第1章 她可怎么活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死后穿越了。 她英年早癌,眼睛一闭一睁,还能活过来,全靠她平生行善积德佛祖开恩。 不是所有人大号练废了,都能有小号上线的机会。重生的机会就好比天上掉馅饼,还正好砸进她嘴里。 尤其是等到她发现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公主,更是想出去放个二踢脚外加俩窜天猴儿,庆祝一下。 端看此时的甘琼英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她这会儿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在软枕上,一手伸到榻上的小案上方,纤细娇嫩的手指尖捏着一个茶盏的盖子,慢条斯理地撇去漂浮的茶叶。 娥眉低垂,粉面鲜衣,眼角眉梢天生带着上扬弧度,却偏偏生了一双肃冷的凤眸,狭长肃丽,压住了那点子自透粉的眉梢浮起来的媚意,端的是好一番金尊玉贵,雍容无边。 她现在可是公主啊! 谁还没个公主梦了? 但其实她现在想哭,大哭,哇哇叫唤,满地乱爬打滚蹬腿儿的那种嚎啕大哭。 因为她花了一些时间,用将近一个月,悄无声息地了解又结合了一些被封存的久远记忆,确认了一件事——她发现自己穿越的不仅是一个未知的朝代,还是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夫君们求放过》。 谈起这本书……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这书是甘琼英她那才上初中的亲妹妹,上课不好好上,在课桌里面偷偷看,然后在家长会上被通报批评公开处刑的书。 像这种小女生喜欢的小说,学校门口书店下面两层种类十分繁多,销量一骑绝尘,从青春疼痛到挖眼角膜嘎腰子、带球跑北极、五年后挟七子归来拿回一切,等等不一而足。 甘琼英其实是理解的,她上学的时候也看课外书。 但是她妈把这书和她妹妹一起带她病房来了,意思是让她训。 毕竟“姐姐”两个字是血脉压制,从小她妹妹就怕她。 可彼时甘琼英正因为化疗恶心想吐,久病的人哪有什么耐心,她就按照她妈的意思,严肃又凶恶地训了妹妹一顿。 青春期的孩子,浑身体重一百斤,九十九斤都是反骨,妹妹和她吵,把书砸在甘琼英腿上,说甘琼英和里面一个恶毒女配一模一样……说完就哭着跑了。 甘琼英倒是没生气,后来还真翻了书看了看,确实有个叫“甘琼英”的恶毒女配。 甘琼英等后来化疗的药劲儿过去,疼痛消退了,还忍不住边翻书边笑,她想着“甘琼英”这个结合她爸妈所有的艺术细菌取出来的名字,在“甘蓝”和“甘蔗”里面杀出一条血路的名字,也并不大众,这也能撞上? 反正要死不活的,她闲来无事,躺在床上就随便翻了翻。 一翻她发现这书的名字妙啊,妙就妙在《夫君们》三个字上。 这书里的女主角,不是一个夫君,而是好几个。 这书写得挺好玩的,甘琼英略看了几段,单看各路古代帅哥,为女主痴为女主狂,为女主相互扯头花,愉快得十分真情实感。 代入一下爽翻了好吗?全世界好男人都爱我爱到不可自拔,像做公主一样,谁还没个万人迷的梦? 当然了,甘琼英宁真实地爽着的同时,也真实地在和女主角一起“经历着”书中的恨海情天。 真情实感地憎恨着那个因为羡慕嫉妒恨,各种给女主使绊子下药,还害得女主那样善良美丽的人,丢了个孩子又毁了容恶毒女配“甘琼英”。 她一点也没有代入自己,开玩笑,谁看这种yy爽文代入恶毒女配。 最终读到恶毒女配人财两空被心爱之人拖死马后凄惨的下场,更是让甘琼英宁感觉通体舒畅。恨不得钻进书里也跟着主角踩两脚,啐两口。 读书,本来就是一件酣畅淋漓愉悦精神的事情。 但前提是——甘琼英宁没有穿成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没错,甘琼英宁现在就是书中那个仗着自己身份贵重,不断作死陷害他人,触怒了圣上,被赐婚给了一个低贱商人的恶毒女配。 甘琼英轻轻呷了一口茶,咽下去之后,慢吞吞地在贵妃榻上换了个姿势。 人生啊,就是这样的无常。 而最无常的,不是甘琼英这个恶毒女配的身份,是她记得的书中内容。 这世界士农工商,商者最贱,她穿越的身份是南召国堂堂的端容公主,被圣旨逼嫁给低贱商人她怎能甘心? 于是剧情里她扭曲了,变态了,自暴自弃也要和皇帝对着干,不光弄了一整个后院的面首,给皇帝赐婚的驸马戴了数不清的绿帽子,还各种磋磨羞辱,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最可恶的是她还仗着自己的势力,不让受伤的驸马不能得到好的治疗,连个大夫也请不到,最终致使驸马伤病缠身,不治身亡。 剧情如果是在这里结局,那甘琼英宁穿越过来,吃斋念佛整天行善积德也不是不能活,问题是等驸马一死,剧情里面的男主角钟离正真,隐忍多年一朝爆发。 自金川边界借道荆西王封地,举兵南上,将南召倾覆,恶毒女配一夕之间,成了个亡国公主。 而惨死在恶毒女配手中的驸马,才终于被揭秘了隐藏身世,他竟是男主角钟离正真流落民间的亲哥哥…… 后面自然就是读者们喜闻乐见的剧情,高高在上的恶毒公主一朝跌落尘埃,沦为被人践踏欺辱的污泥。 她做过的所有恶事都开始反噬,连身边的丫鬟都恨不得生啖其肉,堂堂一朝的尊贵公主,最终落得个被活活拖死马后,死无全尸的结局。 多畅快啊! 当初读的时候,甘琼英宁拍手叫好,恶人就该有这样的恶报! 但是现在……他妈了个巴子的,她成了恶毒女配。 回忆到此,甘琼英当时看书的时候有多爽,这会儿心里骂娘就有多响。 这种地狱结局,让她可怎么活啊! 第2章 这男子是驸马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只是个普通人,一时间对这种地狱模式的人生略感不适。 好在她穿越的节点,卡在原身坠马受伤养病,她借着养病的由头,躲在公主府内闭门不出,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而原身又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被配了这么一桩婚事,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无论怎么抽风都显得正常。 甘琼英甚至不用怎么说话,整天垮着一张死人脸,一副“尔等皆是垃圾莫挨老子”的样子,倒也不崩人设。 她就这样回避剧情一个多月,这期间她摆着一张死人脸,任由她身边的贴身侍婢揣测她的意思,替她推了好多邀约,甚至还放了皇帝一次鸽子。 说来甘琼英还有些心惊,她不是故意无视皇帝的召见,她也是没想到,原身竟然猖狂到连皇帝的召见都可以推拒。 等她被下人告知皇帝曾经召见她的时候,那已经是三天后了,而且根据甘琼英观察身边婢女的态度,她忤逆皇帝旨意,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通过这件事,最让甘琼英震惊的,不是她敢忤逆皇帝的旨意,无视皇帝的召见,而是她忤逆了皇帝的旨意,竟然没有被责罚降罪。 而且据说翌日,皇帝甚至还派贴身公公,给她送了一些今春进贡的锦缎来。 这太过耐人寻味。 甘琼英虽未在古代生活过,却也看过电视剧小说,知道皇权至上,不可挑衅忤逆。 而皇帝能容忍她到如此地步,还像哄着她顺着她这个公主一样,这实在是没有道理。 不过自从来到这个书中世界,甘琼英想不清楚的事情多到数不清,也就没有在皇帝的态度上有过多纠结。 毕竟有些小说,它就是没有逻辑的。可能她这么猖狂,是为了凸显后期的凄惨,主打一个天差地别。 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能在保命的前提下,活到大结局。 这一个来月,她一直都在想,这世界要怎么搞,她才不会像剧情里面死相那么惨。 现在就抱男主角大腿吗? 她身为南召国公主,的确能给现在还在蛰伏的钟离正真许多助益。 且不论现在去抱敌国质子的大腿,会不会背上叛国罪名。单论钟离正真这个男主角,这件事就行不通。 剧情里面钟离正真心机深沉极难接近,是个独狼性子,女主角打动他都花费了半生,掉了两个孩子依旧痴心不悔,才让钟离正真对她产生信任和感情,但甘琼英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带钱跑路? 天涯海角自由自在,听起来很美好。 但她是个现代人,完全不懂古代生活的基本技能,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要是带人跑,无法保证对方一直忠于她,恶仆噬主的事情真的不新鲜。不带人跑,她一个弱质女流带着钱财,正如乞丐抱美玉穿行于市井。 而且这世界的女子,没有和谐社会的法律保护,脱离了皇亲贵族的身份,她的下场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惨。 这两样都行不通,而她又是贯穿剧情的恶毒女配,甘琼英一时间焦头烂额,恨不得把公主府的大门让人直接封死,她画地为牢算了。 而正如她想的一样,推动剧情的恶毒女配,就算有意识地回避剧情,剧情也总是会找上门的。 正如此时此刻。 “咳咳咳咳……”男子在地上佝偻成一团,嘴角涌出了一点血迹,低低闷闷地咳着。 毫无章法的拳脚还在不断砸向他,因为打人的根本不是什么专业选手,只是八个婢女。 男子毫无反抗的痕迹,蜷缩起来,默默承受着。清癯的脊背弓起的弧度,似乎要透过单薄的衣衫支出来。 他的鬓发都被扯乱了,掩盖住了他苍白的俊脸。 至少在甘琼英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的神情的。 甘琼英一大早就被婢女们揪起来打扮,扶到会客大厅里,贴身婢女满月就对甘琼英笑得小脸绯红,说是有好玩的事儿给甘琼英解闷儿。 单纯如甘琼英,还真以为有什么好事儿,结果就看了这么一出“大戏”。 现在甘琼英人在会客正殿的主位之上坐着,居高临下看那个被婢女殴打的男子,面无表情。 但现实是甘琼英心中正和表现出来的南辕北辙,她在替地上那个男子尖叫、哀嚎、甚至求饶。 大哥你说句话啊! 要不然我怎么开口说算了! 大哥真是个硬骨头啊。 大哥……真男人。 很快真男人吐血了! “噗”地一声,这是甘琼英除了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第一次看到人真的吐血,还是喷血的那种。 她惊得差点没从软垫上蹦起来。 我滴个亲娘四姑奶奶啊! 这是要出人命了吗? 甘琼英用尽了全身的理智和力气才没有蹦起来,朝着大地上那哥们儿冲过去,但是她手一抖,手指头不下心捅进了她手边放着的热茶盏里面。 烫烫烫烫烫!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茶杯保温效果这么好! 甘琼英不着痕迹把被烫红的小手指抽出来,就见她身边的大丫鬟满月走到了那男子身边,竟然也开始上脚了,踹得还不轻。 这不行啊……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甘琼英心中着急,于是抓着把她手指头烫红的茶盏,狠狠朝着地上一摔! “砰!”地一声,大殿之中登时万马齐喑。 “本宫乏了。” 她撑着手臂,也不看殿中那几个人的表情,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把人打发走。 甘琼英现在无比感谢原主阴晴不定的性子,突然发疯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大丫鬟满月迅速对甘琼英的意思心领神会,不再打人了。 开口是反派标准的阴阳怪气音,听着就想让人把她打死:“一群没眼色的死丫头,都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把驸马爷给扶起来?” 打人打得正激情四射的几个小丫头闻言整理好衣服,而后轻车熟路地提起地上吐血的驸马爷。 是的,这男子是驸马。 就是甘琼英这个端容长公主闻名整个南召的驸马。 剧情里那个被甘琼英这个端容公主,活活折磨致死的,男主角钟离正真的亲哥哥。 第3章 她傻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面对这种无可避免的作死剧情,甘琼英现在从头顶麻到脚底。 “这公主府内的门槛太高了吗?”大丫鬟满月的声音还在继续,虽然甘琼英摔了个茶盏算是叫停了殴打,但羞辱却不能落下。 毕竟羞辱驸马,可是“公主”平日里最喜欢的戏码。 “驸马爷怎么每次来都要被绊倒?莫不是……本身就高攀不上吗?” 满月说完这句话,其他打人的婢女围着驸马发出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声,十分猖狂。 甘琼英心里苦。 虽然她对这个驸马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就是个陌生人,况且她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神经病,折磨别人并不能让她取得快乐。 但她也不敢真的随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打断凌虐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古代人不痴傻,她一夕之间变化太大,肯定要被人怀疑。 一个公主,被人前呼后拥,府内数千人的主子,一万多只眼睛盯着看着,突然间性情大变,从一个阴沉恣睢挑剔奢靡的主儿,变得温柔随和得过且过,随便扯出“我摔下马失忆了”“我大彻大悟了”的幌子就能圆过去? 这无疑是做梦。 她从穿越过来,走的每一步都谨小慎微。 这些天时刻皱眉故作心机深沉,把婢女赶出去对镜子练习神态,怎么像原主一样的邪魅狂卷骄纵放浪。 好在效果不错,连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满月都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 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她穿越一个多月以来,说出的话十根手指都能数得清。 以不变应万变确实初见成效,她已经慢慢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 而且她身边的几个丫鬟虽然为人一言难尽,就是典型反派身边的狗腿子,专门助纣为虐,削尖了脑袋替主子做恶事,但是伺候她这个主子,却是日月可鉴的忠心且细致入微。 这几个人真是让甘琼英又爱又恨。 爱她们不用甘琼英开口,所有事儿冲在前头就办了,自己一个眼神她们能揣测出一万多种意思,总有一种是对的,她点个头就行。否则她说多错多,肯定撑不到现在,早就被当成妖孽附身拖出去烧死了。 但是甘琼英也恨她们一个个都像反派狗腿子,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低调内敛为何物。 这些天单单是甘琼英看到她们得罪人的现场就不止一次,比如前两天侯府夫人邀请她赏花,甘琼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照常一脸深沉地看向大丫鬟满月。 好家伙,满月一开口:“什么乌七八糟的后宅妇人,种了几根狗尾巴草,也敢邀请公主去看?看什么?看她们耍猴吗?” 然后那小婢女就真的去如此回复了。 但她们的“恶行”远不止于此。 比如像现在这样,往死里打驸马。 打完后还说驸马是自己摔的。 驸马站起来比这几个小姑娘高了一头有余,但许是被打怕了欺负惯了,一声不敢吭,缩肩塌腰,始终垂着眼,整个人就是四个大字——心如死灰。 不过满月好歹还是有点脑子的,每次虽然帮着公主羞辱驸马出气,但是她不会就这么放驸马出门,毕竟驸马是皇帝赐婚,打驸马是打皇帝的脸,还是要遮掩一下的。 因此她例行羞辱完了人,指挥几个小丫鬟道:“你们几个,还不帮驸马洗漱下,送驸马出门?” 于是几个婢女又手脚十分麻利地给驸马整理衣服,擦拭血迹,掸去身上浮灰 然后还没等甘琼英把收拾干净的人看清,一群婢女就把他连推带拽地送出去了门。 说来也是滑稽,甘琼英穿越一个多月之久,不认识自己的驸马,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要不是满月她们称呼这人为驸马,甘琼英还只当他是府内犯了事的小厮。 见甘琼英的视线还看着驸马离开的地方,朝着她走过来的满月问道:“公主可是还没解气?” 甘琼英:……什么? 满月根据自家主子的阴郁神情,揣测着自家主子的意思,“还要把驸马拉回来,再打断一条腿?” 甘琼英:……大姐你替我积点阴德吧! 甘琼英心脏都提起来,生怕满月下一句就是把人再扯回来揍一顿。 她恨不得把时间倒回刚才,把自己因为好奇看向驸马的眼珠子抠出来,扔地上当泡儿踩碎了算了! 幸好满月心里确实有数,语气放软,哄甘琼英道:“驸马身体比上次来更差,怕是再断一条腿很难撑得住,公主若是真不解气,那也等下个月吧。” 满月说着,还生怕甘琼英不管不顾,觑着她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恐惧。 虽然她在端容公主身边时间不短,可是满月其实到现在也摸不透公主的性子。 甘琼英听满月这么说,心里狠狠松一口气,表情也就和缓一些。 满月见状,知道劝说有了效果,立刻继续说:“毕竟……是陛下赐婚,贱商虽然配不上公主,却不能明目张胆将其打杀。” “好在那人还有些自知之明,每月只过来一次,只是来送银子,不要求公主与他做真的夫妻……而且据奴婢所知,那人身体每况愈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死了。” 满月当着驸马的面满口嘲讽地叫驸马爷,但是驸马一走,她当着甘琼英的面,却绝不会把驸马称呼为驸马,只叫“那人”,或者“贱商”。 甘琼英看向变脸如翻书的满月,心里有些唏嘘。 满月一张脸长得确实有种面如满月的红润健康,其实看着甚至很面善,脸颊有点肥嘟嘟眼睛大而圆的,甚至堪称可爱。不像是个反派狗腿子,瞧着就是个二十上下的可爱小姑娘罢了。 但是甘琼英知道,满月可不简单,单看她能在原身身边如鱼得水,还掌整个公主府的事务,就知道她绝不是什么单纯小可爱。 满月念着自己的主子因为前些日子坠马受伤,就一直不开心,所以今天才特意安排甘琼英看她们羞辱驸马的这出戏。 现在看甘琼英神色缓和,揣度着她的心思,又捡着能让甘琼英开心的事儿说:“这两月公主因为受伤不曾出门花销不大,那人送来的银票累积起来,足够公主给庙里的定真小和尚盖一座新庙了。” 满月面色微红,带着些许讨好上前,给甘琼英捶肩膀,语调带着某种难言的意味说:“等新庙盖成,还愁那定真小和尚不肯为公主彻夜诵经,不肯成为公主的裙下臣吗?” 公主本人甘琼英:“……” 她最开始都没听懂,但是很快她在满月暧昧的眼神之中明白了! 她看过剧情,已经知道了端容公主玩得花花,偌大的公主府里面,竟然有专门的院子,供她的面首居住,足足一百七十余人。 但是她没想到原身花到了这种地步,她的面首包含罪臣之子、折翼小将军、重金买下花楼头牌,这些也就算了。 怎么连和尚也不放过啊! 非人哉! 不过甘琼英面上丝毫不显,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为了活命,她一个单纯的女大学生,这些天已经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 因此她只是矜持地点了下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着竟像是笑了一样。 满月见甘琼英“笑”了,顿时又像是打鸡血一样,一股脑道:“公主要看一下府内账册吗?上月刚换了账房先生,新的账房先生昨夜已经命人将梳理好的账册送至书房了。” 甘琼英没吭声,满月很快意会,扶着她去了书房。 甘琼英被扶到书房里面,手边上又被上了茶,满月站在她旁边给她说着府内进项,边继续哄着她开心。 说:“公主你看,这就是账上余钱,年底的时候,各地也会送来一些。” “公主不光可以给定真小和尚盖庙,还可以给妙音公子拍下珍宝阁的羲和古琴,妙音公子爱琴如命,他得了琴,肯定伺候公主就会更加尽心……” “还有曲小将军,一直都端着,若是公主将他在官妓处的家人赎回来,他就肯定会对公主痴心一片的……” 满月越说越来劲儿,对甘琼英后院的那些面首如数家珍,怎么讨好那些人的欢心,怎么花账上的这些钱,早就做好了规划。 包括但不限于这个公子那个公子的衣裙脂粉,精细用度。 但是甘琼英却根本没听进去。 或者说她听了几句,就看着账册傻掉了。 她傻了!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 她发现自己这辈子穿成了一个公主,竟然还是个穷逼! 第4章 每月送来二十万两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她压抑着自己沸腾的情绪,挥挥手让满月先下去,她需要静静。 账册上她的铺子挣钱不多,就一个宝石铺子赚钱,还是因为挂着皇家天字一号的匾额,估摸着是王公贵族家夫人给面子才买的。 但是想到侯夫人邀请赏花,她的婢女都敢那么回复,这铺子亏钱是早晚的事儿。 有几个庄子……倒是盈利的状态,但是……她看了一下公主府的支出,脑子嗡嗡直叫唤。 她府内上上下下加一起,竟有四千人之多! 这他妈的是皇宫吗? 很快甘琼英想起来……剧情里公主府好像还真的是个宫,是行宫。 她的这个公主府,是避暑行宫的改建的,彰显的就是她曾经多么受已经大行的惠成帝宠爱。 再看朝廷每月应该给她的银钱外加封地食邑,甘琼英发现她整个公主府,就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她发现自己还勾连大臣,那岂不是私底下给她送的肯定比这个多出几倍不止,否则她也奢靡不起来。 太好笑了,她堂堂公主勾连大臣受贿的账册,就这么堂而皇之摆着……皇帝没弄死她是留着过年吗? 是她的体重还没够刀吗? 算了,先不计较这个,而且受贿那点钱也不够,还要年底才能入账。 现在整体来看,简单来说,就是架子铺太大了,排场又不能轻易回缩,本就是著名笑柄了,好容易有个行宫做公主府,再缩减开支,她怕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就这,就这?! 就这样还要盖寺庙泡小和尚?! 对甘琼英来说,即将面临的巨大亏空,比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闸刀还要可怕。 从小吃过各种各样生活苦楚的甘琼英,有一个毕生也治愈不了的PTSD,那就是——穷! 死固然可怕,但是死过一次的甘琼英有一个最真切的体会,就是和穷相比,死就是弟弟。 如果说死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痛苦,那么穷,就是钝刀子割肉,还是凌迟处死! 穷鬼落泪。 穷啊! 穷! 妈的都穿越成公主了,她为什么还这么穷! 甘琼英真想掀桌子,这公主不干了! 狠狠地一合账本,她旁边放着的一沓东西飞了。 甘琼英眼疾手快一捞,拿过来一看,是银票,崭新的全部是一百两面额,厚厚一沓子! 她猛地想起来看账的初衷。 满月说驸马每月来给她送银子。 满月说驸马这两月送来的银子能干好多事情。 甘琼英立刻把满月喊进来,喝了一口水,压了下自己的气息。 故作淡然问满月:“驸马每月送来多少银子?” 满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回道:“回公主,驸马每月送来二十万两。” 甘琼英袖口之中的手指狠狠抖了抖。 她挥手让满月出去,又翻了账本,打算把这个银子的数,折合成现代的钱估价,她掰着手指头算。 十个手指头不够,她拿笔列起了算式。 一两银子等于…… 百两银子等于…… 二十万银子等于…… 她一个个查着算式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千万? 我草! 甘琼英哆嗦着又掰着手指头查了一遍,脑中百转千回暴雨狂风地肆虐了一遭。 而后抬起双手向上,用标准的修仙姿势,吸气,吐气,下压。 然后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变回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公主殿下。 把桌上的纸团一撕,扔掉。 半晌后,开口对着门口喊道:“来人!” 满月立刻进来,“公主,怎么了?” 甘琼英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兵荒马乱,但她真的很难不乱。 偌大的公主府,三位数的面首,她的体面,她一顿好几十个菜的奢靡人生,基本上靠的是她那从商的驸马每月送来的银两支撑。 一个月二十万两,按照她生活的世界折合,基本上等于驸马每月给她几千万供她肆意挥霍。 她端起茶杯,压着手指的哆嗦,对满月说:“驸马没走远吧?去派人,把驸马给我接回来!” “传太医。”甘琼英颤声道,“命人穿传太医令亲自来!” 一个每月给她几千万,还不要求同房,身后商会遍布整个国家的男人,哪是什么贱商? 那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哈尼,她的亲亲老公,那是她的财神爷啊! 甘琼英本想设法和驸马解除婚约,她对陌生男人没有太旺盛的同理心,毕竟她自己现在就是四面楚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而且俗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是一盘散沙,男主角的哥哥她可要不起。 况且她一个现代人,吃不下这种包办婚姻,往后剧情改变了,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每月二十万两。 甘琼英突然发现,她大概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回想起方才在大殿之中,驸马那惨白的面庞,独特佝偻的身形,死灰一样卓然的气质,外加上走路一瘸一拐的独特……竟是那样该死的迷人。 她只是稍稍回忆一下,就心潮澎湃,小脸通红。 满月还以为公主又动怒了,听到她这样的命令心下巨震。难道公主终于忍不住要弄死驸马,和皇帝彻底撕破脸了? 满月扑通跪在地上,冒死谏言,“公主,那人已经时日无多,城中的大夫奴婢已经派人都打过招呼了,绝不会给他根治伤病。公主即便是恼,也再忍忍,毕竟是陛下赐婚,那人不能死在公主府上啊!” 满月咚咚扣头,道:“公主即便是再恼陛下赐了这门婚事,若是那人当真死在公主府,即便是皇上不追究,那人身后的商会遍布整个南召,一旦他们揪住公主磋磨残害那人的错处不放,必会引起民怨沸腾。” “到时候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公主了。” “且太医令年事已高,就算杏林圣手,也架不住老眼昏花,一旦未能及时保住驸马的命……请公主三思啊!” 满月说完之后,就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多么厌恶这场婚姻,也知道她自从婚后便放浪形骸,实际上夜半三更,也会抑郁垂泪。 那么金尊玉贵,那么骄傲肆意的一个人,甚至还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却生生被拆散,被赐婚给了一个商人,如何能想得开呢? 满月等着甘琼英的雷霆之怒。 但是甘琼英却眨巴了几下眼睛,随着满月说出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更加确认她身边的婢女们对她确实忠心耿耿。 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引起了她的误会。 她们肯定以为她想要弄死驸马。 甘琼英也猛地意识到,她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崩了人设。幸好她的婢女们擅长揣测她的意思。 她在剧情里面极其厌恶驸马,怎么可能突然好心给驸马治病? 怎么办? 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否则她突然接回驸马,又要给驸马诊治,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疑虑。 甘琼英看着跪地的满月,看着其他几个贴身婢女战战兢兢的模样,整个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甘琼英放下茶盏,把手缩回宽大的袖口,起身绕着满月走了半圈,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这个对策必须合理,必须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 满月被她吓得脊背都发颤。 甘琼英把自己穿越这一个月以来,了解的事情迅速串联分析,分析她自己,也就是剧情里面的端容公主的为人。 她要在什么情况下,会对她视为羞辱的驸马转变态度? 爱钱肯定不行,爱钱的是她和这世界原主同名同姓的甘琼英本人,不是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端容公主。 那……有了! 第5章 带回驸马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看你吓的,没出息。” 片刻后,甘琼英幽幽开口:“谁说我要磋磨驸马了?” “本宫是要疼爱他。” 甘琼英的声线如果不刻意压低,就显得十分华丽且清越,像空室回荡的琴音。 也就是现代社会常说的御姐音。 “起来吧。” 甘琼英坐回桌边,纤纤玉指放在银票上轻轻地,带着韵律似的点着,笑起来时,那副因为妆容和身份堆起来的端庄去了九分,媚意缭绕。 她本就是明艳大美人的长相,一双眼眼尾微挑,若不是这个世界偏爱端庄美女,她也不用整天在脸上扑那么厚的粉,把春桃一样的潮红面色都掩盖住。 “你们不觉得,驸马刚才吐血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吗?” 甘琼英靠在椅子上,做出这些天对镜练出的浪荡样子说,“什么定真小和尚,我都已经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了,但是驸马……啧。” 甘琼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怜她根本没看清驸马长什么模样。 为了让自己接回财神爷的理由合理,甘琼英硬着头皮道:“修雅孱弱的类型,我院子里还没有过,出身是低贱了点,倒是生了一张好皮。” “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摧折把玩呢。” 甘琼英还故意带上一点阴狠的意思,垂头笑盈盈对满月说:“去吧,把人接回来,我突然觉得他死得太早也没有什么意思。” 去! 快去! 把我的亲亲夫君爷接回来! “啊?”满月抬起头,实在是太过惊讶了,嘴里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 这确实是她万万没有设想过的理由。 但是看着甘琼英满脸兴味,又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毕竟甘琼英可以说是南召第一浪荡人,后宅养的一百七十多号面首,早就把她的名声打响了。 想到她对寺庙僧人动了淫/念都不惹人稀奇,何况是对着自己的驸马? “哦……”满月犹豫着起身。 甘琼英笑着宽慰她:“放心吧,玩不死的。” 满月面色腾地红了,而后也没说什么,表情奇怪地点头道:“是,奴婢这就让人把驸马接回来!” “别忘了请太医。”甘琼英叮嘱,“多请几个来,给驸马好好瞧瞧,他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财神爷,必须供起来! “啊对了,去把合婚的时候,驸马同本宫的庚帖拿来,本宫过几日要拿去庙里,找个小和尚算算。” 甘琼英尽力说得暧昧不清,有定真小和尚的事在前,她这么说,就是在引人误会。 果然满月立刻心领神会,猜想公主这是要一箭双雕,享用了驸马,还让定真小和尚紧张一把。 “是……”满月连连应声,心中佩服。 天知道可怜的甘琼英,只是想知道驸马到底叫什么玩意,她总不能对他一无所知,毕竟他可是她的财神爷啊! 满月迅速出门,到外面一通交代。 而甘琼英看了合婚庚帖,这才知道驸马名叫郦骅。 这姓看上去真的不大众,而且骅:赤色骏马?高大勇猛,烈烈如火。 甘琼英今早才见过的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人,与此名完全不挨边。 他哪里像什么大骏马,他像只小绵羊。 顶多是个招财猫。 甘琼英忍不住看着他的庚帖笑了起来,因为她看到了骊骅的字,他字千里,哈哈哈哈哈,还是匹千里马! 不过在甘琼英抱着庚帖发笑的时候,府内的侍卫按照她的吩咐,骑着真正的千里马,去追驸马了。 公主府的护卫骑着马出门就不知道什么叫减速,闹市纵马实属寻常了,路人们看到马头上系着赤红征铎,便知道是公主府的人上街,纷纷退避三舍。 有孩子的抱紧孩子,没孩子的把路边溜达的狗都一把扯过来,免得被马蹄子踩烂。 没一会儿,这群人就在街尾的一处大宅前面,把刚刚停下的驸马车架拦住了。 几个护卫连马也没有下,为首的那个用马鞭在车壁上“咚咚”敲了两下。 “驸马爷,公主有请。” 里面坐着的骊骅,手中还拿着一条带血的帕子,但是不同他之前在公主府被打后的缩肩塌腰的窝囊相,他此刻腰背笔挺如松竹。 苍白至极的脸上,眉目温平,气质沉郁,但一双眼明净清透,幽暗静深。 他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他的眼睛和他的脸,他的灵魂和他的身体,根本不配套。 若是再仔细看,他面上的肤色,甚至同身体都不尽相同。 他对面坐着的一身布衣打扮的人,是他的下属,名为三九。 三九生得宽眉虎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见来人确实是公主府的人,登时浑身紧绷起来,腰背的肌肉蓬勃得似乎要将衣物撑破,皱眉时手压在了腰间窄刀之上。 “妖女逼人太甚!”三九粗声粗气地咒骂,声音却压得极低。 骊骅本人却是一抬手,修长如玉的手指微抬,压住了对面人的动静。 而后他迅速弯腰,眨眼之间从一棵鹤骨松姿的亭亭玉树,变成了一棵唯唯诺诺的“歪脖子树”。 他把带血的手帕捂到嘴边,低咳着将窗户推开了一些。 “什么……事?”他声音也低得很,蚊子叫一般,还吞吞吐吐的,听着就不畅快。 护卫牵着缰绳在马车外面,顺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的驸马。 沉声道:“卑职见过驸马爷,公主请您回去一趟。” 话中带请,却半点没有恭敬之意,连马都没有下。 如果甘琼英现在在这里,听到自己的护卫对自己的财神爷是如此腔调态度,肯定又想以头抢地。 怎奈何仆肖其主,端容公主身边就没有一个知道天高地厚,低调稳重的人,个个拉出来那都是随时能发射的炮仗,张狂到极致,张狂出了风格。 “可是……有什么事?”骊骅眉目低垂,捂着帕子又是一顿“咳咳咳……” 外面的护卫头领皱眉,“卑职不知,公主的命令,是要卑职将驸马带回公主府!” “驸马爷请调转车头。” 就这样,甘琼英嘴里的“请”,变成了挟持。 第6章 要他伺候?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都到了家门口,但是公主府的侍卫愣是没容他进门和府里人知会一声,直接给挟持回了公主府。 马车上,骊骅对面的三九表情凝重,咬牙切齿道:“大公子,不然卑职让人去知会二公子……” 郦烨慢慢抬头,看了一眼三九,他神色未变,眼中的凉意却让三九噤了声。 三九一张脸憋得紫红,但是他不敢再说什么,大公子的身份……确实不能暴露。 但是三九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妖女欺人太甚,此番召大公子回去,定会想方设法折辱公子!公子,要不要属下……” 他抬手成刀,做了个下劈的姿势,眼神凶狠,哪有半点商贾侍从的憨厚朴实?眼中的狠厉程度堪比恶鬼。 骊骅却只是将手伸进衣领,拿出一个纸包,把里面的药面抖了抖,而后张开嘴直接仰头倒进去,连口水都没有喝。 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骊骅面容之上却毫无表情。 他眼睫微抬,看向自己属下的眼神并不凌厉,却清清冷冷,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三九瞬间便歇了心思。 虽然脸上还有不服气,三九却老老实实地跪好,收回了要杀人的手势。 他当然也知道,还不到时候,自家大公子还需要公主驸马的身份作为遮掩,才好筹谋大事。 但他就是替自己主子气不过,端容公主未免太骄纵放肆,每月都要殴打他们大公子不说,这次怕是连殴打也不解气了,还不知道要想出什么样的方式折辱人。 好歹还挂着夫妻之名,好歹大公子每月还给她那么多钱任她奢侈挥霍,她竟如此狠毒,实在是令人齿冷心寒! 他们大公子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不过骊骅本人却没有任何不适和畏惧,不过是一些上不去台面的羞辱手段,他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他怕什么? 他靠在摇晃的马车车壁上,面色因为那包药急遽变得惨白,甚至是泛青。 他的口中甚至泛起了血腥,服下了这药物之后,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等到了公主府时,整个人又变回了那个“萎缩窝囊”“弱柳扶风”的病鬼驸马。 他被人扶着下马车,眼中是如有实质的慌张,表情更是惶恐灰败。 三九被拦在外院,看着自家主子被带走的背影,眼中焦灼如火。 郦烨心中猜测了几种可能的结果,无非就是公主白天没能解气,或者又在皇帝那受了气,要在他身上发泄一番。 大不了挨顿揍,受些折辱,成婚一月,如坠寒潭,他已经习惯了。 可他垂着的眼眸之中,依旧有难以压制的悲凉。 而骊骅被满月带的几个婢女,拉扯着进了正房偏殿的门,开口便是:“哎哟哟驸马爷可回来了,让我们公主好生担心啊……” 这几个人仿佛忘了自己是公主的贴身丫鬟,此刻如花楼老鸨子上身一样,对着骊骅评头论足,笑得暧昧不明。 骊骅被他们推搡着进入偏房内间,半路上药力发作,竟然又呕出了一口血。 满月见状登时一慌:“驸马!” “遭了,驸马病发了,快喊人来!” 骊骅因为药性,确实站不住了,开始朝着地上倒去。 这样或许能够躲过一场折辱,毕竟公主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折辱个半死不活的人。 郦烨闭上眼装昏之前,甚至有瞬间在想着,如果能这样长眠不醒……或许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结局。 意识的最后,他恍惚间看到了公主慌张地从外面跑来。 郦烨嘴角微微颤动,那是没能成形的自嘲。 而等郦烨再度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之上。 一群医师围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通把脉看诊,开药的开药,扎针的扎针。 骊骅最怕针,刀砍在身上他都能面不改色。但是他最怕针扎,怕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 迷迷糊糊睁了下眼,想要观察下长公主这是耍的什么花招,结果看到了一个太医手中拿着老长的银针,直接朝着他头顶过来,他白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但是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骊骅才开始真正的慌乱。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屋子里却灯火通明。 他身下是柔软干爽的床铺,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屏风不远处守着两个婢女,屋子里的瑞兽香炉里还燃着气味浅淡的熏香。 这本来是非常让人舒适安心的环境,可是他撑着手臂尝试起身,结果一低头,发现他前襟大敞。 定睛一看,不是大敞,是他穿了一件前襟开到了肚脐眼的红色纱袍。 薄薄的一层,和蒜皮无甚区别,该遮住的地方若隐若现,不该露的地方都能看见。 骊骅这辈子没遭遇过这种事情,一口气抽差,开始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齿间血腥弥漫。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恍然想起他装昏被抬回来的时候,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说了句话:“去,把准备好的衣裳拿过来,要那套红纱的。” “等到太医诊治完毕,驸马醒过来,先给他换上,公主说了晚上要过去呢……” 骊骅脑子“嗡”的一声,大概是咳得缺氧了,但他也已经后知后觉明白了那个婢女说的意思。 公主是……要他伺候? 也可能是那包能让他连太医也瞒过去的猛药的药力还没散。 他“砰”的一声,砸回了床上。 骊骅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不是砸的也不是咳的,是被活活气的。 他想到了端容公主扬名天下的浪荡做派,想到了她后院雨后春笋一样越来越多的面首。 他眨眼之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能想出此种方式来折辱他! 骊骅心中第一次萌生了不管不顾,索性鱼死网破的决绝。 而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他从未在公主口中听到过的温柔声线。 “驸马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回公主,太医说药力差不多这个时候退,驸马应该已经醒了。” “是吗,那我进去看看。”甘琼英的声音透着压不住的兴奋,主要是她想见见财神爷本爷。 但是她这话,听在骊骅的耳朵里,那就是恶鬼索命。 他此刻只想一跃而起,和公主你死我活,而现实是他的护卫三九不知所踪,他为了躲避折辱吃了药,现在手脚虚软无力,撑着手臂坐直都会出一身汗。 因此骊骅看着屏风后面逐渐靠近的影子目眦欲裂,然后……他游鱼一般,滑进了被窝里。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7章 同归于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进门之前,就把满月她们给打发了,还用了影视剧中的经典台词。 “你们几个在外面守着,等下无论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能进来,知道吗?” 满月和其他几个贴身伺候甘琼英的婢女,闻言有些不放心,毕竟公主召见院内面首时,从来没有让她们退避过。 满月欲上前说什么,她是怕驸马被羞辱多时,狗急跳墙,再拼着命伤了公主。 但想到公主身边还有最后一道关卡,贴身影卫足足十八人,满月也就放下了心。 对着甘琼英弯了弯膝盖,恭敬道:“奴婢们就在这门外,静候公主吩咐。” 甘琼英心急,没听满月说什么,已经进去了。 甘琼英绕过围屏朝着内室走的时候,心情是十分紧张的。 具体的表现为浑身冷汗,手指发抖。 那滋味基本可以比拟她二十二岁时刚刚得知自己确诊食道癌晚期的感觉。 毕竟人的一生,亲眼见到“财神爷”的概率,实际上比得癌症低多了。 房门关上的时候,甘琼英已经走到了围屏的后面。 正对围屏的床铺上帘幔垂落,灯火晦暗昏黄,看不真切里面的状况。 不远处的桌子上,赫然杵着一对成婚当夜都没有拿出来点的龙凤烛。 蜡烛粗如儿臂,火光摇曳,看样子没个一整夜,是燃不尽的。 桌上面什么花生红枣的堆了好几盘子,桌面上执壶配了两个闻香杯,很显然里面装的是酒,甘琼英再没见识,也在电视剧里面见过不少,这是合卺酒。 显然满月她们是按照夫妻合房的规制布置了这屋子。 甘琼英颇为无语,但是不用“见色起意”这个理由,她也很难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好好对待她的财神爷。 不过甘琼英今晚上是打算和她的财神爷说一部分“真话”的,具体的内容她都想好了,就说她碍于皇帝的监视,打算和他做表面夫妻,不会再折辱他,好让他在她身边放松下来,这样相处起来也更加愉快。 而且有人配合着演戏总比自己一个人演容易,驸马只要和她达成某种默契,后面剧情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毕竟他们都是剧情里面的凄惨配角,看在每月二十万两的份上,甘琼英再三思虑,觉得至少可以让驸马知道她的真实模样。 这样如果后面驸马不死,他还是钟离正真的哥哥,说不定还能为她说些好话开脱一下。 等到以后剧情走到了“南召国破”的章节,她与他再和平和离,到时候天高海阔,他们都能平安活下去就好。 正因为如此,甘琼英才让婢女们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门。 甘琼英打算的特别好,并且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要说的话,但是等到她上前撩开了帘幔,准备和她的驸马达成友好合作的时候,她倾身要坐在床上的动作一顿,突然脖颈上一凉…… 她低头一看,就见她的脖子上抵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刀身只有拇指大小,薄若纸片,但是夹在指尖上,想要割开人的喉咙,必定是轻而易举。 甘琼英浑身都僵了,一身兴奋的热汗,眨眼之间从头顶一路冷到了脚底。 她对上对面人的视线,终于将她的驸马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模样温吞平常,但是那双眼睛却灿若繁星,而此刻那双眼中满是屈辱和恼怒,烧开了一场通天大火一样,弥漫了整片银河,水波潋滟之间尽是不甘和决绝。 “你若胆敢再向前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他开口,声如碎玉。 甘琼英知道他是误会了,因为他一开口,被子从胸口滑下,他那遮不住肌肤的纱袍便跟着显露出了本来的糜艳。 谁家好人穿这玩意,这显然是情趣衣物,甘琼英看了一眼就明白,这肯定又是她的“好属下”们,揣测她的意思,硬逼着驸马穿上的! 甘琼英立刻抬手欲要解释,谁料才刚刚张口,一个“你……”字才吐了一半,眼前一花,听到“叮”的一声脆响。 脖颈上抵着的刀片被打飞,下一刻她后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凌空向后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再落地的时候,屏风“砰”地砸在了地上,上等的雕花尽数碎裂。 她的角度,正看到两个浑身乌漆墨黑的大汉,把郦烨像拎猪仔一样,从床上拎到了地上。 郦烨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又是“铮铮”几声,银亮的几把长刀同时出窍,围成一圈架在了跪地的郦烨脖子上。 甘琼英第一反应还以为这是他妈的刺客,但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求救之前,搂着她飞掠到窗边的男人,松开她之后绕到她身前,身形壮硕像一座小山,但是对着她直接双膝跪地。 “砰”的一声,甘琼英听着都觉得他膝盖骨怕是碎了。 跪地后的壮汉一手撑地,一手压在刀柄之上,开口对甘琼英道:“公主恕罪。此人对公主不敬,是杀是留?” 甘琼英腿有点软,这屋子里她粗略数了一下,出鞘的有八把刀,雪亮的刀锋在跳动的烛火之下有些晃眼。 甘琼英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短时间内没有开口说话,她被吓到了。 这也怨不得她,她现在能保持住表情不崩,就已经很厉害了。 毕竟她是个生活在和谐社会的现代人,这种动刀的状况,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说真的,刚才驸马用个刀片抵着她的脖子她都没有这么怕,原因是驸马动作危险,可他确实没有什么杀意弥漫出来。 而这几个人的突然出现,真真切切地让甘琼英体会到了什么是“杀意”。 杀意这玩意她只在小说里面见过,可真的亲身感受,实在让她浑身发冷。 刀锋明明那么窄,却能凉得让人骨缝发寒,她毫不怀疑,她现在但凡点个头,这几个人会毫不迟疑地把地上跪着的驸马脑袋直接削下来。 甘琼英沉默片刻,惜字如金道:“放开他。” 这些人显然是为了保护她出现,果然甘琼英话音一落,这些人立刻整齐收刀,而后围着驸马沉默肃立,等待下一个指示。 甘琼英看了一眼,驸马蜷缩在地上,衣不蔽体,看不清楚神情,但是他的姿态充满抗拒。 事情搞成这样子还怎么好好结盟! 这群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甘琼英垂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她面前的壮汉,只能看到他一双深目浓眉,神情冷冽却温顺。 她猜测这是她的侍卫一类,但是不敢确定也不敢多问。 袖口之中手指攥紧,沉吟片刻道:“出去,叫满月进来。” 一行人动作十分迅速地退出去,走路连声音都没有,身形更是犹如鬼影,一飘就没了。 人一出去,甘琼英立刻走到驸马面前,抬手去拉他,却被他甩开,他用一种屈辱的姿势趴伏在地上,腰线如同弓起的豹背,确保自己不会全部走光。 甘琼英赶紧扯下床上的被子,在满月开门之前,把驸马整个包裹其中。 被子围拢上来时,驸马抱住自己的双手连忙抓拢,总算抬眼看了甘琼英一眼。 这一眼他眼圈通红,眼中怨恨简直要化为利剑,裹挟着屈辱将甘琼英刺穿。 眼泪也随着他颤抖的呼吸,缓缓地淌出了眼眶。 他一句话都不用说,甘琼英也能感觉出他扑面而来的恨意。 甘琼英:…… 完蛋了。 第8章 比较“致命”的问题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今晚本打算达成友好联盟,谁料到事情竟然搞成这样子。 很快满月带着婢女们进来,甘琼英看着驸马裹着被子回到了床上,钻回帘幔后,把自己脑袋都给蒙上了。 显然误会甘琼英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他。 毕竟那突然冲出来要摘了驸马脑袋的几个黑衣大汉,显然是甘琼英的属下…… 问题是甘琼英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她的属下!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鬼一样! 问又不好问,甘琼英到了外室左思右想,回到自己的屋子之后,突然将桌上的茶壶连带着茶碗一起扫在地上。 茶壶和茶盏碎裂的声音,让甘琼英的婢女们以满月为首,全都恐惧跪地。 甘琼英一拍桌案道:“本宫不是下令,谁也不许进门吗!” 甘琼英一双凤眸含冰,柳眉倒竖,这是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的“怒不可遏”。 直接问闯进屋子里的是什么人,等同于告诉别人她傻了。 甘琼英想来想去,发火是最好的办法,这还要感谢原剧情里面的端容公主,实在是个神经病一样的人物,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发疯,什么事儿都能用发疯解决。 果然,她来一出无差别攻击,婢女们个个抖如筛糠,满月是甘琼英的大丫鬟,稍微好些,至少还能直着脊背为自己辩解。 但也被甘琼英吓坏了,声音都带颤,“公主……十八影卫隶属陛下,负责护佑公主安危,除了陛下与公主,奴婢们无法驱策……” 甘琼英闻言眉梢狠狠一抽,而后后颈汗毛簌簌竖立,冷汗眨眼间出了一后背,怕到手指都在宽大的袖子里发抖。 竟然是皇帝派给她的影卫…… 影卫这玩意甘琼英也只是在电视剧和小说里面才见过,想想这世界就是小说世界,倒也不稀奇了。 甘琼英被自己吓得腿软。 她太大意,太想当然了。 她以为这世界又没有监控,又没有录音,只要把下人打发远了,她就可以和驸马郦骅谈合作,互惠互利。 但是她没料到,这世界竟然真有能无声无息潜伏在人身边的影卫存在,而且还是皇帝的人! 如果她今晚按照她的计划,和驸马说了什么,这些话怕是当夜就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恐怕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找个理由把她当成妖孽烧死了。 毕竟她一个明目张胆勾连大臣受贿,还藐视皇权的公主,对皇帝来说活着也是碍眼。 甘琼英站在桌边久久无言,面容看上去没有异样,只是惯常的冷漠愤怒,实则心里慌得一批。 幸好……幸好刚才驸马一开始就把刀片亮出威胁她,她那些胡话才没有说出口。 甘琼英扶着桌案,片刻后缓缓坐下。 屋内跪了一地的侍从婢女,还有她根本看不见的,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十八影卫,这满满一屋子的人,甘琼英此刻却感觉到难以言说的孤独。 陌生的世界,注定凄惨的结局,四面楚歌的境地……她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十八影卫就是她头顶上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摄像头。 她绝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她的异样。 这是一场上场就必须演到最后的戏。 她和骊骅……他们注定不能成为合作摆脱剧情的对象了。 甘琼英心里涌过短暂的绝望,她从前连宫斗剧都很少看,她自问没有那个七窍玲珑的心肝,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真能活到大结局吗? 她坐在那里沉默的时候,底下跪着的侍婢们都匍匐着,一动不敢动,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连平时最讨甘琼英欢心的满月,此刻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最近总觉得,公主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公主虽然也是喜怒无常,但是喜恶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她只要避开忌讳,并不难哄。 但是自从坠马受伤后,公主开始沉默寡言,虽然依旧喜怒无常,却常常如此刻,疏离漠然,令人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喜恶,让人无端胆寒。 好在甘琼英就只沉默了半盏茶左右的功夫。 那种伤春悲秋的情绪,就从她的心底里退去了。 她杞人忧天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人生本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吗? 她好歹看过书,提前知道了一部分剧情,未必不能规避。 且她好歹是个公主,好歹在剧情里也有很多戏份,这样招人恨的角色,总是要活到后期的。 就算一切都改变不了,她至少还能猖狂好久,虽然四面楚歌,可反过来想,她连皇帝都能不放在眼里,已经是比较好的局面了。 再退一万步说,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条命,只是要她谨言慎行,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因此甘琼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沉声对满月说:“去着人把驸马抬我床上去,他怕羞,用被子卷着,记得仔仔细细搜过,捆好了,免得他又对我亮什么刀片。我玩不尽兴,还要被影卫打断。” 满月闻言叩头,颤声答道:“是。” 驸马竟藏有刀片这件事,确实是满月她们没能检查好。 甘琼英倒也没和她们客气,直接道:“刀片的事情,你们自己去领罚,这次本宫心情好,留你们几个小命,再这般不尽心,便将你们都埋到后院的桃花林去做花肥!” 满月和屋内其他的婢女闻言简直喜极而泣,连连叩头谢公主饶命。 甘琼英见她们都退出去做事了,这才靠着椅子,拿起茶盏,脑中想事儿。 既然不能和驸马郦烨说开,达成合作,那就只能真的把见色起意这件事做坐实。 这样她才有理由对驸马好,才能合理规避掉将驸马虐待致死的剧情。 幸好她花名在外,后院面首多如牛毛,她每个都宠上天,还在剧情之中对男主钟离正真痴心一片,用尽手段搞人。 多搞一个自己的驸马,实在是合情合理。 甘琼英喝了一口水,就见屋内门开,几个小厮轻手轻脚地抱着一个被卷进来了。 甘琼英差点把水呛出来。 她想起了一个比较“致命”的问题。 她不能作假……毕竟她身边有二十四小时十八个摄像头的监控。 那……她今晚要真的搞了驸马吗? 第9章 我不好色,真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怎么搞啊!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虽然是二十五岁,可她上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听妈妈的话,成绩很好,更不可能早恋。 一门心思学习,考上大学还没毕业就癌症了,她一个对象都没有谈过! 她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摸过,虽然二十一世纪的爆炸信息让她知道是男女怎么回事。 她也没有什么贞操情结,可是驸马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男人,没有感情基础上来就弄,好奇怪啊! 怎么办怎么办? 甘琼英坐在那里猛灌茶水,小厮们把人送到她卧房里,满月她们也鱼贯出入好几趟,浴汤什么的也全都备好。 “公主。”满月走到甘琼英身边,对着她躬身道,“一切准备好了,府医也已经在厢房候着,奴婢这便下去自行领罚,待会……便让银月暂且侍候公主。” 满月说着,侧身让了半步,她身后一个细眉细眼的高挑姑娘便上前一步,给甘琼英见礼。 “银月拜见公主。” 甘琼英看了一眼银月,这些天在内院没见过这个丫头,估摸着是她方才发威,把内院的都给罚了,满月这才不得不从其他的地方调用。 甘琼英点了点头,挥手道:“出去吧。” 银月和满月一起退出去,银月停在了外间门口的位置。 甘琼英又猛喝了一杯水,等一壶茶水都见底,这才抹了下嘴,朝着内室走。 她多希望这茶水是酒,这样她至少还能酒后乱个性,说不定一咬牙就把驸马睡了。 但事实上她喝多了茶水,比精神病还精神,除了肚子胀,什么都逃避不了。 甘琼英有些自暴自弃地走到床边,再度抬手掀开了帘幔。 驸马郦骅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被子盖到了他鼻子的位置,一头乌发散乱在枕头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甘琼英迟疑了一下,坐在床边上。 她又闹心地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头顶上那十八个影卫摄像头,难道要围观她……干那事儿? 这也太羞耻了。 甘琼英进退两难,可是不用这种办法,她真的不知道还能找什么理由对财神爷好。 因此甘琼英一咬牙,伸手把堵在驸马鼻子下面的被子朝下扯了扯。 她本意是怕驸马呼吸不畅。 但是谁料她一拉,被子滑下了驸马的肩膀,里面空空荡荡的,连那层红纱衣都没有了! 甘琼英猝不及防看到了驸马半边赤裸肩膀,他虽然身子清癯,但到底是男子,肩膀宽阔,肌肤莹润白皙,锁骨……还挺好看的。 也怪甘琼英没有什么见识,她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男人的身体,她盯着看了片刻,自觉非礼勿视移开视线,就对上了驸马怒而张开的双眸。 甘琼英:……我不好色,真的。 我是为了我们俩的小命啊! 但是对上驸马溢满屈辱和冷漠的双眼,甘琼英知道自己百口莫辩。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甘琼英也只好硬着头皮道:“驸马,你我成婚已有三月,圣上钦赐婚约,永结百年之好……” 甘琼英面上露出她练习的浪荡模样,伸出手指,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驸马的锁骨之上。 另一只手在袖子里狠狠掐自己的大腿,防止自己发抖漏怯。 她之前顺着驸马的锁骨缓慢地移动,勾画。 然后轻声道:“合房之后,你便搬来公主府内住。” 甘琼英紧张到唾液飞速分泌,下意识咽了一下,看上去像是个色中饿鬼。 她倾身凑近一些,手掌压在驸马光裸的肩膀上,道:“我会对你好的,嗯?” 两个人离得近了,眼神相交,郦骅终于动了一下,是挣动,但是他双手双脚都被捆着,根本挣不开。 他是真的有些绝望。 他能容忍被羞辱打骂,也已经盘算好了,待到大事将成,他便假死脱身,到那时他会隐姓埋名,远走异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端容公主,打骂羞辱他还不够,竟然对他动了淫念。 他……他如今这张脸,只能说样貌温平,竟也能入她的眼,郦骅简直无法理解。 眼见着端容公主又要去拉被子,郦骅心惊,他是被剥个精光送来的,被子再拉下去,就什么都盖不住了。 他心中一急,忍不住哑声道:“公主!” 甘琼英一顿,一脑门子汗。 郦骅看着甘琼英,神色复杂难辨,厌恶却怎么都压不住。 他垂眸,冷声道:“贱民自问配不上公主金尊玉贵之体,陛下虽赐婚,贱民却从未敢奢望公主垂怜。” “贱民资质平平,身体丑陋,恐污了公主眼睛。” 郦骅看向甘琼英,语调谦卑,却有压不住的讽刺,“不若……公主放贱民回去,贱民必定搜罗天下美男,送与公主解闷。” 端容公主淫.荡无边,郦骅早知道她后院面首无数,更知道她搜罗美男的荒唐行径,皆为不满与他的婚事。 郦骅甚至知道,端容真心爱慕的另有其人,为了那人甚至不惜忤逆圣意,更是险些丧命。 郦骅不知道端容公主是怎么对他起了心思,但他能忍伤痛,却无法容忍自己遭人淫/辱。 甘琼英听着郦骅这么说,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她的驸马说要给她找面首? 甘琼英按着他锁骨的手指收了回来。 垂眸看着驸马。 两个人无声僵持片刻,甘琼英慢慢摇头,轻声道:“我不要什么美男。” 吃不消,后院那些还不知道怎么打发呢。 养人是要花钱的,她真的不好色。 她要财神爷就够了! 甘琼英看着她的财神爷,再开口,声音便带上了一些真情实意。 “你别称自己为贱民,自称我就好。你我是夫妻,那些虚礼日后都可以免了。” 甘琼英觉得自己越演越顺畅,这样最好,既符合原身“色令智昏”的人设,又能哄着财神爷,完美! 她笑了笑,因为真情实意,那股子属于“端容公主”的阴郁散了不少,露出些许年轻女子的娇憨。 “成婚三月以来,我对你……不好,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后院那些……那些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会慢慢打发掉。” 必须打发掉!养那么多吃钱鬼做什么,本来她还愁呢,原身好容易搜罗的美人,她突然遣散说不通,正好借痴心驸马的名义,那不就名正言顺。 郦骅闻言神情难以掩饰地闪过错愕,他震惊到嘴唇抖了抖,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来。 甘琼英站起身,没有叫任何婢女,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封。 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她未必需要真的和驸马做什么,只要她把帘幔拉上,再弄出一些动静来,难不成那些影卫还要扒开帘幔掀开被窝看吗? 至于他们有没有真的做,驸马又不会和别人说,他本来就不愿意。 反正睡一夜之后,她再把财神爷宠上天,别人顶多唏嘘她色迷心窍。 衣袍散开,外袍落地。 甘琼英转身作势要上床,准备小声哄哄人,在被窝里给驸马把绳子解开。 但是膝盖还没等抬起来,便见驸马脸对着她的方向,眼神决绝赤红。 她一愣。 下一刻,她眼睁睁看着驸马的嘴角涌出了血! 我草! 第10章 咬舌自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人都懵了,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就吐血了! 她连伪装都忘了,面上是实质的慌张,扑上前急切道:“你怎么了?” 难不成是气急攻心! 小说里面好像有提过气急攻心最容易吐血什么的…… 不过她不上前还好,一扑上来,驸马更是吐得厉害,血顺着下唇溢出,简直血如泉涌! 而且他本人也疯狂挣动起来,整个人面红耳赤,虽然被捆住四肢,但是疯了一样扭动只为了与甘琼英拉开距离。 被子在挣扎间滑落,他蜷缩起四肢,缩在床脚的位置,整个人像被逼到绝路,濒临发疯祈求能获得一线生机,喉咙也发出含混不清的呼噜声音。 仔细听才知道,是血液回呛气管的声音。 而他张嘴,喉咙深处混着血液呛出了几个字:“别过来!” 甘琼英这才悚然看清,他哪是什么气急攻心,他是咬舌自尽了! 操! 至于吗! 她真没想干什么啊……怎么就逼得驸马咬舌自尽了? 甘琼英起身立刻朝外跑,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对着外面喊道:“来人!驸马受伤了,快传府医!” 很快一群人涌进来,甘琼英穿着一身雪色中衣,对最先进来的侍婢道:“先给驸马松绑穿衣。” 一直缩在床铺角落,这一会儿工夫几乎要血流成河的郦骅,闻言抬眼看了一眼甘琼英。 见她眼中似乎是真的关切,郦骅甚至有些恍惚。 她既做得出这样逼迫,又何必做出这副样子? 很快甘琼英在婢女银月的服侍下,把脱掉的外衫重新穿好,头发挽了个简单发髻,被扶到了外间。 银月素手纤纤,给甘琼英端了一碗软烂的米粥,还配了几样爽口小菜,一边劝甘琼英用一些,一边细声细气地劝说甘琼英道:“驸马性烈,公主不宜强逼。” 甘琼英听着没吭声。 甘琼英也是没想到骊骅还真是一匹烈马,咬舌自尽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多疼啊! 而且根据她剧情之中了解,骊骅明明就是个软柿子,怎么捏怎么行,殴打辱骂,逆来顺受。 要不然也不会被生生折辱致死,就在她穿越之前,根据满月的描述,骊骅还是只小白兔。 怎么到她手里,稍微摸一摸就开始尥蹶子了! 甘琼英想起骊骅那口吐鲜血决绝咬舌的样子,别提多闹心了,气得她大口吞咽,足足喝了两大碗米粥,把几个盘子碗碟都干光了。 肚子里饱饱的,浑身暖洋洋的,里面“抢救”差不多也结束了。 两个府医年纪都不小了,出来对着甘琼英汇报骊骅的身体状况,提着药箱子要跪,甘琼英坐在那里,一抬手免了他们的礼。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两鬓已经显了白霜的府医上前一步,躬身恭敬道:“禀公主,驸马身体无碍,出血量也不算多,舌头的伤只有半指,已经止血,将养上十天半月,便能正常进食说话。” 甘琼英闻言点头,她瘫在椅子上,吃完就犯困,还特别想要揉一揉自己的肚子,把腿抬起来不顾形象就踩在凳子上。 但是她不能,仪态,必须时时刻刻注意仪态。 因此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侧身对着银月道:“赏。” “谢公主。”两个府医异口同声谢恩,一前一后退出了屋子。 银月送他们出去,片刻后便回来。 回来后将手中药包递给甘琼英,恭敬弓身道:“公主,这是奴婢自薛府医那里要来的药,若公主今夜还有兴致,我便让人给驸马灌下。” “此药名为登仙饮,温补效用良好,对身体全无害处,服下之后便如登仙境,”银月顿了顿,觑了眼甘琼英的面色,这才继续道,“药效能令男子起阳,据说能恍惚间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心甘情愿与之合欢共好。” 面色看上去恹恹,实际上也是吃饱了犯困的甘琼英:“……” 好家伙。 之前银月劝她不要强逼驸马就范的时候,她还以为“端容公主”这个恶毒女配的身边,终于出了一个好人。 结果这细眉细眼的小婢女,没想到是长得越粉心肠越狠。 反手就给她弄来了药,驸马都那样了,她还要给他灌。 啧啧啧。 甘琼英会发火吗? 不会。 好奴婢,都是她的好奴婢啊。 她这样的处境,她这样的人设,奴婢就要这样才行,不用有什么三观,忠于她就行了。 那些正真心肠好的下人,反倒容易坏事。 本来甘琼英听了她的劝阻,就打算把她发卖了,结果她现在弄来了药……明天就把这个银月从外院调到身边来。 不过她当然不能真的畜生,真给驸马下药。 甘琼英看着银月手中的药包,沉吟了片刻,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是觉得,本宫不足以让驸马心甘情愿?” 银月闻言立刻双膝“扑通”跪地,叩头道:“奴婢失言,公主恕罪!” 银月自作主张,本来也是赌。 赌她能讨了公主的欢心,好从外院进到内院,手中掌控更多的权力,那样才能救她想救的人。 即便是如同现在这般赌输了,她也不后悔。 她五体投地,等着性情残暴的端容公主打杀她。 但是等了半晌,却听上首端坐的人道:“起来吧,算你有心,东西暂且留着。” 银月狠狠松了一口气,起身谢恩。 甘琼英看着她笑道:“你叫银月?模样长得挺顺眼的,明日去找满月,让她将你调动到本宫身边来伺候。” 银月闻言双手绞在一起,紧张激动到竟然泛起青色。 强压住喜悦心绪,颤声道:“谢公主。” 甘琼英朝她伸手,懒洋洋道:“服侍本宫休息。” 银月立刻上前,扶住甘琼英的手,带她进入内室,洗漱之后,为她宽衣。 驸马就躺在甘琼英的床上,银月思虑再三,轻声道:“公主,当真要同驸马宿在一处吗?” 甘琼英和她对视,见小丫头眼里溢满担忧。 轻笑一声,桀骜无边,对着床幔后面的人影道:“无碍,谅他不敢杀本宫。” “去吧。” 银月说了一句“奴婢今夜在外间值守,公主有吩咐便唤奴婢。”,就出去了。 甘琼英长发披散下来,穿着中衣再度掀开床幔。 她看了一眼睡在里侧,面色苍白,嘴唇泛青似乎已经睡着的驸马,终于爬上了自己的床。 折腾了整整一天了。 好累好累啊。 人生真的好艰难。 但是晚上的咸粥小菜真好吃。 她躺在床上深感疲累,就要昏昏沉沉地陷入秒睡。 但是不能,她必须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因此她侧过身,伸手用手背贴了贴驸马的侧脸,仔细看的话,他的腮有点点鼓,估摸着舌头肿了吧。 真是个狠人。 贞洁烈男啊。 甘琼英心里吐槽,嘴上却道:“我知道你没睡。” 她翻身起来,手肘撑着枕头支着头,另一手摸着驸马的脸占便宜。 她真的不好色,但是她不好色这戏没发演。 只要她表现出被驸马迷住,她眼前的难题就能有大半迎刃而解。 于是她手顺着驸马的中衣领子,蛇一样钻进了驸马的中衣。 骊骅终于不装了,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射向甘琼英,并且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甘琼英挣了一下,但是没挣动,对上骊骅满含羞恼的锐利视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骊骅在剧情里简直是个被欺负到死都不吭一声的窝囊废,没想到让她阴差阳错地用这种方式给逼出了脾气。 他面容只能算是温平清秀,但是近距离看着他这带着怒火的眼睛,却像是直面星河一样灿烂明亮。 甘琼英索性不挣扎,看着她的财神爷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喜欢你。”的钱。 骊骅抿住嘴唇,他从小便在市井长大,混迹人群,最擅长伪装,但是他在甘琼英的面前,莫名装不下去。 “而且我们是圣上钦赐的夫妻,我与你合房是天经地义,你这样难道是要抗旨不遵?” 甘琼英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倒也没有忘记“端容公主”的人设。 她反手攥住骊骅的手,拇指很轻地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你难道想让我告到圣上面前,说你不肯与我合房共寝,还要陛下亲自下旨才肯?” 骊骅表情险些没绷住,瞪着甘琼英,这辈子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他这张脸确实不宜做太过精细的表情,只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烧红起来,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羞赧。 他顿了顿,把手从甘琼英的手中抽出来,深吸一口气,但是他现在舌头受伤,根本说不出话,在口腔之中一动,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骊骅只是瞪了甘琼英一眼,忍不住面露不屑。 不屑的自然是甘琼英说的话。 喜欢? 她后院面首上百,她的喜欢值几个钱! 她不过是想要折辱他,因为他不肯就范。 甘琼英看着骊骅,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耳朵,和他脖颈与耳朵颜色有些微差别的面皮,懒洋洋地把撑着头的手臂放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神十分专注。 她莫名从骊骅露出的一点讽刺的态度之中,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懒洋洋慢吞吞地回:“驸马是在介意公主府的那些男子?莫不是在吃味吗?” 骊骅:“……” 甘琼英微微向前蹭了一点,想要看清骊骅的面皮,但是骊骅却因为她的动作,紧张地朝后挪了一大截。 甘琼英见状挑了下眉,却没有再上前,怕他一紧张又咬舌,或者撞住明志什么的。 因此她只是躺在那里,看着骊骅说:“我都说了,你介意,我会慢慢把那些人打发掉的。” 实际上不光是那些人,这公主府是行宫改建,四千多家仆未免太过铺张,要开源节流,总得有个理由。 面前的这位,就是最好的理由。 反正原剧情中的甘琼英就是个阴晴不定的恋爱脑,痴迷男主角钟离正真时,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她换个人“痴迷”, 那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也都符合人设不是吗? “你到底跟我别扭什么?”甘琼英说,“莫不是你觉得我不够美吗?” 她对着骊骅勾唇一下,凤眸在眼角收成细细的钩子,端容公主的皮相无疑是美的,勾魂夺魄明艳狐媚的那种美。 正和这本书的女主角的清冷清纯呈现出鲜明对比。 骊骅见了却只是面无表情。 甘琼英说:“你不肯与我合房,莫不是心有所属?” 说出来啊财神爷,我可以成全你们! 郦烨呼吸逐渐粗重,说不出话,但是呼吸的频率,在表达着他的恼怒和不屑。 鬼知道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能够从他这里识别出什么真实的情绪,但是他是真的不屑对端容公主这样一个肤浅淫.荡,还妄图逼奸他的人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甘琼英见他不忿地粗喘,顿了顿之后,又说:“难不成你还想着明哲保身,同我保持距离,日后好同我和离?” “你想得美!”甘琼英故作阴狠道,“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同我结了这门亲事,便生是我甘琼英的人,死是我甘琼英的鬼!” 因此甘琼英道:“你明日就搬来公主府,与我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她不是商量,是命令。 骊骅闻言瞪向甘琼英,那表情恨不得将她掐死。 甘琼英却又笑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哄道:“好夫君,听话,我会对你好的。” 很好很好的那种。 骊骅被她一声“好夫君”叫得毛骨悚然。 甘琼英真真假假地见终于把人糊弄住了,这才把语气越放越软,哄着财神爷道:“我的婢女今晚就给我寻了药,只要给你灌下去,你就是匹烈马,也能变成小绵羊,是匹恶狼也只能做我的狗,任我如何施为。” 骊骅闻言嘴唇动了动,激动的额角青筋直蹦。 甘琼英却道:“但你放心,我不喜欢玩那种半死不活不甘不愿的情趣,我是要你心甘情愿,清醒地与我欢好。” “在你不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甘琼英终于给了骊骅一颗定心丸吃。 “所以我只是要求你与我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不过分吧?” 她的表情宛如真的端容公主,骄傲自矜,那眼神仿佛在说——与我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你早晚都会爱上我。 这是除了合作之外,甘琼英能将财神爷和她绑在一起最好的方式了。 真真假假威逼哄劝,总之看着骊骅听了她的话,逐渐放松下来的样子,甘琼英知道自己成功了。 “别胡思乱想了,睡吧。”甘琼英闭上眼睛,翻过身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你总该相信我至少不会言而无信。” 确实,端容公主是金尊玉贵的凤凰,她不屑言而无信的那一套。 甘琼英先睡着的,虽然之前骊骅先拿刀子抵她脖子,又激烈地咬舌自尽,但是甘琼英确实不怕他伤害自己。 他的眼睛那么干净清透,像一眼能够望到底的湖水,没有一丁点的杂质,又怎么可能是个歹徒? 说白了就是他的眼中透着二十一世纪大学生眼中才有的清澈的愚蠢。 这样的人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因此甘琼英睡得十分安心。 骊骅看着她睡着,听着她呼吸变得均匀,看着她总是充满阴郁和讽刺的眉眼逐渐因为放松而显得无害,人却一直不敢放松。 他从没有和人同床共枕的,哪怕这床大得离谱,身边人的呼吸却无法忽视。 甘琼英就不一样了,她睡过寝室,身边有人放电影都能睡着。而且晚上喝了两大碗粥,饱饱的,早就受不住困了。 于是甘琼英一夜好眠,骊骅一夜睁眼到天明,不仅因为舌头疼,更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甘琼英突如其来的“喜欢”。 尤其是半夜的时候,甘琼英翻身,一双耦臂到处划拉,终于划拉到了一个东西,然后整个人缠了上去。 骊骅若不是能听出一些人的内息,知道她不是装睡,还以为她是故意的! 她这是恨不得整个爬到他身上来睡吗! 骊骅挣脱了,把她甩开了四次。 整整四次。 她没多久又缠回来,一条腿还骑在他身上,噘着嘴呼吸,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他脖子下方,激起骊骅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他很想起来。 但是想到了她的威胁,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只要做到这些,就不会逼迫他。 因此骊骅忍了。 他心中紧绷了一夜,眼见着天亮了,知道折磨要结束了。 心绪一放松,他也没忍住心力交瘁地睡着了。 于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甘琼英先醒来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便是骊骅放大的脸。 他眉心微微蹙着,侧身把甘琼英紧紧地搂在怀里。 第11章 钟离正真的替代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这么紧,挣了一下都没能挣开,面色渐渐红了起来。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这正常健康的男人,晨起都是一柱擎天,很显然骊骅非常的健康。 不光健康,还很壮观…… 甘琼英这辈子没这么直白地感受过这等“压迫”,抬眼看了桌子上即将燃尽的,足有儿臂粗的龙凤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深呼吸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至少不能表现得过于羞涩,端容公主可是有一百六七十号面首的女人! 不过她醒了,骤然间呼吸一变,还妄图迅速后退远离“压迫”,自然就把骊骅也惊动了。 两个人视线相对,片刻后像是中间按了弹簧一样,飞速弹开。 甘琼英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淡定转身,怎奈何面色总是藏不住的。 而骊骅想开口说什么,结果一张口疼得整个人都抽搐一阵,嘴角甚至流出了一点血水。 把他顶天立地的状态硬生生疼到复原。 “来人。”甘琼英起身,回手把床幔一放,让骊骅自己去整理自己,叫了婢女进来伺候。 昨天领了罚的满月竟然回来了,伺候着甘琼英洗漱穿衣,就是小脸煞白,动作也有些迟缓。 银月就跟在满月身边,手脚麻利地辅助满月,却也不喧宾夺主。 “你身体没好,就先歇着,银月也挺灵巧,先让她伺候着。”甘琼英梳妆完毕,手摸着头顶的簪子,对着满月道。 甘琼英并不知道触怒端容公主的下人都是什么下场,反正她让满月领罚,满月今天还能站着来伺候她,说明处罚也不要命。 倒是听了她要银月伺候,满月整个人如遭雷击,片刻后扑通跪地,惶急道:“公主,满月知错了,满月无碍的,能伺候公主!” 甘琼英坐在梳妆台上,闻言垂头对上满月这会儿不苍白,而是病态发红的小脸。 她挺心疼这些小丫头的,如果她穿的不是个公主而是个丫鬟,她可能活不到晚上,就因为触怒主子被乱棍打死了。 但是她并不能表现出宽容来。 自从她发现自己身边还有十八个隐藏在不知处的影卫摄像头之后,她时刻记得,她是端容公主,那个邪佞妄为,阴晴不定的端容公主。 端容公主怎么可能体恤下人? 因此甘琼英只是伸出手,纤细的指尖滑过满月的眉尾,落在她的脸蛋上。 语气比姿态还要居高临下,像是在逗弄自己养的狗,“这次本宫留着你,只因你在本宫身边多年,也算尽心。” “养好身体回来,再有纰漏,本宫就将你发卖到花楼里去唱曲儿。” 明明是让人好好养病的好话,却不能好好说。 甘琼英的心里也很苦啊。 但是这样阴阳怪气的效果十分拔群,一早上战战兢兢生怕被厌弃打杀的满月,听了要被发卖到花楼,竟然感激涕零地哭了出来。 她一直叩头谢恩,甘琼英却为了维持人设不再看她,任由她在自己脚边上吚吚呜呜哭得可怜。 好在满月哭一会儿就走了,安心去养伤了,而银月接替满月的位置,将早膳……或者说午膳,安排得十分合甘琼英心意。 而且在甘琼英坐下的时候,银月还适时道:“驸马已经洗漱好了,只是舌头受伤,要正常进食恐不易,已经命人准备了粥水参汤,公主看要引驸马过来吗?” 甘琼英一早上差点把骊骅忘了,闻言点头道:“引过来,你且记住,从今日开始,我与驸马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银月小声应:“是。” 她让婢女引驸马过来,又凑到甘琼英的身边给她添汤布菜,说道:“公主,驸马的侍从三九,从昨日入夜便被人挡在府外,今晨更是带了一队驸马惯用的侍婢候在门外,求见了数次。” “可要奴婢命人将他们打发走吗?” 银月声音温润,不尖锐,凑得进了,听在耳朵里面也很舒服。 甘琼英看了她一眼,银月又压低些许声音道:“公主若要驸马顺从,便不能让他身边留有太多顺手的人。” 这是后宅之中女子之间磋磨人的惯用伎俩,身边无人的时候,任是再怎么会张牙舞爪,也舞不出四角高墙。 银月是在真心实意地为甘琼英收服驸马做打算。 她晨起带人收拾床铺,已经确认昨夜公主未能成事,这一番话,也是揣测甘琼英的意思说的。 但是甘琼英却万万没有磋磨骊骅的意思,她只是找一个“盟友”,不光为了骊骅每月的二十万两能持续收到,也为了利用骊骅来应对下面的必须参与的一些剧情。 因此甘琼英闻言嗤笑一声,轻飘飘道:“把人都放进来,派几个人跟着驸马的人,让他们将驸马惯用的东西都搬到公主府。” “是。”银月应声。 这时候骊骅也被人引到了桌边。 甘琼英微微仰头看着他,发现他着一身暗色锦袍,身姿修挺,不似之前缩肩塌腰的窝囊相,显然是懒得装了。 但是他缓步走来,不疾不徐,甘琼英却发现,即便是他竭力平衡,行走之间也有一些跛。 这……难道是昨天他被影卫从床上扯下来,掰着腿了? 虽说两个人昨日抱着睡了一宿,早上还有些许过度亲密的尴尬,但是这会儿,显然都收拾好了心绪,看着彼此又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状态。 骊骅很紧张,看着甘琼英满脸冷漠,不肯落座。 他巴不得甘琼英尽快厌弃他,这样一来,他宁愿还像从前一样挨揍被折辱,也好过甘琼英用那种意味深长的视线看着他。 没料到他的横眉冷对,没让向来脾气不好的端容公主有什么恼意。 甘琼英甚至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语调也分外柔和道:“驸马来了,饿了吧,坐下吧。你舌头没好,先喝点鸡汤,晚一点让婢女拿府医给你熬制的漱口汤药。” 婢女闻言立刻上前盛汤,还有两个婢女准备扶他坐下,但是骊骅站在那不肯动,抬起手臂拒绝两个婢女的触碰,执拗地看着甘琼英,眸中怒火烈烈。 甘琼英:“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很好看。” 骊骅闻言眉梢狠狠一跳,勉强压住面色未变。 整个殷都皇城的人都知道,端容公主心悦金川质子钟离正真,对他如醉如痴,还几次做出了过分举动,触怒了圣上。 圣上一怒之下为她赐婚商贾,要绝了她想要嫁给敌国质子的念头。 成婚后她自暴自弃了一阵子,更是搜罗了一府的美男做面首,日日浪荡。 但是没多久,她便又忍不住去找钟离正真,还因追逐他的马匹,坠马受伤。 她对他痴心不已,卑微祈求,无所不用极其。 至于突然对她成婚的驸马转变……骊骅就算能够伪装面皮,却不能替换眼睛。 整个南召无人知道,他与钟离正真是兄弟,双眸更是如出一辙。 骊骅瞬间明白过来了,这端容公主为什么突然非要同他合房,是因为他的眼睛! 早知道他就装瞎了! 知道自己或许被端容公主当成了钟离正真的替代品,骊骅心里巨震,但是面上并未显露,只是眸色更冷。 他生平最厌恶……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拿他与自己的弟弟做对比。 第12章 温柔软语灌进耳朵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站在那里释放冷气,拒人千里之外。 甘琼英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真的觉得他的眼睛生得好看,黑白分明,少见的深邃却又清澈见底,就随口夸了一句。 谁料无意间触到了财神爷的逆鳞呢。 说来骊骅真的没什么逆鳞,他向来是好性子,话不多,不曾苛待身边人,也不会随便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仅有的两片逆鳞,和甘琼英在一起不到一天,被她戳了个遍。 骊骅瞪着甘琼英,昨晚上自己把舌头咬坏了,现在话都说不出,被气得一双耳朵红得厉害,呼吸急促。 甘琼英却依旧一脸故作温柔道:“坐下呀。” “驸马爷是要本宫亲自扶你?” 骊骅抬步便要朝外走,他心中除了恼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凉。 自生来,他便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那一个,这么多年,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自我,也不敢有自我。 他被亲生母亲逼着来到南召国,暗地里帮助自己的弟弟钟离正真搅弄南召内政。 可是谁又管过他愿不愿意,谁又在意他的死活? 他为了协助钟离正真,不惜以自己的婚姻做饵,一纸婚约被赐给了臭名昭著的端容公主做驸马。 他本以为自己隐忍折辱虐待,只等大事将成,便能死遁远走,从此天高海阔,为他自己活上一回。 可是老天对他何其残忍,连独善其身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不恨合婚妻子轻他贱他,辱他骂他,不恨她面首成群,让自己成为友人眼中的笑话。 他什么都可以不恨,但是她为什么会将他当成钟离正真的替代品? 骊骅真的片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他暂时顾不得什么了,什么大局,什么隐忍,他只想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还未等他人走到门口,昨夜阻止他伤到甘琼英的影卫,便骤然从天而降,两个穿着黑乌鸦一样的影卫,一左一右阻拦住了骊骅。 他被交叉的长刀挡住去路,回头怒视甘琼英。 甘琼英放下筷子,慢慢笑了。 她开口,语调带着宠溺,也带着端容公主独有的居高临下,“真拿你没办法。” 她抬起纤纤玉指,挽了挽袖子起身,当真去扶骊骅。 “来吧夫君,我来扶你坐下。” 骊骅看她朝着自己走近,像是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眼中的恼恨,有那么瞬间浓稠到要化为利刃。 甘琼英视而不见,她并不急于让骊骅知道她的真心和好意,日子还长着呢,他总会明白,他们是夫妻一体,抱成团才能更好地在那些狗血剧情里活下来。 她走到骊骅身边,并未当真触碰他让他反感,而是说道:“你的人都在府外候着,焦急等了你一夜,甚至带了医师过来,生怕我将你折磨死了,你倒是有一群好仆从。” “你坐下好歹将参汤喝了,温度应该晾好了,你身体弱,不能不进食。” 甘琼英真情实意的关心,却让骊骅觉得可怕。 因为听在骊骅的耳朵里,甘琼英的这一番话,等同于威胁。 毕竟端容公主莫说是打杀几个下人,即便是打杀了两个权贵之子,怕是如今在她刚被赐婚商贾,皇帝心有愧疚之时,也是求告无门。 甘琼英确实在威胁,她从来就没想、更不敢表现出和原身有任何的不同。 甘琼英又道:“等喝了参汤,再让府医查看你的舌头,若无碍,用了药,我便让他们进来。” “否则……”甘琼英看向银月,问道,“一群贱民聚集在公主府,妄图行刺该当何罪?” 银月躬身,细声细气却掷地有声道:“回公主,威胁皇族安危,应该乱棍打死。” 骊骅闻言恼怒的表情一僵。 这瞬间骊骅看着甘琼英赛过春桃的娇媚面容,就像是在看一条色彩斑斓的剧毒毒蛇。 他有种被毒蛇咬住,寸寸缠缚的冰冷和恐惧。 片刻后他憋屈地坐在了甘琼英的对面。 他无法因为和甘琼英置气,置他的随从于不顾。 甘琼英见他坐下,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要是真倔到底,甘琼英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她不可能真的打杀他身边的仆从,一来她不是那等心狠手辣藐视人命之人。 二来据甘琼英了解,骊骅身边的那些随从,都是跟着他曾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随便一个人在各地的商会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简而言之,财神爷身边的哪是什么仆从? 那是散财童子们啊,自然要好生招待。 甘琼英边看着婢女伺候他慢慢地喝着温度适宜的参汤,边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看着骊骅最开始眉头紧锁,满脸厌恶,但是很快眉目稍稍舒展,认真喝起来。 毕竟昨夜他也折腾了一整夜呢,虽然是折腾他自己吧,还出了那么多血,也该饿了。 甘琼英等他喝了一整碗参汤,整个人状态好一些。 这才开口:“你说你,没准备好,就直说便是,你是男子,你当真不愿,我难不成还能霸王硬上弓?” 骊骅猝不及防听到如此虎狼之言,手中的汤匙“啪”地掉在了汤碗里面。 他抬头不可置信看向甘琼英,表情没什么变化,可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明白,怎会有女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开口便是如此孟浪之语。 她是完全不会羞愧,没有脸皮廉耻吗! 婢女们见两个人都已经不吃了,立刻训练有素地躬身退了出去,不敢多听一句。 甘琼英看了一眼骊骅,又道:“非要咬舌头,现在话不能说,吃饭也吃不痛快吧?” 骊骅紧张地看着她,面上不曾改色,可手指紧紧攥着袖口,生怕甘琼英这毫无廉耻的狂徒,要借由他在意自己的仆从,要求他同她白日苟合。 倒也不能怪骊骅想太多,是甘琼英在骊骅刚被威胁妥协,又提起昨夜……太像个急色鬼。 甘琼英却坐在桌子另一边,拿过餐帕擦了下嘴,红唇微动,吐出了几个温软的字:“还疼不疼啊?” 严阵以待,几乎要碎碗搏命以保节操的骊骅:“……嗯?” 他喉咙之中,发出了一声难以自控的问询声。 甘琼英这才慢吞吞起身,走到饭桌旁边的一个桌案上,把一盅早就炖好晾着的药碗亲自端过来。 她一身华服,满头珠翠,这身打扮断然不是适合端茶递水的。 但是她吃饱喝足,面色红润,眉目也温和了些许,亲自端着药碗走到了骊骅身边。 放下后,催促骊骅说:“用这个,是我让府医为你熬制的药,能愈合伤口,加了少量麻草,也有些许麻痹作用,你先喝一些,再含一口,半晌吐掉,就能不那么疼了。” 她美目低垂,语调认真,此刻更是丝毫没有了端容公主的攻击性,像个纯良的,关切自家夫君伤病的好妻子。 甘琼英甚至还对他笑了笑,眸光温柔,安他心道:“方才怕你闹别扭不吃不喝伤身体,逗你玩的,不会动你的仆从,早就让人好好地请进来了,让银月安置在了别院,几个府医过去了,正和你的人带来的医师,一起研究如何给你治伤。” “你以后可别傻了,无论是什么情况,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直接开口告诉我便是。”表面上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甘琼英却知道还有头顶的十八个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 因此她不敢吐露有关“各取所需互惠互利”的半个字,只敢装作色迷心窍,对骊骅百般温柔,好放松他的警惕。 “我答应你,绝不会强迫你,你便不用怕。是我喜欢你,你怕什么呢?” 骊骅被她几句温柔软语灌进耳朵,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能扛得住人的羞辱谩骂,殴打和虐待。 却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骊骅不傻,他经商多年,阅人无数,无论是被动还是不得已,都已经学会了识人辨心。 他能够感觉到,至少这一刻,端容公主的善意和关切毫不作假。 她是真的怕自己持续疼才会这般,堂堂一个公主,亲手挽了袖子,给他端来了汤药,还专门叮嘱府医在汤药里用了麻草。 骊骅僵愣在那里,垂眸不动。 “快喝吧,不是昨夜疼得一夜没有睡好吗?” 骊骅慢慢抬头,看向她的双眼。 昨夜他确实疼得辗转反侧,几度欲要起身离开,原来她都是知道吗? 那她一次次地抱过来……是装的还是真的熟睡? 骊骅想到了她可能是装的,反复被推开后还自己回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妥协,甚至为了防止她手放在自己腰上的敏感处,还将她双臂环住,免得她乱动…… 片刻之后,他面色未有什么改变,一双耳朵和脖颈,却红得像是熟透的桃肉。 第13章 吃软不吃硬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总之最后就是一顿假大棒威吓,再加上甜枣善后找补。 骊骅在甘琼英的催促下乖乖喝了药,这才得以脱身离开。 不过走之前,一脚刚迈出门时,甘琼英微微收敛了她的温柔,看着骊骅说:“不拘着你,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但是要在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骊骅迈步的动作一僵,方才因为甘琼英的关切和软语,两个人之间产生的那一点堪称和谐的气氛,随着甘琼英暗含威胁的话语,如同上头的热血,簌簌回流。 眨眼之间便让骊骅从头到脚都冷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眼中的那一点暖色尽退。 他一生到此,从未曾得到过亲人家人的温柔和真心实意的关切。 他不该在一个所谓“夫妻”,实则轻贱他羞辱他,只是图他色相的女人身上,因那一星半点施舍出的温暖而晃神。 于是甘琼英便看着财神爷那双碎了星子一样的明亮双眸,眨眼之间晦暗冰冻,拒人千里之外。 一点也没有殿中方才愣呆呆的,捧着汤药碗小口喝药时乖巧配合的样子了。 甘琼英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总算是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感情骊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甘琼英略一思索,那还不好办吗? 人经过这一番连虎带吓,不敢不听她的话,剩下的倒也不必再强硬。 因此甘琼英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骊骅的衣袖。 一双凤眸自下而上,笑得快成两道弯弯月牙,凑近了看着他小声道:“早点回来嘛,我晚点让人炖了补汤和汤药等着你。” 骊骅下意识后退两步,要挣开甘琼英,表情变化不大,但是那双眼中的冰面,明显裂了。 甘琼英却揪着他的袖子,做足了小女儿情态。 依依不舍道:“我知道你有生意要顾的,我又不是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是希望你晚上回家睡。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天经地义?” 骊骅好容易把自己袖子扯出来,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站着的婢女。 婢女们以银月为首,全都垂头看地,训练有素地把自己站成一个个木头桩子。 骊骅简直不敢相信,这端容公主,为何有这么多副面孔。 甘琼英见他那震惊难言的傻样,笑了笑,又黏糊糊地说:“你就别生我气了,从前种种,都是我的错,我往后都改了,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便不做还不成吗?” 她说着又上前,骊骅见状后退,但是他是个端方的如玉君子,加上腿有些许残疾,本就不喜在人前走动,更遑论疾步甚至是跑动。 因此没几步,就让甘琼英给撵上了。 两个人站在内院的月亮门边上,骊骅浑身紧绷,像看着一匹朝他逐渐逼近的恶狼一样警惕。 甘琼英凑到他近前,看着他道:“跑什么,你还没应我呢……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应了。” 她抿唇笑了笑说:“从这个月亮门过去,你的人都在那边,你身子弱,工作别太辛苦。” 骊骅吃亏就吃亏在他把自己舌头咬坏了,连话也说不出。 因此只能动了动嘴唇,而后通红着一双耳朵,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进了月亮门。 实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说实在的,他怕极了端容公主这样,还不如用极端手段,至少他能痛快地和她撕破脸。 而甘琼英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眉头却微微皱起来。 他的腿伤今晚可得好好让府医看看了。 而骊骅确实在别院见到了自己的人,三九见他来了,立马上前扶住骊骅。 骊骅平时贴身伺候的人也一股脑上前,几乎把他给围成一圈。 每一次骊骅从公主府出去,都是一身的伤痛,衣袍也狼藉不堪。 他们围着骊骅轻车熟路地要给他换衣治伤,但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婢看着骊骅身上的锦袍,动作却生生顿住了。 接着她眼圈一红,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侍婢,众人都看出了骊骅穿的根本不是昨夜来公主府内的衣服,几个小姑娘嘴唇都抖了。 “大公子……”你受辱了吗? 甜角不敢问出声,一群侍婢全都看出了骊骅的不对劲,却没人问出来。 为首的小姑娘叫甜角,是骊骅走商的时候,在路上捡的孤女,今年才十四岁,小鼻子小眼的,把骊骅当成亲爹一样待。 她眼泪一双一对落下,仿佛当年跪在街角卖身葬母一样。 骊骅本来被端容公主变来变去的态度搅合得心神不宁,见一群侍婢围在他身边,个个盯着他如丧考妣,他最开始还以为他们在这公主府受了委屈。 最后根据甜角和三九定在他衣服上的视线,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骊骅登时才好一些的耳朵又红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解释,怎奈何说不了话,倒是因为动作太大,疼得眉心一蹙。 这衣服确实不是他昨天穿的那一身,是端容公主令人拿给他的。 他本来没想太多,毕竟昨天到今天,他所有的精神,都用来警惕端容公主。 但是现在仔细一想,她房里缘何会有男子衣袍? 怕不是……是她府内哪个公子过夜落在她那里的! 想到这里,骊骅顿时觉得身上犹如有千万只蚂蚁游爬,立刻越过众人,迈步进屋撕扯身上的衣物。 三九和甜角他们见状赶紧跟着,甜角和几个侍婢都有眼色地给骊骅拿来了新衣物。 “大公子,你放心,我昨夜便已经派人通知了二公子,”三九愤然道,“我们今夜便回商铺,再不来了!大不了,大不了明日跟着货船去江北!” 骊骅换下了衣物,甜角托着衣物要下去,骊骅却一把将托盘掀翻,冷眼看着那些衣裳落在地上。 他当然想过出了公主府,就跟着货船出远门。 但是躲得过一时,又怎么可能躲一世? 端容公主……手段狠辣坊间闻名,难道他真会因为她几句软语,一番小女儿情态,就觉得她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吗? 若他不管不顾地走了,他商会的人怎么办? 他来南召的目的……也让他无法逃避。 骊骅踩过地上的衣裳,走到屋内,招手让三九过来,好在他虽然说不出话,但是三九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们走南闯北,也曾经入过匪窝。 他们会一些简单的,用手势就能沟通的方式。 没多久,三九便点头,一脸凝重地率先出了公主府,去按照骊骅说的办法行动。 而骊骅也带着自己府内的人出了公主府,如他想象的不一样,竟真的无人阻拦,公主府内的人甚至对他们非常礼遇。 还专门给他们准备了马车。 骊骅回了自己的宅院,在他的宅子当中,处理了一整天的积压事务。 待到入夜……没能等到公主府催促他回去的马车,他才总算安心下来。 洗漱后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但是很久,他都没有睡着。 片刻后,他在一片漆黑之中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帐的顶端,嗤笑出声。 果然如他想的一样,端容是将他当作钟离正真的替代品。 现如今……自然不会再来找他。 第14章 钟离正真的邀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悄无声息地起了身。 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伺候的人也都在外面,他身边向来是不留伺候的人在屋子里的。 他点燃了一盏蜡烛,用手捧着,然后慢吞吞地,走到了梳妆的桌边坐下。 他的长发都散了下来,一身中衣,他抬眼,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张脸他很熟悉。 但是每一次看到,又很陌生。 骊骅对着镜子好久,才拉开了梳妆台上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翠绿色的瓶子。 然后又拿了一根毛笔,将笔头没入瓶子细窄的瓶口,充分湿润之后,才捏着笔,慢慢地浸湿自己的脸与脖子的交界处。 他有好久,没有见过“自己”了。 湿润后的侧脸,缓慢地撬开了一点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缝隙。 骊骅放下毛笔,伸手摸到缝隙的边捏住,缓慢地撕扯,一张几乎和面颊完全贴合的,同人皮几乎没有任何分别的东西,被他撕扯下来。 如果不是端容公主突然因为他无法掩藏的眼睛,对他起了那种心思,他甚至都快要忘了,他到底是谁。 他看向镜中,却被自己吓了一跳,立刻将镜子打飞。 突兀的巨响,惊动了外面候着的人。 “大公子,怎么了?”甜角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传来。 骊骅没有回答,门外的人就不敢贸然进来。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捡滚到地上的铜镜。 他站在铜镜前,垂头看着里面那张他更加陌生,从来也不敢面对的脸,久久未动。 幸好,过了今夜……她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人的回应,应该再也不屑因为他这双眼睛,对他有什么过分的想法。 端容公主一定不会再来找他了。 而甘琼英此刻,正在殷都城著名惠水河畔的水榭之中,参加一个宴饮。 一个这本书男主角钟离正真承办的,集齐整个南召国皇亲国戚世家公子的宴饮。 今夜的名目是赏花作诗。 整个惠水河上,围绕着水榭一字排开无数系着彩绸的船只,那正是这本书中,著名的花楼,百娇楼的姑娘们。 这样的宴饮怎么能少了歌舞和美丽的女子助兴? 不过钟离正真倒也是个正经人,并没有把宴会弄得乌烟瘴气,那些花楼的姑娘们的歌舞,宴会这群人只是隔水观赏。 看得这群公子哥们心痒痒,竟觉得平日里的庸脂俗粉,此刻隔着水灯一看,个个犹似下凡仙子一般,婀娜多姿。 丝竹管乐,酒盏欢笑,诗兴大发的人洋洋洒洒挥舞笔墨,笑声充斥整个惠水河畔。 坐在宴席首位右侧的甘琼英,却面色微微发白。 她心口疼,绞痛。 这还是缓和了许多后的状况,最开始……她疼得几乎在地上蹬自行车。 起因……是她拒绝了宴会的邀请。 她原本在公主府待得好好的,躺尸在自己的房内,晃荡着双腿啃点心。 不知道多么的逍遥自在。 但是突然有人来报,说钟离正真邀请她参加惠水河畔的宴会。 甘琼英这些日子过得太过闭塞和安逸,竟然一时间没能想起来钟离正真是何方神圣。 但是等想她起来了,首先感觉到了震惊。 钟离正真……他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哎! 可男主角怎么会邀请一个恶毒女配参加什么宴会? 要知道剧情里的钟离正真,从来对端容公主不假辞色,端容公主却完全不在意,一门心思追着人家跑,连个小手都摸不到,还跟着人家马屁股后面,把自己摔了个卧病不起。 但是甘琼英知道,原身不是摔了个卧床不起,而是一命呜呼了,否则她也不可能穿越过来不是? 可钟离正真突然间着人来请端容公主参加宴饮,事出反常必有妖! 甘琼英绝不是电视剧里面听到声音就非要去看的作死类型。 她当机立断,让派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嘴最毒的满月去回绝。 但是没想到,没一会儿,甘琼英就开始了突发性的心痛。 疼得她哀哀直叫,浑身冷汗,感觉自己也要驾鹤西去的那种程度。 传了府医过来,号脉却号不出个二五六来,给她浑身扎得刺猬一样,却丝毫没能缓解。 甘琼英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突发急病,她开始回想她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再或者被人给下了毒了? 但是她这一天的吃喝很寻常,连活动范围都没有超出过公主府内,唯一比较特殊的,是她让婢女拒绝了钟离正真的宴饮邀请。 而当她想到了这里,心口的疼痛竟然有了些许缓解。 甘琼英张嘴无声地“操”了一声,闭着眼睛无声骂骂咧咧,开始努力地回忆剧情。 然后她总算是从久远的记忆里回想起,原剧情好像确实有这段剧情。 不过原剧情中,钟离正真宴请的是新科状元柳……柳什么东西来着? 反正剩下的什么王公贵族都是自发去的,端容公主更是在开宴之后才知道此事,然后就巴巴地凑上去了。 这种宴会,自然是少不了增进男女主的感情戏码,原剧情之中的女主角是钟离正真的座上宾,自然也有其他氏族贵族的女眷。 南召国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婚嫁和离向来自由,连男子与男子也无须避讳他人眼光,因此皇城之中的适龄男女,经常会共同参加出席各种各样的宴饮。 当然这些氏族和贵族之间,可能会乱来,却不会胡乱嫁娶,因为爱情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的那个花,氏族乃至皇族之间的联姻,才是真的锦。 心照不宣的勾连,不过是氏族和权利之间的试探。 而女主温雪玲,身为荆西王的掌上明珠,来了南召的目的,表面上是寻觅如意郎君,祈求圣上的赐婚,实际上是荆西王狼子野心,不安于只在荆西称王称霸。 妄图利用联姻,扩大自己的势力,将自己的虎爪,伸到殷都,以此来搅弄风云。 当然了,这一切不可告人的目的,清纯又单纯的女主角温雪玲是不知道的。 她是真的来找对象的。 皇城之中追求她的人不知凡几,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各个已经封王开府,还未曾划分封地的王爷,也有氏族的家主,新科状元郎。 但是女主角总是与众不同的嘛,她偏偏喜欢几年前败于南召的金川送来的质子钟离正真,钟离正真同旁的哄着她捧着的她的众人不一样,他向来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 而钟离正真现下正名声鹊起,起因是……南召国的端容公主,对他痴心到了疯魔的地步,不仅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嫁给他,更是赠与他珍贵珠宝银钱无数,只期盼他能回眸一顾。 但是堂堂公主,怎么能嫁给敌国质子,端容公主多番作为,实在是令皇族威仪蒙羞,因此触怒了圣上,圣上一怒之下,给端容公主招了一个贱商做驸马。 一时间这件事,成了整个殷都权贵之间和坊间茶余饭后的第一消遣。 还不止于此,端容成婚后自暴自弃了一阵子,不敢明着抗旨不遵,却也为了羞辱皇帝赐婚的驸马,大张旗鼓地弄了许多面首羞辱驸马,和皇帝对着干。 不过没多久,她便又开始想方设法靠近钟离正真,前些日子,还追到了狩猎场,为了追逐钟离正真的马匹,不慎摔伤…… 可以说是端容公主让钟离正真名声大噪,也让女主角温雪玲对钟离正真格外注意,以至于开启了“打动那个冰冷的男人”的单方面情感输出,俗称虐恋。 而身为端容公主的甘琼英,在这宴会上坐了这么一会儿, 已经感觉到好多人偷偷地看她,议论她。 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也不想来啊! 她就说,死了还重新活过来,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感情是剧情躲不得,一定要走,否则就疼死她! 他妈了个巴子的。 第15章 她爱钱如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可能是心绞痛让人格外清醒的原因,甘琼英把整体剧情回忆了一遍,只觉得她记性是真不错,走马观花看过的书而已,竟然能记得许多细节,甚至还能在脑中形成具体的画面。 活像是这些剧情不是她看的书,而是她的记忆一般鲜活。 果然求生欲拉满,她的脑子都跟着灵光了不少。 今晚的剧情,她也想起来了。 说白了不就是那么点事儿吗? 女主和男主柔情蜜意,然后恶毒女配从中疯狂破坏,反正通篇都是这样。 今晚的比较具体,是她看到女主温雪玲和男主角钟离正真在河边说话,嫉妒心扭曲的“甘琼英”,在钟离正真暂时离开之后,冲到温雪玲身边,将其推入水里,妄图淹死她。 甘琼英想到这里,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淹死,这么多人盯着温雪玲,不过是让“端容公主”这个人设,恶毒到更加极致罢了。 甘琼英按了下还丝丝拉拉疼的心口,剧情显然是不能忤逆的,她顺着宴饮上面灯火通明的烛光,看向了身边不远处主位上的,今天的东道主——钟离正真。 操他妈的,长的是真好看啊。 轮廓深邃,长眉入鬓,星目灿烈,唇红如火。 他一身金川贵族装扮,右耳戴着一串宝石耳环,一头乌黑的长发,上半部分编成辫子,下半部分直接散在肩头。 具有金川族群特色火焰纹藏蓝底袍子,在灯火之中流光溢彩,犹如身披火种,衬他宽肩窄腰,黑色厚底短靴包裹他支出矮桌外面的修长小腿。 从甘琼英的这个视角举目望去,线条能一直从小腿延伸到他紧实的大腿,简直没有尽头一样的长。 他坐在那里,连河里花船上舞动的花娘子都黯然失色,又野又辣,又酷又冷。 确实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尤其是温雪玲那样的乖乖女,可不就是喜欢这样野狼一样的男孩吗? 但是甘琼英看着钟离正真,却在真切地发愁。 愁的甚至都不是今晚上,她必须要按照剧情把女主角温雪玲推水里去,否则有可能心绞痛而死。 而是她想起剧情里面,端容公主给钟离正真送了好多的奇珍异宝,为了讨他的欢心,连皇帝赏赐的东西都给他。 甘琼英在想,她要是跟钟离正真好好说说,就说她现在穷到要揭不开锅。 他会还给她吗? 那么多好东西,要是换成钱得多少钱啊,追求男人怎么能用钱呢? 甘琼英目光灼灼地盯着钟离正真,就像是在盯着欠了自己八万吊的债户。 片刻后她垂头,神色有些恹恹。 一是剧烈疼痛过后,她前心贴着后背都会时不时突然疼痛。 二也是心疼,是心疼那些钱啊。 她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实在是普通,连工薪阶层都算不上,父母都是打工的,自己上的大学不好不坏,生了那样的病……掏空了家底。 她死之前,连病都看不起了。 她要是真的没死,估摸着自己也得想办法了。她总不能把一大家子都拖死吧? 不过比较让甘琼英死后了无挂念,她甚至不用操心父母难过的是,她的病程很长,生病期间脾气也差,因此把亲人之间的不舍消磨得差不多了。 而且她还有个妹妹,父母不会孤单的。 扯远了。 总之就是,她爱钱啊,知道有钱到底有多好。 可以说她是爱钱如命。 毕竟贵的化疗药物和便宜的反应都不一样,那可是要命层面的不一样。 但是她直接跟钟离正真要钱,肯定就崩人设了,剧情里的端容公主爱惨了钟离正真,必然是不可能跟他讨债的。 啧。 甘琼英端起一杯酒,这席上的酒并不烈,还有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想来是怕女眷们不胜酒力。 甘琼英闻了闻,一仰头喝了。 灯火煌煌,她半撑着手臂,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在旁人看来,便是情伤失意,郁郁难解。 距离甘琼英不远的几个氏族小姐,见状悄无声息交头接耳,议论甘琼英。 而坐在甘琼英身侧,只隔着一个桌案的女子,正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温雪玲。 她看向甘琼英一时间有种被惊艳的呆滞,主要是甘琼英今日盛装,一身暗红色锦袍,雪肤红唇,眉目邪飞,实在是娇媚过头。 端容公主的长相,并不是这个朝代推崇的美人,南召以端庄淡雅为美,以言行有度,温良恭俭为上佳。 女子最喜他人以莲荷秋菊,冬梅梨花等物比拟,大方清丽,宜室宜家。 氏族贵女们个个虽然也是花枝招展,却大多比的是装扮上的心机,例如那种看似朴素,实则走动起来流光溢彩的阑光流月锦,几乎人手一件。 并无人如端容公主这般,生得便是娇媚无边,装扮更如盛放牡丹,丝毫不知收敛内秀为何物。 这般模样,确实抓人眼球,但是男子大多并不会娶这般女子为妻。 若不是端容公主生在皇族,眼角眉梢皆肖似帝王,威严暗藏,她这般模样,还不知是谁掌中娇宠。 但美艳总是无可置疑的,因此场中除了看温雪玲的,就全都是流连在甘琼英身上的。 温雪玲也看甘琼英,她模样和甘琼英完全相反,正是最受追捧的淡雅出尘,眼角眉梢天真烂漫,正如河中白莲的化身。 她看甘琼英,是好奇,也是忌惮。 甘琼英多次对她恶语相向,甚至手段频出妄图迫害她,她身边侍婢皆是父亲的亲卫,身手绝顶,可偏偏不能以牙还牙,不敢动端容公主一根毫毛。 温雪玲曾传信回去诉苦,父亲也只叫她对端容多加隐忍,避之不见。 而温雪玲的好奇,却不是好奇端容,而是好奇她那般喜欢,求而不得的男子,到底有什么稀奇? 温雪玲乃是荆西王千娇百宠的手心明珠,难得没有养成骄纵性子,倒是自小性情温厚开朗俏皮。 她父亲请奏陛下为她赐婚,她奉旨来到殷都,正是为了寻觅如意郎君。 父亲说了,美人配英雄,她这样的女子,只有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能与之相配。 她来了皇城这么久,向她示好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温雪玲并无动心之人,也没见到哪个肖似父亲口中的能与她匹配的英雄。 她自小便锦衣玉食,追捧她的人太多了,那些金银玉器,堆积起来的千万般好,正是她唾手可得之物,她半点不稀罕。 她看了一眼端容,视线便更大胆一些,慢慢地挪到了首位上的男子身上。 见他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对着微张的口中倒酒,来不及吞咽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颚流入衣襟,温雪玲也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接着她的心疯狂跳动,因为那个金川质子,突然看向了她! 他目若翔鹰,一下便锐利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温雪玲霎时间有种自己化身猎物之感,被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以视线摄住了身体。 那双眼中深邃冷漠,朝着人看的时候,却莫名的犹如能穿透人的皮肉,只让人浑身滚烫,甚至感知到了疼痛。 温雪玲像只被雄鹰盯住的小兔,慌张收回了视线,呼吸急促,再不敢多朝着首位的人多看一眼,却能感觉到那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游走,她因此面色绯红,呼吸越加急切。 端着酒杯急促地喝了一口,却被呛到,婢女上前来给她顺后背喂水,她轻声开口抱怨:“酒太烈,咳咳……” 正关注她的那些氏族公子乃至席间的两位王爷,俱是看向了她,纷纷出言关心。 而钟离正真却把视线从温雪玲的身上挪开,看向了距离他不远处,一直在喝闷酒的端容公主。 奇怪。 她今日好生奇怪。 钟离正真微微眯眼,想到三九昨夜跑来找他求助,说端容公主竟然要强逼驸马合房,让他赶紧想个办法,立刻去救人。 钟离正真听了之后只觉得荒谬至极,且不说整个南召都知道端容对他痴心绝对,她后院的那群人,哪一个不是和他斗气接回公主府的? 面首?不过是想要他生气在意。 至于驸马……那张脸,她怎会喜欢? 但是三九急切之语,倒也不似作假,只是端容再怎么对钟离正真百般纠缠,乃至言听计从,却也是南召独一无二的公主。 她在自己的府中和自己的驸马合房,他一个金川质子又有什么办法? 直等到了第二日驸马还未曾出府,钟离正真便也有些急了。 驸马身份特殊,是为了助他才与端容成婚,为的不过是利用端容的身份行些便利。 他不能当真让驸马被辱。 这才有了今夜的惠水河宴。 只是……若是往常,莫说他专门请人给她送了请柬,即便是她自己蹭过来,总也是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找一切机会同他搭话,露出那等令他作呕的痴态。 可今日自从入席,她只有方才看了他一会儿,便一直在喝闷酒。 难道昨夜当真同驸马合房了? 不可能。 心悦一人疯魔如此,怎可能一朝一夕改变? 这一次怕是又是她吸引自己的花招。 钟离正真几度想要起身搭话,或者待她看过来,再摇摇举杯示意,至少吊住她的注意力,才好让驸马暂且脱身。 但是端容公主一直喝酒,一直喝酒,一个人喝了整整两壶。 终于有点醺醺然的意思了。 这酒度数也太低了,灌的她直想去方便。 不过她倒不是真的借酒浇愁,而是打算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儿把剧情走了,顺便……和钟离正真要东西试试。 理由她都想好了,十分符合她为色犯浑的性子呢。 万一心口不疼,她就能一点点把那些好玩意都要回来。 嘿嘿嘿嘿嘿。 甘琼英喝完了之后,就撑着手臂假装睡觉,实际上是在等剧情。 反正她除了剧情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 她对着宴饮实在是兴致缺缺,可是为了防止她自己真的趴桌子上睡过去,只好扫视宴席上的人。 她半醉半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看过书,本不应该认识这世界的人,却能将差不多整个宴席上的人都认全。 例如正在同温雪玲献殷勤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圣上的七弟,康广王,这小屁玩意,才十四,毛长齐了吗?就惦记娶荆西王那老虎的女儿? 甘琼英轻笑一声,手指缓慢地在杯口摩挲。 “公主醉了吗?”低沉的声线在头顶响起,她慢慢抬起头,正对上钟离正真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近距离看更好看。 甘琼英看的入迷,把他五官以高挺的鼻梁为界都分了区。 左侧一区是她送去的银子。 右侧二区是她送去的金子。 额头三区是她送去的珠宝。 下巴四区是她送去的帝王赏赐。 甘琼英动了动嘴唇,喉咙里面全都是还钱吧还钱吧还钱吧还钱吧…… 但是真正挤出来的只能是:“没……醉。” 我清楚地记得你欠我好多。 钟离正真微微勾了下唇,对着甘琼英低了下头,眼神之中桀骜冷漠,还带一点不屑。 他以为端容公主真的有点变化。 是他高估她了,她看他的眼神,不仅没有丝毫减退,甚至更加炙热。 钟离正真觉得事情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便收回了笑意和视线,漫不经心道:“那公主便继续,这梨花酿,并无后劲,不会头痛。” “来人,再为端容公主烫上一壶。” 说着他便迈步,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席间。 酒席到了最后,众人很多都离席去看歌舞表演,相熟的人也都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谈笑,女眷更是凑在一起,不断发出惊叹。 没人敢找甘琼英聊天,她也不想起身去外面看什么歌舞杂技。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钟离正真,直至目送他出了水榭,不见踪影为止。 满脑子都是他身上挂的那些首饰和珠宝,走动间叮叮当当…… 腰间那么大一块玉佩,怎么有点眼熟? 不会都是我的吧! 那么大很贵的! 还我啊—— 第16章 是认真的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是真的困了,她本来也是个月亮不睡我不睡的秃头小宝贝。 但是自从穿越后,在这个娱乐设施贫瘠的古代,晚上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她倒是有一后院的面首能玩,但是甘琼英步步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根本不敢搞娱乐。 也幸亏她穿越以来,借养伤的名头在府内窝了许久,算是慢慢地了解了这个朝代的一部分,还有旁敲侧击地知道了真正端容公主的为人。 否则一穿越就面临今天这种场面,那她就不是露出马脚了,那是露出蜈蚣脚,有几个露几个,一个也藏不住。 现在她虽然还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但好歹会演,加上端容公主本身便孤傲,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她照猫画虎倒也装了个十成十。 这会儿她兴味索然地看着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女眷,其中被贵女们簇拥在中间的,正是荆西王的掌上明珠,雪娥郡主温雪玲。 都说灯下看人,人更美三分,女主角不愧是女主角,确实清纯美丽。 此刻她和身边的几个女子,频频侧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们。 惠水河畔的栏杆处,被男子们簇拥在中间的,正是今夜的宴会东道主,钟离正真。 男女主相隔不远,一起凭栏赏灯,灯下看舞,笑语欢声入耳,丝竹管乐入心。 这可真是……春天才过,这就擦出了热烈的爱情之火。 甘琼英隔这么远,都能看见他们两个眼睛快要缠绵成花船上随风舞动的彩绸了,恨不得长对方身上,就没老实过。 你是风儿我是沙,不迷死你算你瞎。 甘琼英只想回家睡觉,但是还有剧情没走,她回去怕今晚就心梗逝世。 于是她只好忍着牙酸,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 在甘琼英没忍住,手肘撑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之后,宴席宾客散去了许多。 眼见着月上中天,甘琼英在一场逼真至极的大梦里醒过来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梦见自己被钟离正真一脸冷酷地拖行在马后,梦见自己一直在哀求他什么,救救他? 他是谁? 剧情里被钟离正真拖行,是最后端容公主的结局,很惨,很大快人心。 但是端容公主都到那份上了,还想救人,救谁啊? 甘琼英醒了之后,赶紧在桌子上摸了一碗冷掉的汤喝了。 油腻的冷汤下肚,她确实精神了,但是有点想吐。 她甩了甩头,想要从那个梦境之中抽离出来,太真实了……肯定是她一直怕自己也像原书的端容公主那样凄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身边今天跟着来伺候的婢女是银月,见甘琼英恍然惊醒,立刻上前,虽然没来得及阻止她喝下冷汤,好歹给她端来了漱口水。 轻声提醒道:“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启程回去了。公主府的人已经来接了。” 甘琼英本来还在回忆那些可怕的,简直像是真实的梦境。 被银月一提醒,立刻醒神,悚然想起自己还有剧情没有走! 她猛地在桌边起身,朝着惠水河畔一看,果然见一切繁花热闹都已经落幕,灯火寥落,惠水河畔的栏杆边上,此时此刻,只站了一个人! 那便是钟离正真。 而整个宴席上,也只剩下了甘琼英一人。 甘琼英起身之后,钟离正真转头看她,阑珊的灯火中,甘琼英看到他似乎是笑了,但那笑意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去打听一下,女客走了多久了,尤其是雪娥郡主。”甘琼英压低声音迅速吩咐银月,银月便留下两位婢女,立刻快步离开去打听。 而甘琼英看着钟离正真,他面上挂着那种带着些许轻蔑骄矜的笑意,朝着她走过来。 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视线十分具有侵略性地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而后道:“公主醒了?” 他声音属于低沉好听的,之前甘琼英就有听过。 但是此刻他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一种不明的意味散在夜空之中,直让人后脊发冷。 她抬眼看了一眼钟离正真,伸手撑了下自己的头,身边的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甘琼英。 甘琼英不着痕迹皱眉,小声道:“不小心睡着了,失礼。” 她的视线顺着钟离正真侵略性十足的俊脸下移,再度落在了他腰间的佩玉上。 她想起来了,这个确实是她的东西,皇帝赐给她的,她经常戴在身边的一块碧玉,价值何止千金? 甘琼英心里惋惜,但是今天看样子是要不成了,她还有剧情没有走,银月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女主角真跑了? 男女主角在这样的日子里面,不应该勾勾搭搭难舍难分吗? 甘琼英心中太着急,主要是怕剧情走不成,她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但是睡着了也不能怪她,谁让男女主眼看着眼睛都要粘在彼此身上了,竟然不找个地方去单独聊天。 要是找地方单独聊天,她冲上去把女主一推,不就行了! 甘琼英向来不肯内耗自己,看着钟离正真的眼神就带上了一点怨。 殊不知她酒意未散,粉面桃花,凤眸弧度勾人,含羞带怨地这么一眼瞪过来,饶是心有乾坤大业的钟离正真,也忍不住晃了晃神。 原本他就已经筹谋好了今日的一切,惠水河畔的客栈最好的河景房已提前订下,他打算今夜让端容尝一些甜头,好让她不再去纠缠驸马,更加对他死心塌地。 大丈夫成大事,必然要有所牺牲,他本来就十分不喜端容总是痴态毕露,女子本该矜持端庄,没有男子会喜欢轻浮妖艳的女子。 白日筹备宴饮之时,钟离正真还是满心厌恶。 但是入夜她姗姗来迟,来了之后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今夜没有来他跟前碍眼,也没有寻那些女眷的不痛快,倒是让钟离正真减了几分厌烦。 而且他发现端容还学聪明了,知道总是缠上来他不吃那套,便以退为进,还知道饮酒装醉,硬是名正言顺地拖到了宴席最后…… 钟离正真看着她装出的睡眼惺忪,又见她带着些许难以启齿的怨瞪他,显然今夜是故意要留到此时,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好歹是公主,也到底是女子,再开口求欢,确实强人所难。 钟离正真眯了眯眼,又勾了勾唇,抬手正要撩了一下她鬓边碎发,这时候甘琼英听到脚步声,一回头,果然发现银月回来了。 甘琼英立刻转身去迎银月,侧头到银月嘴边,听她说雪娥郡主的车架,还停在街尾的拐角处,并未离开。 银月还说:“这附近不远处,也有雪娥郡主的人。” 银月顿了一下,大胆道:“公主,我瞧着雪娥郡主的人,是在监视公主的行踪。” 甘琼英一听,忍不住发笑,心石也立刻落下。 温雪玲哪里是监视她的行踪? 她是看自己的如意郎君怎么对待她这个纠缠者,所以不肯走罢了。 这样正好……她刚才还在想,要是温雪玲真的在她睡觉的时候跑了,她半夜三更闯进温雪玲的住卧房,把她拉出来推入荷花池,这段剧情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甘琼英几步转回身,看了一眼钟离正真,不明白为什么一眨眼的工夫,他面色突然冷若冰霜。 她当然也没有看到他刚刚摸空了,尴尬落下,还在袖口之中死死扣自己的手。 “那个……”甘琼英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自己的鬓边。 钟离正真被忽视很不开心,他也是被甘琼英无意识的躲开之后,被这山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竟被她蛊惑。 他今夜想要她得的甜头,自然并非是同她如何。 而是他得了一种药,服下之后能生出逼真至极的幻觉,他再稍加引导,让她误以为自己痴心得应,这样还能再拖住她一段时间。 不过钟离正真稍稍整理了下心思,便立刻关切道:“时间太晚了,公主不若就在惠水河畔的惠水客栈歇息吧。” 钟离正真说:“我已经命人为公主开好了上房。” 他说着,按照计划上前了一步。 他神情暧昧,眼神也不够清白,让甘琼英想不往那方面想,都很难。 但是甘琼英听到他说的话,又见她上前,却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钟离正真:“……”她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第17章 驸马黏人得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也不是个傻子,听到男主角竟然要跟她开房,只觉得世界都魔幻了。 女主角他妈的还在角落偷看,男主角要恶毒女配开房去,这世界疯了。 但是无论世界疯不疯,甘琼英对和男主角开房都没有兴趣。 再说她已经想起了男主角在剧情之中,对恶毒女配表现得暧昧的那段剧情了! 剧情后半段,男主角因为要搅乱南召的局势,必须要戕害死一位南召的老臣,而他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便要利用恶毒女配。 端容公主也不那么好利用,提出的要求是要和男主干那事儿,然后钟离正真就跟她“干”了! 当然是假的! 钟离正真给端容公主下药,致幻的,还成瘾,以至于端容后来疯疯癫癫,也让她彻底失了公主的体面。 但那是后来的剧情了,甘琼英不太明白,这剧情为什么提前了? 甘琼英表情几变,钟离正真的表情也因甘琼英躲避的半步而精彩纷呈。 两个人对着变了一会儿脸。 甘琼英不打算应付剧情之外的改变,直接无视钟离正真说的屁话。 大胆尝试地抬起手,指着钟离正真的腰间佩玉说:“这个是我的吧?” 钟离正真闻言垂头,片刻后又抬起头,轻笑了一声:“是。” 他今日为了迷惑端容公主,专门把她送的玩意让人找出了一个,戴在身上。 她发现了,一定开心死了。 甘琼英确实开心死了,开心到面色潮红,眼神发亮。 她开口了,但是心脏自噩梦惊醒后那丝丝拉拉的疼痛并没有加重,说明剧情之外,她能做一些额外的操作! 于是她在钟离正真故作温柔的笑意之中,指着他腰间的佩玉说:“实不相瞒,我家夫君极爱玉环,这些日子我在府中搜刮库房,委实找不到一块让他满意的。” 甘琼英满口胡编乱造,“他因此同我闹脾气,今夜还回了驸马府……” 甘琼英说:“三皇子殿下身为金川的皇子,必然是见多了奇珍异宝,对这等俗物不屑一顾。” “不若三皇子殿下将此物归还如何?” 钟离正真:“……”他慢慢捏起拳头,面皮因为震惊和恼怒而微微抽搐。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问:“公主说什么?” “我说你把玉环吊坠还我吧,我要拿去讨我家夫君欢心,” 甘琼英说完之后,按了按心口,很好,没痛! 快乐! 她不去看钟离正真的面色和恐怖眼神,给人的东西往回要,确实很没品。 但是那又怎么样? 她一个恶毒女配,哪来的思想品德? 于是她伸出纤纤玉手,手心向上,讨要玉环。 钟离正真几乎是抖着手把玉环解了下来,“啪”地朝着甘琼英的手心一拍! 声音满含嘲讽道:“想不到端容公主,竟是如此喜爱驸马。” 甘琼英感觉手心被砸得有点疼,但是想到这玉环的价值,疼算什么! 她合拢手心,塞进袖口,东西讨回来了,嬉皮笑脸对钟离正真道:“今夜宴饮十分尽兴,多些殿下款待。” 甘琼英说完对银月道:“走吧,回府。” 甘琼英一回头,钟离正真的表情剧变。 眼看着甘琼英作势真的要走,钟离正真简直想要拂袖而去。 他不得不承认,今晚他确实因为甘琼英的花招,被她吸引了很多的注意,但是他生来便是金川皇子,纵使被父皇不喜,却也从来无人胆敢怠慢。 他是自请来南召做质子,以此换取母妃能够在金川的后宫被优待。 钟离正真来南召的这一年,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折面子了,没料到端容公主这个之前恨不能跪在他面前的女子,今天竟然一反常态。 但是即便是到了如今,钟离正真仍旧不觉得甘琼英是真的想走,真的舍得拒绝他。 他只当她是在拿乔,是在欲擒故纵。 若是放在平时,钟离正真断然不会再理会端容,但是今天不成,白日里,他已经同三九打包票,过了今夜,定将人从公主府那虎狼之窝给救出来…… 因此钟离正真只好阴着脸迈步追上甘琼英,伸手便要去拉她手腕。 甘琼英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足下生风一样跑了两步,对着虚空之中喊道:“拦住他!” 她的明卫还在不远处,影卫却随身而行。 果然话音一落,两个黑衣壮汉从天而降,两堵墙一般拦在了钟离正真的面前。 钟离正真都被气笑了。 是真的气笑了。 他来南召半年,便已经无人胆敢出言不逊,到如今连殷都那几个封了王的真皇子,也不敢对他这个质子如何。 南召朝堂局势混乱,摄政王与太后勾连,皇帝势弱,不过是个金尊玉像的傀儡,至于这个看似风头无两的端容公主…… 她不仅和皇帝一样,不是朝中势大的太后亲生,更只是惠承帝那早死的皇妹的孩子,若非惠成帝格外看重,破格封为公主,多加爱重,南召哪来的端容公主? 她哪里配得上端容二字! 哪怕是如今,也不过只有皇帝一人将她放在眼中。 若非钟离正真要成的大事,能借她身份之便,又怎会多看这样的女人一眼!又怎会让骊骅受她的气! 钟离正真面容冷肃,沉声开口,语带讽刺:“端容公主,难不成是要对我动手?” 谁料甘琼英踩着脚蹬上了马车,探出个头,手里紧紧捏着玉环道:“哎呀!误会误会!” 她并不知道钟离正真脑子里想什么家国大势,她生怕钟离正真还了玉环后反悔,听到他脚步追上来了,一着急可不就让人拦了么。 见钟离正真不追了,这才故作恼怒呵斥两个影卫:“还不退下!” 而后就借着要进不进的姿势,对钟离正真道:“很晚了,宴席已散,三皇子留步,不要再送了。” “至于住在惠水客栈还是免了,驸马黏人得紧,我若是夜里不回去,恐怕他睡不着。” 她也不再看钟离正真神色如何,钻进车里便道:“回程。” 第18章 这段剧情应当是过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钟离正真不能强留甘琼英,又被她的话气得不轻,待到甘琼英马车驶离,她朝着后面一勾手,他的两个属下立刻上前来。 “骊骅回了自己的府上吗?”钟离正真没把事情办妥,心情很暴躁。 两个属下其中的一个上前,脚步轻到几乎没有声音,显然是功夫好手。 他是钟离正真身边最趁手的属下,名唤宋词。 宋词低声道:“回殿下,已经回到了驸马府。” 钟离正真神色阴沉地看向甘琼英离开的方向,对宋词道:“端容行为有异,你亲自跟着,务必弄清她到底怎么回事。” “是!”宋词半张脸戴着面具,看不见模样,只是一双唇颜色寡淡,露出的头发皮肤也是一片惨白。 他很快飞身离开,竟然比甘琼英的那两个影卫看上去还要身姿轻灵。 而此刻心满意足要回了价值千金的挂坠的甘琼英,美滋滋地靠在马车里面,把玉环翻来覆去地看。 莹润清透,触手生温,确实是好东西。 不过她也没有忘了正事,为了让自己不遭罪,她今晚的剧情是一定要走的。 于是她问银月,“雪娥郡主的车驾呢?” “就在我们后面。”银月说,“远远跟着呢,意图不明,身边带着的侍从也仅有雪娥郡主贴身的一行。” “公主,”银月回想着甘琼英的过往行为,揣测她的意思道,“是否要把人截住,警告教训一番?” 甘琼英看着她的新“小狗腿子”笑了笑,故作神秘道:“光是言语训诫,她哪里能长记性,她心里不服的很呢。” “跟本公主抢男人,也要有命抢!” 甘琼英将端容公主的桀骜狂放学了个十成十,“今天我们玩一些刺激的吧。” 她说完,朝着银月勾了勾手指,让她侧身上前,故作神秘地对她交代了一些事情。 银月眼睛张大,似乎是不赞同,甘琼英却神色疯癫地摩挲着环玉吊坠道:“三皇子已然对我心软,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我是故意同温雪玲过不去。只管按我说的办!” 惠水河横贯殷都,环城而抱,甘琼英赴钟离正真的约,要过好几道桥。 有些是石桥,有些是木桥。 甘琼英来之前虽然心痛的劲还没过,但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门,也实在是新鲜,从马车的车窗,透过软帘的缝隙,看了外面一路。 她记得有一架木桥,正处在要进主城区的地方,栏杆低矮,引惠水河到此,已经不能称之为河,只能算作水渠了。 因为考虑到城中百姓的安危,专门修窄了渠道,还垫了底。 只有齐腰深。 于是后面远远跟着的温雪玲车驾,很快发现端容公主的车驾越来越慢,甚至停下了。 侍从询问温雪玲:“郡主,端容公主停下了,我们是否要绕路?” 温雪玲咬了咬嘴唇,面色也不太好,想到方才她远远看到,一直对端容不假辞色的钟离正真,竟然对她表现出了亲密。 温雪玲心中十分看不上端容的狐媚做派,更觉得女子不该那般放浪形骸,她从来是避其锋芒,但不代表她堂堂荆西郡主,真的怕了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 父亲信中劝她避其锋芒,温雪玲向来是听的,但是今夜她想起那金川质子对端容的模样就心烦。 于是她道:“不用管,走我们的,她端容再怎么风光邪佞,难不成还能拦了我的车架,要了我的命去不成?” 于是温雪玲的车架慢慢地超过了甘琼英的车架,而后——在他们上了木桥之后,甘琼英的马匹突然惊了。 马车以一种失控之态,迅速朝着温雪玲的车架撞去。 “砰”一声巨响,温雪玲驾车的辕马也惊了。 河边栏杆年久失修,马车剧烈的冲撞之间,两匹辕马都惊恐瞪大鼻孔,然后一前一后拉着车跌进了河里。 “咚咚”接连的两声落水,惊扰了夜里的河中青蛙。 伴随着孤寡孤寡的叫声,两边人急切喊着救人的声音也随后响起。 甘琼英虽然准备好了,但是乍然入水,还是让她被激得不轻。 但是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因为水很浅,两边带着的随从全都是高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生命危险。 连马都好好的,顶多喝了点水。 水线刚刚没过马车,除了有点冷,她心口丝丝拉拉的疼痛却消失了。 这段剧情应当是过了! 她真的好聪明啊! 这样一来,端容公主恶毒嫉妒,将雪娥郡主温雪玲推到水里的剧情——就变成了端容公主的车架受惊,不慎将雪娥郡主的车架带到了河里! 剧情虽然不能逃避,但却是能够改变的,有很多可操作空间! 她可以换一种方式“走剧情”,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像原著那样凄惨死去了! 第19章 到手的财神不能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被人从马车中拉出来,马也已经从水中站起,她踩在车辕上,身边好几个人扶着,她却先看向了温雪玲的车驾。 她的车是被甘琼英的车架撞到而侧翻,温雪玲大抵是呛了水,被从车里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被活活吓得小脸煞白,吐了好几口水后,抹了脸一抬头,正对上甘琼英居高临下的视线。 甘琼英糊弄过了剧情,心口不疼,又泡了一下水,酒气尽散,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对着温雪玲笑了笑,照着剧情里面“端容公主”把温雪玲推水里的台词,不走心地说道:“就凭你,也想跟我争?” 原剧情里,端容说这几个字时相当的阴沉恶毒,让人听了之后犹如脊骨有蛇虫在爬。 但是甘琼英此刻说出口,声音甚至带着些许笑意。 可恰恰是这浑不在意又高高在上的松弛姿态,把温雪玲刺激得后脊一寒,湿透的薄裙被夜风一吹,她直接发疯了。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温雪玲张了张嘴,又呸了一口,满嘴的河中脏水,有股子难言的水草腥味。 她到底也是被娇养长大,虽然外人都传她性情极好,有大家风范,模样更是南召最推崇的素雅清丽。 可在这月黑风高的“杀人夜”,温雪玲也顾不得什么涵养仪态,伸手指着甘琼英,被侍从们扶上她的马车车辕后,跳脚对甘琼英道:“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甘琼英挑了下眉,心说小白花女主你是不是崩人设了? 甘琼英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种非常神奇的特质,那就是任何人在她的面前,都很难藏住真面目。 驸马骊骅如此,温雪玲也是如此。 不过甘琼英并没有兴趣和女主角继续刚下去,走完剧情说完台词,她的态度便立刻转变。 指挥着自己的人牵着马车从河道的斜坡爬上岸,甚至还指挥温雪玲的马车跟在她的马车后面。 温雪玲忍不住又道:“你分明是想要杀我,少在这里假慈悲,你就是个疯子!” 她素白的小脸气得通红,因为今夜她是真的感觉到了生命受到了威胁,因此认定甘琼英是想要杀她。 之前甘琼英也用过各种恶毒手段,但是温雪玲身为荆西郡主,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十次有八次都能让甘琼英偷鸡不成蚀把米。 剩下那两次也是她将计就计装可怜。 一个被荆西王那样“占山为虎,画地为王”的人养大的掌中明珠,还真能是个娇娇弱弱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吗? 但是一直占上风的她,从没有像今夜一样感觉到端容公主的威胁,因为这个疯女人,竟然为了杀她,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饵! 于是这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的小白花面具后的本相,被甘琼英一场车祸给撞掉了伪装。 温雪玲身边的侍从们拉都拉不住,她一直在跳着脚骂甘琼英。 等两辆马车都上了岸,甘琼英更是面皮一变,不承认刚才在水里说过威胁的话。 只说:“雪娥郡主息怒,本宫也没有料到马匹受惊,累得雪娥郡主受惊,改日定让人登门致歉。” “来人,给郡主拿件披风来,夜里风凉,落水后失温,容易风寒啊。” 甘琼英事先让人把随身携带的,一些不能湿水的东西都提前放在桥上,这会儿可不是换了干爽的衣物,啥事没有么。 而且她今夜既要回了一个价值千金的玉环,又试探了剧情能糊弄,整个人由内而外都得到了升华,因此对着女主角温雪玲的态度就格外的好。 但是这种好,看在温雪玲的眼中,便是端容公主不仅失心疯,还变脸如翻书,厚颜无耻不承认自己做下的恶事,只一口咬定方才撞车是意外! “若当真是意外,不知端容公主哪里能提前备下这些干爽衣物!” 温雪玲整个人像个应激的小白兔,红着一双眼珠子,拒绝甘琼英的披风,一把扔在地上,质问甘琼英。 甘琼英:“……本宫放才停在桥上,正在发作本宫的婢女,斥她不懂事,竟给本宫拿了如此素的披风来,便将衣物一股脑都掀翻在桥上了。” 甘琼英把谎话说得如同真事,摇头晃脑道:“谁知道……哎,把马惊着了,牵累雪娥郡主了。” 温雪玲被气笑了,这种荒谬的说法,鬼才信! 但是她若当真咬定此事不放,又找不到其他的有力理由,毕竟这一次端容公主学聪明了,也不要命了,自己竟也跟着一起坠河。 温雪玲没法像从前多次一样,让端容自食恶果。 她气得胸脯急促上下,被冷水浸泡后都没觉得冷,又委屈又害怕,但是仍不甘示弱地瞪着甘琼英,期盼她再失态,或者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好被她抓住把柄。 怎奈何此时的端容,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下,变成了钮祜禄端容。 她的主旨是剧情能不走就不走,不得不走糊弄着走,除此之外,一切节外生出的枝杈,全部砍断。 她之前还因为要走剧情,无奈把温雪玲弄沟里有些愧意,这才给她也准备了一件披风。 见她不领情,也就算了。 于是她收起自己的善意,面色一沉,便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端容公主。 她回手,扶住身边银月的手腕,伸手抚了下鬓边,数了下掉水里没有少的金簪,这才懒洋洋地说:“既然雪娥郡主无恙,那便回吧。” 她上了湿漉的马车,很快扬长而去,徒留被气到变形的温雪玲,在原地直蹦。 而甘琼英一走,被钟离正真派来,监视甘琼英的那个属下宋词,并没有再跟着公主车驾,而是回去向钟离正真复命,说的便是方才在端容公主和雪娥郡主之间的“意外”。 钟离正真正要歇下,听了宋词的话,沉吟片刻,轻嗤一声。 而后面上先前的担忧尽数消散,道:“我当她真的转性,还以为以后会很难办,结果她只是学聪明了,竟也学会了欲擒故纵。” “对雪娥郡主戕害多次未曾得手,这一次竟是不惜连自己也搭进去……” 钟离正真眉目桀骜,满意端容的做法,笃定她还是爱惨了自己,毕竟她站在车辕上说的那句话,也被宋词一字不落地转述了。 因此钟离正真要宋词明日去派人去回复三九,说他们担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而后心满意足地睡下。 殊不知钟离正真自信满满,自觉已经把甘琼英这个变数拿捏在手。 但是甘琼英坐上马车才没走出多远,就已经拐离了回公主府的路线,直奔驸马骊骅的驸马府。 因为她听府内传回来的报告,才得知驸马竟然这个时辰还未回公主府。 南召殷都夜不宵禁,但是折腾到这个时间已过三更,驸马还不回家,肯定是跟她耍小脾气,不肯回去了。 那可不行。 到手的财神不能丢。 而且今夜测试后的结果证明,甘琼英急需一个完美的“借口”,来助她躲避扭曲接下来的一系列剧情。 同时也能借由这些办法,设法扭转她和骊骅之间的凄惨结局。 于是四更天,公主车驾自成婚以来第一次抵达驸马府。 驸马内院侍婢被闹了个措手不及鸡飞狗跳,又不能撵走,又不敢怠慢,片刻后整个沉寂的驸马府灯火通明。 第20章 驸马的真面目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没人敢拦着甘琼英,她本来身上就湿透了,换了干爽的衣服后,头发也是湿的,马车也是湿的,回程的一路上,她都快冻透了。 来找骊骅不仅仅是不能让他躲自己,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驸马的府邸当初并非是皇帝赏赐,也并没有写明是驸马府,且这所别院居于市井之中,比回去行宫改建的公主府,要近多了。 甘琼英直接被侍婢们扶着进入了主院,然后径直开门便进屋。 骊骅门外守着的正是甜角和三九他们,见到甘琼英,这俩人面色俱是精彩纷呈,不过他们到底是忠于主人的,宁愿冒着触怒端容公主的风险,也拦在了门口。 只可惜整个驸马府堪称人丁寥落,莫说比拟公主府四千余家仆侍卫的铺张规格,即便是与这城中富户相比,也多有寒酸之处。 一路行来几处偏院俱是年久失修,虽然整体布置还算雅致,可廊下连个过夜的的灯笼都没有点,实在是俭朴过头。 甘琼英心中感叹,财神爷节约的习惯,这一点她需要学习。 银月和另外几个侍婢全都跟着她身边上前,反客为主地替她打开了房门不说,还一屁股把年纪小,还不知人间险恶的甜角,给拱出了几步之外。 “大公子已经歇息,公主,您……”甜角话说了一半,后半部分就噎回了嗓子,因为凭空而落的影卫,已经把刀架到了拦路的三九和一个侍从的脖子上。 雪亮的刀锋不仅象征着端容公主不可侵犯的身份,还有皇权富贵,天家不容忤逆的威仪。 甜角见势不妙,立刻要提音儿提醒里面的大公子。 但是银月玲珑心肝,一把就捂住了甜角的小嘴,交给其他人拖走了。 于是甘琼英像个入户进村的土匪,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骊骅的寝室。 她也是急着洗漱暖身子,也不是明火执仗来打杀谁的,虽然对于自己的属下们一副要杀人放火的势头很无奈,但也没管,对银月说了一声:“快备水沐浴。” 便迈步进了屋子。 甘琼英实在是冷,快步嗖嗖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打算先扯被子捂身上暖暖,结果便见床上床幔严严实实,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甘琼英今晚心里很高兴的,不打算去计较她的好驸马不听话,赖在驸马府不肯搬家的事。 她讨好地撩开幔帐,已经做好打算无论对上财神爷什么面色,都是安抚为主,哄劝为上。 结果床幔刚撩开一道缝隙,她没能如预想那样对上骊骅半夜被惊动,又惊又怒的眼神,而是看到了一个安然睡觉的人。 他睡觉的姿势非常规矩,双臂老老实实压着被子,仰面朝上,长发凌乱地铺满了头顶的枕头。 甘琼英嘴角温和的笑意还在,却在看清了那沉睡的脸之后,结结实实地僵在了那里。 紧接着甘琼英撩动床幔的手指剧烈一抖,床幔脱离手指掉落,她则是傻在帐外,非常艰难地,缓慢地,一点点地,像雨水泽润干涸的土地一样,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双凤眸瞪成了圆形,还保持着撩动床幔的姿势,屏息了足有几息,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呼吸! 接下来她憋着这口气,做了一个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的举动,她转身就跑,朝着门口跑,提着裙子蹑手蹑脚,活像是她进的不是自家驸马的卧房,而是哪个野汉子的屋子。 等到她跑到门口,正巧这时候外面的甜角的嘴解放了片刻,扯着嗓子喊道:“奴婢见过公主!” 而银月也恰巧此时带着一众侍婢鱼贯而出,端着洗漱沐浴的热水和器具。 一开门,险些撞上提着裙子缩着肩膀的甘琼英。 甘琼英第一反应是捂住银月张开的嘴,而后用很小的声音呵斥道:“不要出声,驸马在休息!” 几个侍婢顿时身姿都放轻了,端着东西站在门口等待指示。 甘琼英心思百转,想到床上的那张脸,心里扑腾扑腾地,好似有几个国家级运动员在连续表演十米花样跳水。 她想着吩咐人准备一间其他的屋子,不再搅扰骊骅,但是偏巧她要开口吩咐,床幔里面传来了声音。 “谁!” 骊骅舌头受伤,这一声呵斥是堵在喉咙里面的,不好听,但很凶。 甘琼英眨眼之间思绪百折千回,而后转身开口道:“醒了?怎得今夜没有回家?答应我的事情怎么能不作数?” 甘琼英故意将脚步放得很大声,语调却带娇嗔,边朝着床边走边说:“夫君,我来接你回家啊。” 床幔之中的骊骅,听到甘琼英的声音人都傻了一瞬。 但是他迅速伸手摸了一下脸,而后慌张地翻动床头小柜子,将一块人皮状的柔软肤色东西扯出来,但是朝着脸上忙活也来不及了。 他听到甘琼英靠近的脚步声,慌张喊道:“别过来!” 正在休养的舌头因为主人的紧张,才长好一点的伤口,因为这一声破音的急切叫喊撕裂,他的唇边涌出一点铁锈味儿的血丝。 但是他顾不得,生怕甘琼英不管不顾地走过撩开床幔。 他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办法将面具戴回去,只好扯过被子捂住了头。 而他即便是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端容公主已经站在了他的床边上。 郦骅吓得浑身都在打颤。 他是在害怕,这是一种浸透到骨子里的畏惧,他不敢让旁人看到他的脸。 上一次如此害怕,还是在他的父亲发现他竟然还活着的时候。 骊骅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出了一层冷汗,无比后悔今夜他不该不回去,也不该突发奇想,将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他害怕自己的脸,更害怕自己的脸给他带来的灭顶之灾。 “别……”他口腔开始大量分泌血水,呛得他要说不出话。 加上舌头受伤,他含含糊糊,根本说不清楚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别……” 也不知道他希望谁别做什么。 骊骅躲在被子里,堂堂男儿,竟然不受控制地在被子里流下泪来。 他到最后一个“别”也说不出了,因为没有用的。 无论当年他祈求母亲别伤他,还是后来祈求父亲别杀他,亦或者他说了自己不愿卷入南召与金川的纷争,只想做一个山野闲人,贩夫走卒。 全都没有用。 没有用! 没人会在乎他的想法,没人管他愿意不愿意。 骊骅抱着被子,几乎哽咽出声。 他只想活下去,只想远离这一切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一辈子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可……可为什么就这么难? 他听到了甘琼英撩开了床幔。 明明是那么细微的声音,他却听得那么清楚,好似当初母亲朝他投来的怜悯之中却带着决绝的眼神,好似父亲的亲卫朝着他挥下的锋利刀刃。 骊骅在这瞬间突然不抖了,也不动了。 他像一个死物,仿佛眨眼之间被抽离了所有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又会走向只属于他的万劫不复。 他除了承受,除了等着,还能做什么呢? 甘琼英心情也很忐忑,掀开了床幔之后,她是希望骊骅能在这短时间恢复原样的。 她虽然震惊地要死了,脑中怎么翻找剧情也没有这种事实,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她完全不好奇,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这个在剧情之中,早早被端容公主害死的驸马究竟长什么模样。 哪怕她早就发现,他的脸有问题,早就发现他的表情传递不畅,耳朵红得要死,面颊却纹丝不动。 她从没有想过去探究,尤其是这是骊骅竭力掩盖的秘密。 她自己就一堆秘密,已经够麻烦了,一点也不想知道别人的! 今天撞破骊骅的真面目,纯属巧合! 但是甘琼英也是确确实实没有想到…… 端容公主的驸马,竟然同金川质子钟离正真,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21章 双生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亲兄弟即便是再像,也不可能像到如此程度。 甘琼英站在床边上,看着躲在被子里的骊骅,脑中电光石火噼里啪啦,有了一个十分荒谬却又合理的猜测,那就是驸马骊骅,不仅仅是剧情里男主角的亲哥哥。 他同男主角钟离正真,怕是双生子…… 双生子! 嘶。 甘琼英默默倒抽一口气,仿佛瞬间揭开了脑中一直难解的谜团,也就是剧情之中,根本没有详细描述的部分。 为什么骊骅身为男主角的亲哥哥,却流落民间隐姓埋名。 为什么是堂堂金川皇子的亲哥哥,如今已然找到,却不曾被金川的皇室认回。 甘琼英越是细想,便越觉得齿冷。 因为他们是双生子,而她看过的所有电视剧小说,乃至历史,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现代人得了双胞胎喜笑颜开,古人却视双生子为不祥。 尤其是皇族,设想一下,皇权不可侵犯,若是有一人为帝,怎能容忍有他人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即便是皇帝能容,又有谁能保证臣子不怀狼子野心,不妄图拥护双生子的另一人, 妄图取而代之? 因此双生子,注定是要死一个的。 甘琼英想到了骊骅微跛的左腿。 最开 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帝……骊骅显然是被放弃的,应该在一出生便悄无声息死去的。 甘琼英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她想到了他身为商人,却做了跋扈在外的端容公主的驸马,再联想到剧情之中,钟离正真最终夺了南召江山……那么骊骅怕正是钟离正真埋在皇室的一步棋。 出生就被舍弃的,患有残疾的皇子,又要被钟离正真利用到死吗? 他想利用的怕不止是驸马的身份,恐怕还有他富甲天下取之不竭的钱财。 稍稍回想剧情,便知道这步棋埋得有多么成功,剧情之中的端容,因求而不得,为了博得钟离正真的喜爱,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道为钟离正真行了多少便利。 而驸马这一身份看似无用,只会被端容公主折辱打骂,但南召驸马的名头在殷都皇城或许是笑柄,用处并不大,但出了皇城行事走商,勾连地方官,只要是带上皇亲国戚的名号,自然是无往不利。 甘琼英想到这些,眉头紧皱,她并不擅长谋略,从穿越一月以来都很难有实感。 她只想保下命来,更想在这个世界过得好。她对来之不易的生命非常珍惜。 但她今日撞破驸马的真面目,只是稍稍深想,便已经体会到了彻骨恶意。 如今她身为端容,她便也难以自控地开始恼恨起了窃国之贼。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南召当真灭国,她这亡国公主,落得被马匹拖死的下场,恐怕也无关爱恨情仇。 甘琼英想到此,面上的所有暖色已然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同真正的端容公主无甚差别,一样的眉目阴鸷,一样的神情漠然。 她看着不敢暴露出真实样貌的,躲在被子里面发抖的驸马。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种想要上前,一把将他的被子扯下来,然后就此揭穿他与钟离正真阴谋的冲动。 只是甘琼英毕竟不是真的端容公主,她因为能够抽离这个世界的剧情,以一个上帝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所以她冷静的速度堪称惊人。 她想到剧情之中骊骅被折辱致死的结局,想到他因身有残疾,哪怕在双生子之间是他先生,却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找到后更是利用到了极致,他是自愿的吗? 他此刻的颤抖,是怕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坏了他们窃国的大计,还是在怕别的? 一个本该玉贵金尊的皇子,被亲生父母抛弃,不得不戴上面具,隐姓埋名,同一个不仅不爱他,甚至羞辱厌恶他的敌国公主成婚,岂不是被毁了一生? 甘琼英站在床边想了许久,若易地而处,她不仅不会愿意配合,甚至会憎恨。 他恨吗?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今夜揭穿什么。 即便是揭穿了驸马同金川质子生的一模一样,那又能如何?到最后被舍弃的棋子依旧会是骊骅。 甚至他们还能找到“巧合”来解释,毕竟从未听说过,金川皇室生出过双生子。 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被子因为抖动簌簌发出的声响,一群没能得到吩咐的侍婢,全都垂眸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 甘琼英慢慢半跪在床上,她俯身上前,没有拉下骊骅盖在脸上的被子,只是倾身,把他和被子一起轻轻拥住。 她已经收敛起一脑门的乱麻,抱着骊骅说:“漏夜前来,吓着你了吧?” “我喝醉了,你别怕嘛……”甘琼英确实面上还有未散的潮红,装作醉酒更是绝佳。 “我……我今日掉水里了。” “公主府太远了,太冷了,听说你没回家,才来这里的。” 甘琼英隔着被子,将骊骅抱紧一些说,“我洗个澡,就睡了……不恼你不回家的事情,好不好?” “你不想见我,那就蒙着,”甘琼英哄孩子一样,隔着被子拍骊骅的后背,眼中却没有几分温度。 “明日我们再见。” 甘琼英说:“明日我们一起回家。” 而骊骅则是从被抱住的那一刻,便已经如同化石,再没有动了。 他在被子里蜷缩,捧着自己的脸,他嘴角溢血,泪流满面。 指甲几乎要陷入自己的皮肤,恨不得将他这张血肉生的脸,生生撕扯下来。 他这一生的不幸和灾难,都是源于这张脸。 他从前还会恨自己的父母兄弟,现在却只会恨自己。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法摆脱这一切,甚至没有能力救下将他偷偷捡回去养大的嬷嬷。 他这一张脸,第一次暴露人前,是生下来的时候,那是他被放弃,被“摔死”的一天。 第二次暴露人前,是他十七岁贪玩上街面具掉落,被父亲的亲卫发现抓到宫中,被关押在充斥着血腥的阴暗牢房,生死一线。 后来因为他擅长经营,有被利用的价值,所以才活下来了。 自那之后,他日夜戴着面具,从不敢将自己暴露分毫,若是今夜再度暴露……他定然是活不成了。 但是他欲盖弥彰的遮挡,并没有被残忍地撕扯下来。 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厌恶的视线,没有恨不得他死去的惊怒。 他被轻柔地拥抱住,透过被子传过来的,都是他此生从未听过的软语温言。 她说不想见,就蒙着,明日再见。 她说别怕,她只是喝醉了。 她说不恼他的忤逆,只是来接他回家。 骊骅咬住发疼的舌尖,嘴角溢血的疼痛也止不住他停不下来的眼泪。 可他没有家啊。 将他偷偷养大的嬷嬷死了。 他没有家。 甘琼英很快真的去洗漱,给了骊骅伪装的时间。 她泡在浴桶里面,哪怕不想去想,也还是忍不住。 她现在必须弄清楚两件事。 骊骅到底是不是自愿为钟离正真提供帮助。 以及她这一场荒谬的赐婚,到底是皇帝真的恼了她,纯粹为了羞辱她,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甘琼英更趋向是皇帝别有用意,否则公主的驸马,无论怎么选,多少有心之人的促成,也绝轮不到一个商人。 而皇帝若当真恼恨她至深,不惜以终生大事羞辱她,那频频送来的礼物,那些被她送给钟离正真的价值连城的赏赐,又都是为何。 这根本说不通。 甘琼英洗了很久,洗完之后天都快亮了。 她想事情想得脑子都要炸了,想要马上回府,让人传话进宫,她要面圣。 她甚至开始怀疑,昨晚上钟离正真突然对她示好,还不惜把后面才肯对她用的致幻药物提前使用,是不是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诸多种种,显然都不是一时片刻能想得通的。 甘琼英洗好了澡出来,以为她给了机会,骊骅肯定跑了。 至少也去把面具重新戴上了。 但是她竟然发现骊骅没跑,而且还卷着被子去床里面躺下了。 被子盖到头顶,显然是根本没有去戴面具,还知道把脸遮住,他长发露出来一些,乱糟糟的。 听呼吸节奏,他竟然睡着了,还给自己留了一半的位置。 甘琼英看着他,脑子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暂时散了。 她竟然有点想笑。 她真是草木皆兵了。 虽然和骊骅相处不多,但是骊骅确实和钟离正真的手段果决能屈能伸不同。 人人都说成大事者不不拘小节,钟离正真都能耐着性子哄骗她开房,之前骊骅误会她要合房,还摸出一把小刀威胁她,小刀被抢后就咬舌自尽。 他这样的心性,那样清澈且愚蠢的眼睛。 怎么可能自愿做棋子? 她刚才隔着被子还听到他抽噎着,谁家棋子还哭鼻子啊。 甘琼英坐在床边无声笑了一会儿,然后把婢女遣出去,爬上床闭眼睡觉了。 甘琼英折腾了一整夜,脑细胞又消耗太多,很快睡着了。 她不知道骊骅其实没有睡,故意放匀呼吸,躺在被子里面等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他会等来甘琼英发现他的秘密。 他有种自暴自弃的决绝,但是他心里又有藏不住压不下去的期待。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她会顾忌他的意愿,不来掀开他的被子,不恼他骗她不回公主府的事情,只是来接他……回家吗? 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骊骅被羞辱打骂多次,却会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犯贱地对一个施暴者产生期待。 或许是因为“家”这个字,于他而言,从来都是望尘莫及的美梦。 或许骊骅只是被那些软语温言蒙骗住了,像鬼迷心窍。 又或许……是一条从出生起便被舍弃打骂颠沛流离的狗,甚至不需要一根骨头,只要勾勾手指,就会跟人走。 他等了好久。 听到了甘琼英上床。 听到她呼吸逐渐平稳。 然后在她睡着后不知道多久,天色大亮时,他等到了一条像拥抱一样,放在他腰上的手臂。 骊骅在这一瞬间,甚至想嚎啕大哭。 第22章 驸马竟然关心她?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宿醉又多思,再加上昨晚她做梦逃命,从头逃到尾,这一觉睡得反倒是很累。 梦里她觉得有人在等着她,她抱着个装着金银细软的小包袱,在一个乡间小路上提裙狂奔,后头有一大群马在追她,好多看不清脸的人,在逐渐逼近。 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甘琼英醒过来的时候,连小腿都是酸疼的。 她像是在被窝里蹬了好几个小时的空中自行车。 抖着腿站在地上喊人进来伺候,很快银月和满月一起进来了。 满月看到甘琼英立刻跪地见礼,还带着哭腔说:“昨夜听闻公主车驾坠河,奴婢听了快吓死了,公主……” “行了,什么河,就一道水沟,无碍的。别哭了,本宫心烦。” 甘琼英确实是心烦,因为她总觉得她的梦境都很奇怪,之前醉酒在钟离正真的宴会上睡着,她梦见自己在马后被拖行,本来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是被原剧情中自己这个端容公主的结尾给吓着了。 但昨晚上做的那个梦,和在宴会上的那个梦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因为她被拖在马后跑的,和她拿着包袱逃命的,是一条路。 甘琼英皱眉按揉眉心。 满月见状立刻噤声,甘琼英示意她起身,银月顺手拉了她一把,显然她因为之前的“领罚”行动还有些不便。 但她很快上前,伸手开始给甘琼英按揉,她的手法显然很好,甘琼英放下手交给她,舒服地哼了一声。 她身边的婢女,不得不说满月是最尽心的一个,此刻这小丫头的圆脸蛋紧皱一起,满脸泪痕都藏不住她的担心,显然听到她昨晚上坠河连伤也顾不得养,直接跑来了。 甘琼英头疼稍好些,就拉下了满月的手。 人心非草木,真情实意的关心,总是能让人动容。 因此哪怕是不符合人设,甘琼英也拉住了满月的手,绷着脸低低地说了一句:“还是你按揉的最舒服……” 接着她为了找补,又别扭地说了一句:“身体养好了,就回我身边伺候,又不用你做什么重活。” “哎!” 满月应的很大声,连谢恩都忘了,拉着甘琼英的手的瞬间,眼泪唰地落下。 甘琼英只是为了不让她寒心,但真的端容公主绝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和一个丫鬟执手相看泪眼。 于是她嗤了一声道:“一边哭去,驸马呢?” “回公主,一个时辰前出门了,说是去巡视店铺,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甘琼英闻言点头,想到昨晚上骊骅面具没戴的事,又问了一句,“他看起来有什么异样吗?” 银月边伺候着甘琼英洗漱,边说:“回公主,奴婢并未发现驸马有何不同。” 她顿了顿又说:“驸马用膳的时候奴婢瞧着眼睛似乎有点红,许是昨夜没有睡好。” 甘琼英正用毛刷清洁牙齿,又用盐水漱口,而后轻嗤一声。 确实没睡好,但是他眼睛红,怕是哭鼻子哭的。 洗漱好后,甘琼英出门一看,豁,天色将晚,即将日落西山。 她吃了一顿早中晚合并的饭,不得不说,驸马府确实太简朴了。 和公主府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通常来说,甘琼英每一顿,哪怕是早饭,也要十好几种供她选择,色香味俱全,据说厨子都来自宫廷御膳房里,是皇帝专门给她拨出来的。 因此面前这四个小菜一碗米饭的规格,就让甘琼英坐在桌子边上,好生感慨了一番。 “公主,若不然启程回公主府吧。”满月心有不满,瞪了一眼将饭菜张罗端上来的甜角,心中觉得驸马府上的人真是不识好歹,不讨喜。 竟然拿这等粗陋的饭菜,简直羞辱人。 但是满月也摸不准现在甘琼英对驸马的态度,所以她没敢明说回去公主府吃,而是阴阳怪气道:“也不知这驸马府内,是否是蓄意如此,要显得格外清贫,是指望陛下给驸马颁发个两袖清风的牌匾吗?” “那还不如等着贞洁牌坊比较合适呢!” 满月说的,自然是她知道驸马没跟甘琼英真的合房,行夫妻之实。在明嘲暗讽驸马装贞洁烈女。 甘琼英刚吃了一口菜,差点喷出来。 论嘴炮,满月就没有输过,每次阴阳都能让甘琼英觉得,说不定哪天,她一张嘴能吐出个太极八卦盘来。 骊骅身边的甜角气得小脸发紫,还不敢还嘴, 更不知道怎么还。 只能上前屈膝,低低辩解一句,“驸马每日吃的也是这些……”倒是礼数周全。 当然骊骅身边的人礼数周全,并不是喜欢甘琼英,是怕死,也怕给驸马惹麻烦。 毕竟之前端容公主苛待驸马,可是不争的事实。 甘琼英抬手,示意两个人都闭嘴。 她不是介意菜色简单,她只是发现……由奢入俭难这句话真的太真实了。 从前一包方便面她也会觉得美味,如今骄奢淫逸了一阵子,现在四菜一汤也没有食欲了。 好在她很快调整心态,慢慢吃着。 侍婢们也都偃旗息鼓,各自站到旁边等待。 甘琼英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骊骅回来了。 因为是盛夏,白日里房门和窗户都敞着,甘琼英一眼便看到了进入院子的骊骅。 两个人昨晚上的事情,确实有些兵荒马乱,但此刻一照面,面上却都八风不动。 甘琼英对骊骅还有怀疑,还打算试探,但是她不打算让骊骅知道她发现了他真面目的事,只装着昨晚上是真的吃醉酒了。 而骊骅清醒了之后,只觉得昨晚上的心态和行为都羞耻卑贱至极,在端容公主的身上贪恋温暖,无异于饮鸩止渴,他半点不愿回忆。 两个人一对视,气氛有点尴尬。 好在端着一盅姜汤的三九很快进门,朝着甘琼英手边一放,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还算恭敬道:“公主,这是大……驸马专程命厨房煮的姜汤,为公主驱寒。” 正单手撩衣袍进门的骊骅:“……”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姜汤是他起床时,想到甘琼英说她昨夜醉酒坠河,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才吩咐的。 出去转了一圈,他已经清醒了,但现在也不好让人撤下去。 甘琼英闻言却是惊讶地挑了下眉,是真的震惊了。 这可真是见了鬼。 驸马竟然关心她? 第23章 夫君好生体贴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这人…… 甘琼英真的不知如何形容。 好在她正愁怎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僵局,闻言笑了起来,一脸甜蜜地看向骊骅:“夫君好生体贴啊。” 甘琼英的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俱是一僵。 她的人是因为没见过她这般情态。 骊骅的人则是被她的表现搞得一身恶寒。 而骊骅本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他本就身有残缺,闻言脚下未控制好准头和步子间隙,一个踉跄进了门,正站到了桌边。 像个愣头青。 甘琼英轻笑出声。 骊骅登时血液上头,耳朵霎时间就红了,他第一反应,是她在嘲笑他腿瘸。 但是当他对上甘琼英的眼睛,试图找出旁人用往常一样鄙夷和羞辱眼神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她的揶揄,甚至还有他不敢深想的温柔。 “我听说你去巡视店铺,在外面吃过没有?” 骊骅耳朵更红,脖子都蔓延开了一些红潮。 他先点头,而后又摇头,之后又点头。 甘琼英:“哈哈哈哈……” 骊骅:“……”他动了动嘴唇,昨夜舌头伤口撕裂,大夫说再不好好养,容易变成口吃,他不能为自己辩解。 整个人红到要爆炸。 好在甘琼英笑得很短,便收了笑,她看着骊骅说:“没吃也先别吃了,驸马府上的吃食真的难吃。” 骊骅没发表什么看法,垂头坐到桌边。 甘琼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温顺来。 这可是奇了。 在公主府的时候,他还当真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怎的一夜之间,就好似那几根扎人的粗毛,都没了? 她试探道:“东西收拾了吗?今日跟我回去吧?” 骊骅双手自然垂落在膝上,闻言慢慢抬头看向了甘琼英。 甘琼英见他眼中果真抗拒不太明显,心中不由得高兴,听话一点好,她的事够多了,骊骅要是听话,能省不少心。 于是她无比温和地笑了下,说:“夫君,跟我回去吧,公主府里面厨子是御厨,补身体的药物也多,府医也是太医院退下来的,床也更软一些,便于你养身体。” “你体弱,要精心调理才好。” 骊骅看着她,双眸恨不能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人为何能够一夜之间,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仅仅因为他这一双肖似钟离正真的眼睛? 甘琼英见他没反驳的意思,侧身对满月他们道:“去吧,协助驸马府的人,将驸马平日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全都带上。” 满月领命立刻去办,但是骊骅身边的甜角和三九却眉毛都要飞天上去,眼睛要粘骊骅身上。 他们都在等着骊骅表态。 公主府在他们看来,那就是虎穴狼窝,大公子生性纯良无害,正如肉兔,进去了那是要被拆吃入腹,死无全尸的! 但是直到满月和银月联手把甜角给架出门,三九也不得不退下,骊骅始终没有表态。 他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两个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甘琼英今天确实有点强势,似乎在说无论骊骅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跟她走的意思。 但是她看着骊骅默认的样子,心情愉悦的同时,也难免会想起,他和钟离正真那样的人,竟是双生子。 或许是生来不在一种环境长大,钟离正真坐在那里便是万众瞩目,凑近便可感觉到侵略感压迫感十足,贵气逼人。 但是骊骅分明富可敌国,却更接地气,身上有种泯然众人的亲近,让人不会觉得有太大的距离感。 他们兄弟两个,唯一像的,便只有那张脸。 直到这一刻,甘琼英才回忆起昨天看到的,那张属于骊骅的,沉睡的脸。 那张脸无疑是极其夺目的,有这世上大多男子没有的优越轮廓,鼻梁挺拔,面如冠玉。 只是她此刻细细想来,即便是双生子一模一样的脸,放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也是不同的。 钟离正真锋锐逼人,像一柄危险的开刃的刀,多看几眼,都仿若会被割伤。 但是昨夜沉睡在床幔里面的骊骅,虽然没睁眼,却没有一丝一毫侵犯感和危险感。 他躺在那儿,眉目俊雅,气质温润,正如玉山沉睡,莹莹润泽。 或许是甘琼英看着骊骅出神,不说话太久了。 骊骅又将视线转向她,甘琼英撞上他的清澈眼眸,又觉得这双眼和他原本的容貌相得益彰。 正如玉心之髓,溢彩流光。 他易容的这张脸,就略显普通。 骊骅被甘琼英看得有些无所适从,他想了想,提起了茶壶,给甘琼英倒了一杯茶。 甘琼英:“……!” 她不是错觉,骊骅就是突然乖顺下来了,为什么? 难道是想通了?是伪装? 她打死也想不到,是因为她昨夜,没有掀开那张被子,让骊骅一生第一次,能在无法自保的情况下,自保成功。 还有她说的那句“我来接你回家。”。 两个人安静喝茶,时不时观察彼此,没再说话,但是气氛莫名和谐美好。 虽然骊骅的东西不多,但是也收拾了两大车,大多是一些账册之类,衣物倒是只有两小包。 “你都要带谁?”临行前,甘琼英看骊骅问。 骊骅顿了一下,便被甘琼英拉着手腕,扯到了她的车驾前。 “你跟我坐,你想带谁,我都让他们跟着,到了公主府,你自行安排,如何?” 她语调宠溺,笑意盈盈,本就生得美艳非常,这番姿态,更令人眼花缭乱。 骊骅耳朵又红了起来,连站他身后不远处的甜角,也被甘琼英这副孔雀开屏的样子给震慑住了。 主仆二人像两个木头桩子杵着。 其中一根被甘琼英拉上了马车。 最后整个驸马府内,只有几个老仆留下打扫看院子,剩下的全都跟着,声势浩大地迁居公主府。 而这一消息,在启程之前,便已迅速传入了钟离正真的耳中。 当然了,是心急自己的主子,生怕主子被端容公主淫辱戏耍的三九给送去的。 而即便是三九不送去,这件事也很快传遍了整个殷都。 因为回程的公主车驾,在菜市口不远处,同一辆拉柴的牛车撞一起了! 第24章 他认定她是故意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马车挺大的,马车里她和骊骅面对面坐着,撞车的时候,她因为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也没有扶着什么,剧烈的撞击让她直接从座位上飞起来,向后“哐当”一声,后脑勺撞在了车厢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甘琼英甚至觉得她的魂儿都要从身体里撞出来了。 寻常人撞击到了头部,都会有段时间的昏噩。 但是甘琼英脑中像是被搅起淤泥的浑水,神思恍惚间,无数画面从她的脑中,幻灯片一般飞速掠过。 她睁着眼,却体会到了灵魂出窍一样的游离,顷刻间四肢绵软无力。 但这还不算,等车辆在撞击倾斜之后回正,她无力地顺着惯力,直接甩向了对面,也就是正坐在她正前方的骊骅方向。 珠翠从头顶飞出去,骊骅被她压倒在座椅上,她自己则整个人趴在骊骅身上,扒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头,想要清醒,却神色迷离,像极了蓄意的投怀送抱…… 骊骅下意识扶住她的腰身,瞳孔骤缩,近距离看着甘琼英的脸,呼吸像被扎紧的口袋一样,狠狠勒死在胸腔。 车辆停下来,外面传出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 随车侍从的呵斥,哀哀叫痛的求饶和道歉,还有围观百姓们的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马车车门被敲了两声,银月在外慌张地问:“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甘琼英听到了银月的叫喊,只是她此刻整个人正处于人魂分离的状态。 她撑着身体勉强趴伏在骊骅的身上,面前一会儿是他温平清隽的易容模样,一会儿是他俊美绝伦的真实样貌。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妖魔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眉目突然凌厉起来,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持着黑色的马鞭,居高临下对她说话。 甘琼英耳畔嗡嗡,什么也听不到,她却知道,“骊骅”的口型是在说:“你们都得死。” “全部都得死!” 眼前画面再次扭曲,又是宫变时刀兵相撞,大火连天的场面。 扭曲的烈火之中,帝王胸襟染血,摇摇欲坠地摸着她的脸说:“阿姊,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你,快逃吧,快逃吧……” “快逃吧!” 这声音渐渐远去,变得像回音一样不再清晰,但是很快她耳边乍响起一句:“大胆刁民!撞了公主车驾,竟还敢逃!” 这一声呵斥,犹如敲击在头顶的洪钟。 “咚”地一声,将甘琼英悬浮在身体之外的灵魂,猛地砸回了原位。 甘琼英思绪一回神,便对上她神魂分离之时,在浑噩之中,看到了那双含恨透血的双眸。 很快,她看到面前的人微微张开嘴,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这一瞬仿佛是幻觉同现实重叠,那种幻境之中畏惧到极致,慌乱到战栗的感觉也跟着重合。 甘琼英浑身一震,撑着身体的手臂瞬间失去力气。 “公主?”骊骅也感觉到了甘琼英的不对劲,已经唤了她好几声。 但是骊骅下一句“你怎么了”未等出口,便被严严实实堵在口中。 甘琼英彻底朝着他栽下来,一头已经因为发簪掉落散了部分的长发,同她整张艳丽的眉目,一起压向骊骅。 而就在这时,叫了两声却没能得到甘琼英回应的银月和满月彻底慌了,她们什么也顾不上,径直拉开了马车的车门。 而后两人便定在原地,两张俏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 满月眼疾手快,“砰”地一声,将马车车门又甩了回去。 而车厢里,骊骅在甘琼英彻底砸下来的瞬间,人便已经僵硬在了那里,宛如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只有双唇还能感觉到一片不属于他的柔软面颊,耳边还能感知出不属于他的呼吸喷洒在颈项。 而他僵死的双臂将怀中柔软无力的身体撑着,在方才银月和满月的那个视角,竟像是在同怀中之人亲昵拥吻。 骊骅此生从未同女人如此亲近过,他脖颈逐渐绷紧的筋脉,看上去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烧红的耳朵像无可救药的传染病,一路从耳朵烧向衣襟,最后甚至蔓延到了撑着甘琼英的双手之上。 热度不断在两个人相贴的身体蔓延,甘琼英此刻也已经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面醒神,整个人尴尬至极,恨不得一闭眼死过去,再换一个新的世界生活。 “我不是故意的……”她浑身依旧绵软,后脑隐隐作痛,浑身上下除了嘴,没有其他的地方有力气。 只是她徒劳又尴尬地解释,在她这种看似赖在人家身上不肯下来的做法之下,简直就是在戏耍调情。 但上帝作证,甘琼英从未想过占人的便宜。 谁知道那些偶像剧演的竟然有一定概率是真的! 太狗血了! 要不是甘琼英在最关键要命的时候,用尽周身的洪荒之力偏了个头,那她现在肯定一嘴啃在骊骅的唇上了。 甘琼英闭了闭眼睛,微微侧过头说:“你扶我……” 她想说你扶我一把,我没有力气。 但是她不知道,她虽然及时转头,面颊砸在骊骅的唇上,好歹避开了“摔倒必然接吻”定律。 但是……他们两个是贴着的,她这个距离一侧头,一开口,尽是瘙痒的气息抚过,嘴唇似有若无贴在骊骅唇角,还说话,简直像是在蓄意撩拨。 加之她趴在人的身上不下来的举动,可不就是在借机耍流氓? 于是终于从“意外相贴”的僵硬之中缓过神的骊骅,感知到唇角的气息和触碰,双臂用力一推,便直接把甘琼英掀到一边。 甘琼英坐回了马车的软垫上,倒是不疼,就是本来头晕,刚才更是撞懵了。 她闷哼了一声,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当然不是她昏死过去了,是她没力气,也是没脸抬头。 这事儿根本就没法解释,难道和骊骅说她不是故意趴在他怀里不起来,在婢女开马车门的时候,又不小心把脸蛋压他唇上了吗? 她更不可能说,她方才被撞了一下头,然后看见了幻觉,自己则是犹如魂魄离体,现在还没有力气支配身体。 这话说出去她自己都不信! 而骊骅推开她后起身,坐得笔直笔直的,好似脊背里面被人插进了一柄钢枪。 她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拳,身体靠着车壁,红霞浸染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他死死盯着甘琼英,凌厉的眼神中透着羞恼。 他认定她是故意的! 他以为她有所改变,却不料只是暂且装一下,这还未等将他骗进公主府大门,就急色至此! 马车颠簸得并不是很厉害,她扑过来之后,就……压着他不肯起身,还故意让婢女看到。 骊骅因为昨夜对她升起的那一点点好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笑自己太过愚蠢,竟妄想从这等色欲熏心的女子身上,贪恋什么温暖。 太难看了,他何必再让自己又变成摇尾乞怜的野犬,沉溺在虚幻短暂的温暖之中。 他起身便推门跳下车,满心凄冷羞恼,直奔后面跟着的马车而去,他没法再和甘琼英在一个马车上若无其事的待着。 甘琼英本来是趴在那里装死的,可是感觉到骊骅起身下车了,她就直觉不好。 好容易都把财神爷糊弄出来了,很快就要请到家中了,可别在这里功亏一篑吧! 她趴了这一会儿,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了,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车门。 一看骊骅拒绝婢女的搀扶,正要朝着后面的马车去呢,顿时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他要跑! 后面的马车都是他驸马府的,甚至都是他的东西,他上去一掉头,可不就是回家了。 “驸马!”甘琼英情急之下喊了他一声。 骊骅听到脚步微微一顿,竟是连头都没有回,继续走。 甘琼英一着急,声音含怨带恼道:“夫君!你要去哪?” 可怜甘琼英本来之前磕脑袋就磕得挺重,一着急还把自己喊缺氧了,双膝一软就栽下了车。 骊骅听到她喊夫君,脚步顿住,微微侧头,想说他只是想去后面的车上坐着,但是他一回头,便看到端容公主竟从马车上朝着他跳了过来! 他立刻回身,下意识张开双臂,将甘琼英结结实实接入了怀中。 第25章 哎呀夫君你别急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人紧紧抱着,同时伸出手的银月和满月都被冲过来的驸马撞到了一旁。 场面一时间十分的寂静且诡异。 正同撞他们车的车夫交涉的侍卫,反应也算很快,却只来得及冲到车边上。 甘琼英搂着骊骅的脖子,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瘸子的腿脚能这么灵活吗? 连她的侍卫都没能抢过骊骅。 “公主……”银月想问她有没有事,结果被满月捂住了嘴。 但是银月犹豫的这一声,倒是让骊骅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他立即放开了甘琼英,将她从自己身上吊着的姿势,改为将她双脚放在地上。 而后松开手,推她。 一推,没推动。 二推,还是没推动。 甘琼英搂着他的脖子不放,迫使他微微躬着身。 反正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骊骅走。 骊骅真的很重要,现在不仅仅是因为每月那二十万两的银票甘琼英势在必得,还有甘琼英需要利用他。 他若是钟离正真的人,那留在眼皮下看着是最好的方式。 而他若是被钟离正真的势力胁迫,那更要将他留在身边。毕竟端容公主驸马的这个身份,至少在剧情高潮来临,钟离正真掀翻南召国之前,能保护骊骅这个或许和她一样,同为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夫君,我刚才是没把持住。”甘琼英含泪承认了自己是急色,毕竟她说不是故意为之,听上去更像是在狡辩,结果必定适得其反。 “我以后肯定会忍住的。”甘琼英很是羞耻,毕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好色,还不能自控的。 她搂着骊骅的脖子,脸埋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一副像是在撒娇的姿态。 “夫君别走嘛。”她索性就真的撒娇,凑在骊骅耳边小声道,“我以后都问你,你不愿意我不动,好不好?” 她不要脸了。 脸能值几个钱? 能值每月二十万两的银票吗? 而正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甘琼英这一招堪称是核爆级别的攻击,因为骊骅抬起来推她肩膀的手,在听到他的话后便僵停在空中,像是被神话之中的美杜莎一眼定成化石。 骊骅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甘琼英软一软他就傻兮兮地跟着要搬到公主府了。 现在甘琼英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慌乱到不知所措,只能“化石”着。 这一辈子,从未有人同他如此亲近、亲他抱他、对他这般撒娇卖乖。 不仅仅是他,连甘琼英身边伺候的一行婢女侍从,也不免瞳孔地震了一番。 毕竟他们就从未见过端容公主,露出如此小女儿情态。 她可是金玉堆大的上位者,是说一不二,对一切都唾手可得跋扈恣睢的桀骜端容公主啊。 不过事情发展也正如甘琼英所料,她的人设,或许一夕之间变成一个温柔和善的公主,会被人怀疑鬼上身。 可是她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也不是第一次,这一次换个目标操作,撒娇虽然惊人,却不超出情理之外。 毕竟她是南召著名的浪荡公主,后宅面首上百人,又是南召著名的笑柄,追在钟离正真这个金川质子屁股后舔的声名在外呢。 简而言之,她这个999纯金的恋爱脑,为了男人干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因此她身边的侍婢们,也只是短暂地震惊了一下,很快对视交流,心领神会。 甘琼英眼看场面镇住了,心里苦的同时,觉得这种方式以后可以多用,好处多多。 她稍稍放开骊骅一些,仰头看着他的脸,说道:“别生气了,我们回府吧?” 骊骅被她拉着向前一步,脑子里头凝固了一般,根本想不起接下来做,直接落回座位,而后提线木偶一样被甘琼英拉着朝马车的方向走。 只是两个人还未等上车,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哭喊,将两个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求求大人饶命啊,饶命啊!老叟并不是蓄意撞车,给老叟八个胆子,老叟也不敢冲撞贵人车驾啊!” 老头一张褶皱丛生的老脸扭曲着,此刻被揪住了后领子,勒得呼吸不畅。 他正是方才和甘琼英的车驾撞在一起的牛车车主,方才因为甘琼英这边的动静,侍卫都扑过来没关注到他,他竟然想偷偷牵着牛车跑路。 这会儿被甘琼英的侍卫逮住了。 “闹市摊贩密集,人流如织,本就不是运柴的路,你私自在闹市运柴,当皇城司的侍卫都是吃白饭的?” “随我去皇城司报备,今日你冲撞了公主车驾,幸好公主车驾稳固,才没有翻车,他日你再这样投机取巧,若是冲撞了行人,岂不是造成伤亡?”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老叟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老头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是因为家中孙儿生了急病,无钱医治,恰巧徽香楼需要劈柴,老叟这才铤而走险,只想着送一趟,换了买药钱……饶命啊……” “我那可怜的孙儿还在家中等着药呢,他没爹没娘,只剩我这一个老头子看顾,大人您就网开一面!” 老者哭得声泪俱下,将围观的行人都哭得心软,议论纷纷,但是公主府的侍卫看上去却不为所动,坚持要将他带去皇城司。 为首的正是甘琼英的侍卫长陈瓦,他向来冷面冷心,眉目凌厉,前些天甘琼英突然要人将驸马弄到公主府,也是这陈瓦将驸马压解犯人一样弄回公主府的。 眼见着那老者连哭带求,还跪地砰砰叩头,眼见着都要抽过去了。 骊骅从那种被甘琼英撒娇的恍惚里面回神,看着陈瓦那张脸,想起了前些天被胁迫的事情,继而也想起了端容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侧头看她,但看她只是围观者的姿态,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便瞬间感觉心冷齿冷。 坊间都传闻端容公主跋扈邪肆,他竟是因为她几句娇嗔,将她的真面目忘了。 骊骅见那可怜老者,浑身的血都冷了,仿佛看到了之前在公主府内被羞辱打骂的自己。 他站定不动了。 “嗯?”甘琼英侧头看他。 “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骊骅看着她,满眼失望地说,“公主今日是要这老丈以死来偿吗?” “啊?”甘琼英只觉得实在是冤枉。 骊骅见她毫不怜悯的神情,自嘲一笑,笑的是他竟会觉得她温柔,他抬手甩掉甘琼英抓着他袖口的手,欲要上马车。 不顾舌头上的伤势,恼火喷出几个字:“三九,启程回去!” 甘琼英怎么可能让他这样赌气回去,立刻上前拉他,他个子高,抬起手臂不让她拉,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发冷漠。 这可真是白哄了这许多天,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她又看向那要死要活的老者。 这件事无论怎样看,都是端容公主在仰仗着皇权欺辱平民。 但是甘琼英穿越这一月以来,虽然知道她身边的人有多么猖狂无度,但是她从未干涉手下如何处理事情,并非只是她要符合人设,而是她发现这些人都是面恶罢了。 她公主府加一起四千多人,她并未个个见过,可几次乱转,全府上下皆是等级森严井然有序。 连下人之间都不会无故倾轧,自然是因为管事的头脑清醒,手段了得。 内院掌事是满月,府外侍卫便是陈瓦,两人都是兢兢业业,难寻错处。 甘琼英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些日子也算将身边之人了解透彻,他们只是一致对外时显得凶恶,绝不会无的放矢。 四千人的府邸,事情多如牛毛,满月受罚不敢调养好就来当值,陈瓦甚至不会仗着侍卫长的身份逃避值夜,他们哪有那个心情,哪有那个时间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因此甘琼英不可能只看片面,只怜老弱,就盲目对身边忠犬打骂呵斥。 况且听陈瓦的意思,老者确实违规,且他方才是从窄巷横冲而出,若当真只是为了筹钱给孙儿看病,即便是违规,也可以网开一面,她的人亲自送去,到了皇城司,说清也就罢了。 他何苦这般的要死要活? 不过眼下的情况,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若当她当真要将这老者扭送皇城司查办,想必端容公主仗着皇权欺压平民的作为,会再度为她的臭名声,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甘琼英是不怎么在乎的,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根本洗不白。她把自己的小命顾好就成了。 但是她也猜到,骊骅反应如此激烈是设身处地,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她穿越过来,已经是成婚三月,骊骅已经被端容公主迫害了好几轮,现在她是端容,这个锅她只能背。 她转头立刻追着骊骅拉住他,被他甩开,便又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哎呀夫君你别急嘛!” 甘琼英说:“多大点事,你若不忍心,那你去处理。” 甘琼英拉着他手臂晃了晃,看着他说:“这件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还不行吗?” 她侧头对满月道:“去将陈瓦叫回来,这件事交由驸马来办。” 甘琼英对骊骅说:“你快一点解决,你的舌头不能说太多话,不然会再撕裂,上药又疼又苦。” 她拉着骊骅,语调温柔,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在马车里面等你。” 她说着当真把一切交给了骊骅,让她的人都撤回来,被扶着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看骊骅去处理。 若按照以往,今日莫说撞车的是个平民,即便是当朝的那几个王爷,也没有端容公主让步的道理。 这样的让步,在端容公主的人生履历中,堪称屈辱。 如此态度让骊骅始料未及,她竟会是这个反应,还将事情交给他处理。 他动了动嘴唇,神情错愕,看着她上了马车,推开车窗对着他笑,挥手催他快一点。 骊骅在她笑意盈盈的,甚至带着纵容和宠溺视线之下,胸腔之中涌出了一阵难以压抑的热度,横冲直撞,耳廓近乎快红到要爆炸。 第26章 我知道了,夫君十分关心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周遭百姓议论纷纷,斥责声不断。 骊骅在车外站了片刻,见公主府的侍卫陈瓦真的撤回来,垂手站在甘琼英的车架旁边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他才终于相信从来行事骄纵恣睢,横冲直撞,连皇帝也忤逆多次的端容公主,竟这么轻易便让步了。 只因为他一句话吗? 骊骅怔了片刻,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人走到老者身边站定后蹲下。 “老人家,快起来吧,”骊骅询轻声细语地询问,“可还能站起身吗?” 老者闻言抬头,骊骅来扶他的举动,让他着实吃了一惊,哪敢借力站起来,下意识便躲开了。 “不碍事,没什么大碍。”老者躲开骊骅的手,尝试自己站起来。 但老者也确实被撞得不轻,毕竟年纪大了,虽然他一直身体强健,但面对突然的冲撞袭来,他也受了伤,又跪地半晌,腿已然是使不上力了。 他一手撑地要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又跌了回去,这时候手臂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老人家慢慢来,”骊骅注意着力道,慢慢拉着老者起身,“骨头可有伤到?” 老者站定,眼中还是惊惶未定,下意识后退。 骊骅并未再上前,而是回手示意。身后的三九立刻领会,递给了骊骅一个钱袋。 又招呼身边的侍婢,立刻去帮老人拾起散落的木柴。 原本一地狼藉的路口立刻整洁如初,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并未散去,而有人似乎认出了驸马的另一个身份,议论声再次响起。 “我总觉得他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印象。” “之前外乡闹饥荒,好像确实是他前去设置了粥铺免费发放,救济灾民。” “他不是元辰商会的东家吗?我先前跟着我爹去参加商会宴饮,还见过他!” “听闻端容公主的驸马是个商人,没想到还真是……” 骊骅拿出一些碎银,递给老者,“这些请务必收下,孩子的病要紧。” 老者撞了贵人车驾,差点当成行凶之人扭送官衙,又怎敢收钱?他摇着双手推拒,连连后退, 骊骅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道:“孩子还小,任何病症都要及时医治,可千万别耽搁,落下什么病根。” 可千万别像他一样,落下了不可修复的残疾。 老人原本是万万不敢收的,但是想到家中那小孙儿,便一瞬间热泪盈眶,竟是哭嚎出声。 “谢谢...谢谢...大善人!”他颤抖着双手,扑通再次跪地,热泪已经泉涌而下,泣不成声不断磕头感谢,“老朽无以为报啊...” 骊骅见对方收了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车边。 他在后面的马车旁边犹豫了片刻,便缓步朝着甘琼英的马车走去。 他知道甘琼英一直在看他,但他没料到甘琼英竟在车边正等着他。 “上来。”甘琼英朝着他自然伸手。 骊骅又是一僵,抬头对上甘琼英含笑的眉眼,夕阳暖光铺满了整条街道,将甘琼英本就娇媚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上来呀。”甘琼英催促着,还摇了摇手,“一起回家了。” 回家。 她又说了回家。 骊骅此刻才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近在身侧的随从们也在看着他,他几经挣扎,其实在听到那句“回家”的下一刻,他就想要搭手的,可手垂在身侧却似有千斤坠着。 甘琼英耐心抬手等待,她看着骊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红耳朵,眼中笑意更浓。 只是时间仿佛静止,周遭的侍婢们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骊骅却站在原地不动,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甘琼英见他实在不好意思,耳朵红得要命,便不强人所难,叹息一声垂下了手。 骊骅却在这时候突然动了,几乎有些慌乱地抓住了甘琼英正要垂下的手。 甘琼英眉梢一挑,骊骅借力上了车,侍婢们都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上车之后,骊骅便想松开手,但是甘琼英却没有放开,拉着他坐下。 因为拉手的原因,他们没法坐在彼此的对面,只能并排坐着。 车里气氛逐渐变得奇怪,好似温度也比方才升高不少。 骊骅实在不习惯与人亲近,又尝试抽出,甘琼英却依然紧攥着不放,他不解抬头望向她。 两个人视线相撞,谁也没有说话,很快又各自扭头,车子再度行驶起来。 马车缓缓前进,骊骅在途中挣了两次都没能抽出手,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妥协了,竟然由着甘琼英攥着手。 甘琼英试着松了一些力道,出乎意料的是,骊骅也没有趁机抽回手,只是目视前方,不分给她半个眼神。 两人就这么握着,直至彼此的手心潮湿黏腻,汗液交融也没有放开。 甘琼英实际上就是在不断地测试骊骅的底线,她知道他和钟离正真的关系,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骊骅是心甘情愿帮着钟离正真的。 骊骅善良、隐忍、吃软不吃硬。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甘琼英发现,只要对他释放出善意,他便会不知所措。 哪怕这善意,是建立在他始终误会,甘琼英是对他“见色起意”的前提上。 正如同此刻,她今天只做了一点让步,骊骅便主动牵了她的手不说,还让她一直抓着,纵容她占便宜。 他好似都忘了,成婚这三月以来,甘琼英没有穿越的那些时日,他是怎样被端容公主羞辱打骂的。 他对一个寻常的老者都那样温柔尊重,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自愿帮助钟离正真搅乱局势,试图挑起两国战乱的人呢? 她一直侧头观察骊骅,她的眼神大胆直白,视线从骊骅耳朵转移到了下颌的部分。 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面具,才能如此贴合,她距离这么近,居然完全看不出。 那一晚,她撞破了骊骅的真实模样,仔细回想,当真惊艳。 同样的一张脸,放在钟离正真身上,虽俊美至极,却戾气横生,锋锐逼人,但放在骊骅的身上,却是玉山静水,清雅出尘。 大概是甘琼英的目光太灼热了,骊骅只觉得身上都被烧出了窟窿,忍不住再次看向她。 甘琼英对他笑笑,问道:“你给了那个老翁多少银两?” “一些碎银。”骊骅声线发紧。 他用上一些力气,总算是把潮湿的手掌抽回来了,立刻缩进了袖子里。 甘琼英手里一空,搓了搓掌心,语调带着些许幽怨:“我刚看到,你待那老头轻声细语温柔如水……” 她偏过头凑近骊骅,巧笑质问道,“你我是结发夫妻,难道还不如路人?怎么夫君对我总是躲躲闪闪,不假辞色?” 骊骅不知如何回答,他们的虽然是夫妻,却有一个极其糟糕的开始,不仅婚约是被迫,若非甘琼英忽然转性见色起意,他们正是堪比仇敌。 但是骊骅手心潮湿不干,一路将他的心也浸染得湿漉,他一点也不想在此刻提起甘琼英从前的恶行,但又想知道她现在为何这么待他,正犯难之际,车子突然颠簸。 其实颠簸的幅度很小,是因为他紧绷着才如此敏感,他下意识伸出手要将甘琼英护住,不想让刚才她撞头的事情再次发生。 可伸出手后他才发现,甘琼英很稳,丝毫没有任何晃动,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他飞速收回要去环抱她的双臂,可耳朵却再次传来了烧灼感。 甘琼英愣了下,但看着骊骅缩回手后,突然笑了。 她笑着挪了挪,几乎是紧贴着骊骅身边,将头试探着枕在他紧绷垂在身侧的手臂上,语调揶揄道:“我知道了,夫君十分关心我。” 第27章 驸马要跟她分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见她笑,耳根的红又一路蔓延到了脖颈,他扭头看向窗外转移视线,几次想躲开,却最终没有挪开被甘琼英靠着的肩膀,两人默契地一路无话。 终于回到府上,甘琼英饿到前胸贴后背,之前在骊骅府上就没能吃好,她还是喜欢端容公主的奢靡生活。 很快让婢女摆了一大桌子好吃好喝。 骊骅似乎胃口也很好,还吃了她夹给他的菜,如此和谐的气氛前所未有,甘琼英想着再使把劲儿……就算不能一举把财神爷拉入自己的阵营,至少他们能和谐相处也不错。 谁料席间突然有婢女闯进院子来,神色惶急,跌跌撞撞。 “公主!”这婢女甘琼英眼生,她跪地叩头,声音也有些颤抖,“曲小将军他突染恶疾,腹痛不止,方才呕血昏死了!” “哎呀!”甘琼英立刻跳起来,抖着前面的衣裙,滚热的汤水将浅色布料染深。 “奴婢该死!”向来稳重的银月竟然手抖,一个没端稳,将盛汤的碗掉在桌上,一碗汤顺着桌子流下,都流到了甘琼英的身上。 甘琼英皱眉摆摆手强忍着烫,她向上拉着衣襟,垂头看向那个眼生的婢女。 想了片刻,才想起这曲小将军是何许人也。 怪不得这婢女看着眼生,原来是她几乎遗忘的后院中伺候那群面首的人。 “府医去过了吗?”甘琼英沉声问。 “早早就看了府医,但是接连几日还是没有好转,今日更是呕血不止,这才不得不来告知公主!”婢女似乎快要落泪了,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 银月还在一旁跪着,头紧紧叩地,却将那婢女的话一字不落记住。 “银月去请太医过府,让陈瓦派人去太医院接人会快一些。” 甘琼英虽然从未见过她的那些所谓的面首们,但是人命关天,吐血是要命的,她想打发了那些面首,却没想过将他们弄死。 “公主可要过去看看?”满月拿了帕子,跪地给甘琼英擦拭身前的汤水,不着痕迹觑了一眼还在缓慢吃东西的驸马,低声道:“曲小将军性子执拗,公主还是亲自看看。” 满月向来是事事替甘琼英想在前头的,这曲小将军,自从进府内便一直对公主冷若冰霜,这一次他突发恶疾,正是公主施恩的好时候。 待病症治好了,还怕那个倔强的小将军不软化吗? 但是满月这一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 骊骅突然起身,他盯着面前的饭食,声音发抖,“既然公主要忙,那臣先告退了!” 甘琼英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自称臣了! 骊骅并未去看甘琼英一眼,说完之后转身便走,甘琼英立刻起身去拉他,却被他猛地大力甩开! 他回头看向甘琼英的眼神凌厉非常,满含屈辱厌憎,正如甘琼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甘琼英一时被摄住,愣在原地。 晃神后再想追上去说什么,骊骅已经没影了! 为什么瘸子能跑这么快! 甘琼英欲哭无泪,这就是农场辛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吗? 甘琼英回头瞪了满月一眼,满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声求饶。 但这也怪不得她,她是从小伺候端容的,仆肖其主,嚣张惯了,端容公主从来行事何曾顾忌过旁人的意愿? 这些天对驸马已然是超乎寻常的好了,驸马竟还争风吃醋给公主摆脸色,满月心里是觉得驸马不识好歹的! 但是见公主对驸马的兴致正在旺时,也就没说什么。 “你以后在驸马面前,说话注意些。”甘琼英掐着自己的眉头,打算也先让骊骅自己冷静一下,再去哄人。 不过他这般吃味一样的举动,倒是让甘琼英十分意外。 “那公主要去看看曲小将军吗?”满月小心翼翼地问。 甘琼英看了看主院连接偏院的月亮门,沉思片刻道:“扶我去看看吧。” 毕竟这些面首的命也是命。 骊骅实则并未走很远,此刻暮色四合,他就躲在月亮门后面的一棵矮树后。 只要甘琼英追他,过了门,就能轻易将他抓住。 但她没有来。 他亲眼看着甘琼英是如何着急让人去宫中请太医的,就那般在意那个面首吗? 其实骊骅知道曲小将军,这殷都就没有几个不知道曲家的,端容公主当初将罪臣之子弄进府中的事情,在坊间盛传一时。 骊骅也曾远远见过还未曾家族败落的曲小将军一面,少年意气风华,俊逸挺拔。 骊骅在小树旁站了许久,一直目送甘琼英被婢女扶着,连被菜汤污浊的衣裳都来不及换一件,饭食也吃了一半,便急吼吼去看那少年郎了。 天黑透了,院内的灯还未尽数点亮,黑得人心渐冷。 骊骅站在一片树荫下,树的阴影似乎像一座牢笼将他困住,他抬手折断了一棵树杈,将尖锐的断口对准手心,直到鲜血流出,他似乎才感觉到痛。 这样做又是给谁看,又有谁能够看见? 旁边的随从不敢出声,也看不清主子此刻的动作,只是隐约看到他似乎是笑了。 骊骅确实笑了。 不过不是高兴,而是自嘲。 他想到端容公主拥有一百多位从各处搜罗来的公子,他又算什么? 她的灿烂笑容,不知给了多少人,她那些温柔缱绻的话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她本就是擅长在这些人之间游走的。 想到自己方才在马车里种种不属于自己该有的反应和想法,他只觉自己可悲可笑。 “三九。”骊骅直到腿脚麻木,自小受伤的那条腿格外疼了,才走出那片树荫。 “寻个离主院远些的院落收拾出来。” 三九立刻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他也一直都觉得,应该离那个端容公主远远的才好!要不是端容公主近乎逼迫他们前来,他们才不会来这公主府呢! 三九带着下人们立刻前往,那一处别院很远,他曾经为了熟悉地形时偷跑进来时看见过。 甘琼英却不知,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后院竟起火了。 她匆匆看了一眼曲小将军,少年消瘦倔强的眉目半掩在被褥里面,她未曾上前仔细看,毕竟她真的不好色。 她和太医确认了他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留下银月和两个婢女在那里看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后她才发现,事儿大了。 驸马要跟她分居! 人都快搬到公主府大门口去了! 第28章 酸味儿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烦事总是接踵而至,甘琼英赶紧换了身衣服,路上还在整理发髻,满月一直小跑跟着。 她们要去驸马住下的那个偏院,甘琼英脚步飞快,但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驸马爷! 这是又怎么了?! 这雷点也太容易踩到了吧! 有谁能借给她一根避雷针? 她的话未曾出口,有人却听到了她的心声,张口就飙出几句讽刺言语。 “一介贱商也配让公主去请,好大的排场。”满月满腹牢骚,这些日子都对驸马的作为很是不满。 “成婚三月有余,公主近日才给他脸面,结果他呢!”见公主未制止,满月继续说,“最近真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后面还有几句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甘琼英满脸黑线,她很想让满月积点口德,毕竟那么说话被驸马的人听到了,肯定又要炸上天。 但这东西不能苦口婆心地劝,她总是要注意人设的,在对待男人的时候能适当崩人设不被怀疑,是因为端容本身就是个“为爱痴狂”的类型。 可对待下人,总要拿出做公主的姿态来。 于是她紧锁眉头,朝着身侧看了一眼,想到了这个身份应该说出的警告。 满月看到那双凌厉的眸子投过来的视线,立刻噤声,虽然她并不知道是哪句出了差错。 “通知全府,”甘琼英语气平缓,甚至有些冰冷,“驸马以后便是真的驸马,阖府上下,除本宫外,皆以驸马为尊。” 满月闻言眸中闪过震惊,端容公主虽然向来行事荒唐,却从未对任何一人如此重视。 即便是后院那些莺莺燕燕,瞧着数量壮观,但被坊间传闻浪荡的端容公主,可是从没有真的召幸过任何一位面首,虽说把人弄到家里都塞在一个院子,赶上兴致好了才会去转转,找人唱曲儿解闷儿,其实说白了,也只当是养在身边偶尔听听叫唤的家雀罢了。 满月深知公主心有所属,这是整个殷都皇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实,怎得一夕情变,变成了只不过中人之姿的驸马? 驸马他……如何能同那俊若神君的金川质子相比? 但满月也不敢忤逆,回答道:“是。” 甘琼英知道满月对她忠心不二,见她总是热脸贴骊骅的冷屁股,忍不住要为她鸣不平。 怎叹甘琼英没法让满月理解财神爷就是应该供着的。 她足下生风,忍不住又多叮嘱一句:“若是府内再出现刚才那番言论,唯你是问!” 她其实也想不出什么惩罚,毕竟上次她都不知道满月到底领了什么罚,只是这句在小说和影视剧中常用,她便直接拿来说了。。 满月点头连连应是。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经到了驸马落脚的院门口。 守在门口的三九本来还在庆幸,今天主子终于不用跟那跋扈公主周旋,不料,一个走神的功夫,那主仆二人竟然匆匆赶来,正站到他面前,可他身为男子,终究不好阻拦。 幸好甜角听到了响动,也注意到来人气势汹汹,立刻上前阻止,根据往次失败的经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奈何她根本不及满月力气大,她上前企图阻止,她都想好了,不行就直接上手,可满月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哎呦!” 甜角腾空的那一刻,简直不敢置信,还好她稳了稳身形勉强站定了。 她惊惧回头,没想到居然被满月,一个与她身形几乎不同的人,一屁股就拱出两丈开外! 而始作俑者满月早已走开,正默默跟在公主身后,脚步不疾不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甜角想去追,可已经赶不及了,况且这到底是在公主府中,她不敢当真拉扯端容公主,只能原地捶胸顿足。 甜角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纳闷那姐姐一日三餐都是大力丸吗?每每和她有冲突,就没占过上风。 因为这院子之前是下人住的,但与公主寝殿距离过远,府内空房也多有闲置,很多下人就移居到了那边。 但这院子也不是常年闲着,轮班的侍卫偶尔会过来短暂休憩,但也只是休息并不会多细致打扫。因此门口透出的烛光中,还能看见灰尘在飞扬漂浮。 满月推开门,指尖感受到了一片潮湿,显然是才被人擦拭过。 门声响起,骊骅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又很快垂头,他无视了甘琼英示好的笑意。 她怎么会来? 甘琼英当然是为了请回财神爷。 甘琼英面带笑容进门,她将这屋子一眼看透,但这间屋子显然走的是家徒四壁风,各种摆设也是一只手能数过来,但看桌上仅有一个简易雕花烛台,那一套茶具还不知是哪一年的,而骊骅正在喝茶。 她感觉自己的脚底都带了一层灰,骊骅的突然决定太仓促,显然随从们还未来得及仔细清扫。 这样的屋子可以住人吗? 甘琼英进来之后,骊骅还是坐在桌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刚洗漱过,墨色的长发散落,衬托得那张脸素来温平的脸,竟然霜冻冰冷。 骊骅其实没有想到甘琼英会来,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来,她的面首何止一个曲小将军,即便那人真的患了什么恶疾,她也还是有一百七十几个人。 骊骅本以为今夜她会在那里留宿。 手中的茶盏被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骊骅的脊背绷直,始终不肯抬头,直到听到了甘琼英的询问。 “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怎么来这里了?” 甘琼英走到他身边,直接去抓他的手。 可刚触碰到就被甩开,她看到骊骅皱了下眉心,虽说那张面皮做表情时并不易察觉,但她确实看到了。 而且甘琼英注意到,骊骅的掌心有干涸的血迹,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是怎么弄的?”甘琼英是真的关心,她不顾骊骅的挣脱,强行抓住了他的手掌摊开,看到了伤痕。 她扫了眼桌上,杯盏是足数的,那是什么利器划伤的呢。 骊骅一言不发,不着痕迹观察她的焦急神情,他忍不住反复比对刚才她着急的样子,自己都不知,此刻他竟然将自己和一位面首做比较。 他控制不住好奇,她到底更加紧张谁。 没有听到回答后,甘琼英看向骊骅。 骊骅抿唇,但想到她方才那副着急的模样,实在难忍怒气,开口就扯谎道:“摔了一跤。” 甘琼英正纳闷院中平坦,她这一路疾步过来也没个磕磕绊绊,怎么就会摔了。 不曾想骊骅再次开口,直接将她噎到哑口无言。 “我是个残疾,公主不是知道吗?”,骊骅终于肯抬头,与她对视,“公主府门槛那么高,高攀不上,摔了不是很正常。” 这是翻旧账了,前阵子满月才说完这话。 甘琼英被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这个锅她是必背不可,便直接转移话题,故作骄纵厉声吩咐满月: “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府医来,给驸马包扎。” 满月得令刚要退出门,骊骅再次开口,让主仆二人俱是一愣。 骊骅突然问,“为什么不是叫太医?” 那个什么曲将军就能惊动太医,到他这里就是叫府医,看来还是那个曲小将军,更得她的欢心吗。 甘琼英面带微笑,她停顿片刻,看了眼驸马手心那道已经止血快要愈合的小口子,莫名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酸味儿。 她不免觉得神奇,立刻意会到了什么,立刻吩咐道:“满月,去请太医来。” 太医这两个字,她故意咬得很重。 她背过身时险些没忍住笑,那太医还真得快点来,否则晚一刻,那道口子都愈合了。 骊骅本就是口不择言,见甘琼英当真让人去请太医,顿时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将手缩回袖口,再度把头低下,看着面前的烛火正无规律地跳动闪烁,像极了他的心绪。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突然起身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公主还有事处理,请早些休息吧。” 他下了逐客令,见甘琼英不动,竟是直接来拉她,扯着甘琼英的手臂朝着门口走,满脸冷酷。 “此地脏污,又不方便,”骊骅顶着一张僵硬的脸,不与甘琼英对视,“还请公主移步回主院。” 怎么刚来又要被赶走! 甘琼英被推到门口时完全反应不及,她竟是第一次发现骊骅的力气如此之大? 眼看要被推出门口,立刻手脚并用扒住门,“我不走,我陪你等太医来!” 两人在门口僵持,屋内 烛光很暗,骊骅逆光而立,侧脸隐没在阴暗之中,甘琼英有些心惊地觉得,此刻的骊骅竟然隐隐有些阴鸷。 好在他没有再推她,甘琼英抱着门温声道:“我总是要把后院的人都处理了的,当初是我糊涂,也是和今上赌气,才弄了这么多人在后院。” 甘琼英趁机拉住骊骅垂落身侧的手,同时脚也警惕地勾着门,她抓的是骊骅受伤的那只手,语气温柔带着哄人的意味,“曲小将军的事情,后面你来处理好不好?” 骊骅一怔,绷着的面容略有松动。 “后院的那些人,不值得你不高兴,我本来也是要打发掉的,正好你随便处置了吧。” 甘琼英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大包袱甩给骊骅,那打发人不要花钱啊?一百多号人,得花多少钱安置? 甘琼英还指望着骊骅活呢,她哪有那么多钱! 公主府上上下下四千余人,全都是吃饭的嘴,她快穷死了! 而且把这些人交给骊骅处置,既让他舒服,自己又放心。 骊骅对一个老者都那样礼遇,对这些人也不会太过苛刻,定能给他们比甘琼英给他们更好的出路。 骊骅的眼神从惊讶到茫然,而后他的视线锁着甘琼英,细看的话,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指责甘琼英既然无心无爱,何故蹉跎拘禁那么多人? 可他得知她这般薄情待那些面首,内心之中却升腾起了某种隐秘的,为他自己所不齿的欢愉。 因此他可几度张口,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第29章 她说的是真的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没注意他的眼神,放开了门,轻轻托着他的手,看着掌心的伤,问他:“疼不疼啊?”甘琼英语气很软,透着满满的关心。 这是甘琼英第二次问他疼不疼,第一次,是他咬舌之后。 骊骅紧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甘琼英又说,“夫君,你即便是同我赌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意自伤。” 骊骅眉头狠狠一跳,飞快地把手抽出,整个人透着一种被逼到无路可退的窘迫。她这么轻易就看出了他是自伤,骊骅只觉得无地自容。 他低头垂眸,不知道甘琼英知道他这样,会怎么想,更不知道自己该与她如何相处,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狡辩。 而甘琼英察觉他耳朵飞速泛红,眼神躲闪,还以为自己一时失言,说错话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能规劝大多数自伤自毁之人,却不包括骊骅。 因为若是甘琼英没有猜错,骊骅正是被父母舍弃的那一个,连父母都不曾爱惜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在骊骅的面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大言不惭。 “我只是……替你觉得疼。”甘琼英硬着头皮找补了一句,“你的舌头也是,手心也是,多疼啊,以后别再这样了。” “不喜欢、不开心、不想要,都可以直接说,”甘琼英说,“我都依你的。”财神爷。 骊骅垂眸站在那里不吭声,像一尊化石的门神,虽然面皮看不出他的表情变化,但是他整个人都显得很阴沉。 他自然也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却只觉得可笑。 最可笑的是生平第一次会疼他的人,会在乎他意愿,是不是开心,想不想要的竟是曾经给过他无数次伤痛羞辱之人。 骊骅一面沉溺,一面怨恨,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拉扯,他快要被撕碎,甚至有些恼恨起了甘琼英。 她为何要变呢,若她一如从前,他便不会产生任何的期待,倘若他们之间一直都只有恨,他便能够决绝行事,什么也不必顾忌在意。 可她为何要如此? 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骊骅慢慢抬眸,双眸之中酝酿深压在眼底的风暴,他很想直接问她,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可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甘琼英扯着他的袖口,把他拉进屋子里面。 将骊骅按着坐下,自己则搬了椅子靠近他落座。 她继续说道,“你要保证不再自伤,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这句话看似像是哄人,实际上是她唯一的实话。 面前这位可是她剧情的挡箭牌,是每月给她二十万雪花银的财神爷。 他这双手,那是摆弄金山银山的手,怎么能受伤! 而且甘琼英又发现了骊骅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不仅无法应对旁人的善意,更喜欢旁人在意他的样子。 对甘琼英来说,善意何其简单,表现出在乎更是信手拈来。 想到骊骅每月给她的二十万两,就像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些段子一样,老公每月给几千万,给他的三儿伺候月子,那也是当仁不让。 甘琼英整个人在他面前柔成一汪水,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骊骅听得双耳麻木,浑身僵硬。 半夜三更,太医还未等到太医院,又被公主府赶去的车辆接回来了。 太医姓庄,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平日里只给几位宫妃和太后瞧病,几乎不会出诊,但端容公主的命令谁敢违背,他下了马车,抬袖悄悄打了个哈欠,拖着沉重的步子紧赶慢赶,终于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 但是等他看到驸马手上的伤口的时候,太医也短暂怀疑了一瞬,他甚至还检查了驸马身体的各处,但一通检查下来,他迷茫了。 庄太医一边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惊疑不定看着驸马。 而这时甘琼英则是紧张过度地询问那道口子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多久才会好?” “会留疤吗?阴雨天时还会疼吗?” “若是以后留疤了,可有什么药物去除?” 在甘琼英问出第一句时,庄太医就被震惊到老手一抖,原来他被急匆匆叫过来,竟真的就是包扎这个扫帚条划出来一样的伤口吗? 骊骅有些羞愧,面皮能绷住,耳朵却悄悄发红。 “烦请太医好好看看,”甘琼英俯身,又说:“伤口包扎好,一并给驸马检查下他的腿。” “驸马身子一直虚弱,可有什么补药调养身体吗?” “对了,驸马的舌头先前受伤了,但是他这两日一直说话,会不会影响伤口愈合?” “平日里吃东西要注意些什么吗?” 庄太医被问得晕头转向,但是他不敢在脾性暴虐的端容公主的面前,表现出任何的不耐。 于是他斟酌着依次作答。 “舌头伤口不大,应当不会对日后说话有影响,公主放心。” “驸马的腿疾病乃是自小落下,想要彻底治愈已然不能,但是老臣可为驸马开方,再辅以药包热敷治疗,至少阴天下雨,不会再受疼痛折磨。” “驸马体弱亦是胎里带来,药膳可以调理,驸马年轻,只要温补跟上,日后于寿数倒是没有影响。” “驸马倒是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唇色面色皆与常人有异,老臣摸脉像看,恐是肾虚所致……” 终于骊骅听他们两个越说越离谱,已经聊到他肾虚,要给他补肾了。 骊骅忍无可忍道:“我真的无碍。” 这几个字,骊骅几乎是咬牙说的,他看向甘琼英,“时辰不早了,快让太医早些回家吧。” 甘琼英倒也没有再坚持,知道他是面具不透面色,被说成肾虚也是忍不住要发笑。 在送走太医后,她再次温柔主动牵起了骊骅的手,从这屋子里回主院。 身后一众侍婢远远跟着,两拨人互相之间离得老远,甘琼英和骊骅两个人的侍婢因为之前多有龃龉,很是不和。 因此一群人看着他们主子琴瑟和鸣地手拉手月下漫步,个个面色诡异,抓耳挠腮。 甘琼英牵着骊骅,像是沿途欣赏美景一般缓步慢行,如此和谐的场面,此前可未有过。 路上灯火阑珊,甘琼英刻意放缓脚步,实则是为了配合骊骅跛足的速度。 夜风温柔轻抚面庞,一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相牵的手微微晃着,看上去当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路过一处拱桥时,骊骅侧头瞥了一眼河中的倒影,他似乎从未与人这样过,他的身边也没有这样能同他并肩的人。 他能感觉到甘琼英在刻意照顾他的速度,没有将他拉得狼狈踉跄。 自从嬷嬷死后,就再无人牵着他的手缓慢走路,他已经快忘记被人温柔以待的滋味。 其实在他被逼来了南召之时,得知要与端容公主成婚的计划时,除了感到无措茫然,他也曾对这一场荒谬的婚姻抱有期待。 或许……他能拥有一个家呢。 人总是缺少什么,便会迫切地渴求什么,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期待一个家,一个对他说“回家”的人。 石桥很快走过,渐渐望不到倒影,他收回了视线。 他看着甘琼英的后脑,在这一刻控制不住,疯魔一样地想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让他随意处置她的面首,是真的吗? 在意他的痛苦伤痛,是真的吗? 她那些听来便令人面红耳赤的软语温言,绵绵情话,都是……真的吗? 两个人回到了主院,骊骅先前已经洗漱好,甘琼英让他在屋内等候,自己先去洗漱。 可回来时,骊骅已经在床里面睡下了,对此她也早有预料。 甘琼英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床,不发出一点声音。 骊骅知道甘琼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也知道她盯着自己的脊背看了许久,他也很累了,眼睛却还是睁着,久久不肯合眼,却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他在等。 外面轮班的人更换时,屋内的烛光爆了个灯花,身边的人呼吸比方才更平稳。 快了吗? 甘琼英迷迷糊糊睡着,上一秒还躺得挺直,下一秒双手开始到处摸索,甘琼英半夜睡觉要抱东西的习惯发作,她最后摸到了骊骅后背,立刻挪着身子凑上前,自他的身后将他抱住了。 骊骅是有所预料的,但当温热的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感受到温热成片,甘琼英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腰侧,很快连腿也骑上来,骊骅才将发酸的眼皮慢慢合上。 眼角划过一点细碎的亮光。 他没有哭,只是在羞耻甚至憎恨自己的行为。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一直都很抗拒别人的触碰,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接近他,但是他往往都会反应过激地挣脱,拒人千里之外。 连伺候在身边多年的三九和甜角,都不曾近他身。 并非是他厌恶旁人的亲近,而是他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癖好。 他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渴望被拥抱、亲吻、被抚摸、甚至被强势的亲近。 这一度成为他无法抑制的欲.望,而他深深地,为这种渴望困扰并且感觉到羞耻。 他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简直如同一个被灌多了成瘾药物的勾栏女子,无人拥抱便要彻夜难眠。 他又怎敢……自甘下贱呢。 第30章 他还会说这种话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和骊骅正抱在一起,她又抱着骊骅睡了一夜。 甘琼英起身,看着骊骅的睡脸,心中感叹了一句习惯害人。 说来甘琼英活着都没有谈过恋爱,按理说重生一遭,抱着个大男人睡觉,总要脸红心跳胡思乱想一下的。 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先婚后爱什么的。 但事实上能战战兢兢地活着这件事,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心劲儿。 她现在所有的想法,就是把控住眼前的局面。在既定的悲惨结局之上,打出一个不一样的he来。 因此她哪怕把骊骅当抱枕搂了,也没有春心荡漾的感觉。 反倒是觉得自己抱着什么东西睡的习惯害人,等再睡觉,她得让满月给她加床被子,免得驸马觉得她是故意占便宜。 见骊骅还熟睡着,她慢慢收回手和脚,轻轻下床,动作全部放缓,距离床有足够距离后才叫满月伺候自己洗漱。 甘琼英以为骊骅一直背对她,是还在熟睡,生怕吵着人,毕竟以己度人,早上被吵醒这件事能列入人生十大酷刑了。 却不知道床上的人早就缓缓睁开了眼,黑长的睫毛扇动两下,眼神平静温柔,或许比她醒来还要早。 满月手上利落服侍甘琼英,半蹲在她身边整理衣裙。 而甘琼英还睡眼惺忪,在想着早饭要吃什么,昨天折腾一天,现在唯有美食能治愈她。 “公主。”外面有一婢女来报,打断了甘琼英的思绪,满月此时也整理好,退到桌旁倒茶。 甘琼英缓步走到椅子落座,姿态慵懒等着早饭端来。 对那婢女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今日一大早,李公公便来了,见公主还未醒便让奴婢代传,”婢女低头,语速不快不慢,“陛下说今日要召见公主进宫。” 甘琼英原本松散坐着,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坐直。 满月闻言也是一怔,递上一盏热茶,甘琼英故作镇静,表情毫无波澜,实则心里很慌乱,“今日?” 婢女答:“是。” 怎么突然召见了? 甘琼英很快想通了是为什么,不由暗恼,大概是昨夜连续两次接太医,轮值的太医都有固定班次,她从中打乱了秩序,可不是要惊动宫里吗。 当然,皇帝是不会关注太医轮值的,但皇帝关注她。 打发了传话的婢女后,她本能地想扶着额头思考对策,但还是收住手转而去接热茶,想喝一口压压惊。 一定是那十八个监控器悄悄往宫中递了话,千防万防,监控难防! 那十几双眼睛盯着,有点风吹草动都被知道了,怕是她哪只脚先进门皇帝都一清二楚。 要遭。 要遭啊。 甘琼英这段日子有些放松,自己现在一时间也想不起她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言行举止。 。 她也不是没做准备,穿越已快俩月,皇帝是迟早要见的。 但真到要见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害怕,因为她除了读过的那一点剧情,对皇帝、对这个朝代、对一切宫廷礼仪,可以说两眼一抹黑。 而且甘琼英的慌张甚至不是源于她什么都不了解,要硬着头皮进宫,而是她私下勾连朝臣,还收受贿赂的事情。 穿越过来后,甘琼英第一次看见书房中明目张胆放着那些端容公主受贿的书信也是一惊,谁贪污受贿,还把证据摆在明面上的? 但她当时没心管也没空理,就一直搁置了。自她穿越后,那些书信便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现阶段的她在剧情之中处境等同四面楚歌,虽说剧情中皇帝一直对她纵容,但搅乱官场这一大罪就算是公主也难逃严惩,况且剧情中甘琼英做的荒唐事可是数不胜数。 今天强硬将罪臣之子纳入府中,明日又追着敌国质子屁股后不肯撒手,闹得人尽皆知,让皇家颜面扫地。 这一桩桩一件件,皇帝只要是想弄她,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剧情之中关于皇帝和端容公主之间描写很少很少,只说皇帝纵容她,可皇帝明知道她心属金川质子钟离正真,却把她嫁给低贱商人,这一点甘琼英始终想不通。 她回忆多次也不记得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剧情中提到两人共处的片段,甚至完全没有笔墨。 甘琼英想到上次原主回绝两次皇帝召见,非但没有得到惩罚,反倒是皇帝还派人送来东西看她,由此可见端容公主在皇帝面前向来嚣张。 甘琼英一直都在维持人设,也没出过什么纰漏,但她今天打算在皇帝面前认怂。 为了小命不丢人。 用早膳时,甘琼英还在想这件事,平日里吃可口饭菜她都一脸享受,今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骊骅也频频看她。 骊骅几次抬头都见甘琼英一脸凝重,他本来也享受这一餐,毕竟昨晚晚饭也没吃好,可见甘琼英满脸愁容,根本没有吃几口,他也跟着没有了胃口。 骊骅放下了筷子,抬起头想与她对视,却始终没有等到对方抬头。 骊骅暗自深吸一口气,思索再三后开口询问,“何事烦心,可是那位曲将军状况不佳?” 甘琼英从烦乱中被他好听的声音拉回神,抬眼看向她。 骊骅继续说,“若公主实在担心曲小将军的伤势,也不至于到食不下咽的地步,哪怕太医无法治愈,也不是全无办法。” “坊间有位神医,妙手回春,但性情孤僻,从不收诊金。”,骊骅说到这里停顿了,抿了下唇,看甘琼英认真在听,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冷下了两个度。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眸中也染上冷意,:“那位神医收一种果子,我的庄子里正巧有。” 说到这里,骊骅又停下了,又看了甘琼英一眼。 才语速缓慢地说,“我可以前去拜访那位神医,请他过府,为曲小将军诊治。” 说完他低下头,不再与她对视。 甘琼英闻言没吭声,自己小命能不能保住,哪有功夫关心别人? 她正心烦,实在懒得管,随意对骊骅说:“府内的事情你做主,你看着办吧。” 而后她想到那件事,又犹豫了一下说:“我今日要进宫一趟,晚上不知能不能回来。” 甘琼英低头看着碗,完全心不在焉,“要是我晚上没回,你今夜……就要自己睡了。” “哎。”甘琼英说着叹了一口气,“我也要自己睡了。”不知道有没有的睡呢。 郦烨闻言愣怔了片刻,这几句话说得……怪怪的,好像多么不舍,好像他们分开就不能睡觉一样。 他们一共也没有在一起睡几次啊。 想到这骊骅的耳朵便又有要泛红的趋势,他继续拿起筷子,眼中的温度也渐渐恢复。 所以她食不下咽,不是在意曲小将军,是在担心进宫? 骊骅顿了顿夹了一口菜,反复咀嚼咽下,他想劝一劝甘琼英,但叮嘱一类的话于他而言很难说出口。 “不要......”骊骅低头顿了顿,最终开始开口劝道:“不要和陛下起冲突。” 他怕贸然劝诫甘琼英会生气,会摆出两个月之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见没被打断,才继续说,“收敛些性子。” 哎? 起猛了? 他还会说这种话吗? 甘琼英很惊讶,她面上绽开笑容,从善如流道:“谢夫君提醒,我保证照做。” 怪不得刚才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她总算知道骊骅方才的踌躇原来是为了劝自己。 她当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骊骅都开始会担心她了,离他们站在同一阵营还远吗? “我听你的。”甘琼英又郑重地补了一句。 两人对视,甘琼英面容带笑,骊骅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垂下目光躲避她过热的注视。 第31章 面圣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出发之前,甘琼英提前做了些准备。 先是让满月准备了膝盖护垫,以防被罚跪。 但是剧看得多,那里面动不动就跪,她经不起折腾,电视剧里面一跪就是一个时辰起,她光是看着都觉得膝盖骨疼。 “满月,”甘琼英想来这些还不够,“吩咐小厨房做些糕点,小块轻薄一点的,要萝卜糕,不那么噎人。” “是,奴婢这就去办。”满月连连应是后起身,她心里是犯嘀咕的,宫中那么多吃食,公主带萝卜做什么? “等等,”甘琼英回头看向自己的脸,一大早愁了这么多事,怎么还容光焕发,小说中女配角的脸这么抗打? “给我重新梳妆,”甘琼英再次吩咐,“口脂淡一些,面上扑白一些, 看着最好病恹恹的。” 满月虽然不明白,但手脚麻利,在更衣时还按照甘琼英说的,多给她穿了两件里衣,挑拣了朴素些的衣衫,发饰也是中规中矩,以不失礼,亦不过分华丽为最佳。 内侧缝了口袋,里面藏着萝卜软糕。 软糕软而薄,贴身放着不易察觉,而且香味很淡,可以被脂粉味盖过去。 未几,甘琼英装备齐全,膝盖的软垫很厚实,她尽量比平常迈步再小些,衣裙宽大,没人会发现异样。 满月跟在甘琼英身后,她们朝着门口走,状态和昨天夜里完全不同,甘琼英恨不得这条路一直长到没有尽头。 没多久她看见了门口的车架,令她意外的是,她还看见旁边站着个熟悉的面孔,是骊骅。 骊骅竟然来送她?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吗? 她这次的笑是不自觉扬起的,她自己都未察觉,距离门还有一段距离时她便开口道:“夫君。” 只两个字,骊骅便又感觉耳根隐隐发热,他微微点头,幅度非常小,几乎难以察觉,却是真切地应了她。 甘琼英加快了脚步,走到骊骅身前,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不疼了吧?” 她直接抓过骊骅的手,轻轻捏着没有被划破的那只,摆弄他修长手指,托住受伤被包扎的部分,用指尖轻轻点了点。 骊骅手指轻微抖了抖,显然有些不自在。 周围两个人的随从都在,身侧还有宫里的公公,但他没有抽开手,再次点了点头。 “厨房那边我已经吩咐好,午间和晚间都做了你爱吃的,你早上没吃多少。”甘琼英眼含不舍,轻轻摩挲他的手,“府内已经跟陈瓦知会过了,你若要出门,只管使唤他们,记得按时吃饭。” 骊骅这一次开口了,却只有一个字,“好。” 甘琼英不知道骊骅为什么亲自来送她,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她必须利用好,这位公公等她一早上了,定是皇上的人,她且得好好演一出夫妻同心,鸾凤和鸣。 他要是把今日所见讲给皇帝,也就坐实了她现在对驸马痴迷的事情。日后打发那一百来号面首时 自然就好办很多。 于是她被搀扶上车,落座后还掀开帘子,依依不舍地对骊骅说,“我尽快回来,还是比较想和你一起吃晚饭,一起睡。” 那双凤眸满含柔水,原本耳朵发热的骊骅,闻言又是一怔,和甘琼英对视一眼,便飞速移开视线。 他脖子也开始泛起了红,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被甘琼英盯得不自在,立刻转移视线去看身侧的公公。 这位公公他恰巧认识,骊骅的商会遍布南召,殷都之中更是有元辰商会,一些达官显贵虽然看不起从商之人,却没人讨厌银子。 这位李公公手中也有些产业,同骊骅的商会有所往来。 他知道这位李公公自小陪伴皇帝长大,在宫中备受天子宠信。 他的五官大气,一双招风耳更是显眼,皮肤也略白,身材富态,妥妥的有福之相。 三九上前递上分量足够的钱袋,骊骅用双手交到李公公手中,“公主性子急,进了宫望公公能多提点,千万别惹怒了陛下。” 李公公似有些意外,却丝毫不显,只是温和笑着,伸手拍了拍骊骅拿着钱袋的手,“那是自然,公主也是咱家从小看着长大的。” 听到回答,骊骅也放心,暗暗舒口气。 其实李公公长得慈眉善目,但并非是好说话的,只是两人也见过数次,熟络称不上,但显然通过对方的态度,皇帝召端容公主进宫不是为了责骂。 去往皇宫的路上,甘琼英一直都在认真地回想剧情。 可书中对此的描写少之又少,她只知道皇帝最后的结局,宫变之后,皇帝逃出了宫外,可却没能幸免于难,最终葬身在一场大火中。 不过宫内除皇帝外,太后是个更难缠的角色,书中有提到着老妖婆干涉内政,与摄政王沆瀣一气把持朝政多年,屡屡妄图篡位。 甘琼英抬手合十,在虚空之处拜了拜,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撞见老妖婆。 甘琼英一路想得脑袋快炸了,马车终于停下时,她甚至松了一口气。 甘琼英掀开车帘,抬头便看见了巍峨庄严的大门,守城的侍卫们纷纷跪下行礼。 很快,她下了马车坐上了软轿子,侍从婢女没有被允许带在身边,都被带去里面的院子等候,只有身边的公公跟着她。 人人都想踏进这皇城,甘琼英却每走一步,心肝儿就颤一次。 刚穿越那阵子,她也想过皇城会是什么样子,但真正身临其境却没有半点兴奋。 整个皇城如同一头庞大的蛰伏巨兽,画栋雕梁飞阁流丹,皆被古朴厚重的威严牢牢压住,城墙各处,宫道各处身着甲胄肃立的卫兵随处可见,给人唯一的感觉,便是压迫和沉厚。 下了软轿子后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终于到了皇帝召见她的清明殿门前。 李公公搀扶着甘琼英,远远就看见门口的小太监施礼后立刻小跑去通传,她本想还有些缓冲时间,结果直接被带进了殿内。 踏进的那一刻,甘琼英真的想立刻向后转头逃跑,但这是梦话。 殿内不如殿外看着那般繁丽,整个殿内处处都是压抑的深色,只有端坐案台之后的人,今日着了一身酱紫,头顶金冠,算是唯一亮色。 屋内隐隐有股墨香气,甘琼英看到那人一旁的椅子摞了老高的奏折,椅子旁的小太监手中还举着一摞。 甘琼英只看了一眼,还未等将人看清,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她按照之前提前打算好的,站在距离桌案不远处的地方,端端正正跪下,行的是大礼。 “端容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可话音落下许久,殿中仍是一片死寂。 这时,书写的声响也停下了,笔杆碰撞笔架的清脆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晰,此刻屋内堪称落针可闻。 甘琼英稳稳低着头,她能预料到真正的端容公主,绝不会对皇帝行如此大礼,毕竟召见都可以无视。 但是她不行,一是她不知道原剧情里面两个人究竟如何相处,拿捏不好分寸,很容易丢了小命。 二是她不打算继续和皇帝刚,她要扮演一个重病后“幡然悔悟洗心革面”的好公主。 毕竟她刚穿越来的那时候,正是她追钟离正真落马修养,也算是“重病”。 大殿之内久久无声。 甘琼英忍不住用余光观察,结果她发现刚刚还带着她前来的举止放松,透着股慵懒劲儿的那位公公,都把肥胖的身体绷得像个被指头戳了的肉虫子,抽气抽得活生生瘦了一圈。 这么……震惊吗? 甘琼英也跟着有点慌了。 正这时,书案后的人似乎整理在袖口,她听到了布料碰撞摩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第32章 她差一点点就啃皇帝嘴上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内心慌乱不已。 那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来自皇帝,距离越来越近,她脖子就越绷越紧,她脑中闪过电视剧里面看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什么的。 只祈祷这皇帝别脾气太爆,别打人别打人别打人……她经不住揍啊。 很快,脚步声在面前戛然而止,厚重的袍子带起一阵风,从甘琼英裸露的脖颈掠过,拂过她的脊背,只一瞬间,她骨寒毛竖。 甘琼英仍然低着头,因为太过紧张,她咽口水时甚至都收着力,就在她不知如何应对时,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那声音距离自己不过半米之遥,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过了好久才小声叫了一声:“阿姊。” 甘琼英一顿。她断然没想到,皇帝竟然叫她阿姊,还自称我。而且那语气,听得甘琼英一抖。怎么带着一股子难以忽视的哀怨和委屈呢? 甘琼英一时间陷入迷茫。 当今天下摄政王尚且在朝中把持朝政,而皇帝则是有名无实的傀儡,按理说他的年岁绝不会很大,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可那声音怎么听上去竟沙哑沉重得犹如中年人? 且她来之前就对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猜测颇多,但是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她还是没敢抬头起身,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是对的,她只好继续无声地跪着,脊背越来越僵硬绷紧,大气都不敢出。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并非居高临下俯视,而是站在原地伸出手,身子都俯下了,要去扶她。 可见她伏地不起坚持行大礼,只好无奈地叹气。 皇帝收回了手垂在身侧,说:“阿姊……平身吧。” 甘琼英还是没立刻抬头,听到这满含无奈的声音,心脏骤然紧缩一瞬,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谢陛下。”甘琼英慢慢收回伏在地上的双手。 她摸不清状况,所以倍加谨慎,丝毫不敢懈怠,李公公立刻小跑过来搀扶她,甘琼英的视线范围渐渐扩大。 一双绛紫色的朝靴上映入眼底,靴的侧面是珊瑚米珠勾勒出的祥云图案,甘琼英脑中闪过疑问,难道下早朝后,皇帝就在这里等她了? 靴子的配色一般跟随龙袍而定,果然,她缓缓起身见到了袍底盘踞的海水江崖纹,均以金线绣制。 再往上是一左一右两条栩栩如生的巨龙,云缎的光泽度名不虚传,她的视线逐渐上移,看到了一块熟悉的玉环。 通体晶莹剔透,无半点杂质,或许是玉环的模子大多无甚区别,甘琼英甚至觉得和上次她从钟离正真那里要回来的那块有些相似。 她已经半站直了身体,此刻不得不缓缓抬头。 过于消瘦的下巴首先撞入眼中,下颚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高挺的鼻梁向上,生着一双狭长凤眸,眉目斜飞,轮廓刚毅。 不难看出,那双眼和甘琼英的眼睛简直如出一辙。只是皇帝的显然更锐利,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 到此刻,甘琼英才算是真正见到了皇帝的模样,紧张之感还未消除,一阵钝痛突然袭击胸腔,甘琼英不由得眉心蹙起。 晨起刻意画白的面庞,又退了几分血色,她咬紧牙强撑着站直,缩在袖口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有些轻微颤抖。 然后她对着皇帝,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陛下怎么清减了。” 甘琼英话出口后,自己先愣住,而后便是一阵难言的心惊,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伴随着心惊的是再难以抑制的心痛,她忍不住捂住心口,不断加剧的心痛让她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何会突然那冒出那句话。 她弯下腰,几欲倒地,李公公刚要上前搀扶,皇帝率先迈出一步,扶住了她。 “阿姊!你怎么了!” 皇帝在甘琼英倒地前用双手架住她,眼神中满是关切焦急,李公公也在一旁神色慌张,观察着甘琼英的状况。 “快去叫太医!”,皇帝神情惶急,看到甘琼英面色惨白,感知到她浑身轻颤,此刻简直像个无措孩童,全然无了帝王威仪。 站着等候的小太监得令立刻前去,李公公紧着在后补了一句,“必得是肖太医!” 随后他便和皇帝一起搀着甘琼英到偏殿的里边,将人扶到了床榻之上。 甘琼英疼到抽气,她脚下发软,身上无力,她脑中飞快想着,难道她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心口才会这样疼痛。 她没有想到答案,按着心口躺下,但似乎此刻好像没刚才那般剧烈了。 甘琼英发现,皇帝触碰她的时候,她的心痛症状便好似缓解了很多,她忍不住看向皇帝。 而此时,皇帝焦急地起身去门口查看太医是否已经前来,甘琼英的心口在皇帝起身的那一刻又开始剧烈疼痛。 她疼到忍不住弯腰,听到皇帝对门口的婢女说了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幸好很快,皇帝回来了。 甘琼英顾不得什么,索性大着狗胆子,抓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果然不再乱转了,身体明显一僵,手指也蜷起,可他没有躲避。 “阿姊,太医很快就来了。” 他声音艰涩,仿佛自己也被心痛折磨,强迫自己慢慢舒展开手指,任由甘琼英的五指与他嵌合,坐在了她身边。 但他显然越发不自然,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僵硬,“阿姊昨夜召了两次太医,可是因为身体有什么不适?”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来,“我不知阿姊身体不适,今日不该找阿姊来的。” 甘琼英攥住皇帝的手,心痛缓解了不少,她更加肯定了皇帝与她的心痛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但是她现在甚至顾不得去想这等荒谬的作用到底是为什么。 她听皇帝问她昨晚召太医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召太医是为了曲小将军和驸马? 这怎么可能,十八个监控器不是随时向皇帝报告她府内动向吗? 甘琼英一时间思绪万千,想不通这之中的原因, 她开口道:“不是因为我才召太医。” 甘琼英简单说了下昨日的事情,半点没有隐瞒,毕竟她根本分不清,皇帝方才问的话,到底是关心还是试探。 皇帝闻言抬起头,看到甘琼英似乎比刚才缓解了一些,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那阿姊为何会突然心口痛?” 甘琼英心说这我哪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抓着皇帝能止痛呢。 甘琼英还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帝王的指缝。 掌心的手指修长,却像竹节一般坚硬,没一丁点的肉。 甘琼英注视着他,才发现皇帝的身量实在是清瘦至极,从被她抓着的手向上看,他露出袍袖的手腕,竟只有骊骅的一半粗细,身躯甚至有些撑不起宽大的龙袍。 眼下更是青黑,面上满是病容,哪里像一个大好年纪的成年男子?还是一国帝君? 皇帝如此年轻孱弱,是甘琼英来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更让她意外的是,她在皇帝的眼中,没有看到她以为的那种冰冷和厌恶。 反倒是在她心痛发作时,皇帝那种发自内心地慌乱着急被她看了个一清二楚。 而此刻,皇帝得知她缓解了许多,眼里更是涌上了一种压抑不住的依恋。 就是依恋。 像雏鸟对成鸟,像幼崽对成狮。又害怕,又敬畏,又小心又眷恋。 甘琼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灼热视线,攥着皇帝的手也越来越紧,甚至整个人都在向前靠,几乎要贴到皇帝的鼻子上了。 她在不由自主地,甚至是没有意识地去靠近皇帝,对他产生无法控制的好感,自然而然地想要去亲近。 皇帝却因为两个人距离过近,在鼻尖即将要相碰时,微微别开了脸,躲避甘琼英的视线。 他面上露出了一些不自然,被紧紧抓着的那只手潮湿出汗,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异常僵硬。 他轻声道:“阿姊,你要保重身体。” 他说着用些力气,把手指硬抽出来。 手心一空,甘琼英如梦初醒。 她这才意识到,皇帝在躲避她,眼神逃避,坐在床边的姿势僵硬无比,而她…… 她她她刚才在干什么吗! 她差一点点就啃皇帝嘴上了! 我草! 我是疯了吗?! 第33章 把一国之君抱在了怀里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简直怀疑自己刚才被夺舍了,因为她竟然对着皇帝耍流氓! 她和他才初见,她就算是什么色中饿鬼,也不至于如此啊! 而且……而且她真的不好色。 怪。 真的好奇怪啊。 甘琼英以为今天进宫能够弄清一些剧情里面没有写到的谜团,但是现在她发现,一切仿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连她自己都差点失控了! 皇帝那种依恋的眼神,和他的行为显然不符合剧情。 甘琼英想不通,而且今天一切都太诡异了,她在一路上想过的多种可能,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对得上。 剧情里帝王如同未曾长毛的雏鸟,被太后和摄政王当做傀儡牵动,可偏偏对她这个恶名在外的长公主却格外亲近。 这到底是为什么? 若当真这般的亲近,又岂会将她嫁给一介商人? 这根本说不通啊。 谁来救救她。她脑子要炸了。 她能确定的是皇帝对她的亲近,并没掺杂着虚假,更不是逢场作戏,是真心实意的亲近。 这个甘琼英是绝对能分得清的,她没死的时候,自己也是有妹妹的人,亲情那种感觉很难说清,但她确实感受得到。 而她只一面就“见色起意”妄图对皇帝耍流氓的事情,她把自己都给震傻了。 但未容她多想,小太监突然带着太医来了。 甘琼英以为受帝王信赖的太医,当如庄太医一样,老成稳重,谁料来的竟然是个年轻俊俏的少年郎。 帘幔垂下,太医为甘琼英把脉:“公主近日来劳心伤神,忧思过虑。心痛应当是由此引发。” 甘琼英此刻心痛已然缓解一半,忍不住吐槽,她穿越以来过得胆战心惊,能不忧思过虑吗? 她很想让太医查查,她是不是脑子有坑。 不然她为什么现在还是很想去拉皇帝的手? “怎会如此?”皇帝焦急开口。 “那可有方式舒缓情绪?” “心痛会否留下遗症?” “肖太医,再开些疗养身体的药膳方子吧,公主她消瘦了许多,想来是进食不佳……” 皇帝突然话多了起来,围绕着太医细细询问,甘琼英听着不断冒出的问句,觉得此情此景相当熟悉。 这不是昨天她问骊骅身体状况时的情景再现吗? 甘琼英变成了昨夜的驸马,而皇帝变成了昨夜的她。 命运总是惊人的相似,最后甘琼英无奈开口道;“陛下,我没事。” 皇帝听到她开口,这才看向她,“让肖太医给阿姊行针吧,肖太医医术卓绝,针法更是厉害。” 这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像是怕甘琼英不允,于是皇帝开始承诺,“阿姊放心,我平日里,都是要肖太医行针缓解头痛之症的。” 皇帝这次主动坐在了她身边的不远处,看着她笑了下,似是在哄人。 “行针......”甘琼英看着一排细长的银针,想说,不必了吧,她这心痛显然不是身体的原因。 应当是剧情的原因。 可她却被皇帝的笑弄得走了神。 甘琼英从未想过,那样明媚的笑脸竟然在一个帝王的面上展现,他甚至还有一个小梨涡。 此刻瑞凤眼也弯成月牙,倒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弟弟。皓齿齐白,眼角弯弯,堪称可爱。 可她正看着那笑脸,熟悉的钝痛再次传来,甘琼英才好一点的心口,顿时又感觉到了一阵疼痛,还是酸涩的闷痛。 她欲伸手去拉皇帝,此刻只想把他紧紧拥在怀中,亲近一二。 但是甘琼英克制住了。 死死地克制住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好色。 但是再色胆包天,也不该这时候对皇帝耍流氓! 皇帝和太医见她如此,立刻决定行针为其缓解。 婢女为甘琼英宽衣,皇帝退出里间,在外间等候,他手指再次蜷起,在屋内紧张地踱步。 甘琼英本以为她的心痛和皇帝或者剧情有联系,太医的行针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被扎成了刺猬之后,她的心痛之症竟然有了极大缓解,显然这嘴巴没毛的肖太医,竟然还有两把刷子。 行针结束后,太医也开了些药告退。 甘琼英抚着胸口,祈祷不要再疼。 婢女扶着她起身,而此时皇帝亲自捧着她的衣服进来,衣服上还放着一块包裹着什么的帕子。 帕子布料柔软,随着走动的幅度,四角向四周垂落,一股清香突然涌来,皇帝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了被帕子包裹着的萝卜软糕,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湿润。 皇帝轻轻闭了闭眼,鼻尖感到一阵酸涩,再次抬头时,眼中因泪水而变得更加明亮,“阿姊,这是带给我的吗?” 他双臂慢慢收紧,他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滚动,缓步移动到甘琼英的身边。 “阿姊还记得我最喜欢吃萝卜糕吗……”皇帝的视线锁着萝卜糕,他缓慢蹲下,就在甘琼英的膝边。 “阿姊……”皇帝哽咽,那双凤眸几度微敛,含着的晶莹呼之欲落,他自下而上看着甘琼英,两行热泪终是无可控制地顺着面颊滑落。 内侍们见此全部自行退出殿内,还带上了门, 皇帝捧着萝卜糕,像是在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低头咬了一大口,边咀嚼边落泪,当着甘琼英的面狼吞虎咽。 泪水掉在萝卜糕上,也被他吞入腹中,他本是半蹲着,到最后竟双膝触地,似是在给甘琼英下跪。 甘琼英怔住了,心口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失,她现在头也开始大了。 甘琼英带萝卜糕,是想着万一她被皇帝惩罚,还能偷吃一口。 现在见皇帝一口接着一口,一边哭一边塞,噎得眼睛都圆了。她竟有种难以遏制的鼻酸,想跟着他一起哭。 美色害人啊! 怎会如此! 甘琼英咬住舌尖,告诫自己千万克制住! 甘琼英见皇帝快噎得翻白眼了,立刻下床,她有些手忙脚乱,倒茶时茶水都倾泻出了杯口。 皇帝艰难咽下嘴里的糕点,还不肯放下手中的萝卜软糕,就着甘琼英的手喝下茶水。 手中的萝卜糕近乎没了大半,只剩下了一些碎屑,他狠狠抹了脸,红着一双兔子眼看甘琼英说:“我以为……” 他又哽咽,声音颤抖,豆大的泪珠还在往下掉。 “我以为阿姊此生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不会再给我做萝卜糕吃了。” 甘琼英闻言头皮发麻,这玩意根本不是她做的…… 她不敢贸然说话,只能绷着已经僵硬的面皮站在那里,脑子里在疯狂分析着她应该怎么回应。 “阿姊还怪我吗?”皇帝的声音颤抖,这一句也问得小心翼翼。 但甘琼英完全不知怎么回答,就用沉默应对。 皇帝没有得到答案,眼神非常难过,但是他强笑了下,又径自转移了话题。 “快要到阿姊的生辰了,府内可着手准备了?” “若是缺什么,只管差人来宫中拿,若不然从宫中找几个老成的嬷嬷过去帮阿姊操办吧?” 甘琼英还是没有回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快过生辰了。 甘琼英一直不说话,皇帝的声音就越来越低落。 “召见两次,阿姊都回绝,”皇帝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本以为今日也不能见到阿姊的。” “阿姊,”皇帝始终蹲在地上,仰着头,满眼钦慕地看着甘琼英。 他声音带着一些颤音问她,“日后……能不能多来宫中看看我?” 甘琼英还是沉默,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回应什么! 救命! 啊! 她心又开始痛了。 “对不起,”皇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黯然地将甘琼英的衣物放在床上。 而后低下头,蹲在那里片刻,竟开始捂脸恸哭,“阿姊,对不起!” “将阿姊嫁给驸马是最好的选择了,我实在别无他法。”他埋在自己消瘦的双掌之中,哭得脊背颤抖。 “阿姊……是我无能,对不起……” 后面的话淹没在哽咽声中。 甘琼英一直没有开口。 她手中还拿着茶杯,看着跪地痛哭的皇帝,心里也泛起层叠的酸痛。 皇帝虽然比她高一个头,却哭得佝偻,身躯在甘琼英面前蜷缩成一团,像一条常年吃不饱的小狗。 她不忍地闭上眼睛,他哭得太可怜了。 可是即便闭上眼,面前人的悲伤和无助,依旧能伴着哽咽低泣,钻入她的耳朵,在她的心口化为一阵阵的抽痛。 甘琼英片刻后睁眼,伸手抓住皇帝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而后张开了双臂,把一国之君抱在了怀里。 随着心痛渐渐缓解,她才发觉皇帝的眼泪浸湿了她肩头的布料。 这本来该是悲伤的一幕。 但是甘琼英要用尽全身的洪荒之力,才能压抑住自己的流氓之魂,不趁人之危,侧头在皇帝湿漉消瘦的脸蛋上亲吻。 这一次进宫,她才意识到,这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要魔幻千万倍。 很多事情,书中没有给任何答案,现实更是错综复杂。 还有,谁能来告诉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皇帝起了色心? 她真的不好色啊…… 而且她有驸马! 她跟皇帝……不是姐弟吗! 第34章 “不行!”皇帝几乎是脱口而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将皇帝拥在怀中,心头涌起酸涩痛感。 “阿姊......”皇帝止不住抽泣,“是我无能,我找不到其他办法......” 这一声声抽泣好似钝刀在甘琼英心上刺下,慢慢划开伤口。而且更糟糕的是,拥抱除了会缓解疼痛外,还会勾起色心,她和皇帝距离越近,就越是想亲近。 “如果我再有用些,”皇帝哽咽着,说话时难免吞掉几个字,“定不会叫阿姊受半点委屈......” 皇帝趴在她的肩头,甘琼英轻轻拍抚皇帝的后背,看似是在安慰,实际上她已经多次忍住想要亲他的冲动。 甘琼英对自己在这时候“色心大起”是绝望的。 但同时她也察觉到不对劲,按理说她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至于此啊……好像是被操控一样的亲近之感,甘琼英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剧情作祟。 要是由着身体行动,现在她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必须要搞清楚原主和皇帝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可皇帝一直道歉,别说她想套话,就是想插话都难。 哥们,别哭了吧。 姐姐的心要受不住了。 内心积压已久的愧疚一朝得到释放,皇帝的情绪随着涌出身体的眼泪,渐渐恢复平稳,他盯着眼前一小片洇湿的布料,抬手粗暴地抹了抹脸。 他是真的无用,到了如此地步,竟还要阿姊安慰他。 “阿姊,”皇帝微直起身,分开一些距离,他双眼潮湿,看着甘琼英说,“你能来,我好高兴。” 甘琼英也在此时收回手,与皇帝对视,他眼中仍然湿润不堪,泪水随时都会流出一样。 甘琼英看他太伤心,出言安慰道:“阿姊见你也很高兴。” 皇帝听了甘琼英的话,微微晃神,这一刻他好似真的回到了从前,好似他和阿姊之间的那些隔阂,全都消失了一般。 “阿姊,我们去寝殿吧。”皇帝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身背对甘琼英时,搓了把脸上狼藉。 “好。”甘琼英点头。 几个婢女为甘琼英更衣时,皇帝按了按酸痛的双眼,突然的会面让他喜不自持,抬头看天时,才发觉日轮已走到头顶,已到了午膳时辰。 静安殿中,两人坐在桌前,殿内放着很多品种不一的翠竹,还有一些甘琼英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满眼都是绿色,木香充斥整个大殿,让人身心放松。 皇帝吩咐宫人准备膳食,甘琼英则端坐着等待,无论皇帝说什么菜,她都说好,因为她太饿了。 “羊皮花丝、仙人脔、小天酥、清风饭......” 皇帝不假思索,连续说出几道菜,甘琼英觉得菜名很熟,仔细一听,竟都是她穿越以后,在公主府内常吃的东西。 “清风饭记得甜味稍重些,”皇帝说完朝着甘琼英一笑,“阿姊喜甜。” “好。”甘琼英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笑着道,“劳烦陛下记着。” “阿姊……为何要一直称我陛下。”皇帝满眼委屈地看着甘琼英。 甘琼英闻言一哽,根据这半天相处,她已然明白,她和皇帝虽有龃龉隔阂,但私下应当是非常亲昵的关系。 如今他们“冰释前嫌”,她确实不该称皇帝为陛下。 但是问题很大! 她根本不知道皇帝叫什么! 甘琼英脸上堆着笑,转移话题道:“令人再做一盘萝卜糕吧。” 皇帝闻言神色虽然有些黯然,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都好。”他对着甘琼英讨好一笑。 不消片刻,婢女们鱼贯而入,依次摆放膳食。 甘琼英坐在桌边上,脑子里分析进宫这半日的一切。 皇帝连她喜好都如此熟知,对她如此依恋,叫她阿姊,不吝善意和眼泪,他们两人也并不似传闻那般关系紧张,而应当是很近亲的。 她对皇帝不由自主地产生那些荒谬的冲动,若是剧情作祟,那她和皇帝……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想事情时难免走神,身后的太监突然一嗓子,惊得甘琼英肩头一抖。 “陛下!”小太监慌张快步而来,顾不得帽子被风带偏,他像是一路疯跑过来,此时双手拄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太后......太后要传陛下用午膳......” 太后! 甘琼英忍不住朝后看去,再回头时,见皇帝表情剧变,如临大敌一般,他猛地看向了甘琼英。 “阿姊,快走。”皇帝慌张起身来拉她,“现在就走!” 甘琼英突然被皇帝拽离座位,她脖子向后一仰,听到了咔咔的骨节响声,她在后面问道:“啊?去哪儿啊?” 皇帝喘气声突然加重许多,他拉着人朝门口走,嘴里不断说着,“阿姊快走。” 甘琼英被拉着踉跄,感觉到他掌心的力度逐渐加重,她都不知道,身体清瘦的皇帝力气竟然这么大! “不行,得从偏殿走。”,皇帝走了一半,又陡然调转方向,神经质一般还不断嘟囔着,“来得及,来得及……” 甘琼英勉强跟上皇帝的步子,殿内的一众宫人,包括李公公在内都是一副慌张摸样。 到底怎么了? 她也不想见那老妖婆,可皇帝的反应这么剧烈,她是没有想到的。 婢女们跑在前推开偏殿大门,一束刺眼的正午阳光洒进来,她们纷纷怔在原地,而后像见到洪水猛兽般连连后退。 皇帝突然停下,甘琼英撞上了他的后背,珠翠乱飞砸到了她额头,想要揉揉时,却发现她的手在抖,准确来说,是抓着她手的皇帝在抖。 她一抬头,看见了一堆陌生面孔。 皇帝想要向后退,但显然已来不及,他下意识挡在甘琼英前面,身体止不住的颤却让他露了怯。 他可是皇帝,即便是真的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也不该如此。 甘琼英越过皇帝身形望去。 只见偏殿门口,一位姑姑带着一众侍婢,正堵在偏殿的门口,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胡姑姑怎会来此?”皇帝绷着脸和肩背,问出的话中却带颤。 胡姑姑是太后的心腹之一,太阳穴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她颧骨过高又清瘦,站在那里就透着股刻薄。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端容公主。”胡姑姑一行人跪拜,异口同声。 皇帝悄无声息退后一步,给李公公使了个眼色,而后开口,声音沙哑,“姑姑起来吧。” “谢陛下。”胡姑姑恭敬行礼。 李公公立刻上前来扶着甘琼英,甘琼英还未明晰状况,又要被李公公带走,可还未转身便被叫住。 “端容公主,太后她老人家口谕,许久未见了公主,甚是想念,”胡姑姑刻意升高音量,“今日听闻公主进宫,特地在颐年殿设宴。” “不行!”皇帝几乎是脱口而出。 第35章 这位小白花你是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胡姑姑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紧张地反复吸气,他勉强压抑颤抖,说道:“端容公主近日心痛不止,肖太医才施针完毕,朕正要着人送她回府安歇。” 甘琼英和李公公不敢再迈步,她看见皇帝的脊背单薄,却牢牢挡在她面前。 “竟有这种事!”胡姑姑大惊失色,立刻进殿来直奔着甘琼英,边走边说着“公主现在可好些了?” 皇帝见状向后倒退,视线锁着胡姑姑,他抬臂挡在甘琼英身前,将其护在背后,好像在玩什么老鹰捉小鸡,声音更低重,“不劳姑姑费心!” 皇帝紧盯着胡姑姑说:“太医说了要静养,公主的车驾已经在候着了。” 胡姑姑被阻拦,顿住步子,抬头微微一笑,甘琼英才看清,这姑姑笑的时候,眼里的白仁消失大半,堪称恐怖。 只见她薄唇轻启,吐出一句,“太后也已经在候着了。” 胡姑姑这时稍稍转头,吩咐道,“叫太医去颐年殿候着,若晚了一刻,不止是他,连带着其他人都要一同领罚,公主的身体要紧,肖太医尚且稚嫩,还是让给太后请脉的傅太医来给公主仔细检查一下。” 这句话看似是威胁太医,她的言词看似顾虑周全,实则是对皇帝和甘琼英警告,这不是邀请,而是胁迫,看来这场鸿门宴非去不可。 “陛下、公主,”胡姑姑嘴角勾起,“请吧。”。 两人同乘一架步辇,皇帝的拳头始终紧紧地攥着,面皮绷紧,额角的汗珠不知滑落了几颗,脖子也直挺挺地梗着。 甘琼英去抓皇帝的手,想宽慰几句,却被皇帝反握住。 她看到皇帝的眼神不知望向何处,甚至透着股呆滞,她用力回握了几下,皇帝才抬头看向她。 “阿姊!”皇帝突然回神,转头看她,双手抖动不止抓着她的手,边摇头边小声说“待会一定不要喝汤,任何汤都不要喝!” 甘琼英不明所以,但见皇帝如此反应过度,便也认真点头。 她知道太后是个狠角色,向来辣手无情,可她对皇帝做过什么,竟到了让皇帝闻之色变的地步。 皇帝和甘琼英被带进颐年殿,清新的花香涌入鼻腔,再往里走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冲散那股清新。 鹦鹉在笼中乱飞,却始终挣脱不出,太后正背对着他们,手中持着一根银质的细棍挑逗鹦鹉,地面散落着些许彩色的羽毛。 皇帝和甘琼英正要行礼,太后头也没回便说,“免了吧。”声音清亮,甚至有些悦耳。 二人直起身,甘琼英浑不在意地抬头,而后捏了把大腿强忍震惊,太后的模样她不是没有想象过,但眼前的这人显然和独揽大权企图篡位的太后毫不沾边。 这位小白花你是谁? 太后竟然是可爱卦的? 一双圆而亮的无辜大眼,睫毛浓密黑长,鼻子精致小巧,年纪看上去不大,而且长着一张极具好感度的脸,任谁看都觉得她是个纯善之辈。 只是与这小白花长相不符的是,太后装扮隆重,两侧的流苏密密实实地垂下,头上几乎看不见一缕黑发,全部都被金色和宝石的彩色占据,再多来一根发簪,都无处下簪。 衣裙是正红色的,裙摆宽大铺地,比寻常的尺寸要大出许多,富余的布料都能再做一身夏衣。 太后声音温和,招呼着两人,她一手拉着一人走向桌前,“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说着她自己则坐在中间,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甘琼英无法把剧情之中的老妖婆和眼前这个太后重合在一起,因为太后的语气温柔,引人不自觉想放松。 “自成婚后,端容便少来宫中了啊。你的婚事本宫也不赞成,”太后拉着甘琼英的手,轻微拍了拍,眼中是满满的关心,“可现在事已至此,日子总要过下去。” 甘琼英忍住想抽回手的冲动,可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摆,她尽量保持冷静,说,“此前是儿臣想不开了,如今倒是觉得驸马很好,儿臣如今与驸马琴瑟和鸣。” 太后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笑道:“甚好。甚好啊……” 随后太后又说了些老生常谈的话,多半是女子要三从四德,甘琼英也应着,但她突然发现太后的脸好像有点异样,妆面精致但却厚重,尤其是眼角处,要掉粉似的,想要画出如此效果,不知需要糊上多少层。 未等她细细端详,婢女们接连入内,眼前很快铺满精致可口的饭菜,这才盖过了那股药味。 甘琼英不敢动筷,这无异于白雪公主她后妈手里的毒苹果,观赏性和毒性一样强,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但都来自太后一人,她像个和蔼的长辈,好像对格外晚辈关心疼爱。 “虽说端容嫁出去了,但还是一家人”,太后给甘琼英夹了菜,眼神温柔如水,“往后常进宫来,可不要生分了。” “行宫虽说大,但却偏远,”太后凑近甘琼英,“闲暇时别闷在府里,多去走动走动。” 太后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对她莞尔一笑,“下月正巧,惠安长公主要在城郊举办夏猎,端容不如一同去玩玩吧。” 甘琼英僵笑,太后看了一眼一直埋头不语的皇帝,说道:“陛下也会去的。” 不等甘琼英回答,太后已经开始规划,“据说惠安大长公主的猎场之中也种了许多名花,正可制成糕点,去岁送入宫中一些,很好吃的。” 好像甘琼英参加宴会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太后仍在说,“对了,端容会骑马,回头本宫做几身骑行装,你也去挑挑料子。”。 甘琼英虽然对她的长相震惊,但是可没忘了她在剧情中是个搅弄风云的老妖婆。 着实佩服她这等演技,还有这温柔刀,刀刀要人命的路子。 端容公主才他妈的从马上摔下来,可能摔死了, 不然她怎么会穿越? 这笑面虎是要给她送骑装,还是要送她见阎王? 甘琼英看着眼前的精致面皮,有些想后退,她发现太后嘴角处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是不断微笑挤压形成的,而且她似乎是皮笑肉不笑,整个人处处不协调。 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包裹在华服之中的受人控制的傀儡,罩着不属于她的外壳。 甘琼英去看皇帝,一直没有出声的皇帝面色苍白地坐着,嘴唇也失去颜色,比方才在马车之中的状态还差,双眼直勾勾的。 甘琼英被拉着一直说话,皇帝在场却如同透明,被完全无视,她发现皇帝的视线始终锁着桌上的一个汤盆,她看清后后脊突然汗毛倒竖。 “不要喝汤!” 甘琼英想起皇帝的嘱咐,此刻看着那汤,眼皮不受控制地直跳。 怕什么来什么,太后不再寒暄,她站起身时,拿起了一把汤勺,褐色的汤水缓缓倒入玉碗,汤勺碰撞瓷碗的声音,一声声刮在甘琼英的心上。 这时,太后将碗递给了皇帝。 ! 甘琼英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绷直的脊背不敢放松半分,气氛压抑,她生怕稍不注意,呼吸都会错乱。 “这益补汤是专门熬给皇帝的,”太后眼角带笑,“近日皇帝多有劳累,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皇帝颤抖着抬手接过,嘴唇紧抿,他视线一直锁着玉碗。 甘琼英看到他手指泛青,显然用了很大力气才堪堪端住,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皇帝竟然没有犹豫,将碗放到了唇边。 太后一直注视着皇帝,看到皇帝咽下几口,才肯回头看向甘琼英。 她又弯起那双圆眼,绽开温和的笑容,“益补汤男女都有益,端容也尝尝。” 未等甘琼英反应,“哐当”一声突兀响起,几滴液体飞溅到她脸上,她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原来刚开始进入殿内的药味,正是这个! 玉碗翻倒,汤水飞溅,浸湿了胸前的龙纹,皇帝哆嗦着手扶正玉碗,倾洒的汤不断沿着桌边滴下落在龙袍上,他却不管不顾,猛然抬头绝望地望向甘琼英,一双通红眼几乎要渗出血来。 “多大的人了,”太后淡然一笑,语气带上几分嗔怪。 她再度起身,拿过那只玉碗,边舀汤边说“可别再打翻了。”她双手将玉碗放到皇帝眼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陛下不是最爱喝吗?” 皇帝的衣服沾湿,汤洒了满地,殿中的奴婢却无一上前,她们默不作声,仿佛是直立的死物。 太后看着皇帝,温柔询问,“皇帝面色如此难看,再喝一些吧。”,她故作关心,端着碗的手又向前近了几分。 甘琼英只觉得毛骨悚然,太诡异了,这宫中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她看出来了,这汤显然是有问题! 现在下药都不背人了? 甘琼英脑中像有一百只玉碗相互碰撞作响,太后还在逼着皇帝接碗,而皇帝竟然再次接下,认命般地再次递到唇边。 甘琼英欲哭无泪,傻子都能发现这汤里有猫腻,正在她担心皇帝的处境时,太后再次起身盛汤,而这一碗放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咫尺之遥的玉碗和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甘琼英听到太后开口,像是不容违逆的审判。 “端容,你也喝一碗。” 甘琼英瞬间浑身一僵,如临大敌。 怎么还有她的份! 老妖婆没完了是吧! 第36章 “立刻下去。”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恶心想吐。 浓重的药苦味与太后的脂粉香融合,充斥她的鼻腔,味道难以形容。 她盯着面前的玉碗,缓慢地伸出手,玉碗触感温凉,甘琼英却觉得冰冷刺骨。 太后笑而不语,不再看身旁的两人,菜肴上桌许久终于被送入口中,她微微点头发出赞叹,似乎今日的菜很合她胃口。 甘琼英脖子后的汗凝结成珠,这汤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尚且不知,但她记得皇帝的嘱咐,这汤喝不得,她必须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眼下直接拒绝不可行,情急之中她想到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直接装手滑弄洒算了。 玉碗慢慢端起来,甘琼英轻声嘟囔着:“好烫。” 正准备手一倾斜就倒掉,却听见“哐当”一声! 她忽地抬头,豆大的汗珠从脖颈滑进衣领。 玉碗在桌上摇晃,碗中已无汤药,皇帝的嘴角残留着褐色的痕迹,他双眼猩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涌出血来。 甘琼英还未在那声惊吓中回神,皇帝却突然起身直奔她来,宽大的衣袍厚重带起一阵风,她手中的玉碗被夺走! 动作过于突然,部分药汤倾泻而出,溅在桌上的珍馐中。 然而,更令甘琼英震惊的是,皇帝竟想将汤药再次一饮而尽。 甘琼英手中一空,她想要起身拦下,却被大力按住肩膀。 肩上的大手颤抖剧烈,指节泛白,用力到甘琼英感觉到钝痛。 甘琼英始料未及,呼吸一滞,头顶吞咽汤药的声音,似巨石一声声砸在她心口。 可她现在该怎么办? 身为始作俑者的太后仍在慢条斯理地夹菜。她看到袖口被溅上药汤,忍不住皱眉,手指松了力,菜又落回盘中,汤汁被激出几滴落在桌上。 太后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笑着放下筷子,方才可口的菜,此时她却觉得食之无味。 皇帝饮尽后,抓着玉碗砸在桌上,玉碗直接碎裂,尖锐的断口刺破掌心,鲜血不断漫出。 这是他自踏入这颐年殿之后,唯一的强硬。 他站在甘琼英与太后之间,是阻隔也是保护,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太后的脸。 “母后,”皇帝的声音不再颤栗,而是带上了帝王该有的低沉坚毅,“汤喝尽了。”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垂眸淡定整理袖口,护甲在洇湿的深红色水圈上摩擦,温声软语道,“皇帝冒失了,本宫的衣袖都沾湿了。” 见皇帝没有如她所料露出畏惧神色,太后惋惜般叹口气,道:“这身今日才穿了一次呢。” 她抬头与皇帝对视,而后展开温和的笑颜,语气像是哄人,却在越过皇帝,看着甘琼英说:“罢了,一件衣服而已,不值一提。” 桌上的菜肴早已冷却,香气早就淡了,只有浓重的药味久久不散。 两人无声对视,一个面色苍白身体不稳,似乎站立都用尽了力气,一个从容淡定眉眼带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皇帝微微倾身,声音嘶哑如鸦,“儿臣与公主,这便告退了。” 他没有等到太后的允准,径直拉着甘琼英的手腕不管不顾地朝外走。 胡姑姑似早有预料,已在门口阻拦,她一言不发,却不惧天子之威,直视着皇帝的眼睛。 甘琼英感受到手腕上的手又收了几分力,再看胡姑姑拦路,猜测皇帝是想带着自己硬闯出去,就在她也做好准备向外冲时,太后的声音在身后慢悠悠地响起。 “本宫累了。”太后声音清丽,伴随着一声慵懒的哈欠,“让陛下回去好好休息吧。公主身体不适,请傅太医过府诊脉开方。” 她像是体贴入微的长辈,每一句都在为小辈着想考虑。 胡姑姑目不斜视,直盯着皇帝的眼睛,“是。” 说完,她便低头退到一旁,这时,殿内的人似乎原地复活,再次有了生机,纷纷跪下行礼,“恭送陛下、公主。” 皇帝拉着甘琼英快步走出殿门后,太后缓步走出,随手掀开珠帘,珠子碰撞叮当作响,此刻她面上的笑意消失殆尽,厚重脂粉也盖不住她的怒气。 一众宫人大气不敢喘,个个抖如筛糠,刚才的大礼还未得到起身的指令,他们再次化为死物在原地伏地。 胡姑姑立刻上前搀扶太后,吩咐道“来人,把午膳撤了,重新为太后更衣。” 这一声令下,众人像是被解了禁令迅速爬起,几人手脚麻利地整理桌面,两人前去拿干净的衣物,一人点燃熏香。 片刻后桌上洁净,药味被冲淡,殿内恢复清新,她们动作快速,却始终没有发出瓷器碰撞的声响,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而颐年殿外,与其说皇帝是拉着甘琼英,不如说是拽着,他身高腿长疾步匆匆,甘琼英勉强才能跟上。 “陛下!” 李公公和一众人正在殿门口的台阶下方等候,见皇帝出来后一拥而上,有个小太监跑得太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众人的面上满是担忧。 李公公上前搀扶,看见了龙袍上的汤渍后双眼突然泛红,声音已然带上哭腔,“陛下。” 皇帝没有应答,只顾拽着甘琼英逃离颐年殿,好像怕慢了一步,便会被重新召回那个地狱。 宫人们紧跟在身后,他们顺利乘上步辇,落座后皇帝松开了甘琼英的手腕。 甘琼英肩膀酸疼,感觉手腕上粘腻,低头一看不禁一惊,手腕竟然已经有红紫色的痕迹,还有皇帝的血。 龙袍上残留着不少药汤,车厢内药味浓重,皇帝的额角与脖子汗湿,他浑身不受控地发抖,侧脸绷出凌厉的弧度,他在咬牙强忍。 “陛下,怎么了?”,甘琼英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 “陛下!” 皇帝还是未应声,但他突然像是无法忍耐疼痛紧闭眼睛,将受伤的手缩在袖口中,头不断磕着步辇的内侧。 甘琼英想去抓他却被躲开,于是开口询问,“那益补汤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想印证自己的疑虑,但这一切太过诡异,“陛下每次见太后都要喝吗?” 这时皇帝突然转头看向她,双眼已然猩红,“停下!” 他有气无力,声如蚊蝇,这一句宫人们并未听见,步辇还在行进。 行了几步路后,皇帝伸手掀开布帘,另一手指紧攥成拳,还是气弱声嘶,“停下!” 步辇被叫停,宫人们守在周围虽有疑虑,却不敢吭声,李公公焦急地在原地踱步,侧耳等待着里面的传音,半晌,却听见啪的一声,他大惊失色。 “下去,”皇帝盯着甘琼英,语气冰冷,“立刻下去。” 第37章 彻底失去了意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手背泛红,神情错愕,她刚刚想去扶皇帝却被狠狠甩开。 皇帝的过激反应让她怔住,午膳前明明还情浓于水,此刻急转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可皇帝眼中的情绪分明不是厌恶。 “立即送公主回府,”皇帝对着步辇外说。 他为了克制自己不露出药力发作的状态,咬伤了舌尖,“以后没有朕的传召,不得入宫。” 甘琼英:“陛下......” 后面的话甘琼英生生咽下,她看到皇帝的嘴角有血,是吐血了吗? 她慌张凑近,可容不得她说什么,皇帝竟然上手直接拉她下车。 挣扎间,皇帝握住她的肩膀,双眼中满是浓化不开的悲痛隐忍,那一眼,甘琼英便不再挣扎了,任由着被推出步辇。 步辇外的宫人见车帘翻动,李公公立刻上前,正好扶住了被推出来的甘琼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抬着步辇的宫人们便立刻继续前行。 夕阳西下,暖色的柔和日光洒在宫墙上,盛夏的热风拂过,可甘琼英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脊的潮湿还未干,闷痛再次从心口传来,她不由得蹙起眉。 李公公一直跟在甘琼英身侧,几次想要搀扶都被她抬手制止。 甘琼英强忍着疼痛,面色越发苍白,她想到皇帝不顾一切也要替她喝下那碗有问题的补汤,想到李全在看到皇帝出太后寝殿后的慌张神情,顾不得什么谨小慎微,必要问出个结果。 “李公公,”,甘琼英脚步未停,“益补汤是什么汤?” 李公公显然一顿,自以为掩饰过去,说出提前准备好的答案,“补气安神。” “你是当本宫是个傻的?”,甘琼英不再向前,转身回头问他。 李公公自然也不敢前进,弯腰候着,再次重复了一遍,“益补汤有补气安神的效用。”。 甘琼英被敷衍,眸光凌厉起来,可她现在宛若一个病人,双唇失去颜色,她又问了一遍,“益补汤是什么汤?” 李公公嘴唇狠狠抖了抖,却不再吭声了。 两人僵持不下,突然他扑通跪地,头重重磕了几下,再抬头时甘琼英看见了他额头泛红和满脸的泪痕。 “公主,别再问了.....“李公公哭求着。 “陛下......”李公公不断摇头,泪如雨下,“公主得空,定要常进宫,公主来是陛下最欢喜的事了。” “至亲血肉啊,公主万万不要同陛下生分了,”李公公呜咽着,眼泪簌簌滚落。 终于他忍不住冒出了一句:“陛下他在公主举步维艰,若是连公主都要疏远......” 陛下怕是连活下去的念想都没了。 甘琼英看着李公公,等他再说下去,他却嘴犹如蚌一般死死闭起来,再不肯多说什么了。 钻心的疼加重,甘琼英忍不住捂住心口,呼吸时都觉得心在抽着疼。 今日的一切让甘琼英身心俱疲,她甚至无力去扶跪在地上的李公公,“公公起身吧,本宫清楚了。” “公主明白陛下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就好。”李公公再次磕头,抬袖抹去眼泪,想要搀扶甘琼英却再次被拒。 “不必送了,”,甘琼英抬手制止,而后转头,手心已经渗出一片潮湿,“接下来的路,我记得怎么走。” “公主若是心痛再发作,”李公公说,“可随时召太医去公主府,但是傅太医开的方子,公主切莫服用。” 李公公不敢违逆皇帝的命令,却也不能忤逆公主,他远远跟在甘琼英身后。 甘琼英脚下飘忽,一头雾水。 她一手捂紧心口,另一手紧握成拳,鞋底踩在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可她内心却十分烦乱,她想不通这一切。 她第一次意识到,在这深宫院墙内,自己是如此渺小。 宫门口有几道人影闪过,甘琼英并未注意,她盯着脚下的石板路,缓慢地前行。 李公公在此时停下脚步,默默行礼,而后一直目送甘琼英出了宫门,被公主府的人扶住,他才转过身抹了把眼泪,快步朝着静安殿的方向走。 “公主!”满月看出甘琼英的不对劲,立刻上前,一手搀扶,一手架住甘琼英的腰,“这是又心口疼?” 身体有了些许支撑,甘琼英似乎也撑不住了,疼痛更加剧烈,她眼前忽明忽暗,眼皮也越来越沉。 一众侍婢见状纷纷上前,取下小凳,撩开车帘,三两人合力搀着甘琼英上马车。 甘琼英的额角渗出汗,钻心的疼痛却不肯停止,她顶着满头冷汗爬进车中,然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甘琼英突然看见在车内端坐的骊骅,她明显一愣,骊骅看她面色惨白,也有短暂的一怔。 两人相看无言,甘琼英坐下后靠在车壁上,不断抚着心口缓解疼痛,她眼前有些发黑,问身侧的人,“夫君是来接我的吗?” “发生什么事了?”骊骅跳过问题,看到她手腕的血迹眉头紧皱,接着又问,“身体不适?” 只那一瞬间,甘琼英有种想哭诉的冲动,受委屈时就怕别人是一句询问,可她忍住倾诉的欲望,不是她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想说她差点喝下毒药,想说皇帝多变的态度,想说自己完全没料到今日的一切,想说今日后悔来到宫中。 可是她要怎么说? 她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 她现在只想回家躺下睡一觉。 剧烈痛感让甘琼英忍不住弯下腰,她感觉眼前一黑,“心口好疼......” 她面无血色,无力再说一个字,马车的摇晃在她看来是天旋地转,她甚至无法抬起头看向骊骅,便径直倒下去。 骊骅忙接住甘琼英,声音急切,朝着车外喊,“立刻回府,快!” 甘琼英努力强睁开眼,可却什么也看不清。 她脑中纷乱,皇帝崩溃痛苦的样子,李公公那番奇怪的话,画面重叠快速切换,几乎要冲破脑袋。 马车加快速度,骊骅扶着浑身瘫软无力的甘琼英,看出她状态极差,他稍一松手甘琼英便会立刻倒地,只能将人护在怀里。 他以手背试甘琼英额头的温度,后又查看甘琼英手腕上的血迹,发现并无伤口后,明显松了口气。 “三九,”骊骅对着窗外道,“公主身体不适,你速速赶回宅邸,让人去庄子摘果子,请钟柳山的神医进府。” 周遭的声音含混不清,眼前的影子晃动不停,甘琼英感觉耳朵像是注了水,那水漫过了她全身,将她淹没,她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寒窟。 她双手摸索寻找身边的热源,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抱住骊骅的胳膊,朝着他怀中蜷缩,渴求汲取一点温暖,缓解一二。 声音越来越远,视线渐渐模糊,甘琼英眼皮如坠着千斤重,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身后传来的温度,竟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可心口的疼痛仍然强烈,她昏昏沉沉,再也无力睁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咬她!狠狠地咬她!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做了一个梦。 她之前也做过几次类似的梦,但是都很短暂,而这一次的梦境格外的长,也更加的真实。 真实到她哪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无法挣脱,并且犹如身临其境,化身为梦中人。 “阿姊!” “阿姊!” 有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响起,音量越来越大,直至响在耳边。 甘琼英猛地睁眼,便发现自己的眼前站着个奶团子娃娃。 睫毛扑闪着,一双大眼惹人怜爱,小脸蛋上还有些脏污的泥土,他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不全的乳牙,嘴里叫着“阿姊阿姊。” 阳光强烈到晃眼,甘琼英抬手遮了下,她盯着小娃娃看了片刻,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败的庭院中。 这梦境真的好真实…… 甘琼英起身想四处看看,奶娃娃追在她后面,拉住了她的手。 甘琼英低头一看,发现她自己的手上都是红色印子,大大小小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到了,更让她震惊的是,这双手分明是小孩子的手。 甘琼英几步凑到院中的水缸前,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脸,最多不过十岁。 她轻微晃头,倒影也跟着晃动,她张了张嘴巴,倒影也是同样动作。 “阿姊,这个给你吃……”奶娃娃手里拿着一截脏脏的,植物根茎一样的东西,递给甘琼英,对她笑着说,“酸酸的,好吃。” 甘琼英盯着他嘴角的梨涡,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失去了身体的支配能力。 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下,不是肉身的那种挤压,反倒像是灵魂被挤压,视角发生了转变,她变成了旁观者,但是却被困囿在一个小小的身体里。 甘琼英看到自己接过了那根茎,塞在嘴里咀嚼了一下,酸涩的滋味霎时间充斥了口腔,涩得她几乎落泪。 “好吃吗?阿姊?”小奶团子问。 甘琼英听到自己回答:“好吃,长生真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甘琼英都在用这种诡异的旁观视角,看着这对姐弟生活在这个破败的庭院之内。 他们找尽了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包括水缸里面偷水喝淹死的老鼠。 而随着某天夜里,一恶嬷嬷闯入院子,要将小奶团子抱走,甘琼英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大姑娘,老奴劝你,将六郎给老奴。”那恶嬷嬷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带着两个丫头,叉着腰堵在门口,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甘琼英跟着两个孩子的视角,看着她时是仰着头的。 “你放肆!”甘琼英听到“自己”说,“我乃慧娴公主之女!六郎乃是惠王幼子!将来若有一天,待惠王,待我王叔登上那贵不可言之位,必将你等背主的恶仆尽数车裂,凌迟!” 少女娇嫩的声音带着绝路兽类的声嘶力竭,她手中攥着一截被削尖的木棍,护着身后的奶团子,以孱弱单薄的身体,对抗对他们来说,犹如大山一般的恶仆。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凌厉,似旷野无羁的孤狼,那恶嬷嬷竟是一时未敢上前,口中却毫不客气。 “惠王?你王叔?”恶嬷嬷嗤笑一声,啐了一口道,“慧娴公主骨头渣子都烂没了,死得那么不体面,怀的还是野种,是皇族之耻,皇城之中谁还记得你这个公主之女?” “你当真金贵,怎会被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行宫?” “至于六郎,惠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子嗣绵长,怎会记得同行宫贱婢一夜欢愉所生的贱种?” “再说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惠王出征北疆,在混战之中坠马失踪,你竟还指望惠王御极登天?哈哈哈哈……” “把那小崽子给我,你这女娃娃还能继续在这里混着,我们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你只消日后认清自己的身份,好生伺候着我们便是了!” 老嬷嬷说着不再废话,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立刻冲上来抢人。 甘琼英一生从未如此愤怒无助过,她看着“自己”抓着一截树枝,同这些恶仆拼命,听着身后的幼弟猫崽子一样嘤嘤哭泣。 她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野兽,甚至一条狗也好,死也要将这些妄图抓走她弟弟的恶仆撕烂! 但是她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比起她护着的奶团子,一样孱弱得像是风中摇曳的小草。 她被迎面撞翻,手中紧攥的树枝扎了一下其中一个人,便不慎在被推翻的时候,插入了自己的腰腹。 奶团子被抓住,不住地踢打,拼命地叫喊。 “阿姊!阿姊!阿姊救我!” 甘琼英倒在地上,心如火焚,五脏俱裂,她咬着牙,撑着肮脏的地面站起来,将肚子里的树枝拔出来,失心疯一样朝着那些人身上戳。 “放了长生!” “放了我弟弟!” “放了他!” 她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化为疯狗,腰腹涌出的血浸透了她破旧的衣裙,她把抢夺她相依为命的弟弟的恶仆,戳得哀哀痛叫。 “甘霖!咬她!狠狠地咬她!” 被夹在腋下的小奶团子, 那个笑起来像个小猫儿一样,眼睛弯弯,还长着酒窝的无害小孩儿,闻言闭合了哇哇大哭的嘴,一口狠狠咬在抱着他的人身上。 整个行宫似乎在这一刻化为了炼狱,尖叫声和哭喊划破夜空,三个大人,竟没能制得住两个小孩。 恶嬷嬷受不了,只好一把将怀里的小孩扔在地上。 那小孩儿哪里会躲,“砰”地一声,跌在了地上,撞上了门口的石墩子,顷刻间就没了声音。 “啊——”甘琼英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已经撕裂了,快速冲上去,抱住了小孩。 将他翻过来的时候,他头顶已经鲜血淋漓,活活被撞出了一个洞。 “我杀了你们——”甘琼英这一刻的心情正如一个被扔入滚油的活兽,她抓着那截沾满鲜血的树枝,当作利爪,摇摇晃晃朝着那三个人扑了过去。 那三个人俱是被吓破了胆子,一边嚷嚷着疯了,一边后退,飞快地将院门给关死了。 甘琼英撞在了门上,哐哐拍动,喉咙之中尽是嘶哑的叫喊,犹如地狱爬上人间的厉鬼。 而门外三个人却惊疑不定地在按着伤口嘀咕,“死了吧?死了就好,死了就能交差了,不一定要把人送出去……” “这样死在里面,正好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只说他们是自行伤到的就好了!” “对,对,把门关死,反正上头交代也就是弄死小的……” “关死!”最后传来老嬷嬷恶毒的声音,“把那个死丫头也一起关死!” 甘琼英此刻却已经脱力,浑身颤抖着爬向生死不知的奶团子。 外面的大门被堵上,落锁上的声音响在午夜破败的宫殿之中,她们要将两个孩子,活生生关死在这院子里。 甘琼英捂着腹部,抱着奶团子昏死过去了。 梦境到这里扭曲变化,像是一副被消音的画。 甘琼英终于能够恢复被迫感受一切的状态,恢复旁观。 她看到女孩和男孩像两只可怜的,还没断奶的小狼崽,没有了成狼的庇护,即便是遍体鳞伤地胜了一次侵略者,却终究还是要死的。 而甘琼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两个孩子,正是少时的端容和皇帝。 第39章 剧情没有写的真相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很快画面又重新开始流动,老天似是怜悯这对幼崽,开始下起了大雨。 甘琼英又被拉入了被迫感受的状态,她感觉自己被雨点砸醒,然后艰难睁开眼睛,张开嘴,接雨水喝。 雨腥味伴着口腔的血腥冲进喉咙,她积蓄了一点力气,开始爬起来,把生死不明的弟弟背在背上,艰难地朝着屋子的方向挪动。 他们在这个院子里,度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发热、感染、饥饿、相互抱着取暖。 在他们几乎要死在这院子里的时候,一行人撞开了院子的门,冲进来,把他们带出了院子。 只是他们一时间并未能够将两个人分开,赶来救人的人们发现,他们两个被紧紧捆在一起,用破旧的衣裳当成绳子,连接在腰上、手臂上。 甘琼英最后被迫感受的,是已经开始腐烂的腰上伤口传来的疼痛和臭味儿。 接着画面变幻,他们都得救了,惠王凯旋,斩杀敌军将领,烧掉敌军粮仓,以一己之力,将持续多年的战争生生逼停。 带着当时皇子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的军功,风光回朝,一朝被封为太子,身边一群人跟着鸡犬升天。 而他之所以想起了自己扔在行宫多年的孩子,是因为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他的孩子几乎被戕害殆尽。 而从行宫找回来的这个,也是九死一生。 但好在,救回来了。 甘琼英看着梦境里面,那个真正的年幼端容,也因为拼死保护惠王的第六子甘霖,本为皇族耻辱的她,也跟着逆风翻盘。 画面开始变得非常快,一切都顺理成章,岁月如流水,有了成为太子的惠王庇佑,端容一招扬眉吐气,桀骜恣睢的性情也开始逐渐显露。 加之老皇帝薨逝,惠王这个太子登基,称惠成帝。 更是善用谣言,将曾经的皇族之耻,端容那未婚生子的生母,改写成了一段与当朝大将军可歌可泣生死相随的忠贞爱情。 而端容被破格封为公主,惠成帝感念她保住了自己仅存的血脉,对她恩宠过盛到遭人非议的程度。 而被封为端容的公主,与太子之间更是亲如亲生的姐弟,整日混在一处,嬉笑怒骂,甚至同吃同睡。 有一样的喜好,相依为命长大的两个孩子,更是有着旁人绝对没有的默契。 只是日久天长,端容公主渐渐察觉到自己看着弟弟时,想的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谁能阻止少年情动? 一次醉酒后混不吝的试探,让姐弟两个人的关系变得疏远。 因为动心的只有端容一个,身为太子的甘霖,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是吏部尚书之女,秀外慧中,才情无双,已经快要被皇帝赐婚为太子妃了。 端容发疯恼怒,故意约那尚书之女赏花游湖,然后设计让她跌落湖中。 虽然她最终还是将人救上来,并未将其杀死,但是姐弟两人因此生了隔阂,许久不曾往来。 而未等时间冲淡他们之间不敢产生的扭曲情愫,惠成帝突然重病,已经到了难以起身的地步。 本就风雨飘摇的权势迎来新一轮的震荡和倾轧,当时皇帝为了巩固地位娶的寇丞相之女,惠成帝自认为与他举案齐眉的梓潼,将他推入了地狱。 寇氏如同大树,多年扎根地下,虬结的权势犹如树根,已然无人能够撼动。 而正是那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寇氏凝安,用经年累月亲手熬制的益补汤,一点点断送了惠成帝的性命。 大厦已倾,太子甘霖羽翼未丰无人可用,登上皇位也是被处处被掣肘,成了寇氏手中玩偶。 风光无两的国之帝姬端容,也一夕间成为了可笑的落毛凤凰。 朝臣联合弹劾,数罪并列,嚣张多时的端容,成了众矢之的,眼见着便要被斩落云端。 而甘琼英这冗长的梦境之中,最后一个画面,是太后寇凝安,再度熬制起了益补汤。 她带着令人牙酸的虚假微笑,将这汤药递给了当今皇帝,甘霖。 甘琼英在梦中被迫感受一切,双眼的泪水几乎将灵魂流干。 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强行缝补在一具残破的躯壳之中,而那躯壳里面,显然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爱憎悲痛,一生不甘。 甘琼英猛地抽了一口气惊醒,梦境崩塌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声嘶力竭喊道:“长生奴!” 她乱挥的双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睁开眼,神不附体,好似还漂浮在幻境,又好似化身为了端容。 长生奴是甘霖的小名。 是他先前在皇宫之中,唯唯诺诺问甘琼英是不是还怪他,为什么叫他皇帝的时候,想要甘琼英叫的小名。 颐年殿里,那碗皇帝抢着喝掉的汤药,正是令惠成帝消瘦致死的穿肠毒药。 而这一切,是当时甘霖心甘情愿答应的,因为只有他做傀儡皇帝,才能保护他的阿姊。 而当初的端容,如今的甘琼英,便是太子被太后紧紧攥在手中的软肋。 让那向来软弱的孩子,用消瘦的肩背扛起不属于他的重担,日日服用穿肠毒药,熬着一眼能够望到头的生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甘琼英泪如泉涌,头疼欲裂。 “公主,没事了,再忍一忍,太医很快就行针结束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安抚。 甘琼英努力眨了眨眼,竭力想要把心中的痛苦驱散。 模糊的视线很快被帕子擦干,她看到了骊骅看她的担忧眼神,。 甘琼英闭上眼,总算是明白了一部分剧情没有写的真相。 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皇帝会那样消瘦。 为什么见了皇帝,她会心脏闷痛。 因为她……是端容啊。 或者说,她这重生的身体之中,还残留着端容的一切记忆。 而她成了端容。 她看着她曾用命护着的小孩,她心爱的不舍得苛责逼迫的男子,她从小到大相依为命又深爱的表弟,为了她,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被人肆意践踏残害。 如何能不肝肠寸断,心痛欲死? 第40章 甘琼英最擅长的就是猥琐发育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夜半三更,甘琼英等骊骅睡着了之后,爬起来让满月扶着她去府内后面无人居住的空旷之处。 “让你准备的东西备好了?”甘琼英紧了紧披风,侧身问满月。 “放心吧公主。”满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包袱,“按照公主吩咐的,都在里面了,香烛纸钱一应俱全。” 甘琼英点头,满月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问一问原由,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对自己的主子,有着绝对的忠诚和信赖,即便是甘琼英带着她去杀人放火,让满月递刀子泼火油,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 更何况甘琼英只是带着她到无人处烧纸。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这一天很多百姓在岔路口烧纸,祭奠死去的亲眷,期盼他们能够在阴间过得好一些。 甘琼英本来是考虑找个十字路口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 因为她不是要给什么死去的亲眷烧纸,她是要给自己烧。 或者说,她是要给“端容公主”烧纸。 自从那日从皇宫出来之后,甘琼英梦境连连,每一次,都像是身临其境地看了一场3D大电影。 那些都是真正端容的记忆,那些爱恨嗔痴,不甘与悔恨,都尽数呈现在甘琼英的面前。 而她像个暖水瓶,被迫敞开瓶口,被灌入滚烫鲜活的,不属于自己的爱恨嗔痴,只让她内里被烫得水泡连连,脱皮腐烂。 甘琼英足足有好几天,别说是试图让心情变好,她就是想要不哭,也很难做到。 她这几天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娘子,整日埋在驸马的怀中嘤嘤哭泣。 她最开始还挣扎一下,不想让驸马看笑话,毕竟他们两个虽说是夫妻,但说白了,也不太熟…… 但是后来她就放弃了,情绪不能自控的感觉太难捱了,甘琼英身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即便是身患癌症英年早逝,一辈子累积起来的悲痛,也抵不住端容的一角。 她这几日化身嘤嘤怪,把驸马爷肩膀的衣料哭湿了一层又一层。 心痛反反复复,苦药汤子一天灌好几遍,甘琼英到后来都觉得,汤药算什么? 她的命才是最苦的。 幸好这两天终于不做梦了,而且正值七月十五,甘琼英觉得,她必须得给端容公主烧个纸。 不为别的,她总觉得,她控制不住想要亲近皇帝也好,做梦也好,心痛也好,都是因为端容的灵魂,或者是意识还留在她的身体里没有离开。 甘琼英蹲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火盆点着了之后,就用小棍子挑着,朝里面放纸钱,顺便把满月给支到了几丈之外的荒院门口,去看着人了。 这个院子,已经是残垣断壁,几欲塌陷了,甘琼英一边烧纸,一边环顾四周,这里依稀还能看出,是当年端容小时候和皇帝相依为命的小院儿。 端容当了公主后,盛宠无边,将行宫弄成了自己的公主府,到处修缮重建,却始终没有动这个小院。 她应当是怀念的,却又不敢怀念。 甘琼英和她被迫共感过,对这里的感觉也是十分的复杂。 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周遭确实没有十八个监控影卫能落脚的空旷地,她便垂头看着火盆,从包袱里面摸出两个大黄纸金元宝,扔进了火盆。 “公主啊,你要是还在这身体里,我可以把身体还你,你费点劲,把我挤走就好了。” 她本来也不想占据他人身体而活,纵使珍惜得来不易的性命,但是端容有那么多的不甘,她又没有,何故要跟她夺取生的机会? 火舌舔舐金元宝,很快元宝烧了起来,映得甘琼英脸上赤红。 她表情一言难尽,想要得到一些“端容”的回应,又怕她真的回应自己。 毕竟她就算穿越了异世,也确实受不住“真见鬼”的刺激。 隔了一会儿,甘琼英继续说:“如果你没法重返人间,又不甘心,不放心……甘霖。” 甘琼英说到这里,心脏一阵抽痛。 她顿时后颈发寒,被吓得不轻,这无疑在印证,端容就算不是灵魂未散,也确实残存了一部分意识在身体中。 甘琼英艰难地咽了口水,声音变调地说:“我会帮你照看他。” “占据了你的身体非我所愿,”甘琼英说,“但是既然占据,我也无法自行离开,生命可贵,我会帮你照看你的亲人。” 甘琼英不是被端容残存的意识给吓到,才说这样的话。 她是真心真意地这样想。 她原本只想着自保,设法扭转剧情,改变悲惨的结局。 但是进了一趟皇宫,如今她才明白自己的岁月静好,都是皇帝为她日日饮鸩换来,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火盆烧得滋啦作响。 甘琼英又把包袱摊开,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叠的白白方方的玩意,上面点缀了一些芝麻,凑近了一看,有点像萝卜糕。 “吃点吧。”甘琼英用发紧的声线说,“甘霖非常非常的挂念你。” 她忍着心酸的滋味说:“他虽然对你没有情爱,却满满都是对长姐的依恋和思念,你没有白白地维护他,他还是你的可爱的小孩。” 甘琼英说到这里有点泪目。 抽了抽鼻子,抓了一把萝卜糕纸活扔进去。 对着燃烧得越发旺盛的火盆说:“从今往后,我只要能在剧情的夹缝之中求得一条生路,绝对会拉着长生奴一起活下去。” 甘琼英话音一落,火盆“砰”地一声,火苗窜了老高,差点撩上甘琼英的脑门。 她跌坐在地,感觉夜风乍起,浑身冷汗被夜风一吹,冰冷刺骨,像是某人无声的诘问。 甘琼英目光在跳跃的火光之中坚定道:“我说话算话。” 她蹲在那里,把带来的一整个包袱的纸活全都烧完,灭了火,这才扶着膝盖站起来。 夜风再度袭来,卷着燃尽的烟尘,吹拂过她的周身。 甘琼英迈步离开这里,满月很快也朝着她走过来。 甘琼英每走一步,都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等到离开了院子,回到了主屋门口,她仰头看漫天繁星闪烁,只觉得重获新生。 迷蒙的前路已经清晰无比,她不用再去纠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明白了她和皇帝如今是跷跷板一样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明白了剧情里面的端容,根本不爱钟离正真,她也不是一个追着撵着男人,自甘下贱的恋爱脑。 她只是为了不让那金川质子同荆西联合,必须去搅合他们之间的联盟。 她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疯了,她舍弃声名,勾连地方官员,收受贿赂,豢养府兵,甚至收了那么多的面首,为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她在为她心爱的小孩,那个为她饮鸩如饮甘泉的弟弟,争得一线生机罢了。 这本书,这个世界,是围绕着男女主角的爱恨纠葛而展开,但是甘琼英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真实之感。 不是几页纸的浅薄描述,不是一两行字能概括一生。 书中描述的部分,只是这个世界最不起眼的冰山一角。 她穿成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恶毒女配,她是一个挣扎求生,为了自己和亲人豁出一切,孤注一掷的可怜人罢了。 只可惜朝堂势力盘根错节,不比当年在一个小院里面拼死对付三个生了歹意的恶仆那么简单。 她近乎舍弃一切,粉身碎骨,一个权势有限的公主,能做的事情太过有限。 即便是她没有不慎身死在甘琼英穿越的节点马蹄之下,她最终的书中结局,也没能护得住皇帝,更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甘琼英看着闪烁的星河,叹息一声,她惋惜端容的境遇,因为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无论是换成任何一个女子。 但也是在惋惜端容终究执拗过头,她是生长在皇家的贵女,即便是挖出脊骨做成了刺,插满了脊背来伪装凶兽,也难以脱出她的境遇和生长环境,来看待问题。 她像一柄开刃的长刀,横冲直撞,刀折身死,却忘了刀这个东西,不仅仅能用来捅人,还能用来切菜,还能耍花,还能当烧火棍。 说白了,就是端容公主不懂什么叫猥琐发育。 而甘琼英最擅长的就是猥琐发育。 第41章 你的面首红杏出墙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明晰一切之后,真正的端容怀抱仇恨与顾勇,撞不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窄路。 甘琼英也不知道眼前的棋局,到底怎么走才能赢,太后寇家氏族盘根错觉,摄政王狼子野心,其他的皇子更都不是省油的灯,荆西王野心勃勃,邻国金川更是胃口大张,妄图吞并南召……但这重要吗? 甘琼英不会下棋,但是她可以掀翻棋盘,把对手撞飞啊! 甘霖生性懦弱,根本不适合做皇帝,她也不可能为了让金川不与荆西联合,而去追求下巴冲天长的金川质子。 他们可以跑路。 天大地大,她先前一个人不敢轻易脱离身份,古代女子势弱,柔弱无依恐无法自保,但是带着弟弟跑就不一样了! 现在她身边的那十八个监控,都已经不是单纯的监控了,那是皇帝给她的人呢,皇帝给她的肯定是最好的,最忠诚的,这就是她们未来跑路的资本。 能为她饮鸩如水的忠犬弟弟,就算是天塌下来,也绝不可能背叛她,这不就巧了吗? 甘琼英本来的思路就是设法从剧情之中脱身,现在有了弟弟,万事俱备……只差银子!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只要给她一些时间筹谋积攒,把鸡蛋放在八百个篮子里面,到时候天高海阔,谁能拦住他们姐弟潇洒天涯? 甘琼英胸如山海,开阔无边。 且等她使劲儿把殷都这一滩水搅浑,然后浑水摸鱼,带着甘霖隐姓埋名野鹤闲云去! 去他妈的剧情。 甘琼英带着微笑推开门,准备狠狠睡个好觉。 然后就看到了正对着门口,坐在她面前的骊骅。 甘琼英浑身一僵。 半夜三更爬起来出门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干什么好事情……虽然她是去给“自己”烧纸,但是这又不好说,因此她一时间有点心虚。 “公主好忙啊。”骊骅手中端着杯盏,视线从她周身扫过,如有实质一般,轻声细语,却压迫莫名的足,“公主是担心曲小将军的病情,所以漏夜去探望了吗?” 骊骅攥着杯子,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失控。 这些天他每天守着甘琼英,像一株贪婪的藤蔓,吸取甘琼英的虚弱、柔软、甚至是依赖。 从前甘琼英有多么强硬,这段时间的短短几天,她就有多么的柔弱可欺。 她双眼泪汪汪按着心口朝着他怀中钻,岂止是钻到了骊骅的怀里,简直钻得他心头又痒又痛。 他一边告诫自己,她是端容,是曾经险些将他折辱致死的跋扈公主,一边又忍不住心软成泥,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在她的依赖和柔软之中。 骊骅这才发现,他到底有多么期待有个人是“属于他”“依赖他”的。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是期盼有个家,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 甘琼英这段时间的每一滴眼泪,每一次抓着骊骅的手喊疼的时候,都像巨锤,砸得骊骅的防备,他的骄傲,包括底线都将要分崩离析。 他甚至有些邪恶地想,想让她这一生都患有此等心悸疼痛的毛病,这样……她就会一直依赖自己,抓着自己泪汪汪软绵绵地喊夫君。 只是骊骅也终究克制住了邪恶的想法,让三九请了神医驻府,为甘琼英诊治开方。 好容易这两日她恢复了一些,骊骅是真的没成想,她竟是有力气半夜三更地起身,跑去私会她的那些小情人了。 其实曲小将军还不能起身,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甘琼英半夜爬起来的时候,将搂着他的手臂从身上挪开,他就已经飞速地醒了。 他跟到了她一路去了后院方向,便没有再跟了。 他不想看到她去见谁,或者说他不敢看到她去找谁。 骊骅只比甘琼英早一点点回来,身上还带着星夜徘徊在外面的潮湿冷气。 他的掌心又破了,但是他像是没有痛觉一样,看着站在他面前,明显心虚地甘琼英。 他很想问她,“你不是说那些人都要处理,随我喜欢吗?” 为什么你又要这样按捺不住,夜半三更跑去偷情! 骊骅紧盯着甘琼英说:“我忘了跟公主说了,曲小将军是中毒。” 甘琼英闻言愣了一下,“什么?” 骊骅本不欲将这件事告诉甘琼英,他是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放那小将军一马。 但是甘琼英今夜出去私会面首,骊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活生生捅了一个窟窿,潺潺留着也已经中毒颇深的黑血。 每一滴都叫甘琼英。 他索性让她看看,她捧在手心带在身边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骊骅将几张薄纸放在桌上,示意甘琼英看。 甘琼英走近拿起,上面是一种毒的名字,名唤“重生”。 甘琼英眼皮一跳,而后又看到了一些记录,一些人的口述供词,包括药店的伙计,打扫后院角门的下人。 最后一张纸,购药的署名,正是甘琼英前段时间,一直带在身边的银月。 甘琼英眉头紧锁。 骊骅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恶意在她身边响起。 “你的婢女勾连你的面首,想要在府内跟你玩一出假死脱身。” 骊骅看着甘琼英的表情说:“曲小将军的姐姐在官妓营得罪了贵人,曲小将军偷了你好多钱,打着你的名号,将他姐姐安置在了城郊。” “银月七岁进府,曾是曲小将军姐姐的丫鬟,曲家落败,被买入公主府内。” “你的婢女吃里扒外,你的面首红杏出墙。” 骊骅几乎失控,像个被夫君辜负的深宅怨妇,隐忍多时,终于忍不住爆发,揭穿“丈夫”后宅见不得人的阴私仇事。 他说:“你竟还在意这些人到身体才刚刚恢复,就要半夜跑出去私会,焉知他们都是何等目的,万一有人曲意逢迎,待你松懈之时,床笫之间取你性命,你……” 骊骅的话音一顿,因为甘琼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手心怎么又破了?”甘琼英捧着骊骅的手心,神色紧张地问。 第42章 她可以放飞自我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手指蜷缩了一下,一些因为激动哽在喉间的话,不上不下,实在是被噎得难受。 他方才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在失言,他今夜就该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不该像个捉奸的丈夫一般,妄图将“红杏出墙”的夫人质问得哑口无言。 但是他难以自控。 他无法想象,也难以接受,她对着那些面首温柔纵容,谈笑风生的模样。 她会不会也露出像是这些天依恋他时的那般神情,朝着那些面首的怀中钻。 更甚的是他在不断猜测,她会不会也为了情趣,叫那些面首为夫君,为郎君? 只要稍微想一想,哪怕骊骅没有真的看到私会的画面,只是看着她朝着那个院子走了,也觉得五内犹遭火灼。 所以他控制不住地说了那些,他已经在后悔出口的话。 但他没有料到,甘琼英是这个反应。 “满月,去喊府医来……” “算了,去府医那里拿一点包扎的伤药来吧。” 满月在门外站着,听到吩咐后立即出门。 甘琼英捧着骊骅的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把扎入手心里面的一点树枝青皮给撕出来了。 可不是稀世珍宝吗? 这位可是活的财神爷。 居家跑路之必备珍宝! 她把自己这辈子对人的柔情蜜意都砸进来,好不容易把人弄家里来。算算时间,距离下个月的二十万两,已经可以倒计时了。 甘琼英想想就觉得格外的开心。 尤其是在她知道一切隐情,决定要带着皇帝跑路之后,骊骅就是她所有的资本来源了。 “夫君啊,”甘琼英捧着他,真心实意的一脸心疼,“你若是再这样自伤自毁,我可要明日着人把整个公主府内所有的树全都砍了。” 她说得一脸认真,这行宫依山傍水而建,内设真山瀑布,温泉游湖,蔚为壮观。 行宫之中的树更是数不胜数,若真是全都砍了,等于伐空了一座山,虽比不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是荒唐的十分别致了。 骊骅看着甘琼英,甘琼英又说:“我是去烧纸了,今日是七月十五,你没闻到我身上的怪味吗?” “我怕扰了你休息,才半夜偷偷去的,并没有私会什么人,只是去了府内比较荒凉的一个院子里,刚巧也在那些公子住的院子附近。” 甘琼英来自现代,知道夫妻之间,重在沟通。 虽然他们夫妻是假,貌合神离,可是跟财神爷之间那当然是不能有半点龃龉。 于是她决定真真假假,捡着能说的都坦白了。 “你知道的,这公主府曾经是行宫,我今日去的院子……是我和皇帝小时候一起住了好多年的院子。” 甘琼英拇指搓了搓骊骅的手背,说道:“我是想起了惠成帝,也想起了我早逝的母亲。” “这些天噩梦连连,梦到了许多年幼之事,你不也知道吗?” 甘琼英说到这里,带着些许嗔意看向骊骅说:“我不想总做噩梦,他们活着时我确实不孝,烧点纸求个心安。” “怎么就值得你夜半三更爬起来捉奸,还把自己的手又戳破了?” 甘琼英话音一落,骊骅便触电一般,将手掌收了回去,藏进了袖口。 他的神色也十分不自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来应对这种情况。 “你没睡着,见我半夜起身怀疑我去与男子私会,为何不叫我?” 甘琼英好笑道:“你是我的夫君,煌煌天日下,圣旨赐婚的驸马爷,即便是我当真红杏出墙,你只管抓住拉回来,再去打杀了奸夫就是了。” 甘琼英侧身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凑近他说:“拿自己出气,是非要我心疼吗……” 她语气中满是揶揄。 骊骅却根本不知道如何接话,眼中心中都很复杂,有心想开口提起从前她的恶行,连皇帝都管不住,天潢贵胄行荒唐事,他一介贱商,除了受着,他又能拿她如何? 但是他又死死抿住了嘴唇,并不想提起从前。 她的转变虽然让他无比错愕惶恐,终日惴惴不安,却让骊骅越发的无法抗拒。 正巧这时候满月拎着府医的药箱子回来了。 甘琼英亲自脱了外衫,挽了袖子净了手,给骊骅处理伤处。 好在这一次伤口倒也不深,就是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树木的枝杈被戳进手心,还挤压出了许多汁液,要仔细擦洗。 她做得认真,从不沾染阳春水的双手,拿玫瑰牛乳泡出来的娇嫩指尖,划拉在掌心痒痒的。 痒得受不了。 骊骅却没有躲。 甘琼英又是将好话不要钱地说:“夫君切莫再如此了,看着确实好心疼,有什么事情,你我夫妻都好说好商量着,和和气气的就解决了嘛。” “反正我都听你的。”甘琼英柔声说。 她同前些日子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 说是大变活人也不为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骊骅知道自己不应当沉溺与眼前镜花水月一般的幻象。 可她这般温柔笑意,缱绻无边,他像是一脚踏入了沼泽,挣扎得越狠,陷得越快。 没人能懂,他有多么期待这样。 这样和一个人正常相处,和和气气,随时随地都能被触碰。 骊骅像甘琼英几句话就顺毛的猫,摊开自己的掌心,任由她动作。 殊不知甘琼英现在已经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刚穿越来时她只觉得自己四面楚歌,什么都怕。 不敢崩人设,不敢表露自我。 对骊骅好,把财神爷弄回家,还要找理由,装矜持。 搞钱都要畏畏缩缩,用恋爱脑粉饰太平。 但是现在她可不怕了,皇帝是她这边的人,别管如何,她如今可是跋扈在外的长公主呢。 除了皇帝,她还需要在意谁? 还有谁? 她可以放飞自我了。 因此这些天甘琼英对骊骅表现出的依赖、弱势,包括此刻小狗腿儿一样的奉承谄媚,那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是真的心疼骊骅。 这他妈的是点金手啊! 她病中这几天粘着骊骅,骊骅就在她病床旁边处理账册。 她偷偷瞄了一些。 好家伙,这哥们动动手指头,那就是白花花的数十万两银子。 换算成现代那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 动动手指上亿啊! 这样的手因为她半夜起个夜烧点纸,就气得弄破了, 她罪孽深重啊!天理不容啊! “可别留疤了,”甘琼英说,“你那只手才好点,舌头也没有好利索,不行,明天我得让太医来一回,再给你好好看看,弄点除疤的药物。” “马上进雨季了,你的腿明天开始也要热敷草药,我看着你……” 骊骅听着她絮絮叨叨自己,看着她的温柔神情,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包扎好伤口,甘琼英简单洗漱了一下,而后拉着骊骅去睡觉。 骊骅身高腿长,他和男主角钟离正真是双胞胎,身体条件自然是顶配,哪怕脸上带着遮盖真正容貌的面具,只看身姿,也是神韵清华,挺拔清隽。 只是走起来左脚有一点跛。 甘琼英总是很配合他的速度,从不会将他拉得狼狈,但是再怎么掩饰,再怎么走得慢,也是有些同常人不同的。 骊骅走在她身后,微微躬身,看着她拆卸了发饰后露出的头顶发旋,心中因为她每一步体贴的等待,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 两人个俱是无话,很快洗漱上床。 时间已经很晚了,甘琼英打了个哈欠,规规矩矩的双臂压着被子,以一种标准的姿势入睡。 当然了,真睡着了是什么姿势,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她现在和骊骅一起睡,已经睡得非常自然了。 床很大,两个人堪称井水不犯河水,鉴于自己睡觉爱抱东西的毛病,甘琼英觉得在两个人中间加个被子的事情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不过今晚先这样…… 骊骅依旧转到里面躺好,身体也是规规矩矩。 他睁着眼,等着甘琼英睡着。 但是此刻他真是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 他看了看自己被包起来的手,目光垂落在布巾上面好久都没有动。 然后第一次,他转过来了。 面朝着甘琼英。 嘴唇动了好多次,才低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甘琼英恍恍惚惚,闻言“嗯?”了一声,疲惫地睁开眼睛。 但是她十足有耐心,这种状态之下,还能对骊骅勾起一个温柔的笑给他看。 没办法,谁抱着大元宝睡觉,也会笑醒。 骊骅看着她的笑,抿了抿唇,然后说:“曲小将军的事情,真的交给我办吗?” 骊骅声音有些紧绷,压得很低,“你还喜欢他吗?” 他问得太轻了,甘琼英太困了,没听清,也就没有回答。 骊骅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准确的回应,深吸一口气, 憋了片刻后提高声音道:“若是你喜欢曲小将军,我会将他的那些鬼心眼都剪了,让他认命好生待在后宅侍候公主!” 甘琼英被吓醒,肢体一抽抽,听到了骊骅的话,哭笑不得外加迷迷糊糊,伸手过去,胡乱地不知道摸了哪里,拍了拍。 “随你随你,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我谁也不喜欢……” 甘琼英摸着骊骅的脸,闭着眼睛手指挠挠,像在勾小动物的下巴安抚,说:“就只喜欢夫君……”的钱。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人都说半睡半醒的状态最像醉酒,而酒后吐真言,无意识说出来的,才是真的。 骊骅听了她的话,双眼一直锁着她的侧脸,眼中情绪翻滚不休。 那其中并没有甘琼英以为的,还有骊骅之前一直表现出来的温顺守礼,胆怯懦弱。 满满的只有令人心惊的偏执。 一个终生在风雪之中行路的人,以为自己一生也要这样赤身裸/体走下去,直至冻死荒野,却突然碰到了一堆越烧越大的火,会怎么样? 他先会畏惧,会疑惑,会害怕。 但只要他烤到了一丁点的热,他就会如同趋光的飞蛾,哪怕葬身火海,皮肉焦烂,也无法忍受再回到风雪之中。 第43章 是要……亲吻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自从给自己烧完纸,基本上就没有再感觉到心痛了。 很大的原因可能是她没有再总是去想那些不开心的,毕竟端容公主的不甘痛苦,和她甘琼英有什么关系? 过了十五,眼见着就是惠安大长公主的生辰,甘琼英这几天正在冥思苦想。 绞尽脑汁地讨好驸马爷,好让他帮忙选个送给惠安大长公主的生辰礼。 毕竟自己选是要花钱的,虽然公主府内也是有库房的,但是甘琼英某天跟着满月进去转了一圈之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必须抱紧财神爷的金大腿。 因为她整个公主府,如今都是个空架子。 好似风干掉的螳螂,虽然看上去还有那么两把大刀,实际上已经死去多时,成了空壳。 而且她的钱,据她试探满月的口风,好么,都花在了刀把上。 她只要一听后院那些公子身上花了多少钱,甘琼英就有种自己被一群蚊子嗡嗡叫着吸干血的恐惧。 然后,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 甘琼英捧着她整个府内的所有账本,把正在处理事务的驸马堵在了书房。 “夫君,厨房炖了参汤,晾差不多了,现在正好入口。” 甘琼英一身轻便的浅色纱裙,长发束成简单样式,发饰去繁留简,却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爽感。 她抱着账册倚在门边,见骊骅悬笔看过来,她微微侧身,满月就端着汤碗进来了。 笑眯眯地对着驸马说:“公主今晨专门跑到厨房看着火的,炖了整整一个上午,驸马也千万要多喝一点。” 满月对骊骅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为别的,因为甘琼英发现皇帝是她的人,而她身边的监控器也都是保护她的之后,她根本不需要维持端容的人设。 了解了这些,她立刻抓紧时间,给满月彻头彻尾地上了一课。 小到公主府的开销进账,大到家国存亡,以及商业发展对历史以及的整个人类的影响。 满月终于狠狠地意识到,权贵口中的贱商,在推动人类社会发展上有多么重要。 要是公主府没有了驸马这个活财神,他们四千多口人都得扎脖上吊,或者集体到街口要饭去。 当然了,这其中有些夸张的成分。 但是满月被甘琼英一通灌输,硬是开了窍,如今看见驸马骊骅,自动把他的脸变换成金元宝,那可不是见之眉开眼笑,恨不得抱着啃上一口吗? 正所谓仆肖其主,主仆两个统一思想战线之后,整个公主府霎时间变得和风细雨,所有对驸马的人有看轻和排外思想或者举动的,一律严惩不贷,若有屡教不改的便发卖了事。 因此几天之间,毫不夸张地说,驸马骊骅已经彻底成了公主府的真正主子。 他一言一动,牵动了整个公主府四千多人的神经。 连向来眼高于顶桀骜难驯的公主府侍卫长陈瓦,被甘琼英耳提面命了两次之后,都把他那一张常年僵着的脸抻平了,看见驸马进出公主府,不仅主动安排马车,还会笑呢。 把三九笑得每次看见他都尿意十足,总觉得他不是示好,是想要趁他们不备杀人灭口。 甘琼英这几天那可是起早扒瞎地溜须拍马,把一个千随百顺的小娇妻演绎得淋漓尽致。 于今天早上,她终于蹲到了这个月的二十万两。 加上上个月的二十万两,甘琼英现在足足有三十五万两! 不是她不会算数,是他妈的府里开销太大了。 毕竟四千多张嘴,从来也没有过过什么节衣缩食的日子,从上到下讲究排场,没有人知道节省为何物。 甘琼英仿佛每一天睁开眼,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长着腿跑掉,追都追不上。 满月把参汤放到骊骅的手边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盯着骊骅喝。 骊骅拿起汤碗的手指都有些僵硬,他身边伺候的甜角更是整张脸皮都在抽搐。 倒也不怪他们“受宠若惊”,实在是整个公主府都活像是感染了疫病。 满月之前和甜角有些龃龉,这几天找甜角深夜谈心,搂着甜角睡了几宿,现在甜角一看到满月,不光不跟她争什么,还总是面红脖子粗。 因此这屋子里一共就四个人,气氛却怪异的很,每个人的肚子里都怀了好几个鬼胎,看着是四个人,实际上是一群人。 骊骅端着汤碗,把补身体的汤药喝了。 满月小小年纪,笑得活像是骊骅的奶娘,一张脸充满了看孩子吃奶吃得欢的慈祥。 “奴婢再去给驸马看着药膳,这药膳最讲究火候,一刻也离不开人呢。” 满月说着,端着空掉的碗和盘子,顺便把甜角一起拉着要出门。 甜角绷着一张难以形容的小脸说:“姐姐别拉我,我要给驸马研墨呢……” “你们姐妹去玩吧,我来帮夫君研墨。” 甘琼英顺势上前,把账册都放在桌角,挽起袖子便开始研墨。 她平日里都是一身华服,今日衣着轻便,研墨倒非常合适,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甜角被满月给拽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甘琼英和骊骅。 两个人日日同床共枕,同进同出,但是门一关,莫名有股难言的气氛弥漫开来。 骊骅将毛笔放下,侧头看着甘琼英说:“公主有何事?” 甘琼英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账册朝前推了推,对驸马道:“这是公主府的所有账册,我瞧着头疼,夫君帮我看看吧。” 甘琼英拖了凳子,紧贴着骊骅坐下。 骊骅面皮未动,但是耳朵的薄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是遮不住的。 公主最近……未免有些过于黏人。 尤其是生病之后,几乎终日待在府中,推掉了所有她从前喜欢的邀约,除了骊骅出去巡视店铺的时候,整日都跟在他的身边。 她最近连钟离正真的邀约都推了两次。 最开始三九怕骊骅搬来公主府受委屈,找钟离正真帮忙。 钟离正真倒是想帮,奈何端容公主根本不见他。 端容公主为了钟离正真做出来的那些出格事多不胜数,不顾名节一往无前,追在他身后落马重伤。 但是现在居然不肯见他。 骊骅知道了也十分震惊。 “公主府内的账册,不是有专门的嬷嬷管着吗?”骊骅不动声色,并没有立刻去看那些账本。 确实是有专门的嬷嬷管着呢,还都是宫中皇帝给她派出来最好的人了。 可那些嬷嬷的规矩行事是一流的,却不善经营,不懂市井行情,虽然将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但终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甘琼英不能光指望骊骅每月给的接济钱,她也是有些产业的。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这是跟驸马要渔具呢。 为了她的跑路大计,她总得把这些遍布各地的庄子和铺子都先运作起来,才好去发展能够瞒天过海的其他分支。 把鸡蛋放在无数个篮子里,到时候无论她和皇帝朝哪边跑,都有蛋吃呢。 “嬷嬷们年事已高,”甘琼英说,“来公主府本也都是养老来的,怎好一直让嬷嬷们为我操劳。” 甘琼英研墨过后洗了手,擦了擦站在驸马身后,竟然上手给他揉捏起了肩膀。 骊骅后背霎时紧绷无比,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敏感,后背尤其敏感。 不过他紧绷着身体应对,却没有让甘琼英停下。 因为他除了敏感之外,还有另一重难以启齿的癖好,那便是他哪怕抗拒,也非常喜欢同人肌肤接触,甚至是渴望。 甘琼英低声温柔,歪头凑在骊骅耳边说:“夫君善经营,我的这些庄子店铺都是入不敷出,不若一并交给夫君打理,看看能否起死回生。” 反正都给你了,不能起死回生,就是你的问题! 甘琼英这纯粹就是要耍赖。 只是她的态度着实太好,骊骅没法拒绝,因为盘活几个铺子庄子,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他只是比较震惊,府内账册全部给他打理,那不是等于将整个公主府交在他手上吗? 这种等于将自己脖颈送到他人手中的作为,岂不是和任由他人拿捏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恐怕不妥吧。” 骊骅想侧头看看甘琼英的表情,却不慎和她凑近的脸蹭在了一起。 骊骅整个人都瞬间僵死,紧张地扶住了桌角。 他知道甘琼英突然的转变,就是因为见色起意,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睡了好多天了,虽然也多有亲密举动,却都是止乎于礼。 甘琼英从第一天想同他合房之后,这都搬进公主府半个多月了,再未有过分之举。 骊骅以为她这般凑近,是要……亲吻他。 他脑中顷刻间混沌,不知作何反应。 第44章 甘琼英有的是骚办法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不过甘琼英却很快退开了。 她摸了摸两个人蹭在一起的鼻子,笑着说:“夫君大才,掌管天下商会,管家还不是手到擒来?没什么不妥的,如今你我夫妻琴瑟和鸣,我以后就仰仗夫君过好日子了。” 这可是真心到再不能真心的话。 她就是要把一切都跟骊骅绑在一起,反正她公主府亏空成这副样子,她有什么好怕? 她一个穷逼,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这样才能蹭到财神爷露出指缝的金山银山。 她好慢慢布置筹谋,待日后剧情崩乱山河破碎之时,她好给她和皇帝,用金玉铺出一条求生路来。 骊骅闻言没动,他保持着那个偏头的角度,慢慢地回身。 他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有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失落,从心底的缝隙慢慢钻出来,很快化为一缕烟尘,消失不见。 骊骅坐在那里顿了顿,说道:“既然公主信任,那我可以接管府上的事物,只不过需要从商会那边调度过来几个人,要先盘点公主府的库房、商铺,包括派人去各地查看庄子的实际状况……” 甘琼英自然无一不应,一叠声的“好好好。” “都听夫君的。” 骊骅犹豫了一下,又试探道:“公主府内的人情往来,我也需要一份详尽的名单。” 这便是要彻底摸清公主的势力网,这是骊骅同甘琼英成婚的初衷。 是他的亲生父亲,以他身边跟着的侍从的性命相要挟,要他必须做的事情。 就是要借端容公主的势,为他的弟弟提供各种便利。 既不能真的让他弟弟同端容公主有所牵扯,免得惹了一身腥,也要借她的势搅弄政局,那便只能牺牲一个人同她纠缠。 骊骅就是那个牺牲品。 可笑的是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牺牲品。 只是骊骅从前无论如何打探都因公主身边守卫森严无法成事,却没料到峰回路转,她转头就将一切都摊开在他的面前。 如此的毫无防备,如此的猝不及防。 甘琼英闻言道:“这也不难,我让满月整理出名单和一应往来的次数礼单。” 甘琼英还故意神神秘秘道:“不瞒你说,我这些年手上紧,受了不少各地贿赂,这种事还是低调一点,咳,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准要骂我的。” 甘琼英一副将胸膛之中的心都掏出来给骊骅看的架势。 骊骅惊悸之余,心中也腾起了难言的滋味。 她竟是连这种事情也告诉他了…… 一时的见色起意,真的能令人如此掏心掏肺吗? 骊骅拿过账本,慢慢翻看着,尽力压抑他心中跌宕的不平和不安。 而甘琼英明知道他和钟离正真关系匪浅,却依旧把一切交给他,并非是多么信任他。 甚至都不是在试探他,看他会不会和钟离正真勾连。 而是她未来要走的路,和这些势力网,和钟离正真在剧情之中注定要成就的大业,都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的人叛她不叛她,她的势力被谁利用,全都无所谓。 没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局面了,如果骊骅真的将一切都透露给钟离正真,钟离正真彻底搅乱眼前的局势,那正好方便甘琼英趁乱行事。 总之甘琼英成功把一手的烂摊子甩了出去。 整个人神清气爽。 “既然是夫君管家,那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夫君觉得送点什么东西合适?” 甘琼英打蛇随棍上,骊骅账本都没有看完,她就开始朝他要东西了,因为她的库房里,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要想自己送,就要拿她手里的银钱去想办法买。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手里的钱有正经用处。 骊骅还没有意识到甘琼英的真正目的,迟疑了一下说:“我要先了解惠安大长公主的喜好。” 甘琼英见他手指上被墨水污了一块,就随手拧了帕子,坐在他身边,促膝长谈一般,拉过他的手指,边擦拭边说:“这惠安大长公主,是我生母的姐姐,天生要强,嫁的是前朝的探花郎,喜好嘛……” 甘琼英根据端容的一些记忆,细细地把惠安大长公主的喜好说了。 一点也没有隐瞒,因为她必须在过几日大长公主的生辰之上,把她给哄住。 在端容的记忆中,端容公主和惠安大长公主素来不和,惠安大长公主见她便会教训她,说话极其难听,看不惯她的行事作风。 更有深层的原因,是因为端容的出生,才害得端容的母亲,也是惠安长公主的亲妹妹难产而亡。 这姨娘看不上她也是有原因的,原本端容的出身就不光彩,害死了亲娘,肆意妄为这许多年,尽干荒唐事,哪个长辈会喜欢? 但是在端容的记忆里面,几次端容闯祸出圈,后来能轻松摆平,太后手眼通天,也没真的把端容怎么样,这惠安大长公主在其中必然是有插手的。 甘琼英利用端容的记忆检索多时,发现事到如今,唯一能够护着她和皇帝的宗室,就只剩下这惠安大长公主。 甘琼英此次夏猎必须要去,还要舍了脸皮,把她这位姨母哄得回心转意。 哄人礼物最重要,她可劲儿说了一通,让骊骅替她千万仔细斟酌。 “夫君,这件事就都交给你了。” 甘琼英说:“此次的寿宴在大长公主城外的庄子里,顺带举办夏猎,我若是没有猜错,会遍请城中贵女公子,大长公主的孙女如今将要及笄,她肯定是要帮她相看相看如意郎君呢。” “到时候夫君随我一起去。” 骊骅闻言手一抖,猛地抬头看她:“你说什么?我怎么能去?” 他的身份,氏族皇亲等级森严,士农工商,商者最贱。 他如何能去那种场合,而且……他们从未一起出过门,世人都知道,他这个驸马,连公主府的家奴都不如。 “我们是夫妻,你是驸马,如何不能去?” “按理说,成婚总是要拜会长辈的,我们自从成婚以来,还未曾拜会过姨母,此次一并拜会祝寿,岂不美哉?” 她肯定是要带骊骅去。 还要在那里和骊骅上演一出鸾凤和鸣。 至于目的嘛……那肯定是要搅乱剧情里面钟离正真和雪娥郡主的“一箭生情。”。 剧情里面端容也去了此次夏猎,作为“恶毒女配”,她当然是四处不讨好,闹了很多笑话,害人不成反受伤。 还间接促成了钟离正真和雪娥郡主温雪玲的美好爱情。 甘琼英现在就是端容,在她准备好后路之前,绝不可能让钟离正真和女主温雪玲顺利开展奸情。 甘琼英和真的端容的目的都一样,让他们不能在一起,只要金川皇室和荆西王那只大老虎联合,南召必定开始风雨飘摇。 还不能飘,等她弄好后路再飘。 因此甘琼英和端容,一死一生的两个人,来自不同世界走着不同成长之路的两个偶然相交的灵魂,终究在剧情上走向了殊途同归。 搅乱干扰男女主。 只不过比起端容的横冲直撞,头破血流,以身献祭,以血让人胆寒畏惧。 甘琼英有的是骚办法来达到目的。 比如……她绝不可能追着钟离正真跑。 她要让他追着她跑。 而骊骅,正是她最趁手的工具。 第45章 吹天吹地,吹得骊骅脚不沾地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七月二十四,惠安大长公主生辰。 于城郊西山皓月庄设宴,宴请各家贵女共赏荷花,泛舟饮酒,交流诗画琴艺。同时宴请各家公子,赴西山皓月峰夏猎,切磋箭术骑术,打马球,饮酒烹茶,泡皓月暖泉。 惠安大长公主如今年过半百,是如今皇族宗室之中,最举足轻重的存在。 因此七月二十四日当天,整个殷都大部分的氏族公子贵女,尽数驾马乘车,赴西山皓月庄赴宴。 甘琼英自然也是一大早上,就被满月从被窝里面扯起来,傅粉点唇,一层层的华服锦缎架起了公主的尊贵和威仪,最后自然是珠翠满头,环佩叮咚。 甘琼英对镜打瞌睡,头宛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 “公主今日必定艳压群芳。”满月说,“这浮光流月缎,还是陛下亲赏的潮州贡品,据说行走起来浮光溢彩,似流月照身,裁制成衣,果然不同凡响。” 甘琼英只觉得大夏天穿太厚了,热得要死。 这种盛夏时节,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空调配西瓜和大裤衩背心。 只可惜现在她偶尔都会恍惚,尤其是有了端容公主全部的记忆之后,经常有种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荒谬之感。 毕竟她在现代生活的那二十几年,都没有穿越后的这一个多月惊心动魄。 好在虽然热得要死,她却是公主,还是个奢靡至极,专门喜好铺张浪费讲究排场的公主。 因此她的屋子里,她所有待着的地方,包括稍后她行路的马车里面,都是会放冰的。 倒也不是不能忍。 她梳洗打扮完毕,从妆奁之中,摸出了一块圆润莹白的玉环,正是她之前追着钟离真正要回来的那一块。 要回来之后甘琼英就一直放在妆奁之中妥善保管着,如今重新绑了络子,青络子配上白玉,看上去便极高雅贵重。 正配她的财神爷。 甘琼英梳妆好了之后,被婢女们扶着出门,一大早的骊骅也被他身边的人给拉着打扮,把骊骅弄得晕头转向。 最繁杂的金线水纹靴,最低调却而奢靡的潮州浮光流云缎,紫玉的冠钗配成套,配色以素雅为主,却处处都透着尊贵和心机。 甜角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见识过的所有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地堆在骊骅的身上,生怕自家大公子要被人看轻了去。 骊骅倒是不甚在意,主要是他被旁人看轻的时候太多了,且他私心里,从不觉得从商低贱。 商场正如战场,他非常享受在商场之上点兵布将,挥斥方遒的感觉。 他动动手指,便让一城灾民有吃有喝,也能抬抬物价,便让他看不顺眼的氏族权贵焦头烂额。 骊骅并不以他人的轻视而自轻。 尤其是……甘琼英最近同他说,他这双手乃是点金之手。 他便是能够点石成金的财神爷。 虽然只是给她重新调配了她铺子里面的一些货物,让生意起死回生,她那般说实在是有些过了。 但是骊骅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奉承和追捧。 尤其是她看上去那么真情实意,半点不掺虚假,眼中尽是敬佩。 骊骅从未体会过这样哪怕做一点小小的事情,也会被毫不吝啬夸赞追捧的滋味。 这本来是父母长辈用来哄小孩子的套路,无论做什么,哪怕是多吃一口饭,都要夸一夸。 但是偏偏骊骅孤苦长大,一个老嬷嬷能藏住他这被皇族抛弃的“祸害”不死,已经是极限了,如何又能够像寻常家长一般,处处看顾到? 况且古代世界,寻常人家的男子,那也是要严格教育,以期后面顶立门户的,断然不会溺爱。 于是甘琼英这“不合时宜”的溺爱,像骊骅人生之中一场经年迟到的大雨,如今一股脑地瓢泼而下,已经快要把骊骅淹死在里头了。 “夫君,夫君!”骊骅正对镜走神,回忆甘琼英各种夸赞的时候,甘琼英的声音便如同从脑子里跑出来一样,转了一圈,又钻入了他耳边。 “夫君呐!你有没有梳妆好?马车已经备好了,你……哇!” 甘琼英提着裙摆,边兴致勃勃地叫骊骅,边进门。 骊骅闻声转过来,甘琼英立即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眉飞色舞地笑起来,好似看到了什么谪仙临世。 骊骅见她这反应实在是哭笑不得,甚至有些僵硬起来。 太夸张了。 甘琼英还在道:“我的天,这是我的夫君吗?当真不是哪位神仙犯了错,被贬下凡尘便宜了我吗?” 甘琼英自从放飞自我之后,那就是个骊骅吹。 各种吹。 吹天吹地,吹得骊骅脚不沾地。 她走近一些,围着骊骅转来转去,啧啧有声。 骊骅若不是面皮难以透红,此刻已然面红耳赤了。 “甜角给你装扮的?当赏!”甘琼英对满月道,“驸马身边的人伺候得好的,全都有赏!” “好嘞!”满月喜滋滋接话。 最近甘琼英动不动就赏骊骅身边的人,满月一开始还有些许微词,但是很快甘琼英又给她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满月醍醐灌顶,深觉公主当真智慧深远。 现如今整个公主府内,驸马同公主府的人堪称其乐融融,驸马和公主更是,无论是谁说话,连个重音儿都没的。 那可是连寻常的相爱多年的夫妻之间,也没有的和谐美满呢。 甜角被夸了,还被赏了,到底是年岁小,一点矜持很快就散了,忍不住道:“驸马爷腰细腿长,这身锦袍赶制得着急,奴婢以为长了呢,没想到正好。” 甘琼英闻言更是夸张道:“那怎么可能长?驸马爷的腿本宫可是夜夜都瞧着的,长得很,床头到床尾都空不下呢。” 眼见着话题一下子就转到了床榻之上,甜角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差点哭了。 甘琼英也不逗小孩儿,边啧啧边走到了骊骅身边,伸出手竟是来丈量他的腰身。 骊骅戴着人皮面具,收拾得再怎么利索,那也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清隽秀芝。 但是他腰背实在挺拔,如松柏芝兰,被玉带紧紧束着,精瘦却暗暗透出力量。 并不孱弱。 甘琼英却掐了一下道:“嘴里还疼吗?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好了没有,怎么我都没有注意,你腰这么细。” “我就说,你吃得太少了……” 骊骅已经是耳如火烧,微微垂眸看向甘琼英,将她抚在自己腰身,令骊骅险些忍不住随着她的抚动战栗的手拿下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些无奈道:“好了。” 这么多下人看着呢,什么都往外说。 骊骅实在是无法适应她有些浮浪的言语,每次都要被她臊红,这一屋子的人亦是。 第46章 视线垂落在她小巧透红的鼻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把手从骊骅腰上收回来,逗一逗而已啦。 她看着骊骅嘴角抿起,压住那一点点上翘的弧度,克制又矜持,但根据甘琼英这么多天细致入微的研究和观察,知道骊骅这是开心的体现。 财神爷开心就成,她从袖口摸出了那块玉环,亲自上前为骊骅系上。 “这个是陛下赐我的,据说价值连城,”甘琼英说,“这等金贵之物,正配我金贵无比的夫君。” 系好之后,而甘琼英微微后退一步说:“瞧,多配!” 骊骅低头看了一眼,却微微愣了下。 他抬眼看向甘琼英,先前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水上被戳破的泡泡,噗嗤一下,就散了。 骊骅已经掌管了公主府,知道公主府一切的东西,这玉环他并没有见过,但是确实看过图的。 在端容公主送出去的礼单子上面。 这东西,是她前段时间,送给金川质子钟离正真的生辰礼,怎么会又拿来送给他? 这样品相绝佳浑然无雕饰的玉环,绝不是随便能拿出一块的。 她日日都跟自己在一起,到底什么时候去见了钟离正真? 骊骅的心情一寸寸地沉压下来,低头看着玉环,轻声道:“陛下钦赐之物,公主转送他人本就不合适。” 骊骅说着,要去解下来,他才不要! 甘琼英却一把按住他的手,小声道:“陛下钦赐,乃是在你我成婚之后,本就是赐给你的,我一个女子,带这样大的玉环不相宜。” “是我前阵子糊涂,将它不慎夹带着误送出了府,前段时间我不是去参加了一个宴饮,那时候便要回来了,重新换了络子,一直都没机会给你。” 甘琼英面上带着讨饶:“夫君不要跟我计较,我做的错事我都知道,你气我可以罚我嘛,这本就是你的,不要解下来。” 大概是那句“这本就是你的”,安抚了骊骅。 他们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这玉环之前是送给谁了。 甘琼英道:“大长公主的寿宴,陛下肯定也会到的。” “自成婚以后,我们还没一同见过陛下,今次去西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姨母和弟弟一并见了吧。” “夫君别生我的气了,我以后不敢犯糊涂了嘛。” 甘琼英的坦白,确实把骊骅才毛躁起来的内心抚平了。 他同端容公主成婚那时候,闹得十分难看,成婚第二天就被打到重伤不起,如何能去宫中面圣? 皇帝显然也不想见他,只着人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还专门派个内侍来敲打了他一番。 那些不开心的过往,骊骅很少去想。 如今旧事重提,本应是个解不开的隔阂,却因为甘琼英的直白和歉意,哀求地摇着他袖口的模样,就如水中滴落的墨点,很快消散不见。 骊骅不着痕迹叹息了一声,把袖口从甘琼英的手里拽出来。 神情还是很紧绷,却没有再去解那玉环。 甘琼英达到目的,喜笑颜开。 她就是要骊骅大张旗鼓地戴着,要不然怎么钓鱼。 她粘着骊骅,和他一同上了马车,启程朝着西山皓月庄行进。 车上,甘琼英也没有放松,她知道沟通非常重要,而且她怎么可能让骊骅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去皓月庄,那还怎么秀恩爱? 于是上了车,甘琼英脱了繁重的外袍,坐在了骊骅的身边,把甜角和满月都遣出去,亲自捏着金缕扇,给倚着车壁看书的骊骅打扇。 端容公主向来穷奢极侈,这马车大到能装下好几匹马,冰好的瓜果茶点,摆在磁吸的桌子上,无论怎样颠簸盘子都绝不离开小桌。 四周是软座,中间就奢侈地放着一大盆冰。 甘琼英把冰盆拖得近一些,哪怕是自己想要趴上去解暑,也并没有行动,只是一个劲像个殷勤的小丫鬟,用金缕扇将带着冰凉的风,扇向骊骅。 至于什么公主威仪,皇家脸面,要它能吃吗?能当银子用吗? 甘琼英姿态还能更低,莫说是打扇,洗脚也使得。 她想得非常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将骊骅当成一个男人,或者说没有将他当成一个人。 一个给月二十万白银的老公哎,还给她盘活了好几间铺子了,日后进项绝不止二十万两。 这样的男人是男人吗?不是的,是神。 伺候神那叫伺候吗? 她和皇帝活命,最紧要的关键,都在骊骅这里。 她可不是像个小狗腿嘛。 骊骅却受不住她这般殷勤,这些日子越发看着她连脸面都不要地同自己示好,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 端容公主的厉害他领教过,凶名在外,行事邪佞,但是骊骅真没想到过,她当真对一个人好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 骊骅不由得想,从前她都是这般追着钟离正真吗? “好了。”骊骅不愿意再多想。 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如此,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甘琼英说:“公主何至于此。” “至于,”甘琼英说,“夫君不开心了,当然至于。” 她用手背蹭了下鬓边,接住一点汗水。 骊骅叹口气,拉着她坐直,从怀中掏出了帕子,给她一点点地沾掉鬓边的汗水。 甘琼英看着他讨好地笑,骊骅望进她的眼中,一双灿亮的星眸有些晦涩。 “公主……对其他人也是这般吗?这般地不管不顾,放低姿态,只要对方开心?” 骊骅问完就后悔了,这又岂止是失言,这简直像是在诘问。 甘琼英却立刻摇头,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对旁人自然是不会的。” “我从前虽然糊涂,却也是公主啊。如何能放低姿态至此,那不是有损皇家威仪吗……” 甘琼英倒也没有胡说,端容的记忆之中,假意追求钟离正真,手段频出,为人不齿,却绝没有什么放低姿态。 骊骅闻言心尖一跳。 眸中晦暗更深。 甘琼英继续道:“旁人如何能同你相比?” 没人能一个月拿得起二十万两。 骊骅听闻她说的话,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微微摇晃的车厢,让他们时近时远。 骊骅看着她汗津津地笑着,精致的妆容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出汗而花掉,反倒是如同浸透了蜜糖的梅子,透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甜香。 令人看了便口舌生津。 她对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骊骅一直在想。 若当真是见色起意,那他这张假脸,竟是让她如此满意吗? 她也追着钟离正真过,若是她知道了他真正的模样……她会喜欢吗? 骊骅想到这里,惊觉自己在想什么,被针扎一样迅速遏制。 他露出真容会死的,一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是他所谓的父亲给他最高的宽容。 骊骅一时间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逆反心理。 他凭什么不能以真正的模样活着? 见色起意又如何呢? 色也是他,意也是对他,又有何不可? 他看着甘琼英,视线垂落在她小巧透红的鼻头,魔怔一样随着马车的颠簸,向前凑过去。 第47章 你何故要害我夫君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凑过去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不知道是甘琼英一句接着一句的夸赞让他失了理,还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坦白和哄劝让他失了智。 总之理智全无的骊骅凑了上去,那动作极其的突兀,哪怕是在行驶而摇晃的马车之中。 甘琼英根本没有意识到骊骅到底想要做什么,随着骊骅突兀的凑近,她来不及有什么闪避的动作,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过就在骊骅伸出手,抚住了甘琼英的侧脸,捧着她要偏头凑上去之时,外面骤然传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陈瓦的声音又粗又急道:“稳住车辕,护驾!” 甘琼英的身体随着车子的剧烈撞击,先是向后,而后直直朝着骊骅砸去。 骊骅反应极快,用正好扶着甘琼英侧脸的手掌,压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压到自己的怀中,两个人一起先是倒在了马车车座之上。 然后又一起滚到了软垫上,骊骅护着甘琼英,不仅牢牢抱住了她的头脸,更让她稳稳地摔在了他的身上。 随着“哐啷”一声巨响,冰盆翻倒。 冰水交杂着在马车之中蔓延,顷刻间浸透了骊骅的后背。 被这冰冷一激,骊骅瞬间从魔怔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刚才是在干什么? 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骊骅看着从他身上爬起来的甘琼英,那一刻的身体和心,都冷到了极致。 “夫君,你没事吧?”甘琼英紧张地在骊骅的身上摸了摸,说,“没磕到吧!” 骊骅太冷了,冷到骨血,冷到他根本无法张开嘴去回应她的问话。 “满月,外面怎么回事儿?”甘琼英提高声音对着马车外喊了一声。 而满月也正好这时候打开了车门,对着甘琼英道:“公主,是雪娥郡主的车驾受惊,不慎同我们的马车撞在了一处。” 甘琼英挑起眉,“谁?雪娥郡主?” 女主角? “正是。”满月说,“雪娥郡主的车驾翻在山沟里了,侍卫们都下去救人了……” 甘琼英没吭声,皱起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一段又是哪门子撞上来的剧情。 不过她也没工夫理会,拉着骊骅的手臂,试图将他扶起来。 招呼满月道:“冰盆翻了,来人给驸马拿一身干爽的衣裳。” “是。”满月立刻去拿衣服了。 但是骊骅却并没有马上顺着甘琼英的力度,让她拉起来。 他躺在冰水之中,想要让自己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他想到昨夜他收到了钟离正真送来的信,钟离正真得知他会跟着甘琼英去西山皓月山庄,约他伺机见上一面。 骊骅将那纸条看过,便焚烧得干干净净。 但是焚烧得再怎么干净,也阻止不了他要设法为钟离正真传递消息的事实。 他同她成婚,从一开始便是要利用她的,他们之间无论看上去多么让人沉溺,他终究也是要背叛她的。 她那么信任自己,将整个公主府的一切都交给他掌管,他却要将她的关系网全都透露给钟离正真…… 只有这样,他在金川被扣押的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属下,才能一直活着。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辅助完钟离正真达成目的之后,设法脱身。 这本是他早早就谋划好的一切。 可是事到临头,骊骅却险些失控。 他竟然想……竟然想要同甘琼英做真正的夫妻,竟然想要将她纳入怀中,与她唇齿相依相缠,尽情且贪婪地吸取那些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和重视。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甘琼英见他躺在那儿不动,吓得不轻,双手一直在他的头脸和肩膀处摸索,生怕他是撞着了哪里。 幸好她虽然摸了一手的湿腻,却都是冰化之后的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血迹。 很快满月带着侍婢们进来,众人一起将骊骅扶起来,收拾这一马车的残局。 骊骅终于起身,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处,整个人的情绪却很不对。 甘琼英见他没有受伤,垂头配合着婢女们的动作更换衣物,便松口气,只当他是被吓着了。 想到他方才在撞车的瞬间那么护着自己,甘琼英心中泛起些微的酸软。 骊骅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甘琼英接过婢女手中的干帕子,为他绞干浸透了冰水的黑发,心中暗自决定,等到以后剧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金川的铁蹄注定要踏入南召的国土,山河破碎之际。 她即便是要带着甘霖远走,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骊骅的性命。 他在剧情之中,死于端容公主的折辱,死于剧情的倾轧,似乎他不死一下,钟离正真就缺少了一个能够站得住脚的理由,来踏平南召的山河。 毕竟为亲人复仇这样的梗,在小说之中,总是特别的动人。 而甘琼英现在已是端容,她一定不会让骊骅那般凄惨地丢了性命。 等骊骅换好了衣裳,外面吵闹也平息了下来。 甘琼英见骊骅一直垂着眼睛,神情郁郁,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是吓着了吗?” 骊骅缓慢地抬起双眸,看向了甘琼英毫不做假的关切眼神,心中更是拉扯得十分难受。 他的眼神晦涩,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吓了一跳。” 甘琼英却突然上前,一把拥抱住了骊骅,结结实实地拍了拍他道:“夫君这般胆小,却还在撞车的时候护着我,我真的好感动。” “那你在车里待着,我下去看看。” 骊骅垂着头,直到甘琼英下了车,表情还尽是被紧紧拥抱后的空白。 他心中的天平,似乎又因为这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再度倾斜了。 甘琼玉却根本不知道骊骅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会大大方方地告诉骊骅,随便背叛,随便利用,她无所谓。 给加点钱就行。 甘琼英被满月扶着下车的时候,温雪玲已经被从山沟里面找出来了,正站在林子边上,身边围了一大群的侍婢。 陈瓦同雪娥郡主的侍从交涉,甘琼英听了几耳朵,知道这一次的撞车,是纯粹的交通事故。 她神情慌张,一张本就生得清纯无辜的小脸,简直惨白一片,如同梨花簌簌,我见犹怜。 一身烟粉色的纱裙,似乎被扯坏了两块,正在她裙子的下摆随风摇曳,好不狼狈。 甘琼英站在自己的马车边上,看着她被婢女扶着朝着这边走,脚步似乎有点不利索。 清晨的山林鸟雀喳喳,阳光顺着树缝洒下来,晃得人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 甘琼英见她走近,突然在晃得她眼睛发花的细碎阳光里面,想起今天这可能不是什么纯粹的交通事故。 她就说古代交通本就不够发达,行车都不快,路又死宽,不是蓄意很难出车祸。 这都到城外几里了,这宽敞的官道上,就他们两拨人,能撞一起也是离奇。 这显然是伟大的剧情的作用啊。 甘琼英隐约记得,雪娥郡主在今次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之上献舞来着,但是舞到中途就摔了。 然后自然是一大群人紧张兮兮地围过来,各位太医诊断询问过后,得知雪娥郡主是在来贺寿的路上,被端容公主的车驾撞了。 之后雪娥郡主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又冒死进言,请惠安大长公主为她家可怜的郡主做主,直指端容公主撞击车驾是故意的! 是要撞死她家郡主,又顺便扒了一大堆端容蓄意迫害雪娥郡主的小肠。 细细数来,端容的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而且每一条罪状,那都是实打实的,半点不掺冤情。 惠安大长公主虽然是端容公主的亲姨母,却到底这么多年,为了端容也擦了不少次屁股,俩个人来往稀薄,并不亲近。 恰逢寿宴被人如此搅局,实在心中不悦,也觉得端容荒唐至极。 然后便申斥了一番端容公主,让她在寿宴之上极其没脸。 之后的剧情,那自然就是端容被唯一还算敬重的长辈申斥,心中委屈难过一齐涌了上来,自然是更恨雪娥郡主。 再然后自然又是一番无底线无下限的“恶毒”作派,但是恶毒女配,那肯定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终端容在这一场寿宴之上可没少遭罪,还啥也没干成。 哎。 甘琼英想到这里,有点心疼。 她心疼端容,明明就不是个阴沉邪佞的性子,偏偏将自己逼成了那样,也是无奈之举。 否则皇族这群狼环伺各自为营的状态之中,她又如何能强行撑到国破家亡,还当真把弟弟弄出了皇宫呢? 只可惜最后剧情里甘霖也没能活。 甘琼英迅速在脑中梳理了一下这段剧情,对她不去撞女主角,剧情就来让女主角撞她的事情非常无语。 但见雪娥郡主也正走到自己面前,被她的婢女们扶着,正要说话,立即先发制人道:“雪娥郡主,你我无冤无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何故要害我夫君啊!” 第48章 “你……你血口喷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温雪玲原本被撞了一下,翻到山沟里面滚了好几圈,小腿还隐隐作痛,本就极其倒霉了。 她都不知道好好的马行着路为什么突然惊了,身边的小丫鬟琉璃刚才贴着她耳边描述,说端容公主车驾在他们之前,他们的马匹刚才已经查看过,那折了腿的辕马蹄子上分明踩了钉子。 鉴于端容公主前科累累的迫害,这一次说不定也是端容公主蓄意谋害。 温雪玲原本气势汹涌是来找茬的,但是没等她开口,先被甘琼英质问了一番。 简直倒打一耙!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们不好好行车,在道上乱逛什么呢?” 甘琼英说,“方才撞车,将我夫君脑袋撞得头破血流,你说说吧,你到底是何居心?” 温雪玲死鱼一样瞪圆了眼珠子,似是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开口正要辩解,却未能说出一个字,甘琼英又给她扣了顶大帽子。 “你……莫不是还在记恨那天宴饮结束,我的马惊了不慎将你撞下河里的事情?” “那次实属意外!”甘琼英说,“我当时便诚心致歉,还送上了干爽的衣物,是你自己不要,负气离开,我以为你是大人大量,没想到你竟是在这里等着要害我啊!” “你……你血口喷人!” 温雪玲面容涨得通红,瘸着腿朝前走了一步,原本秀美端庄的小脸,被气得扭曲。她本就对婢女说的深信不疑,毕竟端容公主害她可不是一两次了, 但是过来也不是要直接指责,只是试探,被甘琼英这样一激,立刻口不择言。 “你的车架在我之前,我们本来走得好好的,马突然惊了,是因为踩到了钉子,焉知不是你让人放下的!” 满月闻言正要上前一步,她最擅长嘴炮,甘琼英没见过比她还能把黑说成白的人。 她出面,就算是端容真的扔了劳什子的钉子,也能颠倒黑白。 但是现在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 这种小场面,甘琼英只要不用顾忌什么人设,自己就能干翻他们。 因此她一把揪住了满月的后领子,拉着她后退,上前一步问温雪玲: “你看见我扔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怎么扔的?那么巧就扔在你马蹄子底下了?” “你车驾惊了撞着我的,把我的驸马都撞伤了,你不道歉,现在反过来怪我的车驾走在前面害了你。” “雪娥郡主,就凭你这句话,本宫便能治你个污蔑皇亲的重罪!” 甘琼英直接把雪娥说的“你让人扔的”变成了“你扔的”,反口就给她扣了个污蔑的大锅。 一顿大炮把温雪玲喷迷糊了,才又问:“再说我扔钉子?这话谁跟你说的?” 温雪玲下意识朝着身边的琉璃看了一眼,琉璃跟在温雪玲身边多年,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两人情同姐妹,在荆西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养了一身野蛮性子,更是护主得很。 见自家郡主申辩不过,立刻上前道:“端容公主此言差矣,公主的车驾在前,确实……” “这是哪来的不懂规矩的野鸡,聒噪!”甘琼英指着温雪玲的婢女道,“满月,教教她规矩。” 满月像头被主人松开绳子的藏獒,冲上去就是“啪啪啪啪”四个巴掌,直接把温雪玲的婢女抽得跌坐在地上。 “大胆贱婢!主子们说话岂有你这贱婢插嘴的份!” 满月是抡圆了膀子扇的巴掌,眼见着琉璃的两腮便红肿起来,她捂着脸都被打傻了,眼泪不受控制涌了出来,对上满月意犹未尽的视线惊恐地一蹬腿,哭着叫了一声:“郡主!” 温雪玲见状立刻顾不得什么形象,尖声道:“端容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甘琼英看着温雪玲冲上前来,又被她身边的婢女挡住,温雪玲的侍从们也都上前,两边人一时间剑拔弩张。 甘琼英拨开人群,看着温雪玲,声音突然又放缓了,甚至带着点笑意道:“我怎么欺负人了?” “雪娥郡主讲讲道理。” “你自己的马惊了,撞了我的车,伤了我的人,却听信这贱婢的唆使,上前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的清白。” “我尚且未曾追究你,只是为自己分辨几句。” 甘琼英说:“结果这贱婢冲上来冒犯了我,怎么,我堂堂公主还处置不得一个奴婢吗?” “满月,冒犯公主的奴婢,一般怎么处置啊?”甘琼英轻声细语地问。 甘琼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什么谨小慎微的路子。 她可是端容公主,是那个桀骜恣睢骂名满身的恶毒女配,她突然吃斋念佛了,谁信啊? 剧情显然也不允许啊。 要不然怎么她都没去撞人,这剧情还能拐着弯地把脏水泼回她身上呢。 只是她绝不会像真的端容一样,刚烈直肠,被旁人掌控失去主动权。 她要积极发疯,绝不内耗,反正无论出了什么事儿,根本不可能是她的错。 “回公主,”满月也算是被甘琼英给洗脑调教出来了,声音尖细,和她一唱一和,听着都瘆人:“冒犯皇亲,那自然是要杖毙!” 满月是紧紧盯着那个婢女说的,那婢女被她的恶意给激得浑身一哆嗦,哭得更凶了。 剧情里,端容被惠安大长公主申斥,坏事儿的就是那个“冒死苦诉雪娥郡主多次遭受迫害”的奴婢,这奴婢一冲出来,甘琼英猜测就是她。 既然如此,那就少不了要好好地吓唬她们主仆一番,顺便让这个奴婢在大长公主的面前,说不出话来便是。 于是甘琼英轻飘飘道:“此处没有趁手的卷铁灌沙杖,打死太费力了,把人拖远点勒死吧。” 眼见着温雪玲的表情变得越惨白,立刻去拉琉璃的手臂,却被甘琼英身边的婢女硬给拖走了。 而琉璃被架着手臂拉起来,吓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猪叫:“郡主救我,郡主救我啊——” “啊——饶命啊!” 甘琼英心想,该,我吓不死你们两个小二黑!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这个婢女勒死,她又不是什么魔鬼。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 她只是领会一下这身份的好处。 她可是公主啊,她这身份,能操作的空间可太多了。 第49章 六千两,不能再少了,六六大顺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眼见着贴身婢女要被人拉走勒死,而温雪玲一腔恼怒无处可发,更不敢对着甘琼英再说任何不敬的话。 她瞪着甘琼英剧烈地喘息着,向来千娇百宠长大的明珠,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一肚子的狠话都汇聚到了喉咙,一张嘴就能吐出来一串“你不得好死”! 只可惜她把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也没敢吐出一个字来。 论身份甘琼英到底是个公主,哪怕她只是个权势倾轧之上的孤寡公主,朝中无权势依仗,更没有长辈做靠山,任谁都明白她的处境有多么摇摇欲坠。 皇帝再怎么纵容又如何?皇帝自己都是个傀儡! 甘琼英比温雪玲高一些,看着她一张小脸白白红红,最后变为泛青,从她怒意勃发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在心里肯定在骂自己妈。 但是她眉梢微挑,一双凤眸因为笑意弯起的弧度,狐媚惑人,又实在邪佞狡诈。 坏得流于表面,比真正的端容干坏事,还要带上三分无赖的气质。 就差把“你能奈我何”写在脸上了。 甘琼英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可只要南召大厦未倾,在这殷都皇城,脆皮做的公主,也比荆西土皇帝荆西王的宝贝郡主要金贵得多。 温雪玲的婢女杀猪一样的哀叫还在持续,她涕泗横流,从求温雪玲救命,变成了求端容公主饶命。 声音实在凄厉,惊起林中飞鸟冲破树丛而飞。 终于,短暂的对峙中温雪玲先撑不住了,琉璃真的在她身边伺候太久了,熟知她的一切喜好,真的换了人,她绝对会不习惯。 温雪玲咬着牙,上前一步,拖着她摔伤的瘸腿,给甘琼英规规矩矩地施礼,压着火迅速道:“是我言行无状冒犯公主,公主大人大量,切莫与我一般见识。” “烦请公主饶了我这婢子一命,她自小在我身边伺候,乃是我母亲拨给我的贴身婢女……” 琉璃已经没音儿了,温雪玲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去看,她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只是没有见过与自己如此亲近的人惨死。 她以为琉璃已经在她犹豫之间,被甘琼英的婢女勒死了,因为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她和端容公主也有过几次“交手”,对方行事向来狠辣至极,她的琉璃今日肯定是要折在这里了。 温雪玲垂着头站在甘琼英的面前,看似温顺驯服,实则内心暗自发狠,日后一定要让端容公主为此付出代价! 然而她根本不知道,甘琼英就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见温雪玲低头了,立刻就顺着竹竿爬下去了。 “你这就对了,你早这么说话,哪还有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甘琼英上前一步,亲手将温雪玲扶了起来,面上的那种桀骜一下子就没了,变脸如同翻书,拉着温雪玲的小手拍了拍说:“我可是讲理的,既然那丫鬟是你母亲送的贴身侍婢,我又怎好随意打杀。” “满月啊,快,把人放了吧。” 温雪玲抬头看向甘琼英,甘琼英对着她笑了笑,还拉着她的小手没放,姐俩好似的拉着她转身,正看到了她的贴身丫鬟琉璃,被满月和另一个人一起架着从树林子里面出来。 看上去毫发无伤,但是双眼呆滞,四肢软成了面条一样,被人提着出来的。 到底是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在明珠一样的小姐身边长大,没见过太多世面,还以为自己真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下子就吓瘫了。 温雪玲看见琉璃没死,先是一喜,但是很快面上便热辣辣的红了起来,因为琉璃被送回了她的身边,软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双眼呆滞,像是被吓傻了。 这让本就在甘琼英面前没有了脸的温雪玲,更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抽了好几巴掌一般。 她面色扭曲地挣扎了一下,想要带着她这一群丢人现眼的侍从尽快离开,甘琼英却没有放手。 她看着温雪玲,话锋又是一转,面皮从雷暴转了阴后,又转了晴。 她像个知心的大姐姐,路边的好心人一样看着温雪玲说:“你受伤了,你的马车也撞散架了,马蹄子也受伤了,走不了了吧?” 温雪玲闻言一口血差点迎面喷在甘琼英脸上。 被气得脑子都懵了。 但是很快甘琼英说出的话,更是让她一口老血堵得险些窒息。 甘琼英说:“你看,今日是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宴席的时间定在晚上,这个时间去了正好,但若是中午不到,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万一大长公主以为你怠慢故意迟到,你说你憋屈不憋屈?” “这里距离城外十几里,距离西山皓月庄也有二十几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带着一群侍从,打算瘸着腿儿在路上蹦吗?” 温雪玲瞪着她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的队伍虽然马车坐不了了,但是侍卫也有骑马,她怎么就沦落到要在地上蹦着走了! 甘琼英却像是知道她的意思一样,又道:“啧,你看你的打扮,骑马合适吗?这身是舞裙吧,这风一吹……” 甘琼英看了一眼温雪玲的裙摆下方,欲言又止。 温雪玲闻言也是面色一青,她今天穿的的确是舞裙,专门定制的,为了凸显裙摆叠纱的飘逸和她的柔软身段,她的裤装特意改成了比较贴身的尺寸。 跳舞的时候偶尔翻跟头露一下那是若隐若现,可确实不能骑马。 甘琼英见她咬住了嘴唇,这才一拍她的手背说:“你看,我说的对吧,你现在回去找马车也来不及,不如这样,我就不计前嫌……带你一程?反正我的马车也很大嘛。” 温雪玲这一次是真的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甘琼英有这个好心! 果然还没等她开口道谢,甘琼英便道:“但是我公主府的东西也都是一等一的上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这乘两个人正好的马车,坐三个人肯定吃力,我这辕马可是我从小养大的老马,劳累它来多拉一个人,我也于心不忍,回家还要给它多添一些草料和豆子。” “这样吧,看在我们也熟识的份上,车子的磨损钱我就不跟你要了,你给我个给马买草料豆子的钱,一万两,我带你去皓月庄,如何?” 温雪玲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微微张着嘴,看着甘琼英一副亲姐妹的笑眯眯的模样,一开口不光讽刺她的贴身婢女琉璃不如畜生,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万两的乘车费。 “你说……什么?”温雪玲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甘琼英便道:“你给我一万两,我带你去皓月庄啊,时间肯定来得及,我车上还带了冰和吃食,啊,还有跌打药丸药粉的,正好供你修整。” “我贴身婢女满月的针线出神入化,绣活远视近看那是犹如真物,你这舞裙,三两针就给你恢复原样!” “怎么样?一万两童叟无欺,绝对为雪娥郡主你服务到位,我的侍卫也会一起保护你,将你平平安安风风光光送到皓月庄。” 温雪玲直接被甘琼英这土匪下山一样的说法给气笑了。 咬牙道:“那真是多谢端容公主慷慨,只不过母亲自小便教导我,女子应当行止得宜,温良恭俭让。” “荆西连年多雪灾,荆西王府与百姓们向来同进退。我可不似端容公主能得陛下庇护,挥挥手便撒出金山银山,我手中只有父母贴的一些体己钱,拿不出一万两来乘车!” 她气得狠了,胸脯上下急促。 甘琼英不听她狗放屁,荆西王确实不贪污,但是他他妈的在剧情里面有金矿,朝廷不知道的那种! 要不是金山银山堆的心气儿高了,哪能一把年纪了暗戳戳地惦记上九五至尊之位? 因此甘琼英看着温雪玲道:“理解理解,我出门也不带那么多钱,倒也不用现在给我啊,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后,回去我可以派人去郡主府上取嘛。” 温雪玲简直不想和甘琼英再说任何一句话,连气带热的,她头脑有些发昏,脚腕还隐隐作痛。 她一瘸一拐地甩开甘琼英要走。 甘琼英看在她腿儿都瘸了的份上,松口道:“一万两太多了吗?那九千两?” “你看你跑哪去嘛,这个时间参加寿宴的肯定都已经差不多到了,今日贵人们出街,这官道被侍卫封起来了,百姓们都从另一条岔路过,你除了我,可再遇不到旁人了啊。” “八千两?哎,雪娥郡主你别走啊!” “七千两,七千两可以了吧,你的腿看上去很严重哦。” “六千两,不能再少了,六六大顺啊!” 甘琼英站在原地,对着一瘸一拐走的雪娥郡主喊话,像个兜售货物的货郎商贩,笃定她除了自己别无选择。 “你不会连六千两都拿不出来吧?”甘琼英见她要跑,开始激将。 温雪玲被侍婢扶着走了几步,果然脚越来越疼,又气又委屈的,眼圈都红透了。 听着端容公主锲而不舍的敲诈声音,整个人都直哆嗦。 太阳越来越大了,真要耽搁在这山林之中吗? 就在温雪玲咬咬牙,要妥协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温雪玲转头看去,看清了之后面色一喜。 甘琼英看清了来人,却是面色一沉。 第50章 一个比一个茶香四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但凡是看小说的,都知道一个众所周知的规律。 那就是有女主角的地方,必定有男主角出现。 尤其是在女主被恶毒女配欺负的时候,男主角必定是要出现“英雄救美”的。 甘琼英眼看着不远处一辆马车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马车旁边环着好几个骑马的护卫,马匹身上的铃铛,正是金川的标志捕风铃。 这种铃铛贯穿全文,南召铁蹄被金川的军队踏破之时,城中描写的便是呜咽的寒风伴随着捕风铃和甲胄相撞的声音,还颇有些悲怆。 当然了这种铃铛的作用,基本上就是作为每一次伴随着男主闪亮登场的bgm。 甘琼英想起这段剧情,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而被她“敲诈勒索”的温雪玲,果然像一只乳燕投林的小燕子,朝着钟离正真的车驾一瘸一拐而去。 甘琼英看着她的背影痛心疾首,宛如失去了到嘴的肥肉。 她仿佛看到在温雪玲的身后,那六千两雪花花的白银长了翅膀,成群结队地跟着温雪玲飞走了。 “吁!” 钟离正真的车驾停下来了,温雪玲一张小白脸透上了一些红润和期待,带着一众侍婢,已经站在了他马车的前面。 “雪娥郡主,这是怎么了?” 随着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钟离正真那张俊美无俦又锋锐冷淡的脸,探出了车外。 但是他的视线只是短暂地落在了温雪玲的身上,虽然说是在跟她说话,但他却忍不住越过温雪玲,看向了站在其身后不远处的甘琼英。 而后微微眯起了眼睛,笑着说:“端容公主也在。” 他就用这样不冷不热的笑,从马车上下来,而后微微朝着甘琼英倾身施礼,“见过公主。” 他这四个字说得极其慢条斯理,带着些许除了在场的甘琼英和钟离正真本人,都难以捉摸的意味。 毕竟钟离正真能在这里看见端容,那是他的福气,他私下里为了帮助驸马骊骅脱身,已经约了端容公主三次了。 整整三次呢。 三次都被端容让满月去拒绝了,她还让满月捡着最难听的话说。 满月那张嘴,回来和甘琼英一学,甘琼英都听着直咂舌,因为她把钟离正真说得好像个痴缠高门贵女妄图一步登天的穷酸秀才。 钟离正真这是心里憋着火呢。 甘琼英要的就是这把火,她还得让他这把火再烧得旺一些。 因此甘琼英笑笑,态度倨傲地微微仰了下下巴,也学着钟离正真慢条斯理道:“这不是三殿下吗,怎么这个时间才赶去皓月庄,起晚了?” 不就是装X吗,谁不会啊! 钟离正真果然表情微微一沉,眸光如隼,盯住了甘琼英。 这个女人向来都在他的掌控之内,最近他却越发摸不着头脑。 钟离正真素来自傲自矜,笃定这端容公主几番作为,全都是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否则她干什么一直盯着雪娥郡主不放?她分明是怕他和雪娥郡主有了首尾。 “三殿下……” 就在甘琼英和钟离正真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眼珠子和思想胡乱碰撞之时,温雪玲可怜兮兮地叫了钟离正真一声。 “我……”她顿了顿,而后有些畏惧地看了甘琼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我不慎伤了脚,这里距离城外太远,又赶着去给惠安大长公主贺寿,能否借三殿下的马车乘上一段路?” 这个典型的绿茶小技巧! 欲语还休欲言又止,任谁看了这场面,都要怀疑是端容公主把她害这样了吧! 甘琼英就说,女主角怎么可能是个真的小白花! 这本书里面唯二长得像是小白花的女人,一个是太后寇凝安,一个是女主角温雪玲。 一个比一个茶香四溢! 钟离正真闻言看了温雪玲一眼,正要答应,甘琼英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毕竟六千两银子呢,换算成现代的钱,那可是一笔巨款! 甘琼英连忙朝着两个人走了两步说:“不合适吧雪娥郡主。” “我看你还是你跟着我一起乘车吧。” 六千两你来来来啊! 甘琼英为了搞钱,义正词严地说:“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你们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共乘一车,于情于理,是否孟浪啊?” “再说马车摇摇晃晃,若是一个不慎,跌在一起,雪娥郡主不是来殷都相看婚事的吗?” “这若是传出去,你未来的夫君再怀疑你和金川质子之间……” 甘琼英也学她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话反正没什么好话,他们怎么自行脑补想象,就看他们自己脑子有多脏了。 果不其然,甘琼英话音一落,温雪玲和钟离正真俱是面色一变。 本来站着都快贴上了,听了甘琼英的话后立刻拉开了距离。 甘琼英见状忍不住喜上眉梢,眼看着那长了翅膀的白银就要飞回来了。 结果钟离正真看到甘琼英这副做派,只当他先前推断她在欲擒故纵都是对的,只当她这是忍不住了,又要像从前一样追着他跑。 钟离正真心中笃定。 他这向来自诩孤高桀骜,将什么女子和小情小爱都玩弄股掌之间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顺了甘琼英的心“避嫌”? 他心眼小得像是绣花针的针鼻儿一样,前几日被甘琼英派人拒绝邀约还羞辱的事情涌上心头。 他决定偏不顺她的心意。 故意看向温雪玲关切道:“雪娥郡主既然受伤了,那就赶快上车吧。” 他说得还是漫不经心,余光一直在看着甘琼英的反应,甚至还上手故作要去扶温雪玲一把的样子。 他微微抬了手,见甘琼英果然一脸不甘愤怒地瞪着自己这边,钟离正真心中好笑又暗爽。 他不知道是谁给端容公主支的招,让她学会了欲擒故纵,但是他很确定,自己不吃那一套。 于是他几乎是盯着甘琼英的脸说道:“雪娥郡主只管上车,我一个男子,同侍卫共乘一骑就好。” “车子让给你。”钟离正真还真的扶了雪娥郡主一把。 虚虚地一扶,温雪玲便已然是红透了脸。 第51章 他喊道:“回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谢三殿下,待解了今日之急,日后雪娥定然向三皇子殿下好生道谢。” 温雪玲上车之前,还乜了一眼满脸不甘看着她的甘琼英。 而后又对钟离正真轻柔一笑,清雅秀美,小意温柔。 这才钻进了马车里面。 被婢女扶着终于坐下,她脚腕终于得到了缓解。 但是她顾不得脚腕的疼痛,立刻开始扫视着车内的一切布置。 庄重沉肃的暗色为主,隐隐透着低调的奢华,正同钟离正真的处事风格一般无二。 马车外挂着的捕风铃叮当响动,让她的心也如一尾活鱼,跟着频频摆尾。 自从她来殷都之后,她本就对她不甚殷勤的钟离正真颇有好奇,因为端容的原因,又格外的注意他。 只觉得他身为金川质子,在殷都的皇族之间行走也不卑不亢,生得又是高大威猛气宇轩昂,不苟言笑行事爽利,更是对端容的追求从不侧目。 这种种的“与众不同”累积起来,便混积成了所谓的好感。 因此钟离正真此刻的“温柔谦让”,自然是让温雪玲一颗没见过几个男人的心,小鹿乱撞上了。 而里面小鹿快撞死了,也架不住外面两个人还在暗潮涌动。 甘琼英是真的不甘心,这可不是假装的,钟离正真这个王八蛋她记住了! 瞎跟着掺和个屁,害她损失了一笔巨款!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么端容公主,回见。”钟离正真自觉这一次的交锋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一脚踩入了甘琼英真正埋下的深坑。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被无端激起了斗志,非要在她面前压一头,让她像以前一样追着他,仰视着他不可。 这就是最大的误区。 因为钟离正真这个男主角,在剧情里面,从头到尾都该对端容公主这个恶毒女配不假辞色。 他已经被激得要跑到她面前显眼了,还不是掉坑吗? 只可惜甘琼英坑底下埋着的可不是他想的那个什么“欲擒故纵”,而是纯纯的泥沙碎石,钟离正真只要敢真的掉进来。 甘琼英绝对就地把他埋了。 她之所以能拿捏钟离正真的性子拿捏的这么准,端容的记忆占一部分,他的自傲和骄矜,也都起了作用。 最重要的是,钟离正真这样的男人,在这本小说里面,人设其实不特殊,那不就是典型的古代霸总吗? 以他和女主之间虐身虐心的桥段来看,他骄狂自大,妥妥以自我为中心。 要想吸引他的注意力,那必然是老套的“女人你竟然如此”啊。 端容追着他屁股后跑了好久,把他的狂傲捧上了巅峰,甘琼英这时候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肯定要跌下来了。 这才是只是开始呢。 甘琼英会全方位无死角地让他体会到,什么叫“你在我眼中只是个垃圾”。 将他的人格和信仰,都狠狠地重塑一遍! 甘琼英没了钱,咬牙切齿地在心中把钟离正真给“血虐”了一通。 钟离正真欣赏完了她的“不能自控”,竟然上马之前,还对着她提起一边儿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邪魅狂狷的笑。 甘琼英:“……”你妈的,她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马上就要让这个断人财路杀人父母的王八蛋笑不出来。 她决定跟要账! 反正早晚都得要回来,现在就让他面子摔地上,被马蹄踩碎! “三殿下,别急着走啊,”甘琼英说,“我还有点事情想要跟你商量呢。” 甘琼英被婢女扶着朝着钟离正真的马匹旁边走了两步。 就两步。 然后她身后一直关着车门的马车被打开了。 骊骅掀开车,半蹲在马车上,袖口之中的手紧紧攥着,开口声音发紧地说:“公主。” 骊骅不知道自己出来做什么。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他一直都在车里听着甘琼英和雪娥郡主交涉的声音,他的脑子一直很乱,因为之前他险些出格的举动,还有……还有皓月庄一行,他必须做出的抉择。 他不断地诘问自己,他到底在痴心妄想什么? 他这样被亲生父母抛弃,又被按着脖子胁迫的人,除了隐姓埋名地“死”去,真的有其他的出路吗? 他不能置他身边那些跟随他多年,被当成人质关押起来的侍从于不顾。 更要不起端容公主这样的妻子。 一旦两国战事起,他们就是横亘着灭国杀亲大罪,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怎能贪恋她那一星半点的温柔,怎能贪图她根本无法解释的“回心转意”,因为几句“回家”就昏了头,想要弃一切于不顾呢? 他在车里自醒、自责、自厌,也在自苦。 他的血都冷下来,也将心放在了最低处,他自问能够很好的自控了。 但是他听到了钟离正真的声音。 他听到了甘琼英在和钟离正真说话。 他推开了一点车窗,看到了甘琼英对钟离正真的关注,看着她为了阻止钟离正真和雪娥郡主共乘,故意污蔑他们。 她……分明还是那么在意钟离正真。 像她之前一样。 骊骅只觉得自己胸腔之中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脖颈,也被狠狠扼住。 这双手叫做命运,从他一出生开始,便如附骨之疽一般跟随着他。 双生子之间,只能存活一个,是皇族必须践行的规则,可是他只是因为生下来相较钟离正真消瘦了一点点,便应该成为被放弃,被扼杀,被活生生摔得血肉模糊,以至终身不良于行,一条腿残疾的吗! 明明他才是先出生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是应该被留下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该是有父母照看,有家可回,风光长大的那一个。 明明他!才该是端容公主不顾礼义廉耻也要追求的那一个! 这一刻骊骅的心中荒原,落入了一束星火,只一点便令他心中的荒原烧起了连天大火。 这火苗舔舐过他所有的骨骼血肉,将他烧得坐不住,烧到皮肉焦焦糊地掀开了车帘。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朝着他一生都在嫉妒羡慕,甚至恨的弟弟走去,他的理智不能够再拘束他。 化为一柄钢枪,直直地戳入了他的心肺。 因此他颤抖着开口,喊住了甘琼英。 他喊她:“公主。” 他喊道:“回来。” 他目如鹰隼,同钟离正真的眸子是一般的锐利凛然,他深深盯着甘琼英的后背,几乎要将她以目光烧穿。 至少要有一次吧,他的人生,难道真的不配被坚定地选择吗? 他遥遥对上钟离正真与他如出一辙的双眼。 心里想着,哪怕只有这一刻,至少有什么东西,应该属于他一次吧。 至少。 第52章 甘琼英选择的是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听到了骊骅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他竟然出来了。 他本来只是在马车上,但是随着甘琼英转过了身,骊骅直接从马车上下来了。 侍从都围在甘琼英这边,并没有人给骊骅放脚凳,骊骅是从车上蹦下来的。 他本身就左腿微跛,平日控制着自己的步子和身形,只要走得不太急,并不是很明显。 但是今天,就在此刻,骊骅甚至连这样急走会在旁人面前暴露缺点都顾忌不得了。 因此他并没有等着甘琼英转身回来,他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了她。 骊骅的人生之中,有很多次选择和面临被选择,但是唯有这一次他真的不想输。 他不想在他荒唐到自己都嘲笑自己,竟想和甘琼英做真夫妻的时刻,输得一败涂地。 他迅速上前几步,拨开人群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臂。 骊骅的呼吸很快,站定之后,越过甘琼英的肩背,对上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钟离正真。 骊骅的眼神和行为都让钟离正真惊讶不已,尤其是他感知到了骊骅对他的敌意。 他勒着缰绳,马匹在原地踏步,他不解地看着骊骅。 看着这个同他并不亲近,自小流落民间,被他父亲母亲千辛万苦找回来,又跟着他来南召,一路助他的亲哥哥,心情复杂。 骊骅眼中的暗潮汹涌很快被他藏起来,他看向甘琼英说:“我们走吧,耽搁了很多时间了,我有些……饿了。” 这当然是借口,骊骅面皮透不出他面上羞耻又窘迫的红,但是他的耳根却暴露了他的不自信。 但是骊骅攥着甘琼英,实在是想要赌这一局。 如果他的妻子在这时候依旧选择奔向另一个男人,那骊骅也就能够彻底地让自己认命了,他会告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做一些没有意义的春秋大梦。 他从未这样深深地看过甘琼英,也从未这样紧地抓过她。 甘琼英却不知道在这眨眼之间,骊骅和她,便已经站在了日后能否和谐相处的天平之上。 她奇怪地问骊骅:“你怎么下来了!” 骊骅闻言面上一僵,连心都跟着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以为甘琼英在埋怨他不该这个时候下来,不该打扰她和钟离正真说话。 他刚才跑过来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让骊骅想起了曾经喂养过的一条瘸腿的狗。 骊骅喂养过很多野狗,有些喂了几次后就熟了,能带走,也会撒娇。 但是唯独那条瘸腿的狗,因为是被人打断的,再也不肯亲人,骊骅喂它多次,它后来倒是不咬骊骅了,却始终不肯出那个肮脏的小巷子。 那时候骊骅看着那条狗就在想,多像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出来撒娇卖乖只会更难看,说不定要惹人厌烦,到时候连这最后一点的施舍都得不到了。 骊骅一瞬间满心荒凉。 但是很快,就在骊骅的那点卑微可笑的自尊还没掉在地上摔碎的时候,甘琼英稳稳地接住,然后小心翼翼地给骊骅捧了起来,塞回了他的胸腔。 “你怎么不让侍从给你放马凳,差点摔了吧?”甘琼英反手托住了骊骅的手,顺着他的话说,“确实要晚了,不宜再耽搁,我们走吧。” 她挽着骊骅的一条手臂,走在他的左边,用了一些力度,几乎把他的身体重量拉了一半在自己身上。 这样骊骅走起来,左脚根本不需要怎么借力着地,就能自如行走了。 她走得慢,配合着他的步子,从背影看上去,他们就像一对恩爱非常的神仙眷侣。 骊骅走了两步就发现了,他的鼻子酸得他不敢动一动眼珠,生怕会毫无预兆红了眼眶。 她的温柔总是来得那么合乎时宜,让骊骅根本无法从她构建的温柔沼泽脱身,无法将腿拔出来继续前行。 而甘琼英自然也是深知骊骅和钟离正真的关系,双生子,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又身有残疾。 他刚才急急走过来的样子确实稍显狼狈,她必须给他挽尊。 甘琼英绝不允许他在钟离正真的面前没了体面! 她的财神爷就是最屌的! 因此两个人还没等走到车边上,甘琼英便煞有介事地责怪侍婢,道:“都干什么吃的!驸马下车不知道摆凳子,等回去了一个个都别想逃了罚!” 她亲自扶着骊骅到车边上,马凳摆好了,她没上,又像个殷勤的婢女,扶着骊骅上去,眉眼温柔。 骊骅上了车,正要钻进车里,甘琼英又拉住了他,专门像是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低头,像在亲昵一样,凑到骊骅的耳边问:“你跑出来是不是想方便?别着急,这里不合适,等我们再往前走一走,让侍从寻个树木密的地方,我们再停车,可好?” 两个人一上一下,骊骅感受到耳朵旁边温热的呼吸,自己的呼吸开始发紧。 他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好在……好在她选择了自己。 骊骅脑子里面像是烧开的水,沸腾冒泡着,全都是她选了我她选了我她选了我…… 她还亲自扶着我回来,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看一眼钟离正真。 她现在又对我笑,说话也那么温柔。 钟离正真在看着呢,他都看见了吧? 他一定都看见了。 甘琼英选择的是他。 骊骅满脑子都是这一场悄无声息的攀比和大获全胜的喜悦,根本不知道甘琼英在说什么,昏头涨脑地应了一声。 甘琼英抬手摸出帕子,做戏一样给他擦了下没有汗的额角。 然后微微侧身,把最佳的观赏视角留给钟离正真,笑着说了一声:“系歪了。” 就解了骊骅因为一直倾身坠落的玉环,脱裤子放屁一样,重新系了一下。 她没想这么急切地拉着骊骅秀恩爱的,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她知道骊骅的痛处,知道他和钟离正真的关系,至少不会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下车配合自己。 但是骊骅自己下车,一头撞过来,那这个机会,便是不利用白不利用。 而钟离正真,确实在一错不错看着甘琼英和骊骅这边,甚至还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个甘琼英从他身边讨回的玉环,面色微微发沉。 她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驸马极爱玉环,她搜刮库房找不到满意的,让他将玉环归还给她,用以讨好。 当时钟离正真只当她是在信口雌黄,她和驸马那时候的关系,钟离正真比谁都清楚明白! 但是今天他当真在驸马的身上看到了玉环。 钟离正真心中有种难言的堵,原本不在意的一点小事,滚雪球一样绵延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玉环出现在驸马身上的时候,堵住了他的喉管。 钟离正真一直看着甘琼英,她分明方才还要来找自己说话,但是直到最后进入了马车,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驸马身上。 没有再看他的方向一眼。 这一场暗秀随着甘琼英上了车,钟离正真纵马和侍卫离开结束。 等到了一处密林,甘琼英叫人停车,对着自从坐进车里就一动未动的骊骅说:“不是急吗?去吧。” 甘琼英指着不远处的一丛矮树说:“那里叶子密实。” “什么?”骊骅还沉浸在钟离正真纵马离开之前,隔着车窗和他对视的那一眼。 马匹和马车相错而过,钟离正真身边的侍卫宋词,手法鬼魅地扔进了马车车窗一个纸团。 此时此刻,正抓在骊骅的手中。 这纸团像个烫手的山芋,他不想打开,却又不能当真扔掉。 第53章 但是这个孙子真的得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最终在甘琼英的催促下,当真下了车,被侍从搀扶着去了那片树叶浓密的矮树旁边。 只不过他不是方便,而是将那纸条展开后,看了内容便扯碎,又就地踢了个土坑,埋了。 纸条上只有几个字——三更,皓月庄西红棉林。 骊骅抱着难以言说的心情,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甘琼英让婢女给他端了净手的水,马车这才继续行进。 一路顺畅,到了皓月庄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甘琼英和骊骅下了车,庄子里面的侍从很快迎上来,礼数周全地接管了马车,命人引着他们从大门朝着庄子里面进。 甘琼英站在庄子外面,正能大致窥见庄子全貌,这处庄子依山而建,环山而修,嶙峋的山石都被雕刻成景,上下数层,飞阁流丹,碧瓦飞甍。 且这庄子三面环林,占地极大,在最高层还修了宽敞石台,一眼望去,颇有一些小说里修真宗门的厚重大气,巍峨峭峻。 惠安大长公主果真是殷都宗室之首,在朝中皇族,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这么气派的庄子,和端容公主把行宫作为府邸的手笔,一时间竟是分不出上下。 甘琼英随着侍从们进庄子,在门口还碰见了坐了钟离正真的车驾,先她一步来这里的温雪玲。 温雪玲已然换了一身衣服,狼藉尽去,眉眼如花地笑着,正和一群世家贵女打成一片,成群结队花蝴蝶似的出来,似乎是迎接一个刚下马车的贵女。 女子们的娇笑声银铃一样传出好远,为这肃穆矗立于半山的几扇大门,都平添了几分欢快和明媚。 甘琼英眼看着男客听到笑声抻着脖子张望,也跟着勾了勾唇。 这场景不是很熟吗?随便哪个学校门口都能碰到这样的场景。 女生打闹男生看,这就是青春啊,是荷尔蒙爆发的味道。 这群氏族的贵女还有贵公子,细算算,那不就是初中生的年岁? 甘琼英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空山寂远的草木香。 可惜了,虽然她穿越的端容年纪也不大,但是甘琼英的心已然注满了铜臭,再也青春不起来了,只能暴富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 她握紧了她身边并行的财神的手臂,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 这庄子的入口有好几处,为了避免相互冲撞,男客女客虽然能举目相望,却并非同一个。 而甘琼英算是携带家眷的那一批,身份又实在贵重,因此走的正是正门。 将身后青春躁动的少年少女们甩在身后,甘琼英被侍从们带入了一个清幽雅致的院子。 带来的侍从们迅速布置下去,日常用的东西,以及他们带来的寿礼,都由满月和甜角一起归置,甘琼英十分放心。 坐下喝了一杯温茶,甘琼英拉着骊骅吃了一点点心。 说道:“晚膳肯定特别丰盛,应当是在山顶的那处平台上,我瞧见有人搭棚子,我们先垫一口,晚点再多吃。” 骊骅吃了一些,有些心不在焉,没怎么热络地和甘琼英搭话。 他方才进庄子的时候,特意朝西看了,确实有一片红棉的林子。 这个时节红棉花已经落尽,但是林子里依旧能窥见残花铺地,遍地生霞一般,美轮美奂。 只不过他要去会的,却是他不想见的人。 骊骅吃东西总是很斯文,并不是吃猫食,也不秀气,只是很有规矩的样子,姿态优雅,不疾不徐。 不像是个商人,像个真真正正的皇子。 至少比钟离正真那个眼睛长在脑袋瓜子上面的皇子要像。 骊骅知道甘琼英正在看着他,正在思考怎么能让她今夜睡得实一些,她睡觉喜欢抱人,抱着就很实,松手就醒。 他今夜必定要去一次。 骊骅想着自己若是半夜起身,她没得抱了,醒了找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正思索用什么替代自己,甘琼英便先说话了:“等会儿你好好歇歇,睡个午觉,我看林中树尖上有层薄雾,今日晴朗,山间却隐有土腥气,今夜兴许有雨。” “变天你腿会疼,我待会让甜角给你把热敷的药包先煮上。” 甘琼英关心起人来,是真的细致入微,这要归功于她曾经生活在现代,而且是个生活在现代工薪阶层家庭中的长女。 爸爸妈妈忙工作的时候,她要负责照顾家里那个小的和自己,偶尔也要连带上爸爸妈妈。 因此这些细致的生活琐碎,她总是得心应手。 而且她对骊骅的上心程度完全不虚假,实打实的,和他每月给她的真金白银一样实。 恨不得搭个台子,把骊骅供起来的那种。 倒是骊骅,听到她这样关心他,连出来参加寿宴,也不忘了他敷腿的伤药,心中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她这般待自己好,自己却要……出卖她。 骊骅内心剧烈挣扎,开始食不知味。 甘琼英吃完了,擦了擦手起身,又对骊骅说:“我得先去见见姨母,你吃完了就睡一会儿。” 甘琼英重新洗漱一番,离开了院子,询问了侍从之后,被带着朝着惠安大长公主落脚的主院而去。 路上她路过了一个花园,又看到了叽叽喳喳鸟雀一样,和一堆贵女们在扑蝴蝶的温雪玲。 温雪玲倒是很稳重没有扑蝶,但是一直笑得十分纯真,看到端容之后,面皮下意识僵了一瞬。 而在花园的不远处,一处正对着花园,隔着水池的水榭之中,也正站了以钟离正真为首的几位公子王孙,不知道在说什么相谈甚欢。 甘琼英再次感叹年轻真好啊。 不像她,现在要去给惠安大长公主“负荆请罪”了。 虽然说夸张了,她不用负荆,不过请罪是必须的。 惠安大长公主这么天然的一个靠山,只要她没死,以她在宗室和皇亲之中的地位,会是甘琼英最好的助力。 之前端容和她之间有些误会,甘琼英有了端容的记忆之后,一眼就看出是被人设了圈套蓄意离间的。 摆明了就是那个食人小白花太后干出来的。 她现在必须把人拢回来,还要借着寿宴,设法和惠安大长公主产生持久的联系。 幸好她心中有数,手上又刚巧有几个能用的人。 而为今之计,她要先卖一出苦肉了。 只期盼惠安大长公主大人大量,不要和小辈计较,也期盼她还没有对端容寒心。 甘琼英跟着侍从到了惠安大长公主落脚的院子,主院的布置就略显端重,没什么太多的花哨雕花,更多的是厚重的实木,还有几处高耸的古树。 禅意十足。 甘琼英站在院子里,等下侍婢们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果真如甘琼英所料,一个模样平平的姑姑出来,非常标准地给甘琼英行了个礼,说道:“公主请回吧,大长公主晨间赶路,身体疲累,现下正在午睡。” “晚间宴席之上,自然便能见面了。” 甘琼英看着那个姑姑,并没有扭身就走,也没有再要求她进去通报。 只说道:“渴了,我记得无眉姑姑最擅长的便是酸梅汁,姨母和我一样喜酸甜,姑姑肯定煮了不少。” 甘琼英笑着,像个调皮的孩子,说:“不知道能不能匀我一碗喝?” 无眉姑姑闻言眉梢狠狠一抽,她叫无眉,却眉毛很重,是惠安大长公主最贴身体己的侍婢,年岁绝对不浅了。 甘琼英说完之后,看着无眉姑姑,面上八风不动,内心却慌张得很。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她在端容有限的记忆之中,知道在惠成帝才登基不久,甘琼英被封为公主,才嫩芽一样十一二岁的时候,惠安大长公主也是疼过她一段时间的。 念在她幼失怙恃,将她接到大长公主府内,住了一阵子呢。 那时惠安大长公主作为端容的姨母,隐隐有将她养为亲女的意思,而端容无拘无束惯了,又离不开东宫的太子弟弟甘霖,便不了了之。 那时候的端容,也是这般和无眉姑姑讨要酸梅汁喝,还贪冷喝坏了肚子。 甘琼英为了博取一点同情破冰,学十几岁的小孩子歪脑袋笑,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嬷嬷讨巧卖乖,快被自己羞得无地自容了。 她急需骊骅那个不透红的人皮面具! 但是这个孙子真的得装。 她今天就是那经年犯浑,幡然悔悟的“浪子”,就是不要这张脸,也必定要惠安大长公主软下心肠。 第54章 温雪玲注定要有的男人是真多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无眉在大长公主身边很久了,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是甘琼英这副死皮不要脸的架势一出来,饶是她也忍不住心中错愕,表情微滞。 无眉倒是记忆很不错,眉头轻微皱了下,幅度不易察觉,便想起了多年前甘琼英也曾这般向她讨要酸梅汁。 无眉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自然很快明白这端容公主,今日是来求和的。 她缓缓施礼,并未说什么,朝后退了几步回到殿中。 寝殿中檀香幽幽,缕缕青灰色的烟雾,自瑞兽香炉蒸腾而上。 惠安大长公主神态自若,品着新茶,即使随意靠着椅背,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 她面似银盘,白皙且圆润,眉目舒展自然,眸子细长格外明亮,保养得十分好,即便如今已年过半百,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位倾城美人。 “大长公主,”无眉姑姑走近,到了惠安大长公主身边才开口,“奴婢已经传达了您的意思,但端容公主还是想见您一面。” 惠安大长公主闻言一顿,放下杯子后也未说什么,只是扬了下手,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见端容。 “人还在外头站着呢,今日太阳很大。”无眉姑姑低声说,她也十分谨慎,生怕触怒大长公主。 惠安大长公主不着痕迹地叹口气,还是未应允。 无眉便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便再度出去打发人了。 惠安大长公主这才抬眸看向了门外,她何尝不惦念那孩子呢,可往事历历在目。 端容干过的那些混账事数不胜数,每次都闯出大祸,这些年她一直护着,可奈何端容还是我行我素,生生毁了名声,行事跋扈骄纵,荒唐至极,她这个做长辈的还要做到什么份上呢? 无眉姑姑再出来的时候,又面无表情对着甘琼英重复了一遍:“大长公主近年来身体不佳,精力不济,现下好容易睡下,奴婢不敢轻扰,公主且回吧。” 站在庭院中的甘琼英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她对无眉姑姑笑笑道:“让姨母睡吧,我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事,等一等不碍事的。” 惠安大长公主不见她,她并不惊讶,也不气馁,时不时还踮脚望向寝殿门口,做出一副翘首以盼的姿态。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那门口似是有进无出的鬼门,不见一人的影子。 甘琼英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这院中很多大树,阴凉之处也并不少,但是甘琼英既然要唱的是苦肉计,那自然就不能贪图凉爽。 无眉看她执意等待,也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劝上一句让甘琼英去树下乘凉等待,就转身又回了殿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甘琼英被大太阳晒得头脑发胀。 她没有自虐的习惯,这么大的太阳,她这身精细养出来的娇嫩皮肉,肯定是遭不住的。 可是关于男女主的剧情能随便瞎胡搞,关于惠安大长公主的却绝对不行。 因为惠安大长公主,是端容公主除了皇帝甘霖之外,仅有的或许能够哄回来的亲人了。 甘琼英七月十五烧纸的时候,应了端容要照顾她的亲人,她承诺的是甘霖,可是甘琼英根据端容的一部分记忆,知道每一年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她都提前好久到处搜罗合适的礼物,大费周折,挖空心思。 她没有亲自登门为大长公主贺寿过,却绝对不是还在记恨大长公主什么,只是她不敢。 端容公主恶名缠身,她连自己,连自己所爱的人,都无法护住,她怎么敢再有更多的亲人? 她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停止,她一旦停止,只要金川和荆西联合,南召国破,甘霖必死。 而哪怕荆西和金川不联合,摄政王和荆西王一旦勾连,那甘霖这个傀儡皇帝,也会很快失去利用价值。 甘琼英看这本书的时候,只觉得端容公主丧心病狂,完全是咬住女主角温雪玲不放,见不得她有一点点好一样,恨不得将她所有姻缘全都绞碎。 只不过端容不知道,这世界是一本书,而她是书中可恨又可笑的恶毒女配。 女主角偏偏是温雪玲。 温雪玲注定要有的男人是真多啊,多到来个绞馅机一锅都绞不下。 端容的横冲直撞,变成了这一锅肉馅的香菜葱花油盐酱醋,最后温雪玲和她的男人们和和美美包了饺子,一家人整整齐齐。 端容却连最爱的人性命都没有保住。 而真的成了端容,甘琼英才明白,温雪玲代表的就是荆西王。 这世界在小说的视角,看似那么荒唐,却在融入这个世界之后,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合乎常理。 温雪玲来到皇城,并不是择选什么能够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而是代表荆西王的狼子野心,以联姻来寻求合作,要将南召的皇权氏族搅和成一摊浑水。 而一旦水浑起来,谁都想摸金銮殿上最大的那条鱼。 那端容心爱的小孩,她的甘霖怎么办呢? 他甚至没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端容公主只能疯,只能无所不用其极的破坏荆西和所有人的联盟。 但她又不敢真的杀死温雪玲,激怒荆西王。 所以她也只能以一种自伤自毁,自我堕落的方式,毁了自己来炸开这一摊浑水。 这样的情况之下,要她如何去找回昔年疼爱她的姨母,把姨母拉入她孤注一掷,注定粉身碎骨的“船”吗?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念着。 离大长公主远些,便是至少不会让她受自己牵连,晚节不保的唯一方式。 甘琼英在大太阳下面,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没疼。 七月十五之后,甘琼英的心口没有再疼过了。 但是她此刻有些心酸。 是为端容。 为一个被她占据了躯体,感同身受过爱恨,却与她素未谋面的灵魂。 甘琼英按着心口,昏昏沉沉地在大太阳下面在心里说:“公主,别怕。” 看我怎么把人给你哄的团团转。 不知道过了多久,甘琼英觉得自己已经被晒得变成了一条嘎嘣脆的咸鱼干。 她再次听到了从屋子里出来的脚步声。 无眉姑姑和一个端着餐盘的婢女走来,甘琼英抬眼看过去,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 无眉姑姑微微倾身,端起餐盘上的玉碗,递给甘琼英道:“许多年不做,不知还合不合公主的口味。” 甘琼英眼睛都直了,倒不是她和真的端容一样,爱喝酸梅汤,实在是这天气太热,她快脱水了,这就是及时雨啊! “谢谢姑姑,”甘琼英一双眼溢出感激,感谢这碗汤的及时,她双手接过,笑嘻嘻道,“您还是为我做了。” 大长公主也没有那么心冷。 那双眼里的狡黠一如当年,无眉很难不为之动容,曾几何时,她也是疼爱过端容的。 无眉姑姑声音放软一些道:“日头大,公主还是请回吧,很快便到晚上,宴席之上,大长公主一定会去的。” 这便是大长公主仍旧不肯见她的意思,让她不要执着。 甘琼英只是笑,将那碗酸梅汤咕嘟咕嘟喝光,嘴角还挂着几滴,她抬头时,眸子里溢满少女的天真。 “我再等等,”甘琼英稍微站直了身子说,“许久没见了,宴席上喧闹,我想和姨母……道个歉。” 无眉姑姑没想到甘琼英这么直白,唇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又一次回了殿内。 盛夏七月的太阳毒辣,庭院中也无风经过,甘琼英有些体力不支,汗如雨下,里衣潮湿的都能拧出水了。 甘琼英脚发酸,脖子也痛,头更是晕,她的一张小脸通红,鬓角也被汗水浸湿。 但是甘琼英仰头看了一眼刺目烈阳,甚至还嫌这日头不够毒,天气不够恶劣。 如果是雨天,最好是暴雨,像瓜尔佳氏被打死的那天那么大就好了。 到时候她被淋成落汤鸡,鬓发散乱不堪,才好唱一出浪子回头的苦情戏。 甘琼英想着想着笑了笑,算是苦中作乐。 但是屋里的大长公主可坐不住了。 第55章 该锻炼下身体素质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惠安大长公主嘴上说着不在意不想见,但最开始还能端坐饮茶,这会儿已经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了。 无眉说端容的脸晒得通红,许是已经晒伤,大长公主闻言心中不忍,她平时对下人都宽容有加,何况那是她曾经疼爱过的小孩,是她那薄命的妹妹留下的唯一血脉。 几次想要召端容进殿,但她还是忍住了,一想到她这些年为端容悄悄处理的那些荒唐事,还每次都费力不讨好,她实在也是寒心。 “无眉,”惠安大长公主望着窗外,蹙起的眉心拧成一团。 她声音带上了焦灼,仿佛在烈日下被暴晒的不是端容,而是她这把老骨头,“她还不肯走吗?” 无眉摇了摇头,斟酌着为甘琼英说了一句话,“公主说,要向您亲口道歉呢。” 惠安大长公主闻言一怔。 缓步走到了窗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大长公主隔着一扇窗,自窗扇缝隙,看着和她妹妹模样极其相似的端容,不免有些伤怀,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但是当初真的惹她伤心,让她决心不再管端容的事情,却实在是荒唐到不能被世人所知。 那时的惠安大长公主,经常把宫中的几个孩子接到自己府中玩,她自己也有孩子,和惠成帝又是亲姐弟,自然是从不会猜忌外道,孩子们相处得也格外好。 皇后寇凝安小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无力顾及几个孩子们,惠安大长公主便替政事繁忙的惠成帝多照看一些。 但在某天,在玩闹过后疲累的孩子们都睡觉的时候,惠安大长公主听到皮猴子们没了声音,来看看,却看到了端容亲吻熟睡的太子。 那时候端容已经成年,太子也已经通晓人事,姐弟两个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惠安大长公主险些当场惊叫出声。 好在后来惠安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调查了一番,发现至少姐弟两个之中,太子甘霖是理智的,他没有和端容一起荒唐。 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断然没有搅和到一起的道理,这件事绝不能被外人知道。 当时端容一厢情愿,惠成帝几次给她相看驸马人选,她都想尽办法的推辞。 惠安大长公主越发着急,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给太子选妃。 事情虽然仓促,但她和皇帝还是准备了很多人选,当时品貌才情都极好的吏部尚书之女是这之中他们最喜爱的,年岁和太子相当。 难得的是,一次惠安大长公主给他们故意创造机会偶遇,太子也喜欢。 所有人都高兴的事,唯独端容却疯了。 选妃时端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没料到的却是太子动了心! 偷偷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端容怎么能忍? 她不顾一切和太子挑明了心思,又跑去找了惠安大长公主,气急之下恶语相向。 惠安大长公主当时还苦口婆心地劝说端容,皇帝视她为亲女,荣宠无边,她想要什么模样的驸马没有,为什么非得是太子? 端容当时气疯,越是亲近之人,便越是知道怎么戳对方的心窝子。 端容当时口不择言,讽刺惠安大长公主道:“姨母能看心爱之人死于沙场而披红装嫁与其弟,果真是皇家的气度和体面!” 惠安大长公主还是闺阁女子之时,曾在去寺庙进香的途中,遭遇匪徒拦截,幸好当时得边疆回城的小将相救,才得以脱险。 当时山道上倒是不止他们,惠安大长公主也大方道谢,那小将俊美高大,行止合仪。 少年和少女的情动,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多看彼此几眼。 只不过惠安大长公主身为长公主,自小便是娴雅端重,绝不可能和一个小将多说一句话。 她只是回到宫中,将一切和母妃说了,着重描述了小将对她的救命之恩。 知女莫若母,母妃很快便明白她是动了情意,也说好了会为她打听。 同时那小将家中长辈也在为他张罗婚事,他竟是胆大包天,竟然提出想要尚公主。 可怜可叹的是他只是个族中庶子,即便是长子,即便是挣了一身军功,又如何能尚公主? 他家中人只当他痴人说梦,申饬一番,便让他歇了心思。 但是很快,宫中还当真有了动静。 可是一个庶子,又如何能够娶公主? 那时皇族势弱,氏族门阀猖獗,长公主的婚姻,是很好的权势黏合剂。 救她的小将被她父皇擢为将军,回了边疆守城。 而惠安大长公主确实也如愿和那小将的家结了姻缘,只不过是同他的嫡亲弟弟。 惠安大长公主成婚那日,边疆捷报传回皇城,伴随着的,是守城将军战死的消息。 传信兵说,将军本有撤退的机会,但是他毅然冲向了敌军的圈套,取了敌方首级,血染战袍。 他是在遥遥地,同她一起着红衣啊。 红装披身,金缕扇遮面,惠安笑着出嫁,只能笑。 她甚至都不能为他穿素衣,哭一哭。 这件事,其实当时人尽皆知,悍然赴死的少年将军,受人摆布的大长公主。 只是无人提起,无人敢提。 端容那时候气急,对惠安大长公主说了那样重的话,惠安大长公主不肯轻易原谅,甘琼英也是非常理解的。 毕竟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那么一块不能触碰的地方。 况且大长公主一生恪守坚持的端重慧娴,难道就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她也只是时代的悲剧,权利的牺牲品。 甘琼英十分理解。 谁要触了她这等逆鳞,她定然与那人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比较悲催的,是她是那个求原谅的人。 甘琼英最后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花。 朝着地上一头栽下去的时候,她的想法只有——该锻炼下身体素质了。 参汤得安排上。 再加个呼啦圈吧。 第56章 不要看女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倒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转,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殿门口飘出了一抹黄色。 惠安大长公主一直在殿内看着,她看到端容踉跄了几步,摇摇欲坠时,她就已经一脚踏出了殿门。 她年岁大了,拖着繁重的衣裙,想跑也不方便,无眉想过来搀扶,却被向前推出去,她神色慌张,催促道:“快去看看那孩子怎么了,快!” 随后惠安大长公主又吩咐身边其他的侍婢,要她们快去请随身跟着她的吴太医。 甘琼英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感觉到脸上疼,针扎一样。 没想到迷迷糊糊睁开眼果然就看到了,一个一脸橘皮老褶子的男人,正捏着银针朝着她扎来。 甘琼英下意识想喊:我招,我全招! 她视线转了一圈回到床上,看着熟悉的布置,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内。 旁边有人在说话,她却听不清,但她看到了无眉姑姑,心就踏踏实实地放下来了。 苦肉计奏效了,这个扎她的“男嬷嬷”,肯定是惠安大长公主的人。 无眉正在和骊骅交谈。 “公主少时吃了不少苦,肠胃很脆弱,”无眉姑姑语调温柔,避开了甘琼英去找惠安大长公主认错被晒昏过去的这一茬,只说“午间的时候,喝了一碗冰镇酸梅,许是天气太热,贪凉激到了。” “多谢姑姑提点。”骊骅认真听着,将无眉姑姑的话统统记住。 “公主父母早夭,”无眉姑姑说,“驸马是个温和的性子,多担待一些公主,大长公主才能放心啊。” “姑姑说得是。”骊骅低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无眉姑姑见他乖顺,便没有再敲打,退后一步施了礼,便和太医一并离开了。 骊骅送走人后立刻走到床边,看着甘琼英原本白皙的脸蛋被晒得通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满月在旁边一直用裹着冰的手帕擦拭,可这红还是迟迟未退去,急得满月指尖颤抖,泪花闪烁。 一屋子里的人都在围着甘琼英转,心疼又担心,而她自己却在暗自偷笑。 惠安大长公主已经心软了,有了这么好的开头,接下来都不用太愁了。 甘琼英虽然虚,可能是有点中暑,但是毕竟年轻,没有什么大碍。 卖惨讲究个点到为止,只要能打动惠安大长公主就够了。 因此她被骊骅扶起来,忍着苦喝了几碗汤水,又垫了几块点心,歇了片刻后,便再次回归精神抖擞的状态了。 甘琼英自认为没什么大碍了,可骊骅一直跟在她旁边,端茶倒水有求必应,满脸都写着担心,他知道甘琼英会昏死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他才被无眉姑姑敲打完,除了偷偷巡察的三九看到了甘琼英顶着大太阳在大长公主门前罚站,其余内情并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他毕竟……只是个商人。 哪怕有驸马的身份在,却也始终在真的皇亲贵族面前,抬不起头,方才那无眉姑姑的每一句话,看似在恭维,却都是在毫不客气地敲打他,让他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伺候甘琼英。 骊骅心中有些难受。 “夫君莫要担心,”甘琼英见他担心,绽开笑容,搭上骊骅的手,“我就是中暑了,无碍的。” 骊骅反握住甘琼英的手,听着她这样说,双唇紧抿着,眉头也皱成川字,“为何要受这份罪,晚宴时不就见了吗?” “年少时不懂事,惹了姨母厌烦,”甘琼英并不打算隐瞒,全部和盘托出,“我想求得姨母的原谅,错过今天,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也应该有更好的办法,”骊骅的手用了一些力,紧绷着面皮,“不必在日头下站两个时辰。” 甘琼英不在说什么,听着骊骅对自己的关心的嘱咐,笑眯眯的,还挺美。 拉着他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热得发烧的脸上,叹息道:“你不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骊骅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取来药膏。 满月本想代替,却被拒绝了,她对着站在不远处,也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甜角见此,吐了下舌头,两个小丫头就很有眼色地出门去了。 骊骅亲自为甘琼英涂药。 他一点点沾着药膏,小心翼翼点涂在甘琼英的脸上,心里越发愧疚不安。 公主如此坦诚,自己却要将她的势力网送到别人手中,想到今夜与钟离正真的会面,他内心简直被撕扯得血淋淋。 日头很快偏西。 到了晚间,寿宴还未开场前,就有侍从前来请甘琼英和骊骅分别入席。 宴席设在半山的石台上,男席和女席分开两侧对坐,甘琼英看了眼自己和骊骅的位置,算是较好的,能够清晰地看到台下的歌舞。 南召向来民风开放,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自然也不会太拘束,男男女女并不扭捏,眼神都很直白地望向对面。 已经有很多人落座,男席和女席围成一圈,已经坐了满满登登的人。足可见今夜的寿宴,怕大半殷都的贵族都到场了。 “夫君,”甘琼英一手拉着骊骅的手,另一手指着斜对面的一处席位说,“你的位置在那。” 甘琼英又踮起脚,贴着他的耳边道:“你身子弱,我让满月看了,宴席上的酒都是好酒,是各地贡酒,劲头可不小,不要贪杯哦。” 热流和叮嘱顺着耳道钻进来,骊骅背脊下意识一紧。 因为他们表现得有些过于亲密,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骊骅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这一次并没有无措,他挺直脊背,跟随着甘琼英指的方向看过去,甚至还在宽大袍袖的遮盖下,回握了一下甘琼英的手。 还没找到位置,他的耳朵突然红了,因为甘琼英捏了下他的手指,还勾了勾他的掌心。又在他耳边说,“不要盯着女客看。” 骊骅想说“我没有”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他在看,而是让他等下不要看。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忍着羞耻点了点头。 第57章 甘琼英把男主12345号都看了一遍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夫君,”甘琼英眼含水波,“我们要分开落座了,等宴席结束后,我还站在此处等你。” “好。”骊骅拘谨地不敢再回视甘琼英。 甘琼英被满月搀扶着,走到自己的席位之上,她算是见证了什么叫皇家的排面。 真的……好多人啊。 她还在感叹,大长公主果然是地位举足轻重,转头就看见了打扮得像一朵盛放的粉牡丹的温雪玲。 温雪玲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甘琼英不理她,撑着手臂,懒洋洋地倚着桌面,桌上的点心十分精致,让人看了垂涎欲滴。 她一盘尝一块,慢条斯理地品味,温雪玲包括在场的所有王公贵女,都以为甘琼英这是姿态傲慢,不愿与人交谈。 殊不知,甘琼英是在回忆着这场寿宴的剧情。 剧情里这场寿宴是很精彩的。 可谓跌宕起伏,大概内容是端容公主像条疯狗,到处咬着温雪玲不放,言语间多刻薄之词。 端容为了激温雪玲,专门捡着难听的话说,还频频阻止她和钟离正真凑一块。 最后在夏猎时,还非要和温雪玲一较高下,不过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想借比箭将其射伤。 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直到宴席散场时,她都不肯罢休,还想着路过时,狠狠吓唬她一下,作势要把温雪玲从这半山石台的边缘推下去。 最终自然是都没能成,而且她一番搅和,把大长公主原本给孙女相看好的一位户部侍郎的公子给伤着了。 端容本意只是吓唬温雪玲,威胁她几句,让她不要和自己争钟离正真。 她不敢真的杀荆西王的女儿,但没想到女主角自然有人来护,那位户部侍郎的公子见状,还以为端容公主丧心病狂要杀人,冲过来扶温雪玲,却不慎在石台边上扭了下脚,自己从半山处滚落下去。 活生生把端容歹毒的名声给坐实了。 剧情里惠安大长公主立刻叫来太医查看,一番折腾后,人已经包成了木乃伊,伤筋动骨一百天,多处骨折更是要三四月不能下床,太医说还会落下残疾,等同于一下子断了这个户部侍郎公子的仕途。 这下子端容百口莫辩,这位户部侍郎的公子在殷都颇有才名,更是师承前朝大儒,在学子之间很地位,否则也不会是男主之一。 端容断了她的仕途,甚至触怒了众怒。很是招惹了一匹不怕死的学子言官,又是写诗骂人,又是频频弹劾,把她骂得活活半年没敢出门。 此事发生后,端容也彻底得罪了这个户部侍郎的家族,尽管她不是故意的,但这个仇在日后却被狠狠地报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端容后来被发现了种种恶行,在南召倾覆逃亡之时,多次被人透露行踪,直至最终被拖死马后,户部侍郎的家族在其中居功至伟。 捋清了这一条支线,甘琼英看向温雪玲的眼神开始奇怪,她都差点都忘了这是个np虐恋文,这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寿宴的这段剧情可以说是原文的首次修罗场,因为剧情里的“男主角们”基本上都到场了,堪称这本书史诗级名场面。 甘琼英一边回忆剧情,一边视线转动,看向对面的席位。 右侧斜对角,是摄政王,他身着一身绛色华服,与皇帝的那一套极像,一双凌厉扫视四周,似是在观察着在场的各位,周身透着睥睨之气,正是小说霸总的经典款,鬓若刀裁,剑眉星目。 他的左边是小王爷康广王甘离,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看上去没心没肺,正品尝着酒水,喝一口便绽出一个新奇的笑,露出一排脑干缺失的白牙。 他这个年纪,平日里被追着要勤奋读书,根本无法脱身去吃酒,这场寿宴他能大快朵颐,品尝美酒,简直比惠安大长公主本人还要高兴。 在摄政王的后排,便是那位户部侍郎之子了。 作为今晚上“坠崖”主角,甘琼英着重看了他两眼。 他着一身月白色,典雅华贵,很衬他玉树芝兰的气质,眉如远山,堪称公子如玉。 怪不得惠安大长公主看着满意,毕竟是选给小孙女的郎君,性子瞧着是真的好……但是谁能想到呢,在这本书里面,这个户部侍郎的如玉公子,他后来残疾因女主角的“愧疚”上位,是个实打实的病娇娇呢。 摄政王身侧,坐着的便是金川质子钟离正真了。 他早已更换了来时的衣服,一身墨色并不抢眼,却金线暗绣,稍一动动,在这灯火之下,便是流光金彩,华贵非常。 但他的气质却将这一身浮躁的赤色稳稳压住,不得不说,几个男主角里面,他长得最好看,眉目精致至极,整个人透着一股让小女孩痴迷的桀骜不驯。 他看似无意回头,实则却是在看摄政王右后侧的骊骅。 骊骅和这些男主比起来,戴着面具实在是眉目温平,泯然众人,但是甘琼英看着他低头不理钟离正真视线的样子,就想发笑。 她已经发现了,骊骅根本就是烦钟离正真。 要不然早上那会在那车上急吼吼下来拉她回去赶路做什么? 钟离正真得到不骊骅的眼神回应,无奈转回头,甘琼英视线却越过他和骊骅,看向了他们身后的侍从们。 那里还有一位男主角。 是钟离正真身法诡异武功卓绝的侍卫宋词。 他正站在宴席入口处,警惕四周,眉目虽然不算多么优秀,却自由一群读者吃这种为了女主不顾死活,行走在黑暗之中,武功奇高的忠犬救赎人设。 女主角温雪玲,必定要在不经意间,救过他的命,然后从此以后,他就能为女主痴狂,为女主哐哐撞大墙。 红着眼睛给命之类的,俗称给命文学。 他腰间配着一柄细窄长刀,气质霜冷,让人无端有些胆寒。 甘琼英把男主12345号都看了一遍,心中啧啧啧。 在看小说时就非常喜欢这个片段,有谁不爱修罗场呢? 第58章 来了,剧情还是来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但看归看,真正身临其境总归是不一样的,甘琼英摩拳擦掌,十分期待这几个人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但也有个前提,甘琼英要避免在这场盛宴中闹出笑话,不会被惠安大长公主彻底嫌弃才行。 她得破局。 可是从哪里开始呢? 甘琼英将目光转向左边,笑意盈盈地盯着温雪玲。 当然是从女主角这里开始破啦。 甘琼英的眼神堪称瘆人,把温雪玲看得脊背发凉,她转头瞪了她一眼,故意去和她另一侧的人交谈,再也没回过头。 场上座无虚席,所有人都提前落座,乐师们在检查手中的乐器,生怕会出半点差错,助兴的侍婢们正在交流,小幅度重复着跳舞动作。 甘琼英此刻就想逗小白花,她看着温雪玲不理自己,偏要发出笑声吸引注意,看到温雪玲明显绷直的脊背和侧脸,她笑得更大声。 活像个臭流氓。 入口处突然涌现很多人,惠安大长公主被侍婢们扶着缓缓走来,待她平稳落座后,身边的无眉姑姑向台下的人点头示意。 作为寿星的长子,大长公主官拜吏部侍郎的长子屈迟,拉弓射出火箭,箭矢挟着流火升空,挟着灼灼烈烈之势,击中烟火的引信,霎时间天空绽放无数焰火。 众人全部起身,对着惠安大长公主异口同声庆贺,“祝惠安大长公主,福寿延年,松鹤常青。” 火树银花之下,众人重新落座,婢女们鱼贯而入端来珍馐美馔,丝竹管乐也恰好响起,宴席正式开始。 惠安大长公主的长子屈迟携妻女一同上台,带来的贺礼竟然需要几个壮丁合力才能抬起。 那是一整段松木,请巧匠雕刻成了松树,几人合力抬上台,落地时都掀起了一层灰尘,可见这其重量。 大长公主的次子屈离在礼部任职,他从各处历尽千辛万苦集成了一套字画,让惠安大长公主着实感到惊喜。 众人对这两样贺礼均是赞不绝口,场面热闹和谐。 随后一位少女上台,估摸着有个十三四岁,看得出来她深得惠安大长公主疼爱,自她上台,惠安大长公主就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甘琼英对这个小女孩是有印象的,她是惠安大长公主次子屈离的小女儿,已经快要及笄,此次寿宴风光大办遍邀众人,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方便给她择婿。 不过看来看去,还是那位户部侍郎之子最得惠安大长公主的心。 送贺礼的人太多,无法一一上台展示,侍从声音洪亮,念着众人带来的贺礼。 “摄政王,南海珊瑚一件,翡翠手镯一对。” “康广王,白玉观音像一个、白玉壶一个。” “端容公主,手抄经书一本……” 甘琼英公主还在感叹这些公子贵女的贵重贺礼,身边的温雪玲却故意发出了一声嗤笑。 她侧头看过去,正看见温雪玲满眼鄙夷,显然对她送的贺礼嗤之以鼻。 甘琼英心里暗暗嘀咕,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温雪玲之前还在猜测端容公主会送什么大礼,没想到就只是一本经书,她想看寿星本人的反应,刚要开口讽刺端容公主,却看见了惠安大长公主红了眼眶。 每件贺礼惠安大长公主都是点头说好,看了两眼便过了,唯独端容公主送的那一份,在手中迟迟未放下。 抄书的那位居士乃是她多年前手帕交,早年间丧夫丧子不肯再嫁,落发出家,自称了尘居士,云游四方,自此杳无音讯。 惠安大长公主这么多年都在寻她,只是她苦于她居无定处,她还以为,这一生也不会再有她的消息了。 惠安大长公主不知道甘琼英是如何寻到了了尘居士,但这一份寿礼,加上先前在她院中生生站到昏厥的事情……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知错了,也用心了。 如今得知昔年故人身体安康,还惦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她怎能不感动? 惠安大长公主快速眨着眼睛,抬手遮挡迅速整理,随后对着持住身边的无眉低声耳语。 然后在温雪玲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端容就被无眉请到了大长公主身边去坐了。 临走前,甘琼英还对着温雪玲抛了个骚气的媚眼。 “荆西王之女温雪玲,黄金方尊一对、黄金簪子十二支。”侍从念完贺礼,合上名单。 温雪玲被甘琼英气到,但是却不能耽搁了正事。 她故意买通侍从,将名字留到最后,就是为了有机会和惠安长公主搭上话,她为了今天已经苦练数日,就是为了能在今日献上一舞。 惠安大长公主向来会成人之美,自然会成全她的心愿,便一脸祥和地应允。 温雪玲得到应允后,立刻施了大礼连连叩谢。 几个伴舞迅速围成一圈,展开衣袖遮挡,片刻后温雪玲蹲在了一舞伴的正中间,正如承待绽放的娇嫩花蕊。 来了,剧情还是来了。 甘琼英喝着酒,搜寻着场中众人,果不其然,看到了人群之中被扇肿了脸的琉璃,琉璃很显然做好了随时为主子哭诉的准备,一张脸鼓鼓的,但是眼神很坚定。 就像剧情里一样。 好似一切都被套上了宿命的魔咒,避无可避。 哪怕甘琼英前面已经打乱了剧情,一切还是兜兜转转地绕回来。 但甘琼英不认命。 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比那更糟糕的事儿吗? 她七月十五给自己烧纸,她真鬼都不怕,怕这些假鬼? 于是她浅浅微笑,她手指点着桌面,一直等待时机。 等到奏乐的人都准备就绪,温雪玲也已经摆好姿势,甘琼英突然起身,带动面前的桌子“哐当”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后她满脸震惊开口:“咦,雪娥郡主不是乘车赶来寿宴之时,翻到山沟里把腿摔瘸了吗?” “你瘸成那样,还跳舞啊?” 第59章 她是钮祜禄端容。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话音刚落,场上陷入一片死寂。 刚刚响起的乐声戛然而止,乐人们纷纷垂头检查琴弦,刚刚端容公主的一嗓子太突然,几人险些将琴弦拨断。 男席中的骊骅满眼震惊,手指蜷起心也高高提起,他生怕甘琼英惹出什么事端,但看惠安大长公主面色如常,他又稍稍安下心来。 钟离正真也看向了甘琼英,他不知道端容公主这又是闹哪一出,不过他只以为甘琼英又是如往常一样,在伺机找温雪玲的茬,倒了一杯酒,作壁上观。 场上的目光先是全部聚集在甘琼英一人身上,随后又都看向了温雪玲。 温雪玲僵在原地,脸到脖子一片血红灼热。 几经平复温雪玲挪着僵硬的双腿,艰难迈出步子,走出舞伴们的包围,到空地后立刻跪下施礼。 “大长公主,雪娥的腿无碍。” 温雪玲声音颤抖,语速却飞快:“此舞名为麻姑献寿,是雪娥专程为大长公主寿宴排练,只盼大长公主福寿绵长,身体康健。” 她抬起头等待着应允,对着惠安大长公主又施了次礼。 甘琼英怎么可能轻易让她如愿?没等大长公主开口,迅速接话! 她嘴角扬起,朝着温雪玲道:“雪娥郡主实在是有心了。” 她笑得温和,宛若一个知心大姐姐:“但是带伤起舞,恐留下后患啊,姨母向来宽慈,对小辈疼爱非常,你心思到了就好,你还是休息吧。” 待着吧你! 甘琼英就坐在惠安大长公主身侧,身子倾向惠安大长公主,神情饱含对长辈的钦慕,撒娇一样道:“姨母,雪娥郡主摔伤了,端容想给她求个恩典,等日后腿伤好了再舞嘛。” 惠安大长公主本来也不想看什么跳舞。 她还以为端容突然说话,又要犯糊涂,她早知道端容针对雪娥郡主多次,却没想到她今天竟是为其求情。 家长们看自己家的孩子,总是带着厚度堪比防弹玻璃的滤镜。 惠安大长公主想到端容白日的致歉决心,还有此时为雪娥的伤势考虑,出言劝阻,只当她是彻底懂事了。 面上都带上了一些笑意,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自然顺着甘琼英的话点了点头,说道:“雪娥郡主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既然腿上有伤,便先养好伤才是正事。” 温雪玲却实在不甘心,她真的为今天一舞准备了好久。 这支舞也学了好多年了! 甘琼英其实挺能理解她的,因为这一段剧情,堪称这本书的史诗级剧情。 温雪玲会在今天一舞动天下,还让她五个野男人同时动了心。 因此甘琼英绝不可能让她跳的。 跳不了舞看她怎么还一舞动天下! 她最好是自己退场,她如果不退场,甘琼英等会儿把外袍一脱,就直接上去给她来上一支《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恰恰恰! 让这群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史诗级搅屎棍。 反正她的人设就是发疯,就当彩衣娱亲了。 温雪玲心中含恨,穿着舞衣站在那里却不肯后退。 不着痕迹将手背到身后,朝着人群当中勾了勾手指。 人群中一个婢女,突然拨开了维持秩序的侍从,以猝不及防之势,从乐师们中间迅速穿过,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温雪玲的身旁。 “奴婢琉璃参见惠安大长公主,祝大长公主千岁无极,寿年康永!” 众人俱是一惊,甘琼英看清了琉璃,眼皮子突突直跳。 剧情已经崩成这样了,这都能硬杀出来? 一个婢女突然闯了寿宴,无眉上前一步,正要让人把人拉走,那个自称琉璃的婢女抬起头来,一张脸肿胀青紫,两腮看上去胀得只剩下一层一戳就破的皮。 甘琼英看得直替她疼,这满月是吃什么长大的,手劲儿这么大? “奴婢罪该万死,但是奴婢身为奴婢,自然应该为主子肝脑涂地。”琉璃的脸蛋都肿成这样了,看不出人形了,竟然嘴皮子还挺利索,一点没耽误告状。 “奴婢实在是看不过自家主子,被端容公主欺负至此!却因为端容公主跋扈嚣张,而几度求告无门!” “奴婢听闻惠安大长公主德高望重,心有明镜,还请大长公主看在我家郡主离家远赴皇城,身边无亲眷庇护的孤苦份上,为郡主做主啊!” 这奴婢还挺会说的。 甘琼英坐在位子上,撑着手臂看着她,不得不说原剧情端容栽在这个琉璃身上,是有点原因的。 怪不得之前温雪玲低头服软,也要保这小丫头一命。 甘琼英好整以暇,继续听她满口胡沁。 惠安大长公主的面色却沉下来了,一个婢女就敢闹她的寿宴,皇族的威仪何在? 惠安大长公主虽然为人祥和慈悲,却到底是个封建社会皇权侵淫出来的大家长,岂容一介婢女冒犯? 且她才原谅了端容,此刻的端容就是真把天给捅了个窟窿,难道凭她一把混迹在权势之中多年的老骨头,还堵不上吗? 但是她被架在那里,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不听这婢女的说辞,就打杀了她。 于是惠安大长公主沉着脸,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婢女身边装可怜的温雪玲,问:“你即是为你的主子伸冤诉苦,本宫便感念你一片忠仆之心,容你细细道来。” “谢大长公主!” 琉璃说:“今晨郡主府内的车驾,带着寿礼在官道之上偶遇了端容公主的车驾,车子原本行驶得好好的,谁料……” 琉璃把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字字句句不提端容蓄意暗害,却字字句句都是端容蓄意暗害。 等到事情大致说完,琉璃又再度扣头,对着惠安大长公主道:“端容公主欲要打杀奴婢,不容奴婢辩解,便令其身边婢女,将奴婢扇得晕头转向,还说要将奴婢杖毙勒死。” “亏得郡主心善心慈,不忍奴婢死得不明不白,对着端容公主服软求饶,奴婢这才能苟活。” 琉璃说到这里,席间已经是议论纷纷。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足以让甘琼英听清,都是在说她的。 而且根据她以往跋扈过往,狠辣手段,这些人都默认这是真的,信了琉璃小婢女的话。 琉璃竟然还懂留白,停顿片刻,等众人议论起来,这才再次向惠安大长公主叩头请罪,声声哀痛其主可怜,漂亮话都说齐了。 她脸上的伤,就是铁证啊。 甘琼英都能想象到,这要是真的端容,那说不定没等听完,就已经被气得发飙了。 让人当场打杀了这小婢女是轻的,说不定一冲动,还会自己上手。 更加坐实暴虐恣睢的性子,然后把大长公主的寿宴彻底毁了,惹了大长公主厌弃。 这么一看,剧情还真他妈的合理。 不过只可惜,此刻坐在宴席之上的端容,已非昔日的端容。 她是钮祜禄端容。 甘琼英听了这一出针对她的精彩诬陷,表情没有丝毫的愤怒。 惠安大长公主看向了甘琼英,甘琼英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道:“姨母,来时我们确实在路上碰见了。” 甘琼英的话音一落,宴席中的议论声顿时大了。 第60章 可谓是名利双收!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琉璃露出了一点扭曲的笑意,温雪玲装得更加楚楚可怜。 只不过甘琼英并没有看她们表演,继续说道:“雪娥郡主也确实翻了车,把腿给砸伤了怪可怜的……” 甘琼英叹息了一声。 惠安大长公主面皮差点没绷住,端容只要狡辩一两句,她立刻就能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 惠安大长公主一把年纪了,已经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生怕端容脑子一热就认了。 甘琼英当然不可能认。 她看了一眼做戏正做的来劲儿的主仆二人,索性直接把钟离正真“好心让车”的事情给扯出来了。 “这件事情我着实冤枉啊,”甘琼英说,“当时金川三殿下也在那条官道上,我们三个人的车驾都是前后行走,我若真的让人扔了钉子,没道理就只扔一颗钉子,还那么巧就让雪娥郡主的马给踩到了。” 甘琼英的语气带着点笑意,十足的阴阳怪气,:“我若真有能精准把一颗钉子扔到一匹马的马蹄子下面,让这匹马受惊,然后又按照我的想法精准地翻到沟里的能耐,这般大费周折地害人……我干什么不直接飞钉杀人呢?” 甘琼英也留了个白。 看向了温雪玲,“雪娥郡主,当时你翻了车,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还好心的要带你来寿宴,你怎能纵容恶仆如此污蔑于我?” 甘琼英的态度并不激烈,但言辞却非常地精准,温雪玲原本专心致志装可怜,眼里都挤出泪花了,生生被甘琼英给问得憋回去了。 “当时这个恶仆就冲出来污蔑我,我身为公主,岂能容忍如此恶语中伤,这岂不是挑拨皇亲之间的关系吗?” 甘琼英说:“这等恶仆自然是立即打杀,但是雪娥郡主说,这个恶仆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同心同德。” 甘琼英说话的重音放在了“情同姐妹同心同德”这几个字上,势必把这两个人钉成一丘之貉。 “是你当时扯着我的袖子软语哀求,我念你离家远,身边无人照料,才放了这恶仆一条性命只是掌嘴。” 甘琼英说:“我倒是非常想问问雪娥郡主,为什么会单凭一个恶仆的挑唆,就认定是我要害你呢?” “我怎么就不害别人光害你呢?” “怎么金川三殿下也走了那条路,就完全无碍呢?” “那条路那么宽,你的车驾为什么就非要在我的车驾后面呢?” “而且当时你将我的车也给撞了,我同驸马全部都受了擦伤,结果等不到你一句致歉,反倒等到你纵容恶仆几次污蔑。” “雪娥郡主,我想问一问我与你到底有何冤仇?” 温雪玲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甘琼英是为了追求金川质子不成,金川质子对她才更钟情,甘琼英是与她争风吃醋吧? 有些事情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就是不能说出来。 甘琼英就是笃定温雪玲不敢说什么,因为这种场合,只要她敢提一句儿女私情,那就是自取其辱。 钟离正真也绝不会在这种场合,承认他对温雪玲另眼相看。 甘琼英一顿炮轰把温雪玲轰哑了。 又看向惠安大长公主说:“翻车之后雪娥郡主原本腿都瘸了,结果金川三殿下一来,她腿也不瘸了,身上不疼了,竟能小跑过去了。” “我当时就和雪娥郡主说,男未婚女未嫁,光天化日男女有别……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 “还是坐我的车合适呀。” “但是雪娥郡主执意要坐金川三殿下的车,三殿下为了避嫌,就只好和侍从一起骑马。” 甘琼英用很纳闷的语气说:“我还纳闷,金川三殿下的车驾就那么好吗?” 甘琼英最后看向温雪玲,杀人诛心道:“如今看来果然是好的,金川三殿下的马车坐一坐,这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啊,连摔瘸的腿都健步如飞,这不,还能跳舞了。” “三殿下,”甘琼英直接对钟离正真说,“待到寿宴结束,三殿下的马车务必要借我用用。” “姨母到时候同我一块坐一坐,定能长命百岁。” 惠安大长公主有些忍俊不禁。 场中有些人也忍不住哄笑出声,这一下等于把钟离正真和温雪玲架火上烤了。 钟离正真原本只是坐着饮酒,将这件事当热闹看,反正南召国这些皇亲国戚,无论谁跟谁撕扯起来对他都没有坏处。 没想到甘琼英几句话将他拉下水,他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脸都僵了。 而且甘琼英话里话外,都是暗指他跟雪娥郡主不清不楚。 虽说平常让车给女子坐,那是君子作派,堪称美谈。 但是架不住甘琼英传承了五千年的阴阳术,是个阴阳人,把话说得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两个逼绝对不清白。 温雪玲被气得快哭了,僵在那里,瞪着甘琼英,险些要咬碎一口银牙。 她求助的眼神望向钟离正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大长公主明鉴啊!” 琉璃见自家郡主吃了亏,到了事关名节的地步,不断跪地叩头,磕得砰砰响,再抬头时,脸上更是泥泞不堪,丑陋无比。 “郡主当时之所以不坐端容公主的车驾,是因为端容公主趁火打劫,竟然同郡主讨要整整一万两乘车费!” “郡主拿不出那么许多的银钱,便只好搭乘金川三殿下的马车,并非如端容公主所说的一样!” 琉璃的话音一落,寿宴之上再度响起一阵笑声。 因为前面的诬告实在是过于荒谬,加上甘琼英的态度和引导,已经没有人相信琉璃说的话了。 只有骊骅有些紧张的再度捏紧了袖口,因为他坐在马车里面听到了,前面扔钉子的事情子虚乌有,后面敲诈一万两乘车费的事情却是真的。 甘琼英也跟着寿宴上的人一起笑,不似面红脖子粗的温雪玲,她开口声音甚至有些嘲讽,还带着点无辜:“我说跟你要钱才带你坐车,是开玩笑的啊……” “整个殷都没有人不知道吧,”甘琼英轻飘飘地,甚至带着一些骄傲地说,“我的驸马富甲天下,商会遍布南召国,驸马与我感情甚笃,如今我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我要你那一万两能用来做什么呢?” 寿宴之上的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轻笑,但是却不含任何的嘲讽。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去回避,去遮掩,旁人反倒越会抓着不放。 一旦你大大方方的开始承认,甚至用一种自我调侃的方式去陈述一件事,就没有人会笑话你。 因此场中没有任何人听到甘琼英说她的驸马是个商人,而像往常一样唏嘘。 因为她的语气听上去,真的非常愉悦。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样说,袖口之中的手指甲紧扣在掌心,疼痛在他的掌心蔓延,但这一次他想压抑的,却不再是痛苦本身,而是难以抑制的愉悦。 甘琼英不仅带他来了寿宴,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承认他,用这样的语气提起他。 没人知道,这种光明正大,这种与有荣焉,对一个从出生起就被抛弃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眼见着温雪玲主仆两个人再也放不出什么带味儿的屁了。 甘琼英微微收敛神情,做出有些被触怒的样子,说:“雪娥郡主,你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就算了,但是你还专门派个婢女污蔑我两次,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甘琼英起身,对着惠安大长公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满脸愧疚道:“姨母,实在是惭愧,今日是您的寿宴,却让您看到了这种闹剧。” 她这般一说,惠安大长公主甚至开始心疼她了,看向雪娥郡主的眼神也凌厉了许多。 甘琼英把棋盘子一掀,谁他妈的也别想好过。 跪在地上的琉璃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温雪玲知道大势已去,好歹也不算完全没有脑子,厉声呵斥她:“闭嘴!” “是雪娥一时糊涂,竟听信了这恶仆的挑唆,” 温雪玲弯腰恭敬对着甘琼英行礼,回头看了一眼,下了决心一般,再回过头时,眼里已然没有了一点温情,“这恶仆几次三番陷我于不义,公主切莫动气,我这便打杀了她,平公主之屈。” 温雪玲这是要断腕自救。 琉璃听到自己的主子要打杀自己,张着嘴开开合合,像一条搁浅在岸边的鱼。 但她倒确实是个忠仆,纵使泪如泉涌涕泗横流,竟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更没有哀求温雪玲放过她。 只是端端正正对着温雪玲磕了一个头,然后被无眉姑姑让人拉下去了。 甘琼英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揪住不放,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置温雪玲于死地。 让她吃亏也吃不了什么大亏,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惠安大长公主为难。 温雪玲毕竟是荆西王的掌上明珠,荆西王霸占一方做了多年的土皇帝,皇城当中的这些没兵没钱,光有个空架子的贵族们,还真不好轻易招惹他。 于是甘琼英把笑容收得干干净净,一脸邪魅狂狷对温雪玲说:“打杀一个奴婢就想平息我的怒气?” “我好歹是个公主呢,平白被污蔑两次,皇族威仪何在?” 寿宴之上再度寂静无声,众人都以为甘琼英这是又要咬住温雪玲不放了。 结果甘琼英话锋突然一转,说道:“这样吧,不若雪娥郡主赔偿我一万两白银,待到寿宴结束派人送到我府上如何?” 短暂的寂静过后,寿宴之上再度发出了笑声。 甘琼英前后呼应,生生把话拉回来不说,还把这心心念念的一万两白银给圈到了兜里。 可谓是名利双收! 温雪灵也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吞,客客气气地点头说道:“正该如公主所言。” 第61章 一只体型硕大的海东青!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事情发展成这样,甘琼英觉得十分满意。 但是温雪玲还站在宴席的正中间,在答应给她赔钱之后,眼看着躬身又要对着惠安大长公主见礼,不知道要说什么。 甘琼英立即警觉,猜想温雪玲绝对是贼心不死,还想跳舞挽尊! 她自然不可能给温雪玲任何的机会。 今晚上左右“男主角们”都在,要素齐全,温雪玲只要跳了,剧情效应便会作祟,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连锁反应来呢。 因此甘琼英立即装着恍然大悟一样起身,在温雪玲之前,抢先对着惠安大长公主道:“姨母!我想起还有准备的寿礼没有送上来呢!” “满月,快去催催。” 满月是个十足机灵的,立刻躬身道:“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便让人献上来。” 甘琼英便对着温雪玲说:“那快来个人把雪娥郡主叉……咳,搀下去。” “雪娥郡主腿脚不好,还是赶紧归位多吃点东西补补,今夜的酱焖野猪蹄筋还不错,以形补形,我这份也让给你。” 温雪玲向来以“大家闺秀”自诩,在殷都的贵女之中,风评也是最好的。 但是近日屡屡在甘琼英的手里吃亏,频频丢脸,她实在是不甘心! “不用感动,”甘琼英还在那里说,“快把地方让出来,等会来的可是一只猛禽呢!再把你脸抓花了,你还想不想找如意郎君啦?” 甘琼英说话的方式,实在是太过直白,还透着一股子让人挑不出毛病的阴损。 你仔细分析,她字字句句都很正常,甚至是为你着想,而且语调都是开玩笑一样的亲昵。 但是听在耳朵里,就是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温雪玲这一次是真的不得不走,她还真怕甘琼英弄个什么“猛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慎”伤了她,到时候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辩,求告无门。 温雪玲负气坐回座位,别说吃东西了,连面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身边没了贴身伺候的琉璃,剩下的婢女虽然也是她常带在身边的,却根本就不了解温雪玲的喜好,更不会消她的内火。 温雪玲僵冷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看着场上涌来一行侍从,他们围着一个身形高大,黑巾遮面的男子上来。 而那男子的右臂之上缠着兽皮,兽皮上赫然蹲着一只体型硕大的海东青! 场中人俱是一阵惊呼,这寿宴的宴席之上,送什么的都有,宴席长得好像骊骅的腿,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又有猎场,有些有心的世家子在昨天就来了,猎了很多猎物作为寿礼送给大长公主。 今天这席间的野猪蹄筋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还真没有一个人是送活物的,毕竟猎物完整的皮毛能够做各种东西,肉也能加餐,但是活物送到大长公主跟前儿,怎么着都不合适。 没听说惠安大长公主有豢养什么东西的喜好,年过半百,也不能送马匹一类,送宠物若是温顺还好,但是畜生的性子总是不定的,一旦伤了,那可就是麻烦。 就算不伤,死了也是不吉利。 因此在一众金银玉器之中,甘琼英直接弄了一只品相如此漂亮的猛禽,那自然是议论的焦点。 殷都之中的世家贵子们,不乏一些悄悄“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们,爱马匹、爱兵器、爱这天上飞的猛禽,只可惜海东青活动在湖州一带,殷都极其难觅。 况且要驯服这东西,可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场中所有的视线都被手臂上落着海东青的男子吸引了视线,就连一直稳得像是屁股粘在了坐垫上,眼睛失明一样,什么都不入眼的摄政王,也忍不住朝着场中看过来。 只不过摄政王的视线,只是稍稍在毛色极佳的海东青身上顿了一下,便越过了场中人,直直看向了甘琼英。 他眸光冷厉,目如鹰隼,任何被他锁住的人,都会不自觉发冷——以上摘自原文。 甘琼英没觉得冷,只觉得他长得有点像只鹰。 肩上驮鹰的男子,在场中站定之后,对着惠安大长公主躬身深深施礼。 他肩上的海东青因为他弯腰的动作清啸一声,扑闪了一下翅膀,简直也像是在对着惠安大长公主见礼。 甘琼英笑眯眯起身说:“姨母你看,这海东青已经被此人驯化,你瞧它翼展多长!作为送信使,不仅能够携带一些比信件稍沉重之物,往返钦州,只需三日!” 众人纷纷觉得端容送了惠安大长公主一只海东青,虽然新鲜,却实在是无用。 这等猛禽,虽是狩猎和行兵将领探测敌情的绝佳之物,但却不能拘于后宅。 将猛禽困于后宅,供给一位老妇人赏玩,虽说手笔很大,却也实在荒唐,确实符合端容公主一向的随心所欲。 本来一些世家子还在惋惜,但是听到甘琼英一说起钦州,登时俱是心中一凛。 这钦州地处沿海,常年水匪猖獗,而大长公主最疼爱的小女儿,正是远嫁到了钦州,嫁给的便是那位常年镇守钦州的海陆都督。 惠安大长公主老来得女,疼爱得像是眼珠子似的,那个海陆都督虽然是个良人,却也是个行兵打仗枕戈待旦的糙汉子,惠安大长公主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小女儿的身体和安危。 但是古代的车马慢,惠安大长公主年过半百,根本不可能舟车劳顿去看望女儿,成家的女儿也有了自己孩子,作为一家主母,也不好时常回来。 这一次的寿宴,就因为海寇猖獗,钦州戒严,早早定好要来的小女儿,也没能回来。 就算是信鸽,来往钦州也要一月左右才能折返,而钦州战乱频多,信鸽作为普遍的通信工具,为防止军情泄露,常常会射杀。 因此惠安大长公主,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等待小女儿的回信。 她后院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鸽子,可每每送去的信,却总是石沉大海。 甘琼英一说这海东青能送信,三日便可折返钦州,惠安大长公主的眼眶霎时间就红了。 甘琼英还在说:“我将这海东青和这个善于驯鹰的侍从一起送给姨母,姨母日后便随时能够同喜吉妹妹传信啦。” “也可以让这侍从索性就去喜吉那里,他是我府中是侍卫,身手也不错的。跟着喜吉的夫君,到时候自钦州放出的信鹰,到皇城这边,总是无人射杀的。” 这个侍卫确实是甘琼英精挑细选的,是她影卫之中的一个,名为震四,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放在惠安大长公主身边。 而“喜吉”正是惠安大长公主小女儿的乳名。 惠安大长公主“哎”了一声,眼泪唰地落了下来,看着端容笑了一下,瞬间老泪纵横。 第62章 但是他又像是从出生起,就在等待这一刻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宴席之中的众人见状,全都心思各异,但是从今晚开始,他们当中确实再无人敢看轻甘琼英。 摄政王看着甘琼英的眼神带上了审视,他甚至有些疑惑,恨不得透过甘琼英的脸皮,看穿她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温雪玲也在看甘琼英,她眼中的妒火和恨意,已经要掩盖不住了。 她和摄政王,包括一直在试图得到骊骅回应的钟离正真,都在同时奇怪一件事。 那就是从前只管横冲直撞胡作非为的端容公主,为什么突然就长出了脑子。 她今夜自如应对温雪玲的作为,加上这两份送到惠安大长公主的心坎儿里的寿礼,从今往后,作为宗室之中举足轻重的惠安大长公主,绝不可能会看着端容公主身陷困境了。 甘琼英距离惠安大长公主坐得很近,见惠安大长公主哭了,便膝行凑近,笑着说:“姨母先别激动,今夜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啊……” “惹了姨母的‘金珠子’实在是惭愧,”甘琼英作势伸手去惠安大长公主的脸下接,被惠安大长公主一巴掌“啪”地打开了手。 她也破涕为笑,她身边的无眉立刻送上了锦袍。 惠安大长公主的声音温柔极了,带着些许长辈对好晚辈的嗔怪,更多的却是亲近,问道:“那你说说,借谁的花啊?” “实不相瞒,今日这寿礼啊,虽然有我的点子,但我无能啊,都是驸马为姨母寻来的。” 惠安大长公主一愣。 宴席的众人也俱是一愣,这等好的事情,自认下就得了靠山庇护,偏提什么上不去台面的驸马? 骊骅听到了之后,险些惊得站起来。 甘琼英却笑着道:“姨母,我夫君才贯天下,做生意更是世无二人。” “他的商会遍布南召,只用了三日,便寻到了了尘居士的住所。” “还有这海东青,嘿嘿嘿嘿,本是一个猎户先发现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哈哈哈……” 她说得如此大放自然,众人自然也都跟着她的视线,看向了骊骅的位置。 他的座位实在是靠后,按理说他好歹是驸马,却和户部尚书的那位还尚且没有官职在身的儿子坐一排去了。 足可见,惠安大长公主是没怎么瞧得上这个驸马的。 这场中确实没人能瞧得上他,自进来坐下开始,除了钟离正真看他,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他搭话呢。 “姨母,你还没有见过我的驸马吧,他样貌极俊,气质儒雅,温柔如水……且因为年少游历各处,知识渊博,等到席后无事,我便让他好细细跟姨母好好说说了尘居士如今的生活!” 甘琼英不要钱一样夸赞骊骅,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在座的各位男人都是垃圾,只有骊骅是仙品。 毕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一个月给自己的妻子二十万零花钱。 是真的零花钱,骊骅手下每月进出的账册,甘琼英粗略看过一次,那数字吓得她差点撅过去。 就连国库都经不住这么掏,但是财神爷能! 少年应识富商好,抱着元宝嘿嘿笑! “姨母,成婚那时候,我应该携驸马去府上拜见的,但是那时候我身体出了问题……不如趁着今日寿辰,我与驸马一同给姨母行个大礼,补上当日的失礼!” 惠安大长公主自然无不应允,连她身边的无眉都露出了一点笑意。 今日这寿宴,活生生被甘琼英弄成了家宴,但是台下众人,也就只能当成看客,沦为陪衬了。 “夫君,快来!”甘琼英起身,径直朝着骊骅的方向走去。 骊骅耳朵红得彻骨,他现在甚至在感激他自己的面具,透不出他上头的热血。 他又兴奋,又紧张,又……害怕。 他撑着桌子,僵硬起身,坐得发麻的腿让他不着痕迹踉跄了一下,幸亏三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骊骅心跳得飞快,手心潮湿出汗。 他想怨甘琼英,不该让他在这样的场合出什么风头,他……甚至连像个正常人,平稳地走到惠安大长公主面前都做不到。 但是他又像是从出生起,就在等待这一刻。 他会被坚定地选择,被洋洋得意地提起,被夸张夸赞,好似他是个什么蒙尘的明珠珍宝。 他眼圈红了一点,却不想哭,只想笑。 他挺直了脊背,甘琼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径直拉住了他的手臂。 “来,我们给姨母补上新婚礼。” 她拉着他,越过了一众公子王孙的席位,两个人俱是目不斜视,眼中只有彼此。 甘琼英托着骊骅的手臂,已经因为熟练,能够比甜角还要贴心地配合他的频率和步伐了。 他们行走得不快,但也不慢,直至走到席间,两个人拜天地一样,对着惠安大长公主跪下行大礼,众人都愣是没能看出驸马如传闻那般,有一只脚是跛足。 因为骊骅的那一只脚,几乎是没怎么沾地的,左侧所有重量都在甘琼英身上。 “见过大长公住,祝大长公主千秋如今朝,寿年永昌隆。” 骊骅声音有些紧绷,但确实温和平缓,悦耳动听。 甘琼英在旁边跟着蹭吉祥话,道:“我也一样!” 惠安大长公主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好久未曾如此开怀,一高兴,便让无眉当场赏了甘琼英和骊骅好多东西,全当他们的新婚礼。 甘琼英嘴角都要裂到后脑勺去了,看着那些被收起来的礼物,那惠安大长公主赏的,必定样样都是精品之中的精品。 她和骊骅一起叩头谢恩,终于作完了妖,还收获得盆满钵满,这才和骊骅一起退场。 甘琼英拉着满手是汗的骊骅回座位,在男席和女席的岔路口,却不撒手,只看着骊骅笑。 骊骅急得不行,眼神示意她放手,在外人看上去,那就是小两口新婚燕尔,这还在宴席上呢,就急着眉来眼去了。 惠安大长公主笑道:“行了,让驸马坐你身边吧。快下去,别在这里显眼!” 甘琼英这才又对着惠安大长公主调皮一笑,说道:“谢姨母,驸马身体不好胃口浅,吃东西不看着总不肯好好吃,我看着他!” 然后他拉着骊骅,重新在她的桌边坐下了。 一坐下就跟温雪玲说:“雪娥郡主往旁边挪挪,你离我的桌子太近了,我倒是无碍,但是我家夫君闻不得呛人的脂粉味儿。” 温雪玲因为要跳舞来着,确实没少扑粉,熏得慌。 温雪玲简直想活活掐死甘琼英。 第63章 她吃下了沾着他口水的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寿宴到此已经是菜过五味,陆续还有其他的世家唱报吉祥话和寿礼。 甘琼英今晚上的骚操作基本搞完了,既没让温雪玲像剧情之中的一样,一舞动天下,开启五段旷世孽缘,也成功往大长公主身边塞了她的人,方便后续启用。 她暂时鸣金收兵,拉着骊骅坐在她的身边,好好地吃饭。 同两个人和在家的时候一样,甘琼英殷勤地用了一双崭新的筷子,给骊骅夹菜。 “这个凉拌小菜是酸甜的,很开胃,先吃这个。”她说完,夹了一筷子,也就是一口的量。 骊骅吃了。 “这个卤鹿肉味道应该也不错,不过少吃点,容易发燥,到时候难受,吃两片吧……”,说着她又夹了两块,放进骊骅手边的菜碟子。 骊骅耳朵已经微微泛红了,却还是夹起来放进嘴里,斯文地咀嚼,确实好吃。 “这个鱼烧得也不错,我方才尝了一点,凉了些也没有腥味,你尝尝。” 她仔细把大刺去了后,才放在骊骅的菜碟子旁边。 骊骅抿了下唇,察觉到旁人打量的视线,用膝盖碰了下甘琼英,意思是让她收敛点。 平时在家里过度的殷勤,把婢女们惹得个个面红耳赤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结果骊骅一撞甘琼英,甘琼英却一愣,看他道:“怎么了?” 她发现骊骅的视线落在桌子角落处的一只汤碗上,立即心领神会道:“哦,是要喝那个老鸭汤?” 她说着就抬手,将袖子一挽,从席间跪坐起来,倾身给骊骅舀老鸭汤。 骊骅不是那个意思,眼神落在那里是被众人看得无处安放…… 结果甘琼英把骊骅撞她那一下的意思,理解为“吃那个,你上!” 毕竟甘琼英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吃旁人婚礼席面,够不到菜时就在桌下撞她妈妈腿,让她妈妈上! 总能吃得心满意足。 她知道骊骅性子温润腼腆,肯定不好意思放开了吃,这里又不似在公主府有专门的御膳房拨过来的厨师二十四小时待命,她就像个带着“孩子”坐席的老娘,生怕自家娃儿抹不开面子吃不饱,夜里要挨饿。 但她穿的是礼服,宽大的袖子堪比蒲扇,这碗汤盛得实在是不容易。 而她身边的婢女们都站着不动,以满月为首,甜角把边,都是一个个看着甘琼英忙活,满脸的习以为常。 谁也不来帮忙,实在令旁人费解。但这其实是甘琼英专门耳提面命的教过的,告诉两个小婢女这是夫妻情趣,让她们不要跟着掺和。 实际上甘琼英就是要找准一切机会,在她的财神爷面前刷好感罢了。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铺天盖地来,从财神爷的手底下漏出来! 甘琼英费了一些劲,才把汤弄好,重新坐下后将碗放在骊骅手边,说:“喝吧。” 然后自己拿着筷子也吃了起来,她没有骊骅吃得那么优雅,但是架不住长得好看,吃东西看着也赏心悦目。 骊骅耳朵红得要烧起来了,因为看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这辈子没有得到这样多的关注,此刻过于多了让他如坐针毡,好似被关在笼子里面给人围观。 但是甘琼英却习以为常,在她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互动。 但看在别人的眼里,那就是刻意做戏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夫妻,再怎么相爱,顶多当妻子的亲手做羹汤,也只是象征性做一两个菜,布菜都有侍从,这般殷勤的……倒是有些妾室温柔小意至此,那也是为了争宠,甘琼英一介金尊玉贵的公主,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为何啊! 骊骅平时也会给甘琼英夹菜的,是被她给养成的习惯,习惯多么可怕,他总共跟她在一起没多久,就也觉得这种吃东西的方式很正常了。 但是今天被众人这样一围观,骊骅几次想给甘琼英夹菜的手,愣是没敢伸出去,他羞耻地吃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 但是甘琼英却觉得寻常,骊骅最开始和她一起吃东西也很拘谨的,这是她一步一步地养成这样的。 夫妻不这样,但是信徒和男神就是会这样,爱情能跟崇拜比吗? 驸马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点金之手,天生抱元宝的,怎么能用来拨鱼刺? 说真的甘琼英不是没尝试过喂骊骅吃饭,那不是骊骅嫌肉麻不干吗? 她这是喂饭夹菜?她这是给神仙上贡呢。 甘琼英每夹一点菜,就在心里说:下个月零花钱多加点啊男神! 有些人的视线频频看过来,甘琼英身边刚才被迫把桌子挪远一点的温雪玲,简直吃不进去了,她看甘琼英殷勤伺候在她看来样貌只能算周正,却被她当个宝儿的驸马,那表情……要是放在互联网发达的现代,几个字就能概括——地铁、老人、看手机。 连惠安大长公主都有些哭笑不得,她身边的无眉更是嘴角抽搐,毕竟她白天的时候还因为甘琼英的事情敲打驸马呢,谁又知道端容宝贝这个商人驸马,宝贝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感情不好,还养了一院子的面首吗? 骊骅不敢再用胳膊撞甘琼英,怕不慎再看一眼什么,她又要跑去旁人桌子给他讨来了,她绝对干得出来。 骊骅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耳热之余,心中泛起蜜糖一般浓稠的滋味,然后便吃什么东西,都觉得是甜的。 他长到这么大,连作为一个正常的,被维护的人都没有过,更遑论是被这般当成无能孩童一样不讲道理般照顾? 一个人一旦缺少什么,拥有之后就会有种报复性地挥霍。 因此他顶着这么多人打量的视线,甚至是议论,也夹给了甘琼英一筷子肉丝。 缓声道:“这是驴肉炙的,深州那边的菜式,做得还挺正宗,你尝尝。” “是嘛?”甘琼英非常自然地夹起来咀嚼,然后小声说,“好吃。” 但是骊骅却看着她因为咀嚼轻微蠕动的嘴唇,从胸膛升起一种难言的火热,直蹿到他的喉咙口,简直让他一张嘴,就要吐出烟来。 他刚才……夹菜忘了换两人之间的筷子,而是用了沾染他口水的筷子。 骊骅从来都是个行之端正的君子,素日里没有任何不够庄重的举动,这一生更是都没有出口过孟浪言论,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就连那时在马车上那片刻的失控,心中也是想着,碰一下甘琼英柔软的侧脸。 可是他眼看着她吃下了沾着他口水的菜,后知后觉地羞耻得无地自容。 他们虽然夜夜共枕同床,却只有甘琼英睡着了才会抱一下…… “怎么了?我脸上沾东西了?”甘琼英摸了摸自己的脸,骊骅迅速低下头,捏着筷子的手指都有些发抖。 甘琼英伸手抹了几下,问骊骅还有吗? 她嘴唇吃得沾了些许油渍,骊骅视线慌乱地落在上面,一打滑,差点溜进她微张的嘴里,连忙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第64章 因为你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竭力将脑子里面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出现的画面,以疼痛驱散,他这一顿饭分明每一口吃得都是珍馐,却食之无味。 因为他心思重,而甘琼英越是对他体贴入微,越是对他好,他便因为想起晚上要去赴钟离正真的约,而感觉到被愧疚淹没。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轻易地相信甘琼英,不应该忘记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应该快些提供端容公主的势力网,快些救出他被扣押在金川的那些下属。 晚宴后半程,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甘琼英确定骊骅吃下的东西,是他饭量的顶格,不再照顾骊骅,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温雪玲身上,继续逗她,说损话。 没办法,毕竟她是恶毒女配,温雪玲是女主,本来想躲,但她有了弟弟,躲不得了。 她就算是为了宫内的甘霖能如剧情里的一直平安,也必须搅合得温雪玲鸡犬不宁鸡飞狗跳鸡飞蛋打。 不过她倒不会真的伤害温雪玲,她又不是什么魔鬼。她可是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主打的就是一个富强文明和谐。 她主要就是以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为主。 她凑到温雪玲身边,扯着她的裙摆说:“哎,你这身衣服,在哪个铺子做的?我跟你说别去了以后,你穿着不好看,像一朵大萝卜花。” 她说着,还指着温雪玲面前的一个菜盘子中精致的雕花,指给温雪玲看。 温雪玲剧情里面一舞动天下的绝美舞衣,就这么在甘琼英的口中,变成了菜盘子里面的装饰品。 关键是温雪玲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真的超级像。 温雪玲面如菜色,甘琼英蹭到她座位旁边,姐俩好地说:“我说啊,你以后也别跳舞了,知道吗?” “刚才我看人多,都没好意思说,谁家好好的大家闺秀尊贵郡主没事儿学跳舞啊?” 温雪玲不想听甘琼英放屁,她想跑。 但是宴席还没结束,她想逃也逃不掉。 甘琼英比她高一些,朝着她倾身很有压迫感,几乎要贴着她耳边对她说:“你来殷都的时间不长,你可能不知道,殷都的大家闺秀,根本不学跳舞这种以身体取悦男人的东西。” 温雪玲一开始还一脸的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但是很快表情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甘琼英说:“跟你一起玩的贵族小姐们都奉承你,但是没人敢告诉你真话,在殷都,只有妾室和勾栏女子,才用舞姿取悦旁人。” “大家们培养小姐,讲究的是一个贤良淑德,持家有道,长得妖艳点的主母都恐怕把自己儿子的魂儿被勾了去,沉溺床笫之事荒废正业,不会求娶。” “琴棋书画这些,不是特别正规的场合,不是弹给长辈,琴艺都不会轻易展示。” 甘琼英又指着不远处一直奏乐的乐师说:“每位贵人的府上都养乐师,你也去了很多人的家宴吧,你见谁家待客让女儿为客人弹琴啊?除非是想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人做妾。” 温雪玲很快被甘琼英真的忽悠瘸了。 但是甘琼英说的倒全都是真的,这都是端容公主记忆之中的东西,南召虽然民风开放,男女之防不会太重,可是这些事情,都是氏族和贵族之间的约定俗成。 甘琼英说着说着就上手了,搂住了温雪玲的香肩,通过肌肤的摩擦,加深人与人交流的信任度。 看温雪玲开始信了,就画风一转,开始挑拨他们的父女关系。 “你为什么要费力学跳舞呢?这些道理你年虽小不懂,但是你父亲身为荆西王,府中姬妾肯定数不清吧?他也不会没事儿让正室王妃给他跳舞看吧?” “荆西王在皇城也待了很多年的,这些氏族娶正妻的约定俗成,他肯定知道的。” “他既然想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你这些啊?” 甘琼英一脸真切的疑惑,剩下的话没出口,每一根扬起的眉毛,却都在质疑着荆西王的“居心不良”,她在暗示荆西王想要把他的宝贝女儿给人做妾。 在暗示荆西王没有那么宝贝温雪玲。 而事实上就是没有那么宝贝,剧情里荆西王就是把温雪玲当成联姻工具,得知她和几个男人同时牵扯不清,还大笑着夸赞自己的女儿有本事,鼓励她全都吊住呢。 温雪玲听了之后,愣了好一会儿,但是很快面色一变,狠狠看着甘琼英,又想掐死她! 她倒也不傻,察觉到了甘琼英在挑拨她和她父王的感情! 她父王那么疼她,怎么可能会害她! 她父王分明还说了,无论她想要和谁成婚,他都能让她如愿以偿! 温雪玲推了甘琼英一下,坐直之后不搭理她了。 端容公主实在可恨。 甘琼英摸了摸鼻子,倒也没有指望她三言两语,就能把温雪玲和荆西王之间给离间了。 她见好就收,别的她不敢说,只要她回去按照她说的稍微打听一下,贵女们确实不跳舞,从今往后,她再想自信满满地上场,跳出个一舞动天下,根本不可能了。 那么骄傲的人,一旦知道自己学的东西是为了取悦他人,怎么可能不心怀芥蒂? 她这局,应该是彻底破了。 甘琼英又挪回自己的小桌子前面,觉得自己这一招加个鸡腿没毛病。 而她垂头兀自思考接下来剧情的时候,骊骅却始终在看着甘琼英。 骊骅其实很多时候,甚至觉得现在的甘琼英,和从前的那个端容公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两月前,他到府内送银子,例行被打骂一次赶走,却又莫名被接回去开始。 那时候,他以为端容公主是对他见色起意。 但是同床共枕这么久,她除了睡觉要抱他之外,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两个人某次在市集上被撞车,不慎跌在一起,她比自己还要羞赧。 可笑的是,那时候骊骅还觉得她是故意的。 现在想来……他倒宁愿她是故意的。 她若当真是故意的,是图他的色相,不对他这样好,他也就不必如此抵死纠结了。 而现在和甘琼英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难以启齿的是,他总是无时无刻,都在期待着她碰自己。 碰一碰手指也好,蹭一蹭肩膀也好。 这种隐秘的,不能为外人道的期待,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骊骅。 他不只一次在心中骂自己太贱了,为什么要去期待一个曾经将自己践踏到淤泥之中的人,对自己伸出的手呢。 可是……他控制不住啊。 因为甘琼英给他的,是他这一生连期待,连梦中,都未曾想过的,细致到让他心痛的好。 骊骅又能怎么办呢? 即便他知道眼前是镜花水月,他也想做一只无知的猴子,在水中捞一次,试试看。 因此晚上宴席散了,回去院子里面,洗漱好睡觉的时候。 甘琼英闭上眼睛,安详地躺下,双手交叠,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 但是眼睛闭了一会儿,被一股视线给烧得发毛。 她睁开眼,看向每夜都背对着她,面对着床的骊骅,今晚上始终对着她这边,在看着她。 甘琼英看了他一眼,骊骅的眼神很正常,像是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发呆。 因此她又闭上眼。 片刻后又睁开。 正常正常,天天冲着床里面睡,头都睡偏了。 睁开,又闭上。 正常正常,经常睡一面会身子麻。 睁开,又闭上。 不行,睡不着。 甘琼英睁开眼,扭头看向骊骅,顿了顿,揣测问道:“你是要下床方便吗?” “没事儿,直接从我身上跨过去就行。” 骊骅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她摇头,“不是。” “那你……失眠了?” “认床吗?”甘琼英恍然,“是不是这里的床没有我的床舒服?” “我就说!我那被子可是贡品,陛下特意赏我的。” “不过你睡惯了,也暂时没有办法,这里不可能有贡品,回去取都天亮了,明日是夏猎,我们还得在这里待个两天呢。” “明日让人回去取,行吗?”甘琼英一点也不觉得骊骅麻烦,财神爷嘛,下凡来有点要求很正常。 骊骅却没吭声,只是看着她。 他几天的眼神很复杂,甘琼英解读不出来。 其实骊骅的眼神总是很复杂,他心思太重,不过甘琼英也理解,天才都心思重,正所谓商场如战场,经商好的人,就像战场指挥官,肯定是多忧多思的。 “要么我让满月命人给你煮一碗安神汤?”甘琼英继续问。 骊骅还是不说话。 甘琼英有点着急了,突然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惹得骊骅浑身一抖,他放在被子上的手骤然抓紧。 “也没生病,单纯睡不着?”甘琼英对骊骅的耐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嗯。”这次骊骅应了一声。 甘琼英坐起来,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姨母那里看看,她那里肯定有软软的被子,就算不是贡品,那也得是上等货。” “你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就舍了这一张脸皮,今晚必然要让骊骅睡好。 骊骅却在她穿鞋子的时候拉住了她衣服。 “别去,不是被子的事。”骊骅的声音特别特别的紧绷,简直发颤。 甘琼英回头看他,问:“那是怎么回事?” 骊骅看着她,片刻后闭上了眼睛,手指还揪着甘琼英的一点衣角,再开口声音低哑至极:“因为你每天晚上,都抱着我睡,你不抱,我睡不着。” 虽然他声音小得如同蚊蝇,甘琼英还是听清了。 但是她觉得自己幻听了。 第65章 骊骅被她给拍得一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就好像那卡碟的磁带,转头盯着骊骅看了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大概是因为她沉默的时间太久,导致骊骅好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很快随着一声爆开的灯花,“啪”地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慢慢放开了抓着甘琼英衣服的手,把手臂给缩回去,然后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床里面,羞耻至极地闭上了眼睛。 骊骅在商场之上,几乎少有失手的时候,他对各种货物如数家珍,对各地新鲜玩意儿嗅觉异常敏锐,无论是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中,用不到两个时辰,他便能想好最合适的售卖方式。 他还有数不清的手段,能够把本来不太出奇的东西,卖出高价。 可是他会那么多的东西,他能把一件平凡的货品包装到让人望尘莫及,他能把一些无用的东西,搭配优良的货物,卖出相等的价格……他会太多太多的推销手段。 却没办法把他自己推销出去。 年少的时候,他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他那时候年纪还很小,从宫中抱养他的老嬷嬷,根本不敢把他留在金川的皇都。 那个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精致的人皮面具供他使用,所以骊骅常年都蒙着脸,在脸上贴上几块丑陋的伤疤,伪装成一个被烧毁了容貌的人。 曾有一些人好奇他的模样,拉下他的遮面巾,看到他脸上丑陋的伤疤后,都会露出震惊又厌恶的眼神。 经年日久,连骊骅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丑八怪。 他对自己真实的样貌一年比一年陌生,他会被自己给吓到,他的自信在这些年中被他自己给摧毁,哪怕是现在他拥有了人皮面具,能把自己伪装成任何模样。 那些埋葬在往昔的自信,也根本没法找回来。 他的自卑刻在骨子里,要让他朝一个人走近一步,这种事情的艰难程度,于他来说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哪怕他走向的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哪怕他提出的这种要求,已经是在他心中重复了无数遍,也设想了无数种结果的预演。 他还是因为甘琼英的沉默,像一块探出蚌壳的软肉,迅速缩了回去,把蚌壳闭得紧紧的。 骊骅甚至开始后悔,他为什么突然要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他只要背对着甘琼英,再等上一会儿,甘琼英就会睡着了,而后抱住他的。 他明明不用说话,就能得到她的拥抱。 现在这样说出口,她那种正经的表情和沉默的模样,让骊骅感觉到害怕。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非常孟浪? 骊骅因为心太乱了,他甚至都忘了端容公主花名在外,后院有一百多个面首。 一个拥抱对她来说又能算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甘琼英今天在寿宴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对骊骅百般殷勤,让骊骅觉得他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甘琼英的身边,也能够理所当然的……和她像一对正常夫妻一样。 骊骅知道自己是不甘心,他的心已经倾斜向甘琼英,他心中的天平,早就给出了他答案。 他想在今晚去赴钟离正真的约的时候,在甘琼英这里找一点勇气。 找一点让他能够冒着被金川的皇族屠杀的风险,和钟离正真周旋,为他提供假消息的勇气。 骊骅的袖口当中现在就有真假两份名单,他站在抉择的路口,面对着床里面,手指紧紧攥着两张纸条,闭着的眼睛不住颤抖,像是落了震翅的蜻蜓。 甘琼英并不知道,现在只需要一个拥抱,她就能把骊骅拉入自己的阵营。 她愣了一会儿坐在床边上,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面色也慢慢红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怀疑骊骅什么孟浪不孟浪,她就没想过骊骅是在向她索求拥抱,因为在甘琼英听来,骊骅这是在抱怨她晚上睡觉不老实。 甘琼英也觉得非常羞耻,因为她知道自己睡觉是个什么德行,从前就是这样的,她睡觉怀里必须抱着什么东西,腿还得夹着。 所以她的床上常年都是有各种毛绒玩偶,还必须得是等身的那种。 穿越之后事情太多,甘琼英没跟骊骅一起睡的时候,晚上都是抱被子,后来两个人一起睡了,她以为自己还是抱被子。 而且每天早上被子好好盖在身上,甘琼英还以为她已经穿成了端容,说不定像口味有所变化一样,这种睡觉要夹东西的恶习也改了呢。 结果今天一看她是一点都没改,而且还变本加厉。 从睡觉夹死物,变成了搂着大活人! 甘琼英可还记得,她最开始把骊骅接回来的时候,骊骅怀疑她色心大起,欲要对他不轨,在她床上咬舌自尽来着。 好容易把人哄好了和自己一块睡,甘琼英平时从来不越雷池半步,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把财神爷放在身边,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那些所谓的面首。 她最开始是真害怕某一天床上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她为了维持人设还得咬牙睡了,所以才跟骊骅一直睡在一起。 后来睡着睡着也就习惯了,甘琼英还觉得骊骅的睡相特别好,而且床也足够大,一块儿在一起朝夕相处容易培养感情。 感情好了自然钱就多了…… 没想到呀没想到。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闭上眼睛人事不干。 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她白天对骊骅百般温柔,伪装温良恭俭让的好妻子,结果晚上兽性大发一直抱着人家! 骊骅自从咬舌自尽之后,就一直和她睡来着,忍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爆发,骊骅可真是个好人啊! 骊骅活活被她给搂出了习惯,现在不抱着都睡不着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甘琼英一时间愧疚得不行,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喝醉了酒把人家这样那样然后第二天还不记得的混蛋。 她又挠了挠头,回头看了一眼骊骅,爬上了床凑到骊骅的身后,伸手拍了他一下肩膀。 骊骅被她给拍得一抖。 第66章 将她重新压回自己怀中。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觉得自己更不是人了!把人家都给弄得应激了! “对不起啊,我睡相实在是太差了……” 甘琼英真诚地道歉:“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乱抱人,这段时间让你不舒服了吧?”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甘琼英知道骊骅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他不仅是一个端方的君子,甘琼英甚至怀疑他没有人类的欲望, 两个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她很少看到过骊骅早上起来有什么男人正常的反应…… 怪不得之前骊骅误会她要合房的时候,要咬舌自尽了。 逼一个性冷淡搞那种事情,简直没有人性! 骊骅在甘琼英的心里几乎被神化了,神哪来的世俗的欲望? 作为“神”的信徒,那肯定是有求必应。 因此她说:“没事没事,你睡你睡,这屋里面我看到有一张贵妃榻,我今天晚上就去那睡,绝对不会再乱抱你!” “我真不是故意的……” “回家之后……我我,”甘琼英说,“我去偏房睡,你睡主屋。” 反正现在她也不用维持什么人设,后院的那些面首早早晚晚都要处理掉,她真的不好色呀! 她好钱! 甘琼英说完就卷了卷自己的被子,下床抱起来,打算去贵妃榻上对付一宿。 实在不行的话,明天她去惠安大长公主那里蹭床。 谁料抱着被子还没等下地呢,背对着她的骊骅突然间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甚至都有一点红,竭力压制着才没有弥漫水雾,那也实在太难看了。 但是他听到甘琼英说的那句“我真不是故意的”,心里就觉得莫名其妙的委屈。 她凭什么不是故意的? 如果她都不是故意,那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无意穿堂风惹了山洪,那山洪又何去何从? 骊骅语气有些冲地说:“公主这是对我腻了,要跟我分房睡?” “还是公主想念后院的那些……公子们了?” 骊骅看着她,庆幸自己戴着人皮面具,至少不会暴露过多的表情。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双耳因为激动的情绪而血红,眼睛里面也藏不住太多的情绪,本来如远山般悠远,如秋水一样明净的双眼,甚至带上了一些埋怨。 简单点来说就是像个怨妇。 他能够在腥风血雨的商场之上八风不动,股掌之间玩弄无数的银钱,面不改色。 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接触感情,生涩得可怜。 甘琼英:“……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骊骅深吸了一口气,看这甘琼英问:“公主想去抱着谁睡呢?” 甘琼英和他对视片刻,莫名想起她青春期的时候跟自己的妈妈吵架。 那时候一身二百多根骨头,有一百九十多根都是反骨。 学习不咋地,用中午吃冰棍的钱攒了半个多月,去理发店染了个红毛。 把她妈气得都想把她打死。 当时她妈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水盈盈泪汪汪的,让她滚蛋,不要再回家了。 甘琼英当时很有骨气,离家出走了……十二个小时,实在太饿了又回来了。 后来可能是因为她这个大号彻底废了吧,她妈和他爸练了个小号,给她生了个妹妹。 现在甘琼英非常的庆幸,幸好她妈妈练了个小号,要不然她年纪轻轻的没了,她爸爸妈妈得多伤心啊。 虽然说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脑袋里面终于有一根线,终于阴差阳错地搭对了地方。 人生第二次被这种眼神看着,虽然甘琼英绝不可能想到骊骅对她是怎么回事,却知道骊骅应该是不想让她走的。 就像当初她离家出走十二个小时,她妈如果不担心她的话,就回去不会把她打得那么惨…… 她当时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楼道,第二天嗓子都劈了。 甘琼英立刻把被子朝在床上一扔,重新回到床边上,张开双臂把骊骅抱住。 骊骅被甘琼英的力度撞得向后一倒,两个人同时砸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然后两个人就都沉默了,甘琼英把头埋在骊骅的肩膀上,晚上睡觉散下来的长发,墨一般铺了骊骅满身。 有一些顺着甘琼英的头顶滑下来,细细痒痒地缠到了骊骅的脖子上,看上去像是把他给锁了喉。 骊骅则是彻底僵住了。 他也确实有些无法呼吸。 当然不是因为甘琼英太重,她就只有半个身子压在骊骅的身上,还没敢压实。 是因为骊骅几乎……他从没有跟人这么亲近过。 这种亲密无间的,基于两个人的意愿,没有任何的原因和目的而发生的肌肤相贴。 让骊骅从胸腔开始,弥散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开始加剧跳动,像胸腔里面装了一头长着鹿角的小鹿,横冲直撞着想要冲破胸膛出来。 每撞一下,骊骅就轻微地颤抖一下。 却不是因为疼,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觉。 没有办法形容,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像他某一次生病,被大夫施针的的时候,扎在了让他浑身酸麻颤抖的穴位之上。 根本停不下来。 他本能地抬起双臂,穿过了甘琼英的腰身,将手掌悬空片刻,才轻轻压在了她的背脊之上。 甘琼英也是凭着一头的雾水,凭着她为数不多的和亲近之人的相处经验,胡乱一头把骊骅给撞倒了。 她就像撞进骊骅胸腔里面的那头小鹿,敏锐地感觉着骊骅的每一个反应,只要他表现出抗拒,甘琼英立刻就会起身道歉。 主打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绝不冒犯神明。 一直到骊骅的手臂,压在了她的后脊之上,甘琼英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总算明白了骊骅的意思。 他的意思不是嫌弃她晚上睡姿不好,而是被抱习惯了,想要让她抱着睡? 这……直说不就得了! 啊,骊骅好像直说了。 是她没听懂。 她没能第一时间聆听到“神谕”,是她的不是了。 甘琼英想着想着就笑起来,笑声压在骊骅的肩膀上,嗤嗤嗤,像个漏了气的车胎。 而骊骅也渐渐适应了两个人相贴的感觉,或者说他对这种感觉无比的上瘾,他甚至……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 而后把甘琼英直接从床边拽到了床里面,将她整个都纳入怀中。 甘琼英被拉扯着,整个趴在骊骅的身上,有一些震惊,骊骅几乎从不会表现出强硬,这还是头一次。 他肆无忌惮地抱着她,像一个沙漠中终于一头栽进了绿洲水源的旅人。 浑身干涩皴裂的伤口,得到了水的浸润,细痒刺痛,却舒适无比,蚀骨销魂。 骊骅一手拦着甘琼英的腰身,让她更加贴近自己,一手向上,摸到了她的后脑,克制地,又无法克制地……压住了她要抬起的头,将她重新压回自己怀中。 甘琼英要出口的一句“你喜欢我抱着你啊”,就这么被骊骅给按了回去。 骊骅不想说话。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吐出,在认真感受着这种与人相偎相依的滋味。 柔软又温暖,像埋在皮毛之中,却又无比的充实。 他低下头,用硕长的身躯,把甘琼英圈在臂膀之间。 在用每一个感官,认真记录着这种分明在正常人看来,寻常无比的相贴相闻。 怀中的人……是清爽的皂角味。 甘琼英不爱用任何的香。 而皂角的本身,有一点点甜味。 第67章 好软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抱着,抱了好久,直到甘琼英感觉自己枕着骊骅胸膛的耳朵都有点麻了,不换姿势太久腰也酸了,这才又动了动。 试图起身。 并没有成功。 骊骅搂得贼紧,甘琼英也是到这会儿才知道,骊骅那看上去只有一层薄薄肌肉的身体,竟然这么有力,强势起来能一口气勒死好几个她。 骊骅现在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手臂上的力气却没有放松。 甘琼英从他的怀里艰难抬起头,顺着他的下巴向上看,他闭着眼睛。 她小幅度地蠕动,试图从骊骅的身上下来,但是好容易把骊骅的手臂给从腰上挪开,很快她又被搂了回来。 骊骅睁开了眼睛,眼中清明一片,半点睡意也没有。 甘琼英和骊骅对视了片刻,福至心灵道:“要不……换个姿势抱?” 骊骅耳朵发红,即便是再怎么喜欢,再抱下去他也觉得有点过了。 但是甘琼英突然说换个姿势抱,正正戳在他的红心上,他索性以抱着甘琼英的姿势,转了个身,两个人从平躺,变成了面对面的侧躺。 甘琼英酸痛的腰身得到了缓解,把发麻的耳朵在骊骅的肩膀上蹭了蹭,在骊骅的视角,她脑袋一拱一拱的,枕在他的臂膀上,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 甘琼英打了个哈欠,耳朵不麻了就没有动了,还自然地把手搭在了骊骅的腰上。 财神爷喜欢抱,那就抱,随便抱。 甘琼英甚至把“骊骅喜欢抱抱”的这一项新发现,列入了日后的日常相处之中。 主打的就是一个“有求必应”。 至于骊骅想的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做,甘琼英根本没有去分析。 她整天分析剧情脑子都要不够用了,要以一己之力搅和一女五男的孽缘,这不是个小的工作量啊。 这他妈的还没人给加班费。 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怀里的财神爷,是她以后跑路一切的资本和依仗,别说要个抱抱了,骊骅就是现在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甘琼英也会答应,还会积极配合。 而且骊骅的怀抱很紧,却格外的纯情,他没有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自然就不会让甘琼英想歪。 而且穿越了这么久了,甘琼英难道不需要拥抱和贴贴吗? 她比谁都需要。 孤独异世、举步维艰、垃圾剧情、傀儡弟弟…… 要不是她豁达,她早就去跳楼了! 说起来,骊骅算是能让她放松下来的人之一了。 另一个是满月。 甘琼英抱着骊骅柔韧却并不柔软的腰身,脑子里面想事儿。 今次惠安大长公主寿宴,皇帝本来应该来的,惠安大长公主是他们仅存的亲人了,皇帝于情于理不来不合适。 但是皇帝真的没有来,甘琼英甚至都没有听到有太监唱报皇帝的贺礼,可一想,她又觉得太正常了。 太后寇凝安那个老妖婆,绝不可能给皇帝任何亲近宗室的机会,她生怕皇帝手里有一丝一毫的权利,再翻了天去。 甘琼英打算明天去问问惠安大长公主,皇帝那边究竟有没有派人来。 甘琼英趴在骊骅的怀里迷迷糊糊,怀里有东西搂着,恒温三十七度,她困得很快。 甘琼英昏昏沉沉地想,甘霖不来是好事儿,毕竟摄政王在这里。 甘琼英前不久,才在端容的记忆里面扒拉出,剧情里面的摄政王,他妈的打人。 打皇帝。 虽然很隐晦,不是那种直白的记忆,但是端容似乎看到过摄政王在出入皇宫之后,甘霖身上有暗伤。 甘琼英朝着骊骅的怀里又拱了拱,换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放松自己的思绪,准备陷入睡眠。 她脑中端容的记忆,有时候清晰得感同身受,有时候又像是隔着一层镜花水月,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不过人也都是如此,只有比较特殊的和在意的记忆,才会格外的深刻,不那么特殊和在意的,就只有在触发某个“记忆相似节点”的时候,才会恍然想起来。 闹心的事情一天想不完,甘琼英心态好,不纠结,很快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骊骅却一直都没有睡。 他今晚三更还有约。 三更眼瞅着马上要到了,他却侧着身子低头,把头埋在怀中之人的乱发之中,不肯起身。 一直等三九在外模仿鸟雀的声音响起,骊骅这才不得不放松了搂着甘琼英柔软身体的手臂。 他觉得她像一只狸奴,浑身软得难以思议,而且她……她那么温顺,除了最开始要说话,被骊骅按住了没说出来。 后来也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简直像是同他这样,是多么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样。 她也喜欢这样的拥抱吗? 骊骅慢慢放松甘琼英的身体,摩擦的衣料透过皮肤,带起了细小的痒,像某种虫蚁爬在身上。 他放开了一半,又抱回去了。 好软啊。 他低头看着甘琼英,她睡得面染红霞,鬓发缭乱,但是狭长微挑的凤眸,睁开的时候,是风情漫漫,明媚鲜活,这样闭着,就显得很乖。 好乖啊。 她枕在他的臂弯里,手掌压在他胸前,指尖纤细白嫩,因为睡得热,整个人都透着一点粉。 好可爱啊。 骊骅的心都像是被揉成了一汪水,要顺着他的七窍缓缓流出体外了。 外面划过电闪,很快窗扇之上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骊骅更不想赴约了,潮湿的水汽隐隐顺着窗子透进来,他怀里搂着柔软温热的身体,整个人都是懒散的,赴什么约? 他把身后的被子拉过来,盖在了他和甘琼英的身上。 这才是真的同床共枕了。 骊骅借着屋内跳动的灯火,低头看着甘琼英睡的无害的脸,呼吸极进地喷洒在上面,近得不足一指。 但是他始终克制没有真的碰上去,他认为偷香窃玉,是一种冒犯,总要甘琼英也醒着,也愿意,才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骊骅很快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确实是个端方持重的君子,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想卑鄙地偷亲甘琼英,只能用眼睛一遍一遍描摹她的眉目。 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很快他鼻翼之间,萦绕的全都是皂角混合着温暖的体温,蒸腾出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不能算是香的,闻在骊骅的鼻子里,却让他越来越热。 他先是下意识把甘琼英搂更紧些,很快便感觉到热意朝着难以言说之处汇聚,骊骅愣了片刻,惊得迅速松开了甘琼英! 如果此刻甘琼英是醒着的,就会看到骊骅狼狈至极和满含羞耻的眼神。 更会发现,他不光不是个性冷淡,财神也有欲望,他的欲望和他经商的能力一样强,还很有特长。 只不过甘琼英梦里会了周公,正和周公一起吃猪蹄大蒸饺呢。 骊骅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之后,狼狈地团了被子塞在甘琼英怀中代替他自己,然后沉着脸下了床。 正这时候,三九学的鸟叫声换了一种,又传进来了。 骊骅披着长衫到了后窗子口,把窗子打开,眼中情绪十分不好,却语调有些低哑道:“催什么。” 三九:“大公子,时间过了。” 骊骅还不知道时间过了吗?他就不想去。 但是现在他更不敢回床上去。 于是他沉闷道:“就来。” 钟离正真白天就把马车停在了这红棉林中备好,这会等得屁股都在马车里面坐麻了,才总算是等到了远处的小偏门,晃晃悠悠,一人提灯,一人持伞,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但是他估计打死也想不到,他今晚之所以能等到自己的哥哥,是因为骊骅心火难消,跑出来找他消火来了。 第68章 她怎么光打我不打别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等骊骅终于上了马车,钟离正真其实是等得有些怨念的。 约的是三更,眼看着三更这都过去了,快五更天了,再晚一点就不方便了,人才来。 因此钟离正真第一句问的便是:“怎么才来?” 两人虽然是兄弟,却实在是不太熟悉,私下的接触更是屈指可数,钟离正真再怎么桀骜难驯的性子,在骊骅的面前,也莫名地扬不起来。 大概哥哥对弟弟,有种天生的血脉压制。 钟离正真问是问了,语气之中却没有任何的居高临下,细听只是带着埋怨,甚至还有淡淡的委屈。 他明日要狩猎,今夜一夜不睡,明日再在马上颠簸一天,实在难顶。 幸好他还年轻能顶住。 骊骅没吭声,只是转过头淡淡看着他。 钟离正真突然提起了一口气,在旁人面前各种不假辞色的冷酷面庞,竟带上了一点局促。 骊骅参与过太多次谈判席,只有在感情的面前才会生涩,在外面,只要他有对手,他的压迫感就是实打实的。 他现在就把钟离正真当对手,因为他在抱过甘琼英之后,就已经决定给钟离正真假名单了。 骊骅不是金尊玉贵,天生拥有一切的皇子,他从小就懂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就要靠自己去争取。 当然骊骅也绝不是因为渴望情感,就不顾那些跟随他身边多年的人。 他给钟离正真的名单真假参半,真的那一部分无用,假的那一部分……他会让他遍布南召的商会人员,适当地让钟离正真觉得“有用”。 然后利用钟离正真,把他的人从金川弄出来。 于是骊骅顿了片刻,垂下眼,在钟离正真的面前,渐渐抓紧了自己的袖子,难以启齿般低声道:“公主晚睡,我……脱不开身。” 钟离正真第一反应是纳闷,端容公主难不成是个夜猫子,这个点儿不睡有毛……而后他猛地反应过来骊骅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一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钟离正真话到嘴边,又紧急咽回去,瞪着骊骅,他的亲哥哥,一时间面色青青红红,好不精彩。 骊骅可是一个过火的字都没有说过,但是他的姿态,他的难以启齿,却给钟离正真留了无数想象的空间。 钟离正真先前只当端容公主那一切,都是做样子给他看的。毕竟端容公主之前恬不知耻地追在他身后,满口情爱的痴恋模样,不过才过去不足两月,还历历在目。 昨夜的宴席之上,钟离正真也认为端容一直在做戏,左不过就是做给他看的,否则她为什么一直咬着温雪玲不放,肯定是气他之前让车给温雪玲。 幼稚。 但是现在钟离正真骤然知道了他们真的有了实质的身体关系,而且还折腾到了快五更天才睡…… 坊间都知道驸马体弱多病,腿有残疾,端容公主还是个人吗! 一时间钟离正真怒不可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被气成这样,气息急促地喘了几声,伸手抓住了骊骅的手臂说:“我会设法救你尽快离开她身边!” 当初钟离正真听闻自己的父皇找到了他亲哥哥,他心中是高兴的,但是父皇要让他亲哥哥助他搅乱南召,还设法利用成亲打掩护,身陷端容公主的那个“虎狼之窝”,他起初是不同意的。 但是再没有比骊骅更加合适的人选了,骊骅走南闯北,自小就是个商人,有根可查,多年来和金川皇族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正合适潜伏在皇族中。 再加上骊骅经商手段了得, 而钟离正真行事确实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撑,便勉强答应了。 谁料……谁料端容公主原本只是打骂羞辱骊骅,这突然就贪图了他的色相? 钟离正真看着骊骅面具伪装出来的这张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的脸,这……有什么好贪图的? 骊骅甚至有跛脚,端容公主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清粥小菜也不肯放过了? 钟离正真气呼呼地说:“等回去城中,你便称病,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骊骅到底是为助他才会遭此事端,当日三九求助,他不该掉以轻心,当时就应该把骊骅接出府的。 那端容面首众多,再看骊骅的样子,床笫之上,折辱定然是少不了的。 钟离正真想一想都汗毛倒竖,若是他落此境地……他不敢多想。 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不过骊骅很快从袖口之中摸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钟离正真,成功让钟离正真的注意力转变了方向。 钟离正真接过纸条一看,神色从迷茫顷刻间转变为了狂喜! “哥!你怎么拿到的!” 他高兴到甚至叫了哥,激动的连手都在抖。 骊骅看着他,心中冰冷。 到那时他做戏要做足,于是他抿了下唇,偏开脸,半晌没有吭声。 等钟离正真又催了一遍,“这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他那些无法布置下去的人手,就能径直借助这些名单和端容的势力,悄无声息渗透到南召的各个角落! “我来这里之前,公主要我在书房……下跪。”骊骅说一半,留一半。 然后声音更哑更低:“我拓印下来的。” 钟离正真再度听到这种事情,惊得向后狠狠一靠,脑袋“哐当”地撞在了车壁上。 他也顾不得疼,瞪着骊骅好久没能说出话。 私心里,他是看不起所有以色侍人的人的。 他是天生金贵无比的皇子,只有他折辱旁人的份,谁也不敢对他有所不敬。 可是他又无法将那种鄙夷的情绪,用在骊骅的身上,那可是他的亲哥哥。 他们是双生子,骊骅是为了他才遭受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应该愧疚。 但是他满脑子只有他们当时相认的时候,看到骊骅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就带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同端容公主纠缠不休做尽……那种事情吗? 书房,书房怎么做? 钟离正真后背泛起一阵一阵的难言战栗。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今夜端容在席间对骊骅百般殷勤的样子,关起门,她会是什么样? 钟离正真连忙晃了晃头,绝不敢再多想,哪怕一点! 他瞪着骊骅好半天才说:“名单拿到了,我、我明日就安排你走!” 骊骅却用手掐着自己的左腿膝盖处,淡淡看了一眼钟离正真,这一眼仿佛将他肮脏的,在幻想甘琼英的卑劣都看得通透。 他的眼神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冰水,朝着钟离正真兜头浇下去,直到让钟离正真胆寒发竖。 骊骅这才再度垂下视线,自嘲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钟离正真问,“名单已经拿到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你离开皇城,我会让人安排‘你’意外暴毙。” 骊骅却自轻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钟离正真不解,加上胸腔之中一直有难言的火积着,口不择言道:“难道你还没有被端容公主折磨够吗!” 骊骅突然抬头看他。 钟离正真自觉失言,喉咙艰难地一滚,俊美到嚣张的眉目,带上了一点胆怯。 “哥……你可不要被端容迷惑了,她以前总让人打骂折辱你,你别忘了。” 骊骅引着钟离正真一步步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走,但是听到钟离正真说甘琼英的不好。 他却想下意识在心中反驳:那她怎么光打我不打别人? “哥,离开吧,有这份名单就够了。”钟离正真说,“我让宋词亲自送你走,你在各地都有商会,你去哪里不行?” 骊骅终于认真地看向钟离正真,语气不带半点嘲讽,却字字句句都是嘲讽。 他轻轻敲着自己因为变天而酸痛的左腿,伴着马车外面冲刷天地的唰唰声道:“你不知道吗?父皇要我助你,你不成事,我就不得离开南召。” “我的朋友……都在金川。”骊骅眼神十分的悲伤,“父皇说待你事成后,才会放过他们。” 钟离正真闻言愣住,片刻才面红耳赤地急急辩解:“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哥,这件事交给我,你别管了,等回去我就安排你……不对,明天狩猎,我就安排你受伤,你立刻走。” “父皇那边,我来说。”钟离正真终于被骊骅引上道了。 骊骅却摇头,“父皇不会听你的,况且我若走了,你有钱吗?” 钟离正真一噎。 成大事,必然要用大钱,他手上有钱,但是他确实不能失去骊骅这个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金矿”。 但良心让钟离正真还在挣扎:“你去了外地,也一样能帮我……” 骊骅说:“没有端容公主这边打掩护,你一个质子,钱财源源不断,你猜用多久,就会被人顺藤摸瓜找到我?” 钟离正真哑了。 他面色几度变幻,却暂时想不出更好的策略。 端容公主向来挥霍无度举世皆知,自有了个从商的驸马后,无论驸马运送到皇城多少金贵的器物银钱,都能以进贡端容公主来打掩护,毕竟谁敢查端容公主府的进项支出? “你若真的肯帮我,”骊骅看着钟离正真憋屈半天,才说,“不如帮我将留在金川的两位‘彩红’和‘却绿’姑娘,设法弄到南召。” 骊骅说:“我……伺候公主,公主喜怒无常,精力旺盛,时常脱不开身。” 骊骅说:“彩红和却绿都是我一手栽培的账房丫头,带在身边多年,正是我的左右手,缺了她们,我又被迫搬入了公主府,如今商会的事情我有些难以顾及,下个月能给你送的银钱,已经是不足了。” 骊骅身边的几个属下,只有彩红和却绿没有武艺绝技,只要把她们从金川弄过来,剩下的,就好弄了。 钟离正真今夜第三次听到端容公主“丧心病狂”的程度,已经是目瞪口呆,胸涨腹满,鼻子上插两根大葱,他能去单挑猛虎了。 他呼吸粗重道:“哥,交给我吧,父皇那边我去说。” “两位姑娘很快会被带来南召助你。” 骊骅达到了目的,这才对着钟离正真露出了一个未达眼底的浅笑。 他拖着一条越发疼的腿下马车,外面的天像是漏了一样,单薄的雨伞快要承受不住天上泼下来的水。 钟离正真看着骊骅一瘸一拐地走向昏暗小路,心中的愧疚和复杂无比的难言情绪,几乎要把他涨爆了。 他甚至开始恨起了甘琼英来。 她怎么能如此折辱他哥哥,如此不知节制! 风评被害的甘琼英,被“咔嚓”一声惊雷劈醒,发现怀里三十七度的财神爷没了。 第69章 是因为……没有抱着他的原因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起来满屋子找人,外面还哗哗下着大雨呢,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人还没影了? 甘琼英喊来了婢女,今天晚上不是满月值夜,外面站着的是甜角。 “驸马人呢?”甘琼英问甜角。 甜角当然知道驸马去了哪里,只不过她到底是驸马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为自己的主子保密,因此甜角回避甘琼英的视线,低着头躬身说道:“公主不要着急,驸马是因为夜里腿疾复发,太过疼痛无法入眠,又恐扰了公主,这才找了一个其他的院子,这会儿正在给腿做热敷。” 甘琼英一开始还真的信了,早早就让人带了药包,知道这两天变天,夜里都是把药包热着的。 只不过临睡觉之前,驸马突然要抱抱,抱住了还不撒手,甘琼英一时间就把给他腿做热敷的事情给忘了。 听到甜角这么说,她心里还十分的愧疚,这是没把财神爷伺候好呀,甘琼英立刻对甜角说:“驸马在哪个院子里呢?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带我过去看一看……” 这种献殷勤的事情,那肯定是不能落下的。 毕竟距离下个月发二十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满月呢?”甘琼英问。 “满月姐姐已经睡着了,今日是奴婢值夜。” 甜角虽然年纪小,但是跟着骊骅走南闯北的,倒是也四平八稳,并没有慌张。 她非常殷勤地上前,却没有给甘琼英拿衣服,而是给甘琼英倒了一杯水,这才又劝说道:“外头下着大雨呢,驸马过去隔壁院子那边,身边带着三九,把雨伞都给拿走了。” “那么大的雨,地面上已经积了水,公主过去肯定要湿了鞋袜,外面刮着贼风,恐会风寒入体。” 甜角说:“而且也没有伞……让奴婢现找也还要等,不若公主再等一会儿,驸马已经去了不短的时间了,药包应该已经敷完了,奴婢去催一催,驸马肯定就回来了。” 到这里甘琼英都没有怀疑什么,但是甜角接下来又扶着她回到了床边上,对甘琼英说:“驸马就是怕吵醒公主才会离开,公主不如先睡吧。” 这句话倒是也不可疑,只是甘琼英突然间想到,骊骅不过是热敷个药包罢了,又不是什么敲锣打鼓的事情,何必要跑到隔壁院子去呢? 而且甜角是他的贴身婢女,骊骅真的腿疼,甜角肯定是一蹦三丈高地跟着。巴不得到心疼到哭出来那种,还能四平八稳地留在这里照顾她? 外面的唰唰声不绝于耳,偶有惊雷由远及近地轰隆传来。 甘琼英刚才睡醒,脑子不怎么清楚,现在听了两声雷清醒了,才发现甜角是在这骗她呢。 这小丫头片子,心眼子还不少,坠得都不长个了。 看来满月还是没把她给搂出感情啊。 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不过甘琼英不动声色,还真的顺着甜角的力度躺下了,甜角给她盖上了被子,对甘琼英说:“公主不要担心,奴婢这便去看驸马。” 甘琼英点了点头真的要睡下,主要是她已经很快想清楚了,骊骅今天估计是跑去见钟离正真了。 剧情里骊骅根本就是钟离正真的哥哥,骊骅这段时间一直被甘琼英缠着,没有时间往外面传递消息,现在掌管了公主府,肯定是要往外传一些消息的。 甘琼英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她一点也不生骊骅的气,哪怕骊骅今天晚上真的背叛她,如剧情当中一样,把一切都透露给钟离正真。 甘琼英不是真的端容公主,甘琼英和她想做的事情是两回事,端容公主是用她的命,用尽所有的办法想保住甘霖,保住甘霖的皇帝宝座,因为对端容公主来说,她的出身和成长的环境,局限了她的选择方向。 她那么聪明赤诚,为了亲人爱人拼尽一切,可是在她的观念当中,甘霖就是皇帝,皇帝不能放弃皇位,就像公主不能因为追求自由,跑到深山里去隐居一样。 但是甘琼英不一样,甘琼英来自另一个自由而平等的世界,她的思想并不是比端容的高级,只是比端容的更加开阔。 甘琼英知道人生有很多种选择,知道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继承皇位,也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为公主,就要一辈子做一个公主的固有思想。 她就只想跑路啊。 她根本不可能启用端容公主留下的那些势力。 那些势力太过浮于表面,虽然是端容公主苦苦经营了多年,弃用非常可惜,可那些全部都有迹可循,即便是没有被骊骅查到告知钟离正真,只要是有一些手段的,也是能够顺藤摸瓜摸到她头顶的。 而甘琼英要跑路的话,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 所以她才会把家交给骊骅管,会把来往的宾客名单,甚至是那些大臣们私下往来的书信,各地的田庄等等等等,全部都让骊骅看到。 就是在往他手里面送消息,让他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钟离正真。 所以甘琼英才会把骊骅带来寿宴。 其实就是在给骊骅创造和钟离正真见面的机会。 这样既是给骊骅送个人情,感谢他每个月的二十万两,免得他夹在当中两面为难。 她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再加上满月搂着甜角睡觉,套出了一些话,知道骊骅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他对金川的皇族,应该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长在市井的皇子,哪来的什么皇室归属感? 也是让他用这些消息去迷惑钟离正真,最好是宣扬的人尽皆知,好方便自己日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道理甘琼英都能想明白,一切基本都在按照她的设想缓慢推动着。 但是甘琼英睡不着。 见面就见面,她又不会拦着,明天狩猎的时候男客都在一起,不就顺理成章地和钟离正真碰见了吗? 那个时候两兄弟钻小树林里,想要密谋什么不行? 冒着大雨他往出跑什么啊? 甘琼英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表情是真切的担忧。 骊骅本来就跛脚,下大雨肯定外面湿滑,见面肯定得挑个树林子之类掩人耳目吧,这要是走在小路上摔了可怎么办? 而且他的腿一遇下雨阴天就疼,满月从甜角那里打听来的,骊骅有一年冬天腿疼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都不能走路了。 这要是再摔一下可还了得?淋了雨,身子又弱,他得了风寒可怎么办呀。 这么多天来,她每天都让府内的人给骊骅炖参汤补身,不就白炖了?! 那可是皇帝赐给他的百年老参,甘琼英专门让人去外面的药房打听过,一根要好贵的! 而且骊骅每天有那么多商会的事情要处理,那账本堆得比皇帝的奏折都高。 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啊! 耽误挣钱不是! 甘琼英实在是担心,这才又重新坐了起来,甜角已经不在门口了,刚才为她家的主子拖延时间,这会儿肯定去通风报信了。 甘琼英走到门口的地方把门给拉开,正想叫满月起身给她穿衣服,结果一抬眼,就看到骊骅撑着伞,从浓重的夜色之中,拐过了小门,朝着门口的方向走过来。 甜角就在他的身边跟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三九根本就没有打伞,他身上湿得淋淋的,像只水鸭子,他手中就撑着一把伞,朝着骊骅的方向倾斜。 但即便是如此,甘琼英也是一眼就看到,骊骅伸一脚浅一脚朝地朝她这边走来,袍子的下半部分全部都湿透了。 不用想鞋子和裤子肯定也都湿了。 甘琼英皱起了眉,甚至有点生气。 她生气的是骊骅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热敷个腿而已,怎么就能把我给吵醒了,下这么大的雨往出跑什么?” 甘琼英语气带上了一些情绪和责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朝着外头迎了两步,拉住骊骅的袖子,把他从雨中拉到了回廊。 回廊的雨声更大,凉风四起。 走到近前的骊骅因为心虚的原因,也因为听到了甘琼英责问的语气,再加上确实是浑身湿透了,下意识打了个抖。 他眉目温吞,微微躬着身子站在甘琼英的面前,方才和钟离正真在一起时碾压式的气势都没了,眼中尽是怯意。 刚才甜角已经跟他“串好了供”,骊骅也是没想到甘琼英会睡到一半醒过来,还正好撞见他不在。 甘琼英通常都是一夜好眠到天亮,今天怎么半路醒了? 是因为……没有抱着他的原因吗? 第70章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甜角刚才撒的其实是一个并不高明的谎,所以骊骅现在非常的心虚。 因为如果甘琼英真的细细追究,他夜里不睡觉出去做了什么,这件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骊骅非常害怕甘琼英会因此误会他,他在脑中想了很多种借口,却没有一种能够完美地把今晚的事情含混过去。 只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担心了。 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再仔细追究他为什么这时候跑出去,而是用一双才从被窝爬出来的,对骊骅来说堪称滚烫的手,攥住了他冰冷的手指,很快将他从廊下又拉进了屋子里。 甘琼英拉着骊骅的手,将他拽到桌子边上,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 “喝一点,我一会让人去煮姜汤。” 甘琼英一脸的责怪,可说话却轻声细语,和骊骅喝进口中的温水一样,缓缓流入他的喉管,又从他的胃袋汇入了心脏,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甘琼英还在吩咐:“甜角去叫满月起来,让她去惠安大长公主那边找无眉姑姑,将惠安大长公主贴身的太医请来,就说驸马受了凉,需要驱寒。” 骊骅闻言赶紧拉住甘琼英的手说:“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淋湿了一点,这么晚了折腾惠安大长公主的人,是否不太合适?” “你只是淋湿了一点吗?你自己什么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 甘琼英瞪着骊骅说:“你的手已经凉得像个死人,不赶快喝下驱寒的汤药预防着,用不了明天中午你就会发起高热。” “府内的医师早就已经说过,你这样的身体,是胎里带的弱,绝不能受凉,要好好温养着才行。” “平时把脉的时候,你都在听什么啊?” 古代世界生病可没有抗生素,甘琼英穿越以来一直都好吃好睡,生怕自己生病,她现在也怕骊骅一不小心就死了。 毕竟骊骅在原剧情当中,是要死的。 甘琼英一叠声的反驳,骊骅顿时哑口无言。 他的身体确实是很弱,每逢季节交替天气变化,极其容易生病,每次感染风寒也都是缠绵许久不肯痊愈。 他也确实是胎里弱……因为胎里弱才会变成被抛弃的那一个。 只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将他胎里弱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 骊骅甚至有一段时间憎恨自己的身体弱,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再强一些的话,是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就不会是他了? 但是在这平平无奇的一个雨夜里,他看着甘琼英紧张到有些夸张的担忧,骊骅突然间就觉得,他身体弱不弱的,好像没有关系了。 甘琼英总是能够在不经意之间,穿越过漫长的岁月,将骊骅经年日久不肯愈合的伤口,手动闭合。 骊骅一时之间有些鼻子发酸。 甜角很快跑出去找人了,甘琼英又看向一直杵在门口,听了甘琼英的这一番话,也在发愣的三九:“你杵在那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换了干爽的衣物?” “待会儿你家主子没病然后你生病了,我再派几个人照顾你。” “去换了衣服,上厨房那边把昨夜就准备好的热敷的药包拿过来。” 这一句话说出来,基本上就是甘琼英在侧面告诉骊骅,她知道他没去热敷。 骊骅闻言呼吸都窒住了。 抓着杯子的手骤然攥紧。 三九也像被人抽了一棍子,五大三粗的身体一下绷得笔直,看向了骊骅。 但是主仆两个人都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质问,甘琼英只是看了骊骅一眼,伸手把他下颚之上,刚才冒着雨回来的时候,被斜风雨打湿的水迹给擦掉了。 催促三九:“还不快去!” 三九粗粗地应了一声:“哎!” 然后一头扎进了雨里,连立在门口的伞都没顾得上拿。 骊骅这个时候已经喝完了一杯水,甘琼英立刻上手给他脱衣服。 “婢女都忙去了,我来帮你换衣服吧,这都湿透了……再在身上穿一会儿的话,皮肤都皱了。” 屋子里面的灯火昏黄,甘琼英的一头长发都披散着,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未施粉黛,平日里面的张扬和高傲姿态,仿佛全部都收敛在投射在她身上的柔光之中。 她温柔美丽得像一个梦。 一个骊骅曾经哪怕痴心妄想,想要一个家人的时候,也没有梦到过的那样美好。 甘琼英拉着骊骅到了屏风的后头,去后面的箱子里,翻出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然后手动给骊骅除去外衣。 骊骅一直垂头看着甘琼英,如果说今夜他去见钟离正真的时候,还是孤注一掷执迷不悟,甚至铤而走险,决定同钟离正真周旋下去,是因为他头脑不清醒。 但此时此刻,骊骅就觉得今夜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外袍脱掉,里衣也脱掉,最后只剩下一身湿贴在身上的中衣。 骊骅始终一声不吭地配合着,抬手,仰头。 甘琼英只想着财神爷可不能真的得了风寒,她手脚麻利动作非常迅猛。 眨眼之间把骊骅上衣都给扒了,但是等她面对着骊骅不如练武的侍从精壮,却薄薄的覆盖着一层肌肉,柔韧而流畅,宽阔而莹润的胸膛时,甘琼英才愣在了那里。 然后她的面色不受控制地漫开了红润。 因为甘琼英活了两辈子,这一辈子甚至是花名在外,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活着的、男人的胸膛。 骊骅的胸膛潮湿而白皙,缠着一两束湿贴的墨色长发,正随着骊骅的呼吸缓慢地起伏。 两个人离得特别特别近,近到让甘琼英觉得,骊骅喘气再大一些,他的胸肌就要撞上她了! 平时也没看到他运动啊,虽然胸肌也不是夸张的那种,可他哪来的胸肌呢? 看账本还能看出胸肌啊? 甘琼英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朝下滑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骊骅竟然还有腹肌,虽然形状很浅,但确实是有,腰也很细。 平时搂着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细。 不过细吧,却不薄,看着就很有力的样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吗…… 财神不都是……嗯胖胖的吗? 甘琼英脑子里有点乱,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之下,她更混乱地发现,由于她的手比脑子还快,她的双手已经拉在了骊骅的腰带之上。 结都已经拽开了。 潮湿之后非常有分量的裤子,正在非常有节奏地,一点一点……顺着骊骅的公狗腰朝下滑。 甘琼英瞪圆了眼睛,浑身僵硬地盯着那正在滑落的裤子,而她除了抓紧骊骅的腰带,已经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了。 第71章 你看着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眼看着裤子滑下去,一双凤眼瞪成了溜溜球。 她本能地知道,她应该转过头去,不能看! 她真的不好色! 但是她又不由自主地盯着,因为裤子湿透了,有点潮湿,滑落的速度简直像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一路缓慢地顺着骊骅的腰向下滑,最终堆在他的脚腕处。 甘琼英盯着骊骅的裤子,手中紧紧攥着他的裤腰带,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动一丁点,她的余光就把什么绝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纳入眼底,反射到她的大脑之中。 骊骅也宛如失去了自我反应能力,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甘琼英的发旋,也是一动不动。 虽然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僵硬,像两个面对面的死木头疙瘩,但是他们僵硬的理由是不一样的。 甘琼英不敢动,是生怕看到骊骅的不可言说处,骊骅也不敢动,因为他的腿……他的两条腿其实有一点不一样。 只要甘琼英但凡是敢抬一抬眼睛,就会发现骊骅的长裤虽然从身上滑下去了,但是他里面还穿着一条大短裤,而且料子是那种比较厚实的,哪怕已经湿了,也根本没有甘琼英想象的那种热辣的画面。 而骊骅之所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甘琼英把他的裤子给解开,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 骊骅的腿除了大夫之外,从来没有给旁人看过,连他自己都不看,他觉得非常的丑陋。 从宫中将骊骅抱出去抚养的老嬷嬷,跟骊骅说过,他生下来身体就很孱弱,跟钟离正真的健康相比,他的四肢都显得很纤细,而双生子在宫中被视为不详,所以他变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皇帝下令将他摔死。 骊骅的腿就是那个时候摔坏的,小小的一个婴儿,摔一下就“断”了气。 那个收养骊骅的老嬷嬷,是在抱着骊骅去处理掉的时候,发现他断掉的一口气又缓了过来。 老嬷嬷心善,并没有舍得将他掐死,自己一生不可能成婚,在宫中那么多年,手上也攒了一些钱,养活一个小孩子不成问题。 所以那个老嬷嬷将他送出了皇宫,找了旁人来照顾。 那个人虽然拿了钱却不怎么尽心,骊骅因为摔断了骨头一直在哭,那个人就给他喂酒,让他睡觉。 小孩子恢复得特别快,骊骅腿上的骨头就那么歪着长好了。 而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不走路的原因,哪怕是腿稍微有那么一点歪,也很难被发现,老嬷嬷又不能经常出宫看他,所以一直到开始走路的时候,骊骅才被发现腿是不对劲的。 但那个时候再想要治疗,不光要大费周折,还要重新把长成畸形的骨头弄断,而且就算续接,也未必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还要多遭一遍罪。 因此骊骅的腿就一直拖到成年,直到他的骨头彻底定型,再也没有办法重新续接,所以他变成了一个跛子。 而他的双腿,右边的那一条精壮且流畅,左边的那一条……却在膝盖向下一点的地方,有微微的扭曲,左腿的小腿以下,因为骨头闭合的方向不对,大概也影响到了血管,稍稍细一些,显得苍白而无力。 同他堪称完美的上半身相比,他的腿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惋惜。 但其实还好,如果不是仔细盯着或者是伸手去把玩,就这么自上而下地看下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骊骅自己看了,就只觉得丑陋扭曲无比。 原本他一生都不会把这样的伤口暴露在任何人的面前,但是今夜的甘琼英,叫他忍不住袒露自己的伤处。 甘琼英明明知道他没有去做热敷,却对他的去向不闻不问,这让骊骅想起了当初他在驸马府中将人皮面具卸下来,却正巧碰到甘琼英去找他。 那个时候骊骅来不及把人皮面具戴好,就只能躲在自己的被子里头,徒劳地发抖,也因为当时心境原因,无助地流泪,当时骊骅也怀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恨不得自己掀开被子让甘琼英发现真相。 但那个时候甘琼英并没有掀开他遮盖住自己的被子,她只是隔着被子默默地抱住了他。 甘琼英总是在非常合时宜的时候,留给骊骅所需要的空间,也会在需要关切的时候,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将他带入温暖的环境。 就像今天一样,她的不闻不问,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包容。 这种包容让骊骅产生了幻觉,让骊骅觉得,就算是在甘琼英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残缺,她也根本不会介意。 但此时此刻甘琼英的表现,和骊骅想象的有所不同。 他几乎立刻就要夺路而逃,但却是咬着自己的牙关没有动。 也不知道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多久,骊骅才开口说道:“……看着我。” 甘琼英本来都要转身走了,听到骊骅说这句话浑身一震。 啊? 什什什什什么? “你看着我。”骊骅又重复了一遍,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几乎攥得咯咯作响。 甘琼英艰难地抬起了一点眼睛,然后火速仰起头,人为地跳过了骊骅中间的那一截,仰头看向他,神色充满了震惊。 骊骅不会是发烧了吧,这么快就烧糊涂了? 他让她干什么? 看什么? 而当甘琼英对上骊骅的眼睛,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这……不合适吧?”甘琼英心如擂鼓逐渐开始翻天覆地。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种状况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给财神爷换件衣服啊……财神爷到底是被触碰到了哪根神经? 她真的不好色啊! 甘琼英看着骊骅,死死控制自己的眼睛不乱飘,几乎是瞪着他确认:“你说什么?” 骊骅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在精致的人皮面具也很难透出面色,但是他的耳朵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从耳朵弥漫向肩膀的红,就是他一发不可收拾的孤注一掷。 “我说让你看着我。”骊骅说。 “我看……我看着呢。”甘琼英瞪着他决绝的眼睛说。 骊骅微微吸了一口气,突然间抬手压住了甘琼英的脑袋。 手动迫使她低头,“看下面。” 甘琼英随着他扣住自己脑袋上的手掌而低头,但却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好辣呀。 财神爷这么狂野吗? 虽然甘琼英并没有什么贞操观念,身为一个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有点什么也是很正常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嘛。 但问题是他们……他们不应该是这种关系吧? 骊骅不是一直都很不愿意吗,就在前段时间还为了躲避合房,咬舌自尽宁死不屈呢。 这窍这么快就开了,用电钻也没这么快吧? 而且……而且…… 甘琼英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连呼吸都不畅快了,后背在短时间内起了一层的热汗,所有的感官都汇聚在骊骅压在她脑袋上的手上。 甘琼英的思想断了层,一边想着我没有思想准备,一边又想着如果真的,咳,真的要做真夫妻……也不是不行。 但每月二十万就有些少了,那是阿谀奉承把对方当神仙供着的价钱。 如果财神爷要她这个人,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而还没有等甘琼英想清楚,骊骅这个时候又说话了。 “看到了吗?”骊骅盯着甘琼英的头顶,声音有些艰难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是……是不是很丑?” 甘琼英觉得有一只鬼掐住了她脖子。 又觉得自己像坐上了过山车,还没等准备好就已经到站了,中间把她甩得五迷三道,差点把心脏从嘴里甩出来。 这都是什么问题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低着头,后背的汗已经满了,她的眼睛却闭得更紧了。 那玩意儿……她光知道分大小粗细,但还有好看的? 不都是丑丑的吗。 第72章 想歪了哈哈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没有回答,她因为感觉到窒息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把自己吸得咳了起来。 骊骅的声音,这时候带着恼羞成怒的语气传来:“很丑对吧,我就知道!” 这怎么还急了呢? 她发誓无论财神爷长成什么样,她都不会说丑的…… 甘琼英顿时顾不上长鸡眼,急忙睁开了眼睛看向骊骅的中半段,但是很快她发现,不是骊骅过于火辣,而是她自己的思想过于污秽。 因为骊骅根本就没有赤条条的,下身中裤的里头还穿着一条厚实的短裤,就像现代世界里那种夏天随处可见,虽然打着赤膊,穿着大裤衩子的青年。 虽然对于古代来说这种打扮有一点暴露,但是在甘琼英的眼里就是很寻常。 甘琼英愣了一下,而后骤然间反应过来骊骅刚才问的话,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她面红耳赤,把自己歪的被八匹马拉着已经跑到悬崖边上的思想,迅速地拉了回来。 “啊!”甘琼英下意识喊了一声,想要缓解尴尬。 结果把骊骅给吓到了,骊骅被打击到了,连忙弯下了腰,哆哆嗦嗦地抖着手去拽他堆在脚踝的裤子。 但是因为着急,一时之间又没有找到裤腰的地方,然后用力一拽,不光没能拽上来,还将他自己给拽得跌坐在了地上。 骊骅紧紧咬着槽牙,眼圈通红,喉咙发出了抽气般的急促声音。 这实在是太难堪了。 骊骅无比的后悔,他为什么脑子这么不清醒,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将伤痛展现在旁人的面前,第一反应不是羞耻,而是害怕。 害怕甘琼英看见了他的腿这么丑,从今往后便会厌恶了他。 这一段时间骊骅掌管公主府,自然也就接手了后院的那些曾经甘琼英的面首们。 那些人真的堪称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是难寻的人间绝色,其中甚至还有一对双生子…… 骊骅坐在地上,眼前逐渐开始模糊,他并不想这样,这样只会更加的难堪。 但他越是着急拉自己的裤子遮盖腿,越是拉不上来,很快因为太过用力,“刺啦”一声,他竟是将裤子给拉破了。 而这时候甘琼英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蹲跪在他旁边,扯过了他之前脱下来搭在屏风上的衣物,抖开之后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不光将骊骅的腿给盖住了,将他的脑袋也给盖住了。 而骊骅整个人都被蒙住之后,不再胡乱撕扯自己的裤子,终于颓败地安静下来。 时间仿佛被拉回了一个多月之前的驸马府。 那时候骊骅摘下了面具,最后只能像现在这样,用东西遮盖住自己的“丑陋”。 骊骅瞬间满心都是荒凉,而他腿上的扭曲,就像他真实的模样,这一生都不能,也根本不该坦然地暴露在人前。 他应该像钟离正真说的那样,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暴毙而亡”,只有那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骊骅坐在地上,身上搭着湿透的衣服,感觉自己连骨头都冷透了。 但是今夜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甘琼英没有亲手揭开他的真实模样,此刻也根本不可能让他冷下去。 她很快回到床边上,拿过了被子,之后直接围在了骊骅的身上,而后跪在地上倾身抱住了骊骅。 隔着被子,甘琼英的声音有一些发闷。 “不丑的。”她透过被子,向骊骅传递温暖,语气有些情绪大起大落后的松弛。 “真的不丑。”她抱紧骊骅说,“我刚才……是没能反应过来,并没有嫌弃你的腿丑。” 是的,甘琼英发现骊骅穿着大裤衩,就知道他让自己看的根本不是那玩意。 而他全身上下堪称完美,哪怕是那张没有露出来的脸,甘琼英也见过,正如九天神君下凡尘。 他唯一能和“丑”沾边的地方,就只剩下他那条腿。 甘琼英说实话并没有看清楚,但就那么粗略地看了一眼,是真的没发现哪里难看,好长的。 长到都快一眼望不到头了,骊骅竟然还觉得丑。 甘琼英抱着骊骅跪坐在地上,声音带着点笑意,又带着点难堪,掀开被子凑近骊骅的耳边,隔着湿漉漉的长衫对他说:“我以为你让我看的……你那个什么宝贝呢。” 既然骊骅不是真的想和她怎么样,甘琼英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她给自己操的人设,不就是对骊骅爱的深沉。 所以她就这么喷着热气,用一种不好意思,又有一点期待的语气对骊骅说:“裤子掉了之后我就没敢看,一直闭着眼睛呢,我怕你觉得我冒犯,我答应了肯定不强迫你的。” “你突然间按着我的脑袋让我看,还问我是不是丑,我没有心理准备啊……” “想歪了哈哈哈。” “你急了我才睁的眼,发现你让我看的是腿。” “不丑的,腿真的不丑。”甘琼英说。 骊骅蒙在两重东西之下,原本都要自卑到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结果甘琼英这么一解释,就好像那不讲道理的洪水肆虐过村庄,把骊骅好容易竖起的心墙藩篱,几句话之间冲得七零八落。 而且那股子由内而外的冷意,被无端的羞耻和微微的恼怒全部都换为了热意,从耳朵一直岩浆一样流到心口,过之后寸草不生腐蚀到了底。 她怎么……怎么想到那去了! 但一旦接受了这个说法,骊骅也回不去了,顿时觉得自己问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丝毫不顾礼仪廉耻的淫/词浪语。 她怎么能把他想成,问出那种话的人。 她怎么能想到那里去! 骊骅很快就不觉得冷了,只感觉自己被捂得浑身发热,快要烧起来了。 但是甘琼英又一直抱着他,轻声细语地解释,骊骅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因为他想了想……也怪不得甘琼英会想歪。 他们两个成婚好几个月了,在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却基本上除了夜里拥抱着睡,在没有了其他的亲近行为。 她会想歪也是正常的吧。 毕竟她有那么多的面首,而这段时间一个都没有见过。 她是不是…… 骊骅羞于再想下去,但是又不受控制地想下去。 她应该是想行那敦伦之事了吧。 而就在骊骅脑子里面不怎么清白的时候,甘琼英突然间从被子下面伸手,摸到了骊骅的小腿。 正是他有一些畸形的那一条左腿。 骊骅顿时整个人一抖,狠狠地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就要把甘琼英给踢开,最后他只是抬了一下,又死死咬着牙放回去了。 只是双手紧紧抓住了被子,将头埋在里头,除了剧烈地喘气,什么都没有做。 而甘琼英慢慢地摸索着,摸到了有一点扭曲的地方,轻轻地捏着,不带任何狎昵的意思。 骊骅只觉得那受伤的地方,传来了异常的灼烧感,被捏揉的地方激起了一层接着一层的麻痒,又顺着他的脊柱一路攀爬扩散到他的头皮。 那从没有被人触碰过的伤疤,好似破土发芽的新叶,变得格外敏感起来。 甚至能够通过感官,来描绘出甘琼英手掌的形状。 而甘琼英不知自己此刻的行为堪称“杀人放火”。 她还在隔着被子对骊骅说:“真不丑的,你的腿很长,身材也很好,腿上虽然有伤,乍然看一眼是看不出什么的。”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地上很凉的,你淋了雨,现在受伤的这处地方这么凉,肯定很疼吧?我扶你起来。” 骊骅没有马上起身,是因为……是因为他有了难以启齿的变化,他不敢动。 而甘琼英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没能第一时间回应他,心中还在难过。 又柔声说:“骊骅,我们两个人是夫妻,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怎会嫌弃自己?” 甘琼英又变成了温良恭俭让的好妻子,嘴上说得特别漂亮,那是因为她知道骊骅没有突然变得火辣难顶,还是一个端方君子,恪守入骨。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兵荒马乱,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人。 她说完就扶着骊骅起身,骊骅顺着她的力度站了起来,把脸也露出来了,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 只不过他一直抱着被子不肯松手,甘琼英扯了一下说:“湿衣服还在里面呢,拿出来呀。” 骊骅垂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气氛有一些奇怪,骊骅朝着甘琼英的方向走了两步,他本就是身高腿长的男子,身上又披着一床被子,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十分的具有压迫感。 他一手攥着被子,免得被子散开,一手从被子里面伸出,修长白皙,拨弄几下算盘,就是无数雪花银的点金手,向前抓住了甘琼英的手。 拉着甘琼英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扯,甘琼英顿时撞在了骊骅身上。 甘琼英的手指被骊骅攥得很重,而且骊骅的力度一直都在加重,甘琼英“嘶”了一声,骊骅也没有放开。 不知道为什么,甘琼英莫名的感觉到紧张,而骊骅这时候抬眼看向了她——那眼神十分的难以形容,深暗幽远,像深不见底的渊,看一眼都像是要将人拖入其中。 甘琼英被看得晃了一下神,眨了眨眼睛再看去,骊骅已经飞快重新垂下了眼睛,遮盖住了眼中起伏不定的情绪。 甘琼英呼吸短暂地停滞过后,一口气从胸腔提上来,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骊骅张开嘴正要说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满月的声音:“公主,吴太医请过来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三九的声音,“公主,药包也拿过来了。” 甘琼英悬到喉咙的那口气骤然一松,迅速把手从骊骅手中抽出来,对着外面赶紧道:“快请进来!” 第73章 她好像把剧情错过去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一群人进来围着骊骅忙活了半天,预防风寒的汤药开完,满月就去看着熬药了。 骊骅坐回了床边,甘琼英把下人全都支出去,她亲自拿着热敷包给骊骅敷腿。 按理说这个时候,甘琼英是要说一些好话的,至少要叮嘱骊骅以后注意自己的身体,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 但是因为今天晚上的尴尬事情,甘琼英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敷包放在骊骅的腿上,要经常挪地方,甘琼英就盘膝坐在床上,轻轻地把手指上涂满药油,按揉着骊骅热敷过的地方。 骊骅换上了干爽的衣物,还盖着被子,但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冷,热度从他的膝盖开始蔓延,甘琼英落在他小腿上的手,就像一束束的小火苗,一直烧到他的心里头。 热辣无比。 他一直看着甘琼英,眼神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缱绻。 而甘琼英也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今天她有点不敢看骊骅的眼睛。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骊骅有点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最后甘琼英总结,可能是因为骊骅去见了钟离正真的原因。 钟离正真那个狗东西,在剧情里面就不是什么好鸟。 剧情里面一共有五个男主,钟离正真之所以能稳坐大房,镇压住所有其他的野男人,甚至连摄政王那种阴批都给干翻了,就是因为他擅长谋略。 甘琼英可还记得呢,剧情当中钟离正真的计谋层出不穷,那可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接着一套。 他也是唯一一个套住了温雪玲的心的男人,被温雪玲追着跑,好容易才弄到手的男人,他始终不肯接受其他的几个男人,陷害计策轮番上阵,把好好的六口之家搞得鸡飞狗跳。 而且他还虐温雪玲的身和心。 甘琼英记得有一段是温雪玲在几个人的争斗之中,不慎掉了孩子,但是数九寒天里钟离正真却跟她闹矛盾,他就让温雪玲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等他,最后还放了温雪玲鸽子。 温雪玲冻得浑身发抖,看到他之后委屈地说自己没了孩子,说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结果钟离正真十分冷酷地笑了一声,残忍无比地说,“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野种,早点死了不是挺好的,生下来也未必能活。” 当时原文的描述是,温雪玲面色惨白,听到了这句话之后跌坐在雪中,后来甚至昏死过去。 有一些坚定钟离正真党的读者,非要说钟离正真是因为吃醋才故意那样说。 但甘琼英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钟离正真是真的漠视人命。 因为他在剧情当中说的那句话暗含威胁,他在暗示温雪玲,她敢把孩子生下来,钟离正真就敢把孩子弄死。 非人哉! 甘琼英觉得肯定是他跟骊骅说了什么话,才导致骊骅行为异常。 以后还是想办法让骊骅少跟钟离正真碰面,骊骅这么单纯,又那么善良,他怎么弄得过钟离正真那种满肚子心眼子的人? 甘琼英又不能开口问骊骅钟离正真和他说了什么,骊骅半夜三更地冒着雨跑去见人,明显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既然他不想,甘琼英就不会多问一句。 于是甘琼英就一直垂着头,把自己当成一个专业的按摩师。 “这个力度可以吗?” “需不需要再重一点?” “你的肌肉有一些僵硬,放轻松,要不然躺一下吧,我给你把腰也按一按?” 甘琼英并不会什么按摩技巧,毕竟她从前的人生匆匆二十多年,刚长大念完书就死了,也用不到这种技巧,她都没来得及孝敬一下自己的妈妈。 她就是胡乱瞎按,好在骊骅也不挑,无论轻了还是重了也不吭声,是一个非常好的“客人”。 骊骅听甘琼英的,温顺地躺下,背对着甘琼英,侧躺着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头也在想事儿,他在想如果彩红和却绿来了,金川剩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只要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他们就能看准机会逃走。 而一旦那些人逃走,金川的皇族就会发现他叛变了。 到时候金川那边的生意自然会被打压,骊骅要把那些产业悄悄地处理一部分。 正想着都撤回哪一些,他突然间闷哼了一声,回头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 因为甘琼英一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整个人上床,骑在了骊骅的腰上。 当然了,这是为了按摩着力,可是骊骅……才刚刚消下去的旗帜,被甘琼英这么骑着捏了两下腰,又不受控制地举起来。 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了,浑浑沌沌,又舍不得开口让她下去,因为甘琼英和他接触的每一片皮肤,都让骊骅感觉到难以言喻的颤栗。 他这令人羞耻的喜欢被人触碰的病症,看来是不会好了。 他索性趴在那儿,一边谴责自己,一边默默地享受着这种滋味。 一直到甘琼英没力气下去,而那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甘琼英趴在骊骅的身边说:“我睡一下,你告诉满月一会儿千万要喊我,我要去找惠安大长公主问点事情……” 骊骅低低地应了一声,还保持着刚才那种姿势没动,他也不敢动。 甘琼英很快睡着了,自然地搂住了骊骅的腰。 这可苦了骊骅,人的思想一旦冲破一个界限之后,就会破廉耻破下线,不断地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疯狂地扩展。 骊骅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想法,他把头转到甘琼英这边,伸出手摸了摸正在熟睡中的她的面颊,有一些苦恼地叹息了一声。 而甘琼英这一觉醒过来,何止是日上三竿,直接是日落西山…… 她倒是神清气爽,觉睡得足足的,但是甘琼英没能去找惠安大长公主,询问皇帝那边的状况。 而且他妈的她好像把剧情错过去了! 第74章 她快要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部分剧情,是惠安大长公主寿宴的第二天,男客那边比射箭,还要进山狩猎什么的。 女客这一边赏花作诗,荡秋千放风筝采花扑蝶,下棋又弹琴什么的…… 反正两边活动的场所基本是在一处地方,就是在昨天晚上办寿宴的那个半山的平台,外加上平台后面的一个大院子。 而端容公主因为既会骑马又会射箭,对什么女客之间交流的那些绣花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又看不顺眼温雪玲被众星捧月。 才去刻意激怒温雪玲,以荆西王曾经是一名武将,将门虎女温雪玲肯定也会武为借口,一定要温雪玲和她比射箭。 后面就是读者们喜闻乐见的剧情,温雪玲这个孤独又无助的女主角,被端容公主这个恶毒女配,逼到了平台的边缘,警告她不要和钟离正真在一起什么的…… 然后端容公主想要吓唬一下温雪玲,结果被“英雄救美”了,是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为了救温雪玲掉下了山崖。 说来这个户部侍郎公子,就是因为这一场英雄救美而上位,感动了温雪玲。 甘琼英本来是打算还按照原剧情那么来,她就是要找温雪玲的麻烦,但却不是把她带到平台旁边,吓唬她要把她推下去。 而是要把她带到这个皓月山庄的温泉池旁边,以一起泡澡为借口,把温雪玲给推进去。 温泉池是淹不死人的,顶多能让她多喝几口水。 温泉水对身体好,没毛病。 按照剧情走偏了还必须拧回来的规律,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肯定会恰巧出现在那旁边,又恰巧发现端容公主要淹死雪娥郡主,然后挺身而出。 然后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就会落水。 不过甘琼英也是做了双重打算的。 甘琼英已经和自己的影卫打了招呼,就算那个户部侍郎的公子没去温泉池,他们也要把他给掳过去,丢在那里。 甘琼英必然要让他落水,落水换衣才好设法暴露出他偷偷藏着温雪玲手帕的事情,也给惠安大长公主提个醒。 当然了,除了这个计策之外还有一套备用的,那就是直接让人骑马撞飞那户部侍郎的公子,假装抢救他的时候将他衣服扯开,把那块手帕拽出来。 不过后面的这个计策是没有选择的时候才用的,因为骑马撞人有点费人,甘琼英也怕户部侍郎的公子顶不住马蹄子,再给撞死了。 虽然这计策设计得有些简单粗暴,但高端的棋盘,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掀翻方式。 然而甘琼英这一觉睡到都快黑天了,估计打猎的那群人已经回来了! “满月!满月快点进来给我更衣!”甘琼英对着外面喊,这太阳都落山了! 她快要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甘琼英一边被伺候着洗漱穿衣,一边在脑中疯狂回忆剧情。 幸好这本书是她死之前看的,看完之后就穿越了,穿越之后发现自己是恶毒女配,那可真是一点也不敢含糊,会趁时间经常回忆。 但凡是看的再早一点,她都记不住剧情。 甘琼英隐约记得这一次狩猎,除了户部侍郎为救“美”跌落高台,剩下的几个全都是收获颇丰,得到了惠安大长公主提前准备好的奖赏。 也是剧情之中所有“男主”的第一次正面碰撞。 剧情里这是一个高燃的片段,因为在这里钟离正真和摄政王因为猎物起了一点冲突。 当时甘琼英激动的在病床上咩咩叫。 这种男主之间撕逼的剧情谁不爱看?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作者也是知道读者想看什么,一点没吝啬,一个冷酷无情手握重权的当朝摄政王,一个桀骜不驯俊美无俦的敌国质子,竟然下马动手了。 而且是亲自动手。 就为了一头黑熊的皮,都动刀子了。 眼看着都要用匕首戳破彼此的大动脉。 看书的时候甘琼英有多爽,身临其境时她就觉得有多离谱。 且不论摄政王亲自下场,就只是为了一头熊的皮跟人动手有多扯,一个帝国质子对南召国的掌权者动刀子,真的不会被嘎了吗? 最后当然是咱们万能的女主角温雪玲,温柔善良的小白花,成为他们两个当中的润滑剂。 两个王不见王的男人,被温雪玲冲到了战局之中,劝了几句“你们不要打了”就偃旗息鼓了。 当时看这段的时候,让甘琼英想到她看过无数遍的还珠格格,下大暴雨马不拉套,紫薇下去趴马耳朵旁说几句话,马就干活了。 甘琼英想着想着还笑了,衣服也很快穿好,她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让满月出去,把她的十八罗汉影卫叫下来……唉,现在就剩下十七个了,有一个给了惠安大长公主。 甘琼英把几个人聚在一团,就像踢球之前交流战术一样,神神秘秘地和他们交流了一番。 幸好这几个人基本上不说话,也不会发表任何的意见,领命之后不管命令多么的荒唐,他们都只会点头说知道了。 甘琼英挨个拍了拍肩膀,分不出来一到十七都是谁,更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并不妨碍她爱他们。 这可是她亲爱的弟弟给她的人。 要知道她那个便宜弟弟自己都自身难保,把这几个人给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有这些影卫是真的很好办事。 交代好了事情之后影卫们各自办事去,甘琼英赶紧让人带着她去半山平台。 赶场子。 她到的时候场面十分热闹,狩猎的那群世家公子们果然都已经回来了。 暂时还没有看到摄政王和钟离正真的影子,甘琼英倒是看到了骊骅。 骊骅手中拿着长弓,正站在射箭的地方,他身边围了好几个人,看上去在比试。 骊骅也会射箭吗? 甘琼英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围绕着骊骅的人不像是在欺负他,因为个个脸上都带着谄媚,他一箭射脱靶了,这一群公子也在给他鼓掌,明显是在奉承他。 甘琼英甚至都能够想到,为什么这些公子对骊骅的态度会突然间转变。 当然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她对骊骅的态度,让这些世家公子们意识到,驸马爷并非只是一个空壳子。 而且她这个娇纵的公主不像传闻之中那样轻贱驸马,谁又敢轻贱驸马? 且骊骅富甲天下,手中商会遍布南召,涉及的产业更是多不胜数,虽然这些人心里全部都瞧不起商人,但他们可不会瞧不起银子。 氏族看着架子比较大,但越是簪缨世家,越是高门清贵,就越是缺钱,庞大的家族勾勾连连在一块,确实是树大根深有话语权。 但那些世族门阀的旁枝全部都是依附主家的奴仆,和甘琼英的公主府里养的那四千人没什么区别,吃干饭的比较多。 偶有几个当官的,也只是小官,能撑得起自家的吃用就不错了,讲究一些排面的男子再娶个三妻四妾,豢养一群家仆,不贪污都根本过不了日子。 就算是有涉及经商,私下里做一些自己都看不起的买卖,可无论是什么年头挣钱都不容易。 正所谓钱难挣屎难吃。 他们一个个缺钱缺到要死,虽给惠安大长公主送的寿礼都体体面面,可兜里怕是掏不出几个钱来。 而且围在骊骅身边的人看打扮,应当都是一些氏族之中的庶子,就是不怎么受宠的那一部分。 说白了是注定无法继承家业的话,不搞点钱日子怎么过? 平时骊骅跟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往来,他们也没有认识骊骅的途径。这一次甘琼英把骊骅带到这儿,正好给了这些人接触骊骅的机会。 甘琼英“哼”了一声,想到这群小鬼是想从财神爷身上挖几块银子下来,顿时心里有些不爽。 毕竟财神爷是她供的,钱都是她的! 不过见他们不欺负骊骅,甘琼英也就懒得管了,骊骅实在是有一些内向,之前被端容公主欺负得够呛,有几个朋友也挺好的。 甘琼英就放心了,没有朝着那边过去,让骊骅自己跟他们玩。 转过头一看,正见惠安大长公主就坐在高台之上,和一群贵女们喝着茶聊着天。 夕阳西沉,天地之间一片霞光,看上去无比和谐美好。 昨天晚上丢了大脸的温雪玲,到底还是女主角有一定的光环在,昨天那些在席间窃笑的世家女,今天照样围绕着她说话。 而且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蹭到了惠安大长公主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把惠安大长公主逗到频频发笑。 甘琼英快步朝着高台走过去。 她不能让才哄到手的亲爱的姨母,被温雪玲给迷惑住! 第75章 “当然不是!”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走近了之后,这些女孩子们的笑声渐渐没了,眨眼之间就冷了场。 她们看着甘琼英的眼神各异,从前有鄙夷,也有嘲笑,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现如今她们多半都是害怕。 甘琼英一点也不在乎冷场,她甚至开始喜欢端容公主以前给她打下的基础,那就是根本不用理这些世家女,把她们当成空气就得了。 甘琼英径直走到了惠安大长公主对面,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之后开口便是道歉,不过话里话外都是撒娇的味道:“姨母恕罪,昨夜辗转反侧,一直在想姨母,想我从前犯的糊涂事儿,天亮才入睡,底下的婢子们没有眼色,没有叫我,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姨母千万不要怪我,”甘琼英讨好地笑着,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多么明艳,但端容公主的长相浓艳,一张脸笑起来春花灿烂,顾盼生辉。 倒是把这些刻意打扮得素雅又端方的世家小姐们,压到失去了颜色。 甘琼英这个娇撒得让温雪玲浑身恶寒。 谁三更半夜不睡觉,想一个老女人想到辗转反侧? 狗都不信。 但是惠安大长公主信。 因为昨夜她也没睡好,她一直都在想端容的事情。 这么多年,端容一直都在回避她,惠安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心寒。 昨天重新获得亲人的高兴劲头过去了,惠安大长公主过后也忍不住想,端容为什么会突然间同她重修于好?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想要利用她吗? 惠安大长公主身为宗室之首,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她自己还有儿子和女儿要看顾,惠安大长公主渴望亲情,却又生怕端容要毁了她们之间这份重新修好的亲情。 因此惠安大长公主又喜又忧,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惠安大长公主心中忧虑并不会表现在脸上。 听到这样的话,她立刻朝前伸出手:“过来吧,才起?还没有用膳吧?早就让无眉给你备着了。” 惠安大长公主笑得温柔:“驸马已经来替你请过罪了,说你昨夜因为照顾他,才没睡好,你们两个倒是感情很好,默契地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为彼此开脱。” 甘琼英也就顺水推舟,嘿嘿一笑。 无眉姑姑去取吃食,甘琼英就和惠安大长公主说话,都是一些家常话,两个人一聊起来,周围的这些世家女包括温雪玲在内,全部都变成了背景板。 个个都觉得自己多余,很快就不再围着惠安大长公主,纷纷告辞去做别的事。 倒是温雪玲一直坚持不尴不尬地留在这儿,惠安大长公主不跟她说话,她就转头去和惠安大大长公主身边一直乖巧坐着的小孙女搭话。 这位小姑娘乖巧可爱,十几岁的年纪,嫩芽一样的长相,看着就让人觉得青春洋溢。而且十分有规矩,始终保持仪态端庄,坐了半晌了,姿势都没怎么变过,一直面带微笑,谁跟她说话都会礼貌回应,显然被惠安大长公主教育的很好。 甘琼英在端容公主的记忆里面翻找了一下,想起这个小姑娘名叫甘辉月,人如其名,果然如月辉一般温柔明亮,令人见之心喜。 不过甘琼英一边干饭,一边想到剧情当中这温柔明亮的小姑娘,因为爱慕户部侍郎的儿子,导致名声有损,她的下场不能说凄凉,只能说凄惨。 她本来没嫌弃那个户部侍郎之子落下高台,摔断仕途,两家人都已经开始议亲,结果那个户部侍郎之子……叫什么逼玩意来着,甘琼英还真的没记住,端容公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反正那个混蛋玩意喜欢温雪玲,为此还选择退婚,辜负了甘辉月。 这也就罢了,他退婚的时候,就已经凭借“英雄救美”上位,拿下了温雪玲的一血。 是的,这本书里面,温雪玲第一个滚床单的,并不是大热的钟离正真,也不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而是户部侍郎之子,这个表面玉树芝兰,实际上切开黑心,为了温雪玲而落下残疾的中央空调。 甘琼英能够理解,毕竟五个男主的小说,女主角的第一次肯定要温柔一点,不能搞得太凶残。 甘琼英当时看的时候也没觉得哪里有毛病。 可是这样想来,户部侍郎之子正是以退婚承诺打动了温雪玲,让温雪玲觉得他不仅能够为她舍命,还能为了她违逆家族的安排。 第一场车还是挺香艳的。 可之前越是觉得香艳,现在想起来就越觉得如梗在喉。 甘琼英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看到温雪玲和甘辉月脑袋凑在一起,两个人好似相谈甚欢,再想到甘辉月被退婚之后声名受损,最后只得嫁给一个金玉其外的家暴男,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按照剧情里面的时间线看,现在温雪玲和户部侍郎之子,已经多有来往,平时聚会也常常对诗,以诗传情,那户部侍郎之子也并没有掩藏对她的爱慕,是温雪玲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温雪玲应该也知道惠安大长公主属意那个户部侍郎之子做孙女婿。 那她凑到惠安大长公主面前是想要做什么? 此时没脸没皮地嘻嘻笑着,和甘辉月说话的时候,心里会不会高高在上地觉得,甘辉月是她的手下败将? 会不会满心的骄傲,将甘辉月的喜欢当场一个笑话? 甘琼英想到这里拍了一下桌子,脸色拉下来。 对着还在笑的温雪玲道:“你父亲难道没有教过你规矩?旁人吃饭的时候你在那一直笑什么呢,嘿嘿嘿的,你这是失心疯的前兆吗?” 温雪玲笑容僵在了脸上,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甘琼英,表情极度的无辜。 她也是真的怕了甘琼英,因此第一时间都没有反驳,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身边能出馊主意也能为主子说话出头的琉璃,已经被打杀了,温雪玲现在身边连个贴心体己的侍婢人都没了。 而且甘琼英就算平时跟她过不去,至少表面上还会维持体面。 不像现在,甘琼英是真的将脸给沉了下来,看着温雪玲的眼神极其的冷,周身暴虐的气息毫不遮掩,好像温雪玲敢说一句不好听的,甘琼英就会冲过来揍她。 温雪玲嘴唇抖了抖,看了一眼甘辉月。 甘辉月还是那一副表情,一脸的温润,仿佛没有听到甘琼英突然间发疯骂人。 而且惠安大长公主也向没听见一样,甘琼英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她,惠安大长公主竟然都没有帮她说一句话。 温雪玲很委屈极了,眼眶都红了,起身对惠安大长公主行了个礼,脚步飞快地匆匆跑了。 等人跑远了之后,甘琼英直接对着甘辉月说:“你少跟雪娥郡主来往,她心术不正,为人虚伪,最擅长就是抢别人的心上人,小心她抢走你未来夫君。” 甘辉月也愣住了,侧头看向了惠安大长公主。 惠安大长公主摇了摇头,扶了一下额头说:“她到底是荆西王唯一的女儿,将来所嫁之人必然非富即贵,你何必屡屡同她过不去。” “端容啊,”惠安大长公主犹豫了一下,她是听到了甘琼英说雪娥郡主最擅长抢别人的心上人,才有所猜测问道,“你心中难道真的喜欢金川质子吗?” 这是整个南召殷都人尽皆知的事情。 端容追在钟离正真身后的事情,已经成了整个南朝著名的笑柄。 惠安大长公主看着甘琼英神色复杂,是真的害怕她和自己修好,是要自己助她嫁给金川质子。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金川野心勃勃,朝堂之中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 温雪玲来了殷都,引得氏族乃至皇族之中的公子争抢,正是荆西王不臣之心的铁证。 惠安大长公主思虑甚多,却因为年岁渐长,对朝中之事无能为力。 宫中的甘霖是个苦命的孩子,天生的性情懦弱,却也为了端容死撑着做人手中傀儡。 但是端容频频做下糊涂事,如果她真的糊涂到为了私情不惜利用亲人,惠安大长公主的心也就真的彻底冷了。 惠安大长公主想到这些,看着端容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些凌厉。 当年端容就是因为一厢情愿地喜欢皇帝,而惠安大长公主给皇帝寻了一个适龄的女子,端容才因此发疯乃至和她决裂。 惠安大长公主怕她时隔多年,还如当初一样满心只有情情爱爱。 若是端容说“是”,她日后哪怕不会跟端容断了来往,也必不会再替她摆平任何事端。 甘琼英听到惠安大长公主这样问,立刻放下了碗筷,把嘴里的食物咽快速进去,又猛灌了一口水。 这才端端正正地朝着惠安大长公主跪坐下来,反驳道:“当然不是!” 第76章 将端容公主的一颗真心吐得干干净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她看了一下四周,又看向了无眉姑姑。 无眉轻轻地对甘琼英点了点头,意思是这周围的侍婢,都是惠安大长公主的人,尽可以放心说话。 于是甘琼英直接实话实说,把端容死死隐藏的苦痛和无奈,尽情坦露在惠安大长公主的面前。 她神色夸张地说:“我哪是喜欢什么金川质子,那个眼珠子像青蛙一样顶在脑袋上的混球也配?我就是为了不让他和温雪玲在一起!” 惠安大长公主闻言一愣,连无眉姑姑都是神色一顿。 甘琼英膝行到惠安大长公主的身边,抓着惠安大长公主的手臂又说:“姨母请助我,我不光要搅和温雪玲和那个金川质子钟离正真,我还得搅和温雪玲和摄政王,免得他们狼狈为奸祸乱朝纲。” “荆西王把女儿送到殷都联姻,分明是狼子野心,金川送了质子进来,却又频频悄悄派人来南召,到底是什么意图昭然若揭!” “荆西紧邻金川与南召的交界,一旦荆西王同金川联合,借道鹤庆山和水牛河,挥兵殷都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届时天下大乱……” 甘琼英紧紧抓着惠安大长公主的手,将端容公主的一颗真心吐得干干净净:“姨母,到那时,甘霖必将是第一个牺牲品,我怎么能让甘霖身陷危险?” 甘琼英说着,眼眶都红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是真的,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心疼端容。 端容太傻了,孤身一人扛下一切,踽踽孑然不被所有人理解,受尽了唾骂和唾弃。 但是有些话,分明就能如此直言。 甘琼英抽了抽鼻子,眼泪滑下,看着惠安大长公主说:“当年之事我早已经后悔了,这么多年始终不敢去找姨母道歉,是因为生怕我恶名累累,连累姨母不得安享晚年。” “我不怕被骂,也不怕被人唾弃,更不怕成为笑柄,”甘琼英每一句话,都是端容真正的心声。 她说,“可是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姨母。” 甘琼英抱住惠安大长公主,声泪俱下道,“寇凝安那个贱人,她在给甘霖下慢性毒药!” 惠安大长公主要回抱甘琼英的双手僵死在半空,闻言神色惊愕无比,几乎是低吼道:“你说什么!” “是的。”甘琼英抹了一把眼泪说,“寇凝安给甘霖喝一种药,名义上说是补身体,叫什么益补汤,实际上就是毒药。” “我上次进宫她还想逼我喝,结果被甘霖抢去喝下,在回宫的銮驾上就发了病,但是甘霖硬是把我赶走,还勒令我今后无召不得进宫。” “此次寿宴甘霖都没有来,我昨夜就一直在担忧,生怕甘霖是被那个贱人再次下毒,现已无法出宫。” “这么多年,我与甘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姨母,可他身在九五之位,却犹如傀儡任人摆布迫害,而我恶名缠身,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处受人掣肘,我们两个……”甘琼英声泪俱下道,“我们两个若非走投无路怎敢拖累姨母,姨母也有一大家子亲眷呢。” “此次陛下没有亲自前来为姨母贺寿,定然并非他本意,而是寇凝安不许他同姨母亲近,生怕他手中有了权势,有了姨母相助,要失去控制。” 甘琼英不光说了端容的心里话,还顺便把甘霖那边也给洗一下,这些年根据端容的记忆,皇帝和惠安大长公主也不够亲近。 以后要指望着惠安大长公主帮忙,他们就必须是有苦衷才行。 “姨母,我正在设法搅乱钟离正真和荆西王之间的联合,但是我鞭长莫及,又有摄政王从中作梗,手伸不进宫中,看顾不到甘霖,他那么可怜竟然被逼服毒……我真的没办法了。” 这也确实是甘琼英的实话,端容公主经营多年,却也只在南召的各个县郡有一些势力,靠近权势中心,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太后寇凝安母家寇氏树大根深,权倾朝野,又有摄政王这个私生子从旁协助,母子二人狼狈为奸只手遮天,甘琼英这段时间真的一点都帮不上甘霖。 但她又放心不下甘霖,所以必须设法让惠安大长公主帮忙,至少在她布置好逃跑路线之前,保证甘霖安然无恙。 惠安大长公主听到了“益补汤”三个字,整个人便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惠成帝,他就是英年早逝……消瘦而死,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谁也查不出他得了什么病,只是知道皇帝发病之时痛不欲生,有时候甚至会满地打滚。 当年娶了寇凝安,惠成帝便是一心爱慕呵护寇凝安,寇家氏族庞大,也正是辅助皇帝最好的氏族。 惠安大长公主不止一次听说,帝后情深似海,寇凝安会亲自洗手为惠成帝做羹汤。 每次皇帝喝了那个汤之后,身上的痛苦就会减轻。 那个汤……好像是也叫“益补汤”。 惠安大长公主如今想通其中关窍,简直摧心裂肺。 她抖着手,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台,矮桌上的吃食便一股脑地滚落,撒了一地。 “妖妇!”惠安大长公主是个真正的名门淑女,哪怕是气急了,也不会骂很难听的话。 而她因为发不出脾气,霎时间就被气得面色发紫,甘琼英立刻上前给她顺气。 对无眉姑姑说:“快传吴太医过来!” 吴太医一直就跟在惠安大长公主的身边,很快就过来,迅速开始施针。 惠安大长公主的年纪不小了,经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吴太医为了防止她刺激太过引起头风,几针便将她扎得昏死了过去。 毕竟如果惠安大长公主在寿宴上昏死,怕是会引起轰动。 而且惠安大长公主其实无碍,只是要让她暂且冷静下来。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惊动皓月山庄之中的其他人,甘琼英跟着无眉姑姑,悄无声息地把惠安大长公主送回了休息的地方。 “公主无需守在这里,吴太医说了,大长公主晚间就会醒来。”无眉姑姑对甘琼英温声说,“到时候大长公主定会召公主来见。” 甘琼英点了点头,对无眉姑姑说:“有劳姑姑照顾姨母。” 而后她就从院子里面出来,直奔平台之上。 她刚才听到声音,狩猎的所有人都回来了。 甘琼英得去赶下一个场子! 惠安大长公主听到益补汤后的反应那么大,定然是联想到了惠成帝的死。 这就是甘琼英的目的。 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固然可靠,但端容公主的母亲终究是早就已经死了,惠安大长公主对那个妹妹的印象,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模糊在了岁月之中。 而甘霖这么多年和惠安大长公主堪称生分,他虽然是惠承帝的儿子,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这就又隔了一层。 昔年的情义得以延续,固然能够使惠安大长公主庇护他们两个小辈,但是终究抵不上亲弟弟被害死的愤怒。 而当年的真相只有甘琼英知道,今天甘琼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实情。 她用这种方式让惠安大长公主知道,从此以后惠安大长公主就会全力助她。 至少能帮她保护甘霖。 而甘琼英也并没有将所有的实话都告诉惠安大长公主。 因为甘琼英知道,惠安大长公主和端容公主本人一样,因为生长在这个吃人的社会,在皇权之中浸泡长大,永远都无法理解放弃皇位放弃尊贵的身份跑路的行为。 但那才是最优解。 甘霖懦弱无能,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甘琼英贪财图安逸,也做不了一国帝姬。 这些事她连甘霖都没有来得及说,不过甘琼英倒是有信心,甘霖一定会答应跟她一起走。 那个曾经在深宫之中与端容相依为命的小孩,这么多年被困在皇宫,犹如被困在牢笼之中的金丝鸟。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向往飞翔。 惠安大长公主这边暂且搞定,甘琼英安下心来,脚步飞快。 惠安大长公主马上就会帮她保护甘霖。 今天晚上就要送惠安大长公主一份厚礼。 让她疼爱如同眼珠一样的孙女甘辉月,不会因为和混蛋王八蛋订婚又被退婚而声誉受损,一生凄凉。 第77章 她知道剧情来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足下生风一般朝半山平台而去,满月在身后险些就要跟不上。 暮色已至,天幕沉沉地压下来,鸟雀纷纷挥动翅膀,要在天色暗下去之前赶回巢休憩,可半山的平台上却依然人声鼎沸,离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喧闹,人挤着人,嘈杂声不断,好不热闹。 甘琼英靠近之后,发现这喧闹,果真如她所想,是狩猎的人回来了。 地上的猎物堆成堆,那些擅长骑射的公子们几乎个个满载而归,甚至还有人猎到了一头成年黑熊,那黑熊躺在地上,足有几百斤,近十人合力才能堪堪挪动。 有侍从在一旁清点,野兔野鸡已经不足为奇,野狐狸倒是不常见,更惊喜的是,竟然还有一箭双鸟,不知是谁的好箭法。 人人都在为收获感到喜悦,世家公子们还拿着猎到的猎物去讨心爱女子的笑容,承诺用这皮毛做一身冬衣相赠,如此和谐融洽的场面,却有两人不合时宜地剑拔弩张。 钟离正真的表情似乎带点玩味,饶有兴趣地盯着黑熊左眼上的那支箭,而后缓慢地抬头,将目光投向了同样骑在马上的一脸冷酷的摄政王。 “这黑熊身上有两支箭矢。”侍从清点猎物时发现两支箭并不来自同一人,分别是摄政王和金川质子的箭矢标记。 场中的人被吸引了视线,也看到了那头黑熊身上的两支箭,一支插在心口,另一支则贯穿左眼,从头部刺出,黑熊早已经断气,但致命伤到底是哪支箭,可让清点的侍从犯了难,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侍从不敢妄下结论到底是谁射杀了黑熊,那两位主子他可都惹不起。 有世家公子们见状,悄声议论。 “射在眼睛上更致命吧?” “心口这一箭也射得很深啊。” “或许是眼睛上的伤导致黑熊受惊,心口才又中了箭。” 甘琼英距离场内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见了那些讨论声,她刚想再上前听个清楚,就被一群侍卫给拦住了。 甘琼英一抬眼,看到同样被拦住的还有其他的女眷。 侍卫们阻拦女眷离得太近,是出于她们的安全考虑,狩猎而归的人虽然已经下马,但马匹还未被完全带走拴好。 有一些马性子比较烈,剧烈奔跑后都比较亢奋,喘着粗气不愿被牵着走,侍卫们万万不敢在这时候放松警惕,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所有来客的安全,不敢出一点差错。 今天的侍卫数量比昨日足足多了一倍,他们人高马大,围成一道屏障将女眷们隔绝于场外,但这也并不妨碍她们的好奇心。 她们踮着脚往前凑,都想看看自己心仪的公子,猎到了什么,更是听说了有人猎到黑熊,纷纷好奇地张望。 甘琼英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眷外围,什么也看不到。 时间流逝,日光渐渐隐去直至消失,天空已经能依稀看见几颗星星,猎场的火把还未点燃,场上的光线很黯淡。 甘琼英拨开人群,凑到最前面,场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声惊呼,还有马匹的咴咴声,侍卫们纷纷上前查看,外围的人这时趁机靠近了几步,甘琼英渐渐听清了场上的争吵声音。 她透过缝隙看见一个背对着她的人突然下马,将缰绳一甩,旁边的侍从被吓了一跳,因为缰绳正好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刚刚那一声惊呼就是他发出来的。 下马的那人双腿修长,气势汹汹,可光线昏暗,甘琼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那人是谁,但根据身形和气势来猜测,这人应当是摄政王。 绿草被靴子碾压,尘土被风卷起,摄政王司马瑞脚步很重,一张冷面不怒自威,他直奔着黑熊而去,凑近了观察黑熊的尸体,连他也无法分辨,黑熊到底死于哪一箭。 而他前面不远处,正是始终没有下马的钟离正真。 钟离正真手中抓着缰绳,和摄政王司马瑞对上视线之后,依旧没有下马,而是操纵着马匹,围绕着场中的黑熊甚至是摄政王转圈。 这显然是十分无理的行为,堪称挑衅,尤其钟离正真只是一个金川质子,而摄政王才是南召国真正的掌权者。 甘琼英扬起笑,虽然她站在这个地方不是最佳观景台,但是她知道剧情来了。 原著之中男主角当中最猛的两个,初次对决的现场终于来了。 场中的人纷纷压低声音,刚刚热烈的讨论声被那侍从的一声惊呼打断,现下见到钟离正真的举动,都变为窃窃私语。 摄政王眉目凌厉,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结了冰,所有人都不敢与其对视。钟离正真却不闪不避,居高临下与他对望,眼中满是审视。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甘琼英想到剧情接下来的发展,开始在场中寻找温雪玲的影子。 温雪玲夹在一群贵女中间,并没有像剧情里面一样凑到最前头。 她眉头紧皱,踮起脚尖朝着场内看,目光一直锁着钟离正真。 而钟离正真骑着马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是一头母熊,为了保护自己熊崽,从坑洞之中站起来,企图扰乱人的视线。” 场内还有议论声,钟离正真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下了马,走到黑熊面前,慢悠悠地说,“大家不要吵了,虽然我射中了母熊的心口,但这母熊眼睛中的箭才是致命伤,摄政王的箭法果然精妙。” 钟离正真观察着摄政王的神情,看似客气,语调却非常奇怪,“这头黑熊理应归摄政王所有。” 司马瑞不置可否,转身欲走。 钟离正真隔着一头死熊望向摄政王,突然间又说道:“我记得太后的寿宴快到了,黑熊皮正是一份非常诚心的寿礼。” 司马瑞脚步一顿。 “这畜生还是有一点智慧的,竟然想要靠舍身出头保住自己的熊崽。” 钟离正真诡异地笑了一下,盯着摄政王的眼睛说,“我确实也想要熊皮,而且已经将它的熊崽找到了。” 摄政王的眼神冰冷,像是结着冰,他下颌绷紧,眉头皱起,但仍听着钟离正真继续说。 “我运气好,那几只崽子拼拼凑凑竟然正好能凑够一整张来。” 钟离正真笑得开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幸事一般,他弯下腰,伸手握住了黑熊心口处的箭,“熊崽非常聪明,藏在母熊为它们构造的洞穴之中,抓它们的人到的时候,那些熊崽还试图反抗。” “可怜可笑……” 钟离正真忽然拔下那支箭,带出的血液立刻溅了一地,他眼中含着十足十的挑衅,又一次看向了摄政王司马瑞说:“殊不知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躲怎么藏,再怎么将自己的母亲推出去牺牲,又怎么能逃得过人们的慧眼呢?” 司马瑞终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巨震的同时,紧紧盯着眼前的钟离正真,眸中的狠厉就要溢出。 司马瑞的指节已经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牙齿也因用力发出声响,他与太后之间的纠葛……这金川的质子又是从何得知! 第78章 疯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久闻三皇子殿下文武双全,近战更是无人能敌。” 司马瑞朝着钟离正真走近,周身的戾气逼人,他从钟离正真手中夺过那只箭,手腕转了几转,看也没看就将箭一抛,那箭竟稳稳地扎在外场的靶子上,正中红心。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气和准头,场中的世家公子见状顿时又掀起一阵惊呼。 钟离正真看了射入靶子红心上的箭,笑着回头与司马瑞对视。 在眼神碰撞的那一刻,钟离正真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 而司马瑞再度开口,嘴角竟然带上了笑,“这头黑熊既然谁也无法判断它死于哪一箭,不若三殿下与我切磋几招,胜者得熊,如何?” 司马瑞看上去像是一时兴起,可是他眼中已经染了几丝红,狠厉非常,显然已经是一条被触了逆鳞的龙,将要发威吐焰。 钟离正真顿了片刻,也笑了。 “如此甚好,我也久闻摄政王武艺超群,修百家武术,借此良辰吉地,正好领教一番。” 钟离正真淡定从容,即便面对南召的真正掌权者,也丝毫不怯,他性子本就桀骜不驯,虽然身为质子,却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而且今天他本来就是主动激怒摄政王,他的人打探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太后和摄政王之间的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没有办法确定真假,只好借那头黑熊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以此来看摄政王的态度。 “听闻质子擅用匕首,”司马瑞不再废话,直接朝后伸手,身后的侍从立刻递上一把短匕,“我们今日便比匕首,如何?” 钟离正真挑眉道:“那便提前谢摄政王承让。” 场中的世家公子纷纷震惊,他们只是为了看热闹,却没想两人竟然要打架。 只不过这种震惊一闪而过,很快转变为期待的兴奋。 摄政王从未在人前展露过武艺,这些世家子也想见识见识,这位南召的真正掌权者,到底有几分本事。 钟离正真的侍从宋词,也上前递上了匕首。 两人微微点头向彼此示意,迅速上前短兵相接。 世家公子们的眼睛纷纷睁得滚圆,按捺不住扬起的嘴角,甚至有人随着两个人肉眼简直难以捕捉的招式,发出了阵阵兴奋的喊叫。 “呼”地一声,火苗随风摇曳,场上的第一束火把被点燃,照亮了二人的脚下。 亮起的暖光映在摄政王线条凌厉的侧脸上,他眨了下眼,其中的狠厉似乎要将火光割裂,他向后几步拉开距离,足下脚步一变,便再度迅猛攻上。 “铮!”地一声,匕首撞在一块的刺耳声响,划破夜幕,激起一点火花。 火把逐个亮起,众人也渐渐紧张,但却没有人劝架,因为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没人能与他们特别交好。 而世家公子早就看不惯一个区区金川的质子,身为质子不低调行事,反倒屡出风头。 他们都希望摄政王给这个猖狂的质子一点教训。 随着场中两个人的战势越发激烈,欢呼声也跟着此起彼伏,多半是为摄政王精妙却迅猛的招式。 他们都是南召国人,自然有排外心理,而摄政王权倾朝野势力滔天,为谁欢呼呐喊,还用得着思考吗? 而司马瑞也是气势全开,钟离正真最开始还沉着应对,此刻手中的招式也越发迅疾,摄政王的攻势太猛,显然是钟离正真没料到的。 钟离正真低估了这个久居朝堂,平日里连说话连音调起伏都很少,仪态好到像个刻板的模具一样的摄政王。 钟离正真渐渐有些应接不暇,摄政王招式确实诡异多变,难不成修百家武术的传言竟是真的? 一个不留神,他的心口处就被划了一道口子,衣服破了,但没有伤到肉。 可落了下风的钟离正真却又开始笑了。 摄政王双眼腥红,呼吸也越来越重,他出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犹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火星溅起,从最开始的进退有度,逐渐变得不留退路,两人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频频刺向彼此的要害,根本违背切磋本意,没有要停战的意思。 女眷这边也发现两人的攻势是朝着彼此的命去的,惊叫连连,场上的钟离正真这时候被一脚踹在胸口,后退了好几步,喉尖涌上一点腥甜。 他抹了一下嘴角,足尖在地下轻轻一点,竟是飞身而起,很快再度持着匕首,凶狠地朝着摄政王刺去。 不同于女眷这边惊呼的尖叫,世家公子那边一部分人意识到事态不对,开始着急,另一部分人却是被这刀刀见血的“切磋”激起了凶性,欢呼声越来越大。 皓月山庄的老管事见状开始着急,因为摄政王和金川之子无论哪一个在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上受伤,都非同小可。 老管事派人上前试图阻拦,却突然顿住脚步。 因为冲到场中的侍卫,竟然被摄政王一脚踹飞,跌落在围观人群的脚下,当场就呕出了一口血! 而除了场中二人在搏命,围观的人也起了冲突,眼见着局势不对,皓月山庄的侍卫们全部出动去拉架,还有一些人也想试图去阻止摄政王和钟离正真,却无人能够靠前。 正在此时,二人互相踹了彼此一脚,后退了几步,被身后的人搀扶住。 钟离正真笑得得意,因为依摄政王的表现来看,基本上已经确定摄政王和太后肯定关系匪浅。 摄政王面色阴沉,拒绝旁人的搀扶和阻拦,竟还是要上前动手,别说是他手中有利器,就算是空手,旁人也不敢用力阻挡,于是二人再次挟着利器缠斗在一起。 皓月山庄管事一把年纪了,这把骨头万万经不起冲到场中被踹一脚,他思虑片刻,让侍卫们拉开世家公子们,隔开女眷。 转头拼命朝着惠安大长公主的居所跑,他要跑去禀报!只有惠安大长公主,才能够阻拦摄政王和金川质子。 一路上他都在想措辞,事情要缓着说,免得惊到惠安大长公主。 可到了门口才得知惠安大长公主陷入昏迷,他一时间也毫无头绪,不断搓着褶皱的面皮,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束手无策的窘迫。 而此时此刻,在观战的甘琼英,随着拥挤的人群已经挤到最前面,她看到钟离正真和摄政王正打得激烈,让人脸花缭乱,却看不出谁站上风。 只能听到场上的阵阵惊呼,似乎有人在说“好多血啊……” 很多女眷已经被侍卫带走了,甘琼英却不走,她又混到男客那边,看到钟离正真的手臂已经流血。 而摄政王显然也未捞到好处,他的侧腰处隐隐有血透出来。 两个人凶性沸腾,似乎是越打越亢奋,而摄政王已经戾气外放,整个人透出一股子从未展露于人前的凶横。 甘琼英一边看着两个人恨不得把对方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一边搜索着温雪玲的身影。 很快场上彻底陷入了乱斗,一群围观的女客纷纷跑走,因为那些打架的世家子弟中有人出阴招,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有女客险些被扔过来的东西打中。 甘琼英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人群中又爆发起了一阵嚎叫,是的,是嚎叫。 这群人平时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个衣冠肃整,声明贤德,此刻都成了脱了毛的野鸡,进化未完成的猿猴。 而此时场中的钟离正真的脖颈之上被割了一刀,血流潺潺。摄政王的手腕也被刺了一下,血流如注。 疯了! 第79章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偷偷长了脑子出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眼看两个人就要像剧情里一样把彼此的大动脉切开了,这样下去场面难以控制。 惠安大长公主怕是这会儿已经醒了,甘琼英也看到庄子里管的老事去通风报信了。 甘琼英心中担心,如果惠安大长公主要知道她的寿宴中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受到刺激就不好了。 比较糟心的是,惠安大长公主的两个儿子本来是能劝劝的,但他们都是在朝中任职的,昨晚给惠安大长公主贺寿之后,就已经回到皇城,并没有留在这里参加狩猎。 因此整个皓月山庄之中,除了惠安大长公主,最位高权重说话能顶用的,就是摄政王本人。 结果摄政王疯了。 场面堪称一发不可收拾。 世家子弟们显然是往日积怨已久,今日也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毫无形象地撕打在一起,侍卫们不劝还好,这一劝他们越打越凶。 康广王甘离知道事情再发展下去肯定不行,举着个盾牌冲上前去拉架,结果手还没碰到摄政王,就被摄政王一只胳膊甩飞,在地上滚得像只小王八一样。 还有想上前劝阻的人见此也纷纷止步。 甘琼英也被吓到了,虽说之前在书中读过,却也没想到现场直播竟然这么血腥! 再没有人阻止的话肯定会出大事,书纸上面寥寥几行的描写,是争风吃醋,很快便偃旗息鼓。 可事实并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么荒谬。 甘琼英已经听到了,是钟离正真言语态度挑衅在先,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摄政王和太后的关系,将太后和摄政王比喻成牲畜,精准地戳在了摄政王的逆鳞上。 剧情当中摄政王是太后的私生子,被寇凝安护在身后那么多年,举寇氏全族之力助摄政王掌权,又妄想让他登基为帝,可不是摄政王不可言说的逆鳞吗? 摄政王借着切磋之名,想给钟离正真一个教训,结果两个人打上没了逼数,肾上腺素一飙升,像吃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当然了,谁把谁脑袋打成狗脑袋,跟甘琼英都没有关系。 但是甘琼英是怕真的出了大事,而牵连在惠安大长公主的身上,寇凝安那条疯狗,为了她的宝贝大儿,绝对会胡乱咬人,惠安大长公主一家上下几十口,总会有纰漏。 要是被她给咬住了,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甘琼英正愁眉不展之际,终于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温雪玲。 她看上去神色焦急,正紧盯着钟离正真,可是她竟然能忍住不去劝架?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上了呀! 甘琼英迅速绕过人群,拨开层层人墙,站到了温雪玲的旁边,直接搂过温雪玲的肩膀,贴着她耳边说:“你的心上人被打成这样,他们两个已经失去了理智,你怎么还在这看着呢?” 甘琼英继续说:“上啊,现在只有你能劝阻,你现在上去劝阻成功了,你就是大功臣!” 见温雪玲竟然在犹豫,甘琼英又说,“你不喜欢钟离正真了?他明显打不过摄政王,你再晚一点他就要被摄政王给割喉了!” 温雪玲一张小脸都皱到一起,确实有心想要上前劝架。 但是很快,她迈出去的脚收回来了,她不是没有劝过,刚刚在钟离正真被踢到心口时,她就凑在最近的地方已经劝过了。 钟离正真当时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光没有听劝,那一眼如同冰水,让温雪玲浑身冷透,如坠冰窟。 而且温雪玲又想起了在寿宴之上,她被甘琼英步步紧逼的时候,钟离正真可是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 所以现在温雪玲在这里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烂了,也没有像剧情之中一样冲出去劝架。 甘琼英还在用各种方式劝温雪玲上去,可却被温雪玲一声“端容公主”给打断了。 温雪玲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注视着甘琼英,面上好像写着:要上你上,反正我不上。 “端容公主,”,温雪玲缓缓开口,眼神天真,“我还瘸着呢,你忘了吗?你才是最合适上去劝架的人选呀。” 甘琼英:“.......”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偷偷长了脑子出来? 甘琼英瞪着她,想说本来就应该是你上,剧情里就是你上,你现在在这犹豫什么呢,女主角! 只是甘琼英这会儿并没有猜想到,正是因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让温雪玲没能在寿宴之上跳舞,也就没能让那些爱慕她的对象一起动心。 剧情中这个时候温雪玲之所以敢上去劝架,是因为寿宴结束之后,摄政王就已经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而钟离正真也是在寿宴之后,才对温雪玲表露了爱意。 所以当剧情当中摄政王和钟离正真打起来的时候,温雪玲才敢冲出去劝架,因为劝的是两个爱慕她的对象。 结果那一段剧情被甘琼英活活弄没了,现在温雪玲哪敢冲啊? 甘琼英见温雪玲不动,着急地看着场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显然那两个人不见对方咽气是不会罢休了。 随着人群再度鼎沸一般嚎叫,钟离正真腿上被摄政王扎了个大窟窿,而摄政王腰子差点让钟离正真给嘎了。 甘琼英再次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温雪玲。 “你怎么还不上啊!” 摄政王受伤,寇凝安绝对要疯,惠安大长公主怎么办! 甘琼英想让惠安大长公主帮忙,绝对不是让她以单薄年迈的身躯,对上寇氏那艘能把南召倾覆的巨轮! 温雪玲也看向了甘琼英,被她的眼神吓得后脊发凉。 甘琼英突然摸了下她的头,然后抓着她的后脖子,拎小狗一样,拎着她向前,抬手推开维护人群侍卫的手臂,又使了一些力气,一把就将温雪玲推了出去。 上吧!女主角! 不上也得上! 主角光环这东西不是吹的,这局还真就得她来破。 甘琼英把人推出去的时候,借着混乱的人声喊了一句:“去!让你的两个老公不要再打了!” 温雪玲惊呼一声扑到了场中,踉跄几下后才堪堪站定。 哗然的场中霎时安静,突然入场的她整个人都麻了,惊恐回头瞪向甘琼英。 甘琼英抬手捂住了脸,并且把手指分开缝隙看向了场中。 果不其然,温雪玲正站在正中间不知所措呢,打架打到红眼的两人,全都暂停了动作,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她。 第80章 最后扭到了她身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场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去看突然入场的温雪玲。 而她自己甚至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众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如芒在背,温雪玲回头恶狠狠地瞪向甘琼英,是她把自己硬推进来的! 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温雪玲好歹是个郡主,是荆西王的明珠,她也不会怯场让端容公主看笑话。 温雪玲索性站起来,轻咳了一声,提高声音开口说:“你们别再打了。” “这是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在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见血,岂不是不祥?” 温雪玲环视众人,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忍耐着不适,硬着头皮说:“大家以和为贵......” 温雪玲是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看向钟离正真和摄政王,可在看到那两人的眼神后,她后脊梁窜起了一股寒意,再也不敢开口。 火光随着清风舞动,温雪玲看着钟离正真,他嘴角处有未干的血迹残留,眼神中满是被打扰到打架的不爽。 而钟离正真对面站着的司马瑞神情极其冷漠,双眼中的怒火比那火把燃得还要旺盛,只一眼就能将人的所有勇气烧尽。 打架打到红眼的两个人均是戾气逼人,杀气腾腾,温雪玲生怕再多说一句,那两人就会提着匕首奔她而来。 围观的众人也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见状纷纷窃窃私语,猜测温雪玲突然进场的目的。 众人对着她上下打量,一道道视线如火光,将她看得浑身犹如被灼烧。 “她搞什么啊?”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估摸着是看着金川质子被咱们摄政王伤了,心疼了呗,哎我听说啊,雪娥郡主对金川的质子……” 温雪玲听到这些人的揣测,头也不敢抬了,像是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 关键是钟离正真之前确实对她表现出了不同,可今次在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之上,却对她不屑一顾。 温雪玲甚至有种自己被耍了的羞辱感。 她站在那里进退两难,面上的红已经顺着脸颊扩散到了脖颈。 钟离正真没时间怜香惜玉,便不再理会,他转了下手腕,将匕首调转方向,另一只手用袖子抹了嘴角,又顺带着擦掉了脖子上的血。 司马瑞也迅速收回视线,他正怒火中烧,脖子上的青筋尽数鼓起,显然对温雪玲的突然闯入感到非常不满,他声线极冷:“滚远些。”。 身骄肉贵的雪娥郡主自小被捧在手心,就算来到殷都,也是受人追捧追逐,她哪经历过这种万人嫌一样的场面? 她的眼圈霎时就红了,咬着嘴唇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她想尽快离开,可是钟离正真和摄政王根本不等她退场,便直接再度交手。 刀光极速交错,距离温雪玲不足一丈,钟离正真和摄政王身上爆出的杀气,简直要化为实质,迎着温雪玲扑来。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刀锋的凛冽寒意,比两个人看她的嫌恶眼神,更加让双腿不听使唤。 钟离正真持着匕首与温雪玲的身形错身,刀锋甚至擦着她被夜风扬起的长发而过。 温雪玲浑身僵直,瞪大了眼睛,双脚发软无力,抬不起分毫。 而摄政王司马瑞原本就是个活阎王,他是上过战场的将领,在对战的时候,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取胜。 温雪玲闯入场中,竟然站在这里不肯走,在司马瑞的眼中,温雪玲现在也只是个东西。 于是司马瑞便直接将她当成了木桩掩体,用她身体作为遮挡,让钟离正真不得不有所顾忌。 一个金川质子,一个荆西郡主,两个人背后的势力全都野心勃勃,司马瑞完全不将两人放在眼中,攻势越发迅猛。 场中那些平常怜香惜玉的公子们,见到了这种状况,竟然是变得更加兴奋。 人类的劣根性总是没有底线的,而且摄政王等同于南召真正的上位者,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位者尚且如此?下面的人自然迫不及待地捧臭脚,以效仿为荣。 因此温雪玲被当成了靶子,她用双手去拍打大腿,想让自己的腿恢复知觉,却摔倒在地上,眼泪断了线一样流出,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钟离正真和司马瑞的打斗还未结束,他们被打断后怒气更盛,出手也更狠,显然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是绝对不会停手了。 那些看戏的人再一次沸腾起来,他们完全不看在地上艰难挪动的温雪玲,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人,面上满是激动和兴奋,个个眼睛亮得发绿。 而此刻场外的甘琼英,看着场中并没有因为温雪玲而停下,甚至把她当成掩体来出招的两个活阎王大为震惊,她记得这一段在剧情中并不是这样的! 剧情中温雪玲说了几句别打了,简直比圣旨都管用,可现在温雪玲竟然被骂滚,还被看笑话一样对待,这实在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而那些在剧情当中追求温雪玲的世家公子们,竟然只顾着看戏,没有一个试图上前扶她,甚至连关切的眼神也没有,只有兴奋。 甘琼英甚至看到,距离温雪玲最近的地方,站着个正在朝着场中呐喊助威的男子,正是那个深爱着温雪玲的户部侍郎之子! 此刻他嘴里喊着口号,是在为摄政王加油。 有节奏的口号有节奏的律动,他举起拳头挥舞,平时表现出的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已经无影无踪,他情绪高涨,面上的红比火把的火苗还要浓。 他走几步就可以将温雪玲带走,可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温雪玲,眼中只有打斗的那两人。 剧情中,他明明爱温雪玲爱得死去活来,不惜与皇族退婚,放弃大好仕途前程。 甘琼英看着他,想到剧情里面会为温雪玲坠入山崖的他,现在竟然为了看打架,连扶都不扶温雪玲,这还是男主角之一吗? 甘琼英拨开人群,准备冲进去救温雪玲!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过,剧情竟然能崩成这个样子,剧情……不是一向崩了自己都强行扭回来吗? 她如果料到是这种场面,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温雪玲推入场中。 她又不是什么活阎王! 正在甘琼英艰难地挤过人群,试图从侍卫的手臂底下钻过去的时候,温雪玲也在努力地朝着场外爬。 是真的用爬的,那两个人打得你死我活,温雪玲根本不敢站起来。 场上都是些猎物,死去的大黑熊或许是个很好的遮挡,温雪玲胆子不大,但至少已经咽气的黑熊比那两人要安全得多,她自己都没料到竟然要靠着黑熊尸体为自己保命。 温雪玲艰难爬行,她一边爬,一边躲着场中不管不顾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只要有影子闪过,她就瘫在原地不敢再动,如此反复,那短短的几步距离竟像是隔了天堑。 等终于爬到大黑熊的旁边,温雪玲的眼泪更如泄洪般倾泄而出,她泣不成声,抱紧膝盖无助地躲在大黑熊身后。 甘琼英一脸的惨不忍睹,但是她被宋词给拦住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甘琼英瞪着宋词,指着场中说,“你还不去救雪娥郡主?” 甘琼英着急说:“你们家主子就没告诉你,要誓死保护雪娥郡主嘛!” 剧情里面钟离正真确实是这么交代宋词的,就是因为这样,他几次三番送死,为温雪玲九死一生,也变成了温雪玲的老公之一。 而此时宋词竟然拦着甘琼英,不让她去救温雪玲! “我家主人上场之前告诉我,要我看顾端容公主的安危。” 其实原话并不是这个,钟离正真的原话是:“盯住端容公主,盯紧了她,最好不要让她有机会跟驸马接触!” 昨天晚上钟离正真跟骊骅见面的时候,因为相信了骊骅的话,现在恨不得盯死甘琼英,免得她逮住一点机会就要折辱骊骅。 钟离正真甚至觉得,昨日的宴席之上,端容公主对驸马那么殷勤,不是为了驸马好,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 那摆放着食物的桌子,在人坐下之后与胸口齐平,席间驸马的神色几度变化,焉知端容公主没有在桌子下面都动了什么手脚。 反正昨天晚上一番谈话,甘琼英在钟离正真的心里,彻底变成了一个放浪形骸,色.欲入骨的魔鬼。 而骊骅在和这样一个人周旋中,还设法为他拿到了名单,钟离正真当然要确保他哥哥的“安全”……至少是在人前,不能如昨天的宴席中一样,受尽屈辱忍辱负重,还要装作没事。 这可真是比天还要大的误会。 甘琼英就是打死也想不到,这一部分剧情像条蚯蚓,扭来扭去,最后扭到了她身上。 第81章 神经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宋词死死地拦着甘琼英,抓着甘琼英的手臂不放,甘琼英着急把温雪玲给弄回来,无论是掐他还是打他,他都不放手,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宋词在剧情之中生得面若好女,身姿轻盈柔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郁少年类型。 他此刻距离甘琼英非常近,甘琼英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确实堪称面若好女,眉目精致无比,整个人透着一股秀气,扮上女装怕是很难分辨出性别,皮肤几乎要比甘琼英的还要细腻白皙。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钟离正真有毛病吗?不让宋词看着女主角,让宋词看着她干什么啊! 她看着躲在黑熊旁边哭成傻逼的温雪玲,急到去掐宋词腰上的肉,还发狠拧了一圈! 这时候总不能把她的影卫召出来对付宋词,这大庭广众的,甘琼英恨不得把那十七个影卫,全部都变成眼珠子塞进自己的眼眶,断然是不可能让外人看到他们的。 所以她只能自己上,拧了两圈后,宋词终于吃痛,抓着甘琼英的手臂放了。 甘琼英立刻就要跑,结果宋词直接一手绕过她肩膀将她的双臂固定住,另一手直接搂住了她的腰,死死地控制住了她。 “公主息怒,场中危险,公主还是待在这里吧。”宋词的声音毫无起伏。 剧情里他就是这样,只听钟离正真一个人的命令,频频冒犯温雪玲,被温雪玲给罚了几次,可无论处罚多重,下次只要钟离正真交代,他还是不顾尊卑不讲礼节地凭借着自己超高的武艺,带着温雪玲在天上飞来飞去。 但是宋词此刻语调之中能听出一点忍痛的情绪,毕竟甘琼英已经踩住了他的脚,正在用全身的力气碾。 甘琼英看着场中,心中十分焦急,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女主角的光环呢? 男主们的爱慕爱护呢? 一场打架,怎么就让剧情发展成这样了? 而且温雪玲的护卫们呢?怎么都没影了! 温雪玲在场中被吓得小脸煞白,她把头深深埋着,完全不敢抬起。 至于温雪玲的护卫们……温雪玲今天的命令,是不许他们近身跟着。 因为她之前,是想要和惠安大长公主套近乎,设法到惠安大长公主的家中去做客,趁机摸清惠安大长公主小女儿的女婿,钦州海陆都督那边的一些消息。 这是荆西王交给温雪玲的任务,她身边带着的那些护卫,全部都是她父亲的亲卫,温雪玲怕引起惠安大长公主的防备,自然是把人都远远遣走。 谁料她还没等搭上几句话,就被甘琼英凶了一顿,又一时无法反驳,气得哭着跑了。 以至于现在温雪玲蹲在黑熊旁边孤立无援。 而这皓月山庄原本的侍卫根本就不够用,有侍卫几次上场,都被场中那杀红眼的两个人给伤到了。 现在惠安大长公主不在这里,连皓月山庄的管事也不在,无人命令的情况下,谁会冲上前去送死,救一个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的郡主? 甘琼英皱紧眉头,看了眼周围,急得向后猛地一仰头,精准地磕在了宋词的鼻子上。 这一下力道可不轻,不管是人还是兽类,只要是被撞到了鼻子,都会暂时失去力气。 甘琼英终于挣脱,立刻拨开人群朝里挤,是她惹出的祸,她要去解决。 她刚要从缝隙中挤进去,就见那一群围观的世家子弟当中,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高腿长,他快步朝着大黑熊旁边的温雪玲走过去,只是有些一瘸一拐。 那人始终低着头,目的很明确,直接上前拉住了温雪玲,可温雪玲却被吓坏了,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温雪玲见到来人激动不已,张口已经说不出话,她的腿已经软了,使不上一点力气,那人从搀扶改为架拖着,而温雪玲只能任由着被拖走。 甘琼英脚步一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非常熟悉,她使劲眨了眨眼再三确认,发现那人竟然是骊骅! 为什么不是男主角们冲出来,而是骊骅? 甘琼英看着骊骅迅速将温雪玲带出场外,温雪玲哭得满脸泥泞,几乎是吊在骊骅身上,直到骊骅将她交给了两个婢女,温雪玲还揪着骊骅的衣服不放。 而此时骊骅似有所感,越过喧闹的人群和场中四周跳跃的火架,回头看向甘琼英。 两人对视后,骊骅立刻朝着她挥了挥手,隔着这么远,甘群英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甘琼英很快明白了骊骅的意思。 骊骅是让她立刻离场,千万不要再向前。 甘琼英立刻使劲点头,脸上露出了笑意。 骊骅见甘琼英收回步子,也对她点了点头,自从场上的公子们陷入混战时,他就一直注视着甘琼英,担心那些人会误伤到她。 方才他看到甘琼英要入场救人,场上刀剑无眼,何况是已经杀到红眼的两个人,她一个女子要去救人难免会受伤,骊骅也顾不得多想,跌跌撞撞就进了场。 甘琼英还舍不得收回视线,一直看着骊骅,嘴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再度被宋词给拉住的时候,甘琼英都没有那么生气了。 她被宋词拉着出了人群,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流。 骊骅平时最不喜欢被人看出他腿上的缺陷,但是他刚才为了不让自己涉险,根本没有顾及缺陷会被人看见,毅然决然地冲到场中。 甘琼英心里像被羽毛撩过一样,有些痒痒的。 温雪玲被吓得浑身发软,她倒在婢女的怀里,自下而上地看着骊骅,那一刻她的眼中,骊骅仿佛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神。 她哭到都快抽噎,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人捧着护着,温雪玲的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护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面危险,感受到自己在生死的边缘。 而她也没有想到,最后肯来救她的,竟然是……是端容公主的驸马。 温雪玲见他转身要走,下意识地又去拉他的衣摆。 骊骅却后退了一步,垂下头看向温雪玲,摇曳的火光中,他看她的眸光很冷,但是他眼中映入了火焰,却让温雪玲错觉出了温暖。 而这边甘琼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被宋词拉出了场中,她挣扎着甩脱他,怒目圆睁,说:“钟离正真脑子让门挤了是不是?让驴踢了是不是?” 不让宋词去看着温雪玲,让宋词看着她干什么! 神经病! 第82章 “别停啊,打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你再跟着我,我就让人把你从山上扔下去!”甘琼英把宋词撵走,宋词这次倒是没有再纠缠,很快离开了甘琼英的视线。 而就在这时,嘈杂的声音中传出了一句通报,惠安大大长公主来了。 落定的心再次被提起,甘琼英回头看见了惠安大长公主的轿子,她看看轿子又看看场中,顿时心惊不已。 场中的打斗还在持续,惠安大长公主的轿子正一步步靠近,因为场外已经围了多层人,惠安大长公主只能提前下轿。 甘琼英远远望去,看到无眉姑姑和另一个姑姑一起搀扶着惠安大长公主,而惠安大长公主整个人摇摇欲坠,状态也很不好。 甘琼英席间说的那一番话,显然带给了惠安大长公主不小的刺激,她现在也没有完全休息好,两个人搀扶着她,她行走还都有些吃力。 显然她是强撑着来劝架的。 惠安大长公主朝着场中的方向走,前面有侍从不断拨开人群开路,可人聚集太多了,这些人现在简直没有了理智。 突然被分散导致人挤人,人踩人,一个一人多高的火架上面的火盆突然间被人群撞倒。 火盆砸下,溅起无数火星,正砸在惠安大长公主几步距离处,惠安大长公主甚至感受到眼前一热,闻到了火盆里面的火油味。 旁边的侍婢和侍从均被吓了一跳,惠安大长公主惊叫一声,双腿一软就朝着地上坐下去。 甘琼英立刻拨开人群,也立刻扑过去,幸好火盆是倒扣着落地的,大部分的火被火盆扣住,并没有伤到人。 但火盆的边缘不断流出火油,流淌在地上时也还在燃烧,惠安大长公主被吓得不轻,她从地上被扶起来的时候,身形摇摇晃晃呼吸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一阵风忽然吹过,惠安大长公主看着地上摇曳的火苗,双眼一闭再次昏过去。 “姨母!” 甘琼英看着面色惨白的惠安大长公主,连忙叫了几个婢女将人扶上轿子,无眉姑姑立刻让人叫了吴太医,提前去院子里头等候。 甘琼英跟着惠安大长公主的步辇跑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她回头看向还在喧闹,犹如疯子一般叫喊的人群,眼中已然染上愤怒。 她回头快步走向场中,看着竟然还没有停下打斗的两个人,怒火已经犹如打翻在地上的火盆,轰然连天。 那一群明显已经跟着疯魔的世家公子们也还在狂欢,简直唯恐天下不乱,竟是没有一人在意刚才来了一趟又昏死的惠安大长公主。 甘琼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眼神堪称可怕。 剧情到这里已经和书中描写的片段大相径庭,甘琼英并没有意识到,因为她干预剧情的原因,剧情到这里其已经彻底崩了。 原本钟离正真和摄政王能被心爱的女人轻易地劝阻住,但现在两人完全已经失控,听不得半句劝阻的话。 刚才侍从通报的声音洪亮,而且喊了多句,场上不可能听不到,但他们两个仍然不管不顾,大打出手,那些世家子弟更是犹如耳聋。 这些人犹如一群提线木偶失去了线,像npC被输入了错乱的程序。 甘琼英环顾了四周,视线锁定了不远处的弓箭,她气势汹汹走过去将弓箭拿下来,而后撕扯自己衣服的下摆。 细长的布条缠在箭头上,她直奔洒落的火油处,将箭头点燃,然后将弓拉满。 甘琼英瞄准场中还在打架的两个人,发了一箭,这一箭直接射在摄政王腿上,场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箭吸引视线,纷纷看向场外的甘琼英。 钟离正真看着摄政王踉跄了几步,刚想转头去看,不料自己的腰上突然传来剧痛,他也中箭了。 摄政王察觉到这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带着火油的箭,立刻就要拔掉,但他身上也沾染了火油,火一下子就顺着他的小腿撩上了衣袍,他连忙伸手去拍。 而钟离正真捂着肚子退了好几步,他身上这一箭显然更深,他险些就要站不稳,挣扎了几下之后,还是跪在了地上。 火油碰到衣料迅速燃起,燃烧的势头因为今夜的微风肆虐得极快,像是要吞噬掉两人一般! 战斗被这两箭强制打断,他们立刻扔掉匕首,拍打身上的火,甚至开始在地上捧着土灭火。 很快有侍卫冲上来,拿着各种各样的器具,为两个人扑灭身上的火苗。 翻倒的火盆导致火油流淌的面积扩大,甘琼英站在火光前面,身上映着一片跳跃的烈焰,她神色愤怒,手上的指节已经泛白,她的眼里仿佛也在燃烧着烈火。 众人惊愕,看着甘琼英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连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金川世子也就罢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朝着摄政王射箭。 这和“弑君”有什么区别? 主要是过于震惊,就没有人上前去阻拦甘琼英朝着场中射箭。 而甘琼英再次拉满弓,发了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直奔着场中两人而去。 那两人要扑火,还要躲着甘琼英不断射来的箭,竟然也和温雪玲一样,满场乱窜满地乱爬,最后选择躲在了大黑熊的身后。 每一支射出的箭都围绕在两人的周围,几支箭就将他们困在一个圈中。 神奇的是,甘琼英本人从来没有学习过射箭,但原来的端容公主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甚至一些男子擅长的游戏中,她都能拔得头筹。 所以甘琼英此刻的身体像是被另一个人接手操控,就像那盘她从前没有吃过,第一次吃就爱上的萝卜糕一样。 一副身体的两个人,跨越了时空,因为愤怒而重合了灵魂,箭无虚发。 一次一支似乎已经不够过瘾,甘琼英一把抓了四支,全部都夹在指缝后,点燃了顶端,这一次没有发出,而是拉满了弓对着场中众人。 场中两个人不敢离开大黑熊身边,他们此刻的神情堪称惊魂不定。 摄政王捂着伤口,怒视甘琼英,而钟离正真被射中了腰子受伤太重,捂着伤口在那直吭吭。 场中的人都停下来看着甘琼英,他们此刻也不疯魔了,似乎全被唤回了理智。 因为甘琼英手上燃烧的四支火箭,对准的不再是场中两个人,而是那一群世家公子。 甘琼英终于开口。 “别停啊,打啊!” “不是很能打吗!” 四支被拉满的火箭待发,甘琼英对准人群转动,也不知道在瞄准谁,她的声音比烧着的火盆夹杂的火气还要盛:“还有你们,喊啊!怎么不喊了?躁动起来啊! ” 他妈了个巴子的。 第83章 她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乱飞的火箭,犹如一张张被点燃的醒神符,那些乱斗的人面上的兴奋慢慢褪去,眼中的疯狂也渐渐消散。 方才的场中仿佛是一个斗兽场,甘琼英好像化身为驯兽师,连发的火箭成功将兽性吓退,此刻,所有人都恢复了理智,缓回了神。 几名侍卫寻找到火箭的来源,迅速冲到正举着四支火箭的甘琼英身边,他们一步步缩短距离,缓缓靠近聚拢,形成一个半包围圈。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惧怕甘琼英手中的箭真的会射到在场的人,因此只能出言劝说。 “端容公主,”有侍卫踌躇不定,生怕端容公主像摄政王和金川质子一样,杀疯了眼不收手,但职责所在,他必须上前,劝说道,“箭矢危险,交给奴才吧。” 甘琼英神情依旧紧绷,她身边的侍卫也不敢出手夺箭,场上的人有些已经四处逃窜,到处找遮挡物躲避,有些人还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钟离正真和摄政王躲在大黑熊尸体身后,两人捂着伤口,隔着火光望向甘琼英,面上俱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突然一个侍卫冲到甘琼英的左前方,他示意侍卫们后退,而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后又躬身,道:“是奴才们无能,还要惊动公主维持场内秩序。” 此言一出,身后的侍卫立刻明白过来,纷纷后退几步,与甘琼英拉开安全距离,恭敬行礼。 甘琼英始终盯着场上的人,来回平移着拉满的弓箭,似乎没有想好射在何处,而场上的人也根本听不清侍卫的话,还在担惊受怕,生怕自己会身中火箭。 这时皓月山庄的管事气喘吁吁跑来,他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了人群围拢在一起的地方,他跑了这一路显然撑不住,他弯腰扶着膝盖喘气,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竟发现场中安静下来了 。 他环顾四周,跟随众人的视线,看向了举着火箭的甘琼英,才刚稍稍平复的呼吸,瞬间又急促起来。 甘琼英眼神坚定,她终于将拉满的弓放开,离弦的箭射在了不远处的靶子上,四支箭整整齐齐,全部中靶。 女子有这样的力量,着实该让很多男子都自惭形秽,自叹不如。 可不同于刚刚摄政王射中靶心场中之人无不发出赞叹,众人对甘琼英的箭术并不赞同,在火箭没射出之前,他们担惊受怕,生怕自己染上火,然而在火箭中靶后,他们脱离了危险,反倒一脸鄙夷,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低声发出质问,对甘琼英的行为诟病。 甘琼英不予理会,她回头问老管事,“姨母公主身体可有恙?” “回公主,”老管事上前几步,声音仍然颤抖,“长公主受到惊吓,吴太医正守着……现下已无大碍。” 无大碍便是有小碍。 想到刚才惠安大长公主晕倒在地,一群王八蛋分明看到,却根本不管不顾还在发疯,显然并不是从内心当中尊敬惠安大长公主,甘琼英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甘琼英见老管事年迈,又奔波了这两趟,开口声音也柔软许多,“你年岁不小了,下去歇着吧。” 老管事是真心实意跟着着急,对于之前那种场面也是真心没有任何办法,他虽然管理皓月山庄多年,却也全仗着惠安大长公主念旧,只是个白身,又如何能劝说得了摄政王和金川质子? 因此甘琼英并不怪他遇事只知道找大长公主,听他喘气喘得嗓子像是猪叫一样,甘琼英都怕他死自己旁边,赶紧让他上一边歇息。 老管事也确实撑不住了,快被侍卫给扶到一边去。 场中的这一群人刚才还吓得面色煞白,现在却开始议论纷纷,甚至开始有位功名在身的世家子自诩高傲,出言指责端容公主别有用心,骂她是白眼狼,搅乱自己姨母的寿宴。 这位世家子当然不是活腻歪了,他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老师更是当世大儒,而甘琼英恶名在外,纵使是一个公主又如何? 若当真敢处置他,那便是捅了读书人的蜂窝,天下的读书人不知凡几,一肚子乱晃的墨水考不上功名本来就无处可用,一人吐一口墨汁也能把权贵们黑得不敢出门。 而且如果真的被权贵欺压,还能博得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名声,日后入仕便是高人一等。 原剧情当中,端容公主就吃了和这些人硬碰硬的亏,好几个月都没敢出门。 甘琼英本人却完全不Care,连看都没有看故意把声音放大的世家子一眼。 说就说呗,又不会掉块肉,又不是抢她钱,有什么好生气的。 甘琼英自有自己的出气方式,她放下弓箭,直接提高声音,道:“惠安大长公主寿宴,诸位逞凶斗狠,藐视皇族,害得惠安大长公主惊悸昏迷,到现在仍未醒来生死不明。” “本宫已派人通知了大理寺,也通知了各位皇族宗亲,若惠安大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今日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下狱吧!” 这话当然是吓唬人的,但是甘琼英站在理上,而且惠安大长公主确实刚才在这边昏迷了,不少人也亲眼目睹了。 惠安大长公主昏迷的部分原因虽是甘琼英道出的那些惊人真相,但现在局面紧张,情况危急,这种锅甘琼英哪能自己背? 肯定要甩在这帮混蛋身上。 砸不死这一群小二黑。 而且读书人嘴皮子不是利索吗?到大理寺里面转一圈,甘琼英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利索。 众人听到后,又是短暂的万马齐喑,而后再也没人敢多放一个屁。 他们终于意识了到事情的严重性,个个面面相觑,脸上的血色在对视之中消失。 摄政王也是神色一凛,他捂着伤口,凝视着甘琼英,火光也盖不住他眼中的冷。 甘琼英自然也发现了摄政王正在对她用眼神开枪。 甘琼英装作看不见,半点也不曾心虚。 借用甘琼英曾经看过的小品当中的一句话:我打不过你,但是我并不服。 她当然知道摄政王和钟离正真哪一个都不好惹,但有惠安大长公主这个名头在,就连摄政王也没有办法追究甘琼英的罪。 甘琼英又有什么罪? 劝架吗? 司马瑞虽然是摄政王,手掌权柄,可要定罪的话,他今夜自己犯下的“事”,细究起来,若是惠安大长公主紧咬着不放,他何止是藐视皇亲,会不会被扣一个妄图谋害皇亲的罪名也未可知。 而哪怕他给甘琼英扣一个妄图射杀朝中大臣的罪名,只要没有人死,甘琼英身为皇亲,就受不到什么太重的处罚。 仅仅是“皇亲”两个字,就将司马瑞紧紧地钉在地上,也像压在他头顶上永远也翻不了的天。 而且细算起来,摄政王见甘琼英还要行礼。 如果是真的端容公主,可能会怕摄政王,他手眼通天,手段阴狠,又有太后作为后盾,且甘霖在太后的手里面捏着,端容公主投鼠忌器,自然不敢与摄政王对上。 可甘琼英不怕,她不直面刚,她最擅长的就是钻空子。 猥琐发育。 第84章 你毒我弟弟,我射你儿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知道自己伤了摄政王,宫里那朵食人花肯定要发疯,但那又怎么样? 现在仇恨值都拉到她身上,惠安大长公主那边就不会被食人花追究,而且也能为甘霖分走些注意力。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甘琼英怕什么? 食人花毒害甘霖多年,还想毒害她,就算甘琼英不朝着摄政王射箭,跪在地上舔他,难道食人花就不会害他们了? 反正都是要害的,谁他妈也别想好过,你毒我弟弟,我射你儿子。 要心疼大家一起心疼。 只要她今天不把摄政王射死在这,就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无论如何,她也是如假包换的公主。 场上的人听到有大理寺介入,很快顾不上指责甘琼英,开始焦头烂额,那地方就算无罪进去都要脱掉一层皮,何况他们方才互殴打架,扰乱了寿宴。 甘琼英眼见这些人的气焰终于没有了,吩咐刚才那位侍卫处理余下的事情,而后叫上老管事一起去往惠安大长公主的寑殿。 作戏要做全套,甘琼英真的让人请了大理寺的人过来调查,反正此事与她关联不大。 她也知道太后和摄政王权倾朝野,大理寺未必不是他们的地盘,但是那大理寺中还是有几个皇族宗亲在的,而且很有话语权,而惠安大长公主毕竟是宗亲之首,他们就算再怎么畏惧摄政王,也得把事情办得差不多。 这件事情到最后肯定就是扯皮,就算有人受伤也是一些不怎么受宠的世家公子,他们的家族不会为了他们去讨个公道,只会埋怨他们为家族丢脸蒙羞。 甘琼英根本没打算真追究个什么结果出来,就是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而已。 甘琼英到达惠安大长公主的院子时,惠安大长公主还在昏迷,甘琼英等在外间,盼着惠安大长公主醒来,还安慰坐在身旁的将双眼哭肿的甘辉月。 幸好惠安大长公主的情绪已经稳定,醒后又喝了汤药,只是还是无力坐起,倚靠着软枕。 她已经听无眉姑姑细细说了外头发生的事情,便唤甘琼英进来,看到了甘琼英乱了的头发和破碎的裙摆之后,惠安大长公主立刻热泪盈眶,双眼泛红。 她拉着甘琼英的手说:“你此番伤到了摄政王,以后更要多加小心。” 哪怕惠安大长公主并不知道摄政王和寇凝安之间那点猫腻,也知道摄政王绝不是什么好惹之辈。 惠安大长公主何尝不明白,甘琼英之所以出手,是怕无论寿宴之上的任何一个人,在今夜闹出了人命,都将难以收场。 “不碍事的,姨母,”甘琼英语调轻松,拍了拍惠安大长公主的手,“姨母好好休养,万不可操心太多。” 甘琼英在心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摄政王跟太后那点私事告诉惠安大长公主。 她要利用惠安大长公主,却并不是害她,如果惠安大长公主真的知道了一切,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而惠安大长公主若是对上太后,到最后必定是两败俱伤,甘琼英根本就不打算夺权,所以这件事她在喉咙之间滚了一圈又咽下去了。 惠安大长公主看着甘琼英,满眼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动那些弓箭多危险,听说还射中了金川质子和摄政王,我听说后都吓坏了。” 甘琼英微笑着,“姨母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得自然,却让人忍不住心疼,“我不惹摄政王,难不成他就能容得下我吗?而且那金川质子又算个什么东西。” 甘琼英的语气和真正的端容公主一样桀骜,却让惠安大长公主听了,彻底相信了她不喜欢金川质子,也不是要利用她达成什么目的。 两人的关系无形之间又近了一步。 “姨母不要忧虑,只不过此番过后,整个皇城的氏族可能会对我有些敌意,毕竟我将他们的公子全部都送到了大理寺,短时间内我是没有办法去姨母的府上了。” 甘琼英双手握着惠安大长公主的手,放在额头上贴了贴,有些像是撒娇,其实更多的是装可怜。 惠安大长公主听后,抬手掩面遮挡眼泪,可哭声却忍不住,肩膀都在轻微颤动。 甘琼英伸手给惠安大大长公主擦眼泪,再开口竟然有一些犹犹豫豫,“姨母,想必也听说了今天那些世家公子的事。” 惠安大长公主接过甘琼英的手帕自己擦眼泪,平复呼吸,“听说了,平日里当真看不出……看着都是好孩子。” 甘琼英冷哼了一声:“南召世家腐朽愚昧,又能养出什么好东西?一个一个扒了人皮全是牲口内里,姨母都没看见,他们在场中撕打的样子,活像是一群疯狗。” “现在那些世家子弟都在大理寺,所有人都会受到或轻或重的惩罚,”她看着惠安大长公主的脸,“我知道姨母之所以如此大办寿宴,是想要为辉月寻觅佳胥。” 甘琼英心里面想了想要怎么措辞,最后还是直接说道:“真的不行,姨母还是不要粪坑里面给辉月翻夫婿了。” 惠安大长公主一生端庄贤良,人品贵重,很少有人会在她面前说这样粗鲁的话。 但是她听了甘琼英这样说,不仅不生气还觉得她是真性情。 “是啊,此事要暂时搁置了。”惠安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她虽有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她拉过了旁边的甘辉月,又拉起了甘琼英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块握住。 然后满眼怜爱地看向小孙女:“此番多亏了你小姨,这才看清了那些人的真正面目,如果今天无事发生,今天岂不是要将你所托非人,你要多谢谢你小姨啊。” 辉月也很懂事,红肿着双眼,她看向甘琼英,握紧了她的手,细声细气地道谢:“多谢小姨。” 甘琼英连忙应声,突然晋升为小姨,心里美得很,让心爱的孙女儿和自己亲近,惠安大长公主才是真的将她当成了一家人。 一时间一家人其乐融融。 惠安大长公主精神到底还是不济,说了这一通已然疲惫要休息,甘琼英和甘辉月则退出到了殿外。 甘辉月一脚刚迈出殿门,眼泪便忍不住了,她在里面一直忍着眼泪,怕表现明显更惹祖母伤心,硬是憋到现在。 甘琼英见状,立刻拍拍甘辉月的后背,将人带到长廊里坐着。 她自己有个妹妹,而且相差年岁差不多,哄孩子这方面她懂,比较擅长哄孩子,跟甘辉月迅速亲近起来。 甘琼英见气氛不好,立刻活跃,“天涯何处无芳草,一群王八蛋有什么好?” 她拍拍胸脯打包票,“你年岁还小,这事急不得,后面自然会有好的郎君,小姨给你好好的物色物色。” 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在画饼,甘琼英哪里会认识什么青年才俊呢? 她认识的唯一堪称青年才俊的那就是她亲爱的财神爷,剩下的男性,除了身边的侍卫就是后院的面首。 她只是想让甘辉月不要这么急着嫁人,不要像剧情那样,被户部侍郎之子伤害后,又嫁给一个家暴男。 这么可爱的女孩,不应该有那样的遭遇。 第85章 两个人是亲亲热热抱着进屋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哄完了小姑娘,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满月始终陪伴在甘琼英的身边,既不会在不需要的时候上前碍事,又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撑住她疲惫的身体。 甘琼英捏了捏满月的手,心中十分的感动,自从来到这孤独异世,仔细算来,真正无条件无脑子站在她这边的人,每时每刻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满月。 甘琼英突然想好好感谢一下满月,侧身看着满月片刻,想来想还是打算给她最实惠的, 她说:“你这个月月钱翻倍。” 满月其实年岁本就很小,三观还没有彻底定型,又是一个生长在封建社会的忠仆,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一切以主子为天。 她会自然而然地学习甘琼英,甘琼英嚣张跋扈,她便跟着目中无人,甘琼英开始变化,满月也就追随着她的脚步,这段时间被甘琼英灌输各种新奇的道理,基本上已经跟甘琼英一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财迷。 听到甘琼英要给她加月钱,高兴地立刻蹲下行礼:“多谢公主!” “哎呦!”甘琼英把力气都在她身上放着呢,满月突然间一蹲下,甘琼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满月眼疾眼快连忙把人扶起来,脸上笑得灿烂,结果被甘琼英揉着自己的屁股,刚才那一点被寥落的夜色激起的情绪,消失在了屁股的疼痛里。 瞪着她说:“你钱没了。” 满月顿时脸色一僵,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公主……” 甘琼英还在那说:“啪一下,没了啊……” 满月的嘴一路上撅得都能拴得下一头驴。 回来这一路走得很缓慢,经历这一晚的风波,甘琼英需要一些空间,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不过她才走到院中,发现骊骅竟然正在等她。 她吸了一口冰凉的夜风,内心却涌出了一阵滚烫,好像苍白的画作被描上了色彩。 骊骅静静的站在夜色之中的庭院,阑珊的灯火映照出他俊挺的身形,影子因为他背对着屋子站着,正好投射向甘琼英,高大巍峨,像一座静立的山脉。 他手中并没有提灯,也没有任何下人的陪伴,无依无着,就这么静静的等待夜色之中,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她。 连他自己都忘了已经等了多久。 甘琼英想到骊骅刚才在场上维护自己,为了自己以身涉险,她在进入院子的月亮门前停下,也静静地看着骊骅。 她想到骊骅先前说睡不着,紧紧抱着她的样子,甘琼英提起嘴角快步上前几步,直接扑到骊骅怀中,两个人在院子当中相拥。 月上树梢,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抱了好久。 跟着甘琼英回来的满月,见两个人抱在一块也没有去打扰,跑去找甜角诉苦了,倾诉她比女子的年华还要飞快消逝的月钱。 “刚才那么危险,你腿又不方便,往场中跑什么,受伤怎么办?”甘琼英从骊骅的怀中抬起头,“知道你向来热心善良,但也要看看自己的处境啊。” 骊骅没有辩解,钟离正真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而且骊骅花看到了钟离正真的侍卫阻拦甘琼英,猜想肯定是钟离正真交代了什么,钟离正真最喜欢自说自话,以他高傲的自我理解去行事。 他会这样,还是骊骅昨夜的刻意引导,骊骅心中很不满意,他会让那个碍手碍脚的侍卫长记性的。也会让钟离正真长记性。 因此骊骅只是看着甘琼英浅笑,而后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两个人是亲亲热热抱着进屋的。 当夜相拥而眠,许是折腾这一番太累了,甘琼英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甚至没有感受到骊骅不断地抚摸她头发的手。 不过这一夜注定有好多人都彻夜难眠,那些世家公子们,连夜派着自己的下人回皇城当中去求助家人,到处找关系想要免除牢狱之灾。 翌日清晨,大理寺的人赶到,他们面容严肃,虽然对世家公子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却披甲执锐,将那些人所作所为逐个问询记录,半点不曾徇私。连摄政王都被问询了一番。 大理寺如此浩浩荡荡出兵,押解回皇城的还都是氏族公子,这种事从未有过先例,进城之后,整个皇城的百姓议论不休,纷纷猜测那群公子犯了什么事。 摄政王已经换了身衣服,看来昨夜腿上的伤有些严重,他面色青白,神色阴沉地上了他的马车。 钟离正真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腰上的伤比较严重,被宋词半抱着走,他路过人群时还向四周扫了一圈,但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人。 那些世家子弟就没这么淡定了,头发已经乱了,熬了一夜担惊受怕,面色也是清一色的苍白憔悴。 他们低头不语,好像真的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唯一庆幸的就是大理寺至少给他们留了一些颜面,没有让他们做囚车,全部都坐着自己的马车回城。 其实他们进入大理寺最多也就是走个过场,等大理寺的人调查清楚,记录下事情经过,也就被放出来了。 但经过这一番他们的脸面可全都没有了,甘琼英此举,无异于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众世家的脸上。 而甘琼英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干的事情影响多么巨大,更不知昨夜开始,那群世家公子将消息送回殷都后,自己便已经“一战成名”。 昨夜抱着三十七度的大元宝,甘琼英睡得特别好。 早上起床后她神清气爽,骊骅告诉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甘琼英被侍女们搀扶着,听说大理寺的人来了还跑那去看了热闹,把那些世家公子们给臊得不轻,有两个心理承受能力比较低的,忍不住憋屈地抹了眼泪疙瘩。 甘琼英看了之后笑得十分缺德,还专门指给骊骅看。 惠安大长公主还要在这里休整两日,甘琼英带着骊骅去告了别,在皓月山庄的门口上马车。 马车行速很快,渐渐超过路上的马车,所过之处无人不给她的车驾让路。 这群人这一次真的怕了端容公主。 第86章 偷吻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宋词在马车外驾车,对马车里面的钟离正真说端容公主的车驾刚刚行驶而过。 钟离正真掀开车帘,朝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望去,神情莫测。 他以为端容公主至少会跟他致歉,他看了一下自己腰上的伤口,疼得面色又白了一些。 而宋词在看到甘琼英的马车时,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掐青的腰。 同样看着甘琼英的马车的,还有距离钟离正真马车不远处,正在行路中的摄政王。 他推开马车车窗,紧紧盯着远去的马车,眼神凌厉似利剑,若要化为实质,恐怕早已将马车穿透。 甘琼英不知道这么多人都在偷偷地窥视她,她此刻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当中,头枕在骊骅的膝盖上,没形没样的躺着,嘴里吃着蜜饯,不知道多么惬意。 她在回忆剧情,这一场寿宴和剧情描述完全不符,自从温雪玲没有一舞动天下后,摄政王和钟离正真貌似也没有对温雪玲产生倾慕之意。 否则温雪玲出去劝架,就不会差点被刀了。 剩下那几个温雪玲的老公们也没有如原著当中一样,拼了命地维护温雪玲。 户部侍郎之子没有受伤,自然也就没有被人发现他藏着温雪玲的手帕,不过他跟甘辉月之间的纠葛好歹是没有了,也没能因为退婚上位,拿下温雪玲的一血。 至于以后他的前途如何,会不会和温雪玲混到一起,就不在甘琼英在意的范围了。 甘琼英在马车中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爽,并不知道温雪玲站在人群中,也一直注视着她的马车,她坐在车里绞着自己的手帕,来的时候有多么意气风发,回程就有多么灰溜溜。 今天她也被大理寺问话了,那群人真的好凶,她和他们说,昨天晚上是端容公主把她推到人群里,但是大理寺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让温雪玲十分憋屈。 端容公主这一次把风头出尽了,不同于之前追在钟离正真屁股后出名,连百姓们对她的印象都有了巨大改变。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话,添油加醋地美化了一番,说昨夜一群人斗殴无人能劝说,是端容公主力挽狂澜,救了好多人。 而经过皓月庄这几天,骊骅终于找到了能平衡甘琼英和金川那边的办法,心甘情愿地打算,和甘琼英站在同一阵营。 这么多年来,金川皇族对骊骅根本不信任,处处防备,处处威胁打压,还企图用亲情和钟离正真登位后的富贵荣华吊着他。 骊骅从来没有对他们产生过什么希望,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假死遁逃,一辈子隐姓埋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骊骅看着甘琼英闭眼享受着冰块的凉风,给她打扇的手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细微弧度,他暂时……不打算走了。 甘琼英嘴里还含着个冰块,现在她觉得身心舒畅。 思来想去都觉得剧情崩得实在是太好了。 既成功在惠安大长公主身边安插了人,又让惠安大长公主帮忙照看甘霖,甘霖那边她可以暂时放心,下一步便是……设法暗渡陈仓。 甘琼英越想越美,嘴里吃着好吃的,甘琼英吃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在摇晃的马车里面睡着了。 甘琼英枕在骊骅的膝盖之上,长发上的簪钗都拔了下来,柔软的发丝披了他一膝,像一张细密的大网,轻而易举捕获骊骅所有的心神。 骊骅低头,最开始只是用手穿过她的长发,不断的像昨天晚上一样抚摸,感受发丝在他的掌心之中缠绕,好似发丝顺过,他的心绪就也会跟着顺服。 但是今天这样显然已经不管用了,他看着甘琼英的睡颜,看着她蜷缩着身子,如同发懒的狸奴一样,依恋的枕着他,随着马车的节奏,在他的膝盖之上翻滚。 骊骅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壑难填。 他觉得整夜抱着她还不够,这样看着她也不够,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还是不够。 他定定的看着甘琼英,而后慢慢地低下头,渐渐凑近她的脸蛋,拨开她鬓边的碎发。 他难以想象,看上去这么柔软可爱的一个人,昨夜是怎么拉开弓射箭,以一己之力将全场发疯的人全部震慑住。 当时骊骅也在人群之中,但是不同于那些畏惧着甘琼英手中火箭的世家公子们,骊骅看到甘琼英站在烈火之前,拉满火箭射出的时候,不仅没有害怕,甚至有种想要冲到最前面的冲动。 她发怒的样子都那么飒爽英勇,火箭裹着火焰从她的手中射出的时候,骊骅只觉得被贯穿的不应该是钟离正真,也不应该是摄政王——而应该是他。 骊骅知道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甚至连别人能中甘琼英射的箭,都会嫉妒。 他恨不得昨夜的那些箭矢,穿透的全部是他。 而他也确实被穿透,胸口到现在还烧着火,整整烧了一夜,一直都没有熄灭。 此刻那火苗还呼呼的烧着,只将骊骅烧得口干舌燥,手指发颤。 他握住掌心,将自己发抖的手指藏起来。 圆润的指甲划不破手心,却能给他带来让他清醒的疼痛。 但是没有用,骊骅清醒不过来。 他的头越来越低,一直低到甘琼英的面颊旁边,屏住了呼吸,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甘琼英。 而后缓缓的闭上眼,认命一般的地凑上前,将发热的双唇,压在她的面颊之上。 多么卑鄙啊。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压实之后,骊骅只觉得酥麻顺着双唇呈现蛛网一般扩散,用一种要掀开他头皮的趋势,让他浑身僵直。 骊骅从没有被人亲吻过,更是从来没有亲吻过别人。 上一次他们在马车之中,甘琼英不小心亲到了他的脸,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很差,骊骅满心只有抗拒。 现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骊骅心跳得胸腔发疼,鼻尖触到了甘琼英柔软的面颊,他后脊的汗毛都不受控制地竖起来。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骊骅觉得他的病又加重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起身,应该停止这种偷窃一样的行为,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嘴唇悄悄地,慢慢地在甘琼英的侧脸上挪动了一下,鼻尖蹭着她柔软的皮肉,只觉得……坠入云中,跌入沼泽。 难以自拔。 而他的长发落下,甘琼英觉得细痒,迷迷糊糊的皱了下眉,睁开了眼睛。 第87章 醋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察觉到甘琼英要醒来,骊骅像个不能见光,偷香窃玉的淫贼,反应迅速地起身,但到底还是晚了一些。 “嗯?” 甘琼英睁开眼,两个人以不到一拳的距离对视,骊骅不敢开口,因为他此刻开口,心脏必然会化为活物,从他的口中冲出来逃走。 好在因为他刚才胡乱起身撑到了冰盆之上,冰盆很合时宜地翻了。 他在甘琼英的注视下抓了一块冰,递到她面前。 然后拉着甘琼英起身。 “是我睡觉不老实把冰盆给打倒了吗?”甘琼英清醒了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来我睡觉一直都很不老实啊……”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挺老实,结果整夜整夜抱着骊骅,把人家都抱出习惯了。 甘琼英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再睡了,这个时候马车也已经距离城中很近了,她才醒过来脑子不怎么转,就没有说话,骊骅也不敢开腔。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却并不尴尬。 因为甘琼英把脑袋枕在了骊骅的肩膀上。骊骅微微塌陷一点肩膀,方便她靠着舒服,实际上内心乱得滚油一样,一面谴责自己刚才的行为,一面又在倔强地争辩。 他们是夫妻,圣旨赐婚的夫妻,合乎南召律例,亲一下怎么了? 就算是她醒着自己亲一下也很正常吧? 骊骅几次看向甘琼英……的脸,但是一直等到回到公主府,他都没有再动。 没出息透了。 马车一路疾行,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公主府。 几天而已,再回到了公主府之中,骊骅竟然感受到了一点点亲切之感。 这一路甘琼英拉着他的手,枕着他的肩膀,而他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回握住了甘琼英的手,就那么自然地牵手走入府中。 侍婢们下去安置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甘琼英就和骊骅在院子当中的一棵老树下面乘凉。 晚间用膳时,甘琼英一直给骊骅夹菜,骊骅的饭碗都堆到冒尖,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吃,吃了不少,也不忘了给甘琼英夹菜。 用的是他自己的筷子。 看着甘琼英毫无障碍地吃下去,骊骅的眸光熠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一些事情无比美好的时候,总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断。 两个人饭都没吃完,一个婢女匆匆赶来,声音还很焦急。 “公主,”婢女跪在殿外,“顾明顾清求见,说是听闻公主在皓月庄不顺心,要为公主弹琴跳舞,排忧解难。” 甘琼英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两位是何许人也,但是为她弹琴跳舞……还能是谁呢,肯定是后院那群吃钱鬼! 眼看着骊骅动作变慢,眼中的暖色也慢慢变淡。 甘琼英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无辜死了。 天地良心啊,她不光好久没有见过后院的那些吃钱鬼,而且她不是把他们都交给骊骅处理了吗? 而且这场景他妈为什么这么似曾相识?! 上一次害她吃不好饭的,好像是曲小将军。 甘琼英夹菜的手一抖,动作迟缓地转头看向那婢女,她余光瞟着骊骅,直接道:“不见。” 满月也是心里一惊,她现在算是知道甘琼英有多么在乎骊骅,立刻去殿外将那婢女拽走。 莫名心虚的甘琼英立刻夹了块鱼肉放到骊骅碗中,准备甩锅逃避过去,“不是说随你处理吗?你还没有把他们处理干净吗?” 骊骅面无表情,实则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握紧,他看着碗中的鱼肉,刚想抬头观察甘琼英的脸色,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甘琼英本就有些心惊,结果转头就隐约看见两个人,迅速穿过了月亮门,朝着他们边走过来。 那公子俩到了门口后却站在殿外,朝着屋子里面多次张望,却并不敢进来。 很快,满月又重新折返回来,看着甘琼英说:“两位公子见公主心切,没拦住。” 怎么可能没拦住,那么多侍卫都是吃干饭的,拦不住两个十七八的小公子? 甘琼英觉得满月这话不对劲,而且满月的神情也不太对。 甘琼英自然越过门庭,朝着外面看去。 那对双生子身穿一身蓝衣,在看清这两个人的脸的那一刻,甘琼英脑中属于端容公主的那一部分记忆,像被风吹动的一本书一样翻开,她迅速明确了这二人的身份。 他们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生得那叫一个俊逸清秀,打扮得那叫一个风采出尘。 但是甘琼英想起,他们根本就不是面首,也不是以才艺取悦人的艺人,他们是端容暗中培养的人,正准备送去章州。 甘琼英意识到这是自己人后,面色微微一变,对着满月道:“吃着饭呢。无论有什么事情也要吃完饭再说,先将他们带去偏院吧。” 甘琼英苦于自己无人可用,只有十七个影卫,这两个人既然是端容公主的人,她便不能轻易打发,或许可用。 甘琼英让满月把人带下去,完全没有看到骊骅的面色变得越来越不好。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呢? 为什么偏偏是一对双生子。 骊骅抓着筷子的手很紧,紧到快要痉挛。 骊骅以为甘琼英会让满月将两个人赶回去,却没料到她竟是要见他们。 她是舍不得这对双生子吧?毕竟他们……真的很俊美。 骊骅垂下眼,放下了甘琼英夹给他的鱼肉。 甘琼英根本没有意识到骊骅的心境,在这转眼的工夫,竟已经掀天揭地了一回。 她在脑中疯狂地翻找端容公主的记忆,但是能想起的部分是很有限的。 这记忆因为不是她的,所以只有亲眼看到什么,或者被某个场景触发了,甚至是做梦,才会想起一些。 就比如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和皇帝是什么关系,进了一趟皇宫被刺激过,才做梦回想起了关于皇帝的记忆。 但是甘琼英已经好久没有做梦了,最近能想起来的事情也不太多,胸口再没有疼过了,甘琼英不知道自己遗漏了多少端容公主死前的布置。 这样见面了才被触发记忆,有一些太被动。 甘琼英在想,既然这两个面首是她的人,会不会其他的也是? 会不会端容公主根本就是以养面首的借口,把可用之人都养在自己的后院? 那她得找个机会挨个见一下。 她一边想着,再度夹了一筷子菜给骊骅,结果被骊骅一挪碗,菜掉在了桌子上。 骊骅连眼睛都没抬,继续慢吞吞地吃。 甘琼英举着筷子顿在那里,看着掉在桌子上的菜,思绪回归,她总算是意识到了骊骅的不对劲。 第88章 他点点头,“好,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反应过来之后,心道大事不妙! 她之前已经说好了,把后院那些人交给了骊骅来处理,现在又要出尔反尔,还要私下里见那些人,骊骅肯定要生气的。 但是甘琼英在内心当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要见一下那对双生子,包括她后院里面的那些人,如果有可用的必须筛出来找地方安置,毕竟她现在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 甘琼英稍微顿了顿,立刻又给骊骅夹菜,毫无意外又被躲开了,她只好把菜放入自己的碗中。 财神爷生气了,后果也很严重,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用其他的方式把人给哄好。 甘琼英也有点无奈,如果那两个人要是单纯的面首,她躲都来不及,可这一次因为是端容公主留下的人,甘琼英现在求贤若渴,一个也不能错过。 想到自己的跑路大计,哪怕是财神爷的喜怒也是要朝后靠一靠的,毕竟命重要啊。 甘琼英将椅子向骊骅挪近了一些,见他不肯吃自己夹的菜,就把骊骅平时爱吃的菜拿过来都放到他面前。 “多吃些,你太瘦了,”甘琼英放下菜,把刚刚碗中给骊骅夹的菜都吃掉,“这肉片很好吃,做得不错。” 多吃些? 骊骅很震惊,他如何还能吃得进去! 明明说好后院的事交给他处置,他还未来得及处置,总不能把这些人不由分说地全都打发出府,连对方的出路也不考虑吧? 骊骅是想把事情做好,才会拖到现在,谁料到生出了祸患,如今来了对双生子,甘琼英就又变卦了,就那么舍不得那二人吗? 骊骅拿着碗,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难不成要直接质问? 他难道是第一天知道端容公主面首无数,朝秦暮楚吗? 骊骅还未等开口便已经断定,他绝对听不到他想听到的回答。 他对甘琼英意动神摇,可是骊骅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甘琼英对他的态度,并不像是真正地对待一个心爱的人。 否则与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天,又如何能忍得住不想与他亲近? 骊骅知道商场之中遇到问题要怎么解决,甚至知道千里之外的城镇之中米粮的报价,但是他始终没有搞懂端容公主到底是为什么,一夕之间对他的态度天翻地覆。 因为根本搞不懂,所以他踌躇着,半步也不敢向前,只怕自己的心动像一个卑劣的笑话。 这场赌还未开始,骊骅就已经断定自己会输得彻底。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生意,笃定甘琼英对他的在意之前,骊骅绝不会冒险撕破脸,毁掉现在的一切。 就像他根本不敢在甘琼英清醒的时候亲吻她一样。 骊骅垂着头,眼中的情绪都要纠缠成茧,最终选择忍气吞声,和她一样当此事没有发生。 但是他真的吃不下去了,口中的食物全部都酸苦无比,骊骅索性放下了碗筷,起身直接离开。 这大概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倔强,至少他还能躲开。 甘琼英见他饭都没吃完就走了,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去追,刚要抓骊骅的手,到门口骊骅却突然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骊骅面无表情,这一刻眼中的幽怨和冷意凝化成一把能将人穿透的利刃,锋利无比,像一场无声却又压迫十足的质问,任谁看了都会望而却步。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甘琼英被他看得心虚到屏息。 财神爷果然是财神爷,神仙发威像甘琼英这样的小鬼感觉到有点呼吸不畅。 不过骊骅在看了她一眼后,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藏起自己的锋芒和极端。 他绷紧面皮,呼吸都加重了几分,“我每天被商会的事情缠身,分身乏术。” 他语速很快,虽然没有看甘琼英,却在用余光偷瞟甘琼英的反应,可甘琼英毫无反应。 甘琼英是被他给吓麻了。 就很奇怪,甘琼英连摄政王那样的老妖婆的儿子小妖王都不怕,她竟然刚才有点怕骊骅的眼神! 自己出尔反尔心虚是一方面,但是骊骅刚才确实有点吓人。 骊骅看甘琼英一副心虚的样子眯了下眼,甚至想冷笑一声,赌气道“后院的那些原本交给我处理的事,既然公主如此舍不得,还是请公主自行安排处理吧。” 他稍稍停顿,喉结滚动了几下,又说:“而且公主似乎也没有打算信任我会处理好。” “不是的……”甘琼英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人是一定要见的,为什么见也不能告诉骊骅,甘琼英不会把自己跑路的计划告诉任何人,除了会跟她一起跑路的甘霖。 甘琼英向来将事情分得非常清楚,她可以为了钱财对财神爷阿谀奉承温柔小意,跪下提鞋都可以,非常能屈能伸。 却不会昏了头耽误正事,因为她身上背着的不是她一条命。 是她和甘霖两条人命,还有抱憾而死的端容公主。 甘琼英进退两难,忍不住皱眉。 可这些甘琼英却无法向骊骅诉说,骊骅到底是钟离正真的哥哥,他们之间隔着的甚至不是什么儿女私情而是国家。 甘琼英理解骊骅,相信骊骅不是坏人,也愿意努力去改变骊骅最后的悲惨结局,但她不可能完全相信骊骅将自己的一切说给他听,她是半点也不会让骊骅知道的。 无法坦白的情况下,她上前抓着骊骅的手,温声道:“那你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骊骅本来就满心愤怒,闻言更是瞳孔一缩,他没想到甘琼英竟然真的要出尔反尔。 他点点头,“好,好!” 他每点一次头便说一个“好”字,一把扯掉被甘琼英抓着的手,后退几步出了殿门,“那便不打扰公主欣赏歌舞了。” 他说完便走了,不再听甘琼英的回答,甘琼英无声,心里却闪过一万句“表走啊”,可只能她扒着门框看骊骅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 骊骅的背影很决绝,像是有九头牛齐心协力也拉不回。 甘琼英靠在门口,焦躁地挠了挠门,然后指甲疼就收了手。 没办法,事已至此,先见见那一对双生子吧。 第89章 回驸马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可骊骅并非是一走了之,而是在过了小门后就放缓了脚步,等着甘琼英来追他,可他最后停下脚步,在月亮门旁边站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好像一眨眼天幕就像被大布蒙住一样黑了下来。 骊骅身边的三九忍不住上前,对骊骅说道:“主子,夜里风凉,先进屋吧。” 骊骅回头,身上落下一片月光,好像整个人都冷透了。 其实夜里并不多凉,只是他身体不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半身倒还好些,本身就有伤的那条腿,已经凉到没有知觉了。 他站在小门后,侧身隐藏自己的身形,看到甘琼英在他走后,甚至没有继续用膳,立刻就和满月去了偏殿。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骊骅咬紧了牙关,听到了三九的劝说,知道甘琼英是不会来追他了。 他从小门之上,收回了一直扶着墙的手,指甲传来一阵刺痛,他才低下了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指甲竟然掀开了一片,现在那根手指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泛着青紫,丑陋又肮脏。 他抬头看着月光,面上映上一片清冷,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晚,也是如此,自己在角落中等待,期待着自己被发现,可还是和这一次一样,只看到了抛弃他去寻找别人的甘琼英的背影。 那两个人就那么重要? 是因为他们是双生子吗? 骊骅用丑陋脏污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颤抖剧烈,最后他狠狠地攥住,掀起来的指甲重新涌出了血,但是这尖锐的疼痛,倒是让骊骅暂时清醒了一些。 “备马车,去……回驸马府。”骊骅声音低哑地吩咐三九。 三九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他跟在骊骅身边多年,骊骅看似性情温柔沉定,实则自己做出的决定绝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因此三九只是犹豫了片刻,又将劝说的话咽下,应声道:“是!” 骊骅坐马车走了,甘琼英却还不知道。 甘琼英进入偏殿并没有理会那两人,只闻到了一阵阵幽香,更闹心了。 她径直坐到偏殿正中的椅子上,她或许应该与那两人说些什么的,毕竟这两个人是她要用的手下,至少打个招呼,不该这么冷漠,但她现在没心情。 坐下之后盯着自己脚边的地面,微微皱着眉还在想骊骅,其实她不太懂,她一次都没有召幸过后院的那些公子,整日都是和骊骅睡在一起的,几乎整天都围着骊骅在转,从来没有在意过其他人,骊骅为什么要生气? 气得这么严重,看人的眼神好吓人啊…… 越想脑子越乱,甘琼英很快就不想了,打算晚上回去抱着骊骅好好哄一哄,反正骊骅现在被她抱出习惯了,没有她睡不着嘛。 甘琼英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一直站在殿中的一对双生子,两人虽顶着一模一样的脸,但甘琼英根据端容的记忆,竟然很容易就能分清他们。 顾清人如其名,清冷自持,潇潇如玉,肩背始终挺直,可脖子上却有一圈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勒过留下来的。 顾明始终带笑,眉眼弯弯,个子比顾清稍微高一些,肩膀也更宽一些,看上去明丽开朗,嘴角也微微扬起,但是仔细看来他的笑容没有灵魂,简单来说就是假笑男孩。 他的脖子上竟也有些浅色的愈合后的疤痕。 二人见甘琼英终于抬起头看他们,立刻跪地行了大礼:“见过公主。”。 她刚才最后只吃了菜,有些口渴,要说贴心当属满月,立刻倒茶放在甘琼英手边,而后自行退出,带上了殿门。 甘琼英端起茶盏吹了吹,就听见“咚”地一声,那两人竟齐齐地跪在了地上,听这声音膝盖都碎了吧? “公主,”顾清看向甘琼英说,“今日午时收到了传信,家中事情已经打点妥当。” 他声音不疾不徐:“我兄弟二人随时都可以出发去章州。” 顾清身旁的顾明此时也收起了笑容,满脸严肃,“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二人万死难报,此去之后,希望公主能对我们家人照拂一二。” 两人说完便磕了一个响头,再抬头时眼中是一样的坚毅决绝。 甘琼英不觉皱起眉头,她抬手示意二人先起身,而后喝了口茶缓解口渴后,把自己灌了个水饱,开始根据端容的记忆,迅速回忆剧情。 这两个人本是氏族顾氏的公子,在金川视双生子为不详,在南召却至少不会生一个扔一个,且不是皇族,不存在日后登基继位,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兄弟引起祸患,民间对双生子较为宽容。 这两位在氏族公子之中也颇有贤名,被称为殷都双秀,以他们的样貌才情,日后入仕为官,也该是前途无量。 奈何他们却生在势力盘根错节的皇城中。 他们的族长官拜礼部尚书被人诬陷与外臣有勾连,窃信卖国,从诬陷到被判斩首不过才几日时间。 族长入狱后,如同大厦倾覆,家族中的人全部被连坐。 哪怕他们知道这必然是有人暗中搞鬼,且对方是奔着灭族来的,扣的都是不可翻身的罪名,已经回天乏术。 偌大一个家族突遭变故,女眷全部充官为妓,他们二人也被流放到苦寒的边境,可两人容貌绝佳,让人牙子动了邪念,以重金贿赂押送官,偷梁换柱,用两个相似的奴仆,顶替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被卖到了章洲。 他们姿色出众,又是双生子,很快就成了章州最大的倌楼的的招牌,无数人想要一睹风采,氏族公子自然不肯受此折辱,但是他们父母尚在,姊妹遭难,全家上下直系亲属几十口,都等着救命呢。 他们不敢死。 第90章 可这计划要实现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章州的盐商居多,那是个放屁都油裤裆的地方,正所谓饱暖思淫欲,人要是吃饭吃得太饱了,就容易变态。 那些高官权贵简直变态到令人发指,他们爱看美人,更爱看美人落泪,以难以言喻的各种手段折磨他们。 这一对金玉其外,也寒梅做骨的公子,折辱起来更是格外的带劲, 顾清顾明的脖子上的痕迹就是那时留下的,除此之外,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疤痕。那样的日子过了多少日,他们不敢去回想,只觉得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端容的人找到他们时,二人只残存着一口气了,因为被一个嫖客戏耍,错信了对方会帮助他们逃走,被馆子里的人抓住打了个半死,嘴里还被塞了烂布,为了防止他们自尽。 当时他们已经陷入晕厥,身上也染了病,若是再晚发现几日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从那之后,二人就在公主府后院养伤,足足半年身体才有好转,但始终都不与端容公主有任何交流,直到端容给他们看了家人的书信,他们才得知端容公主竟是暗中将他们的家人救下,这才终于吐口。 虽然他们知道端容公主也绝不是善茬,拿捏住他们的家人必然有所图谋,但不会有什么状况比他们的处境更差了,即便是要他们以命来换,至少他们的家人能够得到照料。 端容也并未跟他们绕圈子,承诺过只要他们为自己所用,就会设法为他们报仇,他们那些幸存的家人自然也会一直平安无事。 端容要他们去的地方是他们视为噩梦的章州,可不同于以前的惧怕,这次二人视死如归。 章州靠海盛产盐铁,明明是个富到流油的地界,百姓却生活贫苦,大街上的乞丐随处可见。 渔民的生活更是捉襟见肘,所有产业被当地官员暗中垄断,可那是靠海的章州,渔民的生活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呢。 章州不许百姓自己产盐,捕鱼也要进行层层的关系打点,还有繁重的赋税。 百姓苦不堪言,官员盆满钵满。 可为何无人揭露呢,因为盐商背后的人是寇凝峪,是当朝太后的亲哥哥,寇家权势滔天,皇帝是寇家的傀儡,弹劾的折子还未送到御前,拿人下狱的兵卒已经杀到了弹劾官员的人的门口了。 谁敢去揭露?那就是不要自己的命,陷整个家族于险境? 章州山高皇帝远,寇凝峪穷奢极欲,竟然自己建了一座“宫殿”,而且外观与皇宫有几分相似,他的后院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男女不挑荤素不忌,后宫比皇帝还要昌隆,光儿子就有三十八个,比甘琼英的影卫还要多。 更可怕的是,他还喜好虐杀。 很多村庄中莫名失踪的年轻的男男女女,多半是和他有关,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求告无门,若是赶上寇凝峪心情好,可能得到一笔安抚的银钱,若是赶上他心情差,那一家人都难以幸免于难。 章州是个吸食百姓血肉的魔窟,端容公主在顾家遭难的那天,就已经派人做了打算,只是时机迟迟未成熟,后来得知两位公子被卖到章州,她没有急着营救,而是悄悄救下他们的家人。 待到两个人走投无路,一身傲骨正气尽数摧折粉碎,绝望地在生死边缘强撑之际,她才出手。 果然很轻易便让两个人死心塌地地为她所用。 她请了人教这两个公子各种技艺,按照寇凝峪的喜好打造两个人,当然这一切都是两人自愿为之,他们想为家人报仇,这是必经之路。 要再走一遍曾经布满荆棘的路,两人竟没有丝毫犹豫,以色侍人是他们在章州被迫接受的事,但现在他们要利用这些去搜集章州盐都寇凝峪的犯罪事实。 之前的经历让他们对盐商也有些了解,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去章州打探消息。 两个人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原本还要静养,可近日家中有人患病,而这段时间因为是骊骅掌管公主府,一应开销全部缩减,他们无法给家中足够的银钱。 他们并不知道是骊骅在控制开销,几次都没能支出银钱,让他们以为他们无用了,已经被放弃掉了。 如果没有公主的庇护,他们的家人将无处可去,被窝藏的罪臣家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根本无法存活。 甘琼英想到这里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按照端容公主的安排,这两人这一次去章州基本上是有去无回。 但二人眼神的坚毅决绝,显然早已经为了家人赌上了性命。 这世上太多人无从选择,比如端容公主,比如这一对双生子。甘琼英心中感慨万千,她现在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而甘琼英不知道的是,顾清顾明已经备好了毒药,此刻就藏在牙齿中,不成功他们便会自行了断,绝不牵连任何人。 “公主!” 顾清跪趴在地,头重重磕下,“我们兄弟二人一定会为公主找到能够扳倒章洲盐都的证据,”,他声音坚毅,“尽我们一切所能收集线索,如果不成功我们会自行了断。” 甘琼英思索着,她想到了寇凝安那一身穿戴,想到了颐年殿中的摆设,哪怕是身为太后也有些过于奢靡,寇氏这个庞大的氏族,在各个方面需要消耗的钱财都不计其数,可在朝为官贪污再多也比不上盐商的收入。 寇凝峪也是真的胆肥,他在南召剥削百姓,贩卖私盐,甚至和隔海的北屿国也有所勾连。 垄断了渔业和冶炼,与北屿这个靠海生存的国家,私下来往密切。 北屿擅长水战,但国土面积很小,需要从南召购买大量的食物,而寇凝峪长期为其供应各类物品,在端容的记忆中,他甚至将南召的铁器高价卖入北屿国,供对方打造军工。 端容公主早已将这其中细节调查清楚,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更苦于朝中被寇氏把持,皇帝没有裁决的权利。 可她竟然想切断这寇家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不得不说,这想法直击要害,让寇凝安顾此失彼,以此来拯救甘霖。 思路是对的。 可这计划要实现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第91章 她得去哄财神爷回家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震惊于端容的计划,这也确实是端容的风格,她联合各地官员……原来竟是要对付寇氏,甘琼英现在才明白,她是打算鱼死网破。 因为她久久未回应二人,而二人也不敢再开口,他们眼中已经染了焦急的红丝,真的以为他们要被放弃了。 一直勉强维持镇定的顾清,突然一个头磕在地上,颤声道:“公主,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让公主满意!” 甘琼英听到声响后回神,她放下已经凉了的茶,说道:“你们不要忧心家中,本宫既已承诺过护着他们,便断然不会言而无信。” 两人闻言,惊喜抬头 甘琼英这才看见他们脸上的泪痕。 “满月!” 满月虽不明具体情况,但也得知两位公子硬闯公主的主院,是需要银钱。 公主虽然从未召幸过这两位公子,却自从这两位公子进府,便将上好的草药流水一样送进去给他们调养身体,请了琴艺和舞艺师傅教导,一直非常精心地调教着,从未短缺过他们银钱。 若不是最近驸马掌家,这些公子们被断了银钱,他们也不至于硬闯。 满月早早就已经提前备下了银钱,听到甘琼英一唤,她便拿着银钱进屋。 二人捧着银钱,泪如泉涌,他们泣不成声。 “计划有变,暂定两月后再去章州,”甘琼英说,“你们也再养养身体,跟家人多相处一段时日。” “明天一早自会有人带你们去与家人会面,”甘琼英伸手撑着额头,脑子很乱,只说,“后续事情还需商定,你们且先去吧。” 两个人根本就不敢置信,但是短暂的惊喜之后,剩下的却只有恐惧。 顾明忍不住发问,“公主放我们与家人团聚,就不怕我们一走了之吗?” “公主……我与弟弟,只需要回去一个送些银钱就好。”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他们的头上,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成了弃子,端容公主这是要打发掉他们。 甘琼英明白他的疑惑,更明白他的害怕。 之前端容禁止他们与家人见面,一切往来都是靠书信,因为只有手中有筹码,端容公主才肯相信两人的忠心不二。 甘琼英心中有所感叹,但她也完全理解,端容在绝境之中挣扎,连自己的命和名声都已经搭进去了,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端容公主到底是天生的皇族,观念和想法或许对另一个和平平等的世界来说有些极端,但她所做的一切也是无奈之举,她从未想过伤害无辜。 顾明看向顾清,而后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搓了下脸,绽开一个笑容,而后朝着甘琼英爬去。 他爬到甘琼英的面前,双手握着甘琼英的鞋,将头抵在上面,双手一点点向上摩挲:“公主,奴学了半年的歌舞,腰身极软,奴也从小习武,腰身虽软却有力。” 他眼圈还红着,却更多了一丝柔媚,又不会过分秀气,刚柔并济,十分具有冲击力。 他说:“公主今晚可验验奴学得如何。” 甘琼英傻眼。 这怎么突然间就上高速了! 她飞快将脚挪开了,但是眼中并没有什么厌恶和鄙夷,只是轻叹一声,连本宫的自称都省了,吐槽一样说:“你别害我,我来见你们驸马都生气了,你们两个搞这么香,我待会儿但凡身上敢沾上一点味道,今天晚上的床怕是都上不去了。” 甘琼英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是为了缓解当前紧绷的气氛,可两人闻言更不敢说话,顾明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见二人身体都僵了,甘琼英又笑了下,安抚他们说:“放心去见家人,你们两个后续还有大用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符合端容作风的话:“我培养你们二人这么长时间,自然不会白白浪费掉我的财力和人力。你们家人都在我的人监视之下,你们如果敢跑的话,那上上下下几十口,我保证他们死无全尸,连乱葬岗都轮不上。” 这话说得极其狠辣,但是两兄弟听了之后,却是骤然间神色一松,顾清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仿佛死去活来了一回。 甘琼英不怕他们跑了,都是可怜人,可恶的老妖婆和她的氏族都他妈不干人事。 这俩人跑就跑了,甘琼英本来也不想让这两个人去那边送死。 寇凝峪在章州许多年,过着土皇帝一般的日子,树大根深,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就收集到什么证据? 因此甘琼英才让两人先回家,等日后再从长计议。 甘琼英看向殿外,天已经黑透了,询问满月之后,才发现她竟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时辰。 靠!要赶紧回去了! 要不然一会都解释不清楚了!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甘琼英和满月往寑殿的方向走,走在路上甘琼英还问满月,“我身上有香味吗?” 满月凑近了甘琼英,从上到下都闻了一遍,“没有的,公主放心吧。” 甘琼英还是不放心,对满月说:“顾明摸了我的鞋,快去给我拿双鞋换上。” 甘琼英想着一会要怎么哄人,满月应声派身边的婢女去找鞋,可二人穿过回廊,到了主院的门前,却突然站定了。 屋子里黑黢黢的,门还开着呢,里面也空空荡荡的,满月快步上前直奔烛台,屋子里很快灯火通明。 一个人都没有。 甘琼英没想到骊骅到这时还没处理完公事,不过仔细想来也对,毕竟财神爷确实是很忙的。 她扶着桌子坐下,想着一会让婢女盛一碗甜汤,亲自端着去哄骊骅。骊骅的性子很软,只要吃下甜汤就会原谅她了。 她让人把一对双生子都给送走了,也算是将功折罪吧? 这时,门外有婢女来禀报。 “公主,”,婢女行了大礼,说道,“方才三九来说,驸马出去巡视商铺,估计要三更才能回来,那时恐打扰公主休息,便直接回驸马府那边了。” 满月正拿了鞋子过来,主仆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面色非常默契地一变。 事情搞大了,驸马回娘家……呸,离家出走了! 甘琼英直接站起来了。 焦急得像只热锅上转动的小蚂蚁,满月跟着她一起转,圈转反了撞在一起。 鞋子掉在地上。 甘琼英道:“备车!” 矛盾决不能隔夜,她得去哄财神爷回家。 第92章 他简直是一条移动的金脉。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哄人总不好空手去,甘琼英又没有钱,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满月想到了好办法,正好今天晚上厨房炖了参汤,要给驸马爷补身子。 驸马爷没喝就跑了,去给驸马爷送参汤那不是理所当然? 甘琼英听了之后,恨不得抱着满月亲一口,满月简直是她的贴身小棉袄。 甘琼英被满月扶着,手里面提着食盒,二人匆匆地朝着公主府门口的马车走去,夜色之下的公主府,到处灯火寂寥,就像甘琼英此刻的内心。 “今天晚上这碗参汤,只要驸马喝了,”甘琼英一边小腿狂奔,一边对满月说,“你这个月的月钱两倍!” 满月听了之后眼睛亮得能照亮整个庭院,但是由于上一次快速出现又飞速消失的月钱,让她的心十分疼痛。 所以满月这一次尤为谨慎,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先堪称拘谨地问:“果真吗?” 甘琼英点点头爬上马车:“果真!这次绝不撤回!” 满月顿时喜形于色,心里盘算着今天就是把天给说出个窟窿,也一定要驸马把这碗参汤喝下去! 而甘琼英则是一狠心答应完又开始后悔,坐在马车里她简直捶胸顿足。 满月的月钱真的不少,她是公主府内的管事姑姑,从前端容公主又向来奢靡大方。 翻了两倍的话,那都快二百两了……她真的不能没有财神爷! 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她不过是见了两个人,骊骅到底为什么气跑了? 陈瓦亲自带着侍卫,护送在甘琼英的马车旁边,表情非常凶狠,他不像满月一样,已经被甘琼英彻底洗脑,陈瓦虽然知道公主现在很宠幸驸马,平时对驸马府的人多番忍让,那也是看在甘琼英的面子上。 但是驸马竟然在昨天晚上的时候不知好歹地逃走了! 昨天驸马一逃走,陈瓦立刻就派人通知了满月,甚至还想派人跟踪上去,要不是因为满月拦着,驸马现在就算不被抓回来,也已经被捆上了。 眼看着甘琼英要亲自去追人,陈瓦骑着马,怎么想都觉得一介贱商根本不配! 于是陈瓦当即请“战”,在马车之外敲了敲车壁,对甘琼英说:“公主,已经夜深了,不宜颠簸,不如交给属下,属下骑马去驸马府,用不了多久就会将驸马给抓回来!” 甘琼英闻言扶了一下额头,苦笑了一声,她正在这里焦头烂额呢,因为她想不通骊骅为什么这么生气,所以就不知道怎么哄。 结果陈瓦还在这裹乱,甘琼英一句话都不想说,看了满月一眼,朝着满月挥挥手。 示意满月出去解决。 满月迅速领命出去,唤陈瓦到马车边上,为了方便直接骑上了陈瓦的马,在陈瓦的身后贴着他的耳边上,一顿输出。 陈瓦不服的表情慢慢变了,等到一行人走到驸马府旁边的时候,陈瓦的表情已经翻天覆地,也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 等到了地方没等甘琼英下马车,陈瓦立刻上前敲门,曾经甘琼英穿越之后,骊骅第一次被抓回公主府的时候,就是陈瓦动的手。 时移世易,陈瓦敲门的时候毕恭毕敬,和里面的人说话也十分客气,很显然满月的洗脑非常成功。 陈瓦现在意识到他穿的裤衩,他吃的每一口饭,都是用骊骅的钱买的,偌大一个公主府,全靠驸马撑着,他怎么能不恭敬? 满月功成身退,回到甘琼英旁边还朝她挑了挑眉,一脸的傲娇。 甘琼英顿时哭笑不得,不过见陈瓦没有带着人破门而入,倒也是十分欣慰。 很快里面来应门,驸马府内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并没有几个壮年侍卫。 见到甘琼英的马车,他们立刻颤巍巍地迎了出来,也是非常恭敬地对甘琼英行礼,得知甘琼英他们的来意,一开口却是:“公主有所不知,驸马爷并未在府中久留,只稍微打了一个招呼,便去城中巡视店铺了。” 甘琼英听了之后,立刻让满月去询问,驸马到底都去哪些店铺。 这老管家倒也是实诚,驸马府的人也被骊骅特意交代过,不可能做出欺瞒公主的事情。 很快,这个老管家给甘琼英列了一长串的名单,从东街到西街,从脂粉铺子成衣铺子,到扇子铺和雨伞铺,酒楼客栈甚至是花楼,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基本上每隔七八个店铺,就有一个是骊骅的产业,哪怕不是他名下,也是他有投资的那一种。 甘琼英拿着那一长串的名单,重新上了马车去“千里追夫”,一边看一边心惊,他算是第一次直面的领略到了骊骅的能耐。 这可是南召的皇城啊,皇城天子脚下,氏族盘踞,权势倾轧,在这种地方骊骅竟然渗透得这么深! 怪不得他一个月能给自己二十万两,还能提供钟离正真的造反启动资金。 他何止是一个财神呢?他简直是一条移动的金脉。 甘琼英本来心里是有一点烦躁的,可在看了这些产业的名单后,顺着街道一个个对照过去,甘琼英的心像是被熨斗熨过一样,格外的平整而滚烫。 她今天晚上就是背,也要把财神爷给背回去! 不过想要在这偌大的金川皇都最繁华的街道,在这众多的店铺之中找到骊骅并不那么容易。 他们顺着名单找了好多个店铺,每次都被告知骊骅前脚刚走。 要不是骊骅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甘琼英都怀疑他在故意躲着自己和自己藏猫猫。 幸好等他们打听到第五个店铺的时候,得知了骊骅到底去哪里。 他去了这条主街街尾的一家酒楼,名字叫做凤凰楼,就连甘琼英这种穿越之后足不出户的人,都知道凤凰楼的名号。 因为满月不止一次给甘琼英去买各种凤凰楼的美食。 甘琼英还吃过凤凰楼的烤鸭,真的特别特别好吃,还是脆皮儿的! 只不过吃的时候甘琼英并没有想到,凤凰楼竟然是骊骅的产业。 烤鸭那么贵,早知道是骊骅的产业她就不用花钱了…… 而且凤凰楼是一个集合客栈、听戏、还有饮食为一体的大型酒楼,上下一共五层,在整个皇城当中异军突起,外面还设有巨大的戏台。 甘琼英下了马车,看到整栋楼灯火辉煌矗立在夜色之中,哪怕是在外头,也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听到喧闹之声从里面传出来,足可见这里有多么的火爆。 在进去之前,满月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帷帽,要甘琼英戴上。 “公主将这个戴上,现在公主可是殷都中的名人,万一被人给认出来,再引起轰动就不好了。” 甘琼英犹豫了一下说:“不至于吧,哪有人注意到我?戴着这个不是更吸引人的注意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甘琼英从来不会自作主张,毕竟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非常有限,听人劝吃饱饭。 她很快把帷帽戴上,被满月搀扶着,陈瓦带着侍卫跟在她们身后,一行人迅速进入了这凤凰楼之中。 第93章 好大好大一个。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一进门,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客客气气地招待他们,而甘琼英被大堂之中爆起的一阵欢呼声吸引过去,就看到凤凰楼的大堂正中设了一个巨大的高台。 那高台之上此刻正站着一位相貌平平的老者,那老者抬起布满斑点的手,虚虚地捂着自己的嘴,随着欢呼的声音落下,甘琼英听到了一阵雀跃的鸟鸣。 这人声鼎沸半夜三更哪来的鸟鸣? 片刻之后甘琼英就明白了,这声音来自台中的那位老者,因为鸟鸣很快变成了狗叫,狗叫之后又变成了马匹的咴咴声,最后甚至变成了狼嚎。 甘琼英惊叹地睁大眼睛,满月也已经打点好了小二,小二连跑带颠地去通知账房。 “在这里在这里!”满月简直比甘琼英还要激动,立刻凑到甘琼英的面前说,“驸马就在这里,正在后面和账房盘账呢,奴婢先将公主送到二楼的包房,然后再去车上取参汤!” 甘琼英听到之后也是心中一喜,终于不用再到处跑了,她点了点头,随着满月的搀扶和另一个小二的引路,朝着二楼的一间包房的方向走。 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台中的那位老者,那老者的狼嚎声又一变,这一次变成了猿猴的叫声。 台下的欢呼一浪盖过一浪,有人朝着台上面扔银子,然后点各种各样的动物叫声,每一次老者都能根据谁扔的银子多,迅速转变动物的叫声。 而随着一个大银锭子扔到台上,哐当一声,一个尚且稚嫩的声音开口说道:“给爷学一学那秋月楼之中花魁晚娘的声音!” 这话音一落,众人顿时哄笑出声,伴随着哄笑声还有吹口哨的起哄声音。 甘琼英正好走到了二楼的拐角,回过头朝着场中看,正好看到那个从大堂的座位上站起来,朝着老者扔银锭子的人,要他学花魁声音的人。 甘琼英眼睛一眯,看到了他身上暗纹浮动的蟒袍,顿时心下震惊——这不是甘离吗?! 场中的那个老者明显愣住,盯着地上那个大银锭子没有动作,台下人声喧闹全部都是起哄的,而一副十足纨绔做派的甘离,还在不断加码,“哐当哐当”,一个一个朝在台上扔银锭子。 好大好大一个。 甘离这个败家的玩意,扔得甘琼英眼皮直抽抽,恨不得自己以身代替之,上去学那什么秋月楼的当家花魁的声音。 果然老者也没有经得住这一顿金钱的炮轰,微顿了一下就重新挡住了嘴,接着便有一声听着又娇柔,又带着几分媚意的声音从台上传出。 “诸位贵客,晚娘这厢有礼了。” 这声音一落,整个大厅之内顷刻间沸腾,欢呼声如海潮一般一声盖过一声。 一群人原地化为了猴子,呼呼哈哈地直敲胸脯子。 “公主?” 脚步不由自主站定的甘琼英,被满月推了两下,才继续朝上走。 一直等到进入了包房之中,甘琼英还在惊叹大堂之中的表演。 还有甘离这个本应该在剧情之中是最单纯,年纪最小,因为小奶狗本狗而上位的男主角之一,他这个时候按照剧情来说,应该在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温雪玲,先叫姐姐叫上两年,在温雪玲某次被钟离正真伤了心,然后再趁虚而入。 他怎么在这儿如此胡混,还知道什么秋月楼里的晚娘? “陈瓦就在门口,公主在这里稍加等候,驸马此刻就在后院,小二已经去通知了,想必驸马也很快会过来,奴婢这就去马车当中取参汤!” 满月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翻倍的月钱。 甘琼英点了点头,满月几乎是从屋子里面冲出去的,长了飞毛腿一样。 包房的门关上,甘琼英本来应该思考一会儿怎么哄财神爷,但是她的心思不受控制地想到方才台上的那位老者。 甘琼英并不震惊这个老者的能耐,她来自网络爆炸的二十一世纪,见过非常多的满级人类。 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古代见到这种能人,果然无论古代和现代,都是高手在民间。 而这个老者不仅能学动物的叫声,竟然还能学人…… 甘琼英在座位上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到门口,陈瓦正站在门口,看到甘琼英一出来,立刻躬身拱手。 甘琼英对着陈瓦勾了勾手指,陈瓦跟着甘琼英进屋。 门一关上甘琼英就小声说道:“派一个侍卫,拿上一些银钱,客客气气地在表演结束之后,接触一下台上表演口技的那位老者,把他的背景全部打听清楚。” 陈瓦并不明白甘琼英为什么会对一个糟老头子感兴趣,刚才在上楼的时候,陈瓦跟在甘琼英的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个老者的表演。 但是像这种口技并不怎么稀奇,有很多来殷都的表演戏班子里都有人会学动物的叫声。 那些还都是一些俊俏的公子,有一些是被专门培养的,培养出这种能耐自然也是用来床上助兴。 陈瓦还以为甘琼英又要收集后院的公子,可是想到台上的那张抽巴巴的老脸,眼皮都跳了一下。 不过陈瓦并不会质疑任何甘琼英的决定,立刻便点头,出去吩咐了。 擅长模仿动物的叫声当然不稀奇,但是能够模仿特定的人的声音,若是任何人都能模仿,那可是有巨大的用处。 甘琼英正坐在桌子边上沉思的时候,满月飞快拎着食盒回来,进屋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给甘琼倒茶喝。 “公主,刚才我在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去给驸马传话的小二,驸马说了还在处理账册,让公主稍加等候,驸马处理完了就会过来。” 甘琼英“嗯?”了一声,回神之后端起茶盏喝水,说道:“好。” 不过等到甘琼英快把一个茶壶喝干了,甘琼英的屁股都坐麻了,肚子都撑了,骊骅还是没有过来。 满月提议甘琼英直接去找驸马,甘琼英却摇了摇头对他说:“无论任何人在做工作的时候,都不能上前去打扰。” 尤其驸马的工作那可是跟现代霸道总裁一样,动动手指就是“上亿”,甘琼英再怎么没有眼色,也不会在骊·霸道总裁·骅“开会”的时候,跑去找他说一些有的没的。 不急,等着吧。 大厅之中的表演已经结束了,眼看着酉时已过,有很多人朝着凤凰楼的外头走去,喧闹散场,住宿的客人大部分都回到了楼上。 这个时候了骊骅竟然还没来! 第94章 不敢也得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也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面活动,伸手“啪啪啪”拍着自己发麻的屁股。 但她心中倒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她一直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想剧情,想后院的那些人到底怎么办,还想那位台上表演的老者。 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甘琼英停在了门口的地方,想问一问陈瓦派去的侍卫有没有顺利接触到那位擅长口技的老者。 但是房门一打开,甘琼英就听到了一句:“陛下中毒,太医院的那些废物竟然束手无策?传本王的命令,令薛神医连夜进宫去。” 因为“陛下”这两个字,甘琼英几乎立刻耳朵竖了起来。 她迅速拉开门,正好看到一行人下了二楼,朝着一楼大堂的方向拐去。 而在这包房之外的长廊上,灯火明亮,甘琼英一眼就看出走在一行人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形高大,身上穿着玄色锦袍,走动之间亦是暗纹浮动,头上更是束了镂金冠,而且在走动时,腿脚一瘸一拐…… 甘琼英第一反应是骊骅。 但很快她就根据这人转弯的一个侧脸,认出来这人竟是摄政王司马瑞! 联想到刚才自己听到的那句话,“陛下中毒”,甘琼英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正所谓关心则乱。 而甘琼英如今又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将手伸到宫中,寇凝安那个老妖婆十分有能耐,把皇宫把持得如同铁桶。 不能随时了解皇宫当中发生的事情,甘琼英本就十分担心甘霖,尤其是在她把摄政王射成了瘸腿之后,甘琼英实在担心那个老妖婆因为她在宫外对她没有办法,就发疯把火撒在甘霖的身上! 惠安大长公主还在皓月山庄,找她那边也来不及。 如果甘霖真的中了毒,那她必须设法进宫! 甘琼英追在摄政王身后,但是等她下楼的时候摄政王已经出了门口。 大厅之中还有很多人没有离开,甘琼英总不能对着摄政王的背影大吼大叫,因此只好提起裙摆,朝着摄政王那边追过去。 满月很快跟在甘琼英的身后叫道:“公主要去哪里,驸马应该很快就来了……” 甘琼英回头站定片刻,快速交代满月:“你不用跟着我,让陈瓦跟着就行,你在房中等着驸马,驸马来了之后让他先喝参汤,稍等我片刻!” 甘琼英说完继续追过去,陈瓦带着侍卫们跟着甘琼英的身后,一起从凤凰楼中出去。 甘琼英从凤凰楼的门口出去,以为司马瑞会上马车,但是却见到司马瑞带着几个侍卫,并没有在凤凰楼门口上车。 而是这眨眼的工夫,已经脚步飞快地走到了一个成衣铺子前面,甘琼英提着裙子继续跑,真的是丝毫也顾不上礼仪了,“陛下中毒”这四个字,是真的让甘琼英心神大乱。 而且她一边追一边纳闷,司马瑞这孙子,昨天才被她射成了一个瘸腿,怎么这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修炼了凌波微步,走得这么快!锦袍闪过一角,人便已经进了成衣铺子。 他的侍卫留在了门外,甘琼英已经追到了门口,陈瓦带人也都跟在她身后。 甘琼英直接冲入了成衣铺,可她身后紧跟着的陈瓦和一众侍卫,却被摄政王留在门口的侍卫给阻拦住了。 “公主!”陈瓦进不去,喊了一声甘琼英,甘琼英的眼睛追随着摄政王的身影,见着他直接进入了成衣铺子的后头,正在朝着楼上走。 听到这一声“公主”,摄政王站在楼梯之上转过头来,看向了甘琼英。 他居高临下,眉目锋冷,神情之中没有任何的惊讶,一双鹰目黑沉沉地锁着甘琼英,锐利逼人,压迫感十足。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了甘琼英一眼之后,便一撩衣袍,被这成衣铺子当中的掌柜和几个穿着看上去像是小厮的人,扶着继续朝楼上走去。 甘琼英被司马瑞这一眼定在原地,司马瑞的眼神之中,有警告有轻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 但那其中也有不着痕迹的引诱。 甘琼英站在成衣铺子的一楼,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转头和陈瓦说:“不用紧张,守在门口就好,我只是找摄政王说几句话,很快就出来。” 甘琼英从凤凰楼里跑出来的时候,发现摄政王没有上马车,而是穿过了街道,进入了街对面的成衣铺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切可能是一个局。 就算是甘霖中毒,摄政王司马瑞也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在外面提起这等,能够引动“朝野震荡”的大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因为知道她的软肋,引着她追在他的身后, 而司马瑞不愧手握重权已久,拿捏甘琼英,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一眼的轻蔑,显然就是在问:“你敢来吗?” 甘琼英当然敢。 不敢也得敢! 因为她此刻就像顾明和顾清那一对双生子一样,根本就赌不起。 她必须立刻知道甘霖的状况。 而且此刻街上摊贩的叫卖声不断,各家店铺廊下的灯笼汇聚成璀璨灯河,就算不是光天化日,来往人群依旧不少。 甘琼英不相信,在这么多人都看到她和摄政王一前一后进入了成衣铺子的前提下,司马瑞难不成还敢杀了她? 而她不仅仅有陈瓦,还有十七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卫,足以保证她的安全。 如果这些人也保证不了的话……那她至少是个贯穿全文,为男女主们相亲相爱做出巨大贡献的恶毒女配。 在剧情走到最后之前,她总不会轻易就狗带。 因此甘琼英继续提着裙子,“噔噔噔噔”踩着楼梯,追在司马瑞的身后,上了成衣铺子的二楼。 第95章 那天晚上,你没能顺利怀上我的孩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陈瓦心中非常着急,派了一个人先去凤凰楼之中通知驸马,又让那个侍卫回到公主府中去搬救兵。 陈瓦则是守在了成衣铺子的外面,寸步不离地和摄政王的人对峙。 说对峙就是对峙,陈瓦跟人家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仿佛在玩一个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木头人游戏。 端容公主的奴仆,都和他的主子一样,只有一根筋,还只有端容公主一个人能拨得动,骨子里就带着一点疯。 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连殷都之很多朝臣见了也要毕恭毕敬,毕竟宰相家仆七品官。 但是陈瓦只是个公主府的一等侍卫,却面对摄政王的贴身侍卫没有半点畏惧,甚至仗着自己个子比人家高一点,仰着头用鼻孔对着人家,鼻孔的热气都喷人家脸上,满脸桀骜,无论怎么样至少气势是很足的。 一个奴仆尚且这样,奴仆的主子自然也是气势十足。 甘琼英虽然心里面很虚,仔细算来,就算把算盘子打出火星子,甘琼英手中真的没有任何有力的势力,能够和摄政王,和摄政王身后的太后寇氏一族对抗。 她又何尝不知道剧情已经崩了,或许她这个恶毒女配的光环,也护不住她了。 可甘霖在宫中如同在狼窝虎穴,说不定此刻真的因为中毒正在承受折磨,因为受到端荣公主的影响,甘琼英甚至觉得甘霖很小,小的就像当初那个没有她庇护,就会轻易死去的孩子。 而且好好的甘霖如果突然中毒,绝对是因为宫中老妖婆发疯,而老妖婆发疯的原因,极大的可能是因为甘群英之前对着司马瑞射了一箭。 甘琼英又怎么能够退步? 她怎么敢退步? 上了二楼之后,甘琼英站摄政王司马瑞进入的屋子的门口,把手中提着的裙子狠狠地一甩,眯着一双凤眼,满脸的不好惹,推开门就往里进。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甘琼英脑子比眼珠子转得还快,推门的工夫就已经想出了掀翻棋盘,先暂时把对方给震慑住的办法。 只不过她一推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愣了一秒钟,立刻就想转头往外跑。 司马瑞就面对着门,衣襟大敞四开,腰带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四肢非常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他双腿分开,而之前跟着他上楼的几个小厮,还有一个老掌柜,正跪在他的脚边,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头的,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 在甘琼英的这个视角,只能看到跪在最中间的那个人,脑袋正好把司马瑞不可言说的地方给挡住了。 这画面实在过于辣眼睛! 甘琼英好像让人家往眼睛里挤了芥末,当场就被辣得差点瞎了。 但是甘琼英朝后退了半步想要关门的时候,又朝着摄政王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发现伏在摄政王双膝之间的,是这成衣铺子的那个老掌柜。 WOC! 司马瑞的癖好这么特殊吗! 甘琼英本能的非礼勿视,立刻退出门去,“嘭”地一声把门拍上。 不过关门的巨大响动,倒是让甘琼英很快想通,她又重新拉开了门,朝着摄政王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变态。 在司马瑞的腿间忙活得不亦乐乎的确实是老掌柜,但他并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正在给司马瑞的腿上系绑带。 司马瑞外边的中裤已经脱了,只穿着一条亵裤,白皙修长的左腿上面,缠着一圈突兀的白色巾布,很显然那里就是被甘琼英射伤的地方。 而老掌柜在司马瑞的腿上,一圈一圈缠的是黑色的宽布条,像绑螃蟹一样,也不知道干什么。 “你看够了没有?” 司马瑞突然间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非常沉,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些嘲讽。 甘琼英就非常讨厌他这种语气,视线从他的腿上挪到他脸上,对上他的眼睛,果然发现他眼中还是那种鄙夷,那种目中无人。 甘琼英这个人向来对着自己人如春风一样温柔,对人“敌人”就像寒冬一样凛冽。 因此她也直接嘲讽回去,视线故意从司马瑞的腿上绕到他不可言说的地方看了一眼,而后又重新对上司马瑞的眼睛说:“你不就是脱给我看的吗?” “瑞王半夜三更不睡觉,专门跑到凤凰楼去蹲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我引诱到这里,就为了给我看这个?” 甘琼英说这话,甚至不是为了激怒摄政王,而是在试探司马瑞,看他的反应来判断他刚才说“陛下中毒”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皇帝中毒是真的,至少司马瑞将她引到这里,肯定是有别的目的,不是为了跟她打嘴仗的。 而且甘琼英身为阴阳人本人,玩嘴炮就没输过别人:“就那么一大点,早就看完了,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没有男人能够承受得住被女人用这种语气,说那块小。 果然司马瑞面色立刻阴沉下来,一脚踹开他对面为他绑了半天绷带的老掌柜,猛地朝了甘琼英走了几步,伸手要去掐甘琼英的脖子,但是又很停在了甘琼英的面前,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力度非常大。 司马瑞看着甘琼英说:“你如果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那么现在你成功了!” 这台词听得甘琼英牙根一酸。 这本书出版的时间应该是有点早的,那个时候“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可能还没有变成一个普及网络的梗,应该还是一个比较苏的设定。 摄政王司马瑞长得也确实是非常的符合古早霸道王爷,剑眉鹰目气势如虹,薄唇微微一张,眼睛都是标准的三分凉薄四分讥诮和五分漫不经心。 但是甘琼英根本没有心情陪他对台词,这部分台词也不应该是属于男主角之一和恶毒女配的。 因此甘琼英双手抓住摄政王的手臂,手指毫不客气地抠入他的肉中,抬起一双只要微微眯起来就会显得格外凌厉的凤眸,对上司马瑞锋冷的双眼。 “陛下真的中毒了吗?” 甘琼英突然间转移了话题,就是要司马瑞猝不及防给出反应。 望进他的眼中就没有再挪开视线。 司马瑞的瞳孔没有任何的变化,他像是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他瞧不起的人轻易激怒,有些气急败坏地松开了甘琼英的脖子。 一甩衣袍,重新坐回了那个椅子上,自下而上看着甘琼英,眼中却满是俯视之意,像一头大象在俯视一只蝼蚁。 而他刚才踹走的老掌柜,立刻又重新爬回他的腿边,继续给他绑那些因为他乱动,已经松散掉的黑布。 其他的小厮也很快膝行过来,凑到了摄政王的身边,给他穿外裤和靴子。 甘琼英知道司马瑞就是蓄意折磨她,不会这么轻易给她回答。 甘琼英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办法,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跟司马瑞对峙着。 司马瑞不开口,甘琼英也不开口,她站在最劣势的位置,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保持最好的心态。 站了片刻之后司马瑞突然又冷笑了一声,斜睨着甘琼英说:“坠马摔坏了脑袋之后,你的胆子倒是一天胜过一天大。” 甘琼英脑子都不用过,直接无缝衔接道:“那怎么办呢,人总不能要一头没一头,一点大的地方都没有吧。” 甘琼英说完之后,又朝着司马瑞不可言说的地方看了一眼。 她当然不是好色! 她就是为了刺激司马瑞。 但是司马瑞这个摄政王显然也不是白当的。 甘群英方才那么突然的问他,他别说是表情连瞳孔的变化都没有,让人根本无法从他的神情和反应之中揣测出什么。 同样的激怒套路,第二遍显然就已经不奏效了,摄政王闻言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甚至慢悠悠地端起了他座位旁边的茶盏,吹开浮沫慢慢地喝了一口。 而后再看向甘琼英,神情便带着些许玩味:“你对我的怨念很大,那天晚上,你没能顺利怀上我的孩子,是不是格外的遗憾?” 甘琼英:“……啊?” 第96章 端容公主、司马瑞、那天晚上、孩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一头雾水,满脸迷茫。 这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端容公主、司马瑞、那天晚上、孩子? 甘琼英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司马瑞并没有继续再说,这个时候他的靴子裤子都穿好了,他重新站起来,尝试着走了两步,走到了甘琼英的面前。 甘琼英的眼睛看着司马瑞的腿,双眼有一些发直。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把司马瑞的腿给射伤了,追着司马瑞到这个成衣铺子来,司马瑞走得也是一瘸一拐。 但是他这几步走过来,竟然半点也看不出腿上有伤,脚步平稳得像个正常人! 原来那些腿上的绑带是做这个用的! 司马瑞走到甘琼英的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甘琼英说:“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 司马瑞说:“惠安大长公主全家上下几十口,可她的儿子做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礼部尚书。” “如果你是想要利用宗亲的话,那你也只是在病急乱投医,那些宗亲个个都人精一样,而且一群老东西又能活几年呢?” 他这话的意思虽然很隐晦,但是又很直白,劝甘琼英放弃反抗,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甘琼英听了这些话,心中只想骂人,她不挣扎,她放弃了反抗,那甘霖怎么办呢? 那个为了她日日饮毒酒的孩子,难道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皇宫,死在老妖婆的手里? 甘琼英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个王八蛋,也是欺负甘霖的人之一! 只要甘琼英把事情全部都弄清楚,然后她找到了能够顺利天高海阔的出路,老妖婆和小妖王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杀不了他们,甘琼英也有恶心死他们的办法。 但是甘琼英至少此时此刻,听到司马瑞这样说,总算明白司马瑞今天是来警告自己的。 甘琼英终于彻底确认,摄政王说“陛下中毒”这件事是假的! 很显然甘琼英在惠安大长公主寿宴上的表现,让司马瑞十分不喜。 甘琼英胆敢将他的腿射伤,司马瑞又震惊又愤怒,却也确确实实不能对甘琼英做什么,便只好用这种方式吓唬她。 甘琼英浑身一松,脚步都因为骤然间放松了身体,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看上去简直像是在害怕司马瑞。 司马瑞似乎是终于满意了甘琼英的反应,伸出手掐住了甘琼英的下巴,迫使甘琼英扬起了头,盯着甘琼英说:“不要再盯着温雪玲不放,荆西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惹。” 甘琼英被他捏下颌骨,不方便说话,但却非常执着地含糊说道:“怎么,你喜欢温雪玲?你要和荆西王勾搭在一起造反吗?” “温雪玲到底有什么好啊?她明显就是荆西王的一个鱼饵罢了,为什么你也是,金川的质子也是,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咬钩?还不都是贪图美色!” 甘琼英自然是在刺激司马瑞,她也必须刺激司马瑞。 她必须将所有的仇恨值都拉在自己的身上,让司马瑞觉得,她没有那么在乎甘霖的死活,只是纯粹地看不顺眼温雪玲,喜欢金川之子求而不得才会发疯,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这样才能确保甘霖暂时的安全。 而在原文之中,老妖婆寇凝安,不止一次给司马瑞灌输思想,大致的意思就是司马瑞才应该是正统,才应该做皇帝。 这世界上哪个男人没有一个皇帝梦? 经年日久的,连司马瑞自己都觉得,皇位就应该是他的,他应该名正言顺地来坐。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千万双眼睛盯着,只要他敢稍稍越权,就会被判定为狼子野心的佞臣,留下即便是死后也难以消弥的骂名。 就像皇亲们的特权让司马瑞厌恶一样,造反、名不正言不顺,正是司马瑞的死穴。 司马瑞果然再度被激怒,掐着甘琼英下颌的手,立刻向下一滑,狠狠掐住了甘琼英的脖子。 甘琼英几乎立刻就翻了白眼,双手狠狠地拍打着摄政王的手臂,却简直要被他掐着脖子给举起来。 就在甘琼英眼睛开始发花的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影卫发现甘琼英有生命危险,立刻现身。 很快唰唰唰唰,四柄长剑出鞘,一起朝着司马瑞的方向刺来。 他们可不管对面是不是权臣贵族,影卫就像是一把把没有灵魂的刀,会对准一切自己主人之外的人。 司马瑞迅速偏过身体躲过影卫刺来的一剑,微微挑了挑眉,神色显然是有些震惊,他没料到甘琼英竟然还有这一手。 他顺势将甘琼英给放开,飞快解下自己腰间的玉带当作软兵,和那几个影卫战在一处。 甘琼英扶着自己的脖子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朝着门口爬。 人在缺氧的时候大脑会切断身体所有的供应,四肢将无法由自己控制,变得绵软无力无法站起。 甘琼英双眼流着泪,却只是生理性的眼泪,跟害怕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朝门口爬也是因为要尽快脱离战斗圈,免得被殃及池鱼。 她甚至还趁机查了一下落下来的影卫人数,很好只有四个人,暴露的不是很多,幸好不是十七个全部都下来。 司马瑞从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妖婆精心培养,堪称文武双全,更有帝王之才,只可惜杂种就是个杂种! 甘琼英对她的影卫还是有一些信心的,毕竟这些人光是神出鬼没这一样能力,就已经是常人所不能。 甘琼英爬到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司马瑞竟然和几个人周旋,竟然未处下风。 而且很快外面听到了打斗的声音,门口冲进来了一群人,全部都是司马瑞的侍卫。 战局顷刻之间被扭转,甘琼英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贴着墙边走一边把自己朝着角落里面塞,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边心急如焚,挪到窗户边上之后,把窗户推开。 朝着楼下喊:“陈瓦救命!” 而与此同时,甘琼英的脖子上也被架上了长刀,甘琼英立刻僵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锋利的刀刃,激起了她脖子上层层叠叠的小疙瘩。 她慢慢地回过头,就看到了摄政王手持刀刃,用一种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会真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吧?” 司马瑞慢悠悠地说。 这个时候陈瓦已经带人冲上来了,只不过司马瑞的人更多,这个成衣铺子显然是司马瑞的一个窝点,屋子里面黑压压的侍卫,看上去全都是好手,陈瓦都被隔绝在了屋子的外头。 而他冲进来看到甘琼英脖子上被架着刀,立刻就不敢硬闯。 焦急喊道:“公主!” 司马瑞饶有兴致地看着满眼焦急的甘琼英,顺着甘琼英的视线,看向了被数把长刀压着的四个影卫。 他们已经被压得跪在了地上,有人脖子上已经见了血痕。 他们个个都蒙着面垂着头,身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即将要丢掉性命的根本不是他们。 甘琼英心痛到都要滴血了,她一共就那么几个人! 她看向了司马瑞,终于把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就楚楚可怜地流下眼泪,语调满含哀求:“瑞王殿下,你放了他们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会乱来了。” 甘琼英故意在瑞王后面加了殿下两个字,这两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对一个王爷能够说的,需的是皇子出生的王爷才可以。 司马瑞闻眼眼睛微微一眯,然后竟是笑出了声。 他当然没有怀疑甘琼英知道他的秘密,他只当甘琼英这是在极尽所能的奉承他。 但是司马瑞得承认,他轻易的被甘琼英愉悦到了。 而甘琼英正在心里骂去你妈的,出了这个屋子,老娘肯定想办法把你搞臭! 司马瑞十分满意甘琼英的反应,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心软之人,他以为端容公主是一个人他拿捏的人,但是捏着捏着竟然被扎了手,那他肯定要将那根刺给挑出来。 因此司马瑞看着那四个影卫,问甘琼英:“就是他们给你的勇气,让你胡作非为吗?他们确实有一点本事……费心培养了不少时间吧?” 甘琼英心说你知道个屁,明明是梁静茹给我的勇气! 但是面对着司马瑞,甘琼英泪如雨下,疯狂地摇头,简直是苦情戏女主上身,嘴唇微微颤抖:“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她装着自己站不住,顺势蹲下,在地上用两只脚悄悄地挪动。 因为有裙子的遮挡,看上去像是跪着膝行。 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满心桀骜之人,是绝对不会对一个跪地翻滚,泪流满面,在他看来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生起什么戒备的心理的。 因此甘琼英顺利地挪到了司马瑞的脚边上,并且抱住了司马瑞的大腿。 “饶过他们吧……” 司马瑞当然不可能饶过,居高临下看着甘琼英,把手中的刀回手递给了侍卫,宽大的手掌按在甘琼英的脑袋上,像拍一条狗一样,说:“本王今天给你长个教训。” “羽翼并未丰满之时,不要想着腾天而飞,就算你羽翼丰满,本王也能一箭给你射下来。” 甘琼英心里把他祖宗已经骂穿刺了。 但脸上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断地摇头,伸手在自己脸上抹眼泪,泣不成声。 这种场面实在是卑微啊,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陈瓦的眼睛都红了,公主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士可忍孰不可忍,他马上就要杀进去拼个你死我活。 摄政王这个时候下令:“砍下他们的脑袋,让端容公主带回去。” 而甘琼英这个时候仿佛绝望一样,跌坐在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像是不要去看,不敢去看。 但其实她趁机把自己头顶上的簪子拔下来。 是最长,最锋利的那一根。 而后朝着毫无防备的摄政王一扑,站起来抵住他的脖子是来不及了,但是男人这个东西,命根子又不止一个脖子。 甘琼英直接将那根簪子抵在了摄政王第二个命根子上,然后语气陡然一变,凶狠道:“把他们都给放了!” “今天我也给瑞王长一个教训,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立刻马上放人,否则你下半辈子只能当太监!” 第97章 竟然是骊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司马瑞感觉到自己胯间被抵上了尖锐之物,甘琼英还为了固定司马瑞免得被他踹了,抱住了他受伤的那条腿,手指非常不客气地压入伤口之中。 他腿上的绑带就算能让他站起来看上去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可受伤就是受伤了,用力去抠也是会出血的。 司马瑞疼得“嘶”了一声。 他愤怒地低下头看向甘琼英,伸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简直想要把甘琼英的脑壳直接捏碎。 但是他要命的地方在人家的掌控之下,司马瑞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司马瑞还真的不能将甘琼英如何,因为甘琼英是宫中那个傀儡皇帝唯一的牵绊。 那小皇帝为了她连毒都能当成水喝,只要甘琼英出了事情,那个皇帝就算翻不起什么浪,也一定会鱼死网破。 太后寇家的势力再怎么强悍,摄政王手中有再多的权柄,他们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无后,宗室之中的人并不好掌控,他们手中必须要有一个听话的任由摆布的傀儡,才能够慢慢地筹谋其他。 甘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软弱无能,他唯一一块与自己性命相连的铠甲,那下面遮挡住的就是甘琼英的性命。 而甘琼英又何尝不是一样? 她现在唯一的一块逆鳞也是甘霖,为了甘霖才会毫不犹豫踩中摄政王的陷阱,才会像现在这样,像曾经的端容公主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而甘琼英并不仅仅是被端容公主所影响。 她上一次进宫,险些被那老妖婆给唬住,至少那一碗险些喝进去的益补汤,是甘霖为她饮下的毒。 甘琼英活了两辈子,还没有人为她饮过毒。 甘霖在她面前毒发,浑身颤抖冷汗涔涔勒令她无召不得入宫,为了保护她的性命,连见也不肯见她的维护之情,就是甘琼英会答应端容公主一定会保护甘霖的原因。 宫里宫外,分明只见过一面的两个人,分明只是半路凑到一起的“姐弟”。 此刻却好似被无形的线牵住,拉着这条无形的线,摸索着艰难的行路,却无论走向哪个方向,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司马瑞身边的侍卫见状持刀要上来帮忙,司马瑞立刻抬起了手,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 因为甘琼英用的力真的不含糊,司马瑞已经感觉到了疼痛,他一点也不怀疑,甘琼英是真的敢捅进去。 就像她那天晚上披着一身烈烈火光,朝着他射箭一样的无畏无惧。 只不过甘琼英的办法避免太过卑鄙,这场中所有的人都是男人,见摄政王被抵住了命根子,俱是胯下一凉。 这好歹是个公主,怎会如此! 司马瑞阻止自己的人动作,陈瓦虽然也被甘琼英给镇住了,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不用再投鼠忌器,立刻带着人冲进了屋子里。 但是司马瑞的手下不敢动端容公主,却不可能连陈瓦也不敢动,陈瓦很快被人给围住,毕竟他带的人也很有限。 还被他派出去了两个搬救兵,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是很难把人集结过来的。 “公主……”陈瓦看向甘琼英,他无法救她,要让她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陈瓦恨不得自刎谢罪。 甘琼英却根本不在意,别管是什么样的办法,只要好用就是最好的办法。 而司马瑞这个时候,被人拿捏住了命门,竟然心态还很稳,至少语气中半点听不到被威胁的焦灼。 他指着陈瓦,又指了指那四个影卫,问甘琼英:“这两边你可以选,你要救谁。” “只能救一个。”摄政王的语气暗带引诱。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一个非常常见的语言陷阱。 就像二十一世纪比较常见的那种促销手段,在人们面临选择的时候,他并不会问你是要这个还是不要这个,而是会问你是要这一个还是要那一个。 如果甘琼英真的是一个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她真的是端容公主的话,可能会顺着摄政王的话被误导,进入一种自己别无选择的误区。 然后真的会做出取舍。 但是甘琼英并不会,她好歹是一个经历过网络信息大爆炸的人。 就摄政王这点伎俩,还想骗她? 甘琼英在司马瑞的锦袍之下,用簪子也点了点司马瑞的两个东西。 “要不然瑞王也来选一选吧,这两个子孙袋,你要留哪一个。另一个我帮你取出来。” 开玩笑,甘琼英生病之后躺在床上刷视频,看的最多的就是修马蹄子,洗地毯,还有阉割猪的技巧。 人跟猪应该也差不多吧,毕竟人更容易一些,因为人的东西都长在体外。 皮切开然后一挤就行了吧。 虽然甘琼英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司马瑞已经感受到了她满满的恶意。 他听了甘琼英的问题之后,额头上和手上的青筋都忍不住鼓起。 “快点选啊,你先做选择,然后我再来选择到底让谁活着。” 甘琼英并没有什么少女羞涩,也没有这个封建社会给女子身上套上的枷锁,她对男子的生殖系统并不避讳。 尤其是在她根本没有把摄政王没有当成一个男人的状况下。 司马瑞紧紧地攥住拳头,恶狠狠地盯着甘琼英,甘琼英也仰起了头,恶意满满的看着他。 而且甘琼英知道再这样继续对峙下去,只要她松手又会占劣势,她已经在心中酝酿,要怎么揭穿一些司马瑞的秘密,让他轻举妄动。 直到后续的剧情发展,算是甘琼英一张最大的底牌,也算是她穿越过来之后唯一的金手指。 但如今剧情早已经变化,这个金手指的作用越来越小。 甘琼英本来想要留到最后,一击绝杀,但是如今看来必须要用了。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舍命保护他的人,这样毫无意义的为她死去。 就在甘琼英要张口的时候,突然间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非常的重,而且非常的密集,还有什么乒乒乓乓的声音碰在楼梯之上,听上去简直像是军队。 所有人的动作都暂且停住看向了门口,很快一群蒙着面的人冲了进来,个个肌肉虬结强壮无比。 这群人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刀枪棍棒不一而足,冲进了屋子里面之后,迅速将所有人都围在了中间。 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很快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将整间屋子装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来了之后并没有动手,只是以体型还有人数的优势,把所有人都挤压起来。 甘琼英的视角因为跪坐在地上比较靠下,能够清晰地看到这群人穿着的草编鞋,还有他们没来得及换掉的麻布裤子。 这些人……好像是码头上的脚夫? 因为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路,司马瑞紧紧地皱起了眉,而甘琼英一看到他皱眉,心便狠狠地放下了! 别管是谁集结了这么多的脚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些人只要不是摄政王的人,是谁的都无所谓! 甘琼英顿时喜形于色,和陈瓦迅速对视了一眼,主仆二人隔空用眼神交换信息。 甘琼英发现,竟然连陈瓦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哪来的。 不过很快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因为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快让出了一条细窄的通道。 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正从二楼上来。 来人穿过那条细窄的通道,尽可能地保持着平稳,却还是有一些因为急促而高低不一的脚步声落在地上。 等到这个人终于一瘸一拐地显现身形,站在一群虬结的肌肉壮汉之中,被衬托得像一只落入兽群的白鹤。 他视线焦急地寻找,很快穿越人群,和甘琼英对上了视线。 甘琼英惊讶地张大了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气势汹汹的来人——竟然是骊骅! 第98章 夫君!救命啊夫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在看清了来人的那一刻,司马瑞也震惊到无法言语。 在整个皇城之中,就没有一个皇亲贵族能够看得起甘琼英的这个驸马。 而骊骅也一直都很低调,从来不对任何皇亲贵族阿谀奉承,甚至就连生意上也避免与他们竞争。 如果不是甘琼英带着他去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世家之中就连认识骊骅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而此时此刻这个从未被人看得起的驸马,带着一群人冲进屋子,竟然是直面和摄政王的人对上。 而且显然骊骅走的是人海战术,这些人全部都挤进屋子里后,就算摄政王司马瑞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也根本抬不起手臂挥不开刀。 骊骅此时看着甘琼英,看着她跪坐在摄政王的脚边上,还抱着摄政王的一条大腿,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这时候楼梯上再度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很快一声凄厉的嚎叫划破了对峙的危险气氛。 满月的声音从人群的后面传来:“公主!公主你怎么样了!” 满月的个子实在是太小了,被这些人挡住了视线,这些人会给骊骅让路,又不会给满月让路,因此满月根本就挤不过来。 而甘琼英却因为听到满月的声音骤然间回神。 知道大势已定,甘琼英悄悄地把抵着司马瑞不可言说之处的簪子收回袖口。 松开了司马瑞大腿之后看向了骊骅,那瞬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比川剧变脸还要快,一开腔音调凄厉:“夫君!救命啊夫君!” 甘琼英朝着骊骅的方向伸手,哭喊道:“瑞王要打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司马瑞直接被气笑了。 骊骅也正好拨过人群走过来,甘琼英从地上起身,双腿因为在地上蹲坐太久,已经麻了,朝着骊骅扑去的姿势就仿佛是跌跌撞撞,迫不及待。 仿佛刚才威胁当朝摄政王,要把他的命根子给破坏,还在思考把他子孙袋之中哪一袋给挤出来一个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甘琼英很快扑入了骊骅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骊骅,声泪俱下地说:“我本来好好地在凤凰楼当中等你,你一直也不来,我就着急出去看。” “结果我看到‘你’一瘸一拐地出门,我以为你又跑了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原谅我!” “我就追着你出来,一直追到了成衣铺子里头,我才发现‘你’不是你,而是瑞王。” “我忘了他的腿受伤,结果我要走的时候瑞王就开始发难,因为我寿宴上不小心将他腿射伤的事情,突然间发脾气,还要打杀了我要把我的脑袋捏碎!” 这一番话简直是扭曲黑白胡编乱造,但架不住就是有人相信。 刚才骊骅进门的时候,确实看到摄政王拍手作势要去掐甘琼英的脑袋,神色极其的凶狠,杀气四溢。 而甘琼英蹲跪在地上的那个姿势,确实比较方便摄政王对她的脑袋下手。 只不过骊骅看到的只是片面,摄政王宽大的锦袍之下,甘琼英作恶的簪子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而甘琼英之所以敢信口胡说,就是因为摄政王绝对不会和骊骅去解释。 他那么高傲,他自己的命根子被一个女人给拿捏住,这实在让他羞于启齿,他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男人嘛,脸皮永远是最重要的。 司马瑞今天堪称阴沟里头翻船。 说不定出了这个屋子后,摄政王司马瑞就会把见证了他被一个女人威胁到束手无策的贴身侍卫们,全部都给杀了。 骊骅原本就情绪极差,哪怕不提先前跟甘琼英闹别扭的事情,他听闻陈瓦派去的人说甘琼英竟然是跟着摄政王跑了,还要让人回公主府去搬救兵,心中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连血液都无法流动一般。 摄政王的危险程度,让骊骅十分忌讳,因此他迅速召集了自己散落在这殷都当中的一些人手,因为有他们特殊的召集方式,远远比甘琼英的人回去搬救兵要容易得多。 这些人平时散落在各个码头,或者是那种做苦力的地方,但其实是因为用这样的工作才能够掩盖他们身上和练武的人一样强壮的身体。 骊骅原本是打算将来假死脱身的时候,才会动用的这些人,但今天太过紧急,这才不得不提前动用。 幸好甘琼英没事。 骊骅紧紧箍着她的腰身,感觉到甘琼英哭得浑身颤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双臂紧紧地缠着他,简直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骊骅托抱着她,越过甘琼因看向了摄政王。 两个人视线相对,司马瑞满脸阴鸷,却当真没有开口解释,他根本不屑于解释,他根本半点看不起骊骅。 司马瑞甚至觉得,就算甘琼英实在可恨可杀,她至少是一个公主,他们之间博弈的对象再怎么是傀儡,也是一位皇帝,而这位驸马又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贱商而已。 而这正中甘琼英的下怀。 甘琼英紧紧地抱着骊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也是干净的皂角味道,让甘琼英十分安心。 而且甘琼英到这会儿其实才发现,她也不是一点都不怕,她的腿有点发软。 蹲坐在地上酸麻也已经缓解了,但是她的腿就是有一些发软,用不上力气只能挂在骊骅的身上。 哼哼唧唧地假哭,干打雷不下雨。 两个人身上的气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样了。 也许是因为同吃同住,平时更同进同出,透着一点干净清爽的甜味。 骊骅护着甘琼英,盘账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宽袍,抬起手宽大的袖子垂落,几乎把甘琼英整个盖在怀中。 他跟摄政王对视,眼神不闪不避,眼中不卑不亢,也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只是从眼底透出了一些幽暗,像沉寂的火山,又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却莫名有一种王不见王的即视感。 然而骊骅却只是一个商人。 司马瑞见状眉头越皱越紧,在他看来骊骅应该对他毕恭毕敬。 但他始终什么都没有说,微微扬着下巴姿态非常高傲。 而骊骅也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人不会畏惧手握权柄的人,骊骅对这些所谓的权贵向来敬而远之,却从来都没有过害怕。 而且骊骅的身份好歹是驸马,原本驸马见到王爷确实也要行礼,但摄政王偏偏是个异姓王,即便权柄在握,也不比真正的皇子封王尊贵。 而且真正的公主还在这里呢,公主就在骊骅的怀中,真的要追究,司马瑞也占不到便宜。 骊骅和司马瑞对视片刻之后,低下头看向甘琼英,把她埋在自己怀中的脸托起来,给她理了理头发,又擦下了她脸上已经干涸的眼泪。 之后骊骅牵着甘琼英,一句话都没说,慢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 司马瑞心中极其的憋闷,他这一辈子在朝堂之中呼风唤雨,在私底下所有人也是对他毕恭毕敬。 他根本就没有面对过这种,说不出原由又动不了手局面。 他的人依旧在等待他的指令,但是司马瑞却并不敢真的让他的人出手伤人。 他也已经在这群人进屋之后,就很快看出,这些冲进屋子里面的人,都是一些平民百姓。 他是摄政王,手中握着能搅弄整个朝堂的利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但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他今天真的让人在这里斩杀平民,这把双刃剑很快就会伤到他自己。 朝堂之中虽然寇家势力庞大,他手中的人也遍布朝野,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永远忠于皇帝忠于朝廷,自诩轻贵清高,不与任何人为类。 这些人是最难缠的,大多是言官,甚至是史官,手中的笔口中的唾沫便是利刃,也能轻而易举站在制高点,伤到所有胆敢触犯底线之人。 因此摄政王只能憋闷地看着甘琼英被她那个驸马给带走。 今天他不光没有威胁到甘琼英,甚至还被她反威胁了一把。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 不过司马瑞并不着急,很快便是中秋宴饮,他就不信端容公主不进宫。 到了宫中就是进入他的囚笼,到时候甘霖就在甘琼英的面前,司马瑞有的是办法让她俯首认输。 司马瑞走到了窗户边上推开窗户,自上而下地看去。 正看到甘琼英和她的驸马出了门口。 而在屋子里面紧紧抱着甘琼英的驸马,一出门口便甩开了甘琼英的手,一瘸一拐地径自走在前面。 而甘琼英小跑着跟在身后,两次尝试去抓驸马的手,竟然都被躲开了。 而甘琼英还带着讨好的笑,狗腿似的跟在驸马的身后。 司马瑞眯了一下眼睛。 想到甘琼英刚才对他与对驸马截然不同的态度,胸腔之中燃起难言的怒火。 对一个贱商如此卑躬屈膝,皇族的威仪何在! 然而甘琼英根本不在乎什么皇族威仪,她只知道她的财神爷脚踏七彩祥云,带着“天兵天将”来救她了! 骊骅率先上了马车,甘琼英假哭得眼睛通红,被满月扶着也上马车。 但是主仆二人在马车旁边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电流滋滋闪现,信号飞速交换完毕。 很快满月就退到一边,直接躲到了马车的后面,假装和惊魂未定的陈瓦去交代事情,甘琼英自己站在马车门口。 隔着车帘可怜兮兮地喊道:“夫君……我的腿好疼啊,腰也疼不敢弯腰,你能不能扶我一把啊?” 第99章 你真的……将我当成你的家人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外面装可怜,马车的车帘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甘琼英瘪了瘪嘴,倒是也没有执着,很快就自己爬进了马车,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坐在马车之中的骊骅,坐在了他的对面。 骊骅闭着眼睛,虽然他刚才将甘琼英救出来,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是他现在根本就不想面对甘琼英。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甘琼英。 他自己已经彻底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轻易,便能够被甘琼英牵动情绪。 他为了她的安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那些人在摄政王的面前露面之后,即便是全部都带着遮面巾,也已经不能在殷都继续留下去了。 在进入成衣铺子之前,骊骅早就已经吩咐好,等到事情结束便让他们自行先回到金川那边,先协助金川那边的人撤离。 那些人是骊骅培养多年,能够抽调出来最多的好手,原本的作用就是隐藏在殷都,以防骊骅假死之时,辅助他远走天涯。 而如今…… 骊骅闭着眼睛,眼睫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事到如今,他半点没有怪罪甘琼英乱跑,没有怪罪甘琼英不顾危险,就跟摄政王走的事情。 他只是在怪自己,他怪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意动神摇,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能为一个人而断自己的后路。 哪怕他根本不相信甘琼英说的,她是认错了人,才跟着摄政王进了成衣铺子。 骊骅根本无法怪她,他现在无比迫切地想要拥抱甘琼英,感受她的存在和安全。 他身体的肌肤,因为压抑这种迫切的渴望,起了一层一层细小的疙瘩。 但是骊骅并没有动,他不允许自己动,他的心已经不听话,至少他的身体还能由自己操控,不会表现得太过卑微急切。 至少在他没有搞清楚甘琼英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之前,骊骅不想让自己陷入一种低贱渴求,还求而不得的窘迫之中。 他能够感觉到甘琼英的视线,一直都在他的身上缠绕,一圈接一圈,像是蚕丝一般,很快便要将他缠绕成茧。 骊骅动不得挣不脱,甚至从头到脚都是心甘情愿。 外面的满月已经把事情全部都交代好了,甚至还顺带着劝说了陈瓦,别老是急着自刎谢罪,活着对公主的用处才最大。 这当然也是甘琼英灌输给满月的,这些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忠仆,好用是好用,就是动不动要为主而死。 甘琼英告诉满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灵魂都不会留下,想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化为乌有。 就像真的端容公主,除了甘琼英,甚至没有人会再记得她。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这些都是凝聚了上下五千年的真理,陈瓦一听便茅塞顿开,立刻就不想着去甘琼英的面前寻死,而是迅速去骑马,先行一步回去拦截救兵。 因为陈瓦调来的救兵,是端容公主交代过,绝对不能暴露在人前的人。 方才事出紧急,陈瓦不得不调用那批人,如今公主平安无恙,陈瓦必须在那些人汇聚到一起进入街道之前将他们拦住。 陈瓦纵马而去,马车也缓缓前行。 这马车是骊骅的马车,去往的方向也不是公主府而是驸马府。 马车外面虽然侍从不多,但是此时此刻骊骅的那些脚夫,正隐匿在人群之中,接力一般遥的护送着马车朝着驸马府的方向走。 而马车之中的两个人,从开始到现在只有甘琼英一个人在说话。 “夫君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已经把顾明和顾清打发走了。” “并没有跟他们如何,只是他们家中亲人有难,驸马掌管公主府之后,他们不能随意动用银钱,才一着急求到了我的头上。” 甘琼英说:“有满月作证,我跟他们共处一室,谈及的全是他们的家人,并没有看他们跳舞也没听他们弹琴。” “将他们打发走之后,我就立刻来追夫君,谁知道还认错人……” 骊骅听到这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甘琼英。 骊骅此时此刻的视线并不凌厉,但是却如同和摄政王对视的那时候一样,幽深如渊,仿佛看穿一切。 甘琼英的话音戛然而止。 在这样的视线之下,她没有办法再硬着头皮说谎。 甘琼英本来也不想说谎,只是有些事情,她真的不能告诉财神爷。 哪怕财神爷刚才救了她一命,甘琼英也必须保持清醒,她会想其他的办法来报答财神爷,却绝不能将甘霖和她之间的一些打算和布置,吐露给任何人听。 甘琼英咬了咬牙,看向骊骅,索性挑一些能说的话说,真假参半。 “好吧我说实话,我并不是认错了摄政王才跟在他的身后。”甘琼英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蹲在骊骅的膝盖边上,双手按在了骊骅的腿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眼神十分真挚。 她说:“是他诱骗我过去的,我当时正在包房中等你,你一直也不来,我就无聊将门打开朝外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我,他用‘陛下中毒生命垂危’诱骗我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了成衣铺子。” “你也知道,我根本进不去宫,宫中都被太后的势力把持,陛下的安危我完全无法探听。” 因为这一句话是真的,所以甘琼英的表情满是真切的无奈和担忧。 “陛下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如果他真的出事,我要怎么办呢?” “我到成衣铺子门口的时候已经知道上当了,但是我必须进去必须问清楚。” “可是摄政王将我引过去之后,就开始发难,因为他的腿被射伤的事情,对我各种威胁,他的人太多了我想跑也跑不出来了……” “幸好陛下不是真的中毒。” 甘琼英这一部分是说谎,所以她不敢抬头看骊骅的眼睛,就只好装作害怕,抱住了骊骅的腿,将头埋在骊骅的膝上。 甘琼英说了一大堆,骊骅依旧闭着眼睛,除了垂落在身侧,袍袖之中的手越攥越紧,才包扎好不再流血的手指,又因为他用力重新流出血并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但是骊骅此刻并不清醒,就连疼痛也不能让他清醒了。 他能看出甘琼英在说谎,骊骅见过那么多的人,除了关心则乱头脑发昏的时候,又怎么会轻易被这种言语伎俩欺骗。 他知道甘琼英在逃避一些事,并没有对自己完全说实话,但是骊骅一点也不想戳穿她,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对甘琼英有所隐瞒。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就连立场也并不相同。 如果他真的说出自己是钟离正真的哥哥,身上有金川皇室的血脉,同甘琼英成婚,也只是为了窃取她的势力网。 骊骅真的不敢想象甘琼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就算他说他并没有将真的势力网交出去,给钟离正真的是假的,甘琼英也绝不会再相信他。 在自己都绝对不能透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之下,他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意动神摇,就让甘琼英对他掏心掏肺呢? 骊骅抬了抬手指,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脸,但也仅仅只是抬了抬手指而已。 他心中无比的悲切,他连想要坦白都无从坦白,因为他连长相都不是真的。 这一切他要怎么跟甘琼英说? 又怎么要让甘琼英因为他的所谓的感情,相信他的立场,和他站在同一处呢? 在这种情况之下,骊骅又凭什么要求甘琼英对他坦白? 而甘琼英并不知道骊骅心中纠结成什么样子,她还在不厌其烦地哄财神爷。 “我从前做了很多糊涂事,后院的那些人……交给你实在是为难,这两天我会亲自全部都处理掉。” “之后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甘琼英真的非常需要骊骅每个月的二十万两。 如果能多点就更好了。 甘琼英抱着骊骅撒娇:“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除了陛下,也就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她之前说那么多话,骊骅都没有什么反应。 甘琼英说完这句话,骊骅才终于猛地睁开眼睛。 重新看向了甘琼英。 他从袖口之中伸出了手,抬起了甘琼英的脸。 甘琼英的下巴被慢慢抬起,摇晃的马车之中,两个人视线相对,一个是心虚躲闪,一个是温柔隐痛。 骊骅开口,向来清越的嗓音,竟然有一些暗哑:“你真的……将我当成你的家人吗?” 在他们之间隔了山海一般的前提之下。 第100章 他腿麻了,甘琼英却浑身舒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当然是!我们是夫妻啊。”甘琼英毫不犹豫地肯定。 金银财宝来我家,我跟财神是一家! 我爱财来财爱我,财神到我家里来! 骊骅的表情骤然一松。 甘琼英之前说了那么多的话,绞尽脑汁,缝缝补补,真真假假,骊骅都毫无触动。 但是这一句承认他们是家人,让骊骅无处安放的情感和他的卑微,仿佛都有了着陆点,也让他升起了无限的勇气。 对呀他们是夫妻。 他们至少是夫妻,有一纸婚约,将他们紧密连接。 只要他们不和离,就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因此骊骅慢慢地露出一点笑意,终于不再纠结那些暂时无法去解决的事情,忠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骊骅抬起手托住了甘琼英的双臂,拉着她起身,然后又抓着她的手臂,勾了一下她的腰身,让甘琼英直接面对面坐在了他的腿上。 甘琼英猝不及防,坐下之后如坐针毡,小声嘟囔了一声:“你的腿不能压吧?” 骊骅的双臂确实都环住了她的腰身,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眼中的温度却在逐渐上升。 低声说:“无碍的,你又不重。” 甘琼英其实挺重的,虽然没有具体称过,但是她每一顿都没少吃,比起穿越过来之后端容公主那单薄纤长的身板,甘琼英现在已经圆了不少了。 骊骅抱着甘琼英,慢慢收紧手臂,让甘琼英离他更近,甘琼英的双手无处安放,最后落在骊骅的肩膀上,瞪着眼睛跟他对视,却跌入他满眼的温柔。 甘琼英顿时有一点头晕目眩,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晕这没有减震的马车。 更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从刚才又发展到了现在。 她到底哪句话对准上了财神爷的肺管子,一下让他顺了气? “我还是下去吧,我怕把你坐坏了……” 骊骅突然间闷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甘琼英问:“你觉得我是豆腐做的吗?” 他就算身有残缺,也好歹是一个七尺有余的男子。 他的眼睛本来就漂亮,他和这本书的男主角长得一模一样,自然配置都是顶级的。 一双眼睛因为人皮面具稍稍改变了一点轮廓,却也是秋水盈盈明亮透彻。 这样脉脉含情地看人的时候,虽然脸皮没有变化,这双眼睛却像一对漩涡,简直能把人吸进去。 甘琼英的呼吸都凝滞了片刻,思绪短暂地被骊骅眼中的波动而冲散,盯着他,直到被他紧紧地拥入怀中,直到自己的脖子搭在了骊骅的肩膀上,甘琼英才回过神来。 继续想刚才那个问题……当然觉得财神爷是真金做的,但问题是金子就很软啊,一咬一个牙印。 这么想着她就伸手摸了一下骊骅的腿,是他那条有一些扭曲的左腿,甘琼英的脸就贴在骊骅的侧颈之上,小声问:“真没事吗?” 骊骅将头埋在甘琼英的肩膀处,微微躬起一点脊背,“嗯”了一声。 甘琼英就没有再动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两个人这样紧紧地拥抱,和彼此的身体相贴,谁也没有再说话。 骊骅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甘琼英是根本就不敢说什么。 她摸不透财神爷到底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差,不知道做哪件事戳了他的肺管子,让他突然生气跑了。 此刻又莫名其妙对上了他的肺管子,顺了气,又突然好了。 但这都不重要,只要财神爷好了就行。 至于财神爷把她当成抱枕抱,手臂越箍越紧,甘琼英也非常乐意。 尽情抱只要跟她回家就行。 就这么抱了好长一段时间,骊骅一直埋头,感受着怀中的充实。 他的那个只要与人亲密接触,就会无比舒服的毛病,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甘琼英不知道的时候,快感卑劣而无耻地传遍全身。 骊骅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做出多余的动作。 而就算他能控制行为,一些本能的身体反应也难以控制。 在甘琼英感觉到之前,骊骅骤然放松了手臂,掐着她的腰身,将她坐着的位置朝着膝盖的方向挪了挪,离开了大腿跟那个危险的区域,然后继续闷不吭声地抱紧她。 甘琼英突然间被调整了位置,还以为是骊骅的腿麻了,立刻挣扎着要下去。 “好了吧?是不是腿麻了,我还挺沉的吧。你的腿不能长时间受力,之前太医不是都说过了吗,你放我下去呀。” 关键是他们这个姿势也……不应该是成年人的姿势,抱小孩子才这么抱吧? 骊骅却抱着她没有松手,连头都没有抬,怕此时此刻抬头,就要泄露出他眼中的难以遮掩的丑陋欲望。 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意动神弛,而骊骅有一种刻在骨子里面的端持,哪怕他从小不像钟离正真一样生长在皇室,没有受过皇子的教育,却比钟离正真还要恪守,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哪怕他和甘琼英两个人是夫妻关系,哪怕他现在就在放纵自己沉溺情爱。 可是骊骅却觉得,在两个人还没有彻底互通心意之前,在甘琼英的面前暴露欲望,是一件卑鄙而猥琐的事情。 而比较离奇的地方就在这里,骊骅生长的环境,极容易产生阴暗的性情。 他也确实多愁多思,敏感脆弱自卑,甚至有一些极端,他的性格都是不健康的,但他的情感观念竟然是健康的。 他想象之中的感情,应该如暖泉一般静静地流淌,是温柔宁静令人舒适的。 是让人浸泡在其中之后,会觉得身心舒畅的。 因此甘琼英还没有明白骊骅的感情之前,就已经体会到了他给予的感情的妙处。 甘琼英被骊骅抱着,温暖又踏实,像泡在温泉里面一样,甚至让她昏昏欲睡。 一直等到马车停下了,甘琼英竟然小小地打了个盹,清醒之后揉了揉眼睛,骊骅才终于放松了一点手臂。 他腿麻了,甘琼英却浑身舒畅。 “到家了吗?”甘琼英带着一点鼻音问道。 骊骅“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满月过来敲门,甘琼英立刻从骊骅的腿上下来,顺势朝着马车门帘过去。 不过走了两步她又停住了,看向了骊骅,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懒散,笑着说:“你为什么不过来,是不是腿麻了?” “我就说了我不坐嘛……” 甘琼英折返回来,而后非常自然地去扶骊骅。 两个人抱了一路,虽然未曾剖析彼此的心理,也依旧没能逾越他们之间所隔的山海,没能坦诚相待。 但是他们的心却像是近了很多,连亲密起来也显得格外的自然。 甘琼英给骊骅敲了几下腿,骊骅忍了一下之后,就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然后躲开。 人在肢体麻木的时候本来就感觉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这个时候被敲打那滋味可想而知。 骊骅看向了甘琼英,甘琼英没能藏得住眼中的坏,她也没想藏。 骊骅看到她一副得逞的狡黠模样,也是忍俊不禁,没忍住笑了。 两个人到此刻总算是重归于好,骊骅放开了甘琼英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说:“敲吧。” 甘琼英这次却没有敲,而是抓住了骊骅的腿,慢慢地给他按揉舒缓,促进血液循环,让麻劲赶快过去。 满月等不及,在外面喊了一声:“公主?” 甘琼英这才扶着骊骅,两个人一起到了马车的门前。 甘琼英心里美滋滋的,总算是把财神爷给哄回家了。 而且她还非常机智,立刻见缝插针跟财神爷说要自己处理后院的那些公子们,财神爷也没有反对。 事情非常圆满。 但是在甘琼英掀开车帘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马车停着的地方根本不是公主府! 甘琼英哀嚎一样出声:“怎么会是这里,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骊骅已经率先被满月扶着下了马车,闻言转过头站在马车的下面看向她,声音里面带着一些笑意:“你我是夫妻,驸马府自然也是公主的家。” 第101章 何至于此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听到骊骅这么说,甘琼英站在马车之上,看到他眼中的笑意,知道他不是在生气,也不是闹着不跟自己回家,就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财神爷不闹脾气,甘琼英其实怎么都好的。 折腾了整整一天,甘琼英也确实不想再折腾了。 自从穿越过后,甘琼英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太过惊心动魄。 晚上洗漱过后,甘琼英和骊骅还没等睡下,满月就端来了参汤。 对着甘琼英挤眉弄眼,然后又对着骊骅说道:“这是公主命奴婢专门从公主府提过来的,炖了好几个时辰的补身汤,用的是百年老山参呢,驸马可千万要喝了,才不辜负公主一番殷殷关切之情。” 满月说着,将那碗重新热好的参汤,端到了骊骅的面前,一双眼睛紧盯着汤碗,看着骊骅喝下,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甘琼英扶住了额头,面上尽是哭笑不得。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在那种慌乱的状况之下,满月竟然还留着参汤。 果然大财迷的身边都是小财迷。 这份月钱满月是赚定了。 骊骅自然不会辜负甘琼英的好意,把参汤喝了个一干二净,满月才美滋滋地抱着汤碗走了。 月钱终于到手了! 喝完之后重新漱口,两个人躺在床上,骊骅面对甘琼英躺着,一条手臂搭在甘琼英的腰身上。 甘琼英其实有点不太适应两个人面对面。 但是她又不敢说话,毕竟财神爷才刚刚哄好,骊骅现在就算要求她劈叉,甘琼英也会咬着牙试一试。 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面对面。 甘琼英甚至没有问今天骊骅带去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温柔而善良的人,都站在彼此的底线之前,谁也没有尝试去试探彼此的底线,给彼此都留了足够的空间。 骊骅的视线并不凌厉,存在感却特别强,在甘琼英的脸上转来转去,甘琼英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么一张脸盯了半天,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被人盯着看,换成谁都会不好意思。 甘琼英和骊骅飞快对视了一眼,想了想索性向前凑了凑,埋在了骊骅的胸口,躲开了骊骅的视线。 殊不知她这番逃避的做法,像极了投怀送抱。 而骊骅显然就在等着甘琼英的投怀送抱,立刻收紧了手臂,将她亲亲热热地揉进了怀中。 被抱实之后,甘琼英一呼一吸之间,全部都是骊骅身上的味道。 很特别,混合了一些皂角的味道,还有一些独属于骊骅难以形容的那种……人肉味? 反正就是很特殊,让人闻了之后就觉得安心。 甘琼英本来还想在脑中顺一顺这几天的事情,想一想后续的策略。 但是这么埋在骊骅的怀里,又被紧紧地抱着,她简直像是回到母体的婴儿,安全感爆棚。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比金钱带给人的安全感更加强烈,那就是能够制造无限金钱的财神爷。 甘琼英就这么在“金山银山”环抱之中,睡了一个极其奢靡的觉。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甘琼英已经好多天没有做梦,自从上一次给端容……给她自己烧过纸,决心要带着甘霖一起跑路之后,就没有再做过这么混乱的梦。 而这一次,甘琼英在梦中全程都是第一视角。 可能是因为之前和摄政王司马瑞的对峙,把她给刺激到了,所以梦中全部都是司马瑞。 甘琼英梦到“自己”在城外的一个凉亭之中,等待司马瑞的到来。 司马瑞来了之后,神情极其的不耐烦,看着她的眼神也是极其的轻蔑。 甘琼英梦到“自己”似乎想要讨好他,送了他好多东西,司马瑞甚至当着她的面扔过。 那是一个水色非常好的白玉马,一看就价值连城,司马瑞拿在手上之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把玩了一番,就直接装作失手,摔在了地上。 梦里的“自己”脸上讨好的笑容果然很快消失。 然而还不仅如此,没过多久“自己”就再一次约见司马瑞。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客栈、酒楼、妓馆,还有在城外的私宅,总之很多很多地方,“自己”都会弄很多新奇的东西,等待司马瑞,然后各种讨好他。 大部分的时间司马瑞不会出现,出现的时候也总是那一副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样子。 而且他的鄙夷和厌恶,从来都挂在脸上,“自己”却像是眼瞎一样,一直朝上凑。 甘琼英不需要去分析,很自然地就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就连在梦中,甘琼英也觉得这件事情的荒谬程度有些跌破底线。 梦里最后一次约见司马瑞,是在一条花船之上。 甘琼英在梦境第一视角,看到司马瑞受邀前来,清晰地能够感觉自己的悲愤,无奈,厌恶和决绝。 她一个堂堂公主,亲自端着酒壶,给司马瑞斟酒,两个人喝的是一个壶里面的酒,酒酣耳热,药力也开始发挥作用。 是那种助性的药。 甘琼英在第一视角,看着摄政王喝的时候,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看着“自己”喝,像喝毒药一样决绝,更是觉得自己像一座火山,马上就要爆发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啊! 何至于此! 但是梦境并没有结束,甘琼英看着“自己”,面色酡红,呼吸急促,眼见着药效已经彻底上头。 而司马瑞已经瘫倒在桌,面上尽是震惊,没想到自己竟然中招,更没想到端容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他下药! 摇晃的花船在水上不断行驶,甘琼英看着“自己”爬到了司马瑞的旁边,然后就骑了上去。 这种画面的美感,不亚于甘琼英看到老掌柜伏在司马瑞的双腿之间,给他系绑带时候误会的那种画面。 腰带松开,司马瑞的身材还挺好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实在是过于让甘琼英汗毛倒竖。 “自己”想要怀上司马瑞的孩子。 “自己”觉得只要有了司马瑞的孩子,就能以此为要挟。 “自己”正被朝堂之中的言官弹劾,起因是她勾连的一个地方大臣,贪腐严重,而那些贪腐的银钱有一部分正是送到了端容公主的府上。 皇帝无法帮她,因为皇帝也必须听太后的话,“自己”面临四面楚歌,那种绝望的心境,让感同身受的甘琼英心口都开始发疼。 梦中“自己”绝不肯栽在这里,她必须想办法找人帮忙。 梦中“自己”打听到司马瑞的后院有一个妾室,因为怀上了他的孩子被他尤其看重,但最后还是不慎滑胎,司马瑞因此抑郁良久,好几日滴水未进,最后甚至还以王妃之礼厚葬还安抚了她的家人。 因此“自己”确定司马瑞极其爱重子嗣,而且摄政王在朝中呼风唤雨,如果他愿意帮忙,“自己”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如果“自己”能够利用摄政王的势力,未必不能与寇氏一战!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个腥臭无比的办法! 梦里的“自己”为此孤注一掷,却是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摄政王司马瑞永远不可能和太后对上,因为他就是太后的孽种。 但是梦里的“自己”又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自己”走投无路,不惜把自己给搭上。 为的便是拼出一条能够与寇氏抗衡的路,救下她心爱的长生奴。 梦中的“自己”,犹如一只火凤,呕尽了所有的心血和五脏,将这些全部化为烈焰,只为了供一人涅盘。 最后当然是没能成功。 而且失败的点还有一些离奇。 第102章 做噩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因为司马瑞即便是被下了药,即便是不能动,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的狠厉。 他那命根子却没有动静。 梦中的“自己”显然也是个新手,根本不得要领,随便乱抓乱揉,导致司马瑞疼得冷汗连连。 梦境的最后画面有一些扭曲,甘琼英看不清楚。 也幸亏她看不清楚! 一大早上,甘琼英猛抽一口凉气,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热汗,简直要疯了。 在醒过来的那一刻,甘琼英就已经明白,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梦境,而是曾经端容公主真正经历的事情。 就像那一次她从宫中出来,因为被刺激到,就梦到了和甘霖的过往一样。 都是真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啊啊啊啊西八! 甘琼英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司马瑞昨天会问她“那天晚上你没有怀上我的孩子,是不是非常遗憾”。 甘琼英一身恶寒,身上的汗毛簌簌竖起,她赶快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搓,表情都裂了。 这种感觉简直让她想跳进黄河里洗一洗。 由于甘琼英的动作实在是太大,在床上像一只活兔子一样“乱蹦”,骊骅很快就被她吵醒。 外面的天色才刚刚大亮,从“噩梦”当中醒过来甘琼英惊魂未定,嘴里还一直发出“咦咦咦……”的声音。 “你怎么了?”骊骅撑着手臂坐起来,扳过甘琼英的肩膀问她。 甘琼英回头看向了骊骅,表情十分难以形容。 她是“端容”自然能够理解端容为什么会那样做,人在绝境的时候,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廉耻,顾不得自己的计策会不会高明,不单单是端容,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 她知道端容公主根本不想那样做,只是因为再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而且一个梦境,能看出的不只是司马瑞那个人高马大的掌权者,是个小阳痿。 端容公主表现得那样生涩,就能够看出她后院的那些面首全部都是假的。 一个毫无这方面经验的女子,竟然要去怀上别人的孩子来破局,这是怎样的绝望才能够做出的事情? 甘琼英非常心疼端容公主,有一些接受不了的,只是因为她毕竟不是真的端容,还没有到要豁出去跟司马瑞如何的地步。 因此梦境之中遭遇的一些事情和看到的东西太过感同身受,让甘琼英表情扭曲。 在看到骊骅的瞬间,甘琼英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骊骅的怀中。 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 甘琼英需要净化一下自己的灵魂。 她挂在骊骅的身上,深深地吸着骊骅身上的味道,把自己当成一个空气净化器,吸进去是骊骅,吐出去的是司马瑞。 果然没用多久,司马瑞就被她排泄空了。 “到底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骊骅抱住甘琼英的后腰和后背,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像昨天一样和自己面对面。 不断地用手掌,安抚着甘琼英。 甘琼英“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确实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他妈了个巴子的。 司马瑞是个小阳痿,嗑药都不好使那种,竟然自己还好意思提!还好意思跟她牛逼哄哄的,他凭什么?! 凭他是个假王爷真太监? 甘琼英觉得自己又抓住了一个巨大的把柄,过了那个劲儿之后忍不住趴在骊骅的怀里又嘿嘿笑起来。 骊骅被她一大早上的表现弄得一头雾水。 但是他非常喜欢甘琼英这样依赖他,这样埋在他的怀里,像撒娇一样哼哼唧唧的,让骊骅觉得只要是自己有的东西,只要她想要,自己都会给她。 甘琼英幸亏是不知道骊骅的心理活动,她要是知道的话她现在就狮子大开口了。 先定个小目标。 要他十个亿。 两个人一起洗漱,驸马府中没有什么好吃的,骊骅也知道甘琼英奢靡,爱吃。 所以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和她在驸马府里面吃早饭,而是带着她去了清晨的殷都最繁华的街道上觅食。 这还是甘琼英从穿越过后以来,第一次如此悠闲,专门为了逛街吃好吃的而逛街。 抄手和包子的香味飘了满街,来往的人群小商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骊骅直接带着甘琼英去了一个门面看起来不太大,装修十分古旧的店铺。 店里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花样,只是腌制的小咸菜,还有包子和抄手。 早餐最多的也就是这两样,但是做得好吃的却不是太多,毕竟这个世界也是古代,没有像现在世界那种一滴香的丰富调料,味道也就那样。 但是这家特别舍得下料,甘琼英吃了一口包子,肉馅肥瘦相间,除了咸味儿没有任何的味道争夺食物本身的味道。 甘琼英吃得满口留香。 骊骅在她对面吃得慢条斯理,姿态优雅,但是吃下去的数量不少,而且速度也不慢。 两个人吃过包子,骊骅又带着甘琼英去喝糖水。 甘琼英最开始的时候,还戴着帷帽怕人把她认出来,引起轰动。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身边的下人实在是多虑了。 这些百姓们都过着自己的生活,晨起的时候是最忙碌的时候,忙生意的忙着照顾自己家的老小,哪有人去看你到底是谁? 甘琼英和骊骅并肩而行走在街上,垂落的宽大袖口之下,两个人紧紧拉着手。 侍从们全部都离远一些跟着,确保他们两个安全的同时,甘琼英赏了他们一些银钱,他们也去纷纷轮流觅食。 而且甘琼英在清早上出门之前,专门进了沐浴间,躲开了骊骅把她的影卫们给召唤下来,询问了昨天是哪四个人冲下来救她。 那四个人很快落在甘琼英的面前,但却是拔刀要谢罪。 甘琼英当然立刻阻止,她没有办法像洗脑满月一样,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洗脑让他们去珍惜生命。 所以甘琼英就用端容公主的语气命令他们,好好留着自己的性命,将来有大用。 然后甘琼英给四个人分别赏了银钱,不光没有怪罪他们昨天没能成功救下自己,还暴露了身份,反倒是奖赏他们勇猛。 这四个人都非常震惊,更震惊的是躲在暗处看的剩下的那些人。 第103章 吻了下她的额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沐浴间位置有点小,甘琼英就没有把所有人都叫下来。 而是又拿了一包银瓜子,塞给这四个影卫说:“昨日没下来的那些人也有赏,你们之间的影卫长是哪一个?他的安排得当合理,既没有全部暴露,又为我争取了时间。” 这四人当中的其中之一,听闻之后向前膝行了一步。 “是奴。”这人的声线很低,嗓子嘶哑得好像坏掉了一样。 他膝行到甘琼英的脚边,扯下了脸上的遮面巾后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上有一道伤疤,正好连接着嘴,看上去像是在邪魅一笑,却又十分凶狠。 但其实他长得很纯良,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透出一点单纯的意味,但却被嘴角这道伤疤彻底破坏。 又因为他的身材十分强壮,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复杂气质糅合在一起竟十分的和谐。 甘琼英看着他问:“你叫什么来着?” 她问得好像是她贵人多忘事一样,实际上甘琼英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影卫的脸。 这个影卫立刻给甘琼英叩了一个头,声音十分响亮,回答道:“奴叫影一。” 真是毫无新意的名字。 不过知道这一个人的名字,甘琼英就知道剩下那些人都叫什么了。 肯定是一二三四五六直接到十八。 那她给惠安大长公主那儿派去的人,是几呀? 甘琼英不动声色,点了点头之后,想了想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包银瓜子。 满满当当的一袋子,甘琼英心疼到几乎要滴血。 但还是全部都抛给了影一。 “你们十八个人,今天不用跟着我,找个地方自己去消遣。” 甘琼英说完之后,看到影一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甚至是堪称失礼地盯着她,因为他嘴角那一条疤的原因,看着竟然有一些凶狠。 甘琼英瞬间就明白,这些人从小被训练洗脑,除了主子之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要。 甘琼英感念他们没日没夜地跟着自己,而且待在骊骅的身边,甘琼英知道骊骅昨天带去成衣铺子的那些人,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骊骅的周围。 所以甘琼英至少今天是安全的。 想要给他们放一天假,但是直接放假显然是不行的。 因此甘琼英顿了顿,又模仿着端容公主一贯的语气和神态说:“设法叫上那个去惠安大长公主那里的……影几来着?” “影八。”影一回答道。 甘琼英点了点头说:“你们十八个聚到一起,好好去商量一下日后要怎么分配才能够更周全地保护我。” “像昨天那样的分配就很合理,但是要确保什么时候你不在,其他人也能像你一样立刻做出最好的调派。” 甘琼英故作高深:“明白我的意思吧?” 影一并不明白,但这样就是命令。 只要是命令他们就都会照办,拼了命地去办。 所以他立刻点头:“奴定然竭尽全力!保证公主安然!” “好,你们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要找一家酒楼,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一边吃一边商量,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懂不懂?” 影一迟疑了一下,他们十八个人,从被训练出来那天开始,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饭。 向来都是轮流,而且也没有明目张胆地一起出现过在某个人多的场合。 他们从被训练开始,就像一群生长在阴暗之中的老鼠,原本到死都不得见天日。 但是这既然是主人的命令,他们自然无所不从。 于是甘琼英成功把他们打发出去放假。 自己跟着骊骅,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悠悠荡荡地在街上玩了半天,这才坐上马车,慢悠悠地朝公主府回去。 马车上面,两个人黏糊糊地坐在一起,笑嘻嘻地说着今天在市集上面的见闻。 “中午吃饭那家的掌柜人真的好风趣,看着就很有喜感。” “他曾经是个山匪,专门劫富济贫。” 骊骅说,“走南闯北多年,被抓了之后许多百姓为他祈愿,他在牢中蹲了几年,现在出来做个小生意,生活得还不错,有两个孩子。”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甘琼英看着骊骅,满眼都是对财神的崇敬。 这大半天的逛街,让甘琼英对骊骅的本事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市井上的那一套东西,从原料成本制作方式,到售卖营销甚至是给这些昨天才创新出来的东西编一个百年的故事,骊骅都是如数家珍。 思路新颖活跃,以至于甘琼英都跟不上他的讲解。 要知道甘琼英可是见识过二十一世纪各种促销和包装的人。 她觉得骊骅就算是拿到现代社会,也是个奸商!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就是霸道总裁本总! “你真的好厉害呀,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对一切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的人。” “这不是比朝中那些只会死读书读死书,张口闭口民生天下,实际上连一袋米多少钱都不知道的官员要好多了!” 甘琼英完全不吝啬夸奖,“我夫君能够富甲天下,引得群商追随,果然不同凡响。” “你这样真的非常非常好,”甘琼英说,“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甘琼英说得太过真挚,就差两个眼睛里的瞳孔都变成元宝,直接镶嵌在财神爷的衣服上。 而骊骅却被她夸得十分羞耻,一介商人而已,几乎是被这个时代但凡有一点身份地位的人,都看不起的行业。 竟能被她如此夸赞,骊骅有点不明白。 他想从甘琼英的眼中找出一些虚假,但是最终没能成功。 甘琼英是真的觉得他非常厉害。 骊骅从未被人这样肯定,这样憧憬过,那些人会追随他都是因为他能给他们赚钱。 他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学会了做生意之后,所有人靠近他都是趋利而来。 仿佛这其中就只有甘琼英是不一样的。 骊骅的胸腔之中沉寂多年的火山,被甘琼英双眼之中的星火所点燃。 燃烧的声音轰隆作响,震耳欲聋。 骊骅看着甘琼英,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隆隆转动的车轮声,就是他此刻心底岩浆起伏不定的咆哮。 他不受控制地凑上前,直到和甘琼英差一点点就贴上。 甘琼英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骊骅是要做什么,本能地向后退了一下,却被骊骅勾住了后颈。 这一次骊骅并没有退缩,他勇敢地迎着甘琼英的视线,抿了抿双唇凑上前。 然后在甘琼英不解的神色之中,极其克制,极其轻柔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第104章 骊骅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感受到额头上轻柔的触感,眼前被放大的脸和温热的呼吸让她呼吸滞了一瞬,她睁着眼看着骊骅,身体不觉有些僵硬,喉咙也艰涩地滚了一下。 骊骅的视线继续向下,到眉骨鼻梁,甚至是嘴唇,他呼吸滚烫,缓缓凑近,可当他沉迷到心悸,准备吻上他觊觎多时的嘴唇时,却在闭眼之前,本能地去看甘琼英,对上甘琼英的视线后,他的心狠狠一沉。 甘琼英的视线太过清明,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像一面镜子,又像一个冰湖,让跌进去的骊骅简直被冻僵。 但是这“冰冷”却迅速转为了灼热,烧遍他的全身,让他羞耻到再也进行不下去。 马车的车帘掀起一角,涌入了一阵风,骊骅垂下了眼睛不敢再抬眼与甘琼英对视,双手按在甘琼英的肩膀上,几度用力又松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风裹挟着卷走,消散得一干二净。 气氛从这里就开始变得怪异。 两个人最开始一同乘车都没有这么拘谨过,现在却如两尊了无生气的石像,各自僵硬着一张脸,并排而坐。 马车摇摇晃晃,两人的手臂时不时会触碰到,甘琼英看上去很淡然,实则在触碰的瞬间她也会不自觉地蜷缩手指,或者假装整理鬓发,企图分散注意力。 骊骅更是每次被碰到都像被针扎了一样,死死地咬住牙攥紧手心,手指上的伤又被他捏得快要流血了。 甘琼英用余光觑着骊骅,默默地在想刚刚那个……吻。 应该算是吻吧。 甘琼英有些摸不透骊骅的想法,她虽然没怎么把骊骅当成人,一直都把他当成神,但她也不是个傻子,刚才也感觉到了骊骅的意动……那他现在为什么端坐着不苟言笑? 甘琼英心里烦乱,又开始胡思乱想,想之前在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那时候一样,想骊骅如果真的对她有点意思,两个人之间要怎么办? 马车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 骊骅自然能感知到甘琼英的视线,可他不敢回应,更别说与其对视,如果不是因为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多少能遮盖住一些,他现在必定面红脖子粗,难堪至极。 骊骅不知道甘琼英的反应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现在脑子乱得很,也无法做出其他判断。 他也在回味那个吻,回味她温暖细腻的额头,还有嘴唇碰在上面的时候,那种不能为外人到的,从骨子里一直蔓延放射到四肢的麻痒。 每一次回忆,那种麻痒都会在他被衣物遮住的身体之上,蔓延开一圈一圈的战栗,经久不散。 骊骅觉得自己像一个变态。 他的病症仿佛更加严重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借由一个吻不断地在发散,这在骊骅看来确实太卑鄙。 不要再想其他的!骊骅不断告诫自己,抓着自己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企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二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话。 下马车时骊骅已经习惯自己先下车后等甘琼英,他先转身不动声色地揩掉脖子上汗水,而后立刻回头自然地伸手搀扶甘琼英。 两人的手掌相贴,都感觉到了一片湿滑,但都默契地为对方找了借口,一定是马车里太闷热才出了汗,可他们面上泛着光的汗水却出卖了自己。 一个吻而已,他们却像真的干了一场一样大汗淋漓。 骊骅低着头,伸出手,受伤的手指果然被他攥出了血,但是此刻脑子仿佛被那一个吻给掏空的甘琼英,第一次没有注意到骊骅的伤势。 两个人手掌交叠,旁人看来骊骅是一直在看着甘琼英的,可事实上他却是一直盯着甘琼英的头顶。 甘琼英也很别扭,这诡异的氛围和彼此潮湿的手掌让她有些肢体僵硬。 迈步子都有些迟缓,她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好像两人突然就变成了陌生人一样,拘谨又疏离。 虽然他们平时话也不多,但每次谈起什么总能聊上几句,骊骅还会科普一些他知道的东西,可自从下马车到走回院中,除了交错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再无任何杂音。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侍婢们也感觉到气氛不同,连脚步都放轻了。 骊骅没有和甘琼英并行,微微落后她半步,甘琼英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这让甘琼英如芒刺背。 满月今天也是出奇,怎么不来扶自己? 实际上满月旁观者清,看到两个人面红耳赤地从车上下来,知道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特意圈着甜角走到了后面,远远的跟着,免得打扰两个人之间的甜蜜。 两人站在殿外,手都湿腻腻的,但还一直牵着,而且牵得死紧,谁也没有松开过。 甘琼英想找个话题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但骊骅总是一两句就把天聊死,他平时非常擅长察言观色,只要他想说,有数不清的话题能挑起甘琼英的兴趣,但是他的嘴仿佛被人给绑架了,说不出一句合心意的话。 于是这种诡异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两人用完晚饭都没有得到缓解。 晚上洗漱的时候甘琼英全程在走神想事,伺候着的满月也是一头雾水。 甘琼英想来想去,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她倒是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不过躺下之后气氛还是很怪。 之前两人面对面睡觉,谁也没有觉得尴尬,还会说些话,讲讲当日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甘琼英平躺着不敢转身,骊骅却是没事人一样还如以前一般侧躺着,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动作非常僵硬,从躺下就没有动过,连呼吸的频率都差不多,显然是在故作放松。 甘琼英虽然心里面已经想好了主意,四肢却像是被什么给捆住动弹不得,眨眼都不敢大动作。 两个人的视线偶尔会碰到一起,炸得彼此心中火树银花一番,又很快飞速挪开。 甘琼英索性直接背对骊骅,看着眼前的纱幔,用眼睛描摹上面的刺绣,想好的策略在脑子里面转来转去,始终不敢实施。 她有点不好意思。 眼神顺着刺绣的纹路不断游走,左一圈又一圈,企图达到如数羊一样的助眠效果,睡着了也许这股劲就过去了。 骊骅一直盯着甘琼英的后脑勺,他也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算是怎么回事?甘琼英背对着他……难道是气他白天孟浪? 因为骊骅脑子里想了一些不能对人说的事情,这导致他真的觉得自己孟浪无比,淫邪至极。 他对甘琼英甚至生出了一种歉疚的心理。 他和甘琼英一样,想打破这种气氛,可他根本没有这种经验,也怕把事情变得更糟。 纱幔精致奢华,上面因为跳跃烛光的映照,泛起道道流光,甘琼英看得眼花缭乱,好在困意也渐渐袭来。 视线在纱幔上转了不知道第几百个圈的时候,甘琼英突然感觉有阵风带过她的脖颈,而后一只温热大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她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猛地睁大眼睛,呼吸在今天里遇到了第二次短暂停滞。 第105章 他感受不到甘琼英对他的渴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肩膀上的手明明只是温热的,甘琼英却觉得如火般滚烫,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跳也渐渐加快。 但很快甘琼英就不慌了,因为她想通了,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骊骅确实有可能对她动了那方面的心思。 之前在参加惠安大长公主寿宴的时候,骊骅提出要抱,甘琼英就有过这种猜测。 但那次除了抱,骊骅也没再提过什么,甘琼英也就没再想过,可如今看来…… 甘琼英微微偏头,看着肩上的手,因为她感受到了这只手的颤抖和用力,显然骊骅也是在紧张。 甘琼英闭上眼又迅速睁开,而后慢慢转过了身,伸手地握住了骊骅颤抖的手。 两个人从下马车之后,视线就再未交汇过,因此此刻骊骅的手一抖,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躲避,却在下一秒握紧了甘琼英的手。 两个人执手相望,热度在无声地攀升,简直要将两个人焚化。 甘琼英看着骊骅,眼神温柔,心里在替财神爷找借口。 想如果骊骅真的有这方面心思也并不是什么怪事,反倒是他们成婚已经几个月了,还没同房才是怪事吧。 甘琼英仔细考虑盘算,如果两个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再做什么事也就能名正言顺些,用钱的话她也更好张嘴一些,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完成她的跑路大计,她就要布置出一明一暗两条路。 明路用来蒙蔽所有人,暗路才是她和甘霖的求生路,可她身边人不够用,召集人手卖命的花费绝对小不了,一个月二十万两实在有一些捉襟见肘。 如果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甘琼英稍稍“奢靡”一些,骊骅这么温柔也会纵着她吧? 甘琼英的观念里并不把男女之事当成什么洪水猛兽,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互疏解一下也实属寻常。 而且甘琼英角能理解,财神爷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两个人吃睡都在一处,也难免财神爷动了凡欲。 如此一番分析,百利而无一害。 甘琼英正准备顺水推舟的时候,骊骅突然伸出手点了点甘琼英的额头。 骊骅本想克制的,但他还是贪婪地抬起了手,触碰了他白天亲吻过的位置。 他顺着眉骨的轮廓触摸,到眼眶时还被甘琼英颤动的睫毛刮了下手指,他瑟缩了一下,但没有退开,而是轻轻点着那浓密的睫毛,转而又抚摸甘琼英秀挺的鼻梁。 骊骅的指尖也溢出了一层汗水,滑过甘琼英白皙细腻的脸颊,停在了甘琼英角的嘴唇上。 甘琼英一动也不敢动,她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被羽毛轻轻地刮过,细痒无比,又像是温热的水流滑过,舒适非常。 骊骅的手指轻柔压着甘琼英的唇角,温热柔软的触感激起他一身汗毛倒竖,他像是受到惊吓,迅速收回了手。 骊骅低着头,眼睛也闭上了,手缩在被子里捂着心口,企图安抚那狂跳的心。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过了好一会才肯睁眼,再次对上了甘琼英的视线。 甘琼英突然张嘴,对着骊骅说了一句话。 骊骅立刻浑身一震,怀疑自己幻听。 在他确认再三后,终于听清了甘琼英的话,甘琼英问他,“你是想……跟我做,那什么行房吗?” 骊骅的手紧紧抓着心口处,里衣被抓得皱起,他的耳朵和脖子都漫上血一般的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事实证明他就是听到了。 甘琼英看着骊骅呼吸加重,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自己好歹是经历过现代信息爆炸的人,看骊骅这样子就知道他一无所知,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挑起调情的重任。 被子被撑起一角,甘琼英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 她没认为自己紧张,却也不自觉吞咽了两次口水,后背出了一层层潮湿的汗,她缓缓地凑近,视线却未偏移,一直盯着骊骅的眼睛。 骊骅的眼睛逐渐睁大,眼看着甘琼英越靠越近,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面上也是喷洒了温热的呼吸。 两个人近得马上就要贴上,甘琼英顿了顿之后,轻咳了一声,抬手摸到自己中衣的系带,直接解开。 衣襟慢慢散开,骊骅却突然伸手按住甘琼英滑落肩膀的领口。 他将人直接按回床上,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将她的衣带系好。 而后自己也立刻躺回原位,全程都忘了呼吸,将自己憋得过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甘琼英跌倒在床上,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骊骅,可骊骅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面对床里,只把后背留给她,而且手还紧紧抓着被子。 甘琼英眨了眨眼睛,献身不成反被按倒。 她有种自己冒犯了神仙的罪恶感,骊骅的反应让她有些无奈,好像她是什么豺狼虎豹山野土匪要强迫骊骅一般。 不过等甘琼英挪动了几下身体躺回原位,身体切实落到床上时,她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之后还有一点想笑。 果然是她会错意了啊…… 但是她今晚上这么主动,会不会财神爷觉得她很好色呀? 她发誓,她真的不好色! 骊骅对着墙根本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对于甘琼英的主动,毫无疑问,他是激动的。 可他在甘琼英的眼中看不见半点缠绵爱意,她像是献祭一样解开衣物,仿佛只是为了满足他没能遮掩住的心思和欲望。 这样的亲热骊骅无法接受。 这样是不对的。 这跟骊骅想象的完全不同。 而且他们白天才刚刚亲吻过额头,晚上就要行房,这也太快了…… 至少,至少也要一步一步来,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感受不到甘琼英对他的渴望。 第106章 见面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各怀心事,于是就这么一个对着床里头,一个对着床外头,背对着背睡着了。 只不过因为某人夜里的习惯,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旧是面对面抱得紧紧的。 天光大亮过后,院子的人各自忙碌,满月看了眼日头位置,在外提醒着时辰。 殿内的甘琼英听到后,头一动一动地蹭着她以为的被子,意识到是骊骅后她也并未在意,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正巧骊骅也是一脸睡眼惺忪刚刚睁眼。 二人对望,视线交汇的瞬间有人神色如常,有人一脸慌乱,骊骅率先移开了视线,昨天晚上的尴尬羞耻他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胆小退缩。 关于昨晚那些甘琼英早就翻篇了,于是她现在只是抬头分开一些距离,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却带着满脸笑意。 “夫君,”甘琼英声音有些闷,却更像是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早膳想吃什么啊?” 骊骅还没有反应过来,甘琼英竟然在他怀中伸了个懒腰,而且他的嘴唇还无意碰到了甘琼英的发顶。 甘琼英全然不知,伸完懒腰立刻坐起来,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可口早饭,她起身的动作带着被子起来了一些。 骊骅感觉到被子缓缓滑下,立刻一把将被子抓回重新盖好,用手压紧以防再次被带走。 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却由侧躺改为平躺,靠近甘琼英的一条腿缓缓曲起,遮挡他晨起之时因为喜欢的人在怀中不可避免的反应。 两个人一起下床洗漱,今天的早饭出奇的丰盛,甘琼英吃得很满足,但骊骅吃到一半时,三九却过来低语了几句,骊骅立刻放下了筷子。 昨天的慌乱让他忘记今天有要事,光是商会的事务就一堆,还要去和各地赶来的一些商会的头目集会探讨各地入秋之后的米粮器物报价。 “公主,”骊骅起身,“商会那边今天比较忙,我需要先行去那边处理。” 甘琼英看到骊骅放下碗筷后,自己也没有再夹菜。 “夫君且先去忙。”赚钱要紧! 甘琼英回头看了一眼,满月立刻端来厨房早早就炖好的参汤。 甘琼英亲自递给骊骅,温声道:“早饭没吃多少,参汤还是喝了吧,对身体好的。” 参汤送到他的面前,骊骅本来是想要端过来的,伸出手之后又顿住,索性直接低下头,就着甘琼英的手一饮而尽。 甘琼英挑了一下眉,倒也配合着喂他。 结果甘琼英没怎么样,骊骅抬起头擦嘴的时候,耳朵已经红透了。 骊骅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转过身就要走,甘琼英立刻跟上,还自然地握住了骊骅的手,“还有你手上的伤……”甘琼英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骊骅动不动就自残的行为。 甘琼英还是今天早上吃饭时才发现骊骅的手才好一点点的指甲,又被他给弄出血了。 “伤要重新包扎了才能出门,知道吗?” 甘琼英觉得自己需要特意找一个时间,专门和骊骅聊一聊他自残的事,因此今天早上也就没再说什么。 骊骅自然是无不答应,他喜欢极了甘琼英关心他的模样。 甘琼英盯着府医给骊骅包扎,等到彻底弄好了才放他离开。左右也是闲着无事,顺便消消食,还亲自送骊骅到了门口。 两人之间颇有一些恋恋不舍的味道,仆人看了也觉得两人浓情蜜意,骊骅感受到周围人视线,暗暗咬了下牙。 他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捏着甘琼英的手,顶着一道道视线,鼓足了勇气,柔声说:“晚饭等我一起,我路过凤凰楼给你带烤鸭回来。” “好,那我等夫君回来!”甘琼英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点头如捣蒜,非常自然地投入了骊骅的怀抱。 两人相拥,全然不顾一众侍从的视线,甘琼英知道骊骅喜欢拥抱,她感觉骊骅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还飞快地在她头顶上碰了下。 就是不知道用的是下巴还是……嘴唇。 眼见着骊骅的马车远去,甘琼英转身回府,在去往寑殿的时候迟疑了下,转而对满月说,“满月,后院的那些人全部召集到正殿。” 甘琼英足足喝了两盏茶,后院那些人才堪堪到齐,可见端容公主对他们多有纵容,面首的数量又有多么的庞大。 一个正厅竟放不下,都排到门外去了。 甘琼英简直像是在看戏,这一部分实在没有办法代入,耳边嗡嗡嗡嗡都是一群人小声的议论。 这些人堪称是花枝招展,有披红戴绿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香气的,还有眼神坚定看着就刚正不阿的,更有极度反差的,一张娃娃脸配着一身腱子肉的,那些温润如玉的风度翩翩的公子反倒不抢眼了。 这些人甘琼英要逐一进行筛选,就得一个一个见,今天势必有一场辛苦仗。 甘琼英并没有让他们自我介绍,她是打算凭借刺激她脑中那部分端容公主的记忆,来辨认这些人。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位披红戴绿涂脂抹粉的男子,模样生得极其好看,甘琼英去看了看他,很快就认出来,他叫凤梧,是舞妓之子。 他也曾饱读诗书,可身世被人诟病,费尽心机想要摆脱贱籍,却因为出身连科举也不让他参加,几度已经濒临疯癫。 不是端容公主看重的人。 第二位眼神坚定,一看就是莽夫的男子,甘琼英也认得出来。 他长得壮硕,名字倒是很文雅,名叫严清流,也是可怜得很,他父亲本是清官,也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好官,可终究敌不过这官场的黑暗,在皇子们斗法的时候,错了队伍,被构陷入狱。 说起来他们严家,和甘离母族有点关系。 这个人如果要用的话,应该有一点作用但是并不大。 甘琼英看到这里,就已经能够感觉到曾经端容公主是有多么绝望,连这一点点和甘离快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也拢在自己的身边准备利用。 第三位上来的是一个娃娃脸的男子,他的反差不止在身材上,他还有个好记的名字,甘琼英回忆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他叫丁豆豆。 不过这孩子的年岁恐怕是最小的了,他是外族偷渡来的南召。 家人都死光了,他在小时候被一个老妇人捡到,起了这么个好养活的名字,可好景不长,老奶奶上街竟被高官的马车撞倒,他得知时已经晚了。 他一个人跑去击鼓鸣冤,却因为是一个外族,状告不成被人打了个半死,差点卖进妓馆。 在端容公主的记忆之中,这个丁豆豆四处流浪,对各处的地形极其熟悉,包括南召周边的其他国家,边境的布防,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哪怕不识字,都能凭借记忆画出来。 这个人以后有大用! 第107章 吃味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致,多问了这个丁豆豆好几句。 一个人接一个人到殿中,本以为端容公主召见他们是要他们侍寝的不少,发骚卖巧的也多。 但是甘琼英“铁面无私”像个甘青天一样黑着脸,想要献媚的自然很快歇了心思,认真回答甘琼英的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下午。 甘琼英有些疲惫,一百多位面首竟然大半都没什么太大作用,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样貌都很出挑,身世都非常的凄苦,是一群无望之人,和端容公主一样身处绝境。 其中有一部分端容公主可能是想让他们接受训练,好安插到一些人身边,但是另外一部分应该是端容公主于心不忍,也为了掩人耳目才救下来的。 甘琼英一边见一边记录,从白天一直见人见到了晚上。 每见一个人就会想起太多关联的事情,一百多个人已经把甘琼英的脑子弄成了浆糊,她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 甘琼英撑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眼神已经没了光。 满月无声地去给甘琼英换第三次茶水。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被遣回去了,今天一天没能见完,而且想要打发这些人没有甘琼英想象的那么容易。 最主要的是她算来算去钱根本就不够用。 让满月把人都给弄回去,甘琼英撑着手臂闭目养神。 没多久大殿之中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肩上突然出现一双手,力度十分合适地按压捶打,甘琼英心想果然没有白白疼满月,满月可真是她的知心小棉袄。 甘琼英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屋子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她刚想靠在椅背上好好享受,却感受到脖子处传来了温热的呼吸。 “公主可还满意?要不要加重一些力道?” 陌生的声音响起,甘琼英稍稍放松了的脊背瞬间僵直,脖子也扭了一下,发出“嘎”的一声,那声音柔和,似男似女,让甘琼英一时难以分辨,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樊溪听闻公主近日的事,想必公主定然身体劳累,”,那个男人伸头绕到甘琼英的脸侧,呼吸暧昧至极地喷洒过来,“公主肩膀这么紧绷,要不要樊溪给公主松松全身筋骨?” 男人的眉眼妩媚,眼尾上翘,像一双钩子,声音也带着钩子一样,直勾得人毛发倒竖。 甘琼英连人都没有看清,意识到不是满月之后,立刻厉声呵斥:“大胆!立刻退下!” 甘琼英径直从椅子上面坐起来,一连躲开好几步远。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接受一个男人离她这么近,唯一能够接受的人只有骊骅。 但让甘琼英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后退了几步,一扯嗓子,哭了。 “公主变了,和从前判若两人,”,那男子泪如雨下,掩面哭泣,“当初花言巧语把我哄进来,可自从我入了府,一次也没有见过公主。想着今日总算是能见一面,却是这样……” 男人越哭越起劲,甘琼英反倒懵了。 等到把人看了个清楚,甘琼英也根据端容公主的记忆,想起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叫樊溪,天生的男生女相,柔弱无骨。 出身于花楼,而且还是小倌馆的头牌,端容公主为了赎他花了海一样的银子,弄得坊间沸沸扬扬,自己浪荡的名字有一半归功于他。 而且赎回之后他的吃穿用度还是与之前相同。 这样好吃好喝供着,当然别有所图。 关于章州的打算端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顾清和顾明没能完成任务,樊溪会是她下的第二步棋子。 而且樊溪并非看上去柔弱,他最擅长的不是给人按摩,而是分筋错骨。 他乃是一个武庄庄主的儿子,被仇人屠戮满门,给他灌了毁身的药,为了羞辱仇人之子,将他卖入了花楼,想让他被千人骑万人压。 挂牌的那天,端容一掷千金救下了他,还将他的父母尸骨收敛。 甘琼英知道了樊溪有大用,这样的人肯定不能敷衍打发走,但他这样哭也不是办法,甘琼英眉头紧皱,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驸马回来了!”满月端着茶进门,嘴里高兴地嚷嚷着。 甘琼英闻言,眼睛立刻亮了,她直接起身,从正殿跑出去。 跑到一半,回头看向樊溪,想起端容扣押着樊溪的父母骨灰用来威胁他,严肃说:“闭嘴!怎么溜进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听话待在后院,明日找你归还你父母尸骨。” 樊溪神色一怔,而后梨花带雨的表情近乎狰狞又狂喜,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生怕甘琼英下一刻便要反悔。 甘琼英震惊了一下,这樊溪怪不得能悄无声息钻入大殿,他这身法……和她的影卫有些相似! 不过骊骅回来了,甘琼英顾不上去想别的。 她从正殿跑出去,看到骊骅一瘸一拐地朝着她走来,甘琼英加快脚步提起裙摆,迫不及待一般投入了骊骅的怀抱。 骊骅当然是高兴的,可他刚想回抱住甘琼英时,抬起的双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在甘琼英的身上闻到了一些味道,种类非常繁杂。 成婚这许久以来,骊骅从未发现甘琼英喜好用香,而他对香料行业也有涉猎,稍稍一闻便知这是桂花和栀子花的香气,还混杂着一些脂粉的味道,而且还不止于此,花香和脂粉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骊骅的眼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想起了后院的那些面首,也想起了甘琼英出尔反尔,非要亲自处理那些人的事。 骊骅双手按住甘琼英角的肩膀将她推开,用一种非常轻的甚至带着一些讽刺的语气问甘琼英,“公主今天一定很忙吧?” 甘琼英被推开,由于太过突然,她嘴角还扬着未收,可她抬眼,见骊骅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骊骅一点也不想这样,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们之间,总是他一个人在天翻地覆。 骊骅看得越是清楚,心中便越是慌乱难熬。 这样浓重的气味……要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才会有,必须是亲密接触过才会沾染。 第108章 我当时一下就把他推开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迟迟没有感受到被抱紧,却感觉到了骊骅身体的僵硬,她偏头看到了骊骅绷紧的面皮和紧抿的嘴唇。 一阵风吹来,一些混杂的气味吸进鼻子中,甘琼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意识到这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有一点心虚。 从早上送骊骅出门到刚才,甘琼英一直在殿内处理后院的那些人,她也觉得各种气味交杂难闻,时间久了肯定会沾染。 甘琼英是想等所有都结束后再沐浴更衣的,可谁想到竟然到了晚上还没处理好,她在屋子里边被熏得久了,都快腌入味了,自然也习惯了这种味道,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沾染了一身。 最可气的还是那个樊溪,突然间就过来投怀送抱,甘琼英真的是受到了惊吓,一听到骊骅回来,完全也没有多想就立刻跑出去,衣服这件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眼下骊骅肯定是生气了,甘琼英根据几次骊骅生气的点,已经能够摸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了。 财神爷的占有欲还挺强的,甘琼英作为信徒也非常有自觉,立刻殷勤地上去贴贴哄人,就差给上三炷香了。 “夫君,”甘琼英不顾骊骅的僵硬,抱着骊骅,脸埋在骊骅的怀中,声音有些疲惫,“我今天好累啊。” 骊骅垂下了双手,开口依然冷漠,“是吗,没想到公主在府内也不清闲。” 这句话显然是讽刺,但甘琼英丝毫不慌,她松了些抱着骊骅的力道,抬起头看骊骅的脸,“夫君今天也累了吧。” 骊骅站在原地不动,依然没有回抱甘琼英,他眼中的怒意已经被尽数遮掩起来,根本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异样,但是整个人就是很不对劲。 仿佛周身连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今天他从早忙到晚,不愿浪费一刻时间,就是为了尽快处理完,好早点赶回公主府,可他今天惦念了一天的人,似乎对他并不挂念。 她倒是忙得很,有的是人陪呢。 骊骅也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比谁都厌恶自己这样。 他根本不知道,对甘琼英来说,自己到底算什么。 严格来说他们之间,连寻常的夫妻都算不上,他们并没有两心相通,也没有互许白头,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像山海一样无可跨越。 可是骊骅控制不住自己,一个人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见骊骅不答话,甘琼英又立刻贴回去,身体尽量倚靠着骊骅,黏黏糊糊亲亲密密地说,“今日一整天,我都在想夫君,夫君可有想我?” 骊骅听到这低了下头,对上甘琼英一双清明的眼睛,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丝柔情蜜意。 骊骅这一瞬间几乎心冷,他叹息一样地问:“公主这般不累吗?” 这般委曲求全,这般费尽心机去哄骗,不累吗?明明她有很多人的。 骊骅动了动嘴唇,还想再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这么对他到底是为什么? 一夕之间突然间转变,对他好,缠着他,让他混淆了感情,让他沉入“美梦”,让他现在变得患得患失,惹他意动神迷,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要她说出来,只要骊骅能够办到,必定全力以赴,骊骅想要请求甘琼英不要再折磨他了。 但是骊骅不敢问,他怕听到的答案,会让他连继续做这个“美梦”都做不下去。 甘琼英松开了骊骅,发现光是哄还不行,她选择坦诚。 当然了,是坦诚一部分。 她连续退后几步,并没有看到骊骅怀中一空后,眼中透出的苦楚。 骊骅强装镇定,他不要表现出太患得患失,那样太丢脸了,但他来不及收拾好所有情绪,只能垂头看着地面。 甘琼英站定后,抬手指着正殿方向说:“今天就在那,我坐了整整一天!” 她神情有些委屈,“我今天想把后院那些人都尽快处理好的,免得他们一个一个冒出来惹你心烦。” 骊骅闻言慢慢抬起头,双手攥紧,不自觉地又想去掐指尖的伤口。 “见了大概有几十人吧,”甘琼英估摸着,其实她是知道数量的,但现在越糊涂就显得越不在意后院那些人,她说到这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真是一个比一个惨,我当初就是想不到好法子,才想拜托你帮忙。” “夫君比我聪明,”甘琼英看着骊骅,决定反咬一口,“我以为夫君已经处理了大部分的人,想处理余下的,结果这一天都没处理完。” 说完甘琼英还揉揉了手腕,表现出自己特别累特别不耐烦的样子。 甘琼英开始说她都处理了谁,各种细节都说一遍,滔滔不绝,当然她也不是和盘托出,避开了不能够对骊骅说的那一部分。 “对了!”,甘琼英突然怒气冲冲,“我那会累得不行闭目养神,正口干舌燥想喝茶,让满月去给我倒茶。” “结果就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溜到了殿中,悄悄地走到了我旁边,我以为是满月,我还纳闷,满月今天怎么这么香?”甘琼英表情生动,继续说,“我一回头,把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甘琼英睁大眼睛,双手张开与肩膀同宽的距离,“那么大一张脸就在我眼前!” 她立刻站直,“我当时一把就把他推开了!” 甘琼英说着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的心口道:“当时真是把我吓着了,他也不知道涂了几斤的粉,我身上的味道就是被他的袖口碰了一下蹭上的。” 关于这个,她自行改编了,若要把事实说出来,让人按揉了半天肩膀,今天骊骅肯定头也不回,马不停蹄地朝着驸马府狂奔。 想到这里甘琼英有点想笑。 她怎么觉得骊骅这样子有点像闹脾气的小媳妇儿,动不动就要回娘家呢? 第109章 我和烤鸭等你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周身的阴霾,随着甘琼英夸张的描述,终于开始渐渐消退。 甘琼英趁热打铁,一个箭步冲上前,太过突然还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被骊骅精准扶住。 “夫君,”甘琼英柔声软语,顺势靠在骊骅怀里,“我真的一把就推开了,他至少得退了三四步,我听见你回来了开心嘛,没来得及换衣服把你熏到了,能不能不要气了?” “笑一笑吧?”甘琼英抬手去推他的两个嘴角。 骊骅经不住哄,半点也经不住,那点气早在甘琼英解释的时候,就散了。 他甚至不去细想甘琼英解释的到底是真是假,他不由自主,双手托住甘琼英的背脊,抱住了她。 甘琼英忍着笑,并没有见好就收,她再次用力抱住骊骅,“夫君,先前是我错怪你了。” 甘琼英的头轻轻蹭着骊骅的肩头,“我现在才明白,这些人没有办法随便打发掉。”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要是只给了银钱就轻易地赶走了,或许他们在外面能活上几天,但是很快就会走投无路,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甘琼英说,“夫君心地善良,不愿把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随便赶走,可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去处?” 甘琼英一边夸人一边把法人的担子过渡到骊骅的身上。 暮色已至,两个的影子紧紧相连,甘琼英又开始哭穷:“夫君管家以来,也该知道,公主府已经入不敷出许久,全靠夫君每月给的银钱撑着体面,我喜欢的头面都没有再订做了,哪有钱打发他们呀……” 她深深叹气,抱着骊骅不要脸般的撒娇:“接下来我就不管了,全部都交给夫君,好不好嘛?” 甘琼英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这笔钱遣散费是真的拿不出来,虽说现在手里也有一点,但如果安置了他们,再把那些可以利用的人保护起来,她和甘霖的跑路计划就遥遥无期了。 甘琼英向来能屈能伸,撒娇撒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今天显然是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 相对于来说,坐拥数不清银钱的骊骅就对钱并不那么看重了,他手上有源源不断的金银商脉,遣散后院那点人所需的银钱,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承受不住甘琼英的撒娇,甘琼英还没等彻底发力,骊骅就已经承受不住,承认了自己已经为这些人找好了去处。 “我手下的商铺不少,涉猎的产业比也比较杂,我打算将这些人调入一些铺子里面做事,无论是擅长什么都会有个出路。” 骊骅抓住甘琼英抱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摩挲了一下说:“知道公主当初收留他们是因为心善,这都是可怜人,公主只管放心将他们交给我,我必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他看着甘琼英,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嘴角也微微扬起,“我会尽快让这些人分批全部出府。” 骊骅手下想要安排人不难,但总要尊重对方的意愿,也要了解对方都擅长什么,能够以什么为营生,他想做好,因为这是甘琼英拜托他的事情。 甘琼英听了之后特别激动,抱着骊骅的力道又加紧了几分,声音也带着颤抖,“我究竟是走了什么运啊,”甘琼英笑得牙不见眼,“能遇到这世上最好的夫君!” “夫君,你到底有多好你自己知不知道啊!” 骊骅被她弄得有些羞臊,将甘琼英按进怀中,实则是害羞不好意思抬眼。 夜风起了,骊骅用宽大的袖袍把甘琼英包裹起来,这么卷着她往回走,这会儿也不嫌弃她身上的香味了,整颗心像是泡在蜜罐子里面。 什么也不想去想,什么也不值得他去想。 “你劳累了一天,肯定乏了,让满月去准备着,好好沐浴。”他说,“我和烤鸭等你。” 甘琼英在骊骅的双臂之间露出个脑袋,闻言眼睛都亮了,“烤鸭!” 她耸耸鼻子使劲嗅,“凤凰楼的烤鸭吗!” 骊骅再次被逗笑,也配合着,“是,如假包换,新鲜出炉。” 两个人用这种奇怪的姿势,一前一后走到了主院的门口,侍婢们见了都捂着嘴悄悄地笑,替主子们感觉到甜蜜。 到门口之后,骊骅拍了拍甘琼英的后背,“快去吧,一会皮软了就不脆了。” “好好好!”甘琼英连声应着,小跑着去往寝殿,边跑还边喊,“夫君你等我啊,不能先偷吃……” 甘琼英脚步飞快,满月在后面也加快脚步跟上,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骊骅忍不住笑了。 两人走远后,他用力抖了几下袖子,可这香味太浓郁,根本抖不散,扬起的嘴角瞬间又落下,立刻也加快脚步去沐浴。 甘琼英洗澡的时候,一边洗一边琢磨事情,热气蒸腾上升,想起骊骅被她轻轻松松就哄好了,好像也带走了她今天的一身疲惫。 其实甘琼英早就已经打了把人塞到骊骅那里的主意。 那些人遣散起来是一笔巨款,而且她想用的人藏起来也不是易事,那干脆就不藏也不打发,直接把那些人送到骊骅的身边。 如此一来,他们既能“光明正大”拥有自己的身份,还能有工作有收入,何乐而不为? 在这种情况之下,甘琼英再让他们为自己做事就方便许多,她先把其中一部分人布置在“明路”上,这样也算是给骊骅送了情报,等他将消息传递给了钟离正真,那也正好是应了甘琼英的明修栈道的计策。 而且甘琼英也并不是只图省钱,她也为了那些人的安全在着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呢? 就是在敌人的羽翼之下。 甘琼英知道剧情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骊骅已经死了,他坐拥那么多商会,名气是不小的,他的死势必会引起轰动,那个时候钟离正真的狼子野心也昭然若揭,骊骅是金川皇室派来的人的,这一事实终究会被揭穿。 到那时,即便是甘琼英所用的人被揭穿,也肯定会被误认为是钟离正真的人,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干。 这一招祸水东引甘琼英经历过无数次推测才决定。 最后骊骅手上的产业或许会缩减一些,但他毕竟是金川皇室的人,又放出了那么多属于端容公主的消息,辅助钟离正真颠覆南召,只要他不死于剧情,他以后绝对会平安无事,甚至还会立功,不会受到她安插的人的牵连。 这简直是万全之策。 第110章 非常乖巧地埋进他的怀中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只是甘琼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骊骅给出去的消息,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假的,那张名单根本没什么利用价值,她更不知道,骊骅早已经毅然决然选择与她站在一边。 甘琼英美滋滋地洗完了澡,感觉一身舒爽,她还惦记着烤鸭呢,对骊骅换了衣裳都没有过多注意,直奔桌上的烤鸭。 果然是凤凰楼的招牌,名不虚传,甘琼英甚至觉得天天吃也不会腻。 甘琼英吃得开心,也因为想到了几个好计策,而且还不用花钱,因此笑得格外明媚,她本就长得明艳,一笑更是百媚千娇,骊骅忍不住一直看她。 甘琼英因为将要做的事情,就算对骊骅来说没什么损失,但那也是利用,她心中难免有所愧疚。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主动凑近骊骅,非常乖巧地埋进他的怀中,骊骅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将甘琼英紧紧抱住。 月光柔和透过窗,夜风轻抚过纱幔,两人之间无一丝缝隙,白天都忙碌一天,此刻怀中抱着人觉得心中无比安心。 两人都各怀心事,但都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骊骅照旧出去工作,甘琼英也是依然送骊骅到门口,让满月把剩下的那些人召集到正殿。 早早处理完,早早安心! 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无用的,交给骊骅就好,只是甘琼英还是觉得有必要见一见那个樊溪。 经过昨日,樊溪那一副妖艳的模样好像突然消失,此刻站在甘琼英面前,倒是真有几分武庄庄主之子的凛然气度。 “见过公主,”樊溪全然没了浪荡,立刻跪地行了大礼,“公主金安。” 甘琼英拂手,示意不必多礼,而后眼神示意满月。 满月上前几步,朝着殿外道:“进来吧。” 几个侍从合力抬来一个大木箱,落到地上后登时掀起一片灰,显然已经放置了很久了。 樊溪也被这箱子吸引了注意,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儿时用的,他曾与武庄里的师兄弟玩时常常躲进这个箱子中,他不敢置信,迟疑着向前迈步,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他扑通一声跪在箱子前。 “木箱本已经破损了,”满月说,“是公主请能工巧匠拼凑,又命人搜了些院中还算完好的东西,一并带了回来,尊父母的骨灰,也在其中。” 樊溪慢慢抚摸着箱子,拂去上面的尘灰,打开箱子后,看见里面的两个牌位和木盒,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他将头埋进箱子中,身体颤抖不止,哭声从箱子中溢出。 满月看了眼甘琼英,得到眼神回应后继续说:“当初到武庄时,二老已经…” 满月想说不成人形,但她见樊溪实在悲痛,还是不忍说出口,便道:“公主已经为二老选好了城郊的墓地,有几处好的,你今日离府可以选一处下葬,尽尽为人子的孝道。” 樊溪抱着箱子,脸上已然泥泞不堪,声音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含混不清:“多谢公主,谢公主……” 甘琼英见到这场面也为之动容,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一些:“你以后跟着驸马做事,先有个正经营生掩人耳目,等本宫日后启用你时自会与你联络。” 之前樊溪最大的顾虑就是父母的尸骨和牌位,而如今他已经得到,甘琼英也担心他会趁机逃跑,更担心他不配合计划,于是她画了个饼。 “你们樊家的仇人,”甘琼英抬头,为了多几分可信度,与樊溪对视,“我自会帮你处理。” 这也并非是虚言,老妖婆那边甘琼英是没法伸手,但甘离那边的人还是能想想办法的,搞不死也能搞成个半死不活,只要能让樊溪相信自己就行。 樊溪突然止住了哭声,他双眼渐渐猩红,想起了当日武庄被灭门时的一幕幕,而后跪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公主,”,樊溪几乎是嘶吼着,眼中透着决绝,他额头已经磕破,流下来一道血痕,“樊溪这条命是公主的,今后无论公主要樊溪做什么,樊溪都会全力以赴!” “快起来吧。”甘琼英见不了这血腥场面,但还是保持着端容的说话风格:“你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还怎么为我效力。” 送走了樊溪后,甘琼英又分别见了几个她觉得有用的人,当然都是恩威并施,施恩占大部分。 丁豆豆渴望读书识字,甘琼英就许诺给他请教书先生,凤梧一听也要跟着丁豆豆一起。 原本其他面首甘琼英都不在意的,但她临走之前,发现人群中竟然站了位和尚。 看清这人的样貌,甘琼英也想起了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 这是定真小和尚的师兄,了缘。 当初寺庙维持不下去,端容也是费了一番力气,却还是没能把定真弄进公主府,她为了留住人更是承诺要建造一座寺庙赠予定真,对方也不肯点头。 端容公主一气之下,把定真小和尚的师兄给带了回来。 以前端容公主对了缘有求必应,可当他屡次碰壁,每次支用银钱被拒后,他有些慌乱了,开始怀疑端容公主是否还对他如之前一样痴迷,但一直没有机会走到前院,他心高气傲,习惯了端容公主对他百般讨好,自然不会轻易去为了钱弯腰低头。 后院中的人多半不与他来往,一是怕挨打,二是了缘真的不讨喜,了缘也不在意。 了缘的肤色偏白,而且常年吃素练武,即使穿着僧衣也能看得出身材不错,他的眼尾是下垂的,多了几分无辜感,眼中十分清明,看似什么都不追求,实则他贪恋红尘中的一切,无法做到无欲无求六根清净。 满月在殿外念着名单,“了缘,请留守后院,改日随驸马出府,遣回定尘山。” 了缘的脚步一顿,面上因为即将要见到公主的喜悦骤然消失,他不敢置信公主竟然让他回去定尘山!他神色错愕,却因为自己是出家之人又向来心高气傲,根本拉不下来脸说要留下。 甘琼英翻了几遍记忆,完全记不起定真的模样,如此大费周折不惜带回对方师兄,端容公主绝对不会白费功夫,甘琼英肯定要找个机会见一见,看看这定真小和尚到底有什么本事。 但眼下还不到时候,索性就搁置以后再说。 第111章 整整五十万两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满月写完了最后一笔,对着众人说,“除了我刚刚特别交代的,其他人日后都听从驸马安排。” 众人见此也不敢再发出任何异议,纷纷退下了。 将人都打发走之后,甘琼英浑身疲累,她被搀扶着回寝殿休息,喝了一盏茶之后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甘琼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甘霖,梦见她和甘霖姐弟俩一起种萝卜,还做萝卜糕,两个人小小的手满是伤痕,但脸上始终是笑着的。 甘琼英流着眼泪醒来,爬起来摸了摸湿漉的眼睛,这眼泪不是她的,而是端容的。 自从上次进宫,皇帝就失去了所有消息,临别时还说了那样的话,端容怎能不担心甘霖? 可皇帝不召见她,甘琼英就没有办法进宫,宫中她也没什么势力,惠安大长公主那边也不可能立刻就利用上,甘琼英也实在着急,否则之前也不会因为那一句话就跟着摄政王走。 现在唯一的时机就是中秋夜宴,幸好也没剩几天了。 到那个时候甘琼英必然能进宫,她已经计划好,等一见到皇帝,就会将她已经计划了无数次的路线和盘托出,两个人商定肯定比她一人要更加完善。 甘琼英抹了眼泪,从贵妃榻上爬起,有一些怅然地按住自己微微发疼的心口,她相信甘霖一定会跟她走。 最开始时,甘琼英与端容公主感官重合,她完全不能接受拥有另一个人的感情和感受,甚至还有些排斥,因为心口是真的疼。 后来她了解到端容的事情,拥有了端容的记忆,也因为在这身体中时间久了,她也好像完全继承了端容的感受,这毕竟是她的身体。 甘琼英知道端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爱着甘霖,思念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哪怕甘琼英的主观不爱甘霖,她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思念甘霖,而端容对于甘霖的爱早就超过了男女之爱,那是糅杂着亲情的相依为命。 而这份感情于甘琼英来说,像嫁接果树一样,最后到底能结出什么样的果,连甘琼英自己也不知道。 面首的事情安排妥当,甘琼英眼下就暂且放心了,整个人都松散下来,难得清静了几天,没事就对着骊骅说一点好话,各种夸奖哄劝。 毕竟又要到每月拿二十万的时候了。 而甘琼英这几天开始频繁梦见甘霖,心情其实一直都不太好,面对骊骅的时候都有一些强颜欢笑。 八月初九,宫中已经开始筹备中秋夜宴,甘琼英这天早上又是哭着醒过来的。 甘琼英一醒,骊骅也立刻就醒来了。 甘琼英眼角泪痕未干,骊骅起身抱过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安抚她。 柔声地问她:“怎么了?” 甘琼英只要能不跟骊骅撒谎的地方,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梦见了陛下,我好想念他。”甘琼英有些怅然地说,“上一次进入宫中我跟陛下产生了一些误会,还没能好好说话,就被他给赶出来了……” 骊骅摸着甘琼英的头,手指顺着她头顶,滑向她的鬓边,正好接住她眼下滑落的水痕,满眼的心疼。 “中秋夜宴就能见面了,陛下对你疼爱非常,当时会选我做驸马……” 骊骅顿了顿,他不能和甘琼英说真正的真相,他会做驸马是金川皇室的操作,蒙蔽了南召皇帝的抉择,让他千挑万选给自己的姐姐选了个奸细。 但是骊骅可以像甘琼英一样,说能说的那一部分:“陛下是因为我软弱无能,好拿捏,还比较富有,至少不会让公主在吃用上面落了下乘,才会选择我做公主的驸马。” 甘琼英闻言“噗”地笑了。 她眼睛泛红地埋进骊骅的胸膛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依然不断传来丝丝拉拉的疼。 她已经拥有了端容公主的记忆,会像最开始穿越的那时候,以为皇帝将她堂堂公主嫁给商人,跟她有仇。 甘琼英现在又何尝会不知道,选择一个低贱的、好拿捏又富有的商人做她的驸马,是身为傀儡的甘霖能给端容公主最好的姻缘。 而这段姻缘,又是甘霖用怎样的代价同那老妖婆周旋换来的,甘琼英根本不敢细想。 她无比期盼中秋夜宴,就算她短时间内什么都不能做,也至少不能像上次一样,因为一无所知,连话都没有好好和甘霖说几句。 让他为自己饮下了毒后,自己竟然就那么离开了皇宫。 甘琼英心情非常低落,越想越难过,骊骅先起身,穿戴好之后,亲自给甘琼英换衣,在穿外袍的时候,他从袖口中摸出了厚厚一沓子纸张,塞在了甘琼英的衣襟里面。 “不是想要新的头面吗?尽管去选料子,我的铺子当中有师傅能加急赶工,中秋夜宴上艳压群芳,也好让陛下看着安心。” 甘琼英把东西掏出来,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是银票! 好厚一沓子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实在是没忍住,当着骊骅的面就查了起来。 越查越心惊,越查越激动。 啊——不是二十万两! 啊——这是……整整五十万两! 甘琼英因为梦境而郁郁不解的心情瞬间直线上扬,马上就要冲破天际的那种,她看向骊骅,眼中直冒星星。 被他给迷得神魂颠倒。 啊——她爱财神爷! 第112章 带我去看看!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因为这五十万两,高兴到恨不得给骊骅塑一个金身,还给那定真小和尚盖什么寺庙,她要把骊骅供起来一天三炷香,早中晚都去拜一拜。 手里有银子的感觉太妙了,抑郁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 只要有了钱什么事情办不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甘琼英现在就想撸起袖子去推磨! 骊骅见甘琼英如此喜悦,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带着一脸笑意看着甘琼英。 他其实不太会哄人,这两天一直看着甘琼英郁郁不解,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让她开心。 而且皇帝那边的事情,骊骅心有余力不足,他想帮甘琼英可也帮不上什么忙。 见甘琼英这么喜欢银钱,他反倒有一些庆幸,庆幸他有钱,而且钱很多,如果能用手里的钱哄甘琼英开心,那对他来说是最轻松的事情。 刚好上次在惠安大长公主寿宴时,骊骅和钟离正真见面的时候,跟他哭了一次穷,把省下来的钱全部都给了甘琼英。 即便没有甘琼英,骊骅也不想给钟离正真,他的心即便是不在甘琼英这里,也绝不在金川皇室。 财气养人,甘琼英一连两天都情绪高涨面色红润,开始着手筹备中秋夜宴的一些事情。 还真的去让命人打了一幅头面,专门选了红宝石的料子,高端奢华才是端容公主的代名词,骊骅说的对,只有她艳压群芳让皇帝看着她过得好,皇帝才会安心。 这日甘琼英一如往常送骊骅到门口,骊骅又去商铺赚钱了,甘琼英目送着他的背影,甚至觉得他走着走着路就会掉下银子。 骊骅的马车走远后,满月立刻过来,对着甘琼英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甘琼英一脸迷茫不明所以,“陈瓦?做什么啊?” 甘琼英一时没想起来她之前交代陈瓦干什么了。 也不怪甘琼英,那从天而降的五十万两,砸到她脑子现在还时不时翻起金钱的波浪,哪能想其他的事情? 这种事情不适合在外面说,满月搀扶着甘琼英回到了寝殿。 “公主,”满月将寝殿门带好,这才开口:“刚才陈瓦让人来报,凤凰楼那位擅长口技的老丈,陈瓦已经将人带到了城郊的别院安置下了。” 甘琼英这才想起来那天她去哄骊骅的时候,发现凤凰楼里面有个人才,让陈瓦派人去接触接触,这两天完全忘了这一茬,见门口有人影,甘琼英也猜到了是陈瓦,便立刻让人进来。 陈瓦满面红光,办成了事就有赏银,这段时间已经成了公主府内不成文的规定。 这世上又有谁不爱银子呢? 他行礼后立刻汇报情况:“禀公主,那位会口技的老者名叫李颂江,现已经安排妥当。” “背景也都调查清楚了。”陈瓦说,“属下救下了他的家人,他说愿意跟着公主,为公主驱使!” 甘琼英手指在桌子上面点了点,对陈瓦说:“细细道来……” 原来那一晚老者脸上的怔愣,不是因为甘离让他模仿花楼花魁的声音,而是那晚娘曾经他的亲侄女。 晚娘是他弟弟的女儿,他弟弟李颂海一家纯良热心,经营一家包子铺,两口子只图薄利多销,能供养两个孩子读书识字便心满意足。 还会帮助流浪的人,施舍一些吃食,可总有人嫉妒羡慕,甚至生出了恨。 有人闹事说吃坏了肚子,现已经卧床不起,硬是要李颂海赔偿,而且张口就是一百两,不给就砸桌子砸碗碟,这显然是同行暗算。 李颂海当然问心无愧,可是他们这么一闹,路人再一围观,难免会有人相信是他家的包子有问题,这样的事情闹上几回,一来二去就没有人买他们家的包子了。 当时李颂江还在外从军,那一场南召战败了,他九死一生逃回来,一只眼睛看不清东西,手上还有刀疤。 而且由于他跟着的那个军队将军不是战死而是失踪,有好多人都在传言那位将军投敌。 他们被遣散回来之后,连遣散费都没有,他身上落了残疾,也不敢回家,不想拖累家里,想去偷偷看一眼家里就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包子铺还在,可人却换了。 李颂江到处去打听,才得知弟弟一家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往了何处。 没了亲人音讯,又身无分文还落了残疾的李颂江已经心如死灰,他走到码头处想要跳水自尽,正巧被当天巡视码头货船的骊骅看到。 派人将他拦下来,听闻他的遭遇后骊骅先是请人治好了他的伤,但李颂江一心求死,几番自尽不成,直到骊骅带来了晚娘的画像,李颂江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原来哥哥一家搬走之后,在外地过得十分落魄,赶上水患肆虐一家人染上了瘟疫,到最后倾尽家财,也只救下了一个晚娘。 可是又因为晚娘有几分姿色,逃难的途中被人牙子给盯上,卖入了青楼贱籍。 麻绳向来都专挑细处断,厄运长眼睛一样专找苦命的人。 骊骅为了保住李颂江能够拥有活下去的意志,答应设法会保晚娘不被人欺辱。 得知他在边塞从军,训过马,养过羊,模仿其他动物的声音也是惟妙惟肖,就又找那戏班子里的人训练他,带着他登台,学成后骊骅让他去凤凰楼中表演。 并承诺给他不菲的工钱,让他自己赚钱将晚娘赎出来。 这样一来,李颂江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甘琼英听了之后,十分的感慨,但是他这些天听了太多凄惨的故事了,并不为此而动容。 其实鲁迅先生说的对,这世界的悲喜并不相通。 甘琼英比较动容的是,骊骅会不断地对这样的苦命人伸出援手,还用心良苦地让对方活下来。 这一份纯善之心,甘琼英两辈子从未在任何人的身上见过。 “你是如何让他答应为我做事的?”甘琼英问陈瓦,“为晚娘赎了身?” “属下答应李颂江,只要他为公主做事,不仅为晚娘赎身,还会为晚娘脱贱籍。”陈瓦回道。 骊骅虽然有很多钱,但是在权力的面前,有时候金钱的作用是有限的。 他是个商人,他确实能够轻而易举地为晚娘赎身,但想要从花楼当中出来,并且脱贱籍,却只有手握权势的人才能够办到。 而且骊骅向来不跟权贵们密切往来,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花楼女子,大费周折为她脱贱籍。 能够用晚娘吊住李颂江的命,就已经是大慈大悲,菩萨转世了。 她的驸马果然是人美心善。 “聪明。”甘琼英一拍手,“事情办得很漂亮,把人好好安置着,晚娘脱贱籍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有用银钱的地方只管跟满月说。” 陈瓦被夸赞当时就喜形于色,声音洪亮巨大,“谢公主!” 甘琼英被陈瓦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就笑了,伸手指了指他说:“没规矩的东西!赏!” 陈瓦便又声音洪亮地喊了一声:“谢公主赏!” 这一次连满月都把耳朵给堵住了,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拿点赏钱看把他乐的,没出息,公主给她的赏钱才最多呢! “下去吧。”甘琼英笑着对他挥手。 陈瓦领命退下,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 公主此刻正开心,不如趁这个时候,为那些“不见天日”的兄弟们也讨一份恩赏。 于是陈瓦又突然间折返回来, 再次跪地,开口道:“公主,那日公主被摄政王拘禁,我便立刻派人回来求援,他们得知公主平安归来,心也没有立刻放下。” 陈瓦抬起头,眼中雪亮,带着期待:“日夜操练的那些侍卫们,几乎每天问我几遍可有贼人还试图挟持公主伤害公主。” “这几日更是加紧训练,一个个摩拳擦掌,发誓如果下一次再有人敢伤害公主,他们必定拼尽全力,要对方有来无回!” “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士兵的操练?让弟兄们亲自看到公主平安,也好让他们安心操练!” 甘琼英还没听懂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满月闻言皱起了眉,立刻就说,“地下潮湿阴冷,那种的地方公主怎么能去?你一介武夫身强体健的,地下那种阴风公主哪能受得了?” “可以多穿一些,披上大氅。”陈瓦梗着脖子,接话也十分迅速,“只是看一眼而已,也不行吗?” “可是公主待会儿还要去选头面的样式,哪有时间去地下见你那些私兵……” 满月看向了甘琼英。 那一群大老爷们吃住都在地底下,空气也不怎么流通,气味十分难闻,满月去过一次都嫌弃。 满月自然是不想让甘琼英去的,在她的心中甘琼英金贵无比,怎么能踏足那种腌臜的地方。 陈瓦皱起眉,表情显然是不赞同满月的话,甚至有些急了:“什么叫我的私兵,那两千多人全部都心系公主,随时能为公主肝脑涂地!” 他语气有些激动,面色都发红:“为了让那些侍卫有朝一日能够当大用,海一样的银子砸进去,这么些日子公主总要看看成果如何吧!” 若是以前,他定是不敢提出要求的,可近日以来,陈瓦明显感觉到公主对府内的侍卫们多加重视,而且尤其看重,月钱也比以前多了一些,就连夏衣也比去年多发放了两套。 满月还要再说什么,却发现甘琼英的表情有所变化,便没再开口,但还是睁着一双圆眼瞪着陈瓦,恨不得上去拧两把,这个莽夫! 甘琼英终于从云里雾里走出来,她总算通过两个人的对话反应过来,她竟然还有一队私兵! 而且全部都藏在这行宫的地下,这件事……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我的天! 她就说这府内那么多的银钱每个月都撒出去,到底用在哪儿了! 甘琼英从来没有仔细查过账,这两个月骊骅掌家之后才开始缩减,之前那花钱如流水,甘琼英还以为是全府上下都奢靡惯了! 却原来是用在了正地方! 听陈瓦的意思,哪怕那天骊骅没有去救她,她的人也用不了一刻就会杀到! 那些人已经训练许久!而他们应该才是端容这么多年遮遮掩掩,一直藏在地下不肯见人的真正秘密。 甘琼英一时之间激动到浑身都开始发抖,眼睛瞪得像两个溜溜球,当场一拍桌子道:“带我去看看!” 第11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根本控制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她现在有了一些钱了,最缺的是什么?最缺的就是人啊! 她本来还愁自己去哪弄一些人,能悄悄地养起来,但是她又不敢轻易买奴仆侍卫之类的,如果对方不忠心的话,买回来就是巨大的隐患。 但是这些她养了许久的私兵,端容公主藏在地下不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绝对可靠的! 两千多个私兵,听陈瓦的意思,个个都是精锐! 她脚下生风,几步就跑到了陈瓦的面前,还回头催促他:“迈不开步吗,快点走!” 陈瓦愣了一下之后,立刻加快了脚步,满月都被两个人甩到了身后,赶紧回屋给甘琼英取了披风,小跑着才跟上两个人。 甘琼英甚至每走一步都在猜测,那些侍卫是不是就在她现在踩的这片土地下训练。 等到甘琼英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假山入口,又通过人力升降梯到了训练场时,饶是提前心理准备过一番的甘琼英,也不由得被这地下庞大的训练场所震惊。 一阵夹杂着潮湿水汽和不明味道的阴风吹过来,直接朝着人的衣袍里钻,还好满月带了件薄薄的披风,连忙围在了甘琼英的身上。 甘琼英拢紧披风向前走。 陈瓦飞奔着提前去安排,地下通道的火把个个亮起,数量也比平时多了一倍,照得地下也如地上一般明亮。 一路上通道都十分安静,地面光滑,墙面斑驳,显然是常年有人居住的痕迹。 直到走到中段的时候,甘琼英才隐约听见到了打斗的声音,还有一些兵器碰撞的声音。 地面的石头也变了,更加凹凸不平,满月赶紧扶住了甘琼英,提醒道:“公主当心脚下。” 路也变成了下坡 又走了一段路,甘琼英才看见有个人。 那人穿着马夫的衣裳,离着老远就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直到甘琼英他们走近的时候,他才起身,面上是难掩的激动。 陈瓦半蹲下蓄力奋力一跃,朝着顶端的石墙击了一掌,甘琼英便看见眼前的石墙突然凹陷,石块开始急速变换。 数不清的箭矢从墙壁之中射出来,甘琼英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陈瓦立刻上前,挡在了甘琼英和满月的面前,而那些箭矢显然也是有攻击范围的,并没有射到他们所站的地方。 等到箭矢全部射完,陈瓦这才带着甘琼英和满月继续向前走。 最终停在一面石门的前面,陈瓦伸手搬动石雕,开关被触动时,通道内的声音立刻停止。 直至庞大的石门缓缓打开,甘琼英才看见了一众人集体跪地迎接。 但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披着铠甲的士兵,而是一些身着寻常的仆从布衣的人。 他们的面上洋溢着笑容,这些人几乎全部都在府中做杂役、做侍卫、做马夫、做各种各样的工作。 因此他们都知道甘琼英的模样,得知公主竟然亲临这地下训练场,全都难以抑制心中激动。 “公主金安!” 众人的齐声问好,声音简直震耳欲聋,几乎要穿透地面,直抵云霄。 不过甘琼英一路行来,知道这地下训练场隔音极其好,距离地面也相当远,他们无论在里面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也绝不会被外面听到。 否则甘琼英也不会这么久,才知道自己有一支军队。 甘琼英被震得闭了下眼,她也认出了几人。 有守门的侍卫,还有洒扫的杂役,她竟然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平日里只觉得他们身材健壮,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自己私下训练的军队。 陈瓦示意,一群人立刻跑回原位,全部都拿起了手中的兵器,随着陈瓦手中的旗帜,不断地在这宽阔而又沉沉压顶的地下训练场中,变换着阵型。 一时之间变阵的口号和刀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甘琼英仿若身临其境古战场,从身到心被狠狠震撼了一番。 她后来又看了几场对决,这些人的身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最后甘琼英自然是大手一挥,狠狠地奖赏了众人一番。 众人也全部都叩头恭送,满心尽忠的蓬勃热烈几乎要透体而出。 甘琼英和满月从地下上来后,只觉得身心舒畅,好像刚才她也与那些精锐们切磋了武艺,还打了一场胜仗。 她看着天上的薄云,心中生出无限的底气,两千多个精锐,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们忠心耿耿。 甘琼英在回去的路上只感觉自己走路都要飘起来了,每一脚都像踩在云朵里。 她现在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只差进入皇宫和甘霖商议具体要怎么跑的事情,眼下只等中秋夜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晚膳时间,甘琼英盯着桌上的饭菜,还在想骊骅今天会不会给她带烤鸭,却迟迟等不到骊骅回来。 有几道菜已经热过了一遍,才有人通报说驸马回来了。 甘琼英立刻到门口去迎,这几日骊骅好像特别的忙,偶尔回来身上还会沾染一些酒气,应当是有应酬。 甘琼英从不会过问,只会特别殷勤亲自帮着他换衣服,给他端来每天晚上必然喝的参汤,十足的一个贤惠好妻子。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真的有些心疼骊骅,而不完全是因为那五十万两。 骊骅虽然没有给甘琼英带烤鸭,但也给她带回了几样小吃,而且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笑容也比往日多。 “夫君,”,甘琼英拉着骊骅的手轻轻摇晃,看着骊骅的脸,“近日你太劳累了,一会儿满月把参汤端过来,你多喝一碗吧。而且最近似乎要变天,等会儿还要热敷一下腿。” 骊骅回握住甘琼英的手,向身前一拉,抱进了怀中。 他现在抱甘琼英已经非常自然且娴熟。 他笑着说:“多谢公主体恤,今日商会有些忙,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先吃饭,不必等我。” 甘琼英靠在骊骅的怀里抬起头:“我愿意等你啊,没有你在的话,一个人吃饭也不香呢。” 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实话,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和骊骅一起吃饭。 骊骅伸手摸了摸甘琼英的脸,听了她说这样的话,心里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温软。 声音非常轻地开口,却重如千钧像是在许诺:“那我以后都早早赶回来,和你一起吃饭,如果我有事情忙着,也不会在外面吃,一定回来陪你一起。” “那倒也不用……”甘琼英嘿嘿笑起来,只当骊骅是开玩笑。 第114章 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晚间沐浴时,甘琼英享受热气蒸腾,温水滑过肌肤的舒适,满月却全程顶着满面笑容。 活像个变态。 甘琼英猜到满月肯定想要说什么,但她偏不问,还几次做出要询问的架势,惹得满月高兴失落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公主,我听甜角说……”满月一脸骄傲,故意顿了顿才说,“驸马今日晚归是因为在和商会的人吃饭,今天的凤凰楼可是好热闹,聚集了天南海北的商人。” 甘琼英一头雾水:“是什么重要节日吗?” 满月笑得更深,放缓了语速,故意吊着人胃口一样,还一脸的邀功请赏,吊得甘琼英都要从浴桶里面站起来揍她了,她才终于说:“是驸马的生辰!” “什么?”她怎么不知道! 甘琼英瞬间回忆剧情中有关骊骅生辰的片段。 她记得她刚穿越的时候,还因为不知道骊骅叫什么专门看了他的庚帖,那上面就有他的生辰八字,如今也想不起来了。 钟离正真和骊骅是一个生辰,剧情里好像有提及,但是甘琼英没记住…… 说来惭愧,温雪玲的那五个老公,在剧情当中甘琼英最喜欢的是“霸道王爷”摄政王司马瑞。 甘琼英还知道司马瑞看着冷酷霸气,实际上喜欢吃甜甜的蜜饯。 不过真正认识了司马瑞之后,甘琼英就觉得自己从前的喜欢都喂了狗。 满月说:“甜角说每年驸马过生日辰时,很多商会成员都从天南海北赶来,原本每年都在八月十四,而且都会定在凤凰楼。” 满月说,“人们都以为他们在庆祝中秋,鲜少有人知道是庆贺驸马的生辰,但今年驸马不知为何却提前了。” 说到这里,满月故意停顿了一下:“公主,你猜驸马为什么提前啊?” 甘琼英想不出原因,朝着满月拍水。 “你别卖关子了,”甘琼英恶狠狠道,“快说,要不然罚你以后都跟甜角一起睡,还只能盖一床被。” “公主公主,我说我说,” 满月躲着水花,表情十分不情愿,甜角确实香香软软,但架不住她打呼噜!一起睡实在是太遭罪了。 谁知道为什么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打呼噜呀! 满月生怕甘琼英真的让她去搂甜角,连忙说:“我听甜角说是驸马今年中秋没有太多时间,因为他要帮公主准备中秋夜宴的礼物,有一些是给朝中大臣的回礼。” “还要亲自送公主进宫,这两日一直在忙着这事。” 甘琼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听到骊骅这样为他,甘琼英觉得非常开心,心里像是淌了蜜。 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手也缓缓收回来放入浴桶中,她让满月出去等候,自己穿衣,可却在浴桶里好久都没有动。 她身子渐渐下沉,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长发散落水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骊骅每月给她那么多的银子,为她操办各种各样的事情,为她出谋划策解决万难,就连生辰都专门把日子提前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回礼。 甘琼英脑袋一沉,躲进水中,愧疚感如同浴桶中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接下来的两天里,甘琼英时刻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送骊骅什么礼物。 骊骅没有将生辰告诉她,甘琼英却不能装作不知道。 她像是着魔了一般,先是抓着满月问,但是满月提及的都是一些女子会送给心上人亲手绣的荷包呀,亲手缝制的衣服呀……甘琼英根本就不会! 甘琼英又去仓库走了一圈,也没什么像样的。 她不想送一些金银财宝,那些骊骅多的是,而且就算出去买价值连城的宝物,那些钱也是骊骅给的,骊骅知道她买完礼物没钱,还是会再给她。 甘琼英日想夜想,但真的没有想出来什么有新意的礼物,仿佛送他什么都是借花献佛。 甘琼英甚至想干脆把自己打个蝴蝶结送给骊骅算了,可上一次她主动献身惨遭拒绝,那一推明显是抗拒,想必财神爷和她一样是不好色的,只喜欢抱抱。 但是抱抱也不能当生辰礼物,但如果骊骅喜欢,她倒是可以每天都抱抱。 这两天甘琼英堪称是茶饭不思,想不出来她誓不罢休,这日她忍不住出去等骊骅回家,因为还差一天就是骊骅的生辰了。 甘琼英真的很难不焦灼,她提着一盏灯站在院中,脚尖不断点地,她感觉院中的风好似都凝滞了。 平日觉得院子宽敞,今日却觉得窄小逼仄,甘琼英来回走动着,已经快要初秋了,她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着烛火跳动,心也开始有些乱,到底送什么啊? 门口处有声音传来,甘琼英知道是骊骅回来了,立刻提着裙摆跑向门口。 而骊骅正下了马车,看到甘琼英跑来时,脸上也立刻绽开了笑容。 今天宴席上的人都远道而来,他难以推却,喝了一点酒,不过还记得要回来和甘琼英一起吃饭,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心情异常好,甚至还有些亢奋。 他一高兴脚步就加快,于是平时不显眼的跛脚,这个时候就变得非常的明显。 甘琼英提着灯看着跌跌撞撞的骊骅,正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来,莫名的鼻子有一些酸涩,直接扔掉了提灯,朝着骊骅跑去。 庭院之中的摇曳灯火,将两个人的影子粘合到一起,亲亲密密,纠缠难分。 一直到两个人终于带着笑容面对面站定,甘琼英看着骊骅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连忙伸手去扶他。 而就在这个瞬间,甘琼英突然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一样,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她知道能送到骊骅心坎上的礼物是什么了! 第115章 甘琼英必然要让他这个生日此生难忘!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距离骊骅的生日还剩下两天,距离进宫过中秋宴的时间还剩下三天。 一切迫在眉睫! 甘琼英想要给骊骅一个惊喜,但她还不知道这个惊喜适不适用骊骅,为了不让骊骅失望,甘琼英决定准备两份礼物。 一旦第一个礼物失败,至少还有一个能够替补。 两个人夜里睡觉的时候,甘琼英抱着骊骅,甚至兴奋到有一些睡不着。骊骅倒是睡得不错,因为他喝了一点酒,怀里面又抱着喜欢的人,连做的梦都是美梦。 甘琼英第二天早上把骊骅好好地从公主府送出去,才悄悄地乔装打扮,出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过程其实是有一些不顺利的,因为甘琼英想要准备的礼物,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东西,尤其是对方是摄政王司马瑞手上的人。 甘琼英能够想起这种绝妙的办法,还要归功于摄政王这个好面子的臭美怪,被她射瘸了腿,还要想办法让自己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不肯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弱势。 甘琼英身边带着几个人,做了一些伪装,去找那天帮摄政王司马瑞绑腿穿鞋的成衣店老掌柜。 那个老掌柜听说了甘琼英的来意,当然也认出了甘琼英是谁,自然是绝对不肯帮忙。 甘琼英温柔软语地哄劝没管用,用钱砸也没管用,对方甚至还要偷偷地报告给司马瑞,甘琼英一生气,直接把他和他店里的伙计都抓住了。 “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强迫平民百姓做事!”就差扯着脖子喊出我们是摄政王的人,不怕你! 老掌柜确实根本不怕甘琼英,身为摄政王司马瑞的人,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权倾朝野,而端容公主,现如今不过只剩下一个“皇亲贵族”的架子罢了。 甘琼英心里很着急,但是她却并不生气,因为这一切在来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她将人分了两批,现在另一批人正顺着老掌柜的家去查他的背景,他家里都有谁,他都在乎什么人。 当然这种方式有一点卑鄙,可是对付司马瑞的人,不用上点手段,对方很难为她办事。 如果时间比较充足的话,甘琼英可能会选择比较缓和的办法,比如派两个人来,谎称自己家里有人受伤,给老掌柜一些好处从而学习老掌柜的手法,然后回去再教给甘琼英。 可是现在只有两天时间,甘琼英那天看老掌柜给司马瑞绑腿的时候,手法不怎么简单,司马瑞当天穿的那一双鞋子似乎也是特制的。 甘琼英这两天的时间内,不光要学习老掌柜系腿部绑带的手法,也要为骊骅特制鞋子,哪有时间用什么缓和的办法? 甘琼英能想到的回馈骊骅最好的礼物,就是让骊骅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走路。 因为对财神爷来说,一切含有金钱价值的礼物,都没有办法打动他。 骊骅为了她连生日都不过了,甘琼英必然要让他这个生日此生难忘! 甘琼英还在好言相劝老掌柜,老掌柜却昂首挺胸地坐在那里,一双三角眼睛垂着看向地面,满脸都是不服气也不服输。 等到摄政王知道端容公主如此对他们,端容公主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很快他的硬气就消失了,因为端容公主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复命。 端容公主走到老掌柜的面前,对他说:“你还是挺聪明的,待在摄政王司马瑞的身边,还把自己的家眷全部都送离了殷都。” “那你自己也应该明白,摄政王不是一个什么明主,他视你们这些人为蝼蚁,可以随意地碾死,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挑拨,老掌柜冷哼了一声,装作自己听不见,反正他的妻儿被送到千里之外,就算端容公主想做什么,也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甘琼英却说:“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一对海东青,有一只送给了惠安大长公主,还有一只就养在公主府的后院。” “这东西经专门的人训练过,可日夜飞行,信鸽需要飞行几天甚至一月的行程,它们一日便能送到,也就是说纵使距离殷都有千里之遥,消息只需要一日就能送达。” 老掌柜的眼皮突突直跳,他的表情已经变了。 而甘琼英继续说:“你也知道我是你主子的对头,我在各地都有人,自然你妻儿所在的吏县也不例外。” “今日若是答应教我,把你会的那些本事倾囊相授,你的妻儿自然能够按照你的意愿,在那里安然无恙。” “今日若你不答应我,”甘琼英轻笑了一声,美艳的凤眸之中溢出了一点戾气,“我保证你的妻儿明天早上……”依旧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老掌柜的嘴唇直抖,他确实在摄政王的手下过得战战兢兢,也知道摄政王绝不是一个良主,只是摄政王权势滔天,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和办法。 甘琼英点到即止,实际上也就是吓唬人罢了。 见到老掌柜浑身发抖,眼中的坚毅已经散去,显然已经动摇了。 甘琼英乘胜追击,给了他最后一击:“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把你和你的人给放了,但是你不妨猜猜,以司马瑞的性子,就算你今日不开口,只要他知道我来过,他还会再信任你吗?” 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司马瑞有文韬武略军功赫赫,有治世之才,但是他心胸狭隘,多疑多思,是个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杀戮之主。 老掌柜浑身一软,仿佛骨头被抽出去一般,贪婪在地上朝前爬了一点,不断地给甘琼英叩头:“公主想知道什么,奴才全部都会告诉公主,求公主饶命……求公主饶了奴才的家人……” 甘琼英表情一松,她身后跟着的陈瓦和满月闻言也是同样放松下来。 主仆三个人飞快对视了一眼,陈瓦立刻把店里面的伙计都给放了,但是却并没有允许他们出门,而是带着随身而来的侍卫,去门口的地方守着。 满月则是跟在甘琼英的身边,十分“好心”地把老掌柜扶了起来。 第116章 耳朵在顷刻之间就红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他们的计划是这件事情最好不让摄政王司马瑞知道,这样大家全都没有危险,皆大欢喜。 老掌柜也确实怕了甘琼英,并没有再私藏什么,将一些手法,还有测量腿部用不上力的方式,甚至是如何校正扭曲的地方,如何制作鞋子,全都教给甘琼英。 甘琼英今天只学了绑带的手法,也知道这件事情光是学绑带还不行,她必须要回家去测量骊骅的腿,得到准确的数据,知道他两条腿到底差多少,甚至是站在地上不平的地方在哪里,足下着力的地方又在哪,才能制作专门的鞋子。 不过只是学了个大概,甘琼英就忍不住赞叹:“你有这样的本事,你可知这世上因为在战场上落了残疾的英雄有多少,你的这种手法能够帮助他们重新站起来,甚至能够帮助他们使用残疾的肢体,你知道那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吗?你竟然被摄政王拘禁在一个成衣铺子里头,你真的甘心吗?” 老掌柜的一双眼睛都已经红了,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他年纪已经太大了,当年的那些雄心壮志,也早就淹没在岁月之中,如今也只剩下了苟且偷生。 他没有办法摆脱摄政王的阴影,在没有人庇护的情况之下,他也没有办法靠着一手技能去辅助任何人。 况且他有妻儿,摄政王虽然允许他把妻儿送出殷都,可他的妻儿却一直都在对方的监管之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实现抱负,这世界上更多的是壮志未酬之人。 甘琼英也没有再多劝,她虽然爱惜人才,但是摄政王的人没有那么好挖,甘琼英身边容不下任何不忠之人。 和老掌柜约定好,谁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然后甘琼英回到公主府后,自己关在屋子里练习绑带。 不过在骊骅晚上回来之前,她又把那些绑带全部都收起来,微笑着迎接骊骅,就像一整天都待在家里一样。 骊骅这两日都在与各地来的商会成员一起吃饭喝酒,今夜又有一些微醺,人在喝了酒之后,总是会有一些真情流露。 骊骅看着甘琼英在门口等着他,下马车后,期待地朝着甘琼英走来,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中。 虽然他们之间还隔着山海,但是骊骅总觉得,他求而不得的那个家,他无比艳羡旁人生来就有的家人,已经有了。 “明日我应该会回来早一些,会带些凤凰楼的招牌菜,我们好好地喝一杯吧。”骊骅伸手摸着甘琼英的脸说,“想跟你一起喝酒。” 他还是没有说他自己生辰的事情,骊骅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生辰,甚至有一些想要逃避自己的生辰。 因为他是一个生下来就被人抛弃的人,他不明白这一天有什么可庆祝。 这么多年之所以在生辰的这一天和商会的人聚会,是因为一开始骊骅并不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而是想要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处理好一切事情,好让商会的人能够和和美美地回去和自己的家人过中秋。 可跟在他身边的人很多,总有人很细心,发现了八月十四就是他的生辰。 所以那些商会的老板们,为了奉承他,便开始把每年的八月十四,都作为给他庆生的日子,这天也是商会年中总结,交换各地米粮报价的日子。 而骊骅今年把聚会的日子提前,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日,知道甘琼英迫切地想进宫,每日都在想念皇帝,骊骅就默默地为她打点好一切,把她的事情放在前面。 还要和甘琼英一起喝酒,也不是要卑微地默默给自己过生日。 是因为他与各地商会之人聚会的这些天,总是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家人,他们马上就要回去和家人们团聚,带着自己上半年的获利,像过年一样热闹。 对骊骅来说,中秋佳节那天亲人团聚才是更重要的。 甘琼英中秋佳节注定要进宫,骊骅虽然也在受邀的行列,可是在宫宴当天,他们会坐得很远,也没有办法亲近地说话,所以骊骅打算把八月十四的这天晚上,当作两个人的中秋佳节。 甘琼英自然是无不答应,只不过她不知道骊骅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以为骊骅是要在明天晚上,才肯告诉自己他的生辰。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回到房间,一起吃了晚饭,当天晚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骊骅本来都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他今天真的挺累的,各地的各种报价呈上来,骊骅并不是过目不忘,他都要一个一个去记,然后再根据下半年的情况进行调节。 他还要顾忌各地灾祸,在能够赚到钱的范围之内,给受灾的地方最低的价格。 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被贵人们最看不起的贱商,其实才是每一年,对再受灾的地方贡献最大的人。反倒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高官贵族,才是动一动嘴皮子,就觉得自己是拯救天下的人。 脑子用多了身体也会跟着累,骊骅都快睡着了,突然间感觉到甘琼英在解他的裤子。 骊骅赶紧睁开眼睛,按住了甘琼英的手,耳朵在顷刻之间就红了,看向甘琼英时满眼透着窘迫。 想问“你做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连呼吸都停滞了,抓着甘琼英的手,自己也快把自己憋死了。 甘琼英却是从容自然,对骊骅说:“松手,给我看一看你的腿吧。” “这几日就有雨,我看看你的伤处到底有没有泛红。” 骊骅为自己一瞬间想错感觉到羞耻,可是如果只是看腿的话,为什么要解他的裤子? 骊骅眼神询问甘琼英。 甘琼英秒懂他的意思,不过甘琼英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一本正经地地说:“我今天仔细问过府医,府医说你这种状况,小腿上面的伤经年日久,可能会影响到大腿。” “我给你好好看看,等你明天不在家的时候,我再和府医好好商量商量,要怎么给你换一些药,或者想一些其他的办法,针灸什么的,至少要阻止你的腿伤不要朝着大腿发展。” 甘琼英纯粹是胡扯,但是她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到就连对自己的伤势了如指掌的骊骅,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可甘琼英十分执着,骊骅按着她的手最后还是松开了。 第117章 让甘琼英看一看他的真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骊骅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上,他的双手无处安放,眼睛也根本不敢朝下看。 他其实还穿着短裤,而且他和甘琼英是夫妻,整日同床共枕,穿着短裤的样子又不是第一次见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骊骅感觉特别羞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甘琼英的视线,不断地在他的腿上游走。 甘琼英上手碰他腿的时候,骊骅甚至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对和人亲密接触,有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反应。 而一旦触碰他的人是他喜欢的人,碰的又是这样敏感的部位,骊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汗毛簌簌竖起。 一声呻吟冲到喉咙口,被骊骅死死地咬住咽了回去。 他羞耻地抬起一条手臂,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自暴自弃地遮盖住眼前的光亮,也死死地咬住牙关,免得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那样他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甘琼英的手按照老掌柜要的那些尺寸,一拃一拃地量着,默默在心里记下,然后又捉住骊骅扭曲的那条腿的小腿拉直,对比了一下他两条腿的长短粗细。 其实表面看上去,真的不影响什么美观,骊骅的腿特别修长,皮肤也很白皙,他的腿也并不显得孱弱,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显然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训练。 只是扭曲的地方导致他走路脚跛而已。 甘琼英的手指偶尔悬空,偶尔触碰到骊骅,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看上去对大腿没有什么影响,膝盖有一点泛红,你今天是不是站的时间有点久啊?” 骊骅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现在所有的感官和意识,全部都集中在甘琼英若有似无碰到他腿的手指上面。 他因为挡着自己的眼睛,无法预测下一刻甘琼英的手指会落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这有多么难熬,又有多么让骊骅期待。 他爱极了她触碰自己,触碰自己每一个地方,他躺在那里,压抑不住开始细细地颤抖,哪怕紧紧攥住了指尖,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他想让甘琼英狠狠地抓住他,哪怕是弄疼他也好,想要和她紧紧地相贴,摩擦,汗水交融,直至…… 再往下骊骅已经不能再想也不敢再想了。 在甘琼英的手指落在他的脚掌上的时候,骊骅猛地缩了一下,实在是忍无可忍,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眼眶已经染上了一圈浅浅的红。 他开口声音有一点嘶哑,屈膝才遮盖住自己羞人的帐篷。 他拉过被子快速把自己盖上,抓着甘琼英说:“可以了吧……” 甘琼英确实也对比完了,她扳着骊骅的脚掌,按照老掌柜说的那样,看到了他左脚着力比较多,侧边有茧子的地方。 他的脚其实也很好看,没有突出的骨头,脚趾匀称,指甲圆润,色泽也白里透红,个头不算小,和他的个子匹配,很健康的样子。 甘琼英正想要上手捏几下,骊骅突然说话,甘琼英也顺势缩回了手。 不过听到了骊骅的声音,甘琼英却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问他:“嗓子怎么这么哑?” 甘琼英说,“是今天说的话太多了,又喝了酒吗?我让满月去给你煮一些润喉润肺的梨汤,炖一晚上明天早上正好喝。” 甘琼英说着,真的下地去喊满月,吩咐她炖上梨子,同时也是让满月给她拿纸笔,她要把今天晚上测量的骊骅状况全部都记录下来。 而等甘琼英下床走了之后,骊骅才狠狠松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 只不过难以启齿的地方依旧挺立,骊骅为了不让甘琼英等一会儿回来掀开被子的时候看到他令人羞耻的状态,他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那。 然后疼得面色一白,侧身弯腰弓着背,在冷汗涔涔中,算是消了火。 等甘琼英记录好回来之后,骊骅除了身上有一些潮湿之外,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的异样,又对甘琼英温柔地笑了笑,把她拥入了怀中。 两个人面对面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说明天要一起吃晚饭的一些细节,还有甘琼英叮嘱骊骅明天不要说太多的话。 “明天有雨,早上你走之前要敷一下腿。” 甘琼英闭着眼睛细细叮嘱,骊骅听着入耳又入心,心脏化成了一摊水,在他的胸腔之中来回激荡。 他抱紧她,反复摩挲着她的脑袋。 此刻有一股冲动,想要张嘴将他的心脏吐出来,让甘琼英好好地把玩,好好地看上一看。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金川那边的人,还有他的一些产业还没有全部撤离,等到他能够彻底和金川皇族撕破脸,他会毫不犹豫地撕开胸膛,让甘琼英看一看他的真心。 也要问一问她,愿不愿做自己真正的亲人。 两个人又是相拥而眠,第二天早上照常把骊骅送走,甘琼英这才又带着人和她昨天晚上测量的尺寸,跑去找那个老掌柜,准备给骊骅做鞋子。 今天是八月十四,骊骅的生辰,骊骅早早就结束了与各地商会来人的会面,一刻不停地回到公主府中,却扑了个空,被告知端容公主上街去了。 骊骅也并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是给了他一些时间准备,他让甜角置办了整整一桌子好吃好喝,又让人去凤凰楼打包带回来了各式招牌菜。 之后就一直等着甘琼英回来,两个人好过中秋团圆节。 可是骊骅这一等,竟等到了临近子时。 第118章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毁和自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桌子上面的菜已经热了好几个来回,连外面庭院的灯也陆续灭掉了,只留下了从门口通往主院的这一排,和站在主院门口,一直没有进屋在望着大门的骊骅,一起等着甘琼英回来。 骊骅其实能轻易派人去打听到甘琼英此刻在哪,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他想给甘琼英绝对的信任。 两个人一直都有默契,同床共枕同吃同住,也一直都给彼此留下足够的空间,不去深究一些事情。 骊骅站在廊下许久,甜角体贴地上前关切了好几次:“夜里风凉,主子还是回屋里等吧?” 今夜的空气里面夹杂着水汽,大概后半夜就会落雨了,自家主子的腿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疼痛,再这样站在廊下生生吹风,明日还不知道要疼成什么样子。 但是骊骅却慢慢摇头,对甜角说:“去给我点一盏灯过来,我去门口等着公主。” 甜角知道自家的主人看似温柔,实则性子特别倔强,他从来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生活中,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那一个。 甜角没有办法,只能点了一盏提灯,又拿了一件披风,可骊骅却不肯穿上。 骊骅总是在某些时候,愿意用伤害自己来获得冷静和内心的安宁。他想让自己冷透,这样内心中对于今夜的期待和热烈,就不至于将他从里到外烧化,像融化的雪人一样,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他像一头从生下来便伤痕累累的兽,疼痛已经变成了它维持清醒和敏感的重要宣泄口,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自毁和自虐。 就像此刻他的膝盖其实已经开始疼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穿上披风。 最后甜角只好搬出了甘琼英说:“主子还是穿上些吧,若是公主知道了该多心疼呢?公主每一天都会交代厨房,说驸马体弱,进补的汤汤水水从来没有断过,府内还专门有一个看天象的老者,那些用来敷腿的药包,只要老者看出天气有一点变化,就命人整日整日都热着。” 甜角就算一开始对甘琼英的印象不好,总觉得她是一时兴起贪图美色,又总也忘不了她从前对自家主子多番打骂羞辱。 可现在说着这些话,劝说着骊骅的同时,她自己在心中也不由感叹,公主对驸马是真的好。 拿出甘琼英来说话果然是管用的,骊骅勉为其难地披上了披风,这才提着灯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慢慢走去。 骊骅的内心非常焦灼,焦灼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夜深了,很快就要到了真的八月十五,那就不再是骊骅设想的只属于两个人的中秋节;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骊骅在担心甘琼英,猜想她这么晚还没有回来,到底是为什么绊住了手脚? 除此之外骊骅也有一些不好的猜测,比如甘琼英是不是不想跟他一起过中秋,是不是没有重视过两个人的约定,是不是……在外头又遇见了什么绝色佳人,也像当初看上他的时候一样,在一夕之间转变了心意。 骊骅只要想到甘琼英有可能会将对自己的好,嫁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他就整个人都涌出一股难以压抑的战栗。 他捏紧了手中的提灯,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走得越来越快,不允许甜角和三九跟着他,一直冲到了大门口,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中的灯已然是灭了。 骊骅低头看着灯,像看到自己满心的期盼,最终灰飞烟灭一般。 心里有某种阴暗和低落的情绪在蔓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属于公主府的马匹征铎的叮当声响。 这种铃铛本应该是远行的马车才会挂着,但是公主府的所有马匹上面,都会戴着这样的铃铛,白天的时候穿梭闹市,能够用来警醒行人,入夜之后,叮当的响声,便是归来的信号。 骊骅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快步又朝着门口走去,三九这时候追到骊骅的身边,稳稳地托住了骊骅一条手臂,骊骅手中灭掉的灯落在地上,他站在门口眼睛盯着那归来的马车,一错也不错。 大门口挂着的灯笼,随着今夜的凉风摇曳,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骊骅期盼的身影,却承载不住不为人知不为人道的浓烈感情。 马车终于在大门口停下,车帘一掀开,先出来的人是满月,看到了骊骅就站在大门口,满月愣了一下,立刻让人放上了踏脚凳。 回身对甘琼英说到:“公主,驸马在门口。” 满月率先下了车,对着骊骅恭敬行礼,而后非常有眼色地站到了一旁,果然甘琼英立刻掀开马车车帘出来,看到骊骅之后,也是瞬间就扬起了笑脸。 很快她站在马车上就开始嚷嚷,“你怎么在这里等,马上就要下雨了风很凉啊!” 甘琼英踩上踏脚蹬,另一只手直接递到骊骅来扶她的手中,嘴里还在抱怨:“你的手这么冷,这些奴婢都是干什么的,不知道给你加衣服吗?” 自从甘琼英出现,她每说一句话,骊骅面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三九和甜角都在骊骅身后不远处站着,被甘琼英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全部都低头一脸羞愧。 但是又有一点委屈,驸马爷除了公主的话,还有谁说的话会听啊,这一件薄薄的披风还不知道怎么哄着人穿上的。 甘琼英也没有真怪罪他们的意思,她知道骊骅是个什么德行,拉住他的手就开始检查一番,生怕自己回来晚了那么一时片刻,骊骅又要把自己的指甲掀翻一两个。 毕竟之前就有这样的先例,甘琼英一直都在怀疑骊骅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比如……疼的时候会感觉异常舒服? 见骊骅手上没事,就只是手有点冷,面色稍微有点白,但是笑意非常温柔并没有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19章 别摸那朵花了,快点拆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手上正攥着黑色的绑带,车子里面放着一个木盒子,那里面正是加班加点,专门按照骊骅的尺寸和着力方式,制造出来的特制鞋子。 就是为了等待这双鞋子才这么晚回来,那个老掌柜一开始不情不愿的,被甘琼英一番逼迫之后,却态度骤然转变,可能是因为和甘琼英相处的这两天,发现她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而且甘琼英对人尤其尊重,因此老掌柜给她做的东西也用心了一些。 样式也极其漂亮,黑白配色,鞋边的地方带着一点银色的纹绣,不光做礼物很有排面,穿衣服也比较好配。 甘琼英车里面没有放计时的沙漏,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了,但是根据她以前熬大夜刷手机的经验,月亮上升到这个地步,估计已经十一二点了。 眼看着骊骅的生日都快过去了,甘琼英其实心里有点愧疚,她从马车上下来抓着骊骅的手,嘴里一句生辰快乐堵在喉咙,转了几圈又咽下去了。 不行不能这么草率! 但是甘琼英也对今夜无比的期待,她无比期待骊骅真正能够正常行走的样子。 甘琼英觉得一刻也等不了了,从大门口走到主院这一段距离也等不了。 她紧紧抓住骊骅对他说:“跟我去马车里!” 然后转头就拉着骊骅去了马车里头。 骊骅不明所以,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要甘琼英回来了,他觉得两个人其实吃不吃饭喝不喝酒都没有关系,只要她回来了就好,哪怕今夜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只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他顺从着甘琼英,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和甘琼英爬上了马车,徒留一堆侍婢,面面相觑地站在马车的旁边,不明白这半夜三更的,两个主子不回到院子里去休息,兴冲冲地爬到马车上去干什么? 只有满月一个人一脸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因为她全程都跟着甘琼英,知道公主今夜是去为驸马准备生辰礼物,这会儿两个人肯定去车上拆礼物了。 那礼物可是包着漂亮的花朵,是公主和她系了一路的呢。 真幼稚,回屋再拆礼物不就得了?像两个迫不及待的小孩子。 甘琼英急吼吼地拉着骊骅上了马车,也没有再弯弯绕绕,直接抱过了那个系着彩绸的木匣子,送到骊骅的腿上,半蹲在马车里面,自下而上对骊骅说:“生辰快乐,愿你从今往后,每一天都与如今此刻也一样,英俊、安康。”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因为它耽误了一些时间,没能如跟你约定的一样早早回来,抱歉啦驸马爷。” 甘琼英其实想说财神爷,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驸马爷。 骊骅垂下头看着腿上放着的木匣子,有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他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像遭了大难一样,有好一会儿,都是一片空蒙和空白。 不断地低头看盒子,又抬头看向甘琼英,重复这个动作也不知做了多少次,才总算是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如何知道的?” 如何知道他的生辰?如何悄悄偷偷地为他准备了生辰礼物? 不过骊骅很快就想明白了,应该是他身边的甜角透露出的消息,那个丫头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几乎是他看着长大,这才进公主府几个月,就快变成公主的人了。 甘琼英还在笑着看骊骅,骊骅却勾了勾嘴唇,笑得比哭都难看。 骊骅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了一句:“没想告诉你,生辰有什么好过的……” 可是他开口才知道,他自己的故作轻松,此时此刻听上去是带着颤抖的哭腔。 他狠狠咬了咬牙,因为太过慌乱甚至咬到了口腔当中的腮肉,血腥瞬间弥漫,他却因为这疼痛,险险地忍住了眼泪。 “拆开看一看,”甘琼英说,“我准备了好多天呢,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甘琼英说完之后,顿了顿又说,“咳……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礼物的话,我其实还准备了别的东西。” 她还为骊骅准备了一支笔,甘琼英花了三千多两白银,那可是这城中最好的铺子里面摆了三年都没人买得起的毛笔。 据说是用老虎的毛做的,经历过特殊的泡制粗硬合宜,噱头很强,究竟好不好用甘琼英不知道,但是斑斓花哨,还是挺好看的。 骊骅每天都要写很多的字,如果鞋不能让骊骅满意,至少送根笔的话,骊骅用起来就会想起她,念着点她的好嘿嘿嘿嘿。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么说,慢慢摇了摇头,喉咙中堵着很多的话,但是堵在一团就让他无法呼吸,没有一个字能吐出来。 他很想跟甘琼英说,他从来不过生辰,他是一个生来被人抛弃的人,他的生辰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骊骅却只是垂下头,不断盯着膝盖上放着的礼物,感觉这个盒子如有千斤重,他颤抖着手去摸上面系着的彩绸,只是反反复复地摩挲根本舍不得破坏。 “拆开呀!别摸那朵花了,快点拆开!”甘琼英催促骊骅,看着他一直在摸那朵花,被他给摸得都有点脸热。 这朵花她系了一路,她并不怎么会系,拆开了好多次,才终于在满月的辅助下,系好了这一朵,花瓣还有一点歪。 骊骅垂着眼睛,不敢看甘琼英,因为他的眼中已经蒙上了水雾,这让骊骅感觉到羞耻。 他一个大男人……若是从前倒也算了,可是他想让甘琼英明白他的真心,想让甘琼英将他当成依靠。 想要在她面前有一些男子气概,若是在她的面前不慎哭出来,甘琼英肯定会嫌他软弱无能。 毕竟这世间的男子,没有谁会轻易流泪。 因此骊骅死死地咬自己的牙关,咬住他破烂的腮肉,用血腥和疼痛,将眼泪逼回去,但是眼眶却红得瘆人。 他在甘琼英不断的催促之下,终于拆开了那朵花,慢慢地打开了木匣子,看到了里面有一双靴子。 骊骅突然间仰起头,看向马车的车顶,其实是为了把自己的眼泪给控回去。 第120章 激动得连灵魂都在尖叫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这个时候拉过他那条受伤的左腿,把手中的绑带,按照她这些天练了好多次的方式,迅速在骊骅的腿上紧紧系好。 然后她把靴子拿出来,堪称粗暴地拽掉骊骅脚上的靴子,迫不及待地给骊骅穿靴子。 骊骅也没有挣扎,他一直忍着流泪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任由甘琼英摆布,直到他穿上了那双鞋子。 骊骅有很多铺子,其中当然也不乏成衣铺和制作鞋子的铺子,见过太多样式花哨,或者华贵内秀的鞋子,但是没有一双,像这一双鞋子一样,让他热泪盈眶。 其实就算打开箱子,甘琼英送给他的是一块砖头,骊骅也会觉得这块砖头比宫墙上的石头更要坚硬漂亮,更要高贵,而且保存的时间也会比较久。 “很漂亮,我很喜欢。”骊骅的声音很低,一字一句,混着口腔之中的血腥,小心地吐出。 “我很喜欢。”骊骅又重复了一遍,生怕甘琼英听不清楚。 “很漂亮……”骊骅跟人谈起生意来,明明是一个舌灿莲花之人,这一刻却觉得自己词穷,好像无论如何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这双鞋子。 就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很漂亮我很喜欢”。 而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在乎骊骅说的什么漂亮不漂亮,这鞋子就是个基础款,有那么点银线边,还是紧急弄上去的,虽然是比较好配衣服,但是跟漂亮真的不怎么沾边。 甘琼英亲自给骊骅穿好了鞋子,又确认了绑带之后,看了一眼骊骅有些红的眼眶,直接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下车!” 然后骊骅就被她拽着从车里出来,骊骅在甘琼英率先出车门的时候,迅速抬起袖口压了一下眼睛。 虽然眼泪确实没有流下来,可是眼中的湿意,他一点也不想让下人看到。 好在外面的风一吹,他眼睛上的红也好多了。 而甘琼英拉着他出了马车,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车上自己率先下去,提着裙子一口气跑出了好远。 骊骅不明白甘琼英为什么跑了,而甘琼英则是跑出了一段距离,踩在庭院亮着灯的小道上停下了,转过身看向骊骅,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 抬起手召唤骊骅:“你来!朝着我走过来!” “快一点!” 骊骅下马车,甜角立刻上前去扶他,甘琼英对着甜角吼道:“你不许搀扶驸马!” 扶着还能看出什么效果了! 甜角被甘琼英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个人刚才在马车里面吵架了,为难地看着骊骅。 骊骅不知道甘琼英这是为什么,但是对着甜角点了点头,自己下了马车。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甘琼英到底为什么这样,只有满月又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和甘琼英一样兴奋而期待地看着骊骅的脚下,确切说是看着他那双鞋子。 甘琼英还在对着骊骅抬手,狠狠地勾:“你快点过来呀!” 骊骅下了马车之后,嘴角露出一点无奈笑意,立刻朝着甘琼英走过去。 但是他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嘴角的那点笑意像是定格一般,镶嵌在了他的脸上,好像他的面具变形了,他的表情也因为他嘴角的抽搐,变得异常奇怪。 他站在那儿,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定格,在这一刻回溯,在这一刻天崩地裂。 甘琼英看到他站住不动了,还在喊:“你别站在那里不动,你再走几步,你走到我这里来!” 她以为骊骅是走路不习惯,刚才那两步根本没能看出效果。 甘琼英喊了好几声,骊骅的耳中被水淹没一般的嗡鸣才总算是退去,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又朝前走了几步,很大的几步,然后他再次顿住。 甜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抽了一口气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老大。 三九还没有发现事情哪里不对,但是他看到了驸马慢慢抬起了头。 骊骅非常缓慢地,像是一个坏掉的木偶一样,朝着甘琼英的方向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红得血丝密布,此刻口中的腥咸和疼痛,已经没有办法再压抑他如同巨浪翻滚的情绪。 他死死盯着甘琼英,像是在盯着一个什么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晃动的灯火下,他的双眼中水雾不断积蓄,在猩红的眼眶的拘禁下,像含了两汪鲜血。 骊骅拼命地忍耐,他仰起头,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双眼渐渐模糊。 甘琼英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眼神,还以为是自己没能绑好或者是鞋子让他痛苦了。 立刻朝着骊骅跑过去,跑到他的身边蹲下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我新学的,可能还不太合适,要不然我重新给你绑一下腿……” 骊骅却退了一步,躲开了甘琼英的手。 甘琼英这才看向他,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满脸的泥泞,耳朵和脖子,甚至手指都蒙上了一层红,而因为眼睛实在是太红了,庭院的光亮又太昏黄,他简直像是在流血泪。 “骊骅?你哭什么……”甘琼英再次向前了一步,骊骅却又后退了一步。 他摇了摇头,嘴唇抖得厉害,喉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堪称难听的抽气声。 眼泪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住,断了线一般落下来,让他狼狈至极,难堪无比,却又……激动得连灵魂都在尖叫。 第121章 他等不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弄明白骊骅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哭呢? 甘琼英站在骊骅的对面,看着骊骅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她甚至有一些茫然无措,“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今天晚上要变天,所以腿疼?” 除此之外甘琼英真的想不到别的理由,而且骊骅表现得“太痛苦”,他甚至按着自己的腿,弯下了腰,弓着背脊的样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骊骅也确实在承受痛苦,这种痛苦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来自他的灵魂。 他有一条从出生开始,被亲生的父亲和母亲亲手刻下的伤疤,这条伤疤从他残疾的左腿,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 纵使时过境迁,纵使伤疤的表面,早已经被新鲜的血肉覆盖,看上去已经好了,可是除了骊骅没有人知道,那条伤疤连接着他的灵魂,这么多年从没有停止过反复腐烂、发臭。 在他每一次看到别人奔跑,每一次看到别人骑马射箭,每一次看到别人能够稳稳当当地拉着亲人的手穿过街道的时候,伤疤就会重新流血,历久弥新不肯愈合。 尤其是在他看到钟离正真之后,看到他这个明明比他晚出生,却因为天生强壮,而没有被抛弃的弟弟,骊骅连心都开始跟着发霉,扭曲。 这种不甘和卑微如同附骨之疽,游走在他的身体之中,蚕食着他的灵魂,他的健康,他的心性,他稀薄的快乐,他仅有的一切。 但是他此时此刻按着自己的腿,疼得几乎要跪下,他死死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腿,仿佛能够穿透完好无损的衣物,看到那条伤疤……那条被“完好”的皮肉所掩盖住的腐烂伤疤,已经被甘琼英一把给撕开了。 现在正在流脓,正在淌下混合着脏污的血液,那上面的腐肉和蛆虫,正在簌簌下落。 骊骅双耳什么都听不到,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左腿,根本就不敢相信,有一天有人会这样突然撕裂他掩饰起来的不被人轻易察觉的伤口,为他“清创”。 清创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而甘琼英就是那把能够斩断一切肮脏的刀,骊骅在本能地害怕她,躲避她。 所以他才会躲避甘琼英,因为他的内心毫无准备,他从没有想过……甘琼英会专门为他过生辰,更是从没有想过,她会送给他这样一份生辰礼物。 骊骅这一生收到无数次生辰礼物,揽尽天下奇珍异宝,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送他一条“健全”的腿。 她瘦弱的身躯和肩膀,轻而易举地将骊骅的世界颠覆,回溯、重置。 骊骅已经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孤注一掷地将她当成了家人,骊骅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甚至无法确定,如果他真的坦白一切,开口询问,甘琼英到底会不会愿意做他的亲人。 骊骅总是畏畏缩缩,总是进退两难,总是举步维艰。 可是那一切一切的顾虑,一切一切的难以抉择,仿佛都在他方才迈开的几步之间,如同坍塌的用沙砾堆成的城堡,轻而易举地被名为“甘琼英”的暴雨浇成废墟。 骊骅依旧流着眼泪,却撑着他自己的腿,颤抖着笑起来。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闷在喉咙之中的笑声,很快变得放肆,变得嘶哑无比,甚至变得猖狂肆意。 他感觉自己像匹奔袭了数万里,早就已经筋疲力竭的马,他没有主人,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他一直一直在奔跑,直到有个人拦住了它,对它说“停下来,你的腿受伤了,你已不能再跑了,这里是你的家。” 骊骅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站直身体,泥泞的双眼看向了甘琼英,而后他的筋骨血肉,皮肤骨骼,全部化为了眼眶之中的两汪热流,凝结成一场疾风骤雨,倾泻向了甘琼英。 “三九!还在看什么快去找人……陈瓦呢?陈瓦叫两个人过来,把驸马抬回屋子里头,满月,满月你赶紧去叫府医过来!” 甘琼英有一些语无伦次,上手扶着骊骅的手臂,并没有看到骊骅看她的眼神,另一只手还不断抚着骊骅的后背,一边慌乱地吩咐吓人,一边安慰骊骅:“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甘琼英甚至都不知道骊骅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本能地在安慰他,本能地被他整个人透出的“痛苦”给感染,胆战心惊,慌乱无措。 但是骊骅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他拉着甘琼英,却不是回主院的方向,而是将甘琼英拉向了马车的方向。 他等不及。 就像甘琼英急着给他展示生辰礼物,急着让他穿上这特制的鞋子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急到甚至等不到回到屋子里一样。 骊骅拉着甘琼英走得飞快,足下生风,稳如山岳,仿佛他天生就没有过任何的残缺,仿佛他天生就拥有一双健全的双腿,他知道要怎么使用它们,更知道让它们如何加速,以便他以最快的速度达到自己的目的。 跌跌撞撞的人反倒变成了甘琼英,她本来就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骊骅突然又哭又笑的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骊骅又拉着他要去哪儿,跟在他的身后,被向来温柔的骊骅拉得踉踉跄跄,还以为财神爷是生气了。 她甚至在绞尽脑汁地想,他到底哪里惹了财神爷的不痛快?又戳到他的肺管子了? 难道……是因为送的礼物,让骊骅觉得自己嫌弃他腿瘸? 甘琼英被骊骅给拉到了马车旁边,骊骅率先上了马车,甘琼英被他拉着,他的力道太大了,他的急切几乎要冲破身体,若不是还顾忌着那一点点的体面和脸皮,他连上马车这个动作都不会有。 甘琼英被拉扯着差点趴在马车的车辕上。 而等到两个人终于上了车,马匹焦躁地原地踏步,车子前后摇晃,甘琼英直接扑倒在了马车的软垫之上。 而骊骅正好先她一步,也倒在了软垫之上,正好垫在她的身底下。 第122章 在骊骅的嘴唇再次贴上她的时候,偏开了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哎呦……”甘琼英砸得不轻,手肘按在了马车软垫上,却被晃了一下,腕子一软,直接砸进骊骅的怀中。 鼻子正好撞在骊骅的胸口上,酸涩感顷刻间炸得她眼泪汪汪。 马车外的仆从,全都傻在原地,面面相觑,甜角依旧在捂着自己的嘴,还没有从驸马能够正常行走的冲击之中缓过来,一张脸已经哭得泥泞不堪。 三九是个傻的,驸马又哭又笑的,他比甘琼英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陈瓦和满月好歹知道一点,尤其是满月,看到两个人跌跌撞撞钻进了马车里头,眨巴了几下眼睛,立刻就开始清场。 “你你你你,还有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离远一点,留下一个小童,就那个小不点,他牵着马,让马不要乱动就好了。” “陈瓦你也给我滚过来,竟敢去偷听墙角!” “角角啊,你要干什么去,你要去找驸马?”满月把缓过来劲儿要去敲马车的甜角,眼疾手快地抓住,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公主和驸马在干什么吗?” 满月把嘴凑到了甜角的耳边,叽叽咕咕了片刻,甜角的眼泪还没干,就已经面红耳赤。 而陈瓦听满月的去把三九拉走了,其他的仆从也都遣远了一些,大家都离远远的,统一站着看着马车。 满月的脸上不断变化着表情,时不时还啧啧有声,趴在甜角的耳边不知道说什么,甜角也不知道是听还是不听,为难地推满月。 而马车之中,倒是没有像满月想象的那么劲爆。 只不过气氛也异常紧张。 甘琼英揉着自己的鼻子,抬起了头,就对上了骊骅猩红的眼睛。 他已经不哭,但是他浑身紧绷得厉害,甘琼英就在他的身上,能够感觉到他的状态特别不对劲。 而且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如果甘琼英不是了解他不是什么暴力狂,都怀疑他下一刻要打自己。 “你到底怎……”甘琼英话说了一半,骊骅突然间勾住了甘琼英的脖子,将她重新压了下来。 甘琼英又撞在了骊骅的胸膛上,这一次自己好歹有点心理准备,用手撑住了没有结结实实地撞上去。 而没等她有其他的反应,骊骅突然间躺在了地上,掐着甘琼英的腰身,将她朝上一提,两个人就已经面对面。 骊骅的眼睛红红的,脖子红红的,整个人都红红的,甘琼英的鼻子也撞得红红的。 她张了张嘴,正要再问一句“你到底怎么了”,躺在软垫上的骊骅突然间一抬脖子,撞在了甘琼英的鼻子上…… 甘琼英想躲来着,但是她没能躲开,骊骅正勾着她的后颈呢,本来好一点的鼻子又是一阵酸楚。 骊骅实在是太着急了,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不协调的,根本就忘了要偏过头躲避鼻子的事情,直接上去可不就是鼻子撞鼻子。 甘琼英哭笑不得,伸手要揉自己的鼻子,手腕却被骊骅抓住。 很快她的心情就彻底凝固了,因为骊骅撞了一下她,突然间偏过了头,再一次凑上来。 这一次他们没有撞到鼻子,甘琼英只觉得有两片温软,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双唇上。 甘琼英彻底愣在那里,骊骅也愣在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呼吸都同时顿住了。 片刻之后他们全都面红耳赤,胸腔因为屏息而发痛,还是甘琼英最先反应过来,她慌慌张张地甩开骊骅的手,从骊骅的身上爬下来,朝着马车门口的方向退。 之前想得特别的大方,还想着跟财神爷真的有点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可以拿更多的钱,可以更顺理成章地要各种福利。 甘琼英总觉得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见多识广,男欢女爱不在话下,肯定是作为主导的那一个。 然而实际上她也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小傻帽,当骊骅真的动真格,甘琼英第一反应就是跑! 两个人的嘴唇就只是贴了一下罢了,甘琼英一脸天崩地裂,主要是她几次三番怀疑又打消顾虑,她现在觉得骊骅就是一个活着的神像,和她一样不好色的呀! 根本就不会把骊骅往男欢女爱这四个字上面去联想。 骊骅突然间下了神坛,亲了她的嘴唇,这一次可不是亲额头,不能再用财神爷只是给她赐福来解释了。 此刻甘琼英的脑子像漏油的发动机,光是发出突突的响,根本带不动车了。 骊骅是一个特别特别温柔的人,他克制守礼,行事进退有度,是一个梅花作节松竹为骨的君子。 按理说甘琼英这种反应,放在平时他肯定要立刻缩回他的蜗牛壳里头,然后又凄凄惨惨戚戚地联想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可是现在他的整个人,整颗心,他的灵魂和感官,全部都被甘琼英占据。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能够去分析,去仔细地思考甘琼英为什么会躲避。 他只是本能地坐起来,追上去,在甘琼英退到门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而因为追得实在是太过急切,两个人再度跌倒在门边上,甘琼英的脑袋直接摔出了马车的车帘,头上的一柄簪子被撞掉,顺着车辕的缝隙,落在了地上。 马匹受惊,焦躁地踏动蹄子,鼻腔发出喷气声。 而甘琼英撞得有些头昏脑胀,虽然不是很疼,她的后脑撞在骊骅的手掌上,可是她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因为骊骅就在她的上方,而骊骅从来没有给过她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骊骅的眼睛依旧红得吓人,他托住了甘琼英的脑袋之后,直接勾着甘琼英,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中。 这一次两个人的姿势变成面对面坐着,骊骅捧着甘琼英的头,眨了眨眼之后,依旧什么都没说,再一次偏过头凑上来。 甘琼英的脑子里面开始敲锣打鼓地唱戏,眼前什么都没有了,脑子也空荡荡的,就剩下骊骅放大的脸。 她本能地向后缩,在骊骅的嘴唇再次贴上她的时候,偏开了头。 甘琼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下意识,她的脑子已经组织不出什么语言,甚至连一句“你在干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第123章 真狂野呀财神爷!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唇落在了甘琼英的侧脸上,甘琼英的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两个人之前也经常亲亲额头什么的,但是完全不是这种感觉。 甘琼英甚至感觉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跟着转圈。 而骊骅并没有挪开双唇,甚至在甘琼英的侧脸上微微磨蹭了一下。 他跪起来,将满脸无措的甘琼英挤在马车的角落,他一条腿抵在甘琼英的双膝之间,让她无处可退,连逃也无法可逃。 他这才慢慢抬起了甘琼英的下巴,对上了她慌乱的眼睛。 骊骅喉结慢慢滚动了一下,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甘琼英说,但是真的面对她,骊骅却又觉得那些涉及情情爱爱的山盟海誓全都太过浅薄,根本没有办法表达出他此刻沸腾的情感。 他只是紧紧地盯着甘琼英,一双眼睛如秋水明镜,盛满了能够将人溺毙的温柔和哀求,也有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占有欲和侵略感。 他开口,声音低哑至极,他别了下甘琼英鬓边散落的长发,几乎是乞求道:“别拒绝我……” 别拒绝他。 如果甘琼英再拒绝他一次的话,骊骅真的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骊骅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滚了下来,他再度朝着甘琼英压下来。 他动作极其的缓慢,给足了甘琼英拒绝的时间,而甘琼英看着骊骅渐渐放大的,带着水痕的脸,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唇,却最终只发出了一声被逼到极处的剧烈抽气声。 她眨了下眼睛,眼角也滑下了滚烫的眼泪,最终她一动没动,选择闭上了眼睛。 抬起的手落在了骊骅的肩膀上,也没有向外推,而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甘琼英掉眼泪并不是因为悲伤,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离骊骅太近了,她第一次将骊骅眼中浓厚炙热的,能焚化一切的情感,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可能不被影响,没有人能在跌落烈火,坠入滚油,还能够独善其身毫发无伤。 而骊骅闭着眼睛,在凑近的过程中感觉到了甘琼英拉了他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拉起细密的血丝,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投向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唇等待他的甘琼英。 骊骅狠狠吸了一口气,伸手捏住甘琼英的下巴,迅速低下头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双唇相贴,天地间犹如炸起五光十色的焰火,两人俱是浑身一震。 这一刻似山峦倾覆,如海水倒流。 骊骅颤抖着唇,在近距离中睁开眼睛,再一次确认甘琼英是心甘情愿。 她没有躲避自己,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仰着头微启双唇,纵容他的入侵。 骊骅再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手掌扣在甘琼英的后颈,迫使她的姿势更像是献祭一般,而他倾身,彻底压向她,两个人一起顺着马车车壁倒在软垫之上。 骊骅撑在甘琼英的上方,弓着背脊,像一头饥饿良久,终于能够顺利进食的大型兽类,将甘琼英彻底笼罩在他的身下,再也没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他的舌尖顶入她温热的唇齿,浑身剧烈地震颤,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掩盖,更没有试图去压制。 他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温柔地辗转安抚,安抚着身下和他同样颤抖的人。 但是很快,他便完全无法满足这样浅浅的亲昵,他开始攻城掠地。 并没有任何的技巧,男子似乎天生就会如何掠夺,如何占有,他根本不需要去学,很快便自行摸索,直至融会贯通。 甘琼英仰着头,呼吸断断续续,粗重得她自己听了都震耳欲聋,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不可自控的哼声,听得甘琼英自己羞耻无比。 两个人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滑到耳后,甘琼英拍了拍骊骅的肩膀,想要让他稍微停一下。 她这会已经回过神,更是无论如何没想到,财神爷看着肃然自矜端庄稳重,实际竟然这么狂野。 但是骊骅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按在了她的耳侧,稍微停顿片刻,撑起头看了看她如烂熟蜜桃一般的面颊,迷离而潮红的双眼,片刻后又像是不知餍足的兽,再度深深压下来。 “对不起……”骊骅小声说,“对不起……” 他不应该这么失礼,不应该这么急迫,简直像个色中恶鬼。他想象中的感情是循序渐进,他想象之中的亲密也应该是由浅及深。 可是他根本停不下来,他已经完全失控。 他将甘琼英狠狠地揉进怀中,压在身下,抱得她近乎窒息,吃掉她所有声音、呼吸、和抵抗,还觉得不够。 不够……真的不够。 完全不够。 一直等到甘琼英下巴都已经酸了,嘴唇也火辣辣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终于一前一后,从马车里爬了起来。 甘琼英心慌气短,像一个才爬了十几楼的老太太一样,呼哧呼哧地看着她对面的骊骅,终于从狂化的状态恢复了正常。 或者说看上去恢复正常 宽大的衣袍遮挡住他的羞耻反应,给了他体面,但是甘琼英刚才感受得非常真切,硌到现在还大腿窝疼,骊骅看上去再像是正常,甘琼英也不会觉得他正常。 真狂野呀财神爷! 骊骅跪坐在甘琼英的对面,眼中的红已经退去,激荡的情绪也像是河流泛滥泄洪之后变得平缓,里面盛满了如水一样的温柔,仿佛轻轻晃动一下,就能够滴滴嗒嗒流满马车。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条手帕,红着耳朵有些笨拙地给甘琼英擦脖子和嘴唇周围的泥泞。 而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只是接了个吻。 而已。 卧槽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吗? 甘琼英不由地想……好像还挺带劲? 甘琼英微微仰着头,方便骊骅给她擦嘴,情绪被骊骅激到了一个巅峰,像喷射过后的喷泉一样缓缓下落,有点儿浑身发软的意思。 同时发锈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了。 她现在很确定,财神爷喜欢她。 财神爷喜欢她哎! 第124章 却又好像一起拉着手走了很久很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坐在马车当中,骊骅给甘琼英擦嘴,擦着擦着,就又擦到一起去了。 人的嘴唇上明明没有任何的味道,却莫名其妙地让两个人都觉得甜美无比。 纠缠的唇再次分开时,骊骅将甘琼英扶好,眼神却没舍得分开一刻,像是连着线一直锁着甘琼英的脸,好像错开一秒,甘琼英就会被人夺走一样。 外面突兀的雷声才让他恍然醒神,甘琼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搓了搓自己的脸,听到了雷声后整理衣襟的动作也顿了下,再一抬头,两人的头撞在一块。 潮湿的空气混着泥土的味道从车帘飘进,吹乱了甘琼英的鬓发,骊骅的额头抵着甘琼英的额头,伸手帮她整理,看似平静如常,实则不稳的呼吸尽数吹在甘琼英的脸上。 甘琼英正了正衣领,面上和身上都燥热非常,她觉得是马车中闷热难耐,于是偏过头凑近车帘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一吸直接打了个激灵,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骊骅的手先抚上了她的后背。 “公主,”骊骅压低声音,自以为甘琼英听不出他的慌乱,“谢谢你。” 甘琼英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啊.....谢什么?” 亲个嘴有什么好谢的……甘琼英不明所以。 骊骅这才带着一些笑意说道:“自然是谢谢公主的生辰礼物。” 车帘再次被风掀起,灌入更多的风,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他们始终都没有想出去,甘琼英甚至还能感受到骊骅的眼神,裹着粘稠的蜜浆,把人粘住让人动弹不得。 一直到马车棚顶传来响动,两人纷纷抬头,外面甜角的声音也传来了。 “主子,落雨点了。” 一直刻意保持如常的骊骅,突然意识到两人在马车中已经待了许久,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想要立刻收回手,却还是有些不舍,伸出手指勾了勾甘琼英的手心。 甘琼英紧张地吞咽了两下口水,但听见这雨点声音变得密集,还是对骊骅说:“回屋吧,晚些雨该大了。” 甘琼英说完就想出去,骊骅却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伸手直奔着她的头,这个动作和刚才骊骅想亲吻她时一样,甘琼英下意识又想躲避,不是想拒绝只是不好意思,再啃一会嘴都肿了,出去被人看到都笑话…… 但不知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动。 而骊骅却只是伸手,擦去了她嘴角的口脂,甘琼英知道自己会错意,抬头去看骊骅,不料一个对视,她又立刻将头低下了。 “唔……”甘琼英轻哼了一声。 骊骅反倒是自然的那一个,主动牵起甘琼英的手,两个人这才慢吞吞地出了马车。 下马车后,骊骅站在踏脚凳旁边等待甘琼英,等到甘琼英下了马车,骊骅的另一手抬起,用宽大的袖袍遮在甘琼英的头顶。 不远处拿伞朝着这边跑的满月看到这一幕,几乎是立刻把伞扔进了花丛。 雨点尽数没入深色的布料,晕开一个个圆圈。 侍从们一直守在周围,三九安抚好马后就退至几步外守着,见主子下车他立刻上前,步子却猛地顿住了,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万分。 他的眼睛一直持续瞪大,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但主子的笑脸和喜悦不是假的,他用眼神询问甜角,而甜角看到骊骅的笑脸,激动地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主子笑成这样了。 刚才甜角见有雨点落下,立刻跑去拿了两把雨伞,在骊骅下车时,她刚想上前就被满月拦腰抱住了。 “你干什么去啊?”满月一手抱住甜角的腰,一手捂着甜角的嘴,贴在她耳边说,“你这小丫头,怎么看不明白情况啊。” 甜角还是一直在看着自家主子,生怕主子淋了雨生病,可在骊骅偏头时,她看见了骊骅的唇异常红润,而且嘴角还有口脂的痕迹,顿时就不挣扎了,面色微微泛红。 甘琼英完全没看见侍婢们的反应,她现在自己都有一点不知道作何反应。 但是她躲在骊骅的怀里,仰头注意到骊骅的嘴角周围全是自己的口脂,登时脸有些发热,连忙伸手用袖口擦了几下。 天公还挺作美,雨一直没有下得很大。 然后两人以这样的姿势,慢慢地朝回走。 平常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走,都是甘琼英会刻意放慢脚步,等待骊骅的步伐,还会托着骊骅的手臂,让他在行走中尽量身体不颠簸得太厉害。 不过今天穿上了特制鞋子的骊骅,再也不用甘琼英刻意放慢脚步,他甚至微微领先一点,拉着甘琼英的手,最开始有一些不适应,但是走着走着脚步就越来越快。 零星的雨点随着斜风偶尔吹在两个人的脸上,骊骅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散过,他激动无比地捏着甘琼英的手,走两步就侧头看甘琼英,像一个学步的孩子,兴奋而紧张地向甘琼英展示着他能走得很好。 甘琼英见他这样子也十分开心,是从内心之中为骊骅感觉到高兴,骊骅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天生就应该是这样健康而快乐。 两个人相依相偎走过这短短的一段路,却又好像一起拉着手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回到主院门口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他们的衣服都湿了一些,鬓发也都湿了,但是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却是万里晴空,烈日正当头。 骊骅之前为了等待甘琼英回来,早早就备好了饭菜,现在饭桌上有些菜已经彻底冷透了,但他们不想折腾,还好骊骅带回来的小吃很多,其中有些都是下酒菜,凉着也可以入口。 等到吃过了晚饭,回到寑殿时甘琼英穿着一身里衣,听着窗外的风雨大作,伸手摸了摸骊骅的腿,“药包已经热好了,已经让满月去取了,等一会好好敷一下,不然你明天肯定腿疼得站不起。”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骊骅从前自己也是懒得去敷,疼得厉害他就吃药,也没有站不起来的时候,到底是陈年旧伤了。 但是甘琼英的担忧让骊骅无比受用,自然不会出言反驳。 “好。”骊骅回答。 第125章 享受骊骅落下的一个一个细碎的亲吻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双眼一直追随甘琼英,跟着她到门外等药包,再跟着她到自己身前。 此刻两人面对面,他也一直看着甘琼英,眼中的蜜意快要溢出来。 热敷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甘琼英按着骊骅膝盖上敷着的药包,加重皮肤和药包接触的面积,而骊骅则是将手按在了甘琼英的手上,轻轻的地挲。 甘琼英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暖流,从两个人相叠的手上传来,她现在其实都有点回不过味儿,骊骅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们两个人亲嘴了,这算是在一起了? 骊骅……怎么会喜欢她呢? 甘琼英忍不住想,之前端容公主对骊骅那可是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无情,虽然自己后来因为穿越改变了对骊骅的态度,但是也没有办法抹消之前的那些事情。 在这种情况之下,骊骅竟然会喜欢她……甘琼英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病症的现象,叫做斯德哥尔摩。 骊骅该不会是……病了吧? 他好像确实有自伤和自毁的倾向…… 在甘琼英一顿胡思乱想之中,她已经给骊骅敷完了药,婢女也端走了药盆,骊骅抓住了甘琼英的手,问她:“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你啊。”甘琼英下意识回答。 然后就听骊骅的呼吸顿了片刻,直接搂住了甘琼英,把她又按倒在床铺上。 被子可要比马车坐垫柔软多了,甘琼英整个人陷在被子里,承受着骊骅霸道又温柔的亲吻。 甘琼英抬起双手,勾住了骊骅的脖子,沉溺在和骊骅的亲昵当中。 真的好刺激啊,从来没有体会过恋爱甜蜜的甘琼英,抱着骊骅只觉得浑身被一阵阵电流扫过,甘琼英脑子顿时什么也想不了了,算了……先不想那么多了。 等到两个人好容易分开,甘琼英想到什么,赶紧从床上穿鞋下地跑到了外间,没一会儿又跑回来,手上多了个长条盒子。 “快快快,我看了漏刻,现在还没有过子时,就差一点点了!” “这个也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快打开看看!” 骊骅看着盒子,又抬头看向甘琼英。 “快接过去打开呀!我其实准备了两份礼物,”甘琼英凑到床边,坐到骊骅旁边,一脸骄傲地说,“如果你不喜欢那双鞋子,还有这个能打替补,这个也不错呢,你快看看!” “我选了很久呢。”甘琼英把盒子递过去,示意骊骅亲自拆开。 骊骅显然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第二份礼物,他缓缓伸出手将盒子接过,如获至宝一般捧在手里。 他的动作极其轻,好像稍微用力些能碰坏了这木头盒子,他眼眶的酸涩感刚刚平复下去没有多久,现在又隐隐有发热的趋势。 “我很喜欢,”骊骅看着盒子中的毛笔,也没看是什么材质,一个劲地点头,“我很喜欢……”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看清楚盒子里面是什么,因为他的眼前又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但他一直在说:“我很喜欢……”甘琼英送给他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骊骅都非常非常喜欢。 骊骅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又要哭,一个晚上哭好几次那也实在太丢人了,两个人现在已经是那种关系,骊骅特别想要在甘琼英的面前表现出一些男子气概,绝对不能哭! 甘琼英也看出了他很激动,看出了他垂着眼睛在躲避自己的眼神,甚至听到了他声音里面的颤抖,猜测他可能又要哭。 财神爷是个爱哭鬼。 他的感情真的非常丰沛,让甘琼英这个没有什么太多浪漫细胞和敏感细胞的人,有点汗颜。 虽然甘琼英觉得骊骅哭起来挺带劲的,但是骊骅今天已经哭了不少了,再哭的话明天去参加宫宴还得肿着眼睛,保不齐又要谁造遥谣他们夫妻不睦。 立刻提议明早再试笔,然后转移话题。 “我跟你说啊,”甘琼英伸手抓过骊骅的手轻轻捏着,“我这两天可是太慌乱了,临时拜师当了回学生。” “刚才我给你绑系带,”甘琼英说到这有一些骄傲,“是不是很熟练?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么复杂的系法。” “那个老掌柜是摄政王的人,很难搞定的,我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可是当了一回恶人呢。” 甘琼英眼睛亮亮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到时候选一个你手底下的人去学,记得选个机灵点的,系带绑不好,会容易勒到。” 骊骅光是听着就能想象,摄政王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帮助端容公主? 骊骅心中实在太过感动,紧紧攥住了甘琼英的手,低下头亲吻了她的手背,然后眼泪又猝不及防地掉下来砸在了甘琼英的手背上。 骊骅赶紧偏开头,抿住了嘴唇,一副羞耻的样子,甘琼英只感觉到手背上一热,然后便忍俊不禁。 还是笑出声的那种,真的不是她故意让骊骅难堪,而是实在太好笑了。 骊骅难道还是个泪失禁体质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甘琼英把手伸到骊骅的下巴旁边说,“来来来让我接一点金豆子吧,明天进宫的时候,正好打赏宫人。” 甘琼英这么一打趣,骊骅也立刻破涕为笑,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叹息的一声,红着眼眶瞪了甘琼英一眼。 时辰不早了,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皮也开始发沉,躺到床上时,却还是都忍不住笑意。 他们现在面对面,手拉着手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骊骅今晚更是胆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开窍就收不住了,每隔一会就会亲吻甘琼英。 刚刚在一起的小情侣都是黏糊到恨不得把对方连皮带肉吞下去,她很配合,她会闭上眼感受,毕竟两人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亲密接触,她也觉得乐在其中。 而且有一个事情,甘琼英只要想一想就要笑出声,她跟骊骅变成了这种关系,那是不是说明财神爷从家养的,变成了私有的? 甘琼英有一种自己已经富甲天下的膨胀感,像是在天上飘着,拴上大石头都坠不下来的那种。 这一晚上,甘琼英还没主动钻入骊骅怀中,骊骅就朝着她伸出手臂,把她搂了过去。 骊骅他第一次理直气壮地抱住了怀中的人,整颗心都似是泡在蜜罐子里面。 他们面对着面相拥而眠,很快两个人都呼吸平稳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甘琼英迷迷糊糊之间再次感受到了额头温热的触感。 她保持着闭眼,享受温热扫遍她额头面颊,享受骊骅落下的一个一个细碎的亲吻。 第126章 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当天晚上她做了个美梦,梦里她带着甘霖跑掉了,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隐居,远离了皇宫中的老妖婆还有摄政王那个小妖王。 然后在某天太阳升起来的早上,甘琼英在山林当中看到了朝着她走来的骊骅。 骊骅对他说:“我来了。” “公公来了?先请到正厅去吧。” 甘琼英在骊骅的声音中睁开眼睛,正看到窗户投进来的日光,就像梦中一样炙热美好。 骊骅也像是梦中一样,就在甘琼英的面前,见到甘琼英睁眼,还低下头在甘琼英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甘琼英忍不住笑了,抬头看着骊骅,她的笑容像是盛了蜜,甜得骊骅根本挪不开眼。 “起来吧,陛下派李公公过来接公主入宫。”骊骅说,“已经让人把李公公带去会客正厅了。” 甘琼英闻言顿时清醒了,“是陛下身边的那个李公公?” 中秋宴这么忙乱,甘霖怎么会把他贴身的人遣出来接她? 骊骅点了点头,并没有召唤婢女过来,而是亲自拉起甘琼英,拿过巾帕为她擦洗。 “让婢女来就可以了……”甘琼英仰着脸享受着,但是嘴里却说着,“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驸马爷呢。” 骊骅又笑了,突然间凑近甘琼英一些,小声说:“伺候夫人,是为夫的本分。” 骊骅这一夜想了很多,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他想给甘琼英一些承诺,可是都无法说出口。 他不是羞于开口,而是觉得那些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誓言都太过冠冕堂皇,说了什么不重要,自己做到,甘琼英自然会看见。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夫妻,是谁也拆不散的夫妻。 甘琼英听到骊骅称呼她为夫人,自称为夫,瞪圆了眼睛,而后面色肉眼可见地开始红了起来。 亲嘴是一回事,甜甜的恋爱是一回事……这老公老婆差不多的称呼叫出来,让甘琼英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呀? 他们两个还谁都没有表白过呢。 甘琼英确实喜欢骊骅,谁不爱财神爷?尤其是她见过骊骅真正的样貌,堪比谪仙。 但是昨天关系骤然的转变,还是让她有点难以回神,主要她没有心理准备,她和骊骅之间也没有那么简单,她还没彻底想清楚呢。 但是她仔细一想,两个人又确实是夫妻,这称呼也没毛病。 甘琼英红着脸蛋被骊骅伺候了一早上,早上吃饭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呢。 骊骅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那样羞耻的话说出口之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连吃饭都格外安静。 两人早饭简单吃了些,甘琼英给骊骅亲自系腿上的绑带,看着骊骅自如行走,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 只是她没想到,骊骅竟然要为她戴头面,那个头面太重了,甘琼英不想一起床就戴着,想临出发前再戴。 没想到骊骅竟然提出要帮她,她倒是也好奇,骊骅这个大男人会不会这个。 骊骅当然会,他不光会佩戴,他还会制作,他走南闯北什么生意都做过,而想要把一个东西做好,做到独一无二无可替代,主要的是了解所有的工序,甚至必须时常推陈出新,才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而只有亲自体验过制作的过程,才能将成本缩减到最低。 骊骅亲自给甘琼英梳了个漂亮的发髻,将那首饰全都一个个佩戴上去,竟然是比满月她们还要手脚利索。 “很漂亮,”骊骅一点点整理甘琼英的头发,“这种的华丽样式很衬你。” 甘琼英本来就生得浓艳,红宝石的珠翠堆了满头,正衬她姝丽雍容的眉眼,娇媚无边。 等到甘琼英打扮到差不多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公主,”两个人关起门在屋里耽搁太久了,满月到底还是记着正事儿的,就算再怎么有眼色,这个时候也应该提醒主子了。 她出声道:“公主,李公公来了一早上了,在偏殿等着着急,现在已经到大门口等着了。” 甘琼英这才被骊骅扶着从桌边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同时吩咐满月:“让陈瓦备车!” “早就备下了,就等着公主呢!”满月从骊骅的手中接过了甘琼英的手臂。 甘琼英的新头面奢华至极,正中间的一颗红宝石极其夺目,就算是宫中的娘娘们也未必能得到如此份量如此通透的整颗红宝石。 满月为她选了身淡红色的衣裙,与头面一深一浅相得益彰,今天天凉,她还披了件薄薄的蓝色披风,以中和一身艳色的奢华。 骊骅这一身衣服也费了些功夫,长袍虽然是低调的黑红,但腰间玉带可是工艺复杂,雕刻精美绝伦,每一块玉都是上等佳品,和他头顶上的白玉发冠相互呼应,端的好一番公子如玉,风骨卓然。 骊骅今日也照常佩戴了那块甘琼英送给他的玉环。 骊骅撑着伞,先把甘琼英送上车,而甘琼英在马车的旁边,先拉住李公公,道了一声:“公公辛苦。”才上了马车。 骊骅则是等甘琼英上了马车,又走到一旁,从袖口中掏出一沓银票,塞给了李公公。 李公公迅速接过,塞了袖口中,对着骊骅一笑,“驸马的意思,老奴省得,驸马尽管放心吧。” “公主性格直爽,”骊骅撑着伞,还将伞偏向了李公公一些,“我总是担心公主说错了话,还望公公在旁及时提点,公主并无坏心,只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骊骅担心甘琼英,虽然今天他也进宫,但是男客和女客并不坐在一起。 之前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上,骊骅就与甘琼英距离很远,宫宴只会更远。 见李公公频频点头,骊骅才肯放心进入马车,他这次比上次又多给了一倍银票,这样他才能安心一些。 路途有些远,两个人却不无聊,靠在一起亲亲密密地说话,车厢内已经被甜蜜气息占据填满。 甘琼英握着骊骅的手时不时捏着,只不过她跟骊骅的对话,渐渐开始驴唇不对马嘴。 无论骊骅说什么,她都会说:“哦,啊,呃……”十分敷衍。 主要是甘琼英的心已经先一步飞到了皇宫,她计划了这么久,终于能将计划告诉甘霖了! 她实在有些激动! 宫宴这么重大的日子,甘霖把贴身太监拨过来接她,甘琼英怎么能不明白甘霖的苦心?他怕甘琼英被老妖婆寇凝安给带到别的地方去。 他身边可用之人就那么几个,十八个影卫齐刷刷都给了他,有了端容的记忆之后,甘琼英知道那十八个人,是惠成帝留给甘霖的仅有的保护。 甘霖身边最贴心的就是这个老太监,指使出来接她,他在宫中就多有不便,甘琼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甘霖。 满脑子都是那个一心为自己的“孩子”,哪还能听得到骊骅在说什么。 甘琼英要告诉甘霖,阿姊没有再生他的气,他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第127章 我有些事想要和公主坦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很快意识到甘琼英无心跟他说话,也就住了嘴。 两个人如今关系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骊骅心中有了底气,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胡思乱想。 而且甘琼英进宫要见的是皇帝,是她的弟弟,骊骅虽然没有自己的亲人,不知道和亲人闹了矛盾之后,要修复关系有多么紧张。 但是他能感觉到甘琼英手心潮湿的汗液,也就能间接地感觉到甘琼英的迫切。 骊骅看着甘琼英,反过来抓住甘琼英的手说:“别紧张,陛下专门派了李公公过来,想必也是非常想念你,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定然是没有生你的气。” 骊骅说到了这里,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刚刚按照金川皇族的要求,把一些产业挪到了殷都后见到钟离正真,他的血亲弟弟的时候。 钟离正真当时满脸骄傲地跟他说,南召皇帝一定会选择哥哥作为驸马,因为皇帝手中无实权,一切都由太后和摄政王把持,他想要给端容公主选一门好亲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能选择好控制的,而钟离正真的人适时把当时的骊骅推出去,一个富甲天下的儒商,自然是一个傀儡皇帝最好的选择。 而骊骅也确实顺利地如同金川皇室所预设,和端容公主结为了夫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骊骅从来没有背叛过端容公主,他在金川那边的人也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彩红和却青两个他的手下,钟离正真已经帮他从金川调出来,不日就会抵达殷都,金川那边只等待他最后的指令。 是时候可以和金川那边撕破脸了。 骊骅攥紧了甘琼英的手,等马车一路到了皇宫门口,两个人都下了车,分别朝着不同的门走之前,骊骅拉住甘琼英的袖子说,“等到中秋宫宴结束,我有一些话想要跟公主坦白。” 骊骅说得非常郑重,这一个决定等同交付了他的所有。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时脑热,他想要和甘琼英一直一直这样下去。 骊骅原本来殷都之前,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等到事情办得差不多,他就利用中离正真的那一点虚伪的“兄弟情”,假死脱身。 他打算连“骊骅”都不再做,一辈子隐姓埋名不见天日。 但是骊骅从没想过,他会真的喜欢上端容公主,他会为了端容公主毁掉他脱身的棋,也会为了她第一次想要反抗金川皇族,反抗那个以“父亲”之名,却行迫害之事的、抛弃过他的亲人。 骊骅决定这次宫宴结束,他就将一切都告诉甘琼英。 撕开胸膛挖出心脏,孤注一掷地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真心,骊骅甚至不求甘琼英会和他一样,给他相同的反馈,他只求他们之间从此无有隔阂,无论怎样艰难都能够并肩走下去。 而甘琼英听了骊骅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宽大的袖子之下捏了捏骊骅手指:“宫宴之上我们两个人会离得比较远,照顾不到你,你一定好吃好喝,宫中的膳食还是很不错的。” 甘琼英想到了骊骅落单,钟离正真肯定会伺机缠上去,还有这一次中秋宴入宫的大臣都可以携带家眷,到时候肯定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甘琼英害怕骊骅受欺负,又拍了拍骊骅的手说:“你是我的人,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不好听的,你尽可以和他发脾气,动手也使得,我给你兜着!” 在皇宫之中就是皇权最大,甘琼英好歹是一个公主,唯一干不过的两个人就是老妖婆和小妖王,但是那两个人都是死要面子类型,顾忌着一个体面讲究着一个贵族风仪,不可能在宫宴之上发癫。 除此之外无论谁想欺负骊骅,甘琼英都能把对方的皮扒一层不是问题。 骊骅眼中是难以形容的幽深,紧紧锁着甘琼英片刻不舍得离开。 和甘琼英坦白一切其实是一场泼天豪赌,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家国之仇。 他站在金川皇族那边哪怕是一天,一刻钟,对于甘琼英来说都是奸细。 但是他满心的惶恐和豁出去的决绝,在甘琼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维护他的言语之下,如同烟雾一般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骊骅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回捏甘琼英的指尖:“你也要好好吃饭,跟陛下也好好的,既然都这么想念彼此,便不要再说些违心的话闹脾气了。” “放心吧!”甘琼英笑着应声。 两个人之间难舍难分缠缠绵绵,把甘琼英身后不远处的李公公都弄得有一点表情抽搐。 他之前还怀疑端容公主和驸马之间或许有假,毕竟当初端容公主听闻要嫁给驸马的时候,反应十分激烈,和陛下狠狠地吵了一架,许久都没有来往。 而且李公公也是为数不多的,通过两个人吵架的内容,高度总结出了一个令他险些肝胆俱裂的事实——那就是端容公主对陛下有情,陛下却无意。 两个人因此关系破裂,但是如今看来端容公主和驸马是真的夫妻和睦,那端容公主此次进宫,就绝对不会与陛下为难了。 李公公心中有一点期待,期待端容公主能给陛下带去一些鲜活的生机。 陛下这些日子在宫中苦熬,实在是让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李公公心疼不已。 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分手,甘琼英到最后也根本不知道骊骅想说什么。 骊骅要为情赌上一切,甘琼英却是一个来自全民觉醒年代的女性,本来也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甘霖,哪里还有情情爱爱的位置? 她能站在这宫门口,在这么着急的情况下还哄了骊骅几句,已经是真的看重骊骅了。 甘琼英是先走的,骊骅始终站在原地目送她。 见那一抹红色消失在宫门的拐角,骊骅突然有些怅然,这两日他们天天都在一处形影不离,甘琼英突然离开他身边,他真的不习惯。 骊骅伸手在虚空握了下,仿佛甘琼英还在拉着他的手。 晨起时的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骊骅收回了视线,抬头望向天空,空中乌云尽数消散。 金乌浮出地平线,空中红色与黄色的云彩交接,驱散了黑色的乌云。 第128章 长生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和骊骅分开之后,甘琼英还没忘了拎上食盒,那里边是满月一大早准备的萝卜糕,她今天和甘霖联系感情的重要道具。 拿上了食盒甘琼英立刻回头催促李公公:“请公公尽快带路,陛下一定等急了。” “是给陛下带的吗?公主给老奴吧。” 毕竟是皇宫,外面带进来的食物不好直接送进去,要先绕一圈御膳房,按照规矩验了毒才行。 甘琼英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很快把食盒递了出去。 李公公走在甘琼英身边,伸手去接食盒,递给了甘琼英身旁的宫女。而后一直走在甘琼英的侧前方,脚步飞快显然是比甘琼英还要着急。 甘琼英越靠近甘霖的寝宫,她就越控制不住去想甘霖见到她时的表情和反应。 这一路上甘琼英走得心中格外忐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她跟甘霖的第二次见面。 但是因为她占据端容公主的身体,也同时拥有了端容公主的记忆和感情,甘霖在她心中早就在潜移默化之下变成了唯一的家人,变成了相依为命的弟弟,变成了她除了自己之外最了解也最在乎的那个人。 甘琼英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得到宫中的消息,每一次想起来甘霖上次在太后的寝殿之中,抢着喝了那一碗药,又在她面前痛苦发病,甘琼英就觉得心疼得厉害。 好容易七拐八拐,七绕八绕,总算是到了甘霖的寝殿前面。 甘琼英带着笑容仰起头看过去。 她能够想象到甘霖绝对会站在台阶之上等着她,因为在端容公主的记忆之中,两个人从小到大,每一次分开,甘霖总会站在廊下等着她回来。 再见到她的时候,软软乎乎地叫上一声:“阿姊。” 每到那个时候端容公主无论在外面受了怎样的委屈,都会融化在这一声“阿姊”之中。 但是甘琼英带着笑容抬头望去,却并没有在门口看见甘霖的身影。 李公公的脚步适时一顿,他跟在甘霖身边多年,对姐弟两个的事情了如指掌,注意到甘琼英眼中的失望和脚步微钝的动作,回过头拱手行了个礼。 压低声音对甘琼英说:“陛下想要在门口等着公主,是老奴一定要让陛下在屋里等,陛下自上次公主离开后感染风寒多日,始终不曾见好,公主来了陛下的心中一松快,肯定立即痊愈。” 甘琼英一听,心中像掉了底一样,表情一变。 “什么!陛下病了?” 甘琼英几乎是瞬间便想到如果甘霖是自从她上次离开时候生病,那可能大概率不是什么风寒,而是喝了太多剂量的益补汤,被狠狠伤了身体。 甘琼英生平第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她顾不得和李公公说什么,加快脚步,走在了李公公的前面。 也顾不得什么觐见皇帝的礼仪,不等通传也不等里面召见,直接提着裙子,一步三个台阶地跑上去,满头的珠翠叮当乱响,却完全不及她此刻内心敲锣打鼓一般的慌张。 幸好也没有人阻拦甘琼英,显然这些宫人已经提前被李公公交代过,全部垂头安静得像木头人一样,立在殿中。 而甘琼英一进殿中,就已经闻到了殿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味,大白天的所有的窗户都关着,空气十分不流通,光线也比较昏暗。 甘琼英想要开口喊一声甘霖,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加快脚步朝里面走。 穿过了外间,绕过来围屏,里面传来甘霖低低地咳,他显然也是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宫人们来通传。 “让公主稍等一下,”甘霖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朕稍后就出去。” 甘霖说着,艰难地撑着床爬起来,他其实早就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脸上还扑了很多的粉,为了遮盖面色的青白,想把自己收拾得像一个人一样,不让阿姊担心。 但是他身体每况愈下,今天若不是因为想着要见到阿姊好好地为上一次驱逐阿姊的事情道歉,甘霖都不一定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他身上的龙袍,空旷地挂在身上,甘琼英绕过围屏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弓着腰,扶着床头的浮雕,在捂着嘴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甘琼英站在他身后,再一次感觉到了心脏的绞痛,甘琼英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只是一个背影,她甚至都知道甘霖瘦了多少。 甘琼英怔怔看着甘霖始终撑着浮雕,瘦弱的身体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总算缓了过来。 缓过来之后,他慢慢站直了身体,顺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心中还比较庆幸这一番咳,至少能让他的面色看起来红润一些,不至于吓到阿姊。 然后甘霖挺直脊背慢慢回过头,尽可能地端起自己的帝王威仪,准备吩咐宫人,传甘琼英进来。 却不料一回头,便看到了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甘琼英。 甘琼英咬着自己的嘴唇,等着着心口那疼痛的感觉过去,眼圈有一些泛红地看着甘霖。 甘霖神情错愕,眼神有一瞬间是慌乱的,像小时候做了错事之后生怕被阿姊发现一样。 姐弟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相望,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甘琼英嘴唇张了好几次,最后挨过了心口剧烈的疼痛,终于从喉咙当中挤出了一句比甘霖咳嗽的声音,还要嘶哑的话:“长生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甘霖原本满眼都是无措和猝不及防之下的心虚,但是听到了甘琼英一开口就叫他长生奴,关心他瘦了。 他神色狠狠一震,霎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和阿姊之间毫无隔阂,相依为命的那些年。 那个时候阿姊最喜欢叫他“长生奴”。 这个名字也是阿姊给他取的。 长生奴,长生奴,愿做长生的奴仆,端容那时候只期盼因为母亲身份低微,被惠王所不喜,遗弃一般放在冷宫里养着的瘦弱的猫崽子一样的弟弟,能够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因此甘霖咧了咧嘴,但是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烫化了他今天为了掩盖面色扑上的厚厚脂粉,十分滑稽地冲出了两道白痕。 他摇摇欲坠地站在床边,声音颤抖着,似哭似笑地叫了一声:“阿姊……” 第129章 甘霖愣了一下,而后面色更红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心疼得心都快碎了,连忙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了甘霖。 抱住甘霖的那一刻,甘琼英心中升腾起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份满足感不仅来自她自己,还来自她这具身体的本身。 一瞬间仿佛一个身体之中存在的两个魂魄,重合到了一起,同生共感,终于得偿所愿,拥抱住了此生最在意的人。 对端容公主来说,甘霖是她的弟弟,是她爱的人。 而对甘琼英来说,甘霖是她穿越异世之后,第一个为她不顾生死安危,为她饮下了毒药的人。 而真正抱住了甘霖,甘琼英才发现,甘霖比她想象的还要瘦。 距离上次自己进宫,现在也才过去几个月而已,可是甘霖已经从一个正常体型只是有一点偏瘦的成年男子,变成了堪称形销骨立的人形架子。 甘琼英甚至有一种,她一条手臂就能搂得过甘霖整个腰的错觉。 “你怎么会瘦成这样……你怎么会瘦成这样啊……”甘琼英喉咙发紧,像是脖子被人束了带子,每个字都是从喉咙当中挤出来的,混合着浓重的心疼。 而甘霖在被甘琼英抱住的瞬间,神情空茫了片刻,便立刻回抱住了甘琼英,手臂也十分用力,整个人都在高频率地颤抖。 他以为阿姊不会再原谅他了,阿姊性情高傲自尊心极强,哪怕是对着先帝也不肯低头不肯让步半点。 上次自己为了保护阿姊不被太后所害,那么粗暴地驱逐阿姊出宫,还勒令她无召不得进宫。 甘霖以为他此次即便是跪地求饶,阿姊也不会再疼爱他了。 甘霖今天只是想看一看阿姊,哪怕阿姊不肯原谅他,他至少能看看她。 偌大的皇宫于甘霖而言只是深宫冷院,而他是这宫墙怪兽口中的猎物,甘霖甚至觉得,如果能够就此和阿姊断绝往来,对阿姊来说,说不定是一桩好事。 他日王朝倾覆,阿姊至少还有一个擅长行商的夫君,甘霖为了偷偷出宫去试探那个驸马,和太后祈求了许久呢。 那个驸马绝对是一个心善的好人,会对阿姊负责的。 只是甘霖没有想到,阿姊根本没有怪他。 阿姊来看他,阿姊还抱他,阿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阿姊永远是最疼他的。 本来就忍不住落泪的甘霖,顿时像是决堤的洪水,像是那个摔倒在地上,本来忍耐着疼痛,却忽然有人询问他痛不痛的孩子,泪如山崩,心似洪流。 “阿姊……阿姊……”甘霖紧紧抱住甘琼英,强撑着力气顺着眼泪从他的身体之中抽离,他几乎是很快跌倒在了床边,面上被泪水冲刷过后泥泞不堪,露出了下面青灰狼藉的真正面色。 甘琼英被他紧紧抱着,带得躬身向下,幸好及时扶住了床头的龙头浮雕,才没有砸到甘霖的身上去。 甘霖哭声一开始只是哽咽,很快变成了嚎啕。 甘霖从来就是个软弱无能的性格,从小走路都绕着蚂蚁窝,徒有一腔的仁慈,对任何人都不敢疾言厉色,天生就被人欺辱,没能长出半点钢枪一样的骨骼。 他的一生,他所有的勇气和坚强,都用来护着端容公主了。 甘琼英在端容的记忆当中看得清清楚楚,甘霖是适合做一个富贵闲散的小公子,临窗读书,泛舟湖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可是这样一个小孩,现在被逼成了什么样了? 甘霖其实很少在外人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可是他跟端容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哪怕他现在比甘琼英这具身体已经高了一个头还多,模样也像惠成帝,长了一双威严的瑞凤眼,装一装还很像那么回事儿。 可是他始终是那个缩在行宫的角落之中,不敢和恶奴讨要一个饼子度命充饥的小孩。 当时端容公主也被送到了行宫之中,第一次见到甘霖,还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一只猫崽子,消瘦可怜,畏畏缩缩。 端容公主护着他,将他从那些恶奴的手中救出来,看着他做了太子,做了皇帝,把他养得高高壮壮,没想到拼尽了全力,现在又一次让他变成了这副佝偻瘦弱的模样。 甘琼英站在床边,抱着甘霖的头,心里又升起了浓郁的不甘和恨意。 她在替端容,替甘霖憎恨,老天何其的不公,这一对苦命的姐弟,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甘霖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甘琼英模模糊糊能分辨一些“我好想你……阿姊,宫中入夜真的好黑啊……好冷。”。 甘琼英只是心疼到默默流泪,伸手摸着甘霖的脑袋,把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的腰腹之上,感觉自己腰腹处厚厚的礼服,都被甘霖的眼泪泡透了。 甘霖真的哭了好久,一直埋在甘琼英的腰上,没有抬头。 哭得太用力,导致开始打嗝,甘琼英的那种过于浓厚的悲痛,终于在他像一只大鹅一样嘎嘎嘎的哭嗝里,退潮一般慢慢消退。 甘琼英自己的眼睛也哭得红红的,拍了拍甘霖的肩膀说:“可别哭了,我给你带了萝卜糕,估计这会儿已经过了御膳房的那一关,被李公公给拎回来了。” “你吃一点萝卜糕压一压。” 甘霖哭过之后也开始不好意思,他毕竟已经长这么大了,上一次在阿姊的怀中哭,还是他几岁的时候。 甘霖从甘琼英的肚子上抬头,一张脸倒是被他连哭带蹭地弄干净了,而且因为他又哭又蹭又咳,面色确实看上去红润了不少,虽然颧骨消瘦得厉害,但是经过了一通歇斯底里的发泄,他的情绪在肉眼可见地转变,双眼之中的灰暗阴霾,也像是如暴雨洗过的晴空,散发出了光亮。 甘琼英弹了一下甘霖的脑门,自己还带着一点鼻音呢,打趣甘霖说:“多大年纪了呀陛下,你还知不知羞,哭得像鹅一样。” 甘霖面色本来就红,甘琼英这么一说,他登时面红耳赤。 低低软软地叫了一声:“阿姊……” 他小时候求饶的时候,总是这样叫端容公主,然后无论他淘气做了什么,端容公主都无法怪罪他。 甘琼英也吃这套。 但是甘琼英低头看了看自己遭殃的礼服,上面蹭的全是脂粉,花花白白,好不热闹。 甘琼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处湿哒哒的布料说:“晚上宫宴我就这么去,别人问的话,我就说是你哭的。” 甘霖愣了一下,而后面色更红了,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如何接话。 第130章 这是独属两个人的笑料。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端容公主确实非常疼爱甘霖,但那也是威严的长辈对小辈的疼爱方式。 甘琼英现在和端容公主一样疼爱甘霖,因为甘霖实在是招人疼,他虽然长得俊朗英武,但也正因为这样,哭起来的样子竟然有种反差萌。 但她到底不是真的端容公主,甘琼英的性格比端容公主的性格要活跃很多,从前端容公主就几乎不会和甘霖开什么玩笑。 冷不丁这么一开玩笑,甘霖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面色更加红润,还因为深吸了气,又低低咳了起来。 甘琼英绕过围屏,给甘霖倒了一杯水过来,两个人都发泄完了,此刻情绪逐渐稳定,距离晚上的宫宴,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姐弟两个人好好地说说话了。 甘琼英反倒是不急了,一直笑眯眯看着甘霖,心中演练她早就已经准备好要和甘霖说的那些话。 而甘霖的神色,甚至是精神都已经好多了,接过了甘琼英递给他的水杯,将水全都喝了,咳嗽压了下去,但偶尔还会打嗝。 他压抑了这么多天,一直担惊受怕,现在和阿姊离心的忧虑解除,甘霖到底还年轻,果然像李公公说的那样,甘琼英只是进宫来看看他,他就立刻乌云转晴,生机回归了。 甘琼英站在里间的门口,对着外面喊道:“有劳李公公,将我带过来的萝卜糕拿进来吧,陛下应该饿了。” 甘琼英说完之后回头看下甘霖,还刻意很小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掉了那么多金豆子可不是得补一补?” 甘霖还捏着水杯呢,闻言抬起眼睛看向甘琼英,表情又是有一点无措。 阿姊今天……今天好似很开心? 一直和他开玩笑。 甘霖也很开心。 他勾了勾嘴唇,有些克制地着对甘琼英展露了一个笑。 再怎么长得好看的人,这么愣模愣眼地笑,都会显得有一些傻气。 甘琼英见了就又露出了一个更大的笑。 把甘霖又弄得不知所措。 他们之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这么轻松的气氛,自从……自从阿姊挑明心思,而甘霖无法回应之后,他们的关系,便像是甘霖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 甘霖甚至都没敢奢望过,有一天他们的关系能够像这样峰回路转。 他细瘦嶙峋的手指捏着杯子,递给甘琼英说:“我还想喝一杯。” 他说得很慢,也很紧张,还一直紧紧盯着甘琼英的眼睛,生怕面前这个开朗明媚的阿姊,是一个如他为数不多的美梦一样,虚幻得不堪一击。 甘霖瘦得是真的有点吓人,都快脱相了,好在骨相还不错,是那种大气的长相,连这种“刀削”一般的轮廓也能够撑得住。 甘琼英接过了杯子,自然转身重新去倒水,但是嘴里头却嘟囔着:“都说了给你带了萝卜糕,吃东西之前喝那么多水灌大肚子啊?” 甘霖听到这句话,却差点又哭出来,他小的时候,在行宫之中还没有遇到端容公主之前,确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水来灌肚子。 而且那些恶仆人给他的饼子都异常的硬,甘霖混着水生吞下去,到肚子里也是要好好泡一泡的。 这导致他后来吃饭之前总是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吃饭之前和吃饭的过程中,都要猛喝水,这样把硬硬的饼子泡开了,才能够闹一个水饱。 后来哪怕是做了皇帝,甘霖在正式吃饭之前也是要喝汤的,这个习惯除了他最贴身的太监知道,也就只有阿姊知道。 而这全天下,也只有阿姊会管他,会关心他吃饭之前别灌太多的汤汤水水。 然而阿姊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管过他了。 想到这里甘霖还是再次红了眼眶,甘琼英把水杯递给他的时候指着他的脑门说:“你要是再哭我可走了啊,自从我进屋咱们两个都没能说上两句话,你就像行宫里面那个漏了的水缸一样!” 甘霖听了之后,端着水杯突然间“噗嗤”破涕为笑。 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的那些年,行宫并不像现在的公主府,那是被惠成帝放弃的地方,皇帝不去避暑,行宫自然就没有修缮的必要。 所以很多地方都是年久失修,房子漏雨都是司空见惯,而姐弟两个相依为命的那个院子里面,有一口水缸是漏的。 甘琼英和甘霖每天吭哧吭哧地打了满满一缸水,到了第二天总是会少大半缸,当时两个人的年纪都很小,行宫里面到了晚上不点蜡烛,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为过,两个人你吓唬我,我吓唬你,都在说水是被鬼喝了。 一直等到后来过了很久,那个水缸被两个人吵架的恶仆人踢了一脚,侧面也漏了的时候,他们把水缸推倒才发现水缸底下有个窟窿。 窟窿正对着一个不知道被什么动物挖出来的洞穴,以至于每天晚上漏的水都顺着洞穴跑了,没有从水缸底下晕开。 才会过了那么久,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水缸是漏了,不是水凭空消失了。 那一整个夏天有好长的时间,两个人因为水缸每一天早上都消失一半的水,半夜尿尿都不敢去。 从那以后两个人只要有哪个人哭,就会说对方像是漏掉的水缸。 这根本不是一个什么笑点,但却是姐弟两个人每次提起来都会笑的事情。 因为那一整个夏天,他们因为每天要靠水来饱肚子,喝的太多了,睡觉途中是肯定要尿尿的,但因为怕鬼,他们那个夏天看的最多的就是彼此憋尿又不敢出去的狼狈的样子。 这是独属两个人的笑料。 果然看到甘霖笑了,甘琼英这才把他手里的水杯接过来,这个时候门外的李公公也给了一点动静,对着里面说:“陛下、公主,午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是否传膳?” “端进来吧。”甘琼英直接做主,又吩咐李公公,“叫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陛下重新洗漱。” 甘琼英让李公公把萝卜糕拿进来,他就让人准备了膳食。 虽然现在还不是午膳的时间,但是陛下好久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他希望端容公主能够伺机劝陛下吃一点。 甘琼英也明白李公公的意思,有婢女进来伺候甘霖洗漱的时候,甘琼英就绕过围屏出了外间,走到了一张桌子旁边坐着。 她坐了一会儿,突然间又站起来,走到了甘霖处理奏折的作案旁边,直接伸手拿起一张奏折就看。 第131章 你愿意跟我跑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殿内所有的侍从全部都没有任何反应,李公公连脸皮都没动一下。 甘琼英把奏折展开一看,上面全是一些车轱辘一样的废话,她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是请安折子。 很显然甘霖这个傀儡,坐在皇位上面每天批的都是这些大臣们的吹嘘和马屁。 摄政王是一丁点儿正经事儿也不敢让甘霖碰,偶然翻开一个有点正事儿的折子,上面已经被批过了,字迹笔锋凌厉气势雄浑,毫无疑问应该是出自摄政王的手笔。 连甘霖这样的傀儡也忌惮到这种地步,甘琼英嗤笑一声,司马瑞也不过如此。 这种权倾朝野的权臣,应该是哪怕皇帝看似手握权柄,也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但司马瑞这是直接把一切都包圆了,连碰都不敢让甘霖碰一下,足可见他对手中所掌握的权柄,没有任何的底气和信心。 杂种就是杂种,小气。 甘霖重新整理好又换了一件衣服出来,膳食也已经摆放得差不多了,甘霖看向甘琼英,甘琼英正把奏折扔在桌案上,面上尽是不屑的笑意。 她转过身对甘霖说:“先吃饭,吃完饭阿姊有件天大的好事跟你说。” 甘霖觉得今天像做梦一样,他和甘琼英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甘琼英对他笑的频率,却能顶得上过去的好几年。 他被甘琼英拉着坐下一起用膳,甘琼英不用布菜的小太监,自己坐在甘霖的旁边,依照他的口味亲自给他夹菜。 甘琼英夹的菜,甘霖自然是全部都会吃下去,不远处站着的李公公见状,面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人不吃饭真的不行,陛下总算是今天多进了一点饭食。 甘琼英这一顿饭跟填鸭一样,甘霖到底是个青壮年的大小伙子,甘琼英没来之前还以为他是毒入肺腑了,担心得要死。 但是他之前哭的时候嚎那么大声,听着实在不像一个中毒颇深的人。 所以就猜到他是因为心情抑郁难解,才会被风寒纠缠良久,甘琼英一来,他抑郁消散,饭吃到一半人就又精神了好几个度。 等到姐弟两个吃完了饭,油乎乎的嘴唇用帕子一抹,婢女再次鱼贯而入,把桌子利索地撤掉,甘琼英又拿了一块萝卜糕给甘霖:“吃个萝卜糕溜溜缝吧?” “吃不下去了阿姊,”甘霖说,“刚才就吃了好几块了。” 甘琼英手一拐,将萝卜糕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同时抬起头对着门口站着的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等到把这一口糕点吃下去,甘琼英慢条斯理地喝了点水,对着虚空喊道:“影一何在?” 很快两个人眼前一晃,一个一身漆黑的男子似乎是从房梁上飞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甘琼英面前:“影一在此,公主有何差遣?” 甘琼英对他说:“让兄弟几个把四处守严实了,我要跟陛下说点重要的话,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来偷听懂不懂?” “ 是!”影一说完之后,飞升而起,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甘琼英这才看向甘霖,又一次带着一些笑意打趣甘霖:“怎么样?你送给我的这些影卫现在已经不认你了,刚才影一连看都没多看你这个前主子一眼,你现在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后不后悔啊?要不要我还你两个?” 甘霖摇了摇头,他把这些人拨到端容公主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端容公主是他们唯一的主人,他们必须要誓死守护端容公主的性命。 “阿姊身在宫外,群狼环伺,比我更加危险,还是阿姊更需要影卫保护。” 甘霖说:“阿姊务必要珍重自身,平安无恙。” 甘霖说得特别认真,甘琼英微微偏了偏头笑了一下,端容公主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爱甘霖,无论这一份爱是基于爱情,还是相依为命的那份亲情,都实在是浓烈到让甘琼英心惊。 甘琼英已经跟甘霖见面这么长时间,但是只要和甘霖对上视线,就会有想哭的冲动。 不过甘琼英很快又将头转过来,看向甘霖的眼神突然间一变,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对甘霖说:“长生奴,我们两个跑吧!” 甘霖根本就没有听懂甘琼英的意思,愣愣地问了一声:“啊?” 甘琼英越过矮桌,压住了甘霖的手臂说:“你被关在这深宫之中做傀儡,是你口中说的那些环伺的群狼手中的把柄,他们只要用你来要挟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跳。” 甘霖听了这话之后,手臂微微抖了一下,有一点躲避甘琼英的视线。 甘琼英一把捏住了他偏开头消瘦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说道:“跟你说正经事呢,不是让你跟我谈男女之情!” “同样的,我在皇宫之外,也是那些人用来要挟你的把柄,否则上一次太后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在颐年殿之中逼迫我喝那碗益补汤,你也就不需要抢着替我饮毒了。” 甘霖的神色一变,慌张开口要说什么,甘琼英把他的下巴捏得更紧,阻止他说话。 “我早已经知道那是毒,你也知道的,长生奴,别骗我。” 甘霖死死地抿住了嘴唇,他真的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让阿姊知道这个。 甘霖直直地看着甘琼英,眼中又弥漫起了无可奈何的悲伤。 甘琼英看到甘霖的神色,放开他的下巴,随后拍了拍他的脑袋。 叹息一声说:“我们姐弟两个落到今日的境地,无论是老天不公也好,还是时运不济也罢,事已至此,也怨不得旁人,只怪我们不够强。” “但是你我姐弟断然不可能一生如此受人摆布!” 甘琼英一拍桌子,把甘霖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甘琼英像一个某传销组织的头目,激情四射地说:“这个局我们破不了,但是我们可以跑!” “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下棋下不过,我们还不能掀棋盘吗!” 甘琼英其实真的异常紧张,她生怕在甘霖的口中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就像端容公主一生到死,想破脑袋,拼了一个粉身碎骨,也想不出另外一个出路。 他们被困在封建礼教的那个壳子当中,被出身和一生注定要成为“谁”的牢笼之中,根本就没有设想过,只要改变思想,他们也可以是其他人。 甘琼英喉咙发紧地问甘霖:“长生奴,你愿意放弃你现在的身份,放弃这所谓的狗屁皇权富贵,跟我跑吗?” 第132章 甘霖,你不爱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姐弟两个面面相觑,甘霖像是没听懂甘琼英说什么,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甘琼英见状越来越紧张,就快把桌子的角掰下来了。 好一会儿甘霖才像是回过神一样说:“跑?” 他神情有些飘忽,声音也显得落不到实处一样:“阿姊的意思……是想要去哪里游历吗?” “可我身为皇帝,每天政事繁忙,怕是没有时间能够陪阿姊出去走一走。”其实甘霖只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踏出这皇宫的能力,他像是被圈养在皇宫中的金丝雀,不,连金丝雀都不如。 他只是只灰扑扑的乌鸦罢了。 但事到如今,他竟然也已经有些心满意足,只要阿姊没有怪罪他,只要他们姐弟还能够像从前,甘霖就觉得自己还能够撑下去。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撑到最后,撑到阿姊能真正平安,甚至是远离殷都这个是非之地。 因此甘霖有一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对甘琼英说:“听闻……听闻阿姊最近跟驸马之间夫妻和睦,阿姊不如跟驸马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南召的秀丽山河。” 甘霖说这些的时候,一直非常非常小心翼翼地甘琼英观察的神色。 他平时是绝对不敢在阿姊的面前提及驸马的,但是这一次进宫,甘霖总觉得,阿姊和从前不同了。 她变得爱笑,整个人都明媚了很多,还会开玩笑了,甘霖非常喜欢这种转变,甘霖一直都在关注着阿姊的生活,这也是他唯一会不顾阿姊意愿做的事情。 因为看着阿姊自由自在地在外面活着,是支撑甘霖在这深宫里面熬下去的唯一动力。 果然甘霖说完之后,甘琼英并没有如同甘霖害怕那样,露出愤怒不甘的神情。 甘琼英只是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和缓,甘琼英下意识就将端容公主小时候哄劝甘霖的语气拿出来,说:“你忙什么?” 甘琼英说,“忙着看摄政王批阅过的奏折,还是忙着看那些大臣们溜须拍马,把你当一个傻子,一个玩偶?” 提起了摄政王,甘霖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攥紧。 圆润的指甲掐在自己的掌心,片刻之后又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勉强自己没有在甘琼英的面前失态,不让甘琼英看出任何的异样。 顿了顿才慢吞吞地勾了勾嘴唇,强颜欢笑道:“摄政王有治国之才,他把事情全部都包揽过,我其实还挺轻松的……阿姊知道,我其实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阿姊,”甘霖对甘琼英说,“我只期盼阿姊能够好好的,在皇宫之外自由自在,阿姊尽可以自己想做的事情。” 甘霖一直都是这样,无论端容公主在外面做了什么,哪怕他是一个傀儡,也会用尽所有的办法为端容公主将事情平息。 所以甘琼英刚刚穿越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矛盾感,才最开始误会皇帝恨她,才会将她堂堂公主嫁给一个商人。 后来又怀疑皇帝是在捧杀,想要让她彻底猖狂到无法收场,然后再连根拔除,否则无法解释皇帝为何会对她那般的纵容,连端容公主不肯应皇帝的召见,宫中都没有下来任何的惩罚,隔日还会派太监给她送来讨好的东西。 但是那个时候没有端容公主记忆的甘琼英,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她的自由和桀骜,她的跋扈和嚣张,是甘霖用什么样的办法,做到了怎样的牺牲,才为她撑下来的。 甘霖虽然是一个傀儡,但一个傀儡自然也有一个傀儡的用处,甘霖手里面握着一张不算底牌的底牌。 那就是玉石俱焚。 摄政王再怎么手段卓绝,太后母族再怎么权倾朝野,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 他们两个胆敢动这天下至尊的位置,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甘霖的命,只要能豁得出去,他就会拼命给端容公主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天。 甘霖虽然给不了端容公主同样的男女之情,却是用自己的血肉,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为端容公主铺一条通天的坦途。 甘霖表演得很好,他还鼓励甘琼英说:“阿姊确实没有怎么去外面玩过,大臣们上奏的时候,我听说江南的风景很是宜人地,还有很多殷都根本就吃不到的水果小吃,阿姊可以多去看看,驸马行商走南闯北,定能为阿姊好好带路。” 他说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是真情实意希望端容公主,能够去外面走一走开阔视野开阔心境,逃脱殷都这个皇权倾轧,阴谋迭起,令人窒息厌恶的囚笼。 甘琼英如果没有端容公主的记忆,绝对看不出此时此刻的甘霖是在假装强撑。 甘霖小的时候……几岁的时候其实尿床,每一次尿床之后,怕端容公主会发脾气,便藏着掖着瞒着。 但是人撒谎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表现不一样,尤其是自己的小孩子,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撒谎的时候,甚至不用去看,闭着眼睛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 甘霖在端容公主的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的隐私可言,端容公主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这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的弟弟,她深爱的男人。 甘琼英知道甘霖在撒谎,结合皇宫之中现在的状况,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受了怎样的委屈。 如果是真正的端容公主,可能会暗自心疼,然后在想方设法地为甘霖扫清朝中的障碍,鸡蛋碰石头一样和太后还有摄政王对抗,最终头破血流。 但是甘琼英微微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将眼中的泪意活生生逼了回去。 不行。 这样光是问是不行的。 她必须逼一逼甘霖才行。 甘霖虽然很听话,也十分敬重端容公主,一定要强迫他的话,他也会和端容公主走,但一旦在路上两个人遇到追兵,甘霖这种状态绝对会舍生忘死,以身去引开追兵。 那是甘琼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她必须要让甘霖深刻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重要,至少对于端容公主来说,重要到了什么地步。重要到他根本不敢死。 甘琼英缓缓吐出那口气,而后一拍桌子,像拍惊堂木一样。 看着甘霖又一哆嗦,问他:“醒神了没有?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甘琼英说:“你为我做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全都知道,但我知道,甘霖,你不爱我。” 甘霖的眼皮抽搐了一下,竟臊着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不能爱上阿姊这件事,是甘霖非常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他很希望自己爱阿姊。 他们是可以通婚的,只是……只是甘霖无论怎么努力,对端容公主都没有男女之情。 甘霖不是没有想过想骗阿姊,让她开心。 可是嘴上的“我爱慕你”能够说假话,眼睛又怎么能骗得了人,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身体上的接触,甚至是……床笫之事,他又要怎么欺骗? 他又怎么舍得,怎么敢用虚情假意去欺骗阿姊? 第133章 甘霖声嘶力竭地说:“我们走!”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最害怕的就是端容公主提这个,他顿时就开始坐立难安。 而甘琼英却又拍了一下桌子,对甘霖说:“你怕什么,你看着我!” “你分明就不爱我,尚且能够为我做这么多事,能够为我饮下毒药。”甘琼英再次伸手,抓住了甘霖的手说,“那你可知道我为了你又做了什么?” “我为了不让金川和荆西联合,威胁到你的地位,不惜舍下脸面,追着那金川的质子跑,闹到人尽皆知,坊间无人不将我当成笑谈,我几乎是整个南召的笑话!” “你以为我真的爱那什么鼻孔朝天的质子?” 甘霖哆嗦了一下,神情痛苦。 甘琼英又说:“但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名节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你以为我后院的那些面首,真的是面首吗?” “他们都是我暗地里培育的能用的棋子,我把公主府的地下都已经挖空了,你知道我用来干什么吗?我用来囤养私兵。” “这可是车裂的死罪!” “你给我十八个影卫,我为你囤了两千多个绝对忠诚的精锐护卫,你猜猜我要用来干什么呢?还不是以防他日宫变之时,期望能够保下你的小命!” 甘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他有一点不敢听下去,但是他紧紧咬着牙抬起眼睛看向甘琼英,那眼神分明是想知道一切。 甘琼英轻笑一声,继续说:“我为了搜集这些人,毁了我自己一世的名声,为了让各地能够有一些能用的人,勾连朝臣,收受贿赂。” “这一切一切都不算什么……你知道吗,”甘琼英看着甘霖,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了端容,但她又说着端容公主这一辈子,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和甘霖说的话。 “我甚至试图诱惑过摄政王,给他下药,想要怀上他的孩子,为的就是让他能够在朝中帮你,至少让他……不要与你为难。” 甘琼英说完了这句话,眼眶已经湿了。 而甘霖听了这句话之后,猛地从桌边上站起来,将两个人之间的矮桌直接带倒了,屋子顿时响起“砰”地一声。 甘霖的心像是活生生被人捏爆,瞠目欲裂地看着甘琼英,嘴唇抖到牙齿都跟着咯咯打颤,眼中血色如泣血。 摄政王那个魔鬼……染指了阿姊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甘霖声音嘶哑如被沙石摩挲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破碎的灵魂。 甘琼英就是为了刺激甘霖,让他知道一切,但是她没有料到甘霖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尤其是在她……提起了摄政王之后? 甘琼英的心中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只不过现在还不能问这个,现在最紧要的是让甘霖明白,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因此甘琼英故作轻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坐下说话,这有什么好震惊的,只要是能让你过得像个人,我即便是现在拿着刀跟太后同归于尽,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甘霖浑身颤抖,惊惧无声地落泪。 甘琼英拉着他坐下,揉捏他过度紧绷几乎痉挛的肩膀,抚平他脖子上扭曲的可怖的青筋。 甘琼英觉得刺激已经给够了,于是对他又放软了声音哄劝:“长生奴,你知不知道你在宫中,就如同在虎穴,我有多么担心?我每一次梦中都是你,我有多少次梦见皇宫之中起了大火。” “而你身在火中,你让我走,可是我根本救不出你。” 甘琼英伸手拉住了甘霖的手,但是却不带半点的情愫和暧昧。 “长生奴,我从小就很疼你,你也疼疼我一次好不好?” “这朝堂风起云涌,权势邪恶倾轧,还有太后那张死人脸我已经看腻了。” “这个公主我也当腻了,你本来也不愿意做皇帝,不如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 甘琼英从头到尾说的每一句话,虽然是为了刺激甘霖,但是没有一句是假话。 没有一句。 这些全都是端容公主的作为,是她掩埋在灵魂深处,连灵魂死去,都带不走的执念。 甘琼英向前一些,跪坐在地上抱住了甘霖,甘霖疯狂流泪,这一次却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竟是不知道……竟是不知道阿姊为他做到了如此地步。 可他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不痛不痒地给阿姊送一些并不算多么稀罕的东西,期望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维持他们之间的平衡。 可是他们之间又真的有平衡吗? 他们都在为了彼此能过得好,拼上了所有。 甘霖整个人都像是在做梦,抬手回抱住了甘琼英。 他开口的声音也很哑,甘霖从来没有少年人的声线,他被太后常年累月地喂毒药,声线基本上已经像四十几岁的中年人。 他的眼泪从脸上静静滑过,像两条蜿蜒的小河,却又像两湾岩浆,几乎将他的头骨腐蚀。 他问甘琼英:“他……他有没有对你……” 甘霖难以启齿一样,眼皮抽动了两下,咬牙道:“摄政王他……有没有……” “没有。” 甘琼英又感觉到了甘霖身体剧烈的震颤,她知道剧情当中摄政王欺负甘霖,却又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甘霖吓成这样,摄政王绝对没干什么好事。 甘琼英做了非常多的猜想,但是现在并不是开口询问甘霖的好机会。 只是飞速地打断了甘霖的误解,说道:“他没有对我怎么样,他根本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疯起来可不管他是不是摄政王。” “我是给他下药不成,后面就跟他闹掰了。” 甘琼英说:“且我查到了一点新的东西,给摄政王下药或者是怀上他的孩子,这一条路根本走不通。” “等到以后我再仔细跟你说其中的缘由,”甘琼英跪坐在甘霖的面前,伸手捧着他的脸给他抹眼泪。 说道:“长生奴别怕,我现在手中有八十多万两,我也已经把一些能够用的人全部都收拢到身边。” “阿姊保不住你的皇位,我没有能力让你安然无恙地继续待在宫中,寇凝安那个疯子也不会允许你安然无恙。” “你跟阿姊一起走?好不好?”甘琼英说,“我们好好做一下谋划,我们一定能够从这里逃出去,之后隐姓埋名天高海阔,去他祖宗的皇帝和公主!” “我们去做一对普通人,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弟,好不好?” 甘霖脱力一样,如果没有甘琼英撑着,他现在已经瘫软倒在了地上。 他双眼泪水如泉,努力眨了眨,看着甘琼英,先是点了点头。 而后又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紧紧地,狠狠地用力点头,开口道:“好。” “我们走。” 甘霖声嘶力竭地说:“我们走!” 甘琼英的一颗心狠狠地落下。 周遭凝固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她也脱力一样瘫坐在地上,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四肢酸软。 她索性直接躺在地上,就躺在甘霖的旁边。 甘霖也慢慢躺下。 像小时候和端容公主,在行宫中一起看星星和月亮一样。 两个人并排看着华丽的帝王寝宫上面的盘龙雕花。 外面日头升到最高。 甘琼英闭上眼睛侧耳细听,窗外似有鸟雀振翅鸣叫,冲向天际。 第134章 传陛下口谕,召见驸马骊骅觐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松口之后,甘琼英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很快就爬起来开始跟他研究两个人怎么跑路的事情。 但是他们一个皇帝,一个公主,想要从偌大的殷都跑出去都成问题。更遑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召的国土面积非常大,东临婆娑海,南临安塔山脉,他们可以朝着西面跑到金川去,只不过金川并不在甘琼英考虑的范围。 如果要跑一定是远离主角的。金川是钟离正真的老巢,虽然钟离正真不是唯一一个男主角,却在这本书中占比是最多的,因为他最后收服南召,是两国皇帝,在这本书里是势力最大的一个男主角。 他们两个要跑,当然不能跑到主角的老巢里面去。 唯一能够选择的方向就是东面,但是东面诸国割裂严重,战乱连年,因为和南召相隔得太远了,要穿过一望无际的赤沙,沙漠之中无水无绿洲,他们倒是没有入侵南召的打算。 只是那里民风彪悍,以牧马放羊为生,茹毛饮血,连语言都不怎么通,他们姐弟两个要是跑到那儿去,搞不好要死在路上。 南召的舆图摊开在桌子上,那些无用的奏折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被甘琼英扫到了地上。 甘霖指着东面,对甘琼英说:“我们或许可以去这里,虽然这里荒凉苦寒,但是最适合我们躲避的地方。” 甘霖说的是西北边的一个横跨金川和安塔山脉交界线的小国。 甘琼英却一把捂住了舆图上的那个小国,对着甘霖摇头说:“你的身体这么差,寇凝安那个老妖婆给你喂了这么长时间的毒,想要养回来非常的艰难。这里距离南召实在是太远了,而且苦寒贫瘠之地不适合养病。” 甘霖抿住了嘴唇,仔细地在地图上观看,天大地大,却仿佛没有他们姐弟的容身之处。 甘霖方才心中一时激荡,答应了和甘琼英一起离开这里,答应了她要天高海阔,换一个身份换一种方式活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即便他们能够长途跋涉,跨越国境逃到了其他的国家,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言语不通,也未必就能顺顺利利。 此时真的聊到具体要如何跑的时候,其实甘霖内心是并不乐观的。 甘琼英看着他眼睛才亮起的光又要熄灭,在他的后背上用了一些力气拍了他一把。 拍得甘霖向前倾了一下,倒确实把他脑子里边那些悲观的想法给拍散了。 “听我说。”甘琼英说,“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召风水养人,我们不去其他国家,你朝南召南境这边看,到时候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行了。” 甘琼英说得实在是太轻松,甘霖不想反驳她,可是太后和摄政王的势力遍布南召,他们两个真的能够跑到地方,也会被他们轻而易举给抓回来,或者直接杀掉。 甘琼英知道甘霖从小就生在这四角高墙之中,或许对外界无比期待,却像是一只被关久了的鸟儿,让他振翅,他短时间内不会,也根本不敢飞翔。 甘琼英一点也没有觉得他笨,觉得他生性懦弱畏畏缩缩,反倒觉得他抿着嘴唇纠结的样子,把嘴角的梨涡都抿出来,有点可爱。 笑着对甘霖伸出了三根手指:“三条线,我们要选择三条线同时走。” 甘琼英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下说:“三条可能都不够,我们要选四条。” “刚才你说的是最佳的一条,这一条要重点伪装,然后我们再……跨海一条,钻入山脉一条。” “你在这里,选择一个临海的小镇,我们就在这里定居。”甘琼英手指在南召南境一片四季如春的土地上转来转去。 对甘霖说:“你放心,只要我们能到达这里,到时候就算老妖婆亲自跑到了我们的面前,她也绝对认不出我们。” “我有办法把你我变成其他人的样子,这个我等会儿会让你亲眼见识的。” “李公公何在!” 甘琼英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李公公便立刻躬身进来,垂着头听凭差遣。 甘琼英对他说:“传陛下口谕,召见驸马骊骅觐见。” 李公公甚至都没有去看甘霖一眼,领命转身便走。 甘琼英看着甘霖,打趣道:“你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甘霖笑了笑,但是脸上的愁容却没消失多少。 甘琼英说:“不要想得太悲观,我已经悄悄地做了很多的布置。我现在手中有一个人形地图叫丁豆豆,他自小颠沛在各国边境,是混了外族血脉的孩子,走过的所有地方没有记不住的。” “还有两千多的私兵、悄悄地训练了几年,平时都伪装成家仆待在公主府之中,这么多年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也没有任何人叛变。” “还有几个非常得用的人,各自擅长的本事都不一样。日后再找机会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甘琼英说:“你给我的十八个影卫,是最管用的。前一段时间我去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和姑母已经修复了关系。” “我送给她一只能够日行千里的海东青,一日一夜便能折返钦州,方便姑母和她的小女儿喜吉相互联络。” “然后我将你派给我的影卫其中的影八,送到了姑母身边。” “估计用不了多久,影八就会带着海东青接受姑母的安排,去钦州喜吉身边。那等猛禽,姑母府中女眷和孩童不少,并不适合一直养在府中,她又想和女儿通信,自然就要把海冬青送给女儿养。” “喜吉的夫君是海陆都督,到时候我们如果要跑去南境,钦州是必经之路。” 甘霖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可阿姊怎么能确定,到时候喜吉的夫君一定会帮我们?” 虽然说惠安大长公主是他们两个人的姑母,可是惠安大长公主也一大家子人呢,纵使有宗亲相护,对上寇氏和摄政王,也是以卵击石。 而且藏匿皇帝的踪迹,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一旦受到牵连,那可是数百条,甚至是上千条人命。 第135章 三个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说:“我也没要喜吉的夫君帮我们啊,到时候如果牵连了他们,那我们岂不是踩着旁人的尸骨获得自由?那样活着怎么会开心?” “我是派影八探路,让海东青在钦州的海域遨游记路。” “我手上还有一只海东青,”甘琼英对甘霖笑了笑,神色露出了一些狡黠,“这两只海东青是一对,将它们强行分开,现在那个母的没有追上去,是因为有一窝小崽要出壳了,出壳之后海东青还会等待小崽彻底会飞。” “算算时间,等到明年春天,繁衍的季节到了,它们两个就算相隔千万里,也会飞到一起。” “真正到时候会给我们引路的,助我们跨过钦州海域的,是这两只海东青。” 甘霖闻言眼中闪过惊叹,但是同时心中又有一些酸涩难言:“阿姊……这些年真的苦了你。” 阿姊竟然悄悄地做了这么多事,到现在才跟他摊牌揭秘。 甘琼英拉过又要哭的甘霖,继续跟他说几条线路大致要怎么迷惑人的办法。 甘琼英虽然不是什么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但是她从一开始想跑,其实推演过特别特别多的办法。 在没有金手指的前提下,在这个车马又慢的古代,其中看似最简单,却最容易迷惑人的就是多线并行。 而且甘琼英手中有一张最漂亮的“免死金牌”——就是骊骅。 当然并不是骊骅手中的那些金钱,也不是甘琼英多么信任骊骅,要把自己和甘霖全部都托付给他,用两个人的命去赌骊骅的人品够不够善良,会不会把两个人出卖给金川。 甘琼英的免死金牌——是骊骅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 甘琼英从看到骊骅真正面目的那一天,就知道他脸上戴着的东西,是自己绝佳的保命利器。 她一直细心观察,骊骅的脸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就昨晚上还检验过,接吻都不影响。 甘琼英一直都隐忍不发,一直装着完全不知道骊骅的真面目,一直安静地蛰伏和等待,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揭穿骊骅脸上的面具,才能够顺理成章将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拿到手。 过程是一定要和缓而温柔的,如果需要的话甘琼英甚至做足了心理建设,她可以跪地求骊骅教她。 甘琼英丝毫不觉得羞耻,为了小命能屈能伸不丢人。而且她跪财神爷没毛病,财神爷是真的给钱啊。 她从来都不想跟骊骅闹僵,她希望骊骅也有一个好的结局。 希望剧情走到终结的时候,骊骅、她,还有甘霖,他们三个就算天各一方,身在不同的国度和不同阵营,也都能好好地活着。 不过现在拿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会变得更容易一些,因为甘琼英和骊骅的关系,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而只要她和甘霖有了制作和佩戴人皮面具的办法,两个人自然就可以隐姓埋名,闲云野鹤自在生活。 等到剧情当中南召和金川合并,这本书的故事走到尾声,过个十年八年,甘琼英再和甘霖换一个身份换一种生活。 整个南召,甚至是周边的国家,只要甘霖想去的地方,他们哪里不能去? “有些事情我们也不用太着急,还需要做周密的布置,”甘琼英手搭着甘霖的肩膀,拍了拍说,“我会慢慢把一切都告诉你。” 四条线三条是假一条是真,甘琼英说:“正所谓灯下黑,而且大隐隐于市。” “我们要找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方,邻水最好,气候宜人适合养病还方便跑路。” “你看这两个小镇如何?”甘琼英指着地图。 甘霖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没有什么意见地点头,大抵是甘琼英游刃有余的样子,给了甘霖无限的底气,他此刻看着地图上的小标点,心中充满了无限期待。 甘琼英又问甘霖:“你手上还有什么可用的人吗?” 甘霖动了动嘴唇,正要张口,门外李公公的声音传进来:“陛下,驸马带到。” 姐弟两个人话头立刻戛然而止,甘琼英捏住了自己的嘴,也作势要去捏甘霖的。 示意甘霖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甘霖点头,有一些疲累地坐在桌边上,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几声。 地上还是一地的狼藉,甘琼英给他敲后背缓解咳嗽,甘霖把舆图卷起来,郑重收好。 这才对着外面说:“传。” 甘琼英就站在甘霖的旁边,在骊骅进门之前,低下头凑近甘霖的耳边说:“你等会不要摆什么帝王威仪,客气一些,就当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见面。我那八十万两都是他给的,那一对海东青也是他找人想办法给我弄到的,他人特别好。” 甘霖点了点头,甘琼英又说:“等下仔仔细细地看驸马的脸,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我说我们只要跑出去就没有人能抓得住我们。” 甘琼英直起腰的时候,骊骅就已经进入了殿内。 “草民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昌隆。” 骊骅双腿弯曲跪地,端正行了礼,结果还未等甘霖要他平身,甘琼英就已经冲上前去,扶住了骊骅的手臂,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我已经跟陛下说了,你的腿不好不要跪,绑带跪松了麻烦,快起来。” 甘琼英拉着骊骅,自从他进殿开始就笑意盈盈,连开口的腔调都温柔如水。 “在男客那边有没有人说话不好听?有没有人纠缠你?” 甘琼英回头看了甘霖一眼,像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样,骄傲地对骊骅说:“要是有人招惹你,你就告诉我,我让陛下把他召见过来跪在外头,跪到你消气为止!” 甘霖虽然是傀儡,但是满朝文武除了摄政王司马瑞之外,随便罚谁在外头跪一跪,那个人也只能打掉牙和血吞,这就是皇权。 骊骅心里又开心甘琼英这样说话,又觉得甘琼英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说。恐会惹恼皇帝。 想要甩开甘琼英的手臂,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的手,借着宽大的袍袖遮掩,迅速回握了一下甘琼英的手。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不见面,骊骅就已经非常地想念她了。 甘琼英这么软绵绵地和骊骅说话,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他,骊骅觉得自己挨着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酥麻了。 明明两个人只分开了一个上午,骊骅甚至在恼恨自己太不争气。 不过他好歹没忘了礼仪,战战兢兢对着甘霖的方向,再次躬身:“陛下恕罪……” “阿姊说得对。一家人无须多礼。” 甘霖坐在一地狼藉的桌子边上,神色非常地温和,虽然消瘦得有点吓人,但是精神确实好多了。 他从小就听阿姊的话,甘琼英要他对骊骅不要摆帝王威仪,要很客气,甘霖自然是要按照甘琼英的话去做。 甘霖从桌子边上站起来,也对着骊骅露出了一些笑意:“自从驸马同阿姊成婚,朕总是事务繁忙,没有什么机会好好地同驸马说说话。” “今日正巧是中秋团圆日,驸马不必拘谨,我们一家人坐下好好说说话。” 甘霖对着李公公使了一下眼色,李公公迅速派了几个婢女,手脚麻利悄无声息地收拾屋子里的残局。 而甘霖朝着甘琼英和骊骅走来,确实没有端着什么帝王威仪,他努力笑起来的样子,因为太消瘦嘴角的梨涡更深了,一双瑞凤眼弯起来,看着竟然有一点乖。 他对骊骅说:“阿姊此次进宫,身体看着要比从前好多了,人也明媚了不少,还要多亏驸马的照顾,阿姊一直在念叨着驸马的好。” 骊骅其实心中有一些忐忑,他总觉得这殿中的气氛不对。 其实他私底下见过皇帝好多次,虽然没有搭过话,但是在和甘琼英成婚之前,皇帝偷偷跑出皇宫带着人跟着他的事情,骊骅是知道的。 “陛下言重了。” 骊骅规规矩矩,心思百转,琢磨着刚才地上那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怕别是端容又惹了陛下生气,陛下才会将奏折全部扫到地上…… 骊骅心中紧张不已,开口就想帮甘琼英说两句话。 但是甘琼英已经拉着他的手,丝毫不顾礼仪地朝着帝王的寝宫里面钻。 “公主!”骊骅压低声音,放慢脚步拖住甘琼英,回头看向甘霖。 结果甘霖也跟了上来,还伸手虚虚地拉了骊骅一下,把骊骅惊得不轻,想躲又不敢躲,甘霖到底是皇帝。 甘霖却私下跟甘琼英眼神又交流了一番,越发温和道:“已经过了晌午了,驸马肯定饿了,朕已经命人传了一些膳食过来,晚上宫宴还早着,我们一家人先一起吃顿饭吧。” 于是本来紧绷又紧张的骊骅,就被姐弟两个拽进了里屋,弄到桌子边上坐下。 很快婢女又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摆好了一桌饭菜。 三个人亲亲热热坐在一起,谁也没怎么动筷子,各自心怀鬼胎,一个看着一个。 甘琼英看着甘霖,甘霖看着骊骅,骊骅看着甘琼英。 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第136章 他死了,还有数不清的驸马。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三角形原本是最牢固的结构,但是他们这个三角形却马上就要散架。 因为骊骅被皇帝给盯得受不了了。 自从进屋之后,甘霖就一直按照甘琼英说的,仔细盯着骊骅的脸看。 一段时间还行,时间长了骊骅就被看得坐立难安,尤其是甘霖还是听甘琼英说的,要对驸马客气,于是他在看着骊骅的同时,一直都带着迷之微笑。 骊骅背后冷汗涔涔,求助地看向甘琼英的时候,发现甘琼英也带着迷之微笑,正对皇帝挤眉弄眼。 甘琼英挤眼睛——怎么样弟弟,看出什么没有? 甘霖抖眉毛——看着呢……目前没有发现。 骊骅莫名觉得,自己在这个大殿之中如坐针毡,就好似那个误入了野兽牢笼的小兔子,被两个吃饱了还不饿的猛兽盯着,虽然猛兽没有起身攻击,但是骊骅依旧觉得自己朝不保夕。 他最后悄悄抹了抹额角汗,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时候,慢慢挪动桌子下的脚,朝着他对面的甘琼英踢过去,想着让她帮忙解围,自己实在是顶不住陛下莫名其妙的盯视。 而且骊骅也十分不解,皇帝一直看着他做什么? 然后一脚踢过去,甘琼英没有任何的反应,还在和甘霖疯狂地眉眼交流,反倒是甘霖突然愣了一下,看向骊骅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骊骅一共踹了甘琼英三下,甘琼英终于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听她身边坐着的甘霖问:“驸马可是有事?为何一直踩朕的脚?” 骊骅这瞬间有种钻到桌子底下的冲动,耳廓霎时间就红透了,连忙起身谢罪,“陛下恕罪!” 甘霖盯着骊骅红透的耳朵,眼皮微微一跳,他终于看出了一点门道,倏地侧头看向甘琼英。 甘霖虽然不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材,却毕竟身在皇位多年,还经年累月地和摄政王这样的奸猾权臣周旋,总不是个蠢货。 他先前没看出什么异样,但是此刻骊骅的耳朵红了,面颊上侧面颜色却有些和耳朵衔接不上! 甘琼英满脸欣慰,重重点头——对!就是假脸! 多么精妙的一张假脸。 发现骊骅突然站起来请罪,而根据甘霖说的话,甘琼英也很快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骊骅身边,拉住他的袖口道:“踩了就踩了嘛,驸马肯定不是想踩你而是跟我闹着玩,波及你了,我们两个在家里也经常这么闹。” 这话说出来骊骅的耳朵更是热度难消,谁家正经夫妻,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在桌子底下勾勾搭搭? 好在甘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依旧有意无意盯着骊骅的耳朵,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震惊。 “你不用紧张,陛下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甘琼英索性走到骊骅的身边,按着他的后背,“快坐下……哎?你的衣衫都潮湿了。” “今天有这么热吗?”甘琼英好奇摸了摸骊骅身上的衣料,“你的衣物料子是不是太厚了?” 骊骅看了甘琼英一眼,眼中求助,皇帝还在看他! 甘琼英没弄懂骊骅的意思,但是猜想他应当是想要换衣物,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陛下,可否借偏殿一用?驸马衣衫潮湿,需要更换,我也出了很多汗,准备换里衣呢。” 甘霖点头,“既吃过午膳,阿姊和驸马便去偏殿歇息吧,晚上中秋宴,百官携家眷入宫,可能要闹很晚。小憩一下保存精力,宫中的伶人琴舞双绝,到时候可以尽情欣赏,朕也要休息了。” 甘霖说着,轻咳了两声,李公公便十分有眼色上前,低声道:“老奴扶陛下,肖太医已经亲自将陛下的汤药送过来了,温度刚好入口。” 甘霖点头,随着李公公的力度起身,骊骅立即躬身要见礼,甘霖抬手阻止了他。 “驸马,一家人,多礼显得生分。” 李公公派个婢女,引着甘琼英和骊骅去这碧玺宫的偏殿,碧玺宫是帝王寝宫,规模自然是华丽大气,恢弘雄伟。 摄政王和太后虽然恶毒,却不敢在皇帝吃穿用度上面动苛责的心思,手握大权算是名正言顺地挟天子以令诸侯,胆敢苛待天子,那就是奸佞了。 甘琼英和骊骅被引到偏殿,甘琼英打发婢女去给骊骅取备用的衣物,殿门一关,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两个人对视片刻,甘琼英发现骊骅还在浑身紧绷地站着,扫视周围十足戒备。 这里毕竟是皇宫,隔墙有耳他不敢放肆。 而甘琼英却知道,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毕竟寇凝安根本看不起甘霖,一个手中没有任何权势和自保能力的傀儡,寇凝安不屑在他的寝宫之中安插眼线。 况且甘琼英身边还有影卫帮着她扫清“耳朵”呢。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放轻松,这里距离陛下的寝殿很远的,陛下不过来。”甘琼英还以为骊骅是怕甘霖。 毕竟骊骅从进殿开始,表现出的就是在害怕甘霖。 甘霖那么可爱,都努力笑出小梨涡了,有什么可怕的? 殊不知其实在旁人看来,帝王虽然年岁尚浅,却也不乏帝威。眉目锋锐,瑞凤眼上挑,消瘦至极却也阴沉非常,站起来比骊骅还高那么一点点,硬挤出来的笑跟可爱不沾边,甚至有点瘆人。 说白了就是拉出去其实很唬人。 一直用锐利的视线死死锁定骊骅,骊骅如芒在背,可不是言行拘谨吗? “你来这里坐着。”甘琼英拉着骊骅到桌边上,按着他坐下,“你就别把他当皇帝嘛,他是我弟弟!” 甘琼英笑起来,满脸炫耀的意味:“我一手带大的弟弟,多……”甘琼英想说多可爱啊,但是控制住了。 只转而道:“他断然不会与你为难的。” 而甘琼英却不知,皇帝其实没少私下与骊骅为难。 且不说成婚之前的几次追踪测试,也不说骊骅的店铺之中现在还有一些皇帝的眼线。 单说骊骅没有搬去公主府之前,每每被公主为难羞辱,第二日,宫中必定会来人。 每次都是李公公亲自来,送些不疼不痒的东西安抚,否则骊骅怎么可能和李公公熟悉? 而那看似是安抚,实则是敲打。意思非常明确,公主永远是公主,公主是没有错的,让骊骅这个驸马能忍就忍,忍不了去死。 他死了,还有数不清的驸马。 第137章 骊骅也太爱害羞了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看甘霖,那是被困深宫,被人毒害的无助小可怜,但是甘霖若是真的软弱无能到骨子里,只会抱着阿姊嘤嘤哭泣,他又如何能在端容公主惹下诸多祸端的时候,为其抹平一切? 如何能和寇凝安那种毒蛇,摄政王那样的恶毒疯狗,周旋到今日? 他确实能力有限,却也不是毫无攻击性,只是他的獠牙,从来不对着阿姊生长罢了。 不过骊骅并不怕皇帝,只是被个男子一直看着,浑身别扭至极。 而且这种事情,骊骅绝不会告诉甘琼英。 这会显得他十分怯懦,没有男子气概! 他才和甘琼英表露心迹,现在恨不得像那求偶的雄鸟,把自己几根漂亮的羽毛都尽数抖起来,先前在甘琼英面前哭就已经非常懊恼了,决不能再让甘琼英觉得他没出息,见不得大场面! 他看着甘琼英,沉稳点头道:“陛下很和善,只是天气有些热,衣服布料闷。” 甘琼英面上一直带着微笑,整个人都洋溢着愉悦,她现在是真的开心,太开心了! “等会衣服就取来了,你先等一等,喝点水。”她殷勤上前给骊骅倒水,却被骊骅抬手抓住了手腕。 “嗯?”甘琼英侧头看他。 骊骅坐在那里,微微仰头看着甘琼英,眼神逐渐变得深暗,视线锁定在她的双眼,又顺着她的眼睛下滑到鼻梁,直至停留在颜色鲜艳的双唇,徘徊不去。 骊骅的眼神粘稠得下一刻就要渗透出蜜浆,但是他心中却觉得不合适。 这太孟浪了。毕竟还是在宫中,这里是帝王寝宫偏殿,他们只是来换衣服,要是做了什么被人知道,对端容公主来说是个羞辱。 因此哪怕骊骅脑中不清不白得厉害,喉间干渴,是水根本无法压下去的那种渴。但是他就只是单纯地抓着甘琼英的手腕,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他的衣领之中悄悄滑出渴望的弧度。 他想亲甘琼英。 他不由地开始回忆昨夜的那种绵软的、热烈的、令人心驰神飞,血脉逆流一般的销魂滋味。 骊骅想到这里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劣,怎么能不分场合就想那些事情,这实在是非君子所为。 不过就在他艰难地,想要把自己的眼睛从甘琼英的嘴唇上撕开的时候,甘琼英突然间朝着他倾身下来。 肖想已久的柔软如愿压下来,落在骊骅的双唇上,骊骅惊讶得双眼瞪大。 “木嘛!”一声轻响之后,甘琼英起身。 骊骅耳朵再次复燃,这一次烧遍脖颈,连面颊上都透出了一点红。 甘琼英新奇地伸手戳他的面颊,心想面具也不算很厚,那以后长时间戴着应该不会很闷。 骊骅却攥住她的腕骨,几乎有些急迫地问她:“你做什么?” 甘琼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亲你啊,我们又不是没有亲过,你干什么这副表情……你那天突然亲我,不会是一时兴起吧?” “还是……因为我送你的鞋子感动了?” 甘琼英“恍然大悟”,难道财神爷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冲动使然?没有真的谈恋爱的意思? 她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毕竟她和骊骅也没有认识很久,端容公主还有“前科”。 而且骊骅亲了她之后,也没有类似告白的言语,他们只是默默抱着睡觉了,甚至没有一个来自成年人的擦边夜晚。 就在甘琼英越想越偏的时候,骊骅加重了力度,辩解道:“自然不是!” 他声音太大,面红耳赤,迎着甘琼英询问的视线,又添了一句:“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感动!” 他一肚子的赤诚坦白,一肚子的情话,却都在这一刻打了结似的。 骊骅盯着甘琼英片刻,生怕她误会什么,索性心一横,也是遂了自己的心愿——拉着甘琼英向前,长臂揽过她的腰身,将她带到自己的腿上坐着,偏头便吻了上来。 骤然触碰到他心心念念的这两片柔软,骊骅的呼吸狠狠一窒,心脏猛地一缩。 细小的战栗,从他们相贴的双唇,顷刻间传遍全身,刺激得骊骅险些哼出声。 他的毛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他不受控制地双手攀上甘琼英的肩背,将她狠狠搂向自己,填充他和她才分离半天,内心就空寂出来的部分。 甘琼英被勒得肩背弯曲,唇齿之间的掠夺让她回忆起两个人涎水横流的初吻。 “等……唔,等一下!”甘琼英后退,在双唇微分的间隙,说了上一次没好意思说的话,“驸马爷,你真的,有点野啊。” 骊骅双眸藏着深暗波涛,掀天而来,这一会儿顾不得羞耻了,压着甘琼英的后颈低头,继续凑上前来。 呼吸被彼此吞吃,甘琼英闭着眼睛,享受着,也沉迷着。 毕竟她也是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经验,实在是令人心颤。 甘琼英从前看到一个说法,那就是人的双唇上有非常丰富细密的神经系统,现在一试果真如此,再没有哪里贴在一块,能让人这么敏感而心痒了。 不过甘琼英亲着亲着,闻到了骊骅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又微微走神,心想骊骅身上又有了檀香味道,哪来的?没看到他熏染衣物啊…… 两个人从迫切,到缠绵,最后骊骅只是轻柔辗转,且又掐着甘琼英的腰身,将她朝膝盖的方向挪了一些。 甘琼英要低头去看,被骊骅抬起下巴,隔绝视线,再度细密亲吻而来。 情侣间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无论如何也亲不够的。 他们缠缠绵绵的,没完没了。 骊骅还抽空压着声音,用非常性感的,裹挟着一些压抑欲望的声音,问甘琼英,“为什么突然亲我?” 甘琼英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就是这种眼神,你可以照镜子看看,你这么看着我,就是想让我亲你。” 骊骅这辈子还没有幸听过土味情话,一下子就被甘琼英这样的说法给哄的脑子一昏。 甘琼英继续低头,两人的双唇磁吸一样,再度贴一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个婢女的声音传进来:“公主、驸马,奴婢已然将替换的衣物取回来了。” 甘琼英正要抽空应个声,结果突然被掐着腰身推到了地上,力气用得还不小。 甘琼英站在地上还顺着这股劲儿踉跄了好几步,撞在屏风上面才堪堪站稳。 她惊讶看向骊骅,骊骅则是紧张站起身,正在飞速整理头发和衣服,见到甘琼英踉跄后又站稳,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要来搀扶,又飞速克制停顿。 他耳朵又又又红了,而且眼神还有点慌乱地看了门口一眼,又看向甘琼英。 甘琼英靠着屏风看着他这一系列的举动,算是明白过来他怎么回事,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干什么呢驸马爷?” 甘琼英用一种带重音的语气,强调道:“我跟你是正、经、夫、妻!合乎律法的,亲一亲怎么了?你至于吗……” 不是偷情啊! 甘琼英哭笑不得。 搞得偷情一样哈哈哈哈哈…… 骊骅也太爱害羞了吧,一个婢女的声音就吓成这样。 好可爱。 第138章 你也要记住我怕什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换好了衣服,婢女退出去,甘琼英看着端正坐在床边的骊骅,有些憋不住笑。 骊骅看着甘琼英笑个没完,突然叹了一口气,朝着她伸手,拉着她到身边坐着。 试图为自己刚才“没有男子气概”的行为作出解释。 “这是在宫中,若是要人碰见你我亲近,恐有损你的声名。”骊骅认真道,“这世间总是对女子格外苛责,言语议论对男子可能轻轻揭过,对女子却如同刀锋。” 甘琼英想说,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声明,更不在乎。 而且这碧玺宫中绝对安全,无人敢乱说话的。 但是面对骊骅认真的神色,她这句话在喉咙口滚了一圈,又咽进去了。 甘琼英其实不太懂,为什么骊骅会喜欢上一个伤他辱他,甚至声名狼藉的“端容”,但是没人不喜欢被人珍视的滋味。 甘琼英心中一片酸软,在床边挪了挪,凑到骊骅端坐的身体旁边,侧身歪头靠在骊骅肩膀上面。 顿了顿还问:“这样靠一靠被人看到,总没有关系吧,我们毕竟是夫妻呢。” 骊骅就忍不住笑了,也将头偏下来,轻轻撞在甘琼英的头顶上,发冠和珠翠撞击的声音格外地清脆。 片刻后两个人一齐笑出了声。 这殿里没有人,当然不是只靠个肩膀了,两人脱了鞋子上床小憩,反正距离中秋夜宴的时间,还早着呢。 他们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大多是甘琼英在说,她本来就因为和甘霖说通了一切,格外地高兴,甚至是兴奋的。 她不断地在说,说她和甘霖之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听上去堪称凄惨和痛苦的过往,现在时过境迁,听上去竟然还挺好笑的。 她三句话不离甘霖,甘霖的形象渐渐在她描述之中,从一个高大阴沉的帝王,变成了一个流着鼻涕只会叫阿姊的孩子。 “他还怕虫子、怕蛾子、怕蛇、怕老鼠,”甘琼英掰着手指,躺在骊骅手臂里面,数,“地里的蚂蚱、房梁上的蜘蛛,你敢信吗?他连蚂蚁都害怕。” 骊骅闻言只是轻笑,过了片刻,他抓住了甘琼英数甘霖怕什么的手指,带着些许酸意说:“你可知道,我害怕什么?” 甘琼英卡住了。 她上哪知道去?他们满打满算才认识多久?她才把骊骅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摸个大概。 而且小说里面也不会描述骊骅这种没几个字台词的男配喜欢什么,害怕什么。 她倒是知道钟离正真怕打雷加黑天加暴雨,尤其怕在一个黑暗闭塞的地方一个人。 因为有一段剧情,是钟离正真参加皇族秋猎的时候,狩猎时,被闯入猎场的猛虎追赶到一个山洞。恰逢下雨天,他害怕的要素齐全,整个人吓到发热,最终是被温雪玲带人给解救回来的。 那也是男女主角感情升温的关键,那之后女主角无论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哪怕她和其他的男主角睡了,钟离正真也会原谅。 甘琼英正想着觉得钟离正真的爱情真伟大的时候,就听骊骅说:“我害怕黑天的时候下暴雨打闪电,更害怕一个人待在某处黑暗的地方。” 甘琼英猛地转头看他:“啊?” 骊骅偏头,亲了亲甘琼英的鼻尖说:“你也要记住我怕什么,暴雨的夜里,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面。” 甘琼英愣了好半天,才“啊”了一声,实际上她在纳闷。 都说双生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难不成骊骅和钟离正真怕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还是这本书作者偷懒了,因为骊骅早死,就把兄弟两个套了一个设定? “记住了?”骊骅知道自己不应该发酸,但是甘琼英说皇帝已经说了一个时辰了,要不是他们是姐弟,并无任何的越界举动和眼神,骊骅都要怀疑他们才是相互爱慕的。 “……记住了。”甘琼英说,“记得很牢,放心吧。” 甘琼英没有再多想什么,骊骅把她抱得更紧些,骊骅也开始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给甘琼英听。 “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我那时候经常被养着我的人藏起来,就藏在柜子里,所以才会怕黑,怕一个人。” 骊骅说:“后来我很大了,个子长得高,柜子小了,我就只好蜷缩着腿,蹲在里面。下雨的时候,腿会特别地疼,蜷缩久了就起不来。” “有次电闪把窗前的树劈着了,火势蔓延到了屋子里面,但是我被锁在柜子里出不去,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一天的……” 骊骅说这些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是甘琼英却听得胆战心惊,她从不追问骊骅的任何过去,甚至是行事的理由,这是他们为彼此划下的无形的楚河汉界。 但是这一次甘琼英忍不住问:“后来呢?” 骊骅顿了顿,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后来养我的人及时赶回来,冲进火里,被烧伤了。把我从柜子里放出来,我却因为蜷缩太久,走不了了,是被拖出去的。” “好惊险。”甘琼英叹息道。 她能猜想到骊骅的童年不会很好,毕竟他是双生子之中被作为“不详”而抛弃的那一个。 如何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剧情之中很多细节都没有描述,想必这个世界都会补全。但那绝不会是个美好的故事。 骊骅“嗯”了一声,而后说:“所以我不怕雨天,不怕打雷,也不怕黑夜和狭窄的空间。” “但是我怕这些组合在一起。”骊骅轻咳一声,问道,“是不是……有点没有男子气概?” 甘琼英本来在想,骊骅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充沛,那钟离正真又是为什么怕这一堆组合在一起? 难道他也和骊骅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概率有这么高? 不过甘琼英听到骊骅小心翼翼问是不是他“没有男子气概”,顿时反驳道:“怎么会!” 她不容许任何人说财神爷的不好,财神爷自己也不行。 会赚钱的男人,每个月给自己的女人五十万两让她随便买买买的男人,没有男子气概? 那这世上还有男人吗? 甘琼英说:“你要是没有男子气概,那甘霖怕这怕那就是个女子!” 骊骅原本不是个很爱笑的人,但是甘琼英总是能让他忍俊不禁。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咬住了嘴唇忍着。 就在帝王的寝殿的偏殿,如此编排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可片刻之后,他们还是一起“哈哈哈哈哈”放肆地笑了起来。 第139章 她素未谋面过,也永远不可能见面的故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而此时此刻,风评被害的甘霖就在正殿之中,呕出了第三口黑血。 旁边的李公公激动得拍手称好,声音尖细得要把正忙活着施针的肖太医耳膜给穿透了。 肖太医抬手堵了一下,就看到李公公连滚带爬地膝行到皇帝的面前,正好接住皇帝力竭倒下来的身体。 “陛下,太好了!肖太医老早就说,只要积压的毒血吐出来,日后不再损害身体,陛下年轻,回春痊愈近在眼前啊!” “行了。”甘霖被吵得天灵盖都要掀开了。 李公公这才稍稍按捺住自己,还是劝阻甘霖,“如今端容公主已然不再同陛下离心,陛下大可少去太后的颐年殿,这样不就……” “李全。”甘霖很少这样严肃地称呼李公公全名。 李公公立刻噤声。 陛下的逆鳞是公主,只要任谁说一句公主的不是,即便是摄政王……陛下也会恼怒。 从前几次三番为了保住端容在外行事无羁捅出的娄子,陛下都主动去太后的颐年殿。 每一次喝了太后亲手熬制的益补汤,陛下便会夜里发病。 但是李全和肖太医,包括这寝宫之中没长嘴和眼睛一样的宫人们,又有哪个不清楚,太后那里喝的哪是什么益补汤?那是毒药! 害死先帝的毒药! 李全本以为,陛下要年纪轻轻步上先帝的后尘,孤独而苍凉地死在这碧玺宫。 却没料到端容公主突然“迷途知返”,与陛下重修旧好。 自从上次太后蓄意威胁那件事过去,如今端容公主不过才进宫一次,陛下便吐出了经年淤毒,虽然大半归功肖太医妙手回春,却也不乏是陛下心中大畅,才会病痛消除的原因! 日后他一定要叮嘱端容公主常来宫中走动! 李公公伺候着甘霖服药歇息,又拉着肖太医说了好一阵子,反反复复地问注意事项,要肖太医弄出提前喝下能解毒的解药来。 肖太医年岁不大,资历不深,还因为家中败落,在太医院之中吃不开。自己也除了医术无甚野心,这才会被势弱的皇帝拉拢到手。 但是他的医术也是真的有限,虽然是太医世家,但是他父亲最擅长的是妇科千金。 他接生倒是很擅长,哪里会制作什么提前喝下能解毒的方子? “李公公,你莫要再为难小人了,就算要让小人制作出解药,至少也要让小人知道毒药的方子,否则岂不是强人所难……” 李公公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是太后的寝宫密不透风,犹如铁桶,主院里面洒扫的宫女干脆就是没有舌头的。 他什么办法都尝试也根本弄不出药方,不为难肖太医,为难谁? “肖太医乃是千金圣手之后,最了解女子,那太后也是女子,肖太医琢磨琢磨。” 肖太医一张俊脸都扭曲了,他了解的是给女子治病,不是女子有几根歹毒心肠,还要通过这心肠来配出解毒药,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摇着头背着药箱子跑了,生怕李公公还要让他做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 等李公公把肖太医送走了,一回碧玺殿,甘霖就问:“你又为难肖太医了?” 李公公搓了搓自己的鼻子,嘿嘿一笑:“这个后生挺有意思,逗逗他玩,免得他总沉闷不吭气。” “你若是喜欢,便收为义子不就好了?我看他对你也颇有敬重,年节不是都给你送些贴心东西?” 甘霖说,“你到底是这宫中的太监总管,比朕这傀儡皇帝有实权,太后那边你动不得,其他的后宫诸殿,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你们不都喜欢收义子?” 李公公却摇头,给甘霖倒了一杯水道:“陛下切莫说这样的话,陛下就是陛下,是受命于天的真龙天子!其他觊觎皇位的奸佞小人,总会自食恶果的!” 甘霖笑了笑,李全自他很小便在他身边伺候,算是这宫中最忠于他的人了。 甘霖甚至想问:“若他日我走了,不做这皇帝,你愿不愿跟着我?” 但终究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他不敢妄言,更不敢将阿姊一番心血吐露给任何人听。 李公公扶着甘霖喝了水,话又说回来:“老奴伺候好陛下便好,再者说太监之子,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能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住他一世啊……” 甘霖没有再劝,人各有命。 他问李公公:“公主呢?” 李公公把杯子放回去,给甘霖拧了个帕子擦额头上的薄汗。 吐出毒血后,甘霖嗓子烧灼一般地疼,一直到胃袋都像是着了火。 但是他面色红润不少,眼中也更有精神,比起郁郁难解,只是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很能忍疼的。 “公主和驸马还在偏殿休息呢,估摸着睡着了。宫人方才来回话,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李公公说到这里,一对招风耳动了动,又道,“老奴瞧着,公主和驸马夫妻恩爱,倒不像是假的呢。” 他是少有的知道端容对皇帝有情之人,这是在变着法地宽慰皇帝。 甘霖靠着床头坐着,闻言半晌没吭声,而后轻笑了一声。 很轻,很哑。 他自然也心中明镜,知道李全是要他安心,驸马和公主当真有了情,也就能全了他们的姐弟情分。 “李全啊,”甘霖摇头说,“你不知道阿姊都为朕做了什么。” “朕这副毒病纠缠恐不久矣的身子,若是……”若是阿姊真的还喜欢,便随她如何吧。 甘霖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为朕准备一碗吊精神的参汤,浓稠些,入夜宫宴,百官都看着呢,朕不能看着没精神。” 他不能让太后,让摄政王他们看到他颓靡不振。无论阿姊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实施……最后甘霖都会用尽一切办法,让阿姊远离这权势的旋涡,像鸟儿一样自在飞翔。 甘霖说,“衣物也准备厚重些。”厚重些就能显得他没有太单薄,而且厚重的衣物发热,会让他的面色好很多。 李公公自然明白甘霖的意思,但是他劝阻的话最终却没有出口。 他只盼着,端容公主能在宫中留两日,公主在旁边,陛下恢复才会更快。 而转眼日落,甘琼英倒是睡了个好觉。 梦里她追着一个一身红衣的身影跑了好远,那女子笑起来的声音银铃一样悦耳。 甘琼英抓住了她一点衣摆,碰到了她一点指尖,就像是连灵魂都变得愉悦踏实。 虽然全程什么都没有看清,但是甘琼英醒来之后,几乎立刻就确定,那是端容。 她在梦中很开心的样子,她们共用一体,搞得甘琼英醒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笑。 “笑什么?”骊骅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将下巴放在她肩膀,说道,“天黑了,宫宴快要开始了。” “嗯。” 甘琼英侧头蹭了下骊骅的脸,说道:“梦到了一个故人。” “……她很开心,她开心我就开心。” 应该算是故人吧? 她素未谋面过,也永远不可能见面的故人。 第140章 宴会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一次中秋宫宴,办得极其宏大,举办宫宴的宫殿,是能够同时容纳上千人,前朝几次用来接待外臣和举办国宴的丹溪殿。 大殿之中奢华靡丽,殿内一左一右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巨柱直入横梁,幻视直抵云端,仿若接天连地,其上浮雕龙纹,穿梭白云之间,龙目龙口怒张,尽显皇族威仪。 甘琼英和骊骅到宴席之上,找到与各自身份对应的位置上坐下,男客和女客依旧不在一面,基本上布局和那一次参加惠安大长公主的宾客布局无甚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丹溪殿格外宽阔,而且席位的正中,还有专门用于表演甚至是比武的舞台。 皇帝和太后他们还没有到,甘琼英和骊骅分开之前,在袖口之下捏了捏他的手指:“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哪有人会在这种场合上欺负当场驸马?就算驸马是个商人,好歹也是皇家女婿,皇家宫院之上欺负皇家的人,脑子得多不清醒。 不过骊骅极其喜欢甘琼英这样维护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也悄悄捏甘琼英的手指尖。 两个人在袖子下面搞一些旁人看不到的小动作,心中涌出旁人也体会不到的甜蜜。 两人好容易分开之后,分别入席,上位者不到场不可能开席,甘琼英就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大殿之中的朝臣和朝臣们的家眷。 大部分都是甘琼英根本不认得的,只要是甘琼英不认得,就证明端容公主也不认得,也就是说这人可能不经常活跃在殷都当中。 甘琼英的视线转了一圈,定在了站在门口,一身绛紫蟒袍,金尊玉贵的摄政王司马瑞的身上。 大殿的门口,摄政王带着一众宫廷侍卫正在交代什么事情,他自身也是披着软甲。 他本该是这宴席之上的座上宾,此时此刻却在充当着侍卫长的角色,主持安排侍卫的布置,和大臣们以及其家眷的位置。 这个工作看着有点掉价,不符合摄政王的身份,但其实是一个极其讨巧的工作。 但凡是会一点社交手段的,只要在给朝臣安排位子的时候,添上那么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对方觉得自己被特殊看重。 大家平时都在一个大殿上朝,但无论朝上和朝下,交谈频繁都会引人侧目。 但今日的中秋夜宴不同,这是一场皇家举办的宴席,百官出场顺理成章,这真的是一个再合适不过拉拢朝臣的机会。 尤其摄政王亲自做这种工作,等同于“居高临下”,每一个路过他的朝臣都会恭敬行礼,夸赞一句摄政王辛苦。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积极为君分忧的忠诚良将一样。 实际上在甘琼英看来,他就是想要从这种在皇宫之中如鱼得水的状态中,找到一些可怜可怜的虚荣心罢了。 说到底摄政王还是心中没有底气,毕竟他做得再怎么好,他胆敢觊觎皇位,他就是乱臣贼子。 他想让这些朝臣认同他,拥戴他,所以才想要每一个都讨好。 殊不知这种方式管用是管用,但是上位者如果和下位者之间没有足够的安全距离的话,就像偶像和粉丝之间住隔壁,到后面他亲自上位,就会被所有的朝臣掣肘,麻烦无穷无尽。 而老妖婆显然也是有意让摄政王在宴会之上拉拢朝臣,甚至此次宴会举办的规模如此盛大,名头用的都是今年章州一带沿海邻江连年频发的水患,因为摄政王的英明决策识人善用,提前修筑预防,并没有如往年一样殃及百姓和农田。 每年发水百姓生计被冲垮,家园被摧毁还是小事,最重要水患常常伴随瘟疫,这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功绩,摄政王也确实防患于未然了,值得嘉奖唱诵。 只不过一线日夜颠倒苦防秋汛的那些官员,近来在朝中却只字未被提起,他们为谁做了嫁衣不言而喻。 而且章州那个地方,乃是寇凝峪的老巢,寇凝峪正是太后那个老妖婆的得力臂膀。 这次请功的折子送到朝中,字字句句都是在褒奖摄政王英明神武先见先觉,心怀天下悲悯百姓。 还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水分呢。 如此大摆宴席,一个中秋宴搞得像是万寿节一样,就为了宣扬摄政王的这点功绩,若不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封无可封,老妖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百官为摄政王请封的脚趾抓地场面。 而在甘琼英看来,这娘俩已经把路走窄了。 不过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动这种歪心思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说摄政王是先帝遗留在外头的种?岁数也对不上啊。 甘琼英撇了撇嘴觉得没劲,转开了视线,继续看着场中,很快就发现温雪玲竟然又坐在她身边。 说起来甘琼英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温雪玲了,不由得多看了她好几眼,女主角就是女主角,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今天这个妆容也显得她更小白兔,楚楚惹人怜,眉心的花钿更是精致无比,就是稍微有点夸张……噢懂了。 甘琼英在衣裙下面,发现了一角艳色的纱袍。 温雪玲被甘琼英看得如坐针毡,发现她的视线盯在自己的裙角,温雪玲立刻一缩,那艳色的纱袍边,就被收回去了。 甘琼英挑了挑眉。 好歹认识一场,看一眼裙子反应这么大,又没跟她要同款链接。 而温雪玲是真的害怕甘琼英,近几次的见面,每每遇见端容公主就绝对没有好事。 她甚至把头扭向甘琼英的另一方,显然是连一句话都不打算和甘琼英说了。 而甘琼英也没有要和温雪玲闲扯淡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外面小太监唱报,惠安大长公主到了,还有一众宗亲也都到场了。 甘琼英立刻从桌子边上站起来,跑到门口的位置,挂上了笑脸去迎接惠安大长公主。 惠安大长公主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自从上一次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之后,甘琼英又送了几次东西过去惠安大长公主的府中,如今再见面,惠安大长公主对甘琼英当然十分亲近。 拉着甘琼英的手就对着身后的一众老宗亲们说,“这孩子如何如何的孝顺,如何如何的贴心”。 那些老宗亲都是以惠安大长公主马首是瞻,哪怕平时因为端容公主的名声,对甘琼英不屑一顾,此刻也是言笑晏晏,提起自家也有个年岁相仿的孙女孙子什么的,要甘琼英时常去他们的府上走动。 第141章 这是要搞事情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一时之间场面人声渐起,好不热闹,也吸引了宴会当中很多人的视线,甘琼英扶着惠安大长公主入席,身后跟着一众皇亲,可真是富贵无边皇权不容侵犯。 俨然已经把摄政王站在门口当门童当了半天的风头快抢光了。 老宗亲们虽然在朝中说话有些分量,却因为不入朝堂,不被权势所控制,向来对摄政王这个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假辞色。 说白了就是看不上他这个异姓王,在老宗亲们的心中,有皇族血脉的才是自家人,就连太后在他们看来都是外媳罢了。 而偏偏老妖婆和小妖王,就拿这些老东西们没办法,因为这些老东西大多都有言官在手,平时最喜欢附庸风雅,和当代大儒交情匪浅。 真要动他们的话,百害无一利,只能得到青史骂名。 而这一众宗亲进门后,朝中的那些大臣们自然也都纷纷上前搭话见礼。 甘琼英只是起身接个人而已,摄政王就从这场宴会的主角,变成了真正的“门童”,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也朝着甘琼英的方向看来,似笑非笑,怒意在眼底升腾。 甘琼英和惠安大长公主说了几句话,倾诉了自己和甘霖的思念,惠安大长公主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最近她用甘琼英送的海东青,给小女儿喜吉送了好几次信,睡一晚第二天早上便能接到回信,好似小女儿还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大殿之中因为惠安大长公主和宗亲的到来,热闹了起来,没一会儿,太后和皇帝也到了。 甘琼英就坐在主位的左下方,看到甘霖扶着太后一起走到了殿中,对着甘霖眨了眨眼睛,甘霖也飞速回了一个眼神。 甘琼英甚至在想,要是甘霖现在狠狠拧太后的胳膊一把,太后会不会当场跳起来。 肯定不会的。 寇凝安是个极其注重体面的人,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陶瓷假人,为自己精心打造了一个“贤良淑德仁善有嘉”的壳子,无论要干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都要躲在壳子里面的,怎么肯当众失仪? 甘霖简直像是知道甘琼英在动坏心思,眸子稍稍地沉了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他们姐弟二人,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哪怕境遇没有任何改变,却也能够像小时候对抗恶仆一样齐心。 甘琼英也就是纯粹想想,她和大殿之中的所有人一起都站立起来,恭迎皇帝和太后入座。 接下来便是甘霖让所有人都平身入席。 然后又是摄政王上前来,代替天子说了一些恭贺诸位朝臣阖家团圆一类的吉祥话。 可笑的是,连这种开场话太后都不敢让皇帝亲自说,好像生怕皇帝说上两句话大臣们就会立刻倒戈。 很快宴席开宴,在太监高声唱礼的声音一落,等候多时的宫人们便端着珍馐有条不紊地步入殿中。 丝竹管乐之音,伴随着舞女们婀娜的脚步一起呈现,艳色的纱裙翩跹过殿中那贯穿宴席的舞台,本来一心只关注菜的甘琼英,看到这艳色的裙摆,立刻就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了身边。 果然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 温雪玲那艳色的衣袍,是舞裙! 很快甘琼英就在这群舞女的正中间,一个被抬着的巨大莲花之中,看到了温雪玲褪去了外衣,身着艳色舞衣的身影。 甘琼英一拍大腿。 她就一眼没看到啊! 真的就离谱,女主角这个舞就非跳不可是吧? 甘琼英伸手扶住了额头,有点哭笑不得,温雪玲为了跳这个舞也是拼了,连报幕都没有,上去就跳,生怕被她半路拦下来一样。 她也抬眼看去,纱裙伴随着花瓣的盛开,极速转动,温雪玲手持一朵莲花,在台上转成了一个陀螺。 不得不说确实是有点功底的,好看,算视觉享受,肤如凝脂身姿曼妙。 像一朵成了精的莲花,眼神之中的无辜和妆容的清纯,给她的舞蹈加了很多分。 而且什么空中劈叉下腰什么的,动作也非常到位,甘琼英不知道舞蹈的专业要怎么评判,但以一个外行人来角度来说,温雪玲这一支舞确实是很有观赏性。 怪不得能够一舞动了好几个男人的心。 而此时此刻,场中的视线确是全都被温雪玲吸引,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是来自女眷这边。 因为温雪玲的袖口开始冒花瓣了,伴随着她一个腾空转体的动作,花瓣轰然散开,犹如天女散花。 甘琼英都看得神色一怔。 不过甘琼英的一怔,是因为温雪玲把花瓣甩她的汤碗里面了。 讨厌。 她最喜欢喝老鸭汤了。 等会她下场,就跟她没甩到的那一碗换! 温雪玲一舞结束,美人汗意涔涔,躬身准备谢幕,场中的大部分男子,眼睛还都黏在温雪玲身上。 确实是很美,温雪玲穿的舞衣很轻薄,上半部分还是浅色,在辉煌的灯火映照之下,有点半身光膀子一样的美感。 而温雪玲跳完了这支舞,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扬起了下巴,看向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她的那些老公们,而是甘琼英。 她拿下巴对着甘琼英,仿佛在说——怎么样?我还是跳了,看我不迷死你! 甘琼英没有被迷到,但是她知道今晚被温雪玲迷倒的人肯定少不了。 她又重新扭回到了她万人迷的剧情上去了。 而且就在甘琼英以为到了谢幕的时候,太后突然间开口说:“哀家若没有看错,台上的是雪娥郡主吧?” 太后这话是跟甘霖说的,甘霖只能僵笑着点头:“是的,母后。” “好,好啊……荆西王的爱女果然不同凡响。” 太后自己长得比温雪玲还要像朵小白花,非要学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和语气,仿佛这样就能提升她的逼格,她慢条斯理地说,“陛下,雪娥郡主也来了皇城有一段时日了吧。” “是的,母后。”甘霖重复搭话,无时无刻都在记得要做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而甘琼英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原来温雪玲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太后,两个人在这一唱一和的,这是要搞事情啊。 第142章 她在让甘霖按照他们的意思做!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荆西王爱女心切,当初送信来皇城,便是想要为爱女择一良人,为自己选个佳婿。”太后笑着,糊着厚厚一层粉的脸,眼见着都要因为这细微的笑意而裂开。 “如今时候也不短了,荆西王肯定是着急了。”太后侧头,笑着看向甘霖说,“雪娥心中可有心仪的人选?” 温雪玲被问到终身大事,露出了羞赧的模样,她这身舞裙本就娇媚,做出这等情态,简直如花朵含苞初绽,不胜娇羞。 而温雪玲很快开口,她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台下在剧情之中她最爱的钟离正真。 而是飞快看向坐在甘琼英对面,也就是帝王右下侧的摄政王司马瑞的身上。 说道:“回太后的话,雪娥的终身大事,但凭太后和陛下做主。” 甘琼英心道要遭。 太后闻言笑了笑,自己并没有开口,而是侧头在今夜第三次看向了甘霖:“那陛下心中可有合适雪娥郡主婚配的人选?” 甘霖端坐在那里,紫龙冠将他的长发高束,秋冬才会穿的大礼龙袍,让他显得威仪无边。 可是长长的帝冠垂帘,却仍遮盖不住他阴郁消瘦的面颊。 听到太后的问话,甘霖这一次没有看向太后,视线却落在了摄政王的身上。 整个大殿之中落针可闻,全都在等待着皇帝开口,连个大喘气的人都没有。 而摄政王司马瑞,却不紧不慢地提杯饮酒,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 甘琼英彻底明白,太后这是要让甘霖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给温雪玲赐婚! 赐婚的对象还是摄政王司马瑞! 温雪玲显然也是愿意的。 这显然和剧情之中天差地别,剧情之中温雪玲一直在追着钟离正真,皇城当中其他的公子贵族和她示好,她根本全然不在乎,满心都只有钟离正真这个对她不假辞色的冷酷bOy。 什么时候温雪玲和司马瑞勾搭到一块去了? 甘琼英紧张地坐直,他们两个如果勾搭到一块,那太后寇氏、摄政王手中遍布朝堂的势力、再加上手握荆西边疆的荆西王,那岂不是强强联合,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去了! 钱也有了,人也有了,兵也有了,下一步不就是造反? 甘琼英还未能将一切都布置好,一些计划只是初具雏形,这次简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摄政王和荆西王当真联合,甘霖会被他们死死捏在手中,因为只有甘霖能给他们这些个乱臣贼子一个“顺理成章”。 而最好的让帝王给出“顺理成章”的办法,便是重病不愈,薨逝遗诏。 而这种歹毒手段,太后寇凝安已经在做了。 一旦荆西和太后联手,这个进程就会像是坐上了飞机,根本不会给甘琼英继续布置的时间! 甘琼英急得险些从座位上站起来! 温雪玲为什么移情别恋如此之快?剧情里面虽然摄政王也是她的老公之一,但是前期司马瑞的追求并不讨喜,温雪玲讨厌他的霸道。 甘琼英这个时候甚至在怪自己,如果她之前没有把剧情弄歪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可是现在甘琼英来不及去想去分析,因为如果她前面没有把剧情弄歪,她也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一切环环相扣,这个在小说当中看着并不合理的书中世界,身临其境之时,没有任何的地方不合理。 这一切错了哪一步,都促不成今天的局面。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甘琼英甚至能听到摄政王吞咽酒液的声音。 她和其他人一样,紧紧盯着甘霖。 如果甘霖说出了摄政王,那便是圣旨已下,既成定局。 那她和甘霖之前所有的策划,大部分都会变为泡影,他们只能紧急逃走,尝试九死一生的亡命天涯。 但是如果甘霖不按照太后的意思去做,那么甘琼英不敢想象,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因此甘琼英紧紧抠着桌角,在甘霖看向她的时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她在让甘霖按照他们的意思做! 她愿意舍弃一切和甘霖尝试一下亡命天涯,她就不信,在这个没有监控和追踪设备的古代,他们两个就真的不能逃出生天? 她再也不愿意让甘霖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他们或许能逃走呢? 能在荆西王和太后都志得意满的时候钻个空子呢! 虽然她的八十万两还没来得及布置出去,但是甘琼英想到了自己库房里面的银子,想到了她的一些珠宝首饰。 只要是没有皇族标记的东西,只要设法融了便能当成银钱。 她脑中在这一刻飞速转动,在疯狂模拟着他们今后的出路。 而她双眼之中满是对甘霖的鼓励和安抚,端容公主一直都是这样看着她的小孩的。 而甘霖也看着端容,脑中想的,自然和甘琼英想的事情是一样的。 只不过和甘琼英不同的,是他们考虑的人不同。 甘琼英考虑的全是甘霖,甘霖考虑的全都是甘琼英。 他们一如过往,都能随时为彼此豁出命去。 甘霖今日在来之前,便知道今天太后一定是有所安排。 他在得知太后意愿的时候,便已经在心中发誓,他便是粉身碎骨在这皇宫中,也要将阿姊送出青天之上。 因此甘霖看着甘琼英,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然后看向太后,此时此刻,他一身经年累月的伤疤,尽数化为无坚不摧的铠甲,为他的阿姊抵挡风暴,以期能为她撑起一片能自由飞向远方的晴空。 于是他第一次忤逆太后的意愿,甚至是笑盈盈的,不带任何畏惧地说:“朕的心中……没有合适人选。” 第143章 太他妈痛快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的话音一落,整个大殿之中寂静无声。 太后一直保持扭着头的姿势,挂着僵硬的笑容看着甘霖,这一刻她和甘霖的身份位置仿佛调换,好像她才是那个提线的傀儡木偶。 自从寇凝安推举甘霖作为皇帝,甘霖一直都非常听话,无论她说什么甘霖都很配合,就连她让甘霖喝毒药,甘霖也从未有过迟疑。 甘霖唯一不容人触碰之地,便是甘琼英。 可是今日之事,寇凝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甘霖分明来宴席之前就一口答应了的,为什么要忤逆她的意思。 “陛下难道是饮多了酒吗?”半晌寇凝安再次开口,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用尺子量过一般既标准又恐怖的笑意,问甘霖,“今日在哀家寝宫提起此事的时候,陛下不是还说心中有人选,能够为雪娥郡主匹配一段美满姻缘吗?” 太后的声音又柔又缓,但是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肝胆发颤的威胁。 她又给了甘霖一个机会,希望甘霖能够改口。 摄政王也回头看向了甘霖,看着这个向来任他折磨打骂,从不抵抗逃避,从不肯哀叫出声的傀儡皇帝。 甘霖也和摄政王对上了视线,他几乎从来不会这样直视着摄政王,甘霖向来都表现得懦弱而温吞,这也是摄政王第一次看进甘霖的眼中。 他从不知道,这个傀儡帝王竟然有这样的视线,他双眼之中透着深暗和锋利,比先帝惠成帝的眸子还要锐利。 他像一条沉睡多时,终于被人触怒的真龙,微微抬一抬头,眨了眨眼,便让摄政王这个杂种,手指下意识一抖,手中的杯盏“哐当”一声,落在了桌面上。 而这轻微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也像是沉睡的巨龙终于挣脱了绳索,摆尾低啸的先奏。 甘霖甚至对着摄政王司马瑞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意,眼中极尽鄙夷,他虽被摄政王掌控在手中多年,可他从未看得起过这个杂种。 甘霖慢慢侧头看向了太后,眼中带着山火连天的炽烈,说不出的畅快和舒爽。 他在很久以前就在想着这一天,终有一天他将不再受任何人的掣肘,哪怕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也总好过屈居人下做一个提线木偶。 因此他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将面前的这个女人的虚假外壳烧穿,露出她卑鄙无耻的真容。 “太后在说什么?朕听不懂。”甘霖笑着说,“雪娥郡主最终要嫁给谁,自然是由雪娥郡主的父亲,荆西王来定夺。”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身大事还是要问过荆西王和王妃的意见,朕总不好夺人家翁的权利。太后也不要乱点鸳鸯谱。” 甘霖看向死死盯着他的摄政王司马瑞,身体放松地靠在座位之上,从未有过的自在,周身帝王威严根本不用刻意去端着,额前垂帘轻晃,却没有半点浪荡不羁之感,自是好一番凛然不可直视。 甘霖声音带着一些嘲讽道:“万一错看了人,误了女子一生,岂非不美?” “雪娥郡主还是多添件衣服吧,马上要入秋了,受凉了总是不好。荆西王视郡主为眼中明珠,若是知道郡主在外与婢女一道取悦群臣,估计要冲冠一怒,挥兵……挖了今日殿中诸位的眼珠子。” 温雪玲立刻跪下,“扑通”一声,甘琼英怀疑她把膝盖都跪碎了。 “陛下恕罪……” 摄政王司马瑞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洒在指尖的酒液烧灼,顺着手指一直烧到他的心中眼中。 他恨不得立刻站起来,抓着甘霖回去,好好让他长一长记性。正好新来的一批五毒虫蛾,已经自南疆运到了摄政王府内! 温雪玲面色惨白。 皇帝的这些话,像一个个巴掌一样狠狠落在她的脸上。 抽的是她不自重不自爱。 更是把让雪娥郡主自己选夫君这条路都切断了,古人皆以孝为先,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压下来,温雪玲嘴里再敢说出她心悦于谁,她就是离经叛道,不孝不贞。 这一场宴席到此,已经是彻底乱了套。 寇凝安气到浑身发抖,甘琼英看着甘霖终于显露了帝王威严,快把老妖婆和小妖王的鼻子给气歪了,心里却没有几分高兴,生怕甘霖被秋后算账。 不过虽然不知道甘霖为什么突然间发威,但是痛快! 太他妈痛快了! 甘琼英像一个糊涂的家长,“孩子”闯下了滔天大祸,她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最开始的时候还害怕,可是见到甘霖竟也能稳住全场,到最后脸上就只有笑容。 甘琼英对着甘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甘霖也对着甘琼英微微挑了挑眉。 整个宴会下半场,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摄政王不能离开,坐在那里面色阴沉,一会死亡凝视甘琼英,一会又死亡凝视甘霖。 但是无论他凝视的是谁,姐弟两个的尾巴都已经翘到了天上,看他一般都用眼角,司马瑞至少今夜是狂不起来了。 后半部分的歌舞,热闹喧天,皇帝不退场,朝中的大臣无论是谁的人,也不敢提起率先离席。 甘霖直接召唤甘琼英到他的身边坐着,姐弟两个一起看歌看舞。 到最后又看起了大殿之外,放飞到天空之上的焰火,火树银花万星倾落。 他们像当年那一对在荒凉的冷宫之中,坐在台阶上,将泥团成的饼子当成美味珍馐,一同赏月的小孩。 至少今夜,这天下像当初那个荒凉的庭院一样,是属于他们姐弟两个的。 甘琼英喝了两碗老鸭汤,肚子都撑撑的。 不过等到宴席结束,开始散场的时候,这两碗老鸭汤在甘琼英的肚子里化为摇摆不定的担忧。 大臣们陆续出宫,摄政王却以辅助皇帝送朝臣之名迟迟不走。 甘琼英自然也不会走,甘霖倒是姿态很轻松,一点也没有担忧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笑眯眯地催促甘琼英:“阿姊快些回去吧,等到宫中下钥,可就出不了宫了。” “这一整个晚上,驸马都在盯着阿姊,看上去像是有话跟阿姊说。” 甘霖竟然也打趣了甘琼英一句,“看到阿姊同驸马夫妻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第144章 等我从宫中回去,我们也该圆房了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喝了一些酒,此刻面色红润,看上去显得正常且健康,今日因为穿的多,他站在甘琼英的面前,确实像一个能为她撑起天地遮风挡雨的帝王。 只不过这些表面光鲜根本瞒不过甘琼英的眼睛。 她是端容,是把面前这个孩子从小养到大的人,自然知道他是在勉力强撑,也能透过他粉饰良好的双眼,穿透他的内心,看到他心中玉碎一样的绝然。 太后身后是整个庞大的寇氏家族,是摄政王权倾朝野的势力网,他们精打细算的小算盘,被甘霖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摔了个粉碎,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至少这一次,甘琼英不会再听甘霖的,扔下他一个人离开这里,让他去承受一切后果。 她才是姐姐。 她要保护弟弟。 无论发生什么,她绝不会退缩。 不过甘霖说起了骊骅一直看着甘琼英,甘琼英当然也感觉到了,她也一直在看骊骅,只是毕竟甘琼英和甘霖已经把老妖婆和小妖王得罪透顶了。 甘琼英不敢再把骊骅叫到自己的身边,这样骊骅也会被他们牵连。 所以甘琼英就一直装着没看见,实际上那两碗老鸭汤都是因为骊骅一直看她,她不好意思才灌了两大碗。 甘琼英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咳……驸马是有一点黏人。” 但是甘琼英就喜欢这份黏人,她甚至喜欢骊骅哭,但是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告诉别人的,连弟弟也不行。 姐弟两个站在丹溪院的偏院,甘琼英看着骊骅就站在门旁边等着她,遥遥的朝着她这边望来,她伸手挠挠挠自己的鼻子。 侧身对甘霖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去跟他说两句话。” 甘琼英看着甘霖说,“我让人将驸马送出宫,我们姐弟已经好久没见,也好久没有对弈,更没有一起投壶捉鱼,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在这宫中住几天。” 甘霖闻言面色狠狠一变,立刻道:“不行!” 他的声音本就低哑,又刻意压着吼出,犹如山崩一般响在甘琼英的头顶。 只是甘琼英面不改色,脸上的笑意甚至还在,看向甘霖的视线却像是两把刀一样锋利。 “再敢多说一个字,从今以后就不要叫我阿姊!” 甘琼英抓住甘霖的手说:“还想像上一次将我赶出皇宫?然后一个人缠绵病榻几个月?” “还是你想今朝中秋团圆宴一别,便是你我姐弟天人永隔之日!” “甘霖,”甘琼英抓着甘霖说,“无论如何,我才是你的阿姊。” 她执拗看着甘霖,像很小的时候那样,无论做什么事情或者冒险的时候,就会说:“我才是阿姊。” 甘霖眼眶红透,不断地摇头,试图商量:“阿姊……” 甘霖小声说:“我不会死,他们还需要……” “你不会,”甘琼英说,“但是我会。” “我会因为今日将你扔在宫中,一个人回到我那‘安乐窝’,然后活活心痛而死。” 甘霖眼皮狠狠抖了一下,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甘琼英这才又捏了捏他的手掌说:“长生奴,等着阿姊回来。” 甘琼英走到甘霖的身后,问李公公要了两个婢女带着。 甘霖没吭声,也没有抬头,甘琼英转身朝着门口的骊骅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眼泪从脸颊上滑下来,落在龙袍之上,迅速淹没在衣料中,看不见一丁点的痕迹。 而他身边本来站在不远处的李公公,这个时候迅速上前,递给了甘霖一块帕子。 甘霖伸手接过,抬眼看向甘琼英和骊骅站着的方向。 甘琼英拉着骊骅直接去了这丹溪殿的偏院,寻了一处僻静的花园,让跟李公公要的那两个宫人给她把风。 树影婆娑,此处距离丹溪殿不远,那边通明的灯火还能照过来,但却像是灯罩之下的黑暗之处,没有人会发现这里。 甘琼英直接就扑到了骊骅的怀中,把骊骅紧紧抱住,嘴里还小声埋怨着:“宴席之上你老看我干什么,看得我屁股像坐了钉子,老想跟你说话,老忍不住去看你!” 这话分明是在埋怨,可是语气之中透着的全都是甜蜜。 骊骅当然也看出今天宴会之时的气氛不对劲,他急着把甘琼英带回家中,而且他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就像当初他被关在那个柜子里头,屋子里面烧起了大火的时候一样。 这种直觉让骊骅特别焦灼。 不过将甘琼英抱进了怀中,骊骅这份焦灼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甘琼英紧紧抱着骊骅,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才总算是觉着安心一些。 “我们回家吧,”骊骅说,“夫人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今夜有事情跟你说,我等不到明天了,我们现在就走。” 甘琼英却放开了骊骅,朦朦胧胧的黑暗之中,她仰头踮脚,凑到骊骅的脸上胡乱亲了一口。 很响亮的一口,把骊骅直接亲懵了。 甘琼英又捧住了骊骅的脸,摩挲他的脸蛋,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低头,偏头吻上他的嘴唇。 两个人在宫宴之上都喝了一点酒,这场宫宴之上有好几种酒,依次从最烈到最浅。 两个人此刻口中都散发着一点甜甜的梨花味儿,很显然他们选择的都是梨花酒,很淡的一种。 甘琼英抱着骊骅湿漉漉的吮吻,骊骅从来没有承受过她这种热情,傻了片刻之后,就开始热烈地回应。 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一直来到了一处月亮门的边上,甘琼英被骊骅按在门上,深吻了一会儿,他们才总算气喘吁吁地分开。 甘琼英突然说:“等我从宫中回去,我们也该圆房了吧。” 甘琼英突然摸了骊骅一下,骊骅顿时剧烈一哆嗦,连忙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舌头好像打结了一样,把脑子都缠住了,这黑漆漆的环境看不出他的耳朵通红,但是他身上的热度无法掩盖他此刻的震惊。 第145章 “别说了!”骊骅伸手捂住了甘琼英的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轻轻笑了一声说:“你怕什么呀,我们是夫妻,合乎南召律法的,而且还是皇帝亲自赐婚,我又不是一个傻的,你每次亲吻的时候都这样,难不成还一直忍着?” “我们之间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甘琼英要不是最近没时间,而且两个人才刚刚表明心意,甘琼英肯定早就研究和骊骅生命大和谐了。 这个东西就是很自然而然的,每次亲亲抱抱的时候,不光骊骅一个人有感觉呀。 骊骅好半天都没说话,他一直盯着甘琼英,呼吸越来越急,好多话都堵在心口,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吐哪一句。 “我们先回家。”半晌,骊骅才开口,吐出了这一句。 不论两个人之间要不要……要不要圆房。 他都想先和甘琼英把事情说清楚,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再问甘琼英愿不愿意跟他做家人。 等到这些事情全部做完,骊骅才能够彻底放心,这些事情对骊骅来说,比男女之间的肌肤相亲要重要多了。 然而他现在脑子确实是处于发昏的状态,都没有听懂甘琼英说的意思。 甘琼英说的是“等我出宫。”而不是“等我们回家”。 因此骊骅拉着甘琼英,要往外走的时候,甘琼英反手扣住了骊骅,笑了笑说:“夫君啊,我跟陛下已经好久没有见了,我实在是很想念他,你也知道我在家中做梦都是他。” “我们两个人之前有一些龃龉,我想这一次彻底把那些事解释清楚,”甘琼英说,“所以今天晚上你先自己回去吧。” 她绕了好大一圈,又是亲又是哄又是抱,还用男人都喜欢的“合房”来误导骊骅,就是想要把骊骅先哄回去。 他们和老妖婆还有小妖王之间的恩怨,甘琼英一点也不想让骊骅参与其中。 骊骅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商人,钱财对上权势,永远是败的那一方。 甘琼英已经为骊骅打算好了所有的退路,那两千的精锐,她早已经吩咐陈瓦,让他们扮演成寻常奴仆,一部分头目和三九多多接触,只要日后骊骅有需求,他们定然全力以赴襄助。 而且甘琼英把自己身边的影卫,拨了两个去了骊骅身边,从今晚就一直在跟着骊骅,以后也是如此。 如果剧情真的崩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至少和甘霖逃命之前,会把骊骅先送走。 反正他只是一个商人,从来没有出现在摄政王和太后的眼中,而且他又是钟离正真那边的人,背靠着金川,总是会有一条活路的。 甘琼英感激骊骅给她的那些钱,也是真心喜欢骊骅的性格。 只是她不可能把骊骅拖进淤泥之中,让骊骅跟着她和甘霖一起挣扎九死一生。 实际上在甘琼英的计划之中,如果没有今天晚上这一出,等到剧情达到了崩溃的那个节点,甘琼英就会和骊骅演一出夫妻决裂。 这样以后摄政王和太后也不会找到骊骅的身上。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甘琼英不敢保证受了刺激的老妖婆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此她笑着,对骊骅说:“我在宫中待两天,跟皇帝多讨要一些人参,好回去给你补身体。” “你先回去等我,哦,对了,等到过了八月十五,我听满月说城外的枫林寺之中会举办一场庙会。” “满月说那里很灵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进香拜佛。” 甘琼英画了好大一张饼,不由分说都塞给骊骅后,就推着骊骅朝外走:“等会我让李公公的人送你出宫,这几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去巡视店铺了,我后院的那只海东青你帮我好好喂着,还有哦……” 甘琼英凑到骊骅的耳边说:“你应该什么都不懂吧,你这两天问问府医,再看一些话本册子什么的,好好准备准备。” 甘琼英在骊骅的脸蛋上亲了亲:“等我回去,我们好好地亲近一番,学得好一点,别把我弄疼了。” 骊骅是真的让甘琼英给说到恨不得伸手捂她的嘴,他本就是个骨子里的翩翩君子,那天忍不住亲吻甘琼英,甚至因为心中太着急,没有将她带回房间而是在马车里,那在骊骅看来已经是非常非常孟浪之举了。 在骊骅的想法里,两个人总是要先心意相通,但是他们之间仿佛一直都没有按部就班过。 甘琼英现在就直接说这种话……骊骅臊得满脸通红,那点红都已经顺着他的人皮面具涌到了脸颊上,足可见他现在像是滚水中的虾子,已经红透了。 “别说了!”骊骅伸手捂住了甘琼英的嘴。 甘琼英就弯起眼睛对着骊骅笑,骊骅眼神警告她,结果骊骅一松手,甘琼英又说:“没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弄得不好,我可不乐意。” 骊骅后脊上都开始冒汗,连忙四顾,没看到什么人,这才有些气恼地拉着甘琼英到更隐蔽的地方。 “你别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吧。” 骊骅有些羞恼道:“你为什么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是不是宫中……” “什么以后再说?”甘琼英打断骊骅,一直在把话题岔开,“你今天白天在碧玺殿也有了反应,别以为我不知道,憋着好受吗?” “你……”骊骅偏开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一下甘琼英的脑袋。 “你都在想什么!” 甘琼英捂着脑袋笑起来。 但是眼中却有一些遗憾,她是真的想跟骊骅好好相处下去,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温柔可爱的骊骅。 只是老天爷留给她的时间似乎没有那么多了,而她拿了骊骅那么多金钱,可她能给骊骅的似乎只有一份撇清关系的安全。 如果……如果她能和甘霖顺利脱身,绝对安全之后,她会设法联系骊骅的。 如果那个时候,骊骅还愿意和她做夫妻的话…… 这接连好几大碗的迷魂汤灌下去,甘琼英把骊骅重新带回了有宫灯的路上。 她笑着跟骊骅说话,一转头指挥着两个小婢女时,却是一脸的凝重。 甘琼英细细叮嘱:“将驸马好好地送到宫门口,看到驸马上车离开宫门口才能回来汇报,驸马不喜欢人多,带着他走人少的小路。” 第146章 “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把骊骅给打发走,转过身就朝着丹溪殿的方向去。 只是她还没等走出去几步,突然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而后她被人自身后紧紧抱住了。 骊骅因为腿上有伤,哪怕穿了特制的鞋子系了固定的绑带,也从没有尝试过奔跑。 他被甘琼英几句话给糊弄得险些丧失了理智,跟着婢女都走出了一段路了,骊骅才总算是反应过来,甘琼英今天晚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对劲,整个人就是不对劲的状态。 骊骅站在阑珊的灯火深处,看着甘琼英朝着丹溪殿明亮的地方走去,突然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仿佛那明亮的灯火,是一头大张着巨口的猛兽,只要让甘琼英走进那里,便会被野兽吞噬。 骊骅心中无比的慌张,他想到今日大殿上,皇帝公然对抗太后,想到后面整个殿中百官噤若寒蝉的沉默宫宴。 整个南召只要是对权势稍稍有些了解之人,便会知道皇帝是太后手中的傀儡,这般公然的反抗,会有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而皇帝在端容公主的心中重要到令她废寝忘食,她若是留在这皇宫,今夜会经历什么骊骅连想都不敢细想。 再结合甘琼英刚才的异常表现,骊骅悚然清醒,明白甘琼英是要把他支走。 今夜宫中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此骊骅不管不顾地扭头跑了回来,甘琼英踏入那一片光明,那一片在骊骅看来是猛兽大张的巨口之前,将甘琼英紧紧地抱住,又重新拖回了刚才的那个地方。 “跟我一起回去。”骊骅说,“我不要一个人回到公主府,我们一起回去吧。” 骊骅近距离的盯着甘琼英的脸,果然看到了她有片刻僵硬的神色。 不过甘琼英调整得特别快,很快就重新堆上了笑容,敲了一下骊骅的肩膀,有一些娇嗔道:“不要撒娇好不好,怎么这么黏人,我就是跟陛下聚一聚……” “那我也留在皇宫中一起等你,宫中这么大,总不至于没有我住的地方。” 甘琼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说道:“你别闹了好不好,你每天都那么忙,商会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你坐镇怎么能行?赚钱也很重要啊,公主府的开销特别大全都要靠你了。” “夫君,”甘琼英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辈子的温柔和娇嗔都拿出来,“你回去还要帮我照看一点公主府,你留在这皇宫之中会分我的心,你在我就一直想去找你,还怎么跟皇帝好好地说话?” “乖啦,”甘琼英捏了捏骊骅的脸蛋,“最多一两天,我肯定就回去了。” 但是这一次骊骅却不上她的当了,骊骅虽然于情事之上,尚且还十分生涩,才会被甘琼英几句话就哄得晕头转向。 但是他在其他的地方从不迷糊,只要抽离了那种晕晕乎乎的状态,甘琼英无论用什么招式都再也难骗到骊骅。 “是不是宫中有什么事……”骊骅开了个头,甘琼英就立刻转移话题。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跟陛下聚一聚,你怎么就这么……” 甘琼英是想装着和骊骅发火,然后顺势把他赶走,可抬起头对上骊骅专注和担忧的视线,这个火她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两个人从搬到一块住基本上没红过脸,有的时候骊骅单方面的闹别扭,但骊骅闹别扭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疾言厉色。 他们两个之间就不会吵架。 甘琼英声音卡顿了一下,这一下就把她之前的伪装全部暴露了。 骊骅的表情果然凝重起来,抓住甘琼英的双臂,朝着四周看了看之后,发现跟着他跑回来的那两个婢女继续给两个人望风后,骊骅这才压低声音,凑近甘琼英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是今天陛下大殿之上忤逆太后的事情?” “那你留在宫中,岂不是送了太后拿捏陛下更好的把柄?” 骊骅试图冷静分析这件事,但人心是肉做的,骊骅和皇帝又没有什么情感基础,自然是全部都从甘琼英的角度出发,试图把甘琼英劝离皇宫。 甘琼英看着骊骅,片刻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可能把我弟弟一个人留在这。”甘琼英看着骊骅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太后要如何对付甘霖,我一个做阿姊的,舍他而去一次便算了,又怎么能有第二次?” “这其中错综复杂,三两句话我根本同你说不清楚。”而且这里根本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甘琼英一脸郑重地对骊骅道,“你听我的,你应该也知道甘霖在宫中是一个什么位置,你猜测得没错,我就是太后用来威胁甘霖的那个把柄。我已经脱离不了,哪怕是回去躲在公主府也无济于事。” “但是在他们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商人,他们从未将你放在眼中,你尽快出宫去,这件事情根本牵涉不到你,也不应该牵涉到你。” “回去不要出公主府,发现有人跟着你也不要害怕,你只要待在府中就能保证安全。” 甘琼英伸手摸着骊骅的脸,又笑起来说,“我跟你说的也都是认真的,你等我回去,我也有一些话想跟你说呢。” 她说着又要推骊骅把人弄走,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有点长了,万一这个时候太后把甘霖叫过去可怎么办? 但是骊骅却执拗地不肯离开,垂头看着甘琼英问:“他们从未将我放在眼中,觉得我是一个低贱的商人,那你呢?” “你这么急着把我送出皇宫,是不是也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眼中?” “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骊骅抓着甘琼英的肩膀,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一个询问甘琼英意愿的好时机,只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问的话,以后可能都没有问出口的机会了。 第147章 “相信你的夫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世上有一句老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是骊骅想要的夫妻,是如比翼鸟一样,不愿独飞,是像相思鸟一般,一只死去另一只绝不独活。 所以他看着甘琼英问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夫君?” “你为了陛下留在宫中,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将要发生什么事,你全然不肯告诉我,却要把我送出宫外。” 骊骅的手不自觉地加重,重到甘琼英都皱起了眉。 骊骅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甘琼英:“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家人?” 甘琼英被问到哑口无言,她又何尝不知道,主观上的“为你好”,永远不能当作为一个人好的理由。 因为在没有询问对方意愿的情况之下,这样的做法等同强迫。 可是有太多的话她根本来不及,也暂时不能对骊骅吐露。 “这里真的不适合说话。”甘琼英到最后又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你把我捏疼了……” 骊骅立刻松了手。 松手之后,他的手指都在颤抖,又重新按回甘琼英的肩膀上,轻轻地为她揉捏。 到这种地步两个人还是没有吵,甘琼英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跟骊骅说:“你就信我一次,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你今天先出宫去,无论太后和陛下之间有什么,无论太后和我之间有什么,把你牵扯进来都毫无道理,也没有必要。” “你在外头等我,我回去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甘琼英反过来抓住骊骅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亲:“相信我。” “对我来说你又何止是亲人,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自己从来感觉不到吗?” “快走吧。”甘琼英拉着骊骅,态度有些强硬。 今天晚上必须把骊骅弄出去。 骊骅被甘琼英拉着,朝着刚才的那条小路去,虽然甘琼英说的话他很欢喜,可是他心中却越来越害怕。 怕一个不小心,两个人就走远了,怕一个不注意,他们再也走不到一条路上去。 骊骅来不及和甘琼英倾诉衷肠,是在埋怨自己没有早早想清楚,没有早早和甘琼英说清楚。 只是这里确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因此骊骅跟着甘琼英走到了那小路的岔路口上,甘琼英再一次要把骊骅交给婢女的时候,骊骅紧紧攥住了甘琼英的手。 “既然你将我当成你的夫君,我对你非常重要,你可以不把你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告诉我,你也可以留在皇宫当中和陛下同进同退。” “但是你至少要告诉我,我需要做一点什么。” “你至少要让我为你做点什么,”骊骅说,“我并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没用。” “你也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骊骅语气有一些激动,眼圈都有一点泛红。 抓着甘琼英的力度太重了,甘琼英的手骨都要被他捏断了。 疼得“嘶”了一声。 骊骅又迅速松开。 甘琼英无奈道:“算是知道你那几次和我闹别扭的时候,为什么总是手受伤了,抓着什么东西就不知道松开……” “不要岔开话题,我并不是个傻子!”骊骅甚至着急到对着甘琼英提高了一些声音。 甘琼英心乱如麻,但是她也能通过骊骅的态度,通过骊骅抓着她的力度,深刻地了解到骊骅有多么为她担心。 幸好甘琼英是一个擅长换位思考的人,也是一个思想相对灵活的人。 易地而处,她也没有办法置骊骅于不顾。 甘琼英并没有一人独揽一切责任的大男子主义,也向来就知道沟通和信任有多么重要。 因此她在骊骅快急到掉眼泪的时候,终于松口道:“细节我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跟你说清楚,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忙的话,确实有一件事情你是能帮到我的。” “那就是你必须出宫。” 骊骅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甘琼英就捂住他的嘴。 “听我说完嘛,我的意思是,想要帮我必须得出宫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替我拖住摄政王,不要让他有时间进宫长时间的停留。” 甘琼英说,“尽可以用任何卑鄙无耻的办法,只要让他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宫中,对我和陛下来说就是最好的帮助。” 毕竟如果短时间内要对付老妖婆和小妖王两个人,是有一点棘手,但如果骊骅能为她拖住司马瑞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甘琼英的表情非常认真,语气也异常郑重:“这件事情不是哄你,等我出宫之后再细细跟你说明,太后和摄政王之间匪浅的关系。” “你全力以赴就好,”甘琼英说,“摄政王权势滔天,又心狠手辣,这件事情做起来也很危险,但是除了你之外,这个世上我再没有其他人能够相信。” “别乱想。”甘琼英说,“你要答应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以自保为前提,我不希望你为了帮我做出蠢事。” “你是一个商人,你应该最清楚。什么样的才是合算的买卖。” “好不好?” 骊骅纷乱的呼吸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如果只是拖住摄政王的话,骊骅脑中在顷刻之间,已经想出了无数种办法。 他问甘琼英:“只是拖住摄政王就可以吗?” “对。”甘琼英点头,再次叮嘱道,“绝对不要让他抓住你的把柄,否则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你。” “骊骅……”甘琼英说到这里又有一点后悔,生怕骊骅一冲动做出什么以卵击石的事情。 “要不然你还是不要管……唔。” 甘琼英话没等说完,骊骅突然间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 极其轻且极其迅速的一个吻,甘琼英所有的担忧和焦虑,全都被堵了回去。 骊骅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是陛下的阿姊,我是你的夫君。” “相信你的夫君。” “这两日夜云密集,应该会下秋雨。”骊骅垂下眼睛,放软了声音说,“不要在暴雨的夜晚把我一个人扔在府中,早些回来。” 骊骅说完之后,没有再多做任何的纠缠,立刻跟着两个婢女上了小路。 甘琼英放心地看着他一直走远了,没有再重新跑回来,才转身朝着丹溪殿的方向走去。 大步流星地步入殿中,她惊觉站在门口的摄政王不知道什么不见了。 第148章 “我是阿姊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还以为他走了,结果转身进入偏殿的时候,正见到摄政王就站在甘霖的对面,半点没有一个臣子对帝王的尊敬。 微微躬身,凑近看着甘霖说:“我真是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在宴会之上,陛下看我的眼神,还真是让我心惊胆战,怎么此刻倒是不吭声吭气了?” 甘霖抬起眼睛正想说什么,突然间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端容公主。 甘霖立刻就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了阿姊气势汹汹。 他们在行宫的时候,阿姊每每这样,那些恶仆总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甘霖只需要微微后退一步,然后把战场交给阿姊就行了,免得在阿姊发挥的时候,殃及他。 “我也是没想到,摄政王在宴会之上装得人模狗样,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像条尽职尽责的看门狗,怎么这人一散,人皮就彻底扒了?要做个不敬天子的乱臣贼子了吗?” 甘琼英从大殿之外走进来,看到摄政王那一副要欺负人的样子,脑子一热就开始发挥起了嘴炮。 “正好宗亲们腿脚不好,右丞相也好像都没有走远,我这就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好好地瞧一瞧,摄政王这藏不住的狼子野心就快要冲出胸膛,蹿上皇位了!” 摄政王慢慢地回头看向甘琼英,眼神极其的锐利凶狠。 甘琼英转身就要真的去叫人,宗亲们尚且好对付,右丞相可是一个散发着迂腐臭气的三朝老臣,也是三朝帝师,当代的许多文学圣手,都是右丞相的学生。 他是个谁也不站,只敬天子的纯臣。 这个纯臣之所以能被摄政王容留到今日,一是动了极其麻烦,右丞相桃李天下,连摄政王手下的人也有一部分是被右丞相当初提拔的;二是右丞相身体不好年纪也大了,再怎么纯臣,平时也没有精力天天上朝,一个月能去两三次就不错了。 今日中秋宫宴,才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被人从宫门口一路抬进丹溪殿的,此刻确实还没走远。 甘琼英平时想要利用这个人还用不到。 今天正好能够用上,压迫一下摄政王倒是绰绰有余。 “端容公主这个时候还不出宫,宫门马上要下钥了,下钥之后,再想出去就不可能了。”摄政王的声音极其的冷,这句话还带着隐喻,是让甘琼英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蛋。 甘琼英却道:“我不出宫是因为陛下留我在宫中多住几日。我从前就住在皇宫之中,这里还有我的院子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你又算个屁? 这可一下子正戳在摄政王那“名不正言不顺”的逆鳞之上。 甘琼英还嫌刺激给的不够,继续道:“摄政王身为外臣,宴席散了,这个时间还不出宫……难不成是在这后宫之中,有什么相好的?留下来准备秽乱后宫啊?” “不对呀,是我错了,摄政王怎么可能秽乱后宫,哈哈哈哈,我忘了摄政王根本就不能……” “甘琼英!”司马瑞突然间连名带姓地吼了一声,打断了甘琼英的话。 他打断的非常是时候,如果再晚一秒甘琼英就把他不能人道的事情抖落出来了。 而且司马瑞虽然心中非常的愤怒,但作为一个外臣,还是在无朝会的中秋,确实不能留宿宫中,连以彻夜批奏折为借口,留在议政殿都不能。 他俊美的面容狰狞了片刻,挂上了阴沉的笑,一甩衣袍,对着甘霖不恭不敬道:“臣告退。” 然后大步流星,路过甘琼英身边的时候,还小声说:“你会后悔的。” 甘琼英心说我后悔你妈。 今天甘霖在大殿之上彻底撕破了最后的遮羞布,以后想再修复基本上不可能,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往对方的脸上吐唾沫的环节了。 甘琼英又何必在顾忌什么彼此体面,她本来就擅长猥琐发育。 她大声指挥着门口的羽林卫,指着摄政王的背影说:“你们几个快点分批巡视,一旦看到有人在皇宫之中乱窜立刻来报,秽乱后宫的淫徒,可是要送进内牢先阉割再砍头的!” 摄政王走路都像是踩棉花,他的背影一直伟岸而笔挺,走路也稳重,但是现在快被甘琼英气到飞起来了。 倒是甘霖,从来没见到过摄政王司马瑞在一个人的手中吃过这种闷亏,还没有办法反击,忍不住笑了一声。 走到甘琼英的身边道:“阿姊还像当年一样厉害。” 当年的端容公主为了护着甘霖,和恶仆人干架,小小的干巴巴的一只,却从来没怂过。 这一刻两个灵魂似乎和时光一起,重叠在甘琼英的身上。 她在满殿辉煌摇曳的灯火之中,回头看向甘霖道:“我是阿姊嘛。” 第149章 你闭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把摄政王司马瑞气跑之后,甘琼英就和甘霖回到了碧玺殿。 姐弟两个聚在一起先是下了几盘棋,但是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一个比一个下棋艺差,整个台面上棋子之间拖拖拉拉纠缠不清,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都毫无气势可言。 甘琼英绞尽脑汁,因为她有端容的记忆倒确实是会下棋的,但是她现在和端容共用的是一个脑子,这个脑子不允许她想出什么出奇制胜的招数。 因此和甘霖两个人杀来杀去,就如一对菜鸟互啄,没什么意思。 让李公公把棋盘撤下去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了。 甘琼英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两个去后院的池塘里面摸鱼吧。” 李公公听到这个提议眼皮顿时跳了跳,就凭甘霖现在这个身体素质,能撑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强打精神,半夜三更再下个水,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这端容公主到底是留在宫中帮助陛下,还是留在宫里要陛下的命! 而比较不争气的,是甘霖竟然一口就答应了甘琼英。 嘴里还非常怀念道:“我做了好多次梦,梦中都是和阿姊在行宫之中捉鱼。” 那是甘霖作为一个小男孩,在行宫之中被圈禁的时候,留下的最快乐的记忆了。 他们两个当时是不能去大池塘当中堂而皇之的抓鱼的,他们只能从流过他们院子后面的一条小泥巴塘子里,抓一些小鱼。 将自己弄得一身泥巴,手里捉住那些根本不够吃一口的小鱼,甘霖就会像献宝一样,送到端容的面前。 等到凑够一捧,端容就会悄悄地生一点火,把那些小鱼的肚子挤干净,鳞片稍微弄一弄,烤熟了之后给甘霖吃。 没有任何的佐料,鱼腥得要死,但是那是那个时候甘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毕竟是肉啊。 甘霖一时之间满脸都是怀念,竟然真的从桌子边上站起来,让李公公给他穿靴子。 李公公闻言也顾不上什么触怒龙颜,立刻趴在地上叩头道:“陛下使不得啊!” “初秋夜里本就寒凉,这两日钦天监观测天象,连日都有秋雨,如今外面的风已经卷着土腥味了,直朝人的骨头缝里钻,陛下才将腹内毒血吐出,肖太医说了,陛下务必要好好的将养,这样才有可能彻底痊愈啊陛下!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下水!” 甘霖的面色一板,抓着棋子朝着地上一扔,尽数都砸在李公公的脸上,呵斥道:“放肆!” 甘霖没想到李公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想让甘琼英知道。 他突然间低吼一声,把他对面的甘琼英都吓了一跳。 不过甘琼英现在也顾不上起来跳了,她听到李公公说甘霖吐血的事情,立刻紧张询问。 “怎么回事?李全,你且细细道来!” “阿姊……” “你闭嘴!”甘琼英指着甘霖说,“这种事情竟然敢瞒着我,我看你这是屁股痒痒了!” 甘霖立刻就抿住了嘴唇。 他小的时候也没少被端容公主打,几岁大的男孩子再加上没有母亲在身边照料,本来就懂事比较早,每次被端容公主按着打屁股的时候,甘霖都特别的羞耻。 不过现在无论想起从前的什么,都让甘霖有种难言的怀念。 两个人全都看向李公公,李公公顶着甘霖要诛他九族的视线,反倒有那么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毕竟他本身就是个公公又没有九族。 若说这世界上真有什么李公公在乎的人,那也就是面前的甘霖了,在李公公看来,甘霖根本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他不心疼谁来心疼? 他必须要让端容公主明白陛下的苦楚,这种事情陛下绝不会说,那自然就是由他来说。 因此他把甘霖吐血的事情,还有甘霖此前毒积内腹,高热不退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倒出来了。 甘霖用手撑着额头,手指不断地摆弄着桌子上面的棋子,心中暗下决定等到阿姊离开皇宫,肯定要好好让李公公吃一下教训。 这嘴未免太快了。 李公公在宫中多年,那说起故事来自然是跌宕起伏,甘琼英跟着他听得心七上八下,最后听李公公说,甘霖的御用太医助他吐出了毒血,他只要好好将养着,身体就一定会康复。 甘琼英喜形于色,最害怕的就是甘霖身体受老妖婆磋磨良久,恐命不久矣。 如今得知甘霖竟然有恢复的可能,甘琼英高兴极了,伸手拍了甘霖的手一把,把他手里的棋子拍了一地。 “这种好事你竟然不告诉我!” 甘霖见甘琼英这么高兴,也笑了笑,但是他心中却有一点庆幸不起来。 因为他们还在这皇宫中,只要在这里中一日,只要他一天是皇帝,他们就很难逃脱太后的掌控。 而甘霖之所以不把自己吐出毒血的事情告诉甘琼英,就是害怕有朝一日……他还要被迫喝下那益补汤,到那时候身体必将被摧残得更加厉害。 阿姊知道了,又要伤心难过,不知道要为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甘霖甚至有一些愤怒,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李公公。 李公公连忙五体投地,他又如何不明白甘霖的意思? 只是……陛下到底还年轻,分明有生的希望,不该如此颓败下去,而唯一能够带给他一些明媚的,只有端容公主。 陛下抓不住,李公公自然要为他抓住。 甘琼英又询问了一些甘霖养病的细节,李公公都一一应答。 第150章 “咔嚓”一声,将沉睡的甘琼英惊醒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听着甘琼英对着他细细叮嘱,嘴角笑出了听话的小梨涡。 问甘琼英:“阿姊饿不饿?” “李全,让人端一些好克化的食物过来。” 李公公立刻见好就收,转身退出了殿内,去给两个人准备吃食了。 甘琼英特别高兴,她本来还想着,等两个人彻底摆脱了现在的境遇,可能要在剧情当中寻找那个神医,看看能不能将甘霖的身体好好的调理一下。 好像骊骅那边有一个什么神医……不收诊金只收什么水果的。 按照看书的经验来说,一般这样脾气古怪的肯定是书里的神医。 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因为甘霖年轻,按照李公公说的好好调理,他就会恢复健康。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开心? 没多会儿婢女端了清粥小菜过来,甘琼英一个人就喝了两碗,还逼着甘霖喝了满满一大碗。 姐弟两个酒足饭饱,皇宫当中依旧十分安宁,甘琼英这才说道:“陛下早些休息,我今日就睡在碧玺殿的偏殿吧。” “我让李全为阿姊专门收拾了凤翔宫的。那里更宽大舒适,碧玺殿的偏殿布置简陋,短时间休息还行,过夜并不合适。”甘霖一口气说完,完全未停顿。 甘琼英打了个哈欠,本来都要去睡觉了,一听就笑了,“凤翔宫?那不是皇帝的皇后住的地方吗?” “哎,我记得你有一个皇后啊?好像是寇家的人,难道她没有住在凤翔宫?” 甘霖满脸冷漠:“她应该住在太后的寝殿附近,究竟是哪一个宫殿我也不清楚。” “你的皇后住在哪你也不清楚?”甘琼英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八卦,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虽说吧……这寇凝安母族的人,是肯定不能喜欢的,但是甘霖这种状况,太后应该非常想要自己母族的人怀上甘霖的孩子。 怎么会把皇后弄到他的宫殿附近去住? 甘琼英犹豫了一下,因为她本身并不喜欢甘霖,只把甘霖当弟弟,已经忘了端容曾经对甘霖动过情的事情。 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问男女之间的问题,有那么一点不合适,就直接问道,“没有跟皇后合房过?” “那个老妖婆有没有逼迫你和她们母族出来的皇后生孩子?” 自然是有的。 甘霖正喝茶,闻言端着茶盏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快速看向甘琼英,又很快挪开了视线,并不打算把实话告诉她。 寇凝安何止是希望他和那个皇后生孩子? 寇凝安的龌龊手段很多,甘霖几次被用了药,但是他并没有和那个皇后合房,他都是用匕首让自己清醒。 倒是把那个“皇后”吓坏了,吓得哭着喊着,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但是甘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甘琼英说:“没有。” 甘霖低垂着眼睛,不跟甘琼英对视,低声说:“没有合房过。” 甘琼英点了点头:“太后视你为傀儡,你可千万别跟他们家的人生了孩子,否则她得了所谓名正言顺的血脉,下一个目的就是除掉你。” 甘霖点头,“我知道的。” “我让李全送阿姊去凤翔宫休息。” “算了吧,皇后住的地方我住算怎么回事?”甘琼英说,“我就在偏殿了。” 她挥了挥手自己就顺着内室的小门,朝着偏殿走去。 甘霖看着她朝着那边走,有些着急地向前走了两步,还想再劝阻。 但是他却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阿姊看出他不敢宣之于口的担忧。 甘琼英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甘霖:“跟着我干什么,不去睡觉?” 甘霖犹豫了一下说:“阿姊好眠。” 甘琼英笑了下,灯下她的笑意温柔无比,看着甘霖的眼神也带着柔和的辉光。 “你也好眠。” 甘琼英转头,低低嘟囔:“长生奴……吃胖胖长高高咯……” 这是端容在甘霖小时候,经常喜欢嘟囔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是每次甘霖听到都会笑,都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吃胖胖长高高。 他现在虽然没有吃胖胖,但已经确实长高高了。 他能为阿姊……撑起一片天了。 甘琼英进屋关上门,在婢女的服侍之下,洗漱之后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划过了闪电,并没有雷声但是沥沥淅淅下起了雨。 甘琼英做了一个梦,梦里这一次她又是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端容和甘霖两人浑身泥巴,手里抓着一堆小泥鳅,两个人都开心得见牙不见眼。 然后端容说:“长生奴,吃胖胖长高高!” 甘霖奶声奶气地回答:“等我长高高壮壮,就能带阿姊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去抓非常非常大的鱼!” “好呀……哈哈哈……” 梦里端容的声音开始扭曲,化为雷音,“咔嚓”一声,将沉睡的甘琼英惊醒。 殿内昏黄,甘琼英听到了外面夹杂在雨声之中低沉粗哑的呵斥。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向了门口。 而此时此刻,就在这碧玺殿的偏殿之中,甘霖已经长得高大伟岸的身躯,拦在了殿前。 压低声音警告道:“胡姑姑,公主已经睡下,朕会跟你去的。” 甘霖根本就一刻都没有睡过,此刻早已经过了子时,他一直衣冠完整等在殿中,等的就是太后派人来找他。 在大殿之上吃了那种亏,以太后那种性格,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她看似温和,看似沉稳大气,实际上就是一个失心疯。 她时常都像失心疯发作,自言自语出尔反尔。 从她自宴会离开开始,甘霖就知道,她一定是回去想办法了,无论她想到什么办法,自己绝对无法安安稳稳度过今夜。 这也是甘霖为什么一定要让甘琼英出宫,结果甘琼英不肯出宫,甘霖又让李公公收拾凤翔宫的原因。 凤翔宫距离碧玺殿很近,但是又不至于能听到碧玺殿的动静。 他想要和每一次一样,一个人去应付太后就可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和阿姊装可怜,也不想阿姊因为他在宫中的一些事情,改变她的计划。 第151章 去颐年殿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电闪划过夜空,雨点越发急促,胡姑姑是太后的最得力的爪牙,高削的颧骨外突,在电闪划过的时候,像极了丑陋的恶鬼。 “陛下,太后交代,一定要请陛下和公主,一起去颐年殿。” 这个老嬷嬷在寇凝安身边久了,也染上了她的一身妖邪气,对着甘霖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是不卑不亢道:“请陛下让步,老奴进去迎接公主。” 甘霖从不跟这些奴仆们对抗,或者说在甘琼英这一次没有进宫之前,甘霖就是个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但是此刻,他负手立在碧玺殿偏殿门前,居高临下看着胡姑姑,这个几次三番听从太后旨意,监督他喝下益补汤的老嬷嬷,面容尽是堪称残酷的冷意。 “胡姑姑是年纪大了吗?”甘霖说,“听不清朕说话了?朕说了,朕会去。” 胡姑姑终究是猖狂惯了,而且她不敢不完成太后的旨意。 竟然是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使了眼色,让他们绕过皇帝进到殿内。 等这两个太监,从甘霖一左一右绕过,企图去开门的时候,甘霖终于动了,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太监的领子,直接将他甩下台阶。 又抬腿,一脚把另一个太监踹倒在地。 这些太监因为是近身伺候太后的,所以都没有舌头,叫不出声。 而后甘霖径直大步跨下台阶,走到胡姑姑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胡姑姑顷刻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甘霖手上极重,胡姑姑很快翻了白眼,甘霖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胡姑姑喉咙之中发出赫赫的声音,随着轰隆雷鸣压下,半点也无法传开。 胡姑姑带着的人见状要扑上来,却被李公公带人直接压住。 甘霖手上继续加重力道,他要将胡姑姑扼死在他的掌心之中,毫无迟疑的意思,甚至没有和胡姑姑多说一个字。 电闪如银蛇划过天际,照亮他此刻潮湿消瘦,苍白至极的脸。 他眉眼低垂,看上去那么森冷且漠然,他看着胡姑姑,眼神专注,却没有几次被她看着饮毒的羞辱和恨意,而是像在看着一只在兽口之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甘霖微微偏着头,眼中没有对生命即将消失的悲悯,也没有正在杀人的惊悸。 更没有阴狠,没有戾气,好似这件事,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胡姑姑很快在他手中绵软下来,李公公神色复杂,将太后的几个宫人命人死死按住,免得他们发出声音。 胡姑姑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她看着甘霖的双眼凸出,血丝遍布,那其中的惊惧和痛苦,简直要顺着眼眶和雨水,一起流淌出来。 整个院子里,只有闷雷滚滚,雨声唰唰。 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惊动屋子里沉睡的人。 一直到胡姑姑软软瘫倒在地上。 甘霖这才收手,以拳抵唇,闷闷咳了两声。 对着李公公使了个眼神,他们便迅速拖着胡姑姑出去了。 胡姑姑并没有死,她在被拖动之间,头不断磕在地上,在剧痛之中睁开了眼睛。 她此刻已经眼中充血,鬓发散乱,喉咙之中狠狠倒气,发出了呼哧呼哧的野兽叫声。 而她被拖到了宫道上。 被人拉起来的时候,甘霖已经坐着步辇,肩上披着大氅,被人抬着到了她的面前。 他手中捏着帕子,那上面飘着一点红。 甘霖一如既往,温润地对着胡姑姑道:“烦请姑姑带路,太后应该等急了。” 胡姑姑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僵直如遭雷击。 她向后一连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再次跌在地上,被甘霖的人扶住了,他们甚至还给她正了发簪。 胡姑姑抬头看向甘霖,夜色昏暗,风雨飘摇,甘霖斜斜靠在步辇上,弱不禁风,苍白脆弱。 但是胡姑姑却像是看到了厉鬼在世。 她张了张嘴,惊悸地眼泪滚落到面颊。 她刚才真的以为她死了! 而后她突然深刻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皇帝,绝不是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必须尽快告诉太后! 胡姑姑转身就跑,顾不得再找什么端容公主。 而甘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把带血的帕子扔了。 他方才又吐出了一口血,这次不黑了,是鲜红色,是太过劳累,没好好休息所致。 他对李公公说:“去颐年殿。” “陛下!”李公公跪在湿漉泥泞的地上,试图劝阻,“陛下不如不要去,至少今夜不要去!” 太后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折辱毒害陛下,他如今的身体,实在是难以支撑。 甘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公公。 雨丝顺着步辇的顶盖,飞落到甘霖的脸上。 甘霖突然对李公公说:“你若是再敢对公主胡言乱语,就不必待在朕身边了。” 李公公闻言浑身一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忠于皇帝。且只忠于皇帝,他确实是抱着拖过了今晚,等明天端容公主醒了或许有别的办法的心思。 只是甘霖说话向来言行如铁,他再敢多言,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能近甘霖的身。 因此李公公只好收起满心的担忧和悲痛,吩咐宫人起驾,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无奈目睹皇帝步入那个龙潭虎穴。 夜雨靡靡,雷鸣呜呜。 甘琼英坐着朝门口看了一会儿,可除了雷声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以为是自己做梦,然后产生了幻听,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去。 闭着眼睛浑浑噩噩,马上要睡着的时候。 甘琼英突然惊坐起,接着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跑到了内室通向碧玺殿正殿的门口,推开门冲向了碧玺殿的正殿。 第152章 端容公主为什么没来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自己重新趴回了被窝,快要睡着的时候,悚然之间发现了不对劲。 她今天之所以留在皇宫之中,就是为了防备老妖婆搞事情。 甘霖想要让她在凤翔宫里住,甘琼英之所以拒绝,并不是因为她顾及什么皇后不皇后,而是她必须在甘霖的身边守着。 甘琼英其实准备好在床上躺着,只是休息根本就没想睡觉,谁知道太后那个老妖婆会不会半夜三更突然抽风。 但是自从吃过了甘霖让人端上来的清粥小菜,甘琼英就越来越困,到了碧玺殿的偏殿之后,往床上一躺,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半夜被外面的雷声惊醒,甘琼英坐起来是想下地去看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实在是困倦得厉害,而且整个人的精神都像是被压制住了。 明明知道外面似乎有点不对劲,还是重新躺进了被窝想要睡觉,眼皮沉到连揉都揉不开。 而冥冥之中,甘琼英昏昏沉沉地突然间想起,晚上她逼着甘霖喝粥的时候,甘霖似乎喝得很艰难,也很缓慢。 虽然甘琼英当时是觉得甘霖的胃口不好,但是她在浑噩之中突然想起来,甘霖的胃口根本没有不好,之前两个人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还挺能吃的。 去参加宫宴,甘霖也根本什么都没吃,都折腾到那么晚了,喝一碗粥有那么费劲吗? 除非是那粥里头有问题! 甘琼英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果然在碧玺殿帝王床榻上根本就没有找到甘霖的踪影! 甘琼英随便抓住了一个婢女问:“陛下去哪了!” 但是那个婢女只是摇头根本不说话,甘琼英都没有再问第二遍,她用膝盖想都知道,甘霖肯定是去了老妖婆的颐年殿。 甘琼英直接从碧玺殿的正殿,朝着外面冲去,幸好她上一次被老妖婆叫去颐年殿的时候,虽然心中异常惊慌,但好歹知道大致的方向。 而且昨日宴席举办的地点,正好路过太后的宫殿,又加深了记忆,甘琼英才能够连婢女都不带,直接找准方向就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雨越下越大了,伴随着滚滚雷鸣,像是整个天地都在无助地哭泣。 天际不断划过闪电,在偶尔亮如白昼的宫殿里,甘琼英只穿着一身中衣就跑出来,片刻间就已经浑身湿透,连头发都被打湿贴在脸上,像他妈的瓜尔佳氏被打死的那天一样狼狈。 甘琼英跑出去之后,立刻就有婢女举着伞跟上来,追在甘琼英的身边给她打伞,“雨太大了,公主还是尽快回屋休息!” 婢女们不断地劝阻,还试图去拉扯甘琼英,却被甘琼英狠狠甩开,显然这些婢女都提前被交代过。 甘琼英这瞬间甚至有点愤怒,她一心一意地留在皇宫之中,想要和她的好弟弟同甘共苦,至少遇到什么事情两个人商量着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结果甘霖这个小混蛋,竟然给她喝加了料的粥,把她弄睡着之后,自己一个人跑了! 甘琼英决定今天晚上把他找回来之后,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把他的屁股抽开花,让他竟然敢算计自己! 这一刻甘琼英恨不得自己会那个缩地千里的法术,一眨眼的时间就能够到老妖婆的寝宫。 只不过宫道太长,宫中的夜也太过幽深晦暗,甘琼英全力狂奔,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抵达老妖婆的颐年殿。 夜雨寒凉,豆大的雨点疯狂砸下,甘琼英渐渐把身边所有的婢女全都甩开了,宫中不可疾走狂奔,非特定品级的人不得乘轿。 但是这一刻没有人能够阻止一个狂奔着去援救自己“孩子”的女人,端容公主对甘霖有男女之情,但只有甘琼英这个拥有端容公主所有记忆和感受的人,才知道那一份男女之情,只占据非常小的一部分。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相依为命的牵绊,是哪怕没有直系血缘,也依旧比亲生姐弟还要亲的亲情。 雷电和婢女一样追不上甘琼英的脚步,甘琼英在暴雨之中根本看不清路,眼睛都睁不开,也不记得自己摔倒了多少次,才终于看到了颐年殿这个时间依旧辉煌的灯火。 操他妈的老妖婆! 为了作妖半夜三更连觉都不睡! 甘琼英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横冲直撞朝着老妖婆的寝殿而去—— 与此同时,寝殿之中的甘霖面色苍白正坐在桌子边上。 他的面前放着一碗褐色汤药,正是太后从宫宴上下来亲手熬制的,是比平时浓重了十余倍的汤药。 她因为暴怒,手指甲中有一个都劈了,她用那一根缠着白布的手指,慢慢地拂过自己的鬓边。 “端容公主为什么没来呢?”寇凝安声音和缓温柔,极其的缓慢,却比起盛怒之下的疾言厉色,更加折磨人,像是炖刀子割肉。 “今天带了她的份呢。”寇凝安垂头,用自己其他的指甲,刮蹭着桌面,缓慢道,“汤药对身体很好的,她总是要喝的呢。” 甘霖隔着冒着热气的汤碗,看向对面的寇凝安,一句话也不曾说,嘴唇紧紧地抿着。 寇凝安身后正站着之前差点被甘霖掐死的胡姑姑,此时此刻她因为有太后撑腰,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怕了,看着甘霖的眼神还透着凶狠。 只不过她也是色厉内荏罢了,因为她的脖子上,现在已经浮现出了一圈青紫的手印,看上去十分的狰狞可怖,证实着她刚才一脚踏入了鬼门关,险些没能爬回来的事实。 甘霖现在在胡姑姑的眼中,就是那鬼门关里面的恶鬼,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罢了。 胡姑姑方才已经提醒过了太后,让太后千万不要和甘霖离得太近,免得甘霖突然间发疯。 而且她现在也在密切地盯着甘霖,在甘霖的身后被安排了两个会一点拳脚的太监,一旦甘霖有一点异动,立刻就会将他拿下! 不过桌子旁边对峙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胡姑姑的紧绷,寇凝安自语片刻,笑着抬起头看向甘霖,问他:“为什么还不喝呀,快点喝完,好回去休息。” 甘霖还是不动,依旧看着寇凝安。 寇凝安面上的笑容有一点僵硬,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瓷器做的人,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视了好久。 寇凝安才终于叹一口气,轻声道:“既然今天太晚了,端容不来就不来了吧,白白浪费了哀家的一番好意。” 寇凝安虽然心里急得很,但是也知道狗急跳墙的道理。 今日她面前这条狗不就咬了她的一个人吗? 胡姑姑是自小就跟着她的老人了,险些被面前这条疯狗咬死,寇凝安绝对不会轻饶。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甘霖喝下去,看一看这加强了十几倍的汤药,到底会让他怎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不过区区一个傀儡,竟然也敢忤逆她,也敢伤她的人! 寇凝安深知端容是他的死穴,只要他的死穴攥在自己的手中,甘霖到死都得听从自己的摆布! 寇凝安话音一落,甘霖似乎将心狠狠放下,睫毛颤动了片刻,他终于动了。 他倾身,端起了那碗因为过于浓稠,晾了那半天还是有一些烫的益补汤。 正要送到自己唇边。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接着伴随着一声惊雷,颐年殿的房门,“嘭”地一声,被生生踹开了! 第153章 狗屁计谋,直接上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寇凝安这一辈子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动无风笑无声。 近身伺候她的人,一是为了守住她的秘密,二是因为她讨厌聒噪,所以所有的宫人都是割了舌头的。 因此甘琼英闯入颐年殿,并没有人通报,她把殿门直接踹开,对寇凝安来说,不亚于惊雷劈入屋内。 甘琼英两条手臂被人架着,她是飞着把宫殿踹开的,那些人非要通报,但是甘琼英根本等不及通报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甘霖被迫害后鲜血淋漓的模样,一路上碰到的侍卫想要帮忙都被甘琼英骂跑了。 她还能等通报? 她恨不得把颐年殿干塌方,把老妖婆活活压死在里头,压她个五百年让她变成一只猴! 甘琼英因为踢殿门实在是太用力了,鞋直接被甩飞了。 以至于寇凝安好好地坐在桌子边上,心里正在绸缪着歹毒的计策,被这巨响吓得整个人一哆嗦,而后只见一道残影,接着便听到“啪”地一声。 一只灌满了泥水的绣花鞋,就这么被甩进了寇凝安一尘不染的寝殿中。 寇凝安眼皮子猛地一跳,面色腾地就红了,是活活气的! 但是还没等她这气发出来,甘琼英被婢女架着悬空,正在门口一边蹬腿一边挣扎喊道:“母后啊!你这半夜三更和皇帝悄悄藏在这里吃什么好吃的不叫我!” “母后啊!你的婢女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全部都拖出去杖毙吧!” 端容公主被惠成帝封为公主,当成女儿一样,按照规矩确实应该叫寇凝安母后。 但是端容公主从来都没有叫过。 甘琼英当然也不愿意叫,她在心里都叫寇凝安老妖婆。 但这不是事出紧急吗,现在就算有人让甘琼英叫姥姥,叫祖宗,只要能让她马上就看到甘霖,也没什么不可以。 甘琼英一边抻着脖子朝着里面张望,一边在外面大吼大叫,什么狗屁的形象根本她就不在乎。 寇凝安惊吓过后,听出是端容声音,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她对面的甘霖。 果然甘霖面色转瞬青白,寇凝安本来十分的愤怒,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人敢擅闯她的寝宫。 但是看到了甘霖的反应,寇凝安心中涌出难言的愉悦,稍稍消解了一些她在中秋宴之上被甘霖忤逆的恼怒。 她慢条斯理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被她身后的胡姑姑扶着,朝着外间走,边走还边对甘霖说:“哎呦,原来是端容来了,这不正巧了吗?” 寇凝安拍了拍胡姑姑的手,说道:“快去,给端容也盛上一碗益补汤,这秋雨寒凉,她淋了雨过来,正好驱驱寒。”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让公主进来?”寇凝安手中抓着一条纯白色的帕子,抵在自己的鼻子下面,绕过了那只沾满了泥水的鞋子,转过屏风看向甘琼英。 甘琼英终于被放开,立刻就朝着屋子里面冲,她此时此刻的形象何止是狼狈,她像一只刚刚从沼泽地里面爬出来的灰耗子。 身上滴滴嗒嗒淌着雨水和泥水,还有她摔倒之后磕破身体的血水。 头发包在头顶上,看上去十分的滑稽,一身中衣都湿透了,这让她不只是形象全无,简直像是在裸/奔。 而且她还是光着脚的,双脚上面有多处伤口,泥血混在一块,她每走一步,殿内光洁的地面之上,就会留下一个泥脚印。 她从碧玺殿本来跑出来的时候没有穿鞋,被追上来的婢女好说歹说劝着穿上,但是在半路上就把鞋跑丢了一只,湿了之后的绣花鞋是真的不跟脚,古代鞋子的做工跟现代还是没法比。 刚才踹殿门飞进来的是仅有的一只,甘琼英可不就是只能赤着脚进来,但是甘琼英气势汹汹,双眼亮得瘆人。 迎面看到了太后那张死人脸,甘琼英露出了一个比她还要“死人”的笑容。 “母后,你这么晚还不睡,像你这种模样如果夜里不睡觉会老得特别快的,长痘痘长斑,一眨眼就一脸的褶子,像是晒过的橘子皮一样。” 甘琼英一进屋就开始攻击太后的长相,她是脚在地面直打滑,却片刻都没停,直接绕过屏风朝着里面看。 寇凝安用帕子抵着鼻子,好似甘琼英根本就没进门,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臭味一样,见甘琼英气势汹汹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立刻躲到了旁边去。 面上竟然还挂着那种恶心的笑意,但是眼中满满的都是恶意和鄙夷。 甘琼英直接冲进了里屋,看到甘霖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被折磨到鲜血淋漓,也没有被摧残致奄奄一息,一路上吊在喉咙口的心脏,终于狠狠落了回去。 砸得甘琼英胸腔都疼。 她直接扑到桌子边上盯着甘霖,忽略甘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恶狠狠道:“小崽子,你真是长本事了!” 甘霖瞪着甘琼英,嘴唇开合,却像是也被太后剪了舌头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肯让阿姊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是因为他知道太后不会杀了他的,还需要他名正言顺地顶在皇位之上。 而阿姊参与进来,只会徒劳无功地被一起伤害。 他们会变成彼此的人质,会变成彼此唯一的软肋和死穴。 但是甘霖真的看到阿姊像小时候一样,无论多晚,无论被送走多少次,都会跑回来找他,甘霖还是想哭。 他真的哭了,眼泪汹涌而出,落在他面前的汤里。 “是我无能,阿姊。”甘霖声音嘶哑得像是一个一辈子都没有开过口的人,骤然开口,“是我无能,不能好好保护阿姊。” 阿姊期盼他吃胖胖长高高,但是他长大了,也是无用。 他手中有些可用之人,但是经营多年,在摄政王和太后的夹缝之中求生存,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太强的势力。 而且皇宫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太后的,就算是纯粹拼武力,也是根本就拼不过的。 甘琼英进入宫中,为了避免她受伤,甘霖更不可能鱼死网破。 所以甘霖今夜才会把她迷晕了自己来。 寇凝安的手段就那么多,而甘霖从来不怕疼。 可是阿姊竟然追来了,甘霖低下头,闭着眼睛心脏犹如被撕裂一般难过。 “是我无用……”他闭眼自责,像泣血的杜鹃,不断重复,“是我……无用!” 甘琼英顾不上去安慰他,也懒得接他那些屁话。 太后这时候走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哀家刚才还跟陛下说,要叫你一起来喝汤呢。” “来人,还不快扶着公主坐下,和陛下一起喝汤!” 太后的话音一落,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过来,直接按住了甘琼英的肩膀,将她硬是压在了甘霖的对面坐下,就是寇凝安刚才坐着的地方。 而寇凝安这时候过来,离两个人远远的,坐在桌边上,像看着一出精彩的好戏一样,看着姐弟两个人一个低头流泪,痛苦到额角的青筋都暴起,一个狼狈得像是阴沟里面爬出来的老鼠。 这时候胡姑姑端着浓稠的汤药过来,“哐当”一声,放在了甘琼英的对面。 这就像一个信号一样,猛地让甘霖抬起了头。 甘霖死死盯着那碗汤药,眼中血色弥漫,慢慢扭头看向寇凝安。 甘霖此刻的眼神尤似困兽,更如阎罗恶煞。 但是寇凝安根本不害怕他这样的眼神,用帕子遮在自己的鼻前,也被这浓重的药味熏得头疼。 稍微冷下了脸,催促道:“喝啊。” 她笑着看向了甘琼英:“既然来了就喝完了再走吧,好好驱驱寒。” 甘霖侧颈的青筋鼓起,突突跳动不休,他突然间站起来,就像上一次一样,端起甘琼英面前的汤药,就要替她喝下! 但是同样的事情绝对不能第二次发生在甘琼英面前。 她方才一直在想缓和转圜的办法,但是看到甘霖要再一次为她饮毒,她如何还能忍? 甘琼英同时站起来,一把抢过甘霖手中汤碗,狠狠砸在桌子上。 “砰”地一声,滚烫的汤水和瓷片一起四溅。 这还不算,甘琼英把甘霖面前的那一碗也拿过来,狠狠地朝着桌子上一砸,“砰”地一声,又是四分五裂。 像惊雷加身,如刀兵相接。 甘琼英眸光亮如电闪,突然觉得还想个狗屁计谋,直接上吧。 她看向被溅了一脸人已经傻在桌边的太后,嗤笑一声道:“我喝你爹!” 她抓冲过桌子,抓着一块碎瓷片,趁着太后和太后身边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越过桌子,一把揪住了太后用了不知道几斤头油,才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把她直接扯过来,按在了桌子边上。 瓷片贴在她的颈动脉旁边,甘琼英把她的脸朝着那还未彻底流下桌子的汤药,和那些碎瓷片上面摁:“你他妈的这么喜欢这个汤,你自己喝啊!” 太后因为过于惊悸而短暂沉默片刻,骨子里的“端庄和稳重”让她习惯隐忍。 但是看到距离自己眼珠子越来越近的瓷片,她终于开口,发出了无比凄厉的嚎叫。 第154章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寇凝安向来骄傲,寇家权倾天下,她搞死了不爱的男人,生了心爱之人的儿子,现在儿子正在被她慢慢地推上高位,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总是自认为将一切都运筹帷幄,自认为自己能够决胜千里,觉得整个天下都是她的后花园。 因此她的寝殿之中,甚至没有安排影卫守着,只有几个身手还算可以的太监,还是用来控制甘霖的。 她视甘霖这个傀儡如猪如狗,而且在寇凝安看来,甘霖是那种被她用链子拴着的猪狗,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甘霖能够翻出什么大风浪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甘霖手上的人远远不足以和她匹敌。 但是太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向来四处逢迎,鲁莽浅薄,做一些无用功妄图抵抗的端容公主,会突然间疯了。 甘琼英确实是有点疯。 他妈的被人逼着喝毒药很难不发疯啊! 而且甘琼英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生长在封建社会的人,她的思想并没有被这个世界的构架拘束,也不会像端容公主那样,因为投鼠忌器而寸步难行。 当然这并不是说端容公主做的不够好,她已经豁出命去了,她还有什么做的不好呢? 她只是一点点都不敢冒险,只是不敢拿她所爱之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只是因为端容公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会考虑无数种后果,而甘琼英被逼到极限的时候,满脑子只有曾经看过的一句中二言论——毁灭吧这个世界! 她抓着寇凝安的头发,把她像提猪崽子一样,从桌子的另一面扯过来。 暴力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但是在某些特定时候使用暴力得来的效果真的特别特别的爽。 寇凝安寝殿里的人迅速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晚了,甘琼英本身就比老妖婆要高壮一些,提着她简直易如反掌。 把她弄到自己的胸前抱着,碎瓷片朝着她的脖子上面一压,像那些穷凶极恶的抢劫犯一样,觉得整个世界都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甘琼英心里痛快得简直难以形容。 甘霖也被甘琼英给吓坏了,立刻起身走到甘琼英的旁边。 而太后的那些人围上来的时候,甘琼英甚至用一种非常兴奋的语调对他们说:“来来来,全部都往上冲,你们往前迈一步我就把太后的脖子上戳出一个窟窿,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冲过来的速度快,还是太后的脖子结实。” 甘琼英手上用一点力,锋利的瓷片,就在老妖婆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伤口。 伤口迅速涌出了血,顺着瓷片滑过太后纤细白皙的脖子,鲜血刺目得让人心惊肉跳。 所有人全部都停下,不敢冒然上前。 甘琼英怀里的老妖婆,在喊叫之后惊觉自己方才失礼丢人,她一辈子都没有“失礼”过,也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发髻全都被甘琼英揪散了,脑袋直接被揪成了一个鸡窝。 她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一部分是被活活气的,一部分是害怕甘琼英疯了,真的会抹了她的脖子,因此她抬手阻止那些人过来救援,她声音尖细,吼道:“都别过来!” “太后娘娘!”胡姑姑着急得冲在最前面,她的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本来之前就被甘霖吓了一下,现在看到连端容公主也疯了,表情上显露着如有实质的慌张。 不过胡姑姑还没糊涂,她看懂了太后的手势和眼神,立刻就要朝着殿外退去。 可惜的是甘琼英也看懂了。 甘琼英把瓷片又朝着太后的脖子上压了压,“还知道打手势呢,你可以让她出去试试,我专门和太医学了一下,在这里扎下去之后血能喷到天上去,你猜猜等你的那些侍卫们冲进来把我制服的时候,你身体里面的血够不够喷?” 甘琼英声音堪称温柔,轻轻地摸着老妖婆的脖子,学着她平时的温和低缓,伪装小白花,吓唬甘霖的那个语气,贴着她的耳边戳她的颈动脉。 “我还真的挺好奇的,像你这种人的血喷出来会不会是黑色的呀?” 胡姑姑果然不敢动了,寇凝安抖得更加厉害。 不过她好歹是一个玩弄权势老妖婆呢,虽然这辈子没有落到过这种境地,也没有碰见过像甘琼英这样的疯子,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甘琼英感觉到她已经不抖的时候,还有一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寇凝安冷静下来之后,又重新披上了她平时最擅长伪装自己的那一张皮,声音温和低缓,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可惜她自己现在看不到自己的形象,要不然估计会像曾经甘琼英看过的一个武侠小说一样,里面一个大美女被自己狼狈的样子活活吓死了。 寇凝安此时此刻鬓发散乱,总是一丝不苟的妆容现在彻底开裂了,就是那种脂粉虚浮,还被蹭掉了些许,因为她涂的粉太厚了,刚才又是挣扎又是哭叫的,脸上冲出了各种沟壑,露出了她原本皮肤上的黄褐斑。 甘琼英低头看到的时候,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总给自己扑那么厚的粉,像个陶瓷假人,搞了半天是在遮这个女子生育的时候比较容易生长的斑纹。 “端容这是在做什么呢?莫不是和母后开玩笑?” 寇凝安试图给甘琼英一个台阶和理由,让甘琼英把迈出去的那一步缩回去,重新变回“对弈”中的弱势一方,这样更方便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她处在权力中心实在是太久了,最擅长的就是各种利用棋子,利用这个利用那个,而不是自己亲身上阵。 所以她假装给甘琼英一个很小的希望,期望甘琼英能退回去,而她重新掌握主动权。 但是寇凝安不知道,端容早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端容了,她现在是钮祜禄·端容。 棋盘这个东西竟然已经掀翻了,怎么可能还把棋子捡回去重新下棋? 甘琼英嗤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结果你就这点本事?不肯承认自己现在被我挟持,已经无力还击了?” 太后的表情瞬间就崩了,她眼角快速抽动了两下,嘴角的笑意也维持不住,最后开口阴狠地蹦出了一句:“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你才知道我疯了?”甘琼英拍了拍太后的脸蛋,啪啪直响。 第155章 同归于尽?这个老妖婆她配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轻笑一声,脑子里疯狂地动着各种各样的主意。 最后决定豁出去了,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退回去之后只会遭到敌人更疯狂的反击。 因此甘琼英打算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她像一个情人一样,亲密地搂着老妖婆的脖子,转过头和甘霖说:“你看我疯了的这件事太后现在已经知道了,瞒不住了。” “我看今天咱们两个是跑不出去了,甘霖啊,你刚才说你无能,其实你说错了,我是你的阿姊,无能的是我。”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孩,就这么被别人作贱,我能忍到今天已经是极限了。” “我看我们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不如就把这个老妖婆杀了算了。” 甘琼英用一种商量着今天吃什么晚饭的语气,问甘霖:“你想不想看看人的脖子在捅漏之后,血到底能喷多高啊?” 甘琼英说:“小的时候我们被关在行宫中出不去,我总是答应带你去看焰火,但后来你做了太子我做了公主,我们自始至终都没能去成,就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观看。” “现在也去不成了,”甘琼英叹息一声说,“临死前,阿姊就请你看看血溅三尺吧,好不好?” 甘霖此时此刻就站在甘琼英的旁边,他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绝望和悲伤,已经变为一种兴奋和期待。 他并不知道甘琼英是在想办法救两个人的性命,也不知道甘琼英接下来都有什么打算,还以为甘琼英真的要与他和太后同归于尽。 甘霖像小的时候只会跟在甘琼英的屁股后面说好一样,兴奋地凑到甘琼英的面前,眼中含着泪水,红着眼眶说:“好。” “阿姊,”甘霖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臂,“阿姊……我想看!” 甘霖其实特别不希望甘琼英有事,为此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而且他从来都是那么做的。 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既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他就像是那即将扑火的飞蛾,只愿意奔着他心目中的明亮毅然决然地煽动翅膀。 “我们一起……一起看。”一起死。 “好孩子。”甘琼英也说,“死之前能看一次仇人血溅三尺,这个人还是当朝太后,这辈子也算值了!” 她说着,把瓷片压得更加狠,虽然这个瓷片边缘非常锋利,但是有一个常识就是不管多么锋利的刀,如果是直上直下的压,没有摩擦的话,是会感觉很疼,但是伤口不会很大。 太后感觉到脖子上的压力,她又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很快便顾不得什么端庄稳重的形象,再度尖叫了一声:“啊!”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寇凝安语无伦次,“不要这样!还有办法的!住手!” “你现在住手!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寇凝安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什么都想要,一个什么都想要的人是绝对怕死的。 她还要看着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呢,她真的不能就这么死了! “端容放开我,我可以承诺你和甘霖绝对不会有事,你们绝对不会有事!” “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你们真的……你们真的会没事的!” “所有人全部都退后!任何人也不许上前来!” “你们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绝对不会再追究。” 寇凝安慌张到都开始自称我了,但是她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忘记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 说的依旧是,“我绝对不会再追究”,做上位者的时间久了,就连求饶的时候也这么高高在上。 甘琼英这一辈子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她现在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发抖。 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和太后同归于尽,真的想把这个老东西的脖子割开,看一看动脉到底能把血喷多高。 可是甘琼英可能那样做吗?同归于尽,这个老妖婆她配吗?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的人生,有了自己的亲人,有了她爱的男人,这年头男人多不好找,而且她找的还是个财神爷。 她已经想好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多么的美满幸福。 她这具身体健康得像一头熊,还长得这么美,没有遭受病痛的折磨,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就这么跟这个老妖婆一起死了? 那甘琼英就算被埋起来,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写一句——我不甘心。 而且她答应过端容,会好好地照看甘霖。 她不能让吃了那么多苦,为她喝了那么多毒药,终于把毒血吐出来,马上就能养好身体的甘霖就这么没了。 他还那么年轻呢。 太后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哄劝甘琼英说只要把她放开,今夜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甘霖只盯着甘琼英看,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在乎两个人会有什么后果。 他只想在临死之前,在认真地好好看一看阿姊。 这样僵持了片刻,甘琼英真的问了寇凝安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说话算数吗?” 寇凝安当然是立刻点头如捣蒜,都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瓷片划伤自己。 只是连寇凝安自己都没有想到,甘琼英听了她的回答之后,就真的把她放开了。 寇凝安感觉到脖子上面的力度消失,先是怔了片刻。 接着她反应极快拔腿就跑,朝着她自己的人跑过去,手还不忘按住自己的脖子,她跑到了安全的范围之后,立刻转过头凶狠地指挥众人,喊叫的声音尖锐到连李公公都望尘莫及。 “把他们全部拿下!去取九节鞭来,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仆从们一看到太后这么轻易就脱离危险,立刻朝着甘琼英和甘霖的方向围过来。 结果甘琼英的脸上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和慌张,她只是看着寇凝安笑了一声。 “就知道你这个老妖婆说话是绝对不会算数的。” 甘琼英被侍从按住,却不挣扎,看着寇凝安说:“你猜猜我今天之所以敢这么做,又敢这么轻易就把你放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寇凝安,你猜猜摄政王司马瑞现在在干什么。” 满脸凶狠已然毫不遮掩的寇凝安,闻言她神色一凝。 甘琼英突然间提高声音说:“你猜猜今天晚上我走不出这个宫殿,明天早上你会不会收到摄政王的人头呢。” 寇凝安的表情骤然一白,这次比擦了粉还要白。 只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甘琼英可能是在故作玄虚,摄政王身边有那么多得用之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地被人算计? 寇凝安冷冷笑了一声:“你无需再做无用的挣扎,我今夜不会杀你们,但是我要你们横着出这个颐年殿!” 甘琼英也笑起来,脸上温度比她还冷,比的就是一个谁能冰冻三尺,原地变成冰雪女王。 在吵架的时候,你的声音大一点确实效果会更好。 所以甘琼英笑的声音特别大,就是为了暂时震慑住寇凝安。 但是渐渐的,她笑声逐渐变得癫狂。 笑到她自己有点收不住了,那声音她自己听着都有点瘆人,像是一个战功赫赫却被主上赐死的将军,含冤泣血,声声淋漓。 第156章 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按住自己的胸口,那种浓烈的悲愤,显然并不来自于她的灵魂,而来自于她的这具身体。 但不管怎么样,寇凝安反正是被震慑住了。 甘琼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按着自己的心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摄政王身边犹如铁桶,觉得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觉得你把他推到了权力的巅峰,他就真的是这天下的共主?” “哈哈哈哈哈……你别是想笑死我,他只是个杂种而已啊!” 寇凝安的眼睛骤然睁大。 甘琼英继续说道:“你寇氏一族树大根深,盘踞在皇城多年,确实所有人都不敢与你们相碰,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先帝留给我和甘霖的影卫你知道吧,那些人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武艺还是不错的。” 甘琼英说:“杀几个人而已,他们是死士,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疯狗啊,你寇家家主有几个脑袋?” “你看你现在那个表情,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死去一个家主,还会有其他的族人顶上?” “你想的真是太对了,你猜猜想要顶上的那群人,他们会为我们提供一些什么便利?” 寇凝安的眼皮一直在无意识的抽动,理智告诉她不能相信甘琼英说的半个字,这明显是最低级最拙劣的挑拨离间。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那些教育,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 因此寇凝安依旧保持冷静地站着,冷眼看着甘琼英在那里发疯。 但是甘琼英下一句说出的话,就让她的指甲,险些划破自己的掌心。 “摄政王身边有再多的人又能怎么样?他爱吃蜜饯这件事情你知道吧哈哈哈哈……” “一个大男人竟然爱吃那么甜腻的东西,是不是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从小没有在母亲的身边,缺少关爱所致?” “要是他不慎吃了带毒的蜜饯,而且是那种渐渐入肺腑且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就和你亲手熬制的益补汤一样,你觉得会怎么样?” 寇凝安神情变换,心中已经极其的害怕,没有人能在自己最在乎的事情或者是人上面保持绝对的理智。 但是她到底还是一块老姜,心理素质相当高,强撑着半点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装着根本不相信甘琼英说的话。 甘琼英当然知道她没这么好对付,她本来打算就只用摄政王的生命威胁寇凝安,只是她无法确定,骊骅到底能不能拖住司马瑞这几天不入皇宫。 因此甘琼英必须在这件事情上加码。 她问寇凝安:“你说到底是哪个娘亲这么狠心,竟然把摄政王这样优秀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宫门外,在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的家里长大?” 甘琼英笑着看到寇凝安的面色剧变,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害怕的情绪。 然而甘琼英并没有停止,她的笑容渐渐收敛,声音也陡然加重,用力挣扎了一下甩开按着她的宫人,迅速向前跨了两步,死死盯着寇凝安说:“你以为你瞒得很好?” “你以为真的没有人知道你和摄政王之间的那些丑事?” 甘琼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竟是含着能摧毁一切的风暴和疯狂。 她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连绵不绝的酸涩和闷痛,让她眼前模糊。 她知道这种感觉来自端容,这种由骨缝之中渗出来的恨意,哪怕死去也无法释怀的厌恶和怨憎,将甘琼英的内心慢慢充斥。 她恨不得此时此刻扑上前去,活活咬死寇凝安! 甘琼英摇晃了一下,紧紧攥住拳头。 她不能真的杀了寇凝安,那样她和甘霖今天也一样活不下去。 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 甘琼英闭着眼睛,此刻她已然泪流满面,等待着胸腔之中汹涌的恨意散去,她这一刻甚至有种自己的身体要失去控制的感觉。 她加重语气睁开眼,猩红着一双眼睛说:“寇凝安,你背叛自己的丈夫,和一个低贱的侍从生下孩子,谎称孩子诞下就已经死了,却是偷偷运到宫外,威胁司马将军为你养孩子的事情,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甘琼英步步上前,有侍从阻拦住了她,但是寇凝安却因为过度惊悸,在甘琼英眼神的逼迫之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如果不是有胡姑姑扶着她,她此刻已经跌坐在地。 “一个背叛君上的淫.妇,一个苟合生下的杂种,还妄想夺取天下,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大位……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甘琼英抬手,慢慢地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 她回头看向甘霖,眼中满是深切的疼惜和爱恋。 这一刻,她是甘琼英,却也是端容。 甘霖听到了甘琼英说出摄政王的身世,也是一脸的惊愕。 “阿姊……” “长生奴。”甘琼英慢慢地,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三个字,齿间抵着浓重到令人心惊的复杂情感。 她的声音和眼神都太过沉重,化为一把通天彻地的长锥,将欲要上前的甘霖钉在原地。 寇凝安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胡姑姑,在震惊过后,迅速反应过来,眼中迸发出了杀意。 寇凝安并不知道端容是在哪里知道的这件事,她明明已经把当年所有的人,除了她自己和摄政王之外全部杀干净了。 但是如果今天端容不说出这件事,她还能让他们活着,既然她说出口……那今天整个屋子里所有的人,全都得死! 没有了皇帝或许朝堂会乱,但是她能扶起一个傀儡就能扶起第二个! 寇凝安阴狠无比地盯着甘琼英,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恶相尽显!加上她凌乱的长发,沟沟壑壑的妆容,她像个被摔碎了的瓷娃娃,面容狰狞到堪称可怖。 她对着殿内侍从喊道:“将他们拿下……生死不论!” 甘琼英却在这个时候再度开口,打断了寇凝安的命令:“我看今天谁敢动我!” “寇凝安,”甘琼英又学她,语调清缓又低柔地问,“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吧?” 第157章 凭借心理素质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大概是因为甘琼英今天发疯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而且她还把太后藏在阴暗处多年的秘密抖落了出来。 因此她一放狠话,太后还当真被她唬住了,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先不要动手。 反正她今天横竖都不会让这殿内所有的人活下来的,寇凝安心里发了狠,拿下甘琼英也就不差这一时半刻,她倒要听一听,这个端容公主疯到了这种程度,到底想要凭借什么收场! 甘琼英凭借什么收场呢? 凭借他妈的心理素质强。 她抓住太后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把这个老妖婆弄死,再不济也要抓着她玩一把“胁天子以令诸侯”,用这个老妖婆来威胁那个小妖王。 但问题是然后呢? 然后要怎么办? 杀掉太后她和甘霖绝无活路。 不杀太后,他们用太后威胁摄政王要什么? 要钱的话甘琼英不缺,要权的话是肯定要不来的,权势如火,没有真材实料,烧起来只会灰飞烟灭。 而且就算她要来了权,他们又真的敢相信吗? 不要钱又不要权,难道挟持着太后跑掉吗? 这可不是现代社会。 现代社会虽说遍地都是监控,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抢劫过后真的能跑掉的案子,只要有充足的准备和掩人耳目的各种各样的高科技手段,就算不能永久逃脱,短时间的逃离是可以的。 但这可是古代,这是一个车马慢到离谱的古代。 她和甘霖逃跑的话,除了马车只能选择马匹,且不论甘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也不论他们手里面抓着太后,到底能不能跑出殷都,让摄政王投鼠忌器。 就只说把太后当成傀儡,寇凝安在皇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皇宫里至高无上的太后,背后更是寇氏整个氏族。 但是一旦出了这个皇宫,她被人挟持从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面下来之后,寇氏全族,真的会为了她做出让步吗? 就像之前甘琼英挑拨太后的话一样,氏族树大根深,合起来能够撼天动地,成为这南召无人敢撞的冰山。 但是说白了,太后也只是这棵树上的一根枝杈而已,就算是把她长在树尖上,大树真的会害怕失去一根枝条吗? 在金钱的面前人就已经能丑陋扭曲到难以形容,在权势的面前,人还是不是人都是个问题。 摄政王难道就真的会为他的这个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母亲,舍弃一切做出让步? 而就算是寇氏全族,就算是摄政王也天真地做了让步,他们带着太后跑出了殷都。 那么之后呢? 之后的人生又要怎么过。 带着老妖婆永远和她朝夕相处,将她作为人质吗?不够恶心的。 将老妖婆放了还是杀了,他们都会变成无处躲藏的活靶子,到那时候他们只会被两股铺天盖地的势力挖地三尺,就算不为了太后的性命,为了他们自己的威严也不会放过两个人。 又能够自由几时?最后死得说不定比老妖婆还要惨,那跑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甘琼英真的觉得自己抓住了太后,就是抓住了一切,那她和甘霖今夜必死无疑。 这也就是为什么甘琼英明明都制住了太后,却并没有将她伤到太严重,而是把她放了的原因。 甘琼英和甘霖现在就是在走钢丝。 稍稍一个偏差就是粉身碎骨,她不能让一切无法挽回。 她必须想到一种办法,既能够平安无事地走出这个宫殿,又能在今夜之后,让太后和甘霖之间继续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直到她把宫外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跟甘霖悄悄逃走为止。 否则她的冲动,她看似爽快的反抗,就只是纯粹的愚蠢,只是将甘霖推向深渊的一只手而已。 甘琼英后背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但是她的面上却还是惯有的那一派嚣张模样。 这种嚣张不光迷惑了太后,就连她身后的甘霖,都以为甘琼英有什么绝世妙计。 实际上甘琼英有的,只是一个阿姊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再自己饮下毒药的鲁莽和孤注一掷罢了。 甘琼英看着寇凝安,说道:“你现在肯定在想,只要你把这寝殿当中的所有人都杀了,你那些丑陋的秘密就能够保住,就没有任何人会再知道,对吧?” “哦,或许你还会为了以绝后患,会派人把我公主府内的人全都杀了,甚至是杀掉那些和我有来往的官员,然后你就能高枕无忧,继续进行你谋朝篡位的大业。” “哈哈,哈哈哈哈哈……”甘琼英笑着笑着,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眼泪是生理性的,是过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所导致。 甘琼英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她现在肾上腺素已经飙到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脚上全都是伤,还踩在了碎瓷片上都不知道疼的地步。 甘琼英伸手抹了一下自己脸边上的眼泪,脸上的笑容加深:“你想到的我当然也能想到了,我当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把柄告诉明面上的那些人,否则这么多年你没少往那里派探子吧,会不知道吗?” “我不妨告诉你吧,我把你的那些光辉事迹,全部都添枝加叶地编辑成了书,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写了整整两本书!每一本分上下两册。” “这两本书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让人刊印抄写,分布在南召各地,属于我自己的暗桩手里。” “这些书每隔两年就会重新更新一个版本,一次比一次精彩绝伦!” 甘琼英说到这里,太后的表情已经彻底扭曲了,她额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来来回回地抽动着,竟然让她显得无比的鲜活,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终于不像一个陶瓷假人了。 甘琼英拍手笑道:“你现在肯定又在想,凡事一定会有痕迹,把我抓住或者是杀了,或者按照我的势力网查就行了。” “不行哦。” 甘琼英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寇凝安摇,用一种非常轻缓又非常阴毒的语气说,“因为那些暗桩子,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啊!哈哈哈哈哈——” 根本就没有,找到个屁。 第158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紧盯着寇凝安的反应,进一步激她。 “我让人辗转再辗转,只用现银来布置暗桩,而且这些书籍之所以分为上下两册,是因为他们分开单独来看的话,只是普通的故事,只有合在一起,才是你那些跌宕起伏的好事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相互之间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只管拿了钱,把书送到固定的地方储藏,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里是什么。” “这些年为了做这些事情,我真的是深感疲惫,你都不知道我花出去了多少钱,我整个公主府全都空了,甚至到了需要我嫁给一个商人才能够维持的地步。” “大把大把的银子散出去,或许会有一些人收了钱不办事,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想继续收钱,因为每一年都能拿到固定的数目,所以他们都非常兢兢业业地更新故事,按时去重新刊印抄写书册。” “然后再等待上面的指示,只要上面开始下令,这些人就会把两本书合在一起,不要钱似的散布给南召,甚至是周边国家的每一个地方!” “每、一、个、地、方!” “而我给这些人下了一道指令,一旦他们收到的指示消失,便不需要他们再重新更新故事。” “他们也会把这些书全都传播出去,天女散花一样,让整个南召,让整个天下,全都见识见识,你寇凝安叛君产下孽子,还妄图推举孽子登上大位,毒害先帝,囚禁今上,戕害司马将军全族的事情!” “桩桩件件详尽无比!” “也就是说,我今天晚上如果死在皇宫,那么用不了多久……你就完啦!就像烟花一样,嘭!炸得漫天都是!” “我非常好奇,到时候你要怎么堵住这天下所有人的悠悠众口。” “你……”太后后退了两步,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面色由白转青,眼里血丝密布。 “我放屁对不对?”甘琼英生怕场子冷了,自问自答。 “我当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残害司马将军全族,我也不知道你那个相好的到底是个太监还是个侍卫,没关系我会编啊。” “我编的可比你的经历要精彩多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话本子,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你放心你绝对在书里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最关键的几个场景我甚至还请画师画了插图呢。” 甘琼英说:“但是你也知道的吧,这天下人难道真的在乎故事是真是假吗?他们根本无从考据啊!” “你身居高位多年,应该知道这世人最爱什么吧?” 甘琼英叹息一样说:“他们最爱朝圣……他们全都仰慕强者,仿佛强者做什么都是对的。” 甘琼英轻笑了一声,话音又陡然间一厉,狠狠看向摇摇欲坠的寇凝安:“但是世人更爱的,是看着圣人神仙,看着他们平时能看到摸不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狠狠从云端跌落!摔到四分五裂!像他们一样在泥地里打滚!然后永世不得翻身——” 甘琼英胸腔剧烈地起伏,喘息粗重,毕竟演戏也很累啊,尤其是如此投入的演戏。 她最后轻轻说了一声:“然后青史骂名,编写成书、成戏、成笑话、成童谣顺口溜,成为无数贩夫走卒,成为你最看不起的那些低等之人挂在嘴边上的谈资。” 寇凝安眼前花了一瞬,喉间涌上了血腥的味道,被她生生咽下去了,胡姑姑在她身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但是已经感觉到了她摇摇欲坠。 “太后……不要再听她信口胡……” “寇凝安!”甘琼英打断胡姑姑的话,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断了情绪和氛围。 “你应该知道吧,等到时候你就活不下去了。” “因为你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到时候你心爱的儿子也会视你为耻辱,你的家族会以你为耻,就算到时候你自己能活得下去,寇氏为了保全族人的颜面,也不会容你活在人间。” “到时候你就能体会到被自己至亲杀害厌弃的滋味,虽然与我现在看着至亲被旁人毒害的感觉不一样,但我想你那种感觉,会让你更记忆深刻一些。” “你这一辈子……从生到死,就只会变成一个羞耻的笑话!” “你还想把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继续做你的太后颐养天年?颐年殿哈哈……名字多好听啊,你想的美!” 甘琼英眼看着寇凝安按住心口,终于弯下了腰。 步步紧逼再次上前,继续说道:“百姓们只会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愿意相信的,到时候街上还会冒出来几个自称是当年的知情者,让故事变得更加真实。” “百姓们最想相信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他们可不愿意相信上位者清清白白,一个通奸生出来的杂种,一个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谋杀亲夫的荡妇……就凭你们这两块生了蛆的臭肉,还想名正言顺登天御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甘琼英笑得十分癫狂,连嗓子都哑了,声音里面甚至出现了哭腔,她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的心,可能比寇凝安还要痛。 是端容公主在痛。 她一生到死,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牺牲了所有,也没能扭转任何的事情,还让她的长生奴为她饮毒良久,然而把她逼到这个地步的,竟然是寇凝安这种人。 端容公主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甘琼英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拨开了那些已经傻眼的奴仆,冲到了寇凝安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对着她吼:“你杀了我啊,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把我给杀了……我们同归于尽!” “你杀啊哈哈哈哈——” 胡姑姑想要上前阻拦,被甘琼英抬手一巴掌就将其扇倒,跌坐在了地上。 第159章 我会献祭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直接提起了寇凝安的衣领,看到了她嘴角未来得及吞咽的一点血痕。 “心痛吗?害怕吗?是不是觉得天都已经塌了?” “你终于也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吗?你终于也明白什么叫作心痛了吗!” “你竟敢毒杀我的长生奴,你竟敢持续这么长时间都逼着他喝毒药!”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后遗臭万年!我要你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永永远远不再认你这个母亲!”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记住我的样子!” “我就是死……我就是死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 “我会献祭我的灵魂,奉上我的一切,召唤这世上最凶恶的恶鬼,替我复仇!替我让你生不如死!” “你现在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了吗?啊!” 甘琼英呼吸越来越急,她喉咙之中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野兽濒死时发出的哀鸣。 寇凝安嘴角的鲜血蜿蜒而下,到现在还不肯低头,死死盯着她看。 甘琼英松开了寇凝安,一边后退一边张狂地大笑。 笑到最后简直像是在哭。 她摇摇晃晃,甘霖冲上前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走到了旁边的博古架前,一股脑地把上面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地上碎了无数的瓷片,桌子椅子全都翻倒,那些价值千金的古画被从墙上扯下来,被甘琼英扔在地上踩上了数个血脚印。 她把这屋子里面所有能够搬动的东西全都摧毁,全都砸向步步后退的寇凝安。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拦她。 胡姑姑见到寇凝安呕血,从地上爬了起来,勉强扶住将要倒在地上的寇凝安。 没有太后的命令,没人敢抓发疯的公主,更没有人敢去外面通知侍卫,胡姑姑想要去给太后找太医,却被寇凝安紧紧地攥住袖子。 她双眼赤红,质问胡姑姑:“你要去哪里!谁也不许出这个寝殿!” 她的声音嘶哑,简直像一个巫婆,她现在确实就像一个巫婆一样,从形象到内心,无不贴切。 “说我是疯子……哈哈哈哈哈……” 甘琼英声音凄厉道:“我疯给你看啊……” “哈哈哈哈……” 甘琼英几乎把屋子里面的东西都砸光了。 剧烈的喘息才稍稍缓了一些,她身体里面的力气,就像是海潮暴涨之后退去的海水,一寸寸地从她的身体中抽离。 她的脸上已经是泥泞一片,泪水汇聚在下颌,让她转过头看向甘霖的时候,竟然透出了一些楚楚可怜。 甘霖也已经泪流满面,他冲上前来想要扶住甘琼英。 却被甘琼英突然间抬起手,隔着一臂的距离阻止住了。 她现在这种状况,自己都没有办法分辨此刻自己到底是端容还是甘琼英。 甘霖是端容所爱的人,甘琼英不敢让他靠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她内心深处或许还存在着没有彻底离开的灵魂,她的这具身体,也在“近乡情怯”。 不敢隔着阴阳生死,去触碰,去拥抱她一生最爱的人。 甘琼英低低笑起来,看着甘霖一直在笑。 而寇凝安这一会工夫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哑声下令道:“将殿门封起来……” 甘琼英笑着看甘霖,她根本不知道寇凝安还会做什么, 但是她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 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如果今天真的死在这儿,那甘琼英也没有任何遗憾。 她没有辜负端容也没辜负自己。 只是外面的雨那么急,甘琼英终于能听到外面在下雨,在打雷。 甘琼英想到骊骅离宫之前说的“不要在暴雨的夜晚,将他一个人扔在府中”。 甘琼英担心骊骅会害怕。 她眼泪再次缓缓流下来。 热烈地滚过面颊,这一次,是为了她可能无法赴的约,兑现不了的承诺。 他妈的。 两辈子才找了一个对象,容易吗? 老天爷就是跟她作对! 甘琼英抽了抽鼻子,看到甘霖实在是哭得太惨了,连肩膀都缩了起来,一直低低地叫“阿姊”,上前想要去安慰甘霖。 颐年殿被内侍封锁,寇凝安被胡姑姑扶着要去坐下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婢女紧急的敲门声音。 “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娘娘不好了!” 寇凝安听到这声音突然间推开胡姑姑,猛地站起来! 她宫中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有舌头,也没有人敢这样敲门来打扰她。 唯一一个有舌头还敢直接来找她,被她特准免去所有礼数的人,便是外院她用来联络摄政王,获得外面消息的婢女秋藏。 而秋藏是寇凝安母亲给她的婢女,向来稳重至极,能说出“太后娘娘不好了!”这样的话,显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对寇凝安来说唯一能算得上“急”的,只有摄政王司马瑞的事情。 因此寇凝安顾不得任何的形象和仪态,自行跑到了宫殿门口,打开了殿门。 之后秋藏看到太后亲自来开门,愣了一下之后立刻伏到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 寇凝安听了之后,怔了片刻,而后伸手扶住了殿门。 接着“噗”地一声,猛地喷出了一口她宁可咽下去,也不肯在甘琼英的面前喷出的血。 胡姑姑和其他的侍从围上去,把要朝着地上倒去的寇凝安架住了。 但是寇凝安抬手,颤巍巍地拨开了众人,看向甘琼英的方向,说道:“是你做的……” “是你做的对不对!” “你竟然……你竟然谋杀当朝摄政王!” 婢女秋藏刚才在太后耳边说的是:“摄政王被刺昏迷,如今生死不知。” 此刻恰好有一道电闪划过夜空,轰隆的雷鸣紧随而至,像诛杀妖邪的雷劫。 甘琼英听了寇凝安上气不接下气的质问,之后也是愣了片刻,摄政王被刺杀了?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到底是谁做的。 甘琼英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就笑出了声。 这一次她也是真心实意的笑,捂着肚子都有点站不起来。 但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却又砸了下来。 骊骅也真是的……既然害怕这样打雷下雨的黑夜,又不要命的往外跑什么呢? 第160章 展现男子气概的机会!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寇凝安连着喷了两口血,勉强撑着的那点精神,一下子就散了。 甘霖把甘琼英扶着,甘琼英缓了一会儿,挺直了腰身,反过来抓住甘霖的手,朝着颐年殿的门口走去。 等到甘琼英走到了寇凝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婢女们扶着,却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她,充满恶意地笑了一声说:“好好记住这种感觉,从今往后,如果让我知道你再对我的长生奴用一些恶毒的手段,我就会让你一直一直重温现在这种感觉。” “这种挚爱被攥在别人的手中,见不到也救不了,犹如地狱一样的滋味。” 寇凝安嘴唇抖了抖,却是哑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眼中泪水满溢,却咬着牙,到底不肯流下来。 甘琼英抓着甘霖朝着殿外走去,但是到门口的时候被寇凝安的侍从拦住了。 甘琼英站在那里等了片刻,果然他们身后的寇凝安开口,喉咙火烧一般,嘶哑至极,只剩下了一点气音。 “让他们走……” 甘琼英在那一刻,一直高高悬着的心脏,终于骤然间跌落回原地,砸得甘琼英胸腔剧痛,没忍住弯了弯腰。 她紧紧抓着甘霖的手臂,借着甘霖的力量才没有摇晃,她深吸一口气把腰杆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抓着甘霖朝外走。 他们做到了。 没有被逼着喝毒药,虽然不算毫发无伤,但也平安从这个宫殿走出来了。 从今往后,寇凝安无论有什么阴毒的心思,碍于甘琼英之前说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她也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迫害甘霖。 如果说甘琼英的那些话,是将寇凝安的心理防线一寸一寸击溃的重拳,那么和他们相隔皇宫,因为听了甘琼英的话,冒险刺杀摄政王的骊骅,就是压倒寇凝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三个其实细算起来,根本就是三个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但他们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彼此相识,又紧紧相连。 但是在这一夜,他们相隔着皇宫高高厚厚的宫墙,在两边没有任何方式通信的状态之下,各自为战,却最终殊途同归,赢得了同一场战争的胜利。 还是大获全胜。 甘琼英和甘霖从颐年殿之中出来,外面依旧风雷交加,暴雨瓢泼,如同天漏了一样,甘琼英直接拉着甘霖走进了雨中。 冰凉密集的雨点砸在两个人的身上,冰冷和这轻微的疼痛,像是把姐弟两个人从炼狱拉回了人间。 甘琼英侧头看向了甘霖,两个人相视片刻,全都勾了勾嘴唇。 等在颐年殿大门口的李公公,和李公公带着的那些侍从们,见到甘琼英和甘霖出来之后,全部都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他们一直等在外面,哪怕因为太后的侍卫而无法靠近内院半步,却寸步也不曾离开,一直淋着大雨等待两个人。 此刻扑上来的样子也是狼狈极了,简直像是一群洞里刚钻出来的灰耗子。 他们本身已经湿透了,但是他们一直准备着的为甘琼英和甘霖披在身上的披风,却是压在这群奴婢身上脱下来的好几件衣服底下,只是有一点潮湿却依旧是干爽的。 两个人被一群宫人扶着,上了甘霖来这里的那个步辇。 步辇好歹有个棚子,虽然不能完全把斜风雨遮住,却依旧能够挡住大部分的雨水。 天空电闪在远处划过,轰隆隆的雷声渐渐远去,这个世界好似都跟着甘琼英一起疯狂了一回。 坐在步辇之上,彻底离开了老妖婆寝宫的范围,甘琼英这才终于像是镇痛药物失效了一般,飙升的肾上腺素回落,她所有的感官全部回归。 脱力地靠在背椅上面,闭上了眼睛。 她在担心,不知道现在骊骅怎么样了。 刺杀摄政王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慎如果被抓住的话……甘琼英猛地睁开了眼睛。 如果骊骅被抓住的话,甘琼英现在就回去把太后那个老妖婆抓住,设法把甘霖悄悄送走,然后用太后去换骊骅! 只不过甘琼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骊骅真的被抓住了,老妖婆绝对不会是刚才的那个反应。 甚至会用骊骅作为要挟,绝不会放两个人轻易离开。 而且甘琼英还在骊骅的身边放了两个影卫,如果骊骅有事的话……那两个影卫一定会设法通知甘琼英身边的影卫。 甘琼英今日在进入寇凝安寝殿的时候,专门告知她的影卫,无论她是否有生命危险,只要她不开口就绝对不能出现。 这几个影卫现在是甘琼英手里面的王牌,绝不能轻易现身,也是甘琼英用来骗寇凝安最好的理由。 幸好……幸好。 今夜的结果,比甘琼英预想的还要好。 甘琼英只是今天晚上“杀”得有一点疯,短时间内那种紧绷的状态,根本无法调整过来。 而此时此刻,在宫门之外,被甘琼英深深牵挂着的骊骅,正坐在公主府主卧的书房中,听着三九给他通报消息。 “刺杀成功之后,我们的人已经全部连夜离开了殷都,大雨滂沱,会把他们的踪迹全部掩盖掉。” “其中有两人受伤,但是主子放心,他们都是江湖高手,与人过招经常受伤,手上的金疮药更是神医亲制的极品,绝无性命之忧。” “只是……摄政王受的只是轻伤,只伤了手臂未伤到腿,因为事出突然没有准备,刀上涂的也只是从医馆弄的麻药而已。” “估计明日醒来后,伤口包扎好了,再有一日便能够恢复自如了。” 骊骅慢慢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端容公主让他将摄政王拖住,但是因为昨夜只是临时招了一些人过来,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先机,众人又以保命为先,不敢有任何人落在对方的手中。 所以得手之后立即撤退,给摄政王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小之又小。 还要想其他的办法,刺杀肯定是行不通了,摄政王本就权倾朝野,若不是因为昨日饮了酒,在宫殿之中又受了气,一时松懈没有太多的防备,骊骅也根本不可能得手。 他必须还要想其他的办法。 在公主从皇宫中出来之前,绝不能让摄政王进宫! 虽然骊骅猜不到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他的夫人拜托他做的事情,骊骅无论如何也要办到。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端容公主出宫之后,有底气坦白自己的隐瞒。 更有底气表露心迹,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做真真正正的一世夫妻,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白首不相离。 而且这对于骊骅来说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展示男子气概的机会! 他务必要抓住,让端容公主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保护她,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而已。 因此骊骅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甚至是甜蜜的。 他无比憧憬着,端容公主从皇宫中出来之后,两个人就能够心无芥蒂,终于能真正在一起。 骊骅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了他刚才写了半晌的书信,吹了吹之后塞进了信封之中。 “许给这些侠义之士的银两,半点不能出差错。”骊骅将手里的书信交给三九,“你找一个人,将这封书信送给钟离正真。” 第161章 阿姊,你……还想要我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接下来想要拖住摄政王的话,骊骅做了一些其他的布置。 在整个皇城之中,乃至整个南召国,只要骊骅想,他能够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让摄政王的府内,让摄政王手上所有的生意,所有来钱的渠道全部被切断。 即便是他权势滔天,他的衣食住行,也全部都是来自民间。 这些民众犹如水滴,但汇聚在一起也强如江河,摄政王就算再怎么厉害,百姓们敬畏权力,却更喜欢银钱。 只要钱足够多,就能让所有的商人全都拒绝和摄政王的人,甚至是与他的王府做交易。 而摄政王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用刀架在百姓的脖子上逼着他们做生意。 只不过这也不是一个上策,而且见效的时间不够快。 毕竟摄政王的府邸不可能没有储备,尤其是达官贵族,他们的府邸中库房的储备,往往可堪比小县城里的粮仓。 而除此之外,骊骅唯一能够借用的势力,就是钟离正真手上的人。 三九拿着书信很快离开,骊骅却坐在桌边上,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子。 外面突然间有惊雷闪过,三九拿着书信领命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骊骅自己。 骊骅的手指剧烈一抖,侧头看向了窗边,幸好很快甜角推开了房门进来,手里拿着骊骅用来敷腿的药包。 对骊骅说:“主子去贵妃榻上坐着,这种天气必须敷腿。” 甜角已经彻底明白怎么拿捏骊骅。 因此见到骊骅站在那里盯着窗户不动,立刻又接了一句:“这是公主吩咐的,是公主给奴婢下的死命令,一旦变天一定要给驸马敷腿。” 骊骅这才动了,他低着头,眼睫下垂,遮住了眼中浓重的担忧。 他虽然不是完全了解皇宫当中的局势,却也知道一些。 寇凝安没有那么好对付,寇氏全族……骊骅手上和他们也有非常多的生意往来,那确确实实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氏族。 在这皇城当中盘踞多时,就连骊骅入殷都做生意的最初,也没少受到这些人的刁难。 不过若是这些人真的要对付他的夫人,骊骅也并不是对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他手中没有权势,但是他有钱。 这个世界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有非常多的渠道和办法,能让寇氏焦头烂额。 而骊骅是在忧心此刻身在皇宫的甘琼英。 太后欺压皇帝多年,公主又极其的在意皇帝,若是一个冲动……和太后起了大争执,不慎受伤了可如何是好? 而甘琼英也确实跟骊骅想的一样,冲动之后受伤了。 步辇在雨里面飞奔,一路上倒也顺顺利利,没用多久就回到了皇帝的寝宫碧玺殿。 李公公把一屋子的宫人指使得团团转,弄热水的弄热水,煮姜汤的煮姜汤,叫太医的去叫太医。 总之碧玺宫中灯火通明,甘琼英被婢女们服侍着泡入了汤池,被雨水淋过的身体渐渐回暖,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但是骨缝里面的酸痛,却逐渐冒出来,那是过度紧绷和情绪剧烈起伏之后,由内而外涌出来的疲惫。 甘琼英靠在池子边上闭着眼睛,全程都没怎么动,好在这些婢女们的手脚非常利落,将甘琼英洗漱干净,就把她扶着到前面去喝姜汤了。 肖太医冒着雨过来,正在给甘霖把脉。 甘琼英头发还湿着,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常服,将她玲珑曼妙的身躯都勾勒出来,这是她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在皇宫之中常穿的衣服。 后来出嫁,衣服留在了宫中的宫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甘霖全都折腾到了自己的寝宫里,甘琼英换洗倒是方便。 甘琼英过来之后,甘霖立刻就从床边上站了起来。 他的头发也湿着,身上换了黑金常服,快步朝着甘琼英走过来,皱着眉看着她说:“脚不是全受伤了吗,为什么还自己走路?” 甘琼英洗完澡要出来的时候,确实有两个太监要抬着她,是甘霖安排的,甘琼英都有点哭笑不得。 她脚上有一些碎瓷片的伤口,不过都不深,沐浴之后把脏污全部都洗干净了,现在都不流血了。 “别大惊小怪的。”甘琼英说话有一些有气无力。 甘霖还是坚持架着甘琼英,把她弄到了床边坐下,然后就直接一撩衣袍,跪在甘琼英的面前,把正坐在小杌子上给甘霖把脉,却因为甘霖突然起身,手突然落了空,还愣着的肖太医,吓得差点趴在地上。 幸好被李公公眼疾手快地拽走了。 甘琼英皱起眉:“你这是做什么?” 甘霖没说话,直接脱掉了甘琼英的鞋子,小心翼翼把她的脚捧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满脸都是心疼。 “阿姊的脚受伤了,”甘霖的声音充满歉疚。 “是我……” “你要是再说是我无能,我现在就一巴掌把你打到无能。” 甘琼英举着手吓唬甘霖,李公公还有肖太医站在里间的门口,进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恨不得把耳朵都给捅聋了。 甘霖好歹是个天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却跪在长姐膝下。 在端容公主的面前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威仪可言。 甘霖托抱着甘琼英的双脚,眼中含着泪,一低头,眼泪就砸在了甘琼英的脚背上。 那泡白的伤口外翻着,让甘霖想起两个人曾经斗恶仆,最狠的那一次,阿姊的身上被那个仆人捅了一刀。 暴雨也如今日一样倾盆,生生把阿姊的血带走了大半,伤口也是这样外翻着。 甘霖那个时候特别小,但是对那一幕的记忆十分深刻。 他现在跪在地上,看着阿姊遍布伤痕的双脚,想起她在太后寝宫中说的那些话。 都是为他。 全是为他。 而他又有什么能够回报给阿姊? 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甘霖跪在地上,苍白的面色消瘦的轮廓,眼中流淌着悲伤,抬头的时候,嘴角却带着些许笑意。 像献祭一样,他流着泪,抬着眼睛看向甘琼英问:“阿姊,你……还想要我吗?” 第162章 写情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是端容,却又不是端容。 听到甘霖这样说,甘琼英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实在无能,自责愧疚,导致怕自己不认他这个弟弟了。 根本就没有想到甘霖说的“要”到底是什么意思。 甘琼英在甘霖献祭一样的眼神之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别整天胡思乱想,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这个世界上我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的。”甘琼英说完,把自己的脚从甘霖的腿上拿下来,拉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堂堂一国之君……”甘琼英说到一半笑了,她看着甘霖说,“就算不是一国之君,你也是个男子,圣贤书都怎么读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意跪人。好歹注意点形象,你看把太医吓的。” “肖太医是吧,过来给我看看我这个脚,脚心钻心的疼……” 甘霖偏过了头,把自己脸上的泪水弄干净,很快又凑到甘琼英的身边,和太医一起查看甘琼英的伤势。 并不严重。 瓷片扎入不深,虽然锋利,但是因为伤口浅,只要脚不沾地几天就恢复了。 肖太医给甘琼英重新清洗过创口,之后将她的脚包扎好,甘琼英就半靠在床边上,她有一点困倦。 时间都不是晚的问题,是马上就要亮天了。 太医和李公公都出去,剩姐弟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大部分还都是在安慰彼此,经历过今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再次亲近了不少。 至少甘琼英是这样觉得。 严格来说,这一次宫宴,是她和甘霖的第二次见面,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甘霖,好似这一个弟弟,从她出生开始就镶嵌在她的生命之中,早已和她魂命相接。 “阿姊不要挪动了,我已经吩咐侍婢,她们不会吵你。” 甘琼英昏昏欲睡的时候,甘霖却并不能休息。 甘霖在侍从的服侍之下,重新换上了龙袍,戴上了象征帝王身份的冕旒,一回头,看到甘琼英躺下了,就抢了婢女的活儿,穿着这一身繁琐的龙袍,躬身去给甘琼英掖被角。 甘琼英非常困倦非常疲累,但是她的精神和身体仿佛分离了一样,她的精神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过度的活跃导致她有点头疼。 听到了甘霖头顶上冕旒轻撞的声音,甘琼英睁开眼睛就看到甘霖在给自己掖被子。 甘琼英笑了笑说:“我都忘了你还要上朝,幸亏受伤的是我,要不然你今天就得让太监背着去了……” “就李公公长的那个馒头的样子,如何背得动你这样高大的身形?” 甘琼英是因为看到甘霖的表情太过沉重,想逗他笑一笑。 甘霖勾了勾嘴唇到底还是没能笑出来,任凭谁经历过昨天那样的事情,也很难立刻笑出来。 “去吧,摄政王今天应该不会在朝中,只要他不在朝中,就没人敢为难你。” 甘琼英在被子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说:“我睡一下,等你下朝之后我们一道用早膳。” “嗯。”甘霖应声。 甘霖轻手轻脚地离开,这寝殿之中的婢女也一个个都像是脚不沾地的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太过寂静,甘琼英根本就睡不着了。 她连雨声都听不到了,辗转反侧了半天,索性坐起来召唤婢女进来。 “外面的雨停了吗?” “回公主,停了有半个时辰了。” 甘琼英索性直接下地,她被搀扶着走到了窗边上推开窗户,外面天色昏蒙,但是一轮金乌已然像个还没被剥掉蛋清的蛋黄一样,半隐在天际的云层后面。 晨曦将至。 甘琼英回头重新回到寝殿之中,让婢女给她准备纸笔,多点了两盏灯,桌案旁边就被彻底照亮了。 甘琼英用毛笔沾了墨,姿势非常标准。 提笔写下:“暌违一夜,如别三秋,思君情切,梦寐神驰……” 甘琼英虽然有端容公主的记忆,却没有端容公主的文采,绞尽脑汁了半晌,并不能像真的古人一样赋诗一首,再把思念藏在诗中。 所以她索性就直来直去,反正她和骊骅本就是夫妻。 满纸都是酸话,夹杂着几句土味情话,越写到后面越是白话。 甘琼英自己看着都有点脸红,毕竟她这一辈子也是第一次给人写情书。 到最后落款的时候,她想了半天,换了一支笔重新蘸墨,细细地勾画,在落款的地方画了一个财神的小人,又画了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那里叩拜。 都是简笔画,没有什么功底,但是非常传神,看着就十分有趣。 甘琼英写完之后把纸张吹干,又重新读了两遍,拿过毛笔把一个错别字勾掉了,然后非常满意地折了起来,装进了婢女递给她的信封。 之后甘琼英把婢女遣出去,对着虚空之处说:“影一何在?” 影一自从昨天晚上收到了甘琼英的不叫他们,他们便绝对不能露面的命令之后,就一直非常担忧甘琼英。 甘琼英在明面上跟太后针锋相对,他们这些兄弟们在暗处心急如焚。 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影一才把影三和影四打发去休息。 落地之后他对着甘琼英叩头:“奴在。” “快起来吧,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吧?”甘琼英亲自上前,把影一给扶起来。 “接下来几日在宫中,还是要多仰仗你们几个警醒着一点,随时看着太后那边的动向。” “为公主万死不辞。”影一被甘琼英拉着无法下跪,便低着头躬身道。 “等一会你们暂时先去休息吧,轮班休息也可以,短时间之内我是非常安全的。” 那个老妖婆确认摄政王的状态还需要一些时间,就算再作什么妖的话,也绝对不会这么频繁。 而且昨天晚上那两口血,够那老妖婆好好缓一缓了,说不定一下子身体就垮了,没多久就死了呢。 影一沉声应是。 甘琼英这才把书信交给他:“派一个人出宫,把这个交在驸马的手上。” 甘琼英说得一本正经:“这个书信非常重要,速度最好快一些。” “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影一接过了书信,很快离开。 此刻晨曦乍现,甘琼英再次走到窗边上,让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神色带着一点朝霞一般明媚的笑意。 不知道骊骅那种害羞的性格,接到了那封信之后,是什么表情。 看不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163章 钟离正真竟是要强制性将他送走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影卫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只不过甘琼英派去的人,在晨曦破晓金乌彻底升上天空之前回到了公主府中,却并没有顺利地将书信交给驸马。 因为驸马这个时间居然不在府中。 骊骅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随时关注着摄政王府内那边的动向,知道摄政王昨天半夜就已经醒过来了。 只不过他到底是受伤了,这两日至少是不方便进宫走动的。 但也不能保证摄政王强撑着疼痛,非要进宫不可,所以骊骅一夜没有休息,连夜给钟离正真送了三封信。 这一大早上的,人就已经在凤凰楼等待钟离正真了。 钟离正真也是一夜没睡好,刚刚睡下就被侍从叫醒,说骊骅又给他送信了。 一整个晚上,骊骅没睡也没让他睡一点。 进入了凤凰楼,钟离正真直接进了最高层的一间包房中,面色十分不好,但是见到了骊骅也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骊骅非常稀罕地,竟然主动对他勾起了一个微笑。 不是那种不达眼底的笑容,而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 兄弟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虽然骊骅现在戴着面具,但是他的眼睛是没有办法用面具遮住的。 钟离正真被骊骅眼中的笑意弄得一肚子的火气都散了一半。 只不过在骊骅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钟离正真率先开口,抢夺了骊骅的话头,把骊骅后面的话也都给堵住了。 “你要做什么,我昨日在书信中已经知晓了,但是我不会把人借给你的。” 钟离正真说:“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来南召做什么的?” “金川因为曾经战败,连年对南召纳贡,百姓苦不堪言,我们要做的,是让如今金玉其外的南召乱起来,这才好一举挥兵,反客为主。” “昨夜宫宴,摄政王与太后的奸计被破,同南朝的皇帝之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呢?” “昨夜刺杀摄政王的人是你吧?昨夜摄政王应当进宫找皇帝算账,皇帝敢当着宫宴上那么多人的面,把摄政王好容易捞到手的联姻搅乱,说不定昨夜摄政王进宫,就会一气之下将南召的皇帝杀了。” “那样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可你为何要阻拦摄政王进宫!” 钟离正真满脸的不赞同,他紧紧锁着骊骅的眼睛,到底是双胞胎,就算是多年未见,就算是没有心电感应,他也能很轻易地从骊骅的眼中,看出骊骅的摇摆。 “你是在帮端容公主拖延时间对不对?你是被端容公主灌了迷魂药了吗?” 钟离正真上前了一步,和骊骅面对面,一张俊美无俦却锐利逼人的面容,对着骊骅说:“哥哥,你糊涂了。” “你难道忘了她之前是如何对你的?她这才转性几天,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你就被她迷惑成这个样子!” 骊骅紧抿嘴唇。 钟离正真说:“我今天早上已经派人给摄政王送去了金川最好的伤药,等他伤好了就会进宫,之后到底会如何,我们等着看就是了。” 骊骅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冷,钟离正真却浑然不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对骊骅说:“正好这一次端容公主在皇宫中轻易出不来,我的人已经传出消息,昨晚太后留两个人在宫中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端容公主似是受了伤,是被抬出来的。” 骊骅眼神一厉,他没有办法把人安插到皇宫中,所以并没有收到宫内的消息,听到钟离正真这么说,立刻抓住他的手问:“受了什么伤?哪里受伤了?严不严……” “钟离骅!”钟离正真甩开骊骅的手,“我看你是彻底鬼迷心窍了,你竟然在关心端容公主,你忘了她曾经差点把你活活打死,又不让医生去给你看病的时候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姓什么,忘了你是谁!” 钟离正真神色狠厉地瞪着骊骅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做了什么事情!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帮你隐瞒父皇!” “你在金川的人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对吧?父皇询问我为何你给的消息总是虚晃一枪,我才知道我被你骗了。你给我的那些所谓的端容公主的据点,看似像是真的,但是等我们的人去了才发现是一个空壳!” “你竟然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暗自做了打算,是想要摆脱我们吗?” “你把人全都转移到了南召这边,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跟我要你那一对侍女,根本就不是你忙不开,而是你要把父皇抓着你的把柄全都收回!” “你在金川的生意也都全部转手了,如果不是我特意派人去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要与我们恩断义绝!” 钟离正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骊骅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眼神却越发沉了。 他并没有开口解释,因为这都是事实,而且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他从开始给钟离正真假名单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和他们撕破脸的准备。 只是……只是这一次事出突然,他的人大部分都不在殷都,而他答应了甘琼英一定会拖住摄政王,所以才需要借用钟离正真的人。 但是骊骅并没想到,钟离正真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布置,彩红和却绿还有五日才能够抵达殷都呢。 “你为何不说话?是哑口无言了吗?” 钟离正真咄咄逼人:“你别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端容公主,你要跟她双宿双飞!” “不过一个满口胡言的浪荡女子转性之后哄你几句,就把你给骗到了,”钟离正真简直恨铁不成钢,“你是这一生没见过女人吗?!” “我不会让你再帮她,我也不允许你再回公主府继续受她迷惑。” “我已经决定和摄政王联手,摄政王虽然不可信,但是只要南召变天,就有我们金川出头的机会。” “你这一步棋已经无用了,我会尽快安排人送你回金川。”钟离正真从小便是皇子,被他的父皇当作皇位继承人来培养,最擅长的便是独断专行。 他见骊骅垂着头不说话,也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有什么理由。 钟离正真只是觉得骊骅被迷惑了,只要回到金川,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清醒了。 钟离正真说:“我并没有将你试图反叛的事情告知父皇,我已经托父皇在金川的贵女之中,为你寻觅一个真正温柔贤惠的妻子。” 钟离正真说:“等你有了真正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家,你才知道端容公主有多么可恶,你才知道她的那些甜言蜜语,就是蚀骨的毒药,是要你的命的!” “我怀疑她老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之所以突然转性就是在将计就计!杀你不成,便想要利用你,你竟然真的会相信她……你完全不适合在南召继续待下去了。” 钟离正真一同发作之后为骊骅做了决定,甚至还为骊骅安排的家庭。 骊骅全程都没有反驳,到后来甚至没有再看钟离正真一眼。 钟离正真定下了让他今天不能回去,明天就离开殷都,钟离正真会为他弄一个“暴毙而亡”的死因,要他什么都不用操心,老老实实待在凤凰楼等着。 骊骅悄悄地看了一眼楼下,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了一群人,虽然这些人没有穿着侍卫的衣服,但是骊骅能通过他们精壮的身形,看出他们绝非寻常百姓。 钟离正真竟是要强制性将他送走。 第164章 她对你根本没有半分情意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并没有选择和钟离正真对抗或者是辩解。 这世人都喜欢用自己的所见所闻,站在自己的立场,大言不惭地去断定他人的选择是否正确。 钟离正真现在已经断定,骊骅就是一个鬼迷心窍的人,骊骅再怎么和他解释甘琼英的好,钟离正真也不会相信。 而且骊骅也根本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甘琼英到底有多好。 至于从前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 而且骊骅总觉得,现在的端容公主和从前的端容公主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无论是不是,骊骅都会执拗地认为她们不是一个人。 他今天来这里时比较匆忙,并没有带着人,也没有做任何准备,他不能和钟离正真硬碰硬。 因此骊骅低着头沉默了很久,钟离正真一直在那头不断说来说去,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 试图用这几句话就让骊骅恍然大悟。 骊骅也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即便是没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像是被戳穿了美梦,表情十分晦涩。 “哥哥,你赶快清醒过来,端容公主根本不是良人,她那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钟离正真说:“我查到了一些事情,摄政王和太后恐有私情,这两个人若是勾搭到一起,是绝对不会放过端容的。” “还有一些事情我本来前些时候就想告诉你,”钟离正真看着一副执迷不悟样子的骊骅说,“那端容公主心中只有权势,之前为了与金川联合对付太后,整日追在我的身后,还说过非我不嫁。” “她当初之所以对你那般狠毒,是憎恨皇帝给她指了这样一门亲事,”钟离正真说,“她当初对我说,你很快就会死去,她就可以重新嫁给我。” 骊骅原本一直都没有反应,听到钟离正真这样说,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他,眼中是恰到好处的难以置信。 钟离正真见到这种情况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再过分再露骨的话,我不好意思再说出来,怕污了哥哥你的耳朵。” 钟离正真上前,抓住了骊骅的胳膊说:“我今夜便设法送你走,正好趁着端容公主不在府中,无论做怎样的布置,都会容易一些。” “哥哥,我并没有把你的任何事情告诉父皇,你那些人全都从金川逃走的事情,我也跟父皇揽了过来,只说是我派他们去做事的。” “只要你不再执迷不悟,回到金川……只管埋头做生意支持我便好,等到日后我坐拥了天下,那时哥哥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骊骅看着钟离正真,眼神闪烁不定,但是很快也抬手抓住了钟离正真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谢谢你没有告诉父皇那些事情。” 至少还能给他一些布置一切的时间。 骊骅垂下了眼睛,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就是他最好的遮挡,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因为眼睫垂落,也没有人能看到他眼中翻滚起来的深暗波涛。 骊骅开口说:“就算是要走的话……我也要再回一趟公主府才行。” “为什么要回公主府?一切交给我便好,你只管走就是了!” 钟离正真把骊骅的事情查得很清楚,他甚至知道骊骅上个月把所有的银钱都给了甘琼英。 那个女人哄骗人的手段非常有一套,当初钟离正真能够把她的虚情假意看清楚,但是他这个哥哥却非常单纯,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被那个女人骗得好惨。 “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的。”骊骅说,“我有一些……” “哥哥!”钟离正真一脸的不赞同,“你难道还想跟那个女人道别?她拿了你那么多的钱,她怎么舍得你离开他?”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娇奢淫逸,靠的全都是哥哥的银钱,你真的是被她哄骗了,她对你根本没有半分情意,就只是图你的钱罢了!” 骊骅被打断之后,又沉默地垂着眼睛,眨了几下后,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自嘲。 其实是在嘲笑钟离正真。 到底是谁贪图他的钱财,难道他心中不清楚吗? 只不过一个月没有给钟离正真送钱,竟然能让他急得如此去污蔑一个女子,这实在是让骊骅心中不舒服。 毕竟这个女子是他心爱的女子。 “就是去拿账本。”骊骅说,“我所有的账册全都搬到了公主府中。” 他怕钟离正真不相信,还顺着钟离正真的话说:“是公主在把持着,我得想办法把那些拿回来,事关我所有的生意……” “哼!我早就说了那个女人只是图你的钱,现在你明白了吧?她何止是要把持你的账本,她怕是想要接手你全部的生意吧。” “既然如此的话,我派人送哥哥回去,取了账本之后直接就走!” 钟离正真说着,拉着骊骅的手腕就要朝外走。 骊骅的手腕翻转了一下,把钟离正真的手挣开。 “不可以。”骊骅说。 “为什么?”钟离正真闻言又皱起了眉。 骊骅说:“公主府内侍卫上千,头领陈瓦更是武艺不凡,如果明目张胆地回去拿那些账册,一定会被发现,一旦双方起了冲突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钟离正真不屑,“她那一千的府兵又能算什么?这殷都的护城守将已经被我收入囊中,若是他们敢动手,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他们?” 骊骅却已经没有了耐心,说话变得森冷,甚至带上一些嘲讽之意:“你是要将我抢出来?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这个金川质子,勾连殷都护城守卫,图谋不轨吗?” 骊骅说完之后,钟离正真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有再辩驳。 转而问道:“那你需要多久才能把那些账册全都拿出来?” “一共有四大箱,”骊骅说,“回到府上后,也需要费一点周折,端容公主的贴身大丫鬟还在府中,她掌管公主府内所有的调度,需要瞒过她才行。” “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吧。” 钟离正真皱着眉头看了骊骅,半晌才说:“不能派人直接把那个大丫鬟杀了吗?” “那样整个公主府就会进入戒严状态,我还如何把账册拿出来?” 钟离正真最后冷哼一声:“端容公主倒也有些本事,那陈瓦乃是西北边塞陈述之子,陈述手握重兵十二万,因驻守多年,现在那一处直接被叫成陈家军。” “皇城当中多少人想要拉拢陈述这唯一一个还活在人间的小儿子,却都不得其门,陈瓦能被端容公主死死地抓在手里,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样的鬼祟手段!” 钟离正真说完就看向骊骅,他也十分迫切地想要拉拢陈瓦,主要是看中了陈瓦背后的陈家军。 陈述年纪已经大了,如果陈瓦从公主府离开,去到西北边陲,直需要磨练个几年,陈家军落在他的手上如同探囊取物。 而骊骅根本不接钟离正真的话茬。 其实他倒是听甜角说过,和陈瓦他们混熟了之后,有些事根本不需要打听,而且这件事情在公主府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瓦跟在端容公主身边很多年了,说来也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施恩过往,陈瓦只是说话算数罢了。 当年他还年少气盛之时,父亲又是镇北将军,他虽然身上没有品阶,却在皇城当中一些贵公子之中都十分有脸面。 一场宴会之上,不知怎么的就和端容公主杠上了,然后两个人比投壶。 端容公主当时浪荡不羁,名声已经不怎么好了,那日也饮了酒,带着一些激将的意思,对陈瓦说:“你若比过我,你就是让我学狗叫也使得。” “你若是比不过我,就来我的公主府中给我当侍卫,一辈子不得离开我身边半步。” 陈瓦那时候酒精上头,脖粗脸红地答应。 就这么输给了端容公主,后来陈家的人出面从中调停,端容公主也没有追究,只当是一场酒后的笑话。 但是陈瓦成年之后开始分配,原本是入了宫做统领的,却自请降级做了公主府的侍卫。 但是这种事情骊骅是绝对不会跟钟离正真说的。 只是慢慢摇头装着自己不知道,钟离正真见问不出什么,叹了一口气,说:“你回去吧,尽快把账册弄出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护送你的人。” 骊骅点头应声,临近午时,他终于从凤凰楼离开回到了公主府中。 第165章 而骊骅抬起了手,抓住了脸上的面具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这一路上坐在马车中,看上去面无表情,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一直在点来点去,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他眼中酝酿着深渊一样的旋涡,钟离正真这么快就知道了一切,但竟然没有揭穿他,这有点让骊骅意外。 但是钟离正真的算盘打的是什么骊骅自然也明白。 可如今如果他不出手帮自己,骊骅暂时还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能够拖住摄政王。 回到了公主府之中,骊骅从马车上下来,上前来扶他的甜角瞬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甜角在骊骅身边也很久了,能够知道骊骅的心情此刻非常差。 因此甜角说话都轻声细语,而且三句话不离公主。 果然没几句,骊骅的神色就缓和了不少。 然后等到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正要召唤三九准备一些东西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花,三九的刀都拔出来了,结果一看,来人竟是端容公主身边的人。 那人直接跪在骊骅的面前,已经等待了他多时。 双手奉上一封书信,对着骊骅说:“公主要奴亲自把这书信交给驸马。” 骊骅接过书信,那个人便身形一闪从窗户飞出去,很快消失了。 骊骅看了三九一眼,三九转身也出去。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表情有一点憋闷,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主子就没有什么秘密瞒过他。 自从有了端容公主……好吧,人家是夫妻,三九咋舌。 这个醋他还真的吃不得。 而骊骅拿着那封信,坐到了桌子边上,一脸凝重地拆开,以为是甘琼英在宫中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办,才这样着急派人给他送信。 骊骅拆开之前就在想,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会务必办到。 但是拆开之后看了几行,他的表情就慢慢产生了变化,一直看到最后。 骊骅的面皮看上去还是那样,但是他的耳朵已经悄悄变红了。 一连看了好几遍,耳朵越来越红,而且这种红还从他的耳朵一直扩散到了脖子,扩散到了衣领之中。 等骊骅读到了第五遍的时候,他连抓着信的手指都泛上了一层粉。 这封信的字字句句,没有一个字是提及甘琼英在宫中的形势,反倒全部都是对他的思念。 骊骅把这封信从头到尾读了十遍,恨不得把这信上面的每一个字,全都篆刻在自己的心上,随着心脏的跳动一遍遍重温。 然后他珍而重之地将信收起,贴在胸口处放着,整个人还是滚烫的。 他又何尝不想念她? 骊骅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进皇宫飞到她的身边去。 只是甘琼英字字句句不提宫中之事,骊骅就越能感觉到她在宫中行事艰难。 骊骅并没有选择给甘琼英回信,一是他没有将信送入宫中的渠道,二是甘琼英没有让派来的那个人等他,取他的回信,明显就是不需要他回信,或者说是……不方便收他的回信。 但骊骅再从凤凰楼回公主府的时候,原本有一些犹豫的想法,此刻彻底被这封信激成了坚定。 他没有办法进入皇宫协助甘琼英,就一定会在外头替她拖住摄政王,无论用什么办法。 骊骅召唤三九回来,然后又把甜角也叫进来了,三个人在屋子里面商量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然后三九和甜角分开行动,迅速从公主府出去办事。 骊骅则是开始收拢一些无用的账本,准备用来应付钟离正真。 两日的时间转眼便过,骊骅用马车像模像样地运出了一些账册来。 最后又把钟离正真约到了凤凰楼,让钟离正真等他。 说他拿最后一些重要的东西,然后就听从他的安排离开。 钟离正真还没等入夜的时候就等在凤凰楼,但是一直等到了天色彻底黑下来,外面甚至开始沥沥淅淅下起了雨,骊骅才终于来了。 他今天晚上穿了一身黑色长袍,衣袍在走动之间暗暗有兽纹若隐若现。 包房的门被打开,钟离正真朝着门口看过来,骊骅身上披着一件斗篷,脸上还戴着面具,将他的头脸遮盖得严严实实。 钟离正真也没有任何的怀疑,甚至还稍稍放心一些,明白骊骅这是准备要离开,所以才打扮得如此严密。 骊骅从门口走进来,走到了钟离正真的旁边,一股浓重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 钟离正真猝不及防吸了一鼻子,还笑着问骊骅:“怎么这么重的香味儿?难道哥哥来之前还去拜了佛?” 骊骅站在钟离正真的对面,没有摘掉斗篷也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钟离正真吸了三口气。 这才开口说:“这不是香的味道,这是一种迷幻药。” “如果用的少量,对身体没有任何损害,甚至是有好处的。” 骊骅的声音非常轻缓,但是语调之中又透着一些残忍之意:“是将一种有毒的虫子,常年喂食檀香取得,和寻常的檀香是一个味道,但如果闻多了的话,又没有服用过解药,短时间内会神志不清,失去抵抗能力。” 钟离正真听了之后表情一僵,立刻屏住呼吸,但是已经晚了。 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间感觉眼前骊骅的身影竟然活生生发生了扭曲! 他张开嘴要喊人,被骊骅一把掐住了下巴。 钟离正真从不知道骊骅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被迫张开了嘴,口腔之中不知道被扔进了什么东西,骊骅的手指在他的喉咙上一碾,钟离正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然后他就全身麻木了,不受控制地瘫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珠子哪里也不能动了。 骊骅这个时候才放开钟离正真,慢慢地抬起如玉如竹的手指,解开了皮肤的系带。 骊骅双手抓着斗篷,从头顶掀开。 他的发式,竟然是金川的发式,头上编了很多细细的辫子,点缀了繁多宝石。 金玉发冠,奢靡华贵,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 而等到身上披着的斗篷完全落地,钟离正真狠狠抽了口气,但他此刻也仅仅只能抽气而已。 他的眼珠子死死瞪着骊骅,因为骊骅身上穿的,是只有金川皇子才能穿的兽纹海图袍,和钟离正真此刻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而骊骅抬起了手,抓住了脸上的面具,缓缓地摘了下来。 钟离正真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珠子当中爬满了血丝。 在面具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钟离正真猛地挣扎了一下,却也只是徒劳地让椅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响动。 而他除了喘粗气之外,就只能死死盯着骊骅,眼神之中从愤怒渐渐变为了惊恐。 骊骅慢慢躬身,双手压在钟离正真坐着的椅子的两侧。 问他:“你我本就是双生子,为何要这般惊讶?” 在钟离正真瞪得老大的猩红眼珠之中,映照着此时此刻骊骅与他一般无二的装束。 以及——与他一般无二的……俊美夺目的面容。 第166章 这一眼高高在上,霜冷无比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钟离正真死死地盯着骊骅,他虽然知道两个人是双生子,却从未见过骊骅暴露真容。 原来他们真的如此的相似,相似到钟离正真近距离看着骊骅的模样,简直感觉自己在照镜子。 当初他的父皇告诉他找到了流落民间的哥哥,正是金川民间几乎垄断各个行业的商会会长,能够为他提供用不完的钱财,辅助他完成大业的时候,钟离正真确实有想过看一看骊骅真正的模样。 但那个时候被他的父皇阻止了。 他的父皇告诉钟离正真,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钟离正真,只能有一个金川三皇子,否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尤其是即将继承大业的皇子,势必会引起无尽的祸患。 父皇让钟离正真和骊骅,全都忘记骊骅真正的模样。 钟离正真其实一直都不以为然,他那时候和戴着人皮面具的骊骅见面,对他这个哥哥唯一的印象便是温吞平和,甚至有一些唯唯诺诺。 就算真的长着同一张脸,钟离正真又不是没有见过双生子,生长在同样的背景同样的家庭当中的双生子,性情和气质也是会截然不同的。 但是钟离正真从未想过,摘下面具的骊骅,穿上了金川皇子服制的骊骅,简直同他如出一辙。 钟离正真的眼神当中有烧灼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惧,这恐惧如同他眼中细密的血丝,逐渐弥漫向他的心脏,再深深地扎根到他的骨髓之中。 他在皇权绝对的皇宫之中长大,这一生到此,都是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他完全没料到骊骅竟然会这样摆他一道,而他现在甚至连开口求救都办不到。 骊骅也近距离看着钟离正真,模仿着钟离正真的神情和样子,这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难。 骊骅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看遍了人间百态,自然也就知道如何抓住一个人的精髓。 他慢慢地直起腰身,手掌按在了自己腰间的玉带之上,指尖轻轻地敲打着玉带上面镶嵌的宝石,这是钟离正真偶尔在思考的时候会做的动作,除了他近身伺候的宋词,几乎没有人知道。 可骊骅就连这种细微的动作,也模仿得入骨入魂。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眉目深远,平时周身萦绕的温润内敛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质透着开了刃的兵器一般的凌厉逼人。 “不用害怕,你既没有出卖我,我不会杀你。”骊骅说,“我只是暂且用一用你手中的人,我也不会胡来,不会刻意去折损你的人。” 骊骅看着钟离正真说:“只要这一次拖住了摄政王,等到公主从皇宫当中出来,我就会把你放了。” 骊骅坐到了钟离正真的旁边,倒了一杯水,将杯口对准钟离正真的嘴唇,喂他喝水。 “多喝一点水,我刚才给你喂的那颗药丸发挥作用之后会感觉口很渴。” 但是钟离正真却不张口,只是狠狠地瞪着骊骅。 骊骅只好把杯子放下,叹息了一声说:“你的父皇教了你如何做一个皇子,教你跋扈嚣张独断专行,却没有教过你一旦跌落尘埃要如何保命。” “我想你的父皇有告诉过你,要你不要与我过于亲近,或者是不要太将我当回事对吧?” 骊骅坐在钟离正真的身边,将他和钟离正真共同的父亲所说的话,猜的分毫不差。 钟离正真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然后就更加愤怒,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骊骅叹息一声说:“你跟我如此倔强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我甚至没有打算伤害你,只是暂时让你休息一下,喝一点水。” 钟离正真还是不喝水,他看着骊骅的眼神甚至有一点委屈。 他那么相信骊骅从来都毫不设防,但是骊骅竟然这样算计他,就为了一个在他看来根本不可信,满口胡言乱语,好色贪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 骊骅见他还是不喝,索性也不再管。 他似乎能透过钟离正真的神情,猜测到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因此骊骅说:“等有时间的时候……等到公主从皇宫当中出来,我会找一个时间好好跟你聊一下。” “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只听你的父皇一面之词,你也需要了解当年的真相。” 骊骅说完之后站起了身,弯腰将地上的斗篷和面具捡了起来,给钟离正真穿戴好,又朝着他身上泼了一些酒,这才扶着钟离正真出门。 房门打开之后,门口站着的宋词对着骊骅的方向躬身。 骊骅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扶着钟离正真,对着迎上来的三九说:“驸马吃醉了酒,将他暂且送回驸马府。” 三九对着骊骅点头,一脸担忧地接过了钟离正真,这是在府内的时候,骊骅已经交代过他的细节。 三九做的非常好,甚至还抱着钟离正真喊了两声大公子。 只不过三九到底没有骊骅看上去那么淡定,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为了不让宋词看出异样,半托半抱着被斗篷盖住的钟离正真,加快脚步朝着门外走。 而骊骅则是站在回廊之上看着钟离正真被扶上了马车,转过头对宋词说:“将准备护送驸马回金川的人手全部都撤回来,我另有他用。” 宋词闻言顿了一下,他是钟离正真的心腹,钟离正真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会跟宋词说,但是宋词正准备询问为什么的时候,骊骅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高高在上,霜冷无比,宋词浑身一凛,立刻躬身应是。 骊骅顶替了钟离正真的身份,将钟离正真囚禁在了驸马府中,而后利用钟离正真手上的权势,开始对摄政王发起了全方位的发难。 首先是他的下锋,他的幕僚,他在朝中培植的一些人,全部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麻烦。 这些麻烦有大有小,是结合了钟离正真手中掌握的证据,还有骊骅派人从侧面查到的一些。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完人,身处在金钱和权力的漩涡之中,并没有谁能够干干净净独善其身。 因此骊骅抓小辫子一抓一个准,大到贪腐暴露,小到宠妾灭妻声明尽毁,被老母亲状告不孝……虽然只是不痛不痒地除掉几个,不影响摄政王的势力盘踞,但给他们找一些麻烦还是很容易。 摄政王身体刚刚好一些,府内就开始源源不断有人来向他求助。 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安排在朝中的各个位置之中,需要蛰伏数年,或许才能够在日后发挥重大的作用。 突然间一起出了问题,摄政王虽然愤怒却不能不管。 摄政王彻底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连他的府上豢养的一些骑兵的马匹都开始因为拉肚子接二连三地倒下。 而到了这种地步,加上前几天的刺杀,向来谨慎的摄政王本该草木皆兵,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等待事情查清楚再想办法应对。 但是他竟然让人为他准备车驾,准备入夜便进宫去。 第167章 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让骊骅魂梦神驰的话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坐在了钟离正真的桌案后面,沉默了片刻,询问宋词:“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回主子,事情已经办好,那个马夫的家人全部送出了殷都,更名换姓改变容貌,拿到了新的身份和路引,没有人能够抓到他们。” 骊骅这才点了点头,闭了闭眼睛说:“今夜如果摄政王执意入宫,就动手。” “主子……”宋词开口有一点战战兢兢。 这几天宋词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又找不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跟在钟离正真身边也很久了,这两天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的主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子会突然间改变先前定好的策略。 宋词这几天都是按照吩咐办事,但是今天是真的忍不住问钟离正真:“主子不是打算和摄政王合作吗?为何突然要杀他?” 骊骅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宋词,在他的脸上定了片刻,这才转开视线,轻哼了一声,语调之中尽是桀骜:“我为何非要跟他合作?我送给他的上等伤药他都没有开封,他根本就不曾相信过我。” “他死了,南召一样会乱,还是大乱,这样对我们来说更有利。” 而钟离正真原本的策略是私下联络荆西王合谋,声称金川愿意出兵拥护荆西王登位,所求不过是待到荆西王上位,金川不再纳贡。 而他另一边又试图假意和摄政王合作,用金川兵马会牵制荆西王势力的理由,承诺推举摄政王登上大位,用的也是金川不再纳贡的理由。 寇氏是太后母族,太后却和摄政王有私,一直在私下动用族内权势资源襄助摄政王,钟离正真正在接触寇氏族长,打算从中挑拨。 到时候太后寇氏,摄政王的势力、还有荆西王三股势力狗咬狗,最后他坐收渔翁之利,挥兵入主南召。 而摄政王现在死了,南召确实会大乱,但是如果没有摄政王把持朝堂内外,做这一根定海神针,太后寇氏一族就会失去重要的臂膀。 届时南召三股最大的势力形成的三足鼎立的现状就会被打破。 荆西王一定会虎视眈眈盯住皇位,说不定会不顾一切以清君侧之名,讨伐把持皇帝的寇氏,实际上就是造反。 到那个时候,金川的兵不能再借道荆西,想要攻入南召就会变得特别困难,从中渔翁得利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就把摄政王弄死,宋词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 而且今日的计划明显漏洞百出,摄政王若是真的这么好杀,又如何能在朝堂之上立足至今? 若是被对方再查到是他们从中作梗,他们就无法躲在暗处搅动风云,这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但宋词却没有敢再置喙自己主子的决定,因为最近的“钟离正真”,实在是太过可怕,就连对视一眼都让宋词感觉到心颤。 他突然就再也揣测不到自己主子的心思了。 宋词领命之后就去办事,门关上之后,骊骅把手中的茶碗放下,闭着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宋词已经发现异样,就算他装得再怎么像,他和钟离正真目的却完全不同。 这些天操纵钟离正真的人,全都要通过宋词,骊骅知道再这样下去根本瞒不了多久了。 想要杀摄政王并没有那么容易,他自从上次遇刺,身边的人便陡增了三倍不止。 根据骊骅的推测,这一次的下毒大概率是不会成功的。 但是没有关系,哪怕摄政王不中招,也会彻底开始忌惮,在追查到到底是谁频频对他出手之前,他应该不会轻易离开王府。 而骊骅所料不错,为他办事的那个人,是钟离正真在摄政王府埋的最后一条线,但是那人也只来得及把药换了,瞒过了医师,可是毒药却在给摄政王上药的医女手中筛选之时被发现了。 摄政王得知之后震怒之下,把他里屋外屋伺候的人打杀了好几批,最后终于查到了一个老车夫的身上。 彼时那个老车夫已经服药自尽,但是摄政王终于开始草木皆兵,整个王府进入戒严的状态,他也没有在今夜入宫。 宋词来汇报事情的时候,骊骅听了之后没任何的表情,只是让宋词去休息。 今日不成也无碍,骊骅已经花重金集结了数量不少的赏金猎人,只要摄政王此刻胆敢踏出他自己的王府,那些赏金猎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他性命。 虽然摄政王身边高手如云,可是江湖中人刀口舔血,也都不是吃素的,若真是不顾一切盯住一个人,正如草原之上的鬣狗,总能想到办法让对方遍体鳞伤。 等到宋词离开,骊骅眼中的狠厉渐渐消散。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处。 那里面揣着一封已经被翻到卷边的书信,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让骊骅魂梦神驰的话。 今日已经是八月二十一,距离中秋宫宴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骊骅只期盼着端容公主快一些从宫中出来,只有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骊骅才能够安心。 而甘琼英此时此刻在皇宫之中,身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这几日在皇宫之中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宫的打算,也没有再传消息回去,是在忙着帮助甘霖戒断益补汤。 甘琼英和甘霖几乎是整日整夜不睡,她人眼见着就瘦了好几圈,眼下乌黑像活鬼一样。 这个益补汤配方已经拿过来了,肖太医正在全力配制解药。可只是就算配制了解药,也要甘霖把这个汤戒掉才能行。 甘霖每日下朝之后,就被捆在椅子上面,虽然甘霖根本不吵不闹,折腾得狠了就只是浑身发抖,轻轻地喊着阿姊。 但是甘琼英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别提多难过,而且越来越恨寇凝安。 甘琼英她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消息,但是能够得知的消息也很有限,只知道骊骅真的拖住了摄政王,简直对骊骅佩服到五体投地。 就连甘霖每日去上朝,朝堂之中的风向也有一些转变。 一些纯臣开始敢说话,甚至因为摄政王不在,有言官弹劾了摄政王手下的一众亲信,一连几日朝堂之上吵得非常厉害。 用甘霖的话说就像一群疯狗,终于被松开了绳子一样。 而太后那边如同甘琼英预料,那天的两口血要了老妖婆半条命,她现在瘫在床上根本就起不来。 摄政王又这么多天都没有进宫,大概太后也听到了摄政王遭遇的那些事情,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着急,明明之前连吐血都非要咽进去,半点也不肯在人前示弱。 也终于开始低声下气派人去请甘琼英到颐年殿说话。 她请了好多次,甚至派凤辇去接,但是甘琼英就是不为所动。 一只在道寇凝安要狗急跳墙的时候,甘琼英终于屈尊降贵地去见了她一面。 老妖婆上了厚厚的妆容,半躺在贵妃榻上,看上去姿态闲适,实际上就是起不来了。 第168章 甘琼英务必要让寇凝安自食恶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再一次踏入颐年殿中,心境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站在贵妃榻前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做了,直接问她:“叫我来做什么?看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哈哈大笑吗?” “这世上有句话叫老而不死是为贼,”甘琼英说,“像你这样的人该死就死吧,不要留恋人间。” 寇凝安听了她的话后面色更差,连眼神之中都透出了一些灰败,喘息粗重了许多。 只不过再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状况,贴心地来抚她的胸口,为她送上热茶,因为那天晚上在寝殿中的所有人,全都被这个毒妇杀了。 就连陪伴寇凝安一辈子的胡姑姑也没有例外。 “你赢了。”寇凝安喘息了半晌终于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不会再为难甘霖,但是你也不要太得意,甘霖……需要寇氏的支撑,也需要摄政王的辅佐,否则他根本无法在朝堂之上立足!” 寇凝安果然是寇凝安,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在这里吓唬甘琼英。 甘琼英虽然不知道她亲爱的的财神爷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才把摄政王拖到现在都没有进宫。 实际上甘琼英现在已经不害怕摄政王进宫了,她已经把寇凝安弄到了半死不活,摄政王进宫又能如何? 摄政王比寇凝安更在乎名声,甘琼英那天晚上撒的那些谎,已经像一根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寇凝安的心中,在他们两个没能查清楚一切事情之前,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甘琼英这几天都没时间给骊骅写情书通信,一边是因为要照看宛如毒瘾发作一样的甘霖,一边是打了一个时间差,每天晚上奋笔疾书,将精彩绝伦的书册编好,并让影卫送出去找人抄写刊印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送到南召各地。 甘琼英还安排好了坊间散播的好几种途径,绝对能让人防不胜防。 现在谎言变成了真实,太后和摄政王一查就能查到。 查到之后他们就算能够及时阻止,也绝对会把他们吓到睡不着觉,生怕睡着的时候,其他的地方再炸了“地雷”。 就算到时候摄政王真的不顾一切,大不了大家就鱼死网破嘛! 但是既然骊骅为她拖住了人,她必须要好好利用这件事情,这样才不枉费骊骅的一番心血。 “寇氏树大根深,我和甘霖确实没有对抗的能力,但是摄政王才执政多少年?只要他死了……有的是‘摄政王’会顶上来。” “这天下,难道还缺少趋炎附势、狼子野心的人?” 寇凝安的眼皮狠狠抖了抖,她撑着手臂从贵妃榻上坐起来,紧紧抿着嘴唇,瞪着甘琼英。 大概是为了显得气色好一些,她的嘴唇涂得像是刚吃完死孩子。 甘琼英冷冷地俯视她,却并没有被这一场短暂的胜利而冲昏头脑。 寇氏根系遍布整个殷都,她这一次进宫虽然发现甘霖确实还有一点做皇帝的才能,但是甘霖依旧做不成皇帝。 寇氏势大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氏族之间全部都相互勾连,其力量难以想象,甚至能让一个国家停摆。 甘琼英并没有信心能够凭借一个寇凝安,就护得住甘霖在这些群狼环伺之中,真的能做一个手掌实权的帝王。 因为即便是寇凝安,这么多年为了推举摄政王也是步履维艰,一旦和家族的利益有了剧烈的冲突,少了一个太后作为寇氏的“树尖尖”,还有无数的后宫妃子能够顶上来。 甘霖现在的皇后,被送入宫中多时了,也是寇氏的嫡女,就是寇氏给寇凝安敲的警钟。 大家都不是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在这里讨论什么天下归处,皇权牵制其实是有一点可笑的。 不过甘琼英虽然看得清楚却装作不清楚,她表现出对寇凝安所说的话动容,把自己不存在的勃勃野心写在脸上。 “当然,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会考虑放摄政王一条小命。” 寇凝安沉默良久,看着甘琼英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但最后为了自己在宫外生死不知,陷入无尽麻烦的“孩子”,她还是应允了甘琼英的话。 “你说吧,只要我能够办到。” 甘琼英点头,说道:“也不难,很简单的。” “去煮上一大锅益补汤,我就在这里等着。” 寇凝安听到之后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痛快,益补汤本来就是有瘾的,不喝就会头疼欲裂,汗出如浆。 而且这益补汤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做汤之人的火候轻重,下药材的时机,都能够随时改变药性。 寇凝安还以为是甘霖撑不住了,甘琼英来找她求药。她甚至以为主动权又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中。 “好啊。”寇凝安说地非常轻飘,让婢女给撑着扶起来,还真的去煮汤了。 甘琼英就在太后的宫殿之中转来转去,那天晚上她发疯的时候把这屋子里面砸得乱七八糟。 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老妖婆怎么配有那么好的东西?连她都没有,全给她砸了! 今天的甘琼英也是一样的嚣张,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老妖婆熬汤的时候,甘琼英只要看到什么金贵的新摆上的东西,就先抓在手里玩一通,然后便直接扔在地上。 寇凝安一开始还看一看,到后来干脆充耳不闻,她甚至在心里想着甘琼英也就这点能耐了。 一个疯子而已。 只不过等她熬好了益补汤,让人盛着放在食盒当中,交给了甘琼英,并且准备重新和甘琼英谈判的时候,甘琼英却嗤笑一声,问她:“装在食盒里干什么?你以为这汤是我要的吗?” “你是不是以为甘霖戒不断,你又重新有了威胁我们的理由了?” “甘霖戒这个汤确实是有一点困难,但你知道他是我从小一手养大的,也应该知道他有多听我的话。” “别说戒掉一个汤,我就是要他死,他也连眼都不会眨就会立刻抹脖子。也不怕告诉你,肖太医说了,只需要再有个四五次,甘霖就不会再想喝汤了。” “这个汤啊,不是为甘霖要的。” 甘琼英盯着寇凝安说:“这个汤是熬给你喝的。” 甘琼英想到了甘霖这几天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咬紧了后槽牙,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中的憎恨和恶意几乎要化为薄刃,把她面前的寇凝安凌迟。 “当着我的面,把这一大碗全都喝了,我就放摄政王一命。” “你若是不喝……你明天早上就会收到摄政王暴毙的死讯!” 甘琼英当然是骗人的,但她真的必须让寇凝安自己也尝一尝这个汤药的滋味。 肖太医说这种药异常阴毒,一旦开始喝,只要一次便能成瘾,戒断更是难如登天。 甘琼英务必要让寇凝安自食恶果。 第169章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老妖婆肯定不会轻易喝药,她自己非常明白这益补汤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明白沾染上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在甘琼英说完了之后,她的面色就彻底沉了下来,眼中那一点势在必得的意味,也彻底消失了。 “端容,我已经对你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寇凝安声音很低哑,听上去像一个老巫婆。 “甘霖想要在朝堂之中立足,永远也脱离不开氏族的牵制,只有寇氏,才能够让他手中有对抗世家的资本,能够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寇凝安做了太久的太后,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又太多了,最擅长的也就是以己度人,觉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正是甘琼英和甘霖想要的。 甘琼英心里不屑地嗤笑,她和甘霖谁也没想要这天下,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闹这一场也不是为了在朝堂之中站稳脚步。 他们只不过是因为被逼到了极处,不得不反抗而已。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绝路反抗,加上骊骅在皇宫外给他们打配合,寇凝安已经认定他们是图谋良久,试图夺取皇权了。 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就让她这么误会着吧,甘琼英不光不解释,甚至还表现出有一些动心的样子。 只不过才看到寇凝安的小尾巴又要翘起来的时候,摇着头说道:“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啊,但是我和甘霖又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你真的能在寇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喝吧,这是你亲手为甘霖熬制的汤药,你不尝一尝甘霖所经受过的痛苦,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呢?”甘琼英说完,抱着手臂看着寇凝安在那里表情变换得像只变色龙。 不过寇凝安始终没有去端那碗汤药,手指微微颤抖着扶着桌案,她这两日朝着宫外送的信全都石沉大海,寇凝安无法不确定是摄政王没有回信,还是她的书信全部都被端容公主的人截住了。 她正因为没有办法得到摄政王的回音,才会越来越着急,才会急到落入今天的这个局面。 实际上甘琼英确实派人阻拦了寇凝安送出皇宫的书信,但也有那么几次疏忽让人给跑了。 至于为什么书信没能送到摄政王的府中……自然是因为摄政王的王府外面也有人拦截书信,拦截的还不只是皇宫来的书信,甚至是几乎切断了摄政王和他身边一些心腹的联系。 在这种双面夹击的情况之下,寇凝安自然会关心则乱。 “我看你是不想喝,不喝就不喝吧。”甘琼英耸了耸肩,直接迈步朝着颐年殿的外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我就多余来这一趟,可怜你年纪大生不出孩子……看样子你根本不在乎那便算了。” 甘琼英悠闲自在地踏出了颐年殿,但是在她将要乘上步辇的时候,一直坐在贵妃榻上的寇凝安,突然被婢女们扶着,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你回来,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关于朝堂关于皇帝,没有人能比我给你的更多!” “不要动他。”寇凝安说,“只要你不动他,我保证从今往后在皇宫中,没有人会动皇帝一根毫毛!” 甘琼英朝着步辇上面迈的脚步一顿。 转回身笑眯眯看向寇凝安娇嗔一样埋怨道:“你说你到底倔强什么?早这样不就得了?” 甘琼英又转身回来,亲自伸手去扶寇凝安,“来来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两个手里都攥着对方命根子的女人,亲亲热热地像一对好姐妹一样,重新回到了寇凝安的宫殿之中。 而这个好好聊的前提,就是寇凝安必须把桌子上面摆放的益补汤喝掉。 这一次寇凝安倒是没有推辞,紧紧皱着眉端起了碗一口气全都喝了。 甘琼英看着她竭力忍耐拼命吞咽的样子,心中甚至有一点唏嘘。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果然不假。 就算像寇凝安这样的老妖婆,她这般冰雪聪明,手握大权弄权多时,也一样会因为慌乱,因为过度在意,轻而易举地上当,并且自愿步入陷阱。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甘琼英总算是对着寇凝安有了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模样,也愿意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了。 主要是因为寇凝安喝完了益补汤之后,像甘霖病痛发作一样开始头疼欲裂。 她痛苦的样子实在是让甘琼英感觉到无比的愉悦。 这种愉悦稍稍冲散了她这些天眼睁睁看着甘霖因为戒断药物,整日痛苦却强颜欢笑的模样。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寇凝安喝过汤药,用手撑着头,强撑着精神和甘琼英分析朝堂之中的局势,分析她能给甘霖带来怎样的助力。 又分析摄政王能够让甘霖多么轻松地就获得那些氏族的好感,寇凝安甚至还说,她并非是想要将摄政王捧上高位,只是希望那个从小没有娘亲疼的孩子,能够过得好一点。 寇凝安在原书当中笑到了最后,哪怕是原男主登基,她这个太后也没人撼动,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甘琼英不是甘琼英,而是一个其他随便出生在什么氏族,只要是这个世界的女子,就很难不会被寇凝安的话给欺骗。 很难不会被她能屈能伸的态度而折服。 她的言谈极其的张弛有度,既不会说那种一听就很假的完完全全支持皇帝的话,不会让甘琼英怀疑她给的好处一定能够为甘霖所用。 她甚至极其认真地把对甘霖做下的那些恶事,朝着一种正在锻炼甘霖成为真正帝王的“苦心”上面去歪曲。 甘琼英越听越想笑,最后就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拍着桌子笑了一会儿,她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怎么样?这种头疼以前没有体会过吧?” “先帝也是这样死的……我听肖太医说,这个东西实际上没有什么解药,需要靠意志力来戒断,你这把年纪……好好的吧,仔仔细细地体会这种感觉。” 甘琼英说完之后,欣赏了一下寇凝安发现自己自说自话,自取其辱之后堪称扭曲的表情,而后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说话算数,我不会杀摄政王,至少现在不会。” 甘琼英说:“但是等他过两天进宫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劝一劝他,千万不要跟我这种疯子作对。” 甘琼英把面色沉下来,用一副对着镜子练了好几天,穷凶极恶的模样对着寇凝安放狠话:“你向来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骄奢淫逸,骄纵跋扈,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还有一些不怎么能见得了人的爱好。”比如看着她的亲亲驸马爷默默垂泪。 甘琼英冷哼一声,微微眯起了凤眸说:“要不然……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他生不如死。” “位高权重……哈!” 甘琼英说完了提前准备好的狠话之后,彻底转身不再看这个老妖婆一眼,颠颠哒哒地就出了颐年殿。 连背影都显得那么的欢愉,那么的不顾一切,那么的让寇凝安恨得牙根都痒痒。 而甘琼英回到了帝王寝殿之后,面上的笑容就没剩什么,她快步走到了碧玺殿的内殿,果然看到了甘霖在龙床上面翻滚,嘴里咬着一块帕子,喉咙之中发出呜呜叫喊。 那被他深深压抑着的痛苦,像是兽类最饥饿最痛苦之时的哀鸣。 第170章 好了好了,你没哭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甘霖身边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在甘琼英偶尔离开,又突然间折返的时候,才不小心碰到过两次。 她的长生奴,到底是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痛苦的时候只会抱着阿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子了。 果然这一次听到了甘琼英的脚步声,甘霖将那种痛苦的哀嚎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甚至撑着手从龙床上爬了起来,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等到甘琼英绕过围屏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甚至是带着笑容的,因为折腾得太厉害面色粉白,看上去竟然真的像气色不错。 可是他面颊上,包括此刻湿贴在身上的衣物,并不会和他一起撒谎。 轻轻颤抖的指尖,也在替他诉说着他此刻到底有多么痛苦。 甘琼英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将湿漉漉的甘霖抱进了怀中。 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长生奴不哭,阿姊给你报仇了!” “我刚才让寇凝安也喝了益补汤,笑死我了,她还以为我是要给你拿的,所以熬了一碗特别浓稠的,结果我利用摄政王逼迫她喝下去,她喝完之后药力发作强撑的样子,我真的应该让你去看看……” 甘霖被甘琼英抱着,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住阿姊,但是他到底已经长大了,不想留给阿姊的所有印象,都是无能和软弱。 非常执着地辩解了一句:“我没有哭啊。” 他的眼睛确实没有哭泣的痕迹,但是他的眼泪全都化为汗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溺毙了。 甘琼英拍着甘霖的后背哄劝:“好了好了,你没哭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既然这么坚强,今天晚上就多喝半碗粥吧。”甘琼英说,“我让李全给你熬了肉糜粥,又让御膳房做了萝卜糕。” “你必须要多吃一些东西才行,你已经瘦到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甘霖听到这,竟然还轻笑了一声,其实并非是他在甘琼英的面前就非要装着不疼,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甘琼英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会被转移走一些。 这样他就真的不会那么痛苦。 就比如现在他的注意力就在甘琼英说的话上面。 “阿姊可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甘霖微微低着头,把下巴放在甘琼英的头顶上,慢吞吞地说,“我就算是瘦成了一把骨头,也比阿姊高啊。” 甘琼英哭笑不得,推开了他之后瞪了他一眼。 晚饭的时候有甘琼英看着,甘霖确实喝下了整整一碗半的肉糜粥,还吃了两块萝卜糕。 但是吃下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甘霖在桌子旁边坐着已经面红耳赤,额角和脖颈的青筋都纷纷暴起,却依旧对甘琼英挤出微笑。 甘琼英心疼到简直无法呼吸,但是满腔的怨恨却根本不知道要对着谁发。 她真想现在就去把太后给杀了,把摄政王也给杀了!所有人全都杀了,大家不要活了! 可是她不能,她才把甘霖救下来,看着他慢慢变好,甘琼英怎么舍得毁掉眼前的这一切? 甘琼英最后只好一把将桌子给掀了,盘碗杯碟滚落在地上摔了个满地开花。 甘琼英对着甘霖怒吼到:“别忍了忍个屁,去吐吧!” 甘霖几乎是立刻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李全连滚带爬地为他拿来了痰盂,甘霖半蹲在地上吐了个昏天黑地,到最后甚至带出了血丝。 甘琼英立刻又慌慌张张地让人把肖太医给折腾过来。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后喝了一副安神的汤药,暂时让甘霖睡下去。 之后又仔细询问肖太医,才知道甘霖这种状况已经是最好的预设了。 肖太医也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整个人瘦得快撵上甘霖了,眼下还一片乌黑,看人的时候都眯着眼睛,显然这些天都在太医院熬着,拼死拼活地翻阅那些厚厚的典籍。 甘琼英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埋怨他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也要注意身体啊,年纪轻轻的可别熬死了。” “微臣惭愧啊。”肖太医说,“可这益补汤之中,有一味自西南番国传过来的草药,在南召并不普及,各类医典记载的实在是太少,且……并没有相对应解其药性的药物能用。” “这类草药会令人成瘾,也只能靠着陛下的意志自己熬过去了。” 甘琼英听了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派李全亲自把肖太医送出去,叮嘱李全让肖太医务必要每天晚上都休息。 又做主赏了很多的东西,生怕这个鞠躬尽瘁的小太医,真的把自己熬到猝死了。 等把太医送走之后,甘琼英就坐在了甘霖身边,看着他安睡的脸,伸手别开他散乱的鬓发。 太瘦了,每天还折腾得要死要活的。 这种情况让她怎么能够安心出宫去布置两个人逃走的路线? 直接将人带走的话……正中寇凝安下怀,之前是九死一生,现在把寇凝安惹毛,一旦她跟摄政王通好了气,她带着甘霖跑出皇宫,就是十死无生。 她现在必须暂且迷惑住寇凝安,迷惑住这天下所有的人,让他们都觉得她和甘霖贪爱权势。 而甘霖被这益补汤折腾成如此模样,让甘琼英害怕到生怕自己一错眼的工夫,甘霖就真的撑不住了。 有她逼着的时候,甘霖好歹还能吃一些东西。肖太医说了,就算是吐也没关系,只要吃就可以,总是会留存下一些的,而且光靠汤汤水水也根本无法续命,必须吃进去一些固体的食物。 甘琼英就只好陪着甘霖熬着,幸好甘霖十分配合,无论甘琼英逼他吃什么他都会吃,只要甘琼英不让他吐……除了有一次喷射状呕吐实在是没能忍住,其余的时间都像是今天一样,好歹不会吐的特别干净。 甘琼英叹息了一声,坐在甘霖的床边上,指挥着婢女打湿了巾帕,给甘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他紧紧地皱着眉,估计在梦中也没有什么好梦,一直在出虚汗。 甘琼英这样照顾着他,看着他,希望等一会他醒过来的时候,还能让他再喝一点米粥下去,肖太医说,过了药性之后甘霖就会醒过来。 但这些天甘琼英自己也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在甘霖的身边睡着了。 而半夜的时候甘霖确实醒了,他醒来的时候甘琼英就趴在床边,用一种扭曲的姿势坐着凳子,守在他的身边。 第171章 把他给能耐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因为没有人看着,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阿姊跟他熬了太久了,甘琼英整天只会说别人消瘦,却不知瘦的最厉害的就是她自己。 甘霖的手掌被攥着,甘琼英是害怕他半夜发热,甘霖现在整个人的机体功能都是紊乱的,经常会发热。 每一次发热都用药物压下去会太伤身体,所以甘琼英守着他,是为了给他及时做物理降温。 当然这些事情婢女们也能做,但是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家长,会在孩子“生病住院”的时候,放心地把孩子扔给“护士”。 所以甘霖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甘琼英在抓着他的手。 甘霖默默地流了一会眼泪,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强行把情绪忍耐住,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甘琼英的脑袋。 他很想抱抱阿姊,祈求阿姊不要跟他熬着了,他自己能撑过去的。 他没关系的。 但是他最终也只是轻轻地碰了碰甘琼英的脑袋,收紧了被她攥着的手掌。 李全听到了里面的一些动静,进来查看的时候不小心把甘琼英弄醒了。 在甘霖要杀人的视线之下,甘琼英揉了揉眼睛之后,摸了摸甘霖的额头,吩咐李全:“去把一直温着的人参汤端过来。” 李全立刻领命跑出去,甘琼英对着甘霖又是一番询问。 连上不上茅房都问了。 甘霖只是半靠在床头上面,泪眼朦胧地看着甘琼英,却又不愿意让眼泪落下来,此眼睛瞪的老大。 “家长”最知道孩子什么样子是故作坚强。 甘琼英看着甘霖这副样子简直又想笑又想哭。 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亲手伺候着他喝了整整一碗人参汤。 甘琼英最近叹气的频率实在是太多了,主要是别的都能忍,哪怕生死一线也没有这么恐怖,她最害怕的就是甘霖折腾起来没完。 喝完了参汤,甘琼英问甘霖:“不想睡觉的话,把衣服穿上我们两个下两盘棋?” 甘霖的发作是分时间段的,一开始非常频繁,后来相隔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到现在一天发作三四次,虽然发作的时间还是很长,但是肖太医说只要尽力分散甘霖的注意力,发作的时长也会渐渐缩短。 因此甘琼英只要空出时间来,只要发现甘霖的状态还行,不分白天黑夜,都会提议带甘霖去做这个做那个。 甘霖又如何不明白甘琼英做这一切都是为他? 他点了点头,被伺候着穿好了衣服。 两个人索然无味地下着棋,两盘稀里糊涂地结束之后,甘琼英突然间抬头看着甘霖说道:“刚才喝了参汤,你有一个时辰没有吐了吧!” 甘霖也猛然间回过了味儿,他刚才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好像确实没有再想吐的感觉了。 “太好了太好了!”甘琼英的手啪啪直拍桌子,“喝了那一碗参汤现在肯定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不吐了那你有没有食欲?要不要再喝一点粥?” 甘霖坐在那里,明明只是初秋,却披着厚实的披风,显得他整个人苍白消瘦极了。 但很快他的眼睛又红起来,甘琼英为他做的一切,甘霖莫说是亲身感受,哪怕就只是这样看在眼中,也已经觉得,自己此生挖心掏肺都无以为报了。 甘霖从桌子边上站起来,慢慢跪在甘琼英的腿边。 抓着甘琼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说:“阿姊……那年我躲开你之后,时至今日都在后悔。” “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是阿姊喜欢,有什么不可以呢?” 甘霖摇着头说:“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即便我对阿姊始终无有男子侵占女子之心,但这世间有太多的药物能够达到那种效用,我是愿意让阿姊开心的……” 甘琼英一开始没能听明白,但是听明白之后整个人都像应激的小猫,伸手去推甘霖,结果甘霖却紧紧地抓住甘琼英。 他都瘦到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力气竟然还不小! 甘霖紧紧抱住甘琼英的双腿,低着头侧枕在她的膝上说:“我当年不肯应阿姊,是因为我早知道那时候我父皇便已经无药可救,我知道寇氏的阴谋,也知道寇凝安的真正嘴脸。” “因为那时候,寇凝安已经私下接触我,许我很多条件,我答应了她……” “阿姊你别怪我!我救不了我父皇,寇氏不会让他活着!而且我也不爱他,我恨他让我流落行宫,恨他自己醉酒犯错,却赐死我母亲,去母留子!” “阿姊,当时我别无选择,我只有答应当寇氏的傀儡,才能保住你我的身份和尊荣。” “可那时候……那时候的我已经是囚笼之中的丝雀,怎敢拉着阿姊一起不能自由?所以我……我那天在阿姊亲吻我的时候躲开了,但是又怕阿姊恨我。” 甘琼英听了之后简直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因为这是连端容公主都不知道的真相。 原来……从那么久远的时间开始,甘霖就已经为了两个人,豁出去了一切。 “阿姊……”甘霖仰起头,坚定地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阿姊还喜欢我吗?想要我吗?” 甘霖攀着甘琼英的膝盖,慢慢地撑起身子,扶住了甘琼英的肩膀,红着眼睛,像个男人一样直视着甘琼英说:“若是阿姊喜欢……我可以服药。” “令男子起阳的药物宫中有的是。” “我能让阿姊快乐,”甘霖伸手,非常轻地落在了甘琼英的脸上,偏头闭眼,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坠落。 他闭着眼,慢慢凑近着,小声说:“长生奴什么都愿意为阿姊做……” 然后就在他孤注一掷,悲壮地要吻上来的时候,甘琼英回过神,一巴掌“啪”地抽在他后脑勺上。 这一下真的没怎么留手,实在是她气恼甘霖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了端容这么多年。 又气他这般糊涂,将他们之间的姐弟之情,竟然和所谓的情爱欲望纠缠到一处去了。 跟个晾衣架一样了,还想吃药起阳? 把他给能耐的! 找揍! 甘霖被抽得趴在甘琼英腿上,满眼冒花花,半天没能起来…… 第172章 “这才是你阿姊会喜欢的男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是万万没有想到,甘霖憋了这么多天,最后给她憋了这么一个大幺蛾子出来。 端容公主确实是喜欢甘霖的,甘琼英也非常喜欢甘霖,但是跟端容公主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且不论甘琼英把甘霖当成亲人一样,单单就说两个人之间的这个血缘关系,古代表姐表弟是可以结婚的,但是在甘琼英的观念里是绝对不可以的! 近亲nO nO nO! 而且甘琼英她有喜欢的人啊!她的财神爷那么可爱娇羞,还会哭又会赚钱,脾气又那么好,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和自己的弟弟乱搞? 甘琼英要不是因为甘霖现在身体实在是太差,绝对要把他的狗头打爆。 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甘琼英非常确定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做出任何过界的行为,而且也没有像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甘霖的那个时候,忍不住总想亲近甘霖。 就连上一次在颐年殿当中失控,甘琼英分不清楚自己那时是自己还是端容的那时候,也没有对甘霖做出过于亲近的举动。 甘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甘琼英等着他缓过来一些,掐着他的脸让他抬起头,问他:“谁跟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你怎么就能想到要吃药起阳的那件事上去?” 甘霖被打得眼泪汪汪,本来就身体不舒服,再加上心中实在是委屈,他流着眼泪看着甘琼英,那样子可怜极了。 “没有的……是我自己想……”想要报答阿姊。 他这窝囊怕事的怂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惹祸,自己又摆不平的模样。 甘琼英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抬手照着甘霖的脑袋比划了一下,但是到底还是没舍得真的揍下去。 甘霖下意识一缩脖子,然后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 甘琼英却忍不住笑起来,她就纳闷儿了,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怎么回事? 一个一个哭起来一点不含糊,夫君是这样,弟弟也是这样,难道这个世界不讲究男子汉大丈夫,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但是不得不说,骊骅哭起来的样子是让人心动,甘霖哭起来还是挺可人疼的。 尤其是他现在瘦到像根小麻杆似的,个子虽然高,但是跪在那里流泪委屈的模样,也实在让人没有办法把他理解成一个高大的男人。 “行了行了啊,你还委屈上了是吧?” 甘琼英说:“我确实是喜欢过你,但是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就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糟践我的心意。” “我如今对你就只有姐弟之情,我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往后什么吃药起阳的那些自以为让我开心的话,就不要再乱说了!” 甘琼英伸手拍了拍甘霖的糊涂脑袋:“我本来是想跟你好好谈一谈,结果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就没能空出时间。” “你先从地上起来吧,我们姐弟今天好好聊一聊。” 甘琼英拉着甘霖,把棋盘推到一边,让甘霖坐在自己的身边。 然后侧过身子看着甘霖,满脸认真地说:“当初确实因为经年日久与你朝夕相伴,又爱你怜你,所以对你生出了些许……些许男女之情。” 甘琼英笑了笑,替端容公主把那些她没能说出口的爱意,全都表达给甘霖:“可是阿姊对你的爱中,情爱只占其中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我那个时候只是因为我那满腔无处安放的感情,不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宣泄口,也是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总觉得这一生可能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 “我那时假意跟你闹掰,又何尝不是像你一样,想要让你能够安安稳稳地待在皇宫,而我却不顾一切地为你铺平路。” “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小孩,我若真的非你不可,你以为我会纵容你娶什么皇后吗,就算是假的皇后也不行。” 甘琼英拍了甘霖的手背:“我现在对你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了,所以你也不用心中总是记挂着要如何回报我。” “我是你的阿姊,亲人之间要讲究什么回报?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每日能多吃一碗饭,快点把肉长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瘦得像只大螳螂?” 甘霖一直怔怔地看着甘琼英,听到甘琼英说他像螳螂的时候也终于绷不住了,把手抽回来去摸自己的脸,眼神当中更委屈了。 甘琼英也笑起来,对甘霖说:“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夫君。” “有了这个夫君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真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的。” “这一次我们能够让太后退步,不光是因为我胡编乱造的那个理由让太后心有忌惮,更重要的是,驸马真的为我们拖住了摄政王。” “这人要看好不好,你不能看他有多大的能力,而是要看他肯为你用多大的力气。” “我根本就无法想象,他一个商人,到底是如何能拖住摄政王至今都没有进宫的,派到外面去打听的人,也说不出来驸马具体在用什么办法。” 甘琼英说:“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试图刺杀摄政王两次。” “摄政王是何许人也?手中的权势滔天自不必说,光是他身边的护卫就绝非等闲之辈。” “驸马为你我做到如此地步,这样的男人才堪称顶天立地。” “这才是你阿姊会喜欢的男人。” 第173章 他是金川质子钟离正真的亲哥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听到这里莫名有一些不服,他确实是挺窝囊,一直都在受太后的挟制,但他也不是丝毫没有努力。 甘霖反手抓住甘琼英的手说:“一直也没有机会跟阿姊说,我在朝中也有一些可以用的纯臣,我等下为阿姊抄写一份名单,以后若是阿姊有什么事情,大可以去接触这些人。” “我在宫中也有一支绝对忠诚的侍卫小队,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在危机之时也能发挥巨大作用。” 甘霖说完之后,迫切地看着甘琼英,想要听一句夸奖的话。 就像一些小孩子稍微做出一点成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家长的口中听到鼓励一样。 而且甘琼英把骊骅夸到好似天上有地上无,甘霖虽然对甘琼英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两人相依为命,视彼此为一切,占有欲还是相当爆棚的。 甘霖搜肠刮肚,甚至把自己寝宫之中还藏着多少个会武的人全都说出来了。 甘琼英挺无奈的,但是看着甘霖为了显摆自己有能耐,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了,这般鲜活可爱的样子,让甘琼英的心中十分欣慰。 因此甘琼英端正了态度,甚至矫正了一下坐姿,这才开口说:“长生奴早就已经是个大人了,在你悄悄为我谋划将来,私下答应寇凝安愿意做傀儡皇帝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你我之间,这一生都是永远无法割舍、永远相依相伴的亲人。” 甘琼英这一句承诺,不仅让甘霖胸腔之中的心脏开始融化,连他整个人都要化为暖泉,顺着座位之上流淌下去,流得满地都是。 这样实在是太好了。 再也没有比这样更好了。 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男女之情而伤害更为值得珍惜的亲情。 而且甘霖也狠狠松了一口气,连一直攥着的拳头都松开了。 “这样太好了。”甘霖叹息一样地说。 甘琼英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脸蛋说:“就剩一层皮了,你快点恢复吧,快点好起来……” 大概是因为姐弟两个的心结彻底解开了,而甘霖拥有了更加强大的内心力量,所以从这一天往后的每一天,他的状态都比前一天更好。 和甘琼英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自然,还会主动问起甘琼英和驸马之间的感情。 总是一脸期待,想听甘琼英说更多的细节。 “你跟我在这过瘾呢?我也没怎么与人谈过情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驸马也才好了没几天,之前我还……还打他来着。” 甘琼英摸了摸鼻子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的,按理说我都已经把他打到那么惨,他应该恨我才对。” 如果说是斯德哥尔摩的话,那也不太准确。 虽然骊骅喜欢吃醋,但是他并没有斯德哥尔摩的典型症状,没有寸步难以离开她,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畏惧。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那么温柔吧。” 骊骅的温柔是那一种只要让人想起来,就会像泡在暖泉里面一样的感觉。 甘琼英手里端着参汤,递给甘霖,“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好几遍了,你要是想体会与人谈情的感觉,你大可以自己寻觅一个喜欢的女子试一试。” 甘霖接了参汤之后,吹了吹一口气喝下,他已经不会再吐了。 每天发作的次数也只有一两次,而且发作的时间也在逐渐缩短。 他整个人看上去已经没有瘦到那么吓人了,因为甘琼英紧盯着,这些天汤汤水水就没断过,一直灌才让肉长回来了两圈,面色也有了一些红润。 喝完之后他对甘琼英说:“阿姊也喝一碗吧,阿姊最近瘦得也很厉害,若是让驸马看到了该有多么心疼。” “我就不祸害别人了,”甘霖有些自嘲地笑一笑,“像我如今这种状态,无论找谁都是在害人家。” 甘霖的表情有一些黯然,甘琼英突然间想起他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人。 但如果那个时候甘霖已经被太后拿捏在手中,那甘霖的喜欢是真的吗? 甘琼英问甘霖:“你当初见过姑母给你张罗的那个太子妃,是真的喜欢她吗?” 甘霖神色恍惚了一瞬,而后轻笑道:“怎么会呢……我那个时候比现在还不得自由,只是刚巧她各方面都合适罢了。” 甘霖说得非常轻松,脸上的笑意也很自然。 但是他可是甘琼英亲手养大的小孩,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一看就知道他应该是真正喜欢那个姑娘的。 哎,这就很难办了,如果是旁人,甘琼倒是可以帮他找一找,但是那个姑娘早已嫁人了。 甘琼英就没有揭穿甘霖的伪装,转移了话题说:“现在你的身体状况也恢复到差不多了,今天早上摄政王已经上朝了,现在估计就在寇凝安的寝宫之中。” “等过了晌午如果他没有什么动作,没有狗急跳墙的话,我们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接下来我出宫之后,你在皇宫一定要多多保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够走极端。” 甘琼英说:“当时你也亲眼看到了驸马脸上的人皮面具,我一直都没有顾得上跟你仔细说,其实驸马来自金川。” “他是金川质子钟离正真的亲哥哥。” “他和钟离正真本是双生之子,但是皇室的双生子会有什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驸马是当年被放弃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甘琼英对上甘霖惊讶的视线,眼神安抚他说,“但我知道驸马和金川那边并不是同气连枝,他对那边有怨恨。” “他的腿有残疾,定然是和金川的皇室脱不了干系。” “我们和摄政王还有太后起冲突,钟离正真一定是喜闻乐见,但是驸马为我们两个拖住摄政王这么长时间,金川那边一定会对他不满。” “甚至会与他翻脸,等我出宫之后我会尝试彻底拉拢他,”甘琼英说到这里,笑了笑说,“其实也不用拉拢,他是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虽然两个人之间还有着非常多的事情,都在相互隐瞒着,相互装傻。 但是经历过这些事之后,甘琼英就是有绝对的信心,骊骅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阿姊竟是如此的信任他,”甘霖说,“那以后阿姊会把他也放在逃离的计划之中,带着他一起走吗?会把我们一起逃走的路线告诉他吗?” 甘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甘琼英却微微愣了一下。 第174章 甘琼英坐上了出宫的步辇,简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喜欢骊骅,也相当确定骊骅也喜欢她,骊骅为她做的事情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忠贞。 她已经把骊骅规划到未来中,将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伴侣,憧憬着他们未来在一起的美好生活,甚至已经畅想了无数次甘霖他们三个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画面。 但是甘琼英在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逃离殷都,逃离她和甘霖现在所处的这个牢笼之前,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的。 就算是骊骅也不可以,因为甘琼英再怎么相信骊骅,愿意拿自己的安危对他透露一些事情,却是没有办法拿甘霖的性命去赌的。 他们要走的路,是一条艰难万险的路,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甘琼英从来就不是一个恋爱脑,她不会为了爱一个人而舍弃性命,更不会为了爱一个人去舍弃亲人的性命。 甘琼英也相信,骊骅也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就不顾一切的人。 “现在说那个还为时尚早,我先跟你说一说我准备出宫之后规划的路线吧……” 甘琼英和甘霖仔仔细细聊了很多,这其中甘霖的一些人手也确实能够用得上。 姐弟两个一直聊到很晚,一刻都没有分开过,一直到宫门下了钥,甘琼英派出去监视的人传话回来说,摄政王已经出宫了。姐弟两个人一直悬着的心才总算彻底放下。 不过甘霖每次只要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情绪就有一些明显的不对。 甘琼英这些天尝试询问很多次,但是甘霖说什么都听话,就是不肯说出摄政王到底对他怎么了。 逼得急了,甘霖就会说只是一些小事。 甘琼英到最后阴沉着脸再三询问,摄政王对甘霖是不是性侵。 甘霖听了之后,震惊的神情毫不作假,诅咒发誓地保证,绝对没有那回事。 甘琼英听了之后倒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回事就行。 “我还生怕摄政王那个畜生,因为没有办法正常起阳,就扭曲了心思对你下手呢。” “阿姊快不要再说了,”甘霖皱着眉连忙挥了挥手,甘霖的想象力有点太好了,崩溃地说,“我有点想吐。” 正常的直男都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的,甘琼英好笑地停止了这个话题。 摄政王应该不是一个搞男人的死变态,毕竟她还是这本书里温雪玲的男人之一呢。 摄政王连吃药都立不起来,只对温雪玲可以,当初甘琼英看书的时候还很吃这种设定。 这种设定在普通的书中也很常见,有一段时间,小说当中非常流行男主角厌恶女人,碰到女人就想吐什么的,然后就单单对女主可以。 或者是自己二十多年来没睡着觉,碰见女主就睡着了之类的。 这本书再看的时候,甘琼英觉得摄政王这个设定还是很酸爽的,但是如今身在这个世界了,甘琼英才会觉得有些不合理。 而且按照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它自己的规律来看,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但这就跟甘琼英没有关系了。 她和甘霖在这本书里都是配角,骊骅也是一个早死的配角,他们三个人一起抱团跑了,对这本书后续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剧情总不至于强行地扭回来,把他们三个非得拉到其中不可吧? 甘琼英改变了很多剧情了,到目前也没有发现什么被强行扭正的地方。 甘琼英甚至在心中好笑地想,她只要没有抢了温雪玲的男人,应该就不会被剧情追责吧? “摄政王如果再欺负你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你都要跟我说,别再自己扛着了,我真的会生气!” 甘琼英吓唬甘霖说:“你如果再自作主张的话,我生气了就再也不理你了。” 甘霖当然是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阿姊,我一定会格外珍重自己的,阿姊在外面也是一样。” “阿姊喜欢驸马,但也切莫要对驸马太过痴心。”甘霖说,“男子向来有一个算一个,嘴上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未必就有几分真情。” 甘琼英知道那天自己夸完驸马之后,甘霖就一直有一点小情绪,找到机会就给驸马说点不好听的。 甘琼英听着就只想笑,伸手拍了拍甘霖说:“你放心,我心里拎得清着呢。我们姐弟受制于人的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的。” “这一次摄政王没有对我们发难,接下来你在皇宫之中要尝试夺权。” “以不让摄政王彻底恼羞成怒为基础,具体还需要你自己把握。” 甘霖点头说:“我懂的,必须让太后和摄政王持续地认为,我们是想要夺权,想要真正坐稳江山才行。” “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今年大概是来不及了,明年入冬之前我们一定要跑掉!” 两个人眼神非常坚定地对视了一下,而后相视一笑。 第二天一早,甘琼英先遣了身边的人回到公主府中去传话,说她今天要出宫回府。 然后又陪着甘霖一起熬过了一小阵发作,看着他吃完了午膳并没有吐出来,这才安下心来,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之后还跑去太后的寝宫之中,大放厥词,真真假假说了一堆。 摔东西、阴阳怪气,还把寇凝安一个精致的小摆件卷进了自己的袖口里,堂而皇之地拿走了。 这东西一看就是价值连城,老妖婆怎么配用? 拿来吧你! 甘琼英把一个眼皮子浅薄,稍微站在优势上,就开始得意忘形的跋扈行事的公主演绎得入木三分。 等到过了晌午之后,她又重新回去看了一下甘霖,彼时甘霖又喝了一些汤水,已经躺到床上去休息了。 甘琼英看着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并没有吵醒甘霖,直接让李公公着人送她出宫。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悬在人的头顶上简直像是一轮巨大的明镜,能够将这世间一切的因果轮回、生死离别、爱恨纠缠全部收纳其中,融为金光。 而此时距离中秋夜宴,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四天,今日是九月初八。 明日便是九九重阳节,甘琼英坐上了出宫的步辇,简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第175章 他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一大早上把要出宫的消息传回了公主府之后,整个公主府就开始各种忙活了起来。 从前院门庭到后院的厨房,甚至是地下每天从没有落下训练的那些私卫们,全都像过了年一样欢欣鼓舞。 他们虽然全都不能帮上甘琼英什么忙,更是连其中的内情都不清楚,但是他们遥遥相隔皇宫内外,嗅到了整个皇城的不同寻常,也因为公主在皇宫之中逗留太久,全都猜测公主或许遇到了困难。 而公主如今安然无恙出了皇宫,他们如何能够不开心? 他们恨不得全都扎堆到皇城的门口去迎接。 事实上能够去迎接公主的人,已经被精挑细选过,都是以满月为首的,有资历的老人。 外加一个驸马本人。 然而这一早上就要出发的行程,因为驸马一个人耽搁了下来,满月在院子里面急着乱转,又不敢提自己先去皇宫的门口等着。 只能派陈瓦骑马先行,至少如果公主出来的时辰比较早的话,门口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满月的心中甚至对驸马生起了怨恨,这段时间整个公主府的人都在围着驸马转来转去,因为公主不在府内,院子里面的人把那点劲全都使在了驸马一个人身上。 而且因为之前甘琼英灌输的思想,让满月对驸马格外的敬重。 但今天不行! 满月已经好久没有和公主分开这么长时间,现在想公主已经快想疯了,也担心到快疯了,但是驸马从晨起开始就在屋子里面折腾,一直折腾到现在还没出来! 到底在折腾什么,又不让她进去看! 满月在外面怨气越来越重,简直就要原地化为人魔。 屋子里面的三九和甜角,连带着一群驸马府内带过来的婢女们,全都脚步飞快地走来走去,手上捧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和装饰,每一个人的脑袋上都冒了一层薄汗,实在是太过紧张。 “主子今天换了第几套了?”三九抓住了又要绕过围屏,捧上新衣物的甜角,小声问,“这些都是驸马平时穿的,我看又新做了不少,难道都没有可心的吗?” 甜角斜了人高马大的三九一眼,鼻尖上也都是汗珠。 “主子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哪有你置喙的份儿!” “可是……” 甜角狠狠瞪了三九一眼,三九就不敢再说话了。 实际上骊骅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换了二十来套衣服了。 不仅仅是衣服,连发饰和发式也已经换了十来次。 他比这院子里面所有的婢女更加的焦灼和紧张,他整个人都快原地自燃了。 他一大早上得到甘琼英今日出宫的消息,就在做准备,也同时下了一个对他来说千难万难的决定。 那就是他准备用自己的真容,去接甘琼英。 然而骊骅这么多年已经看惯了自己戴着人皮面具的模样,突然间……恢复了真容,他伪装了几天钟离正真,一直在做钟离正真的装扮。 可现在事到临头,甘琼英已经快从皇宫中出来,骊骅都没能确定,他到底要以一种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甘琼英的面前。 他不能做金川的装扮,至少要和钟离正真有所区别。 最好是让甘琼英能够一眼就记住他的那一种区别。 骊骅对着镜子,每换一套衣服,后背上的汗水就浸透一次里衣。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他分明和钟离正真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因为面部常年被遮挡,比钟离正真要白皙一些。 但是骊骅却越看越别扭,越看越没有自信。 这副模样明明是他自己真正的长相,但他却总觉得……他像是偷了别人的脸,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骊骅中间一度想重新把人皮面具戴回去,等到甘琼英回来了之后再慢慢同她解释,一点一点地揭穿,给她足够的心理准备。 可是几次拿起了人皮面具,骊骅都把那个东西重新扔下了。 这一次甘琼英只身涉险,连皇宫当中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他,明显是完全不信任他,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骊骅在外面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他真的觉得,没有时间再让他耽搁了。 如果他不能尽快获得甘琼英的信任,那么下一次再发生这种事情要怎么办?他不能再像这一次一样,两眼一抹黑。 他想和甘琼英共同进退,他想让甘琼英将他当成自己人。 所以骊骅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没有戴回面具。 这是二十四套衣服,骊骅早就做了这种打算,因此在头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定制了各种各样的衣物。 可怜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装扮上面,临时抱佛脚,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装扮太过华丽,他就没有办法装可怜,没有办法博取甘琼英的同情。 可是如果装扮太素雅,想到钟离正真那等张扬肆意的习惯,一眼就能让人记住他的样貌,如果甘琼英……没有办法分辨他和钟离正真,那骊骅到时候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因此他纠结又纠结,换了一次又一次。 骊骅甚至自暴自弃要砸镜子了。 等到最后终于出门的时候,在外面的满月简直都要给骊骅跪下了。 结果满月看着这折腾了一个上午之后才出来的驸马,用斗篷把自己给包得严严实实,并没有看出任何特殊的地方……还戴了一张面具? “驸马,我们快些出发吧!”虽然满月心中十分疑惑,但是她根本就顾不上去细想,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骊骅紧张到手心全都是汗,被扶着上了马车之后,坐在马车之中更是浑身紧绷到肌肉都开始疼痛。 上车之后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不断地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状态。 在心里演练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话,未必要能够声情并茂,拿出他和人谈生意的那个劲头,一定要说服甘琼英相信他。 骊骅坐在马车当中,简直有种自己被隔绝的空茫之感。 他一辈子没有摘下过面具以真面目示人,他甚至没有以真面目示己,如果甘琼英看到了……不喜欢他的样子怎么办? 如果甘琼英只喜欢他从前戴着面具的样子……骊骅攥紧了自己的袍子,他甚至在想,如果她真的只喜欢那个样子的话,那骊骅可以一辈子都戴着人皮面具。 想来想去脑子太乱,等到真正抵达宫门口的时候,骊骅已经把他准备好了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个失去了人摆布的木偶一样,僵硬地坐在马车当中,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手指用力到僵硬,许久没有换姿势,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酸麻疼痛。 他好像被剥离了所有的感官,而他的脑子当中也是一片空白。 骊骅动了动嘴唇,打算低声重复一下他想说的话。 但是他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嘴唇……他好像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他甚至神经质一样想要临阵变卦,想重新戴回人皮面具。 第176章 上车之后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为了防止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后悔,已经在今天出门的时候,把人皮面具放在了家中。 现在手边只有一个能够遮住半张脸的普通面具。 骊骅把这个面具拿起来,紧紧地系在自己的后脑上,然后又把斗篷重新穿起来,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上。 这样坐了好久,分明已经是秋天,今天又是阴天,外面的风还挺凉的,但是骊骅的汗却出了一层又一层。 他抓着自己袍子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青,满月的声音在外面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是在抱怨也是在催促着宫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问话。 大致的意思都是问公主为什么还没出来。 骊骅就随着满月问话的节奏,把面具和袍子脱掉再穿起来,穿起来再脱掉。 在马车里一个人折腾到快昏过去了。 而这个时候正午已过,金乌开始缓慢地向西方移动。 甘琼英出宫的步辇,终于在千万期盼之中露了头。 等到步辇行至出宫的宫道旁边,甘琼英下了步辇,侧头问李公公:“驸马当真来接我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忙着吧……当真?” 甘琼英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李公公一直笑眯眯地回答:“是。”。 甘琼英嘴角的笑容仿佛像短路的机器人一样一直在抽搐,她想要压抑住,但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思念是不会骗人的,思念也是根本无法压抑的。 它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甘琼英在皇宫当中这么多天,虽然一直都胆战心惊,一直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充斥着,没有什么闲暇时间。 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思念骊骅。 从前没有分开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现如今这分开了整整二十多天,甘琼英体会到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 她又期待又紧张,现在就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皇宫当中好好装扮一下再出来。 这些天她又是熬夜又是担惊受怕,原本带入皇宫当中的衣裙已经有一些空荡,如今身上穿的是她曾经未出嫁时的衣裳。 那时候她还偏爱一些颜色比较艳丽的,因此今天这一身,也是正红。 可惜甘琼英现在的脸色有一点架不住这种红,因为就算是长得再怎么艳丽的人,生生熬了一个月的时间,也会熬成黄脸婆。 虽然甘琼英还年轻,看上去就只是清瘦和憔悴,但也确实跟中秋宫宴进宫的时候,那个明艳美丽艳压群芳的端容公主不是一回事了。 甘琼英现在简直像一根干瘪的豆芽菜。 马上就要见到情郎了,她才总算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不佳,朝着宫门口走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连李公公都要追不上了。 甘琼英一边跑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也就是胡乱顺一顺,已经事到临头她也就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 她心里觉得骊骅一定不会是看脸的人! 可怜李公公一把年纪,又不可能让甘琼英自己就冲到宫门口,皇帝告知他必须看到甘琼英平平安安上了回公主府的马车,才能够回去复命。 因此李公公紧跑慢颠,喘着粗气追在甘琼英的身后。 一边哭笑不得,一边也在为甘琼英高兴。 瞧公主这副模样定是真心爱慕驸马,而这世间真正相爱的夫妻又有几对? 而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李公公向来规规矩矩,遵循的便是礼大于天。 但他也都没有去提醒甘琼英不能在宫中奔跑,毕竟如今皇帝的命都是端容公主抢回来的,公主就是在这皇宫中的屋脊上跳舞,李公公也会冒死为她搭梯子。 而甘琼英终于用最短的速度冲到了宫门口,突然在宫门口停了,她努力调整平复呼吸,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太过急迫,但是嘴角已经上扬到不能再上扬,侧脸看着守宫门的侍卫都是笑颜如花。 喘息还未等平复,甘琼英就迫不及待地迈出了宫门,李公公也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李公公紧赶慢赶地追到甘琼英的身后,躬身见礼,而后跪向甘琼英:“奴才愿公主福禄绵长,千岁昌隆。” 甘琼英回头看了李公公一眼,眼角眉梢似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回春葱葱郁郁。 还没等走出宫门几步,满月就发出了“嗷”的一声冲了上来,还没等到甘琼英的身边,眼泪就如雨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公主……”满月直接冲过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把甘琼英紧紧地抱在怀中。 甘琼英也回抱她,狠狠搓了搓她的后背,笑着说:“别哭了,丢不丢人,我这不是没事吗?” 其实心里面也在欢欣鼓舞地喊着: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甘琼英拖着满月这个人形挂件,朝着公主府的马车旁边走,陈瓦带着一众侍卫,从马上跳下来,齐刷刷地朝着甘琼英跪下。 陈瓦抬起头,向来心高气傲如他,此刻也已经微微红了眼眶。 只是他并不能够像满月那个小姑娘一样,不顾礼仪地去表达自己的思念和担忧。 所以他便端庄稳重地,却又带着一些颤音的,比平常多叫了一声:“公主。” 甘琼英对着他点了点头,陈瓦就立刻低下头,生怕晚了片刻,他这个大老爷们儿就要忍不住掉金豆子了。 满月还在那里嚎,不过倒是把甘琼英放开了,现在她这个情绪一时半会是控制不住的,但是满月又非常有眼色也懂事。 对着甘琼英挥手,示意甘琼英不用管她,然后一直指着马车。 甘琼英老早就听说驸马来接她了,是宫门口进去打听的小太监里外传话,李公公告诉甘琼英的。 甘琼英连马凳都没踩,直接扒着车辕就跳上了车,到如今根本就顾不上去想驸马明明人都已经来了,为什么她出了宫门,驸马却没有下车来接她。 甘琼英满心都是对两个人即将见面的巨大喜悦。 上车之后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然后马车里面和马车的外面,同时传来了一声惊叫。 “啊!” “啊!” 第177章 两个人都被对方吓到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都被对方吓到了。 骊骅早就听到了甘琼英的声音,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以真正的样貌面对甘琼英,所以正在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衣服,戴面具。 而甘琼英就是这个时候突然间跳上了马车,掀开了车帘,骊骅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面具直接滚到了膝盖上面。 而甘琼英之所以会叫,是因为她掀开马车的车帘,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财神爷,反倒是看到了“钟离正真”! 这不亚于恐怖故事! “钟离正真?” 因此甘琼英叫完之后,还没等骊骅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就对着马车外面喊:“影一影二何在!进来把这个贼人给我拿下!” 唰唰两道黑影闪过,连陈瓦都没有看清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影一和影二就直接冲进了马车中,一左一右把骊骅摁倒,还是仰面朝天的姿势,骊骅的脑袋“哐当”一下,磕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面。 骊骅当时就眼前一花,想要说出口的“是我”就这么被磕没了。 他疼得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而甘琼英则是反应极快迅速冲到他的旁边,直接从影一的腰间拔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了骊骅的脖子上。 冰凉的匕首贴在皮肤上唤醒了骊骅的一些神志。 甘琼英恶狠狠地瞪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在公主府的马车当中?” 甘琼英的语气极其冲,这段时间她因为在皇宫当中对付寇凝安,长期处于某种应激的状态。 随时随地都能够表现出凶狠的样子,而且甘琼英的思绪反应也敏捷了不少,在看到“钟离正真”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将这个人拿下。 钟离正真出现,就说明骊骅那边可能暴露了,而骊骅就只是一个商人而已,甘琼英根本无法想象,钟离正真如果真的要处置骊骅的话,骊骅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的驸马呢?你把我的驸马弄到哪里去了!” 甘琼英手上力度用的不轻,差那么一点就把“钟离正真”的脖子划破了。 “快点说!” 骊骅被刀压住脖子,脑子有一些犯懵,但是听到甘琼英这样凶神恶煞,最后确实把自己当成了钟离正真,而且如此作为是在逼迫钟离正真,以此来询问自己的下落。 骊骅突然不想挣扎了。 他就躺在那里,忽视了旁边一左一右按着他的两个影卫,自下而上地用那双饱含着思念和爱意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甘琼英。 甘琼英手里拿着匕首,心里万分着急,但是当她对上了“钟离正真”的眼睛,彻底陷入了他的眼中,抓着匕首的力度却在一点一点地减轻。 甘琼英心里面像刮了狂风暴雨一样的乱,但是她始终看着“钟离正真”的双眼,直到她压着匕首的力度彻底消失,本能地后退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膝盖一酸,就跌坐在了马车的旁边。 匕首直接就滚到了她的身边。 甘琼英的神色有一些难以形容,眼神一直在“钟离正真” 的脸上定着。 而骊骅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是事到临头,他的嗓子也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个人隔着两个影卫,怔怔相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甘琼英感觉到空气都有一些稀薄,两个影卫跪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甘琼英才挥了挥手,开口声音十分紧绷,像是拉紧的弓弦。 她对两个影卫说:“你们……咳……你们把人放了吧。” “先…先出去吧,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和进来。” 两个影卫还是有一些不放心甘琼英的安危,却绝不会忤逆甘琼英的命令,很快从马车当中出去,像两个黑煞神一样守在马车的旁边,连陈瓦和满月都被赶到一边去了。 陈瓦和满月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面面相觑,想靠近马车又靠近不了。 这一次只有跟在马车边上的甜角,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一个,她满脸担忧地看向马车,咬了咬嘴唇。 她也有点担心……万一自己的主子说话说不清楚,被公主误会了可怎么办呀。 自己的主子明明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如同百战百胜的将军,但一碰见公主的事情,就犯糊涂,经常方寸大乱…… 就看今天早上折腾衣服的那个劲儿,只要公主稍微皱一皱眉,自己的主子估计就肯定会胡思乱想。 而马车长时间停在宫门口始终不是个事儿,甘琼英把两个影卫打发出去之后,视线从骊骅的脸上挪开,手忙脚乱地把身边的匕首捡起来,低头看着匕首片刻之后,又把匕首扔远了。 之后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对着外面说:“启程回府。” 而骊骅从地上慢慢地起身,眼神始终锁定在甘琼英的身上。 他虽然遇到甘琼英的事情就会糊涂,但是骊骅是何等的聪明,如果甘琼英一直认为他是钟离正真的话,那样的反应才是对的。 可是甘琼英半路突然让人把他放开……骊骅就算再怎么傻,现在也明白了,真的像钟离正真说的那样,端容公主恐怕早就知道他的真容。 骊骅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欢喜还是应该担忧。 欢喜的是她哪怕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能够轻易分辨出他和钟离正真的区别。 这是骊骅多么渴求的事情? 而担忧的是端容公主如果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她所有的……所有的喜欢和偏爱,又是否都像钟离正真说的那样,是在将计就计。 是用来迷惑一个敌国探子的计谋? 马车调转了车头,重新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缓慢地行驶,车内摇摇晃晃,两个人明明相隔不到一步,却像是突然间被设下了透明的结界一般,谁也没有靠近谁。 而骊骅一直看着甘琼英,他今日打扮得格外的俊美,他穿了一身素雅的宽袍,头发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个白玉发冠,将头发半束,剩下的墨发全部都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散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眉目和钟离正真长得一模一样,但钟离正真的俊美透着咄咄逼人,骊骅不扮演他的时候……却是眉目如山峦静水,悠远而沉静。 他像活过来的画中公子,如玉如琢举世无双。 但他此刻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袍,紧张的心脏跳动剧烈,撞胸腔生疼,仿佛一张嘴,他的心脏就会从得口中逃离,飞出马车之中。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他在本能地逃避,逃避第二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第二种的话,那骊骅今天以真面目相见,就等于自爆,等于将两个人之间那些所有的恩爱和温情,全部都碾成了飞灰。 这样骊骅就连想要重新变回他原本的模样,想要守住这份虚假的“情谊”也再没有办法做到了。 他甚至憎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为什么非要今天以真面目来见甘琼英。 万一真的是第二种……他们之间就完了。 那样一切都完了。 第178章 像沸腾的蜜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指尖紧紧地压住自己的掌心,一错不错地瞪着甘琼英,几度启唇,却不敢开口问她一句什么。 他的眼中逐渐爬上了细密的血丝,像一张张蛛网,严严实实地将甘琼英罩在其中。 他不允许他们之间就这么完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甘琼英也在想,现在要怎么办呢? 骊骅这也太突然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骊骅的真面目,也想过自己会找到合适的机会让骊骅摘下人皮面具,顺便跟他讨要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 可是前提是在甘琼英的设想之中,那个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她才会冒险揭穿骊骅的真面目。 那样无论骊骅是站在金川那边,还是如她所想的站在她这边,甘琼英都是有退路的。 他们之间也都是有退路的。 而且甘琼英还想循序渐进,彻底把骊骅拉拢到自己这边,这一次准备回到府中之后,用尽浑身解数,哪怕做一个爱情骗子,也要把骊骅抓在自己的手中。 毕竟这年头像骊骅这样的好男人真的不好找! 她还想等以后她和甘霖逃了,把骊骅一起也带走呢。 骊骅突然间就不伪装了……甘琼英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啊! 骊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她和太后还有摄政王彻底宣战,所以他摊牌不装了? 是了,钟离正真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南召彻底乱起来,然后以此浑水摸鱼。 而现在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平衡被打破,接下来南召彻底混乱也只是时间问题。 骊骅这一枚棋子自然就没有作用了,钟离正真一定是做了什么,让骊骅……让骊骅恢复真正的样子,然后离开她吗? 甘琼英想到这连脊背都弯了弯,胸口像陡然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 甘琼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骊骅一个驸马,突然间改变模样肯定是不行的,骊骅以真面目示人,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准备要离开她身边。 而且在剧情当中骊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虐待死了……骊骅恢复真面目就能不做驸马了。 甘琼英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是只要骊骅摘下了面具,那肯定就是到了两个人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 她把这个抉择看得格外重要,却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 甘琼英心里慌张到不行,而且她面对着骊骅这张过分俊美,又无比陌生的脸,这些天在皇宫当中做好的那些预设,那些一直放在心里面想要对骊骅说的话。 就好像撞在了透明的墙上,全部都弹回了她的心脏,撞得甘琼英的心脏简直要停止跳动。 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 她疯狂的思考着说什么才能让骊骅留下? 所以这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马车当中的两个人却如同相隔着楚河汉界,全部都僵坐着,谁也没有动,谁也不敢动。 甘琼英几次扭头想要和骊骅说话,但是骊骅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头,已经不再看她了,骊骅的表情异常冷漠,甚至可以说是阴沉。 甘琼英从来没有见过骊骅有过这种表情。 或者说甘琼英从来就没见过骊骅有表情……毕竟人皮面具虽然薄,但是连脸红都透不出来呢。 像这种能够表达出情绪的神色,甘琼英自然是从没有看到过,而且骊骅相由心生,虽然眉目温润如玉,他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纯良。 可他毕竟和钟离正真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骊骅的本性……除了纯善之外,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极端。 现在这种极端,已经穿透了他的面皮隐隐地透露出来。 从前能够用人皮面具去遮挡住,现在完全挡不住了,被甘琼英看在眼中,甘琼英已经到了喉咙口想要缓解气氛的话,就这么梗在了那里。 骊骅这表情有点吓人……用不开心都难以形容,这简直是想杀人。 甘琼英坐在那里几次扭头都没说话,而骊骅一直垂着头,也不敢去看甘琼英的神情。 骊骅是在恼恨自己。 为什么要把事情推到这种极端的地步,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甘琼英此刻远远躲避他的模样……骊骅的心里已经鲜血淋漓,翻江倒海,天翻地覆。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诡异地对坐着,谁也不看谁,明明对彼此的思念已经要将对方的灵魂都穿透,却因为中间阻隔了太多没能解释清楚的事情,谁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生怕一开口便要打破这摇摇欲坠平衡。 一直到马车进入了公主府之中,直接赶到了主院的门口。 满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主,驸马,已经到了。” 甘琼英这才如梦初醒,又飞速回头看了骊骅一眼,她非常紧张,生怕下一刻骊骅就要说“你我的缘分尽了,我要回金川”。 因此甘琼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她准备自己先下车,然后在主院门口堵着,反正今天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骊骅走的。 大不了一会儿她撒娇卖痴,连哄带骗地把骊骅先哄上床再说。 像骊骅这种性格……上床了之后应该就不会想着跑了吧? 但谁料骊骅虽然始终低着头,虽然始终找不到头绪,不知道要从哪里和甘琼英说起,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甘琼英知道他是金川探子的事实,但是他一直都在用余光用自己的感官,在关注着甘琼英。 关注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因此甘琼英突然间一动,骊骅整个人就崩溃了,他和甘琼英一样,都觉得对方要离开自己了。 骊骅疯了一样突然起身,因为坐姿僵硬他一动浑身都麻到发疼,但是他根本就顾不上,朝前狠狠地一扑,将甘琼英扑在马车的旁边。 把人紧紧地压在身下。 “你要去哪儿!” 骊骅开口,声音又哑又沉,那其中包含着浓重的,像山一样沉重的感情,连带着他的身体重量,把甘琼英压得……发出了一声鸭子一样的叫声。 然后骊骅埋在了甘琼英的侧颈之上,整个人剧烈地发着抖,不断收紧抱住甘琼英的手臂。 声音带着些许细微的哭腔,胡乱地说:“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我真正的样子,所以你才会一点都不惊讶……” 甘琼英的呼吸都停止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各种害怕和紧张,而是骊骅就压在她的身上。 这可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甘琼英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而骊骅竟然哭了,滚烫的眼泪不断流入甘琼英的脖颈,简直要把甘琼英烫化了。 “别离开我……”骊骅紧紧掐着甘琼英的腰身,声音撕裂了一样说,“不要离开我!” “你不许离开我!” “你就装作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我们还……” 骊骅胡乱地说着什么,但是他突然间声音戛然而止。连呼吸都停止在这一刻。 因为甘琼英抬起了双臂,紧紧地把骊骅抱住了,抬高腿,盘住了他的腿。 她还侧着头,双唇顺着骊骅这一张透着他真实的滚烫体温,和真实情绪的如玉脸颊,把他一滴灼热的眼泪吮进了口中。 是咸的。 也是甜的。 像沸腾的蜜浆,顺着喉管一路烧化了甘琼英的心脏。 第179章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思念就像相爱之人的烈火和干柴,只要碰到便会轰然烧到接天连地。 甘琼英本来就非常想念她的财神爷,这一会儿顾不得那些胡思乱想,顺着骊骅的脸蛋一路轻轻地亲吻,最开始还带着一些试探的意味,到后来嘴上不断加大力度,骊骅的脸都被亲到啧啧作响。 甘琼英自己听着自己发出的声音,把自己听得面红耳赤,她明明不好色的,但现在却像一个色中恶鬼。 可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没有办法去控制,她这么抱着骊骅,怎么可能忍住不去啃他! “别走……”甘琼英一边下口,一边含含糊糊地哄着骊骅。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要离开自己,但是真正抱在了一起之后,思念和情感一起爆发,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骊骅愣在那里被甘琼英亲了好几口,才总算反应过来似的,慢慢地撑起手臂,一点一点侧过头,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让眼前不再模糊。 然后他紧紧地盯住了甘琼英的双眼,认真查看分辨甘琼英眼中的情绪。 不是冷漠、不是疏离,也没有任何的嫌弃,而是满满当当的情愫,是痴迷,是恋慕。 就和他今天早上照镜子,心里想着要见到甘琼英的时候露出的那种情绪,是一模一样的。 骊骅半弓着身,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甘琼英的脸,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变得那么的虚弱而无力。 甘琼英也伸手,摸了摸骊骅湿漉漉的脸,然后抬起了头在他的唇角嘬了一口。 骊骅的心脏都跟着狠狠颤了一下,他闭了闭眼睛,两行泪水垂直落下,砸在了甘琼英的脸上,而后骊骅偏过了头,朝着甘琼英压了下去,吻住了甘琼英的双唇。 四片柔软贴在一起的那一刻,甘琼英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了整片银河朝着她倾落下来。 像烟花炸上了天空,甘琼英紧紧攀住了骊骅的肩膀,微微开启了牙关,纵容且欢迎骊骅的侵入。 这不就对了? 甘琼英抱着骊骅口水来不及吞咽,激动到整个人像一块融化的奶糖,恨不得顺着马车流淌到地上的时候,才在心里面想明白一个道理。 情侣之间,有很多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去想三想四搞七搞八。 直接啃就完了! 像这么激情四射!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 怪不得人家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 两个人还没上过床呢,甘琼英就已经觉得销魂蚀骨,她把骊骅紧紧地抱在怀里,和自己的身体相贴,骊骅身上的味道、垂落下来的头发、呼吸的频率全都让甘琼英喜欢极了。 骊骅的吻特别凶,甘琼英已经习惯了他看着斯斯文文,真的亲热起来就如同猛虎一样的频率。 纵容着他配合着他,一直等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长发滚得乱七八糟,连衣服都滚开了,他们才终于感到短暂的餍足,微微停下来,汗湿的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在两人的呼吸交错中平复着情绪。 而这个时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已经从马车的旁边,滚到了马车的里头。 甘琼英在下面,双腿紧紧地盘着骊骅的腰身,整个人都是吊在骊骅的身上的。 甘琼英这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动起情来这么的如狼似虎。 主要是……现代世界信息爆炸,什么样的play没有见过? 而且骊骅真的太招人喜欢了,就在两个人激情到这种程度的份上,他都没有忘了在翻滚的时候用手护住甘琼英的脑袋。 而且他这个人亲吻就是亲吻,亲了这么长时间嘴唇都麻了,他的手一点都没有乱碰过。 顶多就是搂着甘琼英的时候紧一紧,半点没有试图钻进她的衣袍,而且甘琼英这样躺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的样子。 骊骅都已经是能把天捅破的状态,却一下都没顶,甚至在弯腰躲避着甘琼英。 好感度直接拉满。 甘琼英吊在骊骅的身上,被骊骅托着坐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骊骅又掐着甘琼英的腰身,将他朝着自己的膝的方向挪了挪。 他们终于分开了一些距离,马车的光线并不太明亮,但是甘琼英也能将骊骅此时此刻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太他妈帅了。 骊骅明明和钟离正真那个鼻孔朝天的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而且甘琼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但上一次骊骅是睡着的,这一次骊骅醒着,而且还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着甘琼英,甘琼英感觉自己完全被他迷惑了。 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他的眉眼口鼻,像一幅画一样。 甘琼英上辈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将来找一个对象,能比她在电视上面看到的那些明星有过之无不及。 可能唯一的缺陷就是骊骅的腿有一些跛,但现在那个缺陷已经不是缺陷。 那看在甘琼英的眼中,简直变成了优点。 就像一块玉必定要有一点瑕疵,要不然也太像假的了! 甘琼英盯着骊骅,看得口干舌燥,不由自主地又凑上前,嘴唇在他侧脸碰了碰。 然后自己被自己给逗笑了,她将额头抵在骊骅的肩膀上还在笑。 骊骅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两个人刚刚亲吻过,大概甘琼英的热情给了骊骅无限的底气。 他这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眼中和心中全部都是面前的这个人。 甘琼英趴在骊骅的肩膀上笑,带动了骊骅的胸腔一起震动。 但是骊骅抱了她好半天,才终于问出了一句话,却是:“你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就像当初甘琼英进到皇宫,在没有得知端容公主的记忆,却依旧不由自主问出的那一句话一样。 这世上大概所有的爱都是大同小异,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当时的甘琼英心疼自己的弟弟,现在换成骊骅来心疼自己。 “太后有为难你吗?”骊骅问甘琼英,“没有好好吃饭吗?” 甘琼英摇着头,眼眶都有一些酸涩。 在皇宫当中这么多天,甘霖哭了一百八十多次,但是甘琼英除了那天晚上在寇凝安的寝宫失控之外,基本上都没有再流眼泪。 她是“阿姊”嘛,她的本能让她不在甘霖的面前示弱。 但是就像摔倒的小孩,滚了一身的伤后如果没有家长询问的话,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会爬起来继续玩。 可一旦有人问你疼不疼,一旦有人埋怨这地上太硬了,是不是把你硌疼了。 你就会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甘琼英差点就哭出来,她根本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苦,这几天虽然惊心动魄,但事情解决得非常圆满。 这一次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也为甘霖争取出了更多的自由。 短时间内没有人再敢迫害他,甘琼英就能够放心在外面准备。 然而骊骅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甘琼英就有一点想哭。 而且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好累,明明早上从皇宫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精神奕奕。 但现在她就这么坐在骊骅的怀里,身上的骨头软化了一般想要瘫下去。 刚才那激情四射歇斯底里的拥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甘琼英没有回答骊骅的话,而是张开双臂,抱住了骊骅的脖子。 一抱住就没有再松开,整个人瘫在骊骅的身上,脑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到一起,最后随着鼻子里面的酸意一起被压下去。 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0章 我也非常的想念你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接住了甘琼英,感觉到了她的依恋之情,也没有再急着询问其他的事情。 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歪头抵在她的头上,和她一起静静地感受两个人无限温情的时刻。 他们就这样一直抱到了天黑,抱到了两个人都开始浑身酸痛,还是不舍得放开。 但是马车终究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已经到了家门口了,他们两个总不能不下车就在这里过夜吧? 最后甘琼英怀疑自己都已经睡着了,感觉到骊骅亲吻她的脸颊,问她:“我们一起下车吧?” 甘琼英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脸,稍稍清醒过来了,这一次是骊骅率先下车,外面所有的侍从婢女,就连陈瓦都没有离开全部等在那里。 见到骊骅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甘琼英掀开了帘子,站在了马车的边缘,他们终于狠狠松了口气。 齐刷刷地跪下,异口同声恭迎公主回府。 甘琼英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看到了骊骅朝着她张开了双臂。 甘琼英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种感觉,这就是回家了。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回到自己家中的放松,有一种温情柔软的归属感。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站在那里的骊骅。 甘琼英朝着骊骅扑过去,扑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骊骅的腿可能不方便,而且眼见着天色彻底黑下来,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 今夜是阴天,空气当中又弥漫着土腥的味道。 怕是又要变天了,骊骅的腿肯定会很疼。 可是骊骅稳稳地接住了她,再没有更稳了。 甘琼英像个孩子一样,吊在骊骅的身上,双脚落地之后,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 然而两个人一转过头,凑上前来的满月手中提着灯笼,看到了转过头来驸马的模样。 发出了一声蝉鸣一样刺耳的尖叫。 就连陈瓦手上都发出了“铮”的一声,从腰上拔出了长刀。 “你……”满月瞪着骊骅,一双眼睛简直要脱离她的脸,看完了骊骅之后,又看向还搂着骊骅脖子的甘琼英。 甘琼英并没有理会满月,而是越过骊骅的肩膀看向了陈瓦:“收起刀来,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陈瓦本能地听令收起了刀,但是看着骊骅的眼神比满月还要夸张。 金川质子怎么会在这? 什么时候上车的?车上不一直都是驸马吗! 不只是陈瓦和满月,公主府当中所有的人看到驸马的真容,都以为是金川的质子,没有人把面前的这个人和驸马联系到一起。 毕竟他和金川质子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驸马本来的样子与这模样大相径庭。 再加上端容公主以前一直追逐在金川质子的身后,如今……这个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主府中,和公主这样亲密,那驸马怎么办? 陈瓦包括满月,因为甘琼英之前灌输的思想,都已经对骊骅特别的敬重甚至是喜欢。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让驸马看到了可还了得? 而且驸马去哪了! 甘琼英看着众人惊诧不已的样子,只是一直抿着嘴笑根本不解释。 还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骊骅的脸上非常响亮地亲了一口。 把骊骅亲得面色泛红,是真的脸红了。 甘琼英更向前凑近盯着,借着这庭院之中亮起来的灯火,第一次看到了骊骅脸红。 真好看。 他像一尊玉雕的人像,像画中的公子,温润温柔,世上无人能比……钟离正真也根本就比不了! “都退下吧,”甘琼英说着,拉着骊骅的手就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 骊骅紧紧攥着甘琼英,视线也是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眼中仿佛除了彼此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进入了屋中,满月一直跟到了门口被关在门外,嘴到现在都没闭上。 好在甜角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好的姐妹,拉着满月到一边,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实情告诉了她。 满月全程震惊到站都要站不住了。 而无论外面这群侍从婢女如何的天翻地覆,两个进入房间里的人,坐在了桌子边上,还在继续执手相看。 “你为什么瘦成这样?”骊骅实在是忍不住,伸手摸着甘琼英比进宫之前小了好多的脸,又问了一遍。 甘琼英这一次回答了骊骅,说道:“看不见你实在是太想你,茶饭不思,就瘦了呗。” 这话说得实在是夸张,任谁听了都不会认为是真话,尤其是骊骅根本了解其中的关窍,知道甘琼英是为了谁进宫,又是为了谁留在皇宫。 可是骊骅这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他甚至愿意为了甘琼英一辈子做另一个人,他又如何能够不相信这话呢? 他的面色又红了起来,屋子里面灯火通明,甘琼英能够把骊骅看得更清楚。 她清清楚楚地看着骊骅俊美的脸爬上了红晕、羞赧,他想要转开视线,去转了一圈又忍不住落回了甘琼英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简直刷在了甘琼英的心里。 甘琼英拿过桌子上面的茶盏,一口把里面温度适宜的水给干了。 放下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看着难看吗?我实在太急着出来见你,没有在宫中好好装扮一番……” 甘琼英笑了笑,还想说一句“你可别嫌弃我,我化化妆就好了。”。 结果骊骅捧住了甘琼英的双颊,轻轻摇头后认真地说:“不难看,公主无论什么样子……在我的心中,都很美。” 骊骅说完了这句话,整个人面红耳赤,简直像一颗熟透的番茄。 他从未对一个人这般说过情话,如今话出口也并不后悔,只是会难免羞涩,想要钻入地缝,连手脚都像不会动了,只会怔怔地看着甘琼英。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想到了甘琼英在书信当中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话骊骅读了无数遍,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有多少遍。 他甚至还抄写了很多遍,全部都锁在匣子,和他最重要的账册放在一起。 但这样好像还是不够,为了弥补自己无法给她回信的遗憾。 骊骅想了想,又慢慢凑到甘琼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吻,郑重无比又珍重至极地开口。 “我也……非常非常的想你。” 骊骅从来是个自矜自持的君子,如此直白到堪称孟浪的言语,对他来说,出口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艰难。 这句话并非仅仅是倾诉思念,而是将骊骅一整颗心,热腾腾的从胸口吐出来,捧在手中,奉送到甘琼英的面前。 让她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上面跃动的血管,那蜿蜒而曲折的脉络,尽数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誓言。 第181章 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去洗漱……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也是第一次听骊骅说这么甜蜜的话,面上心里都美成了一朵花,一直在那边嘿嘿笑个不停。 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傻看着彼此好像也觉得趣味无穷。 而且看着看着就像是有磁铁的阴阳两极一样,很快四片嘴唇就吸到了一起。 甘琼英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体会到谈恋爱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骊骅更是连甘琼英在网络上看到别人谈恋爱的经验都没有多少,两个小雏鸡亲个嘴儿都搞得一身热汗淋漓,活像是大战了三百回合。 尤其骊骅的反应特别剧烈,他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一个非常正常的正值青春的男人,怀里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还是自己的妻子,他忍到现在,连一点过分的举动都没有,甘琼英都想尊称他一声柳下惠。 等到两个人终于把思念宣泄到差不多,甘琼英吩咐婢女准备一些好克化的食物。 在东西端上来之前,甘琼英看着骊骅,伸手挠了挠头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咳,其实你跟我在一起吧……可以放肆一点。” “你懂我的意思吗?” 甘琼英的眼睛里面全是粘稠的蜜糖,对骊骅挑了挑眉说,“可以不用那么规矩,毕竟我们是夫妻,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啊。” 干我也是合情合理。 当然后面这句虎狼之词甘琼英没敢直接说出来,面对着骊骅现在这一张俊美到简直不像活人,活像是画中谪仙的脸,甘琼英怎么也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而且骊骅突然恢复真正的面貌,两个人之间其实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陌生感,这一点陌生的感觉,让甘琼英觉得更加刺激。 好像换了个对象,但又实际上没换,这种感觉谁能懂呢嘿嘿嘿嘿。 甘琼英看着骊骅的反应,视线在他的脸上定住。 骊骅长得是真的太好看了,灯下看人人更美上三分,他每一个棱角弧度,每一块皮肤细腻的色泽,一颦一笑,都像是一根根正中在甘琼英胸腔的丘比特之箭。 说真的,甘琼英有点撑不住,骊骅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 甘琼英说完之后,期盼着骊骅能够明白她的意思,释放出他内心狂野的那一面,直接把甘琼英扑倒。 这半夜三更的吃什么饭! 甘琼英确实是很饿,但是并不是想吃饭的那种饿。 吃她啊! 甘琼英觉得自己也很需要释放,在皇宫里面生生死死来回熬了这么多天,现在她整个人都因为骊骅的拥抱和亲吻得到了安抚,此刻她急需一个渠道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只可惜骊骅太过正人君子,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夫人如此的如狼似虎,所以他并没有懂甘琼英的暗示,还以为甘琼英是在宽慰他,觉得他摘下了人皮面具之后,表现的有一些过于拘谨。 实际上骊骅也确实很拘谨,甘琼英看着他都像看画中仙人一样,他自己却对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 这张脸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用过,钟离正真能够顶着这张脸做金川尊贵无比的皇子,而对骊骅来说这张脸却是他所有不幸的根源。 如今能够鼓起勇气以自己真正的样貌面对甘琼英,他无比期盼甘琼英能够喜欢,就像甘琼英能够接受他的腿有残缺一样。 而到目前为止,甘琼英表现的都……让骊骅无比心安。 骊骅听了甘琼英的话,也确实彻底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甘琼英一直在看他,骊骅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给甘琼英和他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水。 两个人心怀鬼胎地坐在那里,各自喝着水杯里面的水。 没一会儿满月就把一桌子清粥小菜摆了上来,顺便还附带着两碗参汤。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子旁边吃饭,看上去十分正经,实际上两个人的脚已经在桌子下面快缠在一起了。 是甘琼英先伸的脚,如果放在从前的话骊骅就算不会躲开,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但是现在骊骅也在桌子下面悄悄地和甘琼英打闹,用鞋子勾动甘琼英的小腿,面上还装着一本正经坐得笔直,手上端着的碗都没有抖一抖。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人皮面具遮盖了,他的脸把他此时此刻的羞涩和愉悦全部都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甘琼英看着他脸越来越红,双腿夹住了骊骅的一条腿,还是有伤病的那一条,使劲挤了挤说:“驸马爷,你的脸现在像煮熟的虾子,我可以吃吗?” 骊骅正好把碗里面的饭也吃完了,他放下了之后慌张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也不看甘琼英的眼睛,快速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我去洗漱……” 然后人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甘琼英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句话是非常正确的。 骊骅回屋换了衣服之后就没有绑腿,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甘琼英看着他慌张逃走的背影,觉得他一蹦一跳的可爱极了,像只慌不择路的小兔子。 “慢一点啦……难道你怕我和你一块洗啊?” 满月就在甘琼英的旁边伺候着,现在脸上的表情也是难以形容。 这让她怎么接受呢? 好好的一个驸马爷突然间大变活人,而且自己的主子看上去似乎还乐在其中…… 所谓情爱果然都是假的,满月坚定地点了点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爱一句都不能信啊……哪有换个夫君还接受这么良好的? 甘琼英其实有一点想和骊骅一起洗澡。 可能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分开了太久,思念把甘琼英给憋得有点变态了。 两个人才刚刚表明心意就分开,他们相隔着一个宫殿,彼此已经靠思想和对方缠绵入骨了。 不过甘琼英最终还是没有真的追过去,骊骅跟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太爱害羞了,甘琼英也觉得还是循序渐进一点较好……好歹等骊骅洗完澡了,两个人在研究剩下的事情。 甘琼英想到“剩下的事情”,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外面依旧是狂风大作,今夜这场雨显然是非下不可了。 她侧头看了一眼满月,看到了满月脸上的那种又纠结又崩溃的情绪。 伸手拍了一下满月:“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吧,你那是什么表情,驸马这样不好吗?” 满月的表情更难看更纠结,一张小脸都快扭曲到一起了。 甘琼英这才笑着说:“先下去吧,等我抽时间再跟你解释这其中的原委。” 满月又能怎么样呢?满月现在还急着去哄陈瓦呢。 刚才在外头跟陈瓦说了驸马本来就长这样,结果陈瓦现在都在怀疑驸马和金川质子,是唱戏里面说的,一人分饰两角。 满月还得花费一些嘴皮子,才能让陈瓦相信驸马是驸马,金川质子是金川质子。 第182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婢女们手脚麻利,很快就将东西全都收拾下去,又在茶壶里重新换上了夜里要饮用的水。 甘琼英也去了隔间,在婢女的服侍之下,仔仔细细地洗漱好。 穿衣服的时候她掐了掐自己的腰身,又摸了摸脸蛋,实在是觉得自己有一点干瘪。 这样肯定是不好看的,这段日子折腾得太狠了,因此瘦得厉害。 不过甘琼英那一点担忧的情绪还没等浮上来,就想起骊骅亲吻她时候激烈的反应。 甘琼英顿时又自信了。 没关系,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现在在骊骅的眼里就是甘西施。 等到两个人全都洗漱好了,头发也差不多擦干,屋子里面的灯灭了一大半,床幔也放了下来,两个人全都躺在了床上。 婢女们退出去将门关上,骊骅这才侧过身来,伸手摸了摸甘琼英洗过澡之后透粉的脸蛋。 声音温润而柔软,和他的掌心一样温暖。 “已经三更天了,折腾了一整天你已经累了吧?睡觉吧……”骊骅说着,翻转自己的手掌,用手背贴着甘琼英的脸,轻轻地摩挲,透着无限的宠爱和疼惜。 “你实在是太瘦了,日后每一天都要多加一餐饭。” 甘琼英现在自然是无论骊骅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因为骊骅洗漱好之后,俊脸透着粉,皮肤又因为常年捂着比其他地方更加白皙,他此刻的模样如梦似幻,如同晨曦将至的远山静湖,水面和山巅蒙上了淡淡的水汽,晨曦慢慢地侵染开来,令人心驰神往。 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不过我还不困。” 甘琼英朝着骊骅蹭了蹭,有点想直接钻进他的被窝里面,满月这一次真的是太没有眼力了! 竟然让婢女给他们铺了两床被子,虽然平时也都如此,可这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小别胜新婚啊。 但是骊骅把被子压得实在是太严了,甘琼英把一只脚伸出来,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入口,只好暂时按捺住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着:别这样,你根本就不好色呀,你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贴贴。 然后甘琼英就卷着被子,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蹭到了骊骅的身边,睁着一双千娇百媚,因为充满了情愫显得格外勾魂摄魄的眼睛,看着骊骅说:“许久没见了,你难道能睡得着吗?” “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骊骅当然睡不着了,他现在浑身都在发热,内腹里面简直像是烧起了大火。 但是他看着甘琼英消瘦疲惫的样子,虽然被她眼睛里面晃动的秋波震慑得心神摇曳,难以自控,却依旧心疼她实在是太累了,才会说让她休息。 毕竟甘琼英现在已经出宫了,他们之间来日方长。 不过甘琼英提出了要说一会儿话,骊骅自然也不会不答应。 他没有避开凑得这样近的甘琼英,甚至也卷着被子微微低头,额头碰在甘琼英的额头上面,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带着些许的水汽给了甘琼英一个充满了温情,却没有任何侵占性的吻。 “那我们就说一会话,我正好有事情想要问你。” 甘琼英又朝前蹭了蹭,伸手悄悄地去拽骊骅压在身下面的被子,嘴上转移他的注意力:“嗯嗯嗯,你问吧你问吧。” 然后骊骅就问甘琼英:“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虽然骊骅的问题没头没尾,但是甘琼英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甘琼英索性就说:“嗯……我有一次去驸马府找你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真正的样子,那天你躲在被子里哭,就没有掀开呢。”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骊骅抓住了甘琼英伸进他被子里面的手,和甘琼英十指相扣。 甘琼英点了点头,实际上她是从穿越过来就知道这回事。 而她自己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骊骅问她:“那你为何会突然间转性?会突然间将我接回公主府中?”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对我动了情念……但如今看来并不是那样,因为我当初用的甚至不是自己的脸。” 这个时候甘琼英已经意识到情况有一点复杂,她勾着骊骅的手心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嘴上含糊地说道:“我就是突然间发现……发现你特别特别的好,特别温柔。” 她总不能说,是她突然间意识到骊骅很值得利用一下,而且她还贪图骊骅的钱财吧? 就算是再怎么应该坦白,这种话说出来也会伤感情的。 而骊骅却并没有被转移注意力,又问道:“可是按照你说的,你是后来去驸马府中找我才发现我的真面目,那在那之前你已经去接我了……你是因为发现了我是金川的探子吗?” 甘琼英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之后,自己也给自己找不到突然回头的合理解释。 如果说是一时动情,那现在面对的这张脸,难道要说自己喜欢骊骅戴面具的样子? 甘琼英发现回答无论怎样都是两头堵,所以就只好顺着骊骅的话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骊骅紧张地看着甘琼英说,“我从来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过钟离正真,我从来都没有站在过金川的那一边。” “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与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骊骅急切地解释道,“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我并不想参与到那些事情之中,我也是被逼无奈。” 甘琼英点头,被子下面抓紧了骊骅的手说:“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因为一己之私搅乱两国,因为战乱会让百姓颠沛流离,而你一直做的事情都是在帮助百姓度过灾厄。” 骊骅没想到解释竟然能轻松成这个样子,他感激无比地看着甘琼英,倾身亲吻甘琼英的额头。 叹息一样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公主只管相信我,无论公主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无论公主站在怎样的立场,为夫永远都会站在公主的这一边。” 第183章 “我有好好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是骊骅最重也是最深的承诺,骊骅说完之后,就像是将心中的巨石终于放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而甘琼英闭了闭眼睛,感觉到额头上面的柔软和温热,心脏也像是淌过了潺潺暖流:“我相信你。” 她确实是相信骊骅的,甘琼英相信的不是骊骅的立场,而是骊骅的为人。 一个善良而温柔的人,又怎么能够做出挑起战乱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也可以相信我。” 甘琼英看着骊骅说,“我有一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你对我远比你想象的重要。” “我的未来里面,我策划的一生当中,都有你的存在。” “你能够理解我吗?”甘琼英注视着骊骅的双眼,看入他清澈得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 骊骅躺在那看着甘琼英,听到她说已经将自己策划到了今后的人生当中,实在是没忍住鼻尖一酸,而后就有温热的水泽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没入了鬓发。 “嗯……”他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嗯了一声,生怕自己晚了一秒,就要错过甘琼英这与他相约一生的承诺。 这就够了。 甘琼英这句话对骊骅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同时向前,颤抖的双唇碰在一起,便又是一场天地同颤、惊心动魄的灵魂相缠。 这一个吻格外的漫长,格外的温热,也格外的缠绵悱恻。 等到唇分的时候,他们的呼吸全都变得很急促,甘琼英的眼中溢满了水雾,和骊骅的一样,都映着彼此的影子,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其他。 骊骅又轻啄了下甘琼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充满了浓烈情愫的双眼望着甘琼英,问她:“那你喜欢我如今这个样子,还是喜欢我戴着面具的样子?” 骊骅其实想说,如果甘琼英喜欢他戴着面具的样子,他真的不介意一辈子都戴着面具。 甘琼英却给了他最好的回答:“我都喜欢,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欢。” 情话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如同仙音,让人只是听着便要立地飞升得道成神。 骊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倾身上前,伸出了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甘琼英,紧到甘琼英骨头都已经发疼。 她整个人也都跟着激动了起来,被骊骅热烈的情潮感染,连血液的流速都在不断加快。 一直要达到一个临界点而忽然爆炸的时候,骊骅却突然间放开了她。 摸了摸她的脸之后重新躺了回去,片刻后又隐忍地在甘琼英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说道:“实在是太晚了,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呃!” 骊骅突然间发出了惊呼,因为甘琼英的手又伸到了他的被子里,带着些许恼恨地抓住了他。 “你到底行不行啊?我想着一直跟着你的节奏走,结果你这是什么节奏?” “都到了这一步了,你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说要睡觉?” 甘琼英红着脸,红着嘴唇瞪着骊骅说:“怎么回事啊?”小老弟。 骊骅也是惊到半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但是被子还裹在他的身上严严实实的。 若是有人此刻推门进来,甚至看不出两个人之间如今是什么样“生死攸关”的状态。 甘琼英并不想表现得像一个色中恶鬼,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好色。 但就算是柳下惠也是有妻女吧,人家只是不乱搞,并不是不搞。 骊骅这都这种地步了,竟然还要让她睡觉,甘琼英简直哭笑不得,抓着骊骅不客气地用力,“你就说你到底行不行吧,我让你学的那些你都好好学了吗?” “你是不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等我从皇宫出来我们就……就做真正的夫妻。” “这样了你……”那啥啥都已经脱了,顺着被子早就蹬出去了,现在就在地上堆着呢。 结果骊骅就给她这么晾着? 甘琼英真想把被子一掀,嗷呜一声扑过去。 但最终还是没有,因为她现在确实是有点瘦得厉害,锁骨下面都快呈现搓衣板的那种形状了,还是半遮半掩比较迷人。 两个人这么大眼瞪小眼片刻,骊骅被抓得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甘琼英,眼中终于有属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和风暴逐渐凝聚。 “我只是……疼你。”骊骅确实是心疼甘琼英太瘦了。 “我有好好学。” “但是你……我……” “你你我我的什么呀!” 甘琼英掐得他脊背狠狠一绷,差一点就从被子里面跳出来,看着甘琼英的眼神也完全变了,变得凶狠又深暗。 但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问了一句:“今夜已经太晚了,你确定吗?” 这眨眼之间,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难以入耳,裹挟着澎湃到如同山崩的情潮,铺天盖地涌向甘琼英。 初秋天明还是很早,快要亮天了。 甘琼英轻哼了一声说:“就算我们白日宣淫,难道你不敢吗?我们可是合法的!” 实际上她心肝颤了颤,脊背汗毛竖立有种被饿急的狼盯住的战栗。 而且骊骅的眼神也有点……有点让甘琼英心慌,不到害怕的地步,就是让她有点想跑。 骊骅意识到自己把甘琼英吓到了,闭了闭眼睛,抓着甘琼英的手腕一拧,甘琼英立即脱力,再狠狠一扯,甘琼英便“啊”地一声,直接被骊骅扯到了他的被子上面。 两个人面对面跌在一起,视线深深相对,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地四溅,像炸上九天的焰火,又如外面酝酿良久,终于轰然落下的惊雷。 他一把扯开两个人之间的被子,低头看了一眼甘琼英的状态,眼睛里面简直要流淌出血来。 床头的纱幔随着外面的骤雨疾风滚落,隔着窗子看不到外面的暴雨,只能看到雨点爬过窗户的湿漉痕迹,蜿蜒过后汇聚扭曲成蛇。 正如纱幔之中紧密相拥的爱侣。 第184章 梦萦魂绕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窗外的天仿佛漏了一般,暴雨骤急而下,轰隆雷鸣由远及近,滚滚炸裂在屋舍的瓦檐。 电光令天地亮如白昼,耳畔风吹雨啸雷滚如吟。 电闪自半空直劈而下,撕裂密布的阴云,直直地穿透雨幕。 床帐纱幔之中伸出一只细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床沿,指尖因用力已经青白,悬空的小指微微战栗。 忽而——一声巨响,雷鸣再度由远及近,裹着电闪狠狠撕裂天穹,犹如炸裂在耳边,令人目眩头昏,神魂震荡! 一只如玉如竹的修长手掌,顺着扣在床边的手腕攀爬覆盖,最终包裹住了那双紧扣床沿的手指、拆解、挤压、最终没入十指相扣。 最终缓缓拉回了纱幔之中。 急雨骤收。 人影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几番跃动,纱幔被一双手挑开,甘琼英披着一身骊骅的外袍下地,随便踩了两只鞋子,扶着床沿站了片刻,而后走向了桌子的方向。 甘琼英站在桌子的边上,伸手胡乱抓过水壶,拉过杯子倒了一杯,便一仰头牛饮而下。 实在是太渴了,身上出汗湿滑得像一条鱼,她的头发都快湿透了,碎发全都贴在脸和脖子上,整张脸上还弥漫着未退的潮红。 她面飞红霞,现在简直像是刚刚泡完了暖泉,从水中爬出来的妖精,眼角眉梢透着难以言说的风情。 她刚刚在桌边喝了一杯,床幔再度被掀开,端正穿了一身素白中衣,同甘琼英一样长发湿漉漉的骊骅,跌跌撞撞地从床边上过来。 到桌子的边上就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臂,紧张地盯着她,眼中没了刚才的凶狠和霸道,全都是紧张和小心。 “你……”骊骅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疼不疼啊?” 甘琼英正喝水呢,闻言险些一口喷出来。 她侧头看着骊骅,骊骅此刻简直如同一幅细雨蒙蒙的山峦叠翠图,透着一股如梦似幻的朦胧之美。 眼中未散尽的水意,是那山中缭绕的空翠,只是这么对视着,便被这细密的潮湿,侵染了整颗心脏。 他的长发随意贴在脸上,贴在微微敞开的胸口,就好似那画师精心勾勒出来的一缕风情。 而他眼中堆叠的那些小心翼翼,更是如同苍翠之上摇摇欲坠的露水,只恨不得让人张开口,仰头接下,品尝其中琼浆玉液一般的甘美。 只不过这一幅美好的画卷,被甘琼英一开口就破坏掉了。 甘琼英又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去之后,嘴角来不及吞咽的那些便顺着脖颈流下来。 她随手抹了一下,回头看向了骊骅,伸出了一根手指说:“一共一刻钟不到,有半刻钟的时间都……唔!” 甘琼英的嘴被骊骅用袖口堵住了,骊骅脸上简直像是一阵春风卷过,千万桃花霎时间盛开,实在是好一番人面桃花相映红。 甘琼英的虎狼之词,让骊骅根本连听下去都觉得羞耻。 但确确实实他温柔到有一点过头,似乎真的做了非常多的准备,像甘琼英叮嘱他的那样,有认真地去学过。 他温柔得简直有一些让甘琼英厌烦,但不得不说体验感极其的美妙,甘琼英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只是骊骅的时间不长。 这也很正常,毕竟男子初次不可能像那些身经百战之人金枪不倒。 总体来说,甘琼英只要回想起刚刚骊骅的表现,甚至于现在看到骊骅的手指,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难言的酥麻在蔓延。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这样如玉如雕的一双手,缓慢游走带来的那种滋味实在是不能为外人道。 不过美好是美好,她兴奋得都缺水了,这不一结束就立刻下来喝水。 而骊骅又巴巴地一瘸一拐追过来,问她疼不疼。 甘琼英的眼中满是笑意,她从不知道,和一个人相爱竟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也从不知道与一个人亲近,能这样令人蚀骨销魂,梦萦魂绕。 在这样疾风暴雨的天气里,和相爱的人缠缠绵绵滚在一处,用彼此颤栗的温度温暖彼此的灵魂。 这世上恐怕再没什么,能够比这种事情更加愉悦。 甘琼英甚至有一点后悔,她为什么当初把骊骅接回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就顺着他误会的意思跟他搞一搞呢。 两个人之间白白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就按照骊骅的这种性情,保守又克制,连掠夺都像是献祭,连入侵都像是赠予,当初真的搞了的话……他们肯定早就好上了。 可惜了那日日夜夜的大好时光,两个人同床共枕却两条被子,真是辜负了无限的春光。 甘琼英满眼全都是笑意,她被捂住嘴说不出来话,但就这一双眼睛,表达出来的意思也足以让骊骅面红耳赤上好几回。 两个人终究是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骊骅恪守自衿,即便是在巅峰之时,也保有两分克制,不敢彻底放肆,生怕让甘琼英感觉到痛苦和害怕。 第185章 急着表达自己的忠诚。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没有任何作为女子的羞涩与矜持。 她大胆又逢迎,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所有感觉,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她把这灵肉相合,只当成是爱侣之间愉悦彼此的手段。 没有任何托付和交付的意味,反倒是让骊骅深切地感觉到,他是怎样的被甘琼英渴求着,被她需要着,又是怎样的被甘琼英撩拨着。 他们好像真的是那水中的游鱼,在水中肆意地徜徉嬉戏,相伴相依,魂灵相触。 难以形容的美好,让骊骅根本不需要去回想,只要看到甘琼英,便会重温那一种从头到脚的颤栗。 他全程都汗如出浆液,无论如何压抑,哪怕连舌尖都咬破了,也压抑不住他身上的颤抖。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另一个人如此这般合二为一。 骊骅知道自己有毛病,他竭力地想要隐藏,但平时尚且能够远离甘琼英来隐藏,可此刻两个人如此你中有我,又要如何能够隐藏他的病症? 他知道甘琼英一定是感觉到了,骊骅生怕甘琼英嫌弃他。 怕甘琼英觉得他……学得不好,做得也不好,这才急慌慌地从床幔之中追了出来。 但他又不敢直接开口问……问甘琼英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才会第一时间就下来,连亲也没有亲他一下。 骊骅刚刚想亲甘琼英,但是被甘琼英推开了……他现在捂着甘琼英的嘴。 向前走了两步,眼睛直直地看着甘琼英。 却甚至不敢贸然索吻,只是紧张无比地看着她,又问:“你是不是很疼啊?” 他在学习的时候,有看到过书中说,女子都会疼的。 再怎么小心翼翼,那一处也终究是未曾有人到过的幽谷,走过之后又如何能不留下痕迹。 甘琼英把骊骅的手拍掉:“你捂着我的嘴,我怎么说?” 骊骅有一些无措地站在桌子边上,看着甘琼英又倒了一杯水,然后把水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喝一点吧,你出了好多汗。” 骊骅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渴到简直要着火了。 他飞快接过水杯,一股脑都喝下去。 还等着甘琼英的回答,甘琼英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一些难言的笑意,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道不尽的风情勾人。 “今日外面下雨,你刚才一直跪着,腿疼不疼?” 甘琼英像是故意在折磨骊骅一样,偏偏不肯正面回答骊骅的问题。 而骊骅被问到自己的腿,想到刚才两个人的姿态,顿时又是面色红到没眼看。 甘琼英这才伸手,摸了摸骊骅滚烫的脸,把他脸边的头发用手指勾着,缠在自己的指尖上。 勾了两圈,指尖又顺着骊骅的侧脸,最后在他的喉咙上揉了一下。 骊骅本能地吞咽,喉咙之中挤出了一声急促的喘息。 甘琼英这才凑近骊骅回答道:“不疼,你学得特别特别好。” “就是太过紧张,你为什么一直在发抖?现在还在抖……” “有这么紧张吗?” 甘琼英捧着骊骅的脸,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 骊骅闭了闭眼睛,捉住了甘琼英的双手,认命一般说道:“我紧张……但发抖并不是因为紧张。” 骊骅的喉结非常缓慢地滚动了一下,再度开口,就这样闭着眼睛,将甘琼英的手指拉到自己的唇边。 而后埋在甘琼英的掌心里,将他自己从未对任何人宣之于口的秘密,摊开在甘琼英的面前。 “我,我发抖是因为,我喜欢……喜欢和你亲密相拥。” “我喜欢和你……只有和你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从未有人如此拥抱过我。”骊骅闭着眼睛说,“从未有人像你一样,与我这般亲密……” “我喜欢这样,因为太过喜欢,所以才会发抖。” 甘琼英听着也忍不住耳热,骊骅从不会说这样的蜜语甜言,果然有了实质的关系就是不一样? 但骊骅还是在继续说,他说:“和寻常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有病。” “我有一种病。” 骊骅睁开眼睛看着甘琼英说:“我有一种和人靠近之后,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更多的毛病。” “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骊骅急切又混乱地解释,“我从小没有被什么人抱过。” “养大我的嬷嬷很少抱我,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藏起来,藏在一个柜子里面,后来我长大了,柜子就放不下……” “我跟着人到处走商队,我在脸上弄了一道伤疤,并没有什么人跟我亲近。” “偶尔有我不反感的人,他们搭着我的肩膀,我就会忍不住发抖。” “你一定不明白。” 骊骅看着甘琼英,眼里有泪花闪烁,“我这是一种病,我一直渴望,渴望有人能够拥抱我,一直抱着我。” “就像你今天晚上那样,狠狠地,深深地拥抱我。” “你抱着我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产生那样的反应,我的汗毛会竖立,我才会一直一直发抖。” 骊骅笑了一下,他明明生得那么俊美,他明明笑得那么好看,但是他的笑容之中却有一些凄然的味道。 “我这种病……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你不要害怕。” “我现在只喜欢你抱着我,我不会跟别人这样的,我不是一个随便……随便就会让人抱的人。” 骊骅说得非常的混乱,他从来都是舌灿莲花,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其实也不乏坑蒙拐骗,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但如今他在甘琼英的面前,袒露自己除了残疾的腿之外,又一个在他看来有些致命的缺点。 他生怕甘琼英会嫌弃他,急着表达自己的忠诚。 而甘琼英听着他这颠三倒四的说法,很快就在心中想通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皮肤饥渴症吗? 第186章 白雨跳珠,汇成一曲欢愉的乐章。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小的时候没有得到过足够关爱的小孩,就容易得这样的病。 尤其是骊骅说他一直被关在柜子里,没有人拥抱,没有充分得到成年人的关爱,他会得这样的毛病实在是太正常了。 甘琼英听到这里心疼得不行,上前一步拥抱住了骊骅。 就像骊骅说的那样,狠狠地且深深地拥抱他。 骊骅果然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将头放在甘琼英的肩膀上,身体又开始轻微颤栗。 但他将甘琼英也紧紧地抱住,恨不得将甘琼英融入他的血液和身体之中,永远不再分开。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甘琼英等骊骅战栗的不那么严重,才推开骊骅。 又倒了半杯水喝了,侧头看向骊骅,问他:“你腿疼不疼?外面一直在下雨呢,一下雨,你的伤就会复发。我让满月他们给你拿药包过来敷一敷?” 骊骅立刻摇头:“不疼。” 他顿了顿又红着耳根说:“今天没觉得疼。” 他今天确实是没觉得疼。 他不懂这其中的原理但是甘琼英懂,开荤了,肾上腺素飙升嘛。 甘琼英想到了这里,又想到刚才骊骅的表现,床幔放下,骊骅把被子全都拉到两个人的身上盖住了。 确实是被翻红浪,十分浪。 但总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缺了点什么。 甘琼英想了想,眼睛从骊骅的俊脸又慢慢地下滑。 落在了他扎得紧紧的衣带子上面,总算是明白了到底哪里差一点意思。 吃是吃到嘴里了,但是囫囵吞枣,没看到! 甘琼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是壶里的最后一杯了。 她现在人已经不渴了,或者说她还是渴,但渴的并不是喉咙。 甘琼英端起了水杯,把脸上的表情板得严肃一些,开始诱骗骊骅这只“小绵羊”。 “刚才我们那样挺好的,但是我觉得有一个地方……嗯,有一点不太好。” 骊骅的表情果然立刻就绷了起来,他就生怕有哪里让甘琼英觉得不舒服。 因此骊骅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上当了。 他紧张地问甘琼英:“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是让你难受了吗?” “我再好好看看书,我还可以……我可以换换换一些,一些……”姿势。 骊骅说到这儿就磕巴了,他根本就不擅长把这种床笫之事挂在嘴上讨论。 他骨子里面的恪守,不允许他如此的孟浪。 但他非常想让甘琼英觉得开心,觉得愉悦。 他觉得……他刚才的灵魂都要飞起来,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么愉快过。 所以他愿意忍着羞耻和甘琼英讨论这个问题,并且随着甘琼英的意愿改正。 但是骊骅还是有一点单纯,他不知道有些人嘴上说着不好色,长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其实扒开里面却是黄得流油。 因此在甘琼英说出:“现在天还没亮,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要不一会儿……嗯?” 骊骅明白了甘琼英的意思,立刻慌乱地点头,眼神祈求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甘琼英不达目的怎么能够善罢甘休? 她看着骊骅说:“但是我觉得吧,能不能不要再把被子拉到头顶上了?” “我根本就看不清你,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遮的吧,这屋子里面就你跟我两个人。” 甘琼英问骊骅:“你不想看清楚我吗?” 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甘琼英的脸也已经红透了。 但她还是又说:“我想看一看你,我还没见过呢……” “而且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狂野一点,不要压抑你自己嘛,我喜欢狂野一点的。” 甘琼英的眼睛向下,又迅速转到一旁去,咬着嘴唇战术性喝水。 骊骅像被人提现的木偶一样,有一些机械地侧了一下身,想躲避甘琼英犹如实质的视线,但很快又站定。 他慢慢抬起了眼,那双眼睛里面的血丝密布,和他此刻的脸一样,红到已经要滴血一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公主后院那么多面首……” 甘琼英立刻就说:“我可没有过啊!我跟他们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不需要天地来鉴,甘琼英的生涩骊骅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看着甘琼英,虽然自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手抖得非常厉害,几次都抓偏了,但还是慢慢,抓住了自己中衣的带子。 他的妻子想看他,那有什么不可以? 而甘琼英此时又在战术喝水,把最后一点水全都灌进去,回头正想再说什么,就看到骊骅脚边堆着的一堆衣服。 她那没咽进去的水,全都从下巴哗啦啦地流下来,浸透了她的衣襟。 甘琼英的眼睛瞪得像两个滚圆的灯泡。 我靠。 骊骅真的是太好骗了。 他真的是……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 就算他现在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又凶又狠,又深又暗,也根本掩盖不了他的温柔和纵容。 甘琼英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骊骅。 而骊骅则是直接接住了甘琼英,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两个人再一次紧密相拥,双唇相接,骊骅抱着甘琼英,如甘琼英所愿,给她她喜欢的那种狂野的感觉,跌跌撞撞地到了床边。 怎奈他脚跛,单臂要调转方向的时候身子一歪,直接和甘琼英一起跌入了重叠的纱帐。 “刺啦”一声,床幔被直接压得撕裂开来,飘飘洒洒,如云如雾地覆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外面阴云依旧密布,黑云压城,暴雨忽而又至,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电闪与雷鸣,久久未曾停歇。 斜风卷着急雨,疯了一样将窗扇打得哗啦作响。 整片天地沐浴在晨曦之前的暴雨之中,树木摇晃,水洼累聚,最后连成一条汪洋的小河。 在昏暗的天光之中,电闪猛至劈裂雨幕,而后照亮小河之中飞溅的雨滴。 白雨跳珠,汇成一曲欢愉的乐章。 大雨酣畅淋漓,一直疯癫一般下到了天明。 第187章 甘琼英真的觉得自己不好色。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第二天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金乌西沉的傍晚了。 她睁开眼睛稍微动了动,被子里面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就立刻圈紧了她的腰身,让她重新向身后那滚烫的胸膛上面贴过去。 甘琼英顿时感觉到一阵从内而外的熨帖、温暖,这种两个人的体温相互侵染的感觉,这种没有任何的阻隔和障碍,同另一个人紧紧相拥的感觉。 如果不是切身的体会,真的很难有人能够明白。 甘琼英舒服地叹了口气,头下枕着的是骊骅的手臂,甘琼英在被子里拱呀拱,很快就转了个身,正面对着骊骅。 骊骅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视线相对,非常自然地露出了微笑。 骊骅搂过甘琼英的头,压在他的脖子里面,朝着甘琼英倾身,几乎把甘琼英半个身子都压在身下。 小腿相互磨蹭,脚趾在被子当中勾来勾去。 刚刚从睡梦中苏醒,看到怀中抱着的人是自己的心爱之人,这简直比梦境还要令人觉得不真实。 骊骅原本就有喜欢和人相贴的毛病,此时此刻他和甘琼英贴在一起,骊骅舒服到只想叹息。 “已经下午了,我们应该起来了。”甘琼英一开口,自己的脸就有点发红。 因为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就好像她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和几个好姐妹一起,嚎了一晚上ktv一样的沙哑。 那个时候姐妹们会在第二天早上调侃对方的声音像是和谁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而昨天晚上的甘琼英确确实实和人大战了……嗯,得有六百个回合吧。 毕竟骊骅真的狂野起来还是非常让人招架不住的。 甘琼英后来第二次结束就想喊停了,不过又被抓着脚腕拉过去了。 她看过那么多的影视剧,亲身经历才知道,脚腕被抓住拉扯的感觉那么酸爽。 还有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开始疏于运动,人还是需要运动的呀。 生命在于运动。 要不然腿被扛在肩膀上的时候,实在肌肉撕裂般的疼啊。 人家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甘琼英昨天晚上率先败下阵来,说尽了好话,又是哀求又是叫好夫君,实在扛不住两股战战,还挤出了两滴猫尿,总算是让骊骅心疼地停下了,实在是颜面尽失。 甘琼英决定从今天开始就练习体能,她就不信了,等她练得像施瓦辛格一样强壮,骊骅到时候还不败下阵来! 甘琼英想到自己变成肌肉猛女,到时候骑着骊骅把他搞得哭唧唧的样子,忍不住就趴在骊骅的肩窝笑起来。 当然是胡思乱想的,就她这个小体格子想长点肉都有点困难,还练成施瓦辛格? “笑什么?”骊骅开口,声音也有一些暗哑。 毕竟昨天晚上又不是甘琼英一个人练嗓子,甘琼英说了一声喜欢听骊骅哼,骊骅就再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愉悦。 怎么形容呢? 反正甘琼英听得整个人神魂颠倒,最后要不是实在扛不住了,绝对会被骊骅这个“小妖精”,榨干骨髓。 “没笑什么,我好饿了,”甘琼英说,“难道你不饿吗?” “你出了那么多的力,今天膝盖疼不疼呀?” 经过昨天晚上两个人彻彻底底地对彼此的一切都熟悉了,骊骅现在又是因为刚刚苏醒,这种慵懒的劲头还没有过去,羞涩还没有从身体里醒过来,迷迷蒙蒙中,倒是真的回答了甘琼英:“左腿有一点酸疼……一会儿热敷一下就好了吧。” 甘琼英仰起头看向了骊骅,骊骅闭着眼睛,凌乱的头发搭在脸上,黄昏的暖阳顺着油纸透过来,将屋子里熏蒸成一片暖色。 骊骅俊美得像一幅油画一样,甘琼英亲了亲他的下巴说:“没事,今天晚上我在上面就好了!” “我……唔。” 骊骅非常精准地把甘琼英的嘴捂住了。 然后他微微睁开了一些眼睛,带着无限的笑意和柔情,低头亲了亲甘琼英的额头。 通过一晚上的深入了解,他已经知道甘琼英是只纸老虎了。 嘴上说得那么厉害,一开口就能让骊骅面红耳赤,无所适从,但动了真格的,只知道满床乱爬。 因此骊骅的眼神还有一点揶揄,把甘琼英也弄得脸红了起来。 一大早上两个人像两个熟透的苹果,对着红了一会儿,甘琼英一把推开了骊骅,感觉有点没面子先下床了。 然后她气势汹汹地穿着骊骅的宽袍,打算下地叫满月进来伺候她穿衣服。 结果脚一踩在地上,直接扎猛子一样,一个猛子“噗通”倒在地上,肩膀磕得生疼。 骊骅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跳到甘琼英的身边把她扶起来,满脸担忧:“你怎么样,没事吧?” 甘琼英揉着肩膀哎哟哎哟地喊疼,主要是没面子…… 原来小说里说的第二天腿软是真的。 但是甘琼英并不怎么服气,因为她觉得自己昨天晚上腿软的原因,是因为她提议花样的姿势,大劈叉的时候把自己的大腿筋抻着了。 但是甘琼英一看骊骅……就顾不上去揉自己的肩膀了。 因为骊骅着急从床上下来扶她,可真是一片布都没挂,一头长发散在身上,蹲在那里像个误入人间的精灵。 甘琼英真的觉得自己不好色。 她就是有点……嗯,心跳失衡。 因为如果有一个人长得完全符合你的审美,你爱他他爱你,你们两个灵魂相合,而且恰好又是夫妻爱侣。 对方又这样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很难不走神。 也许是甘琼英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炙热,骊骅终于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立刻起身拉过了被子把自己卷起来。 他的衣服在甘琼英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呢,甘琼英实际上也是该不该遮的都没怎么遮住。 两个人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你侬我侬,新婚燕尔……眼看着就要再烧起来。 骊骅都已经把甘琼英拉着一起卷进被子里面了,甘琼英连忙按住了骊骅的肩膀:“等会等会等会等会!” “我现在已经知道你很狂野了,非常喜欢,点名表扬!” “但是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总得让我先吃一口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呀……我都两顿没吃了,我光吃你吃不饱的。” 骊骅本来就不是什么重欲之人,他就是看甘琼英的那个眼神实在太欠了,打算逗一逗她。 谁料甘琼英一张开嘴又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骊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光吃你吃不饱”是什么意思。 第188章 这可不行!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坐在那魂都飞了一会儿,这才伸手砸了一下甘琼英的脑袋。 “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怎么能……你好歹是个公主,一国帝姬,到底听过多少上不得台面的淫词浪语?”才能够这样张口就来。 甘琼英嘿嘿一笑,心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来自未来,凝聚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那个什么精华。 一大箩筐的土味情话还没搬上来呢,要不然活活能把你砸死。 两个人一起卷着被子甜甜蜜蜜的,又笑闹了好一会儿,这才全把衣服穿上,此刻终于像个人一样,叫婢女进来伺候。 而这个时候外面无论是甘琼英的人还是驸马的人,已经都在昨夜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剧烈的心理冲击。 现在基本上已经接受了现实,看到骊骅的时候虽然会出神,但是也不会露出过于惊惧的神色。 两个人都各自去隔间洗漱,全部都是春风拂面,粉面桃红,只是满月有一点忧愁。 伺候甘琼英的时候欲言又止了好久,才终于拉着甘琼英到一个角落里,贴在她的耳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公主,驸马善妒,公主若是想与他长久的话,千万可不要跟他说早就知道他的真正样貌,公主之前追在金川质子身后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 “若是驸马当真计较起来,以为你将他当成了替代品,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满月可真是为甘琼英操碎了心,从知道真相那一刻开始就在推演后续可能发生的状况,她这年纪轻轻就能做上公主府的第一姑姑,靠的绝对不是她在端容公主身边待的时间最久。 只是满月推来推去,总觉得这一关可能是最不好过的,所以这才着急地提醒甘琼英。 甘琼英听了之后挠了挠头:“那怎么办呀,我已经跟他说我早就知道了……” 满月:“……昨天晚上你们还有工夫说那个?” 再怎么大的雷声和雨声,也根本掩盖不住两个人此起彼伏的欢愉声。 外面那些值夜的婢女们,让满月打发了不知道多少轮,个个都面红耳赤的。 满月自己都有一点听不下去,现在要不是为主子着想的话她都不太想靠近甘琼英。 但是甘琼英竟然说早就说了,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甘琼英说:“昨天没下马车的时候就已经说了……” “驸马昨天晚上就没有问公主,早就知道的话,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金川质子?” 甘琼英现在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是有一点严重,昨天晚上两个人激情四射的,很多事情没有细究过。 她慢慢摇头回想着昨天晚上含混过去的那些话题,骊骅确实没有问起她之前追求钟离正真的事情,只是问甘琼英到底是喜欢他本来的模样,还是喜欢他戴着人皮面具的模样。 满月一脸的完蛋了全完了。 甘琼英却觉得没什么大事,昨天都没问,总不至于今天又找后账吧? 而且两个人都已经那样了……骊骅总不至于在那点小事上纠结。 因此甘琼英拍了拍满月的肩膀说:“放心放心,驸马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满月心说您真是不知道啊,驸马不小气? 自从他掌家了之后,这公主府先前得罪过他的,对他动过手的所有婢女侍从,基本上要被他打发干净了。 而且就连满月手底下有两个比较宠信的丫头,之前公主对着驸马不好的时候做过帮凶,都没上过手,现在已经被驸马寻了错处,打发着去刷恭桶了。 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满月从来都不会来烦扰甘琼英,但是她现在心里就是有一点慌张。 当初虐待驸马的时候,满月可是冲在头里的一个,这段时间并没有被收拾,也没有被克扣月钱什么的,想必驸马还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面,才没有为难她。 而且驸马和公主一直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满月是知道的。 之前两个人是表面夫妻。 现在变成了真正的夫妻,也就是驸马彻底上位了。 满月现在就是慌张……她觉得公主在一些事情上根本没有驸马的那种手段。 驸马简直比满月看到的那些宫斗的娘娘们手段还要层出不穷,现在整个公主府当中,哪一个不是服服帖帖的……上千人啊,前院活动的就有上千人。 没有一个人说出他的不是。 这是怎样可怕的能力?公主根本就不了解。 满月张了几次口还想在劝说什么,但最终看到甘琼英那么开心,不想扫她的兴。 罢了罢了,公主这一生又有几件事情是这么愉悦的呢? 皇宫当中虽然满月没去,但也知道公主是如何九死一生出来的,知道驸马在外头使了多大的力。 只要这两位主子能够安好,他们这些奴婢奴才……能活着就行吧。 因此满月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甘琼英想好应对的理由,如果哪一天驸马真的问起来,起码要有狡辩的理由。 甘琼英却根本就没当回事,洗漱好之后就跟骊骅坐在一起吃饭。 早午晚饭合在一起,饭菜还是挺丰盛的。 骊骅的腿上被甜角绑上了热敷的药包,一条腿搭在凳子上面。 甘琼英坐在骊骅的另一侧,吃到什么好吃的就非常自然地给骊骅夹一些。 这一次公用的筷子放在那里没人用,两个人恨不得用嘴喂彼此了。 谈恋爱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周边十里之内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尤其这两个人是合法夫妻,甘琼英又绝不是什么低调内敛的人物,骊骅被她带的也有点放开了……格外自然地回应她。 因此这一顿饭吃下来,两个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周围的婢女又被满月悄悄地打发下去两轮。 一个个没出息的东西。 看着主子之间甜蜜还能脸红成那样。 满月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热的脸,看向脸像熟透桃子一样,却故作一本正经的甜角,第一次觉得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而想到两个人吃完饭,满月还是非常周到地给两个人都送上了红豆汤。 这个红豆汤的寓意众所周知,意味着红红火火多子多福。 而甘琼英开始喝汤的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昨晚实在是太开心太兴奋了,这不是没谈过恋爱没见识吗。 这不是没有过喜欢的男人,一下稀罕得不行吗。 她现在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没有做任何的措施,两个人有可能怀上孩子! 我草! 这可不行!她现在正在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怀了孩子可怎么办呀! 第189章 但是钟离正真让骊骅彻底失望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意识到这件事情后,不自觉捂紧了自己的肚子,慌张到不行。 她就算再怎么喜欢骊骅,再怎么沉迷于这两天的男色,她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 甘琼英一边喝着多子多福的红豆汤,一边心像掉了底一样没有着落。 后面骊骅看她是什么样的眼神,还有骊骅又说了什么,甘琼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现代社会紧急避孕药有七十二小时,但是在这个世界上避子汤有那么长时间的吗? 甘琼英一顿饭吃得挺开心,但最后这一碗汤喝得毫无滋味。 骊骅的腿热敷好了之后,他也喝完了那碗汤,意识到了甘琼英的状态不对。 非常体贴地问她:“是不是累了?若不然你先去休息一下,甜角会一些按揉的手法,让她帮你松松筋骨,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出府一趟。” 骊骅以为甘琼英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太凶了,闹得她有些精力不济。用有一些责怪的眼神看着甘琼英,虽然嘴里没说,但是心里想着就不应该听她的,不该换那么多花样。 而甘琼英听到骊骅这么问,回神了之后也就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说:“确实有一点……我先去贵妃榻上面躺一会儿,困是不困,甜角还是去伺候你吧,你这两天肯定堆积了一些商会的事情需要处理,让甜角给你磨墨。” 甘琼英现在巴不得骊骅赶紧出府,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分外甜蜜,但是她必须得尽快找府医,确保自己不会怀孕。 甘琼英对骊骅笑着,说的话都温柔体贴,骊骅现在正是情在浓时,甘琼英无论说什么他都觉得犹如仙音,听了甘琼英的说法,自然又是在心中泛起一番甜蜜。 “那我尽快弄完……就来回来陪你。”骊骅其实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甘琼英,一步也不想离开。 但是骊骅确实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出府去办,这件事实在是拖不得。 因此骊骅摸着甘琼英的脑袋,又觉得不够抱了抱她,可还觉得不够,最后……最后拉着甘琼英进入了内室,捧着甘琼英的脸亲吻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与甘琼英道别,让甜角给他准备出府的马车。 骊骅这一次出府,其实根本不是去处理什么商会堆积的事情。 生意做到骊骅这一步,已经有太多太多的琐事无需他亲自去操心。 骊骅是会长,主要负责把控一些东西的物价,还有各个商会的发展方向等等这些大方向的事情,就算他人不在的话,三五个月之内,他手底下的那些提拔上来的分会长,也会把事情全都做好。 骊骅之所以这么急着从公主府出来,是因为金川那边来人了,来的是金川皇族派来找钟离正真的,他们顺便也将骊骅一直在等待的彩红和却青带来了。 但是钟离正真还被骊骅关着呢,骊骅在接甘琼英出宫的前一天,本来打算将身份还给钟离正真。 但是还没等将他放开,骊骅只是出现,钟离正真就激动到不行,在地上像一条疯狗一样翻滚,还试图对骊骅动手,说骊骅是一个叛徒,不配做金川皇室的皇子。 骊骅从出生开始就先钟离正真一步,他这个人平时为人谦卑温和,但是身上也是有逆鳞的。 说他不配做金川皇室的皇子,便是骊骅身上的一个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因为他明明先钟离正真一步出生,却因为天生是双生子之中稍微孱弱一些的那一个,就被活活摔断了腿,险些丢了性命,这些年一直生长在柜子里面,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连自己真正的面目都不敢示人。 而他父亲发现他活在世间,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他。 杀了他是为了怕他以后影响钟离正真的皇位,而骊骅若不是因为经商了得富甲天下,金川的皇室早已经不知道追杀了他多少轮,也绝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跟着钟离正真来南召,名义上要他辅助钟离正真,但实际上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弄死他,还要他和端容那样暴虐恣肆的人成婚。 他们何曾考虑过他焉有命活? 骊骅本就恼恨这些,但是因为甘琼英的关系,骊骅已经能够做到不再同他们计较,只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而就算骊骅一直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钟离正真对骊骅表现出来的善意和维护,哪怕只是在利用的基础之上,也曾经是让骊骅几度动容的东西。 他不是没有奢望过兄弟之情。 就像他曾经奢望过自己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于自己的亲人。 骊骅也曾经想着他和钟离正真,有一天能做真正的兄弟。 但是在骊骅有了真正的家人之后,他才发现钟离正真对他那半分的兄弟之情,不仅来自利用,还有一部分来自于高高在上的怜悯。 而这一次骊骅祈求钟离正真帮忙,祈求钟离正真哪怕因为那一点怜悯能够帮助他,拖住摄政王司马瑞,为甘琼英在皇宫之中所遭遇的危机减轻一些压力。 但是钟离正真让骊骅彻底失望了。 而即便是这样,骊骅还是因为钟离正真在发现自己叛变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金川的皇族,告诉他们共同的那个道貌岸然的父皇,而对钟离正真不忍下手。 骊骅只是将钟离正真暂时关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每天安排好多人在周围伺候,连钟离正真的那个心腹宋词,骊骅也只是亲手送了他一杯蒙汗药,把他捆起来了。 但就在甘琼英要出宫的那个时候,骊骅要把钟离正真放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钟离正真根本就无法理解他。 而且钟离正真在记仇,他怀疑骊骅想要取代他的身份,他从他那张从前会维护骊骅的口中,说出了非常多伤人的话。 这其中最伤人的,便是骊骅根本不配做他的哥哥。 骊骅对他那一点稀薄的兄弟之情,也尽数在这句话中烟消云散。 第190章 没有小白兔能够通过经商富甲天下。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今天这么急匆匆地要出去见钟离正真,是因为钟离正真的那个侍卫宋词,不知道怎么逃脱掉了,大概是通知了金川那边的人吧。 反正金川派来人要见钟离正真,这样一来钟离正真称病就行不通了。 骊骅必须想办法让钟离正真听话。 如果他真的不听话,骊骅也就只能重新制作一张人皮面具。 马车之上想到这些,骊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袍子。 他并不想杀人的,但如果真的被逼到绝路,骊骅也从不畏惧杀人。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凶徒没有遇见过,什么样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时刻没有经历过? 他能和江湖上的那些游侠来往接触,对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则去,骊骅本身……又能是个多么单纯的人呢? 只不过这些在平时的时候完全没有暴露的机会,骊骅也不会主动去害谁。 但今天钟离正真如果真的不听话,骊骅绝对不会对他手软心慈。 他现在已经和他最爱的女人在一起了,甘琼英已经相信了他,甘琼英……和他做了真正的夫妻,从昨天开始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爱他。 骊骅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一切。 莫说是钟离正真,就算是他那一对狠毒的父母,若真的挡了他的路,骊骅也绝不会退缩。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有钱能使鬼推磨,又何况是翻墙呢? 骊骅很快到了钟离正真的住所,钟离正真身边伺候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被骊骅全替换掉了。 有一部分人脸上都戴着人皮面具,乍一看上去,都是伺候在钟离正真身边的老人。 而那些老人……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骊骅下了马车之后,对着三九点了点头,三九就守在马车旁边,并没有跟着骊骅一起进门。 门里全部都是他们的人,三九绝对放心自己的主子不会有危险。 骊骅身上披着从头盖到脚的斗篷,脸上戴着面具,缓缓地走向关着钟离正真的那一间屋子。 周围的人看到骊骅之后全都躬身,态度十分恭敬,行走之间脚步悄无声息,这代表他们全都是身上会功夫的。 如果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觉得骊骅是一个商人。因为骊骅周身的气势,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和在甘琼英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他在甘琼英面前表现出的是单纯温润,与世无争,他甚至给甘琼英的感觉是一个爱哭鬼。 而此时此刻,哪怕他只露出一角白皙的下巴,众人也能够通过他微微绷起的嘴角,还有他弧度锋锐的下颚,看出他不是什么小白兔,而是一个绝对的掌控者。 没有小白兔能够通过经商富甲天下。 骊骅推开房门走进屋子,钟离正真早就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他身上的功法全都使不出来。 他正披头散发,脚也赤着,他和伺候他的人纠缠着,却根本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你们全都叛变了吗!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他到底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竟然一夜之间全都向着他!” “哈!难道你们全都认他做了主子?” 钟离正真双眼赤红,完全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一切。 “宋词呢?把宋词给我叫过来!”钟离正真推着他面前的一个跟在他身边,足足有十几年的老车夫的手臂说,“算我求你,把宋词给我叫过来!” 这个老车夫就是被钟离正真点名叫进来的,但是叫进来也没有用,因为这个车夫根本就不是钟离正真的那个车夫了。 但钟离正真根本就不知道,他还以为这些人只是见利忘义地叛变了,但他觉得宋词一定不会的! 宋词对他有绝对的忠诚,宋词的命都是他救的! 但是这群人不光不听他的指挥,还拦着他不让他出门,无论他在屋子里面怎么喊,嗓子都喊哑了,这声音也根本传不到外院。 而骊骅推开门走进来之后,钟离正真看到了骊骅,脸色飞快地扭曲了一下,而后又要朝着骊骅扑过来。 被那些人给架住了。 不过骊骅将斗篷和面具都摘下来之后,露出那一张如同远山秋水般宁静的面孔,对着那几个侍从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吧。” 骊骅的声音是那么好听,好似清泉叮咚作响,完全不像钟离怔怔一样歇斯底里。 他们两个哪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此时此刻在一间屋子里面,也绝不会有人将他们混淆。 钟离正真面上全都是戾气,而骊骅进屋之后就坐在了桌边,反倒像是回家了一样。 那些人听到骊骅的吩咐全都松开钟离正真,钟离正真立刻就朝着骊骅冲了过来。 这些人要上前帮忙,被骊骅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制止在原地。 钟离正真一把扯住了骊骅的衣领,披头散发以近距离瞪着他说,“你不是说好会放我走吗!端容公主不是已经从皇宫当中出来了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想怎么样?嗯?” “你想彻底取代我对不对,你想做皇帝?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我真是小瞧了你,父皇说的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不是趋利而来!” “我不应该不信父皇的话,我不应该将你当成哥哥,你不配当我哥哥!” “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坑害我,你简直……” 骊骅扬起头,俊美的眉目依旧温平,眼中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深暗,连钟离正真看到也狠狠抖了抖。 骊骅像叙述一件非常平静的事情,撕破了钟离正真自以为的兄弟亲情。 “你从来没有将我当成哥哥,你只是觉得我可怜。” “我跟你说过,我只是借用你的人,等我空出了时间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妨坐下来,我们推心置腹地聊一聊,或许你会对我有所改观,也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骊骅的态度非常温和,他的语调又是那么温柔。 他到了这一步,其实也在试图将钟离正真收拢到自己的这一边。 只是钟离正真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人话。 他揪着骊骅的领子,狠狠地拽着:“你把我的武功都给废了,你还想让我跟你好好地聊?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第191章 是我命大,只被摔残了左腿而已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骊骅看着青筋暴突,简直毫无理智的钟离正真,伸出手拍了拍钟离正真的手背说,“你是金川皇子,是金川皇帝属意的未来王储,就只有这等气度吗?” 钟离正真听到骊骅这样说,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我不明白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信任你,敬重你,我甚至想好了如何替你逃脱父皇……罢了,”钟离正真只感觉寒心,他闭了闭眼,“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维护,是我们全都低估了你,父皇的谋士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能将生意做遍大江南北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拿捏。” “当时我们全都不相信,看来是我们……是我们太过相信血肉亲情。” “你真是好手段,我身边的人竟然全都被你收买了,我现在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我被你软禁在此,你想做什么还需要告诉我吗?” “无论你想说什么,但请你先告诉我,你把宋词弄到哪里去了!” “你该不会把他杀了吧……”钟离正真其实早有这种猜测,只是他始终不敢相信。 骊骅那一双看似平静却如同寒潭的双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钟离正真发疯,被他拉乱了衣襟也毫不介意。 钟离正真以为这是骊骅对他的无声的回答,他有些崩溃地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你为何如此狠绝!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父皇和母后好容易找到了你,我们一家人本来能够……” “从来都没有一家人。”骊骅突然开口打断。 骊骅的衣领被放开之后,他伸出那一双如玉的修长手指,慢慢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将自己脖子上有些不能见人的痕迹一层一层掩盖住。 甘琼英的牙口十分不错,喜欢骊骅痛哼的声音,因此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牙印,骊骅今天出门还特意穿了一个高领的外袍,可也只是堪堪能够遮挡住而已。 骊骅在整理衣服的时候,钟离正真也看到了骊骅脖子上的那些痕迹,他笑得十分讽刺,指着骊骅的衣襟说:“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她甚至都不知道爱惜你!” 骊骅并不打算和钟离正真解释任何他跟甘琼英之间的事情,莫说甘琼英留下这些痕迹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 就算甘琼英真的有什么鞭挞他人、折辱伴侣的毛病,骊骅也觉得根本没关系。 慢条斯理地压平衣领之后,骊骅这才看向钟离正真,根本不再打算和他废话,直接说:“你我生下来就是双生子,而皇室之中不能允许双生子存在。” “父皇必须在你我之中选择一个人作为继承人,因为他前面的几个儿子全都愚昧蠢笨。” “他寄予在你我身上的希望很重,但这天下的共主只能有一个,而且不能有另一个人和未来的皇帝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父皇和母后选择的那一个,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钟离正真皱着眉头,说道:“你什么意思?竟然还想如此迷惑我!父王和母后怎么会放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当日你明明是被皇宫中的嬷嬷偷出去的!” 骊骅静静地看着钟离正真,并不反驳他说的话,而是继续说:“当时我先你一步出生,但因为我在胎中柔弱,看上去比你要消瘦不少,所以父皇亲自将我举起来,摔在了皇宫的砖石上。” “你胡说!”钟离正真怒吼着。 而骊骅的声音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和重锤一般,敲打在钟离正真的心上。 “怎么不会呢,他们只需要一个皇子,只需要一个皇帝,双生子古往今来都被皇族视为不详,被视为天下灾祸的源头。” “这一切必须要由一个人去终结,要由一个人去承担,灾祸的源头也需要被扼杀掉。” “因此生下来就偏弱的那个我,就只好被活活摔死。” “是我命大,只被摔残了左腿而已。” “我是被宫中的嬷嬷偷出去不假,那是因为那嬷嬷把我抱出去,打算按照皇帝的吩咐处理的时候,发现血肉模糊的我竟然还活着。” 钟离正真崩溃地后退着,眼睛中拉满血丝,不断地摇头。 他的信念、他敬重的父亲、他心中那么慈爱而温柔的母亲……仿佛都在他眼中寸寸崩塌,他一点也不想相信骊骅的话。 但是骊骅诉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实在太过平静,而他眼中的悲哀和晦涩,也实在太过真实。 钟离正真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堂堂皇子为什么会被一个嬷嬷偷走? 堂堂皇子……被偷走了之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找到过。 而怀疑一旦种下了种子,就会立即生根发芽,在任何的地方,哪怕没有水没有土壤,也能在顷刻之间长为参天大树。 “所以你恨我……”钟离正真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他这个哥哥,从一开始就在恨他们。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恨我们,却又要答应我们,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我们?” 骊骅却在钟离正真歇斯底里的质问当中摇了摇头。 “我从未想过要报复你们,是你的父皇逼迫我要辅助你,是你的母后用养育我长大嬷嬷的性命,用我身边所有人的性命威胁我,要我为你铺路。” “不可能的……母后明明那么温柔,母后几次提起你时眼神都充满哀伤,母后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我并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我之前一直都是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你的母后对我除了陌生,还能有什么?” “可能还有恐惧,一个杀不死的……背负着不祥的,残缺的怪物。” “你知道你的父皇见到我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骊骅说:“他问我为什么没有死。” 钟离正真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骊骅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的哀伤而难过。 是那么的孤独而绝望。 连钟离正真都没有办法想象,抛弃自己,亲手要害死自己的父母,时隔多年同自己见面,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为什么没有死”,心中该有多绝望,多难过。 然而钟离正真天生受尽宠爱,向来唯我独尊,他的怜悯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也都是有时限的。 他很快就从这种状态之中脱离,找回了自己的立场说:“可就算你恨父皇母后,我们毕竟血浓于水。” “而且我们之间是金川和南召两个国家,金川被南召压迫多年,百姓苦不堪言,你也在金川经商多年,金川一样也养育了你,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要置金川于不顾吗?” 第192章 他仿佛……仿佛从没有认识过骊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而钟离正真义愤填膺地说完了这些,自己也知道这些话是站不住脚的。 但他现在不能退缩,他已经处于劣势,如果他再表现出动摇,还不知道要被骊骅拿捏成什么样子。 而且很多事情并不能听骊骅的一面之词,钟离正真一定会找到机会,好好地问一问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心中都是天下百姓,那你从小到大,又为天下百姓做过什么呢?” 骊骅看向钟离正真问:“伏虎年间,洪涝加上瘟疫,风历年间的雪灾,太和年间,战乱频出,大旱整整五年。” “你在皇宫之中锦衣玉食,被灌输的全都是家国大义,全都是与另一个国家敌对的思想。” “你的父皇教你如何蚕食,如何享受百姓的爱戴,如何去搅乱另一个国家的内政,那么他有没有教过你,米粮一斤多少银钱?” “有没有教过你怎样储存才不会腐坏,不会受潮?” “有没有教过你民以食为天,又有没有给过你一分一毫,让你去帮助过,哪怕是那金川皇城中的百姓。” “而金川可不止只有皇城,受灾的时候那些灾民根本就不被允许进入皇城,你见过万人坑吗?” “你知道一家三口想要填饱肚子,要从地里刨出多少粮食来才能够活一年?” “你有没有在百姓遭受这些灾难的时候,真正关心过金川的百姓,又有没有为他们做过些什么?” 钟离正真被骊骅问得哑口无言。 而骊骅眼神凌厉地看着他说:“我有。” “我曾经走南闯北,我了解这世上所有商铺售卖之中物品的价钱,我曾经无数次散尽手中的钱财去帮助灾民渡过难关。” “你满口的家国仁义,我并不懂得。” “我只知道战乱年间,血流漂杵伏尸千里,那些尸体来不及掩埋,腐烂之后会生出各种各样的病症,百姓们在感染之后无药可医。” “我更知道一个国家如果乱起来,那么周边的国家也会受到波及,米粮布盐,所有一切百姓生活所需的东西,价钱都会成倍飙升。” “而那些原本辛辛苦苦在地里刨了一年的粮食,以为能够吃一整年的人,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物价飙升,竟活活饿死。” “这个世间,你了解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你的父皇告诉你的,也只是投机取巧的招数。” “他甚至并没有希望你真的能够搅乱南召,他只是想要在下手为你洗清金川御阶之下的乱臣贼子的时候,你并不在场。” “他是把你送过来了,可他只想要历练历练你,在你回去接手金川的时候,能够以仁义帝王之名,受尽百姓的推崇。” “这些你都知道吗?”骊骅看着钟离正真说,“在金川你有几个交好的氏族公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通过信了吧。” “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当中还有几个人活在人间?” 钟离正真表情完全空了,他除了摇头,除了眼睛越来越红之外,像是突然间被人撕掉了遮天的幕布,这才发现连从小到大照耀在他身上的阳光,都是假的。 “你的父皇真的非常爱你,你的母后也是一样,但他们并不是我的父皇和母后。” “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半晌之后骊骅终于开口,“我只想好好活着,我只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人。” “我那一天过来求你,只是希望你暂时借给我一些人,帮助我拖住摄政王,但就连那样你也不愿意。” “你叫我哥哥,但在你的眼里又从来看得起过我吗?” “你恼恨我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端容,你又有几时为我的处境考虑过?你的父皇提议让我和端容成婚,刺探南召形势的时候,你有提过反对的意见吗?” 钟离正真面色惨白。 骊骅继续说:“你并没有。” “你没有把我当哥哥,也没有关心过我的死活,你只关心你胡搞一通之后,将来能不能登上帝位,做一个受万人崇敬的皇帝。” “你不用跟我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说白了你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背叛金川,背叛养育你的国家!” 钟离正真到如今,唯一能够咬住的理由也就只剩下金川,只剩下骊骅是金川人这一点了。 而骊骅只是静静地看着钟离正真,他再也不用说任何的话,就能够让钟离正真羞愧到无地自容。 “宋词没死,他跑掉了,不知道用什么方式通知了金川,现在金川那边来人指名要见你,并不相信你卧病在床。” “我的人已经要拦不住了,”骊骅好声好气地和钟离正真说,“我如果将你放出去的话,我们能否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看在你我是兄弟一场的份上。” 钟离正真听到宋词跑了,金川那边已经来了人,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救了。 “你将我放了,我可以当之前你利用我的人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既然喜欢端容,我也可以在以后保她一命。” “父皇那一边我会继续替你隐瞒,究竟是什么真相我会查清楚,我们……” 骊骅突然间抬手,阻止了钟离正真继续说下去。 他就知道钟离正真绝对不肯跟他桥归桥路归路,因为骊骅的手中有能让钟离正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而想要登上皇位,想要做那天下共主,又怎么能够离得了这泼天的金银。 骊骅的手指在自己的腿上稍微敲了敲,钟离正真就感到莫名的紧张,他后背冷汗直冒,生怕骊骅一个冲动,就要将他彻底抹杀在这里。 因为骊骅沉默时冷着脸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可能还没有搞清楚如今的状况。” 骊骅念在钟离正真到底维护过他的份上,才说了刚才那一堆劝说的废话。 如今终于彻底撕破脸皮,看向钟离正真说:“我今天来此不是跟你商量,我是来告诉你,好好装扮一番,今夜就出面,将那些金川皇室的人打发走。” “如若不然呢?”钟离正真虽然已经怕了,但他是皇子,是天生金堆玉砌出来的人,他绝不肯在落下风的时候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骊骅也没有再惯着他,直接说:“如若不然,你便会慢慢毒发身亡。” “什么……毒?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了毒!” 钟离正真在这一段时间入口的东西都非常谨慎,从来也没有感觉到哪里不适,除了自己身上的武艺使不出来,但那是被骊骅关起来那一天吃下那一颗药丸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的。 最近并没有任何异常的状态,而且钟离正真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骊骅不会害死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才让钟离正真落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骊骅说:“你每天都要吃饭喝水。” “可是我都有测试……”钟离正真顿了顿,表情堪称扭曲。 “对,你猜想的没错,是复合毒药,花花草草,每日穿着的衣衫,加上你吃进去的食物。” “无色无味,悄无声息。” 骊骅说着这样可怕的话,但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宁静,像一潭无人搅动的湖水,只有清风吹过时才会泛起浅浅的波纹。 这波纹化为骊骅嘴角的笑意,他看着钟离正真说:“好弟弟,不要再忤逆我的意思。” “好好地将金川皇族的人打发走,你身上的毒并不会害了你。” 钟离正真表情扭曲过后全是决绝,上前一步还要再说什么。 骊骅突然间站了起来。 钟离正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竟然害怕到后退,他的心中更是像狠狠被人掐了一把。 而且他发现骊骅竟然比他高了那么一点…… 骊骅因为腿上有残疾,钟离正真从来都觉得自己的哥哥是比自己矮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骊骅竟然比他高。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骊骅站直身体看向钟离正真时,就已经把最后一丝和平的假象彻底撕碎。 “我在南边有一些铺子,专门就是研究各种毒虫毒物,原本是用来对抗那边独有的一种瘴气,因为有一片林子里面全都是上等的药材,但只有过了那瘴气树林才能够采到。” “后来研究出的成品越来越成熟,我也就会时不时用一下。” “这些东西能悄无声息地下毒,也能悄无声息地解毒,我在金川的皇室当中,在后宫里面,都买通了一些人。” 钟离正真听到这里表情剧变,他甚至希望骊骅不要再说,让骊骅不要再开口。 因为只要骊骅一开口,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但骊骅已经不打算再挽回什么。 所以他堪称温柔,甚至带着一些哄劝地说:“听话一点乖弟弟,你如果不听我的话,你的父皇和母后,就等不到你搅乱南召的局势了。” 钟离正真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没能挤出来。 他仿佛……仿佛从没有认识过骊骅。 第193章 好好珍惜我给你的这一切。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最终钟离正真还是答应了,因为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骊骅让人进来,给钟离正真快速地化了一个病弱的妆容,好能够符合前段时间钟离正真卧病不起的说法。 脂粉让钟离正真的面色白了一些,看上去确实像是久病不愈,整个人的气质都透着沉郁。 主要是他心里憋闷而且崩溃,又无人能够诉说,他见了金川来的那些人,那其中有他父皇派过来的亲信,确认了钟离正真没事,是真的病倒了之后,才总算是放心了。 “三皇子千万要小心骊骅。”这个金川皇帝比较信任的亲信年纪也不小了,在朝中没有任何的官职,一直都在替金川皇帝办一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名唤刘宽,他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长了一双鼠眼,但气势却如同山峦一般沉静,显然肚子里是有几两货的。 “你父皇说,骊骅已经把金川的那些人撤离到差不多了,恐怕就要叛变,这一次我们带过来的这两个婢女,在骊骅身边也挺久了,骊骅向来重情,只要把这两个人捏在手里,他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的动作。” 刘宽看着钟离正真,满脸都是对少主人掏心掏肺的忠诚:“皇子或可利用这两个婢女,让骊骅交出手中一些商会的脉络,这样只要金川那边接手,骊骅是不是叛变对我们来说就都不重要了。” 刘宽一双鼠眼微微眯着,里面透出了阴狠的精光,虽然并没有直接说明,但意思也很明显,他是要让钟离正真过河拆桥,把骊骅手中的那些经商的脉络全都摸清之后,就将骊骅原地格杀。 钟离正真听到刘宽这样的说法,震惊到从桌子边上站起来,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一下里屋的方向,但是想到骊骅对他说的“不要试图暴露我的位置,否则你不会想知道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因此钟离正真的脖子扭到一半之后,又生生地扭了回来,而他并不是想要暴露骊骅的位置,只是震惊于骊骅竟然将刘宽想说的事情猜测得分毫不差。 骊骅在放他出来之前,就对钟离正真说:“你也可以通过这一次去好好感受下,你的父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派过来的人在确认你平安无恙之后,就会让你设法夺走我手中经管的一些商会,然后将我杀掉。” 钟离正真当时激烈地反驳,他虽然听骊骅说了那么多,已经相信骊骅当年是因为双生子之一而被抛弃。 但是钟离正真仍旧不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那么狠毒,要杀掉自己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孩子。 只是在这一刻听到刘宽这样说后,钟离正真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窖之中。 他瞪着刘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几乎撕裂地喊道:“你在放什么屁!他是我哥哥!” 刘宽似乎没有料到钟离正真竟然是这个反应,被吼得愣了一下之后,连忙站起身来对着钟离正真行了个礼。 然后就那么跪在地上说:“三皇子有所不知,骊骅虽为皇室所出,却到底是从小流落在宫外,绝不可能跟皇室一条心。” “他长得跟三皇子如此相像,若三皇子来日登基为帝……三皇子又如何避免那些乱臣贼子,因为殿下的您这个兄弟生出不臣之心?” “双生子自古以来都是灾厄的源头,那骊骅生来便是灾……” “你放屁!”钟离正真上前了两步,一脚踹在了刘宽的肩膀上,把刘宽直接踹到向后倒地,额头哐当一声磕在了地面上。 钟离正真气喘吁吁,整个人已经气愤到连手指都在发抖。 刘宽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诋毁…… 钟离正真并不想在心中再承认骊骅是他的哥哥,可是骊骅那如同魔音一样的声音,又一次在钟离正真的耳畔响起。 骊骅刚才让钟离正真从内室出来之前,堪称温柔地给钟离正真整理衣领的时候说:“你我之间,如果有一个人是灾厄的源头,那绝对不会是我。” 骊骅看着钟离正真,每一句话都是杀人诛心:“你我之间明明是我先降生,只是因为我比较孱弱,父皇便认定了我是灾厄的源头。” “可是我甚至连在母胎之中,都不会抢夺你的生机,而是让你长得白白胖胖,若真的有人是这世上灾厄的源头,是不祥之物,又怎么会是我呢?” 骊骅看着钟离正真轻轻颤抖的样子,残忍地说道:“不详的应该是你。” “自古以来所有的天煞孤星,生来都是克亲的,我在娘胎里面就被你克得天生孱弱,而父皇却选择了你,一定是你与生俱来的妖邪之气迷惑了他。” 钟离正真抖着嘴唇,想要出言辩解,想要激烈地反驳。 但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完全被骊骅绕进去了。 骊骅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都应该是我的,你天生头脑没有我聪明,如果你是被摔死的那一个,是被嬷嬷捡到养起来的那一个,你一定走不到我今天的这一步。” 骊骅说:“你会死在幼年的高热里,会死在成年之时的笼子之中,你会死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你会死在被山匪抓入山中,会死在被推下悬崖的树丛中。” “你会死在那一场烧不完的大火里面。” “好好珍惜我给你的这一切,听我的话。” 第194章 全是假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这一张嘴本就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如若不然,他又如何能跨过重重艰险,像他自己说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而原本仍旧坚持着不肯相信骊骅的钟离正真,在听到了自己父亲竟然真的要杀自己哥哥的时候,所有的坚持,所有自以为的倔强,全都已经烟消云散。 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还有无休无止的对骊骅的愧疚。 他才是弟弟。 他是双生子之中后生的那一个。 他在娘胎之中抢夺了哥哥的营养,害哥哥被至亲活活摔成了残疾,流落在凡间这么多年。 被至亲找到之后,又被威胁利用,一直到今天才终于反抗…… 钟离正真垂着头,刘宽从地上爬过来,跪在了钟离正真的脚边上,他是一个忠仆,主子是当今金川的皇帝。 而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少主,是他未来的主人,所以刘宽哪怕被钟离正真这样对待,也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经过这一段时间金川皇族那边派出去的人追查,骊骅确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他为什么会答应做金川的棋子,到目前皇室那边的人还没能找到答案,皇子的兄弟姐妹全都在皇宫之中,切莫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 钟离正真连踹这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根本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就在屋子里面站着听到一切的骊骅,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易地而处……如果今天遭遇这一切的是他,钟离正真一定会将所有人全都杀掉。 所有人! 钟离正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间惨笑了一声,看着刘宽说,“我全都知道了,你退一下吧。” “对了,宋词有没有联络你们?” “宋词不是一直跟在殿下的身边吗?”刘宽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钟离正真惨白的面色问,“难道宋词叛变?” 钟离正真无力地摇了摇头。 挥了挥手对刘宽说:“下去休息吧,两个婢女给我留下就行了,你尽快离开殷都,以免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刘宽自然不会忤逆自己的小主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一直退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而骊骅这个时候慢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钟离正真站在原地垂着头,连脊背都弯曲了下去。 骊骅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钟离正真吓得原地抖了一下,这才看向骊骅。 他的眼中满是悲哀和难过,骊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现在你终于明白了?我只是逼不得已。” “我只是想活着,这又有什么错呢?” “我只是爱上一个你们觉得我不应该爱上的女人。我想保护我自己的女人又有什么错?” “对不对?” 钟离正真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沙哑地开口说:“哥哥……父皇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母后。” “我几岁的时候,母后都一直在做噩梦,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不懂事,”钟离正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些事情。 但是这一刻他终于把小时候母亲的那些异常串联起来了。 “母亲有很长时间不受父皇的宠爱,是因为她每一夜都会惊醒无数次,惊醒之后就一直哭泣。” “有一次我问母亲,为什么会一直做噩梦。” 钟离正真看向骊骅,一双红红的眼中滚下了热泪。 “母后说她在梦里弄丢了一个小孩……母后说,说她做了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骊骅听到了这里,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袖口之中的手指却微微攥紧了。 钟离正真在骗他。 钟离正真看来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开始对着他示弱了。 也确实,皇子再怎么不知人间疾苦,被教授的也是帝王之道。 帝王之道有抵死不低头的骄傲,自然也有卧薪尝胆的忍耐毅力,自然也有迷惑人心的技巧。 骊骅面上做出非常动容的模样,隐忍地偏开了头,声音低缓地说:“我不相信……” 钟离正真抓住了骊骅的手腕说:“相信我,哥哥,母后这么多年的睡眠一直都非常差,白日也经常恍神,太医都说……说母后差一点就失心疯了。” 骊骅听了之后看向钟离正真,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钟离正真抬手勾过了骊骅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骊骅。 “母后的心中有你,母后的心中一直都有你,哥哥。” 骊骅在钟离正真的背后,将眼中刚才涌上来的那点水雾,生生收回去了。 全是假的。 他将下巴放在钟离正真的肩膀上,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笑意。 嘲讽至极。 骊骅早就买通了皇宫当中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亲情,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拥有家人。 所以在他懂事之后,在嬷嬷把一切都告诉他之后,骊骅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不相信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会那么狠心,他甚至在想,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被奸人逼迫,一定是爱他的,是舍不得他的。 所以骊骅早早就买通了金川皇宫之中的宫人,第一个了解的就是自己的母后。 这么多年,骊骅早就根据那些宫人们传回来的各种各样的细细碎碎的事情,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 也还原出了他的母亲对他的态度。 最开始那几年皇后确实会做噩梦,可一直在做噩梦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想念他,也不是因为舍不得他。 是惊惧和害怕,因为金川的那高高在上的皇后,笃信佛教,相信因果轮回。 害怕自己亲生的孩子死后,跑来和自己索命。 第195章 药性最猛的避子汤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么多年了,他那位亲爱的母后想了那么多办法,请了那么多的僧人到皇宫之中。 全部都是想要镇压他,想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那个看上去柔弱又温柔的女人,却希望骊骅这个灾厄的源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也不要投入人间来害人。 骊骅……甚至有一次伪装成僧人,就藏在那些诵经的小沙弥当中,想要看一看自己的生身母亲。 他听到了他的生身母亲呢喃着,凑近了一些听清楚后,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现在钟离正真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骊骅不对那个女人动手。 骊骅自然会答应的,只要钟离正真够听话。 兄弟两个亲热拥抱后,骊骅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答应钟离正真可以在外面正常活动。 因为无论骊骅和钟离正真有多么相像,骊骅都不可能瞒得过诸如刘宽这一类人的眼睛。 钟离正真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一口一个哥哥叫得非常顺口。 当天晚上喝水之后,他就没了意识。 而骊骅从钟离正真的屋子出来之后,已经是夜半三更过后。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尽快回去,实在是太晚了,公主一定等着急了。 不过骊骅还是在走之前,吩咐院子里面的人说:“悄无声息一点,不要见血,我的好弟弟鼻子天生就敏锐,院子里面见了血他一定能够闻出来的。” 骊骅刚才抱了钟离正真,没有时间洗手,就掏出了一个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擦过去,还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扔在地上。 把手全都擦红,这才把帕子扔了。 对站在他身边听命的手下说:“勒死吧。” 因为骊骅知道,这个刘宽来到南召之前,在皇宫当中得到金川皇帝的命令,就是将骊骅勒死。 骊骅觉得刘宽一定非常想知道被勒死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些顶着钟离正真身边之人的面皮,却实际上是骊骅的人的属下们,听到了之后毫无迟疑地朝着刘宽所在的院子而去。 骊骅却是疾步朝着门口走,很快就上了马车。 在马车当中坐定之后,三九也上来了。 马车行驶掉头,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急奔,而三九人高马大,一坐下之后因为马车行得太急,直接朝着骊骅的方向叩了个头…… 骊骅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三九本来就心神不宁,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没起身,五体投地地看着骊骅说:“公主府内有人传过消息,公主召见了府医。” 骊骅听了之后眉头皱起:“公主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骊骅私底下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癖好,一是他喜欢和人肌肤相触,目前看来,对象必须是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就会十分反感。 而除此之外,骊骅又新添了一个毛病,那就是无时无刻都要知道端容公主的动向。 就连吃了几颗蜜饯这种事情也要上报给他。 现在整个公主府当中,除了甘琼英能看到的那几个明面上的人,剩下的几乎全都是骊骅的人。 骊骅甚至知道公主府地下的那些侍卫,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因此甘琼英找了府医,骊骅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是三九听骊骅问公主的安危,表情却变得非常奇怪。 “到底怎么回事?”骊骅看他吞吞吐吐实在费劲,将面色放了下来,“你若是连话都说不清楚,日后便不要在我身边了!” 三九立刻跪坐起来,满脸委屈地说:“我只是怕主子你伤心!” “说!”骊骅没了耐心,恨不得插着翅膀立刻飞回公主府。 三九说:“公主是找府医要避子汤,要堕胎药,她是不想怀上主子的孩子!” 骊骅的表情凝滞了片刻。 三九又说:“传话的人过来说,公主让府医给她配了药性最猛的避子汤。” “主子对公主那么好,主子为了公主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不惜和整个金川对抗,可公主竟然不愿意怀上主子的孩子!” 三九在为骊骅打抱不平,因为三九跟在骊骅身边太多年了。 他太知道骊骅都期待什么,太知道骊骅重视什么。 骊骅收养了非常非常多的孤儿,有一些是流民,还有一些是乞丐,每一年都要付出大量的钱财来供养这些人,让他们念书上学,让他们从事各行各业都有一口饭吃。 三九知道骊骅有多么喜欢小孩,在没有和公主成婚之前,骊骅根本居无定所。 但是他每到一个城镇甚至是乡村之中,只要碰到了那可怜的孩子,甚至是可怜的弃犬,都是一定会带走的。 不嫌弃脏,也不嫌弃带着病,每次都是放在自己的身边照顾到健康为止。 这样一个人,他该有多么期待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三九看着骊骅,表情都抽到一起了,实在是心疼自己的主子。 一片真心错付了人。 骊骅没怎么样,三九委屈到都快哭了。 而骊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坐在那里愣了片刻,而后拍了拍马车的车壁,沉声吩咐道:“加快些速度!” “已经来不及了主子!等到马车行驶到公主府,估计汤药已经喝进去了!” “我这就骑马去,我骑马去或许还来得及!” 三九说着就已经冲出了马车,骊骅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有阻止他。 骊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因为腿上有残疾,上下马很不方便,这些年已经很少骑马了。 但骊骅是会骑马的。 虽然跛脚走起路来不雅观,但是骑在马上的时候,骊骅总是会有一种自己和正常人一样的错觉。 骊骅有一段时间非常迷恋那种感觉,所以他的骑术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一次……他听到同游的行商朋友们讨论他下马时狼狈的模样,虽然言语之间没有太大的恶意,可从那之后他便好久没有骑马了。 但他此刻掀开了自己的衣袍,看到了腿上的绑带,还有甘琼因为他特殊定制的鞋子。 骊骅抿了抿唇,还是从马车当中站起来。 他已经能够骑马了。 能够像正常人一样骑马,一样走路了。 骊骅掀开了车帘,站在车辕上面,对着马车旁边骑马跟着的侍从说:“把马给我!” “是,主子……” 第196章 “你在做什么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骑着马回到公主府的时候,一下了马进入主院,就看到了三九正在和满月起争执。 “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公主!” “公主已经睡下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是疯了不成?!”满月拦着寸步不让。 “灯明明还亮着,公主根本没有歇下,我都说了我有要事,快点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满月面色阴沉,她一直都长得非常喜庆,哪怕已经坐到了公主府内大姑姑的那个位置,统领整个公主府的侍从婢女,她掌握绝对的权力,却从来不会与谁故意为难。 更不会动不动就黑脸,她压着下面的那些人,从来都不是靠把脸拉的有多么长。 但这一刻,满月那一张圆圆的脸却是绷得紧紧的,她微微侧头,还未等说什么,站在她身后的侍卫立刻就拔出了刀。 “铮铮”两声,在这深夜寂静的院落当中分外清晰。 “你虽是驸马的人,但如此没有规矩,也莫要怪我不客气!” 这是自从驸马来到公主府之后,驸马的人和公主的人第一次发生正面的冲突。 三九的表情也是一变,他从未想过满月平时那么好说话,今夜竟然如此强硬。 可越是这样,三九就越觉得公主对不起自己的主子,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喝避子汤,这算怎么回事? 自己的主子为她已经舍弃了那么多,可她竟然从没将自己的主子当成真正的男人,夫君! 何其不值! 三九在骊骅身边向来都是一颗心冲着骊骅长的,自然不会站在什么端容公主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而且这其中有太多的隐情他都是不了解的,他只是为自己的主子感觉到不值。 满月又何尝不是呢? 她一颗心也是向着甘琼英长的,这些人平时温顺懂事也就罢了,甘琼英让他们都让着驸马的人,满月就从来都严厉地规束自己的手下,从不让他们和驸马府的人起冲突。 但是这三九又算什么东西? 因为驸马宠信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不成? 论跋扈跟在端容公主身边许久的满月,才能够当得第一人。 “退下,公主殿下已经就寝,擅闯者按照刺客处置,就地格杀!”满月向后退了一步,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就全都持刀上前。 三九的表情无比的错愕,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时那个温温柔柔经常给他们送吃的的满月,竟然会做到如此狠绝。 果然同她的主人一般模样! 而这个时候骊骅终于绕过了月亮门走过来,看到两方人马对峙狠狠皱起了眉头。 主院里确实灯火通明,骊骅快步走到了三九身边,看了看三九手中已经亮出来的兵器,神色沉冷地呵斥:“退下!竟敢在院里大动干戈,自行下去领罚!” 骊骅快步朝着门口走了两步,那些侍从自然不敢阻拦驸马爷。 骊骅看了满月一眼,这一眼实在森冷到让满月脊骨发寒。 但满月竟然也没有退后,反正她得罪这个驸马爷的时候也多了去了,只要公主不是个糊涂的,她这条小命驸马一时半会还拿不走。 “你们也下去领罚,”骊骅对刚才拔刀的几个侍卫说,“刑罚就问满月姑姑。” 满月呼吸都颤了颤,对着骊骅恭敬行礼,声音却提高许多,在提醒着屋子当中的甘琼英。 “驸马回来了,公主已经在内室等候多时了!” 骊骅没有再看满月一眼,满月自行上前将门推开,骊骅快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并没有婢女伺候,但灯火通明,甘琼英正坐在里屋的桌子旁边,对外面两伙侍从的对峙一无所知。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甘琼莹英还以为是满月,正想回头对满月说“赶紧找个碗把这个药折一折”。 实在是太热了喝不到嘴里,熬的时间又太久,浓稠到根本晾不凉。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进来的人并非是满月,而是骊骅。 骊骅的衣袍有些散乱,连长发都有一点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甘琼英本来就心慌,看到骊骅之后下意识就从桌边上站起来,像一个干坏事被当场捉住的小孩。 “你你怎么……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甘琼英磕巴了一下,就赶紧把自己的舌头理顺,朝着骊骅的方向迎了一步,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处理事情这么晚,要宿在驸马府中了,但是又想着你若是不回来,肯定会派人给我送消息。但我迟迟没有接到你不回来的消息,所以一直在等着你呢。” “在外面疯跑了不成?为何如此狼狈,”甘琼英走到骊骅的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有些散乱的外袍,却摸到一手的潮湿。 “这怎么这么潮?你难道是……在外面和女人说话浸染了露水吗?” 甘琼英一连问了好几句,主要就是心虚的时候容易一下子冒出一大堆的话。 她也是为了转移骊骅的注意力,悄悄地站在骊骅的对面,把桌子上面那浓稠的汤药挡住了。 而骊骅十分焦急地赶回来,看到汤药还没来得及喝,这才总算稍稍安下了心。 将视线从桌子上的汤药转到甘琼英的脸上,看到她心虚的笑容,心中莫名像被人扎了一刀。 “你在做什么呢?”骊骅开口,声音有一点微哑,脸上也慢慢带上了一些笑容。 如果真的要比的话,骊骅脸上的笑容可比甘琼英的要自然多了。 “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就急着回来见你,所以就走得快了些,抢了侍卫的马,一路骑着马回来的,才沾染了露水。” “你快离我稍远一些,”骊骅推了一下甘琼英的肩膀,“待我先脱了外袍,去了冷气我们再说话。” 骊骅转身便走,他是要留给甘琼英一些处理那碗汤药的时间。 他已经回来了,桌子上面放着的那碗汤药就不会喝了,因为甘琼英知道骊骅看到了。 骊骅打算给甘琼英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骊骅要好好想一想,他到底要说什么,又要怎么做,才能够让甘琼英完完全全信任他。 不至于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喝避子汤药。 而就在骊骅转身要去隔间的时候,甘琼英伸手抓住了骊骅。 第197章 甘琼英总是能够让骊骅措手不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其实甘琼英也挺纠结的,毕竟这种事情放在任何男人的身上,他们可能都不会开心,尤其骊骅生在古代,一个古代男子对子嗣有多么重视,单单看摄政王就知道了,他明明不行却还要搞一院子的姬妾。 不过甘琼英看到骊骅这样急匆匆跑回来,在见到她之后,也看到桌子上的汤药之后,却没有多问一句,心中便明白,骊骅绝不会如司马瑞之流一般,骊骅一定能够理解她。 所以甘琼英抓着骊骅的手臂说:“桌子上面放着的是避子汤,是我让府医给我熬制的,我们两个……现在还不能有小孩。” 甘琼英说:“我其实非常非常期待,我能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小孩,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一定会是惊艳的神仙人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你也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我能够想象出你温柔地教他们识字读书,教他们如何做生意的样子。” 骊骅微微侧身对着甘琼英,听到她就这样直接将话挑明,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 而听到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骊骅这一瞬间感觉一身被夜色吹冷的肌肤,都像是骤然泡入了温水中回温,整个人被激到浑身上下汗毛竖立。 甘琼英总是能够让骊骅措手不及。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甘琼英说:“这两天咱们两个圆房,我从皇宫当中出来,心中骤然放松,跟你胡混了好久,实在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正事。” “本来想着明日跟你说,但既然今天你撞见了,我们就将话说得清清楚楚,不将任何的嫌隙留着过夜。” “你先去把冰凉的外袍换了,然后我们再坐下好好说话。” 甘琼英推着骊骅去了隔间,走到门口对着满月说:“让小厨房熬上几碗姜茶,为驸马驱驱寒。” 满月本来就紧张得要死,生怕两个主子因为那一碗避子汤吵起来。 满月从前是跟着甘琼英在皇宫之中出来的,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没有男人不重视子嗣,再怎么宠爱妻子,可若是知道妻子偷偷喝避子汤,那可还了得? 这也就是她刚才为何像只斗鸡一样,死活不肯让三九进门的原因,可是满月终归无法阻拦驸马。 此刻看到甘琼英神色如常,还吩咐她准备姜茶,满月悬着的心终于狠狠放下。 但也只是放下了一半,看着甘琼英特别想要问一句,但想到驸马那森冷的眼神,满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和三九一样都是忠于自己的主子,但不同的是满月从来都知道分寸。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满月心里面都拎得清清楚楚。 她压下自己的担忧,上前给甘琼英整理了一下衣领,之后迅速按照甘琼英的吩咐去准备姜茶了。 甘琼英关上了房门,骊骅也已经换好了衣服,从隔间出来了。 甘琼英走到骊骅的身边,踮起脚尖把骊骅头顶上的发冠摘下来,骊骅一头墨色的长发就慢慢地散落下来。 头发一散下来,骊骅整个人都显得温柔了好几个度。 甘琼英拉着骊骅微凉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搓了搓,又蹲在地上,撩起了骊骅的袍子,迅速把他腿上的绑带解下来了。 骊骅的身形都跟着一松,那绑带能让他正常行走,却也并非是丝毫不难受。 甘琼英这才拉着骊骅,两个人直接走到床边上坐下,甘琼英拉开了一点距离,非常郑重地看着骊骅说:“我下面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非常惊讶,但是我保证我说的所有事情都是事实。” “摄政王是太后的私生子,是太后和一个仆人生出来的孩子,并非是惠承帝之子。” 这件事情骊骅确实是不知道的,骊骅露出了些许的震惊。 甘琼英抓着他的手,还在给他搓着回温,等他的手温度差不多恢复,又开始搓他的大腿。 “你的腿不好,以后还是少骑马吧,我从未见过你骑马……你竟然会骑马?” 甘琼英也很惊讶骊骅会骑马,骊骅之前连走路都不怎么愿意在人前走动,剧情当中也从没有描述过骊骅这个角色是会骑马的。 骊骅回握住了甘琼英的手,他的指尖已经恢复了温暖,和他的心脏一起。 他紧紧攥着甘琼英的手,毫不吝啬暴露自己的过往:“我去过的地方非常多,做过非常多的工作,最开始人家因为我跛脚并不要我,所以我就学了很多的东西,我不仅会骑马,我还会驯养野鹿,野狗、野兽……那两只海东青也是我亲自驯养。” “我……还会煮饭,也会绣花。”骊骅说到这稍微有一点羞耻,耳根悄悄地发热,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最后还是坦诚道:“我还会做衣服,打络子……” 说到这里骊骅又赶紧停下了,觉得这些事情不够有男子气概,就赶紧把后边那些琐碎的女子会的事情都咽回去,又对甘琼英说:“我会射箭,也会制作弓箭,我还能下捕兽夹,各种鸟类我也能抓到,刺猬和兔子,是最容易的。” 甘琼英越听越觉得新奇,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想追问骊骅到底都会些什么东西。 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拉着骊骅的手说:“挺厉害的,我们以后再聊这个!扯远了扯远了,我们扯回来。” “因为摄政王是太后的私生子,所以太后一直想要让摄政王上位,一边操纵着甘霖做一个傀儡皇帝,一边在给摄政王铺路。” “可摄政王名不正言不顺,”骊骅说,“没有皇室血统要如何做皇帝?” 确实是做不成皇帝的,这本书的结局最后也是钟离正真一个人双担两个国家的皇帝。 摄政王唯一做成的事情就是成功挤入了温雪玲的后宫。 甘琼英耸了耸肩:“痴心妄想呗,这个世界上痴心妄想的人多了去了,太后和摄政王当属一二。” “反正他们两个人不光觊觎大位,还下毒药想要害死甘霖,中秋宫宴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才会选择留在皇宫让你先出来……让你替我拖住摄政王,我好收拾太后!” “现在我暂且把那个老妖婆震慑住了,用的还是那种不入流的手段……我骗她说我把她的那些事情编辑成册,散播在全国各地,一旦她再敢毒害甘霖,就让整个南召都知道她的丑事。” “但是这件事情欺骗不了多久,”甘琼英说,“他们手中有人只要一查就知道是假的……” “可以变成真的。”骊骅说,“我的商会遍布大江南北,有很多走商并不能够被任何势力所捕捉,这件事情只要你想,不出半月我就能将它变成真的。” 这是骊骅第一次在甘琼英的面前露出锋芒,然而因为他披散着长发,坐在床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沉静而美好,甘琼英甚至都忽视了他话中的那些掌控一切的强横。 “那倒不用,不用不用,”甘琼英拍了骊骅一下说,“只要能骗他们一段时间就好,我又没有打算把他们斗败了让甘霖真的做上皇帝,甘霖做不成皇帝的。” 这世界虽然她改变了一些剧情,但是甘琼英发现,有很多剧情还是会强行地往回扭。 就比如温雪玲到底还是跳舞了,谁知道又打动了多少个人呢? 搞不好原著剧情为了填充,再重新塞进来个什么人物。 到时候乱都乱死了,就为了做个皇帝整日战战兢兢,就算甘霖是那块料,甘霖也根本不喜欢! “而且这些事情做起来非常的危险,你商会当中的那些商人也都是家有老小,没道理让人家去冒险,去做这样被太后发现了要弄死三族的事情。” “我只要能够欺骗她一段时间就可以,”甘琼英看着骊骅,顿了顿说,“我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公主了。” 第198章 不,不能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甘琼英立刻便抓紧了骊骅的手,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投入骊骅的怀抱。 “皇帝也不想做皇帝了,”甘琼英也不管骊骅到底有多么的震惊,一股脑地说,“我是打算带着皇帝一起跑路,我和甘霖根本斗不过寇氏那样庞大的家族,更斗不过摄政王那样的狠角手腕。” “而且甘霖并不想要做皇帝,我们打算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对平平凡凡的姐弟。” 骊骅确实惊得不轻,他张了张嘴,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的皇帝和公主想要一起逃走的…… “有点惊讶吗?”甘琼英赶紧三步并两步走到桌边,给骊骅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时说,“喝点水喝点水,压压惊。” 骊骅还震惊着,勉强分出一些神张口吞咽,一些来不及吞咽的水就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衣襟里面。 甘琼英和骊骅有了肌肤之亲之后,跟骊骅之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密。 看到骊骅流淌下来的水渍,她赶紧趁机用手去揉,几下都揉在了骊骅的喉结上,骊骅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眼神稍微有些变化。 “啊,这里不能乱碰是吧?”甘琼英一脸坏笑,故意调侃,“你还挺敏感。” 骊骅的耳朵瞬间就有点发红,看着甘琼英的眼神带着埋怨。 说正事就说正事,突然间动手…… 甘琼英又重新坐回那里,片刻之间就将几种状态来回切换,而且还无比自如。 她捻了捻自己的指尖,还留恋着刚才掐住骊骅喉结的那种感觉。 嘴上说着:“反正我已经准备和皇帝一起跑,皇帝也已经答应我了,我们……” 甘琼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到甘霖,想到未来太多的不确定,她并不打算将自己具体的计划告诉骊骅。 她不是只有自己,她还有甘霖。 她会带骊骅走,但是具体怎么走,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要选哪条路,她不会说的。 甘琼英话锋一转,说:“我想跟你说的是,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准备逃走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不适合怀孕。” “你要跟皇帝一起走?”骊骅从震惊当中回神,听到这里手指都有一些发颤,紧紧地抓住了甘琼英,把甘琼英都抓得疼了。 甘琼英“啊”了一声,看到骊骅眼中的紧张和慌乱,这才终于明白自己落了什么东西! “啊对对对,我忘说了!我想带你一起跟我走,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 骊骅毫不犹豫地抢答,抓住了甘琼英直接拉到他的面前,而后自己也凑近看着甘琼英的眼睛,让甘琼英能够清晰地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看到他眼里的心甘情愿和无怨无悔。 “去哪里都好,我愿意和你一起走!” “我也……我也早就不想做这个驸马,”骊骅说完之后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对。 连忙补充,“不是不想做你的驸马,而是我不想做这南召的驸马!” “我想只做你的夫君……想跟你一直待在一起。” “你不想现在怀孕是对的,哪怕你永远也不想怀也没关系,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他只要有甘琼英就够了,骊骅从来不奢求,更不会不贪心。 事情搞清楚后,骊骅的心也没能放下来,他急切地问:“我们去哪里?南召国和金川国我都很熟,其他周边的国家也去过一些,你想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我有很多的钱。” 骊骅说:“就算你把整个公主府的人全都带着,我也能养得起!” “哪怕我们躲进山中坐吃山空,我这些年攒下的钱也花不完。” 这一次发愣的人变成了甘琼英,她虽然想到了骊骅一定会站在她这边,骊骅也一定不会干预她的决定,但是她没有想到让骊骅答应这件事,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甚至堪称急迫。 而且有没有这么离谱!公主府内一共四千多个人,全都进山坐吃山空还能过一辈子花不完……骊骅果然是一个活着的财神爷! 两个人望着彼此,眼中都是渴切,是对彼此,也是对拥有彼此的未来。 甘琼英伸出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骊骅,把他的脖子都快要勒断了,恨不得在地上蹦上几下。 “你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甘琼英抱着骊骅的脑袋木马木马亲个不停。 骊骅扶着她的腰身避免她从自己的腿上摔下去,仰着头纵容她,宠溺地对着她笑。 没有人能够知道骊骅此刻有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激动,多么的魂销神荡。 他其实有一点猜到甘琼英可能有什么计划,他的人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情况,并反馈给了骊骅一些消息,甘琼英把一部分的面首养在了城郊的一处别院当中。 骊骅并不怀疑甘琼英是喜欢那些人的,他猜想到甘琼英可能为了对付摄政王和太后,应当是要采取什么行动。 但是骊骅万万没想到甘琼英是想跑,还是想带着甘霖跑。 说来可耻,这么多年来骊骅最擅长的便是隐姓埋名,最擅长的便是如何让人找不到自己,最擅长的便是哪怕面对面,也让人无法分辨自己和其他人的区别。 若是甘琼英想要争权夺位,骊骅已经做好全力辅助她的准备,可他没想到甘琼英是想逃走,还是带着皇帝一起逃走。 而这个计划当中,竟然也有他。 有他啊。 甘琼英是将他当成亲人,当成了夫君,当成了这一生一世都不分开的人。 骊骅如何能够不激动,如何能够不兴奋呢? “我可以帮你,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能帮你!”骊骅说,“我能够做到的事情,远远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尤其是现在。” 他顶替钟离正真的那段时间,已经摸清并且能够调动一部分金川那边的势力,骊骅很想把这件事情全都告诉甘琼英,让她更有把握,不去担心未来的路。 但是他张嘴正要说的时候,却又默默把话咽回去了。 将钟离正真囚禁起来,还顶替了他的身份,又利用他的身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杀了钟离正真手下数百人,才稳住如今的局势。 如果骊骅把这个说出来的话……甘琼英会不会觉得他十分可怕? 骊骅只要想到甘琼英可能会有的反应,瞬间就退缩了。 不,不能说。 第199章 我爱你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自从成婚以来,骊骅在甘琼英的面前从来都是一个商人而已,甘琼英对他的关心怜悯,还有心疼,全都是基于他在弱势的基础上。 骊骅并不想失去甘琼英对他的这种态度,他无比的享受这种有人无时无刻心疼他的状态。 骊骅可以用钱财,用其他的方式表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但是骊骅太懂得什么叫过犹不及。 他并不以情感和人性作为赌注,所以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反正他们很快就要跑掉了,只要他把后续的事情全都清扫干净,他跟甘琼英逃走,自此隐姓埋名,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 因此骊骅紧紧抿住嘴唇,打算不泄露一个字。 甘琼英掐着他的脸:“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非常非常厉害,用钱雇佣了很多江湖游侠吧?拖住摄政王那件事情全靠你!” 甘琼英坐在骊骅的腿上,揉着骊骅的脸亲吻他,眼睛鼻子嘴额头,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把自己的喜欢一滴不漏地全都传递给骊骅。 “我当然需要你的帮忙,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帮忙。” “我手上的钱都是你给的,其实是有一点不够用的。” “我所有的钱,你都尽管拿去。”骊骅说,“所有都给你。” 这就好比一个身价千亿的富翁,抱着你对你承诺将所有的家产都给你。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之下还完全不动心。 尤其是那个富翁还长得如同骊骅这样,貌美迷人,温润如玉。 甘琼英感觉自己体内的DNA都动了,勾着骊骅的脖子就亲上了他的嘴唇。 骊骅也是很快回应,仰着头任由甘琼英在他的唇齿之间狂欢肆虐。 他们之间明明还隔着那么多如同深海一样不可逾越的事情,但是仅仅只有几句话,他们就又变成了亲密无间的爱侣。 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他们分开。 两个人才刚刚开过荤,正是处在新鲜的劲头上,只是唇齿相碰就让两人如同烈火干柴,很快就要燃烧起来。 而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满月的声音随后传来:“公主,姜茶已经煮好了,现在送进来吗?” 甘琼英用了好强的自制力,才总算是停止了亲吻骊骅,但还很不甘心地动了动腰身,在骊骅的腿上蹭了蹭。 骊骅闷哼一声,额头皱起,表情好像痛苦但又似欢愉,他闭着眼睛紧紧地在甘琼英的后腰上面搂了一下,将人勾向自己。 他睁开眼,眼中都是深暗的侵占欲,但是甘琼英作为撩拨骊骅的那个人,不光没有被他的这副样子吓到,还故意使坏,将手向下缓缓伸去。 幸好被骊骅及时抓住了。 “你让人煮的姜茶,到底要不要喝了?” 骊骅的声音明显是在隐忍,因为他此刻看着甘琼英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生吞了。 对于一个刚刚体会到男女之情的青壮男子,甘琼英的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用点火来形容,她简直是在火中浇油。 不过骊骅到底拥有超强的自制能力,并没有让甘琼英真的立刻引火烧身,让他到情难自控的地步。 很快甘琼英让满月进来,骊骅则去隔间重新整理自己。 而等他出来的时候,满月已经被甘琼英打发走了,甘琼英坐在桌边看着骊骅,“姜汤你喝,刚才你骑着马受了凉风,本来身体就弱,喝完姜汤再敷一敷腿吧。” “其实已经很晚了,我好困了,”甘琼英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黑褐色的液体,表情有些难过,“但是我得把这一碗避子汤药喝了。” “府医说这个东西行房之后喝效果才是最好的,但是我隔了太久的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忘了,现在只能喝这种经过浓缩的……” “肯定苦死了。” 甘琼英一张脸都快皱在一起,几次端着碗闻了闻,却每次都把碗放下了。 骊骅走过来,在甘琼英的身边挨着坐下,他已经迅速把自己整理到恢复如常,全然没了刚才动情的样子。 只是眼中那种霸道又幽深的情绪还未曾彻底收敛,他抓着甘琼英的手说:“别喝了,我认识一位医师医术特别好,他有很多方子,其中有一个方子便是能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之下,让女子无法成孕。” “这个方子被献到金川的皇宫当中,深受那些妃嫔们的欢迎。” 骊骅说:“女子不需要在每一次行房之后都喝这种又苦又伤身的东西,我让医师把那种药制成药丸,每月吃上两颗就可以了。” 骊骅抓着甘琼英的手,端起姜茶喝了一口又说:“我再设法让他好好研制,以后都由我来吃药,只要我无法令你有孕,你就再也不用有这种担忧了。” 甘琼英听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鼻子有一点发酸,她轻笑了一声,而后无比感慨。 她记得骊骅曾经对她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甘琼英也想对骊骅说,“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想着让自己绝育的男人,永远领先于只会让妻子避孕的男人。 而骊骅是一个生长在古代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能有这样的超前思想,不知道要秒杀多少那些在现代世界当中,连套子都不愿意戴,甚至还骗女人处于安全期的男人。 甘琼英抱住骊骅的手臂,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骊骅怎么能这么好呢?好到简直像一个梦。 不对,不是喜欢。 甘琼英看着骊骅说:“我爱你。” 骊骅刚喝入口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一滴不剩。 这个世上的痴男怨女,有无数种表达爱的方式,大多都是委婉而含蓄的,最直白的莫不过是一句“喜欢”、“心悦”、“思念”。 就连甘琼英前段时间写的情书,再怎么直白,也只是入乡随俗抄写了一些酸话。 骊骅还从未听过有人如此直白地说“我爱你”。 而且这句话还是对他说的。 他在震惊的同时,心脏如同被一柄巨锤狠狠地精准砸中。 有非常漫长的时间里,他怔怔地看着甘琼英,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声音,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心脏在跳动,好像自己已经死去。 她说爱他。 这世上,终于有人爱他。 第200章 亲戚准时到访!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原本是万万想不到,用“我爱你”这样直白到羞耻,孟浪到放浪的言语,去表达自己对甘琼英的爱慕。 就连倚靠着窗户揽客的妓子小倌,也绝对不会对着恩客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 只不过甘琼英如此自然的对着他说出来,她的眼神又是那样盛满了脉脉温情,这样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变得那样合情合理。 变得一旦接受这样炙热直白的言语,其他的话语都变得那么扭捏迂回,再也无法表达心中的澎湃的爱欲。 骊骅看着甘琼英,反复深呼吸了两口气,最后逼着自己开口道:“我也……我也爱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整个人已经红得像熟透破皮的桃子,好似那张脸蛋伸手一掐,就能掐出滴答的甜水来。 甘琼英自然知道诸如“我爱你”这样的话,对一个古人来说有多么过火,尤其是骊骅这样内敛羞涩的人,将这种话出口又要需要多大的勇气。 甘琼英稀罕得不行,抱着骊骅的后颈,一个劲儿在他熟透的面颊上落下错落的亲吻,一点点抚平他所有的羞耻和慌张。 骊骅脸上的热度没能因此消下去,身体上的热度又因为甘琼英的亲吻逐渐攀升。 直至最后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齐齐滚到了床榻之上,彼此的衣衫都扯了一半,箭在弦上,骊骅压住甘琼英向下的手掌,额角青筋暴起地调动着自制力。 “不行……你不是不想要小孩吗?” 骊骅说:“你先放我起身,我去叫三九去庄子里找那个医师……” “都这样了还找什么医师!也不差这一次吧?”甘琼英鼻尖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说真的,她有些食髓知味,女子也不是没有欲望的,女主的身体并非只是取悦男人的产物,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没有人会不期待灵肉结合。 “你也说了,那个医师是个神医,很厉害的,今日都这么晚了,明日再找也是一样的吧?” 骊骅看着甘琼英,他何尝不是欲火焚身,何尝不想重温那人间极乐? 他怀中是此生最爱的,也是唯一的爱人,骊骅只觉得自己都要将自己烧化。 “你到底行不行?”甘琼英真的觉得如果那个医师的药物管用,不可能就差这一次。 骊骅最终自然是经不住甘琼英的言语刺激,哪个男人能忍受被自己的女人说不行? 因此骊骅的眼神渐渐变了,像一头展露了攻击性的豹子,弓起了流畅的腰背,将甘琼英这个“猎物”狠狠地压在了爪牙之下。 夜色深浓,满月彻夜未睡,主要是担心自家公主。 而三九和骊骅院子里面的人也没有睡,更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主院,直接一起值夜聊天,为彼此撑着精神。 嫌隙无声地在他们之间蔓延着,若是平日,满月见了甜角不睡觉守在院子里,肯定要想办法让她歇歇的。 但今天满月只当还没有看见,抻着一张脸,那双圆圆的眸子半眯着,透露出了一点属于公主府掌事不容侵犯的锋芒。 而甜角听了缘由之后教育三九,“主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还由得你插手干预了?”,三九仍旧是不服气的。 而屋子里面的两个主子,却不知道外面的侍从侍婢们之间已经泾渭分明地在彼此之间划出了楚河汉界。 他们两个拥抱在一处,再难分你我。 狩猎的豹子扼住猎物的咽喉,只一口狠狠咬下去,便是鲜血四溅。 利爪撕裂猎物的皮肉,吮吸猎物涌出身体的所有甘美的鲜血,大快朵颐。 晨曦悄然而至,金乌从地底爬上天空。 甘琼英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睁开了眼睛,骊骅已经衣冠肃整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温和道:“快些起床,将这个汤药趁热喝了,我尝过了,不怎么苦,我一早去庄子上才让医师开出的方子。” 甘琼英整个人懒洋洋的,看着骊骅笑了笑,骊骅便也回了她一个俊美无比的笑。 在婢女们的侍候下,稍微漱口过,便喝了骊骅一直端着在吹的汤药,还真的不苦也不烫。 甘琼英喝完之后想要起身,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跟失禁一样,伴随着腰腹的微微酸痛,这让甘琼英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 第一个想法是昨晚上她昏睡过去后,骊骅没给她清理下? 但是很快她便摇头,因为骊骅很温柔地抱着她去洗澡的时候,甘琼英是有记忆的。 而且这感觉太熟悉了,是亲戚准时造访! 甘琼英按着被子没敢动,一双凤眼都瞪得滚圆,面色慢慢红了,她不敢动啊!这么大的量,这肯定弄被子上了! “那个……我早上想吃羊肉锅,冰酸梅汁,还有那个那个……对,凤凰楼的烤鸭,刚出锅脆皮焦香的那种,你去给我买。” 骊骅看着甘琼英这样子,犹豫了一下要起身,但是又只是动了动肩膀,就坐下了。 他面色慢慢红起来,眨眼之间的工夫,竟然是比甘琼英的还要红一些。 他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粉玫瑰,和甘琼英这朵红玫瑰在床边上面面相觑,交相辉映。 “去啊!”甘琼英难得因为着急,语气不太好,紧急地催促骊骅。 但是骊骅抓着喝空的药碗,还是没动,也没有看向甘琼英,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在甘琼英周围等着,要伺候她的满月一行人。 满月一僵,骊骅这一眼没有任何的分量,轻飘飘的,似乎也不带什么驱赶的意思,但是满月就是觉得,驸马在赶她们出去。 满月从前从不觉得骊骅可怕,但是她最近才想起来,驸马此前几乎从未正眼看过她们所有侍婢。 就是被端容公主让人辱骂责打的那个时候,驸马的眼神也从未落在她们身上。 因此满月便一直没发现,这驸马爷,也是有锋芒的,还扎人的很。 满月看了一眼床上的公主,最后还是很识趣地带着婢女们退出去。 甘琼英本来就很尴尬,见满月一走,开口就要阻拦:“哎!” 然后她被骊骅给捏住了手。 第201章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是任何样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好像一下子被毒哑了似的,眼睁睁地看着满月带人出去了。 骊骅这才松开她,亲自上前,用打湿了棉布的帕子,给她慢慢擦脸。 “嗯……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没什么羞臊的,”骊骅突然开口说,“昨夜……你睡着了,我发现你见红,吓得不轻。” 他要不是说话的时候,面色红得可笑,甘琼英也就信了呢。 骊骅还是故作镇定:“只是葵水而已,已经给你系了特制的亵/裤,别怕,你刚才喝的是解腰酸的。” “我一早去了一趟庄子,已经问过了大夫,你这回不用怕怀孕,也不用喝避子汤了。” 他看上去除了被面色出卖,倒是挺淡定的,实际上昨晚上正尽兴时,当场就吓得偃旗息鼓了。 后来见甘琼英睡得很沉,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他才回过味儿,这是两个人没个节制,甘琼英又粗心,府内更是没有个精通男女事情的掌事老嬷嬷。 这才让他撞上了葵水。 若是其他的男子遇上了这种事情,定然是要当场发作,再怎么温柔贤良的夫君,也是要骂上一句晦气的。 但是骊骅不觉得晦气,也不觉得脏污,甘琼英身上的一切他从不会嫌弃,即便是葵水。 他自然也是见过很多后宅阴私,有人为了争宠,不惜喝汤药将葵水送走,就为了取悦夫君。 骊骅什么样的事情都见过,他自己也是被当成不详,当成天煞孤星而丢弃杀害的人。 因此骊骅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甘琼英有任何的不满,他亲手抱着她清洗,又为她换了亵裤。 只是这些细节,甘琼英昨夜昏昏沉沉的,记得的不多。 只是她听到骊骅这样说,更是羞耻地想要朝着被子里面钻。 骊骅捧着她的脸蛋亲了亲,甘琼英害羞的样子实在美艳难见,骊骅不由得心痒。 这种别别扭扭的羞耻感觉,一直持续到了两个人吃完了午饭,甘琼英才彻底缓解过来。 又开始大大方方,还不怎么要脸地问:“你昨晚上哈哈哈最后一次没……唔”。 骊骅总算及时按住了她一次,这次竟然都没有脸红,只是带着一些无奈看着甘琼英。 甘琼英笑弯了眼睛,又吃了一些水果,骊骅要甘琼英一起跟他去城郊医师所在的庄子上。 “你不是想要知道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吗?”骊骅说,“我带你去看医师制作。” 他说:“你也可以选一选,日后想要用什么模样的脸。” “等我们从这里逃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必须戴着人皮面具。” “等你选好了,我托人去做身份。”骊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甘琼英说实话。 “一些背井离乡的流民,因为灾祸或者是瘟疫死在路上,这些人我都有收治,他们的身份可以顶替。” 骊骅说到这里,手心因为紧张都潮湿不已。 他确实用这种方式,在很多地方,都安插了他自己的人。 他生怕甘琼英会觉得他残忍,觉得他手段太极端,连死人都不放过。 甘琼英听了之后,却瞪着眼,震惊了片刻道:“你真是……好聪明啊!” 她其实一直都在忧愁路引和身份的事情,虽然她是公主,想要做一些假身份不难。 但是这种事情不能急,最好是长远的埋线,比如五年十年。这样即便是被查到了,也不会过度引起人的注意力。 这古代世界,不是说你躲个深山老林就能避世而居,途经的每一处城镇村庄,都需要过路的凭证,一直要走那些没有开发的荒原,猛兽就能让他们损兵折将。 从前的端容甚至连私兵都养了好几千,却根本没有想过逃跑,所以没有准备任何的空白身份。 而骊骅说的这个招数,简直是天衣无缝! 甘琼英完全不会觉得骊骅残忍,因为得到这些人的身份的前提,是救助他们。 在甘琼英的心中,骊骅真的是温柔到极致,善良到极致,又聪慧绝顶的一个男人。 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滤镜的时候,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会变得合理。 甘琼英一顿夸赞骊骅,从头到脚,还贴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 骊骅问她:“你做什么?” 甘琼英说:“我想听一听你有没有心跳,我怀疑我找的男人,是个活菩萨,活神仙。” 这些话配上甘琼英认真的表情,实际上起了反效果,甘琼英也是调侃的成分居多。 但是骊骅这个从未被人如此贴脸,毫不保留地夸赞和肯定过的人,简直被甘琼英这些话狠狠抓住了内心。 “你真觉得……我很好吗?”骊骅无比忐忑的问。 他认识的人里面,他一起做生意的人,对他的评价骊骅听到过很多。 多智而近妖、心机深沉、表里不一,笑面阎王……只有那些被他救助的流民,偶尔称他一声大善人。 可是那些人的喜恶,全都抵不上甘琼英一个人重要。 骊骅抓着甘琼英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我会一直这样。”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是任何样子。 甘琼英骄傲道:“那当然!一个人的美好品质和赚钱的能力,是永远也抢不走的!” 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和骊骅一起去庄子,临走之前,骊骅又说:“你在宫中那夜,说了要同我一起去庙里上香。” “你那时候,是想要求什么?”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甘琼英当时随口哄骊骅的话,却没料到他竟然记得这般牢固。 甘琼英甚至有点羞愧,骊骅记这么牢,一定是非常期待和她一起去的。 因此甘琼英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说:“求姻缘啊!” 骊骅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甘琼英笑着投入他怀中说:“求你和我的姻缘,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骊骅笑起来,他摸着甘琼英的脑袋说:“那今日便顺便去吧,庄子附近便是城中著名姻缘庙,香火很旺,贵女小姐们和平民女子们都会在每月的月初和月末去进香。” “如今快到月末了,待你葵水尽了,正好月末。” 他虽然嘴上没有说,可眼中的期待如有实质。 骊骅其实从不信这诸天神佛,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靠的是自己。但是若是有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他愿意佛前长跪,建盖无数寺庙,匍匐在地叩满数万通天阶。 甘琼英点头,抱着骊骅的腰说:“嗯!” 她到时候去看人皮面具制作过程,顺便再上个香求个几世姻缘,完美! 第202章 爱一个人能够有多深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其实这个城外的姻缘庙,名字叫青山庙,取意是满目青山,象征美好远大的前景。 但是很多诗词里面,都将“青山”比作伟岸的男子和令人称心的情郎。 所以这青山庙,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出了求姻缘特别灵,就开始在坊间女娘和氏族小姐之中风靡了起来。 甘琼英当然不相信这玩意啊,她受过现代的科学教育,本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架不住她穿越了…… 而且还穿越到了一本书中,甚至还能时不时感知到原身残存的意识,最重要的是遇见了骊骅这样堪称完美的男人,她怎么可能不封建迷信? 她也愿意在佛前长跪,并且在出发的马车上就想起了一首诗,仓央嘉措的诗《那一世》。 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甘琼英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头一歪,靠在了骊骅不算精壮,却格外令人安心的肩膀上面。 骊骅侧头看向她的时候,甘琼英甜甜地说:“想你。” 骊骅:“……这不是在一起吗?” 甘琼英摇头高深道:“你不懂,有一种思念,就是哪怕你在我面前,我一样想你想到如同毒入肺腑,病入膏肓……” 这当然是甘琼英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土味情话,只不过她进行了稍加改编。 但是这两句话,却把骊骅说得一路上都在心驰神荡,魂飞天外。 他如坠云端,如潜深海,一会儿飘忽得要飞起来,一会儿又觉得被某种情绪积压得要粉身碎骨在甘琼英的呼吸之中。 一直等到他们到了青山寺的山脚下,骊骅还未能从那种状态之中回神,他闭着眼睛看着像是闭目养神,实际上一个人在反反复复地惊心动魄着。 爱一个人能够有多深呢? 骊骅不信神佛,不惧鬼怪,但是他觉得自己愿意为甘琼英受天罚,下地狱。 “你睡着啦?”甘琼英推着骊骅说:“我们到了!快下来啊!” 甘琼英率先下车,满月和甜角同时来放踏脚凳,结果居然是一人拎了一个。 相视片刻,眼中俱是尴尬。 甘琼英倒是没有注意到她们这小姐俩之间竟然出了嫌隙,驸马老早就交代,前夜那院子里的事情,绝不可对着公主吐露分毫。 满月也觉得如此正好,不过也在心里吐槽,驸马这当家主母的姿态也是做的越发足了,后院的矛盾后院了,绝不会闹到“老爷”的面前呢。 而甘琼英这个“老爷”,没心没肺地踩着踏脚凳下来,把手遮在自己的额前远眺,这青山寺确实有点意境的。 层楼迭起,山萃苍郁,飞阁流丹,如接天际。 而且此时时间是正午时分,秋老虎威力不小,整个寺庙在艳阳之下微微泛着一圈光,很是有那么几分如梦似幻的意思。 不过甘琼英将视线拉回山脚下,却见的最多的便是香车宝马,还有一些身着或华美或朴素的女子,她们三两成群在山中的石阶上来来去去,入目仿若白花争奇斗艳,很是令人惊奇。 骊骅这时候也整理好了思绪,下了马车来,甘琼英新奇地对骊骅说:“好多漂亮的小姑娘,我在宫宴上都未曾见过这许多。” “我们走吧?” 甘琼英挽着骊骅要拾阶而上,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由侍从们看着。贵人们有专属的停车场地,甘琼英他们离开后,陈瓦一行人就会把车子送去那里。 而骊骅却摇头道:“这一面是女香客进山的小路,我并不能跟你一同上去,免得冲撞了这些尚在闺阁的女子。” 甘琼英一愣,骊骅指着小路的另一侧,掩映在一面浮雕石壁后面的台阶说:“那里才是男客进山的地方,而且进入了庙中后,你我也不在一个地方进香,这个青山庙,是分男客女客的。” 甘琼英闻言嘴角都耷拉下来。 骊骅四外看了一下,没有人距离他们太近,便上前一些,用高大身形挡住甘琼英,轻轻伸手掐了一下甘琼英的脸蛋。 十分宠溺道:“我们两个时辰后,在山下见。” “彩红却青。”骊骅微微侧头喊了一声。 很快有两个身形高挑,走路无声无息,眉目素淡的女子,走到了甘琼英的面前,对着甘琼英深深见礼。 齐声道:“参见公主。” 骊骅对甘琼英说:“这两个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人,绝对可靠,身上有些拳脚功夫,让她们代替我护在你身边,也好避免寺中人多,冲撞了你。” 甘琼英看向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个子高挑,身姿不是女子的妖娆类型,反倒很精瘦,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身材,但是长相未免过于寡淡,怎么可能有人长成这样,完全没有记忆点? 甘琼英拉着骊骅过来,凑近他问:“人皮面具?” 骊骅笑着点了点头。 甘琼英这才收下两人,又和骊骅约定好了时间,带着一众侍婢,朝山上徒步而行。 半山腰上有遇见虔诚的信女一步一跪,甘琼英看着膝盖都痛。 她其实就算不收骊骅这两个婢女,也还有好几个影卫在身边的。 那些人看似不见踪迹,危急时刻总会出现,从未出错呢。 甘琼英心中分外安定,打算去庙里烧个香,再吃个素斋,捐一点香火,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她们一步入宏伟古朴的寺庙对开的红漆大门,就险些迎面撞上一伙人。 满月正欲上前理论,被甘琼英及时拉住,进入寺庙里跟人起口角多不好。 结果一看,急急慌慌跑出来的还是个熟人,可以说是亲人,正是惠安大长公主的那个心肝孙女,甘辉月。 她也看到险些撞到的人是甘琼英,立刻屈膝行礼道:“见过公主,公主吉安。” 甘琼英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见她神色慌急,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公主。”甘辉月声音软软,温温柔柔,向来行止坐卧有度有尺,少有如此惶急的模样。 若是旁人问,她定然不会说的。 但是甘琼英是她小姨,这些时间惠安大长公主一直都要她多多亲近端容公主,因此甘辉月便和盘托出。 是同来进香的礼部郎中家的小女儿,率先下了山去,但是据说山下突然涌来了一群难民,将礼部郎中家小女儿的马车围困住,如今那小姑娘被一群如狼似虎的流民吓得魂飞魄散,急等着甘辉月带人去救命呢。 甘琼英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扯淡。 第203章 定真小和尚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流民的胆子再怎么大,也不是不想活了,冲撞贵人的马车,吓着了人家的娇弱贵女,在这个权势至上的朝代,怕是小命不保。 “你带了多少侍从?”甘琼英问甘辉月。 “我和那礼部郎中的女儿,一人带了八个侍女,一个嬷嬷,外带一人各有三十家仆……两辆马车,车夫二人。” 甘辉月的一张俏脸上冷汗涔涔,显然是急得不行,甘琼英瞧着她,不知怎么的,就从她面上找到了些许甘霖的影子。 是甘霖幼时还未长开的模样。 到底是有亲缘的关系在,甘琼英一时间瞧着心中柔软,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面颊上的汗水。 这才说:“彩红却青,你们两个带上几个公主府的侍卫,跟随她们一起下山。” “别怕,不会有什么大事,公主府的侍卫车驾都带着特制徽章和铃铛,生人不敢轻易靠近,无人胆敢冲撞冒犯。” “去吧。”甘琼英对甘辉月说,“不必再回来寻我,告诉姨母,过几日我去大长公主府上蹭饭。” 甘辉月非常匆忙地笑了一下,她向来规矩得很,现下足可见她有多么着急紧张那个礼部郎中家的小女儿了。 彩红和却青得了骊骅要保护公主的命令,原本是有些迟疑的,但是她们才刚刚到了骊骅身边,相隔过久,已然不了解自己主子的性情一般。 之前她们到的这两日,能看出主子眼中只有公主,言听计从,从无左见。 她们自然也不敢忤逆甘琼英,行礼之后,跟在甘辉月的身后迅速离开。 满月和其他的侍婢凑得甘琼英便近了些,满月看着那两个侍婢走了,还有点不服气,扶着甘琼英进门的时候,小声嘟囔:“公主莫怕,奴婢身上也是有功夫在的!” 满月说着,还攥了一下她那粉嫩的小拳头。 甘琼英表情有点难以言喻。 满月确实哪里都挺厉害的,但是唯独这个功夫……甘琼英了解她了之后,才知道她那三角猫的功夫,是陈瓦教的。 陈瓦又怕她这个公主府内的掌事姑姑,月钱和用度都在满月手里掐着呢,从驸马接管府内后才用不上满月的。 先前陈瓦只能小心哄着满月,快把她夸成绝世的习武天才了。 不过这寺庙里面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了,甘琼英为了哄满月,“嗯”地认真点头道:“我就靠你保护了。” 一行人进入了寺庙之后,很快有腿脚利落的小沙弥迎上来,带着甘琼英他们走的是僻静的小路,去的也是贵人才会去的后院。 “贵人们来的巧,”小沙弥看上去也就十一二,活泼的很,个子矮小些,小腿倒腾得还很快呢。 他一双眼很小,但是笑起来眯眯着,有点好玩。 甘琼英瞧着他锃亮的脑门直乐,小沙弥见甘琼英爱笑,便一直絮絮叨叨跟甘琼英介绍着寺中的庙中都供着什么菩萨,都掌管什么。 “前面那是文昌菩萨,很灵验的,若是贵人家中有小孩,这文昌菩萨,能保佑小孩高中三元!” 这口气大的,好似他能指挥文昌菩萨,但是甘琼英笑得还挺开心,满月也就没有呵斥这小沙弥。 “你叫什么?” “了了。”小沙弥说,“师兄们都是了尘了俗,到了我这里,头剃完了,师父想不出什么脱凡的好名字,便直接一挥手,说了了罢了!” “哈哈哈哈哈——”甘琼英给逗得很开怀,满月也笑了起来。 “前面就到了诵经殿了,此时贵人进去,正好能听,”了了说,“师父说了,听师兄诵经一场,能祛除诸身秽祟,师兄的道行是寺庙之中最高的!” “好好好,我这边进去听听。”甘琼英本来不打算听什么经文,但是既然来都来了,而且这了了宣扬了一路,再加上赶上快开饭时辰,听完正好吃素斋。 也算是净化心灵,反正和骊骅约定山下见面是两个时辰后呢。 满月扶着甘琼英,凑近大殿不远处,便能听到一人的声音平缓温和,如袅袅尘烟,似幽幽清泉的流淌而来。 甘琼英顿时觉得身心一缓,方才被了了挑起的那欢愉的情绪,似乎都被生生压下去了。 她听不懂这和尚念的是什么经文,从门口进入大殿,一句都没能听清,但是能听出发音和正常人说话截然不同。 而大殿之中好似那学子上学一般,蒲团摆了一地,很多女眷都跪在其上,有些姿态笔直,有些东张西望。 还有一些直直地看着上面讲经的沙弥,面色红润的。 甘琼英入乡随俗,跪在一个蒲团上面,还没等跪端正,满月便倒吸了一口气。 这抽气的声音过大,好多人朝着这边望过来。 包括那正在诵经的小和尚,也睁开了眼睛。 甘琼英被他的双眼之中平如秋湖静似冷月的神采所震慑,这人样貌俊美,秃头也不影响颜值的那种,任谁看了他这双眼睛,也无法去品评他的色相如何。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但是坐在那里,便如同时光凝汇,山川更迭,很是有种浮云沧桑匆匆过,岁月历久弥新香的味道。 甘琼英一时间看直了眼睛,因为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像个方外之人的和尚。 现在有人跟她说这人马上立地飞升,坐化成圣,甘琼英也觉得那不是玩笑。 庄严宝相,目沉若镜,坐如渊渟。 那和尚很快闭上了眼睛,所有看向甘琼英的人也都转回头去,甘琼英如梦初醒,身边的满月这时候却悄悄凑到了甘琼英耳边。 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是定真小和尚,公主。” 甘琼英才闭上准备好好听经文的眼睛猛地睁开。 “啊?”她没有出声,对着满月用口型疑问,这简直让她震惊无比。 她应该认识定真的,可为何端容的记忆之中,却没有这“求而不得”要凑钱给人家盖寺庙的小和尚的样貌记忆? 而且这是定真? 甘琼英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端容为何独独要给这个小和尚下血本了。 倒不是他长得就想让人给他掏钱。 而是信仰无论在哪一个时代,和政治权利都无法分割,且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 这小和尚只要坐在那里,那就是佛子转世,若是掌控在手中,也不知单凭这一副面相,这诵经的本事,就能煽动多少百姓,多少人追随崇敬。 甘琼英看着定真发愣,满月这时候又凑上来说:“公主还喜欢他吗?等会需要帮公主偷偷约他吗?” 满月知道端容公主的所有后宅面首的状况,知道端容公主对那些公子们只是欣赏或者可怜。 但是当初对定真仅次于对金川质子的追求,盖寺庙不是虚言,还差点为此变卖库房。 现在和金川质子一样的驸马到手了,那这定真小和尚……也不是不行。 满月顶着一副只要甘琼英点头,她就帮忙搞人的忠诚样子。 甘琼英:“……” 拜托,她是来这里求姻缘得到佛祖庇佑的,不是来偷姻缘搞佛子的。 第204章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满月一个劲儿对甘琼英挤眼睛,带着一点揶揄的意思,其实也是希望甘琼英真的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别一颗心全部都扑在驸马的身上。 驸马是满月这些年以来见到的段位最高的人,其实满月从始至终,都不太相信驸马会真的喜欢公主,有谁会爱上当初折辱自己的人呢? 可公主如今像个昏君一般,被妖妃所惑,满月这个时候再怎么进言,甘琼英也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正好今日碰到了定真小和尚,满月希望公主若能再一次对定真小和尚分出那么几分兴趣,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满月小小年纪,自己还没尝到什么情爱的滋味,就已经在害怕她心爱的主子未来要吃情爱的苦了。 而甘琼英当然不知道满月小小的脑瓜里面,装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见满月一个劲儿的挤眼睛,不好好听人诵经,伸手在满月的屁股上面拧了一下,用眼神警告她让她安静一点。 甘琼英知道这个和尚是定真也感到十分惊讶,但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这般相貌这般气质,甘琼英心中只有崇敬,没有任何关于男女之情的联想。 再说她已经有了骊骅了,和尚固然是好看,清冷出尘禁欲play也很好,但是甘琼英喜欢骊骅那样温柔沉稳,格外会赚钱的类型。 因此甘琼英再不看满月,真的跪在那里专心地听定真小和尚诵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那个定真小和尚一眼。 或许定真小和尚真的有那么几分修行之人玄之又玄的味道,甘琼英到后面还真的听进去了,闭着眼睛幻想自己坐在一个莲花池旁,清风拂面,阳光顺着头顶照射到水中,映着里面的几尾游鱼,说不出的惬意美好。 等到她突然间被谁推了一把,差一点跌入莲花池的时候,才猛地从幻想之中回神,睁开眼睛看到推她的果然是满月。 “公主公主,定真和尚已经走了,要不要追上去?” 甘琼英满脸无奈,瞪了满月一眼,摇了摇头。 满月却有点不甘心,继续说道:“刚才跟身边的那几个痴迷定真和尚的信女说了几句话,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这个定真和尚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满月贴在甘琼英的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他在后山收养了一大群流民,全部都是老弱妇孺,每日光是粥米药物,便足以掏空这青山寺。” “青山寺的住持早就已经不拿钱了,现在那一些流民全部都是定真和尚自己贴补,连他师父亲传的紫金袈裟,那可是前朝皇帝的御赐之物,都已经偷偷当了!就在城中的珍宝阁里面!” 满月说:“公主若是还对他有兴趣的话,他绝不会是那副眼高于顶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他一文钱都没有了,当初公主要给他盖寺庙他不屑一顾,现在公主随随便便拿出几千两,他肯定当场就答应。” “而且当掉御赐袈裟,那可是要杀头的死罪,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公主是公主啊,想要治他的罪天经地义!只要公主用这个办法拿捏的话,软硬兼施,还愁这个定真和尚不做公主的裙下之臣吗?” 甘琼英伸手照着满月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子。 “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会的还是那一套欺男霸女吗!” 甘琼英说:“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满月抱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没能成功让甘琼英动摇,她立刻就把话给拉了回来:“奴婢这不是见公主听经听得太入迷了,若是公主喜欢的话,给他些许钱财,以后公主来就专门让他为公主诵经。” “你如果想让我给他一些钱财,来贴补他收养的那些流民,大可以直接说。” 甘琼英捏了捏满月的脸蛋:“我虽然爱钱,却也不是那一毛不拔之辈,而且你是我身边最贴心体己的人,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再这样弯弯绕绕的,我就把你卖了,再将卖你的钱拿去贴补流民。” 甘琼英早就知道满月虽然看着是反派身边的狗腿子,也确确实实是一心全部都扑在端容公主的身上,但满月并非一个真正的大奸大恶之辈。 她只是太过精明,总是习惯把一些事情搞得很复杂。 甘琼英说:“从公主府内出来的时候你身上带了一些银子吧?等会找个时间全都给定真送去吧。只是这城之外又何来那么多的流民呢……” “甘辉月回去了没有?”甘琼英被满月扶着,从大殿之中起身出来。 阳光正烈,投射在古朴素雅的寺庙之中,别有一番宁静沉敛的灵秀之美。 甘琼英慢慢地在院子里面逛着,满月甘琼英说:“大长公主家的甘小姐早已经回去了,与她同行的那个礼部侍郎的小女儿被吓得不轻。” “据陈瓦派着跟去的那几个人回来说,当时那条路上有氏族的小公子还想英雄救美来着,可那些流民过于疯狂,最终只挤进去了两个人,还没能把礼部侍郎的那个小姐给带出来,那个小姐都吓哭了。” “带头的抓到了吗?”甘琼英沉着脸问。 满月扶着甘琼英在一个花坛边上站定,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没抓着,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一些流民按理说应该是饿发疯了才不要命地劫这些贵人们的车,但我听陈瓦派去的人说,公主府的全甲士兵一到,那些流民和那些英雄救美的小公子们全都跑了,跑得还挺快的,最后就只撵上了一个氏族公子。” “这件事情让陈瓦好好查一下,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满月点头:“奴婢和陈瓦也觉得不对,已经派人悄悄地潜入四周的树林里去追踪了。” “驸马派来的那两个叫什么红啊青啊的呢?” 满月说:“那两个人现在就在寺庙外面候着呢,奴婢没叫她们进来。” “这是为何?”甘琼英看向了满月。 满月撅了撅嘴说:“那两个人未免太傲气,都不同我们的人说话,也不正眼看我们,公主府的奴婢再怎么是奴婢,那也是公主的奴婢,她们这般傲气,以后怎么在公主身边伺候。” 甘琼英挑了挑眉,看着满月气鼓鼓的小脸,伸手戳了一下,到底没有说满月什么,也没有让满月把她们放进来。 第205章 这菩萨忙得过来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在这方面甘琼英还是非常相信满月的,能把那么偌大一个公主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能让陈瓦那样一个莽夫对着满月小心翼翼,更重要的是甘琼英在满月的伺候下,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不妥贴的地方。 这些管教下人的事情,就算是骊骅那边的人,甘琼英也不会参与和偏向。 她还调侃满月说:“行行行,一切都是满月姑姑说了算,我就全仰仗满月姑姑了。” 满月虽然表情有一点小傲娇,但也被甘琼英这一番信任和吹捧弄得有点脸红。 跺了一下脚,娇嗔了一句:“公主!” 甘琼英就笑起来,满月也就这个时候看上去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是她撒娇卖乖的时候还是很少的,挺稀奇。 “这一招是和甜角学的?那你得咬嘴唇啊。”甘琼英说着还学起来,“这样,咬一半儿,就跟甜角一模一样了……” 满月被甘琼英揶揄得小脸通红,主仆两个人在这佛寺清幽的后院之中嬉笑,盛日洒在她们的脸上,清秀的清秀,妖娆的妖娆,比她们面前花池里面开着的花还要姣好。 听了诵经后要去吃素斋,甘琼英被小沙弥再度引着去吃素斋,说真的一点也不好吃。 甘琼英的嘴早就吃刁了,这些清粥小菜,和甘琼英公主府里面精心熬制准备的清粥小菜,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甘琼英没吃几口,象征性斋戒了一下,就跟满月一起出来。 下一步是找这青山寺里面最灵的姻缘神去拜上一拜了,之后流程基本就走完了。 甘琼英还是被了了给引着,到了大庙的前面,率先看到的便是一棵被砖石围起来的巨大古树。 看不出什么品种,因为从树根到树间全部都系满了红绸,密密麻麻。 楼下还站着很多的信女,身上穿着各种各样的衣裙,有素简也有繁丽,足可见菩萨面前众生平等,这些平日里根本不会碰在一起的民间女子和富贵小姐,都有那么一个共同的愿望——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能够托付终身,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而甘琼英就显得没有那么诚心,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如意郎君。 还是那种这世上打着灯笼都难寻的举世无双。 因此甘琼英就站在那棵古树的不远处,仰头看着小山一般庞大的树冠和仿佛承天接地般的高峻枝杈,风吹树冠沙沙作响,其上红绸翩迁飞舞,如女子随风而荡的衣裙,盛大而美丽。 景色是很美,但是甘琼英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菩萨……忙得过来吗? 这么多的红绸,字字句句全是求一个如意郎君,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意郎君? 而且这菩萨不会弄混吗?也不留姓名,菩萨又能分得清谁是谁呢? 那户口还有一大堆重名的呢…… 甘琼英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满月已经进入寺庙当中替她把许愿的红绸拿出来了。 甘琼英犹豫了一下说:“我不自己去拿,是不是显得有点不诚心?” 满月拉着甘琼英朝着那庙里面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绣花鞋,伸出两根手指:“奴婢被踩了差不多有二十下,且奴婢还有特殊的挤人技巧,公主真的要自己去吗?” 甘琼英想起满月那个灵活挤人的屁股,经常是一下子就能把人顶出老远,甜角从来没赢过,顿时摇头:“菩萨应该会体谅的吧。” 满月点头也认真道:“菩萨一定会体谅的。” 然后甘琼英就去那树旁边,非常虔诚地举着那条红绸,鞠躬三下,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保佑保佑保佑。 ——保佑我和骊骅能够天长地久,打出完美的he! 红绸上还自带了什么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之类的字,但甘琼英怕菩萨记不住,一直在报她跟骊骅的名号。 许愿之后又排着队,把红绸系在了树上面,稍微靠近一个树杈的根部,弄完之后还拍了拍树说:“辛苦你了!” 弄好之后甘琼英今天基本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只不过距离和骊骅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 所以甘琼英索性就在这一处寺庙当中到处逛逛,满月一直跟在甘琼英的身边,甘琼英回头看着她说:“若不然你也去拿一条红绸?你没有如意郎君吗?许个愿?” 满月顿时摇头,像个拨浪鼓一般。 甘琼英摸了摸下巴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今年多大了来着?” 满月倒也没有计较跟在自己的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连她的年岁都记不住的事情,回答道:“奴婢今年十九岁,跟在主子身边整整九年了呢。” 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听出满月语气里面带着些许的嗔怪,转而说道:“你可有自己心悦的男子?我看你平时和陈瓦走的好像……” “公主!谁会喜欢那个莽夫!” 甘琼英本来也就是开玩笑,她早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并不会随便替满月做个什么主,随便嫁个什么人,等到她有一天非跑不可的时候,会给满月留下相当丰厚的一笔钱,然后将她送到惠安大长公主的府中。 到时候那笔钱是用来做嫁人的嫁妆,还是继续留在惠安大长公主府内做事,惠安大长公主都是能够保得住她的。 因此甘琼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提起陈瓦只是逗满月玩,看到满月跳脚了,甘琼英就哈哈笑。 第206章 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在寺庙里面绕着绕着,不知怎么人就越来越少,风景也越来越荒凉了。 “回去吧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甘琼英转过身跟满月朝着来路走,这个时候一直负责引着两个人的了了小沙弥,正好也跑过来寻到了两个人,他显然是很着急的,正顶着一头的热汗。 一边跑着拉近距离,一边大声对甘琼英说:“贵人原来在这里,我就一错眼的工夫,两位贵人就不见了。若是让师父知道了,肯定要罚我的!” 这个了了大概是年纪太小的原因,又或许根本没看出来甘琼英是谁,总之就是没什么规矩却很好玩。 甘琼英挺喜欢他的,伸手在他的小光头上面摸了摸。 “你跑哪去了?是不是跑去偷懒了?我一会就跟你师父告状!” “没有的没有的!”了了的两只小手疯狂地摇摆,“我是去了一趟后山,定真师兄被一个女客撕坏了袖子,我去帮忙补袖子了。” 甘琼英笑着问:“为何会被扯坏了袖子?” 了了面露难色,但或许是因为甘琼英的态度实在温和,了了喜欢她,最终还是小声道:“那女子痴恋定真师兄,知道定真师兄正在筹集善款,就将家中的钱财全都偷出来,送给定真师兄,祈求定真师兄一起带她去南边。” “这不就是私奔吗!定真师兄一心向佛,怎么可能拐带良家女子一起走,必然不应允,那女子便说定真师兄负心薄情,在前面院闹开了……这才让自家人给接走,倒是惹得定真师兄被她家人好一番辱骂,辱骂定真师兄是妖僧,还被扯坏了袖子。” 甘琼英最喜欢听这样的八卦,尤其是她认识定真,还听满月说,那定真小和尚从前对端容公主不屑一顾。 心里甚至有一点幸灾乐祸的想法,想到了定真小和尚的那个样貌,觉得被人骂一声妖僧倒也不为过。 “哦,这么惨啊,”甘琼英忍着没笑出来,又语气随便道,“他现在很缺钱吗,我这里倒是有一些,正好你都给他拿过去吧。” “啊……”了了小和尚见到甘琼英还真的掏出了一沓银票,根本就没敢收,摇头加上摇手,简直像是在跳舞。 “不不不不,这……贵人若是真的想要捐赠,还是要亲自去同我定真师兄说!” 了了大概真的非常崇拜定真和尚,一股脑又说,“师兄原本也不缺钱,师兄的师父死前留给了他很多的好东西呢,只是如今师兄……哎……” 了了很快把定真的处境和甘琼英快速说了一遍,跟满月查到的没有什么出入。 她感叹定真心善,却也觉得他这般盲目收养流民到最后恐怕难以收场,毕竟现在青山寺已经不肯再为这些流民出钱了。 甘琼英不由得微微皱眉,她回去要好好查一查,到底哪来这些流民? “定真师兄现在在筹集善款,只要善款够了之后,他就会带着这些流民迁徙到南边,那边鱼米丰饶,靠山靠海,这些人总能寻到一个出路的……我也打算跟着师兄一块走呢!正好路上苦修一番,说不定也能修成师兄那样的受人崇敬的高僧!” “贵人若是帮忙的话,我师兄一定会万分感谢贵人!” “我带着贵人去见我师兄吧!就在后山!从这条小路下去就到了!” 了了见到甘琼英确实是有银子,虽然不敢仔细看到底那么厚一沓子到底有多少,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地替定真和尚,替代一些流民感谢甘琼英的慷慨。 而甘琼英却在听到了了说,“善款筹集够了,定真就会带着那些流民去南边讨生活”的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定在了那里。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眼皮都突突直跳。 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能将这世上所有都瞒过去的妙计! 甘琼英激动得心跳飞快,她盯着了了,一时间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了了被甘琼英给吓到,面上的笑意一僵:“贵人……贵人这是怎么了?” 满月有点习惯自家公主偶尔抽风,立马上前打圆场:“给你银票你就拿着,我看你也是个没有眼色的,这一路上你难道听不见我叫我们家主子什么?” “这可是当今的端容公主,定真小和尚什么身份,怎配见我们公主?” 了了闻言,眼睛陡然瞪大:“什么!” “公公公……公主?” “就是那个,要抢我师兄入府内做面首的端容公主!” 了了后退了好几步,看着甘琼英的眼神像是在看着出笼的猛兽,毕竟端容公主曾经的那些辉煌战绩,在殷都随便抓一个小孩都能列举出来一大堆。 甘琼英经常不怎么出门,连满月都忘了自己家的公主声名是如何的狼藉不堪。 现在这小沙弥的模样,一下子就戳在了满月的肺管子上。 满月:“……你在说什么呢!我家公主根本就不稀罕他!他什么身份,我们公主什么身份,我们公主的驸马长得像天仙一样!又岂是定真那个秃瓢能比的!” “你这小和尚……” “满月!”甘琼英拉住了要发威的满月。 看着了了说:“劳烦你啦,带我去见你的师兄,我见了他后,这些银票就都给他。” 了了好悬没掉头就跑,完蛋了,他惹祸了! 师兄的命好苦啊,怎么总是被这些女客纠缠,才送走了一个,这又来了一个! 还是当朝公主这样的大佛! 了了一时间急得都快哭了,眼泪都在眼圈上面。 甘琼英满脸黑线哄道:“放心吧你,我不是要跟你师兄私奔的。” 第207章 公主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原本了了是绝对不肯相信甘琼英的,毕竟甘琼英的恶名在外,那个撕扯定真和尚袖子的高门小姐或许好打发,但是当朝的公主是真的难打发。 甘琼英再三保证,肯定不是对定真有什么邪恶的企图,她说:“我就是觉得他念经念得还不错,能够让人醒神静心,我给他点钱,以后再来的时候他给我念念经就行了。” 了了最开始也还是不肯相信,甘琼英就把他的小脸用手指捏了起来,眼对眼对他说:“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也相信外面那些传言吗?我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淫邪之人吗?” 甘琼英的眼睛确实……只要不是看着骊骅的时候确实清透明亮,没有什么淫邪的味道,黑白分明,秋水一样明净。 而且她确实也对定真没有什么邪念,甘琼英知道端容公主也没有,端容公主看上的肯定是定真其他的地方。 了了还挺警惕,也非常维护自己的师兄,甘琼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师兄现在那么缺钱,若不是那么缺钱,也不会被小姐扯了袖子吧?” 了了眼皮一抖,这一点甘琼英还真的猜对了。 从前师兄根本就不理会什么香客捐钱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大批流民收养在寺庙的后山,寺庙当中的住持又不肯再出钱了,定真师兄才会亲自出面接受香火。 谁料到那小姐意不在捐赠,而是想要跟定真私奔。 “你放心,我堂堂公主还能骗你一个小沙弥?” “带路吧。” 了了最终还是带路了,他们从后山的小路下去,大概走了有一刻钟,绕过了一处树林繁茂的地方,甘琼英便看到了那些流民的聚集之处。 这里应该也是归属青山寺的,只不过已经荒废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连屋顶都已经露天了,但是还是有很多流民聚集在这里。 看上去就是一个难民营。 而定真和尚现在就在这些人当中穿梭,他手里面提着一个巨大的桶,另一手抓着一个长柄勺子,走到那些人面前,只要有人捧出了碗,定真就会从那个桶里舀出一勺粥,小心翼翼地装在那碗中。 有的时候会得到一句谢谢,有的时候那群流民甚至都不会多看定真一眼,麻木和饥饿,颠沛流离已经消磨了他们所有的精神。 定真也不在意,跟每一个人说话都轻声细语,那一张用来诵经能让人安神的嘴,问出那句:“这些可够?”,竟一样让人心神安定。 甘琼英并没有直接闯进难民营,她今日的穿戴虽然素雅,却不失富贵。 她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是知道人在绝境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了了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还生怕甘琼英不管不顾地要过去。 先前就有想要捐赠的小姐和公子,直接进入了营地,被人拽走了腰间的玉佩,有人吓得不轻,有人当场就愤怒地拂袖而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甘琼英站定后,了了急忙说:“我去帮贵人……帮公主叫我,我,师兄。” “你就当不知道我的身份便好,不用磕磕巴巴的,一个和尚懂宫廷礼仪又有什么用?” 了了这才安心,生怕他不懂称呼什么的要落罪。 甘琼英站在一处山坡后面等着,这里有一个荒废良久的亭子,四面漏风倒是没有流民栖住,不过石头上面都很干净,还摆着一壶清茶,显然平时也是有人在这里的。 了了去了没多久,就飞快地跑回来了。 甘琼英站起来朝着他身后一看,定真果然跟了过来。 甘琼英侧身对满月说:“我有事跟定真小和尚交代,你去帮我看着点。” “看着什么?”满月不懂,“奴婢不能将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 “在这里能出什么事?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身边还有影卫呢。” “让你看着是看着驸马的那两个婢女,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我私下跟定真见面,知道吗?” 甘琼英的表情特别的严肃,有一部分是因为确实不能让骊骅知道,还有一部分就是在唬满月,让满月走远一些。 这些话也不能让满月听到,因为甘琼英从来都没有打算带着满月和她一起颠沛流离。 十九岁的女子,在这个朝代或许是有一点老了,但是在甘琼英的眼中,就是花朵一样的年纪。 这么好的年纪,她便不再继续耽误她了,而且这一次是带着皇帝一起走,生死未知,命运未卜,甘琼英非常感谢满月对她的照顾。 放手让满月离开她,才算是最好的补偿。 满月见甘琼英这么认真,又想到甘琼英身边确实有影卫,这里视野空旷,除了那些流民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满月这才按照甘琼英的吩咐退远了,甘琼英估摸着满月已经听不到的时候,对着她点了点头,满月就站在那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个时候了了也带着定真小和尚到了这破旧的亭子当中,定真对着甘琼英合掌,四平八稳地作揖,开口道:“贫僧见过公主。” “了了去吧,粥还没分完。” 了了还有点担心甘琼英也扯定真的袖子,不过也不会忤逆自家师兄的意思,很快就跑开了。 破旧的亭子里面,只剩下甘琼英和定真。 甘琼英看着定真,还没等想好要怎么能够精准而又简洁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定真和尚就率先开口。 “公主已经寻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贫僧已经没有什么能帮到公主了,不知今日公主前来,又是为何?” 第208章 绝不是关乎风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非常仔细地看着定真,但是脑中关于定真的那一部分记忆完全无法调动。 那一部分记忆没有的话,定真现在说的事情甘琼英当然也就不明白。 不过甘琼英倒是听满月说过,定真从前是枫林寺的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青山寺来。 “你以前不是枫林寺的吗?”甘琼英问,“怎么会在青山寺?” “什么我的命定之人?你难不成还会算卦吗?” 定真没有回答,只是淡然地看着甘琼英,片刻之后走到了桌边,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然后非常豪迈地一仰头就喝了,很显然他渴得不轻。 喝完之后定真转头看向甘琼英,手指在茶杯里面沾了一下,接着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朝着甘琼英弹了一下。 甘琼英猝不及防,感觉到眉心一凉,被深秋的风一带,这点凉意简直要渗到骨头里了。 甘琼英瞪着眼睛看向定真,不知道他怎么还突然间闹了起来? 甘琼英平时跟骊骅两个人喝水的时候倒是会相互弹着玩,他们两个也不是能闹的关系吧…… “你这是为何?”甘琼英伸手拂开脸上的水滴。 定真又对着甘琼英作揖道:“公主请回。” 甘琼英:“……” 定真说完之后就朝着山下走,甘琼英在他身后喊道:“你也太没礼貌了吧,我还没说话呢!” “我这次来是给你送钱的!” “好几百两呢,你现在不正缺钱吗?” 定真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步履从容,一点也不害怕甘琼英治他的罪。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明明没有礼貌,不听人说话,但你又觉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那么高深莫测的气质…… 估计是他的秃瓢给他带来的光环吧。 甘琼英追在定真的身后,又说道:“给个机会说两句话,如果你能帮我办到一些事情,我能给你很多银两。” “这种事情绝对不违背道义,不违背人伦,也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危险,更不是要跟你搞什么男女之情!” “我现在身上带了几百两,你只要帮我办成事情我可以给你几千两!” “一万两!你等一下!” 定真还是朝着小路下山而去,仿佛根本听不到甘琼英说话。 甘琼英一咬牙说道:“五万两,我们聊聊。” 定真的脚步果然缓缓停下,他抬头朝着山下的流民营的方向看了一眼,五万两……应该能将这些人彻底安置了吧。 可是出了这寺庙,流民又何止这么多? 定真难道不知道自己杯水车薪,不知道自己正在螳臂当车吗? 过度的善心并不能带来任何的福报,甚至在定真终有一天无法给这些人提供庇护的时候,他会变成一个恶人。 可预料到了那些因果,难道定真就不做了吗? 不能。 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明明知道是粉身碎骨,明明知道卷入漩涡便是深渊万丈,也依旧会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甘琼英一见他能够被金钱打动,立刻又加码:“五万两,加上给这些流民提供更好的居所!” “我在城外有两个庄子,平时庄子上没什么人,但是地方足够大,这些老弱妇孺全都聚集在这里,一旦开始变天的话,光是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定真终于站定,转头看向了甘琼英。 “公主可知道,流民远远不止这一点。” 甘琼英皱着眉点了点头:“我听说城外确实有不少,之前派下人去打听的,等到回到公主府会好好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公主有多少银钱,能够填入那些流民之口?又真的有办法,能为天下万民做事吗?” “这天下不止一个殷都,而皇亲国戚富贵氏族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殷都。” 甘琼英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定真怎么还突然间扯上大义了。 事实上谁又能管得了谁呢?甘琼英到现在都保不住自己和弟弟的命。 也是在人家的手底下苟延残喘,又能帮得了谁? 因此甘琼英顿了顿说:“我救不了这天下万民,也没有能将所有流民安置的本事,但是我至少愿意想想办法,至少愿意拿出我能拿出的钱财。” 定真闻言,看着甘琼英,山风卷起他的僧袍,纯净而清雅。 他对着甘琼英双手合十,终于道:“公主愿意出多少银钱?” 甘琼英:“……”好吧,扯了一堆家国天下,甘琼英还以为这和尚要学佛祖割肉喂鹰。 不过这样也好,钱是个好东西,甘琼英从来就知道。 如果能办成自己的事情,还能帮助这些流民,甘琼英何乐不为? 她估算了一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交叉,举在半空中对定真说:“十万两,但是我有条件。” 定真八风不动,却脚步一转开始往回走。 “此处说话不方便,公主随贫僧移步。” 定真说完了就在前面带路,甘琼英把满月招呼过来,贴着她的耳边又交代了一番,这才跟着定真朝着定真居住的院子走。 定真居住的院子就落在这青山寺最后面,比那些流民居住的地方好也好不到哪去。 可见他若不是从枫林寺被打发到了这里无人待见,就是现在的行为已经触动了住持,连个好地方都没得住了。 等到了院中,定真径直带甘琼英朝屋子的方向走。 甘琼英看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还犹豫了一下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行吧?” 而且先前甘琼英和定真之间还有一部分坊间皆知的流言。 什么风流公主俏和尚,反正是不好听。 定真回头看向甘琼英,眸光清澈,甘琼英这也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中能看出四大皆空。 “公主请。”定真开门看着甘琼英。 满月在门口朝着这边拔脖张望,甘琼英回头伸手指了指她,让她老老实实看门。 这才肃了神色,进入了定真的屋子。 她要和定真谈的事情,绝对不关乎风月,而是关乎性命。 第209章 今日种下善因,来日必得善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木门关合,甘琼英在里面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木门才重新开启。 彼时她已经红光满面,整个人兴奋不已。 她走出来先把今日带的银钱都塞在定真手中说:“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事情尽管派人找我,只要我能够帮到你的,义不容辞。” 定真的表情还是没任何的变化,接下了那银票之后,看向甘琼英说:“公主大义,今日种下善因,来日必有善果。” 甘琼英挥了挥手,还不怎么相信那个,笑着说:“那我便走了,日后我会派人时常来这里同你联系。” 定真点头,不过很快又抬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撸下了一串佛珠,亲自缠在了甘琼英的手上。 “这是贫僧日日带在身边的菩提,贫僧每日佛前诵经,已然过了上千日,或能为公主挡一血煞。” 甘琼英低头一看,应该是戴在手上挺久了,都盘包浆了。 按理说要是搞一个串子回去,跟骊骅也不好解释,不过甘琼英眼珠一转,问定真:“所以这个是开过光了吗?” 定真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甘琼英说:“那正好。” 她准备拿回去给骊骅,跟他说自己在寺庙当中求的平安串,反正定真还说能挡血煞,万一有用就更好了。 甘琼英达到目的之后也就不再停留,与定真挥手告别,距离和骊骅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带着满月急匆匆朝着寺外赶去。 满月一直欲言又止,甘琼英知道她是想问自己跟定真都干什么了,但是甘琼英偏偏不说。 这件事情她谁都不会告诉,也勒令满月绝不可和任何人提起。 满月自然是听甘琼英的,只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有点希望公主不要一心扑在驸马身上,又怕公主一心扑在和尚身上……那个定真长得确实还挺好看的。 从山上下来的速度极快,半路上那被满月刁难打发守在寺庙门口的彩红和却青,也都跟在了甘琼英的身边,一行人全都赶去山脚下。 甘琼英到的时候,骊骅已经回来了,这个时候距离两个人约定的时间才堪堪正好。 “你是不是早就回来了?怎么不派个人去庙中寻我呢!”甘琼英看到骊骅的样子,就知道骊骅肯定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 骊骅笑着摸了下她的鬓发说:“公主上车吧,庄子里面有汤泉,今夜可以好好泡一下解解乏。” “那医师也打过招呼,早早在等候了。”甘琼英和骊骅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朝着那庄子的方向而去。 两个人都说着在寺庙之中的见闻,甘琼英就靠在骊骅的肩膀上,听着他说绑了红色的吉祥带。 甘琼英便说:“我也绑了,那棵树都要不堪重负了,我还说呢,菩萨怕是忙不过来。” 她轻轻晃动着小腿,一下一下随着马车的节奏撞在骊骅的腿上。 骊骅一直嘴角含笑,说道:“无碍的,菩萨定会保佑我们。” 骊骅从不信天,他只相信事在人为,他这一生,绝不会放开甘琼英。 两个人又慢慢地说话,马车在山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甘琼英明明挺兴奋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靠着骊骅竟睡着了。 等到她浑浑噩噩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呼吸急促非常,口干舌燥,喉咙之中挤出了一串类似抽气的声音。 “已经到了,是做噩梦了?”骊骅摸了下甘琼英冷汗涔涔的额头。 甘琼英本能抬起手,“啪”地挡开了骊骅。 手腕上定真缠绕的佛珠哗啦作响,骊骅面色一凝。 夕阳西下,马车之内光线昏暗,甘琼英不知道为何,竟然在这瞬间,觉得骊骅看着她的神色有一些奇怪。 一定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可以称之为阴郁。 “做噩梦了吗?”骊骅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被甘琼英躲了一下,好像也丝毫没有介意。 继续从怀里摸出了一条帕子,为甘琼英擦拭她额头上的汗珠。 甘琼英“嗯”了一声,点头道:“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的噩梦。 她又梦到了自己被马匹追赶着,马上的钟离正真高高在上,用一种戏谑残忍的眼神看着她狼狈地在山间奔跑。 而等到马匹将她彻底围住的时候,她双手被绳索捆住,跟在钟离正真的马后奔跑。 一直在求饶,却不是祈求钟离正真放过自己,而是祈求他“救救他”。 她是让钟离正真救谁? 甘琼英伸手抚了一下自己昏沉的头。 甘琼英抓住了骊骅的手腕说:“好噩的一个噩梦啊。” “没事了,我在呢。不怕。”骊骅摸了下甘琼英脸蛋,动作很慢很缓,带着一点试探的味道,生怕甘琼英再次把他挡开。 甘琼英笑起来:“不怕。” 她看着骊骅脸上的人皮面具,骊骅今天因为是以驸马的身份出府,他重新戴上了从前的那张相貌温平的面具。 甘琼英有一点庆幸,幸好他戴了这张面具,要不然她从那个可怕的真实的梦境里脱身,一睁开眼睛看到‘钟离正真’,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甘琼英投入了骊骅的怀抱,说:“你在呢,我当然什么都不怕……” “不是到了吗,我们下车吧。” 甘琼英去拉骊骅,一抬手,手上的佛珠再度哗啦作响。 甘琼英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又说道:“对了,我在寺庙当中给你求了一个开光的手串!送给你。” “能够挡血煞,保平安。” 甘琼英把那手串摘下来,拉过了骊骅的手腕,一圈圈缠在他的腕子上。 骊骅的手指修长,那串子搭在他的腕子上,明明只是菩提,却有种上等玉雕的味道。 骊骅果然是个活财神,满身清贵,就算是缠个木头杈,也像是昂贵之物。 “好啦。” “你为我求的?”骊骅转动手腕,双眼明亮,用另一只手指拨动着,已经爱不释手了。 甘琼英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夫妻之间也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嘛,她问:“喜欢吗?” 骊骅也点头,偏头亲吻了一下甘琼英的侧脸,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喜欢。” “你送我的,无论是什么,我全都喜欢。” 甘琼英面色一红,耳根一烧。 心道不好,完了, 骊骅也会说情话了。 第210章 邪气的小公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和骊骅在车里黏糊了一会儿,才肯下马车。 这庄子上面的风景也是十分的秀丽,虽然没有青山寺那种恢弘大气画栋雕梁,却也依山傍水林木葱茏,绿藤缠绕着古朴的茅屋,很是有那么一股子现代农家乐的味道。 甘琼英和骊骅一下车,虽然日暮将尽,却也能看到院中侍从下人穿梭不休,两人路过的时候都纷纷停下来见礼。 甘琼英跟在骊骅的身边,紧紧抓着骊骅的手,骊骅在下马车之前已经将面具摘下来了,这庄子里面所有的人看到骊骅真正的面目,竟都没有任何的惊讶之情。 甘琼英倒是挺惊讶的。 根据甘琼英的记忆,端容公主心思缜密,但是端容公主的记忆之中,还真没有关于骊骅有什么异样的记忆。 甘琼英捏着骊骅的手指调侃他:“你藏得还挺深,这么多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敢情之前就我不知道!” 骊骅的脚步微微僵硬了一下,侧头仔细看着甘琼英的表情,确认她只是调笑而已,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骊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个人并排走入了主院,说是主院,但是也并没多华丽,这庄子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主院的面积也十分宽阔,院子里面还有一个不小的园子,种着各种各样的青菜,还挖了个小池塘,十分的有野趣。 甘琼英拉着骊骅在外头逛了一会,天色彻底黑下去两个人就进了屋子。 晚饭吃的也是一些乡野的小菜,正所谓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吃一点清粥小菜也是非常有味道的。 尤其这些小菜还是骊骅亲自下厨做的。 甘琼英一边吃一边在惊奇:“真的特别好吃,一点也不夸张,这个青菜生着的时候我吃了一口很苦的,现在为什么一点苦味都没有了?而且还有一点点甜?” “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菜我都没见过,这个肉是什么肉?” “这个菜就是山上的野菜,叫鸡翅,这个肉是猪肉腌制的,是阉割过的猪,味道就不会很腥。” “为什么一个菜叫鸡翅?” 骊骅耐心地解释:“因为这个菜摘下来之前,有一些像鸡翅。” “这个青菜之所以说苦要先焯水,再翻炒一遍,出锅之前还要放一点蜂蜜,不能是糖霜,必须是蜂蜜。” “你真的好厉害呀!”甘琼英看着骊骅满脸痴态,“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你不会做的呢?” “你真的是一个活着的人吗,不是一个神仙下凡?” 骊骅基本上已经快习惯甘琼英这些夸张的奉承,虽然心里还是很喜欢,但至少脸是不会红了,只是微微笑一笑,用有一些嗔怪的眼神看甘琼英一眼。 甘琼英晚上干了两大碗饭。 整整两大碗,不是那种公主府内精致的小碗,而是那种粗瓷大碗。 今天晚上的菜确实是好吃的,骊骅煮的东西一个是在心理上让甘琼英觉得满足,还有一个是他做的菜好像都别有味道,和甘琼英在宫宴之上,在公主府中吃的全都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有一种妈妈的味道。 甘琼英撑到肚皮鼓鼓,吃完饭之后就瘫在那里,两个人打算提着灯在山庄里面逛一逛,甘琼英都没有力气起来。 骊骅就坐在她的旁边,慢慢地给她揉着肚子:“何必如此?你若是喜欢吃,我以后日日给你做便好了。” 甘琼英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呢,你这双手可是点金手,这种糙活做一次也就罢了,万一烧着了烫着了可怎么好?” 而且我堂堂一个公主,偌大的公主府内足足四千余人,让我的驸马煮饭像什么样子? 甘琼英拉着骊骅的手,凑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有这一次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难不成你会绣花,我还让你给我绣花吗哈哈哈。” “而且有一句话你不知道,叫撑死人别占盆,到最后就剩一点菜底子,不吃了我心里难受……” “别再喝水了,一会肚子胀开更难受。”骊骅捏着甘琼英手指的指节,说道,“医师在后山做事,稍后就会过来,等会我让他给你好好把一把脉,给你开一些去除积食的药物吧。” 甘琼英也确实撑得有一点难受,点了点头就躺在骊骅的腿上犯懒。 她心情特别特别的好,尤其是今天跟定真达成了一个协议之后。 她此时此刻看着骊骅的眼神柔情蜜意,含情脉脉,只可惜她有自己坚守的底线,没有办法把心中这一份喜悦及时分享给骊骅。 等她将事情做成吧。 等她将这件事情做成,到时候她就带着骊骅和甘霖,他们三个去浪迹天涯! 甘琼英从来都没有觉得,浪迹天涯这四个字竟然能这么浪漫,只要想起来就像浸泡在温水当中,无比的舒适而惬意。 她晕晕乎乎的,看着骊骅摸着骊骅的手,享受骊骅在她肚子上轻轻地揉着,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甘琼英又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梦。 梦里她跟着马后跑,最开始的时候还能跟上,到后来就跟不上了,但是甘琼英还是在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因为马上的那个人声如恶鬼,低沉而嘶哑地对她说:“如果你能活着跑回皇城之内,我就去救他,放他一条狗命。” 甘琼英觉得自己的肺子都要跑出来了,自己快把五脏六腑从嘴里吐出来了,那种窒息到像刀插在胸口一样的感觉,让甘琼英猛地抽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甘琼英睁开眼睛之后,看到了她面前坐着一个十分俊俏,俊俏到有一些邪气的小公子。 第211章 她是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小公子抬起眼睛,慢慢地看了甘琼英一眼,手指正压在甘琼英的脉上,那双眼中的冰冷,还有他指尖的冰凉,让甘琼英直接打了一个抖,彻底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骊骅推开门从外屋进来,问道:“她身体如何?可有沉疴旧伤?” “先给她开一些消解积食的药物,她刚才睡得不太安稳。” 面前这个小公子,放开了甘琼英的手腕说:“睡得不安稳是噩梦缠身,安神药比消除积食的管用。” 甘琼英通过两个人的对话,迅速确认了面前这个人就是骊骅一直说的那位神医。 这也不怎么符合神医的形象啊……神医不应该都是道骨仙风,或者是一个什么顽固的白胡子老头嘛? 为什么会是一个这么俊俏邪气的小公子? 小公子从床边站起来,身上的配饰叮咚作响,甘琼英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也是黑白相间很有特色,脖子上还戴了一条非常夸张的项链。 “她的脉象不稳,身体本就不易成孕,只要行房不太频繁的话,根本不用喝避子汤药。” 甘琼英:“……”这么直白的吗。 骊骅稍微犹豫了一下,他在甘琼英的面前总是动不动就脸红,但是在这个小公子面前,提到了这种房中之事,竟然没有表现出害羞。 而是沉稳地开口说:“我们是新婚夫妻,难免贪欢,还是开一些吧,不要熬制的,有丹丸吗?她怕苦。” 小公子又看了甘琼英一眼,这才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瓶子,递给了甘琼英:“事后一粒。” 甘琼英尴尬到头皮都发麻,轻咳了一声看向了骊骅,伸手接过,直接塞进了被子里面。 骊骅走到甘琼英的身边,给甘琼英倒了一杯水让她先喝着,然后亲自送了那小公子出门去了。 甘琼英把塞进被子里面的小瓶子拿出来,拧开之后闻了闻,没有苦味,竟然有一股扑鼻的香。 骊骅很快就回来了,问甘琼英:“可感觉好些了?还撑吗?睡着的时候我给你敷了一下肚子。” 甘琼英摇头:“已经不撑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骊骅说,“后山的暖泉已经准备好了,是从山顶上引下来的温泉,对身体很好的,我们去泡一泡吧?” 甘琼英欣然应允,换了衣服之后,又在衣服的外面披上了披风,这才跟着骊骅手拉手上山去。 距离还挺远的,骊骅一边走一边跟甘琼英介绍着庄子里面的景物,这里的灯显然是因为两个人要走而临时摆的,顺着小路歪歪扭扭逶迤向远方,幽幽暗暗曲曲折折。 深秋的风还是挺凉的,幸好甘琼英身上披着的披风挺厚的,而且骊骅温暖的手一直牵着她,甘琼英叹息了一声,心中无比安宁安稳。 她对骊骅万分信任,她甚至希望,从今往后的人生,能这样一直跟骊骅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两个人到山顶的时候,伺候的人把一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是一个搭建的像凉亭一样的地方,里面就只有一个大石凿空后的池子,并不精致,但是到处烟雾袅袅,白蒙蒙的犹如仙境。 两个人全都穿着衣服下水,甘琼英浑身舒爽到毛孔全都张开,泡了一会就走到了骊骅的旁边,跟他在水里玩玩闹闹。 骊骅性格向来沉稳,只不过和甘琼英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会被甘琼英带得有一点幼稚。 两个人像两只掉进水里的落汤鸡,一顿胡乱扑腾,最后头脸什么的全都湿透了,这才又对着笑起来。 只不过笑着笑着,彼此嫣红的脸蛋,成了这世上最最烈性的催情良药。 他们凑近彼此,拥抱彼此,双唇相依。 池水飞溅又落下,溢出又涌回。 活水源头还有人为操控水温,根本不会冷也不会热。 两个人胡闹到了半夜,过了子时,才总算是穿上了下人准备的干爽衣物,准备朝回走。 彼时甘琼英双腿发软,连手指都泡水泡到抽搐了,小脸却通红,整个人埋在披风里面,被骊骅抱着朝山下走。 骊骅的腿并没有系绑带,穿着特制的鞋子,却也还是有点跛。 他走得很慢,抱着甘琼英一点一点朝前走。 甘琼英心里面甚至有点愧疚,她让一个瘸子抱着她下山,这要是晚上睡着了,肯定要突然坐起来说一声“我真该死啊”。 只是甘琼英挣扎着要下地,骊骅却并不同意,将她抱得更紧。 低下头埋进披风里面,亲吻甘琼英的脸蛋额头,轻声说:“只是有一点瘸,我的四肢还是很健壮的,我能扛得动很重的米袋,你很轻,不用害怕。” “可是……下山还有好远呢,你的腿……不疼吗?” “不疼。”骊骅说,“今天晚上泡了一整晚的暖泉,现在浑身都热乎乎的。” 何止是泡了一整晚呢,骊骅还运动了一整晚呢,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甘琼英现在就很纳闷了,骊骅的身体素质这么好吗?之前不是经常生病吗? 怎么他都腿软了,骊骅这个犁了一晚上地的牛,好像还精神抖擞,像个牛魔王! 不过骊骅竟然不让她下去,那甘琼英就不下去,双手抱住骊骅的脖子,在他身边加油鼓劲。 骊骅忍俊不禁,走几步就要亲一亲甘琼英。 今晚的月亮本来是个高高挂在天空的,但是这一会儿羞怯地躲在了云层里面,好像也被这一对新婚小夫妻弄得不好意思出来了。 甘琼英身心舒畅,差一点就在骊骅的怀里睡着了。 幸好强撑着精神,回到院子里面吃了一粒儿古代版的避孕药,这才安心睡了。 这一觉,就是第二日的天明。 第二天两个人留在山中,骊骅直接带着甘琼英去了后山,那里也有很多的院子,骊骅直接带着甘琼英去了那个邪气小公子的院子里头,看他制作人皮面具。 小公子看着甘琼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走远了后才问骊骅:“骊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连这个都教给她?” “她是我的妻。”骊骅看着小公子,轻声道:“不离,你知道的,我一直期待有一个亲人,她不仅是我的妻,她还是我准备共度一生的人。” “我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她。” 不离正是这个小公子的名字,他摇了摇头,头上的装饰,脖子上那繁杂的项链都跟着一块哗啦啦摇晃。 他说:“你竟也同我阿娘一样,相信什么人间情爱。” “罢了,随便你。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一切都与你共享,你想教谁,我帮你就是了。” 第212章 你吃味了不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不离是个南疆人,是骊骅行走南边的时候救下的,他是南疆一些隐世村寨里面的秘术传承人,阿娘是那寨子里面的寨主,却因为爱上了一个误入山中的男人,被骗出了世,最后因为秘术惨死。 不离的阿娘和那个男人相爱的时候,怀上了不离,许诺两个人不离不弃,才给不离取名为不离。 他没有姓氏,因为那个男人从始至终,连姓氏都是假的。 阿娘死前,拼死将不离送回了寨子,但是因为寨子里面的秘术诸如人皮面具这样能大变活人的术法,实在是太过诱人,掌权者若将其掌握在手中,那简直如虎添翼。 所以没多久,不离所在的寨子,还是被来过寨中一次的不离的亲生爹爹带人找到了。 不离当时只有十来岁,带着寨民拼力反抗,亲手杀了他爹爹,但是寨子的位置也因此暴露了,他们没有办法再待在山中。 被那些人一路追赶,若非有毒瘴作为遮掩,险些被彻底灭族。 那时候的骊骅也正巧误入毒瘴,同不离差不多的年岁,带着一群行商,相互试探了许久,又共渡了许多难关,这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骊骅带着他们走出大山,教会他们如何在人间生存下来,助他们安身立命,而他们给骊骅提供毒药,人皮面具,还有……解毒瘴的药物。 不离一直都觉得骊骅智多近妖,绝不会被什么情情爱爱所迷惑。 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这般糊涂。 不过就像不离说的,他的命,他族人的命,他们如今的安稳生活,都是骊骅赋予的,他想沉溺情爱还是自寻死路,不离都不会管也没资格管。 甘琼英转了一圈回来,邪气小公子就没有了昨天那若有似无的敌意,对着甘琼英自我介绍道:“我叫不离,骊骅要我教你制作人皮面具,你随我来。” 甘琼英也自我介绍,之后跟着不离进入了屋子里面,看一道道的繁杂的制作工序。 粗略看了一遍之后,甘琼英就稍稍地放下了心。 毕竟“人皮面具”这个名字还是挺吓人的,甘琼英生怕真的要用到人皮。幸好,人皮面具的原材料是一种树胶。 “这种树生长在南疆的毒瘴之中,还只有每年的夏天才能割取,但是你不用担心,骊骅会为你提供原料,他正好有一批人常年交替进入毒瘴林。” 甘琼英点了点头,学得非常认真还试图上手。 不离也没有阻拦,教得很认真,这一学就是两三天,说实话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如果真的这么好学,也就不能算是独家秘技。 骊骅偶尔会过来看一看,大部分的时间不会干扰甘琼英,除了来送水送一些吃的,或者叫甘琼英回去吃饭,其余都是随她。 两个人每一次见面都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一阵子,到了第三日,不离等到甘琼英出去放风的时候,对骊骅说:“我干脆给她一些半成品,抹在脸上,按照心意自己描画一下,能顶个几天,她这样学下去没有个一两年很难学会。” 骊骅不置可否,最终只说:“你自己和她商量。” 于是第四天,甘琼英拿到了两大瓶子树胶半成品,就跟着骊骅一起乘马车下山了。 她并没有时间学个一两年,这两天正准备要一点成品呢,幸好不离给了她这个,还教会了她怎么用。 “不离人还挺好的,模样长得也不错,今年年岁也不小了嘛,为什么不下山?”甘琼英问骊骅,“他可娶妻了吗?” “他跟我说这个树胶就算是不当面具,用来护肤也是非常好的,说是女子涂抹了之后粉面桃花,比那些上好的胭脂还要管用呢!” “我看他好像会的东西非常多,他还会看病,他这样……” “你已经说了一路了,你一路都在说他。”骊骅的表情都温柔不起来了,看着甘琼英的眼神带着一点幽怨,“跟他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还没腻吗?” 甘琼英愣了一下,而后噗地笑出了声。 “你吃味了不成?” 骊骅没有否认,反倒是大方承认道:“你这些天都没怎么理我,也不问我都干些什么,整天一开口就是不离不离不离。” “哈哈哈哈哈……”甘琼英差点栽倒在马车上。 最后直接栽倒在了骊骅的腿上:“你可真是……哈哈哈,太可爱了。” 甘琼英勾着骊骅的脖子,拉着他低头,亲吻他的嘴角,他的双唇,他俊挺的鼻尖。 “莫要吃味了。” “我这不是看他挺厉害的,想着满月还没有找人家呢,万一能够牵牵线,说不定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他族内娶妻的制度非常不好,满月受不了那个气。” “他是南疆的,你没有看到他养了一些虫子吗?” 骊骅说:“他还会下蛊,若是满月落到他手中,被他吃了你都不知道。” “啊?”这回换甘琼英愣住了。 骊骅又“噗”地笑了:“逗你的。” “他们族长会下蛊,但是他母亲没等教他制作蛊虫就死了,他只是会养一些毒虫。” “不过他们族内确实对新嫁娘有非常多的要求,而且很排外。” “满月不是和陈瓦有情吗?”骊骅说。 “啊?什么?和陈瓦有情?”甘琼英知道骊骅绝不会无地放矢,立刻凑到他跟前晃着他的胳膊说,“你仔细跟我说一说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满月那个死丫头一句实话都不说!” 骊骅看着甘琼英晃动着他胳膊的手,想着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挑拣着一些不会被甘琼英知道后觉得自己可怕的事情说了。 “去年的年前,满月给陈瓦绣了一个鸳鸯荷包,陈瓦收了之后逢人就炫耀。” 甘琼英:“!”还有这种事儿! 骊骅没说的是那荷包丑得要死,像两只残疾的水鸭子,而且陈瓦后来还把这个荷包弄丢了,再后来陈瓦的外祖家有一个表妹,过了年之后来找他一次。 从那之后满月就不理陈瓦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甘琼英果然不提不离了,一直在说陈瓦和满月两个人藏得可真深,回去她肯定要把两人的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全都挖出来! 然后马车摇摇晃晃,一路进入了殷都皇城,又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结果在公主府的大门口刚刚站定,甘琼英还未等下车,就看到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冲下来了一个人。 此时天色已然擦黑,甘琼英看到这人的身形,还未等他到近前,心脏便是狠狠地一跳。 “公主!” 那个身影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直接就摔在了甘琼英的马车旁边。 “公主可回来了,快随老奴入宫一趟吧!陛下他……陛下……” 李全的声音在看到骊骅也钻出马车的时候戛然而止。 第213章 把甘琼英看得心咯噔一声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距离宫门下钥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 甘琼英从马车上面直接蹦下去,一把将地上跪着的李全拽起来,问道:“陛下到底怎么了,公公说话不要说一半,说清楚!” 李全却看向了甘琼英身后正掀开了车帘也准备下车的骊骅。 “老奴见过……三殿下。” 李公公朝着骊骅行了个礼,明显是将他认成了钟离正真。 甘琼英回头看向了骊骅,这才想起刚才在马车上的时候,甘琼英想着反正都要回府了,就别让骊骅戴人皮面具了。 谁料到这都到了公主府的门口,半路上杀出来个李全。 骊骅显然也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没有戴着人皮面具,自从他在甘琼英的面前把人皮面具摘下来之后,其实就再也不想戴回去了。 从前人皮面具是骊骅的脸,骊骅对人皮面具的认可,甚至比对自己真正的模样还要良好。 但是一旦能够用自己真正的模样和所爱的人坦诚相对,就再也很难将自己塞回那张虚假的面皮之下。 骊骅听到了李全这么叫他,顿了一下之后又要重新退回马车中,甘琼英立刻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往哪躲,你先回府,我随着李公公进宫一趟。” 骊骅这才犹豫着下了车,但不知道甘琼英那边对皇帝是怎么说,也不知道皇帝身边这个李公公到底是不是可信之人。 所以骊骅并没有贸然开口说话,这些宫中的老太监们,一个个耳聪目明得很,骊骅跟钟离正真的声音在骊骅刻意模仿的前提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分辨出来。 可是在这些在皇宫当中伺候了一辈子的人精面前,骊骅却是不敢打赌的。 只不过骊骅想的太多,因为甘琼英立刻就跟李全介绍:“这个不是金川那位,这就是我的驸马。” “具体的事情我后面找机会跟你说,”甘琼英对着李全说,“你先去车里等我一下,我跟驸马说两句话随后就来。” 李全虽然心中特别震惊,但是他到底不是满月那种毛都没太长齐的小丫头,在皇宫当中修炼了这么多年,如今能坐上统领太监这个职位,早就已经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李全点了点头,后退几步,就回到了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远远看着甘琼英拉着骊骅走到了公主府门口,站在府门口摇晃的灯笼下面说话。 夕阳西下,一对璧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全也能够看出两个人之间浓稠的情愫。 他方才还不太相信这个人是驸马,驸马怎么会有和金川质子一模一样的相貌? 李全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金川质子和公主在一起是有什么阴谋,而公主又糊涂,竟然和金川质子扯到了一块。 但是李全这么看了一会,已然相信了这个是驸马,因为金川质子性情桀骜,眼高于顶,面对端容公主绝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神。 甘琼英也没跟骊骅说什么,只是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说:“我今天晚上应该是出不来了,不过我明天一定就回来了,不用紧张。” “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出来跟你商量,”甘琼英给骊骅吃定心丸,“你我夫妻一心,我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独自冒险。” “你也不要过度担心,回到府中好吃好睡,等待我明天回来就好。” 骊骅点头,看了不远处的李全一眼,微微侧过身挡住了他的注视,这才伸手给甘琼英别了别鬓边的头发。 “遇事不要慌张,不要想着孤注一掷,你身后有我。”骊骅看着甘琼英郑重地说,“我比你想象的更有力量,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 甘琼英点头,这一次和上一次入宫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骊骅确实让甘琼英的心中有了一些底气,而且甘琼英也觉得,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在皇城当中的那一些布置,虽然很轻易就会被太后他们查到,甘琼英也是故意让他们查到。 但他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探清,甘琼英到底有没有如她和太后说的那样,在全国各地都埋了“雷”。 太后和摄政王的“反扑”在甘琼英的预料之中,甘琼英还真不相信他们敢鱼死网破。 两个人快速说了几句宽慰彼此的话,这么多人站在门口看着呢,他们就算想要拥抱彼此,也都克制住了。 “快点进去吧,这两日不知道会不会有秋雨,不过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你晚上实在无聊的话就敷一敷腿。” 骊骅点头,甘琼英这才迅速朝着李全的方向走过去。 一直等到甘琼英上了马车,马车急速行驶消失在了街角,骊骅才终于收回了视线,指挥着马车进入公主府,同时回到院子之后,迅速派人四处探听。 第一个去的便是摄政王府。 与此同时,甘琼英在路上没有消耗太久的时间,因为马车赶得飞快,暮色四合之前,总算在宫门下钥之前进入了皇宫之中。 而李全之前一直都表现得格外的着急,真的进入了宫中,他反倒神色没有那么慌张,而是表现出一些犹豫。 甘琼英坐在步辇上,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来气。 “有什么话直接说,陛下那里怪罪我给你兜着!” 李全这才看向了甘琼英,眼中满是荒凉,把甘琼英看得心咯噔一声。 “此事……必得由陛下亲自同公主说,否则老奴万死难赎。” 第214章 拼了命得压制着什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知道李公公在皇宫当中这么多年,心中最是会拿捏事情的轻重,连他都不敢轻易开口的事情,那就是非常严重了。 步辇速度不慢,但是越是靠近皇帝的碧玺宫,甘琼英的心中就越是焦灼。 等到她真的在碧玺宫门前下了步辇,正是天色昏暗,夕阳沉入地面之时。 宫灯已经亮起,甘霖就站在廊下,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快步朝着甘琼英走过来。 嘴里欢快地喊着:“阿姊!” 甘琼英从皇宫当中出去到如今还没到半月,两个人分明才几日未见,甘琼英再见到甘霖,却有种如隔三秋的感慨。 尤其是甘霖的变化很大,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非常好,而且脸颊上好像也长了一些肉。 再也不像前段时间骨瘦嶙峋,行将就木的模样,甘琼英看到他这样朝着自己奔过来,心中骤然一松。 甘琼英也赶紧朝着甘霖迎了两步,姐弟两个人手抓在一块,一个是因为一路赶来,紧张得满是潮湿的汗水,一个因为在风里等了有点久,透着干燥的冰冷。 “怎么不在里面,你现在是皇帝,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站在门口等我?手这么冰。” “我就算做了玉帝,也是阿姊的弟弟。”甘霖笑了笑,恢复了神采的他看上去总算是找回了一些风神俊逸的影子。 两个人手拉着手进入了碧玺殿,将宫灯递给旁边的婢女,甘霖又吩咐跟进来的人说:“传膳。” 宫人们应声很快去了,甘霖拉着甘琼英坐在桌边,给甘琼英倒了一杯茶:“先喝一点暖暖身子。” “该暖身子的是你吧?”甘琼英看着甘霖,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你这些日子在皇宫中还好吗?老妖婆有没有找茬?” 甘霖微微摇了摇头:“她再没有叫我去她那里,她近日身体都不太好,整日炖汤喝药,肖太医在她御用的太医那里旁敲侧击了一下,说是良愈多年的心疾都被引发了。” “活该!”甘琼英想了想,又侧头对着地上“呸!”了一声,“她最好过几天就直接与世长辞!” 甘霖直接让甘琼英这毫不掩饰的样子给逗笑了,也端起了一杯茶在手里攥着暖手。 姐弟两个人这些天没见,没有任何的生疏之感,甘琼英还是在探究甘霖,甘霖却率先开口:“我实在是想阿姊,这才派了人出宫去寻。” “没想到不凑巧,阿姊和驸马去寺庙进香,我以为今日阿姊也不会来,打算明日再派人去接阿姊呢。” “另外还有一点事想要和阿姊说,我手中有几个可用的人,其中有两个被我寻了个由头外放,这两人绝对可靠,我正好亲自将这两个人的联络方式交给阿姊。” 甘霖一下子就把甘琼英想问的话给堵回来了,甘琼英下意识在寝殿之中搜寻李全的身影。 而李全很快带着婢女们进来布置膳食,甘琼英看一向李全,他倒是神色如常,甘琼英再看一下甘霖,甘霖的脸笑得像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小太阳。 一切看上去那么平和而宁静。 但是甘琼英就是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没事的话,李全何必给她演那么一出。 怕是甘霖早就给他下了封口令吧。 甘琼英特别不喜欢甘霖有什么事情都隐瞒她的样子,但甘琼英同时又最能够理解甘霖。 因为她和甘霖是一样的,他们都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若是硬要逼问的话,甘霖也未必会说。 因此甘琼英就装着若无其事,一边吃饭一边对甘霖说:“我也正好想你了,在寺庙当中祈求了一番我们日后能够顺利……我正好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撤离办法。” 这一顿饭甘霖吃得也很香,一点不像是勉强的样子,足足进了两大碗呢,吃完了之后甘琼英就陪在他身边,甘霖也并没有吐出来。 只不过稍微晚一点的时候,甘霖发作了一小会儿,冷汗涔涔地坐在桌子边上,面色煞白。 但也就是这一小会儿而已,显然他的那个汤药的瘾基本上已经彻底克制住。 而且在发作的时候,甘霖还有空跟甘琼英打趣:“阿姊进个香,却去会了老情人,驸马知道不会吃味吗?” 甘琼英正跟他说正经事呢,听到甘霖这么说,瞪了甘霖一眼。 “什么老情人,可别这么说人家定真小和尚,那小和尚我看着有几分本事,从前我也只是……希望他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替我们掌控天下舌喉。” “你没有亲自掌权,还没有领会到宗教对于权力的辅助作用。” 甘琼英摇头,“不过以后我们都用不到这个,反正你也不想做皇帝,我也不想做公主。我们两个到时候就混在流民当中,我已经在驸马的人那里,讨来了两瓶用于易容的树胶……” 甘琼英不曾跟骊骅提过半句的事情,对着甘霖倒是毫无保留。 甘霖那个瘾过去之后,姐弟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又重新周密地研究了一下计划的可行性。 “我觉得没有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隐藏办法,只不过阿姊答应定真要查流民的事情,这一部分应该会涉及到许多氏族的利益。” “我知道谁干的,”甘琼英说,“中秋的时候不是说什么因为摄政王的精心布置,章州频发的水患得到了控制?” “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控制,他们只是控制住了这些流民,在为摄政王创造政绩呢。” “本来也是出了一点血想要安置这些流民,但谁想到秋汛突然疯涨,章州的水坝决堤,就咱们过中秋的那一段时间,这些流民为了求生到处走,一大部分已经流落到了殷都这边……” “现在城外还是有很多,护城卫将他们都拦截在了殷都之外,但是哪怕摄政王手眼通天,他也不可能把这些流民一夜之间全部都弄死,再原地埋起来吧?” 甘琼英观察着甘霖,发现自己提到摄政王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有任何的反应。 反倒是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只不过这种笑意片刻都没有变过,连弧度都没有改变。 显然他是在拼了命地压制着什么。 第215章 是不是摄政王干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想要皱眉,但也克制住了,她到底比甘霖多吃几年饭呢,她还给甘霖洗过尿床的裤子,甘霖的这点小伎俩能瞒得过她? 甘琼英并不急着揭穿,而是说:“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这件事情没有办法直接扯到摄政王的身上,因为摄政王是暗地里买通离王的人干的。” “所以这件事情就算最终东窗事发,落马的也是离王。而且这件事我们不用查,摄政王的人很快就会站出来检举。” “摄政王到时候会自请陛下降罪,让陛下治他一个御下不严的罪。” “摄政王好手段,功劳他都占了,最后背锅的是离王,一箭双雕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让他都包圆,占尽好处,到时候你尽管按律治罪,把他直接禁在摄政王府里思过!”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下的圣旨他不敢忤逆,”甘琼英说,“然后你再稍微动一动他在朝中的人,让他觉得你要趁机夺权,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不用等到过年开春,今年年关之前就离开。” 甘霖点头,说道:“一切都听阿姊的。”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大概是如何处置身边随身带着的这些人。 甘琼英提起李全,是在试探甘霖的态度,如果李全真的让甘霖不悦了,甘霖的表情怎么说也会有一些变化。 不过甘霖的谋划还挺周全,让李全跟着他们一起走,然后在城外的寺庙落发为僧。 “枫林寺当中的僧人有一个是我曾经大力救下的罪臣之后,让他来照顾李全,不会有任何人想到。” 而且在寺庙中躲避,枫林寺向来和皇族和各氏族之间都多有往来,正所谓灯下黑,那是李全最好的去处。 甘琼英还是没能探出什么来,两个人聊到了很晚,最后各自歇息。 甘琼英还是宿在偏殿之中,晚上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她睡不着,也根本没打算睡。 等到估摸着甘霖已经睡着了,甘琼英这才重新起身穿好了鞋子,轻手轻脚地去了甘霖的寝殿之中。 甘霖不对劲。 在甘琼英的认知里面,甘霖越是这样粉饰太平,就越是证明事情有点严重。 就好像小的时候,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因为行宫里面那口莫名漏水的大水缸,两个人把彼此吓唬得太厉害,甘霖不敢自己去上茅房,又因为吃不饱,灌了不少水撑肚子,然后尿了床。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甘霖就是这一副粉饰太平的样子,甚至还企图把尿床的事情赖在甘琼英的身上。 甘琼英悄悄走到甘霖的床边,围屏后甘霖的呼吸平稳,气息悠长,睡得还算香。 而且守夜的正是李全。 李全站在内间和外间交界的地方,抬头望向了甘琼英,接着他无声地跪在了地上,朝着甘琼英的方向连叩了三个头。 甘琼英的眉头深深皱起,李全这是做什么? 很快李全抬起了头,已然是老泪纵横,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衣领的方向,看向甘琼英的眼神充满了乞求。 甘琼英脑中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剧情之中,皇帝的身上总会出现的一些伤。 有些时候连高高的龙袍衣领都盖不住。 之前因为甘霖不愿意提起,而且提起摄政王的反应他的反应会很剧烈,而且那个时候甘霖的身体确实是非常不好,甘琼英也就没有强行逼问。 但此刻突然间想起这件事情,再加上李全此刻的眼神和表现。 甘琼英只感觉自己像突然间跌入了湖中,溺水一般的窒息朝着她袭来。 甘琼英快步跨过围屏,直接闯入了帝王的床帐,抓住了正在熟睡的甘霖的衣领,狠狠朝着旁边一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红肿成片的皮肤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甘琼英感觉自己的眼中像是被狠狠扎入了两柄匕首。 甘琼英的呼吸都卡在了喉咙,这口气有好半晌生生没能抽上来。 而甘霖睡得再怎么香,再怎么死,被这样粗暴地扯了一下衣服,也不可能不醒过来。 甘霖猛地醒过来之后,看到了床头站着的是甘琼英,可能因为刚醒的原因,脑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 下意识对着甘琼英笑了一下,笑容还挺甜的,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阿姊……”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冰凉,低头看了一眼之后,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住了。 而后甘霖的表情在转瞬之间变得扭曲,凶戾,他狠狠拍了一下床,近乎咆哮道:“李全,你找死!” 甘琼英这个时候也发火,对着甘霖堤吼道:“你骂他干什么!是我自己发现的,你以为就你那点能耐骗得了我?” “我亲手把你养大的,我会不知道你一整晚都在粉饰太平,顾左右言他吗!”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霖已经迅速调整了过来,他也不愧是做皇帝的,刚才还一副暴君的样子,被甘琼英更大声音凶了之后,再抬起头又变成那副小可怜的模样。 “阿姊不用担心,就只是吃东西有一些不服,肖太医说只要以后再不碰那样东西就好。” “哦?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从小到大嘴壮得像猪崽子一样,到底有什么东西你吃了能不服?” “我怎么不知道呢?” 甘霖张口结舌,一个做“孩子”的,真的很难在自己的家长面前撒什么非常有效的谎。 尤其是现在的甘琼英,从前的端容公主,她们全都是甘霖为唯一的亲人,视彼此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甘霖又如何在这样的人面前隐瞒? 甘霖的表情慢慢变得悲切,他低下了头,凸起的后颈骨头,是他最后的倔强。 甘琼英却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你今天要是敢不说实话,你我姐弟之情便尽于此!” 甘霖几乎是立刻反手抓住了甘琼英,从床上跪起来,向着甘琼英跪着说:“我说我说!阿姊别生气……” 甘琼英却已经等不及他犹犹豫豫。 直接指着他敞开一些的衣襟,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伤,那些看上去红肿又可怕的痕迹,眼睛都红了。 “是不是摄政王干的?” 第216章 阿姊,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如果不是被甘琼英强行揭穿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甘琼英的。 只是事已至此,甘霖也不敢再有所隐瞒,慢慢地点了点头。 甘琼英连呼吸都是颤的,这种感觉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明白。 就好像你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他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被人虐待,被人威胁,甚至他害怕威胁到你的安危,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甘琼英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许久都没有在疼过的那里又重新疼了起来,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不断地切割心脏,闷得甘琼英简直要窒息。 “他是怎么把你弄成这样的?”甘琼英看着甘霖,呼吸急促地问他,“你给我说实话,他对你有没有……” 甘琼英的话并没说完,甘霖就已经在疯狂地摇头。 “没有,阿姊你不要乱想,真的没有,你也知道的,摄政王根本不行。” “我当然知道他不行,但我也知道他的舅舅寇凝峪就是根本不行,却用各种各样的办法虐杀旁人!” “我发誓,”甘霖跪在床上,堂堂皇帝竟抬起了一只手指着天,对着甘琼英说,“我发誓我并没有……没有被摄政王在床笫之上虐待过。” “如果不是,那你这一身的伤是哪里来的?” 甘琼英对甘霖说:“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 甘霖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负隅顽抗,毕竟他的身体实在是……实在是太见不得人。 可是他看着甘琼英双眼血红,心疼到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甘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惹甘琼英难过。 他慢慢地解开衣服,一边解还一边解释:“我不疼的,阿姊,我至少也是个大男人,这种伤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甘琼英根本不听他放屁,等他将上衣全都解开,半挂在身上的时候,甘琼英已经看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红肿伤痕。 不像是鞭子,倒有些像是针扎的,但如果是针扎的,那一些细小的伤口又是从哪里来的? 甘琼英凑近了甘霖,甘霖有一点想躲开,被甘琼英按住了,甘琼英凑近距离看着这些伤口,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捏住,马上就要捏爆了。 因为她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并不是甘霖身上所有的伤,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或者说只是他身上的新伤而已。 在剧情当中对这部分有过三言两语的描述,极其隐晦地暗示摄政王对小皇帝可能有虐待。 但是甘琼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在书里甚至连一段都占不到的描述,在她的小孩身上却这样密密麻麻,书写满了——虐待。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甘琼英伸手触摸甘霖身上的伤痕,密密麻麻的新伤累着旧伤,伤口都是非常细小的那一种,而且形状非常不规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甘琼英看向了甘霖,看进甘霖的眼睛里面,用眼神逼迫甘霖说出实情。 “我们很快就要跑了,真的没关系,”甘霖说,“阿姊,你能不能不要问了?” 甘霖的眼泪先甘琼英一步落下来,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阿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又会有多么的震惊难过。 但是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乞求甘琼英,甘琼英都不肯再轻易地翻篇,她一直直勾勾地看着甘霖,无声的逼迫就像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洪水,让甘霖连呼吸都觉得窒息。 最后他低下头,不敢看甘琼英的眼睛,却也不敢再隐瞒甘琼英,轻声地说:“只是一些虫子而已……” 甘琼英却像是被人当头狠狠敲了一闷棍,她猜测了很多种施虐手段,甚至连钉板都猜测过了,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是虫子…… 甘琼英按着自己的心口后退了两步,如同充血的双眼彻底模糊了。 她心疼到简直无法呼吸,甘霖最害怕虫子。 那些小小的生长着小腿的玩意儿,经常能把小时候的甘霖吓得做噩梦,哪怕是坐上了太子,这一个弱点被他刻意训练控制,甘琼英也知道,甘霖从来都没有消除过这种恐惧。 他只是能够做到在触碰或者是见到的当时不会立刻跳起来而已。 可是……可是甘霖用这样轻松的语气告诉甘琼英,他身上的伤口都来自一些虫子。 什么样的虫子? 到底是多少虫子才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到底有多少次,有多少次在甘琼英不知道的时候,这些虫子爬满了甘霖的身体,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些密密匝匝的旧伤? 甘霖……甘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表现? 他到底……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甘琼英甚至不敢去靠近甘霖,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些伤口。 她张着嘴,却已经感觉到自己喉咙口涌上了腥咸的味道。 她想叱骂甘霖,责怪他,甚至是怨恨他,怨恨他不肯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对她吐露半个字。 怨恨他竟然将这样的事情都隐瞒下来,一次又一次纵容别人在他身上留下这些伤。 甘琼英简直无法想象,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甘琼英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地嵌入了胸口的衣服,指甲深深陷入了那些布料之中,甚至揪住了甘琼英自己的皮肉。 但这也丝毫不能够缓解甘琼英的心痛。 甘霖这个时候已经把衣服都穿上,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住,赤着脚下地走向了甘琼英,尝试着把甘琼英抱进怀中。 可是甘琼英却推开了他,甘琼英一直在推他,甘琼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只是感觉到害怕,从内心感觉到害怕…… 这种恐惧开始在她的心中具象化,好像她变成了甘霖,好像遭受那一切痛苦的人不是甘霖而是她。 甘琼英痛苦地抽气,深深地,重重地,一下接着一下。 她慢慢地弯下了腰,就算是甘霖扶着她,她最后还是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地面剧烈地呼吸着。 把每一口气都狠狠地吞进去,再深深地吐出来。 可这样也完全无法缓解甘琼英狂跳的心脏,最后她开始干呕。 而甘霖看到甘琼英的这个反应,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也跪在了地上,嘴里喊着“阿姊”,将甘琼英紧紧抱入怀中。 第217章 我要杀了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她好像突然间就不知道应该去如何跟一个人拥抱一般。 甘霖将她死死地箍进怀中,支撑在两个人之间的手臂,将两个人全都弄得疼痛非常。 可是甘霖没有放开,一直在叫着甘琼英,一直在说着自己不痛,说着没有关系。 说着他们很快就要摆脱这样的生活了。 甘琼英慢慢地从甘霖的怀中抬起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看着甘霖,张了嘴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沙哑的话。 “我……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甘琼英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亢,抽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甘霖完全不敢忤逆甘琼英,顺着她的话说:“好,好,我们杀了他,我们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甘琼英的声音到最后甚至已经发不出来了,只剩下一些抽气一样的声音。 还在不断地喃喃:“我要杀了他……” 到最后甘琼英就只记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甘霖的脸像被关合的幕布,从她的眼前慢慢变成了一片黑暗。 甘琼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她陷入了一场又一场恐怖的噩梦。 她梦到了甘霖在那些虫子当中翻滚挣扎,她梦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去救甘霖。 梦到了摄政王和太后丑恶的嘴脸,梦到了原剧情当中,甘霖最后葬身大火,而自己活活被拖死在马后。 她梦见自己的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梦见自己在声嘶力竭地祈求钟离正真,说自己可以被五马分尸,可以被悬挂在城墙。 她的头颅可以做成供贵族们玩乐的球,只求钟离正真能够放过甘霖。 只求钟离正真能把甘霖从大火中救出来。 她只求甘霖能够活着就行了。 钟离正真答应她,只要她能活着跑回皇城,就把甘霖救下。 可是马的速度太快,从城郊到皇城的路太远了,甘琼英最后跑到吐血,也没能够看到皇城的大门。 她被拖行在马后,浑身火辣辣的,她甚至幻觉自己也置身在大火里,好像跟甘霖共感同生。 她到最后也没能够坚持到皇城,身体血葫芦一样,死无全尸。 而甘霖……她最爱的小孩,最终也在大火当中尸骨无存。 在梦中有很多的画面看不清楚,而且画面跳跃的速度非常严重,常常衔接不上。 但是甘琼英置身其中,无论哪一个画面都觉得那么的真实,她呼吸之间闻到的那种青山泥土和血腥交杂的味道,真实到让甘琼英胸腔发痛。 甘琼英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她人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甘霖穿着一身朝服,戴着帝王冕旒,垂珠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如同梦中清脆奔跑的马匹铃铛。 甘琼英睁开眼睛看清甘霖的瞬间,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滑下来。 甘霖彻夜未睡,现在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但是却迟迟没有去,就是在等待甘琼应醒过来。 “肖太医!醒了!”甘霖看到甘琼英睁开眼睛,立刻就退到了一边,让肖太医上前取针。 甘琼英被扎得像个刺猬一样,一动也动不了,等到针差不多取完了,她才总算能动一动,朝着甘霖的方向伸出了手。 甘霖立刻上前,他分明穿着帝王龙袍,却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床前,双手抓住了甘琼英的手,朝着自己的脸上按。 “阿姊可千万不要再吓我!阿姊……你真是吓死我了。” 昨夜甘琼英昏死过后,甘霖就立刻召唤了太医过来,甘琼英一直像梦魇一样,整夜都反反复复地在喊,声音含糊不清,肖太医说甘琼英是被刺激太过。 情绪大起大落,伤了心脉,若是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恐有转化为癔症的风险。 肖太医没有敢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但后宫妃嫔自古以来一夜之间失心风的并不在少数。 那些人的症状同端容公主昨夜的症状一般无二。 甘霖整夜都围在甘琼英的身边,已经把透露这件事情的李公公下了狱。 肖太医整整行了一夜的针,晨曦将至,终于把甘琼英扎得醒过来了。 而且甘琼英醒过来并没有疯癫之态,这让肖太医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去上朝吧。”甘琼英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提起昨天的事情,也没有宽慰甘霖说自己没事。 而是真的像只是睡了一觉一样,甚至还对甘霖笑了笑,伸手抹去了甘霖滚下来的眼泪,笑着说:“不是说不疼吗,年纪也不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去上朝吧,我昨夜答应驸马今天要回去,我一会儿便回去了……” 甘琼英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甘霖想要再问什么,但很快一个小太监悄悄地从侧门进来,看了甘霖一眼,意思是催促。 甘霖只能先站起来,打算等自己回来了再跟甘琼英好好聊一聊。 甘霖去上朝,甘琼英很快就起身。 她并没有讳疾忌医,将肖太医为她开的药一口气都喝了,把甘霖让人为她准备的早膳也全都吃了个精光。 甘琼英穿戴好了之后,甘霖还没下朝,甘琼英直接让婢女送她出宫,但是这些人听了皇帝的吩咐,都在劝阻让甘琼英留下。 只不过她们贴身伺候皇帝,也都知道甘琼英在皇帝面前是个什么样子,并不敢执意阻拦。 所以甘琼英还是在甘霖下朝之前,就已经从皇宫中离开了。 公主府的马车早就等在门口,满月从昨天晚上就没有离开过宫门口,原本骊骅也是在这里等着的,但是今天早上突然有人给骊骅送消息,说摄政王府那边有了一些动作。 是关于甘琼英之前布置在市井的那些人,就是用来震慑和欺骗摄政王还有太后的那一部分人被查到了。 骊骅一早上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若是他出面事情并不好处理,所以骊骅就直接伪装成了钟离正真,打算也来一个祸水东引。 让摄政王查到钟离正真那里,摄政王和钟离正真之间虽然一直没有正面交锋,但即便是摄政王查到了什么,也没有关系。 金川这些年休养生息,兵强马壮,摄政王还想登上那个皇位,并不敢轻易动金川的质子。 因此甘琼英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只有满月带着人在门口等着她。 甘琼英并没有马上回公主府,而是让车夫驾着马车,等在了朝臣下朝的必经之路处。 甘琼英是在堵摄政王。 她必须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她要弄清楚这一场凌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218章 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摄政王都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而甘霖又是为什么隐忍不发,这些话如果问甘霖的话,在看到昨天晚上甘琼英生生心痛到昏过去之后,甘霖更是绝对不会说的。 但甘琼英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 拦截摄政王并不难,司马瑞好像也早就知道甘琼英一定会来找他,昨天晚上他就知道甘琼英进了宫。 而现在司马瑞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坊间的局面,找到了那些甘琼英说的所谓的书籍。 而且司马瑞极其的聪明,他已经猜测到甘琼英所说的在全国各地都布置了桩子,专门用来宣扬他跟太后之间的丑事,根本就是假的。 太后会上当是因为太后在皇城中从不出宫,所以说身后站着寇氏这个庞大的家族,却到底并不是亲自站在权势的风口浪尖,并不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而且摄政王始终觉得太后虽然手段了得,却有一些瞻前顾后,想要成就霸业,若是能被甘琼英这种伎俩骗到,他这个摄政王倒也不必再做了。 因此在甘琼英拦住他的马车的时候,摄政王的人紧张的拔出了武器,摄政王却抬起了手指。 他负手而立,身高腿长,在阳光之下看上去是那么丰神俊逸,但是在此刻甘琼英的眼中,他犹如魔鬼。 “都退下,”司马瑞声音玩味,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面的扳指,问甘琼英,“端容公主为何会在此处?难道是在等臣?” 甘琼英的眼角微微地抽搐,她很想让自己忍住,她的心脏又开始剧痛,太医说若她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脉伤重之后,恐影响神志,但是一想到甘霖那满身的伤痕,甘琼英真的很难忍住。 而且她现在必须要让摄政王觉得她愚蠢,要对她卸下防备。 因此甘琼英也就完全没有再忍,而是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直接朝着摄政王冲过去,打算朝着他脖子上面刺。 “你个魔鬼!你竟敢那样对陛下!”甘琼英嘶吼着,扑到了摄政王的面前,被摄政王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了双手。 摄政王身后的侍卫们甚至刀才拔了一半,摄政王就已经用力一推,甘琼英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摔得不轻,甘琼英磕到了手腕,手里的簪子直接摔出去了,而且因为甘琼英拔了簪子,头发一半披散了下来,看上去像一个狼狈的疯婆子。 甘琼英还试图站起来再冲过去,很快被她身后扶着她起来的婢女们阻止了。 “公主……”满月颤巍巍地叫了甘琼英一声。 敌强我弱,他们这一次身边没带几个人,而且刺杀朝中重臣是死罪,就算是公主,如今皇帝只是傀儡,若真要追究起来也在劫难逃。 只不过甘琼英好像被烧化了理智,一把推开了满月,又重新朝着摄政王冲了过去。 而摄政王身边的侍卫,这一次甚至没有拔出武器,甘琼英冲到摄政王的面前,想伸手去打摄政王的巴掌,被摄政王直接抓住了手腕。 摄政王居高临下地看着甘琼英,就像在看一只弱小可笑且低贱的蝼蚁。 “就凭你那点伎俩,也想跟本王斗?” 甘琼英仰着头死死盯着摄政王,此时此刻她神情中的恨意绝不作伪。 但正是这样的真实,这样真实的疯狂,显现出了甘琼英的软弱和无助,因为只有弱者才会歇斯底里。 也恰恰因为这样,摄政王几乎是立刻就已经卸下了防备,若是甘琼英真的闷不吭声回了公主府,他反倒要好好琢磨一下接下来怎么对付他们。 而如今甘琼英这个样子,让摄政王觉得她甚至不配做自己的对手,就是这个女人,把皇宫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吓得旧疾复发? 这实在是有些过于可笑了。 摄政王欣赏了一会甘琼英撕心裂肺却无济于事的样子,这才低下了头,凑到了甘琼英的耳边。 向情人呢喃一般说:“若你从此以后安安分分,本王还能保证让你们姐弟两个苟延残喘。” “若是你们两个再不安分……这世上有的是人想做傀儡,有的是人想做公主。” 甘琼英整个人都在颤抖,是真实的愤怒,也是真实的憎恨,更是真实的恶心。 她颤抖着声音开口问摄政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摄政王立刻就明白了甘琼英的意思,轻笑一声说:“大概是几年前吧。” 摄政王说到这里,又松开了甘琼英的手腕,整理了几下衣袍之后又后退了两步,他嫌弃甘琼英涕泗横流的样子,觉得她脏。 摄政王从袖口之中掏出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又扔在地上说:“我最开始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怕,但是他竟然不肯在我面前示弱。” “你知道有多好笑吗?他已经怕到浑身发抖,却从头到尾一声也不肯出。” 甘琼英听到这里,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摄政王在她的眼中变形,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魔鬼。 “后来我就特别好奇,他到底到什么程度才会叫呢?才会哀求,才会满地乱爬,才会说害怕!” 甘琼英从嗓子里面嘶吼了一声,再度朝着摄政王冲过来,这一次却被摄政王轻轻一脚踹得跌倒在地。 而满月他们也都冲过来,陈瓦猩红着眼睛已经拔出了刀,双方一触即发。 甘琼英趴在地上,含恨的双眼狠狠地看向了摄政王,说道:“我要杀了你。” “我会杀了你……不。” 甘琼英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滚落。 “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一定会的! 第219章 有我在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摄政王却嗤笑出声,他遇见的所有的失败者,全都与甘琼英现在的这个样子一模一样,到最后除了发疯和放狠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还会说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 这世上若真是有因果报应,那也是来世的事情。 “你一定会为你做过的事情后悔……”甘琼英那双眼睛如同燃烧正旺的两捧烈火,死死地盯向摄政王。 摄政王却只是随意地抖了抖身上华贵的衣袍,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嘲讽。 “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你知道每一次我是怎么让那个小东西乖乖就范,再钻进笼子里的吗?” “哈哈哈哈……我只要骗他说,端容公主落难啦,端容公主又惹祸了,只有我能摆平。” “他就会乖乖地像狗一样爬进去,我让他叫他就叫,我让他满地爬,他就满地爬。” “这一次也是……他难道没告诉你吗?” “你和你的好驸马在郊游野外的时候,我跟他说……我说我把你抓起来了,如果他不肯钻进放满鹅虫的箱子里,我就会把你放进去!” “他当时吓坏了,他也找了人去外面看,可你不在公主府!哈哈哈哈……” “我的人只是稍微阻拦了一下,让他的人无法去青山寺,他就等不及慌了。” “他甚至来不及等到你回来,确认你的安全,就像一条狗一样爬进了那箱子里面。” “他整整在里面待了一夜呢,他不吃药之后,嗓子叫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好听……啧。” 甘琼英这个时候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她坐在地上,虽然心中也设想过,甚至在设想的同时就已经肯定,甘霖一定是因为她才会被摄政王如此欺负。 可是真的这样听到了事情的经过,甘琼英觉得她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在让摄政王生不如死之前,甘琼英没有资格流眼泪。 但戏还是要演的,而且要演好,甘琼英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再次冲到摄政王的面前,无力地撕扯他的衣服。 咆哮着说摄政王一定会有报应。 而摄政王的笑意却越来越大,甘琼英的所有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吓唬住太后,他真的要让太后再亲眼看看,端容公主也不过如此。 最后,摄政王再一次推开了甘琼英,抖了抖衣袍拂袖而去,连背影都透着满满的愉悦。 一切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而甘琼英在摄政王的马车疾奔而去之后,整个人还不断地想要挣扎,直到确认摄政王的马车彻底走远,再也不会有人折返回来后。 甘琼英才慢慢地站直。 她拂开了扶着她的满月,对陈瓦说:“把武器收起来,你现在跟摄政王的人动手,只会连累你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陈瓦被甘琼英突然间变脸的样子吓了一跳,甘琼英揉了揉自己的脸,把脸上的泪痕全都擦下去。 心痛仍然没有减轻的趋势,她现在连走路都有些艰难,但是她深深地呼吸了两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步一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不能疯。 她他妈才不会得什么失心疯。 她会像自己说的那样,让摄政王生不如死,让他好好尝一尝他一直以来赋予甘霖的所有痛苦。 甘琼英坐回马车上面,在回到公主府之前,甚至已经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正常的状态。 除了神色有一些憔悴,她连头发都重新整理好了。 而甘琼英下车的时候,骊骅的马车正好也朝着公主府的方向来。 他走的时候是骑马走的,回来的时候因为带回来了两个人,所以是坐着马车回来。 甘琼英被满月扶着,下了马车之后看到骊骅他们过来,站在门口对着骊骅马车的方向露出笑意。 这个笑容虽然非常的虚假,但这已经是甘琼英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状态。 骊骅的马车在公主府的门口停下,骊骅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神色还是如常,甚至带了一点笑意,因为甘琼英回来了。 但是等他走到甘琼英的身边,看到了甘琼英的面色,还有甘琼英眼底的那一片凌乱。 骊骅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拉住了甘琼英的手问她:“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神色为什么这么难看,是受伤了吗?谁伤了你?” 骊骅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甘琼英话还没说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伪装得那么像,都已经照镜子看过了,骊骅到底是怎么一眼就发现甘琼英在强行撑着? “你别哭……”骊骅伸手,用袖口为甘琼英抹掉了眼泪。 他伸手圈住了甘琼英说:“无论有什么事情我都在呢,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回府。” 甘琼英是半挂在骊骅的身上回去的,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但是甘琼英现在真的完全没有力气。 她无法想象……他完全不敢想象摄政王摧残甘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甘琼英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被悲伤给掏空。 她再怎么能够强撑,再怎么已经想到了报复的方式,可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甚至都不敢去面对甘霖。 “你说说到底怎么了。”两个人回到了主院,甘琼英被骊骅扶着坐在了贵妃榻上。 而骊骅则是直接跪在了甘琼英的面前,他的腿并不方便, 系了绑带的左腿没有办法大幅度弯曲,所以他是半跪着。 自下而上地看着始终低着头,好像脖颈被人砍断一样的甘琼英。 甘琼英对上了骊骅关切的视线,她不知道自己眼中此刻的痛苦有多么让人心惊,她只是看到了骊骅后,全身的骨头都像被人抽走。 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骊骅,把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在骊骅的身上。 对骊骅说:“我的心脏好痛啊。” 甘琼英说:“真的好痛……我快没有办法呼吸了。” “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到底怎么了?你是身体不舒服?” “我这就去叫医师,我让三九去把不离接过来……” 甘琼英却紧紧抓住了骊骅的衣襟,并不让他离开自己。 除了一直在喊疼之外,眼泪像洪水一样朝着骊骅的脖子里面灌。 骊骅的腿跪在地上疼得像针扎一样,甘琼英又一直像一只小猪一样朝他怀里拱。 最后骊骅终于跪不住跌坐在地上,而甘琼英直接跌进他的怀中。 “疼啊……”甘琼英还在喊。 骊骅感觉自己的心也开始疼。 心疼死了。 他低头亲吻甘琼英的脸,亲吻甘琼英的额头。 感觉到甘琼英崩溃的情绪,也并不急着逼迫甘琼英说什么,只是一直亲吻着她。 一直反反复复地对她说:“没事没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没事。” “我会帮你。” “有我在呢。” 第220章 让我自己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骊骅的怀中又哭又蹭,骊骅的一颗心都要被她弄碎了,她才总算是断断续续地跟骊骅说了实情。 正所谓爱屋及乌,哪怕骊骅也只和甘霖见了几面而已,甚至甘霖曾经还多次威胁骊骅,但是甘霖这两个字只要是从甘琼英的嘴里说出去,骊骅听到他被人如此迫害,也是心惊不已。 问清了事情的原委,骊骅的面色冰冷如霜,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阴沉 只可惜此时此刻的甘琼英整个人都埋在骊骅温柔的怀中,泪眼朦胧,双眼红肿,哪怕是抬起头,也根本看不到骊骅此时此刻的模样。 “你放心,我会帮你,不要哭了,我让满月给你敷一敷眼睛吧,要不然等一下眼睛更肿了。” 甘琼英却不肯从骊骅的怀里抬头,她将自己所有的软弱,所有的脆弱情绪,全都尽情地倾泻向骊骅,无比的信任和依赖骊骅。 她哼哼两声表示不想动,骊骅就真的不动,一直抱着甘琼英,心随着她的一呼一吸,不断地收紧再放松。 “我一定帮你,你不用再担心了。”骊骅的下巴放在甘琼英的头顶上轻轻地蹭着,在甘琼英看不见的角度,手上轻轻拨弄着甘琼英送给他的佛珠,眼中的杀机毕现。 这世上手握权势之人,甚至是门第稍微清贵一些的人,全都看不起行商者,总觉得他们蝇营狗苟,为了一些钱财,为了一点铜臭就卑躬屈膝。 但实际商场就是无声的战场,骊骅操控过一场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早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而人为财死,骊骅断然不敢说他的手上没有沾过人命。 只是骊骅从来都没有主观上对一个人动过杀心,但此刻他心爱的女人在他的怀中蜷缩,因为亲人被欺负而无助哭泣,骊骅便对摄政王真真切切地动了杀心。 他这段时间已经在摄政王的身边埋下了数以十计的钉子,骊骅迅速在心中盘算,这一场仗要用何种办法能够最少的折损兵将,甚至是全身而退。 只是骊骅才稍微想出个章程的时候,甘琼英突然不哭了,她哭够了就让满月端过了冷水,一边抽噎着,一边给自己冰敷。 然后露出了一只眼睛侧头对骊骅说:“这件事情你不要管,让我自己来。” “我自己就能让他生不如死,”甘琼英说这些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稍微策划一下。” 她已经有一个模糊的想法,现在只需要确认一些事情,然后将这些想法具象化,再一点一点变为现实。 “我可以帮你。”骊骅迫切地说,“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我比你想象的……” 甘琼英换了一只眼睛冰敷,用另一只眼睛看着骊骅说:“你不懂,这种事情必须我自己来。” “他害的是我的‘小孩’,只有我自己复仇才能体会到复仇的愉快!” “你放心,能用到你的地方我一定会找你帮忙。”甘琼英的神色异常坚定,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凡事习惯依附于人的人。 哪怕她依旧是胆小也软弱,可是甘琼英并不愿意依靠任何人,也不愿意让任何人代她来复仇。 骊骅虽然非常想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他有很多江湖人士可以用,就算是单纯刺杀,也能有一拨接着一拨的高手频繁刺杀,让摄政王整日战战兢兢,连睡觉都不敢。 一直到他彻底死在哪一拨人的刀下。 可是甘琼英说不用他,骊骅虽然很想帮忙,却也尊重甘琼英的想法。 骊骅从来都没有觉得,甘琼英只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他从前只觉得端容公主暴虐恣睢,但是从某一天开始,端容公主在骊骅的心中眼中就变了模样。 她温柔甜美,足智多谋,她永远都能做出让骊骅惊讶的事情,区区一个摄政王而已,她会做好的。 只不过虽然这件事情甘琼英并没有让骊骅参与,去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没有隐瞒骊骅。 骊骅一直在关注着甘琼英的各种动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当中,他根据甘琼英各个方面的动向,已经大致拼凑出了她要做的事情。 而后骊骅再一次震惊了。 甘琼英这些天一共三次刺杀摄政王,全都是用自己府上的人,甚至是自己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次甚至留下了她公主府的侍卫令牌,而摄政王经历了三次“刺杀”,身边的侍卫却没有严加任何防守。 显然摄政王根本就没能看得起甘琼英,也因为甘琼英这种“狗急跳墙”一样的刺杀行为,逐渐变得越发无所畏惧。 而等到摄政王居然敢面见同僚,约在花楼里面喝酒的时候,骊骅就知道,甘琼英彻底让摄政王放松警惕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这个过程当中,甘琼英把握的尺度也非常的好,她的侍卫从没有伤到摄政王一根毫毛,甚至还频频受伤,也正因为如此,摄政王哪怕是捡到了公主府侍卫的令牌,也从来没有追究过刺杀朝廷命官的罪责。 因为甘琼英将摄政王的心思摸得十分通透,他刚刚折磨过甘霖,而且是用欺骗甘霖的方式折磨他。 如果现在他又要治端容公主的罪,那么甘霖必然会与他鱼死网破。 甘琼英就是卡在这一条线中,反反复复用各种恶心人的方式去放松摄政王的警惕,甚至是让朝中的一些人都知道了摄政王和端容公主这段时间频频起冲突。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没有一个人认为端容公主能把摄政王如何。 而与此同时,甘琼英频频带着人出现在摄政王与人交谈的地方,无论是花楼还是花船,总之摄政王在哪,她就在哪。 摄政王听曲她就派人嚎丧,摄政王看舞,她就派人舞刀弄枪,甚至还跟摄政王一起抢花魁。 端容公主在摄政王身边的人看来就像一条发疯的野狗,无论张多大的嘴也咬不到猛虎,伤不到摄政王的一丁点皮肉。 就连摄政王自己也是这样认为。 第221章 眼中锐利无比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如此大概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甘琼英某一天跟摄政王做完了对之后,回到自己的府中,把她今天带出府的其中一个人召见过来。 问他:“李颂江,我让你观察的人,现在你可有把握了?能否彻底将他的声音和行为完全模仿下来?” 李颂江对着甘琼英颤巍巍地跪下:“回禀公主,老奴已经彻底将……将那个人的言行举止都记住了,短时间内绝对无人能够分辨。” “你可知道为我办的事,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死罪,而且是诛九族的死罪?” “老奴知道。”李颂江双唇颤抖,对着甘琼英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公主大恩,老奴万死难报,只盼公主能够履行承诺……” “你放心,我明日便会让陈瓦将晚娘先从楼中换出来。” “这几日你已经见识过了人皮面具的厉害,你该知道换出晚娘并非难事,到时候我会派人让你们见面,让你确认晚娘的身份。” “风尘女子即便是脱了贱籍,也很难有一个好的归宿,但我已经为她重新找好了一个良家子的新身份,正是这一段时间在皇城外面意外死去的民女。” “晚娘会有一个新的人生。” “等到我将晚娘彻底送走,代替晚娘那个人也会凭空消失,没有人会知道晚娘去了哪里。” 李颂江闻言再度哐哐叩头,他就是当时甘琼英在骊骅那里碰见的那个擅长口技的老者。 而养在院子里这么长时间,甘琼英已经知道他不仅会模仿人的声音,甚至还会模仿人的行为,惟妙惟肖,难辨真假。 而与之更巧的是,这个老者的身形与摄政王的身高相差无几,只需要用特制的鞋子稍作增高便好。 甘琼英从未想过有一天用到他,会是用来做这件事。 甘琼英这段时间一直带他频繁去见摄政王,他现在已经能够完全掌握摄政王的行为和神态。 当然想要真的以假替真是不可能的,摄政王手中涉及朝中内外太多的事情,除了摄政王之外很多秘密无人知道,根本没人能够彻底顶替他。 但只要有一段时间就够,只要……摄政王被送到甘琼英想让他去的那个去处,就已经足够了。 海东青这些日子在章州与皇城间来往了数次,甘琼英早早就派过去的顾清和顾明,现在已经彻底摸清寇凝峪那边的情况。 之前一直都知道寇凝峪在章州做土皇帝,一个人包揽了盐铁,大贪特贪,用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作为源源不断的养料,来供养整个庞大的寇氏一族。 这一段时间顾清和顾明,在那边查出寇凝峪又在章州那边抓乞丐流民,甚至是将平民百姓偷偷地弄到矿场那边去做苦力。 给很少的食水,整日鞭挞,全都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干活,死了的人会就地掩埋,有的甚至根本就不埋,直接扔在乱葬坑里,让野狗和乌鸦啃食尸骨,十分的惨无人道。 甘琼英并没有让顾明和顾清冒险,只是让他们摸清了那个寇氏黑矿的一些捉人渠道,还有寇凝峪在当地花楼采买虐杀对象的偏好。 甘琼英最开始是想杀掉摄政王,但是甘琼英不敢保证,如果真的要杀掉这本书的男主之一,会不会有剧情出来从中作梗。 虽然剧情已经许久没有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可如果主线剧情的人物死去,万一触发剧情保护,到时候才是无法收场。 而且就那么让摄政王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从那么早的时间就开始折磨甘霖,利用甘霖的软肋频频消磨甘霖的尊严和意志,甘霖若非心智坚定,说不定现在人早已经疯疯癫癫。 甘琼英怎么能轻轻松松就放过摄政王? 她一定要让摄政王把甘霖受的那些苦,全都还回来才能死。 而寇凝峪那边就是甘琼英为摄政王选的“天堂”。 现在摄政王已经对甘琼英完全放松了警惕,哪怕是面对面,也不会怀疑甘琼英有能力对他怎样。 而现在最后一步,就需要……祸水东引,让摄政王的人在某一天“摄政王”突然失踪的时候,怀疑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给这件事情找一个背锅侠。 这个人甘琼英也已经选好了,就是这段时间在朝堂之中,被摄政王用之前章州水患那件事狠狠捅了一刀,现在也和摄政王视如水火的甘离。 中秋宴当时摄政王把所有的功劳全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眨眼水坝塌了,流民遍地,章州那边甚至起了瘟疫,正在向四面城镇蔓延,现在正是最乱的时候。 就在前两天,摄政王已经按照他的计划,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康广王甘离的身上,甘琼英在其中做了一把顺水推舟。 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巧,简直是天助甘琼英。 那天她让陈瓦去查的甘辉月和礼部郎中家的小女儿为什么会被流民追赶,这身后竟然也有康广王的手笔。 这件事情说来不能算什么大事,只是一些纨绔的公子脑袋一拍,用屁股想出来的损招。 就是说喜欢了哪个女子,趁着她去上香的时候,让这些流民上前去冲撞那个女子,然后那个公子再出现英雄救美,就能博得美人的芳心。 如果英雄救美再不行的话……就设法毁掉那个女子的清白。 当天那礼部郎中家的小女儿差一点点就遭受了毒手,如果不是甘琼英派人跟着甘辉月前去查看,公主府的那些全甲的侍卫,加上端容公主恶名在外,把那些公子们全都冲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恰巧这几个小公子,有两个身有功名,正是康广王一党的人,康广王之前能和摄政王凑到一起,又被摄政王给利用陷害,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年纪还小,却也侵染了一身皇族权贵恶习,身边还有奸邪之人出各种各样邪恶的招数,康广王是一个天真而残忍的人,他甚至在杀人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甘琼英之前公主府当中那个面首严清流一家,就是受康王所害。 还有个武庄之子樊溪,一家惨遭灭门,也和康广王甘离手下的人脱不开关系。 甘琼英当初答应樊溪会帮他想办法,他家里全部死绝,平冤是不可能了,也算是帮他和严清流收拾了康广王甘离。 而权势自古以来牵一发动全身。 甘离落马,他身边那些为非作歹之人,自然墙倒众人推,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甘琼英想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感叹,看书的时候像康广王这样纯真又残忍的人,隔着屏幕总是让人觉得他有一种扭曲的魅力,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叫病娇。 但现实当中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前前后后的因果全都串联在一起,甘琼英命人将查到事情的真相透露给礼部郎中。 当时那为女儿冲冠一怒的礼部郎中,正巧让甘琼英借着礼部郎中的手,给摄政王又递了一把刀。 摄政王今天上朝,已经用这把刀子狠狠捅了甘离的命门。 现在甘离已经彻底被拘禁府中,据说在朝堂之上便已经放了狠话,说要让摄政王这个乱臣贼子好看! 甘琼英此时此刻坐在大殿之中,挥挥手让李颂江下去随时随地做好准备。 而甘琼英则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一点一点的推演这件事情,把每一个可能想到的漏洞都在脑中演化一遍。 甘琼英正想得出神,突然间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锐利无比,把骊骅吓得脚步微微一顿。 第222章 我需要你疼一疼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有些无措地站在甘琼英的不远处,手中端着一碗参汤,还专门没有系绑带,所以走路一瘸一拐的,是故意在装可怜。 对甘琼英说:“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吃东西也很少,每天到处跑……我都见不到你。” 骊骅说得十分委屈,虽然他明目张胆地在跟踪甘琼英的人, 甘琼英也知道他跟着,骊骅随时都能掌控甘琼英的动向,但他还是在抱委屈。 怕真的让他来,他也无法在短时间想出如此一石多鸟的周密计划。 甘琼英眼见着瘦了好几圈,骊骅一点也不想让她这样辛苦,但就连他也不得不惊叹,不得不佩服。 若甘琼英的这个计划成了,那可不仅仅是报复了摄政王,而是将整个南召的局势彻底搅乱了。 摄政王会在某一天,在甘琼英派着顶替摄政王那个人退出的时候,凭空失踪。 届时康广王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而一旦寇凝安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见踪影,一定会疯狂地寻找。 最后找到了自己哥哥那里…… 等知道自己的哥哥险些虐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寇凝安会不会发疯?会不会用整个寇氏的力量去对抗盘踞在章州多年的寇凝峪? 到时候寇氏是选择自断臂膀,还是选择寇凝峪而舍弃寇凝安这个太后,无论怎样……这一场戏真的是难以想象的精彩。 可无论再怎么精彩,骊骅也不忍心看着甘琼因为这件事情熬干心血。 “喝一点汤吧,过两日不是还要进宫去见甘霖吗?要是甘霖看到你消瘦憔悴成这个样子,他以后即便是死也什么都不敢对你说了。” 甘霖显然是甘琼英的软肋,甘琼英本来也不会怪骊骅什么,骊骅会装可怜,就是笃定了甘琼英会心疼他。 于是甘琼英果然如骊骅所想,连忙从桌边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扶住摇摇晃晃的骊骅。 张口便想说“你怎么不系绑带”,结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扶着骊骅心疼道:“是不是一直系着绑带不舒服?还是鞋子不舒服?” “那个会做鞋子的老头,他家中出了事情,等过一段时间摄政王无暇顾他,我帮他解决了事情,他一定会变成我的人,等那时我定让他重新为你定制舒服的鞋子。” “你别端着了,给我吧。”甘琼英直接接过了托盘,端起了参汤皱着眉一饮而尽。 嘴里又涩又苦,她却扶着骊骅坐在了桌子边上,双手扶在骊骅的椅子旁边,倾身问骊骅:“你比我心细,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你觉得我这计划如何?” “过两日是摄政王的生辰,十月二十五,每一年他的生辰,他手下的人都会为他在凤凰楼里大操大办。” “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场地,但我保证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因为我不会让摄政王当场消失,顶多是让‘他’受点伤先回府休息。” “你替我好好想一想,我最近想得头疼,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甘琼英这段时间确实像疯魔了一样,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当恨一个人恨到了极致,自然满心满眼都是他。 甘琼英这段时间确实忽略了骊骅,就连晚上两个人同床共枕,偶尔亲近时她也会走神。 好在骊骅十分理解甘琼英,从来没有为了自己一时爽快,缠着甘琼英跟他如何。 因此两个才开荤的人,这一段时间竟然只是纯洁地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事情都没做。 今天甘琼英的眼睛终于落在骊骅的身上,骊骅知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他伸手摸了摸甘琼英的脸说:“我行商也有十几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如今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见过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人。” “我所遇见心思缜密之人不少,你算其一。”骊骅说 ,“你的计划没有任何的漏洞,你甚至为你手下的每一个人都想好了退路。” “可是你唯独没有替自己想好退路,摄政王生辰的那一天,你已经决定好要去,你要在明面之上,要让所有人都无法怀疑你……” “可是摄政王身边有那么多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肯给你独处的时间,万一他那天身边的侍卫刚好很多,你们没能成功,他反倒拿住了你要怎么办?” “你放心我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置,我身边有十几个影卫,他们会同时出现,很少有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甘琼英说:“而且经过我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如果我开始示弱的话,以摄政王的性格,他绝对想要看看我失败的样子,想要看看我怎么哀求他,我只要稍微装一装……” “我都知道,但我担心你,控制不住,你能明白吗。” 骊骅仰着头看甘琼英,语气甚至带着一些埋怨地说:“你为何不能依靠我呢,你稍微依靠我一点,我毕竟是你的夫君啊……” 甘琼英舔了舔嘴唇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给我行方便,我都知道的。” “而且顾清和顾明那边你也让人帮忙了对吧?否则靠近寇凝峪身边哪有那么容易。” “你一直都在帮我,”甘琼英蹲在骊骅的腿边,抱住了骊骅的腿,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说,脸蛋也不断地蹭着,依恋的意味十足:“我能理解,我知道你疼我。”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她的灵魂终于回归了躯壳,眼神也回到了她爱的人的身上。 不过甘琼英也有自己的坚持:“但这件事情必须我自己来,只有我自己来,我才能够解恨。” 只有自己来,她才能告慰她身体当中另一个灵魂残存的意识。 才能让端容公主死而瞑目。 才能慰藉让甘霖为她踏入那个满是蛾虫的箱子时的决绝和牺牲。 她曾经承诺过端容公主,用她的躯壳活着,会替她保护家人,一定会平安将甘霖带离。 甘琼英绝不食言。 “夫君……”甘琼英动情地说,“其实你还有一件事情能够帮到我,我现在特别需要你的帮助。” 骊骅立刻问:“什么事情?” 甘琼英的手顺着骊骅的衣袍下摆伸进去,仰头看着骊骅说:“我需要你疼一疼我。” “这么多天了,你为何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不能霸道一点?野性一点?” “你如果每晚狠狠地疼爱我,说不定我就能少想一些,还能多吃两碗饭呢……” 甘琼英现在反倒过来怨骊骅,而骊骅因为甘琼英的举动,先是浑身狠狠一震,而后呼吸变得局促不已。 他慢慢吞咽了一口口水,居高临下地看着甘琼英,这些天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掠夺欲望和占有欲望,如同井喷一样,再也遏制不住。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变成了两汪深不见底的深潭。 他一把拉起了甘琼英,勾着甘琼英的脖子和膝盖,抱着她朝着内室走去。 床幔落下,烛影摇红成双。 被翻红浪,鸳鸯爱侣灵魂相合。 第223章 我们在年前就设法离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被好好地疼爱了一番后,甘琼英果然像她说的那样,就没有心情去胡思乱想了。 而且这么多天都不知道饿,这眼看着都已经四更天,她竟然爬起来让小厨房做饭了。 骊骅一直陪着甘琼英,甘琼英催促他:“你要是不饿就先睡吧,腿疼没疼?刚才一直跪……唔。” 骊骅夹了一块糕点,塞到了甘琼英的嘴里,把她要出口的荤话塞了回去。 甘琼英含着糕点哼哼一笑,骊骅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两个人一起吃了点东西,又重新漱了口,这才躺下,拥抱着彼此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也格外的踏实,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甘琼英醒过来之后骊骅已经没了踪影。 爬起来一问,满月说驸马大清早上的就出去了,才刚刚给甘琼英买了烤鸭送回来,说是去巡视城中的店铺了。 甘琼英坐在床边上,让满月伺候着洗漱穿衣,心里想起骊骅昨晚上确实足够狂野,像是心里面生了一个细细的泉眼,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甜甜的也暖暖的。 骊骅就算是再怎么生猛的时候,也绝对会顾及到甘琼英的感受,甘琼英昨天沉溺在骊骅的怀中,一直到今天回想起来,还觉得心驰神荡。 而且骊骅这精力还挺旺盛,昨天两个人歇下的时候已经快亮天了,他居然一大早就出去了…… 反倒是甘琼英今天又有一些微微的双腿酸软,早上吃了饭之后,又躺在贵妃榻上琢磨事情。 琢磨着琢磨着再次睡着了。 甘琼英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但是她把明天摄政王生辰的那件事反反复复推演过,没有任何的遗漏。 甘琼英又在贵妃榻上睡了一觉,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彼时骊骅已经回来,暮色四合,屋子里还没有燃起蜡烛,骊骅就坐甘琼英身边的贵妃榻上,提笔在账册上面勾勾画画。 甘琼英直接在贵妃榻上拱了拱,就直接枕在了骊骅的腿上,头对着骊骅的腰身,伸手把骊骅抱住。 骊骅动作顿了顿,提笔的手没有停止,另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慢慢地抚摸甘琼英的头发、耳朵,还有她纤细的脖颈。 “饿了吧。”骊骅说,“已经让满月她们准备了晚饭,都是比较好消化的,你今天早上一个人吃了大半只烤鸭,吃完又马上睡觉,睡了一整天,现在肯定腻了吧?” 甘琼英枕在骊骅的腿上点头,在她腿上转了个身,把头朝上,从桌子和骊骅腰身的那个缝隙,看向骊骅的下巴。 骊骅微微低头,正和甘琼英对上视线,两个人在这个角度相望,彼此都觉得有一点神奇,同时笑了。 “你长得可真好看。”甘琼英不吝自己的真心话,夸奖骊骅说,“我从这个角度看你都觉得英俊,这个角度俗称为死亡角度,这个角度看着如果都英俊的,那你的容貌可以称之为天人之姿了。” 传说中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骊骅勾了勾嘴唇,他从前很少在意自己的容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用自己真正的模样生活过几天。 自从他在甘琼英的面前卸下了自己的面具,恢复成他自己本来的模样,他才慢慢在甘琼英的言语之中找回了信心。 骊骅低下头,看上去像是趴在桌子上,实际上他透过桌子和胸腔的小缝隙,在甘琼英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甘琼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她人生之中有了骊骅和甘霖,基本上已经圆满。 她闭着眼睛对骊骅说:“顶替摄政王的那个人撑不了太久,准备准备吧,我们在年前就要设法离开。” “原本我是想等到年后,但是摄政王那个畜生,我无法容忍他继续高高在上再迫害甘霖。” “你如果有什么生意上面的事情脱不开手,也可以……” “我没有。”骊骅说,“我没有任何事情是放不开手的,我的生意遍布南召,而且我的商队大多都是走商,随时可以从任何一个城中撤离。” “我随时都可以跟你走。”骊骅一提起离开的事情,连语调都变得轻快了不少,“我们要去哪里?我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我保证找到的地方都是绝对安全的。” “还没想好。”甘琼英脑子里面有了几个脉络,也已经在着手布置,但确实还没有想好具体要走哪一条路离开。 甘琼英说:“等我先解决了摄政王的事情,决定好了之后就告诉你,你也好提前做准备。” “嗯。”骊骅手一直托着甘琼英的脸,不断地摸索着,细小的颤栗顺着他的掌心一路传到了心脏。 骊骅觉得自己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已经发展到哪怕只是摸一摸甘琼英的脸蛋,只是这样和相依相偎,就会舒服到连脚趾都想蜷缩。 而一旦与她真正的结合……像昨夜那样,那对骊骅来说简直是无法形容的盛宴。 每一次都让他……销魂蚀骨,神魂颠倒。 “你准备用什么办法让陛下顺理成章离开皇宫?”骊骅闭了闭眼睛,不敢让自己想一些这个时候不适合去想的事情。 甘琼英正在他腿上躺着呢,如果有什么控制不住的反应,骊骅会觉得非常非常的尴尬。 甘琼英轻笑了一声说:“很简单呀,摄政王明天就会受伤了,短时间内不会好的。他身为朝中重臣,如果受了伤生了病,皇帝出宫看一看他,岂不是龙恩浩荡吗?” 骊骅听到这里也笑了:“你真的很聪明。” 骊骅摸着甘琼英说:“其实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全力辅助你,帮助甘霖做真正的皇帝。” 甘琼英却摇头:“算了吧,我可不想勾心斗角,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那权势的巅峰就是风口浪尖,而且甘霖根本不想做皇帝。” “他这一生被困在那个位置上,遭受的全都是挫折和痛苦,他从没有过任何的选择,我想让他自己选择一次。” “而且自古以来想要登上高位,从来都是白骨累累,我并不想让你也牵扯到其中。” 甘琼英伸手也摸了摸骊骅的脸,骊骅温柔到让她想要落泪。 “我也知道你根本不想争权夺利,你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常年帮助灾民和百姓,却从来不追求什么好的声名,我又怎么能让你为了我去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样说,感觉到自己侧脸上温柔的抚摸,偏了偏头把自己的脸放在甘琼英的手上蹭。 他的喉结缓慢地滚动,感觉自己的瘾又发作。 第224章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真的很了解他,骊骅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有亲人陪伴,有爱人相携的安宁平静的人生。 骊骅迫不及待地想与甘琼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迫不及待地想和甘琼英行游天下。 想和她春赏花、夏赏雨、秋赏枫、冬赏雪。 他们躺在床上无事的时候,早已经把未来的每一天都计划出无限美好的模样,让骊骅只是这么想一想,就已经心脏酥麻。 骊骅低下头,甘琼英勾着骊骅的脖子抬起头,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双唇相触。 他们的亲吻那样温柔,那样缠绵,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们此刻相和的灵魂分开。 晚饭因为这一个余韵悠长的吻, 吃得甜蜜无比。 晚上两个人相拥什么都没做,就一直在畅想着从这里离开,去往大江南北的时候,能够过上什么样生活,见什么样的风景。 骊骅走过很多很多地方,他轻声细语地提起一些风土人情,每一种都让甘琼英无比的向往。 她靠在骊骅的胸膛上,一直仰着头满眼崇拜的看着骊骅,听着骊骅声音如同潺潺溪水,细细的诉说着每一个地方的好坏。 甘琼英叹息:“只是我们要带着甘霖跑,至少在头几年里不能够太过张扬。” “没关系,”骊骅低头不断地亲吻着甘琼英,“我们有的是时间,我想带你走遍我走过的所有地方,想让你尝一尝我吃过的所有东西,见过的所有风景。” “我从未想过,我能有如此相伴一生的人……”骊骅说,“我以为我生来便是天煞孤星,注定被人厌弃,注定要孤独终老呢。” “别说这种丧气话,”甘琼英使劲儿勒了勒骊骅,“说什么双生子不祥的都是屁话,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中,双胞胎是非常祥瑞的象征呢。” 骊骅只当甘琼英这话是纯粹的安慰,也不拆台,轻笑了一声,又是落下甜蜜一吻。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他也只需要甘琼英这样觉得就够了。 哪怕他从来没有因为双生子的这个身份,有过任何幸运的对待,哪怕他过去的十几年连自己真正的面目都不敢面对。 但只要有甘琼英的认可,骊骅觉得其他的都无所谓。 第二天甘琼英醒得挺早,从早上就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准备。 跟骊骅又推演了两遍她的计划,确保天衣无缝,等到入夜的时候,甘琼英才总算把府内准备好的几拨人全部悄悄地派出去。 然后带着几个随身的侍从,大摇大摆的去了凤凰楼。 凤凰楼内灯火通明歌舞喧闹,楼上楼下的舞姬轻纱赤足翩翩起舞,当朝摄政王的生辰,每一年都能让大半个皇城的权贵趋之若鹜。 红色的喜庆灯笼绵延了整条街道,就连斜对角的一个花楼今天生意都格外的好。 甘琼英这段时间一直跟摄政王各种作对,今天她带着人出现在凤凰楼的时候,摄政王正在楼下的大厅中,被一群换了常服的朝臣们围着恭维。 看到甘琼英的时候摄政王的神色只是微微一凝,就露出了带着些许嘲讽的笑。 而其他的那些朝臣们稍稍有些紧绷,但是等了片刻,他们看到甘琼英只是在不远处落座,并没有上前来搅闹,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今夜大概是因为摄政王这个“最终胜利者”庆贺他的生辰和他胜利的好日子,他的心情格外的不错,看到甘琼英在不远处坐着,还专门让人给甘琼英上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甘琼英时不时看向摄政王,做出一副郁郁寡欢,想要发作又不敢的样子,不断地看着台上的歌舞,眼底冰冷环视着这场中的众人。 甘琼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温雪玲,看到了低头喝酒的钟离正真。 温雪玲身边也围绕着一些贵女,女客们全都在二楼,既能和楼下的这些客人遥遥相望,又不会让这些醉酒的男子冲撞到他们。 不得不说摄政王这一场生辰宴会,坐在这里的感受比中秋夜那一夜的宫殿还要奢华而热闹。 摄政王已然是微微醺醉,脸上稍微透出了一些薄红,衬着他这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如同上了妆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看书的时候甘琼英有多么喜欢这个人物,现在就有多么想要看到他遭受报应,从云端跌落,从宴请宾客到高楼坍塌的模样。 甘琼英也一杯接着一杯灌酒,她今天晚上的角色,是一个一身傲骨,却因为无法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得不对着摄政王低头的可怜可悲之人。 酒宴正酣之时,甘琼英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走到摄政王的面前,双手对他双手举着酒杯,眼中含着热泪和倔强,微微躬了躬身就当作行礼,然后咬牙切齿道:“愿王爷福寿昌隆,岁岁有今朝!” 甘琼英说完之后,端着酒杯一饮而下,而后脸上的热泪也滚了下来,活像是被人欺负到了极致。 场中的所有人神情都有一些错愕,因为他们当中这么多人这么多年,没有人看到过端容公主示弱,更没有看到端容公主除了皇族那几个老辈之外,如此这般给谁行过礼庆过寿。 今日如此这一番,算是端容公主彻底对摄政王低头了,甘英英手抖得厉害,一饮而空的酒杯代表她这个公主被粉碎之后吞进肚子里面的所有尊严。 她的手指已经抖到握不住酒杯,明明向来都是明艳又跋扈的姿态,此刻看上去却是那么的楚楚可怜。 酒杯顺着她的华丽衣裙滚落在地上,甘琼英看着摄政王,伸手迅速地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仿佛一刻钟都在这里待不下去,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走。 在场之人无不唏嘘,温雪玲也看向了甘琼英的方向,眼中的神情无比复杂。 而场中始终低着头喝酒的“钟离正真”,这个时候总算是抬起头,满眼担忧地看向了朝着门口而去的甘琼英。 第225章 秉王爷,是端容公主府的车驾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被婢女们扶着退场,场中之人唏嘘片刻,便立即又对着摄政王各种恭维。 康广王刚刚倒台,连端容公主都低了头,所有玩弄权势之人,又无人不知道连宫中那位也是个傀儡,就连寇氏也是支持摄政王的。 这南召,这殷都,从今往后摄政王司马瑞就是天下的独一份。 司马瑞此刻已经满面潮红,他看向门口端容落寞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轻嗤了一声,眼中却满是胜利的喜悦。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跟他做对,他才该是真龙归位。 醉酒热气的熏染,众人奉承的言语让司马瑞此时此刻如在云端,脚不沾地。他甚至觉得整个天下,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只看他什么时候心情好来取罢了。 而这个时候甘琼英一出门,面上失落隐忍尽除,快速上了一辆马车。 今夜的第一步,就是在摄政王的生日宴上,彻底让摄政王觉得她已经落败低头。 而她在公主府派出去几拨人,已经分批,埋伏在了摄政王回府必经的路上。 甘琼英乘着车驾,身边带着几个贴身的侍从,也等在摄政王府前的道路转弯处,她就是那个诱导摄政王毫无防备和戒备,停留下来的鱼饵。 摄政王今日带在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他身边的精卫,但是没关系,甘琼英今天派出来的几拨人,加在一起足足有两百余人。 而且这只是第一批而已,第一批若是不成事,第二批的人只要收到了讯号,眨眼之间便能从四面八方赶来。 今日就算是司马瑞不上当,甘琼英用人海战术,也一定无论如何要让司马瑞有去无回。 司马瑞的生日宴一直到了临近子时,才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司马瑞身份金贵,如今又风头无两,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这些人闹到后半夜去。 他在午夜子时离场,近身护着的人俱是跟在身边数年的侍卫和车夫,他们驾驶着马车朝着摄政王的王府而去。 甘琼英在街道之上一处窄路等待,这里绝不是刺杀一个人或者是埋伏一个人的好地方。 尤其是这里只要转个弯,就是摄政王府门前,对着还是宽阔逶迤的殷都最繁丽的一条大街,皇城卫一拨又一拨不断巡逻,此刻虽然已过子时,依旧是灯河熠熠,几处酒楼欢场更是笑语不断。 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敢在这大街之上拦截朝廷命官,在司马瑞的家门口,在闹市街道旁,企图李代桃僵。 这样的环境之下,也很难让人升起什么警惕之心。 因此就算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在行路被阻拦下来的第一反应,也没觉得是刺客,而是叱问道:“吁!前方不长眼挡路的是哪家的车驾!我们是摄政王府的,快让开!” 这整条街道,这个小弯路的前前后后,都是朝中官员的府邸,摄政王府的侍卫还以为是哪家晚归的官员车驾,因此开口虽然蛮横,却不至口出狂言,只是让人让路罢了。 甘琼英就站在街边上,身边的满月为她提着一盏灯笼。 夜深露重,甘琼英身上披着的,是今天从公主府出门的时候,骊骅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在等人的时候务必披上的披风。 他说夜里风凉,要她千万别在秋冬交替之际染了风寒。 这披风很厚实,是平时骊骅经常会披的,上面还有残存的檀香味,甘琼英低头闻了闻,心里温暖又甜蜜。 她甚至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今晚在临出门之前,骊骅又亲自端来人参汤让她喝下,还叮嘱她在宴饮的时候绝不要饮太多的酒,免得伤了胃口。 甘琼英因为骊骅这无微不至的关心,此刻站在这里等待摄政王,竟然离奇地感觉自己没有几分紧张。 胜败在此一举,而今天绝对是她胜,摄政王败。 甘琼英的人上前交涉,片刻之后摄政王身边贴身的侍卫,隔着车窗跟摄政王低声交代。 “秉王爷,是端容公主府的车驾。” 司马瑞在车中单臂撑着小桌子,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脑昏沉,今天实在是太愉悦,有一点喝多了。 听到是甘琼英的车驾,司马瑞还略微惊讶了一下,但正如甘琼英所料,这都到了家门口了,他果然没有升起任何的警惕之心。 加上甘琼英这段时间,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无能的印象,今夜的隐忍落泪,更是让摄政王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 高贵公主?皇族正统?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就连当今帝王也是他股掌之间随意辗揉的蛾虫。 摄政王如今已经像是站在那巅峰之人,俯身下观,普天之下皆为蝼蚁。 “让开,本宫要见你们家王爷。”甘琼英接过提灯,让满月和陈瓦全都退到公主府的马车边上。 亲自提着灯走到了摄政王的马车前面。 声音还故作强横说:“大胆奴才,见了本宫居然不跪!” 甘琼英抢过了车夫手里的鞭子,反手就朝着阻拦的车夫的头脸抽了过去。 那车夫再怎么在摄政王府内是个老资历,在真正的公主面前也不敢造次,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退到一边去了。 但是很快,摄政王的马车旁边围上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提着未出鞘的长剑,交叉着拦住了欲要直接掀帘子上车的甘琼英。 “大胆!”甘琼英高声叱骂。 她将一个倔强维持着最后体面的失败者演绎得入木三分,摄政王车前的侍从却不为所动,他们只听摄政王一个人的。 而摄政王这时候也掀开了马车车帘,神情玩味地看向甘琼英。 音调慵懒,带着醉酒之后的散漫,更是有刻骨的轻慢:“端容公主深夜在此等候本王,到底所为何事啊?” 甘琼英微微仰着头,一副骄傲的孔雀绝不肯低头的模样,但眼中却含着颤抖的泪意。 看了只让人想要狠狠地摧残。 甘琼英说:“怎么,摄政王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怕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甘琼英故意讥讽:“是怕和我多说两句话,你就要一命呜呼吗?” 第226章 我来送你下地狱!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如果甘琼英彻底卑躬屈膝,摄政王或许还有所疑虑,但甘琼英这样瘦驴拉硬屎,摄政王反倒是越发的放心。 因为他所认识的端容,这天下人所认识的端容,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有什么话,说吧。”摄政王居高临下地看着甘琼英,语调冷淡。 “我要到车上去说,”甘琼英皱了皱眉,又示弱一样,咬了下嫣红的唇瓣,软声说:“等了太久了,浑身发冷……” 她这段时间折腾得不轻,吃睡不香,身形消瘦,但是她今夜因为要给摄政王贺寿,特意装扮过,此刻华服艳妆,配上她苍白面容,透出脆弱的凤眼,倒有一番令人心惊的凤凰落地,红莲败落的颓靡之美。 这话显然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摄政王虽然有一点醉了,却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摄政王原本神色淡淡,但是借着甘琼英手里提着的灯仔细端详了她几眼,似乎突然间又来了兴致。 他大发慈悲,让开了马车旁边的位置。 车帘放下之后对着外面说:“扶着端容公主上来。” 司马瑞想知道端容公主到底还想说什么,他猜测端容公主是为了皇帝而来。 他一想到皇帝为了端容公主钻箱子,被那些虫子啃咬到克制不住嚎叫的样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他骨子里有卑劣的血脉,最喜欢折辱人,尤其是折辱那些自认高高在上的人。恰巧甘琼英今日的模样,一如那个强撑着骄傲的小皇帝一样,让摄政王兴味盎然。 摄政王十分好奇,端容公主能为皇帝做到什么地步呢? 甘琼英手中一直提着的灯,在站到了马车的车辕上之后,摄政王的人想要伸手接过,却被她直接一扬手扔在了马车旁边的地上。 马匹躁动地踏了踏足,那个提灯因为歪斜,纸糊的四框,很快呼啦一下燃烧了起来。 甘琼英扔了宫灯之后,微微压了一下宽大的袖口,钻进了马车之中。 她的袖口绑着一把小巧的连弩,用于杀人并不容易,但这一把连弩上面所有的弩箭浸满了毒。 这东西也是甘琼英从公主府的侍卫营那边拿的,这个东西用来暗算最好不过,而甘琼英要做的,就只是牵制摄政王,为她的人争取动手时间。 司马瑞也年少成名,在边关打过几场实打实的胜仗,他也曾是年少时名动皇城的惊艳人物,甘琼英看书的时候喜欢他这个角色,并非只因为他容貌俊美,智慧过人。 只是书籍只呈现了人物的片面,身在真实,甘琼英才知道司马瑞更多的是狂傲自大,目下无尘,狼子野心歹毒如蛇。 他的武艺绝不低于他身边的侍卫,而甘琼英之所以没有选择上来就动手,正是因为怕摄政王看出败势,不管不顾逃走。 而只有铺垫了多天软弱无能,又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才能够在司马瑞没有防备的前提下暗算他。 只要摄政王中了这个东西,就轻易跑不了了。 甘琼英上了马车之后,一掀开车帘,摄政王正在喝茶解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闻到了甘琼英身上的檀香味,嘴里讽刺道:“公主最近倒是爱上了烧香拜佛,前些天也是去进香不回府,否则也不会让皇帝急成那样,怎么,佛祖给你指了明路吗?” 甘琼英听到摄政王故意提起甘霖刺激她,也不控制自己,面上露出了怨恨屈辱的神色。 这正是司马瑞想要看到的。 甘琼英跪坐在马车角落,并没有选择靠近摄政王,袖口微微抬起,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腿上,连弩正好对准摄政王的胸口方向。 这也是他们提前就推算演习过好多遍的,最合适的偷袭角度。无论摄政王怎么坐着,这个姿势都是最佳,必能让他受伤。 只要她的人在那盏提灯烧尽熄灭的时候开始动手,甘琼英就按下连弩,而后她靠在门口这个位置,影一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拉出去。 看到甘琼英进了马车,却不吭声,只是靠着门口坐着,摄政王还以为甘琼英不肯放下她那高傲的自尊,心中虽然鄙夷,却因为接下来甘琼英可能会哀求他而变得兴奋。 他最喜欢斩断飞鸟的翅膀,最喜欢扭断仙鹤的脖子。 “直接一点,端容公主今天晚上到底是想跟本王说什么呢?”摄政王的音调微微升高一些,这是他玩弄猎物之时的标志性音调。 每一次,他都是用这种语调,哄骗甘霖心甘情愿走向恐惧。 司马瑞看了一脸含恨的甘琼英一眼,勾起了一侧唇角,笑得邪肆而险恶:“端容公主可要好好想一想,如果让本王满意了,说不定……本王就不会再去动宫中的那一位。” “说真的,那一位玩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你知道他先前服用毒药嗓子哑得厉害吧?每次叫起来都像是黑鸦一样难听。” 摄政王残忍道:“怪不吉利的,有两次差点忍不住把他掐死了。” 甘琼英微微抬起来一点袖口,余光顺着马车车帘敞开的缝隙,看到外面那一盏提灯已经烧到只剩最后一点火苗。 甘琼英抬起头看向了摄政王,面上所有的哀怨憎恨,隐忍和故作骄傲的脆弱都在马车的光线之中,一点一点褪去了。 她微微低了一下头,余光中火光彻底熄灭。 那是他们约定好的,动手的信号! 甘琼英也慢慢勾起了嘴唇,露出了一个有点邪气的笑容,她天生凤眸上挑,又向来恣睢惯了,邪佞起来的模样,可比故作姿态的摄政王要瘆人多了。 在马车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美艳的容貌,鲜红的繁丽的长袍,包括她满头的珠翠都变得阴森起来,她笑得像个美艳无比的鬼新娘。 摄政王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的人五感都比常人敏锐,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甘琼英的变化,只是他撑着手臂要坐直,却突然间感觉浑身一软…… 而这个时候甘琼英缓缓开口:“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甘琼英说:“我今天……是来送你下地狱的!” 随着外面第一声兵器相撞的“铮!”声 “嘭”的一声,影一一身黑衣,从高处落在了摄政王的马车之上。 摄政王这边一个贴身护卫,才喊了一句:“保护王……”喉咙就已经被割断了。 眨眼之间金器交割的声音四起! 与此同时,甘琼英话音一落,袖口一抬,“嗖嗖”射出了两支弩箭,直直朝着摄政王的心口而去—— 第227章 骊骅温柔可靠得让甘琼英心碎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支弩箭因为摄政王毫无预兆地软倒,最终只有一支插到了他的肩膀上,而甘琼英被影一拽出了马车,很快飞身落在了远处的公主府马车旁边。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的摄政王府门口,一辆和摄政王府内规格装饰都一模一样的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口。 门房的人迎出来,“摄政王司马瑞”浑身酒气,摇摇晃晃从马车上面下来,拒绝所有侍婢的搀扶,却因为脚软,一下子踩空,头“撞在”了,马车车辕上面,“昏死”过去。 而摄政王身边的侍从和摄政王府内迎出来的下人,全都惊慌失措地把人抬进去—— 而此时此刻,碾压式和突袭式的攻击,摄政王带在身边的一应侍从全都被拿下。 甘琼英站在远处,把头歪着压在身上的披风上面,檀香入鼻腔,压出空气之中涌动的血腥和灰尘。 这一场交锋沉默而迅速,对方措手不及,不到一刻钟,战场都已经打扫结束。 十七个影卫,除却被惠安大长公主派去了钦州的影八,全都齐刷刷跪在甘琼英的面前,剑尖之上鲜血未尽,躬身俯首,等候指令。 “清理现场,把所有人带回公主府。” 甘琼英用披风的领子堵着鼻子,阵阵恶心涌上心头,她不敢去看不远处地上的尸体,生平第一次主动伤人,她的手脚和灵魂全都在颤抖。 她不想杀他们的,只是如果让他们发出了声音,今夜便会功亏一篑。 她的甘霖太苦了,这些人在摄政王的身边助纣为虐,甘琼英不得不杀。 她闭了闭眼,惨白的面色在月色之下显得阴郁冷漠。 “把摄政王弄到我的车上。” 甘琼英说完,在满月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而后身轻如燕的影卫带着那些或死或昏的摄政王侍从,朝着公主府的方向飞掠。 地面上的血迹被树枝扎成的扫帚迅速带动的浮土淹没,甘琼英坐在马车之中片刻,摄政王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塞着嘴送到了她的马车上。 他人还清醒着,甘琼英看了一眼射中他肩膀上的箭头,稍微沉思了片刻,竟然笑了。 她箭头上面涂抹的是让人失去抵抗力甚至是意识的药物,并不致死,她不会让摄政王太轻易死去,在他没有尝到自己酿下的苦果之前。 这种药物的作用因人而异,有些身怀武艺甚至是对药物有抗性的人,或许只能阻滞一部分行为,所以甘琼英为了保险起见,连射了两支。 而摄政王中了一支,却依旧清醒着,说明他对这个药物确实有抗性,不至于让他彻底失去抵抗力。 而他在马车上的时候,分明是在甘琼英还没射箭的时候就倒下去了,这才致使弩箭偏离了瞄准位置,甘琼英当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神也是十分惊愕的。 甘琼英没用多久就已经想通了一切,她在摄政王的怒目而视之下,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来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窝心和柔软,她明白了骊骅为什么专门在她离府的时候给她喝参汤,为什么一定要她面见摄政王的时候穿披风。 这披风上面的香味儿有古怪。 他尊重她的意愿,不干预她的选择,却也以他自己的方式在帮助她。 哪怕她失手了,摄政王今夜也必将被擒。 骊骅温柔可靠得让甘琼英心碎。 甘琼英一时间又哭又笑,看着像是疯了,艳丽的眉目之间,尽是令人心魂摇曳的凄婉和依恋,她侧头亲吻自己肩头的披风。 捧着披风将头埋进去,发泄一般地在摇晃的马车之上呜呜哭泣了一会儿,这才总算是将她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 摄政王一直都用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甘琼英,哪怕他只能没骨头一样依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车壁摇晃,却也依旧不肯承认更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落入了他人之手! 甘琼英发泄完了情绪这才坐直,看向了摄政王之后,她依然眼泪未尽,却露出了艳丽无比也讽刺入骨的笑容。 “很惊讶吗?你竟然会落在我的手中?” “你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凌迟,心中一定想着,等你得救后,就立即将我千刀万剐是吧?” “哈哈哈……别痴心妄想了。”甘琼英凑近一些摄政王,饶有兴味欣赏着他的倔强和狠厉。 像看着一个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猛兽,最后呲牙的凶相。 “摄政王司马瑞现在已经回府了,”甘琼英说,“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能人异士,有人能改变人的容貌,有人能根据人的声音行为,去模仿好一个人的一切。” 摄政王的眼中终于快速闪烁过了什么,浮光掠影一样的慌张,但还是很快被甘琼英捕捉到了。 “害怕了?” “不不不……”甘琼英说,“别怕啊,这才刚刚开始啊。” “你让甘霖不得不面对他最恐惧的东西……折磨了他那么久,让我来想想你最怕什么?” “你怕的是失去权势、地位、身份、怕不能在高高在上,掌控生杀予夺的权利,是吧?” 甘琼英靠在马车上,轻声细语,却字字如刀。 “我宣扬你的身份?然后让‘自己’承认,怎么样?”她兴奋地做着假设,两只眼睛里面都是光亮。 摄政王终于忍不住,在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嗤笑。 他到此刻,还是十分不屑,一个字也不肯相信甘琼英的话,更不相信甘琼英真的敢将他如何。 他这个摄政王,在朝中那便是坐镇的定海神针,若是一旦他出现了问题,整个朝堂、殷都、南召都会风雨飘摇。 说白了站在权势巅峰的摄政王或许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身后的势力,是他身后的氏族,他就像是权势的蜂后。 一旦他出事,整个蜂巢里面所有的雄蜂都会倾巢而出,将胆敢动蜂后的人撕成碎片。 甘琼英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权势倾轧,氏族联合,从来都不是斩杀头目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第228章 你!你敢!你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自古以来有句话叫铁打的氏族,流水的皇帝,若她真的天真到以为杀了一个摄政王一个太后,就能帮助甘霖夺权,就能夺得天下,那才是最可悲的笑话。 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出现,而她和甘霖最终会被这轮转的权势彻底碾碎。 可是摄政王偏偏想错了,因为甘琼英从来都没有打算杀了蜂后摘取蜂巢吃蜜。 她就是要让蛰到了她亲人的蜂子去死! 她不爱吃蜜,那么就算是用火烧, 用水淹,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毁了蜂巢! 因此不论摄政王是什么态度,甘琼英都在那里语调不变地畅想。 “可惜我不是个变态,不能亲自折磨你,但是没关系,你的亲舅舅是个变态。” 甘琼英轻声细语,却也似恶魔低语:“寇凝峪你肯定知道,寇氏的钱袋子,顶梁柱,在章州称王称霸,中秋夜宴的时候, 硬生生用莫须有的修建水渠工程,给你弄了个大功劳的亲舅舅寇凝峪。” “他有折磨人的爱好,说起来你们不愧是血脉相连,一样的卑劣恶心。” 甘琼英看着神色微微变化的摄政王说:“我会把你送到他身边,让你好好跟你的亲舅舅学一学,什么才叫折磨人。” “别着急,我们马上到家了。”甘琼英说,“我把我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你,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都告诉你,就当还你那日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是如何折磨甘霖的情,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讲道理?” 甘琼英说得太兴奋了,不知不觉马车就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 马车停下的瞬间,正偏头撩开车帘准备下车的甘琼英,突然间感觉到眼前一闪,摄政王司马瑞也不知道在那里蓄力了多久,突然猛地朝着她扑过来。 甘琼英没想到他到这个份上,被捆成这样,檀香的味道一直熏着,竟然还有攻击力,不愧是原文之中赫赫威名的南召摄政王。 她猝不及防,头被撞到磕在了马车上车壁上,侧头的时候撞上,正撞在太阳穴上,甘琼英“啊”地惊叫了一声,就从马车边上栽了下去。 幸好满月就在马车边上随时待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栽倒下来的甘琼英,立刻朝着陈瓦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护驾!” 陈瓦和一众侍从冲上前,差点把摄政王戳成筛子。 “不可伤他性命!”甘琼英刚刚扶着头站稳,就喊了一句,陈瓦千钧一发之下收手,差一点就把司马瑞的脖子捅漏了。 司马瑞堂堂摄政王,出入前呼后拥,人人见了便是卑躬屈膝,此刻却像是拎狗崽子一样,被陈瓦从马车上面拎下来,连踢带踹地弄进了主院,想让他跪着。 但是他身上没力气,根本跪不住。 陈瓦就将长刀插在地上,刀锋对着他顶在他身侧,他若是敢倒,便是自己把自己划伤。 摄政王死死咬着牙,但最终还是倒了,锋锐的长刀在他的长腿上划出了深深的伤口,疼加上惊怒,他满头冒汗。 他是真的没想到,端容这个疯子,竟然敢这么对她! 她不想活了吗! 甘琼英头磕得不轻,被满月扶着朝主院走的时候,抽空夸了满月一句,“这一次真的靠你保护了,不然我刚才就把脖子摔断了。” “我现在承认,你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满月想骄傲地翘起小尾巴,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就只是飞快道:“愿为公主肝脑涂地!” 甘琼英伸手摸了摸她脑袋说:“留着你脑浆吧,涂一地白花花的,不好看。” 说着进入了主院,甘琼英让侍从们歇息的歇息,巡视的巡视,轮班的轮班,然后又令人搬了个凳子就放在摄政王对面,坐下之后,她一手扶着额头,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继续跟摄政王说话。 “我得先把你毒成个哑巴,然后路上的时候饿着你,把你饿成个纤长的美少年。要不然你那个舅舅不太喜欢不够纤细的男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到章州,足够你骨瘦嶙峋了。” “别这么看我,我劝你别升起任何的期待,你的人找不到你的,我不都说了,摄政王已经回府了。” “满月,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你把他的堵嘴布给我拽出来。” 满月很快上前把摄政王嘴里塞得死死的布料拽出来了。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是根本做不到,稍稍一动他的大腿就血流如注。 “别动了,你不能死,”甘琼英扶着额头说,“在你感受到甘霖的绝望之前,你还不能死。” 摄政王躺在地上喘匀了气,终于恶狠狠地开口:“端容,你敢如此对我,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后果我知道啊,”甘琼英看着他说,“不过就是把你养的疯狗全部惹毛,把我撕个稀巴烂吗,没事的,甘霖还是能活。” 甘琼英说,“甘霖还是傀儡皇帝,除了他这个血统纯正的皇帝,还有谁?嗯?” “我只是让他被鹅虫啃噬,下一个人会如何对他,你又如何能预料?” 司马瑞不愧是司马瑞,到此刻依旧很稳,不大吵大闹,不哀哀求饶,躺在地上的样子依旧如同躺在云端。 这样不行啊。 不爽。 甘琼英务必要让他的心理崩溃,要让他尝到人间至苦,绝望到底! 她看着摄政王那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又看他流血的大腿,这伤不浅,可他依旧不痛不痒。 他上过战场,皮肉伤怕是已经习惯了。 那什么能让他在短时间直接崩溃? 怕是连死亡都不能。 甘琼英扶着自己越来越痛的头,闭着眼片刻问满月:“府医呢?” “这个点儿老人家睡觉了。”满月低声回。 甘琼英对满月说:“叫起来,让他准备准备。” 满月眼神险恶地看了摄政王一眼,身为端容身边“为非作歹”第一人,她最懂得如何辅助主子。 但是摄政王竟又是轻蔑一笑,歹毒妇人,也不过只有折磨身体这一点伎俩。 司马瑞当年肠穿肚烂都经历过,还有什么可怕? 只不过他的思想才这样在脑中转过,便听甘琼英轻飘飘道:“让他准备阉割。” “府医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从中指点。” 甘琼英起身,用满月递给她的手帕,堵着鼻腔,走近神色大变的摄政王说:“别怕,不杀你。” “反正你那玩意也没有用,不如……切了喂狗吧,我公主府后院就有一只,狗不大,应该能吃个半饱。” “你!你敢!你敢!” “甘琼英,你是失心疯了不成!你敢!” “把嘴堵上,拉下去——吵死了。” 满月又让人把摄政王嘴堵上了,让人把他拉下去弄昏。 第229章 甘琼英只觉得五雷轰顶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摄政王被拉走的时候不断蹬腿哆嗦,这一次看来是真的怕了,崩溃了。 “公主,真阉割吗?” 甘琼英当然想这么做,但是最终却只是摇头。 “不能,府医在公主府任劳任怨一辈子了,一把年纪了让他干这脏活,太没人性了。” “那公主的头总得让府医看看。” 甘琼英却挥手:“不碍事,我就是撞了下,明天就好了。别折腾老爷子了。” 而且摄政王性情刚烈,若真阉割了,求生欲望就没了。 因为太监做不了皇帝。失去信念的人感受不到痛苦。 甘琼英要让他不断地升起希望,再不断地失望,始终不肯甘心赴死,然后受尽万般折磨,最终发现一切都是一场空。 “吓唬他一下,重击他一次,再弄点什么血糊糊的东西给他包上,”甘琼英说,“接下来不要给他食物,他太强壮了,要减重才能入寇凝峪的眼呢。” “哎,我懂了。”满月对甘琼英的决策从无质疑,无论甘琼英是欺男霸女还是杀人放火,她从来都是从旁第一个辅助的那一个。 甘琼英看着满月说:“办完了今天这件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交给你办。” “公主尽管说!”满月一脸义不容辞。 甘琼英说:“过两日你要替我去惠安大长公主那里一段时间,追查一些事情。” “不过先不急,你先办好今天的事情。” “对了,你知不知道驸马去哪了?”甘琼英以为回来就能见到骊骅,却发现闹了这一通,才发现骊骅竟然不在家。 “去凤凰楼了。”满月如实说,“驸马不放心公主,亲自去盯着了。” 甘琼英闻言心口像是被揣了一块滚烫的炭火,勾了下唇说:“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满月浑不知甘琼英是要将她给推出去,立即去按照甘琼英吩咐去办事了。 甘琼英被婢女扶着进屋,头越发的疼,眼前都有些模糊,昏昏沉沉的。 满月很快便折返回来,连跑带颠地进屋,对甘琼英道:“驸马爷回来了!骑马回来的,马匹已经到了门口,公主要不要迎一迎?” 这主子们感情有多好,满月向来是看在眼中的,更是知道这时候的公主身边,正应该有驸马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陪着,疏导着,这才急匆匆又折返回来问。 甘琼英原本头疼到都要坐不住了,听到骊骅回来,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扶着满月的手臂就起身,面上带着一些笑意说:“走,扶我去迎他一迎。” 这边甘琼英出去迎人,骊骅那边正在公主府里面纵马。 他时刻密切地关注着甘琼英的动向,不仅知道她何时动手,甚至在她动手拦截下摄政王的时候,还用早就跟随她的人,帮她引走了一拨巡逻的皇城卫。 一直到甘琼英回了公主府,他也没有安下心过,他在知道甘琼英脑袋受伤,从车上栽下去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准备往回赶。 他今夜顶替钟离正真入席,本来席间也借用他的身份,在打探南召权势内部消息。 而且今天金川那边再度来人了,他本应该出面应付,却因为听到甘琼英的消息,不得不先把还没调教好的钟离正真放出来,让他先顶着。 只来得及换下了衣服,腿上的绑带应该拆下来重新系一下,可他连这都等不及,就慌脚鸡一样纵马回来。 甘琼英没有迎很远,就站在主院门口的月亮门旁边等着骊骅。 骊骅也是纵马进了府中,就看到了甘琼英在那站着,一颗心陡然放下,在马上露出些许笑意,勒紧缰绳,让马匹的速度慢下来。 而甘琼英原本也在笑,看到了骊骅的瞬间就笑了。 骊骅骑马的时候不多,甘琼英看着觉得他实在英姿勃勃,好似那腰背挺拔的少年将军。 只是随着骊骅狠狠勒马,马蹄在她前面不远处高高扬起,而骊骅身上披着的披风兜帽落下, 露出了他今夜因为着急回来,根本没有来得及拆掉的金川发式,甘琼英的笑意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她只觉得自己从后脊开始汗毛层层竖立,骊骅勒马的这一幕,同她无数次噩梦之中的那个活活拖死她的人严丝合缝地重合。 甘琼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心脏如跳得又快又重,简直要撞破胸骨。 她头痛加剧,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模糊,她仿佛回到了噩梦之中,那个人也是这般狠狠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而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眼神淬着霜雪,残忍冰冷。 甘琼英恨恨地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告诫自己不能这样,不能把骊骅和那个残忍的男主角,那个眼高于顶藐视人命的钟离正真联想到一起! 可是她的血液在因为马匹的靠近不断冻结,她浑身僵死,眼中扭曲的画面之中,骊骅下马,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这一刻天地无声,却又嗡鸣震颤,甘琼英的灵魂险些从她口中被心脏顶出。 她看着骊骅一瘸一拐地朝着她走过来,那些不断重复的噩梦之中始终不甚清晰的画面,在这一刻彻底拨开云雾。 她张了下嘴,如同被搁浅暴晒的鱼,她想维持僵硬的笑容想说一声“你回来了……” 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眼泪顺着眼中涌出,甘琼英感觉梦境和现实轰然重叠,烟尘四起,她看清了那天灼热的午后,阳光将一切都模糊。 正如此刻她的眼前。 “钟离正真”从马上下来,如这样朝着她走来,他的脚步……正是一瘸一拐! 那重复的噩梦之中,钟离正真的脚也是跛的! 甘琼英只觉得五雷轰顶,双耳嗡鸣。 第230章 种孽因,得孽果。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那是钟离正真……还是骊骅? 她眼前彻底一黑,剧痛在脑中炸裂开来,她最终没能看清骊骅的双眼,在骊骅疾步奔来托住她时,昏死了过去。 甘琼英做了一个非常冗长的梦,或者说是她从生到死,切身实地地经历了属于另一个人的一生。 在这个漫长到足有一生的梦境里面,甘琼英仿佛已经彻底变成了她。 从懂事时母亲亡故,到在行宫和一个孩子相依为命,最终爱慕心动,又忍痛割舍,她自始至终都在竭尽全力地活着。 她发现了自己的驸马和金川有所勾连,便毫不留情地将其折磨致死,但是最终她落败在了她曾经造下的冤孽之中。 她不知道那暴毙死去的懦弱男人,是如何取代了金川质子的身份嗜血归来,她最终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们之间从没有半点情谊,有的只是无尽的怨恨,曾经的婚约是彼此的耻辱,他们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 只可惜输的是她,她生平第一次哀求,哀求他不是放过自己,而是放过甘霖。 甘琼英在梦境之中看着他的马蹄高高扬起落下,看着他用冰冷如刀的视线,用看着死物的眼神看着她。 他下了马,一瘸一拐,就像当初她耻笑过他无数次那样,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那么高,她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有这么高。 他高得让她产生了被压迫的错觉,压迫得她简直喘不过气。 他们看着彼此,对方的眼中都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憎恨。 他们之间横亘的不止是私仇,还有国恨。 金川借道荆西大败南召,他这个瘸腿的金川质子,变成了金川太子,最终也会成为南召的太子。 战败国只有归顺成附属国的下场,金川太子亲自领兵,所过城池归降不杀,还给百姓们发米粮和银钱。 金川大军势如破竹,南召数城不战而降。 他用兵奇诡,就连南召最悍勇的陈家军,主将和副将之间也中了他的离间之计,导致互相残杀。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她这低贱的驸马从前在她面前呈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象。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智多近妖,手段繁多,不仅仅取代了金川质子的身份,还成功让金川的质子在大战之中,名正言顺地同他一样“瘸”了。 他瞒过了所有的人,没有人发现他身份异样,但是唯有梦境中的甘琼英公主,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当初那个被自己活活折磨至死的驸马骊骅。 而且甘琼英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她还查到骊骅并没有杀了金川质子,而是将其控制,利用金川质子去吊住荆西王的宝贝女儿,雪娥郡主温雪玲。 又以情爱做饵,利用温雪玲勾搭朝中重臣,包括当朝摄政王司马瑞,那些男人都像是失心疯了一样爱上了温雪玲,实际上他们都中了温雪玲身上的一味香料。 离开她便会神志不清,便会陷入狂乱。 而温雪玲爱慕金川的质子,也就是现在的金川太子,心甘情愿做金川太子的手中刀,只可惜……那个蠢货,到如今也不知道,她真心爱慕的男人,她连个袍角都没有摸到过。 和她缠绵悱恻的,是被骊骅这个金川太子控制住的钟离正真罢了。 甘琼英仰着头,看着梦境之中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听到自己用一种叹息一样讽刺的语调说:“我早知道你这般厉害,当初一定好好对你,又何必到如今你我夫妻反目成仇?” 骊骅低低地笑起来,伸手用马鞭挑起甘琼英的下巴,看着她道:“夫妻?” “你又何曾有过哪怕一息的时间,将我当成过人?” “不过看在你我成婚一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选择你怎么死。”骊骅一双眸子,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甚至会给人一种痴情的错觉。 “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也该明白,做过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你知道的太多了。” 甘琼英也笑起来,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突然哀求骊骅,却不是为了自己。 “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野狗撕扯、五马分尸,但是……别伤甘霖,你还用得上他,他可以做傀儡,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摄政王,”骊骅看也不再看甘琼英一眼说,“我不需要傀儡。” 也就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间不远处火光冲天。 彼时正是夕阳西下,甘琼英看着冲天的黑烟和火光燃起的方向,毛骨悚然地看向了骊骅:“是你做的!” 骊骅已经上马,不顾甘琼英在背后如何喊叫,淡淡道:“我擅长将藏在地下的老鼠挖出来。” “别这样我求你!”甘琼英将甘霖藏在了公主府内的地宫,她弄昏了他自己逃走,给他留了足够几个月的食水,自己跑出来吸引视线送命。 可是她没有想到,骊骅竟然这么轻松就找到了甘霖,点燃了公主府! “别这样!你想我怎么样都行,甜角和三九都是我杀的,你身边的人都是我杀的,你将我碎尸万段都行!” 骊骅任由她在马匹旁边绕来绕去地嘶喊许久,这才大发慈悲一样说:“你往回跑吧。” 骊骅逆着夕阳,在马上看下来的眼神近乎是温柔的,却又比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要残忍。 “用你的双腿,跑回去,我就答应你放过他。” “我可以帮你。”骊骅将绳子打成了一个套子,扔给甘琼英说:“我拉着你跑,你要跑快一点哦,因为我倒了很多很多的火油,就像当初你烧死彩红和却青那样。” “如果你回去晚了,说不定甘霖就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到了。” 他的声音明明是温和甚至是温柔的,像他从前被她殴打羞辱的时候一样,从未变过,但是甘琼英却连骨头缝都渗出了冷意。 她别无选择。 她跟着马匹后面疯狂地跑,疯狂地跑。 她忘了呼吸和疼痛,忘了所有爱和恨,她只想让甘霖活下来。 但是人跑不过马匹,也跑不过浇满了火油的大火。 甘琼英渐渐跑到没了知觉,没了双腿,没了能够爬起来的双臂。 但是她依旧没能赶上,最终马匹停下,她闻到了血腥和青草还有马尿掺杂在一起的味道。 骊骅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马上要进城了,真可惜,你没坚持住。” 甘琼英那一瞬间,只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撕裂了。 种孽因,得孽果。 意识消失之前,她只想起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话是谁说的呢? 第231章 他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很快甘琼英似乎又恢复了意识,耳边暮钟幽远荡开,她神魂仿佛霎时间归体,一睁眼,面前的一位僧人指尖沾染了冷水,弹在了她的眉心。 “公主,魔障了。” “此签乃是井中观月,水中燃火,镜花水月,徒劳无功。”僧人挽了袖子,泼了茶水,头也不抬道,“因果轮转,报应使然,井乃公主挖水公主引,无解。” 甘琼英听到这里,一把抓住了对面的僧人道:“帮帮我!国破就在眼前,若是家国易主,即便你在山中,又真的能超凡脱俗?不问人间?” “公主,”僧人翻转手腕挣脱,腕上的佛珠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无解。”他再度重复了一次。 “那……我在了尘那里听到的引魂之术呢!”甘琼英站起来抓着僧人说,“你分明成功过的,你身边的那个了了就是!” “帮我!若能引得恶煞鬼上身,即便是我此次身死魂消也罢!只要能阻止一切,只要能……能破这无解之局,救我甘霖一命!” “公主莫要再说,这世间不过都是些孤苦无依无人引渡的孤魂,哪里来的凶煞恶鬼,公主请回!” “不,你帮帮我,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什么都试了!” “你只要帮我,我为你捐寺庙,让你做住持,怎么样都好!” 甘琼英抓住了僧人的衣袍,堂堂公主之尊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定真,帮我吧!” 甘琼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凄厉无比,含沙泣血一般,而后画面再度模糊。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声叹息一样的声音道:“这世上无有恶煞凶鬼,却有命定之人,能够借助身魂相合他人之体重新活过。” “但是……命定之人难寻,尤似海中捞针,且一体如何附双魂?” 甘琼英听到自己的声音缥缈传来,越来越远:“若能破局,我愿让出身体,做一孤魂游荡人间……” 之后甘琼英什么也听不到了,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度睁眼,又是一生,又是不断奔跑最终惨死的噩梦。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在被僧人驱逐之后陷入黑暗,复又重新回到噩梦之中。 而甘琼英不知道,她陷在反反复复的噩梦之中,骊骅也每日衣不解带已经照顾了她整整三天。 不离请下了山,也寻遍了医师,就连太医都找出来了。 但是甘琼英就是没有醒来,她一直在胡言乱语,一直在求着谁不要杀甘霖。 骊骅实在是没有办法,派人入宫通知了甘霖,甘霖借摄政王患病的事情出宫,也来了公主府。 但就连甘霖也无法唤醒甘琼英。 甘霖不能在外久留,临走之前,同骊骅单独说话,帝王之尊面对甘琼英的事情,也没了任何的帝王威仪。 “驸马定然要好好照顾公主,若有任何事情,切记派人来宫中寻朕。” “陛下放心。”骊骅这几日的工夫已经憔悴不已,得知了是摄政王撞了公主才会至此,已经把摄政王折腾到只剩下了一口气,如今精神都要崩溃了,只吊着那么一口气而已。 甘琼英让人吓唬的招数都没能真的骗到摄政王,但是落在了骊骅手中不过三天,他甚至想要寻死。 将甘霖送出府中,骊骅又急匆匆赶回房间。 这几日全靠参汤吊着,骊骅口对口渡喂才能让水米不进的甘琼英撑住。 她高热反反复复,一直汗如出浆,每隔一会就要擦一遍,就要重新渡一点水进去。 骊骅这几夜几乎没有合眼,最后悔的便是不应该真的放手让甘琼英自己去对付摄政王。 他那般奸猾,即便是甘琼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也还是让他给撞成这样。 骊骅恨不得直接活剐了司马瑞。 他心急如焚,脚下行走飞快,进入了室内看到了甘琼英瘦成一小条的脸,心疼到眼泪都要落下来。 而就在他准备再给甘琼英喂一下水,喝到口中凑过去的时候,一直没有苏醒的甘琼英,猛地睁开了眼睛。 骊骅一口水呛咳出来,全都洒在了前襟。 甘琼英的眼神一开始没有聚焦,渐渐的,因为骊骅的呛咳声,有了一点神采。 “快!传府医!请不离过来!” 骊骅对着外面喊完,就去唤甘琼英:“夫人,你如何了?” 骊骅见她双手乱抓,扶着她起身,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而后紧张地盯着她的眼睛。 甘琼英只觉得这漫长如没有边际的噩梦,已经将她的灵魂都抽干了。 她简直分不清自己过了多少世,分不清自己是谁,此时此刻又在哪里。 她的视线慢慢地从模糊后又清晰的摆设,转移到了一直说话的人身上。 而后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了片刻,眼中本能的惊恐如同喷涌的洪流一般,从她的身体当中倾泻而出。 骊骅的脸同梦中活生生拖死她无数次的那张脸重合,甘琼英知道那甚至不是梦。 那是……端容公主的一生。 而面前的这个人,这个人就是端容公主记忆里面的那个驸马,那个取代了钟离正真,操控了一切,将所有人都玩弄鼓掌的……金川太子。 未来的两国帝尊。 他是骊骅,却也不是骊骅。 甘琼英从第一次见钟离正真,就觉得这世界的男主角未免儿戏,这样一个脑浆不足的性格,能做这本书最大占比的男主角? 纯粹靠女主角的恋爱脑撑着。 但是如今那一切都被推翻了,甘琼英借由端容公主的所有记忆,拼凑出了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真相。 那就是她那温柔善良,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好到让甘琼英心碎的驸马,根本不是一个和她一样可怜的悲催配角。 他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也是这本书唯一的男主角,其他的角色都是他股掌之间争夺天下的玩具。 甘琼英亲身经历了那一切无数次,不可自控地产生了应激。 在骊骅朝着她抬手,要摸她是不是又发热的时候,本能想抱住头。 可是她硬生生地将自己钉在了那里没有动,任由骊骅微凉的手掌,贴上了她滚烫的额头。 眼泪模糊了眼前,又滑过面颊。 她怕得要死,连灵魂都在颤抖,但是她固执地不肯移开视线,要把骊骅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 就算那一切是真的,那也不是她的骊骅,绝不是!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骊骅苍白的俊脸上面堆满了慌张,又是摸甘琼英的额头,又是贴她的侧颈。 最后又凑上前,带着战栗的呼吸印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别吓我了,我快被你吓死了……” 甘琼英突然哭嚎一声,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了骊骅的脖子。 她不信。 就算是真的也不信。 这就是她的骊骅,是这么温柔善良爱她的骊骅,怎么会是拖死她取代了钟离正真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个可怕的男主角? 不可能。 甘琼英紧紧抱着骊骅,很快被骊骅也密密实实地纳入怀中。 两个人分明只是一个昏睡三天,一个从旁照顾,却活像是生离死别了一场,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再不分离。 第232章 识人不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抱着骊骅,哭了好久,才总算是稍稍将内心纷乱的情绪平复一些。 她靠在骊骅的胸膛上,竭力将自己和端容区分开来,她是端容,却又不是。 她拥有端容的身体,也爱着端容爱的家人,但她和骊骅绝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无论如何,端容公主和骊骅之间的仇恨都是上辈子的事情,端容得知骊骅是金川的人,对他残忍下手,骊骅也因为端容杀尽他身边亲近之人,复仇归来后对端容毫不手软。 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无论是站在谁的立场之上,都没有错。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事情是无可奈何,也是别无选择。 甘琼英抱紧了骊骅的腰身,她绝不愿意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便错过自己的毕生所爱。 你遇见一个人,你爱上他,而他刚刚好也爱着你,这样的概率,甘琼英经历过两世才遇到一个,她怎么能放手? 而且无论任何的事情,她都讲究眼见为实,她通过端容的眼睛,看到了上一世的骊骅身披仇恨嗜血归来,毫不留情大杀四方,利用了所有人。 难道这一世,她便不会用眼睛去看,骊骅到底有多温柔可靠吗? 甘琼英捧着骊骅的脸看着他,又哭又笑,骊骅也忍不住落了泪,但是就在这时婢女带着医师进来给甘琼英查看身体,因此骊骅很快就把眼泪忍回去,抹了抹脸当作无事发生。 在甘琼英的面前他还能释放一些自己,但是在下人的面前骊骅是绝对不肯暴露自己的情绪的。 甘琼英看着他这样子,更加确认这样一个心肠柔软的人,绝不可能是剧情里面那个大杀四方的男主角。 甘琼英被医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虽然她睡了好几天只喝了一些参汤,身体的状况还是很正常的。 骊骅反反复复询问了后续温养的问题,府医也反反复复地保证,骊骅这才终于放过府医还有始终没怎么开口,被从山下叫到这里好几天,死活不让离开的不离。 等骊骅终于答应把不离送回去,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甘琼英重新恢复了饮食,消瘦下去的脸蛋肉眼可见又丰满回来,那三天也主要就是脱水,骊骅又照顾的格外好,甘琼英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而且她计划的所有事情也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摄政王精神彻底垮掉了,甘琼英还有点奇怪,之前摄政王活不肯认命的样子历历在目,怎么她才昏迷三天摄政王就像一个被霜雪摧残过几番的蔫吧茄子? 下人们光知道驸马见过几次摄政王,但是却也不知道驸马见了摄政王之后,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反正司马瑞的明面上没什么大伤,只是精神垮掉了,甘琼英再见他的时候,他一开始反应都有一点迟钝。 等看到来的人是甘琼英,他就在那一个劲地笑,极尽讽刺,甚至还带着一点怜悯。 对甘琼英说:“识人不清,我今日如此,你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且等着吧,你……” 司马瑞好像突然间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嘴唇颤抖着看向了甘琼英的身后。 而甘琼英顺着司马瑞的视线看向身后,正看到眉目温润的骊骅从门口走进来,对着甘琼英绽放一个有一些甜蜜的笑,温柔无比地说:“晚饭好了,专门给你从凤凰楼带了烤鸭,快来吃吧,冷了皮就不脆了。” 甘琼英也根本不相信摄政王说的任何话,很快跟着骊骅走了,在骊骅回头关门的时候,他眼神含着警告看了摄政王一眼。 就这么一眼,已经让司马瑞肝胆俱裂,再不敢对着甘琼英胡言乱语。 其实骊骅也没有用什么很高明的手段,不过是抓住了摄政王的心理,不过是了解摄政王最怕什么,又最想要什么。 骊骅对他说,他府内的一个姬妾怀了孩子,这个姬妾恰恰是摄政王真的睡过,至于睡的过程有多么的艰难,又吃了多少药,自然是不为外人道。 反正骊骅以那姬妾做把柄,折磨得摄政王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而骊骅又在摄政王升起了希望,觉得自己有后的时候,告诉司马瑞,他的那个姬妾与他府中的一个侍卫偷情。 一直让司马瑞猜,孩子到底是谁的。 司马瑞这些天是活活被这个事情折腾的,既不敢真的断定那个姬妾的孩子不是他的,又不敢真的认定那个姬妾的孩子是他的。 他抵死纠结,骊骅就借由这件事,每一次来都在帮摄政王分析,孩子是不是他的。 他吃了那么多药,以后还能不能有孩子的事情。 摄政王自然是表面上毫发无伤,但是精神真的快崩溃了,他无比重视子嗣,就像阉人重视自己的子孙根能不能跟随自己入土一样,越是废物,越是想要证明自己行。 而司马瑞想要自绝的那一次,正是骊骅跟他说孩子不是他的时候。 只是在摄政王真的要寻死觅活时,骊骅又话锋一转,说:“我抓住了那个侍卫,其实按照那个侍卫的说法,孩子确实有很大的概率是你的。” 摄政王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就算骊骅用太后做把柄,摄政王都不会这样。 可偏偏是孩子是子嗣,是摄政王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终于得到又眼睁睁看着旁人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的东西。 其中折磨难为外人道,旁人也难以理解。 就算有人跟甘琼英说了,甘琼英也很难理解,她身为一个现代人,当然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封建社会的男人能重视子嗣到超越自己的性命的地步。 第233章 我永远不会背叛哥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明白司马瑞为何对子嗣如此看重,他作为生来就被抛弃,苟延残喘地活着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母亲利用的那一个可怜虫,自然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有多么重视子嗣。 重视到金川那边发现了异样之后,这段日子一直在派人过来。 而钟离正真被骊骅教育了这么长时间,到底也没有彻底被骊骅说服,趁着骊骅回家照看甘琼英的这段时间,竟然妄想“造反”。 这天甘琼英出门去了一趟惠安大长公主的府邸,而骊骅借此机会去收拾钟离正真。 他既然敢把钟离正真给放出来,就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一旦背叛,要如何收场。 钟离正真身边的人一部分被骊骅替换,剩下那一部分看似忠心耿耿,其实也早已经被骊骅策反。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还有谁比骊骅更有钱,还有谁比骊骅更会赚钱? 他就算是用钱生砸,只要忠于他的人也能被他砸出一个三代富贵。 而骊骅这段时间致力于买断钟离正真身边所有人的忠诚,包括他和金川那边联系的所有中间人,甚至是金川的一些官位不太紧要,却能得到金川大事动向的朝臣。 因此在钟离正真开始筹谋着翻盘的时候,骊骅哪怕正在给昏迷的甘琼英喂水,也能足不出户就把他收拾了。 之所以没那么快收拾,就是想要看看钟离正真要做到哪一步,就是想要看看钟离正真够不够决绝。 最后的结果还是让骊骅满意的,因为钟离正真调动那些人反叛,给那群人下的命令并不是斩杀骊骅,只是把他抓起来而已。 骊骅对此特别满意,当然不是他对钟离正真生出了什么兄弟之情。 而是钟离正真的手软,恰恰就佐证了这段时间骊骅对他灌输的那些思想,已经开始根深蒂固了。 骊骅青少年的那段时间,身体还没彻底发育,曾经被人卖过,卖到了戏班子里,被迫学了很长时间的戏。 如果他想的话,能够轻而易举地装出兄弟情深,能让钟离正真根本就无法分辨。 骊骅把人全部制住,一场悄无声息的对战,在眨眼之间就结束了。 比甘琼英抓住摄政王要快得多,钟离正真被两个人按着跪在那里,抬眼看向骊骅的眼神很是复杂,充满了怨恨和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 他就说,事情怎么这么顺畅,骊骅为什么突然间就不来他这里了,原来是故意引诱他反叛。 “你想怎么处置我呢……”钟离正真跪在地上,倔强地不肯弯折脊背,看着骊骅的眼神带着些许朦胧的水雾,竟然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哥哥。”他念着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什么“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父皇和母后”的话。 因为钟离正真这段时间已经彻底了解了骊骅的一切,骊骅经历的那些苦难,那些钟离正真无法想象的过往,骊骅都丝毫不加粉饰地告诉了他。 而且骊骅利用钟离正真的名义,几次三番地朝着金川皇室那边送信。 信中是为骊骅自己说话的,但是每一次,无一例外,全都会被钟离正真的父皇狠狠地反驳,就连钟离正真的母后,也送来了一种毒药。 对钟离正真说,要他哄骗骊骅喝下去,然后每个月给他解药,只要不给他解药,他就会暴毙而亡。 这种药其实并不罕见,但是钟离正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何他那温柔善良慈爱的母后和父皇,会对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决绝到如此地步。 钟离正真再也无法指责骊骅任何事,就连骊骅现在给他喂药,钟离正真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没有拒绝的立场。 父亲母亲的抛弃,兄弟的背叛,骊骅是真的信任他才会放过他,可他竟然想把骊骅抓起来……钟离正真看到递到自己嘴边的药丸,问骊骅:“哥哥不杀我?” “你我血脉相连,我从没想过要杀你。”骊骅低垂着视线,带着一些为难和隐忍说,“我本来想着这一次过后,你我就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乖一点好不好?”骊骅把药丸送到钟离正真的嘴边,“你知道的,如果我被抓回金川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我不怪你,但你把这个吃了吧。” 骊骅摸着钟离正真的头,像一个十足十的好哥哥。 “我并不想这样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你,因为你说要护着我,我就一直相信你……可是你。” 骊骅的语气顿了顿,眼神之中闪过受伤。 他半蹲半跪在地上,视线和钟离正真齐平,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像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钟离正真无比后悔,愧疚到甚至流下了眼泪,他在反省自己从来没有真的保护过骊骅,而骊骅却一直在忍让,一直想要他相安无事。 骊骅只是想活着而已,又有什么错? 钟离正真张开嘴吃下了药丸,没有用水直接吞咽下去,闭上眼睛眼泪落下来。 心甘情愿地说:“我永远不会背叛哥哥。” “如果我背叛的话,哥哥不要再给我解药就好。” 骊骅深吸一口气,非常感动地伸手摸了摸钟离正真的头,而后将他抱入怀中说:“乖弟弟,哥哥一定会对你很好,以后你想花多少钱哥哥都给你。” “等以后你做了皇帝,哥哥就做你的国库,父皇和母后只是糊涂而已……我虽然怨他们,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对他们如何。” “放心吧。”骊骅轻声细语,抱着钟离正真的头,在他耳边消解他所有的防备和恐惧。 钟离正真痛哭,顺势伏在骊骅肩膀上,甚至都忘了自己此时此刻还被捆着手,连拥抱他的哥哥都做不到,就已经觉得自己自由了。 而骊骅的下巴在他的肩头放着,如果钟离正真可哪怕用余光看一眼,知道骊骅说这一番动情的话时,眼角眉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在。 只可惜他哭红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 甚至在设想着自己以后回到了金川,自己成功搅乱了南召后,挥兵南召,夺回属于自己国家和族人的威严,会亲自劝阻自己的父皇母后,不要再对哥哥那么绝情。 因为骊骅这段时间,不光在钟离正真那里装可怜,让钟离正真知道他遭受的那些苦难,同情他感同身受。 还给钟离正真出了很多绝妙的计策,让钟离正真无比依赖他,只要顺着他的思路一想,便觉得天下尽在掌握。 钟离正真从防备骊骅,畏惧骊骅,变成了同情骊骅……最后,也就是现在,他在依赖骊骅。 骊骅教他如何收拢荆西,又教会如何利用荆西的郡主去吊着其他有用的人。 那是钟离正真从没设想也根本不敢相信的路,可是他的质疑还没成型,骊骅以他的名义亲自见了一次温雪玲,自那之后温雪玲看着“他”的眼神,就已经彻底变了。 第234章 不是骊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用的手段,甚至只是老生常谈的英雄救美而已,就已经轻易地俘获了这段时间备受冷落和忽视的雪娥郡主。 因为骊骅甚至能看出雪娥郡主新打的簪子是出自哪个工匠之手,只要不咸不淡不紧不慢地搭上那么几句话,雪娥郡主就恨不得站起来给他跳舞,展示自己那一身精妙的装扮。 如此手段,钟离正真自问不如。 而骊骅“名正言顺”地给钟离正真喂了毒药之后,又一边为他整理领口、袖口,拍开他身上被捆绑而出现的褶皱,一边教他:“今日午后,雪娥郡主会去清风苑赴约。” “她的衣裙刺绣是夕颜花,切记要用夕阳去比夕颜,说你欣赏黄昏的壮烈之美,如同夕颜一样,灿烈一息便陨落如贞鸟。” “还有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骊骅带着钟离正真走到了梳妆台的前面,指着上面的一副东珠头面说,“今日将这份礼物送给温雪玲,她一定会喜形于色,这个她已经心慕良久,却始终没能抢到,价格已经被炒成了天价,她买不起。” “能从你这里得到,必然是意外之喜,你要说你专门派人去了东海,”骊骅说,“只要你让温雪玲死心塌地,荆西王那边才好设法利用。” 钟离正真点头似捣蒜,彻底将骊骅当成了一个算无遗策的军师。 骊骅却又对他说:“午后我会一直在隔间陪着你,好好说话,不要故作高傲,温雪玲天生高傲,不会喜欢比她还要高傲的男子。” “我知道了。”钟离正真点头。 “给你喂的不是毒药。”骊骅突然说,“可以在一个月之期的时候验证,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实在是厌倦了孤苦一人,”骊骅说,“你答应我的,要做我的亲人。” 钟离正真感动到眼圈都红了,回身紧紧地抱住骊骅,声音哽咽:“我错了哥哥,我再也不会背叛你!” 其实还是毒药,只不过不是一个月发作,而是三个月发作一次的那种,出自不离之手。 但是骊骅这般说,钟离正真就丝毫没有怀疑,因为在钟离正真看来,骊骅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是控制住他的这段时间,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所以钟离正真一切都按照骊骅说的去做,而骊骅为确保他听话,午后就待在隔间,听着钟离正真和温雪玲按照自己预设好的一切对话在谈情说爱。 骊骅慢悠悠地喝着茶,他自然不是对权势有所依恋,而是比起杀了钟离正真,将金川变成一条疯狗,掌控住钟离正真,才是万事好办。 甘琼英想要带着南召的皇帝跑,骊骅就算是为了他们日后有自保的能力,也必须让钟离正真变成他的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摄政王坑害之后,整个寇氏的反扑难以想象。骊骅绝不允许甘琼英被伤害,更不想带着他们过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会私下里把所有的事情设法摆平,只要甘琼英跟他一起离开,骊骅会做好其他所有的一切。 只要想到甘琼英会跟他一起离开,骊骅就连喝着茶,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他要带她去他看过的十万大山,走他走过的行商古道。 外面的钟离正真像个提线木偶,果然让温雪玲极其的舒心满意,温雪玲用一种满是羞赧和倾慕的眼神看着钟离正真,说道:“这东珠你是从何得来?还是这样一整套……实在太贵重了。” 钟离正真按照骊骅吩咐的说:“前几月我亲自派人去了东海,自渔民的手中取得……” “珠宝配美人,这东西哪有你珍贵?” 这一句不是骊骅教的,骊骅听后皱了皱眉。 但好在温雪玲现在人已经云山雾罩,看着钟离正真这个她本来就属意,现在又重新对她百般温柔的金川质子,越看越喜欢。 两个人倒也是聊得十分愉快,最后温雪玲恋恋不舍地走了。 钟离正真一转头就对着骊骅邀功请赏一样,问道:“哥哥我说得如何?” 骊骅微笑着不走心地夸赞:“天衣无缝。” 钟离正真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旋转着起飞上天了。 不过就在骊骅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盯着自己的夫人吃饭的时候,钟离正真身边的下人来报,说端容公主求见。 一时之间钟离正真和骊骅全都愣住,等到问清楚才知道,端容公主是来见金川质子的钟离正真的。 钟离正真站在屋子里面有些焦灼地绕来绕去说:“她有病吧,她找我干什么?” 钟离正真说完又看向骊骅:“哥哥,怎么办?不然你去见?” 骊骅已经迅速冷静下来,虽然猜不出甘琼英到底为什么要找钟离正真。 但是他对钟离正真说:“你见。” 他不能以金川质子的身份去见端容公主,因为他从没有,也绝不打算把自己私下做的这些“可怕”的事情,让甘琼英知道。 他还是不敢赌,怕过犹不及,她太聪明了,可不是钟离正真这种没脑子的。 一定能猜出他顶替金川质子,不仅仅是靠欺骗钟离正真。 他打算一直在她的面前做一个温润商人就好,她喜欢那样,也爱照顾他,骊骅也喜欢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喜欢她维护自己。 因此甘琼英来的时候,钟离正真出面,骊骅就躲在室内的隔间,通过隔断的狭小缝隙,看着甘琼英,嘴角带着隐秘的甜蜜的笑容。 虽然有一点看不清甘琼英的表情,却只要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觉得开心。 若是有人此刻看到骊骅撅着身子趴在隔断后的样子,甚至会觉得他有点傻。 而甘琼英今天来,就是为了确认,骊骅不是钟离正真。 她也很紧张,但是在见到坐在正厅上首位的钟离正真的那一刻,甘琼英所有的紧绷和猜疑,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是骊骅。 她就是知道。 哪怕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她也能够瞬间分辨出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哪怕装着气势凛然,看上去俊美冰冷,却也是脑浆缺失的钟离正真。 而钟离正真眉目桀骜,微微扬起下巴问:“什么风把端容公主吹来了?” “我这小庙可容不下端容公主这尊大佛,”钟离正真说,“你我之间,怕是没有什么话好说吧。” 钟离正真这是在撇清自己和端容公主之间的事情。 他虽然傻,但是偶尔骊骅问起之前端容公主追着他跑的事情时,那眼神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就连钟离正真这么迟钝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吃醋。 尤其是钟离正真一直就觉得,端容公主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哥哥,但是哥哥执迷不悟,钟离正真也根本无从可劝。 第235章 他哥哥一定都听到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从进屋开始就直勾勾地看着钟离正真,眼神过于热切,把钟离正真看得浑身发毛。 确认了钟离正真不是骊骅,观察钟离正真还是那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样子,不像是被谁操控了,甘琼英才彻底放下了心。 她今天除了来确认钟离正真的事情,还真有其他的布置。 接下来她准备把摄政王送走,收拾收拾彻底跑路了,她要设法利用钟离正真手上的人搞几个烟雾弹,好让她跑得顺畅一点。 而甘琼英在派去摄政王府中假扮摄政王的人传回来的消息里面,得知了几条和金川有关消息。 甘琼英又自己杜撰了一点,挑着真真假假的事说一些,和钟离正真做个交易。 因此她悄悄勾了下唇,说道:“我这手上,有几个绝对可靠的关于金川内部奸细的消息。从摄政王那里得来的。” 甘琼英看着钟离正真说,“我把消息提供给你,但是你要设法给我打个掩护,你也知道,最近我和摄政王闹得很不愉快,我那夜在宫宴上被迫低头,实在是很不甘心!” “我知道你在南召的人很多,随便调派一些,给摄政王找一些麻烦,让他无暇顾我就好。” “你……”钟离正真坐直,看着甘琼英说,“你如何从摄政王那里得来的消息?将这消息卖给我……你难道是要卖国不成?” 甘琼英“哈”地笑了一声说:“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就算卖国也是卖给你,再说如今南召国不成国,我这个公主做得这么憋屈,不如大家一起死啊!” “至于我如何从摄政王手中得到消息,我自有我的手段。”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会那么好心突然间帮我?”钟离正真冷哼。 这确实需要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甘琼英想到从前端容公主一直以来追逐钟离正真的行为,索性直接道:“凭我喜欢你啊。”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不是一直都在追求你吗?否则我为什么要一直和温雪玲过不去,为什么一直拆散你们,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甘琼英说起胡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知道我得到这些消息有多难吗,我把消息卖给你,你作为金川送来的质子,若是揪出能金川的奸细,定然是大功一件,你的那些兄弟还有谁能越得过你?” “以后等你做了金川的太子,封我做个太子妃,我也好摆脱这个憋屈公主的身份,换个国家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怎么样,成交吗?” 钟离正真听了之后面色青青红红,瞪着甘琼英道:“你……你说什么呢!” 他哥哥在呢,钟离正真下意识就想朝着室内看。 而甘琼英还在添油加醋:“为什么这么震惊?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你了吗”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现在总算相信了吧,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等你以后做了太子,千万不能忘了我,就算你不能封敌国的公主做正妃,做个侧妃也行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甘琼英这一番言论,纯粹是糊弄傻小子,但是她觉得钟离正真这种性格就算是不相信,也会因此产生一些类似骄傲的情绪,他心里好受了,才好上当。 殊不知钟离正真吓得不轻,不过他强行把转向室内的头扭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出奇地冷静下来了。 他想着这是一个劝阻哥哥最好的机会,端容公主终于露出了她的真正面目了! 因此钟离正真说:“嗤,休想骗我,谁人不知端容公主如今收心了,遣散了府中的公子们,一心一意和驸马举案齐眉。” “惠安大长公主的寿宴之上,你对驸马的百般讨好疼爱,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 甘琼英闻言也有话说:“我那不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吗。” 钟离正真紧紧攥住椅子的扶手说:“公主说自己宠爱驸马是为了让我吃味,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甘琼英顿了顿,她一直都知道,骊骅一直被金川那边控制,金川那边始终没有放弃他。 想到了她反正马上要带着骊骅跑了,要是能借此让钟离正真这边彻底放弃对骊骅的控制,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好事。 而要让骊骅这颗金川设下棋子失去价值,自然就是暴露出来,让金川那边觉得骊骅再也用不了了,甚至要被端容公主杀掉才能安全。 因此甘琼英用一种非常玩味的语气说:“哦,你不吃味吗?我以为你会呢,毕竟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甘琼英看着钟离正真错愕无比的表情,手肘撑着桌子,轻笑道,“我很早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他是金川的奸细,一开始是想杀了他,后来发现他跟你长得特别像。”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甘琼英说,“他自己跟我说,他和你是双生子。” 甘琼英嗤笑道:“别那个表情,我不过是玩玩,他早就已经背叛了金川投向我了,但是我的心是向着你的啊。” “只要你不开心,我随时都能杀了他的。赝品终究是赝品。” 甘琼英话音一落,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响声。 与此同时,钟离正真怒而狠狠砸了一下桌子,拳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哐当”一声,拳下的桌子当场四分五裂。茶杯滚落在地,清脆碎裂。 他瞪着甘琼英,想要呵斥一句“卑鄙无耻”,但是他又没有这样骂她的立场。 他哥哥一定都听到了。 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钟离正真深深呼吸两口气,最终说道:“把东西留下吧,我会查验真假,之后再考虑跟你合作。” 甘琼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发这么大脾气,甘琼英可不认为钟离正真对骊骅有什么兄弟之情。 不过事情基本上办得差不多,她很快留下了那些真真假假的书信,然后离开了钟离正真的府邸。 她走后,钟离正真立刻就去了隔间,人还没进去就直接低吼:“我早就说了,哥哥!她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你竟然会相信她的话,相信她所谓的感情,现在你听到了吧!” 骊骅就站在那个隔断旁边,嘴上的笑意早已经消失无踪,但是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动,唯有一双正在用帕子一层层缠缚,掌心却在不断透出鲜红的手,正在轻轻地发着抖。 而他的脚边上,正是一个活生生被捏碎的茶杯。 第236章 骊骅简直笑出了眼泪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钟离正真看到骊骅满手鲜血,却一脸平静的样子,喉咙莫名有些畏惧地吞咽了一下。 但是他不可能放过劝阻骊骅的任何机会,说道:“哥哥,这回你总该信了,她根本就是个为了一己私欲,而无所不用极其的坏女人!” 骊骅微微颤抖着把手包好,最终垂下手,袍袖将他带着些许战栗的手挡住之后,他看上去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等钟离正真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大堆,他才道:“我不在乎。” 钟离正真像是被人瞬间掐住了脖子,不可置信地问:“什......什么?” “我不在乎。”骊骅重复道。 “她喜欢的样子我都有。”骊骅甚至勾了下唇,笑了笑说,“她不会舍得杀我的。” 钟离正真听了之后,后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简直不可置信道:“她喜欢我,你不在乎?她说你是赝品你也不在乎吗!” “哥哥,你是被她给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钟离正真不可置信,骊骅却不欲再说,因为剩下的话,钟离正真就不能听了。 比如她喜欢的样子我都有,她喜欢驸马,他就是温润守礼的驸马,她喜欢金川质子,他便是跋扈嚣张的金川质子。 她喜欢的样子他都能给她,骊骅不在乎这个,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彻底变成钟离正真,所以一切都没关系的。 骊骅最后在离开之前,对着还在试图劝阻他的钟离正真说:“按照我教你的,稳住雪娥郡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骊骅说完径直迈步离开,不理会钟离正真在他身后说他被鬼迷心窍的事情。 他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之中,启程回公主府。 他双手紧紧攥着,淋漓不止的血迹甚至浸透了衣袖,他在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不是真的,没关系的。” “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关系,无论甘琼英想要的是什么,他都能给她。” 但是一遍一遍的重复,也根本压不掉甘琼英那轻飘飘的刺耳话语“做不成你的正妃,做个侧妃也可以啊,谁让我喜欢你呢。”、“因为我喜欢你啊”、“赝品终究是赝品。”、“你不喜欢,我随时可以杀了他。” 这些话仿若魔音灌耳,在骊骅的耳畔震耳欲聋地回响着。 他知道不该相信,他至少该听一听她怎么说。 可是他劝着自己,却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如泣血杜鹃,似夜鸦哀鸣。 因为他想到了甘琼英是在某一天突然间转变,在那一天之前,她总是恨不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转变呢?骊骅问过甘琼英,但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骊骅当初对着她心惊胆战揭露自己真实模样的时候,才知道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样貌,只是一直没有揭穿,对着他的面具柔情蜜意百般讨好。 是为什么呢? 骊骅一直都没有认真去想,是他想不通吗?是他不敢想罢了。 骊骅宁可将她先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想象成两个人,连借尸还魂都想了,却始终不肯深想的,便是她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真容和钟离正真一样,才会转变态度。 骊骅怎么能敢去相信这个事实?他一直生活得像只阴沟里面的老鼠,不敢显露真容,唯一的一次显露,而自己也得到了偏爱,竟是因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钟离正真吗……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骊骅在马车中嘶哑地笑着,因为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在她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有来得及戴回面具。 那时候的端容公主,是那么温柔贴心,没有掀开他遮着头的被子,而是隔着被子拥抱他,抚慰他惊慌不已的内心。 如今想来,骊骅简直笑出了眼泪。 当初她是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容,那一天,她该是用何总戏谑的神情,看着在被子里面瑟瑟发抖的老鼠,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抱住他,安抚他。 让他因为那一点点的尊重和温柔,就像一个主动踏入沼泽的蠢货,像个一辈子没有见过食物的饿鬼,像个……低贱的被践踏后还贴上来乞丐一般,爬向她,祈求她的关注和爱呢? 骊骅一路上笑到嗓子都哑了。 骊骅脑中不断地撕扯着,他想起最开始被他那冷血绝情的父皇找到的时候,对方震惊无比的样子,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不敢去想象,如果有一天,甘琼英也对他说出类似的话,比如“你怎么可能取代钟离正真”,那骊骅一定会疯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只凭借几句话就推翻一切,推翻他们之间所有的甜蜜。 但是他从生来就是被抛弃和背叛的那一个,他能坦然接受自己真实样子的源头就来自甘琼英。 他不敢想象如果甘琼英也抛弃他,到时候他要怎么办呢。 骊骅绝对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绝不允许。 他对钟离正真说的全都是真的,他能给甘琼英她想要的一切,但是决不允许她抛弃他。 他可以做一个永远的替身,没有关系,他可以是任何的样子。 骊骅很快“想通”,而后收拾了自己的狼狈,等到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他表现得和平时一样,甚至比平时还要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在下马车之前,他吩咐了身边的“彩红”和“却青”说道:“看着钟离正真,不听话就……先砍了他的左腿吧。” 说完他下车,“彩红”和“却青”回应道:“是,主人。” 两个人不再是女子声线,而是粗声粗气的男子声线,真的彩红和却青早就被骊骅送走了。 这两个,只是他留在身边男扮女装的侍卫,两个早年前他在某个面临追杀的刺客组织里面,救下来的刺客罢了。 骊骅为他们隐姓埋名换脸,提供身份,他们为骊骅处理一切阻碍他的人。 第237章 她说了实话,没有骗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回到了主院,甘琼英正从屋子里出来。 看到骊骅她欢欢喜喜地迎上来,她才刚刚去确认了骊骅不是可怕的男主角,甘琼英现在恨不得骑到骊骅身上去,抱紧了骊骅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上面,不断亲吻他的侧脸说:“我好想你!你怎么比我还晚回来……” 骊骅面容温润如玉,接住了甘琼英的身体,低头亲吻她,轻声说:“我去处理一些生意,不是说快走了吗,我要尽快把人送出去。” “你手又怎么了!”甘琼英摸到了骊骅袖口的湿濡,结果一看竟然是血! “你……这是怎么弄的,满月,快去叫府医来!” 满月立刻转身就去,骊骅居高临下看着甘琼英因为紧张心疼抽在一起的小脸,伸手碰了一下。 这是为他做出的表情吧? 骊骅带着笑意看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他笑着说:“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喝茶的时候拌了一下,手抓着茶碗撑在了桌子上,茶碗碎裂将手割破了,无碍的。” 他说得慢条斯理,甘琼英已经拆开了他手上的绢帕,发现伤口格外深,竟切断了掌心的纹路,现在已然成了鲜血淋漓的横纹断掌。 “这么严重!” 甘琼英急得不行,心疼地捧着骊骅的手吹了又吹,“是你……你的腿突然疼了导致的吗?” 甘琼英一时间不知道护着他哪里好,头上都要急出汗来,等到医师来了,给骊骅好生包扎上药了,甘琼英这才稍稍放心。 两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被婢女伺候着洗漱过了。 甘琼英让骊骅坐在床上,自己也侧坐着,把骊骅的伤腿扶在自己腿上,解开绑带一边用手按着,一边询问他哪里疼。 若是平时,骊骅肯定哪里都说不疼。 但是今天,无论甘琼英按哪里,他都说很疼。 最终甘琼英让满月她们热了药包来,亲自给骊骅敷腿,骊骅的腿上热乎乎的,靠在床头看着甘琼英,他的眼神很专注,也很深暗。 他当时在钟离正真的那个隔间,看不清甘琼英面上的表情,他很好奇,她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骊骅知道他应该什么都不问,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至少现在看来,她确实很喜欢自己,无论是脸,还是身体。 但是骊骅心中烧起了一捧无名火,烧得他五脏俱焚,他不受控制开口问:“你白天都去做什么了?” 甘琼英给药包换了个位置,轻轻揉捏着骊骅的小腿,一边感叹骊骅腿真长啊,一边说:“哦,我今天先去了一趟惠安大长公主府内,姑母最近身体不太好,和我说了两句话就没什么精神了。” “午后还去了一趟金川质子府内。” 骊骅搁在甘琼英膝盖上的腿突然一缩,甘琼英捉住问道:“怎么了?疼了?” “抽筋了?”她问着又翻了下药包,还把骊被药包捂红的地方搓搓。 甘琼英想起什么,又嗔怪道:“天冷了,以后你出门裤子穿厚一点吧,别总是为了风度不要温度啊。你又不找对象了,裤子多穿些,没有大姑娘小媳妇笑话你的,穿个单裤,腿能不犯病吗?” 骊骅闻言本该笑,他却一点笑不出来。 他腿上那么热,可是这热度传不到他的内心。 他内心就像个输掉之后,一直想要回本的赌徒,被偏爱的一次,便一生都想被偏爱。 他听见自己用发紧的声音,又问甘琼英:“你找金川质子做什么?你们……说了什么?” 骊骅腰背下意识紧绷起来,后脊不受控制冒出了冷汗,恨不得把自己这句话重新吞回去。 他抬了下手,想挡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去听甘琼英的回答,怕她骗自己。 怕她用谎话,击碎他最后的尊严和期望。 但是甘琼英顿了一下,说道:“我在摄政王府弄出了一些东西,里面有些是朝中大臣们的把柄,有些是金川那边奸细的事情,我又编了一点,真真假假说给了钟离正真。” “我要他帮我找摄政王的麻烦,到时候好方便我们浑水摸鱼。” 甘琼英还没见过骊骅这么生气的样子,有点被他阴沉的视线吓到了,但是她只以为骊骅是吃醋,老老实实交代道:“当然是骗他的,他不是蠢吗,我这么骗他,他的信心就会膨胀,不然也没有其他合作的理由啊,我一个南召的公主,不为私情还能为什么帮助他国质子除掉奸细。” “没说别的吗?”骊骅抓着甘琼英的手臂,力度大到甘琼英疼呼了一声,“啊,疼了!” “轻一点,我真是骗他的,不喜欢他,以前也不喜欢啊,我就是为了不让他和温雪玲搞联合,他们联合了就会挥兵南召,到最后受害的是我的甘霖。” “果真不喜欢?”骊骅偏执地询问,一定要得到甘琼英反复保证才肯罢休。 甘琼英举起一只手,发誓道:“不喜欢不喜欢,我对他说喜欢,除此之外,都是为了迷惑他。” “金川不是强迫你吗,我在他面前揭露你的身份,说随时要杀了你,直拿你当他替身,都是骗他,让金川那边知道你废了,我们好跑啊。” 甘琼英被捏疼了也不恼,手指揉搓骊骅的手背:“好了好了,正好腿也敷差不多了,摄政王那边顶不了太久,我们定一下从哪里跑,我去拿地图!” 甘琼英说着果真去拿地图,骊骅放手后慢慢靠回床边上,闭了闭眼睛,眼中那山崩地裂的煞气一点点退去。 他的脊背连带着手指,都不着痕迹地抖动起来,控制不住。 他像是在甘琼英轻飘飘的几句话之间,九死一生了一遭,死里逃生,他浑身没了力气,差点从床边软倒。 她说了实话,没有骗他。 骊骅眼睛通红,却不想哭,只想笑。 骊骅每听一个字,内心的山峦便崩塌一些,他知道这时候停止是最好的,他就可以自欺欺人。 但是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除此之外呢,你们没说别的吗?” 他的声音甚至很冷硬,听上去像是在逼问,面上想要挤出一点笑意,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看上去有些阴鸷。 甘琼英本来想瞒着说辞的,骊骅那不是爱吃醋吗,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了实话:“我骗他来着,我以前不是为了不让他和荆西联合,追逐过他一段时间,我骗他说我喜欢他。” “让他跟我合作。” 骊骅猛地起身,一把抓住甘琼英的手腕,直视她道:“是骗他的吗?” 喜欢他,是骗他的吗? 第238章 我腿不疼,被你治好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一切惊心动魄在甘琼英拿着地图回来,终于开始和骊骅交底牌,一起研究跑去哪里的时候,如悄无声息退去的潮水,了无踪迹。 甘琼英都没有看出来,只是发现他眼睛有点红,问道:“困了?” 骊骅摇头开口声音低哑:“没有。” “那我们研究一下,这里这五条,是之前我和甘霖定好的,但是我想走这里,借钦州水路,影八在那边已经用海东青探好了路……钦州这里小城上岸,我前些日子已经将从前后院里的一个小孩派出去的,叫丁豆豆,是个人形地图,他走过的地方全都记得,到时候我们和他汇合,再一路向南……” 甘琼英撅着趴在床上,认真指给骊骅看,两个人细细研究了半晌,骊骅一直未曾发表意见,甘琼英问他:“如何?” 骊骅斟酌片刻,说道:“万无一失。” “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其实这几条路,无论哪一边,骊骅都去过,甘琼英提起的那个什么丁豆豆,不如他经验丰富。 但是骊骅没说,他只要确认甘琼英要带着他一起,那无论海角天涯,就算是黄泉地狱,他也义无反顾。 “你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甘琼英问,“其实我们可以稍微偏移一点路线,但是我觉得最理想的居所到最后都是在南边,甘霖和你的身体都不好,需要调养呢……” “我哪里都去过,只要有你,去哪都好。”骊骅温声说。 甘琼英笑着继续给骊骅介绍其他几个地方,骊骅认真听着看着。 甘琼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说明天开始,便要分批把府内的人遣出去,趁着年节将至,货郎进城人口杂乱,正好可以扮成走商…… 四千人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放在平时遣散,肯定会引人注目,但是如今外面流民散落在皇城外,又因为年节很多走商进入内城。 正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甘琼英对骊骅说:“其实我和甘霖商量过了,这些人也可以藏在皇宫,没有哪里比皇宫更大更杂,全塞进去也没人能发现,甘霖在皇宫也有一些自己的人。” “但是后来想想算了,我们又不打算回来了,遣散了他们自由自在生活,何必让他们在皇宫苦熬等待。” 甘琼英撅得腿麻了,揉着腿直起腰说:“你觉得怎么样?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骊骅确实没有说话,但是按住了她要直起的腰身,径直从她身后覆上去。 贴着她耳边说:“你安排的路线都很好,我没有更好的意见才不说话,走商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办,保证他们平平安安离开皇城……但是你就别动了。” “嗯?什么?”甘琼英呼吸一顿,只觉得腰间一松,而后耳朵登时热了起来。 骊骅慢慢将她压入锦被,手臂自她腰身穿过环绕住她,不给她任何躲避的空间。 而后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侧颈一路扫过,说道:“你就交给我。” “哎,等等,你不是腿疼……嗯……” “腿腿腿,我们换一下。”甘琼英侧身亲吻骊骅的脸,“我来,我有劲儿!” 骊骅顿了顿,而后再度笑了,这一次笑得格外清脆好听,没有任何的阴霾。 他亲吻甘琼英的后脑,埋入她的鬓发说:“我腿不疼,被你治好了。” 甘琼英还要说什么,被骊骅温柔的唇捂住了嘴。 帘幔悄然落下,甘琼英昏昏沉沉如坠云端之间,听到骊骅问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真容的?” “为什么突然对我好,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嗯?” 甘琼英本来一直唔唔的,但是顿了片刻,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骊骅是谁,但是她说不通的。 她借尸还魂,在她来之前,骊骅和端容一直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至于突然转变的原因更不能说,她一开始就是为了钱啊。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骊骅,这怎么说得清楚,甘琼英自己也记不住。 幸好骊骅问了这样的问题,却始终捂住甘琼英的嘴,没有松开。 他也不敢听,即便是此刻两个人身灵相合,不分你我。 不过无所谓了。 他们只要这样就很好了。 骊骅将甘琼英彻底笼罩,在她晃动的侧脸上落下一个个细碎的满含热烈的吻。 甘琼英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后,可以这么说,就是……嗯,没起来。 物理上的没起来,因为骊骅昨晚上凶得像头狼。 她翻了个身,感觉浑身酸痛又躺回去了,狠狠砸了一下床铺。 “被骗了!”甘琼英愤恨道。 满月正进来伺候甘琼英洗漱,闻言问:“什么?被谁骗了?” 甘琼英自然不能跟满月说,但是她被骊骅骗了,他的腿是真不疼,不光跪着不疼,站着颠那么久也不疼呢。 大骗子! 甘琼英心里骂骂咧咧,嘴角却带着甜蜜笑意。 他们已经定好了离开的时间,就在小年,公主府那时候人也清空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一路下江南! “驸马呢?”甘琼英问满月,“什么时候走的?” 满月闻言顿了一下,说:“天没亮就走了,据说是商会出了点事情,要奴婢不要叫公主早起。” 第239章 药瘾彻底戒掉了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起床之后,想起了什么,把昨天晚上忘记吃的小药丸吃了。 而后继续整理名单,清点着府内的分批要设法送出去的人。 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交代钦州那边的影八如何跟他们汇合,交代章州那边的顾清和顾明,要让他们怎么把摄政王先送到寇凝峪手底下作贱一番,不成人形后再送到“黑煤窑”。 等人在黑煤窑到什么样的程度,再设法透露一点消息给寇氏那边,让太后找到自己的亲爱的儿子以后,跟她的亲哥哥好好进行一番互搏。 当然了寇凝峪那个矿石场是采金和制作私盐的,背着朝廷偷偷搞的,比黑煤窑可黑多了,摄政王只要进去了,他就是在里面说自己是天王老子转世,秦始皇夺舍重生,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今日就把摄政王从府中送出去,短时间内先把他弄成个哑巴,不离那里什么药都有。 甘琼英一早上就让人给摄政王灌下去了,喝下去之后有一两个月都不能开口,让他变成个哑巴有苦说不出。 护送摄政王去章州这一路上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甘琼英还特地拨出了两个影卫。 事情杂而多,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有骊骅的帮忙,公主府的人遣散的进程非常顺利,悄无声息。 掩映在过年的气氛之下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但做的再如何隐蔽府内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掌管整个公主府的满月。 甘琼英从来没有和满月说过她要走,甘琼英除了骊骅和甘霖之外,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 满月老早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只不过她从小就跟在甘琼英的身边,知道如何做一个尽忠职守的下人,从不会过多过问主子的事情。 不过今日满月实在是忍不住了,因为整个公主府几天的功夫,人已经没剩多少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多院落都要收拾,满月找人干活收拾库房人都没凑齐…… “公主,咱们府内的人都去哪里了?” 满月知道端容公主在地下驯养兵将的事情,但那些人平常也是归她管的。那些人平常就扮作家丁在公主府中活动,最近一批一批的人不见踪影,满月不知道甘琼英把他们都弄到哪去了。 “给他们放一个大假,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在公主府待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甘琼英随意地回答,并没有看满月的眼睛,和满月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挺久了,甘琼英怕自己瞒不住满月。 她并不打算带满月走,这一去生死未卜前途未知,满月如果跟在她的身边,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甘琼英真的没有办法保证能保得住满月。 她能保得住自己就不错了,而且她以后也不做公主了,并不需要什么随时能够舍命的奴仆跟在身边伺候。 满月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甘琼英已经拜托了惠安大长公主,惠安大长公主一定能够护得住满月,也能为满月寻一个很好的去处。 满月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听到甘琼英这么说,心中感叹着公主就是心善。 “可他们不在府中,奴婢手上的人手不够啊,公主府这么大,马上就要过小年了,很多东西还没有置办……” 甘琼英这才把视线从马车外面收回来,看向满月说:“我忘记跟你说了,年节用的东西随便买一买就行,今年我并不在公主府中过年,除夕我会带着驸马去宫中过,和陛下一起。” “你没有亲人,但是皇宫当中你尽量还是少去,惠安大长公主那有个老嬷嬷生病了,府上可靠的管事人手不够,过年你去那帮几天忙吧。” 甘琼英尽可能说得非常自然,满月也没有任何的怀疑,她只是有一点失落。 每一年她都是和公主一起过年守岁,今年……公主不在府中,不带她去宫里,还要把她打发到惠安大长公主那里去…… 满月看着甘琼英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她不会忤逆甘琼英的决定,而且也觉得公主进宫过年挺好的,许多年没有进宫和陛下一起过了,满月知道陛下对公主来说有多么重要。 因此满月就答应下来,不过还是说:“那年节之后呢,如今各地的一些官员已经开始往公主府里送东西了。公主每一年年后都要给他们一些回礼以示恩典,奴婢若去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府中,这来往的礼单谁来操持?” 甘琼英笑着说:“等你从惠安大长公主府回来再操持这些东西就来得及,难不成那些官员们还敢挑我的毛病?” 满月听后笑起来,捧着甘琼英说话。 而甘琼英则是将视线再度顺着马车的车窗,看向了外面。 临近小年,到处都热闹喧天,街道上面卖年货的商贩排起了长龙,花花绿绿的各种年货和灯笼,仅仅只是路过,就让甘琼英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氛。 不过甘琼英没什么时间逛街,她此刻正朝着皇宫赶,要和甘霖再一次确认一下最后定下来的那一条路,以及甘霖在小年的那一天,什么时间从皇宫里面出来,又在哪里汇合。 到了宫门口已经有小太监在接引了,满月就等在外面,并没有跟随甘琼英进去,甘琼英坐上步辇,不多时就来到了甘霖的碧玺宫。 如今再没有人敢迫害甘霖,甘琼英把摄政王拿下之后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甘霖,更不敢在来往的书信中说什么。 此刻在回廊之下,见到了精神状态比上一次还要好许多的甘霖,甘琼英心中十分欢喜,拉着甘霖就朝着屋子里面进。 进屋之后甘霖就立刻将侍从和婢女全部都遣散,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姐弟两个人。 甘琼英的眼睛还挺尖的,等人都退出去了,先是摸了摸甘霖的脸说:“你胖了一点,药瘾彻底戒掉了吗?” “还是偶尔会发抖,阿姊放心,肖太医说已经无碍了。”甘霖眼睛落在甘琼英的身上,也是满眼的欢喜。 “阿姊已经大好了吗?前些天真是吓死我了,阿姊的头可还疼?” 甘琼英摇摇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这才又说:“没有看到李公公,你还真的将他下狱了吗?李公公也没有什么错,你本就不该瞒着我!” 甘霖闻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他嘴太不严实,虽说是为了我好,可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管住嘴都做不到,我留他又有何用?” “阿姊放心,我并没有处置他,只是将他遣到其他的地方去做活了。” “他在你身边那么多年尽心尽力,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偶尔做错事也都是一心为你。” 甘琼英看着甘霖说:“你不是那般狠心的人,就算是要为以后离开皇宫做铺垫,让他不畏你牵累,也不需要做得如此决绝,他自有自己的本事能在宫中立足。” “况且若太后一定要找到他的头上,你就算是此刻疏远他也没有用。” 甘霖难得有些执拗,低下头没有应声。 甘琼英拍了拍他的手说:“也罢,你的事情我也不管那么多,左右都是你的人,你自己想办法处理。” “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摄政王的事情……” 第240章 百密一疏竟然疏在这里?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言简意赅,把她将摄政王囚禁并且准备送到章州的事情和甘霖说了。 甘霖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甘琼英又开始眼泪汪汪,想问一句“阿姊可是为我才这样做”,话还没出口就觉得明知故问。 甘霖半蹲在甘琼英的面前,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她的膝头,一时之间不知道用何种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我早跟你说过,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我是阿姊,总有办法的。” “上一次我昏迷的时候,我听驸马说你从皇宫里来看我。驸马那个时候并没有对你说实话,没有说明摄政王已经被抓。是怕你因我受伤受刺激太过,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你放心,他当时撞我的那一下并不重,我之所以好多天都没醒过来,是因为噩梦缠身,被魇住了。” 甘霖趴在甘琼英的腿上,抽了抽鼻子,含糊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并没有跟驸马计较。 虽然甘琼英三言两语就已经说完了如何将摄政王拿下,但是甘霖能够想象到,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摄政王司马瑞是何许人也,前几天突闻他受伤不得上朝的事情,满朝皆惊,连大理寺都已经出动了,就是为了查出当日是谁冲撞了摄政王。 甘霖以亲自探病的借口出宫,当天只是隔着帐幔看了一眼摄政王,却连他都没有看出任何的异样,更没有听出摄政王已经换了人。 而如今得知阿姊为了给他报仇,偷天换日,将摄政王变成了阶下囚,甘霖如何能够不惊惧不震动? 对他们姐弟来说,摄政王,太后寇氏。一直都是他们两个无法逾越的高山,是悬在他们姐弟两人头顶的剑。 如今剑未落下,山峦已崩,他们马上就要飞出囚笼,翱翔在天高海阔之中。 甘霖一时之间胸腔激荡难言,几度哽咽出声,紧紧抱住甘琼英的双腿,一迭声地叫着“阿姊……” 甘琼英任由他发泄了一会儿,然后就揪着眼睛红红的甘霖,确认甘霖如何再次借用摄政王的病症名正言顺地出宫。 身边都要带谁…… 两人一直商量到巨日西沉,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甘霖让甘琼英在宫中用膳,甘琼英却难得拒绝了,说自己得赶快回去。 甘霖打趣甘琼英:“阿姊是急着回去见驸马,还是与我一起用饭不香,与驸马一起才有滋有味?” 甘琼英人都已经往外走了,听到甘霖这么说,回头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 甘霖一直把甘琼英送到门外,站在廊下一直看着甘琼英远去。 等甘琼英走没影了,甘霖这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对身边的侍从说:“去传李公公过来。” 甘霖不打算带着李公公一起走,但也没有生他的气,就算有气也已经过去了。 那老东西年纪已经大了,经不起长途跋涉。而且……他不是去做皇帝,他是去逃命。 路途必定辛苦,甘霖要好好交代李公公,给李公公在宫中找一个能靠得住的人相互帮衬着。 也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谊。 而甘琼英从皇宫里面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主府,想着晚饭的时间和骊骅一起吃饭,但是她回去之后才发现,骊骅竟然还没回家。 甘琼英忍不住问满月:“驸马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说到底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呢……” 满月摇头:“驸马天还没亮就走了,只是交代让下人们不要搅扰公主休息,提了一嘴商会奴婢没太听清……” “甜角在公主府呢,要不要我传她过来问一问?” 甘琼英却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再等一等吧。” “我发现你最近和甜角他们好像不太亲热呢,有了什么龃龉吗?” 甘琼英到现在也不知道,两边的人因为上一次三九冒冒失失闯了主院要见她的事,现在还像乌眼鸡一样针锋相对呢。 满月也不打算把这种事情告诉甘琼英。驸马自然也是不让他那边的人透露什么,所以满月只是笑着说:“最近事情忙没工夫搭理她,小姑娘脾气见长,奴婢晾一晾她。” 甘琼英闻言失笑:“你们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也别闹别扭太久,这两天就和好吧。”你们两个小姐妹,从此以后天南海北,怕是没什么相见的机会了。 满月不知道甘琼英的用心,但也应下了。 甘琼英晚上没吃饭一直等着骊骅,但过了戌时骊骅竟然还未回来。 准备将摄政王送走的马车悄无声息停在后门,甘琼英左右也闲着没事,打算去送一送摄政王,再说点什么让他畏惧的话。 结果摄政王被灌了药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嗓子里面啊啊啊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且他目前的样子,就算是被扔在大街上,被认识他的人看到,也很难迅速分辨出他就是摄政王司马瑞。 精气神仿佛彻底被掏空,他一直被捆着,大概是挣扎得厉害,发如乱草,换一身破烂的衣服,扔到城外和那些流民一般无二。 甘琼英没有兴趣对着这样的人落井下石,让人装箱子直接从公主府的后门运走。 回到屋子里满月让她吃东西,甘琼英还是想等骊骅,就在贵妃榻上歇一歇,心里琢磨着送走摄政王的路线,还有护送摄政王的人。 反复推演确保万无一失。 甘琼英在贵妃榻上等到睡着了,又活活饿醒了。 她一睁开眼睛满月立刻上前来劝她:“公主还是先吃一点垫一垫,驸马可能被什么麻烦事绊住脚了,奴婢已经差人去寻了。” 而就在满月的话音落下,甘琼英身边的窗户被敲响了几声。声音非常急促,敲响之后未等甘琼英说话,窗户就被推开,然后一个黑影一闪便落在了甘琼英的贵妃榻旁边。 黑影直接跪在地上,拉下了脸上的遮面巾,双手交叠在一起拱起,对甘琼英说:“事出紧急,主子恕罪。” “影一?”甘琼英的心猛地一跳,她的影卫几乎从没有在她生命没有危险的时候,在没有被她召唤的前提下主动现身。 “出了什么事?”甘琼英坐直之后紧张询问。 影一立刻说:“摄政王府那边咱们的人来传话,说摄政王府内有一个小丫头发现了摄政王的异样,起因是摄政王每日出恭的时间有了变化。白日的时候没有显露,入夜轮班开始后,她才连夜进宫去面见太后了。” 甘琼英闻言惊得差点从贵妃榻上跳到地上。 百密一疏竟然疏在这里? 甘琼英非常想翻白眼,果然变态都凑到一家去了。 太后到底多有病,连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出恭都要派人记录,少出个一两次都要回禀? 第241章 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摄政王此刻人已经出了皇城,甘琼英让人捆了他手脚,堵了嘴之后装在货箱子里,上下都是货物,夹层里才是他。 但是此刻人还没有走远,一旦太后得知摄政王有异样,派人搜寻就麻烦了! “派人去截!” 影一回道:“已经派人去了,但是我们的人传话过来的时候,那个小丫头已经进宫,只看影七和影九能不能在她进入太后寝殿之前截住她。” “只要进入皇宫就来不及……” 甘琼英从贵妃榻上下来,绕着桌子走了半圈,直接拎着茶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茶。 给自己压压惊。 然后果断吩咐道:“影一,立刻派人去宫中通知皇帝,让他设法出宫!” 那个摄政王府的婢女即便是被截住,只要她进入了宫中太后就一定会知道,太后放在摄政王那里的人被动了,一定会引起太后的警觉。 那个老妖婆可不是吃素的,尤其对自己的儿子掌控欲极其的强,虽说李颂江的本事能够骗过许多人,但是甘琼英之所以让李颂江装病中的摄政王,就是因为无论有多像,儿子出现了问题做母亲的不可能看不出来。 就像有人如果顶替了甘霖,甘琼英也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来等不到小年了,他们必须今夜就走! 影一很快消失,而甘琼英对满月说:“让陈瓦派人去赶紧接驸马回府!” 满月也意识到事情很严重,立刻跑出去按照甘琼英的吩咐做事。 甘琼英从她床头的柜子里面,把她事先画好的地图和分配每一条路线上面的人选,都拿出来重新过了一遍,又稍微做了一些调整。 然后在心里记下,将这些全都烧毁。 书房里所有重要的东西名单全都烧毁,烧了大半盆的灰。 这些路线定好的人选甘琼英早就已经调出了府,现在都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候命,不需要甘琼英临时集结。 而后出门指派门口守着的侍卫,将府内剩下的所有人全都聚集在地下,甘琼英亲自过去,府内如今还剩下不到一千人,但是放眼望去也是满满当当的,全都站在平时训练卫兵的地下训练场上。 甘琼英并没有跟他们解释什么前因后果,这个时候解释根本就来不及,而且对于这些习惯服从命令的人来说,直接下命令才是最有效率的。 所以甘琼英对他们说:“下面是一场演兵,就像平时你们练兵那样。所有人在一个时辰之内,陆续从公主府内出去,化整为零,不可集结。” “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不要被任何人找到,无论你们是藏在自己的亲眷那里,还是躲藏在任何的地方,在深山或者是有门路出城,尽管去做!” 甘琼英说:“若有人被找到的话,绝不可说出同伴的去向,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这一次演兵没有时限,以公主府内征铎铃音为集结信号,只要征铎铃音不响,你们只需要用尽各种办法藏好,保证自己的安全,保证自己活下去就可以了。” 甘琼英说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铃铛,声音清脆悦耳,仔细听尾音都是颤音双音。 公主府内的马匹上面的铃铛,连铃心都是特制的,这世上再没有任何铃铛声音能和这个相和。 这是甘琼英早就想好的集结信号,她已经把公主府内所有的铃铛都销毁了,只剩下她手中的这一个。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还是在这么匆忙的前提下。 “接下来排队去领银钱,这些银钱你们可以随意用在生存上面,并不计入这一次演兵考核,算是给你们所有人的奖赏。” 甘琼英最后看着这群人,眼中发热,他们一个个在听到这样匆忙甚至是荒谬的演兵命令,根本毫无异议而且神情庄重,甘琼英心中也难免触动。 她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为她赴汤蹈火死而无惧。 可是甘琼英并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徒劳牺牲。 最后甘琼英对他们说:“快要过年了,祝你们……新年福寿安康。” 那些人听到公主都这么说了,也全都此起彼伏地祝福甘琼英。 甘琼英最后笑了笑,率先离开了那里,满月办好了事情赶紧跑过来扶着她,看到了甘琼英眼中的泪花,心中越发的忐忑。 满月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但是满月直觉一定是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甘琼英做好了这一切,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等待骊骅的消息。 可是连影一都回来复命,说已经截住那个通风报信的婢女,甚至还把去接引那个婢女进宫的太后身边的人也一并都绑了,暂时控制住了局面。 但甘琼英知道,如今已经晚了,太后可能今天晚上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是明日一早她一定会发现异样。 也就是说他们只有这一夜的时间。 而这个时候,陈瓦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但是他们都没有找到骊骅的踪影。 “整个殷都主街,所有的商铺都找遍了,他们都说驸马没有去巡视店铺。”陈瓦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一些人说驸马已经有一个月左右没有去巡视过店铺了。” 甘琼英听了之后眉梢微微一跳,这个时候满月把驸马那个院子里的婢女和侍从都带过来,包括甜角。 甜角见到甘琼英之后行礼,甘琼英挥手让她起来,问她:“知不知道驸马去了哪里?” 甜角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驸马早上离开的时候说去元辰商会。” “商会那里并没有人,就是商会的人说驸马已经一个多月没去过了。”陈瓦立刻接话。 甜角的脸上露出迷茫,接着摇头:“驸马这些日子出门不允许奴婢跟着,驸马不去商会的话……又能去哪儿呢?” 是啊,能去哪儿呢? 甘琼英坐在那简直心急如焚,她必须尽快找到骊骅,公主府的人已经从各个小门开始分散离开,估计用不了多久皇帝也会从宫中出来。 甘琼英准备带着骊骅和甘霖今夜就跑,把那些定好的路线和定好的人全都一股脑地天女散花一样放出去。 这样即便是太后明天反应过来,发现摄政王那边出了问题,她又不能立刻从皇宫里面出来,顶多是先派人探看。 而摄政王那边的李颂江的撤离路子甘琼英早就已经给他布置好了。 人皮面具揭下去,从摄政王的院子里离开,没有人能认得出他。 他们能顶几时是几时,等到他顶不住撤离的时候,太后发现摄政王失踪,并且发现他们同时失踪,她到时候就已经连追都不知道怎么追了。 这个没有监控,没有追踪办法的古代,他们又事先准备好了身份,多条路线出逃,每一条路线上半路又设下死无全尸的戏码。 坐船逃跑的会翻船,坐车逃跑的会坠落山崖。 人只要跑出去就是海中撒豆。到时候人皮面具一戴,老妖婆就算把眼睛捞瞎了,也不一定能捞得到。 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打一个时间差,原本计划在小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在甘琼英他们必须立刻就跑。 可骊骅一整天不见踪影,这个时间还不回来,又没在商会里,也没在店铺中,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第242章 你悄悄去一趟金川质子的府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派出去的人,几乎把所有骊骅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遍了,她人在府内等着,一直等到了临近子时,骊骅还是不见踪影。 平时骊骅也有很晚很晚回来的时候,甘琼英几乎从不会过问骊骅每天出去都做什么,生意上面的事情甘琼英不懂,而且骊骅只要办完事情就从来不会在外流连。 今天不是骊骅回来最晚的一天,但却是甘琼英等待他最煎熬的一晚。 甘琼英已经通知了那些分批要走的人,所有人等在了城外的庄子里面,只要甘琼英这边给出命令,他们就会兵分五路,伪装过后朝着不同的方向去,给甘琼英他们的队伍打掩护。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皇宫那边甘霖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事情,甘琼英在府内实在是坐不住了,她从内室到外室走了两三趟,心中焦灼无比,但是最终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便走在地中间闭了闭眼睛,喊道:“影一何在?” 影一很快出现在甘琼英的面前,跪在甘琼英的脚边听命。 甘琼英的心脏狠狠地收缩起来,骊骅到现在寻不到踪影,有两个最有可能的猜测。 其一是骊骅此刻出城了,毕竟骊骅的生意遍布天下,不仅仅是殷都,殷都周边很多城镇都有骊骅的产业,骊骅迟迟未归是去巡视那些产业去了。 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小的,骊骅出城不可能不提前告知甘琼英,尤其是在两个人已经约定好了要在小年时一起出逃的情况下,骊骅就算是清理手上的产业,也绝对不会不跟甘琼英打招呼就离开殷都。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那就是骊骅被钟离正真找过去,或者被钟离正真控制住了。 甘琼英一想到骊骅可能有危险,甘琼英的心脏都像被人捏住了一般。 吩咐影一说:“你悄悄去一趟金川质子的府上,看一看……驸马在不在那里。” 今夜就算是和金川为敌,甘琼英也一定要把骊骅抢出来。 按理说甘琼英才刚刚给钟离正真提供了一些金川奸细的名单,钟离正真肯定已经验证过了,里面真真假假由不得他不信。尤其是在甘琼英那天故意说了那一番话,把骊骅说成她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钟离正真但凡想和甘琼英合作,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动骊骅触甘琼英的霉头。 甘琼英把剩下的人,包括陈瓦和陈瓦的亲信全都聚集在一起,若是骊骅真的被钟离正真控制住,甘琼英会先和他谈一谈,若他不肯放人,甘琼英今天晚上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会把骊骅抢出来。 影一迅速飞掠进黑夜中,径直朝着金川质子的府邸而去。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甘霖才刚刚叫了李全来见面,主仆两个人这么多年了,也不需要说太多的废话,甘霖并没有隐瞒李全自己就要离开的事情。 李全果然想要和甘霖一起走,但是被甘霖拒绝了。 “长途跋涉,还有可能会被追杀,即便是逃出生天也会隐姓埋名,难免清苦。”甘霖说,“你在皇宫中一辈子了,不适合在外面生存,待我离开之后,太后若是要动你,你便按照我说的,找羽林卫的听尉迟宴,他会保你安全离开皇宫,送你到惠安大长公主的皓月山庄去颐养天年。” 李全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看着甘霖,已经叩了上百个头,但是甘霖依旧不肯松口让他跟着。 李全知道,甘霖为他谋划万全,他的小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他好。 可是李全自小看着甘霖长大,一直跟在甘霖的身边,他早就私底下悄悄地将甘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对甘霖的在意,绝对不会比端容公主少。 他不敢想象,他离了甘霖之后……这偌大的皇宫,偌大的天下,于他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李全并没有再执意要跟着,因为他确实年岁大了,确实经不住长途的奔波,他如果一定要跟反倒添麻烦,他是个公公,身体在宫中养得肥胖白嫩,体态特征太过明显,到最后说不定会成为甘霖的拖累。 因此李全最后只是含泪叩头,颤巍巍道:“老奴……愿陛下一路顺遂,万岁安宁,自由自在翱翔四海。” 甘霖眼中热泪涌现,几步走到了李全身边,将他拉起来,将这个伺候了自己半生,无论微末之时还是被控制作为傀儡,从来没有舍弃过自己的奴仆拥进怀中。 “李公公也要岁岁安康,山高水长,我们……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再见。” 李公公哭得像个孩子,不过也就只有一会儿,他向来都懂规矩,总不好在这个时候惹得他的小主子心中愧疚难舍。 因此李公公很快抹了眼泪,自告奋勇道:“陛下,让老奴再为陛下尽忠一次,老奴去为陛下准备行路的一应用具!” 甘霖点头:“轻装简行,阿姊说了,要我迅速出宫汇合,东西她都带着。” 李全很快出门,不过他吩咐人去给甘霖送东西,自己却直奔太医院。 今夜本不是肖太医当值,只不过他在太医院当中地位很是尴尬,同僚们虽然碍于他父亲从前是太医令,不会对他过于排挤,却也因为只有他一人是真的为傀儡皇帝做事的,平时并不跟他在一处,多欺负人倒是不至于,每月让他多当两天值实属寻常。 今天也是肖太医当值,而李公公一进门,肖太医看到他,还以为他这般行色匆匆,神色慌急,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他自桌案旁边站起来,正要询问,便见素日里对他总是各种挑剔“为难”,又各种照顾的李公公,径直给他跪下了。 “千诵啊,我……我今日豁出这张老脸,求你一件事……” “公公这是为何!”肖太医立即上前去扶,李公公却没有起身。 第243章 怎么会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肖太医名唤肖千诵,平日里李公公从不会连名带姓称呼他,更不会这样过于亲密地称呼他为千诵。 而李全堂堂太监总管,朝中大臣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皇帝是个傀儡,他这个太监总管却不是。 李全平日除了皇帝和太后,谁也不跪的,这怎么突然跪他了! 肖太医吓得不轻,不过李全双眼通红,跪地不起,抓着肖太医的手说:“你千万要答应我啊……” “公公先起来吧……”肖太医一脸的为难,也是真的惊慌。 而李公公始终不肯起身,一直跪着说话,肖太医在明白了他的来意之后,惊惧错愕的同时,顾不上去扶他了,向后踉跄了两步,撞在了他刚刚写字的桌案上面。 “砰!”,桌案被撞击,沾染了墨水的毛笔滚到了地上。 而此时此刻,与这太医院相隔数条街的公主府里正在写信的甘琼英,也因为被回来复命的影一的话震惊到,手中的毛笔直接落在了地上,翠玉的笔杆炸裂开来,清脆碎裂,笔头墨痕翻滚在青石地面,拖起长长的污浊。 “你说什么?”甘琼英不可置信地问。 “驸马的马车正在金川质子府内,属下还看到了三九等人,”影一顿了顿又说,“属下在房顶上看到,金川的质子正坐在桌边,而驸马就跪在他脚边……” 甘琼英心头的火腾地就上来了,钟离正真果真把骊骅抓去了,还敢让他下跪,他那双腿甘琼英平时连在床上都不舍得让他跪久了! “集结人马,随我去迎接驸马回府!” 甘琼英一脚踩在笔头,大片墨色的痕迹晕开,将青石的地面染得污浊不堪。 马匹在临近子时已经沉寂下来的长街上快速奔跑,甘琼英是直接和影一共乘一匹,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钟离正真的府邸而去。 一路上甘琼英想了数种说辞,软硬兼施,务必要让钟离正真放人道歉! 她到底是南召的公主,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到底是在南召殷都,皇权之上的地方,钟离正真不敢真的和她硬碰硬。 但是等他们一行人纵马到了金川质子府外,却被紧闭的大门拦在了门外,拍门无人来应,甘琼英等不及,指了指墙壁,影一和属下们很快得到了指令,纷纷飞掠上墙。 马匹被一个侍从全都拴在一起带走,甘琼英准备杀钟离正真一个措手不及。 甘琼英被影一带着,先上了墙壁,而后又飞掠到了屋脊之上,夜风吹拂在脸上带来的冷意,莫名让甘琼英有些发冷,她这才发现,方才太愤怒,导致浑身发热,现如今一冲动跑出来,才发现夜深露重,自己没有披上披风。 这些事情平时都是满月第一时间想着,可今夜甘琼英就这么出门,满月竟然没有要她添衣服。 而满月已然意识到了一切都不对,公主府内的人几乎走空了,再联想到甘琼英要她去惠安大长公主府的事情,满月已经猜出了自己的主子要走,而且不打算带她。 聪明如满月,心乱如麻,魂不守舍,又不敢在这个时候给甘琼英添乱,只好兀自魂不守舍,自然就忘记了让甘琼英添衣服的事情。 此刻落在屋脊之上,影一半搂着她压低了她的脊背,做下压动作时,跟着他们来的侍卫和影卫便全都蛰伏在黑夜的屋脊之上,今夜恰好星月全无,若不是武艺高强,根本无人能发现他们的所在。 甘琼英扶着屋脊,顺着影一的视线朝下面看。 这时候下面的院子水榭之中,有个侍从凑到了钟离正真耳边说:“主子,方才有人敲门。” “谁?” “不知道,等我们的人去开门的时候,门外空无一人。” 钟离正真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的属下退下去,他则是从桌边站起来,手中抓着一把长剑,慢慢走到了他面前跪着的一排人面前。 “你还有人?”长剑抵在了身边最近一个人的脖子上,这人的脖子霎时间就见了血。 但是他表情木讷冰冷,只是微微侧头,感知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屋脊上面确实有人,却没有开口和面前人说。 他的人已经全都死了,一夜的突袭,到如今就剩下他和身边跪着的这两个亲信。 “哥哥,别这样。”水榭之中,跪在桌子边上的一个只身着一身寝衣的男子哀切的声音传来。 他从桌边上爬出来,爬到了持剑男子的脚边:“哥哥,他跟了我好多年了,只是误会了你,想要救我而已,别杀他。” 甘琼英一看到一身白衣散着长发的人爬出来,第一反应便是冲下去,钟离正真真是不想活了,竟敢如此对待骊骅! 但是很快,就在甘琼英脊背都直起来,要被影一带着冲下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她看清了那个在地上爬着的人的脸。 因为相隔的距离有点远,甘琼英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可哪怕是相隔有些远,她也能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断定他不是骊骅。 而是……钟离正真。 那……那个穿着金川质子兽纹袍,束着金川发誓,拿着刀正抵着那一排跪着的人的脖子上的……是谁? 甘琼英抬手压住了影一要动的肩背,喉咙像是堵死了一样,努力了半天,都没能顺利咽下一口口水。 甘琼英的脖子像是坏掉的窗轴,咯吱咯吱地转了半圈,顺着跪地的钟离正真,看向了那个持刀的人。 水榭旁边灯影摇晃,水灯泛着一点红色,朦胧地映照在那一张微微偏过头的俊美面容之上。 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甘琼英也能一眼便认出那日夜与她同床共枕,缠绵不休的轮廓。 那是——骊骅。 穿着金川质子服,束着金川发式,在金川质子的府邸,却让金川质子在地上爬的……骊骅。 甘琼英的双眼像是被同时插入了匕首,眼球的疼痛像是扩散的蛛网,呈放射状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脏,近乎让她的心脏骤停。 甘琼英死死瞪着眼睛,一眨也不肯眨动,生怕是自己没有看清楚,是自己看走了眼。 夜风卷来的冰凉如同冷水一般,淹没了她的全身。周身激起一层层的细小战栗,像是在不断地提醒着她眼前这一幕的真实。 那是骊骅。 她带着人打算哪怕杀了金川的质子,今夜一定也要救出来的骊骅。 甘琼英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一次她看到骊骅骑马向她而来,兜帽落下后他也是梳着金川的发式。 后来她陷入端容前世无法自拔的噩梦,从没有也不愿意去细想。 那一夜的骊骅,为何要束着那样的头发回来,加之骊骅一个多月没有去过的商会……甘琼英迅速拼凑出了一个她从不肯相信,也不敢去深想的现实。 骊骅真的取代了钟离正真。 会像剧情里一样,成为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嗜血残杀……成为那个前世同端容公主不死不休的死敌,成为那个活活放火烧死甘霖,逼得端容公主节节败退,不惜以身体献祭,召唤恶鬼俯身的——男主角。 怎么会呢? 怎么会这样呢? 第244章 一股脑吐了个干干净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哪怕亲眼所见,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她第一反应要下去,她要问一问骊骅怎么回事,她不相信一切明明和原著里都不一样了,骊骅绝不可能变成一个凶残嗜杀血的男主角。 她要让他跟她回家,他们约好了一起去浪迹天涯,去走过骊骅见过那些春秋冬夏的美景。 骊骅那样温柔善良的人,那样柔肠百转,不吝对任何人报以善良的人,怎么会取代钟离正真,又是什么时候取代了钟离正真,合上了这本书既定的走向? 影一带着甘琼英站起来。 而此刻钟离正真浑身颤抖,细看他的靴子和裤子上面,不是因为穿着的是黑色的,是因为那上面全都是污泥和鲜血。 他是被人抓回来的,活生生拖着回来的,他鬓发散乱,神情狼狈,五指的指甲缝隙之中全都是污泥。 他用脏兮兮的指甲抓住“钟离正真”的袍子,乞求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别杀宋词,只要别杀宋词,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而“钟离正真”,也就是扮成钟离正真的骊骅,却看都没有看钟离正真一眼。 他抓着长剑,慢慢绕过宋词的脖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继续问他:“你很有本事,从金川弄了这么多的好手过来,也没有愚蠢地去联系金川的皇帝,你也能轻易分辨出我和你真正的主子。” 骊骅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今夜晦暗的夜色,心情很糟糕,说出的话却轻飘飘的:“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骊骅说完,毫无预兆地扬起的长剑,利落地落下,剑锋雪亮如同自九天采摘的弯月,在空中划过半圆,而后劈砍而下。 已经站起来做好了飞身而下的准备的甘琼英,被银光吸引看去,而后猛地抽了一口气—— 之后她的一切声音、思想,全都被这一刀狠狠地斩断。 “咕噜噜……噗通!” 人头离体,滚落在水榭的地面,又咕噜噜地顺着栏杆滚到了水榭边上,而后“噗通”一声,落在了水里。 水波被人头滚落的力度,带起一层层荡开的红色波纹。 甘琼英满目鲜红,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湖水之中晃动的水灯不是红色,可是甘琼英看去的时候却满目鲜红。 因为那一片湖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而滚下了湖水的头颅随着水波荡了几下最终靠在了水榭底下,和那其下横七竖八的尸身漂浮在了一处。 呈现出成了一片糜艳的殷红。 甘琼英这一口气宛如吞入了喉咙一块滚烫无比的炭火,她站在屋脊之上,双眸泪水不知何时爬满面颊,她再一次抓住了要带她飞身而下的影一,制止了影一的动作。 影一并不知道甘琼英是怎么了,在他看来那个跪在地上的才是驸马,而公主为何迟迟不救驸马? 甘琼英紧紧揪着影一的后背衣物,她不自觉用力,指节青白,面色也褪尽了血色。 这一瞬仿佛夜风都停了,一切都像是可笑的黑白默剧。 她看着骊骅砍掉了一个人的头颅,鲜血喷溅了跪在他身边求饶的钟离正真一身一脸,钟离正真吓得一阵尖叫,趴在地上再不敢动了。 而骊骅提起染血的长剑,并不会挽什么华丽的剑花甩掉血迹,而是抬起另一只胳膊,将长剑压在自己的胳膊衣料上面,那属于金川质子的蟒袍上面,慢条斯理地擦掉。 擦干净的长剑,剑身上面已经有了残缺的豁口和卷刃的地方。 骊骅再度架到了宋词的脖子上,问他:“你还有人在城中吗?方才敲门的人是谁,有多少人?” 骊骅声音平缓道:“说。” 宋词嘴唇颤抖,可是表情依旧是那一副漠然样子,哪怕同伴死在身边。 而钟离正真不敢再开口劝阻,生怕他的哥哥下一个就要砍了他的脖子,他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哥哥聪明,足智多谋,手段了得,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的哥哥不仅智多近妖,更是手腕狠辣,绝不留情。 今夜的一切,皆因宋词趁着他宴请城中权贵之时想要反杀带走他,还在……还在动手的时候,扬言已经抓住了端容公主,要哥哥束手就擒。 哥哥当时确实束手就擒,钟离正真还以为自己逃脱了控制! 没料到就连宋词也失算失手,骊骅身边的高手如云,今日的宴席就是在引蛇出洞,假意落败! 反杀只在半个时辰内,连那些被宴请来的城中权贵,都是好好好被送走的,无一人被惊动。 他甚至杀了人之后,还亲手送了雪娥郡主,并给了她一个香包,要她务必随身携带。 回想起哥哥的雷霆手段,钟离正真这一次是连骨子里都生出了畏惧,再也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心…… 钟离正真对宋词说:“你快说啊!还有谁在接应你!” 说出来,他哥哥说不定还能饶他一命! 宋词却死活不言,他没人了,横竖都是死,至于房梁上的人,既然没有救他,自然也就不是他的人。 宋词闭了闭眼睛。 身边跪着的见识了同伴死亡的人,却突然承受不住这种濒死的压迫,突然张开嘴,朝着骊骅狠狠吐了一个什么东西。 骊骅在他张嘴的时候来不及躲避,只好抬手遮挡。 “去死吧!”那个人口中吐出的原本是在陷入非人折磨的时候,用来自杀的带毒刀片。 很小,却很锋利。 不至于造成太大的伤口,却能让人顷刻间毒发身亡。 一个锋利的刀片朝骊骅手臂飞来,却在“铛”的一声轻响之后,掉落在地上上。 骊骅毫发无伤,但是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佛珠在他放下手来的时候,如同散落的跳珠,叮叮咚咚滚得到处都是。 骊骅愣了一下,心脏狠狠一抽,接着提剑直接一剑捅穿了那个人的脖子! 这佛珠是甘琼英给他的! 骊骅松开了长剑跪在地上去捡珠子,但是离水面太近了,有些珠子叮叮咚咚地都掉进了水中。 骊骅恼怒不已,也慌乱无比。 他好容易捡了一些,狠狠看向宋词,却最终没有杀他,只是将珠子一颗一颗全都收集起来,拢进一条帕子里。 他捡得太过专注,并没有看到屋脊之上,一群逐渐飞掠离开的黑影。 甘琼英被影一抱着飞掠出了金川质子的府邸。 脚一落地,她推开了影一,扶着巷子尽头的墙壁,泪水和呕吐物一起狠狠地冲出。 她吐得昏天黑地,把脑中的纷乱、惊惧、和不可置信,一股脑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第245章 她能赌,但她不能拿甘霖去赌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吐完之后,扶着墙壁哭得特别惨,她整个人都像被割裂了一样,一半是来自身体的畏惧和排斥,一半是来自灵魂的无措和茫然。 她深深受着端容公主的影响,那些被活活拖死的记忆,那种如何也无法挣脱的宿命,那种亲眼看着大火将甘霖所在的地宫彻底吞噬的恐惧。 她没有办法不害怕,害怕这个世界这本书之中,那个复仇归来嗜血残杀的帝王。 可是她的灵魂,她的意识,又完全不能把骊骅和那个恐怖的存在联系在一起,即便是亲眼所见,她畏惧着害怕着,却依旧想要去亲近。 爱和恨一样,是这世间最浓烈的情感。 端容对男主角的恨,不惜以身献祭的恨,甘琼英本身对骊骅的爱,想要共度余生的爱,全都交织在一起,像一把巨型的刀,从她的头顶切割过鼻梁,将她整个人从中间分成两半。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找骊骅,哪怕是用她的一切做赌注,若真的所托非人,反正她这一辈子都是捡来的,她又不是没有死过,她怕什么? 可是甘琼英迈步,只走了两步就已经停下。 她当然害怕,她怕的不是骊骅残忍弑杀,怕的不是骊骅欺骗她良久,在她面前装一朵清纯无辜的小白花。她可以因为这种欺骗和骊骅吵架,和他歇斯底里地闹,让他放弃一切跟自己走;她怕的是骊骅最终还是要走向那条路,那条生杀予夺唯我独尊,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主角路。 她怕的是骊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能控制剧情的走向,怕的是骊骅也是这个世界剧情的傀儡;怕的是不惜献出身体,召唤恶鬼也要拯救甘霖破这杀局的端容公主,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看着她。 她得了端容献祭的身体,得了她用命去爱护的家人,占了她的身份重活一世,也答应了端容一定会保护她的家人,又怎能为了一己私情,为了一个到今天才发现不了解,无法去预测的男人将主动权交在别人的手中? 她能赌,但她不能拿甘霖去赌。 甘霖为她含笑饮毒,就算是不为了端容,甘琼英也不能陷他于危险中。 阴差阳错,杀局已破,万事俱备……她马上就能带着甘霖远走高飞,脱离这吃人的皇城。 筹谋良久,这个时候她若是用一切去赌一个男人的爱,那她才是白活了这一世。 甘琼英僵硬地站在墙壁旁边,昏暗到不见五指的小巷,就像她看不清的前路,她不能回头。 甘琼英按着自己的胃袋,那里还在不断翻滚,只是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已经吐了干干净净,所以就只是徒劳地发出酸痛。 夜风像一双既温柔又冰冷无比的大手,将甘琼英脸上所有的眼泪尽数抹去风干。 她最终慢慢挺直了身体,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朝着小巷口,朝着金川质子府的反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像是背离了那些曾经和骊骅在一起的甜蜜时刻,但是她义无反顾,直到她在属下们的跟随和注视之下,慢慢地扶着墙壁挺直了脊背走出了小巷。 那随着夜风荡漾的灯笼昏红的光线照亮在甘琼英身上的一刻,她好似死去活来了一回,直到她的身躯彻底被光线披上了朦胧,她已经斩断了所有的犹豫,她脊背如松,微微抬手对着影一说:“送我回府!” 影一上前扶住甘琼英,很快带着甘琼英上马,马匹迅速消失在孤灯摇晃的巷口,寥落的冬日寒风如何徒劳地在树枝上刮蹭,也带不下任何一片枯叶。 甘琼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公主府,迅速将她之前写好的几封信让人送出去,而后又给了影一她早就准备好的离王令牌,让影一带着她早早就准备好按照线路走的那些人出城。 又派了两个影卫去皇宫那边接应甘霖,自己则是重新几笔勾勒出了老早就刻在脑中的地图,准备选择出一条能够万无一失撤离的方式。 必须要快,要出其不意,但是如今让甘琼英焦头烂额的,是她已经因为完全信任骊骅,将所有的线路和安排全部都和骊骅讲过了。 甘琼英在她事先准备了好久的最优路线上狠狠划了一下,墨色污染了半张白纸,她咬了咬嘴唇,呼吸越发急促。 她必须在骊骅回来之前离开,还要让他无法追上自己,或者说无法找到自己。 甘琼英抓了抓头发,先不去看地图,反倒是快速写信。 写了两封,一封告诉骊骅说甘霖那里出了状况,她今夜要去皇宫,不知道几天能回,要他耐心等待,千万不要着急。 而后又写了一封,这一封……她则是放在了骊骅平时经常翻看的账册之中。 之后甘琼英让满月收拾东西,把屋子里弄成是着急之下慌乱离开的样子,以期能用这种方式,暂且欺骗骊骅一时半刻。 而后她带着公主府内的所有人离开了这里,马车在街道上疾行,在惠安大长公主的门口停下的时候,甘琼英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满月已经捂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甘琼英一路上都在纸张上胡乱地写写画画,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看得懂这是她刻在脑子里的南召舆图。 她必须为她和甘霖找到一条连骊骅也不知道的路,连骊骅这个取代了钟离正真成为金川质子,手握兵马的男主角,绝对想不到也追不上的路。 这一路上甘琼英没有顾得上安慰满月,听到满月死压在掌心之下的哭嚎,她停了笔,看向满月满眼都是悲伤。 “惠安大长公主能保得住你,我已经同大长公主说过,无论是你想嫁人,还是想继续留在惠安大长公主的身边都由你。” “我要走的路是一条不归路,我已经不再是公主了。”甘琼英说,“你不能跟着我。” “公主!”满月的声音哀切。 甘琼英也算是了解她,知道光是将她推开没有用,务必要让她不敢跟着才行。 生死未卜并不能让满月退却,但是甘琼英知道满月害怕拖累她。 所以甘琼英说:“你不能跟着我,因为你会拖累我。” “你的那点花拳绣腿没有办法保护我,你自己是知道的,到时候若是遇到了追兵,我的人到底是保护我,还是保护你?” 满月被甘琼英说得一愣,眼泪都悬在了眼角,片刻之后又大颗大颗滚下来,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想泄露任何的哀求和哭泣。 最后满月僵硬着身体从马车中下去,甘琼英怕自己一个心软就真的要带着满月走,那才是害了她,所以纵使鼻尖酸涩,眼中含泪,甘琼英也没有下车,没有再看满月一眼。 满月很快进入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府邸,甘琼英的马车这才继续朝前行驶。 她身边的几个影卫来去如风,是甘琼英最得力也最好用的传信筒。 影一没有多久就寻到了甘琼英的马车,回来复命说甘霖人已经在宫门口,很快就能出来和她汇合。 第246章 而是一片令他如坠深渊的黑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马车悄无声息地接近皇城,等在影一按照甘霖指示的地方,焦灼等待。 而这时已经轻装简行,换上了太监服制,被李公公亲自带着到了皇宫偏门的甘霖,微微弓着腰身,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常年伺候人的太监。 李公公和守门的人交涉,宫门下钥之后,原本是绝对不能出门的,但是李公公乃是太监总管,而且这处小门乃是临近贱奴宫的偏门,也就是皇宫当中那些获罪的奴婢们的居所。 这里也是皇城之中唯一使了银子找了管事之后,就能悄悄翻出宫墙的地方。 李公公交涉过后,带着甘霖一路贴着宫墙在阴影里走,夜晚出宫是大禁,若是被巡视的宫内侍卫看到,直接砍死算完。 李全亲自送他的陛下到了可以翻墙的宫门口,最后一次跪在地上相送,让他的陛下踩着他的腿上墙,眼中没有哀伤,只有得知他的陛下即将获得自由的真实窃喜,还有一些深深压在眼底的不舍。 甘霖最后拍了拍李公公的肩膀,并没有过多犹豫,说了一句:“你保重。” 便利落地翻上了宫墙,那外面是甘琼英的人在接应,甘霖的足尖刚刚落地,身边便传来“噗通”一声,另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砸在了甘霖脚边上。 甘霖下意识后退,警惕地看着他,按照他们的计划甘霖没有从皇宫当中带任何人出来。 “你是谁!”接引甘霖的甘琼英的影卫直接拔出了佩剑,直指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立刻摘了帽子,跪地求饶:“陛下饶命,是微臣,是微臣啊!” 甘霖略微凑近一看,这才发现跟着他从宫墙里面跳出来的竟然是肖太医,肖千诵。 “你……” “陛下,带臣一起走,一路千难万险,臣能治病!识得草药!还会煮饭洗衣啊陛下!” 肖千诵仰起头说:“是,是李公公同意臣跟着的,陛下,臣绝不会拖陛下后腿!” 甘霖神色一怔,而后回过头,越过宫墙已经看不见李全的身影,只看到一片寥落的宫廷灯火。 他一时间心中大恸,生平第一次明白何为生死两茫茫。 他让影卫收刀,而后拉扯起了肖千诵道:“跟着我不许再叫陛下,不许再跪,拖后腿第一个杀你。” 一行人迅速朝着阴暗之处停着的马车而去,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等待多时的甘琼英见到甘霖的瞬间,立刻上前用力拥抱住了甘霖。 甘霖也紧紧回抱,姐弟两人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除了他们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一次约定好的离开,对他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半生的身不由己和生死间挣扎,他们对自由的向往已经到了是执念的地步。 如今终于看到希望,还没等迈出第一步,就欢喜得灵魂震颤了。 马车很快行进起来,姐弟两个人总算分开,甘琼英这才看到甘霖后面还跟了个尾巴。 肖太医立刻对着甘琼英跪下拱手:“微臣见过公主。” 甘琼英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肖太医立刻又把刚才和甘霖说的那一番话重复了一遍。 还补充了一句:“会缝补,还能挣钱!” 甘琼英:“……” 甘琼英看向了甘霖,甘霖点了点头说:“带着他吧,应该有点用。” 甘琼英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拉过了甘霖,把自己涂涂画画乱七八糟的那一张纸递在甘霖的面前说:“这是我选的线路,你觉得如何?” 肖太医瞥到了一眼之后倒吸一口冷气,看不懂根本看不懂,这比他爹开的方子还难读啊…… 但是甘霖拿过来看了看,竟然看懂了,而且说:“我觉得……从这里走是最好的,此时已经是临近年关,一旦我们进山,无人能找到我们。” 姐弟两个迅速达成一致,甘琼英敲了敲马车,很快影一就骑着马凑到了甘琼英旁边的马车车窗,甘琼英压低了声音交代了一番。 一行人迅速朝着城中的皇家猎场而去。 他们并不打算走正常的宫门出城,他们可以从皇家猎场进入,然后换狩猎的马从猎场的后山出去。 这当然也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手段,因为他们最终还会从官道上绕回来,但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改头换面。 而他们连夜赶到了皇城猎场的入口之时,骊骅也终于把所有的人都料理得干干净净,这一次他手段果决狠辣,让钟离正真彻底见识到他不是只有手上说说而已。 最终确实按照钟离正真的意愿留下了宋词一条性命,只可惜宋词双脚已废,筋脉被切断,从此以后只能爬着在他的主人身边尽忠了。 谁让他竟然敢拿甘琼英作为威胁,骊骅知道若不是他的人动手比较快,公主府内的甘琼英现在说不定就真的被抓住了。 宋词这一次带来的人全部都是金川的高手,骊骅这边也损失了很多人,钟离正真府邸中的湖水都已经被染红了,骊骅这边看上去大获全胜,实际上也是死伤惨重。 而且他的人全部都是雇佣,并不如金川高手那么忠诚,骊骅这边一旦见了颓势,这些人就会全都撤离,绝不会顾及什么骊骅的性命。 幸好骊骅的钱足够多,让这些人替他卖了命也能赔得起他们的命。 所以最后骊骅获胜,之所以会亲自动手砍人的脑袋,是因为他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走空了,拿了钱之后没有人会留下…… 若是宋词手上真的再有一拨人来,骊骅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幸好有惊无险,经过这一次的彻底清洗,钟离正真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因为骊骅已经顺理成章地告诉他毒药发作的时间,也告诉了他的母后和父皇,和他服用了一样的毒药。 从今往后若敢再有反抗,骊骅绝不手软。 而彻底收服了钟离正真这边的势力之后,骊骅就能安安心心地带着甘琼英跑路。 有金川的人暗中帮忙保护他们,骊骅就能够确保即便是太后那边发现了异常,就算整个寇氏全都出动追杀,骊骅也能够带着甘琼英游山玩水,不慌不忙。 只是他处理了一切,拆了头发换了衣服,迫不及待地纵马回到了公主府,却连迎接通报的仆从都没有。 整个公主府幽幽暗暗,像一只彻底沉睡下来的巨兽,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骊骅在门口下了马,看到这样的公主府心中莫名狠狠跳了一下。 而他从马匹上面下来,脚往地上一踩,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低头这才发现,胸口用帕子包裹的佛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散落了…… 可能是在路途之中颠簸导致,骊骅把帕子彻底拉出来,只剩下最后一颗珠子了,随着他展开了锦帕,滚到了地上。 无声无息地砸进了泥土之中。 马蹄焦躁在地上走来走去,骊骅顾不得被误伤,直接蹲在地上去摸。 却到最后也只摸出了两颗珠子…… 即使纵马疾奔,从金川质子的府邸到公主府也有差不多一刻钟的路程,而这些佛珠都掉到哪里,根本无从寻找。 骊骅的心也像是随着这两颗佛珠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现,顾不得什么立刻朝着主院的方向奔跑。 他的绑带明明系着,可他跑得一瘸一拐,跌跌撞撞。 但是等到他终于穿过了主院的月亮门,才发现整个主院之中等待他的不是每一次他晚归都会留着的那盏灯。 而是一片令他如坠深渊的黑暗。 第247章 抛弃他而去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找不到甘琼英了。 他进入漆黑一片的屋子,让跟随他回来的下人们点起了灯,屋子里面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莫名其妙给人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没有那个坐在桌边上,或者是躺在床上欢快愉悦地对他说一句“你终于回来了”的人,骊骅觉得自己一脚踩空,不仅整个人,连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他很快看到了桌子上留着的信,说皇宫里出了问题,她去皇宫帮助甘霖,说太后那边得知了摄政王府内的异样,可能会有所动作。 而公主府里面所有的人全都被她遣出去以免受到牵连,让骊骅回家之后去地宫找到甜角,也赶紧离开公主府。 甘琼英在信上让骊骅回他自己的驸马府,让他在驸马府中安心等待几天,让他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担心,她一定会平安从皇宫中回来。 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骊骅捧着这一张薄薄的纸,反反复复阅读了好多遍。 他在地宫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甜角是因为被满月给的一杯茶灌晕,被找到的时候也没醒过来,剩下的其他人都是被公主勒令进入地宫,而后就被锁在了里面。 看似像是在保护他们,但是骊骅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他在偌大的,空空荡荡的公主府当中枯坐许久,并没有如甘琼英交代的那样赶快离开,而是让三九和他身边在同宋词的人对战后仅存的人手四处去打探消息。 骊骅很快就已经查到,甘琼英在城外庄子里安排等待的那些人手也全都消失了。 骊骅的胸膛像是活活被人刨开了一样,只觉得今夜寒风瑟瑟,哪怕他坐在室内,哪怕他身边拢了薰笼,他依旧感觉从胸膛之中灌进去的冷风,化为无数冰锥,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死死钉在座位之上。 他没有办法把手伸到皇宫中,只能砸重金,又重新让三九去寻找一些江湖之人,好能够帮他朝着他和甘琼英约定好的那些线路去走一遍。 骊骅有想到,甘琼英可能是将那些人也全都藏起来了,但真的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她为什么将所有人都藏起来了,却偏偏将自己留下了? 这一切根本就说不通,而骊骅闭着眼睛手中攥着那封信,他的眼中血丝密布,突然猜到了一种他完全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结的论。 他像是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坐在只点了一盏灯的幽暗室内,连呼吸都变得非常极其缓慢。 还有一些人……还有一些他派出去探查甘琼英活动踪迹的人没有回来。 他们只要回来,就能够佐证骊骅的猜想,可是骊骅这个时候甚至在刻意逃避着,想让时间就停在这里,他愿意相信这薄薄的纸上写的一切。 他会乖乖回到驸马府中等待,那些人也不要回来……不要告诉他任何事情。 他不相信甘琼英……不相信她…… 骊骅闭着眼睛,手指越攥越紧,手掌之内的书信已经皱成一团,他立刻又展开,压在桌子上用掌心去抚平。 可是已经捏皱的纸张又如何能够恢复原来的模样? 骊骅看着纸张上笔墨潦草的字字句句,那些横撇竖捺似乎化为了一把一把跃然纸上的尖刀,从各种刁钻的角度,朝着骊骅的胸膛刺来。 等到回禀的人从院子里进入屋内,跪在骊骅的面前说了一句:“一切如大公子猜想,在金川质子府外确实有一些很新鲜的马蹄和脚印,并不属于我们的马匹,也不属于悄悄潜入金川质子府内的那一批刺客。” “城中所有的店铺和商会也已经询问过,公主确实派人四处寻找驸马。” 骊骅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这一下差一点撞破他的胸腔。 甘琼英几乎从不会在他晚上晚归的时候去派人寻找他,他们之间一直有着一种不为外人道的默契。 那便是从来不会去过度探寻彼此的私密,这也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能够和平共处的基本。 甘琼英为何会突然间寻找他?找不到他之后……她肯定会想到钟离正真。 今夜骊骅本来在钟离正真的府中宴请权贵,没有权贵会骑马来,大家都是坐马车。 宋词带着的人是悄悄地潜入,不可能走正门,所以按照常理来说,钟离正真的府邸正门最多的应该是车辙印而不是马蹄印。 骊骅的眼皮突突直跳,就连闭着眼睛也无法阻止,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明明没有人堵着他的喉咙,骊骅却觉得自己已经要窒息。 他何其的聪明,如何猜不出甘琼英在那么着急的情况之下没能找到他,一定以为钟离正真挟持了他,拘禁了他。 那么那么多的马蹄印,一定是甘琼英带着人去救他了。 那敲门声自然就是他们的,敲门之后无人应声,是因为那个时候骊骅在处置宋词和他的同伙,拿了钱的江湖游侠早就已经离开,府内尸横遍野无人应门。 所以门进不去,那就只能翻墙。 骊骅突然间睁开眼睛,双目血红如同兽瞳。 甘琼英带着人翻墙进入府中之后没有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骊骅放在桌子上的手抓住了桌子的边缘,却也根本止不住剧烈地抖动,甚至带着桌子都开始哐啷作响。 有人敲门的那个时候,他正在……杀人。 骊骅今夜就只亲手杀了两个人,都是宋词的亲信,之所以会自己动手,会在钟离正真的和宋词的面前动手,就是为了震慑他们。 骊骅无法想象,若是甘琼英看到了这一幕……她会如何想? 自己在甘琼英的面前从来没有暴露过任何的强硬手段,更遑论是……残忍砍下他人的头颅。 甘琼英是因为这个才悄悄来,又悄悄带人走了吗? 她是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发现他和她想象中那个善良温柔的人完全不一样,发现他竟然这么可怕这么残忍。 所以才连面都没有露就带着人离开了? 所以才带着一群人回到了公主府,把他的人全都抓起来塞入地宫,而后遣散了公主府中所有的人…… 抛弃他而去了。 第248章 那即便是死,也是要死在一起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双手按在桌子上,甚至没有让来通报的人起身,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就开始低低地笑起来。 这声音乍一开始听上去竟然有种愉悦的味道,但是很快就变得越发低沉嘶哑,如泣血的杜鹃,似食腐的寒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骊骅笑着,但是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那双血色锋冷的眸子里不断滚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和甘琼英之间彻底完了。 她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果然完全接受不了,果然像骊骅想象的一样,过犹不及,不肯再要他了。 迫不及待地把人全都遣走,一个人都不敢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大概是怕极了,怕自己把那些人全都残忍地杀掉。 骊骅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 骊骅笑到趴在桌子上,喉咙里发出似哭似笑的哀嚎,在这空空荡荡的公主府中,听上去是那么凄惨苍凉。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全心全意地奉送,他所有的魂牵梦萦,他的爱慕他的赤诚,如今全都落了空。 那个答应要和他一生一世相守到老,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答应给他一个家,无论如何都会和他在一起的人,再一次抛弃了他。 是再一次。 因为骊骅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弃了,他从生下来就在被人抛弃。 无论他有多努力,无论他多么战战兢兢,无论他多么义无反顾地想要奉献自己的一切,他还是被抛弃了。 甚至连理由都差不多,他的生身父母抛弃他是因为他长得不够强壮。 而甘琼英抛弃了他,是因为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哈哈哈哈……”骊骅笑得比哭还要难听,就因为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骊骅手中紧紧攥着那薄薄的,用来欺骗和拖延他的纸张,狠狠地一下一下砸在桌子上面。 就因为他……因为他想要借用金川的势力,他杀了人,不再是她喜欢和维护的那个软弱无能的商人。 骊骅泪流满面,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堪称扭曲。 可是她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商人,若他真的柔弱可欺软弱无能,又如何会被金川推到她的面前与她成婚? 又如何能在被人抛弃,被人追杀,颠沛流离,四海浪荡,以这样一副残缺的身子活到现在呢! 骊骅明明打算坦白……他打算只要解决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会把一切都告诉甘琼英。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他?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爱意,总是那样突然。 突然对他产生兴趣,现在又因为亲眼见到了他杀人,就突然间对他彻底厌弃,甚至不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骊骅非常清楚,如果他按照甘琼英在书信所说,老老实实回到驸马府等待,他将再也追不上甘琼英。 甘琼英那么聪明,只要她逃脱了殷都,她有了能够隐藏自身容貌的办法,甚至是骊骅亲自教给她的办法……骊骅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她和她的弟弟会远离权势,远离这可怕的皇权倾轧,从此自由自在地在人间飞翔。 只是没有他。 不带他。 再也不需要他而已。 骊骅重新把那张信纸展开,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泪水把那上面的字迹全都泡得晕染开来。 骊骅徒劳地伸手,想要把那眼泪拂去,免得让字迹模糊消失,结果一个不慎把那纸张弄破了…… 而骊骅的心就像这一张皱皱巴巴,浸满了泪水的纸张,看上去尚算完好,其实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放弃了。 他的一生就像一场荒谬的戏剧,生下来因为长得小一点就被亲生父母活活摔死,侥幸活下来落了个残疾终生。 真心去爱去呵护的女人,爱的却只是他的假面,只因为他暴露了一点真实,就彻底弃他而去。 为什么啊? 甘琼英表现得那么爱他,她抱着他的时候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她看着他的眼神柔肠百转,她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恨不得和他灵魂合一。 那一切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一切怎么会脆弱得如同风中烟尘,一吹便散了吗? 那他们这么长时间,许诺的长相厮守不离不弃,他们之间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还不如这一张浸透了泪水的纸张坚韧。 骊骅突然间狠狠抓起了那张纸张,发疯一样地将其撕碎。 纸张在他的手中彻底化为数片碎片,骊骅站在桌子的旁边,缓慢地抬起了眼睛。 他眼中的痛苦,他眼里的温情和绝望,都在这一抬眼的时间里面消散。 他看着始终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属下,刚才的发疯哭泣嘶吼全都像是落幕的戏一样戛然而止。 他再度开口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是平稳的:“通知三九,让他设法调动能调动的所有人,查找今夜所有出城的马车,商队、甚至是行人还有流民,去追!不用看脸,只找体型纤瘦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组合,找到之后全部扣下带回来。” “是!”属下领命之后很快消失在屋子里面。 骊骅站在桌边,伸出了手去抚摸桌上跳动的灯火。 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手指在火上面停留了许久,一直到传出焦糊的味道,他仿佛才终于在这种疼痛之中彻底平静下来。 甘琼英抛弃了他。 义无反顾地抛弃了他。 她留下这一封书信,是想骗他乖乖放她离开…… 骊骅不可能就这么让她走了,骊骅这一辈子想做的事情,想走的路,想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他可以为了甘琼英一辈子掩盖自己的真实面目,他甚至可以顶着一张面具,做另一个人去取悦她。 他可以做他弟弟的替身,他怎么样都可以……但是他不可能放她走。 她答应给他一个家,她说爱他,是她亲口说的,骊骅从没有逼迫,给了他的爱又怎么能收回去? 骊骅不允许她收回去。 她怎么能走呢?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他们说好一起走,他们说好一生一世。 那即便是死,也是要死在一起的。 骊骅抬袖一挥,桌子上面的灯就倒了,烛油鲜红一片摊开在桌子上面,如同骊骅此刻一样瘫软融化,再也无法凝聚成型的心脏。 放大的火苗跳跃不休,映照在骊骅扭曲疯狂的脸上,那么俊美无俦,却又那么让人胆战心惊。 倒地的蜡烛无法持续燃烧,很快烛火越来越弱,最终变成豆粒一样大小,再也映照不出人的模样,直至彻底倒灭在蜡油之中化为一缕青烟。 骊骅的脸也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他没有在点灯。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静静站了好久,才终于动了,他出了公主府之后骑上了马,直奔钟离正真的府邸。 他现在急需人手,要设法调动钟离正真藏在城外以备不时之需的私兵。 他若不同意……骊骅便让他从此也只能在地上爬! 只要甘琼英回来,她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她回来……带着他一起走。 而此时此刻,已经从皇家猎场出去转到官道,又从官道一路朝着城外的青山寺飞驰而去的马车上,甘琼英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中莫名其妙发闷。 等到他们终于到了青山寺的脚下,甘琼英和甘霖相互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有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甘琼英仰起头看去,纷纷扬扬的雪花细碎而盛大,从天空中悄然落下。 有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甘琼英的眼睛中,冰得她微微一抖。 甘霖把兜帽给她戴上,甘琼英这才收回视线,抓住甘霖说:“快让他们把马车赶走,我们上山。” “剩下的路会千难万险,太后很快会反应过来,摄政王找不到的话她一定会发疯地寻找我们。长生奴,我们两个又回到从前啦……” 一穷二白,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这个时候煞风景的肖太医突然间插了进来,身上零零碎碎挂了一大堆的东西,是两个人的行李。 好像那西天取经老是挑扁担的二师兄。 “大小姐,二公子,看我一眼,还有其他的东西要带吗?” 第249章 大小姐,让我跟着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把所有的仆从遣散,在青山寺的门口同陈瓦告别。 “公主,不,大小姐,让我跟着吧。”陈瓦说,“属下这一条命早就输给了大小姐,此去一路……定是千难万险,大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人护卫。” 陈瓦从那个时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戏言一样输给了端容公主,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在忠心耿耿地做端容公主的侍卫。 然而那一场游戏虽然能够让陈瓦这样的人信守承诺,可真正让他对端容公主忠心耿耿的,是他越是靠近端容公主,就越明白端容公主的无奈和痛苦,明白她的孤立无援。 陈瓦亲自帮她将那些所谓的面首一个一个弄进府中,看上去端容公主是在欺男霸女,而陈瓦则是在助纣为虐。 可是陈瓦又如何不明白,端容公主又如何不明白,那么多人根本没有几个能用得上,大部分都只是孤苦无依,甚至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可怜人罢了。 这其中的罪臣之子曲小将军,曾经就是陈瓦的好友,端容公主为了把这个小将军收进后院,背负了太多骂名,实际上是为了全陈瓦当初的兄弟之情。 只可惜那曲小将军从来都以为端容公主喜欢他的色相,从来没有对端容公主心存过感激,但明白这一切的陈瓦,他触摸到了端容公主真正的灵魂,没有办法不忠于她。 亲眼看着她同朝堂之中那些官员,包括摄政王对抗周旋,陈瓦能够做的事情非常有限。 有人跟陈瓦说,端容公主是贪图他背后的陈家军,有朝一日必会暴露真正的面目,可是陈瓦从来都知道,端容公主虽然并不纯善,却也绝非什么邪恶之人。 她可能心中确有这样的打算,却一直都是在孤军奋战,拼尽全力。从始至终没有对陈瓦吐露半句,更没有用手中捏着陈瓦作为要挟,逼迫陈家军为她办过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跟在端容公主身边,陈瓦事事以端容公主为首,已经彻底认她为主,自然绝不想离开她的左右。 更不想让端容公主一个人踏上险途。 只等明天,朝堂内外发现了摄政王消失,当今的皇帝消失,当朝的公主消失……殷都会是怎样的天翻地覆,陈瓦根本无法想象。 这个时候端容公主与皇帝只身在外,陈瓦更是无法想象他们要依靠什么才能够脱身。 “公主!”陈瓦越想越害怕,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连甘琼英交代的不要再叫她公主,只叫她大小姐都忘了。 扑通一声跪在甘琼英的面前,双手抓着自己的佩剑举起来,对甘琼英说:“请公主带着属下一起,属下愿意拼死护送公主去往任何地方!为公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雪越下越大,从细细碎碎的小雪花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鹅毛大雪。 大雪铺天盖地,伴随着微风吹在主仆两个人的身上,很快就将两个人身上覆盖了一层的薄薄的雪。 甘琼英朝着自己手心哈了一口气,听到陈瓦这样说,突然间笑了。 “你和满月两个人怎么回事,连说的话都一样。动不动就要肝脑涂地。” 甘琼英十分好奇地问陈瓦:“我们终究是都要分开的,从今往后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你要不然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你对满月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你们两个年纪都老大不小了,要是真的有那个意思,可就别拖了,满月还是很厉害的,无论嫁给谁那可都是个贤内助。” 陈瓦的一腔热血都涌到脑袋顶上了,就差喷出来给甘琼英暖身子,结果甘琼英突然间说这个…… 陈瓦一张俊脸微微抽搐,片刻之后泄气一般道:“大小姐……” “你说呀,到底有没有那回事?你也没娶妻,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又不是没有娶妻的机会,是不是惦记着我们满月呀?” 陈瓦仰头看着甘琼英,纷扬的大雪将他的视线变得非常模糊,他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主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明明还是她,可是她如今揣着手站在那,满脸的兴味,明显是真的对这件事情格外好奇。 仿佛当年那身上沉重的枷锁,那些令人窒息的压抑,那让陈瓦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惊不已,想替她分担一份的苦痛,早就已经没有了。 仿佛就像这纷纷扬扬的雪花,虽然能够落在她的身上,却已经再也无法久存。 陈瓦深呼吸了一口气,雪沫伴着凉风卷入了他的肺腑,他在这一刻深切地意识到,他的主子真的不需要他了。 陈瓦跪在那里举着剑,双手却有一些颤抖,千言万语涌到胸腔滚到喉咙,最终却都被他咽了回去。 “没有。”陈瓦说,“我和满月之间……没有私情。” 他们两个之所以这么和谐,之所以这样相辅相成,是因为他们的心中都爱着同一个人。 只是这一份炙热的情感并不仅仅是肤浅的情爱,而是对一个身在晦暗,手握权柄,却始终保有一分善意的人的崇敬,对一个智勇双全却深陷漩涡的女人怜惜。 所以陈瓦从来未曾想过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甚至觉得这份感情与情爱无关,虽然他的眼睛总是追逐着端容公主,但是他对端容公主并没有超出主仆范围的幻想。 这一份感情纯洁得像此刻的大雪。 “好吧,没有就没有,”甘琼英耸了耸肩,“你们两个一直都没找人,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点什么,可能整个府里都是这么猜的呢。” 谁懂啊,一个年纪轻轻却有手段,可掌控整个公主府的姑姑,配一个家世背景不错,但是莽撞无脑一样的侍卫,一个教另一个练武,一个经常给另一个洗脑,体型差也很好……可惜了。 她磕的CP悲了,操。 陈瓦还是跪在那里看着甘琼英没动,虽然意识到自己的主子已经不需要他了。他还期望着她能够转变心意,让自己继续跟在她的身边。 甘琼英对上陈瓦执着的眼睛,心里琢磨了一下要是硬把他赶走的话,他保不齐要偷偷跟着。 这天下并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在筵席散场的时候淡然离去而已。 第250章 我没有抛弃他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陈瓦是跟在端容公主身边太久了,一时之间离开了主子会觉得茫然无措,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甘琼英不打算牵连任何人。 因此甘琼英上前几步,伸手拍了一下陈瓦的脑袋说:“我确实不能让你跟着,你看你这个体型像头熊,逃命的时候我们走的是东躲西藏的路子,你这么大只我往哪儿藏啊。” 甘琼英带着一些笑意说完了这句话,在陈瓦要反驳的时候立刻就把他的话筒给堵住了。 “当初我之所以把你弄到公主府里,是因为看上了你背后的陈家军,这么多年我没有为难你,给你的月钱也不少,对你也不错吧?” “现在到了你尽忠的时候了。” “去西北边陲,想办法把陈家军弄到你自己的手里,三年也好五年也好,让他们变成你自己的军队。” “等到你做成了陈家军的主帅,我自然就会联系你,到时候你若还认我这个主人,我确实需要你为我肝脑涂地。” 这话当然是诓骗陈瓦,只是想让他安安心心地离开自己的身边,去建立一番属于自己的功业。 陈瓦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在皇城中跟着端容公主“作威作福,横行霸道”,端容公主一旦消失,没有了靠山的陈瓦在皇城自然是寸步难行。 不如让他去西北,那边有他的父亲和哥哥们,有这些人的庇佑陈瓦一定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 再等个三年五年的……他这股一定要追随端容公主舍生忘死的劲儿也就过去了。 陈瓦似乎是没有料到甘琼英会这样说,跪在那里简直像根傻柱子。 甘琼英在他的脑袋上又拍了一把说:“我就是出去玩几年,暂时避一避寇氏的锋芒,不过摄政王注定已经不行了,皇帝再跑了,你想一想皇城当中会乱成什么样子,几个氏族一定会狗咬狗。” “甘霖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宗室又掌控在惠安大长公主的手里。” “等个三年五年,这些氏族相互之间都咬得遍体鳞伤,那个时候你掌控了陈家军,我们就强势归来,到时候皇帝还是皇帝。” “只不过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再也不是任何人手中的傀儡!” 甘琼英把谎话都说得激情四射,连躲在门后偷听的甘霖都快当真了。 陈瓦自然是被甘琼英成功欺骗,颤巍巍地开口道:“公主……可若,若属下无法掌控陈家军呢?” 若是他死在了战场上,若是他这些年的蹉跎导致父亲和哥哥不认他,那些士兵们如果不服他,若是有任何的意外,那又该怎么办! 这天大的任务突然落在陈瓦的脑袋上,陈瓦只剩下慌张。 甘琼英哼笑着说:“若是你做不成,那不是还有别人吗,我府内那么多的私卫,两千多人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就没有吧,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的意思了。” “可是我若离开公主,谁来护佑公主的安危?”陈瓦眼中渐渐坚定,跪在漫天的风雪之中,却像是被人灌了一壶热腾腾的岩浆。 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拿到陈家军,壮大陈家军,将来等到公主要拿回属于公主的一切,他一定做公主最坚强的后盾! 只是他还担心甘琼英的安危,这是他最后的犹豫。 甘琼英抖了抖自己衣袍还有长发上面的雪,对陈瓦说:“我有十几个影卫你忘了吗?那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这些人个个武艺高绝,连你都不是对手,放心吧,他们会跟着我的。” “若是连这几个人都护不住我,那即便是有你在也只是徒增一具尸体罢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犹犹豫豫,你这样我怎么相信将来的你能带着我杀回皇城?陈将军!” 陈瓦被甘琼英一番言论搞得神不附体,最后气势恢宏地下山去了,带着自己的部下骑着马直奔西北边陲的方向而去。 甘琼英则是一直目送着他离开,天地一片纯白,虽然星月不见,但是肉眼已经能够视物。 等到陈瓦的身影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甘琼英还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虽然她不是端容公主,但她又确实是端容公主。 这种感觉非常难以描述,可是陈瓦毕竟在他身边多年,那些记忆鲜活如同亲身经历,甘琼英不可能毫无动容。 她只愿陈瓦自此顺风顺水,平安喜乐。 “阿姊,定真师父在叫我们。”甘霖见甘琼英在雪里站着都快被埋掉了,从寺庙的门里面出来,走到甘琼英的面前给她抖着身上的雪。 “阿姊可是舍不得他?”甘霖说,“其实一起带着也不是不行……” 甘霖犹豫了一下说:“他看着阿姊的眼神,分明是对阿姊有情。” 甘琼英伸出冻僵的手,攥成了一个小拳头,一下子捣在甘霖的胳膊上。 “少胡说八道!”甘琼英说,“我喜欢驸马。” “可是……阿姊既然喜欢驸马,又为何要舍弃他而去?” 这是甘霖非常不理解的地方,他能感觉到甘琼英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动不动就出神。 而且他们这一次离开,明明说好了要带着驸马一起,却是到了临头把驸马舍下了。 甘琼英不可能跟甘霖解释太多,她总不能说这世界是本书,而他们都是书中的角色吧? 甘琼英更不能跟甘霖说,按照原本的剧情他很快就要死掉了,他最终的结局也不是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 而他就是死在驸马的手上,活活被大火吞噬。 烧死是一种极其残酷的死法,那实在是太残忍了,甘霖这么苦,甘琼英怎么舍得他再有任何难过,哪怕是一点。 怎么舍得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那他就又会开始胡思乱想了。 所以甘琼英只是含糊着,对甘霖说:“我没有抛弃他,我只是晚一点再回来接他,我跟他闹了一点矛盾。” “他把我惹生气了,”甘琼英看着甘霖,说道,“你虽然成婚了,但是你跟皇后之间什么都不算,所以你不懂夫妻之间的矛盾。” “有的时候就是要冷一冷,”甘琼英胡说道,“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犯,我再回去找他。” 甘琼英其实是打算,将甘霖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他和剧情里面的男主角天南海北隔起来,她再回来找骊骅。 甘琼英给他写了两封信,第二封信夹加在他平时翻动的重要账本里面,等到他彻底冷静下来,打理生意翻动账本,就会看到她留下的信。 她要骊骅等着她。 到时候如果骊骅一直乖乖地等着她,甘琼英就好好跟骊骅争辩一下。 他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为什么要取代钟离正真,是不是舍不得权势,想要做皇帝。 甘琼英只是稍微想一下有这种可能,都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不断地搅来搅去一样难受。 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跟甘霖相互搀扶着走到了一间禅房门口。 第251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屋子里面燃烧着炭盆,点燃着蜡烛非常的明亮,定真就站在那里,面对着菩萨背对着两个人诵经。 他的身边站着两个小沙弥,一个看着有一些眼生,一个正是之前甘琼英来庙里的时候,接待甘琼英的了了。 了了看到了甘琼英和甘霖进了门,叫了定真一声,定真这才回过了头,手上还抓着一串佛珠,转头对着甘琼英作揖。 而后开口问道:“公主已经考虑好了吗,确定要走那一条路吗。” 甘琼英点头:“除了走这条路之外,我和甘霖两个人出不了皇城。” “可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主是个女子,陛下更是万金之躯,剃度……是否有所不妥?阿弥陀佛。”饶是定真是个出家之人,听了甘琼英的计划之后也是有一些震惊难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和甘霖已经无父无母,你也不要再称呼我们为公主和陛下。” “赶紧剃吧。”甘琼英说,“早早剃完了之后,我们好再研究一下路线……” 甘琼英原本和骊骅设定好的那几条路线,因为骊骅全都知道,所以报废了,她已经让那些人出了皇城之后刻意制造意外,翻船的翻船,落悬崖的落悬崖,各自去寻找生路。 而除此之外,甘琼英曾经来到青山寺烧香的时候,设想过另外一条路,便是混在流民之中一批一批的跟随流民离开皇城。 只不过如今……确认了骊骅是男主角,而这青山寺当初骊骅也和甘琼英一起来了。 以骊骅的智慧,若他发现那些原定好的线路人全都没了,未必不会很快就猜到甘琼英可能要混在流民之中离开。 甘琼英只好另寻他法,而无论怎样……甘琼英到底不会飞天遁地,甘霖的身体又不是很好,若真的是过于艰难的路,例如走那些荒无人烟的山林,光是野兽就已经让他们无法应对。 所以甘琼英最后想到了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的办法。 她手上有能够易容的东西,能够改变相貌变成另外一个人,若是骊骅让人一个一个查流民,甘琼英就算是改头换面,她的纤纤十指,皇帝全然没有劳作过的体态,自然是与流民格格不入,也非常容易被发现。 所以他们打算扮作和尚,并不是随随便便戴个帽子就装秃子的那一种,而是真的剃度,让人只要不把衣服全都扒了就绝对认不出来的那种和尚。 而且恰巧这青山寺当中,有一些北边济世寺送受了雪灾的灾民过来的和尚,这些灾民会和那些流民一起,全都跟随青山寺的定真和尚去往南边寻求生路。 而北地一些寺庙香火旺盛,百姓崇信佛教,这些和尚个个都是细皮嫩肉,明显平时连劳作都非常少。 过几日正要从青山寺,带上一些经书回去北地寺庙,也算是这一次两面的寺庙交互,这一类的交互经常有,虽然无论哪里发生灾祸,朝廷都会派人赈灾。 但其实朝廷派去的人层层盘剥下来,到最后落入灾民之手的银量少之又少,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而这些平日里受百姓香火的寺庙,虽然会不乏一些和官府勾连中饱私囊之徒,却大多数都是良善之人。 无论哪一方的人发生灾祸,寺庙之间都会相互通信,他们会设法共同安置这些灾民。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百姓信奉佛祖的原因,因为在他们真的吃不上饭的时候,求到寺庙的门口,大多数的时侯都能讨到一口吃的,自然愿意听从这些僧人的安排,像候鸟迁徙一般,跟着他们去另一个地方求一条生计。 而且僧人向来受世人崇敬,在行路之时官府或多或少会给一些便利,不会遇见非常苛刻的盘查。 甘琼英和甘霖混在其中,再经过剃度和改头换面,很难被发现。 摄政王也是送往的南方,甘琼英吩咐那些送摄政王下地狱的人,沿途留下记号,一旦被太后的人发现也会把太后的人引向南方。 只不过太后想找到摄政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即使找到了,最后也只是两败俱伤。 到时候寇氏必然大乱,还有谁能顾得上甘琼英和甘霖跑哪去? 而甘琼英当初和骊骅约定的所有路线,最终目的全部都是南方,因为南方鱼米富饶更容易讨生活,也更适合养身体。 骊骅大概也想不到,甘琼英和当今的皇帝,会舍得一头青丝落地,会变成和尚,与当初他们设想的道路背道而驰,去往连年大雪封存的苦寒北方。 骊骅也确实是想不到,此刻临近子时,骊骅身边所有的人全都出动,策马狂奔追上了第一拨人……可是这一拨人的马车已经翻到了山下。 三九回来通报的时候,说没有见到尸体,骊骅当时刚刚从钟离正真的府邸出来,已经拿到了令牌能够调用钟离正真藏起来的所有军队。 可是他听到三九说……他们追逐的那一条主路之上,马车在走过盘山路的时候,因为大雪滚落山崖。 骊骅听了之后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纵身上马的时候,上了一半突然摔了下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满脸爬满了恐惧的泪水。 他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甘琼英甩脱他的计策,但是骊骅并不敢去设想,如果真的是甘琼英……如果真的是她。 他要怎么办? “派人下山崖去搜寻。” 骊骅被三九从地上扶了起来,身上摔满了雪,长发都冻得干硬凝结在一起,因为刚才在钟离正真那里,骊骅用钟离正真的父母作为威胁,被钟离正真泼了一头一脸的茶水。 骊骅并没有去抖落身上的雪,也没有去拨一拨自己的头发,只是堪称狼狈地看着三九,神情仓惶。 片刻之后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些颤音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52章 今夜注定无眠。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在满世界找甘琼英的时候,甘琼英在剃度。 她这边头发剃了一半,那边还有心情嘲笑甘霖像一颗煮熟的鸡蛋。 甘霖作势要把长发扔了,甘琼英赶紧阻止:“别扔掉别扔掉!我特意让他们先扎起来再剪的,这个留着以后用得上!” 定真亲自持刀,剃度的手特别稳,但是架不住甘琼英的脑袋转来转去,一个劲儿地和甘霖说话,跟旁边的那个了了小和尚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什么时候从寺庙出发去北边。 定真实在是忍无可忍说道:“请公主不要动,贫僧不想无意间开杀戒。” 甘琼英终于坐直了,还是指挥着甘霖说:“把那头发收起来,我们两个又不是真的脱离红尘,只是暂时把头发剃了,你把那个留着,等以后我们头发长长,只要长到能编起来的长度,这个头发就能够编在我们长出来的头发上面,和没有剪过是一样的。” 假发嘛,甘琼英在现代世界里有很多顶假发的,各种各样的发型比做头发方便多了。 头发剃掉之后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来,只要到妹妹头的那个长度,就能够利用这些假发随意改变造型了。 甘霖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姐弟两个没有遁入空门,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才会把头发剪掉。 因此甘霖珍而重之地把自己的头发收起来,然后时不时伸手摸一下自己的光头,就非常的别扭。 甘琼英夸甘霖:“你还别说,你头挺圆的,没有头发的样子也不难看,显得你更浓眉大眼了。” 甘霖被阿姊夸了忍不住露出一些微笑,他无论长多么大,在端容公主的面前,永远是那个尿床之后还企图赖在姐姐身上的小孩。 只是从前的端容公主相对来说有些内敛,单独和甘霖在一块的时候小时候是有一点阴沉不怎么爱说话,长大之后对甘霖动了感情,就更是沉默。 她不像甘琼英,永远都没有冷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在她面前掉在地上。 不过阿姊无论是什么样子,甘霖都非常喜欢。 等甘琼英的头发也剃完了,甘霖看到后表情非常的难以形容,最后也夸奖了一句“阿姊的脑袋也挺圆的”,甘琼英踢了他小腿一脚:“想笑就笑别再憋死了。” 甘霖就发出一阵非常清朗的笑声,这种笑声已经许多年没出现在他身上,如果这个时候李全在的话,一定也会跟着甘霖一起笑起来。 会满脸的欣慰,会老泪纵横,而后抹一抹眼泪,感叹一句:“如果陛下能多笑笑就好了。” 甘霖想到了李全,笑意渐渐就淡了一些,姐弟两个剃度之后,定真就抖了抖一身的头发碴子回去睡觉了。 甘琼英和甘霖还睡不着,今夜实在是惊心动魄,姐弟两个人把火盆拽到了门口,将禅房的门推开,两个卤蛋挨着坐在门口,看向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 甘霖对甘琼英说:“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甘琼英伸手就掐了甘霖的大腿一把,甘霖立刻嗷地叫了一声,瞪向了甘琼英,甘琼英笑着说:“疼吧,是真的。” “这不是梦,虽然我们还没能跑出皇城去,但我们确实自由了。” 甘琼英把手伸向房檐的外头,很快有雪落在了她的掌心,又迅速化为了水。 而甘霖也学着甘琼英伸手,叹了一口气,对甘琼英说:“也不知道等明天东窗事发了,皇宫里面乱起来,李公公会不会被波及。” 甘琼英手掌拐了个弯,抓住了甘霖的手,放到自己的膝上拍了拍,又挠了挠甘霖的手背,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给他擦手说:“放心吧,你不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退路?” “而且李公公在后宫之中这么多年稳坐太监首领的位置,你还以为是靠着你吗?”甘琼英给甘霖擦完了手,自己也擦了擦。 然后又十分不讲究地把帕子揣回了怀中。 “李公公是有一点本事在身上的,能够在站在你的阵营的前提之下,与摄政王还有太后周旋到今日,他一定有自保能力。” “而且李公公年纪大了,平日里你都不让他多站一站,他没有办法跟着我们长途跋涉,东躲西藏呀。” 甘霖听到甘琼英这样说,心中的担忧也渐渐放下。 他再怎么舍不得李全,也知道带着那把年纪的老者到处跑,最终会害了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李公公离开了他,不用事无巨细地伺候他,会过得更好的。 姐弟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直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大雪。 今夜注定无眠。 而今夜无眠的不只是他们姐弟两个,还有正在四处寻找甘琼英的骊骅的人马。 还有将甘霖亲手送出了皇宫,在回皇宫的途中,就被太后的人发现端倪,此刻请入了颐年殿的李公公。 太后已经问话问了好久了,但是李公公非常擅长话术,左右推拉,前后推拉,太后问了半天愣是没问出李公公半夜三更跑到贱奴宫到底去做什么。 问急了,李公公就只说去找一个故人,说是获罪许久,可能已经死了,没有找到。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李公公一把年纪了,平时在甘霖的身边伺候着,不犯错的情况下甘霖很少让他跪。 这会他已经在太后的寝殿之中,跪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李公公的膝盖已经像针刺一样疼痛,摇摇欲坠,满头大汗。 但他依旧半个字都没有松口,太后每每提起甘霖,李公公就只煞有介事地说,陛下已经喝了安神的汤药睡下了,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寇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找不到什么证据,她现在不敢对皇帝如何,但未必不敢为难一下皇帝身边这个冥顽不灵,几次拉拢都不肯站在她这边的奴才。 因此李公公就一直在这里跪着,寇凝安本来就因为药物成瘾被折磨得头痛,她不像甘霖那样有毅力,沾染上之后就戒不掉了。 虽然现在自己给自己熬制的益补汤已经非常的寡淡,想要慢慢地戒掉还是很难,而且每日喝药也确确实实也影响了她的身体。 她的年纪大了,这样被折磨一遭,每每入睡都要三更过后,总是吃安神药白日里又会醒不过来。 所以轻微的头痛,寇凝安就只能生生忍着,越忍越恨,越恨越伤神,再加上心中气闷又无可奈何,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导致她身体越来越差。 她这个时候是睡不着的,放下了床幔,就让李公公跪在外面,寝殿里面香炉袅袅,燃着安神的香。 但是对于太后来说聊胜于无,没有很大的作用只会让她昏昏沉沉,但是对于李公公就有一点难熬。 但是想到自己的陛下此刻已经远走高飞,李全哪怕跪到双膝已经失去知觉,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就是不知道下这么大的雪,马车好不好行路,希望稍微走远一点,出了皇城再过两个城镇……雪能小一点或者是不下了。 李全悄无声息地跪着,打算找一个合适的角度直接“昏”过去。 太后虽然始终看不上他,但是李全从无错处,处理后宫事务更是一把好手,寇宁安现在精神不济,更需要他从旁辅助,并不会太过为难他。 所以李全又跪了一会,太后就听见前方传来了闷闷的扑通一声,李全“昏死”在了颐年殿的大殿中。 第253章 不许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寇凝安听到声音之后,伸手撩开床幔看了一眼,打发婢女上前去查看。 婢女当然看不出是真昏还是假昏,但李全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太好,面色也有一些泛青,毕竟也结结实实地跪了那么久。 寇凝安果然没有太过苛责,正要让人把李全抬出去送回他自己的院子,一个今夜值夜的小宫女,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殿内,就跪在李全旁边。 哆哆嗦嗦地说:“太后娘娘,翠翠不见了,已经过了换班的时间了,可是翠翠还是没回来!” 寇凝安前段时间被甘琼英大闹了一场,那一夜颐年殿里面所有的人,全部被她赐死,包括跟随她身边多年的胡姑姑,。 身边换了一批人之后,多年用顺手的老人全没了,这些新人虽然也伶俐,但到底不贴心。 而且寇凝安对她们印象不深,能记住的少之又少,这个小婢女嘴里面说的翠翠,寇凝安就不知道是谁。 小婢女显然也是被吓坏了,一直站在那里当个柱子,心里祈祷着翠翠赶紧回来,但是都到这个时间了翠翠还没来换她的班,外面又下着那么大的雪,这个小婢女生怕自己的同伴是脚滑落在了哪个井里,或者是在花池子里面淹死。 这个时节池子虽然上冻了,但只冻了薄薄的一层,每一年皇宫里面都有失足死去的小婢女,当然有一些不是死于意外,最怕的就是不是意外。 “翠翠是谁?”寇凝安从床边上坐起来,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她未施粉黛,此刻脸上蜡黄蜡黄的,和平时妆容精致,像刮了一层大白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罢了,憔悴枯黄。 小婢女显然是慌张极了,趴在地上朝着寇凝安的方向爬了两步,叩了个头说:“翠翠就是这些天负责往宫门口跑,在宫门口和太后娘娘身边传话的小宫女,同奴婢是一块从太后娘娘的母家过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你说什么?”寇凝安本来揉着自己的头,听到这个小婢女说这个传话的翠翠竟然是传话的,表情便立刻就严肃起来。 “今夜宫外有消息传过来吗?为什么本宫没有接到消息?” 小婢女快速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然后又叩了个头说:“奴婢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有规矩,除了在宫门之间来往传话的人,这宫中任何人都不能私下交换消息。”否则直接就会被拔掉舌头。 “奴婢只是看着翠翠那时候神色慌张,提着宫灯朝着宫外的方向去了,奴婢什么也不敢问,但是猜想应该是宫门口来了人……” “按理说翠翠早就应该回来了,从宫门口回到了这寝宫之中,有小半个时辰也足够了,但是如今……距离翠翠离开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翠翠还是没有回来。” 小婢女说,“原本我不该过问翠翠的行踪,可是她今夜本该给太后娘娘值夜,半个时辰之前就该来替换奴婢了。” “奴婢想着,翠翠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太后娘娘的命令,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脚……” 小婢女说得十分的委婉,也不敢说怀疑翠翠出了事,更不敢过多的胡乱揣测,因为太后根本不允许宫人私下里来往过于亲密,更不允许他们嚼舌根。 之所以允许她和翠翠近身伺候太后娘娘,皆是因为两个人是太后娘娘前些日子才从母族那边要进宫来的。 寇凝安听着小婢女说完了话之后,手狠狠地捶在了床上,怒视着她道:“混账东西!”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才禀报,本宫看你是活腻了!你们都活腻了!” 寇凝安一着急从床上站起来,但因为身体不好,这些天一直在卧床,突然间站起来眼前便是一黑。 而伺候她的小婢女被她骂到连头都不敢抬,自然没有看到她摇摇欲坠的样子。 好在寇凝安并没有倒下去,很快扶住了床边,站稳了之后深吸一口气,她知道现在胡乱将罪是没有用的。 寇凝安把心口泛起的慌乱强压下去,冷静着指挥小婢女出去传话,让她的人赶快去宫门口查看,在皇宫中搜寻翠翠的踪迹。 小婢女连滚带爬地跑出去,而这个时候装昏的李公公还躺在地上。 寇凝安神思不属,根本就忽视了地上静悄悄躺着的那个人,坐在那里焦灼地等待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就有下人来报,说没有找到翠翠的踪迹,但是宫门的侧门门房那里有人说,摄政王府今夜确实派了一个宫女进宫。 但这个时候那个宫女,包括太后寝宫去接引的翠翠,全都失踪了。 寇凝安闻言心中狠狠一跳,立刻慌张道:“拿着我的宫牌出宫,快派人去摄政王府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领命后转头就出了门,外面大雪依旧,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寇凝安按着自己的额头,头疼欲裂。 她的心高高吊着,摄政王深更半夜派人来,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呢? 寇凝安并没有过于茂盛的想象力,她想象不到摄政王会陡然失踪的事,她只想着摄政王会不会是伤势恶化,或者……或者皇帝那边有什么事? 寇凝安想到了皇帝,悚然间打了个哆嗦,她立即就想到了今夜在贱奴宫那边巡视的自己的守卫,他们发现了李全的踪迹,然后她把李全给带过来…… “李全!”寇凝安想到李公公的瞬间,朝着地上看去,地上已经没有了李公公装昏的身影。 微微侧了一下头,面前的光亮就被挡住了,李公公人到中年身材发福,居高临下地站在太后的面前,竟然非常的有压迫感。 寝殿之中灯火幽暗,李全逆灯光站着,静静地看着寇凝安,表情看不真切,但是那一双幽深的眼神却让寇凝安莫名的心惊胆战。 “退下!”寇凝安的斥责脱口而出。 此时此刻他的寝殿之中,就只有外间站着两个婢女,因为她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又听不了动静,所以身边就只留一个值夜的人。 而现在那个值夜的人已经被她给打发走了,寇凝安心跳得飞快,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从心脏迸发。 她斥责了一声李公公之后,李公公并没有马上退下,还站在那里盯着她。喊人已经来不及了,寇凝安第一时间朝着她的枕边摸索。 她的枕头下面有一把常年枕着的匕首,但还是晚了,就在她把匕首摸出来的瞬间,李公公突然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太后的手腕,生生把她手上的匕首抢过来。 “噌”的一声,匕首出鞘,压在了太后的脖子上,“不许喊!” 李公公凑近了之后,寇凝安才发现,他的眼神透着疯狂,他的表情也像一个孤注一掷的亡命徒。 “你……你是要造反吗!”寇凝安的脖子上贴着冰冰凉凉锋利无比的匕首,说话也忍不住磕磕绊绊。 但是她迅速冷静下来,斜着眼恶狠狠地瞪着李公公说:“李公公可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今夜去贱奴宫到底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甘霖难道是要造反?让你给他打头阵做先锋吗?” 第254章 最后一次用魂灵来梦里逢他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寇凝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个问题的声音都很大,迅速惊动了外间站着的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朝着屋里走的脚步声让李全如梦初醒,他的表情从那种凶狠之中抽离,但是下一刻他手里的匕首便径直划开了寇凝安的脖子。 “啊!”寇凝安尖叫了一声,立刻捂住了脖子后退,双腿乱蹬进入了床里面。 “来人!护驾!有刺客!”寇凝安的声音十分尖锐,这时候那两个婢女也冲了过来,李全已经没有退路。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退,他刚刚之所以表情那么狰狞,就是因为他想到了寇凝安之前一直在虐待陛下的事情。 李全不知道多少次在脑中幻想着这个场景,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亲自手刃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他们陛下报仇雪恨。 但是李全始终都没有做,因为他舍不得他的陛下,他还要坐在太监首领的位置上面,为他的陛下尽最大极限去遮风挡雨。 可是一个太监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有限了,前朝的权势中心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接触到的,一个阉人,一个年纪大了的阉人,在朝臣的眼中不如一条狗。 尤其是在权柄掌握在摄政王和太后手中的时候,他这个太监总管能够调度的,也就只是甘霖的衣食住行而已。 不过幸好端容公主骤然悔悟,她甚至披荆斩棘,为陛下和她自己拼出了一条生路,现在他们已经逃出生天了。 他们已经靠近光明,李全亲自送他的陛下离开。 他亲眼看着他的陛下欢欢喜喜地越过那道囚禁他数年的高墙,去奔向了他的自由。 可是现在太后已经发现了,这个邪恶的女人马上就要找到陛下那边,一旦发现陛下不见踪影,一定会立即派人去寻找追查。 她一定会绊住陛下的脚步,让陛下无法翱翔在天际。 李全只要想到这里,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那个高高在上,高坐在太后之位操控一切的女人面前,发现她也不过是一个苍老衰弱的妇人而已。 因此李全在顷刻之间就已经下了决心,他要杀了她! 他要阻止她去拖陛下的后腿,没有人能抓住他的陛下,他的陛下一定会高高飞远! 李全在太后的尖叫声中蹦上了床,抓住匕首狠狠朝着太后刺去,这一下被是朝着寇凝安的肚子刺去,但是寇凝安在床上翻滚着躲开了,因此这一刀就落在了寇凝安的大腿上面。 惨叫声穿破颐年殿,这偌大的寝宫回音如同十八层地狱的囚牢。 “去死吧!”李全的面目狰狞得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为了他的陛下,向这个作恶多端的老太婆索命! “护驾!” 这时候因为寝殿里面的动静太大了,侍从们全都冲了进来,先进来的那两个婢女已经来拉扯李公公,但是被李公公用匕首划伤了一个人的手臂,把她们吓得后退了一些。 然后李公公再度持着匕首,抓住了想要从床上跑下去的太后,第二下高高扬起的手臂狠狠落下,直接刺穿了太后的后心。 “啊——”寇凝安喉咙直接传出了撕裂的尖叫声。 这个时候侍从的刀剑也已经穿破了垂落的沙幔,直接刺向了李全。 “噗嗤!噗嗤!”锋利的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其实是很轻很轻的。 李全只感觉胸口狠狠一凉,然后力气就飞速地从他身体当中流失。 但他还没有松开抓住匕首的那只手掌,用尽他这毕生剩下的最后一点力气,将那个匕首在寇凝安的后背当中,活生生转了半圈。 “去死吧!”李公公的鲜血,伴随着恶毒的诅咒话语,从他的口中直接喷在了寇凝安的后背之上。 寇凝安的惨叫声已经听起来不像个人了,而这个时候因为床上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那两个侍从并没有办法立刻冲上来把李全拖下来。 李全发出了沙哑又恐怖的笑声,断断续续,是他无法呼吸的哀鸣。 但是他死死地抓着太后的衣物不肯松开,临死还用自己的身躯朝着寇凝安压下去。 将那个插入寇凝安后背的匕首,活生生用身体的体重又贯穿进去两寸有余。 李公公这是生平第一次觉得,管不住自己的嘴也是有好处的,他若没有这么肥胖,怕也没有这样的杀伤力。 他最后是叠在寇凝安的后背上死的,寇凝安也已经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李公公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临了临了,他也算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这一辈子……忍辱负重,左右逢源,因为少了底下那根东西被各路人马看不起。 只有一个小小的,做上了太子也不受皇帝宠爱的孩子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鄙夷。 对他依赖信任,疼他怜他,李全并不敢把当今的皇帝当成自己的孩子。 但甘霖确实是他的一切。 他的陛下。 他心爱的小孩。 而与此同时,远远隔着宫墙和漫天的飞雪,在寺庙当中火盆旁边,靠着甘琼英不知何时浅浅睡着的甘霖突然间从睡梦当中惊醒。 他伸手去按自己的胸口,感觉胸口冰冷一片,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方向,雪沫开始朝着殿内的方向吹,落了他和甘琼英一身。 甘琼英也已经睡着了,他们背后的火盆还燃着通红的炭火,但是甘霖却觉得自己前胸后背像是被雪贯穿了一样冰冷。 他伸手要去召唤甘琼英起身,却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也是冰凉一片。 甘霖伸手去摸了一下,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想起自己梦到了李全,李全让他快点跑,不要回头,祝他千秋万岁,吉祥喜乐。 甘霖抹了眼泪,心中沉重,呼吸间满肺冰凉。 不知道那是自小便照顾他的老者,最后一次用魂灵来梦里逢他了。 第255章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打扫痕迹。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疯了一样不休不止,足足过了膝盖深。 后半夜又刮起了风,风卷着雪沫不断堆积,都城内部正街上面的商铺,有一些第二天才能开门,都是靠邻居们铲的雪。 仿佛一夜之间整片天地都被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按下了暂停键。 路上的积雪过了三尺厚,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马车全都寸步难行。 甘琼英和甘霖烤了大半宿的火盆,到了后半夜各自回到禅房里去休息,他们不用再担心被谁追上,这么大的雪,他们来往的踪迹包括马车的车辙印,全都会被彻底掩盖住。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打扫痕迹。 甘琼英这一觉睡了很久,沉沉地窝在被子里面,雪后的阳光照射不进昏暗的禅房,甘琼英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被甘霖叫醒吃东西。 好像浑身的筋骨都被抽掉了一般,甘琼英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过寺庙之中的清粥小菜还是很好吃的,甘琼英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粥,一大碗炖豆腐,自己都被自己震惊了。 甘霖也和甘琼英不相上下,这姐弟两个人乍一脱离了宫廷和权势的中心,全都放松下来,仿佛这一生从这一刻开始才有滋有味起来。 甘琼英吃饱了之后,就开始和甘霖定真他们凑在一起商议着,等到雪稍微化一化,两三天的功夫城外的官道就能跑出路了。 他们就立刻跟着济世寺的僧人一起启程去往北边。 越往北边越是酷寒,他们需要准备比往年更多的御寒衣物。 甘琼英身上此刻穿着一身僧人的衣袍,实在没什么形象,因为贪图暖和,里面塞了许多的棉花,像是被充了气一样,宽出了两圈儿。 这衣服明显不是甘琼英的尺寸,宽大的袖子被甘琼英抱在怀中,她双手揣在一起,很是有那么一股子晒太阳老大爷的气质。 不过她头上戴上了僧帽,一张娇美的脸蛋因为睡得好吃得好,此刻还在烤火,格外的红润,眼波流转之间看上去依旧鲜活灵动。 哪怕在那里没什么形象,还缩着脖子把自己团在一起,也像是被塞进了不合身的衣物里面的娇小姐。 这副模样混在和尚里肯定是不行的,甘琼英真正赶路的时候会做非常精细的面具,彻底改头换面。 “定真到时候带着灾民去往南边。”甘琼英说,“你们应该会接受比较严苛的盘查,找几个跟我和甘霖身形差不多的,围得严实一点,组合在一起含混一下。” 甘琼英猜想到如果有人找他们,一定不只是找容貌,还会找他们的身形。 但是只要放出几个“烟雾弹”,而她和甘霖又拆分开,到时候经过官道的时候不并排,就很难被发现了。 定真拿人家的钱手短,因为要安置流民他没少收甘琼英的银子,拨了拨手上的佛珠没吭声。 在灾民里找上几个和甘琼英还有甘霖身形差不多的,实在不是什么难题。 “阿姊,”甘霖问甘琼英,“跟着我们的那几个,也想剃度护持在我们的身边。” “等到过官道盘查,一旦我们被人发现,他们也好方便动手,如果只是暗中跟着,怕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到我们的身边。” 甘琼英却摆手:“用不着,我们绝对不会被发现。”她笃定地说。 “而且那些影卫们身形过于高壮,一眼望去便是鹤立鸡群,混在济世寺那些和尚里面实在是过于突兀。” “那样我们反倒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众人商量到差不多就开始准备出发用的东西,甘琼英老早就让定真把东西准备好了,倒也不用操心其他的。 剩下的时间就只是等待,在青山寺里面待着,每日听着暮鼓晨钟,吃着清粥小菜,仿佛从心到身都被洗涤了。 此刻甘琼英躺在禅房之中,这里都是那种矮床,火盆就在她的不远处,甘琼英能够感觉到热气烤在她的脸上。 甘琼英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最近她真的是沾上枕头就睡觉,坐在那里也能睡着。 甘琼英想着可能是因为自从穿越之后,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的时间太久了,导致她骤然间放松了精神,身体就自发进入了休息阶段。 幸好,就只是嗜睡而已,通常来说如果一个人长时间一直精神紧绷,突然间放松下来是会生病的。 甘琼英这一觉又是睡到了很晚,醒过来就吃东西,去听一听定真每一天都会诵上数遍的经。 有时候甘琼英会问定真,在四下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甘琼英会问他:“我的命定之人已经找到了,定真,你知道吗?” “那一串佛珠我给了驸马,真的能为他挡一次血煞之灾吗?” “了了不是了了,到底是谁?” 定真从来都不回答,他甚至念经的频率都不会乱上一分,仿佛他从来都不知道甘琼英是什么意思。 而甘琼英也并不打算去追究那些,那是属于端容公主前世的记忆,她只是有一点好奇。 而甘琼英在这里等待出逃的时候,整个皇城已经乱了。 彻底乱了,皇宫之中太后被刺杀,已经奄奄一息苟延残喘,被各路太医的汤汤水水吊着最后一口气,生死不定。 当今皇帝失踪,早朝之上龙位空悬,皇帝近身伺候的大太监李全,因为刺杀太后被反复戮尸,以儆效尤,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摄政王府那的消息压得非常的严,但是整个摄政王府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因为摄政王凭空失踪,包括摄政王贴身伺候的奴仆全部不见踪影。 而氏族们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全都闻风而动,有些人趁机夺取权势,拉拢摄政王的人,造谣摄政王已经殒命,死不见尸。 而宗室之人出面控制朝堂局势,氏族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众家全都想在这个时候出头,而一家独大的寇氏,自然成为了众矢之地。 与此同时,野心勃勃良久的金川质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堂而皇之带兵入驻皇城,虎视眈眈。 第256章 整整五天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整个皇城之中风声鹤唳,多股人马一齐出动,全都在找人。 找当今的皇帝,找摄政王,找……在摄政王和皇帝同时消失的前提之下,仿佛都变得无人关心的端容公主。 夜不闭户的殷都突然开始戒严,皇城派兵挨家挨户搜寻,官道之上左一层右一层的关卡卡在那里,来往的商贩、过路的远行之人,包括因为天寒地冻没有办法再继续流连在皇城附近,准备朝南方迁徙的流民……全都要经过层层筛查。 一连数天,骊骅亲自带着从钟离正真那里调动的兵马,几乎把整个皇城翻了个底朝天。 可都没有寻到甘琼英的踪迹,而他派出去追逐甘琼英派出的那些人马的人,每一次回来传话,都是对方已经车毁人亡。 乘船的翻船、乘车的撞毁、骑马的遭遇山贼…… 骊骅每一次收到消息,都像是在经历一次凌迟,到最后他已经不许那些人追逐太紧,就算是发现人也只是远远跟着。 他生怕他追逐紧了,万一哪一拨真的是甘琼英,要因为他的追逐而出了事故。 骊骅这么多天,唯一能够支撑着他的精神的,就是“死不见尸”。 那一拨又一拨的人无论出现怎样的事故,到如今骊骅并没有见到任何的尸首,这已经是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这些天他食不知味,甚至会忘记自己有没有睡觉,有没有吃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马上,双腿因为寒冷一度疼到麻木,甚至是没有知觉。 整整五天,五天的时间……他几乎追上了甘琼英派出去所有的人,但丝毫没有见到甘琼英的踪影。 他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时时刻刻都背在自己的身上,只要他找到了甘琼英,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不问,只要甘琼英肯带他一起走。 可是他找不到她。 骊骅非常想要冷静下来,想要去认真地思考一下,甘琼英到底跟着哪一拨人走了,又是走的哪条路,用了什么方式躲避了他的追逐。 但是骊骅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他的灵魂都已经冰冻一般,他这些天无数次从马上摔落雪堆,嘴唇一直泛着青紫,可是他胸腔之中烧着一捧火。 这一捧火的燃料是他的灵魂,是他的不甘。 他无法冷静下来,也根本无法停下来,他怕如果再找不到甘琼英,就真的要与她错过。 人一生何其短暂,骊骅并不敢去想象,如果他们这一次错过,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可无论他如何自焚一样的着急,无论他如何日夜不休地寻找,他始终找不到甘琼英的踪影。 也想不出她到底去了哪里。 第五天的清晨,骊骅骑马带着人,在城外的官道上来来回回地巡视着,麻木地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根据他们的身形声音,去竭力地分辨着。 可是没有……没有一个人和甘琼英相像。 “大公子,你必须休息了。”三九抓住了骊骅的缰绳,看着虽然披着斗篷,但是面色已经冻得发青,整个人好像一具活着的尸体的骊骅,有些强硬地让他停下来。 马匹被拽着停下来,骊骅垂头看着三九,他的眼中是一片荒芜的雪原,比这铺天盖地被大雪遮蔽的世界还要冰冷,还要荒凉。 三九无比的心疼自己的主子,甚至在心里憎恨起了那个端容公主。 他想对自己的主子疯狂地咆哮,他早就说过,那个连孩子都不愿意给主子生的女人,那个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实话的女人,根本就是在欺骗他主子的感情! 三九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是真心实意地心疼骊骅,他能为骊骅做任何的事情,可是骊骅为了那个女人自伤自残。 三九到如今却不敢在自己主子的面前,说那个女人任何的一句不好。 因为有一个人这些天说过一次,说端容公主兴许是滚下山崖死掉了,三九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自己主子的那个眼神。 哪怕只是设想,三九都觉得他的主子跟随那个女人滚下山崖了一次,跟随她死了一回。 “只剩最后一批流民了,我来盯着。”三九说,“主子你去那边的帐篷里面烤一烤火,至少喝一碗汤,甜角为你熬了一夜了。” 骊骅还是表情僵冷,三九看着劝不动他,忍不住语气加重一些说:“大公子你糊涂!若是你冻坏了冻病了,就算是真的找到了端容公主,她会要你吗!” 三九其实根本不抱希望,那端容公主金尊玉贵且极其会享受,每一顿饭都要吃好多菜式,在驸马府中待一晚都嫌简陋。 她怎么可能混在流民之中?怎么可能在这样如此冰天雪地的天气之中,随着那些脏兮兮的人一起徒步离开皇城? 她一定是在逃跑的当天晚上,就已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掩人耳目,而后跑掉了。 可是他的主子不肯相信也不肯放弃,三九只能这么陪着他一遍又一遍筛查流民,查所有过路的商贩,所有身形相像的可疑人物。 走遍城中的每一户人家,甚至连人家的地窖都翻过。 可能是因为“端容公主”和“不要他”这几个字,刺激到了骊骅已经被冻僵的神经。 他转动着眼珠,朝着三九看了一眼,而后要拽动缰绳的手垂了下来,泛着青白,根本无法伸直的僵硬手指落在自己的膝盖之上,任由三九牵着马走向了前面一个临时扎的营帐旁边。 而这个时候,定真带着最后一批流民,正在过这层层筛查的关卡,就在定真和这批流民的身后不远处,就是混迹在一众和尚当中,经历过了改头换面,甚至连身高都用专门塞了好多层垫子的靴子改变的甘琼英和甘霖。 两个人伪装的样貌都十分平常,甘琼英将自己化成了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沙弥,了了就在甘琼英的身边,他的年纪本身就很小,此刻看上去和甘琼英一样高,两人并排看着就像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 而在这一堆和尚最末尾的队伍,甘霖跟随着几个身材高大一些的和尚站在一排,相貌也经过了改变,平平无奇。加之他的衣袍在后背的地方多垫了一些棉花,他的脊背看上去不再笔直,而像一个罗锅。 甘霖现在心里很慌张,但是他远远看着甘琼英无比淡定地跟着众人走,没有任何东张西望的迹象,甘霖也就很快安下心来。 他们早就已经听说了皇城之中的局势,正是跟着他们的影卫们回去皇城中打听到的,皇宫内外已经彻底乱了套,现在大家都在忙着狗咬狗。 找摄政王的人更多一些,而且康王甘离不想让任何人找到皇帝和摄政王,在疯狂地给这群人制造障碍。 现在已经过了最开始那个最乱的时候,几路的人马已经对找到消失的几个人不抱什么希望了。 眼下正是最适合他们混出去的时候。 甘霖今天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就像甘琼英说的,不要东张西望只看着自己的脚下,跟着一群僧人走。 第257章 大师可否……将佛珠赠与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流民筛查的速度也不慢,骊骅回到了帐篷之中捧起了那碗参汤慢吞吞地喝着,温热的水流滑过肺腑,驱散了一些寒意,却让他在恢复了些许知觉的同时,感受到了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苦。 他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所有能找过的地方都找过了。几个寺庙当然也派人去过,但是大雪封山,根本没有任何的香客留宿在寺庙之中。 长长的石阶上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天大地大,甘琼英像一片小小的雪花,淹没在这漫天地的纯白里面。 骊骅心里漫出无限的慌张和恐惧,他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中掉下来,砸在了参汤之中,甜角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张了张嘴最后又把话咽进去。 她不敢再提端容公主,只能沉默无声拨动了几下炭火,让这帐篷里变得更暖和一些,希望能够温暖她的主子。 而此时此刻,慢吞吞前进的流民队伍就只剩下最后一点,三九非常尽忠职守,一个一个探查过去,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端容公主和皇帝的踪迹。 终于轮到了定真和尚,他表现得也格外淡然,定真跟随在流民的身后,虽然是在队伍的最后,却是这庞大队伍的主心骨。 他像一只身披袈裟的牧羊犬,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流民们的心,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个僧人,才能带他们找到一条其他的生路。 他们身上御寒的棉衣都是这位僧人给的,早上的时候也在寺庙门口喝了热乎乎的米粥这才开始赶路。 走在前面的流民们频频回头,这一异常的举动,让坐在帐篷里面喝粥的骊骅微微侧目。 然后他就看到了定真,骊骅突然间从火边站起,手里才喝了两口的参汤滚落在地上。 他快步走了出来,步子因为冻僵的双腿有些跌跌撞撞。 骊骅走到了定真的身边,一双眼睛像两把火一般,盯住了他。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去青山寺里求姻缘,骊骅听“彩红”和“却青”说,甘琼英就是和这个僧人说过话。 而且还带回了一串佛珠…… 骊骅看向了定真的手上,瞳孔骤然间一缩,因为他看到定真手上拿着的佛珠,和甘琼英给他的那串一模一样。 骊骅突然间就像疯了一般,在这些流民当中快步地奔跑寻找。 一时之间所有的队伍都因为他的异常举动停下来,因为他的军队已经在前方拦住了流民。 骊骅找到了好几对和甘琼英还有甘霖身材相仿的流民,但是仔细看过都不是他们…… 短短不到一刻的时间,他的心生生死死了好几次,表情从期待变得如同面如死灰。 “阿弥陀佛。”定真轻轻地念了一声佛号,让这些流民们稍安勿躁,然后就如同雪中青松一般傲然站立,原地等待骊骅检查结束。 骊骅扶着每一个人的肩膀仔细看过,他甚至可以不用根据身形还有容貌,只是单纯透过眼睛,就能够分辨出是不是甘琼英。 但是不是。 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全部都不是! 甘琼英并没有混在这些流民之中……骊骅也不由得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早就已经离皇城远远的,此刻说不定走了一条他不知道的路,到了他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怎么可能呢?如果她真的在当夜就已经跑了,她肯定早就被骊骅找到了,因为骊骅这些天派出去的军队,甚至连人迹罕至的山林都搜查过了。 她就像凭空消失一样,骊骅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教了她易容之术。 他不敢想象她顶着一张别人的脸,与他擦肩而过,而他却不知道…… 骊骅失控的时间很短,很快他重新回到了定真的身边。 他并没有为难这个帮助流民寻找一条生路的僧人,只是伸出僵硬的手对他说:“大师可否……将佛珠赠与我?” “我可以为大师添上五万两银子,让这些流民能够尽快安置妥当。” 定真原本是目不斜视的,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银钱,别看这个时候他带着的人不多,这一路上并入他们队伍的人绝对不会少。 入冬之前的那一场瘟疫,还有章州的水坝决堤,实在让太多人都无家可归,让太多人不得不四处奔波寻找生路。 定真听到骊骅这么说,几乎是立刻把手上的佛珠摘下来,然后痛痛快快地递到骊骅的手上。 甚至因为骊骅的手被冻得不太灵活,亲自给骊骅戴上了,还缠了好几圈妥妥当当的。 双手作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施主种下善因,必得善果,风水轮转,福报有时,施主只需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待来日善果累累,施主切莫记得要保持本心。” 这一番话神秘兮兮的,说的是因果轮回,骊骅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就连他身边站着的三九也撇了撇嘴。 这和尚看上去这么年轻,嘴巴没毛办事不牢,之前还目不斜视一副高深的样子,听到自家的主子要捐钱,立刻露出谄媚嘴脸。 这种人三九见的多了。 还让他的主子保持本心,意思不就是年年朝寺庙里捐钱吗? 不过骊骅手中握住佛珠,三九还是非常痛快地掏了银票。 定真赶紧接过,卷了卷就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那样子看上可丝毫没有高僧的姿态,反倒像个贪财鬼…… 这些银子真的会用到流民身上吗? 三九表示怀疑。 骊骅却不怀疑,他看到这些流民身上御寒的衣服,刚才也伸手去摸过,都是实打实的上等棉花,而且他们个个精神状态不错,如此寒凉天气并不见瑟瑟发抖之态,定是腹中温饱。 这和尚确实是在做好事,骊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捐钱要那串佛珠。 佛珠到手,骊骅放行。 第258章 她会尽快安置好甘霖,然后回来找骊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正低头摆弄手中的佛珠,而这时候甜角快步追了出来,为骊骅围上了狐皮大氅。 “大公子快快随我回到帐篷中,这一暖一冷恐要生病!” 骊骅被甜角连拖带拽进了帐篷里去取暖的时候,甘琼英就在下一个队伍的前面,心都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 听到了骊骅的声音,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因为甘琼英知道自己只要和骊骅对视。骊骅就能够认出她。 甘琼英跳得嗓子里都要着火了,这时候官府的人突然让他们停下。 最前头带路的是济世寺的一个老和尚,长得胖乎乎的,像一个从佛堂上下来的弥勒佛。 笑呵呵地和那些官爷们打招呼,三九就在他们不远处巡视,看了一眼这些和尚很快收回了视线离开了。 而官府的人确实也没有为难这群和尚,只是按照上面给的那些要求,一个一个的问话。 那个老和尚很快上前一步,笑嘻嘻地给官爷们塞了一点碎银。 “各位官爷见谅见谅!此次来殷都,我这是带这些小崽子们见识见识,我这几位师弟大部分都是修闭口禅的。” 胖和尚指着甘琼英和同她并排的了了说:“那两个眼睛还是半瞎,你看那不是用绳子连着才能走路……” “官爷们通融通融。” 官兵们本来就已经不耐烦了,这些天都在外头挨饿受冻,盘查过路的人,左一批右一批的,马上就要临近年关,他们并不知道宫中朝堂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只知道这都快过年了,城里那些商人却都被撵出来了……今年的年货去哪里买呢? 可算碰到一个有点眼色知道塞银子的,他稍微颠了颠,很快就放行。 甘琼英眼观鼻鼻观心,手拉着绳子跟了了两个人并排慢吞吞地走。 甘琼英明明知道骊骅就在旁边,但是她一眼都不敢乱看。 只是心中酸涩难过的感觉无法形容,简直要让甘琼英寸步难行,骊骅是来找她的…… 甘琼英都知道。 可正因为知道,她就越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甘霖就跟在甘琼英的后面。 甘琼英必须要先把甘霖送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才行。 可是甘琼英这些天刻意不去想骊骅,却连做梦都没有办法逃脱跟骊骅在一起那些甜蜜的过往。 相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她怎么可能真的不难过。 甘琼英是没办法。 她一丁点的险都不能冒,她这条命……承载的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死。而是三个人,她、端容,还有甘霖。 她眼圈都泛起了红,越是泛红越不敢抬头,可她真的好想骊骅呀。 到如今才发现,想得骨头缝都疼。甘琼英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很快同骊骅栖身的那个帐篷错身而过。 两人擦肩而过之后,甘琼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整颗心都落空了。 空落落的,好像生生被剜去了一块。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继续跟队伍朝着白茫茫的雪原走去。她会尽快安置好甘霖,然后回来找骊骅, 将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讲明白,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她又是谁。无论他能不能接受,无论他信还是不信。 “站住!”这个时候三九突然间呵斥了一声。 领头胖胖的那个和尚回过头来,笑呵呵地问三九:“官爷有何吩咐?” “他们不会说话没关系,让他们把帽子全都摘了。”三九微微皱着眉,视线一直在了了和甘琼英的身上来回轮转。 这个时候骊骅也在甜角的催促下,勉强又喝了两口参汤,从帐篷里面钻出来了。 胖和尚的表情凝滞了片刻,不过很快又恢复笑脸,他也收了甘琼英许多的钱财,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指挥着一群小和尚说:“帽子都摘了,官爷要看一看。” 还主动上前和三九解释:“都是一群小崽子,主持托我带他们出来长长见识,回去就能受戒了。” 所有人都把头顶上的僧帽摘下来了,一眼望过去一片光秃秃。 三九皱了皱眉,随便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 胖和尚立刻又笑嘻嘻地对众人说:“都戴上吧,赶快赶路,下个镇子还有好远呢,这大雪无法行车,只能走了……” 甘琼英哆嗦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腹全都是凛冽的雪沫一样。 实在是太险了……幸亏他们没有心存侥幸,真的剃度了。 僧帽带回去之后,队伍渐渐走远。 而这时候几乎所有从皇城那边过来的人,都已经经历过了检查放行了。 皇城内外已经没有外城的人,而且皇城已经被各路人马搜了好几遍,连暗娼馆子都搜出了好多个,可是失踪的那几个人一个都没有找到。 骊骅明明喝了参汤,身体暖和了一些,觉得自己状态已经好了。 他最后看了渐渐远行的队伍一眼,心灰意冷地上了马匹。 只是他人才上去,马才刚刚跑起来,骊骅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已经到达了生理极限,这些天饭也不好好吃,睡也不睡,只是困极了或者昏过去才会睡那么一会,每一天就靠着这一点念想强撑着。 现在最后这一点念想,也随着所有的人全都检查完毕而消散。 心里吊着的那口气,胸膛里面燃着的那把火,已经再也无以为继。 马匹直直穿过城门奔入皇城,与他朝思暮想要寻找的那个混迹在人群当中的身影背道而驰。 甘琼英走了好远了才敢回头看一看,但这个时候骊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被风卷起的雪沫之中。 骊骅一路骑着马,直奔公主府的方向。 三九骑马在后面追着,却无论怎么喊骊骅都不肯停下。 公主府如今已经人去楼空,被大雪覆盖之后没有人收拾,像一个彻底被封存的空间。 骊骅骑着马冲了进去,进入了这一道门之后,他终于再也撑不住,从马上坠落下来。 这一次他没那么幸运,马匹受惊,一脚踩踏在他的腿上,而后撒着蹄子跑远了。 骊骅痛苦地闷哼一声,却根本没有起来看一看,整个人躺在雪堆上面,浑身沾满了血,手掌撑在雪中。 沾染了他双手的雪正在飞速的融化,雪化的感觉和手指被火烧的感觉都是一样刺骨。 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头顶之上挂在天际灿烈的太阳,却丝毫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了。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被抛弃了。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骊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阵风卷过,他几乎被满院的大雪掩埋。手中却还紧紧攥着那一串佛珠。 第259章 但他醒不过来,他在梦里崩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病了。 这一次的病势比以往每一次都严重,风寒和连日的苦熬,再加上被马活生生踩断了受伤的那条腿,导致病来势汹汹,高热持续不退。 骊骅在病中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坠落进了无底的深渊中。 他身边的侍从已经快要急疯了,甜角和三九恨不得把所有能找到的医师全都找过来。 不离亲自看护骊骅,但是整整好几天,骊骅除了能够在短暂睁眼的时候喝进去一点汤汤水水吊命之外,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骊骅做了很多可怕的梦,在梦里从最开始甘琼英死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到甘琼英和别人成婚,生下了可爱的儿女,最后停在多年之后两人重逢……他看着甘琼英和那个看不见面目的男人,带着幸福的笑容从他面前走过。 每一个梦境都让骊骅五脏皆焚,他疯狂地想醒过来,他不想去相信这些,可是他高热不退神思混乱,好像被什么东西压进了水中,几近窒息也无法苏醒。 而梦境一直在不断变化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心痛导致他对感情产生了一些恼恨。 接下来的梦境是骊骅越发无法接受的,他梦见了他对甘琼英毫无感情,梦见了甘琼英一直虐待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也没有转变过。 梦见他按照当初的那个计划继续实行,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甘琼英活活“虐待致死”,梦境之中的骊骅还以为自己能够脱身,结果他假死之后,又被金川那边的人找到了。 那些人贪图他的钱财,贪图他能够赚钱的能力,将他囚禁起来,用他身边的人作为威胁,让他利用抬高米粮的价钱,收割平民百姓的钱袋。 让他影响市场中许多常见之物的价格,敛尽天下钱财,令百姓们陷入水深火热中,日子苦不堪言。 而骊骅看到金川发动了战争,战场血流漂杵,百姓流离失所,山河满目疮痍,而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钟离正真,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沉溺什么情情爱爱。 而在骊骅因为不肯赚战争的钱财,不肯收割那些战死的兵将抚恤的钱财,被金川的人杀掉了最后一个亲近之人后,骊骅终于忍无可忍。 他设计抓住了钟离正真,取而代之,发动了多年潜伏在皇宫当中的人,皇帝和皇后全都被他下了毒。 骊骅操控一切,打算将这个四分五裂的天下重新拼凑,但在这同时,所有背叛他的欺辱他的人,他都会狠狠地报复回来。 他让爱钟离正真超过性命的金川皇帝和皇后,眼睁睁地看着钟离正真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为他出卖一切,包括身体和感情。 他在掌控了权势之后,回到了曾经让他陷入噩梦源头的南召,狠狠地报复了那个将他当成猪狗一般虐待的端容公主。 也就是甘琼英。 那个时候南召国破,端容公主带着她那个傀儡皇帝的弟弟已经跑掉了,但骊骅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她找到了。 她的身边并没有那个皇帝的踪影,骊骅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像训练野兽一般,悄悄地将手中的大网收了又放,让对方升起希望又陷入绝望。 找到了对方藏起来的小老鼠,一把火点燃了宫殿,然后这才终于出现在了端容公主的面前。 骊骅用一根绳子将她拴在了马匹的后面,跟她说只要能够跑回皇城,那只如小老鼠一样藏在地宫的傀儡皇帝就能活下来。 但实际上骊骅知道她根本就跑不回去,也知道等到她跑回去,地宫早就已经付之一炬。 可是看到她为了自己的弟弟疯狂奔跑,哪怕被拖拽到已经失去了手足,也依旧顽强活着的模样,骊骅愉悦地笑起来。 原来她也有在乎的人。 原来所有人都有在乎的人。 可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有在乎的人,却要对别人在乎的人狠心杀害? 骊骅一直在重复这个噩梦,梦里他身边的人全都因为甘琼英而死,而他侥幸脱身却还是沦为争权夺势的工具。 因此他绝地反杀,成为了那个人上人,但是他却没有停下屠戮,对所有人展开了报复。 而梦境之中的骊骅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径,他看着自己杀了甘琼英一次又一次。 骊骅在疯狂地希望自己可以停下来,但他作为一个梦境的旁观者,只能看着甘琼英被拖死,看着那场大火烧空了一切。 这个梦境像十八层地狱里面不断轮换的痛苦往事,让骊骅深陷其中如同身陷沼泽。 他在梦境中流泪,在现实里低声地嘶吼,想要让自己停下来。 他怎么能把甘琼英活活拖死,他不恨她,就算甘琼英抛弃了他,骊骅也不恨她,骊骅甚至想要快点醒过来,要帮助甘琼英阻截太后和皇城中其他的势力的追击。 但他醒不过来,他在梦里崩溃。 一直等到不离终于找到了强行唤醒他的办法,将他活活扎成了一个刺猬,才终于止住了他的高热。 而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小年夜。 到了他和甘琼英曾经约定一起逃跑的日子。 外面不知道哪个富贵人家提前放起了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终于将沉寂多日噩梦之中的骊骅惊醒。 不离看到骊骅睁开了眼睛,迅速把他身上的所有针都收了。 骊骅挣扎着要坐起来,但他已经失去所有力气,这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他是靠着自己的心血在熬着这仅存的一口气。 如果没有不离让人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灌参汤吊着,骊骅会在高热和睡梦中死去。 而骊骅一动,左腿一阵剧痛传来,拉扯得他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他才撑起了一点的身子又重新躺了回去,不离按住了他的肩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骊骅的眼珠跟着自己的手转动,这才确定他彻底恢复了意识。 不离对骊骅说:“你终于醒了,你如果再不醒过来的话,你手下的这些人估计就要反了。” 第260章 好像生怕甘琼英抢他的钱。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听不离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主要是三九,他原本就莽撞,满心只有骊骅,而骊骅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在三九看来全都要归咎于端容公主。 这段时间惠安大长公主那边派人过来,给骊骅送续命的百年人参,送来的人正好是满月,三九差一点就跟满月动手了。 要不是甜角拼死拦在两人中间,三九的刀是真的会砍穿满月的脖子。 而除此之外,因为骊骅半死不活的样子,让那些忠于钟离正真的手下也起了一些骚动,虽然被及时镇压,但也确实闹得人心惶惶。 商会那边的人也听到一些消息,总是有人趋利而动,虽然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乱子,但是骊骅一躺下便是群龙无首,自然都想单飞。 骊骅眨了眨眼,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不离很快拿过了一直温着的参汤,扶着骊骅起身,给他当水一样灌下去。 骊骅已经消瘦到不成人形,但是他的双眼明亮,显然是彻底醒过来了。 而从骊骅醒过来开始,每隔一段时间灌下的汤汤水水和熬成了米糊的米粥,骊骅都好好地喝下去,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都在渐渐地恢复着。 他整个人也彻底安静下来,完全配合不离的诊治,下面的人一时间得到了骊骅醒过来的消息,全都消停下来了。 暂时还不敢拿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烦他,所以骊骅只管好好养着病,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却再也没做过噩梦。 而昏睡的人不仅仅是骊骅,与骊骅已经相隔很远的甘琼英,在出了皇城的范围之后就坐上了马车,也是整日整日的在马车之中昏睡。 一边睡着一边稀里糊涂地做梦,梦里除了前世就是今生,还有属于端容公主的那一世,来来回回地翻转,好像不断循环播放的电影。 但是甘琼英已经习惯,倒也没有影响她的休息和心情,而且甘琼英的食欲变得异常的好,这才正常赶路没几天的工夫,甘琼英就觉得自己活生生胖了一圈。 她心里一边想要悲伤,毕竟她是真的非常非常的想念骊骅,可是每一次悲伤一冒头,饥饿就会冲出来占据甘琼英的脑海。 马车上面坐着三个人,甘琼英、定真和尚、还有甘霖。除此之外全都是甘琼英的零食。 各种各样口味,酸甜苦辣集齐了,甘琼英每天像一只过冬的仓鼠,穿着厚厚的僧袍,嘴有的时候一整天除了睡觉的时候都不闲着。 甘霖看到甘琼英这么能吃很开心,定真根本就不看姐弟两个,每天除了念经念经念经就没有其他的事情。 几个人一起行进了几天,要彻底分开朝着两个方向,这天晚上正是小年,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甘琼英已经跟济世寺那个弥勒佛一样的胖和尚商量过了,她和甘霖还有之前是暗中跟着,现在已经明面上跟着的那些影卫们,全部都暂且去济世寺落脚。 胖和尚名唤光华,济世寺有资历的和尚都是光字辈,光华跟甘琼英说,济世寺最近正好扩建,后山上有一个才刚刚建完,还没入住的大院子。 甘琼英他们过去正好可以在那里落脚,依山傍水,虽然北地冬季漫长,但是到了春夏就会水流开放,树木葱茏,很是美丽。 而且甘琼英和甘霖是逃命,是想要隐匿踪迹,北边就再适合不过了,胖和尚说济世寺大雪封山的时候,连鸟雀都很稀少,更别说什么追杀的人,熟知地形的人想要上山都是个问题。 搞不好就会碰见雪崩,根本没有人敢贸然在不熟悉山路的情况之下进山。 甘琼英一听就正好合适,济世寺也不要他们的钱财,只是希望甘琼英身边的肖太医,能够在大雪封山的时候,为他们医疗诊治。 毕竟和尚们每日都要做早课还有练武,北边天气苦寒,山上还有一群小和尚,倒是不会有什么疑难杂症,可感染风寒是家常便饭,雪太大了下山请大夫这事就十分困难。 山上的和尚每年过冬都要死几个,就算他们的寺庙再怎么有钱也是白搭。 而山下的那些医师们,手上有一点能耐的都不缺钱财,一个个就算没有妻妾成群,也都住在高门大院。 没有人愿意常年驻扎在山上照顾一群和尚……所以就医难的问题,让甘琼英很轻松地就用肖太医的技能,为姐弟两个人换了一个最妥帖的安身之处。 吃过了散伙饭,甘琼英非常郑重地夸赞了肖太医:“你确实是有用的,好好干!” 肖太医确实非常全能,甘琼英现在很是敬重喜欢他,尤其是在发现他还会绣花之后,十分好奇他父母到底怎么把他养成这样子的。 肖太医始终不肯说,不过他确实是最好的出逃伙伴,居家旅行必备佳人。 他们这一群人也不需要再隐藏什么踪迹,皇城当中的人倒也来不及把爪牙伸到这么远的地方。 所以在客栈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定真要带着流民继续向南方行进,而甘琼英和甘霖却要跟着济世寺的和尚们,朝着西北的方向行进。 说来也是巧,甘琼英原本定的路线不是西北而是正北,但是因为济世寺的和尚相处下来非常愉快融洽,寺庙当中也是最好隐藏身份的地方。 所以临时改变了方向,正好是和陈瓦家中陈家军驻扎的方向相同。 早上在马车旁边分手的时候,甘琼英也非常郑重地感谢了一下定真,虽然他不爱说话很高冷,像修了闭口禅一样,没有银子不开口。 但他确实帮了甘琼英很大的忙。 “大师这一次去南方带着这么多人也并不容易,想要让所有人都能够在异乡扎根下来,没有个三年五载,很难回转。” 定真点了点头,甘琼英就又问他:“我听说那天驸马给了你很多银票,驸马给了你多少银子呀?” 定真原本端的一副卓然出尘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警惕。 看着甘琼英并没有回答,好像生怕甘琼英抢他的钱。 第261章 他甚至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修马车的轱辘。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若不是了解定真绝不是那种贪钱图享受之辈,每一分钱都用在灾民身上,自己的袜子破了都是了了补,根本不买新的,简直要怀疑定真是一个守财奴了。 “放心吧,不要你的钱。我就是问一问嘛。”甘琼英这些天一直拐弯抹角地问定真,关于那天骊骅都跟他说了什么。 主要是甘琼英那天根本不敢抬头,都没有看清楚骊骅到底是什么样子,余光捕捉到了一点点身影,就浑身僵硬得像是被冻住了。 思念情切,甘琼英恨不得钻进定真的脑袋里,好好地看一看那一天的骊骅是什么模样。 定真还是没有回答,甘琼英也没强迫,不过在甘琼英说了一声“保重”,转身要去往马车的方向离开的时候,定真突然间拉了甘琼英一下。 然后甘琼英一回头,定真就递给了她一串佛珠。 甘琼英:“……那天驸马也跟你要佛珠了。”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串和你当初给我的也是一模一样的……你就招了吧,你到底用这佛珠骗了多少人?这是你们青山寺批量生产的吧?” 甘琼英抬头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定真,像是在看一个行走江湖,靠嘴皮子骗吃骗喝的术士。 定真八风不动,被揭穿之后,眼皮都没抖一下,甘琼英说:“你下面是不是要说,这个东西能够挡血煞?” 定真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珠子定在了甘琼英的脸上,开口问她:“那你还要吗?” “ 要!” 甘琼英一把抢过来就朝自己的手腕上缠,一边缠一边还在心里想着:“骊骅用那么多银票就换了一串佛珠,她不要白不要!” 很快他们在岔路口分开,甘琼英看着定真并没有骑马或者坐车,而是和流民一起走着。 心中对他其实是很敬佩的,不仅是因为他串连了端容公主的前世今生,有那么一点神神秘秘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因为,定真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真真正正地舍己为人。 确实让甘琼英敬佩,当得一句大师。 往西北走的路并不平坦,而且越走越冷,越走雪越大,越走越是人迹罕至。 他们虽然准备得已经很充足,并没受冻也没挨饿,但是到最后一天能够行走的路程,也就只有正午那两个时辰。 不过行路还算顺利,他们没有遇见任何势力,也没人追杀他们这一群和尚。 甘琼英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摇晃的马车里睡觉度过,马车不摇晃的时候她就下去活动活动,开始各种吃东西。 济世寺的和尚每到一个城镇就会采买一些东西,主要是采买山上要过冬的东西,这也是他们这一次出来送流民的目的之一。 他们一行队伍越来越长,不仅是因为他们买了许多的东西,还因为他们当中重新加入了很多要做和尚的流民。 这里有一些村庄遭遇了雪灾,累及了人命,有些城镇的官员们会给予安抚,会帮助民众们重新盖起房屋。 但是有一些城镇却干脆就没有人管,这些人就在这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变得无家可归。 冻死在路边的尸体随处可见,推开马车的车窗就能看到,还有一些尚且有一口气在的人,会扑在马车的前面,求一口吃的。 有些干脆就要跟着他们走,准备出家做和尚。 济世寺的那个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和尚,从来都不会拒绝扑倒马车之前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女子说要做和尚,他也会给对方倒上一碗热腾腾的茶,仔细询问对方有没有家人之后,带着对方离开。 甘琼英这一路上感触良多,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虽然这些流民到最后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全当和尚,不过等明年开化的时候,他们下山重新安家,至少也平安过了个冬。 而在这路上肖太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的医术虽然在太医院里不算厉害,但是一旦走出皇城,他就是神医。 就没有他看不了的病,毕竟人食五谷杂粮生百病,但其实说到底常见的就那些。 而甘霖是他们当中震撼和改变最大的一个,他从前是一个被囚在金銮殿上的皇帝,他并不知道也感受不到何为人间疾苦。 第一次看到路边有冻死的人,甘霖和甘琼英一起从车上跑下去,想要扶起那个人却发现是死人的时候,甘霖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脸色泛青一直到晚上才回神。 甘霖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他只是没有见过……母亲将孩子抱在怀里,最后孩子和母亲一起冻死的尸体。 这些只是普普通通的灾民,只是南召的百姓而已。 他们没有作恶,没有像皇城当中那些权贵一样欺男霸女,更没有作奸犯科获罪,他们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也只是因为活不下去才死的。 而甘琼英和甘霖能做的,就只是设法帮助他们掩埋那些无人理会的尸体,设法给那些还能有办法在自己的家里生存,却没有银钱能够过冬的人一些渡命的银钱。 甘琼英准备了很多钱逃跑,但是他们这才行路到一半,手上的钱财已经散去了大半。 济世寺的和尚每一次看到甘琼英给那些流民塞钱,都会对着她作揖,那胖和尚晚上还会设法弄一点东西给甘琼英加餐,搞得甘琼英都有些不好意思。 才几天的工夫她好像又胖了一点,因为这一路来见过的流民太多了,甘琼英都不好意思上马车里吃东西,可是她每天饿得抓心挠肝,肚子里却好像是无底洞。 “阿姊,你肯定饿了,别在这里陪着我了,我来给他们分发米粥,你快去旁边坐着喝一碗粥吧,我给你捞一碗稠一些的。” 甘霖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帝王的威仪,他的双手冻得像萝卜一样通红,身上因为无法适应寒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像一头大狗熊。 甘琼英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像一头小狗熊,两只狗熊对视了一眼,甘琼英抓住甘霖的手哈了口气:“你出去时带着棉手套,肖太医不是给你缝了一副吗?你手如果冻了的话,以后每一年都会又痛又痒……” “带着那个不方便,我没关系的!”甘霖精神状态非常的好,自从最开始那几天被尸体吓到恢复过来之后,每一天起床后就积极地去到处帮忙。 他甚至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学会了修马车的轱辘。 第262章 她没有抛弃我!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本来还担心他金尊玉贵,身体又不太好,如果朝西北走他无法适应的话,他们可能还要半路转弯,拐到南边。 但是甘霖适应得非常良好,他这段时间只啃那个干饼子喝热水,也长了不少肉,看上去强壮很多,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药瘾也没有再犯过。 尤其是他每天忙里忙外的,仿佛突然间有了事情做,在皇宫中那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他的皇位之上尸位素餐,突然间有了事情做就像是终于扎根在土壤之下的大树。 每一片叶片都欣欣向荣。 甘琼英端着一碗米粥,和几个围着被子的流民坐在向阳的地方,慢吞吞地喝着,晒着太阳看着甘霖,呼出一口带着白霜的热气,心中是一片温暖和平顺。 如果端容公主能看到甘霖这样,应该就能彻底瞑目了吧。 甘琼英喝了一大口,侧头看了一下身边一个可怜兮兮,已经喝空了自己的碗,却不敢再去盛,盯着甘琼英的碗舔嘴唇的小女孩。 甘琼英也舔了舔嘴唇,顿了一下说:“你要喝我这碗里面的吗?” 那个小女孩眼睛一亮,但是被她身边的母亲拉了一下。 甘琼英连忙笑着说:“没关系的,给你。” 然后就将自己的碗递给了那个小姑娘。 之后搓着手里的余热,一直在看着甘霖忙碌的背影。 热气将甘霖的身体变得有点模糊,甘琼英看着看着眼睛就花了,朦胧中她感觉自己看到了骊骅。 骊骅也是那么高大,身形和甘霖差不多,如果骊骅在的话多好呀。 如果骊骅在就好了。 还有半个月,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能够到济世寺,等到将甘霖安顿好……她就可以去找骊骅了。 而此时此刻的骊骅,已经恢复到差不多了,能够正常坐起来进食,腿上的伤让他无法直立行走,商会那边有人送过来了一把木头做的椅子,而且还带轮子的。 骊骅都在坐在椅子上活动,他表现得很平静,好像那一切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身边的人全都吊着一口气,每天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任谁都能看出骊骅这样绝对不是恢复了。 而他醒过来后,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三九他们设法阻截皇城之中所有妄图寻找端容公主和皇帝的人马。 虽然之前他们也一直在做,但是……但是过了一次鬼门关,骊骅差一点就死了,可他心中想的还全都是端容公主的安危。 这一次就连那么冲动的三九都不敢提一句端容公主,不敢说任何重话。生怕他哪一句话刺激到了骊骅,他才刚刚撑起的病骨支离的身体,便会因为“端容公主”这四个字,再一次如同山崩一般垮掉。 “你还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这一次虽然你大病了一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不离推着骊骅的椅子,口气很不赞同他要处理商会堆积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骊骅只要一旦开始处理那些账本之类的东西,就很难停下来。 不过他还是遵从骊骅的意愿,推着骊骅到书房,尽可能宽慰骊骅说:“你的那条伤腿之所以会阴天下雨就疼痛,是因为骨头已经长歪了,而如今那匹马那一天被你吓到,刚好就踩在你的伤腿上面。” “你的骨头被马踩断,我已经帮你重新续接,等到骨头完全长好,就可以重新训练走路,以后未必不能彻底恢复。” “虽然无法跑跳,无法练武,但是像一个正常人走路一样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个消息如果是从前的骊骅听到了,一定会喜极而泣,但是如今骊骅听到之后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这些天分明在好好地吃东西,好好地睡觉休息,也一直按照不离的要求去吃药调养身体。 可是他丝毫没有胖起来,像一个皮包骨头的架子,如果不是因为肩膀还算宽阔,连衣服都要撑不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模样长得实在好看,这个时候任谁看一眼都会害怕。 不离没有得到骊骅的反应,悄悄地叹了口气推着骊骅进入了书房,之后就将门关上了,因为骊骅不需要他陪伴。 然而没过多久,不离突然间在门口听到了里面传出了一声剧烈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不离这些天就怕骊骅想不开,听到声音立刻冲进屋子里面,就看到打翻的是一个笔洗,浑浊的墨水洒了一地,晕开了好大的一滩。 而骊骅手中抓着一个账本,一双眼睛暴突一般,死死地盯着账本里面夹着的那一张纸。 他喉咙当中发出一种类似野兽呼噜的声音,像在发动攻击之前的震慑,又像是在警告敌人。 而他的表情已经不可控制,嘴角不断地抽动着,很快眼泪就滚了下来,他却立刻就把眼下的账本挪开,生怕坠下的眼泪落在上面,要将那上面薄薄的纸张烫坏。 觉得他突然间笑出了声,声音嘶哑得像是啼嚎的夜莺。 那薄薄的纸张上面写着他熟悉的字迹。 那是曾经书写过情话,说心悦他思念他的笔迹;那个曾经书写了让他回驸马府中等待,实际上是在欺骗他不要追逐的笔迹;此刻无比潦草却又力透纸背地在那薄薄的纸张上面写着——等我,两月之内定会回来找你。 不离站在门口,看着骊骅突然伏案大哭,片刻之后又癫狂大笑。 又哭又笑,尽情地宣泄着他这些天已经被拉扯到极致,如同破旧的琴弦一般马上便要崩断的情绪。 “她没有抛弃我。” “她没有抛弃我!” 骊骅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谁证明。 他声嘶力竭地说:“她没有……没有抛弃我。” 第263章 只需要等两个月就好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自从看到了这一张纸条,骊骅就从一种麻木死灰一样的状态,进入到了异常兴奋的异样状态中。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账本打开,重新再确认一遍那里确实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甘琼英留给他的话。 两个月就会来接他。 只需要等两个月就好了! 骊骅上一次将甘琼英留给他的纸条弄破了,这一次珍而重之,就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碰了几遍,确认这不是他的幻想,他都没有把纸条从账本中拿出来,生怕随便扯一扯,那一张纸就会像蒜皮一样自行破掉。 他一直夹在里面看,而且还把那账本直接摆在桌子旁边上整天看。 而因为有了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的支撑,骊骅的状态每一天都在飞速恢复,无论是食欲还是身体,就连不离都会觉得有些震惊。 足可见一个人的意志力,他的心之所向,他精神的支柱,在身体受到伤害的时候对他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那一本夹着甘琼英留给他信件的账本,已经被骊骅翻到起毛边了。 而骊骅皮下的血肉,像是被泡发的某种干瘪的菌菇一般,重新焕发了生机,看上去气色竟然很是不错。 而且骊骅腿上的伤也恢复得很快,再加上有不离精心的照顾,这两天骊骅稍微动一动这条腿,已经不会再被撕扯到疼得浑身冒汗了。 “再过上一个月左右,你就可以慢慢尝试着落地,必须要尽早地开始训练,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步,否则到后期就算这条腿不再歪了,若是坐的时间久了,也有可能变成长短腿。” 不离认真地交代着,生怕骊骅不肯好好配合,但是骊骅现在非常听话,无论不离叫他喝什么药,让他什么时间卧床休息,骊骅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只是他无论到哪里,怀中都要揣着那一本账本,无论是在他吩咐手下的人在皇城中伺机搅动局势,还是他去商会见那些商人,都绝对不会落下。 殷都又下了一场大雪,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清早推开门,便见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满目雪白。 而骊骅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过枕边的账本,打开之后看了看里面夹着的纸张依然完完整整,安静地待在其中。 又重新读了一遍,这才精神百倍地起床吃东西。 甘琼英留给他的书信,是两个月之内一定会回来找他,骊骅清清楚楚地记得,甘琼英留下书信离开的那一天晚上,是去年的十二月十二。 而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今天正好是新的一年一月十二,还有三天便是正月十五。 虽然殷都各股势力正在暗中疯狂较劲,皇宫之中的太后苟延残喘,寇氏正在四处想方设法地派人寻找摄政王和甘霖的下落。 康广王还在无差别地做一个搅屎棍,其他的氏族已经逐渐朝着惠安大长公主的宗室那边靠拢。 因为皇帝失踪的事情已经彻底被朝臣们知道,一旦接下来皇帝还是找不回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康广王德不配位,寇氏已经查到了甘琼英之前给康广王挖下的那一个坑,也就是摄政王的失踪跟康广王脱不开关系。 寇氏还有太后,一定会死死地咬住康广王,绝不会让他翻身做主,而康广王没有上位的机会,那就只能是惠安大长公主出面,在宗室里面挑选一个能担大任的宗室之子。 殷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变天,可是皇城之中的百姓虽然也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说到底这些和百姓的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无论皇位上面坐着的那个是谁,日子总是要过的,而正月十五花灯节像除夕一样,都是百姓们最期待最喜欢的节日。 因此此刻的殷都已经重新恢复了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摊位,一入夜整条殷都的主街之上,如同一条五彩斑斓的灯河逶迤散落向千万家。 甘琼英离开整整一个月了。 距离甘琼英回来,最远也只剩下一个月。 骊骅每一天都在扳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期待着哪一天甘琼英就会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笑嘻嘻地问他一声是不是等太久了。捧着他的手哄着他说对不起,说自己出去的时日太久,现在已经回来了。 在骊骅的设想之中,两个人见面的场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但是在骊骅的想象之中的每一个画面,都是无比的甜美。 这甜美胜过世间一切的蜜糖,让骊骅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口齿泛着甜香。 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无论甘琼英解不解释她这一段时间为什么会突然间消失,骊骅在心中发誓都绝不会追究。 不仅不会追究,骊骅会将自己隐瞒的所有事情,自己为什么会隐瞒这些事,全都告诉甘琼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希望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分离和隔阂。 因为骊骅的状态越来越好,甜角和三九一边欢喜,一边又有些忧愁。 这段时间真正的彩红和却青已经被骊骅召唤回了身边,他顶替着钟离正真的身份,手握着金川质子的权势,每一天都在同皇城之中的贵族周旋。 他自然是支持惠安大长公主,而康广王几次三番想要拉拢骊骅,却连骊骅的面都没有见到,甚至想要通过温雪玲乞求着见骊骅一面。 康广王无疑是想要坐上那个大位,而在摄政王依然不知所踪直到今天,皇城之中的每一股势力最终的倾向全都是惠安大长公主。 这其中少不了骊骅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而且金川质子第一次露出了爪牙,让皇城当中的贵族们悚然发现,他竟是已经蛰伏得如此之深,而且他的手段频出,酷烈程度更胜当初的摄政王。 只要有人跳出来反对惠安大长公主,用不了多久,那家族之中的家主必然会被抓住错处,而很快就连皇城当中最微末的贩卖寻常之物的商人们,都像是沆瀣一气联合在一起造了反,绝不会把自己的东西卖给那家人。 这看似是非常小的事情,可是庞大的氏族盘踞在皇城之中,衣食住行没有小事,人生来便食五谷杂粮,推开门七件事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偶尔缺了哪一样或许不会影响什么,可一旦所有的东西都断了供应,氏族之中自己人便会率先受不了,向掌控氏族方向的头部进行压迫。 而除此之外,金川质子似乎总能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寻到所有人的错处,并且是那种一旦被揭露之后就无可补救的错处。 第264章 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频频有朝臣因此落马,就连曾经是摄政王手下最得力的大理寺卿和大理寺少卿,全部都被爆出手脚不干净。 而且私下里坑害的还是朝中重臣的家眷,如此一来整个殷都唱起了大戏,大理寺如此重要的地方,所有氏族全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面塞人,而摄政王如今不见踪迹,他手下的人出了纰漏,自然是墙倒众人推。 但没什么人能顾得上去寻找失踪的端容公主和皇帝,就连寻找摄政王的寇氏也频频被金川的兵马阻碍。 到此时,宗室们已经商量了好几轮,正在推选能够担当大任,继任国君的人选。 而太后这时候甚至连从床上爬起来都做不到,自然无法主持大局,新任国君上位之后,垂帘听政之人除了惠安大长公主不做第二人选。 而这时才刚刚听闻了皇帝失踪之后,更是恨不得直接带兵杀入皇城取而代之的荆西王,接到了金川的提亲,正是要求娶他的掌上明珠雪娥郡主,打的旗号是共盟两国之好。 如今皇城之中炙手可热的金川质子,竟然是朝着荆西王抛出了至关紧要的橄榄枝。这一消息传开之后,不仅是皇城之中所有的氏族沸反盈天地极力反对,就连宗室们也是紧急联合在一起商议了无数次,必然是要想方设法地阻断这时候荆西王和金川的联合。 新皇还未推选出来,即便是推选出来也是羽翼稚嫩,担不起任何山河风雨。 而文能治天下,武能定乾坤的摄政王,如今生死不知音讯无踪,荆西王和金川联合在一起,到时候金川借道荆西挥兵而入,岂不是直捣黄龙? 荆西王有了金川兵马的拥护,边陲军想要回都相助根本来不及,到时候远水救不了近渴,山河沦陷,王朝倾覆近在眼前。 朝堂内外,无数势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原本相互撕咬不休,此刻全都齐聚在了一起,齐心协力地想要阻止荆西王和金川的联合,毕竟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若是荆西王反叛成为了皇帝,他们这些人尚且能够留存十之四五,而一旦金川挥兵进入南召,到时候就连荆西王也未必能够做得了皇帝,届时皇城之中这些急着浑水摸鱼的高官显贵,全都会成为阶下之囚。 到此时,甘琼英临走的时候扇动的那一对蝴蝶的翅膀,终于在骊骅刻意的推动之下变为了一场能够翻天覆地的飓风。 这一场飓风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而荆西王自然也不是什么傻的,他害怕金川在背后捅他刀子,并不会轻易就答应和金川联合在一起。 局势焦灼,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而这混乱的一锅粥里面,手持着勺子正在不断翻搅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却根本无心分析如今局势。 只是在尽力平衡着各方势力,尽力把这一锅粥给熬到热度均匀,要烂一起烂,要糊一起糊,以免引起两国震荡,到最后受灾受难的还是百姓。 他每一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他要平衡的不仅仅是权势争斗,还有因为权势震荡,皇权与氏族之间搅合在一起就像一艘大船,全身震荡,水面又如何平静? 波及到的各行各业的民生起落,有些若是不加遏制的话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尤其是寇氏动荡至今,章州的盐铁价格已经翻了好几倍,寇凝峪无法掺合到皇城之中来,正在化为爪牙,疯狂地为寇氏敛财。 骊骅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这个人自顾不暇,铁是其次,盐的供应对一个国家来说至关重要,虽然南召并不只有一个章州能够产盐,可章州市最大的产盐地一旦断了,各地的盐商全都会闻风而动,或是涨价或是将盐扣在手中不发。 殷都又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这时候没有皇帝的赦令强制官盐开放售卖,百姓将无盐可吃。 寇凝峪这时候疯狂敛财,就是妄图动摇山河根基,其心可诛。 他派出了好几拨人去寻找摄政王下落,因为他虽然知道摄政王最终会被送去哪里,却也摸不透甘琼英到底是用什么渠道把人给送过去。 不能等到摄政王慢慢地遭遇了那一切, 来不及了。 一旦找到了摄政王,利用一些方式催发甘琼英早早就为摄政王设定好的结局。再将其的遭遇设法报给皇宫里面的太后,就能像当初甘琼英策划的那样,看着寇氏自断臂膀,左右手互搏。 与此同时,他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全心全意地在等待着他的发妻归家。 而此时距离甘琼英离开他的身边,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他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念着甘琼英的名字,都在期盼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只要甘琼英回来了,只要甘琼英愿意带他走,骊骅就会从这旋涡之中抽身,陪她去往天涯海角,闲云野鹤。 越是临近甘琼英承诺的时间,骊骅就越是兴奋,甚至已经提前多日就把自己的行李都准备好,万事俱备,他这些天连睡都睡不好。 生怕他睡得太早,或者是醒来太晚了,要错过甘琼英回来的声音。 他还留在公主府中,留在偌大的……一旦入夜之后便是漆黑得如同死城一样的公主府中。 等待着甘琼英信守承诺。 而甘琼英……注定要失诺。 一个半月了,这边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他们寸步难行不说,越是离济世寺近,碰到的灾民就越多。 甘琼英身上带着的钱财,除了必须要留存她和甘霖的基本生活保障之外,已经全都换成了米粮散空了。 但是灾民繁多,皇城之中迟迟没有派人过来赈灾,有好些个官员也是无可奈何,连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贩卖。 但是雪一直下个不停,房屋就一直倒塌个不停,哪怕是每一个村庄和城镇,都组织起了每隔一个时辰,便设法清扫居民屋顶和门前的落雪的队伍,却也还是因为风雪太大,根本无法及时清理。不断有死去的人,不断有被困在屋子里无法出来的人。 雪灾和其他的灾害是不一样的,没有洪水那样气势如虹令人胆战心寒,也没有旱灾那样尸横遍野,饿殍遍地。 雪灾是一种连绵不绝的,像身上长了冻疮一样又刺又痒的痛。 寒冷和饥饿会迅速带走身体的体温,一旦超过了几个时辰,众人很费力地打开了房屋,可能找到的也是几具尸体而已。 济世寺带出来的和尚,因为抢救灾民死了两个,甘琼英还有甘霖,包括甘琼英带着的所有的影卫全都加入救援,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第265章 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可知道!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雪后的行路更是艰难,马车在前面开路,必须把积雪全都清理好了,马匹才能艰难地走一段路。 幸好他们已经在济世寺的脚下,只需要清理好上山的路,把这些灾民全都带到山上就可以了。 但是连日的不眠不休,加上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就连肖太医都有一些撑不住,甘霖虽然没有病倒,可是前段时间刚长出来的肉又重新都瘦没了。 最严重的是甘琼英,她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事,而且近日还胖了好多,吃东西吃得也挺好的。 可是某一天她正在扶着一个孩子还有丈夫全都被压在塌陷的屋子之中,悲伤到哭天抢地的妇女离开危险的房檐下时,突然感觉下腹部隐隐传来疼痛,同时传来了一阵湿热。 甘琼英还以为是月经来了,猛地想起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猜测是因为最近吃肉甚少气血跟不上。 把那个妇女拽离了危险的地方,她就很快去找了肖太医,主要甘琼英和甘霖所有的重要东西和衣物什么的,全都是由肖太医管控着。 肖太医当时正给一个小孩手上的冻疮擦完了獾油,看到甘琼英面色不太好,还问她:“大小姐,是不是外头太冷了?快进来暖一暖,这里我刚才灌了一个汤婆子你抱着。” 甘琼英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葵水来了。” “我之前放在这里的包袱呢?”甘琼英钻进马车,跪在里面寻找包袱。 而肖太医看着她的面色实在是不好,下意识就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脉,紧接着肖太医的面色陡然一变。 紧紧地抓住了甘琼英的手,不由分说地扶着她坐在了马车里头,一脸凝重地把她那个手腕也抓过来,两只手一起把脉。 片刻后肖太医大惊小怪地喊起来:“我的亲娘祖宗啊!你刚才是不是过力了!” “我就是拉了一个女人,她老是要朝着塌陷的屋子里闯,可是里面已经全无声音,而且过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可能有生还的人了,那女人力气还挺大的,把我给甩了一个跟头……” 甘琼英说着笑了笑,翻转手腕说道:“行了我没事,你忙着吧,我找到包袱了……” 甘琼英说着就要下车,却被肖太医一下子按住了肩膀。 “没事什么没事!事情大了!” “哪来的什么葵水?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可知道!这些天还一直在外面东跑西颠,外面天气那么冷,真是胡闹!” 肖太医这段时间已经跟甘琼英和甘霖完全混熟了,彻底了解这姐弟两个人哪一个也不是装腔作势之人,大家相处下来,又逃难到这个地方,现在已经跟真正的家人没什么区别。 肖太医面色一沉,俊脸冻得通红,有些细碎的皲裂,看上去竟然也挺严肃挺吓人的。 他这么严肃地盯着甘琼英,甘琼英一时间有点稀奇,原本是会打趣他两句的。 可是……他说的话让甘琼英有点听不懂。 或者说是……没敢听懂。 甘琼英不自觉就抱紧了包袱,想下去找个茅房看一看,换一条裤子,但是刚一动又被肖太医按住了。 “刚才是动了胎气了!快快躺下不要再动了!我这就给你熬一副汤药……我摸着脉象还可以,只是有一点胎气不稳。” 甘琼英半张着嘴,一双凤眼瞪得像两个球,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脑子嗡嗡叫,耳边叽叽响了一阵子,才总算回过这个神来。 但还是看向肖太医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怀孕了?” “你开什么玩笑。”甘琼英笑起来,是真的没相信,“我最近只是有点胖,你也知道我吃的多,而且……而且你也说才三个月,怎么可能肚子会凸出一点来?我这就是胖的呀……” “你肚子之所以胖了一圈微微有一点凸,不仅仅是因为你吃的多,而是因为你肚子里面有两个。” 肖太医伸出两根手指,举到了甘琼英的面前说:“应该是一对双生子,再给我把一把脉。” 甘琼英的嘴唇开合好几下,唇上有一些皴裂,是这些天在外头冻的,可是她的小脸进入马车这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恢复了颜色。 脸蛋也红彤彤的,虽然没有在公主府里时那么细致,眼睛里面的神采却透着清澈的晶亮。脑袋上戴着甘霖给她买的兔皮帽子,毛茸茸的帽沿衬着她的俏脸,看上去还颇有那么一点人面桃花的味道呢。 “况且我一直都有吃避孕的药……”甘琼英慢吞吞地把这句话给补上。 肖太医却说:“那你胎相不稳的原因就有了,乱吃药!” “别下去了,茅房那边路很滑,又脏又冷的,就在这车里面换,我去外面给你看着,等一会我会喊甘霖过来陪你,然后我再给你熬药。” 肖太医一副老大哥的样子,实际上确实比甘霖和甘琼英年纪大一些,他说完之后很快下了马车,站在马车外面还嘟囔着:“幸好啊……幸好前段时间买了两大车药材,还有很多富余……” 而且肖太医本身就是一个妇科的千金圣手,他家族传家的就是这个本事。 甘琼英要是得了别的什么病,他可能还没有把握,但是怀了孕,这就是肖太医最擅长的领域了。 莫说只是有一点点的动了胎气,胎像还是非常稳固的,哪怕是眼看着要滑胎的那一种,肖太医只要想保,也定然能保得住。 他脑子里面开始琢磨药材的时候,甘琼英抱着包袱,坐在马车里面久久愣神。 事情确实……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啊。 她伸出手有一些颤颤巍巍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些天甘琼英没事就摸一摸,还觉得肥嘟嘟的挺好玩的。 想着这边太冷了,过冬也确实需要一些脂肪,不就是长一圈肉吗,她都没想着要减一减,自己还玩自己的肚子来着,软乎乎的暖呼呼的。 但是甘琼英打死也想不到,她这肚子里面有了真货。 还是俩! 天啊。 第266章 这是她和骊骅的小孩!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坐在马车当中,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面,绞尽脑汁地去思索这个意料之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不离的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那不太可能,如果不离的药是假的,那她应该早就怀孕了,而不是才怀孕三个多月…… 可是不离明明说她不易成孕,如果那药是真的,她又不是容易怀孕的体质,孩子是怎么来的? 甘琼英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知道了之后顿时就没了力气。 捂着肚子慢慢地倒在马车里,感觉小腹有一丝丝坠痛,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喘气重一点,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小孩就要离她而去。 她有小孩了……而且还是两个! 甘琼英让这个消息也反复冲击着,心中的喜悦和担忧相互交杂,但最终喜悦战胜了一切。 她躺在那里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她就说这段时间像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赶路明明这么辛苦,她的胃口却好到看见树皮都想去啃一口,这不就全都对上了吗! 而且如果三个月的话,朝回推演一下应该就是十月份,甘琼英想起跑出来的时候是十一月份,那阵她确实有呕吐恶心的情况。 可是甘琼英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就连这么长时间没有癸水,甘琼英都没有想歪过,想着或许是自己气血不足,平常也是有延迟的。 主要是她大概从三个月之前开始准备要跑了,忙的事情太多,又出了摄政王和甘霖的那件事,甘琼英每天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得上来不来癸水? 而且最开始除了偶尔有一些恶心,根本也没耽误吃什么东西,甘琼英吃东西甚至没有偏好,什么都想吃,什么都爱吃。 有时候甚至觉得胃口好到随时能吃下去一头牛,吃嘛嘛香,睡得更香,眼看着自己胖起来的,谁会怀疑自己怀孕了? 按理说这段时间肖太医就待在身边,如果是在宫中当值的话,肖太医肯定会给她和甘霖请平安脉,那样早就发现了。 但这段时间路上流民不断,他们每天恨不得忙得脚不沾地,最忙的就是肖太医,常常是从早到晚都在看各种各样的病症。 又上哪里去想得到请平安脉,所有事情全都垒叠在一块,导致这么晚了,不慎动了胎气才发现她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甘琼英摸着自己的肚子,摸过那一层软软的肉,朝着小腹的方向按了按,感觉到有一些硬,就不敢再使劲按了。 她又笑起来,自己甚至笑出了声。 她有小孩了,虽然这个孩子不在甘琼英的期待之内,却也在甘琼英的惊喜之中。 这是她和骊骅的小孩! 骊骅就是双生子,甘琼英会怀上一对双生子,在基因上是非常合理的。 虽说这孩子来的……确实不太是时候,但甘琼英想了想又觉得再没有更合适了。 她现在已经逃出了皇城,逃出了那个势力的旋涡,很快便要进入山中,只要进了山不等明年开春是不会下山的。 这一段时间大雪会成为甘琼英最好的守卫。 自然的力量无限广大,会掩盖一切的踪迹,将山上和山下的天地阻隔成两个世界,守护他们的安全。 而等到明年春天,到那个时候如果还是没有人能找到她,那么无论哪一股势力,就很难再找到她和甘霖了。 殷都说不定会改朝换代,甘琼英一点也不操心谁当皇帝,总之不会是摄政王和康广王,或许会是惠安大长公主扶持哪一个宗室之子。 到时候寇氏无法一家独大,其他几个氏族一定会形成鼎立之势,天下就会渐渐安宁下来。 又或者……或者骊骅会像剧情里一样,挥兵进入南召,合并两个国家,成为独一无二的君王。 想到骊骅,甘琼英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同时咬了咬嘴唇。 她每一个瞬间都在想念骊骅,也迫切地想把他们有了小孩的这个消息告诉骊骅。 只不过还不是时候,在这个关头绝不能节外生枝。甘琼英辛辛苦苦从殷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就是躲避骊骅变成这本书里那个男主角的可能。 她无法信任的是剧情,她无法确认骊骅会不会受剧情的操控,变成书中那个凶残的可怕的男主角。尤其是在见证了他亲手杀人以后,甘琼英有一段时间连做梦都是那个画面。 她也从没有一刻忘记过,端容前世的那些缠绵不去的梦境。 她需要确保甘霖足够的安全,需要确保肚子里的这两个小不点绝对安全。哪怕如今怀了孩子,她还是不会用亲近之人的性命去印证剧情,去赌一个男人的爱。 甘琼英现在最好的自保就是赶快进山。 她在夹在账本当中的书信中许诺骊骅,两个月内会回去找他,准备那个时候和他说清楚一切,再看他如何抉择,如今看来是回不去了。 在甘琼英的预测之中,她和甘霖会在一个月内抵达他们想要去的北方城镇,将甘霖安置好了,折返回皇城再用一月,就能按照约定去和骊骅见面。 然而在出城之后他们转换了方向,来到西北。来到这个济世寺,整整用了一个半月,才总算走到了济世寺。 现在想要折返回去,两个月之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甘琼英躺在那叹息一声,她现在这种状况就更不可能回去。她身边有两个留下的影卫,但那是留下以防万一,保护她和甘霖的。剩下的全都跟随济世寺的和尚去附近的村庄集结灾民了。 在天灾的面前,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这也是甘琼英一路上频频耽搁的原因。 她只能等到一切全都安置下来,那些派出去救助灾民的影卫全都回来,他们在济世寺彻底落脚之后,再派一个人回去送信给骊骅。 叫骊骅再多等一些时间,如果他愿意等待的话。 派出去送信的人,甚至不能够立刻折返回来,必须在外面转上一段时间。可能是一月可能是几个月,要确保绝对不会被人跟随,才能够折返。他们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必须万分的谨慎和小心。 甘琼英闭着眼睛捂着自己的肚子,在脑中不断想着接下来要走的路,很快马车厚厚的车帘被掀开,甘霖的声音从外面带着一股寒气传进来:“阿姊!” 第267章 “有!两个?”甘霖有那么一点语无伦次。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一直在跟着大部队救助灾民,整个人身上全都是雪沫,鞋袜里都灌进了雪,却根本就没想着换。 要不是听肖太医说了甘琼英的事情,他也不会这样急匆匆地跑过来。 这会他想上马车,但是又想到自己一身寒气,身上甚至还都是雪,他就停住了,只是一双眼睛晶亮无比,灿烈得像是正午晴空的太阳一般。 直勾勾看着甘琼英说:“肖太医他说,他,他说……” 甘霖并没觉得自己多冷,他每天忙里忙外忙上忙下,日子过得特别的充实,虽然时常会因为灾民的遭遇而感到心酸难过,可是活在世上这么多年,甘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但此刻他兴奋不已地想要向甘琼英求证,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冻到唇舌都已经不好使了。 甘霖磕磕巴巴地道:“他说你,你有了!” 甘琼英撑着手臂坐起来,看到甘霖整个人神采飞扬的样子,嘴角的笑也越来越大,一时之间激动到也像是不会说话一般。 她用力地点头。 甘霖扶在马车的车沿上面,情绪从未外显到这个地步,直接跳了一下,喉咙之中发出一声愉悦的呼喊。 而后原地就开始脱衣服。 “你做什么快进来!” “我身上都是雪,我把外袍脱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能随便脱衣服,你又一身的汗,快进来我哪有那么娇气!” 甘霖才解了两个衣带,被甘琼英呵斥了之后,这才使劲使劲抖了自己身上的雪,然后爬进了马车,把车帘放的严严实实。 跪在甘琼英面前,兴奋无比地看着她说:“真有了?” 甘琼英哭笑不得地点头:“ 肖太医说是的。” “有!两个?”甘霖有那么一点语无伦次。 想伸手摸甘琼英的肚子,但是两个人穿的都实在太厚了,甘霖一伸手只摸到了厚厚的棉袄。 甘琼英把他的手拍开:“你稳重一点,确实是一对双生子,现在月份还小着呢,你摸不到的,我自己摸着都费劲。” 小肚子上硬硬的就那么一块而已,其他都是吃胖了长的肉。 甘霖就好像那巢穴之中见到了大鸟回来的雏鸟,跪坐在那里也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动来动去,一直盯着甘琼英看。 伸手去倒茶水想喝一口,车上一直都是有热茶的,结果伸手摸上茶壶,端起茶杯这才发现手已经抖得不行了。 甘琼英听到哐啷哐啷的声响,看到甘霖的手抖成那个样子,明明是想笑的,结果嘴唇一动眼泪却先出来了。 “哎呀你稳重一点嘛!”她带着鼻音抱怨,接过茶壶想要给甘霖倒一杯热茶,给他压一压惊。 结果自己接过茶杯也是一阵哐啷哐啷,她也抖得很厉害。 这一份天大的喜悦若是没有人分享,甘琼英还能淡定一点,但是现在甘霖表现得像一个帕金森综合症患者,甘琼英就很难冷静下来。 最终姐弟两个人相视而笑,全都趴在小桌子上笑个不停。 甘霖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紧紧地握住,也是泪眼模糊,似哭似笑的样子。 “我这些天……一直在看死人,各种各样的死人,我以为我已经对生死麻木。” 甘霖流着眼泪说:“但是我今天太开心了!阿姊,我们又多了两个家人。” “是两个!这太好了!这!这真的……太好了!” 甘霖一哭上就有点停不下来,他这些天简直像是重活了一世,所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是他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小时候被拘禁在一角行宫,长大了之后被拘禁在不透风的皇宫中做个傀儡,生平第一次做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承受着生死冲击。 如果不是甘琼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断安慰他开导他,甘霖不敢想象他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而现在他已经压抑到极致的心,又再一次因为甘琼英有了身孕而鲜活过来。 他送走了太多的人,见证了太多的死亡,终于在连绵不绝的大雪停了之后,迎来了新生。 姐弟两个人在马车上忘形一般,又哭又笑了好久,总算是把彼此这些天压抑的那些痛苦还有哀伤全都宣泄出去了。 甘琼英抱着甘霖,一直在安抚着甘霖:“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马上就上山了,上山之后就绝对安全,等待这两个小家伙出生就可以了。” 甘琼英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话,这些话是在安慰着甘霖,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也需要宣泄,也需要尽情地去疏解自己的愉悦和悲伤,她和甘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把自己摆在保护者的角度。 她是做决策的那个人,也是思虑最重背负最多的那一个。 而肚子里面这两个小生命的到来,就像命运给她的两颗最甜美的糖果。 等到他们的情绪都稳定下来,哭完了之后反倒更加神清气爽的甘霖,从马车上下来守在门口,甘琼英则是收拾自己,把裤子换了。 换好的衣物暂且放在那,准备等她肚子不怎么痛了,喝完了保胎的药物再去清洗,对甘霖说了一声:“我好了,你去忙吧。” 但是甘霖迅速地钻进来,把那些东西拿走,说了一声:“我去化雪水清洗!” 然后就飞速跑掉不见踪影。甘琼英坐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羞耻得面色通红,她身边没有了婢女之后,很多事情确实都很不方便。 不过甘琼英本来就是穿越过来的,虽然由奢入俭有一些难,但她从前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这并没什么。 这一次动了胎气,她现在确实不能立刻去收拾,但是染血的衣裤让甘霖去洗,甘琼英还是羞耻到恨不得追下去抢回来。 不过甘琼英才到门口掀开车帘,正想把甘霖给喊回来,结果肖太医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对甘琼英说:“我去追他,正好看一看出血的状况,大小姐先把药喝了。” 医师面前无性别,肖太医甚至还面不改色地又询问了一番甘琼英有没有持续出血,小腹有没有剧烈疼痛。 然后又重新给甘琼英把过了脉,盯着她把那些汤药给喝了,让甘琼英躺下休息,给她盖好了被子这才退出马车去找甘霖。 甘琼英躺在那儿,一脸的生无可恋。 没一会儿她叹口气,拉过被子把整个人都裹进去。 随便吧。她也给甘霖洗过无数次尿湿的裤子。 甘琼英只是稍稍动了一点胎气,在原地休整了一天之后就已经生龙活虎,一顿就干了两个饼。 队伍继续朝着山上行进,已经见到了济世寺的影子,今夜就能够进山。 派出去救济周边灾民的那些影卫们还没有回来,他们稍微放缓了速度就是在等这些人赶路回来。 甘琼英在马车中坐着实在无聊,甘霖和肖太医轮流看着她,绝不允许她下车再帮忙做事。 甘琼英索性就找出纸笔,给骊骅写信。 落笔之时,甘琼英想起了今天……正是她和骊骅约定两月后最后一天见面的日子。 她慢慢地收拢手臂,趴在小小的桌子上面,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间,深深吸了两口气。 好想他。 可她又不能不清醒,不能不顾一切。 第268章 赝品终究是赝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在没有穿越之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更没想过她这一生会如此爱上一个男人。 爱到连思念他都需要深呼吸做好准备,否则连五脏都会泛起丝丝缕缕的疼。 甘琼英做好了准备之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重新换了一张纸,提笔写道——见信如面,展信舒颜,暌违日久,拳念殊殷。路远事牵,不克复会…… 甘琼英搜肠刮肚,恨不得把自己这一辈子学过的见过的读过的所有情诗,全都写在这张薄薄的纸上。 期望这些缠缠绵绵的话语,能够化为绳索,把她心爱之人牢牢地缠缚住。 写好了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些影卫救助的灾民,也终于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些踪迹,天明明还没到彻底黑下来,但因为今日是阴天,若不是有大雪映着,已经快见不到人影了。 这个时候甘霖在马车外面提醒甘琼英:“阿姊,他们回来了!坐稳一些,我们准备上山了,上山的路有一些颠簸,身下多垫一床被子。” 甘琼英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她推开了马车的车窗,翻身朝着外头看了一看。 远处有一群人影影绰绰朝着这边走,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手中提了一盏提灯。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下起了雪,飘飘洒洒的,越来越大,眨眼之间变鹅毛一般铺天盖地袭来。 甘琼英微微愣神,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这样大的雪,像极了她从皇城之中跑出来的那一天。 而后马车开始行进,朝着山上的方向。 与此同时,雪花仿若飞越了千山万水,飘飘扬扬卷到了山河的另一头。 殷都。 “主子在外头站了多久了,下这么大的雪,他的腿才刚刚好一点如何能撑得住?” 三九急到额角青筋都鼓起来了,但是那提着一盏灯站在大雪纷飞的黑夜之中的身影,却是那么的倔强而孤寂,没有人敢上前去劝阻。 甜角的手中抱着厚厚的狐裘,还有一个装满了炭火的手炉,但是她已经走到骊骅的身边三次了,还是被赶了回来。 骊骅今日的装扮甚是好看,新裁剪的冬衣里是颜色上好的棉袍,外面是千金难买一匹的斑斓锦和雪狐毛缝制披肩。 长发半束,一半挽在头顶被玉冠束着,一半垂落肩头,泼了墨一般的顺滑。 腰背如松,手中提着一盏繁丽精巧的自传花灯,是正月十五的时候,他让下人上街去买的最大最贵的一个。 他没有办法和甘琼英一起过正月十五,就想着买一个灯,等到她回来的那一天点上,和她一起将缺失的遗憾补回来。 今天是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天,骊骅天黑之前本来是等在书房之中的,但是天黑之后下起了雪,骊骅就执着地让人推着他到了公主府的门口。 让人点燃了那盏灯。 让人把公主府大门的火把都点亮,让人把公主府所有院落灯笼全都点燃。 他害怕甘琼英如果回来了,因为公主府内的漆黑一片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风雪越来越大,他撑着轮椅迈着才刚刚好一些的腿,尽力走得如同一个正常人,手中提着那一盏漂亮的灯,执拗地等在门口。 他不许任何人给他打伞,不许任何人给他披衣服破坏今天的装扮。 他希望甘琼英回来看见他的第一刻,能够深深记住他此刻的样子,能够将他和钟离正真彻彻底底区分开。 但是大雪越下越大,他的身上和头上已经彻底被雪花覆盖。 他俊美绝伦,浸染了大雪之后更显得如同谪仙临世一样的如玉面庞,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他在这里站了究竟有多久,连骊骅自己也记不清楚。 总之等到他的腿酸痛难忍,等到他手中的这一盏花灯里的蜡烛燃尽,彻底熄灭的时候。 骊骅垂下了僵硬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流泪,也没有愤怒。 他只是张开了像死尸一样冻僵的手掌,把手中的灯扔在了地上。 最后一点星火,舔上了花灯的侧面,很快将花灯整个都烧着了。 骊骅就站在那,眼中倒映着花灯的火苗,吐了一口裹着寒霜的气,一身的冰雪让他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他回头唤甜角,任由身边人给他披好了衣服,将他扶回轮椅上面,推回了屋子里面。 这一次骊骅没有生病,回去好好泡了一个澡,第二天早上照常起床。 醒过来吃早饭的时候,他平静地交代众人:“将公主府内所有我们的人,全都撤回驸马府中。” “所以我带过来的东西全都带走。” 骊骅手指因为昨天在雪中站了太久了,还有一些冰冻良久之后的红。 他也低头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唇笑了一下。 再也没有人因为他伤了手,就会大呼小叫大惊小怪地请医师来为他诊治了。 他身边的人没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更不敢过度的关心惹他厌烦。 骊骅最后说:“今天之内我们离开这里。” 他知道,他等不到甘琼英了。 第二封夹在账本里的书信,那寥寥的几个字,并不是甘琼英留给他的希望。 骊骅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误会了。 就和那第一封信甘琼英离开当夜,留在桌子上让他回到驸马府中等待是一样的。 那是甘琼英用来牵制他的第二个计策。 甘琼英算的很准,她真的好聪明,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信之后一定会乖乖地等待。 而因为他这段时间乖乖地在等待,空耗了两个月,所以他如果现在出去找人的话,是肯定找不到了。 她不肯给他任何找到她的机会。 她曾经是那么温柔,那么温暖,像一汪荡漾的暖泉,让骊骅觉得自己哪怕是溺死在其中也心甘情愿。 而她如今是那么决绝,比昨夜落在身上的雪,还要让骊骅觉得冰冷刺骨。 骊骅用自己不太好使的手慢吞吞地吃着饭。 他不知道口腔之中吃进去的是什么,也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刺痒,仿佛彻底失去了知觉和味觉。 他甚至在想……可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误会了。是他在异想天开,是他神志不清,是他竟然幻想和她过一生。 大概从一开始,就像钟离正真说的那样,甘琼英从没有爱过他,一直都在欺骗他利用他。 直到他彻底失去利用的价值,就将他一脚踹开。 赝品终究是赝品。 她亲眼看到了赝品试图取代真品,看到了赝品的疯癫和嗜血,自然是毫无怜悯,绝不回头。 第269章 送信虽然很重要,但是你的命更重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二月十三,春分。 甘琼英他们终于彻底在山中安置下来,济世寺后面的屋舍中有很长的一排,全都是用来安置灾民的,这些灾民并不会在山上长久居住,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会下山去寻找生路。 一些没有办法这里找到活路的人,济世寺的人会派人再次将他们朝着南方引去。 而甘琼英他们安置在济世寺后山最偏远的一处屋舍,虽然屋舍并不是新盖的,屋子里也称不上有什么摆设,但这里是济世寺从前一位俗家弟子居住的地方。 这弟子如今已经去世,是因为边陲战乱的时候投了军,就再也没回来。 只是曾经送信回来说他屋子里的东西任凭处置,钱财全都捐给寺庙。 无亲无故马革裹尸。 如今甘琼英他们入住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重新烧起了火,屋子里就变得暖融融的。 甚至还搭了土炕,只要烧木柴就能让整个屋子都暖起来。 甘琼英每天在土炕上缠绵不起,每日吃的东西都由寺庙的小僧人们专门送过来,她和甘霖一下子就闲下来了。 反倒是肖太医始终没闲着,每天忙里忙外,还有那几个影卫,因为身手特别好脚程又快,经常被济世寺借出去救人或者是送人。 而甘琼英这一次没有把所有人都借出去,留了一个准备送信。 临行之前甘琼英认真地交代:“你带着信去,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从哪里来。” “影九,我听影一说过你,知道影八是你的哥哥,所以才把这一次送信的任务交给你,送完了信之后,怎么甩脱人不用我教你。” “别急着回来,你可以转路去钦州,看一看你的哥哥。” 甘琼英手下的这一群影卫,这一段时间在到处救灾,虽然没有人受伤,但是每个人都精壮了一圈。 甘琼英并不会把他们当成真正的下人,只当成一群同生共死的伙伴。 这些人从一开始身边就没什么亲人,整个队伍里也就只有影八和影九是亲兄弟,但是平时又不联络。 当初甘琼英对自己身边的影卫也不太了解,如果早知道影八和影九是亲兄弟,她绝不会把影八派到惠安大长公主那里。 这一次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兄弟团聚,甘琼英非常认真地坐在炕上,看着跪在她面前身材高大容貌平平,甚至透出一些憨厚气质的男人。 交代道:“此去一行路途遥远,而且谁也无法保证,路上到底会不会遇见劫杀我们的势力。” “你切记,万事以保命为先,送信虽然很重要,但是你的命更重要。” 甘琼英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这些古人,他们总是有和现代人完全不同的忠诚,随时能够为甘琼英送命。 哪怕甘琼英现在已经从一个公主落败成了一个东躲西藏,只能寄生在寺庙的普通人,他们也向来对甘琼英的所有调度,所有命令绝无半点的忤逆和质疑。 但越是这样,甘琼英便越是珍重这些人的性命,她无法让所有人理解生命的珍贵,但是也没有入乡随俗让他们真的成为自己的附庸。 甘琼英本来前几天就应该送信回去,可是他们全都在外救助灾民,已经连轴转了多日,甘琼英没有办法让他们在那种情况之下出山去送信。 所以耽搁了几天,等到如今他们休息到差不多,可以重新开始活动,而自己也彻底安定下来,才把那封写了许久的信拿出来,准备交给影九送出。 “我听影一说,你最擅长轻功,脚程非常快,追击人是一流的。” “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追击刺杀任何人,我只需要你用你的本事,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如今我已经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甘琼英坦然地张开双臂,她身上穿着藏青色的僧袍,头上戴着的还是甘霖给她买的那一顶兔毛帽子。 虽然面色红润模样依旧,唇红齿白眉目娇美,但确确实实已经不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了。 “而且这一次送信并不如平时那样简单,我无法跟你保证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甘琼英虽然心中坚信骊骅绝对不会变,可是她向来都对事情做最坏的打算。 她对影九说:“你起来吧别跪我,我肚子里有了孩子,低着头跟你说话实在太费力了。你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甘琼英的肚子虽然还没怎么凸起来,但自从知道自己有孩子之后,做什么都是万分的小心,把自己当成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那样照顾。 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怀孕了,影九虽然骨子里刻着和主子说话必须跪着,主子交代事情的时候绝不能起身的信条。 但是甘琼英说她肚子不适合弯腰,影九那一张憨厚的面孔上露出了些许纠结,但很快也顺从甘琼英的意思站起来了。 他并没有坐在甘琼英身边,而是站在甘琼英的面前。 甘琼英叹息一声:“你这么高的个子,我脖子都要仰断了,你就坐在这好好听我说两句话,这些话至关重要,你必须每一个字都记清楚。” 影九这才别别扭扭地坐在甘琼英的身边不远处,屁股只粘了一半炕沿边上。 甘琼英也没有再强求,端正自己,认真道:“我要你把信送给驸马,你跟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一定看到过驸马真正的样子是和金川质子一模一样的。” “但是他们两个人实在太像了,就连我也没有办法在远距离一眼分辨,我必须要近距离对视才能认出我的驸马。” 第270章 书信必须跛脚的那一个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影九确实知道这件事。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相当震惊,但是他们这些影卫,从小就被训练成只知道服从的机器。 无论心里有怎样的疑惑,这些疑惑也并不耽误他们服从命令。 “驸马如今顶替了金川质子的身份,他会是金川质子的打扮,也就是说你即便是找到了驸马,也没办法很快将他和金川质子区分出来。” 甘琼英专注地看着影九说:“但是驸马本身是有腿疾的,我之前想了一个办法,能让驸马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但是他每一次夜晚睡觉之前,都会把腿上的绑带解开,解开绑带之后,他行走之时左腿会有轻微的跛。” “你必须非常耐心地等待,如果你找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先要蛰伏起来观察,等到他们入夜之后解除了绑带休息,你才能认出哪一个是驸马。” “书信必须交给左腿系着绑带,拆下来之后走路会微跛的那个人。” “但是万万不能对他透露任何我们的行踪,如果他看了信之后表现得无动于衷,你就赶快跑掉。” “如果他看了信之后表现得很激动,说要回信的话,你就稍微等一等,然后将书信设法带回来。” 甘琼英从怀里摸出那个已经快起毛边的信封,递给了影九,“回程的时候你要先去南方,正好顺路见一见你的哥哥。” “再就是怎么甩脱跟踪你的人,这个我就不多言了,但是你不要急着回来,切记一定要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之下,才能折返。” 甘琼英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第二封信:“这个是要交给惠安大长公主的,惠安大长公主那里绝对安全,你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整,无论缺马匹衣物还是武器,直接说就可以。” “如果惠安大长公主交代你办什么事,只管去办就好。” “记住了吗?” “记住了,主人。”影九郑重地接过信件之后,又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甘琼英听着都替他的膝盖疼。 但是甘琼英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些人的思想,只能潜移默化地慢慢来,她起身把他扶起来。 又重复交代了一句:“送信重要命更重要,我需要你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继续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是,主人。”说后面这一句话时影九还想跪,却被甘琼英给扶住了。 “你稍后去影一那里领一套新制的棉衣,路上风很大,再加一个棉披风,找个合适的时间出发吧。” 影九显然是不太适应跟甘琼英这么亲近自然地说话,微微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还想跪下,但是最后看到甘琼英的眼神,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奴一定……属下一定将书信送到。”他们早就已经听从公主的吩咐,不再自称奴,而是改为自称属下。 影九说完之后退出之前,又说了一句:“属下一定活着回来。” 而后迅速退出了屋子,甘琼英听到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走远,门外明明已经扫过雪了,这一会应该又积了不少。 这里是真的爱下雪,铺天盖地的雪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埋了一样。 虽然越是这样他们就越安全,但是甘琼英宁愿少下一点,这样山下的受灾之后还苦苦撑在自己房屋里的人,就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冬天。 影九离开之后,甘霖没多一会就回来了,他现在基本上就是每天稍微改一改容貌,给肖太医打下手。 两个人的关系越处越好,偶尔还会开两句玩笑,肖太医像个老大哥一样,十分照顾甘霖。 甘霖抓药都越来越娴熟了,无论包扎伤口还是给人清理创口,手脚也是相当麻利。 甘琼英这会看着他手上捧着本破旧的本子,上面全都是医疗的方子,显然是肖太医借给他的。 甘琼英打趣他:“又在背方子呀,你以后是打算做一个医师吗?” “云游天下治病救人,好像也不错。” 甘霖顿了顿,对甘琼英笑了一下说:“我想着给你弄点药膳方子,好好补一补,”肖千诵说你的月份大了以后会很辛苦,肚子里两个小东西都嗷嗷待哺,会吸你的精血。” “说得好像我怀了两个妖精。”甘琼英坐在炕上笑,甘霖就凑过来把书放在一旁,半跪在甘琼英面前,把脸贴在甘琼英在肚子上,也不知道在听什么东西。 他每天都要听好几次,甘琼英在屋子里面穿的不多,肚子现在确实有一块硬硬的,可是这个月份孩子不可能会有什么反应,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但甘霖喜欢这样,甘琼英每次也就配合,摸一摸他的脑袋,问他:“有没有听他们在叫你舅舅呀?” 甘霖忍俊不禁:“有听到你的肠鸣。” 姐弟两人相视而笑,甘霖坐在甘琼英身边,说道:“看到影九离山了,是要给驸马送信让他过来吗?” 甘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甘琼英突然间和驸马就闹僵了,甚至要躲着他跑,而且他们从青山寺出来离开皇城的时候,驸马还真的拦路截人,挨个找来着。 那个时候甘琼英竟然都忍住没有露面。 甘霖看了看甘琼英的肚子说:“阿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如今有了孩子,他如果能在你身边的话,你一定也会很开心。” 甘霖能看出甘琼英偶尔的失神,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甘霖是经历过的,虽然他当初和阿姊闹了矛盾之后,在皇宫之中想念阿姊,和阿姊思念驸马肯定不是一回事。 但夫妻之间的思念肯定是更磨人的。尤其现在阿姊怀了驸马的孩子,一定很希望驸马在身边。 甘琼英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说:“他不能陪在我身边,我没有透露我们的行踪,你也不能跟任何人透露。” “生两个孩子而已,肖太医是千金圣手,有他在身边必然万无一失。” “如今皇城正是乱的时候,想要找我们的人太多了。摄政王不知道有没有被顺利送到章州,一旦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寇氏和摄政王开始反扑,我们仍然很危险,我们跑的距离并不够远,等到明年春天雪化,还需要找更安全的地方。” “我们必须长长久久地隐姓埋名,我这个时候让人去送信,都是一个非常非常不理智的决定。” “但是没办法。”甘琼英叹息了一声说,“谁让我喜欢他,我要哄着他,说一些情话,好让他不要真的变了心肠啊。” “至于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事,等以后绝对安全我会回去找他把事情解释清楚。” 如果那个时候骊骅还依旧等着她,还依旧爱着她,并没有改变心意,也没有醉心权势合并两国,手握生杀高高在上,没有娶了别人,按照剧情的方向走。 到那个时候甘琼英才能够彻底确定,骊骅不会变成剧情里、变成端容公主的记忆中那样凶残可怕的男主角。 第271章 但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他们分开之前,骊骅悄悄取代钟离正真并没有告诉甘琼英,甘琼英也没有彻底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告诉骊骅,其实如今想来,他们之所以会走岔了路,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信任,并不足以让他们托付彼此的一切。 但时间能够证明一切,也能够让一切都沉淀下来。 而甘琼英现在只需要安心待产,把肚子里这两个小东西卸货。 想到这两个小东西,甘琼英又隔着衣服摸了摸肚子,猜测他们到底是两个女孩还是两个男孩。 甘霖点了点头,并不干预甘琼英和骊骅之间的事情,毕竟他根本不懂爱情…… 他就只说:“我希望你生个一男一女……最好是一对龙凤胎,就能儿女双全。” 甘琼英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头也不抬地说:“那我得乐到直接上房,哪有那么好的事……” 外面依旧下着清雪。 甘琼英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天色昏暗,清雪落在窗台上,稀稀簌簌地挠着窗纸,这一方窄小的屋舍中温暖安宁,至少短暂抚慰了甘琼英忧虑的内心。 甘琼英主要是忧虑……怕那满纸的情话哄不住她的骊骅。 现在那些情话正在跨越山水,朝着骊骅的方向飞奔。 影九的脚程确实是快于常人,不仅仅是他的轻功,他的骑术也是一流,而且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匹马,基本上不停不息。 只在晚上的时候撑不住,才会找一间客栈住下,第二天清早又重新赶路。 主子如此郑重地交代给他的任务,影九半点不敢耽搁。 他并没有从西北直接冲向殷都,而是绕道去南边的一个小镇,重新改头换面之后,才又朝着殷都的方向赶去。 如此一来即便是他的速度再怎么快,等到达殷都,也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 彼时正是人间四月天,乍暖还寒。 影九先是悄悄地去了一趟公主府,又去了一趟驸马府,甚至找遍了南召殷都里他知道的驸马的所有产业,仍然没有找到驸马的踪迹。 又将惠安大长公主的书信送到,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金川质子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被南召放回了本国。 南召承诺从此以后金川不用再朝贡,而金川在一月之前就已经发动兵马,辅助南召,将企图造反的荆西王镇压。 如今金川质子已经不再是金川质子,而是金川太子。 惠安大长公主说,金川质子回到金川的都城一月之内,一边挥兵镇压荆西,一边着手清理朝堂之中反对他的党羽,甚至还弄死了两个妄图害他的兄弟。 如今金川朝野内外无人胆敢说一句金川太子曾受人诟病的质子身份。 反倒是在大肆地宣扬,他为了金川的安定,忍辱负重在南召蛰伏多年,朝招翻身,兵不血刃就让金川百姓不再受他国压迫。 而金川终于能够和南召平起平坐,马上就要代表金川到南召来签订三十年之内的和平和开放互市的协议。 影九还以为自己得送信去金川,那样没有一月很难抵达。 如今看来只需要在惠安大长公主的府中稍作等待,等待金川太子来签订两国和平的协议,到那个时候再把书信交给驸马就行了。 杨柳抽枝万物复苏的时节,金川太子奉金川皇帝之命带领使臣来到南召的那一天,正是四月十三。 小满。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金川当年因为战败,不得不年年朝贡南召,而多年来南召朝中的官员尸位素餐,所有人满心只有争权夺势,山河腐朽,就连边关的强兵如今也已经因为朝中天子尚且是一个年幼的孩童,统帅和将领连新皇都没有见过,更不知道这个新皇能活多久,已经人心离散各自为政。 太后依旧吊着一口气疯狂地寻找摄影王,寇氏正在和其他氏族撕扯不休,所有人都想从寇氏这棵大树上掰下一根枝杈,朝内上下如今就靠着惠安大长公主统领宗室镇压。 这时候若是金川起兵,南召太容易便会山河破碎,然而金川只是想要开通互市召回质子,并且签订长达三十年的两国友好协议。 南召上下没有任何的官员站出来反对,这一次的协议签订,也是由惠安大长公主带领的宗室来主持。 签订协议的过程无比顺利,惠安大长公主收到了甘琼英的书信,她是一切事情的知情人。 在国朝殿之中看到了如今金川的太子,也就是当初的那个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唯唯诺诺的贱商驸马,她内心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她能够顺利地稳住朝中的局势;能够让像疯狗一般趋利而动,完全不顾百姓死活的氏族,把苗头对准对方而不是朝堂;好歹把一个幼年的宗室之子扶上那个大位,暂且将摇摇欲坠的山河拉住;明里暗里少不得面前这位曾经的驸马,如今的金川太子的暗中辅助。 惠安大长公主今日穿了一身重重的礼服,被两个人扶着走路也还是有一些艰难。 契约签订完毕,两国的人都满怀期待,友好地交谈着,惠安大长公主走到了看似威严冷漠的金川太子身边,千言万语并不适合用口头表达什么感谢。 只是伸手拍了拍金川太子的肩膀,想以长辈的身份,说上两句体己的话,可是惠安大长公主的手却落了空。 骊骅轻飘飘地侧身,躲开了惠安大长公主的手掌。 他冷冷地看了惠安大长公主一眼,就绕开了她繁丽拖地的礼服,率先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惠安大长公主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了骊骅远去的背影,他背影如同松柏,气势如同山峦,沉稳而厚重。 惠安大长公主特意看了一眼骊骅的腿,发现他的脚步已经同常人相比没任何的异样,甚至比常人行走起来还要端正,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离,礼仪周全,绝不失他金川太子的身份。 金川太子一动,金川的使臣见状也全都和善告辞,按理说今夜宫中设宴,会宴请这些金川的使臣和金川的太子。 但是骊骅带着人全都出了皇宫,直接回到了驿馆,并没有参加宴饮。 回到驿馆之后,他一头扎进书房之中,提起笔来一直到了半夜才放下,还是甜角实在看时间太晚,都已经过了三更,骊骅竟然还没有休息的意思,这才劝骊骅赶快休息。 骊骅捏了捏自己的额头,终于将笔放下,这段时间以来他每一天都忙得像是别人的好几天。 朝堂内外,两国邦交,兄弟萧墙…… 他每天忙得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但是骊骅觉得这样很好,他不需要停下。 甜角低声劝阻了两遍,骊骅才终于从桌子旁边起身去洗漱。 而这个时候已经趴在房顶上许久的影九,终于悄悄地将驿馆屋顶上的一片瓦片挪开,朝着下方看去。 第272章 驸马莫喊,我是公主的影卫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利落地脱了外袍,这期间腰封掉在了地上,他甚至非常利落地弯腰捡了起来。 之后只剩下最后的中衣还有中裤,骊骅停了下来,影九把眼睛贴在瓦片的缝隙朝下看。 他步履从容地朝着洗漱的屋子走去,腿上没有甘琼英说的那种绑带,也并没有脚微微跛着,走的无比利落。 影九皱起了眉,按理说金川这个太子就应该是驸马,但是他看了很久,一直等到太子开始脱到只最后剩下的衣服,影九才终于悄无声息地从这间屋子离开。 之后又等待了一天,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在金川太子隔壁的一间屋子里面,找到了一个和金川太子容貌打扮一模一样的人。 影九还是趴在那里观察,看着他晚上不知道从哪气哼哼地回来,枯坐在桌子边上许久,这才终于准备起身去洗漱。 金川太子身边的那个婢女过来,亲自为他解了腿上的黑色绑带,影九眸光一动,这正是他的主子形容的那种黑色的长长的绑带。 他又看到这个人的鞋子也是主子说的那样特制的。 不久后影九看他一瘸一拐地朝着浴桶的方向走去,拖着的那条正好是左腿。 影九眉头一松,总算找到人了。 不过影九并没急着下去送信,而是等待金川太子身边的那个婢女离开之后,又观察了一会也离开了。 影九第二天又去观察金川的太子,第三天又去观察那个男子。他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打扮和服饰穿的也是一样的,肉眼真的很难分辨。 影九万父谨慎,在第四天的时候才终于确定,跛脚的那一个,每一天早上起床都有人专门给系绑带的那一个——是驸马。 而影九因为眼前的情况和主子说的有些不一样,还是没有急着送信。 驸马不是金川太子,那他打扮成金川太子的样子,难道是被人胁迫了吗? 若当真是如此,影九会设法营救他。 但是影九跟踪驸马的两天,观察他每天做好了金川太子的打扮之后,都会去金川城外的一个庄子上面,去找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不怎么理他,有时候甚至不见他只是隔着门骂他,有时候见了他就像看见仇人一样,有时候又哭又笑。 因为驸马的身边经常带着侍卫,影九不能靠得太近,所以并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相貌。 今天驸马从山庄回来晚了,身边带着的侍从不多,影九跟在他的身后,终于找到机会凑上跟前,在两个人分别的时候,听清了两个人说话。 “我可以嫁给你,但是你要放了我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现在要娶我,无非就是因为荆西的那些部下根本不肯与你合作!” “你已经是金川的太子了,你只需要挥兵将南召踏平就可以了,为何还非要纠缠于我!我已经是叛臣之女!” 影九这才想起,这女子正是雪娥郡主,从前跟在主子的身边有见过几次。 雪娥郡主推了一把面前陪笑讨好的驸马,表情悲痛。 “你既然对我父亲都下此狠手,难道你还指望我对你……” 雪娥郡主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清瘦了不少,看上去是那么单薄无助。 影九看着驸马上前了一步,把这个雪娥郡主拥进了怀中,温言软语地哄劝。 “你父亲原本也不是做皇帝的料,朝中没有人会拥护他,我这样反倒是救了他的性命,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死了,若他活着的话,造反之人焉有性命?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温雪玲拳头狠狠地砸在面前的人身上,涕泗横流,但是她的力度也非常的有限。 “你骗我!你当初根本不是诚心求娶,你就是在骗我!你根本从不喜欢我!你就是想要我的父亲落马!” “别哭了,别哭了……”影九听到驸马一开始还耐心地劝着。 很快就完全没有了温柔的意思,狠狠推了一把雪娥郡主:“够了!哭什么哭!我若不喜欢你,你都已经不是郡主了,我又为何要娶你,你当真以为我对那些荆西王的部下没有办法吗?” 雪娥郡主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径直跌坐在地,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溢满了悲伤和痛苦。 而影九看着驸马似乎想要上前把人给扶起来,但是又很快站住。 居高临下对着雪娥郡主说:“总之回到金川我们就成婚,你若乖乖地做我的太子妃,你就还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也能保住你爹的一条命。” “若是你不肯,那些荆西王的旧部下,我就用你爹的人头来收!” “你在说什么!你敢!”雪娥郡主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驸马的方向跑过去,扯住驸马的头发狠狠地打他。 “你这个混蛋!你骗我!谁要做你的太子妃!” “啪!” 影九躲在树上,看着驸马回手狠狠抽了雪娥郡主一个巴掌。 雪娥郡主这一次没有倒,但是捂住了脸后退了两步,眼中满是恐惧。 驸马阴狠地瞪了雪儿郡主一眼,冷哼一声很快从山上离开。 回程坐的是马车,影九一直飞跃在树林之中跟随。 等到回到了驿馆之后,饮酒趴在房梁之上,透过瓦片的缝隙看着驸马还是坐在那里发呆。 发呆了两三个时辰,这才准备洗漱,然后那个婢女再次过来,亲手给驸马解开了绑腿的绑带。 等到这个婢女又一次离开的时候,影九终于确认驸马并没有被挟持,他只是……要娶其他的女人了。 影九为自己的主子感到心寒和不值,想到自己主子甚至怀了两个孩子,影九抓了抓自己腰上带着的刀柄。 但他是影卫,他是主人的刀,他不可能违逆主人的意思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影九在驸马洗漱好准备休息的时候,从窗子悄无声息地掠进来,落在他的床边上。 当时屋子里面刚刚熄灯,影九的身形高大,像一个从灯里面投射出来的恐怖鬼影,笼罩了整张床。 床上刚刚躺下的人吓得嗷了一声,直接坐起来滚到了床里边:“是谁!来人啊!刺——” 影九上前,捂住了驸马的嘴。 他带着遮面巾,皱眉说:“驸马莫喊,我是公主的影卫,是来给驸马送信的。” 第273章 “不可伤其性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影九说完,果然见到驸马愣了一下,而后竟然真的不再挣扎也不喊了。 影九慢慢松开了驸马,接着从怀中掏出书信,半跪在地上,将书信呈上。 驸马伸手将书信接过之后,粗暴地撕扯开信封,而后展开信飞速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先是眸光沉沉地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影九,而后面色一变,拿着书信仿佛兴奋无比一般,迅速说道:“我这就给她回信!你且等一等!” “你在这等一等,我的屋子里没有笔墨,我去隔壁的书房取!” 驸马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下地,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将书信随便团了一下塞进怀中,迅速推开门朝着隔壁的方向跑。 影九始终皱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似乎是不对,可是一切都和公主说的一样,驸马确实左腿残疾,而且驸马身边经常伺候的那个婢女,也确实每天晚上和早上都有来伺候。 那到底是哪儿不对呢? 影九站在屋子里,片刻之后他突然敏锐地觉察到危险,这种对危险的感知,是刻在影九骨子里的直觉。 他默默地扶住腰间的长刀,静悄悄地将长刀拔出了鞘,就在长刀完全出鞘的那一刻,门突然被撞开,一群侍卫打扮的人冲进其中。 而驸马就一瘸一拐地跟在这些人的身后,指着屋子里的影九说:“抓刺客!他要杀我!抓住他!” 刀剑纷纷出鞘,一群侍卫全都朝着影九的方向冲过来。 影九眉头狠狠皱起,想要从后窗逃走,但是后窗很快也有人冲了进来,影九迅速被包围。 同这些人刀兵相接的那一刻,影九看见驸马站在门边上,他扶着门嘴角露出了阴狠的笑意。 和影九视线相对时,他又喊了一声:“这个人是死士!身上全都是毒,不要试图靠近抓住,直接把他给杀了——” 若换成任何一个人如此被包围,都很难脱身,但是影九到底是被皇族秘密训练出来的影卫,虽然和这么多人交手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但一时之间竟也没有落下风。 刀剑眨眼之间相接百余下,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而这刀剑之声,很快惊动了就在后院吊炉边上忙活着的人。 吊炉的盖子掀开之后,里黑漆漆的烤鸭散出令人皱眉的焦糊味道。 骊骅站在吊炉的旁边,有些负气地把盖子一扔,“哐当”一声。 凤凰楼的烤鸭向来名震殷都,但无一人能够复刻,就连骊骅学了这么长时间,每次也还是掌控不好火候。 但是盖子落地之后,金器相撞的声音并没有停止,骊骅敏锐地侧头向前院的方向看去。 而后便立刻丢下了狼藉的现场,他冲出了厨房之后,还没等开口吩咐厨房门口的人,三九便从前院匆匆飞掠而来,落在骊骅的身边跪地道:“前院进入了刺客,是奔着主子您来的,对方妄图刺杀太子殿下,但大概是认错了人,险些伤了钟离正真,主子暂时不要去前面!” 骊骅站在厨房的门口,伴随着满屋子焦糊的味道,还有漆黑的夜色,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狼藉黑灰,但是却蹭脏了更大一块。 这段时间他频频碰到刺客,这也再正常不过,踏入了权势中心,这天下想要他命的人多不胜数。 但能够分出他和钟离正真的屈指可数,尤其是骊骅故意将钟离正真的左腿打成瘸子,这样一来就连知道他原本身份的人,甚至是钟离正真的父皇和母后,也分辨出他和钟离正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金川太子。 骊骅有些漠然地站在那,手上还戴着油污和黑灰,他甚至有些扭曲地想着,如果派来刺杀的人是皇宫里的皇上和皇后,等到他们把真正的钟离正真给杀了,把他们捧在心上的心肝宝贝亲手弄死,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这么精彩的画面,当然要亲眼看着才行。 因此骊骅不顾三九的劝阻,快步朝着前院走,三九也只能紧密地跟在骊骅的身边,又召唤了其他的侍从将骊骅围起来,保护骊骅。 骊骅很快走到了前院,但是他看到钟离正真竟然好端端的站在门口,甚至还在不断地叫唤:“杀了他!不要留活口!他身上都是毒不要抓他,我都跟你们说了!他是个死士!” 他叫唤得歇斯底里,恨不得亲自上前把那个人大卸八块,甚至都不让人留活口问一问背后之人。 骊骅听到他如此疯狂,眉头微微地皱起。 屋子里的打斗声还在持续,很快有一个黑影浑身是血从屋子冲了出来—— “啊啊啊——”钟离正真以极近的距离对上了影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视线,吓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影九却无暇顾及什么,迅速飞升企图跃上屋檐。 而这时候三九他们见到人冲了出来,更是把骊骅里里外外的围住,生怕这个已经发了疯的杀手,看到骊骅之后找到正主反而向他冲过来。 “别让他跑了!追啊!杀了他!”钟离正真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喊叫。 而这时候那个“死士”已经跌跌撞撞跃上了屋檐,眼看着便要翻越而下。 骊骅皱眉看着那个人,非常迅速地从他身边的侍卫身上取出了弓箭,利落地搭弓上箭,将弓拉满。 今夜星月璀璨,院子里却没点几盏灯,骊骅拉满的弓对着那个人的后心,眼看便要放箭。 无论来刺杀的人是谁,都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去,而且这是在南召境内,说不定试图对他动手是南召的人。 必须抓住。 但是就在骊骅要放箭的前一刻,那个人突然毫无预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是看向了骊骅的方向。 按理说刺杀失败之后的逃命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回头去看,无论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是杀手,都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在逃跑的途中只要回头,就是在给对方留空门。 但也就是这回头一眼,却让骊骅眼皮猛地一跳,手中长弓已松,骊骅只能紧急用弓身撞了一下飞出去的箭矢,让那箭直接射偏,擦着那个人的肩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三九要带着人去追,骊骅一把按住三九说:“不可伤其性命!” 三九满脸的不解,骊骅冷着脸说道:“他并不是刺客,留住活口,交手之后设法让他逃脱,而后让人跟着,绝不能跟丢!” 三九虽然不解其意,但是骊骅如何吩咐他便如何办,很快带着人朝着那个刺客逃窜的方向追去。 而骊骅则是重新抽了一支箭,再一次将弓拉满,这次却是拿着弓箭走到了钟离正真的身边,将箭头直接对准钟离正真的脑门。 钟离正真吓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声音嘶哑地喊道:“哥……你疯了吗!你这是干什么?刺客跑了,你用弓箭对着我干什么!” 骊骅森冷的看了钟离正真一眼,对身边人道:“将方才所有听他命令之人全部格杀!” 钟离正真面容直接扭曲。 “哥……别这样哥!”钟离正真的哀求并没有任何作用,很快这些人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钟离正真甚至不敢细看,整个人哆嗦的像是发了癫症。 这是他所有的人了,他所有的人了! 骊骅未免太过狠毒! 第274章 这封信是写给他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面沉如水,冷漠如神。 一身太子蟒袍蹭得满是黑灰和油污,俊脸上也污染了一大块,袖子高高挽起,看上去实在没什么形象可言。 但他站在那里,将长弓拉满,气势如虹杀机凛然,他虽是天生便被人舍弃的那一个,但是这一刻无论谁来看都不会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凤子龙孙,他才是那个生来便应该翱翔在九天的凤! 而这时候骊骅缓缓开口,声音并不疾言厉色,也绝不会像钟离正真这样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 他问钟离正真:“刚才那个人来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都说了是刺客!是来刺杀我的!哥你别用这个东西对着我!你怎么能用这个对着我?!” 钟离正真试图从地上起身,但是骊骅的箭尖就对着他的脑门,就连钟离正真都不怀疑,骊骅如果想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骊骅根本就不需要他,他就是个傀儡,还是个无用的傀儡!他这个亲哥哥的手段诡谲多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肚子里长的全都是心眼!可怕的很! 但钟离真真想到自己被逼到如此地步,甚至要……要去讨好去求娶一个他根本就不爱的女人,要为了保住自己父亲和母亲的性命,每天在骊骅的身边曲意逢迎,替他挡各方势力的刺杀。 钟离正真眼中喷发出恨意,他甚至还把自己的腿打断了!因为不让人为他及时续接,现在骨头已经长歪了,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真的瘸子了! 钟离真真怎么能不怨恨? “就是刺客!”钟离正真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那封信,但是刚刚抬起手就艰难地控制住了。 那一封……写满了酸腐恶心的情话的书信,是那个跑掉的端容公主送给他哥哥的。 钟离真真绝不给他!绝不给! 他就要看他疯狂地寻找也找不到,看他被抛弃,看他崩溃!看他睡不好吃不下,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承受着煎熬!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钟离正真现在是真的在憎恨骊骅。 也憎恨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能力反抗骊骅,他们之间相差的太多了。 钟离正真要被逼着去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凭什么骊骅就能和他爱的女人甜甜蜜蜜地互相传信? 想得美! 骊骅的弓箭并没有放下,他没有相信钟离真真的话,骊骅谁也不相信。 他认识刚才的那个钟离正真说的刺客,那是甘琼英的影卫! 只是骊骅现在的内心已经被妒火快要烧成像那些焦炭一样的烤鸭,连呼吸之间都是灰飞烟灭的味道。 甘琼英……为什么会派人找钟离真真? 难道她……难道她还是真的那么喜欢钟离正真? “我认得那是甘琼英的影卫,我再问你一句,他来做什么!” 骊骅把弓又向后拉了一些,冰冷的箭簇散发出的杀意,让钟离真真感觉到连心口都像死了一样冰冷。 他嘴唇颤抖着,还想再狡辩,但是对上了骊骅冷酷的视线,在紧要的关头反口道:“是是是甘琼英找我!是她找我……” 钟离正真在地上连滚带爬,想躲开骊骅的箭簇,但是骊骅一直拿箭对着他,看他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爬。 钟离真真到这个时候还在嘴硬,“他说她想我!她想救我走!她爱我!我早就跟你说了端容公主爱的是我!” 钟离真真只要想到骊骅因为端容公主痛苦到差点死了,就恨不得亲手在骊骅的胸口插上一把利刃。 他最后爬远一些,抬手挡在自己的头前,歇斯底里地喊:“她爱的是我!她疯狂地爱着我!你就算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也没用!没有用!赝品终究是赝品!” 骊骅的双眼血红,嘴角露出一点笑意,这笑意极其的残忍,暴戾,从前的温润和温柔,好似在这一瞬间被钟离正真的几句话抽了个干干净净。 骊骅直接放了箭,箭簇狠狠穿过钟离正真受伤的那条大腿,直接将钟离正真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钟离正真发出一串的哀嚎声,伸手去捂自己的腿,在地上不断地翻滚着,狼狈得像一条濒死的蛇。 但是他嘴里还在不断地吐出毒液,一直在说着甘琼英思念他,甘琼英爱的是他。 骊骅再一次拉弓,这一次对准的是钟离真正的脑袋。 钟离正真终于知道害怕,但是他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牵动骊骅的情绪,他心中痛快极了,就算死也不肯让骊骅好过! “她爱的就是我,只有我!你杀了我她只会恨你,恨死你!” 骊骅的动作果然顿住了,钟离正真又开始猖狂地大笑,笑到简直都快被背过气去,躺在地上像一只濒死的乌鸦。 “你也有今天!钟离骅!这都是你应得的!毒害父母残杀弟弟,你注定一生孤苦!你从生下来就是个天煞孤星!你活该被人抛弃厌弃!” “你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骊骅慢慢地放下弓箭,面色变换不定,却并没有像钟离真正想象的那样彻底崩溃彻底陷入疯魔。 他对着身边的人说:“过去摁住他。” 很快有几个人过去把钟离正真摁住,而骊骅将弓箭扔给身边的人,走到钟离正真身边,弯腰去拿他胸口因挣扎而暴露的纸团。 钟离正真看到骊骅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崩溃,看到骊骅向他走过来,朝着他伸出手,低头看一眼终于看到自己胸口的纸团。 钟离正真又开始发疯一样想要捂住,但很快被下人钳制住,只能躺在那里任凭骊骅把纸团拿走。 钟离正在哭嚎道:“还给我!哥哥求你了!把信还给我!还给我!” “那是她给我的,是她给我的!是她让人送给我的信!还给我——” “是她写给我的情书,用尽了这世间最缠绵的语言!哥哥你不是想让我娶温雪玲吗,你只要把信还给我,我答应娶温雪玲,你让我娶谁我就娶谁!绝不忤逆!” “把信还给我!” 骊骅手中拿着那个揉皱的纸团,看着钟离正真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跪着向他爬过来,就为了讨回这封信。 看上去无比在乎这封信,好像这封信比他的命都重要。 但是骊骅并没有把信给他,他倒要看看,甘琼英是如何爱钟离正真的,是如何像他说的那样,用尽这世间缠绵的语言。 骊骅当着钟离正真的面,在钟离正真的哀嚎之中,把那封信慢慢地展开。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他胸腔里烧出的怒火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焚化。 他抓着信纸的手抖得厉害,眼前阵阵模糊,泪水顺着脸蜿蜒而下,甚至有一瞬间没有勇气展开这封信,怕他真的看到甘琼英对钟离真真的心意,佐证了自己这一段时间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的真实。 若是那样……若是那样他又能怎么办? “你不能看!别看哥哥!那是给我的啊……”钟离正真还在徒劳地劝诫,拼命朝着骊骅的方向爬,试图把那封信抢下来。 但是骊骅是不会给他的。 骊骅……骊骅甚至还在学习制作她爱吃的烤鸭。 骊骅抖着手将那信纸展开,终于看到了上面的内容:“见字如面,展信舒颜……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骊骅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眨了眨眼睛,咬住舌尖才继续看下去。 但是很快,他像被定住一样,盯着那张信纸,完全不会动了。 因为那上面写着:“亲亲骊骅,切莫恼怨……” “亲亲骊骅……切莫恼怨……” 后面的字骊骅仿佛都已经看不见,他盯着这几个字,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多遍,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也忘了呼吸。 等到一口气终于抽上来的时候,他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抖着手拿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撑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咳到抬不起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骊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因为剧烈的咳嗽气息无法喘匀,他甚至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单手撑着地面几欲呕吐。 但是那张拿着信纸的颤抖的手,摁在他的心口上面,那么重,又那么轻,重得像是在给自己的心脏一个支撑,以免它停跳。 轻得像是生怕那一张纸,像落在手心的雪一样化掉。 这封信是写给他的。 是写给他的! “亲亲骊骅……” 骊骅跪在地上,深深地呼气,又深深地吐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他总算是能够正常呼吸,这才发现他身边围拢了一群人,三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三九把他从地上托抱起来,骊骅看着他们在说话,却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耳朵里一直嗡鸣不休。 他只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一样的心跳,听到自己呼吸之间的颤抖,如同哭泣一样的声音。 “殿下!殿下你怎么?快传医师!” “主子,主子看着我,看着我,呼吸,呼吸啊!” 骊骅站都站不住,只顾着抱住那封信,眼神迷茫,靠着三九和属下们的支撑才能够站直。 今天是四月十九,距离甘琼英离开过去了一百二十九天。 他再一次……接到了她的消息。 第275章 但是甘琼英……真的有做梦梦到他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是被他的属下拖回屋子里的,三九又将他扶到桌边坐下,灌了一口热茶,不断地按揉着僵硬的全身,好一会才缓过来。 缓过来之后甜角和三九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而这全程骊骅一直浑身僵硬,被人拖着抱着的时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过那封信。 三九瞥到了一点信上的内容,结合骊骅的这个反应,心中很是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在横冲直撞。 只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三九并不能够理解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子,为什么一碰到端容公主就会变成傻子。 甜角倒是能够理解一二,感受过甘琼英的温柔之人,很难不折服于她那一份连对下人都一视同仁的气度。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身居高位,就居高临下地视人命为蝼蚁,而且端容公主从来都不是装着亲和,她看着你的眼神,和你笑吟吟说话时的神态,就会让你觉得她是从心里尊重着你,将你当成一个人,一个与她平等的有血有肉的人。 就连甜角也会忍不住时常会想起端容公主,又何况是自家主子,这个端容公主倾尽了所有温柔和细致浇灌出来的情感的承载者? 而自己的主子在端容公主转性之前,几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等到骊骅缓过来之后,就把身边的所有人都遣散。 并且在他们出去之前吩咐三九:“叫跟着那个影卫的人务必要将人跟住了,若是跟丢了也就不用回来了!” 三九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酸得牙根都疼。 端容公主也是真的狠心至极,主子一切都是为了她,结果她将主子抛弃了之后,这都好几个月了,随便送一封信回来,还是能让主子疯魔不已。 众人全都退出去之后,骊骅这才珍而重之地把抓在手里的那一张纸慢慢地用掌心的温度压平。 他就连信封都舍不得折了,把被粗暴撕破的那个地方也用水壶压住了。 然后骊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甘琼英给他写的信。 如今这满满的一页纸上的字不再只是字迹,每一个字都是骊骅用来续命的良药。 只不过甘琼英的这一封信实际上就是一张情书,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和实质性的东西,都是满纸的酸话。 骊骅却一个字一个字珍重地看过去,几度红了眼眶。 “雁影云踪隔峰岚,计程书到月经三,休言半纸无多重,万斛离愁尽耐担。” 读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骊骅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伏在桌案上,又是好久才重新再看。 “凄凉别後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 骊骅心中悸动不已,抿着嘴唇回忆起了两个人从前躺在床上说悄悄话的样子,鼻翼酸涩无比。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 甘琼英几乎是把这辈子学过的那点子关于思念的情话诗词,一股脑全都搬上了这张纸。 而且还以物喻些见不得人的梦,说梦见骊骅,并且塞了两段见不得人的艳诗。 骊骅读到了这里,已经到了这封信的尾声,一直都是泪水盈盈心口闷痛,但是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甘琼英要表达的意思,跟诗词本身的意思没任何的关系。 霎时面色开始漫开潮红,如同夕阳降落之时,弥漫天地的红霞。 他心口的那点痛苦和怨恨,因为这两句话全都化为热度烧到了他的脸上。 甘琼英怎么能……能写这种东西!还被人给看到了! 骊骅简直羞耻到想钻进桌子底下去,连手指都带上了些许羞赧的红,他按着信件,好似从前甘琼英在他的面前,总是和他说一些……夫妻之间听来都十分过火的话。 骊骅有的时候实在是听不下去,总会像现在压住纸张一样,捂住甘琼英的嘴。 骊骅趴在了桌子上,将头埋进自己的手臂之中,无声地等待这场羞耻和悸动过去。 他低头顺着桌子的缝隙,看着自己顶起的衣袍,甚至恼恨自己实在是……丢人现眼,只是看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诗,怎么就能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反应。 他这段时间根本就不敢做梦,每一次做梦梦到的场景都是他杀了甘琼英,可是骊骅很确定,他根本就不恨甘琼英,骊骅甚至在恼怒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梦。 但是甘琼英……真的有做梦梦到他吗? 像她写的那样吗? 骊骅只要想一想,就会止不住浑身颤抖。 等到他终于平复下去,从这种羞耻又愤恨的状态里面脱离,挪开手掌再一看,后面只剩下短短的两三行,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让骊骅心中又是狠狠一抽。 结束句用了白话,像甘琼英每一次哄骊骅的时候那样,只是看到句子,骊骅甚至能够想象出语气和动作。 定然是牵着他的手或者搂着他的腰身,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再等我几个月,我定然回去找你,将一切都解释清楚。现在是有紧要的事情牵绊住了脚步,并非蓄意要你难过等待。” 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这是一封并不合规格的信件,却极具甘琼英的个人色彩,让骊骅在这短短的读信的片刻,心绪起伏如海浪狂潮,几度泪目又几度将崩。 她还是那样,永远都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牵动骊骅的心弦,而后随手一拨,让骊骅兀自惊心动魄上数次。 她实在是太可恨了! 骊骅看着信件的末尾,她大抵是换了细笔,寥寥勾勒几笔,画了一个跪地抱着花的惟妙惟肖的小人像。 又哭又笑了好一会,才低下头,带着未干的泪痕,吻在那个小小的,只是有几点墨点,便能看出满脸歉意的小人上面。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样呢? 第276章 想起了她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每一个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变温的茶水,一仰头喝进去之后,如同饮酒一般,将茶杯一放。 从头又开始看。 这期间甜角进屋一趟,为骊骅把灯烛剪了,又重新换了蜡烛,让屋子里更明亮一些。 她其实是想提醒骊骅应该睡觉了,此时已经过了四更天,而骊骅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之前烤烤鸭的油污。 但是甜角看着自己的主子双眼盯在那一封信上面难舍难分,现在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是已经不哭了。 他在笑。 他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好像从端容公主离开之后,甜角就再也没有从自家主子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偶尔会露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但跟此时此刻的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是完全不同的。 甜角几次想要张嘴最终都把话咽了下去,主子只是看信不睡觉而已,比前段时间找死一样整夜整夜的不睡觉,自伤自毁……甚至用刀自残要好太多了。 最终甜角只是将屋子里的炭火又仔细地拨了拨,将屋子烧得更暖一些,这才悄悄地退出了门。 骊骅一夜未睡。 骊骅派出去追逐影九的属下,在几番交手故意把人放走之后,只远远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他直接进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府邸。 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而这些守在外面的人并没有看到就在影九进入院子之后不久,惠安大长公主的府中悄无声息飞出了一只海东青,迅捷的翅膀扇动着,直接穿透黑夜,朝钦州的方向而去。 影九得到了救治,但是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他被人盯上了,而且他到现在都无法确认,到底哪一个才是驸马。 影九觉得后来出来的那个金川太子是,可是主子明明又说真正的驸马是腿瘸的。 影九就连逃命的时候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那个金川太子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饶了他一命。 按理说那拉满的弓箭……会直接穿透他的胸膛,影九那天一回头心就沉下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活着回去复命了。 但是那支箭竟然射偏,而且后来追击他的那些侍卫,看脚步和飞掠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冲进屋子里攻击他的那一拨人还要厉害。 但他们几次交手,竟然频频落下风,甚至还让他跑到了惠安大长公主府。 影九这一生做的事情除了给主子办事就是练武,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在蓄意放水。 为的应该是追寻他的踪迹,找他身后之人。 所以影九不会回去了,他向惠安大长公主求救,把一切的事情都说明清楚,惠安大长公主当机立断,直接放走了海东青。 让如今刚巧远在钦州照顾自己的小女儿喜吉坐月子的满月,还有在钦州帮助自己的姑爷驱使海东青巡视两岸的影八,按照海东青送去的地址,飞往甘琼英那边禀报这边的状况。 尤其是满月一直非常担心甘琼英,上次去给驸马送东西的时候,险些被驸马手底下的人杀了,惠安大长公主不敢将人继续留在身边,就远远打发人去了钦州。 如今看来,根据影九说的,甘琼英的月份够大了,满月赶过去的话正好照顾她。 惠安大长公主其实很想让甘霖回来,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前朝后宫那些宗室们短时间内是一条心,时间久了未必不会想要利用自己的子嗣去争夺那个大位。 南召如今内忧外患,确实需要一个血统纯正的皇帝,需要一个真正有治国之才之人力挽狂澜。 而惠安大长公主其实一直觉得甘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适合治国之人,他并非没有身为君王的才能,只是这许多年来一直都被摄政王所压迫。 而如今摄政王音讯全无,寇氏一族内斗向来可怕,惠安大长公主觉得,若是此时甘霖归位的话,朝野上下必定齐心协力,辅助他这个真正的帝王。 只可惜那两个孩子……根本无心权势和朝政,只想在外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惠安大长公主并不打算强迫他们回来,因为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惠安大长公主毕生所求。 惠安大长公主并没有勇气,去放下一切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若是当年她有勇气……放弃她的身份放弃她的家族,跟那个少将军去边关……未必不能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她或许会有一个自己爱的人,或许会生一群自己与爱的人的孩子,虽然日子清贫,却至少……不会像如今的自己一样,待在一个端庄贤惠的壳子里面,毕生无法做自己。 因此她无比羡慕着甘琼英和甘霖,也愿意帮助他们遮盖踪迹,帮助他们逃离这个吃人的宫廷。 只是惠安大长公主和甘霖一样不懂,为什么甘琼英会抛弃驸马,隐匿踪迹连驸马都不让知道。 而惠安大长公主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看着,驸马对甘琼英可谓痴心一片,天地可鉴。 他实在是温吞良善,为了平复两国的争端,主张签订和平的契约,还有开通互市,受益的必定是两国的百姓。 这样一个人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不仅仅对金川,对金川周边所有的国家,两国边陲的百姓,全都是幸运。 不过就算惠安大长公主再怎么不明白甘琼英的做法,也绝对不会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地去透露甘琼英的行踪。 因此骊骅派去的人,就算是在惠安大长公主的门口蹲守几天几夜,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影九的踪迹,因为影九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而海东青一夜飞越殷都和钦州,第二天中午时接到消息的影八和满月,已经谨慎地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朝着甘琼所在的西北而去。 而此时此刻在济世寺安心养胎的甘琼英,并不知道她送一封信而已就搞得这样惊心动魄。 甘琼英某天晚上突然从热乎乎的火炕上坐起来,想起了她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怀上的。 第277章 我已经在学习怎么带孩子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去年十月份,有一段时间甘琼英因为甘霖的事情焦头烂额,在骊骅那里频频寻找安慰,两个人是夫妻,用身体安慰对方再正常不过。 甘琼英有一天……忘了吃药! 并非不离的药是假的,而是她忘了一天,忘了之后两个人再有夫妻之事,甘琼英才又吃了。 后续又吃了好几次,她之前胎相不稳,估计就是因为一路颠簸再加上她之前怀孕之后还吃了避孕的药。 甘琼英无比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会不健康,连夜起来到隔壁的屋子里,把肖千诵弄起来给她把脉。 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胎儿的四维成像,没有办法看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样,只能通过号脉来确认孩子们是否健康。 肖千诵还以为甘琼英是身体不舒服,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从炕上蹦到地上,连忙扶着甘琼英坐在炕边上,伸手给她把脉。 脉象依然沉稳且有力,这段时间甘霖研究的那一些药膳,把甘琼英吃得粉面桃花,要不是肚子特别大,看上去实在像个不怎么正经的俏尼姑。 “怎么样了怎么样!孩子们健不健康?四肢健不健全呀?我之前可是吃了好几次阻止成孕的药……” 肖千诵吓得自己的脉都差点停了,听到甘琼英这么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奶奶,没事的,孩子们都很健康,这段时间的药膳对你身体滋补起了很大效用,你的体质甚至比从皇城里逃出来的那个时候好了好几倍。” 甘琼英闻言稍稍放下心,而这个时候听到了动静的甘霖也从另一间隔壁屋子跑过来,直接穿着中裤和中衣,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满眼都是惊恐。 “阿姊,你怎么了!”甘霖像是陷入噩梦一样,每天除了下山去帮忙照顾灾民之外,回来就给甘琼英炖各种各样的药膳。 一双眼睛粘在甘琼英的肚子上,粘在甘琼英的脸上,生怕自己一错神的功夫,他的好阿姊就没了。 尤其是看医书学到了关于妇女的生产知识,才知道生产有多么危险,此后他每天都像个不太正常的人。 每天要问甘琼英好几次“你怎么样”。 甘琼英一看他那个表情,立刻起身抓住他的手拼命地搓,甘霖的手都有一点僵硬了,吓得整个人都僵了。 甘琼英搓完了甘霖的手,又去搓他的后背,嘴上快速解释:“我只是突然间想起来怀孕之后吃了很多药,来让肖千诵给我把脉而已……别怕别怕,我没任何地方不舒服。” 甘霖终于慢慢地缓和下来,眼神还是有一些兵荒马乱。 他之前在山下救济灾民的时候,有一个妇女就是在怀孕七八个月后,突然动了胎气了再加上胎位不正,生孩子时没能挺住,导致一尸两命。 那血把棉被褥都浸透了,甘霖当时吓得跌坐在地上,眼睛血红血红的,把跟着他去的那些影卫都吓坏了。 甘琼英好生安抚了一番甘霖,然后又跟肖千诵确定孩子确实是没事,而且把那个还剩下一点的药丸,拿给了肖千诵看。 肖千诵说肯定没事,又再三保证才终于把这对姐弟送回去睡觉。 而甘霖不敢回自己的屋子,甘琼英就把他叫到身边,两个人铺着两床被子,挨着睡。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五月,野花盛开,气候转暖,山上的雪开始融化。 影八和满月虽然已经改头换面,但还是极其谨慎地朝着这边赶路,每走一段路都要绕一下,确保没人跟着才能继续行进。 甘琼英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晚,在床上躺着身子特别懒就不想动,吃东西都是甘霖给端到身边。 “阿姊,今天身子懒就不要起来了,晚饭我还给你这样端过来。”甘霖说,“雪开始化了,有一些灾民要下山去重新修建房屋,我需要带着影卫去远一些的城镇,帮着济世寺拉一些赈灾的粮食过来,是西北军那边捐赠的。” “西北军……不就是陈瓦他们家那个陈家军?” 甘霖点头。 “向来朝廷养兵都十分费力,陈家军到底是厉害,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竟然还有余粮捐赠给百姓。” “你去吧,做好遮掩。”甘琼英说,“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做这种事。” 她坐起来拉着甘霖的手,感叹一样:“你手上这段时间干活弄的全都是茧子,我以前总觉得你娇娇贵贵的,过辛苦的日子可能都会不习惯,没想到……你比我还习惯。” “我这段时间才觉得,我是活着的。”甘霖说,“从前我被关在皇宫之中,除了看那些摄政王已经看过的批阅过的,和那些大臣们无用的吹捧的奏折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常常觉得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甘霖说到这里笑起来,甘琼英听了之后掐了他一把,两个人都笑起来。 只不过短短一个冬天,安宁岁月就像是潺潺流过的河水,他们身上所有的伤痕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们现在都能用这么玩笑的语气,说出这样从前最忌讳的那些生生死死。 “反正如今我们已经这样,以后你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阿姊全力支持你。” 甘霖搂过了甘琼英的肩背,说道:“从前我总觉得父皇歹毒,竟然不允许我阿娘那样薄的命活在人间,有很多的仆人告诉我,当年我阿娘是被我父皇赐死。” “我曾经怨天尤人,但是在行宫之中遇到阿姊,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少在这里煽情。”甘琼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等生下来,你帮我多带一带就好了。” “没问题!”甘霖笑着说,“我已经在学习怎么带孩子了,而且已经给阿姊物色好了奶娘!” “灾民之中有两个妇女,其中有一个刚刚生产完,有一个已经生产完四五个月了。” “她们两个的奶水都特别好,为人也比较和善,到时候阿姊生了,就给她们一些钱财,让她们到阿姊的身边照顾。” “你这舅舅还当的挺尽职,”甘琼英掐了一把甘霖的脸说,“那就拜托你啦。” 第278章 是一对龙凤胎!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姐弟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甘琼英感觉到有一些腰酸,就重新躺了回去。 她的肚子其实不是很夸张的那种大,反倒是挺圆的,如今算一算距离她忘了吃药的那个日期,也已经有七个月出头了。 七个月的双生子,甘琼英就只有在怀孕最初期的时候呕吐了两次,还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后来就一直没受什么折腾。 吃得好睡得香,最主要有一个千金圣手在旁边,还有一个贴心的弟弟整天研究她,甘琼英有时候都觉得他们两个比自己还要注重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而且肖千诵还专门给甘琼英调配了一些药油,涂在肚子和大腿上,到现在一个裂纹都没长。 肖千诵说这个药油的效用厉害非常,当初宫里那些娘娘们生产之后都是靠这个东西才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影响以后受帝王宠爱。 甘琼英再一次觉得当初将他带出来,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决定。 甘琼英躺在那里,迷迷糊糊中又睡着了,等到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这时候她的腰更酸了,而且自己尝试着起来,身上竟然酸软无力,起不来了! 甘琼英顿时感觉不好,朝着外面喊了一声,这段时间肖千诵已经不出去为人诊病了,专门守在甘琼英身边。 听到甘琼英的叫声立刻就进来,甘琼英扶着自己的腰,对肖千诵说:“我的腰有点疼,好酸啊……” “你快帮我号号脉,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肖千诵的手还没等搭上,甘琼英就感觉身下哗啦一下,像尿了一样,可是她又没有想尿的那种感觉。 肖千诵一听,立刻掀开被子一看,连忙道:“大小姐快躺下吧,你快生了!” 甘琼英:“扯淡,还没到月呢!这满打满算的才七个月啊!” “难道我要早产了吗!”甘琼英一着急,声音都有一些尖锐。 肖千诵头顶上的汗都让她喊下来了:“大小姐别慌别慌!双生子没有几个足月的!” “是正常的正常的,七个月的孩子就能活!” 甘琼英急得都快哭了,她到现在都没感觉到肚子疼,就是腰酸得厉害。 躺在床上不敢动,看着肖千诵忙里忙外,一会端这个盆一会又弄那个东西,看到了剪子还有烈酒。 没一会外面脚步声错乱,有两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都是之前就已经安置在庙里的产婆子。 这个时候肖千诵端了一碗浓黑浓黑的东西过来,凑到甘琼英的嘴边对她说:“把这个药喝了一口气喝下去!” 甘琼英端着喝了一口差点喷了:“为什么是酒!这个时候喝酒真的行吗!” 肖千诵差点笑了,忍俊不禁道:“是助胎的放心吧!我还能害你不成?” “甘霖呢甘霖呢?”甘琼英抓住肖千诵的手,力气用得特别大,这辈子她也没生过孩子,眼神中充满慌张。 “甘霖跟着影卫们出去了,这个时间是回不来的,大小姐放心,我在你身边绝对保你母子平安!” “我家族传承的便是这个,大小姐对我能否有一些信任!” 甘琼英吓得都快说胡话了:“又不是你生!你来生生看!为什么不疼啊?” “这不疼我怎么用力……我,我怎么办呀!” “大小姐放轻松……”这时候两个接生的婆子也全都过来,拉着被子直接把甘琼英从床里拉过来。 然后厚厚的被子一捂,裤子就从被子里扯出来了。 甘琼英一直在慌张地用眼睛盯着忙来忙去的肖千诵,一直胡言乱语,一会找甘霖,一会又问肖千诵为什么根本不疼。 问肖千诵这是不是不对劲! 甘琼英觉得自己大概是喝的那一碗黑乎乎的酒上头了,躺在床上觉得腰更酸,而且是间歇性的那种酸痛。 但是这种酸痛就好像比月经时的疼痛稍微重一点点,最主要是甘琼英晕的厉害。 天旋地转,而且身上盖着的被子一直被掀开她有点羞耻,不过这个时候也什么都顾不上。 “肖千诵我喝醉了……你怎么能这个时候灌我酒呢……” 甘琼英胡言乱语,感觉到一阵闷闷的,就是那种上面和下面根本就不通气,连喘气都喘不上来的那种闷。 好像马上就要被闷死了! 她又喊肖千诵,肖千诵还有产婆对着她说:“别喊了你用力啊!” 甘琼英就迷迷糊糊地问:“哪里用力?” “就像上茅房一样!”肖千诵喊道。 然后甘琼英就按照他说的用力,大概也就四五下的样子,甘琼英余光中看到肖千诵拎起来一个什么东西…… 紧接着第二轮闷闷的感觉又来了,而且甘琼英似乎越来越醉,眼前的画面都已经开始旋转。 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属于婴孩的那种哭声,不够响亮像耗崽子一样…… 而她闷得马上就要窒息,只能按照他们的指示用力。 很快这种闷闷的感觉就没有了。 然后甘琼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感觉到她身体当中有什么东西被剥离出去,那个东西拉出去之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像是在云端一样,甘琼英强撑着精神,努力地想看一看,想问一问孩子怎么样。 孩子怎么不哭? 然后她就没了意识。 “是一对龙凤胎!”产婆的声音特别大,接生了一辈子也碰不见几个双生子,龙凤胎更是屈指可数。 虽然未足月,孩子小了点,但两个都很健康健全! 孩子的脐带剪掉,用绳子系好,洗一洗用两个小小的毛巾就包裹住了。 肖千诵看了看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孩子很正常。 两个小东西的哭声确实不算大,刚刚生下来眼珠子转来转去,其实并不算好看。 但是肖千诵看着就是极其的顺眼,简直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女出生。 而这个时候甘琼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到有人在压她的肚子。 而她整个人就像一个水泵,每压一下,被褥上就传来一阵热流。 甘琼英睁开眼睛,还带着那种酒气未散的迷蒙,反应了片刻之后,瞪着正在给她压肚子的那个产婆说:“我的孩子呢!” 第279章 今在全境选太子侧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这一声还挺尖锐的,而且中气十足。 产婆都被震得向后躲了一下:“都在呢都在呢,那不就在你旁边睡觉吗……” 甘琼英赶紧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她人就……差一点再次昏过去。 这哪是两个孩子?这简直像两个猫崽子…… 又丑又小,而且泛着一种让人看了就觉得害怕的青色。 甘琼英吓得嗓子都哑了,赶紧喊肖千诵,肖千诵正在外间配药呢,闻言赶紧冲进屋子里。 “正好你醒了,给你的药熬好了!” “我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他们他们……他们怎么长成这样啊!” “他们是不是不健康?你不用瞒着我,我都承受得住!” 甘琼英虽然说承受得住,但是她的嘴已经瓢了。 瞪着眼睛就快哭出来,肖千诵赶紧说:“别叫了都很健康!那不是很健康吗,小孩子生下来就是很丑!” “一会儿再把他们吵醒了,现在你奶水还没下来呢……” “甘霖呢……我的甘霖呢?” “甘霖还没回来……” “你不会骗我吧?丑就算了,为什么像猫崽子一样小!” 正常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甘琼英简直像一个倔驴,只觉得一切都不对劲。 肖千诵连忙安慰,“不这么小你能那么好生吗?双生子本来就小,而且还未足月呢,有的双生子生下来还像耗崽子一样的……” “你不要骗我!”甘琼英侧头看向自己身边并排躺着的两个东西。 甚至都不敢伸手去碰,感觉戳一下就能把他们戳死。 但是他们的呼吸确实很平稳规律,闭着眼睛看上去睡得很香。 就是丑。 “真的能活吗?”甘琼英再次确认,声音都颤抖了。 肖千诵深吸一口气,哭笑不得地说:“能活得很健康,而且是一儿一女,你不拆开看一看?” 甘琼英差点把脑袋摇掉了,她都不敢伸手去碰,更别说拆开被子看一下。 她坐在那里看着那两个“孩子”,艰难地一直在吞咽口水。 肖千诵很快把弄凉的汤药端过来,让甘琼英喝下去。 甘琼英一口就闷了,都没感觉到苦,全部的心神都被这两个小东西占据了。 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在其中一个脸蛋上戳了一下。 那一瞬间……甘琼英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云朵。 但她还是充满了疑惑,不解、震惊和后怕。 “为什么突然间就生了?为什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不是都折腾得死去活来?” “你给我喝的那一碗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麻痹止疼的吗?” “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啊,他们为什么一直睡觉不睁眼睛……” 肖千诵被甘琼英逗得直笑,就连旁边在给甘琼英清理被褥的产婆也笑了。 “这位夫人第一次生产,真是想不到的顺利。” “这双生之子啊,本来就不会长得特别大,生产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辛苦。” “而且夫人您的胎位很正,这两个小东西是您的福呢,一点都没折腾您。” “那玩意儿确实有一些麻痹的作用,”肖千诵说,“就是怕你疼了太狠会害怕。” “现在感觉怎么样?” 甘琼英的声音飘忽,看向那两个并排放着的小不点说:“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骊骅,对着身边的甜角说,“她确实给我来了书信对吧?” 哪怕已经看过了千百遍,骊骅还是觉得虚假。 因为这段时间他派出去的所有人,依旧没有任何关于甘琼英的消息。 那个影卫进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府邸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骊骅去拜访过一次惠安大长公主,明着要人,但是惠安大长公主眉目慈祥,说什么话都好说就是不肯交人。 还跟骊骅说让他耐心等待。 “可我为什么找不到她……她信中没有说她在哪里,她还是不想让我找到他……” 骊骅已经没有耐心在等待。 他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心中都是无比深重的煎熬。 已经是五月十五,很快就要入夏了…… 甘琼英离开他真的太久了,骊骅等不了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好几天。 他滞留在殷都的时间太久了,他必须要回到金川了。 等到骊骅终于出来之后,就对甜角说:“传我的命令,放出风去,说……金川皇帝怜惜太子为质子多年,身边没有妃嫔女眷,没有子嗣传承。” “今在全境选太子侧妃,不拘氏族出身,不论出身名门,择选妙龄少女三十人,送入太子东宫供太子择选心悦之人做侧妃美人。” 骊骅说完之后,还觉得三十个人不够。 三十个人未必能够让躲起来不让他找到的甘琼英着急。 骊骅按在桌子上的手直抖,继续说:“另择貌美侍女五百人,送入太子东宫侍奉。” 甜角的神情难以言喻,想劝但又不敢劝。 他当然知道太子这是虚张声势,所有联姻还有接触女人的事情,根本都是让钟离正真顶上。 但是如此大肆地选妃选侍女,真的能把端容公主给逼出来? 会不会到时候端容公主生气了,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骊骅侧头看着满脸纠结的甜角说:“去啊!” 甜角只能领命去办事。 而骊骅手脚潮湿,后背冷汗涔涔地坐在桌子边上。 为了这一场豪赌人魂俱颤,如果甘琼英真的像她书信里面说的那样,那样爱他,那样思念他,那样没有他活不下去。 那在知道他已经取代了钟离正真的前提下,听到他要选妃,要成婚、要收五百个美貌侍女伺候。 她就一定会出现! 骊骅咬了咬牙,他这一生从不敢赌,他从未被命运偏爱,从未被任何人偏爱。 走到如今的每一步,都是靠十倍百倍的努力和艰辛换来,但这一次他想试一试。 他唯一的赌注就是甘琼英是否真的爱他。 骊骅真的无法像书信之中那样,乖乖等待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来找自己。如果再不见到她的话,他会疯的。 而这个消息一经散播,不只是金川境内和南召境内,就连其他的国家也是一片哗然。 金川的皇帝是疯了不成?自己还在位,其他的皇帝都是严防死守,生怕自己的继承人等不及自己老去就要谋朝篡位。 结果这金川的皇帝正当壮年,就开始给自己的太子开后宫?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飞遍了所有国土,成为了坊间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最主要是这旨意的昏庸之处,在于金川皇帝并没有局限国籍,也就是说只要长得好看,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出身微贱,都有机会做金川的太子侧妃。 最次也是进入东宫做侍女。 第280章 真丑啊。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故意放出去的这个消息,不仅仅用最短的时间传遍了金川周边的所有国家。 自然也传入了正在朝着甘琼英那边赶去,和影八一起辗转了南边之后,确保没有人跟着他们,正在日夜兼程朝着甘琼英赶去的满月的耳中。 满月曾经亲自去过一趟驸马府中,这段时间在惠安大长公主的身边,惠安大长公主对她没有隐瞒,满月自然也就知道,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温润善良的驸马,竟然不知何时悄悄地取代了金川的质子,摇身一变成为了金川的太子殿下。 这世上可能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什么甘琼英会突然间抛弃驸马,带着甘霖逃走,又拼命地隐藏踪迹,不肯让驸马找到。 但满月是理解的,哪怕满月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这世界是本书,也不知道甘琼英经历着怎样的挣扎。 但是满月知道端容公主有多么喜欢驸马,她每天近身伺候,是和公主最近之人,她看着自己的主子对驸马的事情有多么的上心。那种关心若非出自真心的喜爱,那种紧张若非出自不自知的深情,又怎么可能让两人之间的感情变得那样动人? 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些下人看着,都觉得甜蜜,觉得羡慕? 这世上或许其他的东西能够伪装,但爱一个人是很难伪装的。满月没有爱过谁,但她知道,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主子的时候,她主子的目光在追随着谁。 而你的枕边人,你倾心去爱的那个人,你却突然间发现他和你想的完全不同。 他的温润温柔,甚至是他的软弱和无助,惹人疼爱的那种弱势,突然有一天被揭秘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他甚至背地里取代了自己的孪生弟弟的身份,暗中掌控着你无法想象的权势。 你无法再揣测他的心思甚至是他这个人,怎么可能不跑呢? 如果是满月的话,满月也会跑的,她太了解自己的主子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太了解自己的主子有多么重视陛下。 在这种情况之下,逃跑再正常不过,满月从头到尾都没有可怜过驸马,就像三九从头到尾都没有理解过甘琼英的选择一样。 满月是这个世上除了甘琼英自己之外,唯一一个连内情都没有了解透彻,就完全站在自己主子这边的人。 而知道主子怀孕了,知道她现在需要自己照顾,若不是这段时间生怕有人跟着她和影八,满月都恨不得自己像那海东青一样,生出一双翅膀一夜之间便抵达甘琼英的身边。 而此时此刻的甘琼英,刚刚生产完,连恶露都没排完呢,肖千诵给她灌的那个药药力过去,她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了疼。 主要是被摁肚子的时候会有些疼,而且自己身下基本上已经麻木了,产婆仔细检查过说因为孩子比较小,没有被破坏太严重。 但是也难免有一些细细撕裂的伤口,甘琼英躺在那里,不断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小不点。 他们一直在睡,甚至都没有起来要东西吃。 甘琼英现在看着自己的孩子甚至是陌生,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形容,她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她生下来的,可就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接受。 而甘琼英身边有肖千诵,还有两个产婆精细的伺候着,喝下去几碗汤药,又吃了一些东西之后,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下地走路都没有什么问题,肚子也彻底塌陷下去了。 虽然还是有一些大,不过肖千诵说,她本身也不胖,好好喝肖千诵开的调理汤药,有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甘琼英倒不操心那个,她主要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孩看。 真丑啊。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自己的孩子,看着看着就很顺眼了。 甘琼英时不时地用手去戳一戳,躺在炕上浑身有一种过度紧绷之后松弛的无力感。 而且时间流转的飞快,不知不觉外面就已经黑天了,甘琼英身边的两个小孩只是醒过来了一次。 哭声非常细非常小,和耗崽子没有什么区别,应该是要东西吃,但是甘琼英的奶水并没有下来,什么也给不了。 是肖千诵不知道兑了一些什么水,给两个小东西喂了一点,他们又重新睡觉了。 甘琼英又问肖千诵:“他们这么一直睡觉没问题吗?” 肖千诵耐心地跟甘琼英解释:“因为孩子不足月,有一些虚弱是很正常的,而且月子里面的小孩,就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甘霖怎么还没回来?” 甘琼英刚刚有些担忧地问出这句话,突然间就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乒乒乓乓,不知道绊倒了什么,加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但是这脚步声在打开了门之后,却停在了门外,很快甘霖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从厨房的方向传过来:“阿姊!阿姊……我回来晚了!” 甘霖的声音听上去吓坏了,甘琼英连忙出声,对着外间的方向说:“别着急我没事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这几句话一路上送信的人已经和甘霖说了好多遍了。 但是甘霖一路表现得都挺冷静的,结果一靠近这个房子,现在距离甘琼英只隔着一个门,甘霖所有的冷静仿佛都消失。 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在外面急得要死但是不敢进门。 “我身上的凉气太凉了,我不敢进去!阿姊!阿姊……” 第281章 阿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在外面急得直喊,当时他接到消息之后立刻策马往回奔,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份,入夜也是很凉的。 他怕自己一身凉气进去,甘琼英和两个孩子都弄得感染了风寒。 生产过后的妇女身体非常虚弱,甘霖这段时间把一切都了解通透,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只是出去送个粮食,而且距离预产的时间还有整整三个月!可是孩子就生了! 早产的妇女更危险,一路上甘霖的脑子里都在想书里看的那些例子,自己把自己吓得魂都要没了。 总算是听到甘琼英的声音,听到甘琼英亲自跟他说母子平安,甘霖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门口的仆从还有肖千诵本人,正在给甘霖更换衣服,把他的衣服放在熏笼上用火烤着,等一会烤暖给甘霖换上,他就能进去了。 但就连这一会也等不及一样,甘霖直接趴在门板上哭了起来。 甘琼英听到甘霖嘶哑的哭声,出声安慰,却越安慰他哭声越大。 恨不得下地去哄人,被两个一直护在身边的产婆按住了,场面一时有点令人哭笑不得。 “阿姊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今天就不该出去的……呜呜呜……” 甘霖真的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上甘琼英说腰酸的时候,甘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是要生孩子了呢! 甘霖怪自己,心里愧疚到简直要承受不住,阿姊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为了他躲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路上因为颠簸胎相不稳。 现在更是早产了,可是他竟然在那种生死关头的时候不在甘琼英的身边。 甘霖一边哭着,这段时日心中的惶恐和难过一起涌了上来,他真的太无能了。 他从生到如今,长了这么大到底做成了什么事情? 一直都要阿姊护着,拖累阿姊。 就连陪在阿姊身边都没能办到,甘霖恸哭的难以抑制,他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阿姊甚至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安慰他,甘霖隔着一个门板跪在地上,将头抵在门板上面,身边人拉他都拉不起来。 他是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大哭,这段时间看到的那些死去的灾民,那些为了一口吃的东西,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的人们。 他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他就算日以继夜地研读医书,也没有办法救下几个人。 而就连他的阿姊,他也没办法……就算他今天在身边,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没办法给他的阿姊提供一个良好的生育场所。 甘霖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即便是从皇城的那个权势旋涡之中逃出来,他们也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自由。 因为如果他继续没有作为,还要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话,到最后阿姊只会被他拖累得越来越悲惨。 虽然甘琼英并没有把离开驸马的原因告诉甘霖,可是甘霖知道,阿姊是真的喜欢驸马,他们两个人从来不吵架……唯一能够让阿姊狠下心离开驸马,连生孩子怀孕都隐瞒下来的原因——只能是因为他。 他何其的无能软弱,甘霖甚至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死在皇宫之中。 如果他早就死了,阿姊现在就能愉快地和驸马一家团聚…… 而思想一旦发生了偏激,就再也无法扭转回来。 甘霖眼前闪过无数个死去的灾民,而隔着一个门板,如此简陋的环境之中早产的阿姊,就是将甘霖最后想要逃避那一点想法,彻底敲碎地重击。 他怎么能继续逃下去? 他怎么能继续拖累阿姊?阿姊根本不用逃,她不是皇帝,没有人要利用她,没有人要杀她。 只要没了他,她就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幸福在一起。 “甘霖!”甘琼英听到甘霖哭得那么惨,实在是忍不住喊道,“快进屋里来。” 这时候衣服也熏得差不多了,肖千诵拍了拍甘霖的肩膀,帮他把衣服穿上。 甘霖从门边上站起来,眼睛红得像是被捅了刀子,但是已经不哭了,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不能让阿姊再为他担心。 因此甘霖迅速调整了一下,抹了抹自己的脸,慢慢地打开门,甚至带着一点笑意进了门。 “阿姊……”看到甘琼英坐在床边上面色憔悴的样子,甘霖心中更是愧疚难言。 “阿姊……” “快点过来,多大人了像孩子一样,过来看看你的外甥和外甥女。你可是答应我的,等孩子生下来就帮我多看着……” 甘霖小心翼翼地靠过来,甘琼英一把拉过了他,并没有急着让他看小孩,而是抱住了他拍一拍背,又揉了揉脸,她当然看得出甘霖心里的难过和愧疚。 “我生孩子生得特别顺利,嗖地一下!” “而且肖千诵给我喝了麻痹的汤药,就只有现在才有一点疼。”甘琼英说,“他们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折腾人,而且肖千诵说很健康。” “快别难过了,没赶回来又不能怪你。” “我也没想到啊!”甘琼英确实没想到。 她看那么多的影视剧那么多的小说,还有现实里面知道的,女子生产时都是非常艰难的。 到了她这儿就像……就像鸡下蛋一样简单! 噗的一下。 甘霖被甘琼英逗笑了,紧紧地抱住甘琼英的脖子,埋在甘琼英肩膀上好一会儿,这才总算看向了甘琼英身边的两个小孩。 看了一会儿之后,姐弟两个人面面相觑。 然后又同时咧了咧嘴。 同时开口说:“真丑。” 第282章 满月如何找到了这里?!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姐弟两个又同时笑了起来,连身边的两个产婆也都忍俊不禁,不知道第几遍解释道:“小孩子生下来都不好看,过个个把月的就长开了。” “夫人长得这么好看,夫人的弟弟也长得这么英俊逼人,孩子能难看到哪去?外甥随舅舅呢!” 甘琼英和甘霖都笑了,两个人一起看两个小不点。 “奶娘正在赶来的路上,阿姊不用担心。”甘霖说,“我把两个人都给阿姊找过来了,她们的奶水都很好。” “嗯。”甘琼英说,“这样最好,要是让我喂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喂……” 很快两个奶娘也过来,甘霖付给她们不少钱,不光让两个人照顾孩子,也让两个人照顾没有经验的甘琼英。 还特许她们把自己的孩子也带上来了,答应她们供吃供住,这样的待遇再加上又有钱拿,这两个人都是喜出望外,至少这一年内不用愁什么生计了。 产婆在甘琼英身边也照顾了好些天,才总算下山去,这期间甘琼英一直喝着肖千诵配的汤药,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两个小东西吃上了正经的奶水,几天的功夫小脸蛋就长了一圈奶膘,看着终于不像两只瘦弱干瘪小猫崽了。 像两只……大一点的猫崽。 甘琼英每天就是看“两只小猫”睡觉吃奶,然后和两个奶娘交流怎么照顾小孩子。 但是就连换尿布也不用甘琼英伸手,就连甘霖很快都学会了,甘琼英常常是一觉睡到天亮,有的时候半夜奶娘轮班休息,或者去吃夜宵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甘霖在换尿布…… 她这几天堪称是鸡飞狗跳,此刻沉静下来后,后知后觉感觉到害怕,也感觉到……格外的思念骊骅。 尤其是在看到甘霖高大的身影,弯着腰逗孩子的时候,甘琼英就会忍不住想着,要是骊骅知道的话…… 要是骊骅知道他有两个宝宝,一定会喜出望外,一定会欣喜若狂。 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还需要再等一等。 等到回信的人回来,了解一下骊骅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甘琼英并没有等很久,生产的那一天是五月十六,孩子是未时出生。 五月二十日清晨,甘琼英人还没醒过来呢,身边两个小不点已经醒过来吃了一轮奶了。 而外边传来密集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甘琼英听到甘霖的动静喊了甘霖一声,甘霖很快回应,没一会就从外间进来,他眼睛亮亮的,兴奋地对甘琼英说:“阿姊,满月来了!” 甘琼英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心里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满月不是在惠安大长公主那里吗? 满月如何找到了这里! 不过甘霖很快和甘琼英解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派去送信的影九,送错了人还受了伤,没有办法折返,求助到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头上。 惠安大长公主连夜送出海东青,让影八带着消息回来,刚巧满月在照顾惠安大长公主的第三胎的小女儿喜吉,近期才刚刚出月子呢。 惠安大长公主听闻甘琼英生产,就让满月和影八一起回来复命了。 甘琼英听了之后,心彻底放下来,问道:“他们人呢?” 影八一个大男人,而且也没有什么消息需要回禀,就没有进来,但是满月很快进来了。 主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满月伸手死死地捂住了嘴,但是眼泪像决堤的水一样,径直从眼眶冲了出来。 甘琼英对她招了招手,眼眶也有些发红,她怎么可能不思念满月呢? 那是自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一直照顾陪伴在她身边的人,甘琼英离了她之后,每每想起她的时候,心中都是格外的酸涩。 只是越是在乎满月,越不能让她跟着逃命,在惠安大长公主那里明明应该很安全过得很好的,怎么非要朝她这里跑呢! 满月哭得比前几天的甘霖还要惨,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又不敢大声怕吵到孩子,她跪在地上脑袋放在甘琼英的膝盖上,人都快哭抽了。 等到满月终于缓过这个劲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甘琼英虽然也抹了眼泪,但是见到满月更多的是喜悦。 现在还打趣满月:“看你那两个眼睛,肿得像两颗桃,等会见了我的宝宝,他们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桃子成精了!” 满月又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又哭了。 甘琼英:“差不多行了啊,一会儿哭瞎了……你可别惹我掉眼泪,人家说月子里掉眼泪以后眼睛每个月都疼。” 甘琼英虽然不相信这个,但是用这个来哄一哄满月还是很容易的。 满月果然不敢哭了强忍着,也终于能和甘琼英说一句完整的话。 “主子,我好想你。”满月抱紧了甘琼英,千言万语全都汇聚成这一句思念。 把甘琼英弄得又掉了两个金豆子。 不过也回抱住了满月说:“我也想你呀。” 主仆两个人叙旧的时间很长,两个多时辰一直在说说说,甘霖甚至都怕甘琼英精力不济。 但是甘琼英的状态好极了,这一段时间确实把她给憋坏了。 甘霖很贴心,但是甘琼英不可能什么都跟他说,有个女孩子在身边是没人能替代的。 两个人说不完的话,口干舌燥的。 好在肖千诵十分的有眼色,没一会就弄了生津的果茶来,这个时候的果子可真是稀有物。 尤其是他们现在不在皇宫里,也不在公主府中,甘琼英看到茶水里的梨,愣了一下问甘霖:“你把过路的走商打劫了?” 甘霖犹豫了一下才说:“是陈家军派人送过来的。” 甘琼英:“……”就离谱! “你把我的事情告诉陈瓦了?”甘琼英看着甘霖,眼神有一些严肃,“我们的踪迹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陈瓦他……” “阿姊放心,不是我说的,前段时间也就是你生产的那一天我去跟着送粮食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他们押送粮食过来的人,正是陈瓦。” 第283章 这是在想方设法地逼我去找他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我当时做了那样的打扮,但是陈瓦常年习武,根据体型认人,很轻松就把我认出来了。” “认出我之后他并没有跟我说话,我们之间什么交流都没有,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靠近我们。” “否则影卫早就会禀报的。” “但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前面寺庙里的那个光华和尚送来了一筐梨子,说是在山中采的。” “我自然是不相信的,这才五月份哪来的野梨子?” “后来刨根问底地打听了一阵子,才知道是陈家军派人送过来的。” “不只是送到我们这里,前面灾民中的一些老弱妇孺也收到了,这样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和捐粮食是一样的,大家全都有。” 但是甘琼英和甘霖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非常清楚。 这肯定是陈瓦干的。 买这么多的梨子,还是在这个时节,又为了不让人怀疑用送灾民为理由送来……也是难为他那个大老粗的心思能细腻到这种地步。 甘琼英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实在是爽口。 又甜又酸,很是开胃。 她又笑起来,想起自己从皇城中离开的时候,哄骗陈瓦建功立业,说自己要和甘霖杀回皇城……现如今陈瓦肯定已经明白了。 他们只是做了缩头乌龟罢了。 不过他已经明白了……却还是这么费尽周折地送东西过来,这一份主仆之情,让甘琼英都有些唏嘘。 古代的人……果然都格外的赤诚炙热。 “挺好的。”甘琼英念叨了一声。 现在的一切都挺好的,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影九竟然送错了信。 而且听满月说,骊骅的腿已经彻底好了,成为了金川太子! 真厉害,不愧是男主角。 甘琼英喝了一口梨水,又和满月聊天,但是满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犹犹豫豫。 说话也是吞吞吐吐。 甘琼英没问出来什么,总觉得满月有事情瞒着她。 一直等到她坐满了月子,身体恢复得倍儿棒,甚至比怀孕之前还要好很多,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被满月伺候着擦了背,重新把那些假发全部都编到了头发上面。 彻底焕发了端容公主艳丽绝伦的美貌,甚至气质还带上了一种从前没有的温润,满月看着看着就又泪目了。 “公主现在这样真好……”她从身后抱住了甘琼英的脖子。 甘琼英看了一下自己编好的那些头发,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头发长得飞快,已经到了妹妹头的长度,再加上满月这双巧手,现在的头发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 “公主,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坦白。”满月说。 “都说了不要叫公主,你非叫的话就叫大小姐。”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你已经憋了好多天了吧?今天晚上可有排骨呢,是阉割过后的猪,山下的村民自己养的,红烧可好吃了!” “你快点说,说完我要去吃排骨。” 满月还是有些不忍心,毕竟甘琼英才刚刚生产完出了月子,这时候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说不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满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公主不能被蒙在鼓里,公主的性子敢爱敢恨,也绝对不会是为了男女情爱就伤心欲绝之人。 “我从南边赶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金川的太子正在选妃。” 甘琼英本来在梳着自己的发梢,或者说是假发的发梢。 听到这里顿了一下。 然后满月就原原本本地把她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甘琼英。 她说完之后,一双圆圆的眼睛都因为有些害怕变成了半月。 甘琼英听完之后愣了一会。 手里拿着的木梳在梳妆台上面磕了几下。 然后把木梳放下,挑了挑眉问满月:“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呀?就这点事情憋了这么多天?” “嗯……”满月总觉得自己的主子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 甘琼英侧过身来,看着满月,突然间笑出了声。 “你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件事情上犯了傻呢?” “金川的太子如今就是驸马,驸马为人你还不知?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金川可是下了圣旨了?” “说是有圣旨的!公主不要伤心,驸马也就那样,这世间的好男人多的是!” 满月是为了安慰自己的主子,绞尽脑汁地找话说。 甘琼英一听不服了:“谁说的!这世间的好男人多的是,但是有哪个人一个月能给你二十万两?” “况且驸马长得又那么俊美,又会赚钱性格又好……”活也很不错。 “可是他要娶别人了呀!还是一次娶三十个!貌美的婢女也要选五百人!” 甘琼英摇了摇头说:“那天我就想跟你说,而且按照影九说的,他当时重伤,但是驸马却把箭射偏了,派去追他的人也跟他有过几次交手,却把他放走了。” “他明显就是认出了影九,才没有伤他性命。那封信他也收到了。” 甘琼英重新转回椅子正面,从镜子里看满月,拿起梳子梳了梳头发,一脸的笑意。 镜子里的人桃花粉面,鲜妍殊丽, 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来,简直像一只狡猾的,成了精的小狐狸。 “还三十个侧妃五百个美貌侍女,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什么都不限制,只求貌美,难不成金川是嫌自己国家的奸细不够多吗?” “他这不是要选什么妃子,他啊……”应该是实在找不到她,所以想方设法地逼她去找他呢。 甘琼英把木梳“啪”地一放,像是在说一出戏,中间高潮时配合的乐器发出的重音。 又像是升堂问案之时,问到了关键的证据时,拍出的醒堂木。 “这件事你就别担心了,我自有打算。” 他们之间的事情,甘琼英担心的所有的一切,如今是时候该解释清楚,也该弄明白了。 第284章 这一次甘琼英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殷都,而是金川。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由于孩子太小,而且两个小东西还是早产的,所以甘琼英就算是做了打算想要回去弄清楚一切,也并没有在出月子之后就立刻动身。 她又在孩子的身边陪了两个月,一直等到了八月,西北这边已经进入了夏季,两个孩子从浑身青紫的小怪物,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小豆腐,甘琼英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暂且离开他们。 她并没有打算带着孩子去找骊骅,在确定骊骅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甘琼英甚至都不会跟他透露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八月初七,甘琼英的身体也已经彻底恢复好了,这还要归功于这段时间肖千诵每一天熬的那些汤汤水水,她身体得到滋补,因为生产导致的气血亏虚,已经全部补回来。 现在整个人的气色好极了,之前的身形是偏瘦的,现在丰满了许多。 而且生完了宝宝之后,她的一些气质难以形容地产生了变化,甘琼英有的时候照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都觉得做了娘的果然会不一样。 那双凤眼从前总是让人觉得不好亲近,不好招惹,如今里面透出了一丝如同弯月一般的柔和。 当天晚上准备好了行李,甘琼英将甘霖叫到自己的身边仔细交代:“我回去找驸马,依旧不会透露我们落脚的地方,两个孩子交给满月和你我是很放心的。” 甘琼英说:“我跟骊骅之间的事情,这一次会有一个彻底的解决,无论是怎么解决的,在入冬下雪之前我都会赶回来。” “阿姊,把影卫们全都带上。”甘霖不会对甘琼英和骊骅之间的事情有什么置喙,但他不放心甘琼英一个人离开。 “带两个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都留下保护你还有两个孩子。” 甘琼英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两个小家伙的名字,其实这个是要生产之前去想的,甘琼英确实是想了很久,和甘霖也商量了好几次。 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姓氏还没有定下来。 须得等她见到了骊骅,能够顺利地带骊骅回来才能定下。 若是骊骅无法舍弃权势,依旧想做那一个掌控天下和生杀的帝王,甘琼英是绝不会将他带回的。 女孩子就叫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形容茂盛的生命力,盛大而美丽。 男孩子就叫芃芃,我行其野,芃芃奇麦。也是草木茂盛,生命力旺盛的意思。 甘琼英对这两个孩子的期待,只是希望他们生机勃勃健康成长,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期冀。 甘霖还想要再说什么,甘琼英压住他的手背说:“你放心吧,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和西北军来往,”甘琼英突然间戳破了甘霖这段时间私底下悄悄做的事情。 甘琼英看到甘霖眼神中露出慌张,抓住了甘霖的手说:“你不是一个小孩子了,阿姊虽然和从前一样疼你,却不会像从前一样去管束你的行为。”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你无论是想要做什么事情,只要你做的事情是你所愿,而你自己愿意承担后果,无论你想怎样,阿姊都支持你。” 甘霖的眼圈很快红了,抓住甘琼英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说:“阿姊……不会觉得我没用吗?” “什么样的人算有用呢?我又要拿你干什么?你只需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像蓁蓁和芃芃一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安危和健康更重要。” “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知道你在行宫长大又被圈禁在皇宫之中,这一生都没有见过人间疾苦……” “你想帮谁,想救谁,都是你的自由,量力而为便好。” “只不过和西北军接触,你还需要多加小心,西北军虽然是陈家军,但是陈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瓦一样傻。” “这天底下可能想找我的人只有一个,但是想找你的人多不胜数,你需要多加防备,事事要再三斟酌不可冒进,所以影卫大部分要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安危。” 甘霖看着甘琼英的眼神泪汪汪的,甘琼英指着他说:“憋回去吧,别总让人看笑话,那天满月都悄悄说你像一个哭包……你好歹曾经也是皇帝,给自己留一点颜面吧。” 甘霖只是眼睛红并没有想哭,被甘琼英这样故意一逗就笑起来。 姐弟两个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甘琼英这一夜早早就歇下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带上了满月给她准备的包袱和银钱,还有影一影二,骑上了甘霖给她专门买来的好马,第一次从这山上下去。 满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身边站着的肖千诵怀里抱着另一个,今天阳光特别的好,两个小家伙出来晒晒太阳也是正好。 甘琼英回头看了一眼,满月抱着小孩轻轻地晃一晃,算是在给甘琼英道别。 甘琼英人还没走,心中已经生出了万般不舍,这种感觉大概就只有当年的自己知道,像丝丝连连的藕丝,缠缠连连,牵绊人的脚步。 甘琼英没忍住又骑着马回来,下马之后对着两个小家伙的脸蛋,避免自己脸上贴的面具材料碰到两个小家伙,只撅起柔软的嘴唇,在每个人脸上亲了一下。 两个小家伙三个月,虽然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睡觉,但这一会儿是醒着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甘琼英,明明什么不舍的情绪都表现不出来,却比这世界上任何的不舍言语,都让人寸步难行。 甘琼英亲完了两个小家伙,这才狠了狠心重新翻身上马,跟着两个影卫,迅速朝着山下而去。 这一次甘琼英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殷都,而是金川。 金川距离殷都也有半个月的路程,甘琼英所在的西北正处在南召的边界。 其实再过上几天就已经是八月十五,甘琼英原本打算着和甘霖那个大一些的家伙,还有小家伙们一起过一个团圆节,再去找骊骅。 只是时间耽搁的太久了,而且这一段时间金川那边频频传过消息,虽说都是甘霖旁敲侧击打听过来的,但确实是……骊骅已经到了极限。 因此他们是八月初十出发,一路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吃东西,不在任何的城镇停留。 这路上调换马匹,又做了几次改头换面,等到甘琼英抵达金川的时候,已经是整整一个多月之后了。 第285章 一顿能吃四个沙包拳头那么大的包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彼时九月十四,九月金秋。 金川早在几个月前就传出太子选侧妃的消息,经过这几个月的疯狂发酵,到如今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也就是进入最后的阶段,从各个国家挑选过来的美人,抉择出最拔尖的三十个,已经送入了金川太子东宫,开始跟太子培养感情了。 而这个时候民间还依旧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情的原因,是因为那五百个美貌的婢女还没凑够呢。 甘琼英和两个影卫打扮成一家三口的样子,影一佝偻着脊背,做两个人的爹,甘琼英和影二扮成夫妻。 三个人在一家客栈落脚,在大堂吃饭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要我说也未免过于夸张,城北那个豆腐西施的女儿,长得那叫一个白白嫩嫩十指如葱,而且天生性情温良心思细腻,若论起伺候人可是一把好手呢。” “多少人家都暗中求娶,可是那卖豆腐的老张心气儿实在是太高了,就想让他的姑娘攀高枝。” 有一个喝了一些酒的中年男子,因为长得黝黑高壮,一张脸泛着红紫,显然是已经喝高了。 侃侃而谈地和同桌的酒伴说:“结果前些天你猜怎么着,被人家撵回来了!” “你们猜猜理由是什么?”这个中年的男子很显然特别会吊人胃口,说到这里就停下一边喝酒一边吃菜,眉飞色舞地看着身边的酒伴猜来猜去。 最后才一拍桌子,绘声绘色地说:“那姑娘回来哭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没给自己生一双凤眼樱唇!” “人家那太子东宫的婢女们,都要清一色的凤眼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听了之后大呼离谱,一边笑一边高声地相互敬着酒,感叹道这个金川的太子果真是艳福不浅。 “五百个婢女三十个侧妃,这是连历来的皇帝后宫都没有的规格,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当真是他们陛下的心头肉!” “据说这位太子殿下被送到南召的那些年受了很多的委屈,陛下这是想要用美人补偿他!” 大厅里那桌子旁边的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说:“不过我可听东宫出来采买的一些宫人说,这太子的正妃十分善妒,而且太子脾性也不怎么好……两个人整天在屋子里吵架,因为这些婢女和侧妃,吵了一轮又一轮,屋子里东西都差不多砸空了!” “这段时间据说太子都已经躲出去了!带着一大群人马,说是去边境巡视军队,实际上朝着反方向,好像去南召那边了……”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男子满眼冒淫光说:“嘿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太子去南边才正常,据说咱们这太子在南边的时候,和南召的帝姬……好像叫什么容的,还有过轰轰烈烈的一段呢!” “说不定正妃实在是闹得厉害,想起了旧情人的好,跑去会情人了……” 甘琼英喝进嘴里的茶呛了一下,好好在这吃饭听墙角,结果这八卦不知怎么就扯到她自己的身上来。 影一和影二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是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绝不会露出什么笑意。 甘琼英咳了两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了压惊。 这些人胆子也真是大,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编排太子,这金川的民风果然和南召是不一样的。 一路行来,金川的民风确实是彪悍一些,虽然和南召地貌相差不大,但是这里的人身形更加的高大,鼻梁更挺阔,言行举止也更加的豪爽不羁。 大街之上纵马之人比比皆是,就连路边跑闹的孩童被马蹄子从头顶跨过去,也不会吓哭。顶多吓一个跟头,滚一圈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继续玩。 就连他们在入境的时候,也没有过于苛刻的盘查,大手一挥就放他们进来…… 和南召的谨慎相比……怪不得之前他们和南召对战的时候会战败,整个国家的谨慎程度和排外程度都很低。 在金川的境内,甘琼英已经看到了好几个异族之人。有的人甚至瞳色和发色不一样,但他们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也没人将他们当成什么奇怪的人围观。 如果是南召的话……这些人要入南召境,不把祖宗十八代交代个清清楚楚,到南召是干什么的,什么时候来的打算什么时候走,又是投奔哪一个亲戚,身上有没有什么犯罪的记录,不弄个底儿掉,是很难放行的。 坊间确实也会经常议论各种各样的事情,但大多数都是用代号,或者只是关起门来私下悄悄讨论。 若是被人听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编排储君,肯定要拿着问罪下狱了。 但是这大厅之中坐着的那一桌周边还有其他的人。有人笑呵呵地接话,却没有人表现出讳莫如深的样子。 足可见在金川议论皇族之间的事情,仿佛也没有什么稀奇。 甘琼英又听了一会儿,到后面就全都是一些没有头脑的胡乱揣测。 说是金川的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娶的那个正妃,正是紧临金川的曾经的荆西王的掌上明珠。 为的便是牵制那些荆西王的旧部,实际上等到太子真的做了皇帝,这个太子妃肯定就算不被废,也一定要让出正妃之位。 甘琼英听到这里,眉头忍不住都挑了挑,没想到这个钟离正真……这辈子还是娶了温雪玲。 吃过了饭,甘琼英就已经很疲累了,一路日夜兼程,到如今他们人已经进入了金川的皇城,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马上就见到骊骅。 而且听这些人的意思,骊骅根本就不在皇城。 因此甘琼英也就没有着急,吃饱了之后回到客栈里面好生洗漱了一番,把脸上的各种伪装全都去除掉。 躺在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她身体确实好了很多,若是从前这样颠簸折腾,肯定要生病,就算不生病也很难在短时间缓过来。 但是肖千诵给女子补身的方子真是绝,甘琼英一觉睡到大天亮,清晨起来神清气爽。 推开窗户之后,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街之上有几个清晨结伴准备去码头扛袋子的脚夫,正在一家包子铺底下快速地吃东西,低声地交谈。 除此之外有些人家青烟袅袅,有些店铺已经开门,但是街上这一会的人并不多,至少跟昨天的热闹相比,堪称人烟稀少了。 甘琼英抻了个懒腰,打算今天就去打听一下金川太子的下落,按照金川的这个民风来说,想要打听出金川的太子何在并不困难。 不过在此之前先填饱肚子,甘琼英把影一和影二都叫起来,敲了两下他们的房门就开了,显然他们早就已经醒了。 “你们两个不会根本就没睡吧?”甘琼英看他的衣服穿得端正,严重怀疑这两个人因为初到异地,一整夜都用来警惕了。 两个人犹豫的表情佐证了甘琼英的猜测,甘琼英轻笑了一声说:“你们两个放轻松,我们又不是来杀人越货的。” 她只是来找自己的夫君。 “走吧先下去吃饭,吃过饭之后你们两个就在屋子里休息补觉就行了,我自己出去活动活动。” “不用害怕,这世上没有谁想杀我。”甘琼英把“我”这个声音加重。 三个人吃的是包子,除了包子不远处还有一个面店,再往前走一些就是抄手的铺子,不过还是包子店这边人最多。 人多的地方东西肯定就好吃,他们要的全荤,热乎乎油滋滋的肉包子,甘琼英一口气吃了四个。 四个。 还外加一碗粥和一些小菜。 她虽然没有喂奶,但是比奶娘吃的好吃的都多。 和影一吃的一样多,影二也就多吃了一个。 甘琼英手里捏着最后一点包子皮,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额头,想到自己以前是一个一顿二十几个菜,但是每一个菜都吃不了几口的金贵公主。 现在特别想问骊骅一声“如果我一顿能吃四个沙包拳头那么大的包子,你还爱我吗?”。 第286章 因为她看了一圈,就她胸最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吃过早饭之后甘琼英强行把两个影卫弄回去睡觉了,然后稍微做了一下装扮,就在大街上晃悠。 最后又去了听戏的地方,混到了一张桌子,花钱买了两个小菜,没费什么劲儿就打听出了她想知道的事。 而且还打听到了太子府那五百一个婢女,现在其实才找齐二百个,主要是因为入选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 凤眼都只是其次,就连个头都有要求。 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甘琼英,然后对甘琼英说:“你若是个妙龄少女的话,你这个个头倒是正符合要求。” 甘琼英嘻嘻笑了一声,挠了挠鼻子。 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自己塞了一口狗粮。 这金川的太子殿下定的这个标准……如果不是想玩菀菀类卿,大概就是按照她的标准找的。 “在哪能见到太子殿下?”甘琼英闲聊一样着问。 直接进皇宫去找人不太可能,且不论现在骊骅掌控金川的皇宫到什么地步,甘琼英猜测骊骅身边的仇人一定不少。 所有的掌权者,仇敌都是一抓一大把,如果甘琼英贸然出现又落在这些人的手中,只会给骊骅增加麻烦。 “想见太子殿下?容易!”这老头摇头晃脑的,显然是有点喝多了,因为甘琼英给他买了两盘豆子,一盘煮的一盘炒的,他对甘琼英的态度还挺好。 “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带着兵马去巡视边关的军队,回城的时候,你在醉仙楼里边找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就能见到了!” “东面的牡丹厅!那里视角是最好的,何止能看到太子殿下,那姑娘们朝着太子殿下扔手帕,在牡丹厅里只要随手一递就过去了!” “只不过这牡丹厅可不太好抢,”老者摇头晃脑地说,“这皇城想勾搭太子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谁让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向来对那些高门贵女不屑一顾呢……” 甘琼英又伸手挠了挠自己的鬓角,像听别人的八卦一样,饶有兴味地打听到:“有那么多人喜欢他想嫁给他呀?” “那可不!”老头一拍桌子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去年出兵一次!就那么一次!不仅大败边关敌军,甚至还设计斩获了敌军将领的项上人头!” “那可是扰我金川边境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长夜国守将,麓谷图的人头啊!” “传闻这人身长八尺,站如狗熊,用的武器挥出去能扫掉一大片骑兵的脑袋!” 老头似乎来了兴致,手在桌子上哐哐直拍,盘子和盘子里的豆子全都噼里啪啦地跟着蹦。 “听说太子殿下让人连夜在战场上挖了陷阱,不光将那活狗熊的骑兵全都坑杀而死,引他坠入陷阱,将他那一匹千里追风马刺得肠穿肚烂!他从坑中爬出来,太子殿下直接一剑——” “头就给他砍下来了!” 这老头说到这里,旁边几个人还跟着起哄,也在配合着拍桌子。 简直比台上唱的戏还要热闹。 甘琼英听了之后也跟着拍了拍手,听着就很刺激……她的骊骅真的很厉害。 甘琼英肯定不会认为能上战场,还能设计取敌方首级的人是钟离正真。 “那血淋淋的人头都没有用布包着,就那么挂在马马前面,走一步就晃荡一下!当时皇城里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疯了一样地朝着太子殿下扔花扔手帕!” 甘琼英心中有数没再打探,又听了一出小太监悄悄爱慕宫妃的戏码,再一次被金川的开放程度给震惊到。 这也能唱? 不过别说还真挺刺激! 津津有味地听完之后,甘琼英琢磨出了两条接近骊骅的路。 一个是重金包下醉仙楼的牡丹厅,日复一日在那等着,什么时候她的太子殿下带着兵将们回城,她从牡丹厅窗口露面,喊他一声让他看到自己。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参加东宫婢女的甄选。 前者需要非常多的银两支撑,甘琼英现在不穷……住的是上房,出来的盘缠满月也给她拿了不少。 但是和当年身为端容公主的时候肯定是比不了了。 救济灾民用去了大半……也没有那个挥金如土的能耐了。 已经有好多个月,没有一个亲亲的财神夫君每个月给她二十万两了。 甘琼英不甘心地打听了一下,醉仙楼牡丹厅她包得起,但是如果要一直包着等人的话……恐怕很难熬到骊骅带着人回来。 而且甘琼英现在没有办法确定的事情,是行事军队的这个人到底是骊骅,还是骊骅操控的钟离正真。 如果耗费掉所有的钱财包了那个牡丹厅,万一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是钟离正真,那可真是……不仅是无用功还容易落入敌对阵营的手。 甘琼英并不认为以钟离正真那种性格,会真的屈服于骊骅,就算是被迫不得不屈服,也一定找到机会就会反噬。 甘琼英不能蠢到给对方送把柄不是。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稍稍地改变一点容貌,然后去参加太子府的婢女的甄选。 等到她当了婢女之后,在太子府中肯定能见到骊骅,而且甘琼英一眼就能够认出骊骅和钟离正真的区别,那样就是万无一失了。 因此甘琼英逛到了晚上,买了两套衣裙和一些用来装扮的首饰。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影一和影二远远的护送之下,跑到了太子府的门口……去排队参加太子美貌婢女的甄选。 确实是排队啊,还是一个时辰起步的那种长队。 这太子府……并不是太子东宫,只是太子设立在世界的一个别院,用来接待宾客和甄选太子侧妃和婢女。 但是这么一大早就有这么多人,太子殿下未免太受欢迎。 而且……这些人个个婀娜多姿,燕瘦环肥千姿百态,虽然达不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地步。 但是也各有风情,甘琼英突然间……都有点没自信了。 她虽然长了一双标准的凤眼,而且稍稍做了修饰之后,自己的样貌也是中上之资,可是她的年纪……到底不如这些花朵一样的少女鲜嫩了。 气质都不一样,她们像早上六七点钟的太,甘琼英人却已经透露出一种用妆容都遮盖不住的成熟女子的风韵来。 这要是落选了……她可怎么办啊? 难不成要让两个影卫拼死闯一下太子东宫,给她送信? 不行不行……东宫是金川的皇宫,定然是戒备森严,影一和影二的武功再怎么高,甘琼英也不敢让他们冒险。 万一对方也有影卫呢,万一把他们当成刺客给杀了呢! 而且万一他们认不出驸马是哪一个,像之前影九一样,拼了个重伤还是把信送错了呢。 种种忧虑……到最后还是她选上婢女最为稳妥。 选上婢女之后先看看东宫里面的那个太子是谁,如果不是骊骅,那也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等到骊骅回来就好。 甘琼英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口掏出一个小镜子看了看自己今日的妆容。 挺美的挺美的!她虽然不够朝气蓬勃,但是她一笑起来尽显妩媚风情。 而且甘琼英挺了挺胸,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因为她看了一圈,就她胸最大! 第287章 终于轮到了甘琼英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排队的时间挺长的,甘琼英从早上一直排到了中午竟然还没有轮上,前面的队伍进展极其缓慢。 虽然已经是九月金秋,但正午的太阳还是很烈的,而且正午的时候最后一批人落选出来之后,太子府的大门竟然关上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询问什么原因,门口站着看门的人还有维持秩序的人告诉他们,筛选人的和管事的都去吃饭了,让她们也去吃饭或者就地等着不要吵闹。 这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远道而来,本地的早就来筛选过两轮,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吃饭之后排的位置就没有了,还要重新排。 倒是也有一些机灵的商贩过来,兜售馒头肉饼包子之类的用油纸拿着就能吃的东西,还有喝的竹筒水。 今日大部分的女子都是妆容精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就等着一会进去,有人买了东西吃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撕成小小的一块生怕把唇红蹭掉。 甘琼英干脆什么都没买,站在那里就等着,早上吃的那四个大包子到底是给了甘琼英底气,她咽了口口水,嗓子也有一些干,但还能忍。 过了晌午之后,很快太子府的大门又重新开了,五个人为一批进去,基本上也是五个人结队出来。 甘琼英在这里看了一上午了,一共进去大概有几十批人,但真正留下的屈指可数。 这些貌美的女子从那扇太子府的大门出来,一步登天的梦破碎之后,表现也都各不相同。 有的人怅然失落,有的人哭哭啼啼,有的人一脸不屑,也有的人愤怒地转头骂他们根本不是想选什么婢女,简直比选娘娘还要苛刻! 甚至有的人已经在阴谋论,说是这太子府轰轰烈烈选了这好几个月的人,又是侧妃又是婢女的,到如今也没听说哪一个和太子爷看对眼飞上枝头去。 倒有些像是借用这件事情图谋其他的,难不成是让其他的国家认为太子昏庸无能贪好美色,然后再出其不意地攻打谁,又斩下哪个边关敌军的人头吗? 总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甘琼英还算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着,由于她一上午没回去,那两个影卫担心她,一直在远远看着,根本没回去休息。 见她似乎口渴,又不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只好在巷子里面找到了一个玩耍的小童,给对方买了一些糖,让其中一个小童拿着一个水囊和一张包着油纸的糖饼给甘琼英送过去。 “姐姐,有一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甘琼英一低头,身边有一个小童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水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甘琼英心里顿时像是被挠了一下,虽然眼前的这个小孩跟她自己生的那两个小孩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甘琼英现在看见小孩子就是会联想到自己的那两个小不点。 然后整个人酥酥麻麻的,有一种莫名其妙从胸腔里蒸腾出来的成就感,还有责任感。 甘琼英自然是知道这水囊和饼子应该是两个影卫给她的,她也没有东张西望,把东西接下来之后,摸了摸小童的脑袋,对他说:“去路边上玩吧,躲着一点车子和来往的行人……” 小童点了点头,送到了东西很快拿着糖跑掉了。 甘琼英喝了一口水,之后也学着那些生怕蹭掉自己口脂的女子一样,把饼掰了送到嘴里细细地咀嚼。 结果吃完这一个饼……不光像没吃一样,反倒是勾起了馋虫,肚子里咕咕叫着更饿了。 甘琼英实在有些无奈,她现在太能吃了,而且饿的速度很快,胖倒是没胖多少,但就是胃口越来越好。 水喝了饼子也都吃了,前面的队伍逐渐缩短,眼看着太阳都偏西了,终于轮到了甘琼英。 她和其他的四个燕瘦环肥的女子,一起走进了太子府巍峨的大门,门口的几个卫兵这些天大概是看女子看的已经腻歪,如此美貌的女子从他面前走过,他竟然是目不斜视,而且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甘琼英他们几个人跟着一个领路的小厮,绕过了院子里面的照壁,之后就进入了一个厢房。 厢房的门大敞着,屋里坐了五个气势非凡的嬷嬷,几个人一进去之后,这几个嬷嬷和外面的卫兵一样,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稍微抬了抬眼皮,扫了几个人一眼之后,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然后几个人便随着小厮,出了门之后又去了旁边的屋子里面。 也是有人在那里等,见了她们几个依然一声不吭,仿佛说话已经说累了,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们站着。 然后一个手里拿着皮尺,一个手里拿着戒尺,拿着皮尺的那个人挨个绕着她们测量;拿着戒尺的那个人负责敲一敲她们的后背和小腿,力度并不重只是让她们站直,而是看仪态。 甘琼英虽然已经站了一整天有点累,倒还觉得挺好玩的,选婢女确实不用这样苛刻,甘琼英心中猜测着骊骅这样做的目的。 很快她们量完,又被送到了下一个房间里面,下一个房间是让她们脱鞋子和外衣,将头发全部都散开,这又是一番精细的检查。 检查到甘琼英的头发的时候,有一个人对她脑袋上真发和假发接口的编织有一些疑惑。 甘琼英索性信口编造说:“嬷嬷,我的母族在山中,是一个鲜少有人知道的族群。” 这位嬷嬷倒也没有过于苛刻,很快她们穿好了衣服,又进入下一个房间…… 整整一排的房子,她们不光经历过各种测量各种仔细的检查,还要闻香,然后考教各种伺候人的手艺。 甘琼英本身是没伺候过别人的,哪怕满月在她的身边许久,那些规矩什么的甘琼英都懂,但是自己上手的时候就显得十分生疏。 在给其中一个嬷嬷束发的时候,那个嬷嬷被扯得龇牙咧嘴,甘琼英小声地道着歉,最后头发只梳到了一半,那个嬷嬷就抬了抬手示意让她停了。 第288章 突然暴毙的侧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的心跳得飞快,有一种自己参加考试答卷答了一半,结果不小心把监考老师的水碰洒了,然后水杯正好洒在她自己的卷子上面…… 总之就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在那个嬷嬷的审视眼神之下,疯狂吞咽口水。 但结果有一些让甘琼英感觉到意外,因为那个嬷嬷坐在椅子上面,将甘琼英从上到下打量了无数遍。 明明是不怎么满意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开口对甘琼英说让她离开。 到最后其他的女子也梳好了头发,几个嬷嬷全都起身,甘琼英和那几个女子都被带到外面等着。 几个嬷嬷在屋子里面低声地交谈着,她们在外面根本听不到,每个人都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没一会儿屋子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厮,直奔甘琼英对她说:“你留下。” 然后又对着这几个女子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厮说:“你把她们几个都送出去吧。” “这位小哥,是我们不合格吗?”其中有一个女子咬了咬嘴唇,她长得是非常明艳的那种漂亮,而且鼻梁高挺,还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她应该才是真的少数族群,她看了甘琼英一眼,似乎是有一些不甘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些银两,试图塞给那个小厮说:“还请小哥通融通融,告知我们到底哪里做得不对……” 几个女子见状也是想要散一些钱财,但是这小厮却立刻推回去,非常不客气地看着她们说:“少弄这些虚的,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那她为什么是合格的!她刚才在梳头的时候,还把嬷嬷的头发扯掉了好多呢,论起伺候人来,我们几个都比她适合!” 甘琼英:“……”这怎么还雌竟上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合格了,大概是因为骊骅定下的这些标准,大部分都是……依照她来定? 甘琼英听到几个女子不甘心地开始要闹,赶紧朝着说让她留下那个小厮的身边走了走。 不过这几个女子到底是没闹起来,太子府中谁敢轻易放肆?她们这边声音稍微一高,屋子里就出来了一个面目阴沉的嬷嬷,她们只好把脸色收起。 还真是十分的可怕,几个女子大多数也都是平民,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虽然无比的不甘心,还是跟着小厮往外面走了。 而与此同时,让甘琼英留下的那个小厮对甘琼英说:“你跟我来。” 甘琼英也没多打听什么,反正只要能留在这里做婢女,就总是有机会见到骊骅。 要不是她根本不知道骊骅带着军队往哪边去,她肯定早设法半路截人了,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折。 幸好顺利通过了,甘琼英心中还稍微有一点窃喜,窃喜的地方在于……骊骅如果按照她的样貌定下这些选择的标准。 那岂不是很快就能找到她? 甘琼英跟着那个小厮绕了好几个院子,最终绕进了一个非常僻静但是又很华丽的院子当中。 “你在这里稍微等一等。”那个小厮很快进了屋子里面,没一会儿屋子里面风风火火地走出来了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满面焦灼,显然是有什么急事把她难住了,不过她上下打量了甘琼英好几眼之后,伸手把甘琼英的上半张脸给挡住。 而后又绕着甘琼英转了几圈,看了看她的身段和个头,真是觉得越看越觉得像,要是再瘦一点就更好了。 不过这位嬷嬷焦灼的眉目立刻舒展开来,拍了拍甘琼英的肩膀对她说:“你先进屋里去等着,一会儿我告诉你规矩。” 甘琼英朝着这位嬷嬷指着屋子走过去,还以为这位嬷嬷是要带她见要伺候的主子,不过进去之后屋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 甘琼英并没有完全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朝外看,隐隐约约的听到这个嬷嬷说:“晚上膳房里炖两盅鸡汤,算是我谢刘嬷嬷她们几位,你替我去膳房里张罗一下吧……” 说着在袖口里掏了掏,递给了送甘琼英来的那个小厮,小厮很快点头哈腰地接过去,而后一溜烟地消失在这个院子里。 接收了甘琼英的嬷嬷这才回头,看到甘琼英站在门边上,对甘琼英笑着说:“这位姑娘模样长得可真是俊!” 和前面那些人的冷漠还有严格不同,这个嬷嬷除了一开始出来的时候皱着眉,之后看着甘琼英一直是眉开眼笑,而且言行举止都很客气温柔。 搂着甘琼英的肩膀进门,很快从隔壁叫来了几个婢女,竟然开始伺候着甘琼英上妆。 甘琼英一脸云里雾里,这个嬷嬷站在镜子后,一边给甘琼英脑袋上插上珠花,一边说道:“ 看看,可当真是潋滟逼人,风华无边呢。” “老奴这一辈子见过那么多的姑娘,没一个有姑娘这般的金玉之气,宛若金屋娇娘。” “这位姑娘,你啊,有福了!”这个嬷嬷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但现在总算是说了实话。 “主院的太子殿下今夜归城,要纳一个侧妃入房,结果今早上那三十位姑娘被送到太子面前,偏偏昨天太子指的那一个人竟连夜暴毙!” “那姑娘虽然和姑娘你模样肖似身段也差不多,但绝没有姑娘这般风姿绰约!” “侧妃的册迎礼都行完了,结果人承受不住这泼天的富贵,一蹬腿人就走了!太子东宫之内上上下下被闹了个猝不及防!” “老天有眼,今日姑娘正好来参选婢女,姑娘听老奴一句劝,做婢女伺候人,一辈子不见得能出头,熬到年纪大了就算放出了东宫……攒的那点子钱还不够自己养老的,若是再嫁给一个懒蛋酒鬼什么的,这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这嬷嬷舌灿莲花,三言两语就把来选婢女的甘琼英,直接塞在了今夜要被太子纳入房中,连册迎礼都已经行完却突然暴毙的侧妃位置上。 第289章 顶替侧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镜子里的甘琼英慢慢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嬷嬷还在各种劝诫自己,细数做侧妃的种种好处,说什么一步登天从此被前呼后拥,再也不需要做一个下等人。 总之是有万般的好处,没一样不好。 而甘琼英到现在总算是明白,她并不是被选上了婢女,而是昨夜刚刚定好的侧妃突然间暴毙,眼看着今夜就要把人送进太子东宫。 他们这太子府内择选看顾人的一群奴才们,如果敢把实情给报上去,肯定全都会被牵连。 所以他们就动了李代桃僵的心思,甘琼英今日正好是撞在枪口上面,被他们变成李代桃僵的那个李…… 她之前还纳闷为什么她把那嬷嬷的头发扯掉了一缕,让那个本就脑顶上捉襟见肘的嬷嬷更是雪上加霜,可她还是被选上了,结果是在这等着她呢! 甘琼英绝不相信这嬷嬷口中说的那些好处,若当真有这些好处也不可能轮到她一个今天才被选进来的人。 就算模样长得像,那太子府内已经按照凤眼樱唇的标准找了这么多的侧妃备选,随便拿一个顶替上去,大家都是恨不得挣破脑袋去抢的,怎么可能找一个新进府内,连规矩都不懂的人就直接往太子的东宫里送? 这里绝对有大坑。 甘琼英心思敏锐,知道自己此刻只要突然起身,挣脱开这群人,从这间屋子里跑出去在外头喊一声,她的两个影卫就会立刻出现把她带走。 他们这一天,这一路一直都看着她跟着她。 太子府并不同于太子东宫,这府邸只是用来择选婢女和接待一些客人,守卫不会如同太子东宫那样森严,就看门口那几个蔫头巴脑的卫兵,甘琼英想要脱身绝不是问题。 不过她看着镜子中已经打扮妥帖的自己,听着嬷嬷在那里各种灌输做了侧妃,熬过了今夜,她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嘴唇慢慢地勾起来。 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虚幻的荣华富贵,而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甘琼英本来还想着进入府中做了婢女找什么机会能够看到骊骅,今夜这不就正好吗? 就算对方不是骊骅,是钟离正真也没关系,甘琼英看着自己脑袋上满满当当的各种珠翠钗环,她挟持一下钟离正真应该不难吧? 钟离正真的腿都被打折了,估计现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就算有也没关系,甘琼英的两个影卫会悄悄地跟着她一起过去。 到时候他们三个一起挟持钟离正真,在设法利用钟离正真直接把骊骅逼出来。 因此甘琼英知道对方在给自己下套,也就将计就计坐在那没动,并且笑着露出了憧憬。 激动地抓住嬷嬷的手说:“嬷嬷大恩大德,等以后我做了太子侧妃,一定会报答嬷嬷!” “不知道嬷嬷叫什么名字?” 这嬷嬷当然不敢说。 这种偷梁换柱偷天换日之事,绝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也不图什么报答,因为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绝对活不过今夜。 这个嬷嬷看着甘琼英的眼神甚至有一些怜悯,但是很快这种怜悯被压下去,她客客气气地报了一个假名:“奴婢名叫花彩英。” 这名字是这个嬷嬷厌恶的一个人的名字,和她同在这太子府中,却处处都压她一头。 郑嬷嬷心中想,冤无头债有名,到时候这个女子如果变成了鬼,报仇也去找花彩英跟她没关系。 一见这女子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贪图太子侧妃的这个名头,贪图大富大贵的愿景,听话的受她摆弄,郑嬷嬷又是喜笑颜开。 真心实意地提点了甘琼英几句:“等到了太子东宫之后,一定要跟随引路的嬷嬷,不要乱看不要乱说话,她们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见了太子之后也要规规矩矩。” 郑嬷嬷说:“太子殿下脾性不定,时而温柔时而暴躁,若是赶在暴躁的时候,你便只管跪在地上请罪就好。” “若是赶上太子温柔的时候,也不要上赶着去做什么狐媚之事,若是惹了太子不高兴可是会被狠狠责罚之后发卖的,只听太子吩咐,就一定不会出错。” 甘琼英一听就知道哪个是骊骅,哪个是钟离正真,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谢嬷嬷提点。” 郑嬷嬷看甘琼英这么听话,又这么好骗,想着她是一个将死之人,临死之前总要做一个饱死鬼。 还专门让膳食坊那边送来了几样菜饭,安排着甘琼英先把肚子给填饱。 然后让甘琼英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则是跑出去,跟一群因为今夜要送入府的侧妃突然暴毙而被牵连的同伙们商量事情去了。 甘琼英饿了一天累了一天,这会总算是能大快朵颐把肚子填饱。 而郑嬷嬷将今夜要送这个侧妃太子东宫的人打点了一番。 只要把人送进太子东宫之后,到了太子的手中,她到底因为什么而死,是被太子发怒赐死,还是被太子妃活活毒死,就和他们都没关系了。 而一旦这个女子死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就是死无对证,偷梁换柱的事情也会被隐瞒下来,郑嬷嬷那些人就能脱罪了。 第290章 恭迎太子回宫……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前些天太子妃和太子吵得实在是厉害,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自从这三十个貌美的女子送进府中之后,太子妃每一天都要吵太子。 太子终于被吵烦了,就在几天之前,随便伸手在三十个人中一指,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要纳这个人为侧妃。 太子妃直接扬言说,只要太子敢纳侧妃,就要把侧妃毒死。 可能是这个姑娘实在胆小命薄,被如此吓唬了一番就想跑路。 许多天都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任谁如何劝说也听不进去话,只说太子妃绝不容她活。整个人眼看着快瘦成骷髅架子了,昨天晚上终于没有人看管她,结果背着包袱还没等跑出太子府,就被巡逻的士兵们抓到了。 抓到之后还没等问她的罪,她竟突然倒地翻白眼,浑身抽搐,没多一会儿就咽气了。 总之就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东宫已经接到了消息,今夜太子就会带着人回城了。 情急之下,他们并不敢上报那日太子看上的侧妃活活被吓死了,太子性情阴晴不定,自从从南召回到金川,更是杀名在外神挡杀神。 谁也不敢触太子的霉头。 而这些人在一起商量过,笃定太子根本连那天那个随手一指的女子容貌都没有看清过。就算他们调换一个差不多的,太子也认不出来。 而那群被选出来的三十个侧妃人选,也都是各住各的,并没有什么亲近的接触,自然也就没有人胡言乱语。 这件事情只要含混过了今夜,便没人能够从中看出异常。 这个女子和那个被太子随手一指的女子其实并不多像。 郑嬷嬷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来选婢女的女子明显是生产过的,丰/乳肥臀,腰肢柔软,这样的身材,哪是一个寻常的姑娘家。 生产过之后竟然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若是真的选上她让她混了进来,得了太子的宠爱却发现是个生产之后的女子,岂不是要连累死他们所有人? 人在想做恶事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找无数的理由。 活该她撞到了这件事,郑嬷嬷狠了狠心,为了保命害人也是非做不可了。 甘琼英被安置在那间屋子里,她打扮好了也吃饱喝足了,就躺在一个贵妃榻上等待。 一直等到天色隐隐藏黑,郑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颜色不怎么正的红色华服,还有一层遮面的红纱,走进了屋子里面。 亲手伺候着甘琼英换好衣服之后,将那遮面的红纱也为甘琼英系好,这才扶着甘琼英出了门。 侧妃昨日已经受过了封赏,这些封赏甘琼英连毛都没有看见,不过她虽然爱财,这时候也知道不能追究那个。 一路跟着嬷嬷出了院子之后直接就上了软轿。 一顶软软的小轿,虽然精致却不够大气,四人抬着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走,甘琼英把小轿子旁边的帘子掀开,朝着外面看了看。 虽然看不到跟着她的影卫,但是甘琼英知道他们一定会跟上来。 按理说娶一个侧妃也不可能如此简陋,若是侧妃是高门贵女,就算绝没有正妃的那种繁琐礼仪,也绝不会像纳妾一样一顶软轿就抬进东宫。 只是这些侧妃备选的女子都是从民间选上来的,而且骊骅只是用此做一个借口,并没有打算让钟离正真娶任何一个。 所以这些女子的待遇就只是养在太子的府邸,等到达到了骊骅想达到的目的,这些女子就会被分一些钱财各自遣散回家里去。 只是骊骅要走的那一天,不知道钟离正真就和温雪玲吵得天翻地覆。 温雪玲嫁给了钟离正真之后,总算是发现她狠心的情郎根本就一点也不爱他。 要不是因为她还能牵动荆西的那些旧部,嫁到了金川之后,她说不定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太子东宫。 温雪灵向来心高气傲,被人当成眼珠子一样捧着长大,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天差地别? 而且成婚之后,钟离正真也根本没有按照他们约定好的,将她的父亲放了。 而刚刚成婚没多久,做了金川太子的钟离正真,竟然又弄了一群的女人到太子府,还要选五百个貌美的侍女开枝散叶! 温雪玲直接被气疯了,把钟离正真的脸都挠花了,钟离正真一气之下,竟然真的随手指了一个女子要纳入房中做侧妃。 这也就是为什么甘琼英被人临时抓来顶包的原因。 而这时候软轿从太子东宫的侧面小门抬进去,之后轿子便短暂停留,落在了地上。 送甘琼英来的那些人不允许进入太子东宫,抬轿子和护持在左右的人明显换了一群。 他们抬着甘琼英并没有走前面的主路,穿过东宫后面的殿宇,朝着太子偏院的方向过去。 而就在此时,太子东宫的正门也同时开启,一群人策马围拢着其中一个身着软甲的男子从正门而入,周围的侍卫全都将佩戴的刀剑放在膝盖上,跪在地上低声道:“恭迎太子回宫……” 骊骅还不知道钟离正真又惹出了麻烦,他是接到了消息,说在南召钦州那边看到了甘琼英影卫的活动踪迹。 骊骅这一次就是去找那个影卫的,但是人确实是找到了,也抓住了,和那个影卫死活不肯开口。 骊骅虽然心急得恨不得将整个天下翻过来,但是不可能真的杀了甘琼英的影卫。 最终只能悻悻而归。 此刻心中只感觉冰冷,冰冷得无边无际。 他赌输了。 第291章 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甘琼英从送来那封书信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给他。 现在周边的国家全都知道金川太子在大肆地选妃这件事,可是甘琼英根本就没有出现。 甚至没有任何消息再传过来,她在南召境内不可能不知道…… 骊骅怨恨地想,她应该是不在乎。 或者说她已经看穿了自己张牙舞爪的伎俩,像看一个垂死挣扎在执念之下的笑话。 看他因为收到她的一封信就已经欣喜若狂做出蠢事,看他对她渴望到疯,又束手无策。 她到底让他等多久?还是让他无穷无尽地等下去? 骊骅等到开始恨她。 发誓只要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只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算是死也绝不让她再离开自己半步! 骊骅甚至让人打造了一个金笼,只要甘琼英出现,只要她敢回来,骊骅就将她关进去。 从今往后像养鸟一样,让她养在自己的身边,就算她生了一双能够翱翔的翅膀,也绝不允许她再飞翔! 不过骊骅此次回到皇宫是要安排一下钟离正真接下来要做的事,安排完之后他要去一次南召的西北边陲。 他的人传来了一点消息,有一个可疑之人频频接触西北的陈家军。 骊骅怀疑那个人是甘霖。 只要有甘霖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甘琼英。 骊骅要去亲手把她的丝雀抓回来!关进笼子里。 骊骅骑着马回到了太子东宫的主院,主院之中全都是他的人,这里像是一个势力的分水岭。 进入主院之后,两个太子同时出现也不会有任何人产生惊慌的情绪。 骊骅已经将这里的人狠狠清洗过几次,绝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多嘴,绝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将这主院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 就连钟离正真和他那个愚蠢的太子妃平时也是住在偏院的,主院里只住着骊骅和他身边最信得过的人。 骊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从东宫的正门进入之后,最开始的时候走在主路之上,但是走着走着骊骅就有些不耐烦。 他闭了闭眼睛,想到了前两天在钦州抓住了那个影卫,可那个影卫除了说“原来你才是驸马”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骊骅又不能下狠手,实在是憋闷不已。 这些天紧赶慢赶地回来,就是听闻了朝中有人在试图打探东宫的消息,骊骅必须将一切都安置好才能去往南召的西北。 从这条主路进入他休息的地方,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骊骅日夜兼程回来,实在是疲惫,回首对着身边的人说:“你们各自散去吧,休息过后明早在我的殿前聚集。” 说完之后拉动缰绳调转了马头,直接抄了一条近路,从东宫后面的小路直奔主院的居所。 而骊骅身边的人并没有全部散去,还有其他的人跟随在骊骅的身,这些是骊骅近身伺候的侍从也是骊骅的护卫。 他们跟着骊骅走了小路,结果在小路上还没等驰骋起来,就碰到了一顶软轿。 这软轿停在了偏远的后门入口,一群人围着轿子旁边,很快有一个头上盖着头纱的女子出来,将手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嬷嬷。 而这时候骊骅他们已经骑着马到了小轿的旁边。 原本只要他们策马过去,没有人会问这轿子里是谁,骊骅早就已经交代过,在这院子当中,只要钟离正真不去勾连朝臣试图逃跑。就尽可能满足他一切的要求。 自己不在他就是这东宫的主子,除了不能做一些骊骅不允许的事情之外,现在骊骅的一些人也听凭钟离正真调遣。 只不过钟离正真的一举一动都会非常详细编辑成书信,每日一封送到骊骅的案前而已。 骊骅一身软甲腰背笔直,长发高高束在头顶,用金冠扣住,端得好一番苍松翠柏龙血凤髓。 马蹄的声音敲击在地上十分清晰,甘琼英也已经听到了不过没有在意,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到处都黑黢黢的,脑袋也被蒙着呢。 而且这是后院,后院不会点太多灯,只是勉强能够视物的程度,却根本模糊一片看不清楚。 甘琼英把手放在嬷嬷的手上,跟着她们往前走。 这时候在两人即将错身的时候,一阵长风吹过,甘琼英头上的面纱被风吹得晃了晃,却并没有掉下来,只是长裙被风带起,被骊骅的余光捕捉到了。 骊骅微微侧了一下头。 看出那是钟离正真的院落方向,这时候骊骅身边跟着的侍从非常有眼色地勒马问道:“是什么人?” 扶着甘琼英的嬷嬷立刻站定,她们在这主院里面活动,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她们早已经被训练得非常好,院子里的两个主子见了钟离正真会问安,叫太子殿下。 但是见了骊骅反倒不会贸然问安。 若不是躲避不开的那种正面撞见,才会叫一声主子,其他的时候骊骅只让他们当没看见自己。 他不喜欢旁人叫他太子。 他不习惯旁人叫他太子,他还是喜欢被叫驸马。 只如今这个称呼……已经没有人会再叫了。 骊骅身边的护卫一问话,那嬷嬷立刻诚惶诚恐地上前一步。 回答道:“回小将军,这位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指名要纳的侧妃。” 骊骅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钟离正真……难道还嫌温雪玲吵得不够吗? 再说那些女子根本也不是真的用来给他纳侧妃。 骊骅坐在高马之上,闻言侧头看向了那个头上罩着面纱,因为嬷嬷突然松开她的手,而显得有些无措的身影。 光线明明非常非常的昏暗,明明这一处灯火寥落的后院之中,寂静压抑得让人只想尽快去往明亮的地方。 可是骊骅只向那边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定在了马上。 大地开裂熔岩喷发,犹如海水逆流向天际,骊骅身体之中的血液逆流向上。 他眼前突然犹如闪过万千碎裂的光芒,似漫天的星辰如流星一般坠落人间。 骊骅的瞳孔,因为这被夜风浅浅勾勒的身形剧烈震颤。 在惊雷盖顶一样的重击之中陡然放大。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竟在灯火阑珊处。 第292章 太子殿下临时住在了其他的宫殿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认出甘琼英甚至不是靠对方的样貌,而是靠着一个模糊的身形。 如果你日夜都在思念一个人,在心中无数次描绘她的身形样貌,无数次去设想她瘦一些是什么样子,胖一些又会是什么样子。 无数次和这些你幻想中的形象去对话,甚至在梦里不断地重复着各种各样相遇的场景。 那么你也能够在遇见那个人的第一眼,仅凭一个模糊的身形便认出对方。 而大概是因为重复了太多次,设想了太多种可能,骊骅已经将这世上所有的重逢都重温了一遍。 等到他真正看到甘琼英就站在他不远处的那一刻,首先从内心燃烧起来的甚至不是迫切地想去相认,而是怨恨。 怨恨这个人怎么能够如此的狠心,如此的决绝,一直等到他的期盼熬成了失望,失望又练就成了绝望,绝望中衍生出了痛苦和恨意,她才终于猝不及防地出现。 以一种你从未想过的方式。 骊骅的手指紧紧地抓着缰绳,他坐在马上, 手指用力到几乎痉挛,人僵得像一尊石像。 可他并没有连滚带爬地下马,也没有哭着喊着地冲过去。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双腿夹了一下马腹,继续朝着前方走。 可他的眼前已经模糊,脑海中像是炸了漫天彻地的焰火,不仅无法视物,甚至无法辨别方向。 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但是他依旧挺直着脊背,没有让任何人看出异样。 这是他留给自己可悲的,可怜的唯一一点尊严。 甘琼英感知到送亲的队伍停下,也听到了扶着她的嬷嬷跟对方说话,称呼对方为小将军。 但是很快马蹄声走远,甘琼英微微侧了侧头,头上的面纱却遮蔽了眼前的视线,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很快扶着她的嬷嬷重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从小门送入了偏院。 甘琼英全程都非常听话地任凭摆弄,刚才在轿子里的时候,已经从自己的头顶上默默地拔下了一根最尖锐的簪子,就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准备等会用来挟持钟离正真。 因为甘琼英刚才坐在轿子里冷静地推算过,就算今天晚上骊骅会回到太子府中,前些天在冲动之下随意指了一个女子就要纳入房中的人,也肯定是钟离正真,不会是骊骅。 而甘琼英在轿子里面也偷偷掀开面纱朝着外头看了两回。他们走的一直都是各种隐蔽的小路,进了太子府之中更是避开了前院又避开了主院。 那甘琼英猜想,自己肯定会被送到钟离正真的院子里。 她在从西北那边过来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跟影卫之间定好了暗号,如果他们走散,或者他们召唤对方的时候,就会吹起哨音。 等一会甘琼英打算先用这个簪子挟持住钟离正真,然后拉着他到窗户边上吹响口哨。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在甘琼英这样想着的时候,她被人送到了一个屋子前面,婢女把房门打开后,嬷嬷扶着甘琼英走进去。 之后要甘琼英坐在屋子里等待。 甘琼英头上罩着的面纱并不是传统的盖头,有光线的地方隐约能看见一些物体的轮廓。 这屋子里显然也是布置过的,但并不够精致。再根据她这偷偷摸摸从小门被送进来的举动。 这钟离正真……娶个侧妃比纳个妾还要低调。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甘琼英自然是耐心等待。 不过她等来等去,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房门被推开之后,进来的却不是新郎。 而是好几个人? 甘琼英透过面纱看到几个高大的身影,然后刚才那个嬷嬷去而复返,拉住甘琼英的手说:“太子殿下临时住在了其他的宫殿,派奴婢们来接侧妃娘娘过去。” “侧妃娘娘请慢抬脚。” 这个嬷嬷态度和之前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甘琼英心思敏锐,很快就已经察觉到了。 甘琼英一下子有一点紧绷,因为她脑中的猜想之中最可能的那一种,就是……她可能会被太子妃弄到一个什么宫殿里,想办法让人弄死。 毕竟太子妃之前放话,说是钟离正真如果敢娶侧妃的话,她就把侧妃毒死。 不过甘琼英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簪子,就跟着扶着她的嬷嬷出门。 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甘琼英出了门口的时候,故意装作踉跄了一下,稍微拖延了一些时间。 好让她的人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已经不在这间屋子里面,跟着别人转移了位置。 之后嬷嬷扶着甘琼英上了一个步辇,甘琼英坐定之后,手指扶在步辇的扶手上面,然后眉头跳了跳。 忍不住借着昏暗的光线,盯着扶手看了看。 扶手上面雕刻的是在云中穿梭的龙,或者是莽?反正甘琼英并不关心那个,甘琼英在意的是这扶手是金的! 纯金的。 甘琼英就是知道,不用牙咬也是知道的,纯金的东西她上手一摸就知道。 因为之前救济灾民的时候散出去了不少钱财,虽然她跟甘霖还是有很多钱财傍身,但和以前那种挥金如土比起来实在是……天上地下。 因此甘琼英在纯金的龙头扶手上好好地摩挲了几下,过了一下干瘾。 说是换了一个宫殿,但是甘琼英感觉他们在路上走了很久。 甘琼英都感觉到她身上穿着的单薄衣物有些冷了,周围的光线也逐渐变得越发明亮。 跨过了一个拱桥,又钻了好几个拱门之后。 甘琼英眼前模糊地映入繁丽的宫殿。 和后面的那个院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这里明亮宽敞恢宏大气。 而且守卫众多,甘琼英透过这面纱看到好多模糊的人影。 然后她被放在这宫殿的正中间的门口,嬷嬷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然后再次将她送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灯火通明,甘琼英透过模糊的面纱看到屋子当中的摆设,恍惚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大抵所有的宫殿都是一样的布局吧,穿过了外间甘琼英被扶着进入了里间。 绕过了围屏之后,甘琼英被带到床上坐着。 她高高悬着的心在摸到床上面的红枣和花生的时候,微微落下了一些。 如果是温雪玲捣鬼想要把她给毒死,不至于在床上撒红枣和花生。 从面纱的缝隙还能看到床上大红的喜被。 甘琼英甚至一时间没怀疑,娶一个侧妃能不能用龙凤呈祥的刺绣图案。 第293章 来的人是骊骅!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总之她坐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然后这一等又是等了好久。 因为将她带过来之后,那个嬷嬷去到了隔壁的屋子里复命。 “殿下,人已经送到了。” 和甘琼英所在的屋子灯火通明到处奢华不同,这个偏殿之中虽然也是富丽堂皇,却昏暗不已。 只点了一盏幽幽的烛火,在桌子上映照着一个有人头大的酒坛。 而嬷嬷口中的殿下正坐在酒坛后,昏暗的烛火照不亮他麻木而冰冷的面色,却能映出他脸上因为醉酒泛起的红潮。 这自然不是别人,而是不喝几碗酒根本就不敢去隔壁的骊骅。 这世上有句话叫酒壮怂人胆,骊骅现在的状态如果他自己不调整一下的话,如果不借用酒精来麻痹他自己,他站到甘琼英面前的那一刻……就会像崩溃的堤坝,什么都再拦不住。 只能任由洪水倾覆,摧毁他好容易筑建起来的心墙,摧毁他所有的村庄院落,让他心中变得满目疮痍残垣断壁。 不能那样,那实在是太狼狈太可悲了。 她狠心地抛弃了他,几封薄薄的纸张折磨得他死去活来,如今又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用嫁给他弟弟的方式…… 骊骅心中对她的怨恨简直能冲破天际,他绝不肯在她面前露出什么脆弱! “出去吧。”骊骅把下人打发出去。 然后……抖着手端起了酒坛,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接着一饮而尽。 骊骅本来是不太会喝酒的,喝了酒之后……他总是会变得和正常的状态不太一样。 但是这段时间他在金川,作为金川的太子四处结交朝臣,稳固局势,把持朝政,甚至拘禁宫中的帝王,不会喝酒的话是寸步难行的。 骊骅最开始喝完酒之后有不离给他配的解酒药,后来渐渐的……他也就能喝一些。 现在虽然酒量还不是很好,但已经能保持猛喝几杯面不改色的状态。 而且醉酒之后骊骅能够绷得住面色不变,脸色却是麻木的。 这种麻木给骊骅提供了许多的便利,让很多人觉得太子深不可测,而实际上那只是麻木…… 现在骊骅就要把自己灌到麻木。 一连喝了好几杯,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兴奋……他的身体不由得他自己控制。 他的手一直在抖来抖去。 实在是没出息透了! 骊骅一下子将酒杯砸在地上,用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赌气一样狠狠地掐着! 后来觉得掐着也不借力,掐着也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从腰间拔出了匕首,解开了自己窄窄袖口之上的绑带,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骊骅的手终于不抖了。 他这才扔下了匕首,嘴角抽搐两下之后,慢慢地勾起了嘴唇。 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笑。 他生得如此俊美无俦,但是此刻的样子竟然比哭还要让人看了心中难过。 但是这一次他发誓……绝不去乞求那个女人的怜悯。 他会直接把她关起来,把她锁在自己的寝殿之中,只做自己一个人的金丝雀。 无论她如何哭求,如何的痛苦和挣扎,他都不会放她走,他绝不允许她再离开自己掌控范围之外。 她太聪明了,只是稍微松了松手,就已经让骊骅如大海捞针一般无处可觅。 骊骅手上的血很快自行止住,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凶狠地咬开了塞子,直接将那止血的药粉倒在自己的手腕上面。 灼热的刺痛让骊骅更加的清醒,连眼中的血丝也让他看上去更加的鲜活,也更加的狠厉。 很快他把袖口重新盖回去,绑带重新系好。 接着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入烛光的范围。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刺眼夺目。 这是他从钟离正真那里抢过来的,因为让人去紧急赶制已经来不及了。 喜服上用金线绣着莽龙穿云图,盘绕在他的肩头和周身,衬着他如玉的面庞俊冷无比,金贵无匹。 骊骅稍微扶了一下桌子,而后慢慢地走向了联通两个屋子的小门。 他走的每一步都极其平稳,和正常人没有任何的异样。 他的左腿分明已经断骨重接,只有阴天下雨或者是大雪纷飞的时候,才会有一些轻微的酸痛,歪的骨头已经矫正过,他虽然现在无法习武,却能跑能跳。 可他在迈入那小门的时候,竟感觉自己的左腿隐隐传来久违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骊骅的眼圈又红了一圈,呼吸也重了一分。 进入灯火通明的屋子,骊骅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一个突然闯入光天化日的鬼怪,身体之中竟然有种声音在叫嚣着让他逃走。 魂牵梦萦太久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像美梦落入白日。 让人会有一种如同泡沫漂浮在空中,轻轻一戳就会砰的一声烟消云散的恐惧。 不过骊骅缓慢地走向了围屏,走向了他这段时间,这整整三百一十天只有做梦才能见到的人。 而甘琼英在骊骅进入屋子的那一刻,也已经听到了脚步的声音。 甘琼英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簪子,直接将自己的遮面纱摘下来放在旁边床上。 而后弓着背起身,悄悄地靠在围屏旁边,只等这个人走过来,只要是钟离正真,她就立刻将人挟制住! 那个人越来越近,脚步的声音很平缓,但是在距离围屏不远的地方站定了。 甘琼英听到了对方深呼吸的声音。 甘琼英透过了围屏的缝隙,看到对方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 应该是钟离正真! 好在很快脚步声继续,朝着她这边走过来频率甚至有一些急切。 在人影出来的瞬间,甘琼英突然从围屏后面冲出去,半绕在那人身边,手中的簪子正要抵向那人的侧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对方突然矮身低头,利落地后退两步,侧腰翻转而后猛地伸手钳制住了甘琼英握着簪子的手。 紧接着两个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甘琼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却丝毫没有慌张。 她反应非常迅速,另一只手抓住另一根簪子,直接戳在对方的脖子下面。 想不到吧!我有两只手能抓两根簪子! 冰凉的单子贴在命门之处,对面的人微微扬了扬脖颈,喉结缓慢地顺着簪子滚动了一下。 甘琼英这才将人看清楚,可是凶狠和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未等成型,就已经变成了被撞得七零八落的震惊。 手里的簪子剧烈抖动了一下,而后脱力一般从甘琼英的手中掉落在地上。 “叮叮!” 轻微的声响却是甘琼英的心中被剧烈摇晃的巨响。 是骊骅! 来的人是骊骅! 第294章 “你放开我。”骊骅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的温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紧紧盯着骊骅居高临下的冷酷面容,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来,眼里溢出了荡漾的水雾。 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苍白而无力。 甘琼英最后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就朝着骊骅的怀中扑去。 可是她并没有扑实。 因为骊骅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举着,并且顺着她向前扑的力道后退了两步。 甘琼英没能顺利扑进骊骅的怀中,愣了一下之后去挣脱骊骅抓着她的手,骊骅却抓得非常用力。 甘琼英一时间无法挣脱,抬起头正要和骊骅说什么,骊骅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阻止了甘琼英说话,而且力度非常大,甘琼英立刻就感觉到了下巴传来的疼痛。 这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找回了自己的感官,闻到了骊骅身上浓重的酒味。 骊骅却在这个时候一手抓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她的手腕,带着压迫向前迈了一步。 盯着甘琼英的双眼,盯着甘琼英经过调整的脸…… 骊骅恨得牙根都快被他咬出了血,她竟然用一张假脸! 而且这种易容的方式还是自己当初亲自教给她的。 骊骅甩开了甘琼英的手腕,然后手指在甘琼英的脸颊上捻揉,堪称粗暴地扯起了一层面皮,然后直接撕扯下来。 甘琼英疼得“嗷!”了一声,骊骅颤抖的手又压在她的脖子上,把她痛苦的声音压回去。 他不能让对方说话,他不能让对方开口,就连叫声也听不了。 对方对骊骅来说就是一个会骗人的妖精,一个会装可怜的怪物,只要稍稍不留神,骊骅就会被她骗到! 甘琼英仰着脖子,露出了真容之后……被骊骅这么掐着下巴,脸蛋竟然有一点圆嘟嘟的。 她确实比从前胖了一些,好吧是胖了不少。 之前甘琼英是一个比较骨感的……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其实有点过瘦。 生产之后经过好好的调理,现在才是一个正常人的体型,脸蛋上也挂上了肉。 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甘琼英嘟起的脸蛋,就好像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骊骅脸上。 因为骊骅还是像从前那么瘦,甚至比从前还瘦了那么一些…… 食不能寝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可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像是吸饱了水的禾苗,像生机盎然的小草,像娇颜绽放的花朵……很显然看上去过得不错。 骊骅微微地勾了勾双唇,露出的却并不是笑,而是咬牙切齿的狰狞。 他钳制着甘琼英,一只大拇指直接都压进了她的嘴唇,掐住她的舌尖。 不允许她说话,狰狞的声音从喉咙里面挤出来:“抓住你了!” 甘琼英的舌尖被压住,正好压在牙齿上,疼得眼泪汪汪。 仰头看着骊骅,从嗓子里发出了两声可怜兮兮的:“啊啊……” “不许出声!”骊骅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浑身颤抖。 他像站在摇摇欲坠的吊桥之上,看着那一点连接着他生命的绳索不断地被割着。 他甚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求对方不要动手。 只能祈求面前的这个人不要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甘琼英眼里积蓄的眼泪,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根本一点也没有怪骊骅凶巴巴的,甚至没有怪骊骅一见面就用手指掐她的舌头。 不过眼前模糊就看不清楚骊骅,所以甘琼英眨了眨眼睛。 眼中积蓄的泪水顺着两颊慢慢地滑下来,直接滑入了骊骅的掌心。 骊骅那本就那摇摇欲坠的绳索便倾刻间就断掉了。 他像是被捅了一刀,立刻缩回了手,好像甘琼英那两汪热泪,是两滴能够让人皮焦肉烂的岩浆。 不过骊骅还是表情格外的冷漠,眼神也是凶狠异常。 他缩回了手之后,甘琼英就能说话了,她上前一步去拉扯骊骅,嘴里叫道:“骊骅……” “你别叫我!”骊骅立刻凶狠地瞪过去,可是他再怎么像一头浑身都竖起尖刺的猛兽,发红的眼圈也暴露了他的脆弱和委屈。 甘琼英被他凶得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朝他走过去,伸手去抓骊骅的手臂。 “夫君……” “我说了别叫我!” 骊骅后退了好几步,但是他明明已经好了的双腿,就像突然间又瘸了一样。 没几步就被甘琼英追上,然后被甘琼英抓住了手腕。 骊骅的眉头不受控制地蹙了一下,因为甘琼英正抓在了他的伤口上。 骊骅正要甩开,他细微的蹙眉动作,却暴露了他忍痛的事实。 骊骅经常会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这三百多天,可以说骊骅就是靠这种方式挨过来的。 没有人能看出他怎么回事,就算有的时候血会透出衣服,也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有一段时间三九发现骊骅不对劲,语气不太好,被骊骅直接派出去好几个月,回来之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刚才骊骅就只是非常短促地蹙了一下眉头,甘琼英就看出他在忍痛。 松开他的这只手的手腕,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掌。 “你受伤了!”甘琼英的语气非常急切,已经动手去解骊骅手腕上的绑带了。 而骊骅向后挣扎了一下,像一个受伤之后被捉住的流浪狗,挣扎的动作非常激烈。 可是力气却很小……小到挣脱不出甘琼英的掌心。 “你放开我。”骊骅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的温度。 甘琼英却已经解开了他的手腕绑带,皱着眉满脸心疼地掀开了衣服,看到了上面狰狞的新伤。 明显是刚刚才划的,他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就算是刺客杀人也不会选这个地方…… “你又自残!”甘琼英瞪向骊骅,这会变成她的眼神凶煞。 而骊骅看着甘琼英的这种神情,看着她关切的神色和责怪的眼神,这瞬间竟然有一些腿软。 有一些头晕目眩。 眼神躲闪着,像一头干渴了许久的兽类,声音变得嘶哑没有任何威严可言。 “不用你管。”他倔强地说。 好像一直奔跑一直奔跑,一直飞翔一直飞翔,终于停下的骏马,终于落地的飞鸟。 仿若一切尘埃落定,一切回归正轨。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他又一次有人疼了。 可是骊骅微微仰着头,试图把自己的眼泪倒灌回去。 他不要再被她骗。 他一定不能再被她欺骗! 第295章 金笼子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你这东宫太医呢?”甘琼英拉着骊骅的手说,“赶紧去把人叫过来,把你的手臂包扎好。” “这样长的伤口,光是撒一些止血的药粉肯定不行啊!” 甘琼英在这里紧张不已,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喜服的里衣袖口拉出来一些,给骊骅擦着伤口周围那些脏污的血迹。 甘琼英皱着眉,撅着嘴唇给骊骅吹着,心疼地问他:“刚才是不是把你抓疼了?” 骊骅手上的伤口不疼,他心里的伤口疼。 他看着甘琼英那张熟悉的,那张魂牵梦萦,让他死去活来的脸,知道自己如果敢稍有不慎沉溺这失而复得的温暖之中,就再也没有办法去责怪面前的这个人。 因为只有骊骅自己知道,她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一静一动,都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连接在骊骅的身上。 骊骅会轻而易举变成任她摆布的傀儡,并且甘之如饴。 可是他现在绝不能对面前这女人心软,他被扔下了这么久,他总要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总要……总要让她知道,自己绝不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因此骊骅咬了咬牙,抬手直接将甘琼英甩开了,看着甘琼英说:“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我怎么样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骊骅的声音特别的沉,简直像是怒吼:“你根本就……” 他喊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自觉丢脸得很,骊骅立刻拧开了头,红着眼睛盯着旁边的地面,缓了片刻才把那句话接下去。 “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甘琼英这一次来就是要把一切都说清楚,刚才乍一见到骊骅实在是太震惊。 而且骊骅的举动也确实在甘琼英的预料之外。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句,骊骅这样一说,甘琼英立刻追上前,但骊骅却又后退了两步。 “别退了,再退就出屋了……” “要不然你先出去叫婢女,让婢女把太医叫进来,等你包扎完伤口我们再细聊……” 骊骅却根本不想被甘琼英牵着鼻子走,他索性上前,一把抓住了甘琼英的手腕,然后拉着甘琼英朝屋子角落一个挂着硕大红绸的地方走去。 甘琼英到现在才注意还有这么个地方,看上去也不像个桌子……难不成假山还弄到屋子里来? 这是什么摆设? 而且甘琼英到现在才分出一些注意力观察这屋里的摆设,然后整个胸腔瞬间开始被不断地撞击,好像里面有一头活鹿,简直要把她活活撞死了。 这太子东宫……甘琼英若不是知道这里是金川,若不是在这里待了好几天,她简直要以为这里是她的公主府。 她有根据骊骅选什么侧妃和婢女这件事,知道骊骅很想念她,想逼着她现身。 可是甘琼英直到这一刻,才直观地感受到骊骅到底有多么的想念她。 她的心脏被这屋子里完全复刻的摆设撞击得鲜血淋漓。 一时之间鼻子发酸,眼泪汪汪。 “夫君啊……”甘琼英轻轻地叫了一声。 而骊骅拉着甘琼英,走到这红绸的面前,一只手攥着甘琼英的手,一只手抓住红绸的一角,狠狠地朝下一拽! 然后甘琼英就狠狠地抽了一口气,抽得她差点被噎到翻白眼。 红绸落地之后,金光闪闪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以至于骊骅拉着她的手把她推进这金光闪闪之中,甚至把门关上,还掏出了一把锁头上了锁。 甘琼英根本没办法将眼睛从这摆在眼前金山一样的物体上面撕开眼睛,瞪着一双眼到处乱看。 这是一个纯金打造的,硕大的鸟笼,大概有寻常人家一整间屋子那么大,里面还摆了床,还有一张小桌子。 全是金的! 而这鸟笼纯金的柱子全都雕刻着漂亮的花纹,无比的穷奢极欲。 骊骅这是……这是把温雪灵她父亲的金山抢过来了? 这手笔未免太大! 甘琼英的侧重点都已经歪了,站在纯金的鸟笼子里,一双眼睛都不够看,到处看了好一会。 这才看向外面的骊骅,然后总算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骊骅竟然把她关起来了……还用小锁头锁住了。 甘琼英走到门边上试图去拉门,还伸手去够了一下那小锁头拽了拽。 锁头也是纯金的。 “你这是做什么?”甘琼英站在鸟笼子里,手指抓着两根栏杆问骊骅,“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我这次回来是带你走的!”甘琼英说,“我之所以没能及时赴约,是因为我……我生了一场重病才耽误了时间。” 她这一次来确实是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 但是在确定骊骅肯放弃一切跟她离开这里,确定骊骅能够舍弃权势,愿意和她做一对普通夫妻之前,甘琼英绝不会把自己最致命的短处暴露出来。 因为一旦骊骅不肯放弃权势,而甘琼英说出两个孩子,到时候骊骅和她抢孩子,甘琼英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如果不想母子分离,就只能隐忍一切待在骊骅的身边,而两个人只要走到了那一步,他们之间基本上就一切都完了。 所以甘琼英必须先确认骊骅完全没有任何的改变,没有被权力迷惑了头脑,愿意为他们舍弃一切。 这是他们能够重新在一起,幸福在一起唯一的一条路。 若是骊骅无法放弃权势,他就是金川的太子殿下,未来的金川帝王。 而帝王向来不可能随心所欲,甘琼英曾经身在权势之中,最了解帝王会被氏族,会被朝臣所牵制,所掣肘。 到时候就算是为了平衡朝堂,骊骅也一定会娶其他的宫妃,而甘琼英这个来历不明之人一旦被揭穿她是曾经的端容公主,更是决计无法成为骊骅身边唯一的女人。 就算是为了平衡朝堂假意成婚,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就都完了。 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再纯粹,那么甘琼英无论如何撕心裂肺,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这是她身为一个穿越的现代人,唯一的坚持。 得与一人长相守,共白头。 “你生了什么重病?”骊骅不受控制地紧张上前,看着甘琼英说,“你怎么会生病……” 甘琼英顺势从金笼子里伸出手,抓住了骊骅的手说:“你将我放出去,我们好好谈一谈,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而且你的伤口也需要尽快包扎上药啊……” 骊骅近距离看着甘琼英,片刻之后终于从那种关心则乱之中醒过神来,向后退一步,强硬地挣扎开甘琼英抓着他的手。 “你又在骗我了。”骊骅说,“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 甘琼英又伸手去抓骊骅,但是奈何这笼柱的间隙……只够伸出一条手臂,到了大臂的地方都夹肉。 甘琼英手指在半空中挠啊挠,根本碰不到骊骅的前襟。 骊骅就站在她碰不到的地方,心中甚至难以自控地升起了一些报复的快感。 终于也有一次……是甘琼英抓不到他,也碰不到他了。 第296章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看着甘琼英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开你,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你休想再骗我!” 甘琼英又干巴巴地说:“我确实是生了一场重病才没能准时赴约。而且我之所以会扔下你走,是因为我发现你当着我的面像一只小绵羊,背着我却挥刀杀人。” 骊骅听到这里,眼皮微微地抖动了两下,而后竟然上前几步,手掌狠狠地砸在笼子上。 “所以你就抛弃我?!我有没有伤害过你!我从来都没有!” “我当时之所以取代钟离正真,是因为我害怕我们一起逃走的时候,被太后和摄政王的势力追杀,到时候我一介商人又如何保护你?” “而我为什么会代替金川的质子?还不是因为当时你进入皇宫,你要我为你拖住摄政王,我如果只是一介商人,我又如何能够为你拖住摄政王!” “发现我杀人就吓跑了……可我却是为了你才杀人。”骊骅说着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涌出,伸手狠狠地抹了一下,神情极其的狼狈。 不想让甘琼英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转过身背对着笼子说:“不过现在那一切都不重要,都无所谓。” “反正你永远也无法再离开我的身边。” 甘琼英还从没跟骊骅这么脸贴着脸地吵过架,一时之间心里伤心和愤怒的情绪根本没有。 但是在对方情绪如此激动的情况之下,一切解释好像都变得有点苍白。 但是甘琼英还是解释道:“我当时是被吓到了,而且你取代了金川质子的身份,当时我完全确定你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才会离开。” “离开之后也留了书信给你,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后来我也派人送了一封,我真的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 骊骅背对着甘琼英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听什么笑话一般。 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本就心思敏感,甘琼英的一句话他都能想出八百个意思来。 而且甘琼英这解释实在过于轻飘,让骊骅根本无法相信。 他一笑甘琼英就说不下去了,甚至有点稀奇……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甘琼英也已经想了骊骅好几个月了,如今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甘琼英只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亲近一番。 而且骊骅刚才哭诉发狂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好看。 甘琼英轻咳了一声,从笼子里伸出手拍了拍骊骅的肩膀。 “我从前不知道你都是为了我,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你如果早跟我说的话,不就没这个事了。” 骊骅被拍了一下浑身都一抖,立刻跨出几步离开笼子旁边,回过头来狠狠地看着甘琼英。 “我当时确实对你有所隐瞒,可你对我难道从头到尾都一直坦白吗?” “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跟钟离正真长得一模一样,你最开始喜欢的是他还是我,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他的替身,才会突然间回心转意对我好的!” “你说啊!” 甘琼英被吼得都眯起了眼睛,缩回手抓住了笼子,等到骊骅说完了之后。 这才说:“我从来都没有将你当成过钟离正真,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蠢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钟离正真的亲兄弟。” 骊骅听到这里,笑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那么你一开始百般折辱,难道是因为好玩吗?” “不是不是!”甘琼英把手都快摇成花手了。 “一开始那个不是我,对你百般折辱殴打什么的……那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你难不成还想说你是借尸还魂,你和最开始恨不得我不治而亡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吗?” 这种荒唐的设想骊骅也已经设想了无数次,因为除此之外,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端容公主拿他当钟离正真的替身。 而骊骅在心中宁愿相信甘琼英是借尸还魂,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是钟离正真的替身。 但是每一次这样设想的时候,骊骅就会觉得自己无比的可悲可怜可笑。 而最可笑的是甘琼英点了点头:“我确实是借尸还魂,真正的端容公主已经死了。” 甘琼英说:“我还魂之后把你接回来,我们才……” “够了!”骊骅这一辈子从没有如此崩溃过。 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来,可却是满口谎言! “你自己不觉得荒谬吗?你哪怕是想骗我,你就不能……不能想一想其他的理由吗!” 其实只要甘琼英说出一个差不多的理由,哪怕一开始是将他当成替身,后来喜欢的是他也可以。 可她竟然真的试图用借尸还魂这个可笑的理由,将他们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都掩盖过去。 骊骅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那些痛苦,但是甘琼英的表现真的让他……感觉到伤心。 但是很快骊骅捂住了脸,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因为止血粉显得无比的泥泞和可怕。 骊骅却突然笑起来,他长得那么俊美,可是这笑容却透着一些邪气,同他本身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的音调也变得十分低缓,像是一只诱人入地狱的魔鬼:“这金笼是我专门为你打造的,喜欢吗?” 甘琼英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她喉咙之间还堵着一句:“这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我是一个看过这本书的穿书者。” 但是看现在骊骅的这个……疯魔的状态,如果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恐怕她的活动范围怕是连这个笼子骊骅都会嫌大了。 两个人见面实在是过于匆忙,太过猝不及防,他们必须冷静下来好好交谈。 必须等骊骅冷静下来。 所以甘琼英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挺喜欢的。” 这话倒是实话,因为甘琼英就喜欢金子! 不得不说骊骅是真的了解她,如果用铁打造的话甘琼英就会觉得可怕觉得冷冰冰,觉得像一座监牢。 但是用纯金打造,这对甘琼英就是睡在金山上。 骊骅脸上有一些扭曲的笑容突然一僵。 甘琼英双手抓着笼子,决定换一种怀柔政策。 至少先把骊骅对她的那些充沛的感情完全勾出来,再试图让他去理解去相信这世界荒谬之处。 所以甘琼英把脸架在笼子上,看着骊骅说:“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 第297章 他在偷看自己!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身侧紧紧攥着的手都在发抖。 他确实是受不了甘琼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何止是受不了甘琼英这样子?他甚至连甘琼英碰他一下,都像是被雷电贯穿身体。 他有病啊。 他的那种病症在分开的这三百多天里,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加重。 他现在强撑着在这人形之中,实际恨不得化为一滩水,化为一把火,和甘琼英融为一体,将彼此烧成灰烬不分你我。 连对上她的眼神,骊骅的灵魂都在颤栗着。 甘琼英想要拥抱骊骅,骊骅又何尝不是疯了一样想要和甘琼英纠缠在一起? 只是他不可以。 他必须克制自己,他如果对这个女人心软的话……万一一眨眼,一眨眼她再次消失了怎么办? 他找不到她啊,她实在是太聪明了,也太了解他,轻而易举就能让他的世界翻天覆地。 轻而易举就能……躲避开他所有的追寻。 骊骅不能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骊骅不再看甘琼英,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要把她放出来。 转身朝着床那边走过去,很快人就要绕过围屏。 甘琼英突然说:“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回来接你了,虽然晚了一段时间。” 骊骅又回头狠狠地瞪着她,甘琼英就笑起来说:“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扔下你。” “我这段时间真的非常非常的想你,我做梦都是你,夫君……”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让人把你的嘴堵上。”骊骅看上去像是在警告,实际上声音已经变调了。 一句“对不起”,一句“我错了”,已经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只要甘琼英在他身边。 “我再说最后一句!就最后一句。” 甘琼英举着手指说:“你要睡觉的话你先把伤口包扎好了再睡……” 骊骅头也没回,转入围屏之后。 甘琼英看不到他了,却还贴在笼子上面巴巴地朝着那边看。 骊骅转过围屏之后,却根本没有去床上休息,而是直接贴在围屏上面,后过围屏的缝隙,贪婪地看着甘琼英。 不断地攥紧拳头,绷紧手臂上的伤口,让疼痛来提醒自己这一切不是做梦。 这一次不是梦。 甘琼英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而且被他关起来了,她像是被关进金笼里面的小鸟,再也没有办法飞了。 再也不能离开他了! 骊骅在无声中笑起来,这种笑意是发自内心,只可惜甘琼英没有看到,而骊骅一直盯着围屏后面的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像一个变态一样悄悄观察偷偷地窥视。 而甘琼英也一直看着围屏那边,猜测骊骅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趴床上哭了呀? 会不会咬被子? 他手上的伤得赶紧处理呀。 还有甘琼英想起来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骊骅好像真的不瘸了,不瘸了哎! 甘琼英想到刚才骊骅走路的样子,不由自主得就笑起来。 笑得特别的甜美,真心实意地在为骊骅高兴。 一边看着围屏一边抿着嘴笑,两只眼睛都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 而骊骅看到甘琼英看着自己的方向笑,猛地后退了一下,还以为甘琼英透过缝隙发现了他在偷窥。 但很快骊骅就冷静下来,就算有再好的眼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可能透过缝隙看到他,而且这围屏后并没有灯光能够照到。 她一定不知道,那她在笑什么? 是因为……见到自己而开心吗?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骊骅就伸手压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已经撞死了一群小鹿,现在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两个人就这么你偷看我,我偷看你,又持续了好一阵子,骊骅才总算是一脸严肃地从围屏后面出来。 然后高声对外面喊了一声,让人传太医过来。 然后等到太医过来之后,就坐在距离笼子不远处的桌子旁边,让甘琼英看着太医把他的手臂完全包扎好了。 而后骊骅想起甘琼英说自己是因为重病才耽搁了,吩咐太医说:“给她把一把脉,务必要仔细查一下旧疾是否痊愈。” 甘琼英一听差点血都吓凉了,这种老太医一上手,她生产过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现在她还不打算说,但如果没有主动说,要是让太医把脉把出来了,骊骅肯定又要炸。 因此甘琼英立刻摇头说:“我已经完全好了!我和甘霖走的时候,把宫里的肖太医也带上了,他给我调养得特别好,你看我不是胖了吗!” 甘琼英笑着对骊骅说:“不用管我不用管我,我现在一顿能吃四个包子,壮得像头牛一样!” 甘琼英紧急转移话题:“反倒是你的腿,你的腿是不是已经完全好了?让太医再给你好好看一看!” “你能不能过来一点让我看看你的腿?” 骊骅当然不过去,而且还非常精准地捕捉到了甘琼英说出的话里面的一个重要的点。 “你们带了肖太医。” 骊骅点着头,挥手让太医和下人们全都出去。 笑着对甘琼英说:“你们真是好样的,还知道带一个医师。” “真不错。”阿猫阿狗都带着,结果就是不带他! 眼看着骊骅山雨欲来,甘琼英立刻解释:“不是我要带!也不是甘霖要带的,是他自己非得死皮赖脸地跟着!” “好一个死皮赖脸。” 骊骅又说:“原来当初公主是嫌弃我还不够死皮赖脸,才没有资格跟着,” 这阴阳怪气的本事,甘琼英也是彻底见识了。 骊骅确实今天一晚上把这一段时间所受的所有委屈,所有的埋怨和恼怒,全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他现在竟然有点脱力,而且眼睛盯着甘琼英很警惕。 他在害怕。 害怕自己太过火了……甘琼英要生气。 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可是骊骅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甘琼英挺着胸膛,维持着他那点比油炸薄脆还要酥脆的尊严。 不过骊骅的举动和反应虽然在甘琼英的预料之外,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甘琼英几乎是纵容着他笑了笑说:“太子殿下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不如太子殿下你过来,让我好好抱一抱你吧。” “我真的很想你。”甘琼英真情流露,朝着骊骅伸出了手。 骊骅几乎不受控制就朝这边走了几步。 然后又站住,立在甘琼英够不到的地方,简直像是故意一样说:“你今夜就在这笼子里睡。” 说完不光不给抱,转身就又回到了围屏后面。 从围屏后面偷偷地看着甘琼英。 甘琼英这一次仔细听了,他根本就没上床。 他在偷看自己! 甘琼英又笑起来,对他的方向说:“那明天呢?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骊骅没有回应,在围屏的这一边咬住嘴唇,下意识就去攥紧发抖的手掌,但是很快就松开了。 他感觉到了疼痛,想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不能挣开,甘琼英会不让的。 而且真的好疼啊。 骊骅好像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到疼痛一样,疼得脸都白了。 头抵在围屏上面,委屈地瘪了瘪嘴。 第298章 自己的主子终于翻身做主了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猜到骊骅在偷看她之后,就一直朝着围屏的那边笑着说话。 但是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骊骅却一句回应都没有,围屏后面一直静悄悄的。 甘琼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难道骊骅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也有可能,毕竟他现在是金川的太子殿下,今夜刚刚带着人从外面回来,方才情绪又是大起大落,肯定异常的疲累。 因此甘琼英也就不再说了,在笼子旁边站得双腿发麻,松开笼子的柱子后低下头敲了敲腿,伸了个懒腰,然后就扑在了这笼子里的床上。 没用上一刻钟的功夫,甘琼英人就彻底睡着了,她今天晚上甚至没什么条件洗漱……现在让骊骅把她放开,骊骅断然不会答应。 这一路日夜兼程,有的时候住在山里也没办法洗漱,甘琼英比以前糙了不少,索性就对付一晚上。 不过因为她入睡的速度太快了,趴着的姿势有点堵塞呼吸道,很快屋子里轻微的小呼噜声就传开了。 骊骅其实根本就没睡,他现在精神极度的亢奋,绝不可能睡得着。 而且自从甘琼英离开,骊骅睡觉就一直不太安稳,而且经常会做噩梦,就算不做噩梦,也总是会夜里醒好多遍。 所以骊骅不是特别累的时候,不会很早就入睡。 等到确认甘琼英彻底睡着了,骊骅从围屏后面转出来,走到了笼子的旁边,看着趴在那里已经睡熟的人。 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被关起来竟然也能睡得着? 骊骅又有点咬牙切齿,可是嘴角的笑意又有一些忍不住。 甘琼英还是那般信任他,被他关起来也不吵不闹,骊骅就这么站在笼子边上看着她,许久都没动。 像一尊雕像一样,一直到他断骨续接的伤腿开始发痛,骊骅这才有一些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床边上。 但也没有睡觉,坐在床上挪开了围屏,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甘琼英。 他有点不敢睡觉……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难得的美梦。 一戳就破,只要他睡着再醒过来,笼子里的人就不见了。 骊骅就这么生生熬着,一直熬到了天亮,他才衣冠肃正地走到了门口,让人把甜角叫过来。 “主子。”甜角还是叫骊骅主子,因为骊骅不喜欢被称为太子殿下。 “你在端容公主的身边照顾过一段时间,她现在……她回来了。” 骊骅说:“我让人为她准备的那些东西,你都去库房当中取过来吧。” “从今天开始你贴身伺候着她。”骊骅说,“但有一点,无论她如何花言巧语,也不能在屋子里没有侍卫的时候,将她放出笼子。” 甜角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里面那位……是端容公主?” 骊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微皱眉说:“不然呢?” 甜角立刻快速摇头,她昨天晚上就听说自己的主子抢了钟离正真要纳的一个侧妃。 而且宠幸了一晚上,灯烛彻夜未熄,甜角还以为自己的主子终于等不及了,终于彻底想开了,终于放弃了。 肯和其他的女子发展一段新的关系了,心里还十分的不理解,怎么突然间就放弃了呢?这都已经等了快一年了…… 今天听到自己的主子这么说,甜角就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就说嘛! 就凭自己主子这一根筋,怎么可能突然就分叉了,两次都被一个树桩子绊倒才是他的性格。 “她还没醒过来呢,你们进去的时候手脚轻一些,不要吵醒她。” 骊骅吩咐完了之后,直接从屋子里面走出去,走到了一半想起了什么赶快在自己的身上摸。 摸完之后又扭回来,找到了甜角,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那一串钥匙,摘下了一个,递给甜角:“切记,屋子里没有侍卫能够牵制住她的情况之下,绝对不能把她放开。” “知道了。”甜角还有一些心惊肉跳,自己的主子终于翻身做主了吗? 之前不是端容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还敢把人给关进笼子了? 骊骅做这个笼子的时候,甜角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主子还真的敢用。 而骊骅手里抓着其他的钥匙,仔细妥帖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中还拍了拍。 而后到隔壁的屋子里,换了一身好活动的衣服,接着直奔后面的……厨房。 三九今天早上巡视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主子的后院又冒起了烟,就知道主子又去烤鸭了。 后院里有个炉灶,是专门找人从南召凤凰楼那边请过来的师傅搭建的,专门控制烤鸭的火候。 自己的主子每隔几天,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钻进厨房里去烤鸭子。 三九自然也听说了昨天晚上自己的主子抢了钟离正真的侧妃,但是三九好歹是在外院,比甜角的消息更灵通一些。 他已经查到了太子府中发生的事情,并且找人仔细询问了那个女子的容貌举止,而且基本上已经猜测出了对方就是端容公主。 两个奴仆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又一次一脚踩入了名为“端容公主”的坑中。 而甘琼英这段时间日夜不休地跑到了金川,又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骊骅,两个人昨天晚上甚至还起了一点争执……她其实比谁都心累。 不过因为已经找到了骊骅,只要想到自己和骊骅身处在一个屋子里面,甘琼英就浑身上下都放松无比。 所以她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晌午,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等甘琼英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睡得筋疲力尽的感觉,还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个梦。 梦到骊骅不肯跟她走,把她给急坏了。 甘琼英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从床上一坐起来,就看到笼子外面围了一圈的人。 第299章 满月甜角这个cp必不能be!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定睛一看,看到了为首的那个婢女,然后立刻惊喜道:“甜角!” 赶紧从床上起身,凑到笼子旁边伸手就摸对方的脸:“你好像长个子了,脸蛋也瘦了不少,越发的漂亮了!” 甜角现在在骊骅的身边也是一个掌管东宫大小事宜的小头目了,平时格外的稳重,所有的婢女都听从她的指挥,自然没有人敢冒犯她。 甘琼英的这一番举动,让旁边其她的婢女都忍不住侧目。 因为她们平时私底下悄悄讨论的根本不敢亲近的甜角姑姑,竟然任由这笼子里的女人揉搓她的脸,甚至还笑了。 “奴婢见过……公主!”甜角微微屈膝隔着笼子给甘琼英请安,甘琼英却笑着挥挥手。 “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叫侧妃娘娘,”甘琼英笑着说,“我这不是被你们太子殿下抢婚了吗。” 甘琼英眉飞色舞的,主要是昨天晚上那件事吧,天天早上想起来怎么想都觉得巧合得很。 阴差阳错地他们就这么相遇,很是有一股子天定良缘的味道! 甘琼英调侃自己:“这如果在民间编成话本子,怕是三天三夜都唱不完哈哈哈哈……” 如果取个名字的话应该叫《病娇男主顶替双生弟弟与我入洞房》! 甘琼英自己把自己逗笑了,甜角眼皮直跳,也忍不住笑了。 “满月很想你呢,一直在念叨着你呢。”甘琼英说,“她还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悄悄塞在个小荷包里头,连我都不让看。” 陈瓦和满月的CP已经be了,甜角和满月的必然不能be! 甜角听到甘琼英这么说,表情确实有所动容,只是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 端容公主大概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满月听从惠安大长公主的调派,给她主子送过一次东西。 当时三九一时冲动差点用刀伤到了满月,虽然没有酿成大祸,可是他们之间……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告诉甘琼英,就像当时驸马手底下的人和满月有冲突,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告诉她。 甘琼英隔着笼子和甜角聊得很开心,聊这金川的风土人情,聊自己来的这一路有多辛苦,昨天晚上骊骅又有多么的过分。 甘琼英嘴上在抱怨,实际上脸上带着笑意。 甜角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拿出了一把小钥匙,对甘琼英说:“主子说了,让奴婢们伺候公主洗漱换衣,但是公主……主子不让你离开。” 甘琼英看到了那把小巧精致的金钥匙,啧啧有声道:“这也是金的,专门打造的吗?” “他还不让我出笼子呀?” “公主……”甜角看着甘琼英,看着她如此高兴,气色也这么好,再想想自己主子这段时间遭的那些罪,忍不住说:“主子……怎么可能关着公主,主子只是害怕。” “还请公主多多包容,主子很快就会想通的。” 甘琼英笑着说:“放心吧没生气,他怎么样我当然知道。” “把锁头打开吧,我想方便一下……” 甘琼英方便过后被伺候着沐浴更衣,然后又重新束发。 束发的时候甜角看着甘琼英头上的头发,无比震惊地问:“公主您是……剪了头发吗?” 在古代世界头发是非常重要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甚至有一些刑罚是用剪断头发作为惩戒。 甘琼英的头发乍一看没什么异常,但洗完了之后有些编的头发已经散开,露出对不上的断岔。 “确实是剪了一次,你帮我重新编一下吧,把他们接在一起编。” 女主头发尤为重要,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又怎么可能会……公主那样玉贵金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说不定也遭受了他们无法想象的困境。 甜角的眼圈都有一些发红,她是真心将甘琼英当成主子,在公主府的那段时间里,端容公主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格外的好。 什么是真的好,甜角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她眼圈红红的给甘琼英编着头发,等到彻底把头发梳好了,戴上了满头的珠翠。 甘琼英对着镜子看了看,有些迟疑地说:“这副头面……我怎么看着那么像公主府里那个?” 甜角眼泪就掉下来了:“是的,主子将公主府里面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一样不落。” 甘琼英顿时感觉胸口像是被棉塞着,她已经离开了那么久,可是好像骊骅一直被困在原地。 她心中不是不愧疚不难过,但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他去哪里了?”甘琼英问。 甜角正要说,门口已经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甜角立刻就后退,悄无声息带着一群婢女离开。 骊骅重新换了一身墨金色的长袍,玉冠高束,看上去极其的端庄贵气。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人还没到跟前,甘琼英的肚子就叫起来,闻到香味儿了。 骊骅还是冷着脸的样子,把东西朝着桌子上“哐当”一放。 对甘琼英说:“吃完之后自己回笼子里,否则……” 骊骅话还没有说完呢,甘琼英就快速走到了桌子边,没有去碰那个食盒,而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骊骅的手臂。 避开了他受伤的那个地方,骊骅猝不及防,微微后退了一步,但也没有真的躲开。 皱着眉看着甘琼英,而甘琼英则是把他手上的绑带慢慢地解开,看了看他伤口包扎的状况。 早上应该换过药了,是新包扎的,甘琼英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又突然间蹲下,去摸骊骅的腿,这一次骊骅一连后退好几步,躲开了甘琼英说:“你!你放尊重一点!” 甘琼英蹲在那,虽然现在梳妆打扮之后,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是一个万人之上的公主,蛾眉皓齿,雍容华贵。 甚至因为眉目更加柔和,脸蛋也长了一些肉,看上去比从前还要端柔美艳。 她的封号是端容,她从前的形容和这两个字完全不贴,现在这个样子,起码气质才总算是和这两个字沾边。 只是甘琼英此时此刻就蹲在地上,手还半举在空中,实在没有什么端容的形象可言。 “我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腿是不是真的好了。” 甘琼英说着甚至笑了:“再说了我们是夫妻,我就算是把你的裤子扒下来,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骊骅听到甘琼英要扒他的裤子,面色噌地一下就红透了。 刚才故意端着的那一副气势,立刻就没了,而且……而且他已经太久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找不到甘琼英的日日夜夜里面,骊骅反复地自我审视着,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床上表现得不好,才让甘琼英那样义无反顾地抛弃他。 而如今见了面,骊骅像一只重新缩回壳里的蜗牛,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重新去接受,不管装得再怎么像,他其实没有任何的自信心可言。 甘琼英却还表现得像从前一样,这让骊骅有一种错位一样的荒谬感觉。 第300章 我听话吧?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他们已经三百多天都没有见面了,骊骅无比的思念她,每时每刻都想去亲近她,如今却近乡情怯,根本不敢伸手。 可是甘琼英上来就…… “你不可以随意触碰我!夫妻?没有哪个夫妻会分开整整三百一十天!” 甘琼英扶着桌子站起来,听到骊骅这么说,神情有些难以形容。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骊骅顿时紧紧闭住了嘴,甚至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凶狠地瞪着甘琼英,眼睛里都是埋怨。 怨恨她这般不在乎的态度,也怨恨自己轻而易举就露出不堪的把柄。 骊骅转身就要走,可是他的脚步再怎么利索,也架不住甘琼英是个流氓啊。 甘琼英很快从他的身后抱住了他,那一刻骊骅只觉得天雷滚滚,劈头而下。 从后背开始蔓延出来的颤栗,让他整整几息的时间内,脑中都是空白的,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 而甘琼英则是抱着骊骅说:“你又瘦了一些,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我们一起坐下吃饭好不好?我一个人吃实在是太寂寞了。” “夫君……好夫君……” 甘琼英轻轻摇晃着骊骅的身体,实际上不用她摇晃,骊骅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 实在是太狼狈了,实在是太卑劣了。 他的病症好像又加重,只是被这样抱着,就已经身体酥麻到要痉挛一般。 骊骅狠狠地抓住甘琼英的手,从自己的腰上甩下去,之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甘琼英看着他又跑了,追了两步想把人拉回来,结果骊骅跑得像只兔子,倒是终于能看出腿好了,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甘琼英追到了门口,然后被两个侍卫拦住了。 这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她自己,骊骅实在是过于慌张,甚至都忘了要把甘琼英关回笼子里面。 而甘琼英没能抓到人,叹了一口气。 自言自语地说:“还以为能把人抱着哄一哄,亲一亲晃一晃的就好了呢……” “难啊……” 甘琼英唉声叹气地回到桌边,把食盒掀开之后,立刻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因为她知道刚才弥漫出来的香味是什么了! 是烤鸭! 还搭配了好多的小菜和薄饼! 这是被关的金丝雀应该有的待遇吗? 甘琼英立刻拿起了薄饼,把鸭肉卷进去又放了一些配菜蘸上酱,塞进嘴里。 那一刻灵魂都已经升华了。 凤凰楼的烤鸭!正宗无比! 骊骅真的是好厉害,直接把凤凰楼搬到了金川吗? 甘琼英想这口不知道想了多久了,尤其是在怀孕的时候,后期想起来的时候就一直吞口水一直吞口水,只可惜凤凰楼的烤鸭除了凤凰楼,哪里都买不到! 甘琼英吃得很快,两腮都塞得鼓鼓的,正大快朵颐呢,突然间后面的窗户传来轻微的声响。 很快两个影卫从房梁上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甘琼英的两个腮帮子正塞得像仓鼠一样,和两个影卫对上了视线。 这两个人明显都急得不行,看到甘琼英竟然还淡然地吃东西,立刻上前拉着她的胳膊说:“主子属下们来带你走!” “啊?”甘琼英赶紧咀嚼了几下,把东西硬咽进去,随手抓了一杯水一口灌掉。 这才甩开影一和影二的胳膊说:“不走不走,我好容易找到人我走什么,你们走啊,你们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该吃吃该喝喝!” “可是昨夜他将主子关进了笼子里!”影一说,“人心易变,主子,驸马的心已经变了!” “没有没有没有。”甘琼英一连说了三个没有,催促两个人:“太子东宫岂能是说闯就闯的地方,这里一定严加守卫,你们赶快走,他没有关我是我自愿进去的!” 甘琼英走到了那笼子旁边拍了拍说:“听到这个声音了吗?金的,纯金的!” “你知道这个金笼子能换多少钱吗,这不是笼子这是金山,你主子我是睡在金山上。” “你们在城中躲起来等我消息就行了,这边我自己心中有数。” 影一和影二仔细观察着甘琼英,确认她不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却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甘琼英最后只得啪啪拍着笼子说:“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两个光棍,这叫夫妻情趣,夫妻情趣知不知道?” 两个光棍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隔着遮面巾都能感觉到有些无语。 甘琼英笑着对他们说:“赶紧走,我没事,我这好吃好喝好穿好睡的,我再把人哄一哄,就齐活了!” “快去吧放心。” 两个人这才犹犹豫豫地转身,而后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们确实是两个光棍,并不明白夫妻情趣……还能用得到笼子。 但是主子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所以他们很快开窗离开。 而这个时候,三九带人围着太子东宫的主院,对主院后面厨房门口的骊骅说:“主子,两个人放进去后,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没有带走端容公主,所以按照主子说的,稍微让人追了追就将他们放走了。” “嗯。”骊骅正在片烤鸭。 手上的动作非常利落,接下来的烤鸭肉片也是薄厚均匀,肥瘦相间。 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烤鸭的香味,骊骅有一段时间发疯一样地烤烤鸭,烤完之后又不舍得扔就自己吃,吃到吐。 现在本该已经是看见烤鸭都想吐的程度,可是今天他却挑起了一片,放进自己的口中缓慢地咀嚼着。 听到三九这么说,十分淡定地嗯了一声。 实际上嘴角的笑容疯狂上扬。 他刚才是故意的……故意把甘琼英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故意把那两个影卫放进来,看看甘琼英会不会跟他们走。 如果她真的跟他们走了,骊骅就会像拉弓射鸟一样,把他们全都抓住关起来! “让人跟着那两人,跟紧一些。”骊骅说,“但不要惊动他们,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同伴。” “是,主子。” 骊骅吃了几片鸭肉,把手洗干净,又换了一套衣服,确保自己身上没有烤鸭的味道。 打扮过后又是好一副风神俊逸,等到估算着甘琼英差不多吃完饭,又朝着甘琼英所在的院子走去。 等到他推门进屋之后,桌子上摆放的盘子里基本上都空了。 而甘琼英……她重新回到了笼子里面,甚至自己还把小锁头锁上。 看到骊骅回来,她就站在笼子的旁边,对着骊骅笑:“我听话吧?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吗?” “我是说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应该听一听我的解释,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夫君,可以吗?” 骊骅的眼睛酸涩无比,这种酸一直蔓延到了心脏直至他的灵魂,那瞬间差点失声痛哭。 第301章 那样实在太没男子气概。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无论骊骅怎样告诫自己不能上当,他也没有办法真的对甘琼英绝情,没有办法对甘琼英的要求和态度置之不理,视而不见。 尤其是在甘琼英表现出来的和骊骅想象的完全不同,她像是一个纵容包容骊骅的同伴,并没有将骊骅给予她的金笼当成是羞辱。 甚至自愿走进去,讨好一样地将自己锁起来,只为和骊骅换一个心平气和解释的机会。 如此坦诚,如此放纵,甚至让骊骅产生一种一切都是他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骊骅走进屋子之后,站在笼子旁边看了甘琼英好久。 他的眼神带着浓化不开的怨恨,也伴着对甘琼英无坚能摧的深情。 心中对自己的心软,对自己即将应允的行为,发出尖锐的警告声。他不能这么快,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对方俘获。 可是最终骊骅还是对着笼子里,满眼真诚笑意,在向他祈求一个解释机会的人点了点头。 接着骊骅很快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拎着食盒离开。 甘琼英看到骊骅点头的那一刻,喜笑颜开,伸手想拉扯骊骅,骊骅已经朝着桌子的方向走去。 甘琼英看向桌子上狼藉的残羹剩饭,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烤鸭实在太好吃了。 甘琼英一个人未免吃了太多,桌子上基本不剩什么,就算是来一个彪形大汉或者强壮劳力,也未必有甘琼英吃的多。 骊骅在那里收东西的时候,甘琼英的脸都有些热,可别嫌弃她太能吃就好。 骊骅并没有对食物全都消失发表任何的意见,只是提着空荡荡的食盒从这间屋子离开。 然后并没有很快回来,一直等到外面的太阳渐渐落山,夕阳的暖红化为一片黑暗。等到甘琼英都怀疑骊骅要反悔的时候,骊骅才总算姗姗来迟。 而这段时间甜角一直带着其他的婢女在屋子里活动,无论甘琼英提出什么要求,甜角都尽量答应。 但是甘琼英询问骊骅的事,甜角就会说不知道。 甘琼英自然也不会为难甜角,只是拐弯抹角地打听着骊骅平时在这金川的皇宫中,过得开心不开心。 甜角终于找到了机会帮着自己的主子倾诉痛苦和思念,根本无需添油加醋,随随便便说出一些真相,就能让甘琼英心疼不已。 “你是说他的腿是因为被马踩断了,才能够断骨重接,侥幸恢复了正常?” 甘琼英趴在笼子边上,声音颤抖地问:“那当时……被马踩断的时候,凶险不凶险?他有没有叫疼啊。” 骊骅是非常能忍受疼痛的,他甚至有自虐的倾向,如果连他也叫痛的话,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疼了。 甜角摇头:“那时候公主才刚刚离开不久,主子找不到公主,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坠马是因为精力耗尽,他人已经昏过去,并没有叫疼。” “腿踩断之后,加上连日的消耗驸马染了一次比较重的风寒,终日陷在噩梦之中,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许多天之后了。” “当时的状况很凶险,不离医师说,主子几乎丧失了求生的…意念,才会难以恢复。” 这些话甜角并没有刻意去夸大和渲染,却只是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已经能够让甘琼英想象出当时骊骅有多凶险。 而那段时间……算起来也是她每日缠绵在马车之上,昏天暗地睡觉,发现怀了孩子之前。 甘琼英那时候自顾不暇,发现骊骅表里不一,是剧情中那个悄悄掌控了一切的男主角,在亲眼看到他杀人,迫不得已暂时抛下他,甘琼英又如何是不伤心,不纠结的呢? 她深吸一口气,靠在笼子上看着地面,片刻之后又问甜角:“你们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知道他自残吗?” “频率高不高?” 甜角正在收拾屋子,闻言手指一抖,再一次侧头看向甘琼英,眼中都是含着泪的。 “公主这么快就发现了?主子他……他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三九说过一次,险些被他调遣到边关去守城了。” “奴婢根本不敢开口劝阻,因为主子……主子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还总是被噩梦惊醒,就连不离大夫的安神汤药也没有办法缓解一二。” “主子就会用刀子……”甜角刚刚说到这里,咣当一声,房门突然被踹开。 就是用踹的。 骊骅神色匆匆,表情十分难看走进屋。看了一眼将他的事情告诉甘琼英完全口无遮拦的甜角,那眼神冷漠得像是淬了毒一般。 “出去。”骊骅才刚刚和金川朝中一些大臣在前院碰面,被缠着脱不开身。面对这些人的各种你推我拉地挖陷阱,钟离正真根本无法应对,只能他自己出面。 好容易脱身,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两个人……在讨论他。骊骅自然知道甜角是为了他好,想要帮他在甘琼英那里博得一些怜爱。 可是正因为骊骅知道怜爱并没有用,一味的软弱到头来只会让人厌恶,甘琼英如果从心里不在乎他的话,就算知道了那些凄凄惨惨的过往,也只会在心中对他生出鄙夷。 那样实在太没男子气概了。 因此骊骅虽然没有怪罪甜角多嘴,却非常凶狠地将她呵斥出去。 甜角赶紧抹了抹眼泪,快速地带着婢女们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骊骅,还有笼子里的甘琼英。 第302章 此证!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侧身对着甘琼英的方向,并没有去看甘琼英的表情,他不敢。 他怕看到甘琼英眼中的无所谓,看到任何他不想看到的情绪。 所以骊骅站在那里,并没有看向甘琼英,而是冷声说:“你不必相信婢女的话,他们只是在你的面前想替我说话而已。” “我没有如你想象的那样……那样凄惨。” 骊骅故作坚强,看向甘琼英的时候甚至露出一个有些轻蔑的笑意,和他刚才应对那些朝臣们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甘琼英的眼中没有骊骅不想看到的任何情绪,也没有刻意的心疼。 骊骅稍微放松一些,走近对她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只有一个。” “若是你的解释无法说服我,我还是会把你关进笼子里,你这一生,都别妄想让我再放开你。” 骊骅说完之后,转身出门,没一会竟然又拎了一个食盒回来。 甘琼英看着他往桌子上摆了几个小菜,甚至还拿了一壶烫好的酒。 酒从壶里倒进杯子,袅袅的热气升腾起来。 骊骅深吸口气,走到甘琼英的身边,修长的手指抓住那个纯金的小锁头,转动钥匙把甘琼英放出来。 锁头摘下来后骊骅后退了两步,给甘琼英留了推门出来的空间。 甘琼英伸手推开门,骊骅才慢慢抬起头,两人隔着推开的门对视。 甘琼英特别想上前抱住骊骅,狠狠地抱着他,但是她克制住,她现在必须好好地解释。 就算她知道骊骅不可能真的关她一辈子,甘琼英也希望能够快速解开骊骅的心结。 然后再问一问他,好好问一问他:“愿不愿意放下一切跟自己走。”。 甘琼英迈出了金笼,走到桌边坐下,骊骅跟在她的身后,之后走到桌子的对面坐下。 两个人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像从前一样心平气和地坐在桌子的两侧。 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言语,只是悄悄地抬起眼睛,越过一桌子的佳肴美味看向对方。 酒气袅袅,伴随着屋子里香炉中的熏香散开。 骊骅难得冷静地直视着甘琼英,片刻后拿起桌上的酒杯,朝着甘琼英举起来。 甘琼英以为骊骅是要跟她碰杯,连忙拿起酒杯和对方的杯子磕了一下,酒液从杯子里跑出来一些,洒在下面的菜里。 骊骅磕完杯子却也没动,还是看着甘琼英,甘琼英却已经一仰而尽,把那杯酒喝完了。 一看骊骅还在举着手,疑惑地“嗯?”了一声。 骊骅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下只有在见外臣的时候才会穿的朝服,金蟒盘踞在绛紫色的衣袍之上,领口高高竖起,衬得骊骅那一张脸龙血凤髓金枝玉叶。 他这般严肃地看着甘琼英,又不说自己想干什么,一时间让甘琼英有点冒汗。 这是让她猜,他们两个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夫妻默契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倒退回原点。 甘琼英好像毕业好多年,又跑回去解高三的大题,怎么可能会呀! 赶紧又摸到了酒壶给自己倒一杯酒,心想着实在不行她先自罚三杯得了…… 然后甘琼英一摸酒壶,看到酒壶的壶盖上雕刻着龙凤呈祥。 电光石火之间,甘琼英脑子里瞬间有道灵光,一个想法突然涌现。 她给自己倒完了酒之后,起身走到骊骅身边,这一次没有跟他撞杯,而是挽住了骊骅的手臂……做出了一个喝交杯酒的姿势。 骊骅的眉头明显一松,垂下了眉眼,甘琼英好像有种踩了一脚在答题卡上,结果全对一样的飘飘然。 “我们从来没有喝过合卺酒,”甘琼英说,“昨天晚上好歹也算我们又成婚一次。” “喝了这杯合卺酒,我愿与夫君相守到白头。” 甘琼英说着举起杯子,正要喝的时候,骊骅低低地说:“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 骊骅慢慢地抬起头,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之上,透出一些尚未饮酒,却已经开始弥散的酒气。 朦胧而美丽,他姣好的双唇轻启,郑重地说:“此证。” 甘琼英的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勾唇笑了笑,霎时间如春花盛放,开到荼蘼。 “此证!” 两人对视着,用视线锁着彼此,用视线将对方囚禁在自己眼中的方寸之地,也用视线将对方高高地抛向自己眼中的天空,任由对方在自己的眼中翱翔。 他们一起喝下了合卺酒。 而后甘琼英放下酒杯,再也忍不住,两步走到骊骅的面前,紧紧将骊骅抱住。 “对不起。”甘琼英避开骊骅头顶冰冷的金冠,在他的蛾眉之上亲了亲。 “我当日……确实是因为你表里不一产生了恐惧。” “当时我接到了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太后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摄政王府里出现了异样。” “咱们约定好的那个时间就必须提前,所以我让人通知甘霖尽快出宫,也让人到处寻你。” “但我找不到你,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全城,全都找不到你的踪迹。” “后来我想到了金川质子,我以为你是被他挟持住,所以带了一群影卫和侍卫去救你。” “当时我们敲了质子府的门,无人来应门,所以我们便只好飞檐走壁先进入质子府。” “然后我看到你……看到你举刀杀人。” 甘琼英这一次抱住骊骅,骊骅并没有躲开,却也只是坐在那,没有任何回应。 听甘琼英说到这里,骊骅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设想过无数次,当时甘琼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那么决绝地离开。 而骊骅那天晚上为了清洗钟离正真身边的势力,杀了好多人。 可是听甘琼英亲口说看到他杀人,这话还是让他难免僵硬。 第303章 这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拍了拍骊骅僵硬的后背,说:“可我真的将你扔下,却不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杀人。” 甘琼英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荒谬,但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我并非是端容公主。”甘琼英说,“我昨晚同你说的借尸还魂,也并不是顺着你的话想骗你,而是真的。” “你心细如发,应当能够察觉出我前后对你的态度,还有我前后行事上完全的不同。” “我拥有端容公主的全部记忆,所以我能够毫无障碍地去扮演她。” “我当时并非是将你当成钟离正真的替身,而是从一开始就对你没有任何敌意。” “我从前……也只是一个平民,突然变成了公主,言行举止皆有尺度,我那时候没有马上救你,也是自身难保,不敢同真正的端容公主举止不同。” 骊骅始终被甘琼英按在怀中,两个人对视也完全不尴尬,反倒是这样亲密地贴在一块,甘琼英每说出一句话,胸腔的振动就会传递给骊骅。 这样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而这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你看过那些话本子吗,就是坊间售卖的特别火热,你肯定也涉及过这样的产业,那些编撰的内容都非常荒谬的话本子,还带一些惟妙惟肖的插图……” “我曾经在我的世界之中,读到过你们的故事。” 甘琼英说到这里,松开了骊骅,她慢慢地蹲下来,蹲在骊骅的膝盖前面,双手按在他的膝上,微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说:“而你是这话本子里笑到最后的那个角色。” “你是男主角。” 骊骅的眉头皱得死紧,牙齿紧紧地咬着绷着,侧脸的弧度锋利削薄。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 ,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骊骅就算不治对方一个妖言惑众蛊惑储君之罪,也会一脚将对方踹开,绝不再听任何一句对方的胡言乱语。 偏偏说这些话的是甘琼英。 而甘琼英看着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的谎言痕迹。 甘琼英说:“在书中你操纵着钟离正真,娶了温雪玲,又利用温雪玲,牵制住了摄政王和离王,还有一个你或许不认识,但是在金川氏族之中举足轻重的氏族公子。” “剧情中你利用某种香……让温雪玲将那些人迷惑住。” “他们替你夺得了天下,你成为两国君王,而我之所以会忌惮你的原因,是因为在话本子的情节当中,是你杀了逃跑的端容公主和南召皇帝。” “你将南召的皇帝放火烧死,将端容公主活活拖死在马后死无全尸。” 骊骅原本眼中的猜疑被震惊所取代,听到这里神色骤然一变,他想到了自己受伤之时,反反复复重复的那些梦境! 骊骅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时不时就会做那个梦,他一直都觉得是因为自己心中恼怒甘琼英的抛弃,才会潜意识里……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骊骅为此深深地痛苦着,因为他根本不想杀甘琼英,在梦里每杀她一次,醒过来之后骊骅的心都如同刀绞。 他怎能那么狠心? 可是那样荒谬的梦境,竟然同现在甘琼英说的话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而甘琼英看着骊骅表情骤变,立刻抓住了骊骅的手,将他的双手按在自己脸上,说道:“我没有撒谎,更没有试图骗你,你相信我。” “而我自从变成了端容公主后,不光承袭了她的思想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记忆,也包括她的一部分情感。” “她将甘霖视为性命,视为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一切,我答应她……替甘霖谋求出一条生路。” “而当我进入皇宫……我第一次进入皇宫的时候你还记得吗?从皇宫出来我就生了一场大病。” “那一次是太后想要利用益补汤毒杀我,而甘霖替我喝了那碗毒药,他替我喝了那碗毒药啊。” “他替我喝了毒药之后将我送出皇宫,我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我跟他之间不是生疏的姐弟,而是相依为命,用彼此的性命在撑着对方平安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而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这本书的男主角,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驸马。我温柔的多金的,最会赚钱的,最可爱的驸马。” “因为在话本之中,你是被端容公主活活虐待致死,然后假死脱身,又重新杀回来,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运。” “可我变成了端容公主,我不可能将你折磨至死,我那么喜欢你,我不舍得你受一点伤害。” “我开始谋划着将你们两个全都带走,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经历那些痛苦,也不必复仇。” “而甘霖为了我安危不仅仅被太后用毒药毒杀,还被摄政王用虫子撕咬,甘霖身上全都是伤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他是为了我才苟延残喘,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 “可是我马上要带你们走的时候……”甘琼英说到这里眼泪涌出来。 这么长时间憋在心中的难过,还有无助,她从未对任何人展示,此刻却伏在骊骅的膝头,尽数伴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我突然间发现,你哪怕没有被我活活害死,还是取代了钟离正真,而且你平时表现得那般温润温柔,可是你举刀杀人之时的冷酷和利落,却合上了端容公主记忆之中、还有这本书之中那个可怕的操控一切的男主角。” “我当时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我可以相信你,我自然是相信你!” “但我怎么能拿甘霖冒险呢?我这条命是端容公主给的,是我捡的,可是甘霖却是端容公主用命换的。” “我打算把甘霖先送走,然后再回来跟你将一切事情都说清楚。” “我本来都计划好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在途中……” 甘琼英说到这微微顿了下,紧紧抓着骊骅的手,低下头说:“我在途中因为颠簸和焦虑不安,生了一场重病。” “这场重病导致我没能及时回来赴约,在我的预计之中两个月是一定能够折返的,都怪我估算错误,自大自负。” 甘琼英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只是稍微有些地方美化了一下,比如她当初……不是从爱色开始而是从贪财。 但除此之外,甘琼英没有任何的隐瞒,堪称赤诚。而且满嘴的思念话语像抹了蜜一样,不要钱的情话就快把骊骅淹没了。 “后来我派人给你送了书信,我并没有骗你。那书信上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你有好好地读吗?” 那书信上面的满纸酸话,骊骅不知道读了几千几百遍。 听甘琼英这么问,他甚至立刻闭上眼睛,生怕甘琼英看到他眼中的剧烈摆荡。 第304章 你如果想跟我说话,就说你爱我,好不好?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闭着眼睛,正在强压下心中的悸动。 甘琼英哭哭啼啼,雷声大雨点小,可怜兮兮地说,“我现在病好了,我回来接你了……” 人在应该认怂的时候,绝对不能好什么面子要什么脸。 甘琼英抱着骊骅的腰晃了晃,蹲得腿麻了索性就坐在骊骅脚下的地方。 地面干净得很,还铺着地毯,如果必要的话甘琼英甚至可以在地上打滚。 她看上去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抱着骊骅的腿贴紧他的膝盖,满脸的小鸟依人。 实际上已经感觉到了骊骅被她牵动的情绪。她知道骊骅心软,知道骊骅还很喜欢她,也知道不管骊骅相不相信她说的话,自己都是有胜算的。 “我知道晚了很多,也知道你一直生气,非常难过。” “我都听甜角说了……”甘琼英满眼都是歉意,“你可以怪我,但是别不理我啊。” “我见到你不知道有多开心,我这段时间真的好想你。” 她看到骊骅闭着眼睛,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又从地上起来些,再度抱住骊骅的腰身,将自己的身形嵌入他的双腿。 头就枕着骊骅的一侧膝头,像一个缠人的精怪,直塞得人怀中和心中满满当当的,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甘琼英抬起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在脸上缓缓得滑落。 口中还全都是刻意放软的软话:“别生我的气了嘛,也别再伤害自己,我真的好心疼。” “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嘛,我们已经喝了合卺酒,我们许诺了一生一世,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而骊骅此时此刻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睛已经是猩红一片,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 他在疯狂地警告自己,不可以相信这种任谁听了都会嘲笑的谎言。 可是如果不相信……他又要如何解释自己梦到的那些反反复复的梦境,竟和甘琼英说的所有的一切都重合? 他如果真的像梦境之中那样……杀过端容公主和南召皇帝。 如果一切都像甘琼英说的那样,她只是为了先把甘霖送走,她只是没有料到自己会生病,只是没来得及回来…… 她又有什么错呢? 骊骅心中剧烈地挣扎着,这一切实在过于荒谬。 可是看着她声泪俱下地央求自己,骊骅紧紧攥在身侧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缓缓地凑近甘琼英,最终自暴自弃地落在她的脸上,拇指抹掉了她潺潺不绝一般的眼泪。 罢了。 骊骅心中的山崩地裂和星海摇晃都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如落入人间的大雪鹅毛乘风而起,漂浮回天际,最终融化在一片须弥的虚无之中,又化为万千雨丝,淅淅沥沥地落下,犹如情人耳边缠绵的爱语。 外面潮湿的水汽和雨点敲打在房檐上的声音,像加快的漏刻。 时光并没有停止向前,可骊骅心中的那个指针,被甘琼英的蜜语和眼泪拨动着回到了原位。 他怎么怨她,怎么恼她,也根本停止不了爱她。 他颤抖着手为她抹完上了面颊上湿漉漉的眼泪,然后掐住她的下颚,捏开她的齿关,自上而下地低头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双唇。 再一次将自己的一切,都如同此刻天上落下的雨丝一般,义无反顾,孤注一掷地倾泻向她。 这一个吻让两个人心中瞬间电闪雷鸣,火树银花,短暂分开之后,他们的气息都乱得不像话,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像燃起的野火。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 他们这一个大别,已经不是一个新婚能解决的问题。 对彼此渴望像两口干枯的水井,这一个吻就像是倒入枯井之中的一桶水,何止是杯水车薪? 甘琼英再次仰起头,紧紧勾住了骊骅的脖子,嘴唇狠狠贴上了他,两人的牙齿甚至不小心撞在了一处。 不知道谁的嘴唇流了血,纠缠之间带上一点铁锈的味道。 骊骅紧紧捧着甘琼英的头,弯着腰背一直在向下压,却怎样用力都嫌不够。 两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彼此的心跳声,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 错乱的呼吸像逐渐密集的鼓点,让他们只知道一味地进攻再进攻。 无法后退。 根本没有退路。 等到他们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甘琼英已经坐在骊骅的腿上。双手攀着骊骅的脊背,而骊骅也是紧紧搂着她,微微仰着头,唇齿同她急切纠缠着。 甘琼英觉得呼吸不济,这才按着骊骅的肩膀稍微后退了一点点。 干柴烈火碰到一起便是冲天的火光,他们现在看着彼此的眼神,都欲将对方焚烧殆尽。 甘琼英舔了舔有些微肿的嘴唇,鬓发散乱下来,有两支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地上……而骊骅原本妥帖的衣襟,此刻已经被揪得乱七八糟,散乱出了一小截莹白的锁骨。 他靠着椅背,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近乎凶狠地盯着和他同样衣衫凌乱不堪的甘琼英。 手掌还压在甘琼英的后颈之上,不给她任何退开的余地。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不受控制地都朝前凑了一点点,但又同时停住了。 失控的激情燃烧过后的余烬,总算让他们暂时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说清楚。 甘琼英尽力整理自己的思绪,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骊骅心甘情愿地和自己走。 但是甘琼英还在这边酝酿的时候,骊骅就已经开口,盯着甘琼英说:“你说你回来接我……这一次是真的吗?” 他声音带着一些犹疑,还有一些逼问:“这一次你如果再骗我,我绝不饶你!虽然你来找我了,但你别以为我真的找不到你,南召的西北边陲,我已经接到了关于甘霖的消息。” “如果你还敢骗我,我就……唔!” 甘琼英捂住了骊骅的嘴,摇头对他说:“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多,不要再说伤害彼此的话。” “你不想这样说,我也不想听。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话应该说给彼此听,但绝不是威胁。” “你如果想跟我说话,就说你爱我,好不好?” 第305章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这天下最昂贵的金丝雀?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的眼睫轻轻地,快速地颤动着,因为甘琼英说的这些话,眼圈又红了一点。 她是这么了解自己,她又是这样懂得,怎样才能让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很快骊骅闭上了眼睛,眼眶兜不住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甘琼英放开了压着骊骅的嘴唇的手,给他轻轻地抹掉。 骊骅再没有说出任何用甘霖威胁她的话,只是颤抖着嘴唇,片刻后哑声说道:“给我一些时间。” “金川的一些事情我已经参与其中太深了,想要完全撤离出来,并不是我随便放下就能够离开的。” “朝野动荡最终波及的是百姓,百姓又何辜……” 骊骅闭着眼睛,流着眼泪,说着这些退让的话语,语调之中甚至带着一点商量祈求的意味。 生怕甘琼英等不及,或者甘琼英要误会他无法舍弃那些权势。 他等了一会没听到甘琼英的回答,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了甘琼英,问她:“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甘琼英捧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当然能,我只是……我只是在想,或许你会是一个爱国爱民好的皇帝。” “在这本书的剧情里你就是一个一心为民的皇帝,阻止了两国之间的战乱,两国合并之后国富民强,民间的百姓生活欣欣向荣。” “你什么意思?”骊骅皱起了眉头,盯着甘琼英,眼神凌厉。 “你要我做皇帝,然后你一个人潇潇洒洒地浪迹天涯?让我每一刻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靠着你传过来的书信上的那几句酸话过日子吗!” “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甘琼英赶紧低下头用嘴唇堵住了骊骅的嘴。 轻轻辗转过后,这才说道:“我等你,就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处理好了一切我们一起走。” 甘琼英原本想了很多花言巧语来哄骗骊骅,就算是卑鄙,她也愿意卑鄙一次。 因为像骊骅这样的男人,她这一辈子可能不会再碰到第二个了。 可是她那些话还没等开口,骊骅就已经替她说在了前面,替她都想到了前面。 没有给她做一个卑鄙之人的机会,还像从前一样,将所有的温柔都倾覆给她。 骊骅一错不错地看着甘琼英的眼睛,确认她眼神没有闪烁,她的眼底满是真诚,并没有欺骗自己的意思。 这才深深地吐出了那口一直梗在胸腔的气。 “不会很久的,最多一个月。”骊骅说,“钟离正真已经能对很多政务上手了,朝中还有几个老狐狸他还没有办法周旋,但我已经捏住了他们的把柄……” “还有一些……一些人需要处理掉。”骊骅说得很轻,说到要处理一些人的时候都不太敢看甘琼英的眼睛。 他生怕甘琼英觉得自己是个杀人魔,然后又要像从前一样……舍他而去了。 甘琼英的神色丝毫未动,只是手指在悄悄地解骊骅的腰封。 “哦是这样……好啊。” 啊字落地的一刻,骊骅突然间感觉腰间一松。 他低下头正好就对上了甘琼英作孽之后,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 然后眼神慢慢地,一寸一寸向上爬,最后对上了甘琼英没有丝毫的羞涩,反倒充满期待的视线。 甘琼英的视线像火,轻而易举地就烧红了骊骅的眼睛耳朵还有脸颊。 可是骊骅还有一些话没说完,看着她这么急色,简直以为她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 甘琼英连忙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腿,非常单纯地看看你的腿……上的伤。” 她说:“我听说你断骨重接,我这不是想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嘛。” 骊骅不动不言,只是默默坐在那里红着脸,不知道应该埋怨甘琼英的狡猾,还是该怨恨自己……实在经不住撩拨。 她就只是解一个腰封,骊骅已经不可自控地进入状态。 他们真的分开太久了,原本在生活中在床笫之上都过于契合的两个人,分开这么久才碰到,能不碰一碰就天崩地裂就怪了。 “先看看腿。”甘琼英从骊骅的腿上起身,还欲盖弥彰地给他揉了两下:“有没有被我坐麻了?我现在胖了好几圈……” 骊骅被她掐得从桌子旁边险些跳起来,站起来之后衣袍全部都散开,蟒袍之下是纯色的夹袄,夹袄之下是甘琼英肉眼看着都有一些纤细的腰身。 “你怎么这么瘦啊……”甘琼英伸手去丈量了一下,骊骅的呼吸骤然一紧,想后退却强行站在那里。 他们已经和好了。 已经和好了,他不需要再后退了,他被甘琼英的手指轻轻地碰到腰侧,整个脊背都跟着轻微地颤栗着。 这感觉实在是勾起了他强行压抑的病症,像一种永远也戒不掉的瘾,眨眼之间传遍全身。 骊骅不想让自己过于失态,可是甘琼英已经拉着他朝笼子的方向走。 骊骅人都已经被拉进了笼子里,才回过神来问她:“要看腿不是去床边吗,为什么来这里……” “你给我打造的笼子,你不想……咳,嗯进来体验一下吗?”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奢华的黄金笼,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这天下最昂贵的金丝雀?” 甘琼英推着骊骅坐在纯金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作为一个金丝雀,那我是不是要好好伺候豢养我的人,要不然就没有美味的烤鸭吃了……” 甘琼英低头亲吻骊骅,拉着骊骅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腰封之上,眼中全是鼓励和勾引。 “这么久没见了,我身上也受了一些伤呢,作为你的金丝雀,你是不是也要检查一下我哪里的羽毛打了结,哪里的羽毛……不够顺滑呀?” 骊骅几乎已经不会呼吸,坐在那微微仰着头看着甘琼英,感觉自己像是遇见了狐狸的书生,魂魄已经被勾得离体而去。 这金川之中爱慕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多不胜数,可是骊骅的心中很窄,就只装得下面前这一个妖精一样的人。 甘琼英的腰封很快顺着她的腰散落,一半还挂在甘琼英的腰间,一半跌落到地上。 上面的宝石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铛铛的声响。 第306章 全喝了补一补。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九月中旬,秋雨沥沥,天空之中并没有电闪和雷鸣,但是秋雨簌簌靡靡,不休不止不停不歇。 如同一双温柔无比缠绵入骨的手,彻夜拍击在窗扉上,像一个无比耐心的情人,叩响心上人的窗户,然后等待对方的回应,不疾不徐却缠绵悱恻。 甘琼英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天色还没亮,但她已经快饿疯了,必须得先吃点东西才能睡觉。 是的,她一直就没睡,自从身体素质变得越来越好之后,熬夜一晚上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此刻太阳还没有彻底突破地面,可是已经红得像一个呼之欲出的蛋黄,是肉眼可窥见的好天气呢。 甘琼英只穿着一身中衣,长发披散在肩头,处在脸颊的部分都是细细的编织。一双凤眸垂落在桌子上的食物上,双颊绯红像秋水狠狠浸润过的桃枝,人面桃花相映红。 骊骅就坐在她的旁边,已经重新穿好了早上婢女新送来的蟒袍,金冠高束,现在准备去上朝。 可是他已经坐在这里看着甘琼英吃饭好久了,他也不吃就干看着,眼睛就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一般。 偶尔伸手摸一摸她的脸蛋,像入了魔障的人,连早朝都不想去了,生怕一下朝发现昨夜只是一场过于美丽的梦。 甘琼英也不刻意去宽慰他,他们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一整晚了。 骊骅的腿也看了,甘琼英身上新多出来的细小瘢痕也挨个数过了。 说起这个甘琼英就有点无语,她身上本不应该长那些小裂纹,肖太医给她调配的那个药膏不光抑制这些裂纹,美肤润肤的效果也是拔群。 肚子和腿都涂得特别好,偏偏屁股上她自己看不到,药膏就没涂到。 长出了几条纹还是骊骅发现的!甘琼英只说是胖了撑的,骊骅没有丝毫的怀疑。 他们现在对彼此已经了解到闭着眼睛就能描绘出对方细微的隐私,根本无需再多言任何的话。 她只需要静静地坐着,让骊骅看到她存在,等着他自己适应就好了。 “你真的不吃一点吗?你昨夜就喝了两杯酒,昨天一晚上……身体能撑得住吗?刚才往屋里端吃食的时候你在洗漱,甜角就悄悄和我说给你熬了参汤。” “你喝一碗再走吧。”甘琼英无比自然地拿过骊骅面前的饭碗,给他盛了满满一碗参鸡汤。 “哐当”往他面前一放,笑着对他说,“全喝了补一补。” 骊骅好像突然间被人割了舌头一样,从昨晚开始就闷头干事没怎么说话。 实际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他的眼睛里还有很多的红血丝,不仅仅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因为他……有一些分不清现实还是做梦。 他又不敢伤害自己去确认,甘琼英看着他呢,他身上多出来的那些刀伤,昨天晚上都被一一亲吻过。 都已经是盖过章的,被甘琼英印证过的,再多出来什么他都会被骂的。 因此骊骅就只能坐在那,通过盯着甘琼英一系列的动作来确认,她确实存在。 她来找自己来接自己,他们又变回从前的样子,他们昨夜彻夜未眠,用行动疯狂倾诉了彼此所有的思念。 到现在……骊骅的腿还在软着,灵魂仍未停止颤抖。 分明打扮得和昨天那个又冰冷又拒人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没任何分别。可他眼中的冰雪一夜消融,滴滴嗒嗒化了一地的水,尤其是看着甘琼英时,都快从眼中淌出来了。 他现在强行把自己控制在一个看上去正常的范围之内,实际上他有点策马射箭,想找人踢一场酣畅淋漓的蹴鞠。 想大醉一场,然后再抱着面前的这个人发一场疯。 可是不行,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收拢自己的势力,将大部分全都交给钟离正真。 若是要一息之间撤离,骊骅必须想办法让皇宫里的老皇帝完全失去任何重新掌权的可能。 而一旦对老皇帝和皇后过于狠,钟离正真又会试图反叛。 所有人都有底线,钟离正真的底线就是他的父皇和母后,他们一家三口人之间的感情十分的真挚。 让骊骅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或许自己生下来真的是多余的那一个,否则为何那一对夫妻能够完全偏爱其中一个,而对另一个弃如敝履。 就连在皇宫中偶尔见面,也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他跟甘琼英离开金川放弃一切,却不能马上松开手中的权势,也不能给钟离正真解毒。 他必须远程操控着这一切,才能确保他们完全安全,能在外逍遥自在。 这些事情骊骅还没来得及告诉甘琼英。 “主子,外院的人过来催了,早朝的时间要到了。”甜角在外头催促着,骊骅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也不回答外面人的话,只是端起鸡汤慢慢地喝。 甘琼英见状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马上就出去了,还有半碗汤!” 外面就没了声音,骊骅喝完之后汤碗放下。 一碗汤之间已经在心中做了决定,开口对甘琼英说:“我不可能一下将一切都舍弃,钟离正真并不好控制,一旦让他掌控权势又没有牵制的办法,他必定会疯狂地反噬。” “所以我不能给他解毒,我需要一直操控着他。在他彻底想通一切,或者是他的儿子登上皇位之后,我才能够彻底放手。” “我跟你一起走,可这些你要知道。” 骊骅用帕子擦了擦嘴,有一些急切地解释:“我不是贪图权势,我只是……” “我知道的。”甘琼英说,“你只是在寻求自保,你还要保护我。” “这我当然懂啊。”甘琼英嘴唇吃得油油,还泛着红,对着骊骅笑时的样子实在是过于温柔而明艳,像一束落在骊骅面前的阳光,无比刺眼却无比温暖。 让骊骅忍不住凑上去,在她侧脸亲吻了一下,“等我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骊骅抓住甘琼英的手,蹭了一手油……甘琼英刚才啃鸡爪来着。 “ 哎呀!”甘琼英赶紧拿过帕子给骊骅擦手。”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甘琼英甚至在调侃骊骅:“你这衣服上熏的都是高级的龙涎香,现在弄了一手油,等会和你一起上朝的大臣闻到你堂堂太子殿下,身上一股鸡汤味,岂不是要让人笑死。” 骊骅让甘琼英给他擦着手,用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脖子,将她搂过来,搂到自己的腿上,紧紧地抱着。 “等我……”他又说了一遍。 “等你。”甘琼英说,“放心去,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正在床上睡觉,实在是太累了,我现在两条腿全部又酸又疼。” 甘琼英就着这个姿势,在骊骅的耳边悄声说:“你昨晚好厉害!” 骊骅被她调笑着离开了屋子的时候,面色还是一片通红。 在外等待的侍从婢女见骊骅出来全都上前,可是好几个人脚步都忍不住微微凝滞。 他们在这太子东宫之中伺候了许久,除了为首的甜角之外,几乎从没见过太子是这一番明媚鲜活,面飞红霞,甚至带着一点笑意的出现过。 而就连从前见过的甜角,也忍不住神色微微一凝,看着骊骅一时间有点热泪盈眶。 她不是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主子笑,而是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自己的主子“活过来”。 仿若一夜之间春回大地,万里冰雪顷刻消融;融化的雪水汇成江河灌溉山脉,天地间一片葱葱郁郁,姹紫嫣红。 第307章 你是我遇见的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和骊骅把话全都说开之后,两人之间就变得越发快乐。 她顶着一个太子侧妃的名头,在整个偌大的太子府中到处乱晃,根本没有人敢阻拦她。 掌管太子东宫的甜角姑姑每天追在甘琼英的身后伺候她,整个太子东宫里面,无人不知太子的新宠侧妃,那可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两个人分开了这么久,解开了心结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和从前没任何分别,甚至比从前还要亲密,还要黏糊一些。 甘琼英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骊骅每天被哄得笑逐颜开,就算再怎么想要绷着,在那些朝臣的面前,也是很难不泄露出他心情的愉悦。 因此最近有许多人悄悄地打听,太子府中到底有什么喜事,打听到了太子纳了一个侧妃视为掌中宝,金川这些高门大家,达官显贵全都动了心思。 邀请赴宴的请柬雪花一样朝着太子东宫里飞,只可惜没人能查到太子纳的这个侧妃母家到底是哪里的。 只知道是一个平民出身,而且还不是金川本国的女子。 甘琼英晚上的时候把那像奏折一样层层叠叠的请柬摊开在桌子上面,召唤骊骅过来一起看。 “如此看来你这个太子殿下分量极重,而且太子东宫密不透风,固若金汤,这些人的心思就只能朝着我这个‘新得宠’的侧妃身上动了。” 甘琼英把“新得宠”这三个字咬得重一些,满脸揶揄地看向骊骅:“你的人在外头都怎么宣传我?是不是说我是个祸国妖妃?” “说我勾引的太子殿下昼夜不分,沉溺床笫之事连早朝都耽误了两回……” 骊骅伸手非常自然地捂住了甘琼英的嘴,一双眼睛像含着两汪春水一般,温柔地落在甘琼英的身上。 他从最开始那几天的应激,总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甚至有一次半夜爬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一条金链子,把甘琼英的脚锁在了床头上。 这若是换个其他女子肯定早就吓坏了,但是甘琼英就只是睁开眼睛,抬起了脚晃一晃,然后笑眯眯懒洋洋地对骊骅说:“夫君真是……大手笔呀,送给我的东西可不能收回去,这链子是纯金的……” 纯金的链子自然是不怎么结实的,可是甘琼英的脚上拴了两天的链子,她却一点都没有挣扎过。 甚至还当成挺新鲜的一件事,每天骊骅下朝回来小心翼翼看她的时候,她都要演一出“金丝雀对主人千依百顺”的戏码。 最后这出戏经常演着演着就变成……见不得台面的亲密戏了。 而骊骅发疯了两天,某天突然从噩梦之中惊醒,哆嗦着手把甘琼英的脚上链子解开,之后一直跪在床上和甘琼英道歉。 当时甘琼英也只是在迷迷糊糊中坐起来,搂过他一直拍着他的后背,纵容他在自己肩膀上哭得声泪俱下。 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噩梦都是反的。” 骊骅梦见自己把甘琼英拴在马后,活活拖死了她。 他从前做梦拖死甘琼英时分明用的是绳索,可是这一次噩梦里的绳索变成了金链子。 骊骅简直要被吓疯,醒过来之后给甘琼英解开了链子,就要把那链子扔掉。 结果甘琼英追下地,从骊骅手里抢过金链子,宝贝一样捧在手里说:“你做什么,这可是纯金的,扔到外面让别人捡去了可怎么好!” 骊骅当时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跟甘琼英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他的这个妻子有多爱财。 因此骊骅深吸一口气说:“你把这个东西扔了,我送你一座金山!” 甘琼英当然不肯扔:“金山是不是温雪玲父亲藏起来的那个?金山我要,这链子我也要。” 看骊骅实在是害怕,甘琼英安慰他:“你也不想一想,我戴着它我们都干过什么,你想想它都缠在哪里了,你把它给扔了,被人捡去岂不是……” 甘琼英话没说完,骊骅那种噩梦照进现实一般的畏惧基本上就被冲散了。 因为他根据甘琼英的描述,想到了两个人戴着这链子都做了什么……确实不适合被任何人捡去。 “那我明日让人将它融了。”骊骅说,“你把它扔远一点我看见了头疼。” 甘琼英把这个链子扔进笼子里头,然后还在外面品评了一番:“这两个东西还挺配的,你当时是配套打的吗?” “这个金匠的手艺真的不错啊,我还想打几副纯金的头面呢。” 骊骅从甘琼英的身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面,受不了她就张嘴咬了她一口。 “你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金子?” 甘琼英嘿嘿笑起来,并不掩饰自己贪财好色的本质。 回手抱住骊骅说:“除了金子还有能赚金子的你!” “话说太子殿下,你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了,一个月二十万两的例钱是不是应该涨一涨了?” “还有头些个月的二十万两是不是应该给我补上啊?” 甘琼英掰着手指头算,她跟骊骅分开多长时间,一共亏了多少个月的银两。 她还没等算完,骊骅就一把抓住了她在那掰的手指头:“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我给你钱难道让你跑了好不被我找到吗?” “别呀别呀……不给妻子月钱花的夫君不是好夫君。” “商量一下商量一下,之前的那些我可以不要……这个月的二十万两给我怎么样?” “我身上已经没钱了,我身边却还有好多个人要养着呢,而且甘霖……最近频频和西北军接触,我也不知道他日后要做何打算。” “我要给他攒一点嘛。”甘琼英说着说着就笑了,抱住了骊骅的腰身,撒娇说,“我给我弟弟钱你会不会生气?” 在现代社会里这种拿了自己夫君的钱贴给娘家弟弟的,叫“扶弟魔”。 骊骅这辈子最不在乎的就是钱财,他虽然向来就很能赚钱,可是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花钱,无论是衣服还是配饰,虽然那些也非常金贵,但从来也不会在这方面上太多的心。 也并不怎么享受金钱带给他的奢靡。 骊骅自始至终想要的东西,也就那一样——亲人。 相依相伴,相守相爱的亲人,现在他的亲人回到了他的身边,骊骅是真的打算把他从荆西王那里抢过来的金矿送给甘琼英的。 她那么喜欢金子……喜欢到连囚禁她的金笼子和金链子都舍不得扔呢。 因此骊骅特别有男子气概地说:“无碍,夫君有的是钱。” 甘琼英直接从地上原地跳起来,跳到骊骅的后背上抱住他的脖子,骊骅猝不及防,朝着前面踉跄了几步才扶着床站稳。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一个声音清脆一个声音柔和,交叠在一起就像这世上最美妙的乐章。 “你是我遇见的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第308章 像从前一样。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还是会做噩梦,不过没有再试图把甘琼英束缚起来,每次被噩梦惊醒后都是甘琼英把他搂过来,哄孩子一样拍着哄着。 到如今过了足足二十天,他才终于像回过神一般,相信了甘琼英确实在他的身边。 现在又像从前一般,变得温柔如水,不会再露出凶恶的眼神,也不会再故作冰冷。 每次一下朝就急着往回跑,把手上的人往回收拢的速度越发的快,他已经等不及要跟甘琼英离开。 而钟离正真意识到骊骅要走,要将一切都归还给他的时候,很快从最开始的窃喜和狂喜,变成了慌张。 现如今将金川之中的局势交到钟离正真的手中,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掌控住。 骊骅足智多谋,诡思百变,钟离正真甚至在试图劝说自己的父母,让他们表现得亲近骊骅一些。 想将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一是防止自己毒发的时候没有解药,二是骊骅确实有治世之才,就连钟离正真也甘拜下风。 只可惜骊骅离开的举动十分决绝,仅仅二十天的时间,几乎将他驻扎在皇城周围所有的势力都撤得差不多了。 而这段时间金川的皇城之中风声鹤唳,因为接连有一些朝臣不明而死,坊间传闻是哪个杀手组织下山,专门杀贪官污吏匡扶正道。 但实际上是骊骅等不及将这些人慢慢处理,就只是简单粗暴地把他们全杀了,再寻一个由头将他们的家人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 而因为骊骅这雷厉风行的铁血手腕,知道内情的一些朝臣全都夹紧了尾巴,每天恨不得绕着骊骅走,私下无一人不畏惧太子的手段狠毒,若他有朝一日生杀在手必是无人能劝诫的暴君。 只不过他们如今想要反对也已来不及了,大部分人甚至知道皇宫之中那个老皇帝现在只是太子的傀儡,而他们一些人的把柄全都在骊骅的手中。 骊骅甚至掌控了京畿城防,而且因为之前在边关大败敌军的功绩,所有边关的守将对他敬重非常,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都很难推翻他。 而如此电闪雷鸣的清洗着整个金川皇城的人,每日在外“杀人放火”回来,竟亲自给他的心上之人洗手做羹汤。 “你这烤鸭烤得真的是……怕是凤凰楼里的大厨来了,也都要甘拜下风。” 甘琼英吃不够,根本吃不够,自从那天逛来逛去逛到了后院,问了婢女之后知道是骊骅亲自给她做烤鸭。 甘琼英晚上就揭穿了骊骅的真面目,好好疼爱了他一番,就开始对他一顿乱夸。 夸到骊骅每一天脚不沾地,在外面忙得晕头转向,回来竟然还要学新的菜式,做了给甘琼英吃。 而学了许久最拿手的烤鸭,自然是每一天桌子上的必备菜肴。 甘琼英一点都不腻,她喜欢吃一个东西可以一直吃好久,而且吃肉哪有腻的? 骊骅这两天已经学着烤五花肉了,油滋滋的,别提多香了。 如此除了吃就是睡,甘琼英倒也没有发胖,因为运动实在是多,白天在太子府里到处乱晃,到了晚上还要加班加点蹲起到半夜。 甘琼英总是不让骊骅跪太久,哪怕骊骅自己说已经不疼,可是断骨重接哪有那么简单? 眼见着天气开始冷下来,甘琼英甚至在每天晚上叮嘱骊骅要热敷。 像从前一样。 而骊骅自然是无不听从,这些天腿上都热乎乎的,就连变天都没疼过了。 手臂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不过比较不好的是甘琼英贴身带着的小瓶子里的药吃没了。 十月初七,因为前几天下了雨,今天早上特别冷。 骊骅起了大早,天刚蒙蒙亮就要去上朝,甘琼英围着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拿出一个空瓶子扔给骊骅。 “避孕的药吃没了,我们最近实在是太频繁了,我来的时候带了整整一瓶,是肖千诵仿制不离的方子做的,足足三十颗,按照月份数也是一个多月的量呢……结果这才二十一天就没了。你再让不离做一点。” 骊骅接了小瓶子,耳根微微发红,这些天确实有点……纵欲过度。 可是他觉得特别好,这么久都没有这么好过。 “哦。”骊骅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小瓶子攥在手里,一整个早朝都在摸着个那小瓶子,听着一群大臣们说着话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上首位的那个老皇帝这几天看着骊骅的眼神没有那么凶狠了,主要是从钟离正真那里知道骊骅就要走了。 而且仔细看那满面胡须的老皇帝,看着骊骅的眼中甚至有一点恨铁不成钢。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已经听钟离正真说了,让骊骅想要放弃一切离开的,正是南召的那个公主。 一个敌国女人也能将他迷得连皇位都不要了,当初没有选择他果然是对的。 而骊骅并不知道老皇帝在想什么,他也根本不在乎老皇帝想什么。 他下了朝之后,直接就朝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赶去,身后有想要和他搭话的大臣也因为他过于迅疾的脚步,只开口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骊骅就已经人没影了。 眼看着天要冷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凉。 今天又阴天,骊骅紧赶慢赶地回到东宫之中,竟然没有在屋子里看到每天这时间都窝在被子里睡觉的甘琼英。 他的心像是突然间被一根线狠狠地吊起来,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身形甚至有些踉跄,身为太子殿下的威仪全无。 然后一直从主院跑到了前面的小花园,在花园的一棵树下面,找到了窝在贵妃榻里看话本子的人,悬着的心这才狠狠放下。 第309章 生了两个孩子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深秋寒凉的风卷动他身上的长袍,骊骅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他快步走到甘琼英的身边,坐在贵妃榻上,遵从自己的内心不管不顾地拉着她起身,然后紧紧地抱进怀中。 甘琼英见他急匆匆的,基本上已经猜出怎么回事,任由他使劲搂着自己,然后手掌抚在他的后背上,慢慢给他顺着气。 “我在呢……”甘琼英说,“只是屋子里太闷了,好像又要下雨,所以出来盖着厚厚的毯子吹一吹风嘛。” “嗯。”骊骅低低地应了一声,抱着甘琼英闭着眼睛,保持着这种侧身的姿势许久。 微风撩动他的面颊,骊骅好半晌之后才说:“再过四五日我们就能走了。” “等我最后把手上这件事情解决掉,我们就离开这,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我也正要和你说呢,再不走的话就不好走了。” 北边一到十月下旬十一月左右的时候就会开始下大雪,大雪封山之前他们得回到山中啊。 甘琼英暂时不想换地方,她的两个小不点就是在济世寺里生的,虽然是早产,但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着,那里是一块吉利宝地。 而且天寒地冻的,甘琼英现在只想带着骊骅回去过冬。 “我会尽快。准备带走的东西已经让人收拾出了十几车,要带的人也全都在城中等候着。” “金笼子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在路上也过于显眼,那些金子你要是想带走今夜就必须让人融了。” “你明天可以让甜角陪着你上街去买东西,看上什么喜欢什么全都买下来,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金川也有一些东西是别的地方没有的。” “到时候我会分批让走商送走,你只管买就行了……” 这些话说起来实在是过于迷人,简直就像一个霸道总裁把卡甩给你说:“随便刷宝贝儿,花不完你就有罪”。 甘琼英简直快合不拢嘴了。 骊骅这时候才问:“我们去哪?” 这是骊骅这么多天第一次询问甘琼英到底要去哪里,他的眼神非常非常忐忑。 当初他和甘琼英一起约定从南召逃跑的时候,甘琼英告诉了他非常多的路线。 可是最后甘琼英哪一条路也没走,硬是狠心地剃了长发,混在僧人之中逃出生天。 这件事情两个人有一天晚上躺在一起聊起来的时候,甘琼英当笑话一样讲,骊骅也当笑话一样听。 可这毕竟是他们之间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骊骅还是在埋怨当初甘琼英实在太过狠心,可是他已经彻底相信了甘琼英说的话。 如果他是甘琼英……他未必会比甘琼英做得更好。 道理虽然都懂,可再提起要一起去哪里的时候,骊骅难免还是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生怕甘琼英告诉他的,不是他们要走的路。 甘琼英却没什么迟疑地直接说:“我们去西北方向,我和甘霖落脚的地方。” “你不是知道吗,甘霖联系西北军就是因为西北军距离我们落脚的地方很近。” “我们落脚在一处寺庙之中,寺庙后山有一些空下来的屋舍,十分简陋,但又十分温暖。冬日的时候不点炭火全都是火炕。” “好吃的也不太多,我们回去的路上多买一些吧。” 甘琼英自然地拉过了骊骅的手掌,低头亲了亲说:“苦了我这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这样的金贵美人要跟我去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这如玉一般的手掌……日后怕是不能再处理什么奏折和家国大事,今年冬天估计要用来劈柴了。” “甘霖第一次劈柴的时候手上全都是血泡呢……” 骊骅终于放松了那紧绷的状态,在甘琼英娓娓道来的平凡生活之中,眼中渐渐燃起了期待。 其实甘琼英说的,才是骊骅这一生最想过的那种日子。 只是他颠沛流离隐姓埋名,营营汲汲上下求索了半生,到如今……才终于能够如愿以偿。 “我不怕吃苦,我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以后我来照顾你,甘霖想做什么我也会支持。” “我们一家好好的,再也不分开了。” 骊骅看着甘琼英,无比郑重地说下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如重千钧,像是将他这一辈子最重的承诺砸在甘琼英的眼前。 眼中泪水打着圈,他透红的眼圈之中都是期待和欣喜,甚至还有一些生怕被抛弃的讨好。 一阵寒凉的风扫过来,甘琼英打了个哆嗦,好像灵魂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出了潮湿的味道,估摸着一会又要下起缠人的细雨。 但是骊骅眼中的水雾,才是让甘琼英真正灵魂震动的原因。 她在这个时候才终于确定,骊骅才不是剧情里面的那个凶残可怕的人。 也不会是端容公主记忆之中,那个玩弄权势,将所有人当成掌中旗子的男主角。 他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期待着和家人过平静的生活,可以放弃在金川这边周旋了大半年得到的势力和唾手可得的江山,可就因为充满对人间烟火十丈红尘的期待,眼中还会露出脆弱。 这样的人才是她要的那个男人,是她的驸马,她的夫君,她的财神爷,她两世才遇到的真爱。 甘琼英终于在这一刻,轻轻地无声地,却要彻头彻尾重逾一生地交付了她的信任。 她张开双臂搂住了骊骅,抱紧了他说:“其实我还有一点事情瞒着你,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点了。” “我现在就对你坦白,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骊骅浑身都在发抖,并不是因为他生气甘琼英还有事情瞒着他,骊骅早就感觉到了,他只是猜不到。 正因为猜不到他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噩梦连连,才会在两个人临要出发的时候,他还在怀疑甘琼英会舍他而去。 但是甘琼英现在说她要对自己坦白了! 骊骅紧紧回抱住甘琼英,声音带着一些颤音说:“我不在乎,你隐瞒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只要你别离开我,只要你别再离开我!”骊骅说,“我真的不在乎!” “不行,”甘琼英推开骊骅严肃地说,“这件事情你必须在乎!” 骊骅愣住了,眼睫之上甚至还挂着一点泪珠。 甘琼英深吸一口气,看着骊骅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那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吧……我当时没有及时回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生了重病。”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哈哈哈生了两个孩子嘛。” 骊骅盯着甘琼英的瞳孔骤然间因为震惊而放大,人保持着半张开手臂还想去拥抱甘琼英的姿势,却彻底像雕像一样定在了原地。 第310章 灵魂出窍一样看着她。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说完之后,其实也有点不太敢看骊骅的表情。这件事情她隐瞒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隐瞒到现在,对骊骅并不是没有愧疚的。 只是她必须在完全确认骊骅会跟她离开,会舍下一切后,才会把这件事情在骊骅的面前摊开。 骊骅听完之后,短时间之内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甘琼英的瞳孔骤然间因为震惊而放大,人保持着半张开手臂还想去拥抱甘琼英的姿势,像雕像一样定在了那。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就连院子里的秋风仿佛都凝滞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骊骅才开口,有些不确定地问:“什么……孩子?” 他现在脑袋基本上就是无法转动的状态,他甚至没有办法去准确思考,甘琼英说自己生了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甘琼英看到骊骅反应这么夸张,更加紧张,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我是说我前段时间没能来找你,不是我生病了,而是我生了两个孩子。因为生的是一对双生子,然后还早产,所以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养……” 骊骅突然间冲上前来,将甘琼英紧紧地抱住了。 力气用得特别大,一度让甘琼英怀疑自己的骨头都被他勒错位了。也把甘琼英后面那些解释的话全都勒得不知所踪。 骊骅呼吸之间都是颤抖,抱住了甘琼英之后,也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听到甘琼英说她已经有孩子了,而且还有了两个,骊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甘琼英是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和甘琼英从来没有要孩子的打算,甘琼英每一次都会吃药的。骊骅也非常尊重甘琼英的想法,他甚至觉得他们就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甘琼英突然间说她有了两个孩子,有那些前提在,无论换成是谁都会想偏的。 他的伤心欲绝还没等落到实地,满腔就要山呼海啸的痛苦还没等掀起波涛,突然间就想到他和甘琼英分开的时间还没到一年。 甘琼英又接着说了自己早产,那么时间再往前推算一点,无论往前推多久,这孩子……都只能是他们的! 骊骅现在紧紧地抱着甘琼英,脑中不断回想着甘琼英说的“我这不是闲着没事生了两个孩子嘛”。 这声音不断回荡在骊骅耳边,可是骊骅的双耳中却是不断嗡鸣,仿佛幻听。 他有一种极其不真实感觉,甘琼英在和他说笑的错觉。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甘琼英不是根本就不想要孩子,而且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用药。不离的药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况且不离也说过,甘琼英并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 一时之间脑内金戈交战,号角震天。可骊骅的反应却连欣喜若狂都表现不出,只会僵硬地抱着甘琼英越搂越紧。 他这一段时间其实都有点恍惚,整整三百多个的日夜,他怎么也找不到的甘琼英,突然间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隔阂,比从前还要甜蜜,对彼此坦白了一切,并且再一次约定要离开权势的纷争。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骊骅恍惚了好多天,可现在甘琼英竟然跟他说,他们有了两个孩子…… 骊骅怎么可能相信?他又怎么敢相信? 他像一个短褐不完的乞丐,行走在漫天的风雪之中,马上就要冻死街头,却有人突然朝他怀里塞了一个装着炭火滚烫的火炉。 他并不会立刻被温暖,只会被过于灼热的温度烫伤。 他像一个坏掉的皮影小人,按照指示想要做出应该做的举动,可是却无论怎么样努力,都只是瘫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在甘琼英十分了解骊骅,知道他这样子并不是不开心,而是开心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甘琼英慢慢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安抚,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骊骅……手稍微松一松,一会你要把我勒得没气了。骊骅……别害怕,虽然孩子们早产了,但他们长得非常健康,而且肖千诵说双生子本身就很难足月,小骊骅……” 甘琼英语调温柔,伴随着徐徐秋风,慢慢地扫在骊骅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安抚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骊骅才终于手脚冰凉,带着满脸干涸的泪痕抬起头,看向了甘琼英。 他的眼睛红得有点吓人,但是甘琼英伸手捧住他冰凉的脸说:“我们进屋里躺在床上说吧,我在这里坐得屁股疼。” 然后甘琼英就是拉着骊骅进屋,骊骅像一个才刚刚修成人形的木头桩子,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他现在的腿已经不瘸了,但他好像随时都要扑倒在地上。 甘琼英半托半架着他,但实在是太重了,又在中途的时候喊了两声甜角,让甜角帮忙将骊骅扶进屋子里。 屋子比外面温暖多了,也没有风,不过甘琼英还是把骊骅拽到了床边,也不顾他现在还穿着外袍,将被子拉过来裹住了他,包住他冰冷的身体。 吩咐着甜角:“去弄两个热敷包过来,稍微热一点的,再灌一个汤婆子。” 甜角看着自家主子过于惨白的面孔,慌脚鸡一样地跑出去,按照甘琼英说的去准备热腾腾的东西。 甘琼英则是坐在床边上,将骊骅和被子一起抱进怀中,小声地说:“我早知道你如此经不住事,还不如等到路上再慢慢同你说……” 她抓着骊骅的手,给骊骅又搓又揉,骊骅浑身出现一种反常现象的僵硬。 他一点也不想这样,还试图勾唇笑起来,只不过笑比哭还要难看就是了。 他不想这样没出息,也不想让甘琼英担心,可是他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能恢复正常? 骊骅的一双眼睛始终定在甘琼英身上,没有张口去问一句孩子的事情,只是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一直看着她。 第311章 失心疯前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其实早就知道骊骅有点不对劲,自从发现两个人之间有了一丁点的误会,骊骅就用割伤自己来排遣这种痛苦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还有骊骅十分爱吃醋,明明又俊美又有能力,智谋无双,却偏偏因为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毁灭性的痛苦,变得敏感脆弱又自卑。 甘琼英其实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多哄着一些就是了,这世上哪有没有缺点的人呢? 有一些缺点反倒显得更正常,更迷人些。 甘琼英也有自己的缺点,她多疑多思,从来不肯用任何的事情去做赌注,前怕狼后怕虎,每走一步都必须踏踏实实,从来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 再加上端容公主的前生,还有这本书既定的那些剧情,让甘琼英不得不选择暂时离开骊骅。 她和骊骅因为各自的缺点阴差阳错地分离了一段时间,可是甘琼英从未想过要放弃骊骅,骊骅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她。 他们是双向奔赴,奈何甘琼英并没想到,她和骊骅在这分开的一段时间里面,从前的那些问题更加严重了。 例如皮肤饥渴症,还有骊骅到现在还总是没办法相信现状。 甘琼英抱着骊骅,只能耐心地等着他恢复,反正他们以后有非常非常多的时间,她总能有办法让骊骅变得越来越好,甚至彻底痊愈。 甜角很快跟婢女带着热敷包还有汤婆子回来了,甘琼英并没有用她们帮忙,而是让她们先出去,把汤婆子塞进被窝里,拉出骊骅的双腿用热敷包给他热敷。 同时跟他轻声细语地拉着家常,没有再提孩子的事情,而是提他们路上要路过哪里,需要买一些什么东西,趁着大雪之前都带回去…… 骊骅的身体渐渐回暖的同时,冻僵一样的思维也渐渐恢复了。 他现在又像一个开化的小雪人,整个人滴滴嗒嗒地掉眼泪,停都停不下来,止也止不住。 甘琼英坐在那里真的束手无策,早知道他是这个反应,甘琼英肯定会缓一缓再说……或者先说只有一个孩子会不会好一点? 反正她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任凭骊骅尽情地宣泄,偶尔给骊骅倒一杯水,补充补充他的水分…… 甘琼英上辈子作为一个现代人,听了一辈子全球变暖冰川开化的言论,这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冰川融化的威力。 甘琼英感觉自己要被骊骅的眼泪溺死了……她担心骊骅再哭下去就瞎了。 “你快点把眼睛闭上,我用这个冷水浸过的巾帕先给你敷一敷眼睛吧,你眼睛现在太吓人了,像两个烂掉的桃子……” 骊骅这可不是一般的眼睛,这可是看金山银山账本的眼睛啊! 甘琼英把骊骅按倒了,然后用湿漉漉的巾帕敷在他的眼睛上,不许他再哭,但是因为帕子是湿的,骊骅哭没哭甘琼英也不知道。 期待这样能够直接给眼睛补补水吧…… 总之一直折腾到半夜,而且是后半夜,四更天都过了,甘琼英悔得肠子都青了,骊骅才总算睡着了。 谁知道是昏过去还是哭死过去了,甘琼英也不敢睡觉,让甜角把不离叫过来了,让他好好给骊骅把把脉检查一番。 “哭了好几个时辰不会瞎吧?”甘琼英非常的担心,不离这才看向甘琼英,神色也是非常的难以言喻。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我等会再熬一服安神的汤药,我摸他这个脉象都有失心疯的前兆!” 甘琼英:“啊?” 不离摇了摇头,叹气说:“你跟他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应该知道他的心其实很窄的,很容易钻牛角尖。” “这我倒是知道,他还自残,但平时看着又没有什么异常……他眼睛没事吧?”甘琼英忍不住又问一遍。 “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早产然后现在还长得挺好的。” “结果他就突然间浑身僵硬四肢冰冷,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冒水,冒了好几个时辰……中途我让人去请你他还不让。” 不离闻言满脸震惊地看向甘琼英:“你和别人生孩子了?” 甘琼英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我知道做大夫的知道草药就行,但你起码算账得会呀,要不然抓错了份量可怎么办?我跟他分开还没到一年呢, 我跟谁生去,肯定是我们两个的呀!” 不离的表情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而后对甘琼英说:“这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我给你们配制的那个药丸,绝不可能让你怀孕!” “而且你身体亏空得厉害,并不是易孕体质,怎么会怀上呢,还是一对双生子!” “我有一次忘吃药了,”甘琼英说着耸了耸肩,但很快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大概就是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呗。” “怪不得他被刺激成这样……你过来我给你号一号脉吧,你那种身体生完孩子还能到处跑,也是奇迹。” 甘琼英走到不离的身边坐下,让他号着脉的同时和他聊着骊骅的情况。 “他没事,就是眼睛可能会肿两天,但你这个身体……你不是逃走了吗,为什么身体能滋补得如此好?你身边是有什么千金圣手在吗?还是那种有祖传的专门滋养气血两虚的方子的人……” “我们从皇宫走的时候带了个太医。”甘琼英说,“是特别全能的一个太医,什么都会做,还能挣钱做饭洗衣服呢。” 不离:“……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养的蛊虫总是不孕不育……” 甘琼英忍不住笑起来,不离也勾了勾嘴唇,他收回手之后对甘琼英说:“你身体恢复得非常不错,继续按照他给你开着的方子时不时喝一阵子,再生养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甘琼英瞪大了眼睛,立刻摇头说:“可别别别别别……你给我想想办法,能让我再也不会怀孕吧,真的不想再怀孕了。” “我们两个有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两个他都已经差点失心疯,要是再生几个,他若是真疯了我们娘几个靠谁过日子!” 第312章 我不看你我看谁呢?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这也不难,他其实早就问过我,是你说不打算要小孩的那时候。” “只不过他问的是如何让他不能生育,你们夫妻还真是……”不离摇着头笑了笑。 不离因为父亲和母亲的事情,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真情,可是他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之间的深厚感情,此刻又觉得……也许只是他的母亲所遇并非良人。 不离离开之后,甘琼英洗漱一下也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因为折腾得太狠了因此睡得特别实,第二天中午甘琼英醒过来的时候,本能地去伸手摸了一下身边。 发现骊骅竟然还没醒呢,甘琼英立刻坐起来检查他的状况,骊骅睡得挺香的,就是眼睛……哈哈哈哈好像一只青蛙。 就连他那么俊美的容颜都有一点撑不住,甘琼英就坐在床上笑,很快把骊骅也笑醒了。 骊骅醒过来之后,眼睛又酸又痛,而且还睁不开,意识到甘琼英是在笑话他,他直接把被子拉着盖过了头顶,任凭甘琼英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甘琼英也没强迫他,招呼婢女进屋伺候洗漱,然后洗漱过后才来找骊骅,隔着被子问他:“这可怎么办,你不是说你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可你这副样子……要怎么处理事情?” 甘琼英说着说着又笑了,揶揄道:“太子殿下要是这副尊容一出门,明日坊间就会传出谣言,说太子殿下可能是妖物所化,如今这是现了形了!” 这个笑话把甘琼英给笑得前仰后合,毕竟她从小听过王子变青蛙的故事哈哈哈哈…… 骊骅让她给笑得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但是正因为甘琼英这样自然又自在的态度,让骊骅也有点想笑,自己的反应实在是过度了。 但是一想到他们有了两个孩子……骊骅的心跳就开始失速。 “起来吧,我又不嫌你丑,饭总是要吃的。”甘琼英拉了拉被子,这一次骊骅并没有坚持不出来。 被子被拉掉之后,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说:“你别看我了。” “我不看你我看谁呢?我看你院子里面的侍卫,我怕我多看几眼,你要把那个侍卫给暗杀了。” “来吧,饭菜都已经摆好了,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在意形象……你一开始和我在一起用的都不是你自己的脸!” 甘琼英说出去的话没有一句是在安慰骊骅,但是歪打正着的,让骊骅的状态迅速就恢复了,没一会不离又来给骊骅号脉,之后高深莫测地说:“怪不得有人说情爱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 知道骊骅没事儿了,甘琼英的心也彻底放下了,两个人继续像平时一样吃饭打闹,亲亲抱抱。 只是谁也没有提起孩子的事情,甘琼英是不敢再提了,骊骅是……是还不敢相信。 不过骊骅接下来几天忙碌的时候,基本上都戴上了面具,黑色的,布满金线纹绣的兽纹,看上去给他整个人都增添了一分狂野的气息。 晚上甘琼英就让他十分狂野地戴着面具,两人也度过了一个分外狂野的夜晚。 两个人从金川离开的那一天,天上万里无云,难得一个十分晴好的天气,阳光照在身上都暖融融的。 钟离正真彻底恢复了太子的身份,能够名正言顺地在自己太子东宫的主院里面行走,也能正常进出皇宫了。 只是他身边依旧有骊骅留下的眼线,而且他每隔两个月都需要骊骅的人送来的解药,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骊骅走后,压在头顶的巨石骤然落下,钟离正真从一开始的开心,变成现在心中有些虚无。 他并没有送骊骅,从头到尾他们都是一个胁迫一个被迫配合的关系,骊骅从不跟他攀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只讲利用和顺从。 但是钟离正真却对他生出了无法自控的依赖,如果有一个人能替你料理好一切,将事情轻而易举就变成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模样。你也没有办法不去对他升起敬畏和仰慕之心。 尤其这个人还是你血脉相连的哥哥。 其实钟离正真后来还有无数次反叛的机会,但他没有再做任何忤逆骊骅的事情。 而此刻他在皇宫之中,见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和父皇母后相拥而泣,听着父皇和母后不断地咒骂和埋怨骊骅。 钟离正真第一次推开他的母亲,忍不住询问他们:“如果当年在娘胎之中比较瘦弱的那个人是我,你们会将我……摔死吗?” 金川皇帝和皇后被拘禁在皇宫的这好几个月里面,因为担心钟离正真已经鬓生白发,他们两个人的眼中充满了对钟离正真的喜爱和信重。 但是就连钟离正真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父皇和母后却用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金川皇帝和皇后自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有些埋怨地说:“你难道也相信了那个孽障所说的话!要帮着他来指责你的生身父母吗?!” 钟离正真并不会站在骊骅的那一边去对抗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只是……他只是想问一问而已。 如果当初比较瘦弱的那个人是他,是不是骊骅就能够得到父皇和母后如此真挚的宠爱和偏向。 骊骅那么聪明,他一定会是受人爱戴的太子殿下,受朝臣拥护的不二人选。即便是作为质子,也能够按照父皇的期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夺得南召天下。 而如果他是比较瘦弱的那一个,他若是被摔断了腿,被嬷嬷送出了皇宫……他能够顺利地活到成年吗? 钟离正真从来都没有骊骅聪明,并不是因为他生在皇宫被人捧着长大,而是……有次两人一起看下属送来的书信。 他一页都未曾看完,骊骅却已经看完了好几封,并且迅速抓住了其中的重点,提笔开始回信。 他能轻易地对所有局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唯一会让他失控的就只有端容公主。可若是没有端容公主像一盏明灯一样,牵动着他飘往人间,钟离正真又如何能争得过他呢? 钟离正真对着他的父皇和母后笑了笑,甚至在灵魂之中生出了一种后怕,幸亏当初瘦弱的那个人不是他…… 如果是他……那真的是不堪设想。 而钟离正真和自己的父母团聚后,没等说几句话,很快钟离正真的父皇就开始筹谋着要劫杀骊骅。 向来对父皇和母后不曾忤逆的钟离正真,在当夜竟然直接掀了桌子,汤汤水水和美味佳肴洒了一地。 他看着自己父皇说:“父皇难道忘了……如今那个皇位是他舍弃不要了,并不是他不够强,没有能力坐稳才会落荒而逃!” “你这逆子!果然是被那个天煞孤星带坏了!朕现在只恨当初没有将他一下就摔断气,他必然要死在朕的手上!” 皇后也从旁帮腔,钟离正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两个人……心中的裂痕一旦出现,所有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更大的撕裂和震荡。 他一旦设想自己是骊骅……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人,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第313章 昨天晚上还没吃够吗?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钟离正真愣了片刻,始终不敢相信,他的父皇和母后会对和他血脉相连的哥哥如此狠毒,钟离正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冰冻。 他并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将他一直苦苦隐瞒,也不让骊骅说的实情说出来:“我身上有他下的毒,你们身上也有,每两个月吃一次解药,如果没有他的人送来解药的话,我们都会肠穿肚烂而死……” 皇帝和皇后听完,果然在震惊过后,又是更加凶恶地咒骂着骊骅。 帝王的寝殿之中灯火煌煌,却根本照不亮人心的幽暗。像一场永远不会唱罢的闹剧,不断地循环重演。 而这时候亲手策划这场闹剧的人,正坐在已经出了金川皇城的马车上,用冰冰的巾帕,敷着自己的眼睛,头枕在甘琼英的腿上,随着马车行进的摇晃,身子也轻轻摇晃着。 此刻骊骅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明媚,他简直像是在云端漂浮着,甘琼英的腿就像是沉溺进去后,这一生也无法再自拔的沼泽。 而他心甘情愿地溺死在其中,甘之如饴。 “今天天气还不错,希望明天也是个好天气。”甘琼英的手掌按在骊骅的头上,轻轻地给他揉着两侧的太阳穴。 “以后还是别点灯看书了,自从你上次哭完那一大场,我看你每次看书都眯眼睛,明显还是没彻底恢复呢。” “钱虽然好,但也不是一日就能赚完,稍微缓一缓……嗯?” “好的,都听夫人的。”骊骅的眼睛被蒙着,但是即便眼睛这扇心灵的窗户被蒙着,他的嘴角他脸上的每一块向上勾起的肌肉,都在昭示着他此刻到底有多么的愉悦和幸福。 两个人制定的行程其实有一些紧,身边带着的人看似不多,其实明里暗里隐藏的人非常多。骊骅心思细腻,把所有的风险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在前面,默默跟着他们的人大概有几十批,全部都是他的私卫,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六百人。 个个都是好手,以一当十不是问题,如果钟离正真真的糊涂到要来杀他,骊骅能用的也不止这些人,这个金川的皇城卫都会听他的号令。 哪怕是他人不到现场,也能变出一个“太子殿下”,让那些人按照他的指令掌控全局,废掉一个君王重新扶持另一个,对骊骅来说也并不多么艰难。 好在一路行来十分安稳,钟离正真至少还没有糊涂到用自己的性命冒险。 而一路向北的行程其实也非常紧,虽然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孩子,却都心照不宣地急着赶回去。 路上只有在特别疲惫的时候,才会在客栈之中稍作休整。 而骊骅每一天在马车之中,除了陪伴甘琼英说话聊天,陪伴她吃饭和偶尔下车逛逛,基本上都在看各种各样的书信账本,一直写写写,一直拆拆拆。 甘琼英偶尔凑上前看一看,内容基本上都是骊骅在金川那边暗藏的一些势力,在不断地传回关于钟离正真和金川皇帝的消息。 骊骅又害怕甘琼英误会他放不下,所以试图解释:“不会一直这样的,再过上几年……等到钟离正真继承皇位,我就不会再这么监视着那边……” “无所谓你自己的事情你处理就好,”甘琼英说,“只是你每日用眼太多,你的眼睛还是需要多多养护。”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离也给我开了汤药,在喝呢……”骊骅说着就又拆开一封书信,这回是关于金矿的。 金矿在南召的境内,而骊骅开采金矿和隐瞒金矿消息的人,也都大批量安插在南召的边境。 他召唤甘琼英过来,把书信递过去:“你闲着无聊就看这个,这个你肯定爱看。” 甘琼英拿过来一看顿时就乐了,上面画着图文,一条条分别裂开的图案全部都是每一个小矿的开采状况,提纯之后又有多少金子……甘琼英看着这些数字,感觉自己坐拥天下,坐拥金山银山。 看着看着就直接把她面前的骊骅的腰抱住了。 “我还是看你吧,这金山又算什么?我面前坐着一个活的财神,才是我应该看的!” 骊骅听了之后抿着唇笑了笑,任凭甘琼英抱着他贴在他的身后,手指在摇晃的马车中捏着毛笔,稳稳地蘸墨提笔……然后第一个字没写完,就因为甘琼英的手突然间向下,而在纸张上画下了一条长长长的……蛇。 当天晚上他们就近找了一个客栈好好休整一番,当然,骊骅专门修整了一下甘琼英的手总是不老实的毛病。 垂落的床幔之中,一只白皙的手臂伸出来,甘琼英发红的手紧紧抓着床幔,一直到了夜深人静才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 两个人反正第二天也是坐马车,在马车里补觉就行了,亲密过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汗液浸润彼此的肌肤,亲密无间。 “喜欢吗?是不是大了好多了,我最近胖了不少。”甘琼英摸着骊骅的后脑,拥抱着他,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的私房话。 骊骅始终没抬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两个人重新出发,继续朝着西北的方向,途中甘琼英的影卫收到了一封信,是甘霖派人传过来的。 信件递到马车之中,甘琼英拿着信在骊骅的眼前晃来晃去:“看到没有?我也有信。” 骊骅忽视甘琼英幼稚的举动,眼睛一直盯在书信上面,神情分明有些紧张。 甘琼英的书信就举在自己的身前,骊骅老是盯着她手中的书信看,甘琼英自然就误会了。 “昨天晚上还没吃够吗?” 甘琼英故意调侃道:“可惜了呢,如果再早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吃到一些……” 骊骅愣了一下,片刻后面色腾地一下红透了。 第314章 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反应过来甘琼英说的吃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无奈。 骊骅这羞涩的样子甘琼英最喜欢,伸出手去掐了掐骊骅的脸,这才得意洋洋地打开了书信。 因为影卫把这书信给她的时候,并没表现出焦急的样子,甘琼英就知道这其中应该是报平安,不会有什么其他事情。 果然信件是甘霖写的,里面全都是安好安好安好,所有人都很安好,尤其是两个宝宝。 蓁蓁和芃芃又长大了一些,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甘霖说蓁蓁甚至还对他笑了一次,书信用的是白话,书信之中的语气充满了初为人舅舅的骄傲。 甘琼英笑起来,突然感觉到侧脸有温热的呼吸扫过来,才发现骊骅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正在看向甘琼英手中的书信。 甘琼英这些天都没敢再提孩子,生怕骊骅再有什么失心疯前兆的反应,而且他之前哭坏的眼睛到现在都没恢复呢。 她甚至还想着回程的路上要不要稍微慢一点拖一拖,多给骊骅一些接受的时间。 但是骊骅却已经环过了甘琼英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看着信。 视线一直落在那两个陌生的名字上面,喉结滚动几许,最后才轻轻地开口,像是怕惊碎一个梦。 他问甘琼英:“哪一个是蓁蓁,哪一个是芃芃?” “这两个名字取得都极好,旺盛的生命力,我都非常喜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声音听上去还很平和,可是他狂乱的心跳已经撞击到连甘琼英都能听到了。 甘琼英指着蓁蓁说:“这名字是我们的女儿的,随你的姓,姓骊,骊蓁蓁,是不是挺好听的?” “这个是我们的儿子,骊芃芃,或者你有什么想法,就把我取的名字拿掉一个字,你再加上一个字就好了。” “很好了,就这样很好……”骊骅仿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在那重复,“真的很好。” “其实我本身不姓骊,是将我从皇宫里抱出来的那个嬷嬷本姓骊。” “挺好的,”甘琼英说,“你的姓氏就应该跟随这个赐予你性命的嬷嬷。 ” “是的。”骊骅勾了勾唇,扳过甘琼英的肩膀,亲吻她的额头。 停顿了许久才挪开,再开口声音有一些暗哑,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是我太没出息了,我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根本不敢相信。我怎么配呢?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生来就被生身父母活活摔死抛弃的天煞孤星……” “你别这样说!”甘琼英立刻打断他。 骊骅声音有些哽咽道:“可这是事实,我本以为……我本以为一生能遇到一个你,已经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可是你竟然给我带来了两个家人,我却没有能在那个时候陪在你身边……”骊骅说着说着眼泪又积蓄在眼圈中。 甘琼英立刻扶住他的下巴,凶狠地说:“眼睛才好一点赶紧憋回去!” 骊骅被她突然间给吼得确实情绪断裂,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实际上鼻子酸得厉害。 他不敢想象甘琼英是如何带着孩子……颠沛流离,在西北那样苦寒的地方,还是在一座寺庙中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而他那个时候……不光没能陪在甘琼英身边,还在四处发疯地寻找她,让她甚至不敢去她早早就策划好的南方。 已经相信了甘琼英的说法之后,结合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杀掉端容公主的梦境,骊骅一点也不怪甘琼英看到他杀人之后,会舍弃他跑掉了。 因为在那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梦境里,骊骅恨不得杀了他自己,恨不得是自己被拖行在马后,恨不得死无全尸的人是他。 他甚至因此对甘琼英产生了愧疚,他应该早一些把事情说清楚,应该早一些将一切坦白。 如果他早一些暴露自己真实的样子,说出自己那么做的目的,甘琼英肯定不会慌慌张张地带着甘霖逃走。 她那么聪明又勇敢,她生完孩子就赶紧回来找自己解释清楚,而自己却怨天尤人,甚至差一点……就把她当成鸟雀囚禁在牢笼之中。 她一点都不怪自己,包容他发疯一般的病症,纵容他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骊骅恨不得回到当初那时候,狠狠给自己两刀让自己清醒过来。 只是一切无法挽回,他现在也只能说一声干瘪的对不起。 但这对甘琼英来说实在是过于轻了。 要有多么的勇敢,才能在那种,在根本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梦境里一样杀掉他们的前提之下,毅然决然地选择留住两个孩子,将他们生下来? 甚至还在怀孕的途中还给他写了一封信,派自己的心腹冒着生命危险送过来,通篇全都是哄他的话,倾覆了这世上所有的温柔。 他差一点就把那个影卫射杀了。 他们之间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无可挽回。 骊骅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软弱多疑,他到底没有哭出来,他不想再让甘琼英担心。 将眼泪逼回去之后,骊骅重新坐直,对着甘琼英露出一个微笑,尽管显得非常的苍白,他还是郑重地许下承诺。 “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无论是孩子们还是甘霖。”骊骅说,“我会好好照顾你,往后余生……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甘琼英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特别不想让他的情绪继续波动,就算骊骅什么都不说,甘琼英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连皇位都放弃,连天下都不要了,还有什么需要解释? 因此甘琼英只好故意打乱他此时此刻钻进了牛角尖里面的思想。 看着骊骅说:“好好照顾我们那是肯定的,以后尿布你要洗,钱你要出,至于我嘛……” “我觉得你晚上的时候还是要更卖力一点,毕竟我已经素了这么久了,你把之前欠下的那些公粮都交一交吧……” “还有昨天晚上我提议的那个,就是那个吊起来的姿势你同意一下吧,当成是对我的补偿。” 这个公粮骊骅反应了一会儿。仍旧不解其意,却明白了甘琼英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他果然再次被甘琼英彻底冲散了那些哀伤的、愧疚的、让人悔不当初的痛苦。 红色从耳朵开始,一点一点蔓延开来,他含羞带嗔地瞪了甘琼英一眼,伸手捂住了自己烧红的脸。 第315章 快一点你家主子回来了!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最后公粮该交还是交了,他们在下一个城镇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客栈,反反复复地交了个干干净净。 甘琼英心满意足,洗洗就睡,身上喷喷香,反倒是骊骅躺在那里辗转反侧,不断憧憬和向往着他们以后的生活。 憧憬着那两个从未见面的孩子,恨不得现在就把甘琼英摇晃起来,赶快赶路。 只是路上还需要买很多的东西,而且就算是钟离正真不会犯糊涂派人来追杀骊骅,也有其他的势力在暗中盯着骊骅。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可是骊骅分散出跟随着他们的那些人,也遭遇了几次对战,幸好对方也只是试探,骊骅这边的人有伤无死。 路上采买东西时,甘琼英再一次体会到找一个一个月能给她二十万两零花钱的夫君,人生会有多么快乐。 所有东西只要最好的,而且给小孩子做衣服的那些柔软的布料,骊骅整整载了一车。 各种各样的布料,什么上等的刺绣啊云锦啊,就连骊骅准备的擦尿布,都是人家高门做贴身衣物的布料。 到最后甘琼英都忍不住劝骊骅:“差不多得了,你还带了两个裁缝……那山里根本住不下,而且小孩子长得特别快,你做了太多的衣服,等他们长大就穿不了了。” “穿不了可以留下来。”骊骅笑着,满脸温柔地说,“我们两个可以留下来,留着以后再看。” 留下小孩子的衣服看……甘琼英的心脏如同被撞了一下,又心动又柔软。 扑进了骊骅的怀中,全都由他去了,反正他特别厉害也特别会赚钱。 路上又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一类的,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北的方向行进。 不过他们买的东西全都由专人护送,而骊骅和甘琼英因为归心似箭,到后来甚至没有乘坐马车,两人一起骑马。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骑过马,从前是因为骊骅的腿不好,现在骊骅的腿基本完全好了,和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且他也实在是着急,急得连觉都有点睡不好,甘琼英就只好和他一起紧赶慢赶。 终于在第一场西北的大雪落下之前,赶到了济世寺之中。 今年的雪并没有去年的大,这个时候的西北,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天空飘着的雪花个头也不是太大,但是被斜风吹着下得很急。 没一会就落满了甘琼英和骊骅的周身,连马匹的上面都落了一层的纯白。 他们轻装简行,所有的货物和购买的东西都在路上,甘琼英头顶的斗篷因为爬山的角度滑落下来,没一会就落了满头的雪。 “等会你可别嫌弃,我住的地方十分简陋。” 今天的天气并不冷,甘琼英的脸蛋红红的,狂奔了一路有一点热。 一头长发被雪覆盖了大半,骑着马披着一身火红的狐裘,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 “我已经离家三个月了……两个小东西也不知道长多大了!”甘琼英因为有些兴奋,不断地说着,反倒是骊骅在路上一直很积极,这会到了济世寺的山脚下,反倒是像被封住了嘴一样。 “你干嘛闷不吭声啊?”甘琼英骑着马靠近了骊骅,和他并肩行走,歪着头查看骊骅的表情。 骊骅看上去格外紧张,嘴唇抿着,和甘琼英对视的眼神甚至有点慌乱。 甘琼英噗嗤一声就笑了,“你怕什么,只是两个小不点。他们去年五月十五出生,今日刚好是,嗯,十一月十五?才六个月……天哪已经六个月!” 甘琼英叹息一声说:“时间过得好快啊。” “六个月的小孩子已经认人了吧?”甘琼英见骊骅这样紧张,就也装着很紧张,凑近了骊骅问:“我走的时候他们还不认人,要是见了我们认生可怎么办?” 甘琼英这样一说,骊骅就不是一个人归家而被排斥,骊骅又怎么会不明白甘琼英的意思?鼻子微微一酸,眼睛红了一圈就笑了。 “没关系的,小孩子我见过很多,什么年龄的都见过,也收养了很多……还亲自教过一些。”骊骅看向甘琼英说,“我们陪他们玩一玩就好了。” 甘琼英点头:“那走吧,别再耽搁,驾!” 甘琼英说完之后双腿一夹马腹,微微躬下腰加快了上山的速度,骊骅也很快跟在她的后面追赶。 两人头顶的斗篷全部都落下来, 很快被吹了满头的雪花。 他们偶尔看彼此的进度,对上视线就是相视一笑彼此安慰对方的紧张。 进入山中之后,路过济世寺时,甘琼英和那个胖和尚光华副主持说了一下买了很多东西要捐赠寺庙的事情。 光华自然是无比开心,一张圆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面对着骊骅这个出资的人,简直像是面对自己远行归家的亲儿子一样。 “庙里最近新烧了一批炭火,入夜的时候我让人都给你们送过去,这批炭火不冒什么烟,正适合过夜的时候用来暖身子。” 甘琼英自然不会拒绝欣然收下,两人穿过济世寺,朝着后山的一个小院子的方向走。 马匹交给了济世寺的人喂养,他们两个身上挂了满满当当的东西,手拉着手在有些滑的小路上面互相搀扶着。 跟着他们贴身伺候的那些侍从和婢女以甜角为首,跟在他们身后并不上前搀扶,也不在左右护持。 因为甜角非常清楚,公主和驸马之间不需要任何人献殷勤,他们拉着彼此就是最幸福的事。 “小心一点,你腿才恢复没多久,就不应该答应你急着骑马回来……刚才你下马的时候都踉跄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甘琼英这段时间身体养得特别好,力气也就大了不少,拿着东西还能够搀扶骊骅。 骊骅小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隔一会又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你最好是没事,甘琼英翻了个白眼,骊骅重复这句话已经重复好几遍了。 他紧张到四肢有点僵硬,甘琼英要是不撑着他抓着他,估计他已经滑进雪里了。 总算相互搀扶着走到宽敞一些的路,到了屋子的前面,屋子里面也迎出来了人。 其中一个奶娘看到甘琼英之后,发出了一声惊呼,连忙回屋里去招呼人。 “满月姑娘!快一点你家主子回来了!” 结果这奶娘一嗓子喊完之后,第一个冲出来的不是满月,而是肖千诵。 “我的祖宗哎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两个小孩都不认识你了!”肖千诵早已经忘记了在皇宫之中面对贵族的那些规矩,和甘琼英说话就像是多年的老友。 人还没彻底出现在门口,声音已经率先飘出来。 结果他人冲出门,站在门口看到了甘琼英手中牵着的,身边站着的高大男子,下面要说的话就卡在喉咙之中。 微微张着嘴愣在那。 第316章 是我的夫君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笑着说:“别在那傻站着,过来拿东西!这个你不认识吗?好像是没见过……这是我夫君,我的驸马骊骅!” “真接回来了……”肖千诵嘟囔了一句,也算是回过了神,快速上前接过甘琼英手中的东西。 然后对着骊骅那边有些生硬地微微弯了弯身子说:“微臣……不,草民见过驸马……” 甘琼英就哈哈哈笑开了,平时和甘霖在一起,肖千诵都已经没规矩了,如今见了骊骅竟然突然间又规矩起来了。 甘琼英自己看着自己的夫君没有那种距离感,而且骊骅在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所以甘琼英感觉不到骊骅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气场。 那甚至不是一个驸马会有的气场,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子,他的气度透着龙血凤髓未来储君的气魄。 尤其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一群婢女侍从,全部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让肖千诵一瞬间回到了规矩森严的宫廷之中。 不过这种严肃又诡异的气氛被甘琼英的笑声打破。 “行了,别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孩子们呢?”甘琼英走上前,把骊骅手里拿着的东西也都塞进了肖千诵手里。 骊骅看着再怎么像是金身菩萨,在她面前也是一块软软糯糯的米糕。 甘琼英拉着骊骅朝着屋里头走,还转过身来问肖千诵:“外间点了熏笼没有,我们两个一身凉气要烤一烤才能进去看孩子。” “点了点了!”肖千诵连忙麻溜地跟上,这时候满月也从屋子里急匆匆出来,看到甘琼英之后眼圈一红眼泪立刻就掉下来。 若是换成平时满月肯定要冲过来抱一抱甘琼英,不过看到了甘琼英身边的骊骅,满月也立刻屈膝躬身,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 开口说:“奴婢见过驸马。” 甘琼英拍了拍满月肩膀:“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我都不是公主了,你们还叫他驸马。” “行了,这里面就不用你伺候,你去外面把那些带来的一群人安置一下,院子里要是住不下就送到庙里去……” 甘琼英想到了什么,眼睛转了转,凑到了满月的耳边说:“你的小甜甜也回来了呢,这次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再不能闹别扭了。就像当初的时候一样嘛,搂着睡两晚上就好了。” 满月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骊骅脱下了外衣,放在了熏笼上面,人站在旁边烤着,脑子都有些木。 他很快就要看到他和甘琼英的孩子了……骊骅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的心越悬越高越悬越高,眼看着就要吊到嗓子眼儿了。 满月得令之后出了门,一群驸马带来的人果然都拿着东西站在门口。 满月身上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袄,看上去实在是没有了当初满月姑姑的威仪。反倒是甜角,分别这一年以来长得还挺快,个子也高了不少,气质更是沉稳了许多。 满月看见她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还未开口,甜角就向前一步抓住了满月的手。 “上一次你来驸马府中送东西,是三九那个天杀的玩意犯了糊涂,你可千万不要记在心里……” “现在驸马已经不让三九在近前伺候了,你不用担心以后他会冲撞到你。” 满月本来有些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笑了一下说:“那还不是要多亏你给我挡着,要不然我说不定早就人头落地了。” 两个小姐妹一照面就已经冰释前嫌,满月细致周到地安置了他们。 而甘琼英和骊骅暖好了身子,推开了房门进入了里间。 肖千诵的声音在身后非常低沉地响起来:“他们两个最近有一点风寒,我给他们开了点药现在正在睡觉呢……” 甘琼英拉着像一个木头一样的骊骅,一边胡乱地应着肖千诵,一边兴奋地扯着骊骅进入了里间,又转过了屏风,对着伺候在孩子身边的两个奶娘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孩子的父亲看看孩子。” 两个奶娘自从孩子生下来,就没看见过孩子的父亲,本来有点好奇,可是看了骊骅一眼,却有种心神被摄住的畏惧,迅速从屋子里面退出去。 而甘琼英等到两个奶娘出去,侧头去看骊骅,骊骅已经凑到了孩子的旁边,正居高临下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 “是龙凤胎。”虽然早已经说过,甘琼英还是又说了一遍。 孩子确实长大了一些,已经不会用被子包起来了,而是各自穿了夹棉的小衣服。衣服看上去也并不粗糙,应该是甘霖托人买回来的。 “穿红色小衣服的应该是女儿,蓝色小衣服的是儿子,你可以掀开被子看一看。” 甘琼英从身后推了一下骊骅的后背,简直像推在一棵树上,骊骅的身体僵硬得要命。 甘琼英就站在他身侧对他说:“先生出来的是我们的女儿蓁蓁,后生的是芃芃。” “生辰是五月十五的未时出生,七个月降生,刚生出来的时候只比耗崽子大不了多少……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甘琼英说着也笑着,坐在炕边上视线始终盯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小东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分别这么长时间甘琼英怎么可能不思念? 给他们掖了掖被子,甘琼英侧头正要跟骊骅再说一说孩子的事情。 结果骊骅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完了孩子之后反倒眉眼更加的冷。 甘琼英的心正往上提着呢,骊骅突然间面对着她,向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而后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甘琼英:“……”这倒也不必吧! 骊骅跪地之后,直接向前张开双臂,抱住了甘琼英的腰身。 他自始至终都没敢伸手去碰两个孩子,只有抱住了甘琼英,才感觉他的世界在摇摇欲坠之中轰然落在了实地上。 他紧紧地抱着甘琼英,短时间内都无法组织出什么语言来说,更没有办法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一个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的人,他是一个多少年不敢用真面目示人,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苟延残喘…… 骊骅从前奢侈地期待着自己有一个亲近之人,与自己像亲人一样相互关爱相互扶持。 后来他就遇到了甘琼英。 而遇到了甘琼英之后,骊骅唯一的奢侈期待就是与她长相厮守。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的妄想,骊骅一度觉得这就够了,而现在甘琼英亲自拉着他拽着他,给他介绍了两个新的亲人。 他们的孩子……他们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骊骅抱着甘琼英,水雾再一次没什么出息地弥漫在眼眶中。 而直到再见到孩子的这一刻,才终于……终于能确信,甘琼英真的生了两个孩子。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那种艰难的环境中,她从前那样娇贵,是怎样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生出这两个小东西的? 骊骅都不敢想一想,自己当初不在身边,她又是如何度过生产之前的恐惧,又是如何克服掉生产途中的痛苦? “你应该……”骊骅声音哽咽地说,“应该早点告诉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他当时不在身边,对不起他没能早点坦白,打消甘琼英的恐惧和疑虑。 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他就能陪伴在她的身边,陪伴她度过那些未知的恐惧和难熬的痛苦。 是他的错,他到底错过了怎样重要的事情啊! 第317章 利落的换尿布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骊骅一直在那里说对不起,跪在地上不起来,把甘琼英弄得也很无奈。 “你好歹是堂堂的金川太子殿下,平时和你商讨那些国家大事的朝臣们,知不知道你就是个水做的?知不知道你动不动就哭鼻子呀?” “好了好了,我生孩子的时候虽然是有一点害怕,却根本没遭什么罪。” 哪怕骊骅什么都不说,甘琼英也能够猜出他心中在想什么,骊骅这是在心疼她。 甘琼英尽可能把当时的情况说得云淡风轻:“不就是生两个小孩吗,我们的宝宝都特别乖巧懂事,一点也没有折腾我,而且大概十分喜爱这人间,还未等足月便已经匆匆地要与我见面。” “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你就不要再哭了,等会侍从们进来,看到你两只眼睛像两颗烂桃子一样可怎么好呀。” 甘琼英轻轻地拍着骊骅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只是这一次骊骅是真的有一些控制不住,大概就连甘琼英也没有办法完全同他感同身受。 亲人对骊骅来说实在是过于重要,那是他从生下来就不曾拥有的,是他毕生渴求的一切。 对甘琼英来说,骊骅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财神。 可对骊骅来说,甘琼英又何尝不是一个从云端伸出双手,一把将他拉出了泥泞的神呢? 不过骊骅哭归哭,却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一直在默默地流泪。他这一辈子的眼泪,基本上都流在甘琼英这里了。 甘琼英这次真的哄了好久,骊骅才总算是雨收云开。 两个人的侍从们十分有眼色,全都守在门口等待吩咐,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惊动屋子里面的一家四口。 两个孩子都睡得特别沉,大概是因为吃了肖千诵开的汤药,后来两个人掀开被子摆弄两个小家伙的四肢,他们也没有任何苏醒的趋势。 “看上去是蓁蓁长得胖一点。”甘琼英捏着自己乖女儿的小脚丫,对比了一下旁边的乖儿子,确实是稍微胖一些的。 骊骅也点了点头,他的眼睛还是红彤彤的,甘琼英只要一回头看见就想笑。 “你要不要试试抱一抱他们?现在正是中午,让他们睡了太久也不好。”甘琼英说,“抱醒了也没关系,正好玩一玩也该吃奶了。” “六个月好像应该加一些辅食米汤啊之类的,我去问一问满月有没有尝试给他们吃过。” 甘琼英虽然从前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是她好歹生活在现代世界时,听一些老一辈的人说,孩子早一点开胃口的话,将来吃东西就会香一些。 骊骅却根本不敢伸手去拥抱炕上躺着的两个软乎乎的小团子,一见甘琼英要起身,立刻伸手拉住了甘琼英的袖子。 生怕甘琼英把他和孩子们扔在一个屋子里,骊骅有一点害怕,虽然连骊骅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大概是近乡情怯吧,他拉着甘琼英抬起眼睛看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甘琼英忍不住又笑了:“太子殿下你稍微克制一下吧,这里是我们家,我们已经到家了。我只是出去问问孩子们生长和吃东西的情况。我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吗?” “我以后上茅房你是不是也要跟着?”甘琼英伸手在骊骅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拿出你太子殿下的气势来!” 甘琼英说完之后就出门了,剩下骊骅自己待在屋子里,骊骅的视线落在炕上那两个小东西的身上,像黏住一样根本就挪不开。 手指一直在轻轻地碰碰这儿碰碰那儿,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 这两个小东西真的是他的血脉,骊骅这样不断地告诉自己,就连这样碰一碰他们娇嫩的皮肤,骊骅仿佛都能感觉到心脏在融化。 他的嘴角缓慢地勾起来,弧度越来越大,最终轻轻地趴在炕上,凑近了两个小东西,将他们看得更加清楚。 甘琼英到外面的时候,看到满月和甜角正凑在一起说话,甘琼英的眉梢扬了扬,这时候竟然还不忘了嗑CP,这两个小姐妹站在一起格外养眼,连眼睛都是如出一辙的圆溜溜呢。 “和好了呀?”甘琼英凑近了一些,看着两个人满脸的揶揄之色。 “主子……” “公主……”两人同时开口,甘琼英笑着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拉着满月到一边去询问起了孩子们的生长和饮食状况。 甘琼英也离开三个月了,两个小家伙确实长大了不少,聊着聊着肖千诵也凑过来,一群人讨论起了两个小东西最近确实应该再添一些辅食。 “蓁蓁会吃得多一些,不挑食,无论是米粥还是蛋羹酥酪,胃口都不错,吃东西的时候也比较专注。芃芃就差一些,吃东西的时候转着眼睛东张西望的……只有吃甜的东西能稍微多吃几口。” “我最近在琢磨方子调理他们的胃口,”肖千诵说,“公主放心吧,保准让他们过一段时间都一样的白白胖胖!” 甘琼英微微挑了挑眉:“哟,这怎么还叫上公主了?不是叫琼英都叫了好久了。” 肖千诵神情奇怪地朝着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说:“我以后还是叫公主吧。”毕竟驸马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意。 肖千诵在皇宫里也做了许久的太医,虽说是太后寇凝安掌管整个后宫,肖千诵接触不到太多后宫中的金贵人物,却也会给许多嫔妃和老太妃们诊治病症。 接触的贵人越多,肖千诵也不是那个没有眼色的,只一眼就看出骊骅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他站在甘琼英的身边,连身体都是朝着甘琼英的方向微微倾斜的,这种保护和占有欲完全通过肢体体现出来的模样,肖千诵熟读医书,知道这样的人通常都非常偏激,甚至会有一些隐形的心理疾病。 他肯定不能像之前一样随便,需要和甘琼英保持一些距离。 几个人正在外面聊孩子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小孩子哭声。 一群人立刻推开门一股脑地冲进去,就看到站在屏风后面的骊骅,手中正拿着一块尿布,利落地在给其中一个小娃娃换尿布呢。 第318章 皑如山上雪,皎若人间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还是两个奶娘打破沉默,哎哟一声说道:“这娃儿的爹爹还是个会换尿布的稀罕人呢!” 说完之后一群人都笑了,骊骅手里拿着换下来的尿布有些无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骊骅之前收养了许多孩子……水灾或者是瘟疫过后,襁褓之中的孩子无家可归的比比皆是。 骊骅行南走北,偶尔会在遇见灾情的时候组建一个救助的队伍,将这些孤儿全都收养在一处,教养长大之后再分别教给他们各种各样的本事。 骊骅手下的徽香阁大概有十几个,遍布南召和金川,全都是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儿,他自己偶尔路过哪一个徽香阁,都会进去看一看,也亲手照顾过孩子。 自然对于换尿布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孩子应该是饿了,奶娘抱走喂一喂吧。”两个小东西平时作息基本是一致的,睡着了都一起睡,醒过来也会相互影响。 甘琼英走到骊骅的身边,笑着抓住了骊骅的手腕,带着骊骅到外边去洗手。 “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呢?”甘琼英和骊骅在一个盆子里洗手,抓住了骊骅的手笑意盈盈地问他,“你这样完美,容易让我自惭形秽。我到现在还不怎么熟悉换尿布呢,就连甘霖都比我利落一点。” 主要是甘琼英生完孩子之后,奶娘和侍从婢女全都整日围绕在身边,还有一个专门擅长妇科的肖千诵盯着甘琼英疗养,导致甘琼英其实都没怎么伸手亲自照顾过孩子。 “别这么说,”骊骅反过来抓住甘琼英的手说,“你很好,特别好。” 他满脸郑重,抓过甘琼英的手,拉近了直接将她搂进了怀中。 数不清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在骊骅的心中翻滚,却最终并没有滚出喉咙。 因为那些话放在心中尚且还算郑重滚烫,若是出口之后就会变得轻飘飘。 而且他和甘琼英之间不需要那些,他会在今后把那些全部都做给甘琼英看。 “孩子们去喂奶了,我们两个紧赶慢赶地上山,也该吃点东西了。”甘琼英拉着骊骅,索性连手都没有擦,直接朝衣服上蹭了蹭,拽着骊骅说:“我带你去前面的济世寺里吃斋饭吧,他们的斋饭也是很好吃的!” 甘琼英可没有骊骅的那两下,生生将凤凰楼里烤鸭的那绝等的手艺学过来了,甘琼英能做的就只有借花献佛,而且她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就是带着骊骅去外面喝西北风,骊骅都会觉得快乐觉得幸福。 婢女们并没有跟上来,侍卫们也只是远远地跟着,两个人手拉着手在山中的小路上穿梭。 骊骅频频回头去看屋子的方向,甘琼英捏着他的手用了一些力气说:“以后有的是机会陪着他们,我们先去吃饭嘛!” 骊骅点了点头,他知道甘琼英是希望他尽快摆脱这种……不太正常的状态。 骊骅也已经听不离说过他之前的症状,说他如果自己再放任自己钻牛角尖不加以克制,有朝一日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失心疯。 甘琼英带着骊骅去吃了斋饭,吃过斋饭之后两个人又在寺庙当中转了转。骊骅和那个胖胖的弥勒佛一样的光华攀谈甚欢,说几句话的工夫,骊骅就又捐出去了一座寺庙。 甘琼英听得牙根直酸,不过骊骅现在可是拥有金山的男人,一座寺庙又能算什么? 不过往回走的时候,甘琼英还是有些酸唧唧地说:“盖一座庙要好多钱呀,太子殿下可真是大方……” “我恨不能为他塑一个活佛金身。” 骊骅拉着甘琼英的手,慢慢地在小路上行走。 他的声音又轻柔又温和,卷着翩然的小雪,朝着甘琼英扑面而来。 “他在那个时候收留了你,我十分感激他。” 天空之中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但今年的冬天似乎一点都不冷。甘琼英甚至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都在冒热汗,尤其是两个人相牵的手掌已经湿透了。 甘琼英听了这样暖心的话,嘴唇微微勾起来,像抱怨一样小声地说道:“你以后这种心思还是多多用在我的身上吧,我才是真正缺少滋润的那个。” “我非常缺少金钱的滋润,夫君啊,每个月的那二十万两你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给我?” 骊骅忍俊不禁,抿着嘴唇朝着漫天遍地的纯白看了一眼,俊美得简直能够伴随这深山雪景入画。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今天给你的那个小包袱,就是进屋之后装衣服的那一个,里面卷着的全都是银票。” 甘琼英听了之后眼睛都亮起来了,骊骅继续说:“从你离开我之后,到我们回到这山中正好是一年。每一个月二十万两,总共二百四十万两全在里面,还请公主殿下待会回去亲自过目一番。” 甘琼英直接原地跳起来,绕着骊骅像是小狗撒欢一般转了一圈,然后抱住骊骅的脖子,找到了一块枯木头踩上去,小鸡啄米一样在骊骅的脸上胡乱地亲吻。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真的好爱你好喜欢你!” 骊骅特别喜欢吃醋,但是自从他知道甘琼英喜欢他的钱之后,骊骅却从没有吃过金钱的醋。因为这东西骊骅有的是,这个东西对骊骅来说是最轻易就能够拥有的,也最轻易就能够给予的东西。 甘琼英拉着骊骅在雪地里面跑得歪歪扭扭的,像是在跳一支独属于他们的舞蹈。 甘琼英活活地跑出了一身汗,已经开始思考着趁着大雪封山之前,下山去再买点什么东西,这么一想就有一大堆东西需要买呢! 虽然骊骅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但是买东西它本身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幸福。尤其是当你自己腰包鼓鼓的,就算你不买东西只是逛街都让人愉悦无比。 不过这种欢乐持续到两个人快回到屋子那边,甘琼英突然间又站住,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怎么办啊,我好喜欢你想抱你。”甘琼英说,“我不光需要金钱的滋润,我还需要你的滋润。” “可家中好像是不行了……孩子们那么小,和奶娘住我又有点舍不得,已经好久没有见了。这小院子里也没有个单独的地方……奶娘们就住在隔壁呢,晚上孩子们饿了她们随时都要过来的。” 甘琼英晃着骊骅的手臂,微微瘪着嘴说:“难不成我们这冬日还得冒着大雪下山去住客栈吗?” 骊骅闻言微微叹息了一声,耳根发红地站定,侧过头来看向甘琼英。 细雪飞舞,他们站在漫天的风雪之中,彼此呵出的气息凝化成白雾,好似已经得道成仙。 好一对神仙眷侣。 只不过这神仙眷侣一开口就是凡尘俗语。 “怎么办啊,再过一个月左右就会大雪封山,到时候根本就下不去。寺庙乃是佛门清静之地不可胡来,我们总不能在雪里……” 骊骅还是忍无可忍地上前了一步,捂住了甘琼英的嘴。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幽深的视线对上了甘琼英笑成两弯月亮的凤眼。 纵容且宠溺地开口说:“我可以找人除雪,你想什么时候下山都行。” 甘琼英把骊骅的手扒开:“可是一旦进入十一月末,西北就是整天飘大雪,除雪又怎么除得掉呢……” “除得掉的,或者我过几日让人在半山腰上重新建一座屋子,我们一块上山的时候我看到了有一处在冒热气,那边应该有暖泉能够自山顶引下来。” “那不是非常浩大的工程,就快要进入大雪连天怎么能修建完?” 骊骅把手臂绕过甘琼英的肩膀,捂住她的嘴一边拖拽着她走,一边凑在她耳边说:“公主殿下不要操心了,我肯定能让你……让你如愿以偿便是!” 骊骅无论多久,依旧羞于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好吧虽然是在深山中,如此谈论两人之间的亲密之事。 可他又非常喜欢甘琼英这样直白,他喜欢这样被伴侣渴求,这对他来说是最坚定的肯定。 简而言之就是证明他男子气概最好的方式! 在半山腰建个房子而已,骊骅有那么多的侍卫都埋伏在各处没事干,而且这世上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很少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甘琼英被骊骅抱着,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看到他双腿行走起来如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不禁想起两个人最初见面的时候。 那时他们一个是借尸还魂,战战兢兢步履维艰的公主,一个是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混入南召之中的金川奸细。 一个是遥望人间无处不陌生的孤独魂灵,一个是生来被当成天煞孤星,从不肯敞开心扉的踽踽独行者。 跨越了空间和世界的奇妙缘分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让他们一路跌跌撞撞携手走到今天,他们拥有了彼此,也拥有了对彼此来说最完整的世界。 甘琼英抱住了骊骅的脖子,不好好走路一直把他拽着朝下坠,果然骊骅一脚踩滑了,两人滚进了雪堆之中。 很快甘琼英坐了起来,骑在骊骅的腰上抓了一捧雪就朝他的衣襟里塞。 骊骅总算是被冰得叫出了声,声音里满含笑意,晴朗明媚,再没有半点阴霾,回荡在这空山之中,犹如这世上最动听的仙音。 皑如山上雪,皎若人间月。 人世间的情爱正当如此,正当如此时此刻的他们。 第319章 骊骅就是她的人间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胡闹完后回到了院子当中,身上的衣服灌进了许多雪,已经变得半湿不干了。 在婢女们的伺候下两人换了衣服,重新把身体烘暖,这才又回到了屋子当中。 小不点们吃饱了,也已经睡足了,正在炕上和奶娘玩呢。 骊骅和甘琼英一起上了炕,陪两个孩子玩。孩子还很小,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就能摆弄好久,不哭也不闹很省心的样子。 骊骅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其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在他的手臂之中分明是很轻的,却像这世上最沉重的重量,压得他后背都忍不住弯曲下来。 稀罕了一会儿这个,又抱起了另一个。 甘琼英也抱着稀罕,三个多月没见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甘琼英爱不释手,骊骅也是很难放下。 他们两个人一会儿交换一下,一会儿又交换一下,一直抱到了夕阳西下,两个小东西再次饿了,这才总算依依不舍地交给了奶娘去喂奶。 “给他们买了一些东西和玩物,再有个四五天应该也送到了。”骊骅盘膝坐在炕上,说起这些的时候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 甘琼英也盘膝坐在骊骅的对面,两个人的长发全部都披散着,临窗而坐,膝盖抵着膝盖姿态亲密,甘琼英双手按在骊骅的膝盖上面,抬起一些身体撅起了双唇凑近了骊骅。 骊骅几乎是毫无迟疑,低下头亲上甘琼英樱桃一般透红的双唇。 进屋里来拿孩子的小衣服的奶娘看到之后,哎哟了一声,笑呵呵地快步走出去。 出去了之后还声音挺大地在外边和人说:“小夫妻如此恩爱的真是少见呢,坐在那窗户边上简直像是一对碧玉雕刻的人……” 两个人的身上也都穿着在屋子里才会穿的那种柔软贴身的衣物,看上去无比放松和自在。 甘琼英索了一个吻,成功之后笑呵呵地倒在了骊骅的怀中。 很神奇的一件事,和骊骅在一起的时候甘琼英才会彻底放松下来,才会变成依赖旁人的那一个。总觉得只要有骊骅在的话,这世上就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就连晚上在骊骅身边睡觉的时候,都会格外安稳。 “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间了,晚上的时候不能再去寺庙中吃了,寺庙里的斋饭只有中午的好吃。” 甘琼英说:“他们晚上会吃中午的剩饭,晚上的时候我们在这边开小灶,但是山中除了一些山珍野货也没有什么金贵的东西。” 甘琼英其实有些想吃烤鸭,那东西她怎么吃都吃不腻。 而且骊骅做的烤鸭,甚至比凤凰楼里的更多了一些风味,难以形容,反正十分让人上瘾。 只是这里又没有烤炉,也没有能现杀的活鸭子,甘琼英也就只能吞咽了一番口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骊骅。 骊骅开口说:“一些山珍野味也能煮的很好吃,晚饭时我煮给你吃吧。” 甘琼英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身边的这些煮饭的厨子们,做饭的味道和骊骅一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的。 骊骅专门学过,不仅仅是烤鸭还有其他的菜式,甘琼英知道骊骅从前就会煮东西,他年少之时走南闯北,骨子里就不是什么金贵之人,并不奉行君子远庖厨那一套。 但是甘琼英知道,烤鸭是骊骅专门为她学的。 而且还是在两个人之间误会重重,隔山隔海的时候,在骊骅苦苦寻不到甘琼英,在骊骅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被抛弃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制作烤鸭了。 甘琼英总能够被骊骅戳到心坎上,这件事里最让甘琼英动情的,并不是骊骅在两个人之间误会的时候还学烤烤鸭准备将来讨好她。 而是骊骅像甘琼英一样,无论两个人之间隔着多少的误会隔着多么远的距离,哪怕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他们之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和对方分开。 骊骅学制作烤鸭的这件事情,是骊骅一直都执着地认为他们还会见面,他们还会在一起,是骊骅一直在准备着和甘琼英之间的未来。 这种对方将你完全划入生命之中的感觉,比什么口头之上的情情爱爱要让人动容无数倍。 两个人在炕上黏糊了一会儿,两个小不点喝完了奶回来,就又要睡觉了。 “这时候睡觉晚上岂不是还要起来?这个休息的时间可不太好呢。” 甘琼英看着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在地上轻轻地晃,对奶娘说:“小孩子稍微调整一下就过来了,你们也不用惯着他们半夜还起来吃奶。” “晚上睡一个整觉挺好的,多逗逗他们别让他们太早就睡。” 两个奶娘连声应是,骊骅穿好了鞋子,找到了厨房开始着手准备吃的。 甘琼英这边的两个厨师是从灾民里找出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前院的一些事情,但是也听说了这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 今天的晚饭本身就准备得很丰盛,就是为了给男主人接风洗尘。 结果这男主人一回来了就直接扎进厨房里来抢他们的工作,这两个厨师都挺慌张的,围绕在骊骅的身边轻声劝阻骊骅不要进这脏污的地方。 “陈叔姚叔,不用管他。”甘琼英站在厨房的门边上,对着两个厨师笑道,“我夫君煮饭很有一手的,今晚我想吃他煮的饭,你们两个正好去休息一下回家里看看吧。” 两个人只好神色有些不安地摘掉了围裙,把厨房交给了骊骅。 甘琼英怕他们两个不安心,这才说道:“放心吧,我夫君平时忙得很,不可能天天下厨的,你们两个只当今天是放假……” 两个人一听甘琼英这样说,立刻喜笑颜开,乐呵呵地离开了厨房,他们正好要去寺庙中看看自己的亲人。 而骊骅站在无比简陋的厨房边,手脚利落地开始准备食物。 有山里打的野鸡和夏天的时候晒制的干蘑菇,过冬储存在窖里的大白菜算一个青菜,还有一些是鹿肉和狍子肉,还有腌制的腊肉啊和咸鱼什么的。 收拾收拾有个五六道菜,也非常的丰盛了。 骊骅动手的时候,甘琼英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她现在切身体会到了人间烟火这四个字。 骊骅就是她的人间,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叫烟火。 想到烟火……甘琼英走到了骊骅的身后,从他微微弯着的腰身后抱上去,贴在骊骅的后背上。 骊骅走到哪里,甘琼英就像一个小尾巴一样坠在那里。 “终于把你带回家了,我心里也能安稳下来,菜窖里还有一些夏天从山下买的酒,晚上甘霖回来了,我们一起喝一点吧?” 骊骅嘴角带着笑意,虽然挂在身上的尾巴实在是有些碍事,但是骊骅就这样拖着甘琼英慢慢地动作,并没有驱赶甘琼英。 “好。”骊骅忍不住说,“我现在的酒品已经很好了,而且我也已经能喝不少。” 甘琼英脸贴在骊骅的后背上闷闷地笑,她没告诉骊骅,这夏天买来的酒之所以到现在还放在菜窖里,是因为这酒过于烈,是山下的一个老丈酿制的土家酒,十里八乡一些大酒鬼全都会找他私下里买,以烈性而闻名。 就连甘霖喝了两口之后连眼珠子都会发红。 骊骅虽然在宫廷之中练得也能喝一些酒,可皇宫之中的酒都是一些精酿,有些为了好喝还兑了果酒和蜜浆进去,怎么能和这种未经过稀释,用纯粮发酵出来的烈性酒相比? 不过甘琼英起了坏心眼,并没有提醒骊骅。 第320章 三个人抱在一处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夕阳西下之前已经做出了六道菜。 主要是骊骅在忙着做饭,甘琼英什么都不帮忙不说,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忙活骊骅。 主要做一个小尾巴,要么就摸摸这,要么就捏捏那儿。骊骅被她弄得频频深呼吸,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让甘琼英离开,甚至还往甘琼英的脸上蹭了一点锅底灰。 骊骅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呢?此时此刻是骊骅连梦里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这最普通的人间烟火,对骊骅来说胜过于站在权力的巅峰手握生杀。 晚上要开饭之前,甘霖竟然还没有回来。 甘琼英问肖千诵:“甘霖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是说他每天晚上这个时间就差不多回来了吗?” “确实应该回来了,每天晚上西北军的那个陈瓦小将军都会亲自送他回来。”肖千诵说,“若不然公主和驸马先吃吧,我再派人去催促一下。” 肖千诵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正好他不太敢和驸马同桌吃饭,尤其是他知道这饭菜竟然是驸马做的……驸马看他的眼神一直就不怎么良善,肖千诵都害怕这饭菜吃了会把他的牙崩掉。 骊骅确实看肖千诵有点不顺眼,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甘琼英和甘霖当初走的时候把他扔下了,竟然把这个……太医带上了。 只是骊骅再怎么小气,也能分得清楚是非黑白,他知道甘琼英生产的时候多亏了这位肖太医跟在身边,否则又是双生子又是早产,还是在这苦寒的西北边陲,这简陋的寺庙之中……骊骅简直不敢想象。 因此骊骅心中有一些嫉妒肖千诵,但又有一些感激,两种情感交杂在一起,导致他总是去看肖千诵,眼神也有些复杂。 把肖千诵看得直发毛,屁股底下好像长了刺一样,在屋子里待不下去,转了一圈之后对甘琼英说:“甘霖应该到了,我去外面迎他一段路!” 肖千诵说完之后起身就跑了,背影甚至有些慌张。 甘琼英回手就朝着骊骅的胳膊上抽了一巴掌:“你看你把人给吓的,把你的一身的醋劲收一收吧,整个屋子里都闻到你身上发出来的酸味了……” 甘琼英怎么可能不知道骊骅是怎么回事?说这话有一半是为了逗骊骅笑。 果不其然骊骅忍不住笑了,他一笑便是冰雪融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故意吓唬他……我只是有些嫉妒他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甘琼英的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奶娘带着孩子在远处呢,甜角和满月小脑瓜凑在一起不知道在门口说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凑到骊骅的耳边说:“这有什么好嫉妒的,我那十八个影卫还待在我身边呢,你怎么不嫉妒?个个都是大胸肌,身材好得要命,我还不是只喜欢你吗?” 甘琼英自然知道骊骅说的嫉妒肖千诵,是因为肖千诵在她危急的时候陪在她和甘霖的身边,这算风雨同舟,这样的情谊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是甘琼英不想让骊骅又钻到另一个牛角尖里面,所以把话题轻飘飘地引开了。 果然骊骅很快被甘琼英转移了注意力,坐在桌子边上听了甘琼英说的话之后,眼中带着些许嗔意瞪着她:“你观察得还挺细致的,难不成是动过让他们伺候你的心思吗?” “那可就不好说了,”甘琼英故意挺了挺胸说,“毕竟我这么漂亮,就算我不命令他们,也难保不会有人偷偷地喜欢我呢。” 骊骅咬了咬牙,伸手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甘琼英的腿:“你想得倒是挺美哈?” “当初公主殿下后院足足一百六十七人,我倒是没有将这十八个人算上,可见我是算少了。” 甘琼英哎呦一声嘿嘿笑起来,听到骊骅提起了她的那点黑历史,连忙赔着笑搂住了骊骅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故意酸唧唧地说:“太子殿下怎么能光说我呢,我在金川也不过才去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听说了太子殿下的光辉伟绩。” “将那什么异族的敌军头颅斩下的时候,在绕城的时候到底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给你抛了手绢和香囊,你敢不敢从实招来?” 甘琼英装作恼怒地看着骊骅说:“你一个人夫,不好好地把自己掩藏住,竟然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吸引少女少妇春心萌动,你说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罪大恶极!” “还有太子殿下在名义上可是娶了太子妃的,结果我去那那么长时间你让人拦着我连太子妃都不让见,莫不成你金屋藏娇吗?” “给人家盖了一座金屋藏起来,就只会用金笼子关我是吧?” 骊骅根本说不过甘琼英,而且还真的怕甘琼英有些介意这种事情。 张口解释道:“我不让你去见温雪玲,是因为她现在十分疯癫。我怕她发了疯病会伤到你,钟离正真的脸上和身上,经常会被她挠得血肉模糊。” “至于那些香囊和手绢,我一个都没有接过。” 甘琼英看骊骅如此认真地解释,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她根本也不想见什么温雪玲,而且骊骅对她如此深情,但凡能够转移一两分,也不至于落得个险些患了失心疯。 伸手捏住了骊骅的下巴说:“好吧,看在你如此认真交代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说着在骊骅的嘴唇上面非常响亮地亲了一下:“你们商会里不都是有各种各样的章吗,我在这里给你盖上一个,你便是我的了!” 甘琼英给骊骅脸上盖了好几个,亲得骊骅都不好意思了,两个奶娘又看过来,骊骅赶紧后退阻止甘琼英。 “好了好了……你要是想盖的话晚上再盖。”骊骅快速说完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又是那副端庄自持的君子模样。 甘琼英撇了撇嘴,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非常急,几乎是将外间的门给撞开的。 人还没等进入里间在外面就已经喊道:“阿姊!阿姊!我回来了!” 甘琼英也飞快地从桌边上起身,跑到了门边推开门,张开双臂直接就撞进了甘霖的怀中。 满身的凉气伴随着清雪的气息扑面而来,甘琼英一直等不到他有些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在这怀抱之中落了下来。 而骊骅这时候也走到两人的身后,甘霖一身的凉气怕激到了孩子,抱着甘琼英转了半圈到了外间。 骊骅跟出来刚刚关上门,一转头被甘琼英拉着向前一步,搂过了腰身。 骊骅也闻到了那种冰凉的带着清雪的气息,三个人抱在一处。 第321章 么么!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三个人抱在一起站了好久,甘琼英在最中间被两个男人坚实的臂膀包裹着,一直悬着的吊着的,那颗浮在半空之中摇摆的心,终于在这一刻稳稳地落下来。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缺一不可。 甘霖越过甘琼英和骊骅对视,两人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初见的算计,之前在皇宫之中见面的尴尬也消失不见,眼中含着的是一片温柔和温暖。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甘琼英作为纽带,将他们紧紧地联系成了一家人。 骊骅对着甘霖笑了笑,甘霖也勾起了嘴唇,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说:“驸马怎么如今才归家,再晚一些回来的话,两个小娃娃可不认识你这个爹了!” 晚饭的时候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其他的侍从和婢女另外在外间坐着,并没有人进来打扰一家人的团聚。 说起来这是三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在没有任何担忧没有任何顾虑,没有猜忌也没有对彼此戒备的情况之下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甘琼英算是两个人当中最多话的那一个,说点这个说点那个,无论是哄起弟弟还是哄起自己的夫君,都是得心应手。 两个人被她逗得频频发笑,三人之间没有任何生疏之感,好像他们原本就是一家,好像他们原本就已经生活在一起好多年了。 桌子上有冒着热气的烈酒,有骊骅亲自下厨几个热菜,桌子上放了好几块被啃得干净的骨头,尤其是甘琼英的旁边有堆起来的一小堆。 甘琼英趁着骊骅和甘霖举杯喝酒的工夫,悄悄用筷子把自己这边的骨头拨到骊骅那边一点,让自己这边看着没有那么夸张。 骊骅发现之后纵容地笑了笑,和甘霖连着喝了好几杯,三个人又一起喝了两杯,甘琼英不太适应这么烈的酒,每次都只是酒一碰嘴唇就皱眉放下杯了。 反倒是这两个人几杯酒下肚,脸蛋全都红彤彤的,看着格外的可爱。 尤其是甘霖,最近总是往外跑,脸颊上都生出了两块被冻红的斑块。 不过他整个人结实了许多,不仅是因为整天往西北军那边跑,跟着陈瓦训练什么的,也是因为肖太医一直都在给甘霖调养身体。 虽说肖千诵擅长的是妇科千金,但是甘霖经他调养之后确实肉眼可见地变得越发强壮。 他像是逆生长一般,后知后觉地从身体之中散发出一种少年意气,尤其是这分开三个月的时间,变化非常之大,甘琼英看着他腰背笔挺,坐在那里眉飞色舞的样子,想到了一连串的成语,都能用在他的身上。 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神采飞扬,这些美好的话现在都能够毫不吝啬地用在甘霖的身上。 他和曾经在皇宫之中那个形容阴郁清瘦,整日郁郁寡欢的帝王完全是两个人。 而骊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即便是喝得双颊通红,依然举止得当端方自持。 甘琼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一看炕上睡着的两个小不点,心口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喝上两口小酒,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她穿越过来如今两年多……短短两年的时间,经历过的事情比甘琼英两辈子经历的还要多。 这两年堪称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甘琼英有些晕晕乎乎的,手掌撑在桌子上面,肚子里饱饱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她一双漂亮的凤眼眯成两条弯弯的月牙,桃花粉面,娇艳无边。 三个人到后来说话都有一些口齿不清,桌上的菜已经热过了两轮,骊骅和甘霖还在拼酒呢。 甘琼英把着酒壶不喝了,看着他们两个,时不时给两个人添酒。 甘霖举起酒杯对骊骅说:“我……我从小在行宫之中同阿姊相依为命,长大成人之后在皇宫里面给人做傀儡。自从跑出了那个地方……我才总算知道什么叫活着,什么又叫死去。” “驸马富有天下,商队无数,日后要带着我到处走一走看一看,我这一生才总算没有白活……驸马,驸马呀……我的好姐夫,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甘霖这段时间跟陈瓦他们混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学了一身的兵油子味,甘琼英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敲了敲桌子问甘霖:“你这一套是跟谁学的?” 甘霖啊了一声,立刻在甘琼英的注视之下把那一副作派收敛起来,装作害怕的样子和骊骅递了一个眼神。 骊骅本来是能接住这个眼神的,两个人都听甘琼英的话,都表现得害怕甘琼英,所以很快就站在统一战线上。 只是现在骊骅接不住了,因为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彻底喝多了。 他慢半拍地看向甘霖,缓缓地点头说了一声:“好。” 骊骅明显已经两眼发直了,但他竟然还坐得挺端庄的,双手放在桌子的两侧,去捏酒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发抖,就迅速地把手按在桌子上。 这是骊骅掩盖自己脆弱时下意识的反应,他总是能够在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弱点的时候,很好地掩饰自己。 甘琼英就抿了几小口,到这会儿酒已经醒了,看到骊骅这种本能的反应,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伸手捏了捏骊骅的红脸蛋说:“这是在家中呢,你没有必要如此绷着,放轻松一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在我们俩面前还维持什么太子威仪……我们是一家人。” 骊骅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甘琼英,眼珠转了转,慢慢点了点头。 “好。”他说道。 这一声和刚才对甘霖说的那一声没有任何区别,骊骅明显已经进入了一种自动回复的状态。 甘琼英拍着桌子一顿笑,笑着笑着骊骅突然间从桌子边上起身。 然后走到甘琼英身边,一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搭在甘琼英的肩膀上,靠近甘琼英就亲了一口。 “么!”一声,声音特别大。 甘琼英直接就被亲得愣住了,不仅是甘琼英愣住了,就连骊骅对面,正举起酒杯准备叫姐夫的甘霖也愣住了。 第322章 Happy ending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好歹还存有一些理智在,愣模愣眼地看了一眼甘琼英,眼睛瞪得老大。 甘琼英又笑了起来,今天的笑总是有点停不下来。 她知道骊骅这样子,就是在听她刚才的话,甘琼英让骊骅放松下来,骊骅就真的放松下来了。 甘琼英让骊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骊骅就彻底随心所欲,根本不再应付甘霖,不再和甘霖喝酒。 抱着甘琼英的脖子“么么么”,好像中了病毒一样,一直亲个没完没了。 甘琼英笑得都快上不来气,甘霖瞪了一会儿眼睛也笑了,活活被骊骅臊得脖子都红起来了。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驸马竟是如此豪放……” “差不多了哈哈哈……”甘琼英这句话是对骊骅说的,也是对甘霖说的。 “去休息吧,别喝了,他已经彻底醉了。”甘琼英偏过了头捂住了骊骅的嘴,骊骅就一直在那里亲甘琼英的手心。 而且这会儿人已经蹲下了,因为根本就站不住了,蹲在地上十分没有太子殿下的形象,扯着甘琼英一只手一直啃来啃去。 甘霖伸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一边吸溜着酒杯里的酒,一边噗嗤噗嗤笑得把酒都喷出来了。 场面一时之间十分的滑稽。甘琼英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伸出脚踢了一下甘霖说:“你还笑什么赶快去休息吧!” “抱抱我……”这个时候骊骅突然间开口说,“你快抱抱我,你为什么不抱我呢?” “你别再把我扔下了,我好想你啊……你快抱抱我!我有好多的钱,可以送你金山,我可以支持甘霖登基!” 甘琼英捂他嘴都来不及,甘霖已经笑到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的,开始打鸣了。 “别笑了,赶紧出去叫婢女来把桌子收拾一下!”甘琼英又踢了甘霖一脚。 这时候骊骅已经坐在地上,抱住了甘琼英的一条腿,嘴里喃喃地在说:“我好冷啊,我好害怕,夜里那么黑,打雷下雨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 骊骅说这些话的时候口齿甚至是清晰的,而且语调含嗔带怨,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 甘霖都从桌子边上站起来了,听到了骊骅这么说,突然间就想到了他和甘琼英曾经在行宫里相依为命的那些年。 他也是这样抱住甘琼英的腿,嘴里说着天好黑我好害怕,阿姊陪我一起去茅房吧。 因此甘霖也不知道是彻底喝多了,还是脑子抽了风,伸出手也来抱甘琼英的脑袋了。 “我也想要抱……”甘霖说,“阿姊……好久都没有抱我了。” 甘琼英被甘霖把脑袋捂在他肚子上面,简直都要不能呼吸了。 伸脚直踩他,胡言乱语说着什么刚才他回来的时候还抱了呢。 甘霖好像和骊骅较上了劲,两个人越抱越紧越缠越紧。 甘琼英推这个也推不动,踹那个也踹不开,三个人不知怎么撞来撞去,带动着桌子哗啦一声全都倒了。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起,盘子砸在地上,残羹剩饭和碎瓷片炸了一地。 他们三个人全部都倒下来,屋子里面两个本来睡得很沉的小娃娃,被这巨大的响声给震醒了,开始蹬着腿哭。 屋子里简直像是敲锣打鼓热闹喧天的年节市集,甘霖搂着甘琼英的脖子,骊骅也爬过来搂住了甘琼英,还一直在试图推甘霖。 甘琼英被两个人扯得脸都扭曲了。 但是她这一次没有再试图去推开两个人,而是一左一右把两个人的脑袋都抱住,轻轻摸着两个人的后脑勺,安抚着他们。 炕上小娃娃哭声非常的响亮,屋子里的灯笼悬挂在甘琼英头顶上方不远处,轻轻地摇晃着,带来一阵阵的眩晕。 甘琼英闭上了眼睛,听到了外间的婢女们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的脚步声,她躺在地上没有动,慢慢地勾起嘴唇笑了。 甘琼英想起一句话叫: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她怀中抱着的,眼睛看着的,耳朵听着的,此时此刻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他们依旧还要继续走下去,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等着他们。 在未来之中骊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摆脱掉金川那边的威胁,可能要一直等到钟离正真彻底老去,或者是死掉了,骊骅才能够彻底了结这两代的恩怨。 骊骅才能彻底放下生下来便因为瘦弱而被亲人抛弃的残酷噩梦。 甘霖或许会在某一天突然想通而后坦白,说他想继续回去做皇帝,他放不下江山,看不得百姓受战乱和天灾之苦。 而来到人间走这一趟,他明白了真正的生死,明白了真正的人间疾苦,再一次回到那个高位之上,或许真的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两个小娃娃会慢慢地长大,会生病会叛逆,会变成甘琼英无法预知的性格。 而甘琼英也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想要享受遍这人间所有的富贵和快乐,想要走遍南召和金川这两国的山水,去过这世间最逍遥的日子。 他们或许还是会遇见不可预知的艰难险阻,可是现在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无论他们每一个人的未来会走向哪里,只要他们一家人心在一起,就全都不是问题。 甘琼英在迷迷糊糊之中被扶了起来,她眼前模糊,以为自己是喝醉了,其实是在流泪。 这一次不是悲伤,不是难过,也不是痛苦,是幸福。 她被满月和甜角搀扶着坐在了一个刚被扶起来的凳子上,骊骅彻底昏死过去,甘霖睁着眼睛像孩子一样在地上撒泼,问冲进来的肖千诵给他吃的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早上的时候都不起阳了……仗着酒劲问肖千诵是不是把他当成一个女子调理了。 两个奶娘把两个小娃娃抱起来,一左一右地晃动,哦哦哦地轻声哄着,满月和甜角带进来的婢女们,正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 甘琼英环视了周围一圈,再次笑了,而且笑出声。 这就对了。 吵吵闹闹乱乱糟糟的才是生活…… 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开始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 无边无际的纯白像一张轻轻落下的被子,像一块缓缓闭合的帷幕。 甘琼英坐在一地狼藉的屋子正中攥紧手掌,掌心是她想要的人间暖;合拢双臂,怀抱之中是她梦寐以求的软红尘。 —— Happy ending 第323章 番外一*吃醋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大雪封山之前,骊骅还真的在半山腰上盖了一座木屋。木屋建成的那一天,一大早骊骅就和甘琼英约定要一起去山里转一转。 顺着一条小路带着甘琼英到了那里,给了甘琼英一个巨大的惊喜。 木屋的外观简陋,但是内里布置格外舒适,而且还非常宽敞,有正常的三间房子那样大。屋子里盘了好几条火龙,进去之后温暖如春,木质的窗台上甚至还摆了好几盆珍稀的花草。 而且后院有一个巨大的炉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运到这山上来的,专门用来烤烤鸭。 甘琼英当天晚上大快朵颐,不仅仅吃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烤鸭,也吃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骊骅。 山上的暖泉引了下来,木屋的后院直接盖了一座露天的亭子,亭子里热气袅袅,温热的水流日夜流动,置身其中仿若仙境。 木屋距离他们现在居住的屋子其实还挺远的,但是每一次下了大雪后,甘琼英顺着小路走过去,会看到山上通往半山腰的那条路,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 不仅如此,骊骅虽然身在这偏远之处,但是生意总要料理,一些监视着金川那边的人手也总是会传信回来。 院子里养了许多的鸽子,还有两只和甘琼英曾经养的海东青有些相像的海东青,专门用来传信。 从山上到山下的路在每一次大雪过后都有人清扫,甘琼英甚至还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下山去赶了一次大集。 反倒是骊骅在两个孩子身上投入的时间很多,甚至就连看账册的时候也是要在屋子里面,时不时地抬眼睛看一看两个玩闹的小孩。 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陆陆续续都搬进山中,这一间简朴的屋子,已经被各种金贵之物填满了。 因为骊骅回到了甘琼英的身边,甘琼英的日子又变得无比舒心,虽然这里没有公主府富丽堂皇,可是居住在山中别有野趣,偶尔甘琼英也拿着弓箭和骊骅上山去狩猎。 就算是连兔子也射不到,但是甘琼英每次都玩得很尽兴,沾了一身雪,她面色红润,笑容明媚得像个小孩。 而甘琼英的两个小孩子因为有奶娘和婢女们帮着照看,甘琼英这个母亲当得不可谓不轻松。每天抽出一点固定的时间和两个孩子玩一玩,剩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缠着骊骅。 骊骅虽然在甘琼英的面前很爱哭,可是真的过日子的话,他确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把家里家外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远程操控着金川的朝中局势,到每天定时定点给两个小娃娃洗尿布。 还要顾及着两国各种各样的生意,手下一众侍卫的训练,最重要的是每一周都要抽出三到四天,甚至是五天的一部分时间,和甘琼英去半山腰玩闹。 就像此时此刻,暖泉水池慕天席地,水流不断从池子里激荡出来,飞溅在四周,化为一缕一缕氤氲的水汽。 一双纤细绯红的手,在水池边上向后方撑着,紧要的时候在四处胡乱抓挠,最终什么也没抓住,只是在掌心之中攥住了一缕袅袅升腾的水意。 水池的激荡声骤然间在一阵急促的颠簸之后停止,甘琼英仰着头,发丝缠绕在她的脖颈和侧脸上面。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仰着头像一只即将折颈的天鹅,看着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悠悠小雪。 一双凤眼眼尾通红,呼吸之间因为寒冷而产生了缕缕白雾,她此刻看上糜艳至极,像一朵开到荼蘼的花,仿若已经登极乐,成神仙。 甘琼英对着天空呼出了好几口白气,才终于被一双钳制着她腰身的大手拖入了水中。 “天气冷,进水里来。”带着一些未散的哑意的声音,在甘琼英的身后响起,抱着她慢慢沉入水中,只露出两个人的脑袋。 甘琼英从那种脑中一片空白的巅峰之中回过神来,眯着眼睛笑着看向了骊骅。 “我嫌水里脏……” 骊骅微微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活水,那些东西……一会就会被冲走的。” “哪些东西呀?”甘琼英故意贴近骊骅问他,冰凉的鼻尖蹭着他的鼻尖,骊骅长发全部都散落在水中,这短短的一个多月,他的脸上长了不少肉,就连头发都乌黑了不少。 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被养得油光水滑的虎豹。尤其是刚刚确实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狠呢。 “看来肖太医的方子还是很好用的,”甘琼英点着骊骅的鼻尖说,“你最近十分生猛啊。” 骊骅抓住了甘琼英的手指,在自己的唇边亲吻了片刻,他的眼尾也是一片通红,整个人整张脸都泛着一种晨光初升的红潮。 他像一个堕落人间的谪仙,在人间的爱欲之中沦陷纠缠无法自拔。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甘琼英说:“今夜回去吗?” 甘琼英笑了:“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还行?” 骊骅点了点头。 甘琼英却摇头道:“算了算了,都胡闹大半天了,而且今天晚上甘霖会回来,我们一家又半个多月没一起吃饭了……” 骊骅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他更想和甘琼英独处在一起。虽然两个人之间有了小孩,可还有非常多的下人和甘霖都生活在一起。 骊骅还是最享受两个人单独在这半山腰的时间,而甘琼英的感受她的渴求,她想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永远是骊骅的第一位。 但是骊骅总觉得他并不是甘琼英的第一位,甘霖才是。 只要甘霖回来,甘琼英的情绪总是格外高涨,而且只要是甘霖说会回来的夜晚,无论多晚甘琼英都会等待。 有的时候姐弟两个会聊到很晚,聊到连骊骅都有点熬不住,哈欠连天,他们却还是兴致勃勃。 骊骅的神色有些微沉,他很吃味,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人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就像最开始甘琼英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骊骅总是想着这样就够了。 只要甘琼英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没有关系。 可是甘琼英真的彻底属于他之后,那种被分离压抑下去的种种妒忌,又渐渐化为丝丝缕缕的像是水上漂浮的水汽一般冒头,根本无法控制。 甘琼英的眼睛看着谁,骊骅总是特别在意。骊骅甚至有时候会嫉妒自己的两个孩子。 骊骅也非常喜欢两个孩子,但是骊骅喜欢孩子的基础并不在于他想要两个孩子来传承他的血脉,在于这两个孩子是甘琼英生下来的。 更何况是甘琼英总是对甘霖表现得无比在意,他们姐弟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给人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插入的感觉。 而且当初甘琼英……就是因为甘霖才会舍下他的。 骊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掩饰的失落,刚才还兴致勃勃如狼似虎,现在就恹恹地趴在池边上,也不说话了。 甘琼英实在是对他了解入骨,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那点小心眼又开始作祟了。 骊骅看着像个神仙人物,可实际上实在不是什么大气的人,谁家心胸宽广之人是个恋爱脑啊?甘琼英第一次发现自己抱孩子抱久了,骊骅的眼神就有一些难以形容的时候,十分的无语。 甘琼英甚至专门因为这件事情,去找了跟随骊骅买的那些金贵之物一起来这山上的不离,好好聊了一下骊骅的精神状态。 不离听到甘琼英说,骊骅甚至连两个孩子都嫉妒,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给甘琼英开了一副宽心舒肝的药物。 甘琼英当时还问不离:“这个药他吃了就会缓解这种症状吗?” 不离神色难辨地看着甘琼英说:“这个药是给你吃的,他心眼已经小成那个样子了,也没办法去修正。而且他险些失心疯了你也知道,你就包容一点宽宽心,由他去吧……” 甘琼英当时沉默许久,而后哑然失笑,回去把那两副汤药让满月熬了喝完之后,从那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缠着骊骅。 而她和骊骅黏在一起的时间久了,骊骅关注孩子的时间反倒会多一点,不会再乱吃醋了。 可是骊骅最近有些排斥甘霖这件事情,让甘琼英也是非常哭笑不得。骊骅其实也很关心甘霖,甚至还派人悄悄护着甘霖,在西北军那边都已经安插进人手了。 可是每次甘霖回来,甘琼英和甘霖在一起时间久了,骊骅倒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说什么,总是会情绪有一些失落。 就比如现在,他就好像……一只患了忧郁症的天鹅,本来是成双成对的东西,他非要一个人在水边上孤独地游曳。 甘琼英从他身后贴上去,抱住他湿漉漉的腰身,把脸贴在他的耳朵边上说:“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甘霖只是我弟弟。我这辈子除了你……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除了你就没有过其他的男人。” “正常夫妻恩爱的频率一周两次已经很频繁了,我们这周已经来了五次,而且来了五次也并不是只有五次。” “我几乎一心都扑在你身上,你每天到底在想什么东西?要不然你拿条绳子吧,我们两个捆在一起,你上茅房的时候我都跟着好不好?” “我之所以最近和甘霖说话的频率比较高比较久,是因为我发现他……他可能有话想跟我说,却又不敢说。” “你应该也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一个做姐夫的,不要老是吃一些没边的醋好不好?” 骊骅趴在池边上闭着眼睛皱着眉,他也不想这样,可是他控制不住。尤其是……尤其是他关注南召那边许久,最近传回来的一些消息包括端容公主和皇帝从前的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并不是骊骅故意让人去查的,而是给他办事情的那个人知道他在关注着端容公主的动向,以为他一直没能找到人,既然找不到人就开始翻端容公主之前的事情。 这人办事能力也挺强,他甚至找到了从前在行宫里做事的一个老到已经走不动路的嬷嬷,把端容公主还有甘霖从前在行宫之中的一切,甚至是甘霖做了太子端容封了公主之后的事情,都给挖了个彻彻底底。 在一个曾经在太子寝宫伺候的边缘宫人口中得知,端容公主曾经……对甘霖动过情。 这件事情骊骅从知道以后就一直压在心中,他告诫自己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而且当年那个宫人也只是远远看到了端容公主要亲吻太子殿下,甚至看得不够真切。 但是骊骅就是……根本无法想象那个画面,也根本无法接受。 他本来从未想过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但是甘琼英在身后一直在说希望他能够放宽心别乱吃醋。 骊骅突然间转过来,看着甘琼英说:“可是你曾经对他动过情。你为了他抛弃我,后来有没有想过和他一起生活不再去找我?” 甘琼英:“……你在哪儿听来的!” 骊骅表情非常严肃,欢爱的红晕还未褪去,他已经开始质问自己的伴侣,眼圈都红了一圈。 说真的,要是换一个人的话绝对受不了骊骅这种人。 他猜忌多疑心思敏感,一件事情总喜欢钻牛角尖,自己钻还不够,还要带着别人一起钻。 甘琼英看着骊骅片刻,心想着晚上再去找一次不离吧,开一点疏肝阔气的汤药喝一喝。 她伸手捏了一下骊骅的鼻尖:“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端容。喜欢甘霖的那个是端容公主,我从来没有对甘霖动过男女之情,我若是对他动了男女之情,还有你什么事情?” 甘琼英的手肘撑在池子边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她曼妙的身躯之上,一双凤眼微微眯着,看着骊骅说:“还是你觉得若我真的喜欢甘霖,我搞不定他一个毛头小子?” “我若是喜欢甘霖,就不会带他从皇宫之中跑出来。斗败摄政王这件事情有你的帮忙,但即便是没有你,我也一样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惠安大长公主和宗室都站在我们这边,太后身体每况愈下,按照我的推测,她现在已经和寇世斗得不死不休。” “骊骅,我不是一个娇滴滴的满脑子只有男女情爱的人。” “我那点情爱都在你的身上,你感觉不到吗?” 甘琼英靠在池边,此时此刻的形容和神态,隐约透着真正的一个王权在手的公主霸气。 若没有骊骅,若一切都有所偏差,她所求的结果未必是浪迹天涯。 骊骅听到甘琼英这样说,神色又突然慌张起来,游到甘琼英的旁边抱住她,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他们两个之间看上去是甘琼英更依赖骊骅,因为赚钱的是骊骅,摆平一切的也是骊骅。 实际上主导一切的是甘琼英,无论是情感还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甘琼英从未落过下风,也绝不可能落下风。 她和骊骅之间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可是如果甘琼英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不喜欢自己,甘琼英也是有很多办法去勾引的。 体会过甘琼英的细致温柔,深知道甘琼英的好处有多么迷人的骊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正是因为明白骊骅才会慌乱,才会忍不住嫉妒,忍不住去排斥甘霖。 甘琼英贴着骊骅的耳边,声音又突然间放得特别柔软,简直暧昧地说:“我不是端容,真正的端容不会放弃公主之位。真正的端容只会想杀死你这个敌国奸细,怎么会抱着你的脖子像我那般忘情地喊你夫君?” “你不是跟我说你也做过那些梦吗,梦里那个端容公主对你可有半分情感?” 骊骅闷不吭声地抱着甘琼英,睫毛湿漉漉的,但这一次并没有哭,他心里还是嫉妒。 他还想问甘琼英,你不是端容公主,可是你拥有过端容公主的记忆。那你有没有一时片刻……混淆过你自己是谁。 有没有一时片刻混淆过对甘霖的情感? 有没有……有没有因为那些梦境,害怕他厌恶他,甚至想彻底放弃他? 但是骊骅知道再问下去的话,甘琼英一定会生气的。 因此骊骅只是抱着甘琼英和他缠绵,手抱过甘琼英的腰身,扶在岸边的石壁上面,轻轻地点着。 骊骅知道甘霖和西北军频频接触,其实是有意去争权夺利。 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是缺少一个让甘霖下决心的契机。 实际上南召的局势现在已经特别乱了,康广王并无治国之才,却对皇位野心勃勃,惠安大长公主已经年老身体病衰,扶持的那个新皇帝也根本顶不住朝臣们虎狼一般的撕扯,身体最近更是出了一些问题,把这小孩子吓坏了。 而骊骅的人早已经将不人不鬼的摄政王送回了南召,现在太后和自己的亲哥哥斗得不可开交,吊着那一口气就是为了给她的儿子复仇。 可是寇氏并不肯为了太后寇凝安斩断寇凝峪这一个钱袋子,现在整个寇氏撕扯得不可开交。而其他的氏族也在借此机会崛起,拼命拉拢其他氏族联合,想要把寇氏这条大船撞翻。 现在南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然是风雨飘摇。 这个时候如果甘霖回归的话……做一个真正的帝王便能够名正言顺地稳住局势。甘霖也并非没有治国之才,只是他从前被摄政王束缚住了手脚,做一个傀儡做久了,如今处事也是瞻前顾后。 否则也不会拖了这么久还没有下决心。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之后等到春暖花开,骊骅打算带着一家几口人去南边游玩。 如果那个时候甘霖还跟着……实在是讨厌。 骊骅对甘霖并没有恶意,就算看甘琼英那样在乎他,他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甘霖的事情。 但是骊骅倒是可以帮他下一个决心。 骊骅并不在乎端容公主是现在的还是从前的,无论是哪一个现在都只能是他的。 他必须把怀里的这个人彻底据为己有才能够……每天每夜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睡觉。 当天晚上两个人并没有在半山腰的小木屋里过夜,又温存了一番,甘琼英自认为把骊骅给安慰好了,才和人甜甜蜜蜜地牵着手回去。 晚上的时候甘霖果然回来了,还是骊骅亲自下厨做菜,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饭,吃过饭之后又逗了逗孩子。 然后甘琼英又和甘霖坐在一起聊个没完,甘霖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和甘琼英说着军中的事情,又说起这山下周边的见闻。 还约定甘琼英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 骊骅坐在他们两个的对面,脸上带着一些细看上去有一些虚假的笑容。 正月十五看花灯,呵。 他和甘琼英都没有看过花灯呢,本来是能够看上的,还不是因为甘霖! 骊骅借口给两个人添茶,跑到了外间写了一封信,塞进了海东青的脚上的信筒里,把海东青连夜放走。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海东青往返千里之外也是一夜而已。 除夕当夜,甘霖难得哪里都没去,一家人在一起喜气洋洋地贴对联,挂灯笼包饺子什么。 两个孩子在那边吵吵闹闹,别提多幸福。不过还未到守岁的午夜,甘霖接到了一封信。 看完信之后他脸上喜气洋洋的笑意,顿时收敛个干干净净。 骊骅彼时手里正拿着一串九连环逗孩子,看到甘霖手中捏着信颤抖的样子,默默地往炕里挪了挪。 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只是把南召那边始终没能传过来的消息,想方设法地传到甘霖手中而已。 他只是……希望甘霖尽快做决定,春暖花开的时候赶紧去当皇帝,别跟着他们一家人往南方去了。 而甘霖看完这封信之后双眼通红,眼泪已经如同豆大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了。 甘琼英见状慌忙地问他:“这是怎么!是谁送来的信?怎么还哭了呢……” 甘霖红着鼻子和眼睛看向了甘琼英,哽咽道:“阿姊……李全死了……我们一离开皇城他就死了!” “我说为什么我送去的那么多信都石沉大海,他为了我能够顺利逃走,刺杀了太后,被太后杀了!” 甘琼英听了之后眼皮突突直跳,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她凶狠地转过头去看坐在炕上的骊骅,骊骅不敢和甘琼英对视,把孩子抱进自己的怀中挡灾。 甘琼英抱住甘霖的脑袋安抚他,嘴里磕磕巴巴地说:“这怎么……怎么会死了呢,他怎么会去刺杀太后……” 其实甘琼英早就接到了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告诉甘霖的原因就是想要等到时间久一点,再慢慢地和甘霖说。 李全对甘霖来说非比寻常,他是从小照顾甘霖长大的人。死得那样凄惨不体面,甘霖这才快乐几天呀,甘琼英怎么舍得跟他说这样的事情。 可是甘霖突然间就接到了消息,甘琼英把信给拿过来,看到给甘霖回信的人,是皇宫中李全曾经培养过的一个小太监。 而且还添油加醋地把李泉死得如何凄惨,肝肠寸断地倾诉了一番,甘霖的心中本就一直惦记着他,看了如何能不崩溃。 甘琼英磨了磨牙,已经断定这是骊骅的手笔,骊骅不敢跟她对视,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在心虚透了。 甘琼英一边安抚着甘霖,一边思考着她可能得去不离那里多开几副药才行。 第324章 番外二*归位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哭得嗓子都哑了,甘琼英一直坐在那里哄人,越哄越一肚子火气。 骊骅实在是……甘琼英感觉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从今往后就离不开舒肝开胸的药了。 必须得找个时间好好地给他立立规矩,至于吗?自己的孩子都嫉妒就算了,甘琼英和甘霖甚至都不是天天见面! 这件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让甘霖知道,甘霖的心中如何过得去那个坎? 甘琼英本来打算告诉甘霖李公公是生病死的,当初接到消息的时候甘琼英心中也不怎么好受。 没有先告诉他李公公生病死了,因为如果甘霖将来回去做皇帝他自然会知道李公公真正的死因。如果甘霖一辈子不回皇宫,那他也就一辈子不用知道这个凄惨的真相。 现在这件事情被这么突兀地捅了出来,给甘霖回信的还是李公公曾经在皇宫里培养的人,甘琼英想狡辩一句是有人故意下套都狡辩不了。 而且这件事情到这里并没完,甘霖哭成这个死样子,去给别人义诊的肖千诵回来之后,知道了李公公死了的这个消息,愣了片刻之后,肩膀上背着的药箱子都扔地上了。 然后和甘霖就开始抱头痛哭。 肖千诵自从父亲病逝,母亲紧随而去,家中就没什么亲人了,只剩下几个看家护院的老奴。家中没有人给他张罗,他也因为曾经是甘霖的人受太医院的人排挤,朝不保夕,所以连妻子也没有娶。 当时甘霖要逃走的时候,是李公公突然间找到了他,又是下跪又是哀求地让他和甘霖一起走,求他在路上照顾着甘霖的身体。 因为李全的突然下跪,也因为……他感念李全的照顾,有心想要认他做父亲,可惜李全一直推辞。 肖千诵还以为李全这个太监总管,到底是没能看得起他这个小小医官,肖太医并不怨恨,只是觉得颇为可惜。 可是就在那一天,肖千诵才终于明白了李公公并非看不起他,只是生怕他成了太监之子,名声并不好听,所以才一直不敢认他做干儿子。 只不过他们两个人最终也没能以父子相称,因为甘霖走得急,肖太医甚至没收拾什么东西就连夜跟着出了皇宫。 从皇宫出来到现在一年的时间,肖千诵也不是没有想方设法地去打听皇宫里的事情。只是因为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听,他们必须隐藏踪迹,所以始终没有联系到南召的皇宫那边。 毕竟李公公乃是大内的侍卫总管,也并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就能够联络到的。 可是谁料到才时隔一年而已……人就已经没了。 而且肖千诵从甘霖哽咽的描述之中,知道李公公是因为刺杀太后,为他们争取逃走的时间而死,和甘霖两个人哭成了一对死狗。 甘琼英哄这个两句,哄那个两句,越哄越是洪水决堤。 甘琼英心里十分难过,自从从皇宫中出来之后,他们本都已经摆脱了这种阴霾,可这消息突然间让整个屋子里像是重新被阴霾笼罩。 奶娘见气氛不对把两个孩子都抱走了,骊骅捅了个窟窿之后,并不敢在屋子里久留,借着看账本的借口,去了隔壁的屋子。 甘琼英一直低声安慰着两个人,两个人也相互安慰,可是对于甘霖来说,李公公就像他陪伴长大的长辈。 和甘琼英那种相依为命的情谊不一样,可是平时贴身照顾事无巨细,每一次被摄政王折磨之后,都是李全在旁照顾安慰。 甘霖最开始离开皇宫的时候,最不能适应的就是身边没有李全。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甘霖原本想着终有山水再相逢之日,李全虽然虚胖,身体却没有其他的毛病,因为成日在皇宫之中活动着,身板子还挺硬朗。 人就这么突然间没了,而且还死得那般惨烈,甘霖如何能不悲伤,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住如此的打击。 最后反倒是肖千诵先缓过来,甘霖一直悲痛不已地伏在桌子上哽咽,肖千诵和甘琼英生怕他哭坏了身子,肖千诵开了个安神的方子,让人熬了药给甘霖喝下去。 结果甘霖一碗药喝下去睡了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 那碗安神汤的效力根本没有如此强大,只是甘霖陷在噩梦之中难以脱离,在梦中又哭又笑,甚至还会抽搐。 肖千诵一直守着甘霖,劝阻甘琼英去休息。 甘琼英就在甘霖身边守着,趴在他的床边上浑浑噩噩睡了两觉。 根本就没有回骊骅的屋子,甚至连两个孩子都没怎么看。 骊骅来了好几次要替换甘琼英看着甘霖,甘琼英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骊骅有好几次眼圈都红了,蹲跪在甘琼英的脚边上低声地道歉。 只是床上的甘霖一直醒不过来,甘琼英根本没有心情搭理骊骅,应该让他长长记性,否则他以后总是这样可怎么好? 他可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如果以后用在自己的家中人身上可怎么好? 骊骅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他跟甘琼英之间闹矛盾,甘琼英从来都不会这样冷落他,骊骅每天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账本都看不进去,心中过于痛苦想要自残缓解又不敢…… 直到第二天夜里的时候甘霖醒过来了,骊骅简直比甘琼英都高兴。 指挥着婢女围着甘霖打转,又是擦身子又是伺候换衣服什么的,甘琼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边上皱眉看着,骊骅甚至亲自端了一碗参汤喂甘霖。 伏低做小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能屈能伸很是厉害。 照顾甘霖的时候还偷偷地用眼睛瞄甘琼英,眼角眉梢不敢有半点邀功请赏的味道,全部都是谄媚和讨好。 甘琼英喝着茶冷哼一声,总算是分给了骊骅一个凌厉的眼神。 骊骅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要甘琼英还肯和他生气,还肯看他就好。 经此一番骊骅是彻底明白了甘霖的重要性,在心中想来想去还是嫉妒得要死,但是以后绝对不敢随随便便对甘霖耍什么心眼了。 不过也正因为骊骅这顺水推舟的一把,因为李全的事情,甘霖一直犹豫不决,飘飘摇摇的一颗心,终于还是落在了实处。 好好的年没能好好过,现在都已经大年初二了。 甘霖在侍从的伺候之下吃饱了肚子。虽然不哭了,醒过来之后又是参汤又是各种安神的药物,他看上去也没有将悲伤挂在脸上,但是之前那神采飞扬少年意气几乎一夜之间都没了。 甘琼英看着又如何能不心中担忧,甘霖却反过来安慰着甘琼英:“我真的没事的阿姊……” 甘琼英不可能把这件事情是谁干的告诉甘霖,这倒是她第一次在甘霖的面前去维护骊骅。 这并非是甘琼英的心中有什么偏向,而是他们是一家人,这事情如果说出来的话必定会产生隔阂,这件事情就烂在这里,烂在甘琼英的肚子里算了。 甘琼英看着甘霖满眼的心疼,清早上甘霖穿好了衣服,吃过早饭之后甚至对甘琼英道了一声“新年吉祥”。 甘琼英说:“你快快好起来我就吉祥了,我就是想让你们都好好的。这件事情我提前接到了消息,但是李公公死得过于惨烈,而我们才刚刚好起来。你的脸上才刚刚有一点笑意,每天过得那样快乐,我并没有告诉你,你会怪我吗?” “我是想着后面慢慢说……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你一直也收不到皇宫那边的消息自己也会有所察觉有所猜测。” “我知道阿姊为什么不说,”甘霖走到甘琼英的面前。甘琼英坐在桌子旁边,甘霖就半跪在地上,抱住了甘琼英的腰身,头枕在甘琼英的腿上。 甘霖说:“换成是我的话……若是阿姊在乎的人死了,我也会权衡利弊一番,或许也不会如实相告。我知道阿姊疼我,我并不怪阿姊。” 甘琼英摸着甘霖的脑袋,心中实在是心疼得要命。 甘琼英对甘霖的感情甚至超过她自己生的两个崽子,相依为命,含笑饮毒,同生共死逃离皇宫,来自两个灵魂叠加起来的亲情,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 甘霖自然能够感觉到甘琼英的心疼,轻轻摇晃她的腰身说:“阿姊别难过……我真的没事,我已经这么大了,我能够承受得住。” 可是甘霖越是这样说甘琼英就越是心疼,甘琼英当然知道甘霖承受得住。他被当成一个傀儡皇帝,在被毒杀被虫子撕咬的时候也咬牙忍着没说过痛。 可这一次又不一样,李公公的死……确实让人难以释怀。 甘霖就这么枕着甘琼英的双膝,甘琼英则是抚弄着他的头发,姐弟两个静悄悄地依偎着。 今夜外面的阳光特别好,照在窗户上面,透出了一种暖融融的色彩,将两个人包裹在其中,像一幅美好的,静止的画。 只是岁月并不会静止,就像仇恨一样。 甘霖真的害怕他自己回去晚了,没有机会为李公公手刃仇人。 因此即便是心中对甘琼英满心的愧疚,甘霖还是开口了。 “阿姊,我已经和西北军取得了联系,陈瓦现在作为西北军副将,有信心能够说动他的哥哥还有父亲,带着西北军护送我回到殷都皇城。” “阿姊……对不起。你舍弃了一切将我从皇宫带出来,我却最终还是要回去。” 甘琼英摸着甘霖的手微微一顿,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同时又有点牙痒痒,骊骅的目的总是达到了,混蛋玩意儿! 甘霖说:“我在位数载,未有任何建树。受制于人苟延残喘,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灾祸频出,流民颠沛,又岂不是因为国君无能?” “阿姊,我也曾经想过学医,像肖千诵一样背一个包裹出去义诊。游遍天下尽可能救我目之所及的人。” “只是天下疮痍山河破碎,哪里又有什么自由?就连着西北边陲雪灾之后的百姓我都无能为力,又遑论这个南召贪官污吏多不胜数,蝗灾洪涝旱灾连年,我即便是日夜不休又能救几个人?” “可是若我回到那巅峰之位,若是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或许能够还百姓一分安宁,抚这山河数载平稳,便也算是死而无憾。” 甘琼英本来一直都没说话,任凭甘霖在这里雄心壮志地说。 但听到这里就皱起了眉,伸手对着甘霖伸出了三根手指。 用另一只手压下第一只手指说:“第一,你在位数载毫无建树,与你本身有没有能力没关系,是因为奸贼祸国,世族制衡,太后独霸后宫,生下孽子妄图谋朝篡位歪曲正统。” “你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还往自己身上揽那么多的罪责,那不叫有担当,那叫有病。” 甘霖满腔激荡怒火,被甘琼英直接泼了一盆冷水,熄灭了一小半。 甘琼英又压下第二根手指说:“第二,什么干旱洪涝蝗灾还有雪灾这些东西,这是天灾,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没有国家,甚至是没有人存在于世间的时候就存在,那时候又怨谁?怨神吗?” “这一切和君王失德没任何关系,暴君有的是人家照样国富民强。你可以怨自己能力不够没能好好治理国家,想办法就行了。如此伤春悲秋,往自己身上揽什么天灾人祸,那是病得不轻!” 甘霖愣愣地看着甘琼英,舔了舔嘴唇。 甘琼英又压下最后一根手指说:“第三,所有的皇帝君王,根本也不需要用什么尺子去量。你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用去管什么死后的青史是骂名还是恶名。” “你想给李全报仇就报仇,心疼灾民和百姓就去变革去想办法。不要心怀仇恨,不要心怀悲哀,也不要心怀愧疚,这一切并不是你的罪孽。” “你可以心怀希望,带着憧憬去做这一切,去变更你的山河,抚平它的悲鸣。你可以手握生杀心怀慈悲,但你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的身上。” 到这里都还是好话呢,甘霖被甘琼英说得双眼泪汪汪。 甘琼英却又说:“你也知道你自己的毛病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能干成什么事?你也知道你自己根本没有那么重要,离开皇城一年了国家垮了吗?” “太阳还是照样升起,公鸡还是天天早上起来叫得气宇轩昂。” “人就是人,心怀欲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别给自己套一堆的套子找一堆的理由。” “江山百姓未必需要你,你想回到那个位置上名正言顺,因为你本身姓甘,但是你没有必要因为江山百姓,把自己的人欲给灭了。” “总而言之……报仇可以,做皇帝也行。你想励精图治也没毛病,但是你要呕心沥血不可以。” “不可以自残不可以自伤不可以自毁,”甘琼英摸着甘霖的脸说,“你要记得,阿姊会心疼。” “而且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当时是情势所逼。若我们不从皇宫之中出来,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他人的‘盘中餐’了。” “我给你起名为长生奴,并不是想让你为了任何人消耗自己英年早逝的。” 甘霖被甘琼英给说得悲愤全无,人也彻底沉下来,心也冷静了下来。 审视自己这两天翻天覆地的想法,确实如同阿姊所说,他就是想回去报仇,是想为国家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其他的……他想重新登临巅峰,去掌控那些他曾经没有掌控的一切。 确实没必要去想别的。 甘霖茅塞顿开,抱着甘琼英感动地又挤了几滴眼泪,承诺道:“阿姊放心,我绝不会自伤自毁自怨自艾……” “那就好,那你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甘琼英说。 甘霖和西北军离开的时候是正月初五,他们大军未曾先行,消息已经放了出去,说帝王被歹人劫持经历艰难万险,为西北军所救,现在要送真龙归位。 而皇城之中一些相互争斗的氏族,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甘离康广王,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俱是惊惶不已。 而艰难辅佐一个根本不是帝王之才的稚子坐在皇位之上的惠安大长公主和宗室,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甘霖再不济也在位多年,虽然无法和氏族们抗衡,现在摄政王却已经倒了,而且氏族最大的那个寇氏摇摇欲坠,倘若真龙归位,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甘霖离开的那天依旧是大雪纷飞,他身着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甘琼英站在马前看着他,长发半披,落满了霜雪,却腰背如松,整个人似九天而下的战神,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他身后的西北军一眼望不到头,护送君王回归龙卫的队伍,只要顺利到达皇城就全部都获得了泼天的功绩,因此他们个个都精神抖擞,威势逼人。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甘琼英已经通过骊骅这些天让海冬青频频送过来的消息,知道了皇城那边的基本想法。 甘霖被西北军护送回皇城,没有任何危险可言,甚至是万众期盼。 因为如今的南召,确实需要一位真主来主持大局,否则必将如同一盘再也无法拢起的散沙。 当然也有一些人会想要阻止,可是如此所向披靡的一支上万人精锐军队,就算是插了翅膀的刺客,也绝不敢正面对抗。 而且甘琼英把她身边的十七个影卫,拨给了甘霖十六个,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住甘霖的性命。 骊骅又给甘霖的身边添了许多高手,可以说甘霖身边固若金汤,就连皇城之中的守卫都未必有他这里严密。 甘琼英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可是在甘霖临行之前,甘琼英还是心中焦躁难安。 骊骅这些天好歹哄来哄去的,甘琼英算是搭理他了,但是晚上睡觉也是背对着他都不让他碰。 眼见着甘霖终于要走了,骊骅简直心花怒放,而且正如他所料,这一次的推动是一箭双雕,因为肖千诵也要走了,肖千诵要跟在甘霖的身边,随时调养甘霖的身体! 骊骅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愉悦,伸手拍了拍甘琼英的肩膀,见甘琼英没有抗拒就搂住了她,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凑到甘琼英耳边说:“夫人放心,我的人一路都会跟随着甘霖,而且我已经给金川那边送了信,‘金川太子’会亲自带领军队压境,支持南召的帝王真龙归位。” “甘霖绝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我在南召的皇城也安插了一些人,绝不会有人敢跳出来反对。” “甘霖归位是名正言顺是拨乱反正,这天下于他来说犹似探囊取物……” 一箩筐的好话朝着甘琼英的耳边倒,甘琼英自然也知道甘霖这一趟基本上没有任何的风险。就算坐上了皇帝之位,现在摄政王已经是个废人,太后吊着一口气,寇氏因为寇凝峪和寇凝安两兄妹相互厮杀已经自顾不暇,其他的氏族不足为惧。 可是甘琼英就是很担心,该想到的都已经想到了,就连给甘霖拿着的衣物也已经反复确认好几遍。 眼看着大军将要行进,甘琼英突然间抬头看到了骊骅手上的一串佛珠。 想到了这玩意是骊骅用五万两银子从定真那里买的,骊骅一直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上一次甘琼英用十万两银子,从定真和尚那里买了一串佛珠,那个和尚告诉她可以挡一次血煞之灾。甘琼英把佛珠给了骊骅,骊骅有一次提起来说那佛珠真的替他挡了一次血煞之灾。 到这个时候就是病急乱投医,进庙乱拜佛。 甘琼英直接把这串佛珠撸了下来,快步跑到了甘霖的马旁边,抓住了甘霖的手把这串佛珠给他戴上了。 “务必贴身带着!千万不能摘,说不定能为你挡一次血煞之灾。” 甘霖居高临下看着甘琼英,笑着点了点头,再多的话两个人也不会再说了,今天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 甘琼英被骊骅护着向后退了一些,甘霖抬手将头顶上的面具落了下来。 而后一声呜咽的号角声响起,大军开始行进。 甘霖最后回头看了甘琼英一眼,面具之后的眼睛是弯着的。 长风卷着飞雪弥散了漫天,悠远的号角伴随着大军行进,在地动山摇之间,如同龙吟虎啸一般,回荡在整片山谷之中,震人心魄。 真龙归位,岂是虚言。 第325章 番外三*认错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走了之后,甘琼英感觉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一样空虚。 甘霖走的那天是正月初五,一直到正月初七甘琼英还恍惚觉得甘霖只是出去玩了,有次还问满月甘霖什么时候回来。 满月被甘琼英问得愣住,甘琼英这才反应过来,甘霖……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 不过这种空虚很快被骊骅填满了。 因为骊骅这两天简直像一个小婢女一样,整天跟在甘琼英的身边伺候甘琼英,又是做饭又是曲意逢迎。 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一支笛子,晚上孩子睡觉的时候给甘琼英吹小曲儿助兴。 然后把两个孩子都吹醒了,搞得奶娘怨声载道。 甘琼英就是故意不搭理他,正常说话也会说,只是好像一夜之间把所有的柔情都收了起来,让骊骅觉得这个世界都格外的冷。 他这些天简直用尽了浑身解数,脸皮都不要了,人前人后都缠着甘琼英,在外人看来两个人还是如胶似漆的样子,就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之间还没好呢。 而且他们已经七八天没有去半山腰了,虽说这段时间是甘琼英的葵水,可是两个人平时就算是在甘琼英葵水的期间,也会用其他的方式去抚慰对方。 也会找机会去独处,而不是像这段时间,看似亲密实则隔着一层什么。 夜里两个奶娘好容易把孩子哄睡着了,骊骅从甘琼英的身后拥抱着她,非常小声又亲密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夫人就饶我一回吧。” 甘琼英闭着眼睛装睡觉,这一次她肯定要让骊骅彻底害怕,否则以后难道还让骊骅在家中玩阴谋诡计吗? 不过甘琼英也受不了骊骅这般缠人,一直缠到正月初八,甘琼英终于有些吃不住了,就又和骊骅一起去了半山腰。 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没有迫不及待地亲密,甘琼英要给骊骅上家法。 因此骊骅站在那里甚至笑盈盈的,对甘琼英说:“只要夫人能解了气,我今日听评夫人处置。” 骊骅说着话,甚至还把外面的外袍,还有里面的夹袄全都脱掉了。 怕甘琼英不解气,手放在自己的领口处,用那张英俊逼人的脸看着甘琼英,溢满了温柔。 甘琼英被骊骅弄得险些没有维持住她一脸的严肃。 而且……两个人多日没有亲近,每天黏在一起的亲近不算,他们真正的亲近是灵魂相碰。 甘琼英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她本来就格外喜欢骊骅,而且骊骅这个贼东西,衣服解到最后,甚至还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对了,马上就要正月十五,山下定然会有花灯节,这月二十万虽然已经给你,但是这五十万是给你买花灯的。” 骊骅把那五十万往竹床上一放,甘琼英手里的竹条子都有点握不稳了。 用钱砸她是吧! 有钱了不起是吧! 她还就……还就吃这套! 甘琼英现在虽然很多时候已经花不出什么钱,毕竟在这深山老林里,和曾经在公主府里养着好几千人的开销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这里衣食住行一应用具,现在全都是骊骅出钱买,半点不用甘琼英去操心,甘琼英每个月都是干拿二十万。 这二十万拿来做什么呢? 甘琼英就只是放在自己装首饰的匣子里,没事拿出来数一数,偶尔压在枕头下做一个富得流油的美梦。 最近那些匣子也要装不下了,一是银票越来越多,骊骅心情好了就给甘琼英各种名头的钱,甚至在大年初一时还悄悄给甘琼英塞了压岁钱。 而且甘琼英的首饰盒子都是成套的,头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多出一些,骊骅甚至都不会专门和甘琼英说一声送了礼物。 那些在外面价值千金的东珠珊瑚,千金难求的各种金丝缠绕的首饰,骊骅买回来之后就随手塞在甘琼英那里。 有的时候甘琼英翻匣子才能看见,有的时候需要满月故意给甘琼英戴上,专门说两句甘琼英才发现骊骅又送了她东西。 她像是被骊骅用金银堆砌起来一样,金钱已经要把甘琼英所有的硬骨头都腐蚀掉了。 和这样一个细致入微的男人在一起,没有人能不沉浸在这温柔乡之中。 但是原则就是原则! 为了以后长久的和谐发展,为了两个孩子长大之后,骊骅不至于用一些鬼祟的手段把两个小东西从甘琼英的身边送走,甘琼英务必要在这时候咬牙坚持下来。 因此甘琼英强撑着严肃, 假装对骊骅的勾引无动于衷。可是心已经在剧烈的摇晃了。 骊骅的耳朵也微微发红。他其实是很不好意思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孟浪之人。这一番“负荆请罪”已经舍掉了他所有的脸皮。 可是甘琼英生气的时候,哪怕她坐在骊骅的身边,骊骅还是觉得好寂寞。 骊骅主动凑过去,看着甘琼英,整张脸瞬间都已经红得透彻。 甘琼英斜睨着他说:“怎么了?” 骊骅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甘琼英,眼中甚至像是在烧着连天的大火,简直要把甘琼英直接烧化掉。 甘琼英想借此机会和他讲道理,这里安安静静的就只有两个人,把一切都说开就好了。所有人都有不能做的事情。 谁知道甘琼英话还没说一句,骊骅直接就跪下了。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好一个金川太子殿下!好一个驸马! 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甘琼英一时间又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但又觉得可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人喜欢到牙痒痒! 又该是有多么喜欢她,才能连这种事情都肯做。 甘琼英搓着自己的后槽牙看着骊骅,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败下阵来。 不过最后甘琼英还是紧紧地咬住了牙,要跟骊骅把这件事情掰扯到底。 无论如何也不能和自家人耍阴谋诡计,这是甘琼英的底线。 可是骊骅这么乖…… 她走到骊骅的旁边,十分费力地把自己的眼睛从骊骅的身上给撕下来,然后整理空荡荡的脑子中早已飞走的思绪,找出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说辞。 语调有些发飘地和骊骅讲道理。 骊骅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甘琼英说什么他都应声。 最后骊骅抬起头,眼睛有一点发红。甘琼英先是看着他的眼睛,而后顺着他的眼睛朝下扫了一眼。 而后她脸色也是眨眼通红,后退了两步指着骊骅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骊骅站起来之后,就这么看着甘琼英,对着甘琼英低声说:“别生我的气了,你这些天不理会我,我实在是想你……” 甘琼英:“……”感觉到了一阵无法言说的窒息。 那是被浓郁的爱,被铺天盖地的欲包裹住而无法呼吸。 到这个时候还什么生气不生气,甘琼英快要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 那么多的银票在床上散落着,那么俊美的男子对你深情地说想念。说他已经知道错了。 甘琼英也只是一个肉体凡胎,她怎么可能经得住骊骅这样的……诱惑? 她现在彻底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俗人,既贪财又好色,而骊骅就是她的人间妄想,将她所有的人欲都填得满满当当。 甘琼英不受控制地朝着骊骅扑了过去,骊骅接住了甘琼英,两个人一起跌倒在木床上面。 银票因为两个人带动的风散落一地一床,可比什么现代世界的玫瑰花瓣要让人醉生梦死多了。 甘琼英抱着骊骅,双手捧着他的脸,迫不及待地要吻上去。 骊骅这个时候却伸手掐住她的下颚,到如此状态竟然还不忘了问甘琼英:“那夫人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原谅了原谅……” 甘琼英说完之后直接吻上了骊骅,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灵魂相触相融。 第326章 番外四*夺位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霖这个皇位争得简直没有任何的难度。 首先整个南召的皇城现在已经乱得不像样,氏族林立相互倾轧,宗室镇压着扶不上墙的康广王。 原本一个十分有竞争力的荆西王,现在也已经彻底销声匿迹,直接失踪了。 因此甘霖打着真龙归位的旗号,被西北军护送回皇城的时候,可谓是畅通无阻,一路上每到一个城镇,城门直接打开供甘霖他们通行。 皇城之外的百姓因为并不知道皇帝是一个傀儡,而且又听说了甘霖他们编撰散播的一些甘霖亲民,亲自拯救受灾百姓等等的言论,对甘霖十分爱戴。 他们因为想要一睹当今帝王的风采,挤挤压压地全都上街来看。若不是有城镇之中的官府维持秩序,甘霖进入城中甚至是寸步难行的。 而甘霖还没等到南召的殷都,金川的太子亲自带领大军压境,打的旗号是就像骊骅当初说的,庆贺南召的皇帝回归帝位。 这样一来朝中无论是文臣武官,还是对甘霖有任何意见的皇家宗室全都不敢站出来说话了。 金川浩浩荡荡的大军在边境线上面压着,荆西那边的荆西王又已经失踪了,根本没有人能够对抗。 金川的军队只要破了荆西的边关,直接可挥刀直指皇城。到时候战火纷飞山河破碎,没有任何人能承担得了这个后果。 因此朝中上下万众一心,全部都在等待着真龙归位。 甘霖这一路上顺利得要命,康广王还想从中作梗,散播谣言想要毁掉甘霖的名声,说甘霖曾经只是摄政王随便捏在手中把玩的一个傀儡,根本不配为帝。 但是还没等甘霖的人动手去抓人,已经突然间冒出了一批人,把人给抓住扭送到了甘霖的面前。 经过询问,甘霖才知道这些人是骊骅的人,路上就护持在他们的左右。 一直替甘霖在大军行至下一个城镇之前去打点城中,所以甘霖他们才能够如此顺利。 甘霖身边的陈瓦等人进入城中一打听,顿时全都倍感心酸。 因为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全都被骊骅的人找过,然后基本上都被骊骅的财大气粗摆平了。 甘霖虽然曾经作为帝王,但他并没有富有天下过,就连他听着那些撒出去的银子都肝胆直颤。 陈瓦的神情无比复杂,叹息着对甘霖说:“陛下将来若是有驸马支持,至少不用担忧和氏族对抗之时,氏族会联合起来掣肘陛下,导致国库空虚了……” 甘霖神情也很复杂,晚上的时候就提笔给甘琼英写信。 写信的内容自然是让自己的阿姊劝阻驸马,就算是要用钱,也不要用得像是随随便便扔石头一样…… 甘琼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跟骊骅两个人彻底和好了,每天如胶似漆,像一对刚刚恋爱的小情侣一般。 正月十五看了花灯之后,骊骅为了弥补当初的遗憾,把整条街的花灯全部都买下来,然后让人排成了灯河,一直从山上直接点到了半山腰的小木屋里面。 每走一步都是一个不同样式的花灯,甘琼英和骊骅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过这些花灯,到半山腰的温泉之中泡了三四天都没回来…… 孩子有人看管,夫君长得如同天神,枕头下面压着花不完的钱,甘琼英每天过的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现在只需要操心自己每天吃什么,怎么花钱,搞些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来。 收到甘霖的这一封信,甘琼英反复看了好几遍,甘霖在信中报的都是平安和顺利。信的最末尾劝阻骊骅撒钱的时候稍微收着一点。 而甘琼英看着这封信推想到了原剧情,原本的剧情之中骊骅攻城也是用这种方式,给城中的百姓们发钱。 原著之中的骊骅大军长驱直入,因为有无往不利的金钱开路,所向披靡。 而现在骊骅不去争什么皇位,送甘霖回归皇位也用这样的方式。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和原本的世界线重合。 甘琼英并没有劝阻骊骅少花钱,甘琼英从来不参与骊骅如何做生意,也不会去干预骊骅如何花钱如何挥霍。 因为甘琼英知道骊骅拥有的并不是一桶鱼,而是整整一库房都放不下的鱼钩。 这些鱼钩能够源源不断地钓上数不清的鱼,放掉几条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甘琼英给甘霖回信让他安下心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叮嘱着他安全是最重要的。 无论他回到皇城之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可以为了这些事情劳心伤神,损害身体。 甘琼英知道甘霖一直对李全的事情耿耿于怀,对摄政王和太后寇凝安曾经伤害他的事情也始终没有忘记过。 甘琼英已经让他们两个人付出相应的代价,心中已经不会再去记着他们,但是对甘霖来说不同,而甘琼英放甘霖回去,就是想要让他亲手复仇。 这样才能彻底摧毁他心中那一重更高过一重的仇恨之山。 甘霖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带领大军回到了殷都,百官身着官服迎出十里,恭迎他还朝。 宗室之中那个被惠安大长公主扶上皇位的子弟,原本不堪重负,身体每况愈下。 但是自从知道甘霖还朝开始,吃得香了,睡得也香了,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 他到底也做了一段时间的皇帝,所以他必须和百官一起恭迎甘霖回来,重新把皇位禅让给甘霖。 甘霖回宫的路也十分顺利,所有的近卫全部都是陈瓦从西北边陲带过来的人。 甘霖直接封陈瓦为羽林卫之首,统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皇城的军队。 甘霖回到皇宫之后,将曾经李全在的时候培养的那些人全部调到身边。这些人原本已经被打压到边缘的角落,有些甚至险些被折磨致死,但是如今随着真龙归位全部都鲤鱼翻身。 甘霖变成了一个真正手掌实权的帝王,朝臣之中的文将和武将之首,原本还生怕曾经的傀儡皇帝没有办法去适应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在朝堂之上表露出全力辅佐的忠心之后,下了朝便去甘霖的碧玺殿之中,想要向甘霖提议几位擅长处理朝中事务的大臣。 结果两个人在碧玺殿之中待了大半天的工夫,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提起过要给皇帝推荐什么人辅佐他处理政事。 因为甘霖无论是批阅奏折,还是提起整个南召各地的局势,天下尽在他的胸怀之中。 甚至因为出了一趟皇宫,甘霖对于凡间偏远城镇之中的一些政策,还有一路行来百姓们的真正需求,哪一个城镇的官员尸位素餐,哪一个城镇的官员清廉贫苦,全部都了然于胸。 骤然登位之后也并没有急着着手去处置谁,而是借着春季便立即开设恩科,选取四方人才。 只有选取培养了能够担任事务的人才,才能够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去对南召这沉浮的官场切下第一刀。 甘霖曾经作为一个被捆住手脚的傀儡,骤然之间失去了旁人的操控,才终于显现出了自己真正的本事。 满朝文武从一开始迫于局势不得不选择他,渐渐地观望,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真正地站在他的那一边。 但是很快随着甘霖展露出真正身为帝王的才能,甚至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刻意打压任何氏族的人才,朝臣们的风向才渐渐全都变了。 朝堂开始变为一汪活水,里面的游鱼全部都游动了起来。 整个国家就像一个大型的机器环环相扣,甘霖作为掌控方向的那一个,决策永远正确而且不会去自作聪明干预下面之人的决定。 识人善用为人宽慈,并不会对朝臣们大吼大叫,但也绝不允许朝臣们用各种各样所谓礼制,所谓君不可为而限制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张弛有度底线鲜明,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大部分的朝臣就站在了甘霖的这一边。而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甚至是曾经摄政王手下的人。 摄政王司马瑞早就已经被骊骅送回来了,甘霖在再度为帝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去控制住了摄政王司马瑞的府邸。 摄政王司马瑞确实如甘琼英预料的那般,受到了他应得的惩罚。 他最开始被私密地送到了一处暗娼的馆子里面,身不由己地一直在服用一些让他手脚发软无法说话的药物。 然后那群人在训练他,也在改变着他。 司马瑞到这个时候还抱有逃跑的期望,假意温顺臣服,其实一直都在伺机而动。 然而他的算盘注定也要落空,很快他便被送到了寇凝峪的府邸。 一夜的时间摄政王从寇凝峪的府邸之中出来之后,便已经是不人不鬼。 司马瑞一直都知道这个寇凝峪手上并不干净,不仅掌控着章州的盐铁,甚至还私下里面开采了好几处矿。 仗着天高皇帝远,他的人盘踞在章州,并没有上报。 中饱私囊再加上搜刮得来的钱财,最终全部都传送到了宼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根系之中,供给这个庞然大物开枝散叶的能量。 摄政王原本也靠着寇氏的这棵大树,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真正做了皇帝之后自然会肃清毒瘤。 而在真正掌控天下之前,他还需要宼氏作为背靠的大树好乘凉。 不过司马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栽在这棵大树之下,被拆骨剔肉后埋在根系之下,当成肥料供养棵大树的根系。 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被不知道什么人给运送着去往了一个偏远的铁矿之中。 开始的一段时间他身体还没有恢复,没有人逼迫他做什么,还让他把身体给养到差不多了,这才对他彻底张开了獠牙。 摄政王在那个里面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饥饿痛苦脏污还有疾病轮番上阵,不出几天的工夫就把他整个人都摧残到奄奄一息。 而这只是开始而已,不做工会被活活抽死,而他身无长物没有任何的钱财能够去贿赂工头,只能做最苦的工作,取最少的食物,住在外面的矿洞之中,连一块裹身的席子都没有。 不是没有想过逃脱,但是几次三番都被打得半死不活,痛苦和饥饿能够彻底摧残一个人的意识,尤其是摄政王在某次逃跑回来之后,直接被打伤了眼睛。 他不得不咬着牙每天和那群苦工一起,做他这一辈子自己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工作。 天不亮便起床,彻底看不见光亮了才能够休息。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人说他到底是谁,他和无数人说过他是当今的摄政王。 但是那些人听了就只是哈哈一笑说他脑子被折磨得不正常了。 因为在他们那一群人之中甚至还有人说自己当今皇帝,这都是他们在痛苦和死亡的边缘挣扎之时,自得其乐的消遣罢了。 摄政王最开始就只是坏了一只眼睛,还能够照常工作。人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过了一段时间他甚至开始谋划着好好做工然后混成一个头目。 他们的小头目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轮换岗位,甚至还有出去的机会。 只不过就在摄政王已经混上了头目,马上就要轮换岗位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在睡觉的时候突然间感觉眼睛传来一阵剧痛。 他另一只完好的眼睛被人给刺瞎了! 摄政王捂着自己的眼睛,那一天晚上整个矿洞里都传来他的哭嚎声。 他不知道是谁干的,他心中有很多的猜想可是没有人能够为他讨回公道。 而他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之后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心也已经彻底被折磨得没了任何反抗的欲望……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可怜他开始照顾着他。 甚至还带着他一起逃出了那个矿洞,逃回了皇城。 不过摄政王并不知道,他的一切全部都在别人的设计之中,就连他视为救赎的那个人,也是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而他一个双目失明的摄政王,自然是无法再摄政,手下之人全部都如同树倒后的猢狲一哄而散。 仅存的几个伺候在他府中的人,还是皇宫之中吊着一口气的太后派出来的。 摄政王现在整天在自己的府中,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医师,想要把他的眼睛给医好,然后东山再起。 他并没有听说甘霖归朝的事情,因为他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人,和他相依为命把他带出地狱的那个人,给他创造了一个他想知道的世界。 甘霖甚至去看过了摄政王两次,都是在他批阅奏折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在看到曾经折磨他的人现在变得如此凄惨,甘霖就有了无限的力气。 甘霖就像一个耐心十足的猎手,他甚至并没有急着去找寇凝安耀武扬威。 控制住了寇凝安那院子当中的人,甚至把控住了整个后宫,就一直像逗猫遛狗一样,让寇凝安过得越来越难受。 寇凝安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被甘霖轻而易举地褫夺了所有的权力之后,她现在是一个连炭火都用不到的“当朝太后”。 几次三番想要面见甘霖,甘霖却不肯见她。 甘霖折磨着她,也折磨着摄政王司马瑞,看着他们两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觉得自己的心中痛快极了。 他现在只要微微用力,能够将这两只蚂蚁彻底碾死。 当皇帝并没有那么容易,再加上甘霖想做的事情比较多,甘霖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而他所有的娱乐就是慢慢地折磨这两个人。 只不过甘霖觉得自己很快乐,他的身体却渐渐开始消瘦,就连肖太医开的补药也没有办法让他气色变好。 肖太医跟随他回到了皇城之后,直接就变成了太医院的太医令。 只可惜他现在的药已经医不了皇帝了,甘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病,只是他的消瘦从没有停止。 肖千诵甚至怀疑甘霖的寝殿里是不是有什么毒,亲自带领着太医院的人从头到尾全部彻查了一遍。就连甘霖平时衣服上熏的香都仔细分析过。 最终确认并没有任何的毒素残留,甘霖其实每日吃得也挺多,他就是胖不起来,再这样瘦下去身体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肖千诵实在是没办法偷偷给甘琼英写了一封信,把甘霖的情况和甘琼英说了一下。 甘霖平时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转眼就是好几个月,现在已经是六月,天气彻底暖了起来,甘琼英已经和骊骅计划着带着孩子们去南方那边游玩。 在接到肖千诵的这一封信之后,甘琼英他们行程的目的地就已经变了。 甘琼英给甘霖去信说自己要回皇城的时候,骊骅就坐在甘琼英的身边,伸出手给她按揉着肩膀。 “公主府当中需要重新修缮一下,我派人先行,等到我们到的时候就和从前一样了。” 甘琼英手中拿着书信,微微皱眉看着肖千诵描述了甘霖的状况。 已经第四遍了。 骊骅在心中默默地数着,甘琼英对甘霖的在意永远让骊骅感到嫉妒。 不过由于上一次甘琼英因为他算计甘霖好久都没有理会他,骊骅并不敢再冒出什么阴谋诡计。 反倒是献宝一样对甘琼英说:“我知道金川的皇宫有两根百年人参,本是用来等到今天的皇帝病危之时用来吊命的。” “过两日我便让人取来送去给甘霖,看看能不能对他的身体有所助益。” 甘琼英这才回头,用自己的头轻轻地撞了一下骊骅的。 “你知道疼他,他一定会很开心。不过他这个毛病可能人参解决不了,我知道怎么解决。” 骊骅这一次是真的没想明白, 甘霖现在如愿以偿做上了皇帝,朝野内外没有一个人会忤逆他的意思。 而且摄政王和太后全部都是他捏在手中的蚂蚁,他现在是真正地手握生杀翻手为云。 他为什么还会症状不明地消瘦?终日郁郁寡欢呢? 甘琼英对骊骅说:“很简单,你恨着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消耗自己。” 甘琼英的手指在信件上面弹了两下,对骊骅说:“这两颗毒瘤早就不应该留,我想让甘霖自己去复仇,我哪知道甘霖复仇的方法是跟他们耗下去……这又如何能快乐得起来呢?” “随我回一趟殷都,我们也算是故地重游。不能让甘霖很快就好起来。” 甘琼英伸手捏了捏骊骅的鼻子说,“我当初在那公主府中一见到你,就对你情根深种再也难以自拔了……” 骊骅就喜欢听甘琼英说这些情话,每一次甘琼英说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面红耳热,接下来的几天里都能够一直保持在高兴的状态之中。 甘琼英的甜言蜜语像一种能够成瘾的毒药,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让骊骅重新魂不附体灵魂摇晃。 而其实甘琼英说这些都有美化的作用,她当初自顾不暇,看到的还是骊骅的假面,如何对他情根深种? 当然是对他手中的银子情根深种。 但是骊骅根本就不在意,而且他不去追究甘琼英言语之间的那些逻辑。只要甘琼英和他说情话,他就会格外开心地拉着甘琼英去半山腰疯上那么一场。 两个孩子已经会走了,开始冒话。 骊骅每天处理账册的时候,两个小不点还会跟着捣乱,动不动就把他的重要信件撕掉了。 甘琼英说了骊骅好几次,让他放高一点,重要的东西不要给孩子,但是骊骅每一次都只是笑着说: “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重要的东西只有你们。” 甘琼英这时候就撇撇嘴,心想着有种你晚上别趴在我耳边说我太疼两个孩子,都不看你…… 收到了肖千诵的信之后他们就已经定好了出发的日子,所有的侍从和婢女全部都带着。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发,只把这一趟行程当成游玩,也当成回家。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再也不会被群狼环伺,再也不是不得不出逃的弱者。 甘霖是真龙归位,甘琼英何尝不是真凤还巢呢? 第327章 番外五*回家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甘琼英和骊骅准备回到殷都的消息传回皇城后,两个人还在路上的时候,甘霖就已经派人把公主府彻底修缮了。 唯一留存下来的是甘霖和甘琼英当初在行宫里相依为命的那个破败的院落,就只是重新换了一把锁,并没有动里面的一草一木。 甘琼英和骊骅这一路上游山玩水,骊骅带在身边的人每一天都会换一批,甘琼英甚至根本就认不全。 “那两个长相貌美的婢女,我怎么从前从来没有在你身边看到过?”甘琼英吃饱喝好了,稀罕了一下两个孩子,就又回到了骊骅的身边,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 马车正在缓慢地行驶,他们刚刚从一个城镇之中收拾东西启程。只需要再走两三天,就能够抵达殷都。 此时已经是七月,正是雾雨蒙蒙的时节,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在七月十五之前一定要抵达皇城。 今天是七月初二。 骊骅在摇晃的马车里还不忘了处理账册,这甘琼英还是第一次看到骊骅把没有处理的账册分给下面的婢女去处理。 就是刚才两个抱着账册从马车里退出去,去另一辆马车里的两个貌美的婢女。 甘琼英根本不存在什么吃醋不吃醋,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骊骅除了她,会多看其他的女人一眼。 因为甘琼英很了解骊骅跟正常人不一样,他有心理创伤。而且还有皮肤饥渴症,外加还有自虐的倾向,反正种种叠加在一起,导致他这个人其实是很闭塞的。 他想接受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是绝对不会为了贪图什么美色,去触碰另一个人的。 和甘琼英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身边跟着最多的就只有一个甜角。甜角头些年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骊骅还能够让她真伺候一下更衣什么的。 但是现在甜角个子长高了一些,长开了点,像个大姑娘了,骊骅根本就不让她靠前。 骊骅别说是被女子,被陌生的男子触碰都会下意识地皱眉。 不离曾经和甘琼英偷偷地说过,骊骅这个症状最严重的时候,就连他给骊骅把脉也要隔着一层手帕,好像皇宫里那些除了皇帝别人都不能碰到娘娘一样。 不过甘琼英还是故意像吃醋一样询问那两个婢女的事情,因为骊骅是喜欢这样的。 骊骅喜欢甘琼英视他为珍宝,怕他会被人抢走那种感觉。 果然甘琼英故意问了之后,骊骅的嘴角就堆上了笑意。 还故意装着一本正经,和甘琼英解释道:“她们就是彩红和却绿啊,是我培养出来帮我料理生意的好手。” “怎么可能!”甘琼英突然之间就从马车中坐了起来,看着骊骅说,“彩红和却绿不是两个身量非常高,而且还会武艺的女子吗?之前在青山寺的时候你明明介绍……” “哦,你那个时候是骗我的,是找了两个侍卫假扮成婢女,监视我的!” 现在两个人已经过了那种敏感的阶段,早就已经能够像开玩笑一样提起从前相互猜忌的事情。 提起当初的事情时,骊骅没有半点的心虚,甚至还有一种隐隐胜了一筹的骄傲之感。 “ 切!”甘琼英用头撞了一下骊骅的肩膀,浑不在意地说道,“也不怎么高明,我就说那两个姑娘当时为什么长得像牛一样壮。” “而且当时你派那两个姑娘跟着我又有什么用,我最后还不是从青山寺跑了……” 骊骅果然抿了抿嘴唇,提起当时甘琼英跑掉的事情,每一次他眼中都会露出一些哀怨。 好像一个被夫君抛弃的怨妇,甘琼英喜欢极了他这样子,见他又露出那种眼神,把坐着的骊骅直接按倒在马车里。 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上来,抬起腿跨过他的腰身把他压在下面,好生地亲吻抚慰了一番,骊骅才总算恢复了正常。 也不能说恢复正常,就是面色红彤彤,眼睛亮晶晶,像是被狠狠滋润过一番的模样。 他本就生得金玉雕画,和甘琼英重新在一起的这一年的时间,他简直像是一朵被精心浇灌而盛开的花,娇艳更胜甘琼英几分。 有的时候甘琼英看他那一双翻看账册的手,好像白玉雕刻,又如青竹拔节,看看自己没事练射箭手指上弄出来的茧子,都觉得自己才是粗糙的那一个…… 就像此刻被滋润了一番后重新坐起来,那微微凌乱的头发都给他增添了一分温润随意。 甘琼英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说:“说真的有人能帮你分担一下工作挺好的,这两个婢女带在身边,你陪我的时间都变多了。” 骊骅笑着点了点头,还是认真地解释:“除了夫人之外,绝不会拈花惹草,立誓为证,如有违背,天诛……” 甘琼英伸手掐住了他的嘴,无奈地笑着说:“倒也用不着发这样的毒誓吧,我相信你的。我们两个如此琴瑟和鸣,你还能找到像我这么疼你爱你的夫人吗?好好珍惜我吧!” 甘琼英向来不会产生什么自卑的心理,他们两个人之间掌控得比较多比较优秀的那个人其实是骊骅。 但是自卑的人反倒也是骊骅。 其实在甘琼英的认知当中,因为在现代世界生活过,情侣之间爱人之间夫妻之间分分合合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对骊骅来说是不一样的,在骊骅的认知当中,只要谈及到爱那便是一生。 并没有任何分开的可能和背叛,除非他们一方死去。 甘琼英向来都包容骊骅那些有些病症的状态,毕竟他也承受了骊骅的好处,骊骅有点缺点是很正常的。 而因为甘琼英的包容,骊骅几乎是献祭一般对她展露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甚至像历久弥新的纯粮酒,越陈越香。 总之两个人如胶似漆,一路上游山玩水逗孩子,又过了三天便已经抵达了皇城。 他们回来得悄无声息,皇城之中的权贵并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不过甘琼英在进入城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让人在马匹上挂上了公主府内特制的铃铛。 她当初从公主府走的时候实在太匆匆忙忙,用那样的理由把公主府内的人全部都遣散,现在她回来了,而且是名正言顺作为胜利的那一方回来。 这些人若是有人还在等待的话,甘琼英还愿意把他们重新招入麾下。 她已经和骊骅商量好了,他们就在这公主府之中安家,以后想去哪里便从这南召皇城出发。 她还做他的端容公主,骊骅还做她的驸马,这样甘琼英不用因为惦念甘霖总是半夜惊醒,他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处的。 而和当初身不由己已经完全不同了,他们现在能够真真正正随心所欲地活着。 不过甘琼英他们的车驾才刚刚进城,很快就有两个穿着内侍官服的小太监赶着一辆豪华的马车迎着上来。 甘琼英还以为是甘霖派来接她的人,或许是给她送点什么东西或许是不放心吧。 谁料到这马车的车帘一掀开,竟然是帝王亲临。 骊骅显然早就已经料到了,在甘霖那辆马车掀开车帘的时候就已经躬身开始行礼。 皇帝就是皇帝,就算是在山中的时候他们以亲人的称呼相称,现在甘霖做了皇帝,也总是要礼数周全的。 因此骊骅直接见礼,碍于皇帝可能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当场高呼万岁。 骊骅甚至还有些阴暗地想,他以后每次见到甘霖就跪下,甘琼英看着一定会心疼的。 说不定就会让他和甘霖少见上几面。 骊骅实在是不喜欢见甘霖,如果说现在有什么能让骊骅感觉到嫉妒,那就是甘琼英永远无法更改对甘霖最在意的心。 只可惜骊骅的那一肚子阴谋诡计落了空,甘琼英一看到甘霖先开了马车车帘露面,还没等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他瘦得像一匹病重的马。 甘琼英当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甚至是从正在躬身行礼的骊骅身上半飞过去的。 落地之后径直走到了甘霖的马车旁边,踩着踏脚凳直接就上去了。 人都还没等进到马车里,就忍不住发火了:“我当时怎么对你说的!才离开几个月的工夫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甘琼英直接钻进马车里,未来得及倾诉姐弟两人的思念之情,就劈头盖脸地把甘霖骂了一顿。 平时跟在甘霖身边伺候的两个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敢吭,实际上两颗心都在摇摇颤抖。 他们跟在甘霖身边时间不长,对于这个陛下的手腕实在是佩服至极。 而且甘霖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虽然已经有了仁慈之名,朝堂内外却无一人胆敢踩他的底线,可见其又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而且甘霖像一个活着的铁桶,几乎没有任何的爱好,朝野内外想要投其所好,简直就是梦话。 唯一被人熟知的喜好就是连平民百姓都不怎么喜欢的萝卜糕,而且大多数的时候不会吃只是摆放在手边。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自从归位以来几乎不苟言笑的帝王,被人劈头盖脸地指着鼻子骂,却笑得像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甘琼英骂了一通更多的还是心疼,看着甘霖眼圈都活活气红了一圈。 甘霖抚着甘琼英的后背说:“阿姊千万莫要生气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你们一个个都知道错了!然后下次还敢犯!” 甘琼英生甘霖的气,从甘霖的身上又想到了不听话的骊骅,又把两个人一起骂了一遍。 骊骅本来想掀开马车的车帘进来的,结果听到甘琼英在骂他,默默地从门口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面没敢露面。 一行人并没有在城门口的地方停留太久,很快全部都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还没等到公主府甘霖就已经和甘琼英说:“我等下要直接回宫,此次从皇宫当中出来都已经是千难万难,堆积的奏折快把我的脊背压弯了……” “还不是你自己想要回来?皇帝哪有那么好当的?你只当为人君就只有穷奢极欲的享受吗?” 甘霖嘿嘿赔笑,甘琼英舍不得再骂他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说:“等我回公主府中安置一下,明日进宫找你细说。” 甘霖慢慢地点了点头,虽然甘琼英并没有挑明,那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方要说什么事。 甘霖很快乘坐马车回到皇宫,现在朝堂的局势看似已经稳固下来,实际上他这个皇帝还是被所有氏族监视着一举一动。 这一次出宫也算冒很大的风险,甘琼英并不敢多留他。 等到甘霖回到皇宫里,甘琼英和骊骅也回到了公主府中安置。 故地重游,公主府的每一处回廊,每一个月亮门和每一棵矮树,都承载着两个人甜蜜的记忆。 那些曾经的猜忌和酸涩,那都已经伴随着岁月和情爱发酵成了甜蜜,他们实实在在地回味了一番,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肚子里灌的都是蜜浆,一翻身都直晃荡,发出好听的声响。 而甘琼英让人在皇城之中牵着马摇了两圈铃铛,原本是想重新将那些还等待着她的人召回来。 但是甘琼英并没想到,几乎一大半的人还在等着她,还在盼着她的消息,哪怕到现在已经反应过来当初端容公主,只是找借口让他们离开而已,并不是什么演习和任务。 当天夜里回来的人数量超出了甘琼英的预料。 还没等到入睡的时间就已经过了千人,甘琼英亲自露了个面,一群人面貌和当初有所不同。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看着甘琼英的眼神,还是和当初一样带着清亮和尊敬。 甘琼英让他们给弄得抹了两把眼泪。 不过一扭头回到卧房里就开始发愁,她现在也不用跟谁对抗,弄这么多人在身边,以后她的小金库每个月都会定时少一些。 二十万两真的不多呀! 可是这些一心向着她的人,在失去联络,知道甘琼英他们败落逃走以后,到现在竟然还在等待着她的消息,如此忠心之人绝不能够赶出去或者遣散掉。 幸好骊骅很快就发现甘琼英的情绪不太对,询问之后发现她竟然是在愁钱。 他的夫人竟然在忧愁钱……骊骅哭笑不得,当场就答应甘琼英每个月零花钱再加二十万。 但是甘琼英的情绪还是不高,骊骅的钱全都是她的! 这和左手倒右手又有什么区别? 骊骅想到自己这财迷的夫人是什么性格,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帮甘琼英解决了这个问题。 提出让这些人开设镖局。 毕竟他们全都有武功,而且身手不错,押镖实在是最轻松的事情,还一本万利。 骊骅也有很多的镖局,说可以将这些人直接分配到他的镖局的分号,到时候和甘琼英两个人分钱。 不光能够为他们自己谋生,还能为甘琼英提供一些进项。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押镖同时还能保持住武力不退,甘琼英日后要用他们的话,直接抽调回来便可以。 甘琼英一听,立刻茅塞顿开,对骊骅更是佩服。 甘琼英的忧愁迎刃而解。 财神爷不愧是财神爷,无论什么样的状况都能想出赚钱的办法。 夜里两个孩子吃过了晚饭早早就被奶娘哄着睡着了,他们其实已经断奶好几个月,不过这两个奶娘一直跟着他们,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索性就一直带着了。 甘琼英的两个小孩十分省事,比当初生下来的时候还要不叫人费神,甚至先出生的蓁蓁,现在还会哄自己的弟弟芃芃,整天不哭不闹的,搞得甘琼英都觉得缺少作为家长的乐趣。 都不能管教一番。 不过孩子健康又听话地长大,可能是所有家长都梦寐以求的样子吧。 他们两个不让人操心骊骅和甘琼英就更有时间每天都像热恋一般。 就比如今天晚上……借着这小别胜新婚的福地,两个人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眼见天都快亮了,才终于消停下来去洗漱。 甘琼英连脚趾头都酥酥麻麻的,浑身软绵绵地侧躺在那里却还是精神亢奋着根本睡不着。 “甘霖也真是的,要把我给气死,瘦得像一只猴!” 甘琼英又想起这件事情,忍不住和骊骅抱怨,“你看我一会儿进宫怎么收拾他!” 骊骅其实也长了一些不怎么好的心肝,听到甘霖要被收拾了第一反应是开心,不过很快就变成了酸。 甘琼英对在乎的人才会管教,甘琼英已经好久都没有管教他了…… 骊骅抱过甘琼英低声地安抚,嘴上说着:“他可能是第一次手掌实权压力太大了……” 实际上心里想着的是自己做出什么事来,才能让甘琼英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不能算计甘霖惹甘琼英生气,那他还不能算计自己吗? 骊骅抱着甘琼英的脑袋亲了亲,在甘琼英看不到的角度里面,眼珠乱转,打着坏主意。 甘琼英在快天亮的时候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甘霖很快就醒过来。 吃完了早饭就直接进宫了。 甘霖自天亮就已经在等待甘琼英,昨天晚上甘霖也没怎么睡好。 实际上甘霖自从回到了皇宫之后一直都睡不太好……消瘦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安神药不能总吃,总吃就没有效用,没有效用就要加大剂量。 肖千诵说安神药的剂量太大也会让人变成一个傻子。 因此甘霖在夜里时大多时候都是熬着,偶尔能睡一个好觉,身体总算是没有出现其他的严重的状况。 甘琼英到了皇宫之后,甘霖正好在用膳,之前在山里的时候,甘霖一个人的食量能顶现在的十个甘霖。 甘琼英看着甘霖像个厌食症患者,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还是没有在吃饭的时候骂他。 等到甘霖吃完了饭,甘琼英就直接说:“把他们全部都杀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天晚上就杀。” 甘琼英单刀直入并不给甘霖任何转圜的机会,甘琼英直视着甘霖的眼睛说:“恨和爱一样都是非常消耗人的东西。” “但是爱至少能够带给人愉悦,恨能够带给你的就只有死亡和消耗。” “甘霖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恨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消耗着你。他们把你耗成这副样子,你难不成要为他们陪葬吗!” 甘霖被甘琼英凶得有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连眼睛都微微眯起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现在已经身为帝王,所有和他说话的人全都毕恭毕敬。可是他还是最喜欢甘琼英这样,哪怕是如此疾言厉色地关心他,也让人觉得心中温暖极了。 “我知道了。”甘霖说,“我其实没有想留他们太久,我只是想着……让他们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杀了吧,没有什么再继续消耗下去的意义了。” “摄政王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寇凝安就吊着一口气,两只蚂蚁趴在皮肤上怪膈应人的,捏死算了。” “他们死了之后你就不会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甘琼英说,“我亲眼看着你把他们杀了再回去。” 甘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冷声吩咐宫人,让他们派人去把摄政王接进宫里。 现在摄政王已经没有任何的实权了,名号还没有被找个理由撤掉,纯粹是因为甘霖在蓄意折磨。 他想让摄政王司马瑞抱着希望然后走向绝望。 不过看来……确实不应该再把他们继续留下去,甘霖做了把他们杀死的决定,连心痛都跟着骤然一松。 姐弟两个人一起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等待着,像是等待一个他们已经跋涉良久,终于要抵达的目的地。 甘琼英坐着坐着突然间笑了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宿在宫殿里,结果你半夜三更被太后弄到那边逼着喝毒药。” “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甘琼英感叹着说,“我还真的很期待那个老妖婆发现自己走到绝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人差不多已经送进宫了,阿姊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甘霖站起身,他一身金绣龙袍,头顶甚至戴着象征帝王身份的垂帘冕旒。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畏惧的表现呢?甘琼英始终都知道甘霖在心中对摄政王有畏惧的成分在。 毕竟那是一个曾经利用甘霖畏惧的蛾虫,肆无忌惮地残害甘霖的混蛋。 甘琼英伸手牵住了甘霖的手,甘霖的手潮湿而冰冷。 甘琼英知道他始终或者现在没有处置摄政王和太后,也不仅仅是因为让他们死得轻松过于便宜他们。 而是甘霖心里始终在害怕。 哪怕是他如今坐上了皇位,从前长达数年的压迫和虐待阴影并不会短时间散去。 甘琼英拉着甘霖一起上了步辇,两个人坐在其中,宫人们抬着他们快步疾行。 甘霖尽可能表现得正常,但其实他浑身都很僵硬。 他对甘琼英说:“我为他们选择的死法是火焚,比较符合他们母子轰轰烈烈的性情。” 甘霖说着狠毒的话,实际上眼中有一种无法落到实处的空茫。 甘琼英拉着他的手,捏了捏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两个一起坐步辇,就是太后逼你喝了毒药之后还想逼着我喝,然后你全都替我喝了……又不肯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把我强行撵出了皇宫。” 甘琼英靠在座椅上面,侧头笑眯眯地看着甘霖说。 “别怕,阿姊在呢。” 甘琼英非常轻易地戳破了甘霖强行的伪装,并不会斥责甘霖的软弱,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等会儿交给阿姊就好,阿姊帮你杀了他们。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想要跨越童年的阴影并没那么简单,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试图去治愈自己,却不得其法。 甘琼英今日进宫,也就是为了帮甘霖做一个了结。 她可不能让那两个乌糟的玩意儿,拖着她的甘霖走向痛苦,他们怎么配呢? 两个人到太后寝宫的时候,寝宫里简直比冷宫还要萧条。 曾经侍从婢女成群的颐年殿之中,现在简直像一个荒殿,宫殿角落无人打理,两场雨下来,就已经生出了杂草。 甘琼英和甘霖下了布辇,还没等往里走,就已经听到下人来报:“启禀陛下,摄政王已经送进皇宫。” 甘霖下了步辇,伸手扶了一下甘琼英,之后他慢慢地又非常坚定地直起了腰身。 回过头目光坚毅,侧脸削薄,吩咐道:“将摄政王带到颐年殿来。” “吩咐李杰,让他将我以前交代的东西全都让人搬到这颐年殿之中来。” 宫人立刻领命退去,甘琼英和甘霖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抓着彼此的手,像当初的中秋之夜,从这个颐年殿之中战胜了寇凝安,相互搀扶相互依靠着出来一样。 他们再次支撑着彼此,进入了颐年殿之中,去面对他们曾经的噩梦。 第328章 番外*安息 - 夫君每月给我二十万两 - 既见公子 姐弟两个人上一次进入颐年殿,是生死未卜的对抗。 这一次进入颐年殿,是尘埃落定的了结。 现在已经是夏季最热的时候,甘琼英跨入颐年殿之内,就紧紧皱了皱眉头,因为殿内有一种非常浓重的尿骚味,而且空气十分不流通。 当初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架子仍在,但是已然空旷败落得像是食物上逐渐蔓延的霉菌一般,弥漫了整个寝殿。 屋子里连一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甘琼英拉着甘霖进去,皱着眉忍受着难闻的气味,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寇凝安之后……盯着寇凝安有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甘霖的表情显然也是非常震惊,回到皇宫这么久,他一直都派人在折磨寇凝安,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寇凝安。 在甘霖的印象之中,寇凝安始终是当初那个虽然稍微落了下风,却始终能够轻易翻手为云,让他们不得不连夜潜逃出皇城的手握权势的太后。 而且因为寇凝安杀了李全,甘霖对寇凝安的憎恨越来越重,已经将寇凝安妖魔成了一个狰狞又可怖的怪物。 但直到他们真正见到了寇凝安,见到了现在被寇氏彻底放弃,成为一颗被权势抛弃的弃子,苟延残喘地在床上躺着的寇凝安,姐弟两个全都沉默了。 因为寇凝安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什么太后了,她就像一个卧病在床又无人照料,连一个老嬷嬷都比不上的普通老妇人罢了。 大概是因为行动不方便,她身边的尿骚味更加严重,恭桶就在旁边放着,盖子半掀着,而她的床上有很多不明的水痕。 寇凝安当初精致得像一个陶瓷假人,就算是被气到呕血,也绝对不肯露出狼狈之相。 可此刻她的头发蓬乱如草白发丛生,脸上黄褐色的斑纹并生着深深的沟壑,消瘦得像骷髅架子。 好像就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她就从保养得宜的太后,被病痛还有境遇折磨成了一个将行就木的老妪。 甘琼英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曾经她和甘霖就是被这样一个女人压迫着,被迫饮毒才能苟且偷生。 寇凝安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大概是听到了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 她以为是来折辱和折磨她的嬷嬷或者是婢女,寇凝安的视线充满了痛苦和灰败。 但是当她看到甘琼英和甘霖两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突然绽发出慑人的光亮,堆叠着翻搅着仇恨,甚至还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她身在这皇宫之中,身边所有可用之人全都没了,有一部分忠仆甚至是因为她自己当初的猜忌,亲自处死的。 寇凝安直到这个时候才后悔,可惜已经晚了,她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得到外面的消息。 而遭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和痛苦她依旧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活得如此没有尊严,也要咬牙坚持着,正是因为她想要知道摄政王司马瑞的消息。 那些宫婢们不可能告诉她,那些宫婢们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所以她才想要见甘霖。 但一直以来甘霖都不肯见她,只是不断地派人来折磨她。寇凝安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若不是为了司马瑞,为了她唯一的孩儿,寇凝安绝不会允许自己活成这副模样。 如今甘霖和甘琼英同时出现,寇凝安又如何能够不惊喜呢? 事到如今那些成败那些仇恨,甚至是那些羞辱已经无法再入她的心和眼,她只想知道司马瑞到底如何了! 因此寇凝安在看到姐弟两个人的第一时间,就声音嘶哑地开口询问:“摄政王呢?摄政王现在在哪里!” “他怎么样了!” 寇凝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急促地喘息着从床上撑着手臂坐起来。 但是很快又跌了回去,她好久都没有吃东西,而且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 尤其是被李全刺伤过,寇凝安直接伤到了肺腑,气息根本就不够用,每一夜都因为差点窒息而醒过来,甚至怀疑自己会在某一天的睡梦中窒息死去。 再加上之前吃益补汤成瘾,这些天汤突然断掉,寇凝安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痛苦和折磨。 可她这副恶鬼一般的形容,双眼却亮得惊人。 问完了之后就热切地盯着姐弟两个人,像饮鸩止渴一般,明明知道得到的一定不会是好消息,却还忍不住声嘶力竭地询问。 甘琼英心中唏嘘,却并没有半分的怜悯。 她当初和甘霖又何尝不是这个人的掌中玩物,又何尝不是这个人随意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甘霖承受的折磨绝对不会比寇凝安少。 因此甘琼英也没怎么客气,直接说:“许久不见了太后,你还真是……命硬啊,这样都不肯死。” 还要拖拽着甘霖跟着一起消耗一起消瘦。 寇凝安并不在意甘琼英说什么,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在意了。 所有的坚持倔强和羞耻之心,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之中消耗干净了。 她热切地盯着甘琼英的嘴唇,只想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最在意的人,哪怕一丝一毫的消息。 “他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寇凝安的声音难听极了,嗓子前段时间被折磨她的嬷嬷灌开水烫坏了。 甘琼英听着十分不舒服,侧头看了一眼甘霖,发现甘霖盯着寇凝安的视线第一次爆发出了无法遮掩的恨意。 那是一种恨不得跟她你死我活同归于尽的恨。 是这个女人杀了李全! 甘琼英立刻抓住了甘霖,紧紧攥着他的手。 甘霖也像是突然间回过神一般,眼中深切的憎恨和痛苦的潮水缓慢地在甘琼英的捏揉中退散。 甘琼英推着甘霖,让他从寇凝安的视线之中离开,让他站在了看不到寇凝安的地方,抓着甘霖冰凉的手,摸了摸甘霖的脸说:“在这里等着阿姊。” 甘霖却反过来攥住了甘琼英说:“阿姊,我没事的。” 他笑了笑说:“我真的没事……” 只可惜他说话并没有什么可信度,因为他那一张脸已经瘦得就剩下窄窄的一条。 甘琼英让他站在那里,转过身对寇凝安说:“你想知道摄政王的消息那我便告诉你。” “人是我抓住的也是我送走的,先把他送到你哥哥那里,让你哥哥好生地当成玩意儿折磨了一番,然后趁热又送去了你哥哥手下的铁矿。” “你也知道你哥哥那手段,从他床上下来的人还能是人吗?” 寇凝安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就是为此和寇氏彻底翻脸,因为寇氏竟然想要保住寇凝峪那个畜生! 但是甘琼英如此轻飘地说出来,就像是在寇凝安的胸口之中插入了一把尖刀,然后转动刀柄在不断翻搅着。 “是你!”寇凝安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比童话故事里那些邪恶的女巫还要难听。 她一生将端庄和矜持刻在骨子里面,她一生最在意的便是体面,可现在寇凝安什么都没有了。 她像一个被斩断了下肢的恶鬼,挣扎着朝甘琼英爬过来,眼中爆发出的憎恨甚至要化为实质。 “你这个毒妇!” 甘琼英听到这里却噗嗤一下笑了:“你照照镜子再骂我是毒妇好不好?” “之所以他会那么惨,还不是拜你所赐吗?你这个好娘亲提供给他无上的权利,把他养成一个骄纵肆意,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他难道不该有这个下场吗?” “你早就知道了他用虫子折磨甘霖,你不光不加以约束,甚至亲自给甘霖喂毒,那你也早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呢?” 寇凝安看着甘琼英,眼神之中除了恨,也有难以掩盖的恐惧。 甘琼英最知道怎么刺痛她,继续说:“不过进了铁矿里面,顶多也就是干一些苦力不致命的。” 甘琼英说:“你儿子还很能干呢,干成了一个小头目,还差一点找到机会就跑出来了。” 甘琼英看着寇凝安不断在抖动的眼睑,叹息一样说:“可是我怎么会把放入瓮中的鳖再重新放出来?只好让人夜里在他睡觉的时候扎坏他那只唯一好的眼睛。” “然后他就双目失明啦,噢对了,我可只让人扎瞎了一只,剩下那一只是你的好哥哥弄瞎的。” “不过眼睛瞎了他也没死,现在还活着呢。” 甘琼英说:“还在自己的府邸里,和自己的那个救赎一样的同伴在密谋着怎么颠覆朝廷,怎么登上皇位。怎么找到大夫把他被捅破的眼睛治好……” “我和甘霖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把他接进宫里了。” 寇凝安满脸是泪,眼睛红得像是被捅了两刀。 仅仅咬着牙但是嘴角已经涌出了血,很快趴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咳到最后吐了一口血,胸前开了点点红梅。 呼吸越发地艰难了。 甘琼英就那么看着她,她向来不是一个心肠歹毒之人,却对寇凝安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我本来想着让你们娘俩临死之前见一面……” 寇凝安猛地仰起了头,嘴唇颤抖着看着甘琼英,眼睛里像喷泉一样爆发出了不可忽视的惊喜。 原来就算是一个冷血的混蛋,也一样会为了自己爱的人违背自己所有的原则,宁愿活成一个鬼,也要得到他的消息见到他最后一面…… 可是寇凝安把她爱的人,把她的甘霖折磨成这样,哪怕如今已经做了皇帝,心中的创伤也依旧无法愈合,还在潺潺流血。 甘琼英又如何能够容忍寇凝安得偿所愿? 因此甘琼英说:“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你就算到死也别想见到他,不过你大概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因为他很快就要过来了。” 甘琼英说完之后,再也不跟寇凝安废任何一句话,寇凝安尖叫着从床上跌下来,撞翻了恭桶。一地的脏污弥漫,她在一地的秽物之中爬行,试图追逐甘琼英。 “不!” “不!不要!”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在甘琼英牵着甘霖走到门口的时候,寇凝安终于椎心泣血地喊道:“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们了!让我见一见他——” “让我再见一见我的瑞儿!” 寇凝安一辈子都没有低过头,她骄傲聪明又优秀,她以一介女子之身爬到权力的巅峰,她手下枯骨无数,可是寇凝安从不做噩梦。 她哪怕落败了,她哪怕变成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被嬷嬷整天折磨,肉体的疼痛却并不能让她低头。 她从没有哀求过任何一句让别人放过她。 但是此时此刻她竟然在求甘琼英和甘霖:“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他已经瞎了已经残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们放他一命……我求求你们了!” 寇凝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像泣血的杜鹃一般,凄厉而悲惨。 可是甘琼英和甘霖就只是微微顿了片刻很快推门出去,甚至都没有回头。 他们当初落在寇凝安手中的时候,寇凝安又何尝心慈手软过呢? 甘霖那么可怜,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还很听话地做他们的傀儡。 可依旧要被他们握在掌心之中反复折磨。 成王败寇,甘琼英没有过剩的怜悯之心去怜惜这样一个老妖婆。 两个人从颐年殿里出去,甘霖的手还是冰冷一片。 甘琼英站在颐年殿的门口,抓着甘霖的手使劲儿地搓,心疼地看着甘霖说:“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伤害我们了,让你的人过来把火油都泼上吧,今天太后就会因为走水不慎死在皇宫…… ” “烧死是最残酷的死法,我允许你今天站在这里听她尖叫。解你心中对李全死去的哀怨。” “可是你要答应我,过了今天之后将这一切全部都忘了,今天就将这一切做一个终结。”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快乐和幸福的事情可以做,为了这种人困在过去,真的不值得。” “当初李全会舍身去刺杀太后,不仅仅是想让你能够逃得远一点,而是想让你彻底摆脱太后寇凝安笼罩给你的阴影。” “你如今这副样子,李全看到了会有多么心疼呢?” 甘霖红着眼眶,听到甘琼英这样说终于忍不住,眼泪如雨一般簌簌落下。 他伸手抱住了甘琼英,哽咽着疯狂点头。 这个时候摄政王也被宫人们抬过来了,院子里面有很多的人在忙碌着,火油的味道渐渐弥漫了每一处。 摄政王如今依旧顶着摄政王的名头,甘霖就是要让他以这个名头彻底地失败死去。 司马瑞被两个宫人架着扔在地上,慌张地在地上摸索了片刻,试图爬着坐直。 在某些时候司马瑞也跟殿内的寇凝安是一样的,他们都一样拼尽全力地想要过得体面。 可是权势给了他们体面的外衣,却无法遮蔽住他们残破丑陋的灵魂。 甘琼英正想上前,这个时候甘霖抓住了甘琼英的手,然后他上前了一步。 他迈向了自己曾经最深的恐惧,虽然手指还是有一点发抖,他再也不必因为“司马瑞”这个名字陷入深沉的噩梦。 “好久不见,摄政王依旧风采如旧。”甘霖的声音微哑,说出这句话之后,像是经年悬在头顶的重剑终于落下。 而摄政王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突然间被吓得要疯了一般。 他不顾形象地挣扎着后退,双手在四处乱划乱摸,嘴里喊着:“顾清,顾清救我!” “顾清——”摄政王显然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桀骜恣睢肆意妄为之徒。 再坚硬的骨头,也经不住鞭子经年累月地抽,再怎么桀骜的性子,他从前连想都无法想的折辱之下也全部都消磨殆尽。 若不是后来有顾清照顾他,司马瑞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之后,司马瑞整日都在担心会被杀掉,整日都在担心他就要活不下去了。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到现在唯一剩下的执念就是活下去! 他会经常和照顾他的人说想要回到当初手握权势的时候,但是司马瑞很清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睛治不好了,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害怕顾清会离开他,害怕顾清也会抛弃他,害怕自己如果不能给出承诺,顾清就会像从前那些让他干活的人一样打他。 他能够感觉到顾清并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也知道顾清有很多次都故意看着他受苦。 可是司马瑞现在除了顾清什么都没了,他离不开顾清。 今天被一群闯进府中的人带走说皇帝要见他,司马瑞从上了马车开始就被吓得两股战战。 现在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司马瑞根本无法想象,当初在他手下受尽折磨的皇帝到底会怎么折磨他! 他不能死,他还要回去找顾清! 甘琼英和甘霖两个人眼看着司马瑞在地上爬,看着他吓到浑身发抖,再无当年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风。 敌人如此,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怕。 甘琼英感受着甘霖微微颤抖的手指渐渐停住,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一点迷惑的。 真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揭开了他曾经的噩梦,甘霖发现司马瑞也不过如此。 甘霖后背那一层细密的冷汗渐渐地消散,居高临下看着司马瑞片刻说:“你在喊谁的名字,顾清?”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顾清是谁吗?顾清又怎么可能会救你,顾清能够忍住到现在都不杀了你,纯粹是因为他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甘霖慢慢地放开了甘琼英的手,走到司马瑞的身侧,甚至蹲下来,近距离看着司马瑞狼狈的样子和充满了恐惧的表情。 自己当初在司马瑞的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或许比这样还要狼狈吧。 甘霖咬紧了牙,每一个字当中都渗透着恶意。 “顾清你应该已经叫了很久了,你还没想起来顾清是谁吗?” “当年被你的人诬陷通敌卖国的礼部尚书一家,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女眷全部充为官妓,有两个儿子是双生子,因为容色倾城被卖进了窑子里面……” “这一对双生子,一个叫顾明另一个就叫顾清。当年的殷都双秀,才情远播,摄政王难道真的不记得了?” 司马瑞听到甘霖的话,如遭雷轰一般定在了那里。 但是片刻之后,他却疯狂地摇头。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一边摇头一边蹬着腿后退。 “你别过来!别杀我!我要回去找顾清……我要回去找顾清!” “你还要找顾清?不会是爱上顾清了吧?” 甘霖声音如同淬了毒一般地说:“我光知道摄政王不能人道,摄政王竟有断袖之癖吗?” “可是怎么办呢,把你送到寇凝峪的府邸,让你像狗一样被打了好几天,折磨了好几天的人就是顾清。” “把你送到铁矿之中,让你受尽鞭挞和折磨的人也是顾清。” “在发现你变成了小头目想要趁机逃跑的时候,半夜扎瞎你的眼睛的人也是顾清……” “你还是要回去找顾清吗?”甘霖半跪在地上看着摄政王,这一刻他的笑容,像即将崩塌的雪山,寒冷凛冽又充满危险。 “今天早上把你送上轿子的人也是顾清,你这么喜欢顾清,就让顾清亲自送你上路吧好不好?” 甘霖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那一群太监打扮的人其中之一说道:“出来吧顾清,看在摄政王如此信赖你的份上,送摄政王一程。” 顾清穿着太监的服制,他从来都是一个清冷淡漠的人,此时此刻被委以重任,眼中绽放出了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的光芒。 他快速扭头走向一旁,那里放着一大堆的火油罐子,他随便提了一罐子,走到了摄政王的身边。 抓住了摄政王的手。 司马瑞在碰到顾清的那一刻,颤抖的动作停止,竟然像依赖主人的小狗一般,攀上了顾清的脊背。 “顾清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接我了我们赶快走!我们离开这里,他们要杀我!” “瑞儿!”这个时候被锁在寝殿之中的太后寇凝安,听到外面有声音,却听不到她想听到的属于那个人的声音,忍不住用尽全力地喊叫了起来。 可惜摄政王抱住了顾清,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听不进去了。 在他痛苦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在他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都是顾清救了他。 顾清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生了死志的时候拉住他,温柔地给他喂水喝……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斯德哥尔摩这个先进的概念,可是甘琼英看了几眼就已经明白司马瑞是彻底陷入了斯德哥尔摩。 通常来说患上了这种病症的人,会爱上会无限依赖折磨他的人,一点的好会被他无限地放大,变成除了这个人之外谁都不信任谁也不在乎的样子。 顾清半跪在司马瑞的身边,脸上都是狠厉和决绝,他用一块布蘸了罐子里的火油,慢慢地涂在司马瑞的身上。 一边涂一边还温柔地说:“别害怕我很快就会带你走……” “顾清,顾清……我害怕,我们快一点回家吧。” “你在给我弄什么东西?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一些对身体好的东西,能够让你彻底解脱的东西。” 顾清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他就连杀人也并不会疾言厉色。 他多希望现在顾明也能够在这里看着,看着他如何手刃仇人,为他们一家数百口报仇。 顾清从一开始就跟在司马瑞的身边,作为折磨他又确保他不会死去的那一个人,他也从没想过司马瑞会渐渐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听。 只不过顾清对司马瑞从头到尾就只有恨意,他一族数百口,他的母亲妹妹,全都因为这个可恨之人手握权势,纵容手下的人逞凶诬陷,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一年以来他没有直接杀死摄政王司马瑞,纯粹是因为他不能让司马瑞死得太轻易,因为他还没有收到端容公主的下一步指示。 但是现在终于到了结这一切的时候了。 顾清对司马瑞早就已经恶心至极,可是如此厌恶他依然能够温言软语,心智实在非常人可比。 司马瑞竟然乖乖地让顾清给他涂着火油,并且小声地催促着顾清:“涂完我们就赶快离开吧……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瑞儿啊!”寇凝安的声音依旧非常凄厉,响彻前后院。 可惜司马瑞现在人已经不正常了,心里耳里只有顾清,根本就不知道寇凝安到底是何人。 也不知应该是觉得可悲,还是应该觉得可笑。 顾清很快把司马瑞的全身涂满了火油。 然后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司马瑞的怀抱,对着甘霖躬身跪拜。 甘霖点了点头,抬了抬手,这院子里已经布置好了火油的所有侍从便听从甘霖的指挥,开始点火。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甘琼英站在四方火起的院落,仰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而后闭上眼睛笑了。 被火点着的司马瑞在地上像一条丑陋的虫子,扭曲翻滚,火烧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格外凄厉,可他的口中竟然还在叫着顾清的名字。 顾清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摄政王渐渐被烧得蜷缩,渐渐地只能张嘴不能动了。 他的眼眶有些红,手指微微发着颤,嘴角却带着扭曲的笑意。 仇恨就应该在光天化日之下终结,寇凝安的尖叫伴随着烈火弥漫在整个颐年殿之中。 寇凝安最终也没能见到司马瑞,司马瑞到死也没能得到真正爱他的人的拥抱。 甘琼英还以为甘霖会一直等到两个人彻底烧为焦炭才能够甘心离去。 但是还没等司马瑞彻底咽气,甘霖就牵住了甘琼英的手,这一次是他走在前面,带着甘琼英走出了颐年殿。 仇恨是一把双刃剑,是双向的消耗。 手握仇恨刺向敌人的时候,自己也是鲜血淋漓。 甘霖终于能够放下,终于能够不再陷入曾经被控制的噩梦。 他牵着甘琼英,脚步越来越轻快,到最后甚至奔跑了起来。 一大群的宫人和侍从就追在他们的身后,而甘琼英和甘霖两个人带着一身烈火和火油硝烟的味道,从盛放着五彩斑斓的鲜花的花园里飞速穿过,惊飞起了几只正在采集花粉的蝴蝶。 正午的阳光炽烈,仿佛让这世间一切的阴暗都无所遁形。 姐弟两个人跑累了停下来,甘霖回头对着甘琼英笑了一下。 那笑容之中没有任何的阴霾,比头顶上的阳光还要明媚。 所爱之人的笑容胜过这世间的琼浆玉酿,烈日灿阳,寒冬暖屋,盛夏清凉。 甘琼英微微叹出一口气,她现在应该终于能够挺起胸膛,骄傲地对献出这具身体的那个灵魂做出交代——你看,我照顾好了他。 我对你说到做到。 安息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