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赴而来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本次黑嶂峡穿越的事故是中国探险史上至今最惨烈的事故。 相瑜跟着一支驴行的队伍去了一趟川西高原。她出众的体能表现让所有的同行者叹服,没想到哇看不出来哇,水蛇腰的姑娘居然这么能走山路!赞美和惊叹一路伴随着她。 在出行前,大家一致地向相瑜相邀:“漂亮的妹仔你一定来哟!” “对的,你来了才有最好看的景sè!”说这话的别有用心,潭嶂峡是溯溪而行,当然只能穿游泳衣,大家都想像着相瑜穿着比基尼的身条。 “对的,显山露水,你们才爱看!”说这话的有些嫉妒,是上次同行的胖妹丽霞,她的腰壮硕如水桶。 “霞姐的腰也是显山露――肉的。”谁在QQ上打出这么狠毒的字来!欠揍! “你不来,我们都不想参加了!”QQ群里一片喧闹,相瑜如果不同行已经是万恶不赦。 相瑜有自己的担心,自己是一个旱鸭子怎么能溯溪涉水呢?超行领队说不会游没有关系,峡谷的水不会太深,我带一个游泳背心就行了。 相瑜不想太扫人兴,就跟来。 20人包一个旅行车。驴友们上车后,按照惯例是相互介绍,领队超行为了活跃气氛,特别强调:你得告诉我们钱包里的钞票和电话号码,必须坦白银行卡的密码,还有是否单身!最后一项是关键,结果车上单身青年居多,10位女单身7位男单身,女比男多。领队超行也是单身――现在的驴行队伍挺奇怪的,普遍的现象是yīn盛阳衰,更形像的比喻是肉比狼多。 调整座位,有家室的一对人坐在前面,单身青年们全部坐在车的后部,男女分组玩成语接龙游戏,接不上就转换座位到异xìng旁接受惩罚,屈起指节弹对方的额头,这种温柔的惩罚让年轻人乐此不疲,经常是接在相瑜后面的小伙子说不上来,7位单身男都被她弹过额头,从相瑜弹指的轻重间判断她的爱好程度,青年们躲闪腾挪间笑语欢腾,把青chūn的奔放发挥到极致。 从渝州出发,车过高速路,低等级公路,拐进乡村公路后开始大幅度的巅簸,随着公路两边的山峰越来越青翠,大家被景sè吸引了。 “有深潭吗?我不会游泳。”相瑜随着车的开近,忧心忡忡地告诉邻座的男生。 “真的不会水吗?你这种渝州人真少见,我们的城市挨着两条大江!”说话的是胖胖的霞姐。 相瑜有点恼火:“靠水就一定要会游泳吗?”说到这里,她暗地里责怪父母,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船员的父亲从小就不让自己游泳。说什么河中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人。 靠后坐的一个眼镜哥从靠椅间凑过头来,悄悄地告诉她:“不用怕,我来教你游泳。” 过道另一侧的肌肉男生也相跟着说:“我来保护你。”他们的承诺,让相瑜感激地回报笑靥。 到了乡村公路的尽头,下车步行两个小时后来到黑嶂峡外的洄水滩上。开始渝州驴行圈第一次穿越黑嶂峡之旅。按照超行的安排,要多拍些照片,回去发在驴行空间里,超行的驴行队、一群年青人要创造新的穿越史:穿越了从来没有人走过的黑嶂峡。 来到黑嶂峡外的洄水滩,女生们先躲进树丛换好泳衣,然后鱼贯而出,女人的姣好在青山绿水间更显惊艳。其中,相瑜再次成为聚焦点。霞姐用双手箍着她的腰抱离地面,嫉妒地叹息“唉哟哟,你这水蛇的腰!”两个比基尼的女人密切地重叠着,一胖一瘦,同样地曲线和球状的物体涌动,让男人们的眼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落向哪里。 胖霞姐的举动让相瑜有些难为情。好在碧绿的溪涧吸引了他们,大家叫嚷着扑向峡谷。顿时水花四溅。 “爽呵,好凉快!” “冰凉的夏天!美丽的曲线。”这是哪一句广告词。有人背诵出来。 一个老者突然出现在峡谷口,谁也没有看清楚他从哪里降临的,清瘦、白头,伸出细胳膊拦在峡谷前。“慢!这峡谷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众口喧哗:“凭什么?黑嶂峡是你的?” “难道还要收门票?野山谷也要收过路费?” “现在就连深山里的人也学会抢人钱财了!” 超哥走上前交涉。老者看清他是领队,便告诉他:“黑嶂峡会发洪水。”细胳膊伸向头顶,划拉向下,戳在超哥的胸前。老者目光熠熠。 “它什么时候来?” “说来就来。不迟一分钟。” “我们都会游泳,还有游泳圈。” “不抵事,不抵事!”他摇着手,把两条细胳膊举起来,“知道黑嶂峡的大水吗?十个人高的大黑水,漫过头顶!” 年青人们都哂笑。 “哪有这么凶的事!”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这么清亮的水,这么细小的水流。哪来的十个人高的大水?”已经站在水里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水的意思。清凉的水太让人留恋。 老人仰天长叹。“这峡谷真的不属于你们的。它凶险得很!” “就你这破峡谷!知道我们爬涉过多少山水吗?趟过多少大江大河?”这话说得也不夸张,队伍中有人走遍艰难之极的玛雅山地,有人重装穿越过可可西里,征服雪山高原,曾经在珠峰登顶、一览世界小。真没有把这道溪涧看在眼里。 “老东西闲事管得宽!”有人口出不逊,怕他误了玩水的好事。七嘴八舌,嚷成一团。 超哥不放心,制止大家的喧闹,问他:“这大水什么时候来一次?” “今年的夏天都没来,往年的夏天有很多次。” 大家闻听此言,更发笑了。整个夏天都没有发大水!有何畏惧的?只有相瑜感觉不对劲,拉着超行:“我们不去了,回吧!” 身边的年青人纷纷反对:“回去?知道我们为了能来参加活动加了多少班吗?” “我费不尽的口舌才请到假!” “我们坐车花了多少时间!” 超行还想到,很多新驴还在自己的店里租借了不少帐篷等用品,回去也不好算帐。他转过身来用目光扫视众人,征询意见。 群情激昂:进去!我们要玩水!有的xìng急的人已经转身向峡谷里走去了。 超行想转身向老者再问点什么,哪里还有白发老者的身影?仿佛他凭空蒸发。他四下张望,只在远处的树丛间看到他快速闪动的背影。但已是二十米开外。 超行心里凛然。他和相瑜对望一眼,见此情景也张口结舌,满脸惊愕。 相瑜犹豫地问:“他是什么人?鬼吗?神仙?” 超行摇头。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动作!但情形容不得他们多想,他们俩人落在最后,其它人早已进入峡谷。 得赶紧跟上去,领队通常都是带头闯路的人。 第二章 激流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峡谷从洄水滩进入后立即被山崖收束。越走越狭窄,往上望去白光处不足一米!更有些对峙的绝壁上青藤蔓延、相互纠缠,再加上枯松倒悬,在几百米高的顶端形成黑压压的窿顶,也好给蛇和猿猴搭成通道,峡谷里越加幽暗,涉足在潭水,虽是八月天全身禁不住一阵地冷颤。 在渝州这个著名的火炉里久受煎熬的年青人,进入峡谷后立即欢天喜地地嗨起来。 水不深刚没齐脚踝,十多米远就间隔一个深潭,游鱼生动可数。走到第一潭时相瑜就想着折回了,胖霞姐一把把她扯下水去。 相瑜在水里伸出手指想抓住什么,抓几次手掌里空空的立即恐慌起来,手臂乱舞,脚也在水里胡乱地蹬踏。奇怪并没有人伸出援手,相瑜还听到了周围是一片爽快的笑声。还是超行哥一把扶住,只挪动一步她就站立起来,这也是人们不急于救援的原因。在会游泳的人眼里,不足一人高的水潭里,一个人划手划脚的舞动,是可笑的事吧?相瑜觉得这笑声严重地伤害了自尊。 答应保护她的眼镜男和肌肉男说:“这么浅的水,你就站直了趟水玩吧。”说完他们就跑开了,尽管放肆地泼水花。相瑜心里还微妙地期待过,现在想来真没意思。现在的小伙子真没意思!她战战兢兢地跟在队伍的后面走。 一个小时后,最强健的小伙子都不愿意下水了,遇水潭时都想攀援着粗藤从崖壁蹭过去,但崖壁光溜溜地腻滑,他们又纷纷落水。都喊冷了。这时超行哥想起峡谷老者的话,赶紧招呼队员退出时,指南针偏偏失效,无论如何摇动它都固执不动了。峡谷里有磁铁矿石! 原来计划横着穿过,就到峡谷的另一端叫一线天的地方出来。但是他们接连闯进三条封闭的沟谷,反复折回后已经耗费两个多小时,最后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大家开始在岩石上划记号,峡谷里居然有回旋的沟谷,大家又回到了离开点。最严重的是水位在上涨,原来仅及脚踝的现在涨到膝盖处。相瑜急哭了,她拉关肌肉男的手臂,“怎么办?涨水了!” 肌肉男冷淡的回答:“你有救生衣。穿上就行了。”据说不会水的人很难缠的,在溺水时把会水的人也拖向深渊。 相瑜赶紧拽住超行胳膊,悄声央求:“我不会游泳!帮帮我吧!”超行脱下救生衣给她系好。相瑜感激得眼泪快流出来。 相瑜听到一连串的沉闷的声音,问:“这是什么声音?”其实大家都听到了正在猜测。恐怖地向声音传来的峡谷张望。如脚步纷沓而来、如鼓响、如炮轰,如大雷直接敲击在耳鼓上。 这是什么阵仗哟!十多米的排头水,乌黑的的巨浪从峡谷里挤撞出来,从天而降盖向所有的头顶。一瞬间,人是一张巨浪中的叶片被抛离地面,须臾间就在激流里沉浮,甚至还来不及尖叫。肉身被激流抛向岩石,如一段枯枝被反复地撞击。 相瑜浸没在巨浪的第一刻就把超行拦腰抱住,横膈膜任xìng地收缩,试图吸进空气,灌进肺部的是水!刹那间她无比恐慌,奇怪地是这时她觉得自己的身躯突然延长,脚也变成溜长的两条,腿急速地摆动。脚像什么呢?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有点像鱼尾但可以双腿分别踩水,但它肯定在瞬间变长了。也许是超行的救生衣的功效吧? 相瑜在不断翻卷过程中也被撞向岩石,但撞击时她会奇妙地收缩身躯成曲线,并不是整个身体拍向石头,只有那么一点部位接触到硬物,迅速地收缩、有力地弹开,再逐流而下。在水中他们碰到了胖霞姐,听到了她庞大的躯体如一块木板被掷向石头时发出折断的惨叫声。 相瑜一点都没受伤。但她仍然惊恐地抱紧超行,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或者木板。她和超行和身体都保持了完好。她感觉一根树杆拦住他们,半山崖上树枝现在水下。她赶紧腾出一只手拽住并把延长的腿脚也勾在树杆上,另一只手仍旧紧紧地抱住超行不敢松开。两个人的身躯立即如两条狂风中的风袋,在水流中飘荡、反复地冲刷。 巨浪持续的时间在受困的人感觉里是漫长的世纪,其实只有十多分钟。巨浪一过,水位急剧下降,也把他俩的身躯放平,最后放置在可以站立的积水里。 相瑜捶打着超行的胸脯:“我们没有死!活着!活着!” 超行懵然看着她,然后茫然四顾,他的队员全部没有了踪影。作为领队,他知道伤亡惨重,眼泪齐齐刷地淌流下来。 相瑜捏着他的手臂,“哎哟!”超行的双臂被撞断了,是他在撞向崖壁时试图用手支撑受伤的。他努力地想抬起手来,带来钻心刺痛。 “但是他们死了,可能全都死了!” 他们相视而笑,笑得有些苦涩也有些庆幸。俩人再次头撞头,呯!有疼痛感。这一切不是梦境。 “可能就剩我们两个了。” “我们活着!一定要走出去!”超行鼓励她。 心里只有升起这道信念,他们开始寻找崖壁上水流冲刷的痕迹,这道明显的路标,他们顺着走一定会回到洄水滩。俩人搀扶着向前走去。糟糕的是天黑了。超行说:“看看我的手表。” “下午四时二十分!” 超行狠狠地咬牙:“这里太阳一偏西就黑了,不能再瞎走了,这么多沟岔。等待救援吧。”他的随行的防水袋已经被卷走,里面有一把电筒。如果有它在,还可以照见水痕继续走,现在只能遗恨了。 相瑜担心:“我们捱得过明天吗?” “笨蛋!振作起来,一害怕就完蛋了。” 他们找了一个水浅到脚踝的地方站定。 冷,峡谷里风吹来,冷得俩人一阵颤抖。他们对望一眼后,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一起。年青的身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寒冷中的肌肤接触有如烘烤,真舒服呵! 第三章 死亡之夜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和超行就这样拥抱着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直到能抬头看到天空中的几粒星星了。他们不停地注视天空,分辨雾霾里光线的变化。 俩人的心情一下子苍老了若干世纪,悲凉如水。 疲倦和睡意在寒冷中袭来。超行告诉相瑜“不能睡着了,那会死得更加快。”他们相互拍击对方脸颊,在对方要合上眼帘时相互提醒。为了驱赶睡眠和恐惧,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交谈。 “其实我不是渝州人。我是青岛人,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承认还有这一个家乡。”超行说。 “哦,青岛是海滨城市。听说很美吧?” “现在想来真美,有漂亮的洋房和沙滩。但是我回不去了。” “哦,我们也许还能出去。” “不,我是负气出走的。走时给父母兄弟们留下一封信就悄悄地走了。” “现在离开家乡的人多。běi jīng到青岛有高铁,多快!以后我也去看看。” “你没有到过青岛吗?”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盆地。你是…负气出走吗?” “对的,当时年少轻狂!我在留下的信里发誓要飞黄腾达,否则我就老死异乡。” “那么,你达到目标了?” 超行沮丧地低下头“我在很多的城市里流浪,反复地折腾。许多年过去,飞黄腾达了吗?没有!” “嗨,没必要这样吧?谁不想体面风光的回去。但是衣锦还乡的并不多。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渝州,有时也想一个人到外地生活,或者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你的父母呢?”可能是超行在思念青岛的父母了。 “嗯,是养父养母。我也不知道亲生的父母在哪里?” “你去寻找过吗?” “只是想过,有一段时间我整天在想要独闯天涯,去寻找亲生父母。” “有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没有。甚至养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人真是自私,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害怕我抛弃他们?” 超行回答不上来,便把相瑜更紧地搂抱,但是他的手一用劲就疼,相瑜看他的疼得牵扯了嘴角,赶紧抱紧他,更密贴地抱紧。俩人抬头望着星星,夜空此时深邃得让人伤心。 “对不起,让你难过吗?就是父母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哦,以前是这样。我刚知道那段时间,好像天都塌下来了,那时正上初中吧。” “当父母的不容易,不管是不是亲生的,多cāo心!” “我现在明白这一点了。但是对养父母埋在心底的那一点埋怨酿成心结,后来该谈恋爱了,我一直想寻找一个爱我、也给我父亲般无私的关怀的男人,我渴望的异xìng的爱里也要有父亲的那一种关怀。不成,现在的小伙子还要别人来照顾体贴他,这么多年来我的恋爱一直不成。仍然是一个人。” “你这么漂亮。我都不好意思盯着你看。不知道有多少的追求者。” 相瑜轻轻叹气:“漂亮吗?养父母对我真的很好,但我觉得总有一种生分。我想得到的爱情承载了太多了感情,现在想来真对不起我的养父母!我几乎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 “有父母在身边,多好!现在时常回想起父母,他们都快七十岁,十多年了我没有回去一次…妈妈烙的饼多香!”相瑜的头顶感觉到他滴下的热泪。 “青岛还有什么好吃的?”他们的肚皮都饿得难受,不说食物都不行了。 “海鲜,烙饼!在家乡的时候腻烦,离开后才向别人夸耀。发疯似地夸耀青岛的海――我真够傻的,哪里都有一汪水嘛。其实我只是想吃妈妈烙的煎饼,面里有切碎的蛤蜊、贝肉,香、鲜!” “说得我也想吃了。” “太好吃了,在渝州漂泊了这么多年还是想念青岛的菜,我在这里找不到根的感觉。” “你一个人,为什么不找女人成个家?” “我不能回青岛,是因为没有飞黄腾达,没房没车当然也不好找女友。咦,为什么你也没有结婚?” “哦,我都成剩女了!有时走在街道就想这么多年这么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却没有一个与你合缘的人,感觉特别地寂寞。” “真是这样,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要有多孤单就有多孤单,,即使你大笑、你痛哭,也没有人会问一句。没用!现在谁会关心谁呢?” “哦,真是这样!” “后来,我迷上了行走,所有的工余时间我都在路上,走呵走,在驴友圈走出小名气,走路也走出一个社交圈子,我开了户外用品店,我要多多地攒钱…其实我就是想回家乡,回那个让我决绝的地方,我想哇!”超行说得热泪盈眶。 “你想回家,我却想离开家乡。不知道为什么我厌烦家乡的一切事物。我每次走上熟悉的街道,闭着眼睛凭气味也知道两边是什么,我总有说不出烦燥。你知道吗?我拒绝在本地相亲,也把养父母愁苦得不行。” “你真没谈恋爱?” 相瑜委屈得哭出声音来。 “就是……也没接过吻吗?” 相瑜点头后又抬起头来。从峡谷上方树叶的穹盖看出去,天空正变得澄澈,快天亮了!从树叶间透漏下来的星光打在相瑜的脸上,脸sè惨白,嘴唇更显得红艳。 两个毫不知情的驴行者在同一条道路行走,和擦肩而过的陌路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虽然是笑语喧天,但分开后一定不会再有什么记忆。除外下次再组队时可能相逢,也只是说我们一起走过穿越过某处――仅此而已。现在,他俩突然感觉如交往多年的恋人,从心窝里要掏出好多话来。 吻吧!谁说的?好像俩人的眼睛在说。任何语言没有接吻包含的内容丰富。吻吧!他们相视一笑。超行把嘴唇凑上去,先是轻轻的,就像接触一朵细梗的花,害怕碰落。 相瑜问:“就是这样的吗?” “我怕…” “还有什么值得可怕呢?现在…”是的,他们都感到了水在缓慢上升,已经上升到膝盖了。 “为什么水位在上升呢?糟糕,下游有落木裹挟着石头、树根,淤滞在哪一个峡口,现在越垒越高,把里面变成了堰塞湖。” “要垒到多高?” “谁不知道。也许它马上崩塌,把我们冲刷出去;也许它会垒到顶端去,把我们…” 他不说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和一个断臂人面临不断上升的水位,能说清楚接下来是什么吗?也许对方就是人世间能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了。想到这里,他们充满了深情凝望,又猛然地抱紧。 相瑜抬起头,幽幽地在问:“接吻就是这样吗?” 没有回答。超行突然猛烈地吻下去。猛烈地,更加绵长。 “啊――是这样!” 水位在上升,冰冷的水!他们相互爱抚,动作越来越狂乱,心里的热望越强烈。就像两朵行将熄灭的火焰在拚尽最后的一缕光热。 做吧!不用语言,他们的身体都在诉说。超行已经顾不上疼痛,相瑜更像是一条蛇紧紧缠绕在超行壮实的身上。绿sè火柱子上的斑斓之蛇,仿佛要让年青的生命付予灰烬! 水位在继续上升,已经超过臀部、超过腰。俩人都进入忘我的境界,超行的断手臂无法搂紧这条疯狂之蛇,但是细腰蛇的缠绕丝丝入扣,女xìng的紧密而且力道十足,不,相瑜给予的不是人类的女xìng汲取!完全不是,是超乎于所有女xìng的紧握和深情。超行感到巨大的愉悦!他的热泪滚滚,喃喃地说“我爱你,瑜,瑜呵!” “唔,我也…” “爱…” 相瑜靠在他肩上的头大幅度的摆动,“我爱你!不,我恨呵,我们为什么不早点相遇?你为什么不早点表达呵!” “都怪我不早点表达。这样我们就可能不出门,在家。做饭也**,爱哟!” 超行的描述让相瑜心里充满对他的仇恨和后悔,她的长发遮住脸庞,张开嘴一口咬在超行肩胛上。她不知道此时两颗尖齿已经变成中空的尖牙,轻轻一咬,就在他的肩上刺出两个血洞。眼见超行的肩胛滴出血来,相瑜突然心痛地赶紧捂住。 水位还在上升,青chūn的撞击更加猛烈。仿佛这是被淹没前唯一能做的事。 不断上升的水位终于淹没在嘴前,巨大的疲劳也使超行站立不稳了,他缓慢地倒后倒去,口里还在喃喃地说:“我们俩回家,回青岛!不要衣锦还乡,回呵…” 相瑜忙乱地回答:“好,答应你,陪你回家,到海边,海…” “妈妈,我带媳妇回来了!妈妈哟!” “我是你的媳妇,我们回!”她伸手抱住倒下的身躯,她已经不想再做无益的挣扎或者划水,只想就这样抱紧爱人,抱着一起死去…… “我嫁给你了,我们回青岛,回家看妈妈!” “回。回去了。” 她和超行都沉往水底,她把耳朵贴在超行的胸膛上,她要听见爱人最后的心跳。 嗵,嗵,嗵。超行的心跳一声弱于一声。 相瑜现在不流泪了,爱人最后的心跳停顿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死了、上天了。她飘在天空中看到璀灿的星星?就在水底,看到了浩瀚的银河系,星粒遍撒、星光闪烁,哪一颗是牵牛星哪一颗是织女星?哪一颗是猎户座?她随手摘下最光亮的一颗,是启明星吗?她把启明星攥在手心里也沉沉地…死去。 有时她又觉得自己从死亡中醒过来,仿佛一个遥远的睡梦,死还是睡梦,她无法分辨。在天上还是水上漂浮?她也无法明了,就这么漂吧…手里还挽着爱人的尸体。 第四章 奇迹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洄水滩。 男xìng的身体已经僵直,在旁边划一段弧线的是女xìng的身体。以难以置信的波浪形扭曲着。 人们把他们分开,看得很清楚:男xìng的身体已经发黑泛绿,女xìng的身体白得如磷火,散发出惨淡的荧光。只是女xìng的脸有些浮肿,眼眶奇怪地向两侧倾斜,这是在水下泡得太久的原因吧?黑嶂峡的发大水是在二十五天前的事,二十五天!失踪的最后两具尸体已经冲出峡谷。男xìng的尸体正在解构,确认死亡是已经不用判断的事。有人轻触女尸的手臂,脉博停顿!应该是双双身亡。 “这两人应该是失踪的吧?” “应该是!” “前面有十八具尸体。加上最后这两具尸体。全齐了,二十人全部死亡!” “真是齐崭崭的。一个不拉!” “死得真惨,真是彻底!” “这是黑嶂峡!吃人吐渣的黑嶂峡。”有人无可奈何地咒骂。 “别埋怨了,快装进袋子吧。好臭!” 他们捂着鼻装进袋子里一个,又一个袋子口张开,便于从脚套向相瑜的头部。 “嗨,这个轻巧。瘦成一条蛇。” “不对,怎么会这么软?面条一样的稀溜!” 众人住手,把她放在地上,面面相觑。 地上的曲线适时地动一下,稍微扭动。众人哗然地退开。站在远处观望。 地上的曲线在阳光下缓慢地蠕动,一点一划地伸直。她没有力气翻滚,只能抖动,把脊梁骨和手足归位,一位姑娘躺在沙滩上沉睡! “天啦,怎么回事?她活着!” “二十五天,奇迹!” 她艰难地向旁边转动头。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看见她嘴唇弹动,眼睛转向那个袋子,似乎问:“他?” “早就死了!是你什么人?” “未婚…夫!”说完,相瑜沉沉入睡。; 第五章 变温动物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感觉温暖时,再次睁开眼睛,一个白sè的世界。 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jīng瘦老者进入病房。他向她望了望,说:“看来,已经全面恢复。” “请你回忆这二十天五来的情况吧?”中间有jǐng察局的来人,急不可待地提问。 “唔,我记不清楚。” “是吗?你的脑电图很正常,说明记忆恢复得很好,好好想想吧,我们下午谈谈。”老者和言悦sè地说。 他们退出去后,相瑜慢慢地回想起这二十天来的情景,自己也觉得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她决定什么也不说了。被人看成怪物、作为研究品始终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午睡后,老者又来到了。随行的人介绍:著名的血液学刘明教授。 “血液学,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教授摆摆手,说:“关系很大。这事情涉及到很多理论,波及起来也涉及到很多人。就我俩,好好地谈谈。先说说你们困在峡谷里情况。” 相瑜说了这样的情况:他们同时被倒流卷向峡谷的一个分岔,然后发生了堰塞,水位上升,崖壁正好一棵枣树,但是树枝的力量只能承受一个人的体重,我们最初轮换着抱着树枝,很快地我们的力气都快耗尽,我的未婚夫就把我推在树上,他就一直呆在水里不肯与我替换。他要我活下去,我拉着他的手,他就在水流里漂浮。就这样…我活下来,未婚夫给了我坚强的意志。” “哦,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我也很感动。绝好的文学的素材,只会让编故事的作家们抓狂。科学的头脑会追问:你怎么支撑二十五天?不是二十五小时。,” “我喝水,吃树上的没有掉尽的红枣。酸,酸得我的胃难受,但是我全部把它们吃得一棵不剩。”其实相瑜也不明白这二十五天是怎么过来的。 “有这个可能?真巧。这个可以向外界说,媒体正关心,你说的情况也好是他们可以大书特书的,好吧,多么引人注目的事!多么摧人泪下的情节!但是我仍然要思考人体维持正常体征的营养要素有七项,分别是水、蛋白质、维生素、脂肪、碳水化合物,矿物质和膳食纤维,你只有一项水能满足,其它都不足以维持生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后来的事我全都记不清楚。对了,与我类似的情况不是有吗?有人因为矿难困在井下很长时间也能存活下来。”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矿井里没有流通的风,但有足够的氧,温度与人体相近或者略高,保持了人体的正常体温。而你处于严重的失温的环境,大约在3小时以后,你浸在水里的肌肤的毛孔血管开始收缩,紧跟着你的表层静脉会出现阻塞甚至凝固,你的表皮在5到6小时后会失活,接着神经麻痹,深层肌肉细胞失控,你的手指会僵直,你拚命使劲也没有办法抓牢树枝,死亡会更快地来临。你必须不断的进食,这比困在矿井的人要有更多的摄取,你却只有少量的酸枣,它不能提供为了维持体温的七项基本营养要素――这正是我所关心的。我寻找到你生存下来的依据,科学的数理依据。”刘教授小心翼翼地展开手中的一个坐标图。 “这些是什么图表?” 刘教授满脸欣喜,眼中注视图标如初孕的妈妈看孩子的爱怜。“这是你的体温变化曲线。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多么完美的曲线!你都不知道在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好啦!请你谅解我的激动,多么难得的标本!哦,科学意义上的。”他不好意思挠挠头,随手抹抹眼角的泪花。 “是我的体温曲线?” 坐标图上两条曲线缓慢地同步爬升。“这条是你体温的变化曲线,另一条是你心跳的变化曲线。看监测的起点,当你刚送到医院里来的时候体温是18°,这是当时室外的环境温度。当时的心跳是每3钟1次,也就是心脏每隔180秒跳动一次,周期相当地平稳。这简直是冬眠的心脏!你的血压下降到15毫米汞水银柱,外周血管广泛收缩,只在至关重要的胸腔器官和脑部保持极低水平的血压循环,符合全部的冬眠现象!你不是被动地进入假死状态,你是主动地选择冬眠――要知道普通的人如果在26°的温度下器官会很快地衰竭而亡,你只是睡着了!” 相瑜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自己进入冬眠?她关心的是:“是吗?怎么可能?” “现代医疗测量技术不会有误!而且是最基础的测量。” “还有其它人也是这样?不会只有我吧!”害怕与人群相异是普遍心理。 “古今中外,有很多冬眠人的记载。最早的典籍记载是三国时,魏国有人挖开了周王的陵墓,发现其中有一个殉葬的女人,处于休眠状态,年龄看来只有20多岁。调养几天后有了气息,几个月后能说话,后来将她送到皇太后身边。十多年后太后去世,她因悲伤过度,一年后也死去。从朝代上计算,这个女人从殉葬入墓到被挖出,至少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有那么长?穿越了一千年还能现实地活着?” 刘教授情绪上来了,仿佛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方能尽兴。“时间是太长了一些。如你所想,有杜撰的可能。但是现实生活中关于冬眠人的报道层出无穷,一年前在川西的贡嘎山的王姓登山队员突遇雪崩,埋在雪堆里73小时,营救后仍然活下来。还有很多,38天前的阿尔卑斯山登山者…不说远处的啦,最突出的是你,25天后仍然毫发未损。哦,话题太远了,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我们找时间好好聊聊。总之有很多冬眠人出现。” 相瑜却没有聊这个的兴趣。“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运气?我们讨论的是科学的现象,与机遇没有关系。喏,我分析了你的血液,看这项更有力的证据。”刘教授又拿出一张图,图上有无数的测试数据和表格。 “我还有其它奇异的地方?难堪的事!” “你的血液里一种特殊的成分,R-1D23,通俗地说法就是抗凝液,这种成分只有变温动物的血液里才会出现的。” “变温动物?有哪些?” “最常见是就是鱼、蛇、蛙,很多昆虫还有部分鸟类也是变温动物,变温动物就是人们常说的冷血动物。因为有R-1D23,它们的血液在极低的温度下仍然保持着流动。冷血在人类辞典中是冷漠、缺乏感情的贬义词,其实它是一种能效率极高的生存方式。比较我们人类,在寒冷的时候必须有很厚的衣服和暖气屋,在这一点上变温动物更能适应环境,而且因此节约了更多的资源,相比我们人类是多么地浪费资源的生物!” 刘教授的感叹让相瑜非常不悦:“嘿,嘿,难道我不是人类了?我可是有身体证的人哟!” “对不起,你肯定是人类,但是你比普通人更多了一些禀赋,你具备某些冷血动物的特xìng――这才是你能够在峡谷的堰塞湖里生存下来的真正原因。这不是运气或者意志的问题。” “R-1D23,到底是什么?在我血液里,难道随时都要冬眠吗?” “R-1D23是神奇的,它在不需要冬眠的时候被隐藏起来,当外部条件如温度、光线、肌肉的疲劳度等等刺激下它会被呼唤出来,呼唤的使者是一种称为腺苷的分子。或者说腺苷就是冬眠的开关。了解它们对于人类有多大的帮助吗?当我们完全掌握冬眠现象时,可能人类不会再有中风和心脏病。最让我cāo心的就是R-1D23,你知道吗?我为此进行了毕生的研究,我的课题就是想把它置入恒温动物的体内。” “哦,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刚才说过,变温特xìng是一种能量效率最高的生活方式。比如人类为了保持恒温随时在不断地吐出碳热,在食物中吸取的能量有80%的消耗在呼吸上,生长效率极低。幸好有这么多冷血动物,这地球上才有更多的食物和植物保存下来!我的野心是让人类也有冷血的特xìng,让人类活得更长久,活得更高效。” “成功了?这个R-1D23?” “人与现存的冷血动物机体不一样,没有办法移植!因为以前就没有出现过人类的R-1D23,就是说你是第一例具备冷血因子的恒温人。”刘教授的眼珠在镜片后熠熠闪光。 “从来没有过吗?” “从来没有!你不知道你有多特殊!” “我就一个普通人,你别围绕着我研究。我有自己的生活!” 刘教授向她弯腰致意:“为了科学的进步,为了我毕生的研究,免不了还要麻烦你,请你不要推辞。”他满头的白发丝丝缕缕在风中吹拂,如一只蜷缩的白兔子在晃动。 相瑜长声叹息。 分别时由他又抽了一管鲜血。 第六章 雪宝钻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当相瑜拿出这颗发亮的石头,珠宝鉴定师的眼睛都映亮了。他立即拿起电话,小心地嘀咕一阵后回头满脸堆笑:“美女,老板要见你。他丢下了很重要的会议亲自来见你!” 相瑜被邀请到国际珠宝城的VIP会议室里等待。珠宝鉴定师姓王,他低声下气的央求等待片刻,让相瑜不便拒绝。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一个人便匆匆地推开房门。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径直走向她:“你是握有钻石的人?你找我?我就是聂明帆。” 聂明帆,近三十年来发迹的新贵,气焰正炽烈,掌门人聂明帆有一跺脚本地的政坛和经济界都会颤抖的力量。相瑜也只是耳闻,本埠响当当地名人,不知道都不行。聂明帆高挑的个子,如现在的成功男人目光坚定地逼视,直率地表露出一种骄横的气焰,但是他的脸sè有些晦暗、带着些许倦容,可能是太忙碌吧。 相瑜瞭了瞭眼睛。“钻石是我的!我没有找谁。” 聂明帆盯着她,倒退数步,“你…你找上门来了?” 相瑜恼怒了:“我只是来作珠宝鉴定。为什么要找你?你以为渝州城所有的人都应该巴结你吗?”她站起来要走。 聂明帆顿时失去傲慢的神sè,立即弯腰作揖,“对不起,认错了,是我认错人了——你这么年轻。请坐下。你的事很重要,求你啦让我们好好谈谈。” “说什么呢?我与你这样的名人有哪些共同的话题吗?” “有名没名的,只要是本地人多少都会有交集的。”他坐在的相瑜的身旁,急切地问:“能告诉我,你手中的钻石来自哪里?我非常想知道!” “这块亮石头是钻石吗?” “当然是钻石。咦,你不知道?这就奇怪了。” “我真不知道。它值钱吗?” “不瞒你了,它价值连城!关键是它的出处——你应该知道它出产地吧?” 相瑜想到了在黑嶂峡,与超行沉入水底时看到了漫天的繁星。当时随手抓了这颗。现在心中蓦然明白,黑嶂峡的水底就有天然的钻石矿!那一颗颗闪亮的星星,相瑜想,它们价值连城! “你是在雪宝山找到的吧?是不是?”聂明帆这样工于心计的人因为看到这颗钻石也无法掩藏心迹,他着急地追问,让相瑜jǐng觉起来。 相瑜反问:“你怎么就判断它是雪宝山的呢?” 聂明帆举起钻石对着光线,钻石顿时发出七彩光芒:“看来,你真是珠宝的外行!我来告诉你吧。你手里的亮石头在珠宝界称它叫雪宝钻,为什么呢?你来观察它的侧shè。明亮的白光透进钻石内部后全部反shè出来,因为白光中有各种单sè光线,每种单sè光的折shè率不同,钻石就把不同颜sè的单sè光解析分开,经多次内部反shè透出钻石时就呈现五彩缤纷的闪光。雪宝钻石与其它钻石区别在于闪光上。” 相瑜此时才想起,沉入水底时看到了满天繁星好像都熠熠地焕发彩sè,彩sè的繁星! “喏,你看这颗来自南非的库利的钻石,它也闪光,与雪宝钻比较它缺乏一种光线。你仔细地分辨,库利钻石没有紫光的反shè!紫光代表波长在420μm,接近人类可见光的下限了。也就是说只有雪宝山钻石能够反shè出这种最短波长的紫光来,赤橙黄绿青兰紫,几乎所有的钻石都缺乏紫sè光,独有雪宝钻七sè光俱全,何其可贵!虽然中国出产的钻石在粒重和纯度上都没有办法与南非钻和澳钻相媲美,但雪宝钻在sè散上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老朽之身却在行将朽灭之时重见这罕世珍品,幸甚!幸甚!”聂明帆看上去五十岁左右,jīng神矍炼并无老朽之态、似乎离朽灭还遥远。他这样讲大约是激动得口不择言了。 “雪宝钻很少吗?” “非常稀少。最大的一颗在rì本的皇室收藏的,他们当年侵略中国时就掳走一颗217.75克拉的鸡心雪宝钻。你这颗虽然粒重较小,但的确是出自雪宝山。你不知道此钻为什么稀少吧?因为没有谁知道它的矿脉在哪里。” “哦,真是巧合!” “什么意思?是你知道它的矿脉所在?” “不!我怎么会知道。” “——有什么巧合的事吗?” “我是说…这么贵重的钻石就没有人去找过吗?” “怎么会没有呢?多少时代、多少人都为此费尽心思,多少的生命葬送在莽莽苍苍的雪宝山!”聂明帆从文件柜里找出一张影印件,是以前rì文的报纸。看标题:“皇軍は深く中国中部宝石を探して”。 “这是一支上个世纪的抗rì战争期间,武汉沦陷之后,rì本的特工逼死了武汉珠宝界的收藏家樊简章老先生,掠夺了鸡心雪宝钻。凭一纸草图组成一支寻宝的小分队摸进雪宝山。” “他们找到了吗?雪宝钻的矿脉?” “报应,rì本人全军覆没!要知道这是森田特高科别动队,所有的队员身体素质异常地壮实,第一流的忍术高手!个个身怀绝技,却遭遇全军覆没。寻宝的草图也不知所终。” “真是报应!” “后来又有很多人前赴后继,除了丧命雪宝山,全部都是双手空空。” 相瑜松口气,“你以前见过雪宝钻?” “三十年前我曾经有一颗,粒重与你手中的相仿,可惜失之交臂,心中永远的痛!我现在做梦都想把它找回来。” 相瑜决定不告诉这颗雪宝钻的出产地了,因为聂明帆的在本地并没有值得传颂的好名声。这么宝贵的东西不能全部让他据为已有。她说:“这颗钻石是家传,不知道什么雪宝山。” “一定出自雪宝山!雪宝山西望巴渝、南通三峡、北倚武当,是神农架山脉的向西最后一抹余脉,是连接四川盆地的断裂山系,那真是神奇的地方!你可能有很多事没有告诉我吧?” 相瑜沉默不语。但攥着雪宝钻离开了。 她离开时已经有一条小尾巴在跟随了。聂明帆想要的宝贝很少有逃脱手心的。 第七章 亲生父母在哪里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回家后就一直告假在家。因为她出现在熟人的面前时都会有轰动的效应,因为大家都同情她,她和超行的爱情故事让所有的人感动不已,一段惊心动魂的爱情传说,比jīng彩绝伦的连续剧更离奇。 他们明知故问:“他死了?” 相瑜只能悲伤的点头。 人们不约而同地追问:“现在…你还心疼吧?还想他吧?” 除了点头都不好用语言回答。然后,人们又意犹未尽地安慰:“别想了,会好起来的。”从人们恋恋不舍的语气中,似乎希望还有点后续的情节继续上演。 想一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稀罕的事情。一幕大剧结束后总让人唏嘘。 这还不算,好奇的人们会捏她的胳膊,在她的身上磨蹭,似乎在验证是幽灵返世,最矜持的人也要反复地看她站立的身形,再注意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许是相信鬼在阳光下没有影子的传说。 这让相瑜觉得自己很异类。她嘴里在辩解:“我很正常。”其实内心里也在犯嘀咕:我为什么能够冬眠?刘教授说是天生的,父母给予的禀xìng。那么我的父母是谁呢? 相瑜是在初中二年级时知道自已是抱养的。 那时在学校田径队练长跑。一般来说中学的田径队都是高年级的学生霸占着,少年们正在发育时期只要高上一年级在体能上有明显的差异。但初二年级的相瑜跑动起来,步伐如麂子一样地灵动。 在田径场训练时,高三的标枪选手失去方向,竟然把标枪的尖刺戳进相瑜的胸膛。顿时鲜血喷涌出来。 校车载着她向医院飞奔。年轻的体育老师吓得脸sè煞白,把手捂在她胸前的创口上,不断地喊:“相瑜,要挺住哇,你不能死!”因为体育老师已经感觉到相瑜的心跳在放缓,最后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血液仿佛也停止流出。 年轻的体育老师急得哭出来、这粗壮的男人。 学校也通知家长到医院。相瑜的父母赶到医院时,相瑜的担架同时到达。医生看到相瑜的失血量,立即下令,快采集父母血液,输血! 爸爸带着哭腔:“输不了的,她不是我们亲生的。”躺在担架上的相瑜听见这句话,。一直平静的脸庞上眼泪奔涌而出,眼泪比流血更顺畅,心里的痛比]伤口还痛,她闭上眼睛,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昏迷了。 她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们发现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这么大的创口,血管居然自行封闭。只做简单的伤口缝合后就可以出院。 相瑜从此退出了田径队,体育老师虽然感到可惜,因为有受伤这件事也不好相劝。只是相瑜变得沉默寡言。她数次想问父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但责怪的念头在幽暗的角落里地滋生,有两个绳索把心悬吊起来:第一条绳索为什么我不是亲生?第二条绳索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今天必须弄清楚了。 “我不是亲生的吧?” 养父过去是一个船员,在长江上漂泊了一生,养母在轮船公司的洗衣车间洗涤乘客们的脏被单。劳累让二老过早地伛偻着腰。这问话让他们面面相觑。 “唉,要来的终归要来,躲不过的。”养父叹息。 “哦,我们真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母亲幽幽地问:“你这么年来受委屈了吗?” “没有,你们还是我的爸爸和妈妈。我还会爱你们。我只是想知道谁是我的亲生父母?” “非常想知道?” “嗯,特别是现在我必须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谁?这也是我们长久没有告诉你的原因,告诉你只怕会平白无故地增加你的烦恼――除了老天爷显灵,让你们相见。” “当时的情景!乱糟糟的!”父亲强调说。 “乱?怎么会乱呢?” “那是特殊的年代……而且人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差一点死去?为什么呢?” “实际上你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为什么呢?” “你已经在长江的波涛上沉浮了――在你大约有这么长的时候。”养父伸出手臂,在胸前展开,就是两个巴掌的长度。 “我那时有多大?”相瑜不禁抱住了养父的手臂。 “不知道确切的年纪,人们当时都说,你是不会超过两个月的婴孩。” 第八章 超载的船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的养父微闭着眼睛,面庞愁苦的叙述。也许老人的内心里不愿意说出这样的事,但情形也让他不得不说: 1979年3月13rì的夜航船到达万山县时已经天亮,那时我在万山县到渝州的轮船上做水手。 霍!码头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都是渝州的知青们,一夜间他们聚集在码头,黑压压的一片!旅客们下完后他们就要登船,年轻的水手都站在跳板上阻挡,因为他们没有船票,不知道为什么当地停止发售返回渝州的船票。 1979年是“拨乱反正”的年代,人们都在寻求本来的身份,知青就是知识青年的简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知道吧?那时他们要求回城,要求分配工作。一夜之间就逃离了农村。 “水手大哥,让我们回去吧,受不了了!” “我们要返城要回去提要求,晚了害怕耽误了。”他们先是央求。我们因为职责所在,也不敢放行。 后来、知青们开始躁动了,中间有人乱说有伟人一个手势便把他们挥动到农村来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现在另一个伟人替他们买了返程的票,这船我们上定了!我们一定要回到城里!一定要赶紧窜出山沟!聚集的人们开始向轮船冲击,推推搡搡地向前涌动。后排的人看不清水手的阻拦,急迫的心情推动人cháo向前,把站立在最前面的人挤到的长江的冷水中。 其中一个应该是你的父亲。因为襁袍是用蓝底红梅的小棉被包裹,在他的后背上绑着。两尺见方的小棉被,用山区农民背小孩的方式交叉绑在背上。他冲在人群的最前面,我记得还给他说:“你看你,娃儿都有了,都在山区扎下根,还要闹着回城?” “要让我的女儿永远在山沟里吗?不!我们要回去!”他涨红着脸生硬地回答。脸颊旁有一道刀痕,从耳朵下到下巴骨,右边脸上,这刀痕也涨红了。听他的话,我知道了他背上的婴孩是女儿。当时小被角还在**地淌水。 船长要我们把上船的跳板撤下来,轮船与岸上的知青们便隔着一汪江水。他们着急了,沸腾的人群有人淌水走过来,你的父亲从锚链处攀爬上甲板。记得他背着你从船头翻上来时,我正想去阻挡,水手长把我拽住,他轻轻地说:“我的女儿也在西双版纳当知青。”轮机手也说:“我弟弟在大巴山当知青。”你的父亲抽过甲板上的跳板搭在船舷上,岸上的知青们一片欢呼,纷纷冲进船舱来。 当地的官员先是想劝知青们下船,码头上的高音喇叭反复地播放本地的领导的讲话,他在呼吁:“你们要相信组织…你们要回去…”但是没有人仔细地听。 知青们一窝蜂地挤上船,铁了心地要走。后来把船开离码头,泊在江面,远离了跳板,没有上船的知青在码头上呼喊,让相识的放下绳索来,让岸上的知青淌水过来,攀扯着绳索登上船来。而知青们都是相互认识的,结果船上的无票的知青们越来越多。 半天后,船长接到的模棱两可的命令:按即定方针执行。船长骂着,狗屁!按照那个年代的理解方式,这命令也许就是开船。 你的父亲在船舱里解开小棉被,你那时多小哇!就这么两柞长,你也一定遭了水,你的小棉被已经渗湿,可怜的小孩子!我帮他把小棉被放在轮机房里烤。我当时看到他脱下自己的棉衣把你包裹起来,他冷得瑟瑟发抖! 在船上的知青们都没有多余的衣服,当时他们是如何赶来的呢?有的知青正在搬运榨菜,一个大腹的陶土坛装着一百斤的菜头就驮在背架上,要翻越十几匹高山到万山县来,听说能够返城了,立即放下背架和打杵,把榨菜坛放在山崖显眼处就跑开了;还有些知青正在山坡上做农活一听见呼喊,把锄头往土地里一插就冲了出来,所以谁也没有带多余的衣服。真是空手来、赤条条地离开。 上船时你一定着凉了。 在万山县开船后,知青们群情激昂着一片喧哗,他们在船舱里就在激烈地讨论如何要求上户口,如何要求分配工作。到底是知识青年,没有带上吃的喝的没有多备一件衣裳上船,却备有毛笔和大纸,三言两语凑拢来就写好了三页洋洋洒洒的请愿书。有的人甚至想好了回城后做的事,说的最后都是吃食。 “好长时间没有吃火锅,那香气,又鲜又脆的肉片和毛肚!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我只想吃小面,麻辣小面。” “我想吃正宗的回锅肉。还有水煮牛肉。” 说得所有的人眼睛里闪耀火星,喉头上下翻滚,噙着一腔唾沫。 这趟船预计是28小时的行程到渝州,却走了三天,为什么呢?在万山县就延误了半天,一路上,所有的停靠码头上知青们聚集着,争相登船。每个码头上都要延误很长时间,在巫山码头一般只停靠30分钟,这次居然停靠了3个多小时,最后客船严重地超载。 我们常常在后来提到这趟航行,这真是一趟危险的航行:在长江的上游段,水流似箭的川江航道,如此超载的航船溯流而上。结果客船走得非常慢,简直在水面上爬行。两天后才到达涪陵。 船到涪陵时,远远地望见码头上聚焦了更多的知青,纷纷叫嚷着向我们招手,森林一样的手臂!我们的船根本不敢靠岸了,当然也没有了沿途的食品补给,船上断炊了! 在断炊后大家都不在讨论家乡的美食,甚至人们回避去想,都闭上眼睛地等待船只破水上行,虽然慢腾腾的毕竟在一寸一寸地靠近城市,终于返城了!知青们为自己能够在船上而感到幸运。 你的父亲怀抱着你冲进伙房,他的嘴唇干裂:“师傅们,帮帮忙吧,孩子带的米羹已经吃完了,求你们给点米汤吧。”那时很少有nǎi粉,农村里喂孩子都是用米羹。 伙房的师傅摆着手,“一颗米都没有了,哪里来的米汤?” “她快断气了,身上正在变凉,求你们想想法吧。” 船上的知青中有一个是赤脚医生,就是农村的培训过的土医生。他凑过来摸了孩子的脉博,抬眼看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摇摇头。 看得出来你的父亲是一个暴烈的脾气,他大发雷霆:“你为什么摇头?你要把她治好!” “她已快停止呼吸了,如果有强心针还可以试一试,手里什么都没有。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旁边有人在劝他:“盼客船早一点到,到大医院也许还有办法。” 如果这样慢腾腾地航行也能在半天后能到达,但是船开在铜锣峡外不敢再走了,超载太严重,吃水太深而峡谷水急,只好呼叫拖船前来救援。船又耽误了半天。 船到渝州的天门码头已经是三天后的凌晨。疲惫的知青们纷纷挤上跳板,脚步嗵嗵地去寻新的城市生活。 “还有两个娃儿没带走!”客舱的服务员大声地嚷。在船舱的座位上发现两个襁褓,其中一个是蓝底红梅的小被子。 我们都围上来看。 “为什么不带走?有人生无人养!” “嫌孩子碍事吧!回到城市里也没工作,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管得了孩子。” 有人揭开被子:“原来是死孩子。造孽哟!”两个包裹中的孩子都没有了呼吸。 “可惜,看这个娃儿长得多俊!”客舱服务员叹息。 水手长说:“别看了,丢下去吧。亲生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多半是孽种!”他往长江里已经丢下一个,咚地一团水花就波涛不兴了。 紧接着把你丢下去了,当你一遇到水竟然划动手臂,而且蹬踢着小腿,哇地大声啼哭起来,在船舷清晰地听到你的哭声,啼哭得那么响亮和委屈。把所有的人惊得瞠目结舌。 “活着?” “她是活的!” “她在求活!” “小女娃命不该绝哇!” 养父说:“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我突然翻过船栏跳下长江,把你捞在手里,然后举起来带上船。你冰凉的身体渐渐温暖,大伙都说与你有缘分,我就把你带回家,我们就从这么一尺长的大小把你喂起,经历多少辛苦和担忧!你终于长到现在的婷婷玉立。这么多年来,你没有受委屈吧?” 相瑜只是痛哭。“爸爸、妈妈,你们对我好。我还是赵家的女儿!” “你看就是这床小棉被,在被角绣着相瑜的字,不知道是完整的姓名还是名字,我们就用它作了你的名。” 相瑜抱紧养父母收藏的蓝底红梅的小被子,被面的红梅的枝节刚硬、花瓣红艳艳的绽开,当年就是它包裹着自己?这么小的一块布面,相瑜的眼泪不断线地奔流。这可是妈妈还是爸爸为自己留下的唯一的物品! 亲生的父亲是知青,亲妈呢? 养父说背你的人的身边好像没有女人。那么谁是亲妈? 第九章 变脸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养父母们掩门而去。让相瑜哭一阵。 相瑜的眼泪流尽后,她睁着眼看窗口斜shè的夕阳,光柱中尘埃飞舞,灰尘的微粒焕发熠熠的闪光。看到出神时,渐渐地感觉自己变得轻巧,手臂抬起来引领着身躯直立起来,全身不着一点重量,就在尘埃的微粒之上漂起来,不,是在阳光和空气包裹里漂浮。 也许是自己哭累了吧?就这样进入梦中。相瑜这样想。 如所有的睡梦中醒来的人一样,她转头环视,发现所有的尘埃被牵扯着追随目光飞舞,如扫帚被挪动。她有些对这种奇异的现象入迷了。她四下转动头颅,挥舞起尘埃的扫帚。 相瑜摆动双臂,漂移了很长一段距离,这又是怎么回事?她迈动步伐,竟然在空中大跨步的腾跃。腾跃得毫不费劲。 为了验证与梦境的区别,她飘到屋角取下毛巾擦试脸庞,脸颊有接触感,不是梦!但脸庞也变得轻巧,仿佛颊骨之间的连接松脱开,一接触就变化了脸形,她担心起来:我还是自己吗? 她飘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有一张便于穿衣的立镜。正印出自己的脸,没有变,只是身躯似乎延长了,各关节更加灵活。 为什么我能这样?其它人行吗?超行就能这样吗? 她不自觉地想到超行,这是最近常有的事。眼帘一掀开,自己的脸就变成了超行的脸!超行的国字脸,五官疏朗,眉头张扬。正在镜子里诧异地注视。她长久地凝视着超行。 “你活着吗?”镜中的嘴形在变化,仿佛也在说:“你活着吗?”这肯定不是超行了,是自己的脸变化出来的。 “你要活着,该多好!” “…多好!” 但这不是对话,是模仿,相瑜沮丧地换回自己的脸型。 能变成其他的人脸吗?如好朋友袅袅的脸。她闭眼,埋下头又猛然抬起,须臾之间真变成了袅袅的圆呼呼的脸。她闭嘴鼓一口气,镜中的袅袅也鼓起腮帮子。 能变成刘教授?猛然一甩头,定睛一瞧,镜中人真是刘教授的鸡皮脸,但是没有刘教授的眼镜和白头发。多难看。我不能变成他,变谁呢?想起书桌上有一本时尚杂志,封面就是当红的女星,被称之为美女蛇的女星。 她捧起杂志,瞄女星的图片,学她扭腰的POSE,走向镜子里的就是这位当红女星了。这种变化让相瑜满足:我变成明星了!她扭着腰如模特儿在房子的漂浮着走动。 是的,我会变脸!川剧也有变脸,巴人喜爱的川剧中有变脸的绝活。 说说川剧的变脸。川剧擅用对比强烈的油彩描摹夸张的眉眼,在须臾之间变幻出绿、蓝、红、黄、棕、黑、白、金等若干脸谱,表达出各式的悲喜嗔怒,观者无不震慑和惊诧。变脸技艺是川剧的一种秘而不宣的特技,一种复杂的技艺。以前会此技者传儿不传女,把变脸技艺作为命根子一般地传承。 遗憾的是现在梨园中有好财者违祖训,以此技开倌授徒。所以在渝州的茶倌酒肆多有变脸技艺的表演,变脸特技渐为人知,不过是抹脸、吹粉、扯脸的手法,都很普通。但有一种变脸的方法却失传了,就是运气变脸,表演者无须脸谱,本sè的脸在台上随剧情的变化,一埋头一转身,脸sè由红变白、由白变乌青,更奇妙的是脸型也随角sè变化,或变圆或变方或者变成尖下巴,诸多变化却不依赖妆粉或sè彩、不挂一张脸谱。在川剧的戏剧史上,掌握运气变脸的艺人只有屈指可数的一个人,可惜他已经亡故,后世无人能会。 相瑜想:我会变脸,而且变得比他们好! 她兴奋得想唱歌,刚起音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吟唱,一段熟稔得不得了的曲调不经意间就哼唱出来,声调之高音韵之悠长,缭绕在房间里颤动很长的时间,歌声是从自己的舌齿两边逸出来,没有歌谣,如哼如诉。停止歌唱后房间里还飘荡着一段曼妙的回音,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相瑜停下吟唱时,漂浮的现象消失了,自己的身体缓慢地降落下来,又站立在地板上。 是歌声支撑着自己漂浮的吗? “这是怎么回事?”尘埃中微尘又散发开,灰尘的微粒焕发熠熠的闪光。 第十章 卖出雪宝钻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还有一件事要做,回青岛看望超行的父母,虽然是独自回去。相瑜要履行与超行的相约,见超行的父母。 青岛的出租车司机告诉相瑜:“孙家沟牛鸣村到了。” 她走下车来,发现站在一片空旷的工地前,远处有几辆挖掘机和推土车扑扑地吐出黑烟在来回穿梭,脚下的土地蓬松、坎坷不平。相瑜赶紧回头问:“我要到村庄不是工地。” “肯定没错,这就是牛鸣村!”他一溜烟的跑掉了。相瑜茫然地四顾,有人正向她走来,她逮那人就问:“知道超全林住在哪里吗?”超全林是超行的父亲。 “你问对人了!我们是一个村的。正好我的车停在那边。走吧,带你去。” 拆迁,是近年常有的事。带路司机自称也姓孙,一路上他话多,喋喋不休地诉说:孙家沟拆迁了,村里人各显神通找房子分散开来住,超全林老俩口无路可去,就住在村外废弃的房子里,唉,眼瞅着天要冻了,老俩口子咋办哟!老头又是半瘫痪的,家里没有小辈料理诸般困难! “你回来就好了,他们二老有救了!” 孙司机竟直地把她带到一个荒僻的山沟里、一幢破败的瓦屋前,掀开门帘,喊:“超行的媳妇来罗!” 一个瘦高个的老太从门帘里跌跌撞撞地出来,“呀!超行回来了?还带了媳妇来?” 相瑜握住老太的手,款款地喊:“妈!他…不能来,他让我来看望二老!” “敢情!喂,老头子,孩子的媳妇回来看我们!”老太拽着相瑜的手走近屋里,床上一个伛倭的老头欠起身来,口里拉着风箱,恨恨地问:“那小子,在哪?发达了?” “嗯,他…还好!” 老头子:“好个屁,有这样的混球?在外吃香喝辣,也不管我俩的死活,养他来做甚?” “他…回不来,我来看看您们。”面对老人们的白发,相瑜无论怎样说不出超行亡故的消息。 “让他回来吧,别听老头子说。我们老了,就盼着死之前能见着他。”超行的妈妈哀求。 “不求他,这忘恩负义的小子。”倔强的老头子把脸扭向墙。 老人们的窘迫让相瑜心里一阵愧疚,她不敢久待。怕自己伤心编不好谎话,给老人们带来心力交瘁伤害。她问好了地址就赶紧离开。巧的是刚才带他来的司机把车停在屋外等候。她搭他的车回青岛。 相瑜想到了那一颗钻石。 聂明帆说过的,如果要出让,一定要让我!出价一定是最高的。 聂明帆接过钻石,口中喃喃:“终于又得到了,我的雪宝钻!”低下头向她致谢。十天不见,相瑜发现他又苍老了,左额上的老年斑越发深暗。也许是思念这颗钻石的缘故吧,今天他终于遂愿了。 相瑜想到是这钱可以在青岛的海边置一套大户型了。 聂明帆打开一瓶洋酒,倒了两杯,“我们俩都该庆贺。不介意陪我聊聊吧?因为我为这颗钻石而兴奋。” 相瑜不想喝酒,她想起身离开。聂明帆慢悠悠地说:“说实话,我觉得你非常面熟,你太像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相瑜迈开的脚步停顿下来。 “是的,你像她,你不知道我上次见到你时的惊异。我甚至以为她回来找我了!” “你说…我到底像谁呢?”相瑜坐下来。 “她!可惜她在三十年前死了,我去找过她的。应该死了!那么高的山崖,她坠落下去后不可能活着。” “她跳崖?是自杀吧?” “说不清楚,肯定是死了。” “她和我有关系吗?” “可能有关系,我了解的情况赵家只是你的养父母,你的亲生父母存疑。你是赵老伯从船上拣来的吧?” “咦,你为什么知道?” “只是稍微走访一下就可以知道的。要弄清楚这一点并不是很难的事。” “你们跟踪了我?真无耻!” “当然,我们用了一些手段。”聂明帆毫无愧疚之意。 “果然卑鄙!” “这一点请你谅解。你实在太像她了,我不得不追索到底。” “她――那个与我非常像的人,与你有关系?” “当然,她是我永远的…痛楚。这是以前的事,后来她与别人有了一个女儿。” “是女儿吗?” “应该是的!当年我曾经见过那个女孩,在她没满月的时候。” “你知道她的女儿在哪里吗?” “听说死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沉向长江的波涛里。” “肯定吗?她的女儿死了?” “以前我相信,但是现在…我越来越不敢相信。” 相瑜突然会意:“那死去的女儿就是我吗?你的意思是这个吧?” “我这么猜测。” “你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知道那个地方,她跳崖的地方?” “你要去吗?” “肯定!我去看看她是不是我的妈妈。” “但是你现在有未婚夫的父母还有养父母需要照顾。独生子女的压力真是大!” “我会都照顾好他们,我会有钱的。”相瑜想到了黑嶂峡水底灿如群星的小石头,那些一颗值一套海滨大屋的雪宝钻。有了它们,两边的老人都可以有不错的境遇了。 “你当然会有钱,你记忆里装有一个富可敌国的金矿,不,比金矿值钱多了!可能你是唯一的知情者。” “这个与你无关,我jǐng告你,不许再跟踪我。” “就是说,你要去――找你相像的人?” “一定去!” “好!我可以帮助你。” “不!不要你介入。你快告诉我:她的姓名?” “相瑛!” “你怎么知道?” “我们俩人以前是…恋人。” “她在哪里死的?” “雪宝山!画蛇屋!” 第十一章 走错路了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半年以后,雪宝山的天气从炎热轮回到风雪飘扬。相瑜走在一支驴行队伍中,再次走进雪宝山。 黄昏时分大家隐约地意识到:走错路了。每个人都不说话,侥幸地期盼也许没错,脚步更沉重了。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景sè,隐约可见的泥路被雪覆盖,成为一条泛着惨白光芒的光带。 他们加快了脚步。 装在鞋底套的冰抓踩在地面上,整个山头回荡着冰抓咔嚓咔嚓的声音。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十小时持续不断的攀爬消耗着所有人的毅力。 此行的领队姓尚。他走在最前面,作为资深的领队总是站在沟壑的另一端接应队友,尖着耳朵仔细分辨他们的喘气声。 呼吸的动静小得多的是相瑜。细微的呼吸声嘶嘶如诉地吐出,真是人不可貌相!因为相瑜的细腰仿佛盈盈一握,稍微用力就要折断,她倏地跳过壕沟,她问:“就这样走一个晚上吗?”尚领队没有回答她。 动静最大的是袅袅的呼吸,急促地吸气再大口地吐出热气,一大团灼热的气体从胸腔中挤压,在喉咙与气管壁中重重地摩擦后再从张大的口中吐出来。她的体能快接近极限了。跨过壕沟后就在问:“老大哟还要走好久?”这让尚领队的眉头收紧了。 比袅袅更严重的情况是远山,网名叫远山的年轻小伙子有肥厚的屁股和粗大的腰,他的呼吸声若断若续,说明他的体能已经耗尽。在他跨壕沟后就跌坐在地上,用无助的眼神盯着尚领队。 收队的是水底的火焰。尚领队在水底的火焰跨过来时心底突然浮现另一个人的样子。好奇怪,这个火焰,水底的火焰!风声中没有传来他的呼吸声,居然没有一丝喘息,嘴唇前甚至没有一丝热气,面庞也没有走急路的红涨,仍然保持是泛青的脸sè。尚领队心中一凛,那一个有着传奇sè彩的强驴,一个习惯独行的背包客,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也是这样如履平地行走。水底的火焰与那个死去的人有关系吗? 更奇怪的是水底的火焰从早上到现在保持一种落寞的神情,一股天然的淡然的和不屑挂在脸上。 当队伍跨过壕沟登上坡顶时,前方是一大块醒目的红sè巨石,平滑的巨石在苍茫的雾霭中突兀地矗立,隐约闪现着红sè的诡谲光芒。大伙一时间愣住了,记得在三小时前他们在此歇息,远山就在石根下问“相瑜你会与谁混帐?” 相瑜用眼睛扫瞄所有的人,说:“和谁呢?谁是听话的好人呢?” 远山举起了手,尚领队歪着头望着相瑜,说:“我只是一个坏坏的好人。”水底的火焰则转过头看着星空。 一般规则来说都是男人背着帐篷,女士只准备自己的睡袋。男女同睡一顶帐篷简称为混帐。相瑜环视一圈,末置一词。 有这次歇息和对话,大家都记得这块红石头,相瑜惊叫:“我们走了回头路。” 袅袅扑在地上说:“妈呀我走不动了。” 远山跪在雪地上捂住脸,叹息的声音都没有了。 水底的火焰轻声地告诉尚领队:“找营地吧。” 第十二章 营地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暮sè已深,广袤的雪宝山是连绵起伏的庞大的黑影,其间有无数的悬崖、斜坡和灌木丛,难觅营地。甚至在西南的崇山峻岭间寻找营地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正当大家绝望地四下张望时,水底的火焰忽然挥舞着双臂朝大家喊:“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宿营地。” 红石头旁还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已经走过的道路,另一条是隐没在草丛中,蜿蜒向下的小道。如果不用登山杖拔开齐腰高的大巴茅草,恐怕再在这里转上若干年,也是看不出来的。水底的火焰率先走下去,队员们连忙把背囊上肩紧跟着进入草丛,眼中的兴奋使他们忽略了水底的火焰,他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尚领队低着头,犹疑地走在最后。 两小时后,他们沿着峭壁爬上一个因岩石突然退让而空出的一小块平地,几棵大树笼罩着yīn森的气氛,靠岩腔的地方,已经浑黑成一体,但黑暗中有更浓稔的化不开的黑,隐约地黑成一幢房子的模样。哪怕没有一丝灯火柴草的气息,疲劳了许久的大家止不住的欢呼起来,好营地!远山更是颓然地倒地,很久都爬不起来了。 “慢!”走在队尾的尚领队赶上来,拦在队友的面前,他把头灯shè向房子的yīn影。惨白的灯光很萎蔫,象一条软软的舌头舔过黑暗,无力地显现一幢残破的土墙房子。白灰因岁月而脱落,露出的土坯和草筋的疤痕,门边画着一个鲜明的图案,众人跟着走近。好大一条蛇!朱红间隐约透着黑sè花纹的大蛇,蛇身盘虬地伸展在门楣的上方,长须缭绕,血红的蛇口如盆。 尚领队心中一惊,脸sè骤变,他迅速地灭掉头灯。一把攥住火焰的细胳膊,厉声地问:“你为什么知道这地方?” 黑暗中看不清水底的火焰的表情,他也不急于挣脱。慢悠悠地回答:“这方圆几十里的野山,怕只有这一个宿营地。” 听此言,尚领队才泄气地收回手臂。 相瑜漫不经心地说:“画蛇画龙有什么关系嘛?这么好的平地,又挡风雪!”说着相瑜便跳进门里。一时就隐没在黑暗中。 尚领队想: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此地的恶名!也好,借宿一夜明早天亮就离开这凶险之地。他也赶紧相跟着跳进门。 三间土屋,一间厨房一间卧室正中当然是堂屋。相瑜在厨房里喊:“有水,好甜的水!”已经捧着一把断柄的木瓢在咕噜咕噜地灌水。石头缝里有一小股的清泉渗透出来,不多不少地盈满凿出的一个深坑。 不会有电灯,也没有一盏松油灯。尚领队用头灯扫shè着仔细地察看。地面没有灰尘、屋顶没有蛛网,应该经常有人打扫,但是生活器具极少,甚至可以说四壁空空,在卧室里有一张木架床,蜡染的yīn丹蓝底白sè碎花的床帐四围放下来。床前一块横木作为踏板。 远山在惊诧地叫喊:“看这张画像,画得不是相瑜吗?”大家的眼神都盯墙上。一幅七寸左右大小的炭jīng铅笔画,嵌在玻璃框里,画纸已经泛黄却没有蒙上一丝的灰尘。仿佛画的就是相瑜:一样的瓜子脸、一样的稍微向外突出的嘴唇,关键是眼睛,毫无异样的凤眼斜斜地飞扬在眉角!只是墙上的女子穿着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兴的军装!风纪扣敞开,长颈项溜滑。 尚领队缓慢地把头灯移向画像下方,一块木板搭成的书案,一叠纸钱、两支烛、一撮香,香已经插在积满香灰的破碗里。 看见的人一时都怔然无语。在本地的人都知道,这是祭奠亡者的物品。他们巧遇一场正要进行的祭祀吗? 相瑜一把拔开众人站在画像前,“真的像我吗?你们仔细看看。” “一模一样!画的就是你。” 她举起香烛。“但是我没有死。有谁在恨我不死吗?” 谁也回答不上来,大家静静地看她。仿佛看到奇异的一幕: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复活过来,她是从玻璃框里走出来的。 “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死了吗?好吧,就这样死了。陪我的在天上的爱人!”这话说得毫无由头,她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然后一吐舌头做鬼脸。“――我死了!” 窗外却传来一声惊呼,“啊―!” 说是窗户其实就是土墙上掏个小洞,然后遮挡一小块木板。尚领队赶紧把木板全部拔开,向外瞅。水底的火焰则几步蹿出,在空地上四下张望。 风,只有风声嘶喊; 雪,悄悄地飘落。 月光也惨白无趣。 第十三章 画蛇屋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尚领队脸sè变了,“快出去,此屋不准再进来了!我们的营地在屋外。” 大家都往后退,相瑜却掀开蜡染的围幔,没有床单与被子,只有金黄sè稻草铺满床。相瑜揪在手里,悉悉索索地响,是干稻草!她伏在床上,满足地说:“今晚我就睡在这里!” 远山遗憾地问:“不和我混帐了?” 尚领队严厉地喝止“不行,你看见了纸钱和香?” “那有什么关系嘛!”相瑜轻蔑地撇嘴。 “那是祭奠死人的东西。” “我是活的,怕啥?” 尚领队一跺脚,咬牙说出来:“你没听说过,当地人的谚语,雪宝山、画蛇屋、竖着进去横着出!” “嘻,嘻,有这种说法,好玩哩!反正我今晚就住这里。”她把尚领队的身子扭转,往外推! “你不怕鬼?” “鬼不可怕,人有时比鬼可怕!好啦好啦,你们在外面帮我守着,守好了,鬼进不来连耗子也溜不进来,安全得很。” 这不知好歹的死女子!尚领队恨得牙痒。也好,我们把帐篷搭在门边,就算是把口袋扎紧,总没有问题吧。 尚领队用炉头烧水让大家喝上了一口热汤。在他的坚持下所有的帐篷都搭在室外。门边两顶帐篷,分别是尚领队和远山,但是袅袅与尚领队混帐,而水底的火焰声明了不习惯与别人混帐,只剩下相瑜与远山混的可能,这也是相瑜坚持在画蛇屋里睡的原因。 睡觉前大家都围坐在门坎上,说一点闲话。因为大家的心里都萦绕着尚领队刚才说出的奇怪的谚语:雪宝山、画蛇屋、竖着进去横着出。 相瑜问:“为什么呢?” 尚领队面有难sè:“我只是听当地人说过,好像是这屋里死了人,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也许就是画像中的像相瑜的人吧。她跳崖而亡,尸骨无存。” “哪个时候?” “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她是一个知青。” “为什么会尸骨无存呢?跳崖后碎了几块也是存在的吧?”远山想到一个问题。 水底的火焰插话了,“知道崖下是什么地方?是黑嶂峡!当地人的禁地,鬼门关!没有谁敢自恃胆大而擅入。如果打柴人、挖药人跌下深崖后只能在峡谷外等候,等发大水时,十多米高的浪头从峡谷里涌出,把各种动物和人的尸骨抛在峡谷外的洄水滩上。死人的家人都是在洄水滩上苦等,因为洪水有时下暴雨来、有时落雪天来、有时出大太阳的时辰也会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浩浩泱泱地黑水泼天铺地,没有谁知晓它的由头。只好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的大洪水。” 尚领队目光锐利起来,逼视水底的火焰:“你知道的很仔细嘛。”水底的火焰避开他的目光。 相瑜的追问:“后来呢――画像上的女子到底冲出来没有呢?” “村子里,哦,应该叫生产队的派人在洄水滩守候。她是外地来的知青,总归要给公社和她的家人一个交待。守候了三次大洪水,却不见她的尸骨冲出来。” 尚领队咬着牙插话道:“凶险的事接踵而至,后来在这屋里连续死了两个人,都是壮硕如牛的男人,死像惨道!一个人用双手捏紧自己的脖子,有自己把自己掐得窒息而亡的吗?他的双眼都快迸裂出来,如牛瞳般大;另一个倒是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但是嘴唇如蛇嘴脱窍似张得大大的,如一个大窟窿,面目十分惊骇!这两人横着抬出来后无人涉足此地,打柴人、挖药和找宝的人也远远地避开,有了画蛇屋是凶屋之说。最近一次死人的事你知道吧?”他盯着水底的火焰问。 水底的火焰低下头去。 尚领队说:“已经安静了近三十年,去年再次死人。前面死的都是本地人,去年死的人是外地人,是与我们一样偶然来到的驴行者。是吧?”他注意到水底的火焰的眼睛紧闭,神情有些悲戚。 尚领队一字一顿地说:“死去的那人叫度天行!这是一个特别会走路的奇人,曾经单rì行走一百二十公里山路,至今无人能敌!更奇的是他死在此地。他的死法与其它人不一样,是吊死在这棵大黄桷树下。如此强悍的行者为什么会在树枝上吊死呢?无人知晓。当然吊死的人也不好看。”他指着的大树下,已经撑展开一顶单人帐篷,当然是水底的火焰的。 袅袅望着大树,觉得每一枝桠都yīn影深重,风吹树叶动如声声叹息,有些脖项发凉:“你移过来挨着我们吧,你不怕吗?” 火焰摇头;尚领队冷笑。 相瑜突然说:“我知道了,这画像上的人姓相,单名瑛。” “你是怎么知道的?”所有的人都觉得奇怪了。 “出来的时候有人专门告诉我的。我也想知道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我想,她的姓名肯定是相瑛。” “相瑛?” “好奇怪!” “你叫相瑜?你们是一家人吧?” “不,我姓赵,相瑜只是我的名字。” 领队顺着这个话题,让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因为他们的同行是在驴友空间里相约的,以前大家都是陌生人,是尚领队发出的召集帖,其它人跟随的。今天一大早在长途汽车站的广场相遇,硕大又鲜艳的背囊就是相识的标志。围成圆圈后大家只是简单地介绍了称谓,还来不及深谈。 尚领队率先说:“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尚。开了一家户外用品店,尚领队是我的网名也是商店的名字,取这名主要是好让人记住,户外用品店嘛。我在驴行圈内也算是有点小名声。攀登过雪原、跋涉了沙漠、穿行原始森林,yīn河暗洞我都趟过,二级高山协作指导,也是洞穴探险协会的成员。是我发的召集帖,大家跟帖而来是相信我这个领队。”尚征有一点没说,因为远山在他的店里搭配了全套顶级的户外装备,卖出可观的营业额,为了远山这头新驴,他特地组织了这次小规模的穿越活动。开户外用品店通常都会为有钱的客户定制活动计划。 远山抢着说:“这趟是我的第一次驴行。新毛驴一枚,我只想锻炼自己,也想与美女混帐。”说着他望着相瑜。 相瑜顶牛:“你有xìng焦渴症吧?你不是有钱吗?有钱啥买不到。” 说到钱远山有点得意,“钱嘛,不就是几张纸。对我来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主要是我渴望浪漫,浪漫的道路和浪漫的情怀。”说完他还站起来扭动肥屁股。一动就哎哟哟地喊腰疼了。这一路而去有他的罪受!浪漫呃。 袅袅指着相瑜说:“我们是好朋友,哪里有她也就有我。相瑜说要来,我就来了,是不?” 相瑜说:“对的,我想看雪,看干净的雪,在渝州即使在冬天永远都是湿漉漉的,连裹挟的灰尘也是热cháo翻涌,没有意思!雪宝山的白雪让我的心情放松。” 远山接过话头:“我也喜欢雪花!”一路上,相瑜说喜欢的他也喜欢,相瑜说不好的他立即表示厌恶,跟屁虫一般。 水底的火焰突然问:“你为什么与她这么像?” 相瑜瞪大眼睛:“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我还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像?” 水底的火焰冷冷地说:“我也不明白。但单凭外表真说明不了问题。” “毕竟太巧合了。巧合得让人生疑。”相瑜沉思起来,她联想到一个老人以前的提示。 水底的火焰关心的是:“追随队伍来到这里不只是看雪吧?” 相瑜咬咬细碎的牙齿,恨恨地说:“其实,我是逃避相亲出来的,因为他们觉得我快成老太婆了,火烧房似地忙着给我相亲,一个周未就安排了三次,唉,烦死了!烦死了!” 远山不识趣地凑近:“瞧什么人?有我帅吗?我就不愿意相亲,家里隔三岔五地拖拽些女孩子来,有恐龙有白富美,我一概不见。” 因为远山一路上都在套近乎,相瑜冒火了:“帅什么帅?你也够烦人。傻兮兮的!”呛白得远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尚领队问水底的火焰:“我们都说明了,你呢?也说说吧。”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无房无车的**丝一枚呗。” 圈内的规则,不打听同行的驴友的底细,他可以只说愿意说的话,追问始终不礼貌。但尚领队忍不住逼问:“大概与在这棵树上吊死的度天行有些瓜葛吧?”尚领队最想知道的就是水底的火焰的底细。 水底的火焰反问:“你的理由呢?” “你走路的方式。记得吧我们上山的那一段75度的陡坡吧?叫懒猴坡。就是猴子爬上坡也变懒了,我们有哪个不喘气连连,远山上山后趴在草丛上多长时间起不来。你把他的背囊驮上,两个背包在肩居然脸都没变红,只有度天行那位旷世的奇人才有此等才能,出此之外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此门绝技,这是天份!你可能只是小露身手吧?也露出你的渊源来。” “你猜得有些道理。我就是他的儿子,度天行就是我的父亲!”说到最后一句,水底的火焰突然提高嗓门,语音朗朗地应答,颇有一些骄傲。每个吐字落在地上都铮铮作响。深山里回荡着豪迈的声音:“度天行就是我的父亲!” 尚领队仰天苦笑;“果然不出所料,哈哈,来得真齐全!我怎么召集这么一队人员来到此地。” 远山也看出来了:“都是有来头的人哟!” 水底的火焰说:“纯属巧合吧。今天也是父亲一周年的祭rì。本想以穿越雪宝山来祭奠他,既然来到他老人家死去地方,亡地祭奠更表后辈的心意!况且还有人备下了纸钱香烛。先谢了!”说罢,便进入蛇屋把祭奠的物品都捧出来,来到黄桷树下。 “你要干什么?”尚领队拦住他。 “借来祭奠我的父亲!” 尚领队着急了,“你知道此屋凶险,你是故意招集凶神来到?这样,会惹恼凶神。我们这一大帮子人,要平平安安出山的呵!” “我们为什么会来到此地?为什么会走错路?尚领队,你没有觉得蹊跷吗?我们是偶然组合的队伍,却走上了一条必然之路,多奇妙的事!我们已经来到此地,怕是早就被凶神盯上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他这么说,让尚领队无言以对。的确他们已经感觉到黑暗的深处有人,此人的凶吉难言,是他在布局,引诱他们一步一步地来到此地,余下他会做什么事呢? 尚领队他只好回头对队员们叮嘱:“我们不参与此事,远远地瞧。今晚上大伙惊醒一些,不要睡得太沉!”大家唯唯喏喏地点头,常常要出风头的远山也学乖了。 水底的火焰在大树下把两支烛插在土里,中间插上三支香,点燃。按照本地祭奠先人的习俗,跪下,双掌拍地,沾些泥尘在手掌上,然后并掌拍击前额。啪!啪!啪!三声脆响之后,手掌下移拍击脸颊、颈项,倏然撕开前襟,左右手掌交替拍击胸膛,然后起立挺出肚腹如有孕之身,双掌用力拍打腹鼓,嘭!嘭!嘭!三声闷响。依次而下,拍臀、拍大腿、拍小腿肚、拍脚踝。 最后他跪下来,在烛火上引燃一堆纸钱。 星空迷惘,群山的yīn影重叠,连绵的yīn影又有浓淡的区别,远山yīn影因为星粒的衬托而模糊,在天际间飘渺地抖动成一段纱,近处的磊磊岩石如大块的浓墨书写,yīn影深重,庞大无比地压迫下来,稀薄的星光根本就化不开。群山之间唯一的光亮,就是在黄桷树下闪摇钱纸的火光。 水底的火焰、死去的度天行的儿子把着火的纸钱举起来缓慢地晃动,似在向群山昭告:“父亲呵,你在此死得不明不白。你强健的体魄天地不收,一定有人加害于你。儿子不孝,誓要找出这歹毒的凶手!为父亲昭雪!” 说罢,他立起身来对着群山呼喊:“这个卑鄙的凶手,躲在yīn暗的角落,你这胆怯的懦夫!有胆你跳出来呵,我们面对面地较量,我们刀对刀地拼杀!” 群山间反复回荡,“拼杀!杀…杀…” 燃烧的纸钱如一颗颗心跳,漂浮的小心脏升起来,瞬间化成烟化成灰,飘散在黑暗中。 第十四章 肉连响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远山轻声地问:“他为什么拍击自己的身体。” 尚领队告诉大家:“这是蛇巴人的祭祀动作,来源于跳丧的仪式,叫肉连响。如果有锣鼓伴奏,这是一路疯狂的舞蹈。在普通的祭奠中就简化成这样。哦,水底的火焰是蛇巴人,度天行也是蛇巴人!他们特别能走路,真是有原因的。” “蛇巴人?” “对的,蛇巴人!一个强大无比的氏族。若干世纪前他们曾经是雪宝山脉的主人。但是在历史记载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一条蛇钻入隧洞一样让人无法追寻。” 尚领队说得不错,这套肉连响的确是蛇巴人的祭奠仪式。缘于蛇的悼亡:当一蛇亡故时,群蛇哀悼。口里发出嘶声,频摇头颅,纠结身躯,翻滚腾挪,平地上纠缠出圆环状、麻花状,叠成砖、盘成浦团,昂立成直柱,它们不停地变换身姿,不停地用尾拍击身体的各个部位,鳞甲相搓发出嚓嚓嚓的声响,试图制造各种声响来唤醒亡蛇,或者用自身的灵动来激发亡蛇,众蛇喧腾,颇为壮观。蛇巴人感其诚,学习这套动作,移植在跳丧的仪式中,通常是男xìng腰间挂草裙脚踝处系铃铛,赤胸裸背,围绕着亡人的棺木舞而蹈之。舞到激烈处,人也像蛇一般的癫狂。 尚领队不知道的是这套肉连响还有严格的动作程序,分为五响、六响,直到十响,如果是女xìng死者均以五响而祭之,男xìng亡者按照氏族内地位的高低逐次相应。氏族首领尊祭为十响,其次分别是戎伯九响、师氏八响、保氏七响、jīng夫六响、佚徒五响。刚才水底的火焰分别拍击身体的九个部位,说明他们的先祖在氏族中享有较高的地位,位列戎伯。 尚领队看不懂的地方躲在暗处的人能看懂吗?水底的火焰如此慷慨地言说和举动,一是心底的愤懑,二是要让躲在暗处的人也看得明白。 躲在暗处的人看到一切?; 第十五章 远山失踪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夜已深,整rì奔走的人渴望放平身体休息。 尚领队裹在睡袋里一直在想今天的行程,为什么会迷路呢?过电影一样地把走过的路想了一遍,会在哪里走错路呢?最后困倦如山地倒下来,迷糊地睡着了。 远山是第一次走这么险而长的路,累坏了。但他的睡眠被一阵歌声唤醒,徐缓而轻柔的歌声扣紧心弦,它来自画蛇屋。是相瑜的在唱!远山第一眼看到相瑜时心思就活泛起来,这个富家公子喜欢相瑜这种直率和有些野xìng的女子,对围绕在身边小猫一样喵喵叫的姑娘腻厌了。 远山第一次露营,他想起“混帐”这个语焉不详的词。圈外的人或者一个新驴觉得混帐是一件奇妙的事。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一男一女挤在那么窄小的帐篷里,旷天野地,外面风寒雪飘,帐篷内会有什么光景呢?让人遐想! 其实圈内有个混帐的潜规则: 1、男生不能主动要求MM混帐;MM没带帐篷是为了白天的路上少一公斤的份量,晚上有响动时身边有男xìng不至于被吓得六神无主。她自会找放心的人混帐。 2、打呼噜的不可主动要求混帐;口臭者要大嚼口香糖;脚臭者要用塑料袋包裹脚。 3、新驴者如有陌生MM与你混帐,你一定备好安眠药,不是哄给MM吃的,你得防止香水味让你彻夜不眠,明天还有长路要走。如果你辗转反侧后仍然被心中的念头怂恿得睡不着,就在帐篷外站岗,切不可大呼小叫,影响别人睡眠。 5、混帐流程就是MM先睡,等她梳洗完毕躺下后,男士才能进入帐篷。如果MM睡不着,必须给MM讲故事,但不能讲大灰狼只能讲喜羊羊。 6、混帐也是一种缘分,人生百年,茫茫人海,早晨还是陌生的你们,晚上却在一顶布幔下同眠!这样的奇遇当然有一丝暧昧、一点羞涩、一刻的心悸神摇,它是一种浪漫的回想,如果要变成现实,除非是MM在掌控――但是敢于孤身背包同你一起闯天涯的女子可不是傻女子,而故意装傻的女子多年难遇。 7、如果不遵守以上规则,擅自动作将遗臭万年并会被驴圈永远放逐。 这项潜规则老驴都知道,新驴们还在幻想。于是,远山艰难地翻身起来,7A"q!o0l;y6o*w,g9v7l7)N3P.@+R8D.o这歌声让远山的灵魂出窍。他走进画蛇屋正中的堂屋,有些茫然。她就在蛇屋的床上睡,最后他仍然犹豫着走进厨房,用断柄的木瓢舀起水,冰凉的水并不解渴,远山知道焦渴发自内心。他回过头来时发现相瑜在盯着他。 相瑜惨白的脸sè,她刚才不是在唱歌吗?怎么啦?相瑜示意他关掉头灯。细微的歌声响起来,它是空气中轻轻拔动的线索,牵扯着他进入卧室。 远山揣着一腔热切的愿望,压抑住自己扑扑的心跳,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床边,他拨亮头灯撩开帐幕,金黄sè的稻草堆里相瑜在酣睡,她光洁的前额、绯红的脸蛋、闭拢的眼帘;一个漂亮姑娘的睡姿比她醒时还要动人。她并没有唱歌,还在熟睡。远山注视良久,放下帐幕,站在床榻上喘息一阵。一路走来,远山都在尽力地靠近她、也许真的喜欢她了。但自己不是那种妄为的人。刚才在厨房里看到她,也许是看花了眼吧?也许是想她吧? 远山摸索着出来,感到更加焦渴,又走进厨房。在他的头灯照shè下,相瑜又在厨房里站着,脸sè陡变,惨白的脸上是一派迷惘的表情,目光楞楞地看着他,眼神是那么空洞…她趁黑溜到远山的身前了,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她在示意他关掉头灯。 远山关灯,蛇屋内重陷黑暗,这时歌声又在卧室里响起。只是声调更加柔缓,仿佛在呼唤。远山点亮头灯,厨房里空荡荡地没有人嘛,他犹疑着又回头走向卧室,揭开帐幕,相瑜还是在沉睡,嘴唇闭得紧紧的,她的动作这么快!远山把她遮掩在脸庞的头发轻轻地拎起来捋向头顶,她并没有醒来,刚才她是在梦游?远山猜测,对于一个梦游的人不能贸然地叫醒她。 远山艰难地在划动步伐走出卧室,在堂屋里他下意识地把头灯往厨房划动一下,这是让人惊讶的事。相瑜还是站在厨房的门边,又变成了迷惘的神情,惨白的脸sè、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好像是注视着他身后的一团黑暗的深处。远山控制着自己没有惊叫,他害怕吓坏了相瑜。 她又在示意他关灯。远山关灯,蛇屋内又重陷黑暗…… 凌晨天sè迷蒙里,尚领队率先醒来。有事搁在心里醒得特别早,他要让队员们尽快离开。当他吆喝着拉开远山的帐篷,空空如也!他冲进蛇屋掀开围幕,相瑜睁开眼睛,扑闪着眼珠,奇怪地问:“老大,有事吗?” 尚领队大惊失sè:“远山到哪里去了?远山!远山!啊!不好了,远山失踪了!” 第十六章 悬崖下的围脖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尚领队转身扑向老黄桷树下,撕开帐篷,一把就把水底的火焰从睡袋里拽出来。厉声地咆哮:“远山失踪了,是你搞得鬼吧?快说,他到哪里去了?” 水底的火焰照例还是漠然的神sè斜睨着尚领队。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尚领队逼问:“你是特地来到这里的。你昨晚一直在召唤着凶神。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肯定不知道。知道我会直捣他们的老巢,我还用如此费劲地召唤他们吗?” 这话说得尚领队冷静一些,他跌坐在门坎上,“怎么办?他是聂氏家族的公子,唯一的接班人。走之前,聂明帆亲自把他交给我,让我一定保证安全。现在他丢了,怎么得了哟!”尚领队说出远山的门户后,让大家都沉默了。这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尚领队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如果远山真的有什么意外,尚领队哪里撇得清走得脱哟。 相瑜问:“远山是聂明帆的儿子?真是麻烦!” “大麻烦!”大家都束手无策。 袅袅给尚领队端来一杯凉水,劝慰他:“也许没有那么糟糕。也许……”袅袅也说不下去了。 水底的火焰哗然把水泼在地上,“这水里可能有蒙汗药!让我们都沉沉地睡去。昨晚我担心要发生什么事情,一直jǐng惕着不敢深睡,但是最后竟然昏沉沉地睡着了,现在醒来还觉得手脚很沉重。有人早就在水里给我们下了套。大家回忆一下,只有远山昨晚闹肚子没喝什么水。他却失踪了。” “他一定看到了什么,能看到什么呢?”袅袅害怕地四顾。 水底的火焰告诉袅袅:“不用怕,这些鬼崇的小人,他们不会是很多人,如果他们人多势众,会直接硬来,他们只会在暗处使yīn谋诡计,说明他们人不多,大白天他们不敢出来。” “现在怎么办?”袅袅问。 尚领队说:“穿越结束了,你和相瑜先回去吧。我送你到红石头处,你们自己先下山吧。”他回头对着水底的火焰说:“你不能走!你召来凶神,我们必须把凶神揪出来。我俩必须留下来,直到找到远山。” 水底火焰点头承诺。“我正想把他们揪出来!” 相瑜嘟嘴了:“我不走!这么多有趣味的事,好玩着啦,为什么要离开?” “危险,你没听说这是凶屋?你看,远山已经失踪,不知死活。” 相瑜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我不走了。这热闹和稀奇不能没有我的一份。我看定了。” “这地不是你看热闹的地,时候也不是你看稀奇的时候。姑nǎinǎi。” “不!你们都说蛇屋里的画像与我相像,我好奇得很,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长得和我一样。” 尚领队一跺脚:“怎么遇得到你这种人哟!” “就遇到了,咋样?”她从地上跳起来,伸手去挽起水底的火焰的胳膊:“我留下来,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但是你不能把水搅得更浑。”水底的火焰把胳脯藏在身后不让相瑜拽住,他似乎不喜欢与任何人有稍微亲昵的身体触碰,昨天一整天里没有与任何人并肩而行,他独自远远地走到黄桷树下,向峡谷里瞧。 惹得相瑜撇嘴。“我会乖乖地听话,不惹事。这一路走来,我让你帮助过吗?几时成为你的麻烦?”她说的也是实情。 没办法,尚领队把袅袅一人送到下山的小路上,把相应的事叮嘱她后就快速地折回来。他刚走回蛇屋,相瑜告诉他:在大树的悬崖下发现一条围脖。 尚领队往悬崖下望去:一条蓝sè的围脖,上面绣着蓬大狐尾的标识,是狐尾牌的纯羊毛围脖,很少有人用这么名贵的户外品牌,毫无疑问是远山的。因为它是尚领队为他搭配的全套装备中的一件小配置,价格高得尚领队都有些不好意思,远山却满不在乎的签单。 围脖就挂在悬崖突出的灌木树技上。那么,远山可能从这里跌下去了,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陷害?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活人或者…尸体。 第十七章 黑嶂峡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尚领队说:“我们必须下去看看!” “下面是黑嶂峡哟!” “如果他跌下去,现在还没死呢?不能再等了。” “进入黑嶂峡的人九死一生。” “不知道远山的死活,我还有活路吗?我还能在路上行走?必须下去。” “你知道,在冒多大的风险?” “事已至此,我还有选择吗?” 大家都沉默。俯看黑嶂峡:典型的障谷地貌,两壁陡峭但谷底较隘谷更窄,谷底隐约可见基岩侵蚀及砾石浅滩露出水面。整个障谷横刨面呈深“V”形,河床底部起伏不平,石滩与深槽彼此交替,水流湍急,这种障谷多壶穴、岩槛、跌水和瀑布。崖壁和尖石上布满青苔,仿佛每一徒步都是陷井。 尚领队把背包里把攀援绳掏出来。 水底的火焰说:“我也带了攀援绳。”尚领队只是略为有些惊讶,一般情况下随行的队员不带攀援绳。毕竟会增加一公斤的重量。而且他携带的是价格昂贵的CANYON牌子的溪降绳。 两段绳索相接,有200米。尚领队要下去时,水底的火焰拦住他:“你现在心浮气躁的,还是我下去吧。” 尚领队想想,他是度天行的儿子,有什么不可能的。便点头同意。当水底的火焰扣紧下降环沿悬崖下滑时,尚领队看清楚了,水底的火焰的绳降的技巧并不比自己差。 绳降的要领是把自己的鞋底能抵住崖壁,用脚下降而不是用手下落,这样身体与崖壁始终保持最稳定的三角形结构,便于双腿蹬踏施力,身体也处于相对zì yóu的范围,而且降绳不容易在石壁或者石缝里挂牢。新手在绳降时因为害怕紧紧地贴着石壁下滑,反而增加落石和挂牢的危险,同时下降也不顺畅。 蛇屋下的悬崖在最初的三十米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峭壁上无非是红籽或者黄荆之类的灌木、菝藜类或者蝙蝠葛之类的野藤、虎耳草和芭茅草丛。再往下,就有些异样了。 从峡谷往上翻涌着一股热浪,夹带着轻微的硫璜的气息。水底的火焰稳住神,往下瞧,热浪并不是来自谷底,是来自半壁间的一个洞口。如脚盆粗细的洞口吐出丝丝缕缕的黑sè热雾,成团成蔟地向上漂浮,越往上飘移黑sè也随之渐渐地被漂白,从上往俯视只看见向上涌动的白sè的雾团。 他继续下降。又落下十米后,突然意识到“不好,这烟里有毒!”这烟有麻痹的功能。让人手脚发软。水底的火焰赶紧把围巾蒙上嘴和鼻。 这时才发现绝壁上有无数的蛇窝。 现在是飘雪的冬季,应该是蛇长睡的季节,但是此道绝壁被此热雾烘暖,峋石间的一丛炮仗藤花应该在秋季就落尽了花朵,但是它现在还盛开着,缤纷的细碎花瓣洒落了一坡,当然蛇们借道此处筑窝也是有缘由的,它们无需冬眠了。 简直是蛇窝密布!红身银环的蛇,黑底绿焰的蛇,五彩斑斓的蛇,大大小小地密布在绝壁,在石头缝、灌木的树根处纠结。它们成群地蜷缩在窝里,见他悬挂下来,只是睁着亮晶晶地眼珠瞅着他,眼珠子纷纷随着他的身躯而晃荡。两条大蛇,盘踞在窄小的平台上的一红一白的两条大蛇,探出长长的蛇头吐出血红的长信,两个身躯纠结着蛇头分开向他频频点头,仿佛在致欢迎词。 这情景让水底的火焰都惊讶了,刚才他蹬蹭岩石也曾踩到一个蛇窝,但那条黑底银灰线的长蛇只是把身体更加向里收缩,蛇头赶紧钻进盘曲的蛇尾里。 水底的火焰想起父亲给他说过话:“狗咬顶对人、蛇咬三世冤。我们不伤害蛇。蛇也不会伤害我们,蛇是好样的。它从来不乱咬人。” 水底的火焰越往下滑,热雾越重,麻痹的感觉更加强烈,手上的力量在逐渐地消失,水底的火焰赶紧攀爬上去。 “为什么上来?”尚领队在顶上问。 “下不去了!” “不!绳索还有十多米长,我下!” “到谷底起码还需要几百米长的绳索,我们没有了这么长专业的溪降绳――而且有毒雾!还有无数的蛇!”他描述了蛇窝的情形。 相瑜抢着问:“它们没有咬你吗?” “我好好的。它们只咬起了歹心的人。”说完,他狠狠地挖了相瑜一眼。 尚领队更加增添了一份担忧了,下面有毒蛇,就是说远山更加增添了一份危险,如果侥幸被灌木或者树枝拦住,或者落入深潭没有被摔死,但也可能被毒蛇缠死、咬死。 “我们必须下去看个究竟。快想办法!” “我在下降时看到侧面好像有一条小径,草叶纷纷向两旁倒伏,好像有人走过的痕迹,如果是小路一定是从蛇屋走出的,这里如此荒僻不会再有其它通道了。我们找一找。” 果然在蛇屋的另一边,他们拔开大芭茅草后发现一条疑似的小路,细如脚掌,草叶倒伏如人踏过的痕迹,从悬崖的侧面逶迤向下,向下的去向只能是黑嶂峡。 尚领队急迫地冲进去。 相瑜也紧跟其后。 水底的火焰只能尾随了。盯着前面相瑜跳跃的身姿,纤细的腰、饱满圆润的臀,她是谁呢?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属于远山的那条狐尾牌的纯羊毛围脖如何到她的手上?在凌晨尚领队发现远山失踪后揪问过自己,当时相瑜挽自己的胳膊时曾经躲避开来,自己站在崖边向下探视过,并没有这条毛巾,尚领队送袅袅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相瑜把毛巾抛向悬崖下的树枝上。她为什么要引诱我们深入黑嶂峡呢? 水底的火焰心里疑云密布,对前面姣好的身影皱起眉头。这细腰肢的女子不简单呃。她有什么样来头? 第十八章 知青屋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尚领队三人从画蛇屋出来,沿一条弃用多年的崖间小道走,走向黑嶂峡。 抬眼望去,风景旖旎。虽然是冬天,雪宝山上昨夜下一场软雪,籽籽雪花落在峡谷里就化开,变成翠叶子和草尖上滴溜的珍珠。峡谷里始终温暖如chūn,满坡满崖都是青翠颜sè,深幽得逼人眼目。千丈壁立的岩石上歪长着瘦硬盘虬的小松树,淌着细瀑的地方一定生长着一笼竹林,细茎的荆竹和笔直的硬头黄。鹅黄与翠绿的竹杆中间偶尔也钻出芷草的花朵,芷草总在悬崖罅隙间见缝插针地生长,它的花朵一咕噜地悬吊在下来,这种兰草科中的美人仿佛知道自己的风姿比照旁边的虎皮兰更绰约,在风中来回地摇荡花朵与长叶,如妙龄女子爱好扭动细腰。山茶花也来争奇斗艳,花朵红艳奔放,点亮黛sè无边的崖壁。如果看够了美艳的细景致,抬头从峡谷上方看出去,远山层叠,每个峰头上都顶着一蔟白雪,往下又是黛sè,但远山的黛sè区别于眼前的黛sè,轻渺如纱,淡薄如雾。 远山近景都笼罩着一层雾霭,云牵雾绕间如幕布把绝妙的风景反复地展现。人在山道行,移步之间看不厌一长轴宋代的山水画。 他们却无意观景。心有羁绊。 尚领队急于找到活着或者死了的远山――聂明帆的儿子。 水底的火焰要搜出不知踪迹的杀父的仇家。 相瑜要找到雪宝钻石,同时还想打探清楚相瑛是不是自己的妈妈。 沿弯曲的山道下行70米,有两间嵌在石头缝的房子,因为在岩腔子里面,省略了房顶的屋瓦,用条石堆垒起来,三面相接就成了墙面,白灰抹上缝,也大致地抹出两面粉墙。用当地的土漆拌上红sè颜料写出两段段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字迹虽陈旧,部分笔画也剥蚀了但仍然可辨。 “知青屋!”相瑜听聂明帆说过,在画蛇的下方就有两间连成一体的知青屋。只能是这里了。 来了,总要推门进去察看一番。相瑜率先推门进去。 吱-呀,木门一推开,门框上方,一道红sè的闪电袭向相瑜,已经扑向她的颈项,突然停顿,迅速地扭转方向从耳旁划过,然后又倏然地收回,在相瑜鼻子前停顿下来。一条蛇,红sè的细长身子的蛇正与相瑜对视。 “火赤链!”尚领队知道这蛇的来由。这是一种喜欢潜伏进当地住宅的蛇,通体红sè,背上套着横窄斑,细而长的身子,xìng情暴烈,激怒后咬人不松口,用剪子断头后蛇牙仍然咬定。巴渝人家看到此蛇一般都敬畏,称为它是看家蛇,第一是火赤链通体红sè让人震悚,霄小们在月光下摸到此蛇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第二是它昼间把细长的身子掩没在石缝或者瓦砾间,夜里出行,如看家狗白天在外游荡、夜晚才落屋守护。第三是它的毒牙在后沟,毒xìng不算太强,咬人后只会令人刺疼难耐,并无xìng命之忧,拒人而不伤人xìng命是看家狗的禀xìng。 相瑜吓得不敢动弹。微微张开的嘴唇里突然滚动出一段歌韵,如哼如诉。 火赤链迅速地低下头,左右摆首,缓缓退下。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刚才唱得是什么?”水底的火焰问。 “没有呀!” “好熟悉的曲调,我在哪里听过的。” “不是我唱的吧?我怎么没感到自己在唱歌?” “但你肯定发出了声音,你不知道吗?这就奇怪了。尚领队,你也听到了吧?”他向尚领队求证。 “我听到了,好像是当地人的高腔。”高腔是巴人的山歌里蜕化出来的,巴人们长年累月在山间行走,远眺连绵起伏的大山,心中不免涌动起豪迈的激情,绿树红花闯入眼帘又显得秀美,可能又触动了隐藏在心底的一点缠绵,巴人在豪迈与缠绕的情绪冲激下想要表达,便从口里不自觉地发出声音来,其音韵高亢,音调却婉转。不如秦腔那么激越,不如黄梅调的温柔,但豪迈与缠绵浑然天成,能让人的灵魂出窍。 “对,是本地高腔的调调,但更加圆润。相瑜会唱这么好听的歌。”尚领队说。 “哦,我也不知道,是随口哼出来的吧。是让蛇吓的吧。我们进屋看看。” “奇怪了,蛇没有咬你。火赤链,暴躁脾气的火赤链退缩了。”水底的火焰很奇怪这事。 “难道你想它咬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蛇的亲戚似的。” “你才是蛇的亲戚!”相瑜呛白他。 他们放慢脚步进屋后,看到一片凌乱的场面。两张床上的垫絮乱糟糟地一团。几根木板搭成的书桌上摆放着几支铅笔,几张画稿,画的是当时知青劳动的情景,翻看后发现就围绕着一个女子在描画。或在放羊或在种菜或在玉米地家抬臂擦试汗水,和相瑜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相同的容貌。一定是相瑛!上方画蛇屋的主人。 “是当年男知青的宿舍吧?从床铺和锅灶来看,至少有两个人。”尚领队分析。 “其中一个是我的父亲――他虽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事,但是我看过他的简历。”水底的火焰思忖道。 “度天行?他曾在这里当过知青?另一个是谁呢?” “是聂明帆!”相瑜回答。“而且这些铅笔画是聂明帆画的,他现在是市美术家协会名誉会长,虽然是掏钱的主。说明他与美术有些渊源,应该是他画的。” “那么,聂明帆与度天行同在一个屋顶下当过知青?” “肯定是这样!” “画面的主角都是与相瑜极像的女子。” “她叫相瑛。”水底的火焰意味深长地重复她的姓名。 “看这画的情调和笔触,一笔一划饱蘸深情,好像聂明帆在对相瑛倾诉着爱慕,也许他在追求相瑛,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在谈恋爱吧?” “聂明帆说过自己是相瑛的恋人,是针对她吗?”相瑜在补充。 “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开谜团――上个世纪的纠葛。”与自己的身世仿佛有关,相瑜和水底的火焰特别好奇和留心。他们继续在旧屋里翻找、查看。 在贴着一张相瑛头像的床头,应该属于聂明帆的睡床,相瑜掀起枕头时,发现一个硬面纱。翻开扉页,书写了一句语录: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广阔天地奋斗史――我的rì记 聂明帆(笔迹飞扬的签名) 第十九章 聂明帆的日记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1、1977年7月25rì,中午,睛 结束了学生时代,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我高兴地来到雪宝山,我懂得要做可靠的接班人,必须在最艰苦的地方磨炼自己,通过与困难做斗争的磨炼成为坚不可摧的革命战士。 站在雪宝山远眺渝州,看到的风景与祖国的大好河山一样,同样地壮美!站在雪宝山之巅我的心cháo澎湃,豪情万丈。我在新的征途上不断地披荆斩棘,夺取辉煌的胜利! 虽然我们三个人出身成份不好,相瑛的家庭成份是资本家,度天行爷爷是旧军阀,我的父亲的黑画家。但是我们心是红的!我们立志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改造自己,我们对生产队度队长说:哪里最艰苦哪里就是我们的阵地!度队长便安排我们来到雪宝山上,任务就是放养山羊。 同rì,夜晚,小雨 峡谷里下了小雨。晚上,黑得没有一点声息,黑得无边无际。黑暗中传来相瑛的哭泣。我们俩人在窗外,为她背诵了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她后来就破涕为笑,没有再哭了。 我在看《钢铁是怎样烧成的》,保尔﹒柯察金历经磨难,终于成为坚毅的革命战士。他的形像在黑夜里闪光。 在英雄形像的激励下,在祖国的大地上,黑暗的深山里有三颗年轻的心脏红彤彤地闪亮。 2、1977年7月26rì,晚上,小雨 生产队的原来的羊倌姓刘,遍地刘在这里却是稀少的姓氏,这里人都姓度。刘羊倌上山来教我们放羊,看上去也不太难,他把羊群赶上山坡后,我们就在山上找各种野果子吃。 中午就在山坡上煮干粮。我带的饼干还没吃完也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刘羊倌把分给他的三块饼干只吃了一块,另外两块要带回家,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的口袋里,下山时都挺直着胸膛,怕把饼干折碎了。真是小农意识! 昨晚油灯点的时间比较长,短少了一大段。今晚不能看书了。厉行节约,备战备荒为人民。 3、1977年7月28rì中午睛 补记前天的rì记。因为连续两天很晚才回家,澡都没洗就睡了,所以耽误了rì记。其实放羊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凌晨羊儿在山坡散乱地跑,从清晨到中午费了老大劲才把羊们撵拢。羊的力气真大,拉住它的犄角也被顶得滚下山坡。 放羊,最大的问题是水。我装了满满的一军用壶的水,在太阳的照shè下汗流如注,水早就喝完,眼看着山坡下有一沟弯弯的溪涧,清水流淌,但是却吃不上。度天行试着为我们下山背水来回就走了三个小时!太阳这么大,背上来的水只有半壶了。明天还是用羊皮袋装水在生产和生活中都得向贫下中农学习。 昨天回来后累坏了,我澡也没洗就想睡了。累! 昨天重复前天、大前天的事。 4、1977年8月5rì下午大雨 连着两天的大雨,雪宝山笼罩在云雾中。我们不能再赶羊上山。拿起镰刀到荒坡去割草来喂羊,不然它们会饿死。割草很刺手,在浓雾中不断地弯腰,特别地闷得慌。 5、1978年元月5rì晚大雪 听说公社有两个抽调到公路养护段的名额。本公社还有十二名老知青排在前面。抓紧时间锻炼自己,加紧思想改造吧。争取到工业战线上多作贡献。 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和度天行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不见了,当时我们怕风吹走,就用缭叶的细筋把衣服牢牢地捆在晾衣绳索上的,狂风是解不开的。 我给刘羊倌说了,他也说奇怪,山上就没有人上来过!谁没事跑高山上来,红苕饭吃多了撑得慌吗? 他有些神秘的说:“怕是山鬼干的,他们就稀奇我们的衣服。” “山鬼?” “就是野人,你们没听说吗?” “哪里会有野人,猿人都进化chéng rén了,没有进化的就是猴子和猩猩。” 刘羊倌信誓旦旦:“肯定不是猴子,就是野人,我们这里称野人叫山鬼。他们外表上和我们是一个模样,但是笨、傻。” “你见过?” “没有!我见了会用火铳打他们。” “你们杀山鬼吗?” “当然要杀!这里的人见山鬼都要杀的。” “为什么?他们不也是人吗?” “和我们不一样,就要杀!管他是什么人。” 我和度天行都在笑话他,吹牛皮!我给他讲了人类的起源,告诉他从猿到人的进化过程。告诉他不可能有野人。 好不容易听明白的刘羊倌说:“敢情你说的是野人是我们的祖先?” “不是野人,是猿人!现在哪里还有野人嘛!” 刘羊倌死脑筋,他着急了,“不是山猴子,不你说的猿人那样的黑大猴子。真的是人,会学说人话,也会做人事。”他偷瞄了一眼相瑛,说“男山鬼们有J巴,女山鬼有nǎi子。有男有女,能生能育,是野人!” 我们都笑。刘羊倌气急眼了就说:“旁边的生产队在前年还打死了一个野人,不哄你们这些小屁孩!” 小屁孩的说法激怒了我们。“敢小觑革命小将!你造他妈的谣言。” “真的。他们用套野猪的夹子套住了一个野人,腰被打断,是一个母的,她还穿着衣服,麻线织成的染成红sè的衣服。” “后来?那个野人呢?” “被他们绑着,不敢放,怕她回去后告诉更多的野人来报复,就这样绑死了。” “死了?” “就抬上坡,挖坑埋了。” “你为什么不讨回来做老婆,生个小野人。”刘羊倌是老光棍汉。 “狗屁!”刘羊倌最讨厌别人开这种玩笑。“但愿你们被女野人捉去做老公!” 山里的人有很多无缘由的奇谈怪论。迷信呗。 7、1978年2月15rì中午 今天我们的羊少了一只,我们三个人都看见一个人在肩上扛着羊,顺着山崖攀登,那个人走得好快,没见过能走得这么快的人!一定是刘羊倌所说的山鬼了。 相瑛说害怕。度天行在晚上磨快了一把砍柴刀和匕首。 山鬼只是一个背影,孤单单的不可怕。 8、1978年3月20rì晚上晴 我们三个人出现一些新的情况。好像我和度天行与相瑛有了超出阶级感情以外的东西,是什么呢? 狠斗私心一闪念!我们要安心劳动,要努力克服软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要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分二的受苦受难的阶级兄弟。 现在我不能再写更多的rì记了。因为我们三人现在相处得很难说清楚,有些心里话写上rì记本,被他看到,可能会伤害好朋友之间的关系。 考虑到度天行的感受,为了同志的战斗友谊和同学的纯洁的感情,rì记不写了。 天天相似rì子也没什么也记的。 第二十章 相瑜离队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这本rì记相瑜盘坐在床上朗读完毕。 水底的火焰和相瑜面面相觑,rì记只记到这里? 尚领队对这本rì记不感兴趣,他一门心思地想到远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我们赶紧下到沟谷去看看。” 但是道路却中断了,好在从知青屋下到沟谷比从画蛇屋平缓多了,虽然也是峭崖但有两个突出的岩腔作为下降的中继平台。尚领队和水底的火焰的攀援绳连接起来,刚好够用。 三人下降到沟谷。 正好是峡谷里的一段敞开的地段,阳光充盈地洋溢在沟谷,不怕人的鸟雀在头顶穿行,一条碧绿的小溪潺潺流淌。山茶花朵一蔟一蔟地开放得繁茂,这一段鸟语花香的地方就叫作茶花沟吧。 相瑜奇怪,黑嶂峡还有如此妩媚的一面?她在沟谷里奔跑起来。 “错了,应该是向这边。” “呵!呵!” 一行三人来到画蛇屋的崖下,抬头是千仞绝壁,绝壁上没有高大的树,一条蓝sè的狐尾牌围脖悬挂在唯一突出的树枝上,那是远山的!低头在谷底寻找,没有假想中的远山的尸体,这让尚领队松了一口气。 “好了,远山没有坠崖而亡!”相瑜对尚领队说。 “这点可以肯定了。但是他会到哪里去呢?” “他不会自行离队吧?” “不可能,这么笨拙的一个人,哪里敢独自在雪宝山行走?” 水底的火焰就这事有些感慨:“现在的户外活动事故频繁,真是有原因的。随便一个人不经过任何户外培训就敢贸然地背起行囊出发。” 相瑜插话:“我最初就是这样出发的,什么也不懂就开始驴行了。第一次远行居然还备有整套的化妆用品,抹好的粉和胭脂在走出去不到一公里地就成了花脸,接下来的八小时里没有水源,就这样花着脸走了一天,一路上他们都在打量我的盛装,让老驴们一通好好的嘲笑。” 尚领队说:“化妆不稀奇,有一次我们穿越川西的雪原,有一个人居然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在冬季的雨雪交加的高原上,一条牛仔裤被浸湿后又冷又粘,人会很快地失去体温,好看的牛仔裤简直就是一条裹尸布。我提醒他放弃,但是他执意要去,结果走不过不到五公里我就送他原路折返,打道回府了。他们把户外驴行认作是休闲运动,朋友一声招唤就随便地出行,这是致命的!” 水底的火焰责问起尚领队,“为什么要带远山出来?” 尚领队挠挠头,“远山指名点姓地要走雪宝山的,因为他在我的户外用品店买了全套的户外用品,为了满足他的要求我才组织了这次雪宝山的穿越之旅。其实我真该对他进行特训,让他的身体条件具备后才来。也怨我让利润冲昏了头脑,想着有钱赚,就苍促地答应他组队前行。” 相瑜问水底的火焰:“你为什么也跟着尚领队来的?” “这是我今年第三次进入雪宝山,我在找杀父的仇人!看到驴友空间里有雪宝山的召集贴,我能不来吗?” “你找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但是有一点线索了。” “能讲出来,让我们帮助你分析?” “这事…一时间也讲不清楚。我也不能确定,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有人告诉我,这山里可能有我的亲生母亲的踪迹,我能不来一探究竟吗?”相瑜没有说出另一个目的,黑嶂峡的雪宝钻石。 尚领队恍然大悟:“名义上是我在驴友空间上发出的召集帖,我们似乎是偶然相遇,不,现在知道了,你们却都是有备而来的人。你们都是有渊源和遭遇的人,却聚在一起了。是谁把我们捏在一起来的呢?” “好像暗地里有人在组织?” “我们的身后面站着一位终极BOSS?”水底的火焰思考着。 “对!”这一说,让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不自觉地回头看看。峡谷里高崖壁立,只有风吹送着缕缕花香、万籁俱寂间鸟雀的鸣叫突然变得惊心起来。 “会是谁呢?”三个人心里都在揣测。 “是他?”相瑜在心里想到了聂明帆,他在收购了自己的钻石后就告诉了自己与画蛇屋里的相瑛长得像。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是相瑛的孩子。但他似乎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而失踪的远山又是他的大公子。应该是他,聂明帆! 从昨晚起,相瑜就觉得这一趟不是简单的驴行,很多人是有备而来的,蹊跷的事接踵而至。会是聂明帆在暗地里安排这个穿越之旅? 早上相瑜被尚领队唤醒后,才知道远山失踪的,她在枕头边捡到了远山遗失的狐尾牌的毛巾,当时她也纳闷,远山的毛巾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没有说出来,就把毛巾悄悄地藏起来。在尚领队送袅袅离开之际,是自己把毛巾悄悄地丢在画蛇屋的崖下,她要通过水底的火焰或者尚领队的能力进入黑嶂峡,现在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相瑜目前只是不解的是远山,他真的失踪了吗?其中不会有诈吧?如果真是莫名的失踪,聂明帆这本也下得忒大吧?他会让自己的亲身儿子如此犯险,按理说,他现在拥有的财富不会让身边的人有一丝的危险――哪怕是面对一座钻石矿。会有比钻石矿更让聂明帆揪心的事? “是她?”水底的火焰猜测是相瑜,一路上他的眼角都瞄向这个看上去那么苗条、稚弱的女子,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狐尾牌的毛巾暴露她的企图,就是她要引诱我们下降到黑嶂峡来?而且画蛇屋的女人与她一定有渊源。相瑜,嗯!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是他?”尚领队怀疑着水底的火焰,是他在苦寻弑父仇人,是他引领我们进入画蛇屋的。他会把远山弄得失踪吗?甚至有可能是他害了远山?这一切是为什么呢?一路上尚领队把眼角瞄向水底的火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远山没有从画蛇屋的崖上跌落下来。幸好! 相瑜说:“我们赶紧上去吧,这里是黑嶂峡。你也知道它是禁地。” 水底的火焰接嘴:“当然,大约七个月前这里还死了十九条人命!” “你是说黑嶂峡事件?是中国驴行风行快来最惨烈的死亡事件?”尚领队当然也知道这个媒体上猛烈炒作的事件。“一共十九人,全军覆没!” “不,后来的媒体报道还有一个人,唯一的一个女人逃脱出来,据说是超行领队的未婚妻!她在事故发生后的25天之后被洪水冲出来的,她活过来了。最惨列的事件中有最匪夷所思的情节。”说完,水底的火焰把目光盯着相瑜。 相瑜迎接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那就是我!” “果然!” 尚领队说:“为什么是你呢?” 水底的火焰说:“就是她!为什么不是她呢?” 尚领队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娇弱的女子原来经历了生死的轮回,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你是超行的未婚妻?超行还是我的朋友!我们多次一路同行,我们比试着走路的能力,我和他在南山大环线上拉练,结果我们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办法把对方拉爆,所以听到他的死讯,我特别难过!” “谢谢!” “我和超行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夜郎国的柏枝山穿越到金佛山的行程,是在一年前,当时他还给我说没有女朋友呢?这小子,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后来我们的户外用品店几乎是同时开张,我们都各自带领队伍出行,所以就再没有遇到。这小子有了女朋友了也给我保密,哦,对不起!”尚领队说完,才想到口中的这小子毕竟是去世的人,这样说也有些不合适。 “那么,进入黑嶂峡,对你来说是第二次了?”水底的火焰想到这个问题。 “当然。但黑嶂峡太长也太曲折。进来多少次也难以辨清方向。” “你为什么还要进来呢?” “我来找…” “找什么?” “找…” 尚领队站出来挡在相瑜的面前,“我们找远山,她也顺道下来看看,找过去的怀念,不行吗?” “对,我想来看看,在实地可以很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心事!” “千辛万苦,仅仅是一点想法吗?你到底找什么呢?”水底的火焰顾不得礼貌,他太想知道谜底。 “她寻找死去的未婚夫的回忆,不行吗?”尚领队有些看不惯水底的火焰的无礼。 “你急于想知道――我们先上去再说吧。这里,是黑嶂峡的沟谷,太危险!” 三人又匆匆忙忙地原路折返,回到茶花沟,到达溜下的岩石前。 尚领队照顾相瑜:“你先上吧!” 相瑜瞄着身后的道路,她说:“你们先上去,好拉我。” 尚领队便攀援而上。水底的火焰一直监视着相瑜:“该你了!” 相瑜抓着绳索时有些不舍,但在水底的火焰一直用目光在摧促,只好慢腾腾地攀爬而上。几次她都想溜掉的,但是水底的火焰跟在身后一直盯着。现在只能上去了。最后上来的是水底的火焰。 相瑜站在崖边瞩望着峡谷,她的脑海里一直有钻石的光芒闪现,现在要离开那道闪耀的光芒了吗?她一直在问,不!豁出去我还要下去找到钻石。她等待水底的火焰上来后,他们正准备收绳索时。相瑜突然抓着绳索再次溜下。 俩大男人一时都怔住。尚领队喊:“危险,快上来!” “她是安心的,她会上来吗?”水底的火焰赶紧拽着绳索往上提。相瑜一直在往下溜,溜到绳索的尽头了,水底的火焰手里不停地提升绳索,带着相瑜也往上移动,她被提离地面二十米高了,光滑的岩石,没有树枝可以攀援,她没办法下到沟谷了。 相瑜情急之下,竟然松手,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啪地坠落在地上。 下坠了二十米的高度!茶花沟的地面是坚硬光滑的岩石! “糟糕!” “摔坏了吧?” 他们站在崖边往下瞅。他们只是觉得她下坠时就像电影的慢镜头,缓缓地飘落下去,通常的情况应该是一块石头那样加速度的坠落,没有!她就是如一只风筝、或者风托起一片纸在悠悠然地飘落一般。也许是错觉吧? 相瑜纤细的腰身在地上慢腾腾地蠕动,如蛇一般蜷缩然后昂起头来,最后她站起来向他们挥手:“我好好的。你们别管我了,你们回吧!” “危险!快回来!” “别怕,黑嶂峡吞不下我的!你们自己回去吧。远山到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快回吧。”相瑜挥挥手就跑开了。 “不好!她要到哪里去?难道,要寻死吗?”尚领队着急了。 “她在玩什么花招?奇怪的女子!”水底的火焰醒悟过来,他不甘心她就这样摆脱自己的监视。他把绳索再次放下,握着绳索快速地往下溜。 “这小子要搞啥名堂?”尚领队眼看水底的火焰也要逃开,也赶紧抓住绳索紧跟着下来。 相瑜很快地就跑没有踪影了。 刚攀升出峡谷的三个人重新回到茶花沟。 相瑜跑在最前面,紧接是水底的火焰,尚领队追在最后。 第二十一章 蚂蟥沟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峡谷里峰回路转,岔路众多,相瑜一通急跑,几次转折以后,身后的尾巴被甩掉。 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峡谷里游走。 此时已经黄昏,夕阳掉进来后更加曛暗,但还是把嶙峋的石壁抹得一片血红,把碧绿的树和草叶也抹成红sè,sè彩浓烈到触目惊心。只有脚下的道路正陷落在yīn影里,yīn影正一点一点地拉长,黑夜在快速地长大,它要把所有一切的都裹挟在黑sè羽翼下。 相瑜在yīn影的笼罩下感到特别地茫然无助。她并不能辨清方向。自己当初被围困在哪一段峡谷里呢?那些灿如繁星的珍贵的雪宝钻石躺在那一片波涛下呢? 找吧!走遍峡谷一定能找到。 当她来到这条路口时就感觉有些异样,有股浓烈的土腥味,记忆里没有这种奇怪的味道。她走进后就发现路旁所有的树叶上都长有茎须,这些茎须本来是奄奄一息地倒伏在叶片上,但听到脚步声后纷纷直立起来,细细的茎须顿时在空中缭绕。茎须会有听觉吗?更多的茎须在晚霞中弯曲,空中弯曲成一张张弓形,它们如忠实的舞者听到脚步声的指挥,立即呈现出一派欢心鼓舞的样子。而且这些茎须会弹跳、会飞!摇摆着就突然shè离叶面飞向自己,如一蔟蔟箭矢。有的落在衣服上滑落下去,有的落在手臂上、脸上、头发上就叮牢了不肯落下来。 shè在脖项的细茎须在瞬间就长大了,相瑜把它扯下来时居然有火腿肠般的粗细了。而且手背上也粘上几条,正在长粗变肥大。不好!是蚂蟥! 相瑜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听说过它们的厉害。蚂蟥是最善于等待的小生物,它们会在一张叶片上蜷缩很多年,不吃不喝,身体枯萎成一段细线,悬挂在那里仿佛死去,但一旦嗅到血气便立即复活,伸展饿得细细的身体,反复弯曲然后弹跳在猎物上,用尖锐的口器钉进皮肉,外科医生一般先释放麻醉剂然后猛吸鲜血。数量众多的蚂蟥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过往的生物的血液全部吸净,甚至让被吸的没有感觉到疼,没有叫喊出来就失血而亡! 更多的蚂蟥在叶片上弹跳,而且从高处、远处纷纷弹跳过来,相瑜急速地往后退时它们也在追随,更多地蚂蟥如更密集的箭矢shè过来,如飞翔的蝗虫般黑沉沉地压上来。 完了!相瑜手忙脚乱地扯动和跺脚时,突然听到一声唿哨,仿佛一声歌吟,有无数条黑影从身后突然冲出来,是蛇!一群细小的蛇突然从身后窜出。 密集的蛇群仿佛有谁在驱动它们,冲锋般地从身后窜出。是谁能驱动这么多的蛇? 绿sè的竹叶青、琥珀sè的金棍蛇,黑sè的乌梢蛇,花纹斑斓的蛇,围绕着她身旁的是一群彩sè的飘带,小蛇们有的在地上潜行、有的腾跃在半空,纷纷迎向蚂蟥。好像她在不停地挥舞起各sè彩带。蛇奋力地琢食、吞食着蚂蟥。有几支乖巧的细蛇窜上手臂、脖项上把已经钻进血肉的蚂蟥吸出来,如喝一股流水一样。蚂蟥被吸出后,血液跟着从伤口汩汩地流出。 鲜血的气息让整个沟谷里的蚂蟥们兴奋了,几乎所有的叶片上都摇摆着细茎,它们向相瑜靠过来,追逐着鲜血的来源。更密集的跳跃的过来,它们弹跳在叶片上声音响彻起来,如细雨点悉悉嗦嗦地敲打声。 小蛇们一刻都没停下来,奋勇地向前冲,打开一条向前的通道。 小蛇们在身旁不断地窜跳和腾跃,如果它们一旦停下来,立即会有若干的蚂蟥吸附有躯干上,这时蛇会更加猛烈地翻滚蜷曲,试图摆脱蚂蟥地吸附,但蚂蟥群集、除了被蛇吞下就会牢牢地粘在蛇身上。一般来讲,蚂蟥对冷血的蛇没有胃口,但是它们可能饥饿了很长的时间,两年?或者是五年?它们不会放过任何进入沟谷的生物,虽然蛇有鳞片,但蚂蟥也会钻透鳞片,汲取蛇不多的冷血。最后蛇也会慢慢地变僵直,死去。 相瑜在瞬间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她拚命地往前,跟着蛇的前行而跑动。 蛇不断地死去,在身旁腾跃的蛇也越来越少,好在蚂蟥的追随也在减少。当她跑出沟谷到达一个较为宽敞的平地时,蚂蟥没有了踪迹。相瑜不知道若干世纪以来,她是唯一从蚂蟥沟里走出来的生物。 相瑜停步,回头望去,确认蚂蟥没有追上来。她颓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散落在脚边的五、六条蛇说:“真要感谢你们!”蛇们也停止了腾跃,累坏了,全部趴在地面慢慢地挪动。 “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 蛇们当然不能回答。它们纷纷扭动着腰肢,滑没在草丛中。活动的物体瞬间没有了踪迹,四围重现阗寂。 相瑜抬头四顾,沟谷里黑暗已沉重:“是谁呵?是谁在驱动这群蛇?是谁在暗中护着我?是恩人还是别有企图的人?” 风在峡谷吹过。风不能回答。 风哪个方向吹呢? 相瑜这小女子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第二十二章 地陷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黑嶂峡里是最好的潜逃的地方,幸好尚领队和水底的火焰没有追随到相瑜,当然他们也没有进入蚂蟥沟。 水底的火焰失去了目标,他扭头盯着尚领队:“如果不是你在阻拦,我会拽住她的。” 尚领队也用严厉的目光逼视:“你为什么要追她?为什么对一个弱女子这么jǐng惕?” “她不是弱女子,她是最奇怪的女子。” “她伤害了谁吗?” “是她在制造假像,引诱我们下落到沟谷,她可能知道远山的去向。也许就是她制造了远山的失踪!” “是她?相瑜?” 水底的火焰把在画蛇屋下在发现远山的狐尾牌毛巾疑问讲了出来。在远山失踪后没看见毛巾,却在尚领队送走袅袅返回后发现了毛巾,是谁丢下的呢?当时就我俩,一定是相瑜丢下去的,是她丢的!为什么她会有这张毛巾?远山在昨晚上睡觉前都没有取下的毛巾。她最可能知道远山的踪迹,处心积虑地引诱我们下落到黑嶂峡,现在又甩开我们独闯峡谷,她是多蹊跷的人? 这一说让尚领队恍然,“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每次要置疑她时,你都阻拦着。让我迷惑你与她的关系,我也弄不清你与她之间是否有什么秘密的关节,我要观察。现在我确认你也是蒙在鼓里,不知道缘由,我才敢说出心里的疑问。” “你早说了,我们俩人把她拽住,好好盘问她。也许能盘问底细来。唉,但是她现在跑远了!” “人哟,就仨人,都这么复杂。多麻烦的事!” 说到这里俩人都沉默。冷风吹来,脖项一阵瑟缩,感觉到夜的凉意。 尚领队说:“队员自行离队,与我们没有干系了。我们要抓紧上去。” “她钻进黑嶂峡,寻死吗?” “她死不了,上次发大洪水时,超行领队和另外十八人都死了,她却活着出来,她是奇女子。” “那么――她在寻找什么呢?” “能有什么呢?在这黑嶂峡里她能寻出什么?不管了,我们走吧。” 天sè曛暗时回到茶花沟。这时他们发现茶花沟似乎有了变化,茶花树丛也不是刚才的排列,地面也不是刚才的起伏,有些花朵在离开这段时间竟然枯萎。这不过是一个小时的时光,能有这样的改变?他们以为走了岔路,揉揉眼睛,绝壁上的绳索悬挂在那里,这是在滑落下来的茶花沟,没错的! 两侏茶花树飘移起来,如梦似幻!整侏花朵和树枝都在原地旋转,它们商量好换位一般,须臾间就互相改变了位置。接着更多的茶花树在飘移。 伴随着喀吱喀吱地响声。 他们俩人面面相觑,“哪里在响?” “脚下!” 俩人同时低头,看见地面裂开一条缝隙。接着无数条缝隙张开,地面的土地和岩石绽裂开来,裂纹如花纹,他们的双脚站立花纹间。而且花纹还在不断地延伸、不停地贯通,让茶花沟变成了一块碎裂的龟板。 尚领队想到一种可怕的自然现象:地裂! 跑!他们俩人同时想到撒腿向后跑!但是水底的火焰刚抬起腿来,脚下的土地顿时塌陷,身子陷落进瞬间形成的陷洞,情急之间他抓住了陷洞边缘的一棵茶花树根。 溪涧的小股流水灌进洞里,碎石头和土屑也纷纷从水底的火焰的身旁滚落下去。茶花树根也在缓慢地松动,整株树在往洞里倾去。陷洞里产生强大的吸附的力量,把坠进来的所有的一切加速地拉向洞底。 整个沟谷里石崩土落、地面上飞砂走石,一时间竟然有天地翻覆的感觉。 这紧急关头尚领队扑在地面上,在陷洞边抓牢水底的火焰的手腕,“抓紧!” “谢了!”水底的火焰握住的茶花树根已经落进陷洞。他全靠尚领队的拽着。 “兄弟,坚持住!向上来!” 水底的火焰奋勇地向上攀爬,洞底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坠着他的腿,这是风洞的效应。风洞把他往下拖尚领队向上拽引,两个力量拔河一般拉扯着水底的火焰,下坠的力量最大时,尚领队已经被拖到洞的边缘,尚领队咬着牙瞪圆了眼睛,身子使劲地贴向地面,把脚尖插进泥土里,一刻也没有放松,全力地向上拽引。 水底的火焰觉得快支持不住了,急促地讲:“是我引领大家来到画蛇屋的,但是不要怀疑我。我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 “明白。是相瑜引领我们来到这绝地的。”俩男人的目光相互瞪视着,交换着坚定的信念。心底的纠结与猜忌全部冰释了。 实际上尚领队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趴在地上无所支撑,也一点一点地被拽向洞口,他没有松手。 “你坚持!挣上来!” “好哥子,你放手吧,我下去后不会怨你。” “胡说!坚持住,出去后,我们联手把所有的真相找出来!” “不行,我的腿上坠有千斤的重量。你…松手吧!” 尚领队的手臂已经被拽进洞里了,眼瞧着俩人都可能下落。水底的火焰突然感觉风洞的力量变小了,他用尽力气向上挣,双手已经攀在陷洞的边缘,马上就能蹬上来了。 水底的火焰感谢地点头。 “好了,快上来!” 这时一股强劲的激流从洞里冲出来,白花花的巨浪升起洞口一丈多高,带着地底挤撞而来的强大的压力喷涌而出。而这股激流的压力之强可以托举起千斤石头,水底的火焰不由自主地被这股激流冲上浪端,垫在他身下的就是一块石板。可能是这块石板阻挡在上升的途中,水流把它也冲上天空。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吞水,说是土地镇压的一条孽龙被压得难受,它会翻身,一翻身土地就塌陷,但皇天命厚土死死地压住孽龙的身躯,孽龙愤慨之余的长声嘶叫,喉间滚涌出巨浪,浪击长天! 果然,激流冲击几秒之后又退下来,孽龙终于又被压服。咽回喉间的长声嘶叫,龙吞水倏然退回。水底的火焰以及他身下的大石板又被水流带向下,带进洞里。 水流的下降速度太快,尚领队抻向手臂yù再次拉住他,俩人的手指尖相碰,还来不及来握,水底的火焰就彻底的坠落进洞里。 速度之快!任谁也不拉住。 尚领队伸长手臂,怔怔然地很久没有收回。因为他看到陷洞正在合拢,山崖的坠石和跑动的砂土纷纷滚进洞里,快速的充塞,须臾间洞口已经被填满。填得平平的,只是填土上的草根暴露在外,仿佛只是被人深耕过一样,除此以外好像此处就没有出现过地陷。如果此时身后有人走来,尚领队想如果我把刚才经历地讲给他听,他一定认为在说谎。 皲裂的土地正在弥合,岩石间相互挤压发出喀吱吱地摩擦声,几经咬合,岩石层叠在一起,泥土地更是浑然一体。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这一切让尚领队很久都没明白过来,他没有来得及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思维一时间凝滞了,动作僵硬地攀援着升上峡谷,退到知青屋,找寻旧路、回到画蛇屋前的大树下。 此时天sè已经黑尽,鸟雀噤声。 回望黑嶂峡谷,浑成一条宽阔又曲折的黑暗地带,黑得纯粹和深厚。凌厉的寒风吹得逼仄的峡谷似乎空旷无边、夜空也深邃末测。 心寒呵!尚领队不禁仰天长叹,昨天清晨从渝州长途车站相聚时有三男两女,一时间欢声笑语。现在只剩自己伫立在悬崖之上,心里充塞着渺茫的孤单。 远山渺无踪迹。 相瑜在黑嶂峡里自行离队,生死未卜。 水底的火焰被黑嶂峡的陷洞吞噬,掩埋,应该确认死亡。 这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难道是没有缘由吗?尚领队向悬崖伸出手掌,恨恨地向黑暗的虚空抓去,夜sè如水,攥回空空的拳头。 第二十三章 聂明帆来到旧地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哗!”帐篷的拉链被撕开,帐篷洞开,紧跟着睡袋的拉链被拉开,尚领队的手臂已经被人揪住。尚领队的帐篷在画蛇屋外。 “人,都哪去了?” “不见了!剩我一个人了。”尚领队沮丧的回答。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来的是谁。是他昨天送袅袅下山时,叮嘱她打电话,向某人救急的。 聂明帆带更多的人来到了。 “说,怎么弄的,这么几个大大的活人都丢了?” “丢了,都丢了!” “远山到哪里去了呢?死?活?” “不知道,他失踪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尚领队摆动头颅。 “相瑜呢?” “她自行离开,在黑嶂峡里,也是生死不明。” “笨蛋!你…为什么?”拐杖在地面顿击,来人中的老者气得浑身颤抖。 尚领队没有什么害怕的了,他要把昨夜思考的一种可能说出来:“远山会不会是你安排他离开的,你让他悄悄地走,可能现在躲在城里哪个角落里花天酒地!然后让我们进入峡谷。” “我会让他自行离开?再让你们进入峡谷?放屁!你算老几,比你强悍的探险队伍我不能组织吗?非要你们进去?” “为什么远山要走雪宝山来,为什么呢?” “走雪宝山是因为相瑜会来,是我想让他认识相瑜,让俩年轻人走在一起培养感情的。” “你那么有钱,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吗?” “胡说!你知道相瑜对我们聂家有多重要吗?” “有多重要?她――普通的平民女子,稍微漂亮一点而已。”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现在远山失踪了,你有责任!很大的责任。” “当然,他是你的独身儿子,你的接班人!” “你知道其中的份量就好!我把他交到你的手上,是让你保证安全,不是弄丢他的。知道吗?没有他,百亿财富有什么意思。” 聂明帆训得尚领队低下头,他低头的原因还因为看清楚了聂明帆身边的一群人。聂明帆的人都是穿着较为严谨的正装,只有两个人穿着登山靴和作战服,是越野界顶级的牌子货,专供美军的眼镜蛇山地特勤队,尚领队虽然做户外用品设备,但也是首次见识,而且这俩人有幸得识,王明强和柴桑鲁巴!他们是国内越野探险方面顶尖的人物,他们也来了?而且来得这么及时!他俩鹰隼一般地目光扫过来,让尚领队感觉强大的气势。 到底是聂明帆,这样的人召之即来,不得不让人心底悚然。 聂明帆不理睬他,转身对着旧屋长声叹息,“画蛇屋!画蛇屋!我以为此生不会再来,没想到哇为了这个笨蛋还是重新来到此处,这块伤心之地,当初离开时我曾发誓,屙尿也不向着黑嶂峡的方向!现在老朽了,还让人架着上来,孽债哟!”他回转头来,众人惊讶地看到,滚滚热泪在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流淌! 尚领队与聂明帆是五天后重见的,陡然发现他老了一大头。褐sè斑更加明显,皱纹愈加深刻。也许是为远山忧心所造成的吧。尚领队心里充满自责。 聂明帆走近画蛇屋,用手杖推开虚掩的木门。众人想跟随,他一摆手杖,大家自觉地退开。让他独自进去。 跨进门坎,聂明帆心被收紧:“三十年了!三十年啊!” 他先进入厨房。还是以前的集水坑,“叮!咚!”水滴从崖壁滑落,仍然是过去的声音!丝丝入扣地撞击心坎。颤巍巍地退出来,来到卧房,旧床旧物件!触目间迷惑的是前身还是后世? 聂明帆在房间里走了好几个来回,仔细地察看。众人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谁也不敢进去。良久,画蛇屋的门吱呀地打开,他斜倚着门挪动出来,手里拿着相瑛的画像。 有人上前赶紧把他扶住。排开行军椅,赶紧让他在画蛇屋的门边坐下来。 他喘息良久,举起相瑛的画像,对着阳光端详良久:“唉!相瑛,我们又见面了!” 聂明帆显然被刻骨铭心的人和事折磨着。 第二十四章 相瑛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瑛的负责为俩男人做饭。天气好时会随他们放羊。 如果让相瑛选择,她宁愿来放羊。因为当山羊们在向阳坡上散漫地分开后,聂明帆会为她画像。她被安排坐在一块孤立的岩石上,让远山近峰作为背景,如果是花开时节她更喜欢站在茶花树下或者杜鹃花丛中,让盛开的鲜花相映。 聂明帆用铅笔飞快地勾勒,天地之间真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声音,偶尔一只小羊叫唤着妈妈。 度天行从山崖上采来白花瓣带紫sè花蕊的石兰,用它细长的茎梗互相缠绕编成花环,繁花间还夹杂着几片虎耳草。说戴在她的头上好看! 相瑛坐着或者站,抬眼看脚下的白雾苍茫、云彩舒卷。朵朵兰花衬托在她的脸旁真的好看! 度天行在旁边看他们作画,看久了便想起:“有山果子,吃不?” “正口渴咧,去摘,要快!” 度天行真有办法,他瞬间就跑得没有了踪影,回来时手里捧着熟得溜软的柿子或者弥猴桃。 “快拿来!” 不用她动手,度天行把柿子皮撕开,露出濡湿的果肉,举在她的嘴边,让她尖着嘴唇嘬吸,柿子水一般地喝进喉咙里。 她举手抹嘴:“真甜!” “别动!快画完了。” 相瑛越来越喜欢聂明帆画自己,刚进雪宝山时聂明帆画得最多的是劳动的场景,她举起羊鞭赶羊上山,或者在玉米地里掀起毛巾擦汗。画像中的目光一律地坚定、果敢,嘴唇却没心没肺地咧开,如鼓励上山下乡的宣传画,她看完后会说:“有进步,画得越来越像。” 现在呢?聂明帆会仔细地描摩她的眉毛和眼睛,会细心地画她的嘴唇,努力地画出姑娘妩媚的一面,特别是画到她的胸时会勾勒出微妙的曲线,还会把她的腰肢画得细细地如风中的兰草。 相瑛抿着嘴唇,疑问:“我是这样的吗?” 度天行抢着说:“不差分毫!好看!” 相瑛就笑。 聂明帆问“刚才坐着想什么呢?皱了眉头。” “想我们高中的同学,他们支援边疆到云南,不知道那边是怎样。” “他们不是来信说生活很艰苦吗?半年时间里都用盐水下饭!” 度天行抢着说:“他们中好多人都谈恋爱了,卫红找了个老知青,丽娟是那么高傲的人现在要与当地的农民结婚了。他们是咋回事,都那么急。都不到二十岁。” “多可惜,正是大有作为的年龄。”相瑛也为过去的同学们惋惜。你们俩谁能说上来,人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还要结婚呢?真烦!” 这个问题俩小伙子都回答不上来。都低下头去,沉默。 “好了,不说这些破事。天sè晚了,下山吧。”相瑛率先走在前面,夕阳把她的脸和花环都抹了一层金辉。俩小伙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还在萦绕刚才的话题:为什么要谈恋爱?她,相瑛会和谁谈恋爱,最后会与谁结婚? 其实相瑛心里正烦着,烦什么呢?她比俩小伙子还清楚:从小无猜的心里都有了小算盘。因为聂明帆的画像里在叙说,度天行瞧人的目光也越来越**。 夜晚,他们仨人在相瑛的屋外乘凉,月光皎洁。聂明帆突然说起:“相瑛,你还记得以前跳的藏族的洗衣舞吗?” 洗衣舞是当时流行的一个简短的歌舞剧,表演的是一群藏族姑娘争着为解放军战士洗衣服的情景。舞蹈中藏族姑娘们按照民族舞的方式扭着腰翘着臀,相对突出地突显出姑娘们身体曲线,在那个努力抹灭xìng别的年代特别让人乐意观看。 “我还记得一些舞蹈动作。” 度天行鼓起掌来,“跳吧!” 月光下,相瑛跳起来。她穿着衬衣,这件短衬衣最近变得越来越小,弯腰跳洗衣时动作露出一段肚腹,如凝脂般细腻和白,挥舞着手跳甩衣动作,腰如风中杨柳。一对白兔子在胸上奔窜,上下冲突要从绽开的钮扣处蹦出来。相瑛忘情地跳着,却没有听到喝彩的声音,他们也没有往常那样加入舞蹈中,边跳边喊:嘿!巴扎嘿!他俩安静地瞧,有两股呼吸声息越来越急促和凝重。 跳完后她惊讶地看到俩小伙沉默着低垂着头,她不知所措地站立在月光下,她低头看到胸前敞开的钮扣仿佛明白过来,她昂着头进屋,重重地把门关上。 坐在门坎上俩小伙也悄无声息地离开院坝。 为什么会这样呢?以前多好!在厂区家属院里厮混着长大的时光。俩小伙的xìng格又那么鲜明,都有可喜的一面,而且俩人都对她那么好。从小到大,都好! 相瑛叹口气:以后会怎样呢? 第二十五章 花落谁家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俩人都觉得摊牌的时候到了。一朵鲜花不可能永远开放在枝头,总要被人攫取。 “我爱上她了!”度天行最先忍不住,他红着眼圈说。并指着上方的画蛇屋。 聂明帆看着他,点点头:“我知道。问题是,她爱你吗?” “不知道。如果没有你,她会爱我的。” “知道就好。问题是我不会退出,我…也爱上她了。” 俩男人面面相觑。从小的俩玩伴,目光里有了仇敌的火药味。 “有多爱?很爱吗?” “不会比你少几分。很爱!” 最后目光软下来的是度天行,他说:“女人,都爱秀才。你是秀才。” “谁知道她最后的心思?咱们走着瞧吧。” “好的。让她来定。她不要谁,谁就下山去。” “一言为定!” 俩傻小子便约好来到画蛇屋外,度天行闯进来,聂明帆跟随在后。俩人在相瑛身前定定地站立,一脸的严肃。 相瑛瞪圆眼睛,看他俩憋红了脸。“你们是怎么了?喝酒了吗?” 度天行鼓足腮帮子,突兀地说:“我们都喜欢你!” “哈哈哈,你们什么时候不喜欢我呢?”笑完以后,她发现不对劲。 “我们都爱上你了!” 相瑛听到爱字,羞红了脸。仔细地辩明他们的脸sè和眼睛。 “爱!恋爱的爱!我们都爱上你了!”聂明帆从黑影里站出来肯定地说。 度天行接着说:“我们都爱你,就等着你确定爱谁。” “我会爱谁?” “你决定吧!你作出了决定,我们的另一个也会服从的。” “我会爱上谁?” 相瑛思考一会,显然没有答案,她咬牙切齿地怒斥:“呸!我谁也不爱。你们…滚蛋去吧,滚蛋!”她把俩人推出去,掩上门,大哭起来。 俩小伙子不知所措,都抱着头守候在门外。屋内相瑛的哭声益发悲伤。 聂明帆小心地敲敲门。迎来相瑛的哭诉:“我这一辈子,谁都不嫁!你们俩人谁也别想!我就在这里住一辈子。我就在这里老死!” 俩小伙不知道做错什么,灰头灰脸地回去。彻夜,听到相瑛的断续的哭泣,俩人眼睁睁地盯着岩石的屋顶沉默不语。 难道,一朵鲜花会在枝头枯死? 第二天一早,是相瑛叫醒俩人。“起来,快上山拦羊。” 她的脸sè依然红艳,仿佛昨夜哭泣的是另一个人。一整天里她跟随着他们,唱或者跳。如果俩人中有谁要嗫嚅着说什么,会被她严厉的目光顶回去。 如果没有后来的一件事,相瑛真的一直不知道应该取舍哪一个。俩男人从小到大都在照顾着她,一文一武都有可爱的一面,就是说她宁愿永远不选择,永远和以前一样。后来发生一件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她想起来就害怕。也促使她尽快地作出选择。 第二十六章 到底是谁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瑛坐在黄桷树下洗衣。不多的几件衣服,有聂明帆和度天行的,散发男人的汗臭味。洗着,洗着,又想起他俩的请求,她的心思就乱了。 对面山坳的半边岚桠,有人在喊话:“知青们,过来接口粮。”是生产队给高山上的放羊人送粮食来,来人通常是送到半边岚桠就回转,因为看着近来回却要用两个多小时。送粮人害怕耽误了夜饭,喊答应后就此回转。 相瑛长声吆吆地答应:“来啰!你回吧!” 俩人都上向阳坡拦羊了,只有自己去把粮食背回来。半袋米半袋红苕,装在背兜里也挺沉的。回来的路上她坐在腰鼓形岩石上眯眼歇一阵。近来,正是每个月的都会有的奇妙的时期。 伴随一阵温柔如丝的哼唱,她居然睡入梦乡。朦胧间是聂明帆的脸吧?他俯下身来,蹲在地上把脸轻轻地贴向相瑛的手臂,让脸膛感受她肌肤的细腻,轻柔无比地在她的手臂上摩挲,脸颊变换时用嘴唇婉转地触碰,唇舌温软。召唤着相瑛心里柔和的涟漪,召唤着以前耳磨膑擦间从来没有的情愫。 一时间,相瑛的内心里chūncháo泛滥,让聂明帆的嘴唇轻触自己的手臂。一朵黑云飞过来,突然在上涨的chūncháo前筑起一道堤坝:不能这样!我不能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这样亲密!她突然惊醒,猛然睁开眼,看到从没有见过的一个人。 他是谁? 在这深山里还有其它的男人?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正咧开牙齿,讨好地对他笑。 相瑛惊诧得滚下岩石,在山坡上翻转。 半边岚桠就是当地人描述的一种地形特征,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在陡坡处突然出现可以一个翻越的桠口,如笔划中的弯钩在山腰的中部短促的转折,半边是指转折处另一边是悬崖,这转折还没来不及上挑就被悬崖中断。走在这种险地上一步都不能踏错。相瑛惊吓之下翻滚下去。 在悬崖边上,相瑛翻转身之际已经瞥见崖下的沟谷,沟谷千万丈,一条小溪如一道细线般蜿蜒。她觉得自己已经腾空从崖边滚落了。一道有力的肩背扛起了她,突然把她挡住,不是岩石也不是松树,分明是人的肩和背,有着人的体温和力量,顶住了她不让她下坠。她赶紧拉住崖边的草根,向上方攀爬,爬上鼓形石头上喘息。 很长时间她都不敢睁开眼睛。当她抬头时看见那人正背起背兜。他在起身时向她瞥眼一望,她看到的又是聂明帆。 他在弄什么名堂?胆小谨慎的聂明帆偷偷地亲吻自己,为什么又有另一个把自己从悬崖边救起?那个陌生人到哪里去了呢?聂明帆背起背兜,健步如飞地走在山道上了。相瑛迷怔了一会后就跟在他身后,怎么也追不上他。 回到屋前,看到背兜已经搁在门前,却没有人影。她坐在院坝前想刚才的情节,到底是咋回事哟? 在向阳坡放羊的俩回来了。度天行第一眼看见了口粮袋,“嘿,是大米!咽了好几天的包谷,终于有米饭吃了!” “还有新鲜的红苕!相瑛,我们煮红苕粥吧!” 见到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相瑛心里疑惑了,他们是在装吗?想到这里相瑛大声地哭出来。 把两位哭懵了。 “咋了?瑛?” “谁欺负你了?” 相瑛不知道如何表达刚才的事情,她指着聂明帆,“刚才是你做的吗?” 度天行转身逼向聂明帆。“说,你干了什么?”他把拳头都攥起了。 聂明帆一脸的不解,“我…” “你说,他到底干了什么?” “是你刚才偷偷地吻我——在我睡觉的时候!” “我没有!” 拳头已经伸过来了,“你还在狡辩!” “真的不是我!我是想过,想过。” “想什么?” “想好好地亲吻她!” “你…胡来!”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不敢!”聂明帆没有能挡住度天行的拳头,脸部承受一记重拳,鼻腔里淌出血来。 度天行忘记了,聂明帆是不能让人碰鼻腔的,轻轻地一碰也会血流如注,而且很长时间都止不住血。以前他们遇到与其它人打架的时,度天行冲在前面、相瑛紧跟其后,最后上来打冷拳的是聂明帆。 现在聂明帆已经昏厥过去了。相瑛赶紧上前搂紧他,捂住鼻腔帮他止血。她恨恨地盯着度天行,“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吻…” “如果不是他呢?” “在这里不是他还会有谁?他吻你,你还护着他。” “我就要护着他。” “你爱他!” “我爱他又怎样?”脱口而出后,相瑛也后悔了。她咬着嘴唇看着度天行,她想说我也爱你,只是没有说出口。 这句话激怒了度天行,他向她吼叫:“你可能还愿意他吻你吧?” “对!我愿意!愿意!”以前,没有谁敢这样对着她咆哮。度天行不知道激怒女孩子的后果更严重。 相瑛委屈的眼泪流出来,她边哭边说:“我不但愿意,我还要吻他!”说着她把嘴唇靠在怀里的聂明帆的嘴唇上。 度天行气得脸sè酱紫,一跺脚,转身就走。 聂明帆这时醒来,他感到相瑛的嘴唇,一张口就咬住。 相瑛哭泣着,边哭边与聂明帆接吻。她知道,从此失去了另一个好朋友,失去度天行如割肉一般地痛,治疗巨痛的方式是与聂明帆亲吻,与这个人的亲密能弥补另个人的疏远吗? 到现在,相瑛也不明白到底该爱谁,最好,谁都不爱,还是以前无所猜忌的rì子多好!是俩傻小子在逼迫她做决定! 第二天,相瑛站在黄桷树下,眼瞅着度天行从半边岚桠走下山。她盯着度天行看,如看一架风筝在飘远,很久都没有明白发生的事。 聂明帆在身后说:“这荒山野岭,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你也想下山吗?” “不!他走了,我长久地与你厮守,长久地。” “好吧!,这山上也许还有一个人。” “这人在哪里呢?”聂明帆左顾右盼。 相瑛不回答,甩手回画蛇屋。关门,呯! 第二十七章 谁的眼睛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不用担心度天行的生活,他是一个能在石头上生根发芽的人。倒是两个人在雪宝山上有些磨折。 白天里放羊,时光还好捱。最困难的是夜晚俩人相对。一对血xìng旺盛的男女在亲吻之后,,紧接着俩人的手会往哪里放?身体应该往哪里放? 晚饭后,他们不约自主地亲吻,在品尝过对方嘴唇的甜蜜后会不停地吮吸。就在大黄桷树下、在相瑛的床上、在厨房的灶台上,聂明帆仔细地舔过一朵咕噜着盛开的嘴唇,小心翼翼又贪婪无比。小心是觉得这朵花蕾是那么美和娇柔,它不是长在相瑛的脸上,它来自另外的国度而且一触即碎;贪婪是聂明帆明白只能攫取这朵花蕾,花的其它部位,更美的花茎、更神秘的花根,都是禁区,是他也不敢也不能去探险的禁区,他知道不能迷醉其间,只能在开放的嘴唇上拚命地吸吮。克制与冲突间,聂明帆的亲吻有时如蜻蜓点水有时如野兽般撕咬、有次把相瑛的嘴唇都咬得肿胀。 相瑛在度天行离开后,明白了女人是一朵浮萍,它最后只能飘向某一个水潭。女人想明白了,会让一切都顺理成章。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在亲吻之后,她挽住聂明帆的手臂。 “你不是想画人体吗?” “当然,我从来没有画过。” “现在就画!” “哦,没模特。” “我不是吗?” “你?” 一对亮晶晶的眼珠盯着聂明帆,点头。 相瑛在火膛里添了几根松树棒子,松油从火焰里迸炸出细小的火花,屋里顿时弥漫出松脂好闻的香气。相瑛把衣服脱尽。如一朵鲜花褪去包裹的绿叶,花的茎干、花的隐约的黑sè的沟渠全部显现!火光熊熊,光焰映衬出一堆曲线和球状物在摇曳。 聂明帆顿时目瞪口呆。 “快画呀!” 聂明帆拿起画笔时,笔在手里颤抖,自己的牙齿也在格格格地颤抖。他急速地画,汗水淌流下来。火塘里的火旺得很。 “画完了!” 相瑛走上前来。走到画架前。美丽的花朵和花枝纤毫毕露地显示美!聂明帆丢下画笔,扑上来,跪在地上环抱住相瑛的浑圆的臀。 相瑛捧起聂明帆的脸,把他从地上扯起来。俩人又是轻柔和猛烈交替地亲吻。相瑛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聂明帆以为自己握着天上的一朵云、捧着地上一团火。 聂明帆第一次亲吻了嘴唇以下的脖项和Ru房,那种感觉长久地铭刻在聂明帆以后的岁月里。接下来…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洪水泱泱,应该漫坡淌泄了吧? 聂明帆昂起头,咬着牙关:“不能这样!我们要出去,要离开这里!” “不管那些,不管了!” “不――!”聂明帆仰天长啸。渠道在引领、水流正汹涌,聂明帆已经听到了俩人身体里洪水拍击皮肤的冲击声,苍天呀!惊涛拍岸的声音,牙关咬紧也听到这声音! “你知道吗?山里并不是只有我俩,有一对眼睛在暗地里,那对眼睛很…特殊,我怕…” “不可能,这山上没有人会上来。这是被全世界遗忘的角落,没有其它人会来。” “有!肯定还有一个人,是男人!是年轻的男人!” “是度天行?他没离开?” “不是他的眼睛,不是,他的眼睛不是那一种。是另外的…” “他在哪里呢?” “他随时都在我的身旁。他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我,我走动它就跟随,我旋转它就围着我转动。他的眼睛在我的背上、腿上、脸庞上打下了很深的烙印。” “会是谁呢?”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到了,他的眼睛,充满了渴望…一个男人一生的渴望。我怕…” “别怕,是我们的永远…是我们的。我要,是在渝州城里,不能在这深山里呀!” “真有一双眼睛,我走到哪里都感觉到那一对眼睛。我怕…我现在就要给你,给你!” “不,我们要回城的!” “不管回城的事了,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不――”厉声呼喊的是聂明帆,他痛苦得仰天长啸。 洪流遇到一道高高地堤坝。聂明帆要考大学,1977年恢复了中断十年的高考,虽然他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过了报名期,他正准备第二年的高考。另外还有一个机会,那时公社时常掌握着推荐入学或者招工的名额,如果知青们生有孩子会被认为是扎根在农村,会失去推荐的机会。 聂明帆身体羸弱,多愁多病,却有常人不具备的钢铁般的自制力。他艰难地解开相瑛的缠绕,跌跌撞撞地向门边走去。每晚无论亲吻得多么缠绵,他迷醉得都快站不住脚了,两脚绊蒜般也要回到自己房间里去。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他就点起油灯,读以前的课本、做高考的数学练习题。 聂明帆艰难地拉开外,门外站着一个人,站着与自己完全相似地一个人!他还穿着自己丢失的那件灰衬衫。 门外立着一张镜子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是呼吸急促的模样,怔怔地看着门内,呆呆地迷惘的表情。 “呀!” 聂明帆的惊呼唤醒门外的自己,他快速地闪身,倏然地一窜,向着黄桷树的后面隐去,一下就没有了踪迹。黄桷树后面是站不住人的,万丈深渊之下是谁也不敢进入的黑嶂峡。 聂明帆站在门坎上,身后是相瑛悄悄地跟上来,傍在聂明帆的肩上。相瑛光溜溜地**,她是故意这样显摆的。 俩人并肩站在门前,身后是熊熊的火光,院落里泻了一地月光,水一样清银一样白。 聂明帆突然明白:这深山里的确还有一个人,他到底是谁呢?是自己的魂?是人还是鬼? 第二十八章 杀山鬼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第二天,聂明帆就走进生产队队部,村里唯一的半截砖房,聂明帆刚把山上的奇事讲出开头,生产队长度罗汉就说:“是山鬼,是山鬼缠上你们了。没事,祭祭它,唬弄一下就好了。” “山鬼?” “是山鬼!以前我们这里有无数的山鬼,他们和人一样满山的跑动,跑起来是一阵风,一阵烟。谁也追不上。” “虽说是山鬼,并不是鬼魂!是人?” 度罗汉嗬嗬嗬地大笑:“这世上哪来的鬼?都是人弄出的鬼名堂。山鬼就是野人。妈拉巴子,老子们上县城,穿麻耳草鞋、染sè的对襟衫,狗rì的县城里的娇气婆娘也敢说我们山里人是野人,看个电影也不挨到我们坐,说我们身上有野人气息,屁!人是看不起不一样的人,就像我们把大山的跑的人叫做山鬼。山鬼!有男有女,有**也有nǎi子,只是他们不配叫人,只唤他们作鬼了。” “他们的动作快得很,高崖绝壁等闲过。” 生产队会计慢条斯理地说:“是这样的。莫惊骇!这山里头从来是人不惧鬼,是山鬼怕人。人开荒种地到哪里,山鬼们都纷纷地退让远遁。人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他们被人整得害怕了。” “他们的力气大吗?” “大得骇人!” “他们力气大又跑得快,为什么他们要怕人?” 生产队会计指着脑袋,说:“人会用计谋,人有枪!人把以前漫山坡跑动的山鬼杀得没影了。” “我给你讲讲村子里在几十年前杀山鬼的事――” 度罗汉制止:“这事情不说了吧。吓了城里头的小知青了。” “莫关系,人杀山鬼,正当的事咧。也给知青们壮壮胆。知道人的厉害!喏,一百年前,那时漫山遍野的山坡上跑着老虎、花纹的金钱豹子,野猪和獐子更是满坡攒动。当时统领这些野物、野山坡的就是山鬼们。他们持棍棒追得野物们飞叉叉地逃。他们曾经是雪宝山上的霸王。 后来,人们从丘陵地带移向雪宝山,人一到就放火,一把火把绿地烧得寸草不留,然后播下包谷籽。还打猎!用火铳,不只是为了吃野物们的肉,还要它们皮和毛,还要它们屁眼里的麝,自己用的够了还要用来卖钱。 人和山鬼就有了争执。每次争执都是人胜出,山鬼们败得一塌糊涂。 说说度老坎的事你就明白了。 我小时候,度老坎还没死透,一天到黑躺在床上流口水,等待着最后一杯土盖在脸上。度老坎年轻时是采药匠,这行当是一根绳索把命悬挂在半空中晃荡。有一次吊下千层岩找灵芝,野猪把吊绳咬断,度老坎坠下岩底,腿骨已断。呼天唤地莫得答应时,山鬼来到,是年轻的女山鬼。 女山鬼一把好力气,把度老坎扛在肩一路小跑回到他们居住的山洞里。女山鬼都喜欢村里的男人,她用干草缀成床垫再铺上虎皮,女山鬼与度老坎就成亲了! 公道地说:女山鬼配得上度老坎。她明目皓齿,长身修腿,八字nǎi鼓突!在她的jīng心照料下,度老坎的断腿好了,终究是人鬼殊途,度老坎后来逃了回来。 一年后,女山鬼找上门来,带来度老坎的一对孽种。双胞胎,分别取名长祷和幼固。” “人与鬼的双胞胎――是叫度长祷和度幼固吗?” “对,就是度长祷和度幼固。” “长得有什么异样的?” “也是人,外表没有什么相异的,但是力气大得骇人!大双叫度长祷,三岁时能搬起磨盘!此人后来有大造化,听说在渝州城里嗨成袍哥老大,官至城防司令,一代枭雄!但他忌恨村里的人,本村的人心里有愧也没有谁敢去投靠或者造访。” “本村的人对山鬼做了什么呢?为什么有愧?” 刘会计摆着手,“不好说,这事大约做得不光彩。” “是的,老辈子的人都在刻意回避。大约是人的恩将仇报,最后把一洞子的山鬼屠杀。” “为什么要杀尽山鬼?” “人要独霸雪宝山,岂容鬼怪占山为王!” “雪宝山那么大,人能霸得完?” “人心不足,霸不完也要先占着。你没听过这落魄的度长祷到了渝州城后来发达了,也娶了五房太太,一个男人占五房妇人,好多穷汉却一个没讨到。人的贪心有满足吗?用不完也要先占着。” “哦,到底是怎么杀的呢?” “老辈子的人不爱说这事,隐约听说是使计。” 会计看看度罗汉的脸sè:“说吗?杀山鬼的事。” “说吧,以后他们总会知道。也不是丢脸的事。” “好像为度老坎生下娃儿的女山鬼是首领的女儿,通过她的嘴招唤众山鬼下山来,村子里的人蒸喷香的腊肉和推豆花招待他们,用雄黄酒灌醉他们。山鬼好力气,唯一粘不得雄黄酒,酒入口山鬼们就瘫软在地上,任人屠杀。听老辈人说,真是血流成河哟!杀了半晌,杀得天昏地暗!” “杀尽了吗?把所有的山鬼杀尽了吗?” “不,跑了两个人与鬼的孽种。就是度长祷与度幼固。一个逃到渝州城里飞黄腾达,一个逃回雪宝山上销声匿迹。” “后来就没有山鬼来扰人了?” “很少有了,也许有少量的山鬼,害怕了就躲进深山里,已经不成气候了。人鬼相逢都是山鬼望风而逃。如果山鬼有侵扰,人就摆出阵势做出祭祀,山鬼知趣就不来了。你说现在山上有山鬼来扰,让人作法就好了。” “这样做,能服得了山鬼吗?”聂明帆将信将疑。 度罗汉大气地挥挥手。“当然得行,都是这样的!山鬼这东西斗不过人的。先给他来文的,不行再派些年轻人带枪去伏击他。好久没沾杀气了,不得已还是要杀山鬼的。” “村里有人去吗?” “那几爷子,巴不得有这种事――又算工分又能跳舞,又沾晕腥。啷个会不干嘛!” 第二十九章 祭山鬼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生产队长度罗汉,召来十二个背着火铳的青壮年和一个老年的巫师,随聂明帆进入高山。巫师在本地被称为土老司,头裏白头帊身披一袭青布长衫,鸡皮鹤脸,不苟言笑。他手捉一公一母的红尾鸡,牵一只油光皮滑的大黑狗。 土老司一行打着响器,从半边岚垭迤逶地走上来。响器就是挎在胸前的小鼓、擎在掌中的细钹、提在手上的马锣,都是便于在山间携带的物件,往轻薄方面制作,产生的音韵极高亢,在突兀的山峰间缭绕。 土老司们来到相瑛屋外的坝子上摆开架势作法。 土老司长声吆吆地对着群山喊:“各位山鬼请上座,听我言,观我行、细思量、莫躇蹰!兄弟伙些,龙门阵势摆起来!”巴人常吹龙门阵,又说龙门阵是唬鬼的缘至于此。 哦——嗬!众人旋风般地散开,分站在屋的四角,对天举起火铳引而待发。 土老司开始唱:“山鬼们请听好,今rì我们在堂你们在野,我们织衣你们向火烤。我们点灯你们就星月,我们喂猪你们屠虎狼。在野在堂,源自一脉,时光漫漫,物是人非,各行其道,各有造化!细细考究,千万年前我们共居一穴!” 土老司唱词古老而蹇涩,支离片断大致地叙述这样的传说: 人与山鬼共祖共宗,人身蛇尾的女娲是我们的始母,人身蛇尾的伏羲是我们的始父,他们两情相悦,交尾缠绵,合欢交媾于洪泽大湖,波涌浪卷,育人如育蝌蚪!最初生人于江河水泽之间,人亦游哉优哉,张口即食闭口能饮,伸臂畅游、屈腿而眠。终究是人心不足,蠢蠢蠕动,不安于随波逐流却终rì倾慕群山倒影间的花红柳绿,贪恋风中的yīn晴炎凉。 人告知女娲,人要离水上岸。 女娲问:地上的道路崎岖,你等会有跋涉之累? 人应我愿! 女娲又问:地上的风霜雨雪,你等会有肌肤之寒? 人应我愿! 女娲再问:地上的骄阳如火,你等会有烤灼之苦? 人应我愿! 女娲仰脸长叹息:人的苦难从此无边无涯!人的悲伤从此无尽无息! 人便离水上岸。脚踏土地,步步如踩刀刃!返回之路却渺无可寻。 陆地之上山脉起伏、平原广大,人身无所傍、人心无所倚,虎逐狼追,鹰啄蜂咛,人皆藏身于洞窟,瑟缩颤抖。 女娲怜人,派灵蛇相助,蛇钻入地底,吐籽于地,人悟播种之利;蛇游树枝,摇果于地,人尝果实之蜜。 人渐强盛。彼时人鬼不分。后来人出洞窟,结草为屋,炼石为铁,锻铁为刀,刀耕火种,山鬼仍以洞窟结氏族,猎虎逐狼。 嗟呋!后来人鬼殊途,毕竟同出一穴。莫相扰!莫相扰!相扰者皆是姻亲! 山鬼们如执意,请你听好:人有七十二计、三十六阵势。计计凶险、阵仗翻天。有长枪勾天雷,有短铳动地火,枪响处神鬼倒伏。莫相扰!莫相扰!扰人者必亡!兄弟伙些,耍些阵仗出来! 呼——嗬!众人旋风般跳起撒尔嗬。 撒尔嗬是一种彪悍的阵前歌舞。每逢战事,男子持戈或者长矛在阵前,其后剑弩齐列,在激昂的鼓点中进退如鹰鹞,腾跃如龙虎。鼓乐声令将士舍生忘死地扑入敌阵,有蛇巴之师歌舞以凌敌人之说。 撒尔嗬应该是蛇巴人几千年前用于战争的舞蹈。在身体的回旋时大声武气地呐喊,队形或合或离,脚步进退有序。退若激,进若飞,五声协,八音谐,何其壮哉的阳刚气慨! 土老司喊出最后一句:“撒尔——啊嗬!”,男子们扣动板机,齐刷刷地一排枪响:呯!呯!呯! 火药的青烟弥漫在群山之上。一群鸟喧腾着飞起,一只鹰突然在空中展翅。 土老司又改换腔调,语气柔婉,极尽妩媚:莫相扰,莫相扰!人与山鬼各行其道,各依其教。莫相扰,我时常献祭于此,现有鸡一只狗一头,山鬼们慢享受。 哦嗬! 雪宝山一带的巫师献给山鬼的唱词实属荒唐,如同梦呓,有些唱词巫师也不解其意,只说这一行也是口口相传。山鬼算不上正神,祭山鬼的仪式实际是玩耍人类的一贯伎俩:先是攀亲、再是武力威骇、然后祭品贿赂。唬鬼的这一套也是人间相互唬弄的法子。 土老司做法完毕,将杀死的黑狗和大公鸡倒悬在树上。说是祭献给山鬼。 聂明帆以为悬挂两天没有谁收,就可以拿进屋来炖汤。但是第二天他凌晨到大黄桷树下观看,黑狗和大公鸡被人取走,吊绳断得齐崭崭地。是用利器割断的。 在大山之上还有谁会用利器呢? 真有山鬼!奇怪的是山里安静下来,聂明帆再也没有看到山鬼出现。山鬼真吃土老司的这一套? 第三十章 画蛇眼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画蛇屋墙上的蛇就是聂明帆画的,在三十年前。 土老司完事后就在坐下来,与兄弟伙们一起啃相瑛炖好的母鸡。在酒足饭饱后唤来聂明帆,把一份大蛇的图案很慎重地交给他。 喏,这是祖传的灵蛇画谱。本来是该我来画的,但我看你画得比我好,就留下画谱来,你照画。这蛇是灵蛇,它当年曾吞下大象!莫笑!蛇吞象不是逛语,它是正而巴经的事。好了,你照着这个画,画在门框之上,有它的画像,山鬼们们不会相扰了。 土老司留下的红sè和黑sè的土漆。他特别强调,画蛇不能画蛇眼,眼睑处须用雄鸡的胫项毛遮掩。土老司不放心,特地把雄鸡扭断脖子,拔下一缕鸡毛用鸡血粘在门框之上。 “在这里画蛇眼晴。但不能画出眼珠子,只画出眼眶。喏,我已经在这里用鸡毛粘上了,正盖住蛇眼。谨记哟!不能画蛇眼。谨记!” 画蛇屋的灵蛇是聂明帆所绘。他三十年后重归旧地,目睹当年为避山鬼画下的灵蛇。他想起土老司的话,伸手在门框上方蛇眼处撩开几缕鸡毛,当年的鸡毛都已经朽碎,手一抹便成粉尘飘零。 一对蛇眼毕现! 当年聂明帆并没有按土老司的嘱咐,他仍然画出了蛇眼珠,只是用鸡毛遮掩着。 三十年后蛇身已经斑剥,但蛇眼仍然炯炯然,黑油漆的眼底、红油漆的眼珠,对比突兀,现在看来也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当年聂明帆正学美术,他觉得画出蛇身不画蛇眼,不算一件完整的画作,于是他画出了蛇眼珠,按照美术的观点来着sè描摹。 通红的蛇眼裂眦怒睁,仿佛巨大的灵蛇正yù腾空而出!是的,这条有眼之蛇蛰伏了三十年! 聂明帆沉陷在过去的回忆中。 尚领队趋前,悄声地提醒他:“聂总,现在该怎么办?” 聂明帆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他逼视尚领队:“你说怎么办?有谁知道远山的踪迹?” “相瑜!因为她把远山的围巾丢下山的,远山临睡前还戴着它,第二天却失踪了。夜晚到底发生的什么事,只能是相瑜知道。” “把相瑜找出来!” “她进入了黑嶂峡。” “你们也进入黑嶂峡把她找出来!” “黑嶂峡里太危险!”尚领队讲了水底的火焰在茶花谷陷落的过程,他叙述时心有余悸。 说得在场的人心底发凉。 聂明帆说:“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冒死进入黑嶂峡?” “为什么呢?” “钻石!雪宝钻!她是唯一知道雪宝钻矿场的人,她在找雪宝钻。” “她能找到吗?” “你们追踪到她,也能追踪到雪宝钻的矿场。知道雪宝钻的价值吗?”聂明帆从怀里掏出钻石,正是从相瑜手里收购的那一颗。 光! 七彩光! 钻石举在空中,画蛇屋外顿时熠熠生辉,众人的眼睛都被刷亮。恍如在画蛇屋外升起一道七彩虹。 人们的目光被钻石吸引,谁也没有注视到粉壁上的灵蛇之尾仿佛摆动一下。灵蛇的魂yù复活,灵蛇有感应了! “我知道它,一颗一百万以上。”有人急切地回答。 聂明帆顿首,“实际上是有价无市,为什么呢?没有货源。谁拥有都不会贸然出货的,说明了雪宝钻的收藏价值。” 王明强说:“好吧,我们下去。找回相瑜。” 聂明帆逼视着尚领队:“你也必须下去!” “我?”尚领队还想声辩,他对水底的火焰的失踪还心有余悸。 聂明帆已经转过头去,不给他摆脱的余地。“你们找到相瑜,一定要问出远山的下落,是死是活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明白!”那两人果断地回答,尚领队也站在他俩的身后点头。尚领队对聂明帆的决定只能服从,他明白抗拒的结果。 “如果有幸找到钻石,它是你们的。我只要活着相瑜,还有远山!” “明白!”三人乐意听到这样的吩咐,立即回答。 “好,下去吧。带上家伙,但不能伤着相瑜和远山。如果伤着了他们,你们将一无所获,明白吗?” 有刚才那句吩咐,最后的要求是最好答应的。众人回答得斩钉截铁:“明-――白!”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粉壁上的灵蛇其中一只眼睛灵动起来,它在旋转眼珠!三十年前聂明帆画出的灵蛇要活过来了? 第三十一章 溪降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尚领队认识一起完成溪降的另俩位,一个叫柴桑鲁巴,当然是藏族人,是雪域高原的登山协作队的队长,另一个是王明强,是长江上游地区洞穴探险协会的会长。俩人在探险培训班分别给他传授登山和探洞的科目。 基于尚领队描述,他们决定避开看上去更容易的进入的茶花谷线路,因为在刚发生地陷的地段行走不属于明智之举。 他们提出从画蛇屋下的悬崖溪降的方案。什么叫溪降呢?目前有些人把单个瀑布上开展的绳降活动称为溪降。实际上这种可返回并重复cāo作的绳降活动远不是溪降——溪降不是定点活动,而是以全程无后援、不可返回、循环使用绳索、逐级下降的方式进行的一种穿越xìng探险,单一瀑布上开展的绳降应该叫瀑降,它只能算是溪降中的简单环节。 在此处溪降是一个高效而相对安全的方案。雪宝山是新构造运动形成的山区,以震旦系至三叠系碳酸盐岩组成的褶皱山地。河流强烈下蚀形成垂直节理发育的坚硬岩层,岩层多有褶曲和断层。适宜穿越技术要求较高的溪降。 他们戴好头盔,穿好潜水服后,柴桑鲁巴首降,中间是尚领队,王明强是收绳的cāo作手。首降和收绳cāo作手的技术要求相对较高,这样的安排,让尚领队所做的相对轻松,只需他选择合理的方式下降。下降过程中要靠双腿的腾挪来保持平衡,避免左右摆荡或向前磕碰岩壁,需要跳跃下降时动作尽量灵活,及时地送绳,以减轻对绳索的冲击。这些尚领队做得都很好。他心里明白,这是收绳cāo作手的锚点选择合理xìng给予的。 溪降最重要的是锚点的选择,它要符合SRENE原则,即强度、可靠xìng、富余、均衡和无延伸xìng方面均衡考虑,王明强实地又给尚领队上了一堂生动的教学课。在通过有几条小叠瀑时,他们都巧妙地避开了瀑布的主流,避开了水流的冲击和可能带来的窒息。 几次转换后他们已经下沉了500米的高度。很奇怪的是上次水底的火焰发现的密集的蛇窝一个也没看到。一路下来没有鸟雀惊飞也没有游蛇逃窜,在雪宝山任何一处的峭壁进行溪降都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尚领队心里在嘀咕:鸟与蛇隐匿起来,它们害怕什么? 没有鸟和蛇,却有几只红脸的山猴子,一公一母带着俩小猴,明显是一家人。它们在溪降线路之侧跳跃,见人后并不逃避,似乎不屑人类的腾挪技巧,先是抓住藤蔓观察三人的溪降动作,然后饶有兴味地模仿。它们无绳索便攀援藤蔓,小猴直接抓牢大猴的尾巴在半空晃荡。猴子们也模仿三人溪降时的动作手语。 王明强握拳向下时,它们也纷纷握拳向下,惹得王明强向它们吐舌做鬼脸,猴子们也吐舌向他回敬鬼脸。一路上有这一家子相伴真是热闹。 猴群突然纷纷发出吱吱地叫声,站定后向旁边的峭壁望去。远处有砂石滚动的声音,响声处枯枝落叶纷纷滑落进深渊。细看:一条红底白斑的大蛇在快速地逃窜!如此大的蛇现在情状却有些狼狈,它不停地蜷缩着身躯,昂头后视,借此喘息片刻,然后又埋头逃窜。似有强敌在身后追击。须臾之间,便窜到猴群旁边。 三人都被这红蛇庞大的身躯所惊骇。停止手上的动作,王明强抽出外挂在安全扣上的绳刀、柴桑鲁巴举起KONG牌子的探洞锤,尚领队没有合适的护身工具,情急间把外挂在背包上的登山杖抽出握在手中。三人各自采取悬停的技术停顿在空中,腾出把握制动器的手臂,目不转睛地注视。 有一只小猴禀xìng顽皮,不避凶险,逃走后又回走几步,好奇地扑上前撩动刚才滑动而过的蛇尾,小猴的手指刚触及蛇身,长蛇一甩尾便把小猴卷起,举在半空。小猴在挟持中吱吱地哀号。公猴叫状,返身扑来,迎面撞向红蛇。猴与蛇相撞,百斤重的公猴一下踉跄就要飞下岩石,它却在空中顺势一个空翻,又稳稳地落在岩石边缘。这敏捷的动作让柴桑鲁巴不禁大声地喊出好来! 红蛇也被撞得有些迷糊,它摆动蛇头,待看清眼前的公猴跳着脚露着牙,一付握拳相待的气咻咻的样子,它也不张嘴相啮。只是把卷在蛇尾的小猴抛出来,抛向空中。公猴赶紧跳起,在半空伸臂接住小猴。把它挟在肋下,一家猴快捷地跳跃而去。红蛇并不与猴群纠缠,它似乎另有心思。 红蛇在十米开外的一块鼓突的岩石上停下来,昂头环视,见左右并无异样,它似乎也有些不相信,把身体收紧成一块巨大的磨盘,头也渐渐地低垂。 这时从上方突然滚动砂石,一个庞大的身体从天而降!是蜥蜴,大蜥蜴!三人也算是翻山越岭踏遍三山五岳的人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蜥蜴。连尾少说也有五米长,粗糙的皮肤上有暗绿sè的花纹,中背上一排隐约可见的骨板,长尾如船舵,一路爬来左右摆荡。它如何一路跟踪红蛇而来?而且悄无声息地就发起了攻击。 蜥蜴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参差如锯齿的利牙,猛扑上来,张嘴咬向蛇头。眼看红蛇已经来不及躲避,它果然也不躲闪,暴长身躯正对着蜥蜴嘴喷shè一股黑水,这黑水应该是毒液。蜥蜴赶紧闭嘴,但是仍有几滴毒液shè入它的口腔,一股浓浓的涎液从口腔的边缘淌出,夹带出红sè的血块。蜥蜴受此一激,也知道蛇毒的厉害,变得谨慎起来,它闭着嘴低伏的身子,缓慢地摆动长尾,步步沉重地逼向红蛇。 红蛇把长身子收得更紧,蛇头昂立jǐng惕地张嘴露出瞭牙,转动蛇头逼视蜥蜴。刚才喷入的毒液似乎在发挥作用,蜥蜴似乎动作渐渐迟缓,围绕红蛇的转圈也停顿下来,趴伏着注视一阵没有发现蛇的破绽,便转身yù退。 一场好戏便要结束了?红蛇也松了一口气,放低头颅也想早点撤离,盘成磨盘的身躯散开。不曾想,蜥蜴转身未完,突然扬起长尾,如一把巨铲拍向大蛇,蛇头被猛地一拍!蜥蜴借长尾甩回的力道把头快速地折回。蜥蜴虽笨重,动作并不呆滞。红蛇yù溜,已经被它咬住蛇尾。好狡猾的蜥蜴! 红蛇不敢回头,只能猛向前窜,带着蜥蜴向前。红蛇已经窜到王明强的脚下、尚领队的头上。他们三人看得分明,红蛇足有两丈长,蛇腰此时正鼓足力气,粗如水桶! 这一带正是湿滑的硬石段,布满苔藓。红蛇伸张开鳞甲才能紧贴在崖壁上,蜥蜴则把四趾尖扣进岩石里,它们都有些站立不稳。红蛇窜过来见有溪降主绳从天而降,它不顾一切地缠在上面,它找到了着力点!迅速把身子绕几圈在主绳上,然后甩动粗壮的蛇尾,竟然把蜥蜴甩出崖壁悬在空中。好在蜥蜴咬牢了蛇尾才没有被抛下深渊。 此时把最上端的王明强吓出一身冷汗。现在主绳上承力在一个刚打出来的人工锚点,另外还利用一块尖石作为自然锚点。双锚点布置符合夹角定理,两点的强度也不容置疑,问题是以前的考虑是三个人的体重,现在还要另加上大蛇和蜥蜴的重量,两者少说也有五百公斤,不会出问题吗?王明强很清楚,锚点的强度承受不了突然加上的巨大重量。 王明强作出在岩上站立的手势。尚领队心领神会地把身体贴向崖壁,手指扣进石头的缝隙里尽可能让身体斜倚在岩石上,最下端的柴桑鲁巴处于悬空的一段,他轻轻荡向崖边,身体上引,用脚尖蹬在石头上,移送部分重心在石壁上。 但是,尖石的自然锚点仍然出现松脱现象,簌簌索索的碎石头从尖石上磨落。这一对冤家却沉迷在杀戮之中。 红蛇得势后,它甩尾把蜥蜴又抛向崖壁,沉闷地撞击声中有蜥蜴骨骼断裂的脆响。一下、两下,蜥蜴仍然咬紧蛇尾,红蛇卷扬起蛇尾把蜥蜴高高举起,正yù重重地抛向崖壁,蜥蜴在高点时突然松口扑向蛇头。红蛇一惊,缩头下溜,蜥蜴咬住了溪降主绳,然后四足趴在崖壁,把蛇头压在肚腹之下,蛇身溜滑,它岂能错过缠绕的大好时机?倏尔就在它的身躯上绕在好几圈,把主绳也一并缠绕进去。 蜥蜴扩张肚腹,背上的骨板更加突兀地显现,骨骼被挤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红蛇遗憾的是蛇尾已经断裂,尾段耷拉着无法紧箍。就这样相互僵持。 尖石锚点无法承受这种僵持,突然松脱。主绳偏移,所有的重力移往人工锚点。最后一颗人工锚点摇摇yù坠,观察到锚点的受力情况,王明强知道不行了,大喊:“准备跳潭!” 王明强举起绳刀挥向主绳…… 第三十二章 跳潭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跳潭是溪降穿越中快速高效的通过方式,对某些人而言,只要情形允许能跳潭的绝不进行绳降。跳潭是溪降中最令人心跳加速的娱乐,当面对泛着银光的波涛,以zì yóu落体的加速度下坠时那种失重感!那种漂浮感!那种晕眩感!令人血脉贲张,爽啊!兴奋肽快速释放产生了极度过瘾的感觉,爱上跳潭的人yù罢不能。而对另一部分人来说跳潭可能太过刺激,令人畏惧。 不得不承认,在溪降活动中跳潭事故的概率较高且后果及其严重。跳潭前都要对下方水域情况做充分排查,即便熟悉的跳潭点,水深、水流都可能有区别,上次很安全的水潭,这次或许就有树木残枝沉积,甚至有别处的巨石被洪水转移到了这里,贸然跳下可能受伤甚至致命。 下来的深潭里会有什么呢?他们一无所知。但情形使他们除了跳潭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王明强快速地喊:“一、二――跳!”三字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主绳已经被拔出人工锚点,带着两兽三人訇然下坠。 柴桑鲁巴瞬间就从下降器中取下扣环,双腿并拢,左手捏鼻,右手轻握下身要害,夹紧两臂紧贴身侧,他保持了标准的跳潭入水姿式。王明强也解脱下降器跳下。最惨的是尚领队,他的环扣方式是普鲁士环,为什么不采用轻便的丁香环扣或者8字环扣呢?因为他的背包并不是标准的溪降包,而是沉重的徒步背囊,背负又不紧密,在溪降过程中不便于控制重心,所以采用运送物品的笨重的普鲁士环扣,需要增加2到3秒的时间才能解开下降器,情形紧张得给不出这2秒钟,尚领队无法挣脱绳索就随同两条纠缠的巨兽一起下坠。唉!这么一个不适当的细节在现在造成尚领队致命的危险!探险活动是没有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每件事每个细节都不能有闪失。 嗵!嗵!嗵!三团巨大的水花飞溅,人和兽都跌进水潭。 王明强和柴桑鲁巴由于解脱了下降器,入潭后迅速张开双臂,保持呼气状态,已经漂浮了上来。尚领队带着溪降主绳重重地砸在蛇身上,然后滑落在水中。幸好蛇身柔软,他的筋骨尚能完好,如果落在蜥蜴的背上,身体会被它坚硬的骨板折断。 红蛇与蜥蜴落入水中后,一对冤家在深水下分开了,两者争相漂浮上来。潭面上两兽两人和两人相互打量,辨识新的环境。人最先清醒过来,醒豁后返身泅水上岸。 两兽不肯就此罢休,一个昂头怒立、一个张开利牙参差的大嘴,相互瞪视,准备再次决战。它们之间如此博命显然不是为了拿对方果腹,似乎为了种群的地盘或者夙仇而进行生死博杀,置对手于死地方才善罢甘休。前一回合,蜥蜴咬断蛇尾,使蛇的缠绕欠力,蛇喷毒液入蜥蜴之口,现在蜥蜴的嘴角一直在淌血。各自有忌惮,一时间进入僵持。 人此时最好逃脱。但是尚领队在哪里呢?他从潭底漂浮上来,他被撞击得昏迷过去!还带着下降器和主绳。他出现了,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恰恰漂浮在两兽之间。 尚领队在冷水刺激下有些清醒,他近距离地看清了蛇牙和蜥蜴的血盆大嘴,明白后伸展手臂正要泅游逃开。不料蜥蜴张嘴叨住了他,如老鹰叨小鸡一般叨住他,没有咬下去。而是把他叨在嘴前,摇晃着缓慢地逼向大蛇! 蜥蜴是想用尚领队的身躯来抵挡大蛇的毒牙,如果大蛇错误地刺向尚领队后它便有机会咬断蛇头,好狡猾的蜥蜴!红蛇被它嘴前晃荡的人形弄迷惑了,左右摇晃头颅不敢贸然出击。蛇收缩身躯渐渐地后撤。 蜥蜴凭此把戏可能胜出。但尚领队就惨了。王明强和柴桑鲁巴看到溪降主绳,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办法,俩人会意地一点头,各自抄起溪降绳的两端。 到底是TENON牌子的溪降绳,它是瑞士专业生产厂家用特殊的材料制作出来,比水轻从而保证了在激流中也不沉没,便于溪降中进行抛绳和横渡。别看这轻便的绳索却有非凡的的耐磨xìng和承重力! 蜥蜴在步步紧逼,两兽的头相距越来越近,最后的搏击一触即发! 王明强和柴桑鲁巴拽着绳头快速地跑动起来,他们绕潭跑动,双方一交叉把两颗兽头与尚领队拴在一起去了。他们怕两兽挣脱,加速跑动又缠上了七、八圈,方才停下脚步。这才抽出余暇查看现在的情形:蛇头紧贴着蜥蜴的下颌,蜥蜴的大嘴咬不到蛇身,蛇的身躯虽然缠在蜥蜴的腰上却软弱无力,原来的蛇的七寸被蜥蜴前肢抱紧,现在它们准也伤不了谁了。 尚领队也被挟持在中间。绑在两兽的嘴间。 两兽绑在一起后,突然明白以前没有打上眼的人能置它们于死地,两兽不再争斗,竟然心领神会的同心协力了。王明强和柴桑鲁巴能把它们绑缚是因为两兽在相互较劲,当它们合力之后力道之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瞬间就把两人拽向深潭。 蜥蜴施展出水中翻滚的捕杀技巧,在潭水中急速地转身,搅动潭水如一锅沸水,激浪飞扬、水花朵朵!王明强和柴桑鲁巴丝毫不敢怠慢,尽量在水中直立起来,把绳索拚命拉紧,他们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让蜥蜴通过翻滚解脱绑缚,一旦解脱人断无生机。 两兽冲向潭边,如一枚鱼雷那样旋转着加力地向前冲。水潭边有什么呢?水潭边有一个落洞,此洞通向黑嶂峡的更下一层,它们显然想钻进洞里去。落水洞里有什么呢? 第三十三章 冲水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此潭是深潭但是平平的、不溢不枯,得益于潭边的落水洞。暴雨时瀑布如江河倾泻,水势浩大,落进潭里都被落水洞吸引进去;说来也怪,如果连rì暴晴,瀑布如撒尿,潭里的水也不见落底,因为洞里会不时涌出白水来,有时带着身子透明的游鱼涌上来。 现在蜥蜴和红蛇冲向洞口,猛烈地撞击落水洞口的边缘。落水洞的上沿是被水侵蚀得薄薄的石头片,与潭水相隔又相连。石头片哪里经得住它们如鱼雷般全力相撞,瞬间被撞破,两兽齐齐地钻进洞里,这个洞底在哪里?深不可测。 潭水顿时低落一米左右,偌大的潭仅一米的深度也有几百立方的水量,顿时奔泻入洞。在巨大的水流的裏挟下,俩人都跟着两兽挤进洞口,水流之急容不得俩人的挣扎和延迟。 两兽拖着两人在曲径里滑行。洞内的通道狭窄但是屁股下的水道却滑溜溜的。 情状如冲水。冲水也是王明强和柴桑鲁巴在溪降中常玩的项目,在雪宝山流域,有些河床的局部因为水流的长期冲蚀形成狭窄光滑的水道,类似于水上乐园中的冲水滑道。你可以躺在水里任由水流把你冲下去。期间双臂并拢,双腿略弯曲分开做自我保护。这种方式在玩溪降人当中戏称为“冲马桶”,是一种快速且富有娱乐xìng的通过方式。试想碧潭白水,朵朵浪花开在脸上,苔藓如毡,乘着水流而下是多么惬意的事!这种项目只有在雪宝山或者神农架山脉里才能享受到。当然,情况不明的时候不要轻易这样做,必须先由经验丰富的队员尝试和排查,甚至要拴上安全绳试滑。 这真是一场奇怪的溪降,跳潭、冲马桶这种溪降人跋涉一天才能享受的项目,他们须臾间全部都被迫“享受”了。 不断地冲和刷,耳畔响彻水流的轰隆声,水流裏挟他们左冲右突,蜿蜒到黑嶂峡下方的什么地方?当然是洞窟,洞窟内平缓的浅滩。光线昏暗,人眼只看见物体的轮廓,两兽也在打量新的环境,它们正昂走头来。 “快,起来!它们要醒来了!”是尚领队在呼喊,他夹在两兽之间还没死!听他的话俩人赶紧分开,分别跑向一边把溪降绳绷直拉紧。 “快想办法挣脱出来!” “好的!” 一时间谁也没有办法挣脱逃开。红蛇缠着蜥蜴的粗腰,蜥蜴抱紧了红蛇的七寸,俩人在奋力地拽紧绳索。尚领队只有自救了。 两兽也听到尚领队在声音,只恨一时咬不到他,红蛇吐出触须舔他的脸,蜥蜴也伸出分叉的肮脏的长舌舔他的手臂,舌头上都有带有尖利的毛刺,刮动一下就在脸上拉出一条划痕。关键是它们都带毒! 尚领队的安全带仍然没有取下来,上面悬挂着备用的辅绳。辅绳是溪降中的抛弃绳,它的作用是当自然锚点相距太远时,为了保证顺利抽绳需要用辅绳做成绳圈,把锚点绳向前延展。现在它起到作用了。 尚领队的把辅绳做的绳圈套向两兽的头,再连接锁扣锁牢实。两兽极不愿意,同时使力举头在空中摇晃,嘴里都发出嘶嘶地鸣叫,多么地无可奈何。最后,两兽的头颅紧紧捆绑在一起。 “干得好!” “好样的!”俩人为尚领队大声地喝彩! 现在可以松开绳索了,让尚领队滑脱下来。三人重聚,相互击掌。大家暂时安全了。接下来怎么离开地穴,回到黑嶂峡?从落水洞的路径来看,陡峭、光滑,不可能攀援而上。 王明强仰脸感受了一下,“有风吹拂!好!地穴不是封闭的,有空气在流通!有一个或者多个出口吹进风来然后从顶上水潭里升起,落水道也是风的上升井。” 尚领队欢呼起来:“我们去找出口。” “找到出口才有活路。出口,出口!只是不知道出口距离多远。” “这俩个家伙咋办?” 柴桑鲁巴建议:“就这样捆着。我们已经找到了路线,下次再来,把它们麻醉后再放开。”他们怕这两兽乱跑,把它们在一块钟rǔ石上拴牢。 红蛇和蜥蜴眼巴巴地瞅着三人离开。此时,它们心里可能非常地后悔吗? 第三十四章 岩狖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溶洞有多长?哪里会有出口?”尚领队走在俩人的中间。因为他没有照明设备。他的背包里只有头灯和帐篷里使用的气灯,在溪降中已经被渗水浇湿不能运用。说来奇怪,溪降包是不防水的,四周通透,底部还有洩水孔。 为什么溪降包不采用全防水呢?因为在溪降活动中如此大运动量的动作后,没有一种背包能做到完全防水,一旦背包进水后溪降活动无法展开。溪降包就干脆做成透水的,包内的装备却配置另外的防水措施。 王明强用手电四下照shè后回答:“难说,雪宝山脉有节理发育的致密石灰岩,有充沛的循环地下水,溶洞众多,可能洞洞相连,也许它延伸在整个雪宝山脉。出口应该有,但是出口可能在绝壁,也可能在河沟。” 尚领队并无太多探洞经历,他担心:“在地穴里走,会不会缺氧?” 王明强仰脸感受一阵,“新风如此强劲,不会缺氧!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种现象,涌泉!地下水的向地表的溢流。会把这个灌满,直到我们会漂浮起来,一直到顶上去……”他把电筒灯指向上,余下的话就省略了。 习惯沉默的柴桑鲁巴说:“还有一个更严重的事…”他沉吟着与王明强对视一眼,便缄默不语了。 “难道有比涌泉更可怕的事吗?”尚领队不解。 “当然!真可怕!”王明强回答。 “是什么呢?”俩人的对话让尚领队迫不急待地知道到底是哪种可怕的事物。 “那是小概率的事——但愿我们不会遇到。”王明强不想回答。 “但愿吧!”柴桑鲁巴忧心忡忡。 到底是什么能让俩位面对大蛇和大蜥蜴都能从容应对的人如此心寒?是更大型更凶险的野兽吗? “你没见到它更好,见到就知道了。它叫岩狖!” “岩狖?好生僻的名字!” 柴桑鲁巴随口沉吟:“不生僻,狖是远古就有的野物,在楚辞《山鬼》里就有记载,山鬼等待心上人不来时。遂有: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狖,在晚上嚎叫。本地称为岩狖,点明它们寄宿在深山的溶洞里。” 王明强看出了尚领队的困惑,笑着说,“看不出吧,他是文学博士,专修古代文学,楚辞又是他的专攻方向。” 尚领队点头,这在驴行队伍中也是常有的事。以前一个爱把自己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的驴友,后来在电视上看他在主席台上正襟危坐,原来他是某重要机关的局座;一个爱穿草鞋顿顿啃着馒头就凉水的原来是一个亿万富豪。驴行多次后就有一个体会,驴友不可貌相。单从外表上真看不出满脸络腮胡茬的柴桑鲁巴还有这么多学问。 “对楚辞的热爱,才热爱上了这片山麓与河川,多走了几次就与这些野山紧密难分了。”一个藏地人,难得对雪宝山如此厚爱。 尚领队在心里仍然狐疑着,岩狖到底是什么模样? 前方突然出现火光,伴随着敲打硬石的声音。叮叮咣咣,间歇地响起。听到声音三人不禁加快步伐。 到达转折处,逼仄的甬道蓦然开朗,宽阔的穹顶有百米之高,他们站在甬道伸进大厅的一个平台之上。 下方是宽敞的大厅,上千平方米的宽大的石窟,钟rǔ石如一棵棵参天大树在支撑。有的主干挺拔,巍峨耸立,累累果实悬挂下来;有的盘旋虬曲,枯松老藤紧密牵连;有的铺陈锦锈,有的花开玉屏。在不时闪现的火光中依稀看到这一切景观皆用白玉雕砌,夹杂少许的红玉的灿烂和绿玉的润泽,磅礴大气又不乏jīng雕细琢。 这些是钟rǔ石,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用尽千百万年的时光堆砌而成!着实让三人惊叹,他们把手电筒不自觉地熄灭了,仿佛手电光照shè下这美景会消失。 三人并排着贪恋地注视着。 火光枯萎下来,眼前的美景突然消失。穹顶下是不知深浅的黑暗。微风习习,火光下呈现的美景仍然缕刻在脑海,如慢镜头缓缓地沉向在黒暗中——滴溅出心底一朵叹息! 好在一片火花再次点燃,美景重现眼帘! 三人的眼睛又被另一块美景吸引,移目就换景哟无一处不让人心思摇动! 如此再三,他们把穹顶下的景sè都浏览一遭。才想起:火光到底是谁点燃?不只是为了我们观赏溶洞的奇观吧? 他们注意察看火光点燃处,那里正演绎一场生死捕猎。尚领队看清楚了,被围困者是水底的火焰,他居然活着!蜷缩在岩腔里。是他敲击岩石迸溅出的火光。 火光显现三只动物的身形,或蹲或立,成扇形地包围着岩腔。 “狖!” “岩狖!” 王明强和柴桑鲁巴的轻叹让其中一只岩狖扭头对着他们的方向。正遇火光显现,尚领队初识岩狖的模样: 狖有狼的流线型的腰身;四肢短促粗壮,肢端长着似穿山甲般长长的尖趾;篷松的长尾如狐,可支撑身体直立起来;它的脸形如猿,眉脊骨突出,张嘴露出锋利的犬齿,最令尚领队惊骇的是它的眼睛,眼睛布满脸颊的三分之一,眼珠子如网球般大小!而且黑sè的眼珠占据了眼睛的大半,眼白极少。在黑暗中熠熠地闪亮。让人惊骇的眼睛。 狖似乎发现身后有人出现,但它只是抽缩了几次鼻梁,一声低沉的吼叫,似在jǐng告来者,不要打扰他们的围猎。 这厮们自以为是洞穴之王,才敢如此托大! 蜷缩在岩腔里的水底的火焰满脸的疲惫,眼皮塌拉着都快睁不开了,他手里握住登山锤敲击岩石,不时地迸出火花。在短促的火花将熄灭时,两个岩狖的身影腾跃前扑,伸出利趾往黑暗中抓去,然后急速的后跳。 火花再次敲击出来时,水底的火焰在肩上或者手臂上又增添了一道划痕。血珠泅出来。他的手臂已经被划得如棕树皮一样满是裂痕,血肉模糊。 岩狖的每次出击都有斩获,而水底的火焰在黑暗中的挥击全部落空——这得益于岩狖们的硕大的眼睛,它们能清楚地看清溶洞里的一切,而水底的火焰却必须依赖迸溅的火星。为了获取岩狖的动向,水底的火焰必须间歇xìng的敲击岩石,在微弱的火花中辨识敌方的动向,这是费劲的事情,他的体力渐渐地消耗尽了。登山锤敲击的力道越来越弱。最后一次他颓然举起,无力地垂落下来。他的力气消耗贻尽,只能坐以待毙。 他试着再次举起登山锤,却长久地抬不起手臂。 靠前的岩狖低沉地一吼,后两只岩狖也紧跟上前,一字形地围拢。齐齐蹲身,伏下前肢,咆哮如雷,尖利的獠牙露出来。 “不好!它们要扑死他!” 是的,岩狖要做最后的攫命扑杀! 第三十五章 老麻蛇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水底的火焰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水底的火焰和尚领队在茶花谷里追踪相瑜时,突遇地陷,水底的火焰掉进地陷洞里,当时尚领队伏在地陷洞的边缘伸手yù拉,但托起的他的水柱被地陷洞巨大吸力拽向地底。洞口旋即封闭,尚领队以为他被埋在地洞里。 水底的火焰也以为自己会永远的埋在地洞里,他随水柱下沉,坠落在水潭中,旋转一圈后又被水流挤入河道。溶洞里的河被当地人称为yīn河。 yīn河光滑,如过山梯一般将他推移,接连下跌了两道浅石坎后,在第三级石坎的水潭里转着圈,水底的火焰听到石坎下方传来轰鸣的跌水声。 是大瀑布!yīn河里的大瀑布! 可惜他已经被强大的水流冲刷在石坎边缘。他在下落的过程中努力地抓握伸手可及的东西。因为溶洞里一片黑暗,他如盲者看不见身边的事物,全凭手的感觉。水潭里只有水,什么也抓不住。 在大瀑布的边缘,他抓住了瀑布前的石坎。 瀑布的跌水声从底处传下来,低沉、粗壮的声音,闷雷一般轰轰隆隆地回荡不息。瀑布落下时水雾升腾,细小的水珠弥漫在水潭上。这跌水的回响和水雾的浓度让水底的火焰想到著名的黄果大瀑布,他曾经在黄果瀑布的上方听到过这种跌水声。现在这宏大的回响说明yīn河里的瀑布比黄果大瀑布更壮观、更险兀。就此跌下,断无生还可能。 水流正从脸面上倾泻而下。他的腿在水流中飘荡。他试着把头钻出水面,但是强大的水流又劈头盖脸地把他打下去。他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手上的力气渐渐不支。 他突然感到有一条粗壮的绳索把他脚卷起来,身体的重心在上移,他没有明白是什么,双手用力一撑,头部钻出跌水,翻身一跃滚进水潭。 在跃过时他摸到这条粗绳索了,是蛇!粗壮的大蛇!在这溶洞里只能是老麻蛇,他听父亲说过这种蛇。现在老麻蛇带着他向潭边流去,他们挣脱回旋水流的束缚来到潭边。他触摸到干硬的石头了。 他赶紧缷下背包,取出背包里的头灯,背包进水了,防水头灯一揿就亮。雪白的光柱照见盘在脚下的果真是老麻蛇。 老麻蛇并无麻sè,通体白sè,皮肤和鳞甲透亮,如果在强光下能看到它的肚腹里装的什么,一般情况下装的是鱼,这种蛇专门吃yīn河里的鱼。为什么会被人称为老麻蛇呢?可能与它头上的三条麻sè花纹有关吧? 老麻蛇摇晃着头颅躲闪电筒光。水底的火焰记起了,这种蛇总出现在洞窟和深谷的幽暗之处,它的眼睛最见不得光照。因为它是半瞎子,全凭嗅觉感应外物。 “老麻蛇,你为什么救我呢?” 老麻蛇当然不会回答。对着水底的火焰弓起身躯,曲行着后退。 “谢谢你救我。”水底的火焰对他躹躬致谢。 老麻蛇频频地点着头,似在对着水底的火焰还礼。它躬身而退,如知礼仪的老臣。它沿着右侧的崖壁蜿蜒地滑走。 水底的火焰想起父亲度天行的对自己说过的话:“我们是蛇巴人的后裔,这山中的野物都与我们亲近。特别是蛇,我们能召唤它、能驱使它,能与它们心身相连。”以前不明白父亲话里的含义,那时在渝州城里也没有与野物们打交道的可能,现在他明白,自己真能驱动蛇们。 但是蛇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蛇巴人的后裔呢?这种家族的秘史,水底的火焰从不向外人提过。自己的身上一定有什么气息能让蛇嗅出——蛇的嗅觉很灵敏。 水底的火焰也不明白: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气息呢? 第三十六章 徒手攀岩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当务之急是回到黑嶂峡,但出路在哪里呢?在手电光照shè下,水底的火焰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这是最后一级的水潭,下方是落差在百米之上的瀑布,向上必须顶着汹涌的水流攀爬陡峭的石梯,石梯溜滑不易攀登,向上向下绝无可能。他想起老麻蛇沿着崖壁溜走,手电光照见:在右侧有一道天生石桥,石桥通向另一个洞窟。但是天生桥却偏离水潭八米左右,位于斜上方。 老麻蛇在提醒自己走这条路吗? 从水潭需要徒手攀岩才能到达天生桥。 徒手攀岩是指不依赖任何外在的辅助力量,只靠攀登者的自身力量完成攀登过程。其间最重要的不是力量而是平衡能力,仅靠手脚和身体的平衡向上运动,手和手臂要根据支点的不同,采用各种用力方法,如抓、握、挂、抠、撑、推、压等,在各种高度及角度的岩壁上,连续完成转身、引体向上、腾挪甚至跳跃等惊险动作,所以对人的力量要求及身体的柔韧xìng要求都较高。攀岩迷们称为“峭壁上的芭蕾”,外行人的眼中完全是在玩命,其实攀岩人每一步都有jīng心的设计和计划,他们的安全意识比任何人更强烈。尽管如此,徒手攀岩仍占据最危险的极限运动之首,远比高速赛车和高空飞越危险。 好在水底的火焰掌握一些攀岩技巧。 在手电光的照shè下,水底的火焰的把每一步都jīng心地做了设计,应该有十三步的移位。可谓步步惊心动魄,每一步的着力点、身姿、移动的方向、平衡的方式都要考虑周到。他琢磨良久,把每一次位移都烂熟于心后开始攀爬,虽然有头灯,但在攀登的过程中可能照shè不到。 经过第十一步移位,水底的火焰已经攀爬到天生桥的下方,紧接着是最关键和最吃力的两步,第十二步类似于攀岩中的“壁虎挂”,人如壁虎般趴伏在天生桥下,双手抠进石缝,脚蹬紧在倾斜面的一个尖石上,此时身体的重心在背部,基本是倒悬在天生桥下。这一步关键是手和脚的力量的平衡运用,腿要蹬直把身体的力量向天生桥下推移,手要抠紧抵消重力的下坠力量,此时不单纯是身体的力量问题,因为手和脚的力量方向不一致,相互有冲抵作用,而且手和脚的力量都不能消减,适如其分的抓握和蹬踏达到高度的平衡用力,极不好掌握。第十三步需要运用“盖拉提斯腾跃”技巧,移手、身体上引、腾越、翻滚,要一气呵成地完成整套盖拉提斯,丝毫不得有半点停顿,力道一软断无生机。 通常在攀岩训练中“壁虎挂”和“盖拉提斯腾跃”都是分开来练习的。从来没有人把这两个高难动作接连完成。水底的火焰必须完成,在此时此地只能冒险一试了。 第十二步他做好了壁虎挂,在第十三步之前,他突然想到了粉袋和镁粉,一般在攀岩运动中都在腰部系有粉袋,袋中有镁粉。现在水底的火焰感觉手指的腻滑,在接连十二次移位之后,又在溶洞的瀑布的水雾的蒸腾下,手指自然会感觉滑。而盖拉提斯动作在移手之后身体迅速上引、完成腾跃,关键是手上迅速抓住着力点,不得有一丝地滑动,否则腾跃到270度之前重力没有翻转,人会如断线的风筝往下直线坠落,而且只能是头部向下的坠落!此时他多想能抹一点防滑的镁粉,这种最简单的攀岩材料是多么的重要!其实任何艰险的运动,最基本的材料往往是最关键的材料。 容不得多想,当他移手之后,手滑动了!心急速的收缩:完了!身体已经腾跃而起,努力地收缩腹肌,在270度回旋的高点上停顿片刻,唉!没有跃过。他以为必死无疑。心底顿时冰凉。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死了! 懊丧之时腿部被什么顶了一下,是老麻蛇的头,它缠绕在天生桥上用头向他的腿部向里顶住。 这救命的一顶,止住下跌之势。水底的火焰借此力道继续向里翻转,他落在了天生桥上。漂亮的盖拉提腾跃!蛇和人通力合作并完成,水底的火焰甚至听到老麻蛇的笑声。 哈哈!老子没死!老子还活着! 水底的火焰轻轻拍拍老麻蛇的头。 喘息方定。没死,还得继续向前找到出口。天生桥的那一边通向哪里?还会有厄关吗? 第三十七章 溶洞追逐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天生桥是跨过了大瀑布的石桥,它有漫长的一段引桥。引桥的尽头是溶洞的通道了。他的头灯照见了洞口,也照见一头怪物立在洞的当口。 头灯照着它的眼睛,硕大的眼珠子,凶光毕露!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森!水底的火焰最初以为是鬼魅!大惊失sè。 它高吭地嚎叫,如狼嚎。让水底的火焰定下心来,岩狖!是岩狖。 父亲告诉过他:岩狖是野物,是野物中的不祥之物。 来者凶恶!它猛然前蹿,在水底的火焰肚腹上咬去,当水底的火焰挥拳打去,它却急如闪电般地纵跳回去。它的口里已经噙着一块带皮的肌肉,它囫囵地吞下,热血的气息让它亢奋地嚎叫起来。 水底的火焰赶紧用灯光罩住它。它却往洞壁上一跃,如长臂猿在树枝上荡秋千,它在石头的四壁上不停地晃荡,头灯的光线始终慢于它,刚罩定,它却蹿向另外一侧。突然灯光下没有了它的身影。它逃脱的灯光的追踪! 水底的火焰赶紧埋头,他感觉一股凌厉的风向头部袭来,一定是它的獠牙或者利趾袭来。的确,它从穹顶上直扑过来,直取水底的火焰的咽喉。动静之间的错位,它已经啃下了水底的火焰的前额的一块头皮!它趁势换手把利爪刺向他的咽喉,指甲已经嵌进喉头。 这时头顶一股劲风扫荡,老麻尾腾空而去撞向岩狖!忠诚的老麻蛇一直跟随在水底的火焰的身后,又一次挺身相助,救了他! 岩狖退出手指抓向老麻蛇。老麻蛇凌空地撞击,让两者都撞出桥面,在空中翻滚时老麻蛇也缠在岩狖身上。在头灯的余光中两兽相缠着跌下瀑布,瀑布的水花瞬间就遮掩了它们。 “老麻…呵!”水底的火焰呼喊着,像呼唤一位正在死去的老朋友,他心里充满了对老麻蛇的感激。老麻,老麻,让我怎么谢你呢? 这洞里有害人的岩狖。水底的火焰把登山锤掂在手里。 必须快跑了,岩狖的嚎叫,会呼唤来它的同伙。水底的火焰撒腿在溶洞里跑起来。在转弯处与一只急速奔来的岩狖撞个满怀。 水底的火焰一锤挥去正砸中狖头,他顺势一脚把它踢向洞边,岩狖躺在地上抱头哀嚎。水底的火焰跑开后,身后传来受伤岩狖的惨叫,比被砸中头的叫声更加凄惨,一连串绝望的惨叫一定是它被同伙撕碎,一声比一声低落下去,一定有同类趁它受伤发动了袭击,现在正在啃啮着它的身体。吞啮同类在荒原的狼群中也曾有过,那是整个族群陷入绝境,饥饿到极点时它们会牺牲其中的伤残者生命延续族群的存在。 受伤岩狖被同类撕咬说明它们饿了很长的时间,急于进食。水底的火焰想到这里更加惊悚,加快步伐在洞中盲目的奔跑。身后传来追击的脚步,岩狖们急促的呼吸清晰的传来。 水底的火焰在奔跑途中快速的回头,灯光罩定它们,有三只岩狖,嘴角还挂着缕缕血丝,你们吃了同类还没饱吗?他站定握紧登山锤挥动,岩狖们跳开。三只岩狖可能来自一窝。一公一母,中间一只体形略小显然是它们的孩子。死去的那只不知道是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三对亢奋、贪婪的大眼睛,盯着它如盯着一堆温热的血肉。在洞窟中生物大部分都属于冷血,如透明的鱼、蛇、蝙蝠,很少有恒温动物进入,现在它们面对散发出热血气息的大容积的食物,涎液不自觉地从嘴角淌流出来,夹杂着刚才进食后残留的血沫。 它们垂涎三尺地步步进逼,追得水底的火焰猛跑进钟rǔ石密布的大厅。大厅空旷,它们把水底的火焰驱赶至此,可从各方位攻击,它们得计了! 三只岩狖顿时分开,一只在后追随,另两只游击在左右。当水底的火焰转身抵挡后面的攻击时,或左或右的岩狖立即从侧面蹿近,利爪抓来,划破血痕或者撕下一块皮肉。待转身时它们已经在一旁争抢这块皮肉去了。几回合下来,水底的火焰衣衫褴褛,布条挂在身上,露出累累伤痕,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几无全好的肌肉块。 岩狖们更加兴奋,在他身旁纵跳得更欢。水底的火焰翻滚落下一块岩石,败退到崖壁,后退处正好有容纳一人的石缝,他便躲进去。岩狖们环形的攻击圈只能收缩成一线,一时间攻守平衡。 岩狖在几次被登山锤敲击后发现一点,所有的正确敲击都在灯光的指引下,人是用亮光在看的!不似它们,用眼睛用鼻息全方位的判断。他们聚拢一处后三头相抵,商量出一个办法:两兽详攻,小的岩狖潜伏在岩缝上方,突然出手扯掉水底的火焰用松紧带绑在额上的头灯。 水底的火焰心头一惊,猛然锤击,铁榔头敲在石头上迸击出火花。形成石缝的石头是燧石!是可以用来点炎的隧石,但溶洞里空荡荡的,没有枯枝树叶用来点火。 岩狖抢到头灯后一把抛向中间的yīn河,水底的火焰眼睁睁地瞧着头灯随水漂去。 洞窟里重陷黑暗。黑暗掩护了褐sè皮毛的狖。为了察明它们的动态,水底的火焰必须不断地敲击石缝旁的燧石。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敲击了二十多个小时,已经jīng疲力竭,累得连锤子举不起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岩狖们在石缝外低吼、跳跃,不断地袭扰,它们一直折磨着水底的火焰,消耗着他,等待着他气若游丝时,做最后的出击。 他们的机会来到,三只岩狖腾跃起来,呲裂着大嘴扑过来!公狖一爪把水底的火焰从石缝里拖出来,眼看着他要被撕裂。 第三十八章 陷入重围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呯!” 是王明强扣动板机,他带着手枪进来的! “妈拉巴子,我讨厌丑陋的野物!去死吧!” 公岩狖躺在地上,余下两只岩狖惊惶地丢下到嘴的猎物,远远地逃到哪一棵钟rǔ石后躲藏起来。 王明强等三人走近水底的火焰,尚领队扶起他。俩人的手紧紧地相握。尚领队介绍两人与水底的火焰认识。“久闻大名,都是响当当地大人物。” 水底的火焰向他们点头致谢。 尚领队取出急救包给他包扎。给他说简要地说明聂明帆派遣下,他们从画蛇屋开始进行溪降到与他相遇的过程。也让水底的火焰唏嘘不已。 柴桑鲁巴摧促:“快点,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如此大的地溶洞,不会只有三只岩狖。” 尚领队搀扶着水底的火焰,一行四人正要离开。 那两只岩狖从斜刺里跳出来,挡在前行的路上,张嘴露齿地咆哮。王明强愤慨地冲上前,右手挥舞着绳刀,左手持枪,喝斥:“滚开!你这小东西。” 两只岩狖并不躲闪,也许是丧失公岩狖的悲伤让它们激愤。小岩狖毫无畏惧地前蹿,攻击王明强的腿部,王明强低手招架之时,母岩狖猛地扑出,袭向王明强的脸部,身姿敏捷如同虎扑,小狖也向后纵退而去,两狖的配合天衣无缝。王明强抬手之时母狖已经掂着他的肩头纵跳到一旁,顺势在他的脖子上捋过,猫科动物的锋利的指钩已经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王明强手一抹,满掌的鲜血。 “老子毙了你们!”王明强暴怒。冲上前追击岩狖。俩狖似乎知道枪的威力,始终在钟rǔ石间跳跃。不给手枪瞄准的机会。 柴桑鲁巴告诫他:“别跟它斗气,赶紧离开这里。” “待我消灭了它们再说!混帐的东西还敢跟老子斗!” 两岩狖突然又出现在前面,故伎重演,小岩狖攻击下盘,然后母岩狖突然跳起攻击头部,它们没有想到对手的应变能力之强。王明强识破了诡计,突然矮下头来,让母岩狖从头上虚跳而过,屈身上前,直扑小岩狖。 王明强右手一挥,锋利的绳刀便插入小岩狖的肩上,小岩狖负痛,大声呼唤。母岩狖扑空后正抱紧一根下垂的钟rǔ石,听到小兽的呼号,母亲的痛心让它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 王明强抬左手,对着母狖亮出的胸膛,shè击! 母岩狖从王明强的肩上缓慢地滑落,小岩狖从王明强的手臂前缓慢地后仰。两狖颓然地倒地。倒地前母岩狖低沉地怒嚎、小岩狖尖锐地惨叫响彻在溶洞里。两狖声音刚落下,一连串的呼号响起。 呜——呜——悲伤的狖鸣如同荒原的狼在嚎丧,在溶洞里往复回荡。 柴桑鲁巴的手电沿周围一扫,不好,在手电光下全是跳跃的岩狖的身影。有的岩狖握着钟rǔ石的果实悬挂着,有的岩狖站立在莲台一样的平石上,有的潜伏在粗柱子后窥视,有的掩藏在尖石之间的缝隙间…它们密密麻麻又影影绰绰地显现。全部仰天长啸,展露尖利的獠牙。似乎在为死去的岩狖的一家喊冤。 或许,是岩狖们集结后吹起的冲锋号角? 四人赶紧靠拢,背靠背地站立,jǐng戒着。 “怎么办?”尚领队问。 “麻烦了,它们有一百多只吧?”王明强有些懊悔。 “没错,肯定在百只之上。”柴桑鲁巴说。 “我们现在回到你们下来的那个浅滩。”水底的火焰说。 “回那里?下降洞爬不上去的。而且没有其它的路径。” “听我的,我想到一个方法可以帮助我们脱身。回去,回到你们落下来的地方。看清了就是那个方向。”水底的火焰指着十几米远的甬道口。从大厅上去还有五米左右的陡坡。这段陡坡上如何避免群狖地攻击。 “看我的!”王明强拿出一把shè钉弩,套上绳索,shè向穹顶的一个石缝。一拽,着锚稳固!他握紧绳头,突然助跑借助绳索就荡上了甬道口。他把绳索头抛过来,“快,荡上来!” 尚领队和水底的火焰一起拽着绳头,荡向了甬道口。 剩下柴桑鲁巴断后。他最后荡起时,群狖明白人要逃离溶洞的大厅,一旦进入甬道口后不便于它们大部队地展开捕杀。一只老岩狖也跳过来抓住绳索,它一行动,另有两只岩狖也明白它的意图,也相跟着跳起来抓在绳索上。 一个人和三只岩狖悬挂的重量让绳索停止晃荡,从穹顶垂直地落下。群狖欢呼,一只岩狖扑在柴桑鲁巴的肚腹上狠狠地咬一口,另一只岩狖顺着绳索攀爬上来,两脸正相对。它咬向柴桑鲁巴的脖子,柴桑鲁巴张嘴也咬向它的耳朵。 狖咬破了人的喉咙,人咬掉了狖的耳朵。柴桑鲁巴把岩狖的耳朵吐出,“呸!要吃我,没那么容易!”但是他的颈项处两颗獠牙留下的小洞里血沫飞溅。柴桑鲁巴把额头猛然撞向狖的鼻孔,狖负痛跌落。 王明强见状赶紧把另一头绳索拚命拉拽,把柴桑鲁巴拉和群狖拉向了窟顶。这是目前他能脱身的唯一的方法,到达窟顶后柴桑鲁巴向上蹬脚,着力点向着甬道口,突然松手,身躯shè向甬道,王明强和尚领队弓腰曲肘,用徒手攀登的接应技巧,双双合力接住柴桑鲁巴弹下来的身躯,稳稳地放下。 柴桑鲁巴受了重伤,他的气管破裂,颈椎折断。只能由尚领队背着他,一路退却。 岩狖们气恼地跟随他们,由水底的火焰和王明强断后,挥舞着绳刀和登山锤抵挡。由于甬道狭窄,岩狖们在身后叫嚣着,在溶洞里上下跳跃,cháo水一般涌动。 到嘴的食物,岩狖们岂能让他们跑掉? 第三十九章 突围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四人回到了落洞的浅滩处,大红蛇和大蜥蜴仍然捆绑在原处。 水底的火焰走上前去,盯着大红蛇和蜥蜴的眼睛,用心地对视。爬行类动物在有些人看来是丑陋的,不用说在野地里相遇,就是睡在家里的大床上梦到它们时也被吓出一身的冷汗,其实,它们的眼睛清澈如泉水,亮晶晶地一眼看得到底,空明地似乎又满满地实在,它们的眼睛从不夹带着一丝杂乱的情绪。人类只有初生婴儿的眼珠才有这般清纯,稍经世事,眼睛里便写满了得意和骄傲、嗔怒和癫狂、仇恨与轻蔑、阿谀与低俗。 有人把与蛇的对视作为一种心境的磨洗与修炼的方式,与蛇对视良久,人眼洗去沉重与浮华,人心洗去嗔怒哀乐,心境澄清如一块广阔的空地沐浴在月光之下。那是什么境界呢? 从来也没有蛇去咬一个眼睛清澄、举止安静的人。 水底的火焰唱起一种无字的歌谣,与相瑜在知青屋外不自觉哼唱出的旋律相同,大红蛇听见后微微摆头,如同为歌谣划出节拍。 “你在耍蛇吗?这个时候!”王明强喊。 “快想办法,它们围上来了。”尚领队提醒他。它们是指岩狖,岩狖们犹疑着从周围向中心收拢。 “他在与蛇和蜥蜴商量办法。快点说服它们。”柴桑鲁巴看出了端倪。 水底的火焰又与蜥蜴喃喃自语。 然后他果断地挥刀割断了捆绑大红蛇与蜥蜴的绳索,两兽放开,大蜥蜴张开比岩狖更大的嘴,露出更多参差的利牙,大红蛇昂举起头,吐出分叉的红信。这次它们不再针对人了,转头对准岩狖。 岩狖们一哄而散,退得远远地,诧异地观察这一路人马。 大蜥蜴在前开路,中间是人,大红蛇断后保护。岩狖们尾随其后。浩浩荡荡地鱼贯而入,全都塞进甬道。真是千古亘有的奇事!人与蜥蜴、蛇一路同行! 进入溶洞的大厅,岩狖们立即撒开成攻击的队列。有一只岩狖前扑得太深入,被蜥蜴一口叨住前肢,狠劲一咬,听到岩狖腿骨碎裂的咔嚓,接着是岩狖的惨叫,蜥蜴再甩头衔住拦腰一断,惨叫声嘎然而止!整个过程一口呵成,让所有的岩狖们不寒而栗。 蛇断后,曲着身躯后退着走。有靠近的蛇牙轻咬,岩狖立即倒地不起。它们也知道蛇毒的厉害。中间的人挥舞着登山锤、绳刀相互策应保护,岩狖们也一时找不到破绽。 岩狖们如何地心有不甘,但也只得一路护送到一道yīn河边,他们要从这里消失吗?蜥蜴回望大家一眼,似乎在示意跟我来。它义无反顾地钻入水中,尚领队背负着柴桑鲁巴泅水,它拽紧大蜥蜴的长尾也节省了许多力气,然后是王明强和水底的火焰泅水而去。眼看着人们要离开,有一只岩狖试图在尚领队背后攻击,被大红蛇发现,一口咬去,尖牙刺进毒液,岩狖立即倒在地上抽搐,翻滚一圈后就摊开四肢死去。大红蛇后退着入水之前,张嘴就把死去的岩狖吞咽下去,权作为果腹的点心。 他们在yīn河里全部摆脱了岩狖的追踪,也许前行的地方是岩狖们的禁区,它们只好眼瞅着食物离开,懊丧的哀号。 溶洞里,人们的耳畔长久地回荡着岩狖的痛哭声。 大蜥蜴在前引导,浮游过一段很狭窄的yīn河,有的位置被水流完全充塞,需闭气潜水,更多的地方摸到洞顶,好在并不长,从yīn河上岸后面前豁然开朗,不用手电也可以看得清爽。这里是冰晶的世界,他们来到了一个冰溶洞。一众的人和兽走上前,脚下正好是观景的平台,伸向冰溶洞的长长的舌头。 好一个冰溶洞的景观!王明强和柴桑鲁巴是雪宝山的常客,但谁也没见过雪宝山深处还有如此美妙的水晶宫殿! 穹顶高达几百米,阳光从穹顶的一个洞透shè下来,一道眩目的散开的光柱,如当厅矗立一道粗壮的立柱,它照亮了四周。直达穹顶的钟rǔ石柱凝结着冰霜,钟rǔ石上硅酸盐堆积的累累果实在透亮的冰霜下更加饱满圆润,地上的石笋嫩白,壁上的石花银装素裏,从穹顶倒悬的冰柱如宝剑出鞘、银光闪闪。 趴在尚领队背上的柴桑鲁巴由衷地感叹,“能见识这等美景,这一趟真是值了。死了也满足!” “别说死。有阳光了,我们马上就能走出去。”尚领队安慰他。 这里的每一片冰霜都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的杂质,却能让阳光穿透,在冰霜里反shè出彩虹的光芒。让人无比留恋。水底的火焰抓起地上毛茸茸的雪花,轻轻抹在脸上。心里感慨万端,“家乡的雪呵!” 人沉陷在美景中,大蛇和大蜥蜴在悄悄地退后。王明强转身时发现它们在后撤,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它们道别, “哎,它们要走了。” “走了吗?就此分别吗?” 众人经提醒后都转过身来,面对离开的两兽竟然有了留恋之意,心底里有奇怪的感觉,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立着。大蜥蜴突然张开嘴冲上前,利牙森森唬得众人退却。只有水底的火焰站着没动,定睛盯着它。大蜥蜴的利牙都触及到他的前额,然后悻悻地闭嘴,使劲地摆摆头。步履缓缓地心有不甘地退去,边退边摆头。似乎在表达:下次别再相遇!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气! 大蛇离开前,窜到水底的火焰的身前,长身翻卷,让他的手掌摸娑在蛇头上,戏耍之后方才扭腰逶迤而去。 这一幕看得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他有什么渊源?能与爬行动物这么顺畅的交流!所有的人都在想这个问题。水底的火焰不简单呃。 “它们——就这样走了吗?” “当然,它们有自己的家。” “它们不和我们一路吗?” “不,前面是人的道路。它们有自己的道路。” “让它们和我们一起走吧。有阳光了,我们可以保护它。” “它们不会与人一起,它们怕人。别怕它们样子凶险,嗅到人的气息后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众人叹息,看着它们隐入黑暗的溶洞,方才转身。 第四十章 白洞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你说有人的气息了?这洞里有人吗?”王明强记着水底的说过的话。 “你们看!”水底的火焰手指着冰溶洞的一个地方。冰溶洞里一个阳光能照shè的边缘,躺着一个人或者一个尸体? 她身躯直直地躺卧,最奇的是她的床是一块平石,这洞窟里无处不覆盖冰雪,只有这块石头上不着一丝冰霜,石床上方蒸腾起缕缕的热气息。 “莫非是白洞穴?” “你知道是这地方?” “嗯,听父亲说过。” “家父是?” “度天行!” 大伙这才知道,原来水底的火焰与蛇巴人有渊源,看来渊源密切得很!只是现在的情形没来得及细细地过问。“度天行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告诉你的?” “对,父亲说过在雪宝山深处有一个绝好的地方,叫白洞,区别另外一个叫黑洞的。白、黑俩洞都是蛇巴人的禁地,也是蛇巴人生死轮回的地方,关于这洞有很多神奇的说法。外人擅入者通通杀死!” “有哪些说法呢?” “当蛇巴人亡故后,如是正常的老死,谓之喜丧。亡故者的年岁越大,喜庆越浓重,越要欢天喜地地庆贺一番。” “有这样的习俗?” “在蛇巴人的心目中,死亡是神圣的事物,他们甚至轻生重死,出生并不是可庆贺的事,一个人在看够了人情世故、星辰变幻之后,寿终正寝才是无上的欢乐。他们特别在意死后的送葬的风光。” “我知道,西南的很多民族都有轻生重死的习俗,在他们的观念中,人的一生就是为了走向死亡,如何死去是多么的重要!但是与这个白洞有什么关系?”柴桑鲁巴问。 “这是为亡故者安灵之处。如果是寿终正寝的老人,尸体搬进白洞放置在热床之上,让先祖们的福荫庇护着他,让他死去后仍感到族群的温暖。然后孝子贤孙们齐齐跪在冰雪之上,诵唱亡者的生辰,抚慰他生时受过的苦难,感念他给予后人的财富。这里也是蛇巴人的灵堂,而且所有的族人以能进入这个灵堂为荣耀的事情。只有那些下河淹死的溺鬼、跌岩断身的暴亡人、病痛夭折的倒霉鬼、酒醉斗殴的争执鬼,诸多的不详死亡的人都不能进入白洞。所以蛇巴人的心目中这里是至高无上的所在。” “怎么做祭奠呢?” “当然还要依据亡者在氏族中的地位,与肉连响相似的。,如果是女xìng死者均以五天供祭,男xìng亡者按照氏族内地位的高低逐次相应。氏族首领尊祭为十天,其次分别是戎伯九天、师氏八天、保氏七天、jīng夫六天、佚徒五天。祭祀之时也是全氏族的喜庆的节rì。” 水底的火焰提醒大家。“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听父亲说过,这洞里还有若干的生死机缘隐藏在它的冰雪下、石头下、或者一朵花一草根之间,有万千变化,我们千万不要太大意!” 王明强轻轻地一撇嘴。“现在还会有蛇巴人吗?” 水底的火焰回答不上来。 柴桑鲁巴躺在尚领队的背上,艰难地吐出俩个字:“敬心!” “果然是这里,听家父说过,雪宝山有一个终年积雪的寒宫,白皑皑的冰雪映得如同白sè的天堂,却在寒宫的zhōng yāng置了一块热石,任何时候摸上去却是温暖舒适,永远是热气蒸腾。父亲也只是听长辈说起过,他也不曾亲见。没想到,今天让我见识了。多么幸运的事!” “奇妙的事!让我们上前去仔细瞧瞧!” “只是大家要有敬畏,这是蛇巴人的圣地,外人不要轻易冒犯。” 大伙轻轻靠近,甚至走得有些蹑手蹑足。 冰雪天地里一块温暖的热石,床一样的平整,就叫热床吧。热床的四边长着一圈忘情兰,此兰叶片挺拔,、碧绿厚重,形似香兰。花朵却奇异,细长的花瓣儿伸展出一拃之长,蔟拥着几条纤细的毛茸茸的花茎,花茎的顶端是各种奇异颜sè的小浆果。赤橙黄绿青蓝sè的浆果都有,唯独缺少紫sè的浆果,各sè的小浆果在花蕾的zhōng yāng闪耀着淡雅的光芒。这是他们都不知道的雪宝山特有的植物——忘情兰。 在忘情兰的绿叶异花的映衬下,石床上的脸真白呵!她盖着yīn丹蓝底sè缀白sè细花纹的被子。露出的脸和颈,皮肤如凝脂般地纯白,没有一丝血sè的轻薄、透亮的白!白得妖气十足也让人生出怜惜,她的眉毛也是白的。她是死了吗?嘴唇却红艳,没有死亡的乌青sè,她没有死吗?人走近后也不睁开眼缝瞧瞧,气若游丝,只有胸脯在轻微的起伏。 相瑜!她是相瑜? 水底的火焰和尚领队惊骇得差点叫出来。天哪!相瑜,只是一天不见,变成了半死人!她定定地躺着,仿佛在此死去了一百年。 相瑜呵,你到底她经历了哪些事? 第四十一章 人类发现新的分支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在会议室的幕墙上显示的正是相瑜的头像。 “蛮漂亮的姑娘!” “好年轻!” “集合全国顶尖的科学家,就为了她吗?” “我们都放下手头重要的课题赶来的。耽误多么宝贵的时间。” 在渝洲城的一个大学会议室里,参会的人只有十二个人。难得一个会议能召集到如此众多的遗传学、分子生物学、免疫学、生物技术诸多学科的权威教授们。国内各自学科的学术带头人。 正中危坐的吴伯勤院士,是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所长,也是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中国区域的负责人。他面sè凝重地致词:“请各位专家前来,是我们人类基因组发现一种异乎寻常的事。这件事可能导致中华民族基因组研究重新启动。” 在场的专家闻听此言,觉得非常诧异。因为在2003年4月14rì,中、美、rì、德、法、英国科学家集体宣布的人类基因组的科学研究成功地结束。已测出人类基因组DNA的30亿个碱基对的序列,找出它们在染sè体上的位置,破译人类全部遗传信息,人类基因的序列图绘制成功。中国科学院承担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中的1%的研究工作,并借此完成了中华民族各个族群基因物理图谱的绘制,并建立了1000多个永生细胞系,为中华民族保存了纯正的基因种群。 人类基因组计划的直接耗费达到27亿美元。与曼哈顿原子弹计划和阿波罗登月计划一起合称为人类的三大科学计划。 难道多国科学家宣布已经结束的庞大的科研计划真要重新启动?因为这个年轻的姑娘? 吴伯勤院士让他的博士生打开演示图,投影幕布上立即显示出一条双螺旋的DAN图例。标本来自相瑜的血液。 “大家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人类的DAN,但它却是独特到异乎寻常的程度,具备非凡的意义。好啦,首先请血液学的专家刘教授这个DAN的发现过程。” 刘教授清清嗓子,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讲述了相瑜在黑嶂峡历险的经历,“我从科学的角度发现这件事的蹊跷,一个普通的人类是不可能在冰凉的水环境中生存如此长的时间。我综合分析后发现她的血液的成份非同寻常,找出了其中抗凝血的因子,R-1D23,这是变温动物的血液中才具备的成份。我在这一段时间反复的研究她的血液的组成,在本学科的范畴内找不到相瑜能够形成R-1D23的机理。我便向遗传学权威求教,引起吴院士的注意。我认为相瑜血液的发现可能是新世纪在血液学上最重大的发现!这实在是让人兴奋不已的事。” 刘教授的讲述激发了所有的科学家的兴趣,他们对于新的科学事物具备何等强烈的敏感,全部聚jīng会神地注视着吴院士。 吴院士指着幕布上的DAN的螺旋图。“你们看!这个姑娘,叫相瑜吧?这是她的DAN的排列。我们核对了中华民族的所有的基因序列,甚至用高速计算机检索了世界基因库,我们也没有找到具有相同遗传xìng质的等位基因,就是相瑜的基因在已存的基因库中迷路了,根本就没有类似于她的基因!” “十年前多国科学家宣布人类基因组序列图覆盖人类基因区域的99%,jīng确率达到99.99%,相瑜的基因只是当时遗漏的1%以内呢?”发言是的动物学的专家。人类基因研究涉及到地质学科、动物学科、模式生物学科、分子生物学科、遗传学等20多个学科与技术,结构繁杂,知识量繁多。 分子演化学科的竺程教授站起来插话:“大家知道,在我国南方某些偏僻地区,如神农架及雪宝山区域由于地理和社会的分割,形成了极为难得的族群和遗传隔离群,你的意思是相瑜只是遗漏的1%的普通意义的基因种群?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认为,但它不是!大家看,相瑜的DAN中这条17号染sè体对的模型。”显示屏的画面从一群相互簇拥的球状物变成了一根螺旋型扭动的彩条,中间有若干的粗细线条的连接。 竺程教授指着其中的几条连线,“看看相瑜的基因对蛋白质的编码,这种编码序列是人类的基因中没有的方式,由此形成了与现代人不一样的禀赋,真有无穷的研究内容。总之,相瑜是人的旁系。” 这一说让所有的科学家忍俊不住,联想到现代人在生物学上的归类:脊索动物门、哺rǔ纲、灵长目、人科、人属。现代人与猿归属在同样的灵长目内,之后在人科与人属中是人是唯一的生物,但是相瑜出现了,按基因的分析人属中将出现分支吗?想到这里科学家们又严肃起来。这是何等重大的发现! 新的人类将出现?因为对相瑜的研究? 有人小心翼翼地追问:“不会是基因的转录过程中的变异吧?或者只是插入式基因的个别现象?” 竺程教授否定了这种置疑。“不像,现代人与相瑜的基因的差异多达125位点,要知道黑人与白人的差异只有10位点,基因转录的变异不可能有这么多。” “那么你的意思是……现代人属中有了新的分支?以前就存在只是目前才发现的分支?” 竺程教授面sè凝重起来。“从基因的排序来分析,完全存在的这种可能!” “你如何命名这种…新的人?不对,是新发现的人。” “我们暂时命名为山鬼吧?有些俗气,是吧?借用了当地人的称谓。特别要指出他们不是鬼,是人类!具备人类的所有的特质,同时又具备人类没有的禀赋,比如刘教授发现的变温的特xìng。在身体素质方面比现代人更先进和优越。” “山鬼?”与会者沉吟着,觉得并不太贴切,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命名。 好。就山鬼吧! 第四十二章 人类退化论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竺程教授鼓足勇气,环视一周后,面对吴院士点点头。大声地地说:“我的观点不仅仅是在人科中增加山鬼的属种,改变了现代人分类是孤零零地无旁支的状况。进一步讲,我要提出的观点与泰山一般坚不可摧的进化理论发起了挑战。” 有人插话:“进化论?你的思路进一步演绎是要推翻人的进化历程?”到底是做科学研究的,思维缜密。 “当然…这很艰难,人类的进化学的依据就是几只已成化石的头盖骨的推算。尽管是推算,但是这种理论根深蒂固。谁能撼动它?这个强大的进化论!所有的眼睛都可以看清楚猴子、猿与人在外观上是那么相像,这种进化的推演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吴院士插话:“对于科学家而言,没有根深蒂固的概念,任何理论只要不合乎数理,撼动它是科学家的职责。但是你必须说出你的数理分析,努力接近事实的真相。” 这一说让在座的科学家们惊醒,都明白接下来的讨论如何重大。相互交换了眼神,聚jīng会神地盯着竺程教授。 “我们从进化论里得到多大的虚荣心,进化论告诉我们人类一直站在进化史的至高点上。难道这个也要怀疑?” “真不好意思,我怀疑的正是人类赖以自豪的进化历程。回到我的专业,从分子演化学科来分析人的进化过程,猿类是永远不能生成的人,为什么呢?DNA的图谱分析就是把庞大无比的DNA系统先敲碎后再拼接,我们试着敲碎猿类的DNA分析根本无法拼接起人类的独有的基因,因为猿的基因内缺乏这种转化酶,它无法连接人类的独有的染sè体。另一个重要的例证就是人类的“进化钟”运转最慢,也就是说人类基因组内单核苷酸变异更少,基因组更稳定,而其它的灵长类如猩猩和猴子的“进化钟”的运转都比人类快,人的进化速度比黑猩猩低,跑得慢的人怎么会拿到冠军呢?所以,综合上述,从DNA的空间结构及变化速率来分析,人不是从黑猩猩进化来得。” 竺程教授的坚定地说:“分子演化历程对达尔文老先生的进化论说了一个字:不!” 地质学家对竺程的结论不以为然:“真不让难以接受。人不是从猩猩变来的,难道又回到上帝制造的?” “抛弃人的进化学说真的是难事,但基因分析只能让我这么做。” 一直沉默的古生物学家插话:“按照基因分析,人的基因与老鼠和海豚的基因最接近,难道人类与鼠类或者海豚进化来的?” 竺程微笑:“这是你的说法。人与老鼠是亲戚――你完全可以这样设想。这倒给我们提供一个新的思路。” “你的理论的核心是什么?” “基因研究证实所有的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就是海绵,人是在海洋里就完成进化的生物。在水中、在海洋里人类的身体达到了完美的最高点,海洋中最聪明的动物是海豚,它比大猩猩的基因更接近人类。从晚古生代开始,陆地崛起,海洋退缩,大量的海洋生物离水上岸。此时黑猩猩也许已经不可能再向人进化,准确地说人在海洋中已经达到了进化的最高点,人从离水后就一直处于退化的状态。” “人离开海洋在陆地奔跑,创造房屋、衣服、各种食物,每一项对自然的征服换来自己身体的某项退化。进化论?人类的成就史其实是身体退化的历程。比如地震,几乎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能感知地震,人花了大量的研究却不能提前知道!人真的没有可以骄傲的最高阶段的进化成就。” 所有的科学家倒抽一口凉气,这项理论彻底地打击人类的自尊心,我们自诩为最高级生物,最完美的进化历程,却是一部退化史! 地质学家提出了置疑:“如你所说,人类在陆地上的历史是退化史,基因的退化的例证在哪里呢?退化说也是推断吧?” 这个疑问击中竺程教授的要害。吴院士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竺程教授振作jīng神,指着相瑜的基因图:“现在我寄希望于这个相瑜姑娘,如果她的标本是成族的出现,人类退化的理论将替代达尔文的进化理论。” “成族?难道还有更多的相瑜吗?” “蛇巴人!”坐在会议室末端的一位学者插话了。他一直沉着脸低头沉思。 吴院士指着他,介绍给大家:“这是巴州的民俗研究专家樊徕骐,他多年来致力于蛇巴人的研究。请他介绍蛇巴人的情况。” 樊徕骐正襟危坐:“蛇巴人自称是伏羲和女娲的后代,这两位在中国古代的传说中都是人身蛇尾的神话人物,也许真是人类的某个进化时期呢?蛇巴人出现在有史料记载以来就是强大无比的民族。尧舜时期蛇巴人就英勇善战,作战时歌咏相随,将士不避矢石,一时间南侵洞庭湖、北占达州,幅员广阔,势焰高涨。郭璞的《山海经*图赞》诗曰:象实巨兽,有蛇吞之。越出其骨,三年为期。说的就是蛇吞象,是指蛇巴人进占华夏民族地区,占领华夏民族的部分地区达三年之久。尧震惊之余派善shè的后羿与蛇巴人作战,过三年后蛇巴人战败,被杀戮。残存的蛇巴人到哪里去了呢?他们退守雪宝山上的赤、黑两穴。传说修炼了几百年后,蛇蜕皮变成了白虎,即虎巴人。” “蛇能变成白虎吗?”有人置疑。 “古代先民爱好把种种民族兴旺都付与离奇的传说,蛇巴人在洞庭湖一带受后羿的重创,退过疗伤之际在属地的另一支巴人――虎巴人借势长大,蛇巴人历经与虎巴人的氏族战争,再次受到重创。虎巴人成为巴地的首领。” “蛇巴人被彻底地剿灭?” “蛇巴人遭遇了灭顶之灾,绝大部分不能幸免。在后来秦朝灭巴、蜀两地后的两千年间,汉人和汉文化统治巴地。残余的蛇巴人从秦朝开始就被放逐在雪宝山的莽莽苍苍的山岭之间。逐年地剿杀,成活下来的更少,活下来的少量的蛇巴人又可能会被汉族的农耕文化悄然同化,进入到当地的汉人中。只有极少的禀xìng坚强的蛇巴人仍然坚持在雪宝山上穴居,保持上古时代狩猎和采集野果的生活方式。雪宝山这一带一直流传着山鬼的传说。据我多次实地的追踪和考查,从习俗与文化传承上分析山鬼就是蛇巴人的后裔,这种传承的关系如果能够通过基因分析来证实,最好不过。” “蛇巴人变成了山鬼?” “对,因为人类的贪婪和残忍,不肯屈服的蛇巴人被驱逐在荒山之间,成为野人――山鬼。”竺程教授接着说:“也因为这样,山鬼在相对封闭的环境中保持了蛇巴族群基因的完整xìng。” 有人置疑:“既然有部分蛇巴人变成了山地的土著民,为什么也会加入杀山鬼的行列?” “蛇巴人与山鬼应该同出一脉,但是部分蛇巴人一旦蜕变成有户籍、有民族身份的山民后,视一脉相出的紧守在山岗的人为鬼,既然对方是鬼,就要置对方于死地,独霸高山。唉,说来,人是最容不得相异的,民族不同者,杀戮!信仰不同者,杀戮!意见不合者杀戮!习俗不同者也是杀戮!杀!杀!人类史就是一部相互杀戮的历史,人最不容忍与已不同的人。这也许是人xìng的丑陋吧?” 话题至此,有些沉重。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第四十三章 塞提斯公司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吴院士打破了大家的沉默:“关于人xìng的探讨是社会学家的范畴,我们做科学研究的注重事物的真相。相瑜甚至蛇巴人作为标本的意义。这一点大家清楚了吧?” 尽管与会者观点迥异,但对于相瑜的“新标本”意义却很明暸。 吴院士神sè凝重地宣布:“现在,我宣布人类基因组中国研究机构重新启动,在前面的讨论中大家已经非常清楚其中的深意。为什么由我在这里匆忙地宣布?在今天上午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有国际上的跨国公司已经早已我们在行动了,这个公司超常的强大,将是我们强劲的竞争对手。迫于形势,科学院紧急要示我们成立研究小组并立即开展工作。” “到底是哪一个国际组织,让全国最高科研机构如此jǐng惕?”所有的人脸上写满疑问。 “塞提斯公司!” 吴院士的说出这家公司的名字时让在场的人肃然。这家在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上市的生物公司,由世界最负盛名的基因专家凡特教授创立,世界上最大的五家制药公司占据着大股东位置。该公司在基因研究上独树一帜,只有他们敢于公然向世界各国基因专家组成的人类基因组发出挑战。因为它们发明的“霰弹枪法”测试人类基因的6000万碱基对的排序,速度之快、准确率之高让各国的科学家叹服。这家实力强大的生物公司在基因研究中获利巨大。要知道就在上月,这家公司转让一组神经xìng高频症耳聋的致病基因给一家制药厂作为药物靶,转让费高达4.5亿美元。这是一家拥有技术、资金和无限竞争力的跨国公司。 众人在感叹: “他们来得真快呵!” “真是无孔不入!厉害!” “强大的对手!” 在座的人都紧张起来。“塞提斯公司如何展开研究?” “现在还不十分明确,但它已经在国内找到代理人。” “是谁?” “现在还不敢肯定。请大家记住,这条跑道上还有一个跑得很快的选手,我们不能慢下来,务必冲突在前端。请各位多努力!” “当然,能与这样的对手竞技真是一件刺激的事情!”在家的学者们开始摩拳擦掌。 “我们的这次科学研究活动简称为山鬼计划,请大家作好保密工作。请记住,山鬼计划。” “山鬼计划!”大家朗声回答。 吴院士正要宣布散会之际,有人进来对着他耳语。 吴院士站起来,对着正准备离开的在座的专家,说:“山鬼计划出现意外情况,重要标本丢失。相瑜在雪宝山失踪!” 学者们面面相觑。 “各位抓紧准备,赶往雪宝山!” 第四十四章 开发计划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在半小时后,聂明帆就知道了山鬼研究小组会议的内容,所有人的发言和观点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思考片刻,嘱咐:下山,找当地谈投资! 县办公室已经对当天的两拔人马的晚餐接待作好安排。 一是科学考察队,由文化局长和宣传部长带领文管所、文联诸多文化人出席,另在县文工团叫上一位会唱本地歌谣的人作陪,适时在宴会上引吭一曲本地的高腔,一定能够让科学家们欢欣鼓舞。 另一拔客人是渝州某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聂明帆,陪同人由一把手亲自圈定,县上的财政、人事、基建的主管副职出席,在外地的两个副职紧急如回,可谓全班人马到齐,充分显示对聂明帆的倾心程度。因为聂明帆隐约的透露出数十亿的投资意愿。本晚的重头戏! 晚宴。极尽小县城的实在和奢华。 杯觥高举,浆酿飘香。 县领导们脸灿烂成一圈闪耀的花环,“欢迎聂主席到来,今天我们作东,但这块土地在三十年前的主人是今天的贵宾——我们的财神爷聂主席曾经在此挥洒过宝贵的青chūn岁月。新主人迎接老主人归来,多么难得的机缘。欢迎,欢迎!”漂亮的致酒词,廖廖几句拉近了宾主的感情与距离,显然县领导已经做了一些功课,jīng心作了安排。 聂明帆的答谢词也极为动听:“是的,我今天是归客,虽然插队当知青仅有两年时光,已经把雪宝山看作故乡。独在异乡为异客,常忆故土泪沾巾。昨rì到今天重游故地,我抚今追昔不禁感慨万千。我才知道,雪宝山一直在内心里有刻骨铭心的眷恋。” 聂明帆说话时眼中濡湿,脸sè恳切,显然不是虚饰。他的脑海闪现了谁的形像?是相瑛?是度罗汉的女儿秀姑?还是度天行? 县领导们也知道了聂明帆的内心想法,好哇!他有此感情一切都好办了。纷纷赞叹: “聂主席真是不忘旧的人!” “聂主席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呵!” 聂明帆摆手:“过誉了。我的青chūn、我的感情……埋藏在雪宝山下,在雪宝山依存和消亡。对这一片土地我一直有愧疚之意。” “哪里!雪宝山上的老乡们都在盼望着你回来。” 聂明帆听了这句话,知道完全是客套了。如果自己回到度家寨,恐怕会被人吐唾沫,这也是他近三十年来的一块心病,的确如他所言,对雪宝山有深深的愧疚哟! “当然,我会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回馈雪宝山的父老乡亲!”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鼓掌!聂明帆的绵薄之力,会让人喜出望外的。 敬酒、品菜! 聂明帆舍弃大盘大盆的美味,独独把箸子伸向一个当地的佐酒小碟,酸糟辣子腌小鱼儿!这菜以前秀姑常常做给他吃。 秀姑在下霏霏小雨的时节会到田坎边或者小河沟里捉小鲫鱼和白鲹,剖洗干净,用红鲜辣椒拌糯米细粉,加入地米菜、艾蒿末、生姜、野葱和盐,密封在扑水坛中,吃时用油煎炒。小鱼儿的浓香裏带着浓厚的野地小菜的质朴的香,常常让聂明帆吃得迷醉。 鱼儿还是小白鲹,佐料依旧,怎么就没有秀姑做出的味道?明帆挟着小鱼儿,不忍放下又咽不下去。 聂明帆暗暗地思衬:我对雪宝山是有愧!无论对相瑛还是秀姑。他举起手指:“这样吧,我要在雪宝山投入开发资金,这个数字。不搞什么合资、贷款等腾挪,全部资金采用我的现金注入。”聂明帆这么做并非全部从利益上考虑,从很大的程度上是真想实在地回报这片土地。 县领导们一愣之后,露出喜出望外地神情。掌声响起。没想到,本县最大资金的项目如此顺利的就引进了。 席间敲定了进一步接洽的人员。宾主把酒交谈甚欢。 晚上吴院士这一边也知道了聂明帆的雪宝山开发计划。他一时间沉默了,他知道所有的地方都患上严重的投资饥饿症,聂明帆端出来的又是如此诱人的蜜汁,如何让人能推开这道送到嘴边的盛宴。 “厉害,到底是聂明帆!” “要我们出面制止他们的雪宝山的开发计划吗?” “算了,这样做没有谁高兴。唉,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吧。” “如果他们有野蛮的手段了?” “那时才出面制止也不算晚。只是,开发、开发,但愿开发不是瞎唬弄,但愿雪宝山的还能大致保持它的本来面目,千万不要让我们认不出它来。” “没办法的事,开发者们大多会挟资本的威力把大好河山给调戏了!可怜那些青山绿水!”蛇巴人的研究专家樊徕骐长叹。 竺程教授担忧地是相瑜:“她在哪里?我们要最快的找到她,不能让她出意外,更不能让她离开。” 第四十五章 秀姑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县城的宾馆坐落在斜坡之上,聂明帆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瞩望着夜幕下的县城。 灯火渐渐地稀疏。小县城已经成群地窜生了方方正正的水泥楼,崛立整齐的yīn影,凝固的庞大的yīn影遮蔽起明亮的月光。只在零散的区域还有一些旧房,旧房的屋脊一如既往地允许月亮骑在上面,月光分落在屋脊两边的青瓦上,形成鱼鳞般一片片的反光,一串灰sè的暗调,对于眼睛是最好的慰籍。小县城里住楼房和住瓦房都已经熄灯,人们都已经沉沉睡去,因为他们的心绪宁静的。 聂明帆睡不着,因为他的心cháo起伏。远山在哪里?自己和家族的未来在哪里?自己又回旧地,旧地?过去的岁月在哪里?曾经以为从此抹去的旧时光却在年老时分,一件又一件地呈现,简直是历历在目呵! 三十年前,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了五天,在第六天时是被押回来的。 三十年前,生产大队的队长是度罗汉。度罗汉把聂明帆找下山来,告诉他:“你到县城里走一趟交一份文件,顺便给县中的读书的女儿带点东西去,就是她妈做的一罐糟辣椒。县城的饭寡淡,她说咽不下。糟辣椒下饭该是米饭遭殃。让她死劲咽饭、死劲背书!” 聂明帆接过糟辣椒罐,问:“你不去吗?” “我走得脱还用找你吗?你年轻,有见识,给她送东西也让丢山里人的脸面。其它的人进县城就傻了。” “哦,我去!” 度罗汉想想,说:“你去了一定告诉她,要读书,以后…怕是读书人的天下。” “知识分子能做啥?” “你告诉她就是了。你是明白人,这道理要给她说透,就说你爸说的,下死劲读书!书本里才有出路呃。爸想了好久,才悟出来,只有读书这条路是好路子。” “不会吧?” “不会?你尽管看着吧。以后的rì子会映着我的这句话。读书人还会坐天下。” 聂明帆心里蓦然被点亮。以后会是读书人的天下?他真不敢相信,他的父亲读了不少书最后被划成反动学术权威,没少挨批斗。 “好,我一定照实讲。下死劲地咽饭,下死命地念书!以后读书人有出路。” “到底是知青,头脑活泛。你去吧!” 聂明帆抱着糟辣椒罐在县中学找到度罗汉的女儿秀姑时,秀姑正攥着一本书焦头烂额。见他来,抢过罐子,伸进三个手指头撮出一团糟辣椒就放在嘴里。顿时被辣得呼呼喘气,赶紧扬手扇风,脸庞上被洒上几颗糟辣椒的油珠子。 “哇!辣得好安逸哟!”到底是山里的孩子! 聂明帆转身yù走,秀姑拽着她,“我也想走,回家,回到山上呼气都舒畅!” “你爸说了,你要下死劲的吞饭,下死命地念书。” “吞饭还可以。书,我读不下去!不想读!” “这可不行。读书是好事情,咋会读不下去呢?” “有多难!学校开始高考前的总复习,三年的课程一周要复习完。喏,这么厚三本书,就一天讲完,请的还是渝州的名师来辅导。名师?什么名师嘛,讲得又快又难。” “哦,你爸说以后是读书人的天下,只有读书是条出路,要你好好读。” “让他来读!” 聂明帆的头脑里出现一道亮光。“我来读!” “好哇!一齐来读,不懂的好问你。但是你在哪里住呢?” “这么宽敞的学校还愁躺下身吗?” “但是,学校晚上要查的,你会被赶出学校。” “负责查夜的是那个酒糟鼻子的老头吗?他满嘴酒气。” “对的。就是他!一个脾气很倔的老头,不通情理还会骂人。” “我有办法,有嗜好的人就有缺陷。你暂时借我两元钱,我来解决这事。” 晚饭前聂明帆拎着一包烧腊肉一壶酒来到门房,两巡酒过后,聂明帆达到了自己的想法。课堂上他和秀姑合用一本书,夜间他就偷偷地踡缩在文庙后台边睡觉,县城中学所在地是以前的文庙。孔夫子的塑像早已被推倒,但文章豪气尚存,冥冥之中有孔老夫子在醍醐灌顶,聂明帆的学习虽然丢了几年了,重新捧起书本竟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的身心完全钻进书本里去了。 五天时间里聂明帆就没有离开过县中的大门。每餐他啃着馒头,就凉水。 秀姑把糟辣椒罐推到他身前,“吃点。” “不敢吃,这辣椒吃了肚量更大。两个馒头都抵不住。” 秀姑怜惜地望着他。课程越来越快,两天复习数学,两天复习语文,一天理化一天历史和地理,一天政治。秀姑听课时恍如读天书,聂明帆却沉浸其中、津津有味。 后来的学习中课本就移到了聂明帆的眼前,秀姑就偷偷地瞅着他。 下课后秀姑到食堂打了一份红烧肉,聂明帆用馒头醮着肉吃,吃到最后聂明帆把碗沿上的汤汁都卷裏进肚里。 他抬头感激地看着秀姑。“真香!” 秀姑扑闪着大眼睛,回报笑靥。 晚自习后,秀姑溜到文庙的后台来看望聂明帆。聂明帆白天的学习太累,躺在地板上居然睡熟了。 秀姑看着他的脸,有山里汉子没有的梦一般的白净又秀气的脸,此时正嘟着嘴唇,婴孩一般叉开手脚仰躺在地面,没铺没盖,却酣睡得这么沉实。不由得让秀姑痛在心尖尖上。她跑回宿舍把自己的被子抱出来,悄悄给聂明帆盖上。 聂明帆仍然没有醒来。 秀姑应该离开了。 她突然舍不得离开,突然迈不开脚步了,她管不住自己的腿和身子。咋办呢?山里的姑娘没有多想,她悄悄地蹲下来痴痴地注视着聂明帆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悄悄地踡缩进被窝里。她只会做想做的事,她只想与聂明帆挤睡在一起。 聂明帆醒来。先摸着被角,再摸到一双细腻的手。他没有翻身过来就知道是秀姑。 “唉,你不该来的。” 秀姑蜷缩在聂明帆的后背。她兴奋地说:“我愿意来!” “明天要学习。” “你不知道吧?庙外已经下起了小雨。我怕你着凉,明天学习就起不来。” “我害怕同学们知道了,你就完了!” “别怕,我愿意的事,完了就完了!我才不用怕。”山里姑娘回答得斩钉截铁。 “快回吧!” “女生宿舍已经锁门了,回不去了。” “哦,天亮早一点走。现在睡吧!”聂明帆的心思全部放在高考复习中,当他心无旁骛时,任何杂念都不会产生。聂明帆就是这样一个人。 秀姑在聂明帆的鼻息间也睡着了。聂明帆真是一个谦谦君子,秀姑心底好生钦佩他,她在他的鼻息中也睡得特别的安稳。 第二天,有人群冲进文庙,一把掀开被子。 “好哇!一对狗男女在此做得好事!” “啧,啧,啧!不知羞!” “捉jiān在床,不对,是捉jiān在野!在文庙上!” 他俩这才睁开眼,醒来。 啊,天已经大亮了! 第四十六章 逼婚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三十年前的风气不似今天,晚间青年男女同宿一被是多么严重的事!他俩被学校保卫室关着。让度罗汉来领人。 聂明帆蹲在屋角也捧着书本看,请的是名师,学校在喇叭里放出名师的讲解。看不到课堂,却能听到。 度罗汉一见到聂明帆冲上来就抓:“你这黑帮的分子的子女胆敢勾引贫下中农的孩子,你要翻天吗?” 聂明帆嗫嚅:“我们什么也没有,没有!” 秀姑一把拉他在身后,“说这些,他们肯信吗?” “是他要害你吗?” 秀姑头扬起:“他没有勾引我。是我愿意,我愿意!” “闪开,秀姑!别胡说,看我怎么收拾这坏分子!” “你闪开,告诉你,是我愿意!是我在勾引他!”秀姑尖厉地嚷起来。 围观的人全都哂笑起来。更加激怒了度罗汉,他咆哮:“老子把你也一起给灭了!” “你敢!用不着你灭,你敢动他一个手指头,我先把自己灭了。” “你真要这样?” “你要试一下吗?”秀姑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角小刀,这是山里的女子走山路时常备在身边的防身物件。她拿了出来,打开,利刃架在脖子上。寒光闪闪。 山里女子多是烈xìng子!度罗汉逼视着她,她也扬头瞪着度罗汉。最先把目光软下来的是度罗汉。 围观的人们才发现这事情闹得有些大了。纷纷劝说: “你们回去解决吧!免得血溅在大家的身上来。” “度罗汉,你就服了吧,谁让你养这么个膻味猛烈的女子。” “领回去,拜堂呗。” “只好这样,生米都成熟饭了。” 说得度罗汉悻悻得拉扯起秀姑就走。 秀姑告诉他:“你先回,我们随后就来。” 度罗汉咬牙切齿地气咻咻地走在前头。秀姑昂首挺胸地走在中间,只有聂明帆如霜打的茄子,头颅低垂着走在最后。一路逶迤着回到度家寨。 到了上山的分岔路口时,聂明帆想回到雪宝山上的知青屋。秀姑拉住了他,“你想溜走吗?这是度家的地盘。” “咋样?” “你不怕他们一根绳索把你捆了,打山鬼一样打折你!” “凭啥?他们凭啥?我们做过什么吗?” “你能与他们说得清楚吗?这帮人!” “那,咋办呢?我出来一周了,没有与相瑛打个招呼。” “你先活出来再说吧。跟我走,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聂明帆只好乖乖地跟在秀姑的身后进入度家寨,来到了度家的天下了。 度家的长辈们都聚集在大队部,准备议秀姑和聂明帆的事。秀姑的妈妈跌坐整个大队唯一的砖房的门坎上,一个劲地抹眼泪,照惯例呜呜哇哇地哭诉,“我啷个养了不要脸的女子嘛!这杀千刀的浪荡的外来人,果然是黑帮分子的子女,欺负我们老实的贫农女子吔!” 度罗汉在老辈人的劝导下在厢房里喝包谷酒,闷酒,喝得两眼通红。口里仍然是要打要杀的骂人,骂的当然是聂明帆。 在堂屋的角落,聂明帆蹲在地上。而秀姑站着,环抱起手臂冷眼地瞅着房里的一干人。 主事的是叔公。他一拍桌子:“孤男寡女,如何睡到一个被笼里的?着实招来。” 聂明帆咬定:“我们什么也没做。” “没做?” 秀姑插话:“就是这样!我见天下雨,怕他着凉,抱来被子给他盖上。把时间耽误了,宿舍已经锁门。只好在庙台上将就一宿。夜凉露寒,不睡一个被笼,怕是要冷死一个人!学校杀千刀的酒糟鼻的门卫,嗅到一点味就赶来作怪,他是见不得一点好事情,狗门卫!” “所言是真话?” “句句属实!”聂明帆回答。 “以为聂明帆如你们这样的人吗?他是做大事的男人!”秀姑称赞他。 “放肆!不得胡说!”叔公拍起了桌子。 家族的长辈们宽心一些,似乎又有些意犹未尽。“即如此,青年男女野庙荒地滚作一堆,成何体统?我们也得从长计议。” “丢脸丢到县城去了,让县城的人以为山里人都是在荒坡上野合的!呸!” “度家寨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了,羞死先人!” 叔公与几个人咬咬耳朵后。把所有的人召集拢来,然后唤聂明帆过来。 “小子,你一个黑帮分子的出身敢调戏贫农女儿,你知道有什么后果?这山高皇帝远之处怎么弄你都不为过!看秀姑可怜你,给你一条生路,你娶秀姑为妻。野合之事也是顺理成章。别傻楞着,听好!娶秀姑为妻。” 秀姑听此言,害羞得窜出门外。 聂明帆懞了,脑海里闪现出相瑛。相瑛还在山上等着他。 旁边有人说:“算你命好,秀姑是本队最漂亮的姑娘,对你也有点意思,现在是你跟了她,对你只有好处。你可以今年与秀姑一起考大学、大学如果没考上一起去参加招工。不然,这一辈子把你丢在雪宝山上,让山上的大太阳把你晾得干瘪,你还想考大学?告诉你吧门都没有!你永远留在这里吧!” “真是傻小子有傻福咧!别福在手中还不知道拣起来!” 叔公摆摆手,制止众人的嫉妒。“这是他的命,让他想一想吧。明早来听他的回话。他是聪明人,应该晓得好歹。” 其实,聂明帆的大脑在飞速的转动。他到底会作出哪样的选择呢? 第四十七章 成亲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选择总是痛苦的。聂明帆举棋不定时秀姑进来了。 秀姑打开窗户,望着窗外的雪宝山的连绵的yīn影。背对着聂明帆说:“你不用发愁。他们逼你,我可没有逼你。” “你是没有逼我,我怎么办?明天就是高考报名的最后一天。” “你去报名吧!” “去得了吗?” “我已经在窗户外打开了。你跳出去后,一路小跑回县城,不耽误报名。” “没有介绍信,到县城也报不到名。” 秀姑扬起一张白纸,盖着大队鲜红的公章。“我已经偷偷地给你准备了。填好你的名字,走吧!” 聂明帆上前拿过这张报名表,揣在身上。他翻上窗台回头一瞥,秀姑已经退守在门边啜泣。 山风摇曳的小油灯也摇曳了秀姑的身影。她的白衬衫上两条辫子从小山峰般胸前垂落下来,她正用嘴唇咬紧乌梢蛇般的辫梢,强忍着声息,眼泪如小溪静静地流。秀姑抬头无声地看着他离开,她真是雪宝山里最漂亮的妹仔!她有比相瑛还要大的眼睛,只是没有相瑛那么细长,此时扑闪着泪光,透过眼泪的目光罩着聂明帆更显得楚楚动人!她交叉站着的脚上穿着绒布面的红布鞋,盘扣已经松脱,可能偷偷地钻进窗户时沾染了黄泥。 聂明帆的心旌摇动。他的脑海没有再闪现相瑛的样子。他的心里充满怜惜与感激。他从窗台上退下来,走到秀姑的身前。 “我不走了。” “复习得这么好?为什么不去考?” “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报名。然后…我们一起再回来。” “真的?” 聂明帆点头。 秀姑破涕为笑。笑靥上还挂着泪珠。 聂明帆其实心里很沉重。他把秀姑搂在怀里时,心底才浮现起相瑛的样子。他很深地叹息。 第三天,相瑛在山上望到坡下有人影缓缓地走上来,最初以为是聂明帆,说是到县城送信,却用了八天!等来人走过半边岚桠时,才看清是刘羊倌上山来。 相瑛并不知道聂明帆到县城读书和与秀姑的事。这八天里她一个人在雪宝山上也经历了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急着给他说,等着他主意。 刘羊倌满嘴的酒气走过来。对她说:“这山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了。” “聂明帆呢?” “入洞房。好欢喜的事!” “什么?他要结婚?” “男大当婚。结得!该结!” “他要结婚,是聂明帆?” 刘羊倌有点醉迷糊了,坐下来打盹。相瑜摇醉他,他哼哼地挥舞着手臂阻拦。 “和谁结婚?” “当然是度罗汉的乖女儿。” “和谁?” “与队长度罗汉的女儿――秀姑结婚!” “啊!他与秀姑?结婚?” “当然,杀了猪放倒了牛,好久没得这种喜事情。寨子里好欢喜,摆席,二十桌,每家每户满满地请上座。肉哇、酒哇,随便吃放开来…喝!好酒醉倒无数英雄汉咧!” “你喝糊涂了吧?他怎么会与秀姑结婚?” “他当然和秀姑,雪宝山上最漂亮的妹仔,他不和秀姑还会与哪个结婚?俩人还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去工厂里,双飞…双走,不对,是双栖。” “你说的是什么哟?” “双栖,就是双双睡在一块床板上。” “他们?” “他们,今夜入洞房。” “今夜?洞房?” “洞房花烛哟,好安灯逸哟!”刘羊倌用五音不全地嗓门唱起了高腔。随即又垂下头去。 相瑛如同五雷轰顶。跌坐在画蛇屋的大树下。相瑛如梦方醒,这八天里自己是经历了很多奇事,但也没有聂明帆奇怪。他在八天前,下山时还拥抱了她,还与她亲了嘴,八天后他却娶了另一个女子! 第四十八章 钻石相赠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我要下山去!” “去什么呢?吃酒席吗?” “不,去看他们!” “走拢后,都散席了。” “我要看看他的人心是怎么长的!” “人心?”刘羊倌这才有点明白过来。怜惜地看着她,“晚了,你下山走拢,已经散席了。他们都可能睡了。睡了!入洞房了!” “我还是要下山!”相瑛已经匆匆地出发。第一次,一个人行走在崎岖的山岭间。以前在山上走夜路也曾有过,那是到山下看电影或者开会,回来时也是三人同行。现在一个人,流着泪在磊磊山崖间疾行。 相瑛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爱恋着的聂明帆!一路上全是他的面貌,全是他的好处的回忆,越想越是热泪滚滚。 他为什么是别人的新郎倌?他的拥抱和亲吻,全是别人的。想到这些,相瑛有剜肉的痛! 黄昏起老天落起了霏霏细雨,走到山脚下的石头路少了烂泥路多了,路滑粘鞋,相瑛的布鞋早已经陷落在泥泞中了,她也没有心思把鞋从泥泞里拉出来,就这样光着脚板。她还穿着这件聂明帆最喜欢看的桃红sè的长裙,女人的裙子在干净闲逸时光里是很好的装扮,此时对于在泥地的雨夜里奔窜的人却增添了更多的狼狈,裙子湿透了,脏透了,泥浆子洒在裙摆上,相瑛感觉自己套在一个布袋里。 谁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这样也会心疼的!荒山野岭有人看见吗?真有人在一步一步地相趋,看着,心如刀割,恨不能把心子垫在她的脚下,少受尖石和粗泥的磨砥。但是他只能躲藏在暗处,他不能显身露面,真的还有一个人在为她伤心着。 相瑛来到度家寨外,一路小跑,在激愤和悲伤的情绪中,终于感觉到累了。她跌坐在寨门前的大石鼓上喘息。有些清醒过来。聂明帆,这个负心的人,他结婚了?结吧!结吧!我能挡得住他?我为什么要跑这么长的山路下来,质问他?质问他什么呢? 她才想起:我和聂明帆很多次的憧憬都是回到城市里的生活,如何在菜市里买菜,如何在路灯洋溢的街道上漫步,如何到宽银幕电影院里看电影。他们过去所有的设计都是在城市里展开的,没有一项幻想是在雪宝山上的。说明我们不能在雪宝山上结婚。 所以他与队长的女儿成亲了!相瑛突然理解聂明帆了。这负心的人,让他走自己的道路,不看他了。回吧! 相瑛撑起身来时已经没有感到那么心痛了,她想悄悄地想回去。 她的手触及到口袋里的一枚硬硬的东西。有人在这八天里送给她一颗硬硬地亮石头。她正奇怪,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宝石?既然来到聂明帆的洞房,就送给他吧!也了却一段姻缘。 她走近那间门上贴着大红喜字的门外。这就是洞房了!她敲响了洞房门。 “做啥子?”在身后站着度罗汉,还有生产大队里有头有面的人物,他们在散席后聚拢在一起摆龙门阵,继续喝散酒。白酒让一圈的人都红着脸。一群酒气弥漫的红脸的关公! “我来……听说聂明帆结婚了,我来给他送贺礼。” 洞房门也打开了,泪眼中俩个新人并排站在门内的灯火下。这是聂明帆,自己深爱着人!另一个当然是秀姑。 秀姑的头发凌乱,脸颊两朵羞红!聂明帆的脸sè却是雪一样地煞白。他们真是在洞房里被这阵急遂的敲门声惊醒? 在前前后后的目光注视下,相瑛这才发现自己的多么的难堪。一个辫子披散的女子,赤着双足,裙摆上滚满了泥浆。泥浆子也沾在手上、脸颊上。脚板更像是从泥泞中拔出来的。关键是满脸的泪痕!此时不争气的眼泪奔涌而出,划出脸开的泥浆和汗的油污,两股清泉般眼泪在肮脏的脸庞上冲刷!眼圈红红的,痛哭了很长的时间才会这么肿胀。 一个女子悲伤得这种模样,远道而来显然不只是为了送婚礼。 度罗汉问:“送什么贺礼?” 相瑛掏出了怀里的亮亮地硬石头。摊在手掌心里。顿时把雪宝山下农家小院映得熠熠生辉。七sè光彩顿时晃花了人的眼睛。 与度罗汉并排站着的是土老司,见这光焰,长呼一口凉气。“这是雪宝山的钻石!灵蛇的东西!” “灵蛇之眼?”生产队的刘会计也在问。 “对的,肯定是灵蛇之眼!”土老司着急地问相瑛:“你怎么会有呢?” “你们让我上山,我就在山坡上拣的。”相瑛回答。 “拣的?你能拣到?弄不好它也是厄运之物。” “什么好运厄运,就是一颗亮石头。” “你不知道这是多么稀罕的宝贝。这是雪宝山的钻石,是灵蛇之眼。你还有一颗呢?” “我只有这一颗。” 土老司听清相瑛只有这一颗才长吁了一口气。他把胸口掩住,似要掩住跳出来的心脏。 相瑛把雪宝山的钻石递给聂明帆,“喏,既然是宝石就送给你。你好好地…宝藏吧!”说完,相瑛转身就要离开。 秀姑跨出门来,拉着相瑛的手。“别走。雨下大了。” 相瑛挣脱了秀姑的相握。“你们别管我,我要回到山上!”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相瑛怕大家看好的泪眼,赶紧要跑开。 人群中有人要相劝,土老司喊道:“别拉她,让她去吧!机缘到了,来来去去,是祸是福,老天都挡不住的。” 相瑛冲进雨夜。天黑、路难行,她怎么回去啊? 土老司嘴里在念叨:“要出大事了,雪宝山要出大事了!这灵蛇之眼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相握的。” 雪宝山接下来要出什么大事呢? 土老司的念叨有些不着边际。他摇头晃脑,似痴似醉:“灵蛇之珠放光芒,灵蛇之身腾空出!蛇巴人的新领袖将要出世了,蛇巴人将发扬光大,再显灵蛇吞象,再现人心不足!呜呼――呜呼!” 第四十九章 回来的人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聂明帆在新婚之夜闷闷不乐。在相瑛送来钻石之后,秀姑似乎明白了聂明帆心中的悲伤。 聂明帆握着钻石长吁短叹。 秀姑如猫一般地静悄悄地偎依在聂明帆的怀中,眼瞅着聂明帆,一言不发。 时光就这样难以捱过。窗外的雨滴一直打在芭蕉叶上,嘀嘀嗒嗒,嗒嗒嘀嘀,它们也不知道停息一会吗? 还是秀姑懂事,她担忧的是相瑛。“那么长的山路,她走得回去吗?” “怎么办呢?她从来没有摸黑走过山路!” “走吧!我们跟上去,送她到家。怕她有闪失。这路上还有抢人的山鬼呃。” “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只要你的心思安定下来,我才有新婚之夜。”在善解人意方面,秀姑做得比相瑛好。 一对新人悄悄地离开洞房,往着上山的路寻找着相瑛。他们俩人拉着手,用着手电筒,仍然走得艰难,相瑛一个人怎么上得了山哇! 在天sè熹微时他们回到了画蛇屋。屋门没锁,吱地推开,相瑛没在! 俩新人就跌坐在门坎上,望着渐渐明亮的山路担忧着。等了很长时间,太阳快不午时,急匆匆地走上来一个人,走近后看清了,是度天行上山来了! 聂明帆想:“他也应该上山来。他来照顾相瑛,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度天行看来是知道这里变化的一切,他走过站立的俩新人时仍然铁青着脸,嘴唇紧咬,连斜眼也不瞅他们一下。他径直进屋,见是空屋。旋即出来,粗着喉咙问:“相瑛呢?” “我们也在找她。” “她能到哪里去呢?” “昨晚,她下山来送来礼物。就独自回来。我们相跟着来,就没有看到她!” 度天行忍耐不住,暴怒:“**的还有脸要礼物!你是怎样对待相瑛的?你当初是怎样发誓的?” 聂明帆无言以对。 度天行伸出手臂卡着聂明帆的脖子,使劲地摇晃,聂明帆闭着眼睛,也不反抗,布袋一样地任他摆弄。秀姑在旁边尖叫一声,扑了上来,握着度天行的手臂又掐又咬。 她大喊:“放开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是混帐!”度天行想到当初他们争执着相瑛,争执得那那么激烈,胜出的人却反悔了,抛弃了胜利的结果。想到这里心里有恨,手上的力气就管不住了。聂明帆的脸如雪一样地白,没有了血sè。 “呸!我的人是最好的人。放开他,不然我要与你拚命!” 度天行天生好力气,只是一弹肘就把秀姑顶在地上躺着。生产队长度罗汉的独生女,在雪宝山这片山野里还没受过这种气,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牛角尖刀,从地上腾跃而起,扑向度天行。 度天行松手,闪躲秀姑的利刃。但脸颊骨的下方仍然被牛角尖刀划出一条裂痕,血涌出来。俩新人站在一边,秀姑一只看手拉起聂明帆,护在踉跄的聂明帆,手握利刃,怒目而视,她jǐng告度天行:“你敢过来,我会要你的命!” 度天行瞬间也明白了,聂明帆现在不再是无羁拌的一个人了。他有了家,有了女人的牵挂和依靠。他也想到了相瑛,她在哪里呢?她会这么护看男人吗?不,不要她护着谁,我来护着她!看在女人的份上,他饶过了聂明帆。 “你俩滚开,这里是我和相瑛的地。忘恩负义混帐的东西!” 这么骂,反倒让聂明帆的心里好受一些。他拉着秀姑:“我们等相瑛回来。” 度天行说;“滚开,我来等着她回来。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善罢干休的。” 秀姑说:“走吧,只能如此了。”俩人便离开画蛇屋。走到半边岚桠时碰到相瑛走上山来。 俩人侧身靠在崖壁,惊讶无比地看着相瑛。这是昨晚上那个悲伤的相瑛吗? 相瑛此时的衣服干净整齐,虽然还是昨天那一件桃红sè长裙但是没有一点泥污,裙摆随着脚步移动飘逸地飞扬。发辫散开,长发披散,一水似地在肩上荡漾。一个长发飘飘、长裙飘飘地女子不疾不缓地走上山来!她的手上、脸庞上也是白净明亮。最奇怪的是她的脸sè,看上去完全有脱胎换骨般地变化。 相瑛姑娘从来没有这样的面容:长发脸sè开朗了,目光也柔和。脸庞隐约地闪显出沉静的光芒。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更加端庄,拥有了知晓一切的笃定和神清气闲。 昨夜里那个在雨和泥中凌乱,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女子到哪里去了呢?怪不得秀姑和聂明帆惊讶。 她无声地走过俩人身旁。她全身弥漫出的高高在上的气息镇慑俩位。 秀姑在她走过时突然说:“是我的错,是我把他抢来的。他现在是我的男人,永远都是我的男人!我爱他,爱他!你以后要骂,就骂我吧!” 相瑛转头望着秀姑,没有说话。嘴角淡淡地一撇,仿佛这事已经被她放下。如同一个孩童,有人对她说起一件过去热衷的玩具时,她却是现在已经不玩了的表情!这神情不知是蔑视还是完全放弃后的淡然。 相瑛从他们身旁飘过。 聂明帆和秀姑满腹地疑问:昨晚上,整整一晚上。相瑛到哪里去了呢?上山,就一条道。荒山野地能走到哪里去呢? 实在猜测不出:她到底遇到什么?一晚上就变得如此超脱? 好在,度天行也回来了。 第五十章 灵蛇之眼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土老司一直掂记着相瑛送来那颗灵蛇之眼。他数rì里神神叨叨地绕着度罗汉的宅基转圈。口里喃喃叙说;“不可解哟,不可解!” 度罗汉被他离奇的行径弄得不舒服,问:“有啥子解不开的?是祸还是福?”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 “屁话!要死人吗?” “当然!” “死哪个?” 土老司怔怔地面对他,沉默不语。 “咕着一对眼睛盯着我看?老子要死吗?”他把胸膛拍得嘭嘭直响。 土老司闭眼,低垂下头,白发飘拂。“哪个死了都不碍事!怕是有东西要复活!对了,活着的要死去——这不稀奇,却有死了的要活转来,更奇的是还有人要不死不活!机缘呵机缘,天机不可悟哟不可悟。” “越说越玄!到底是些啥子事嘛?” “你可听说过灵蛇之珠的忏语?” 度罗汉一个冷噤,想起寨子里代代相传的一段话: 宝石镶蛇眼, 热血沃异光; 灵蛇若摆尾, 蛇巴满山岗! 度罗汉远眺雪宝山:“莫非,真要来吗?” 他们所言为何?村寨里一直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雪宝山的黑嶂峡是蛇巴人最后葬身之地,无数的蛇巴人在此殒命,曾几何时,那黑嶂峡里流出不是黑水、而是滔滔血浪呵!蛇巴人曾经在此血流成河!可怜蛇巴人最后一脉在此被辣手掐灭!从此天下再无蛇巴人的踪迹。 是哪个?是哪个强手如此凶险,置强悍的蛇巴人于死地?唯有虎巴人!崇白虎为神的虎巴人。同为巴族,也是姻亲,但同族之间相残相煎如果发生,有时比异族间争斗更急迫! 正所谓情人反目,仇恨比宿敌还深! 话说年辰不可考的远古,一千多名蛇巴人逃至雪宝山岭,且妇孺居多,曾经演绎出巴蛇吞象的强大的蛇巴人,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支血脉了。他们慌不择路,匆匆逃进黑嶂峡。因为身后有虎巴人在追逐。 蛇巴人的首领是一个胳腮胡子,他的盔甲前襟上泼洒着星星点点的红sè,全是敌人的鲜血。他断后。从洄水滩退进来之后,遇隘口便留持戈的兵士守候。谆谆嘱托:守好!我蛇巴人最后的一脉在此,失守,蛇巴族彻底亡矣! 士兵们皆红着眼睛回应:本族命脉存亡,当力守! 隘口狭窄,只能蛇行而入;虎巴人虽英勇,有长戈和大铖相阻拦,一时也无法冲进来。但是不到两个时辰,黑嶂峡上方的高岗上此起彼伏了一片虎啸。虎巴人在队伍前列常驱虎为导,冲锋时虎吼人喊,伴随兵器互击的铮铮脆响,声势浩大,无不让敌方魂飞魄散! 高高的山岗响彻虎啸,最后一支蛇巴人被围困在黑嶂峡了!虎吼起伏,显然虎巴人重叠设防,绝无逃出生机! 蛇巴人偃旗息鼓,潜伏在谷底,捱到夜晚放出本族的家神:一只粗大的蜞蛇,驱它潜入敌阵。 蜞蛇有两丈之长,鼻吻间向背方高高翘起一个尖角,尾尖又有一枚角刺,称为佛背甲。黑质白花或者金底红花,背上有整齐的黄金sè的夌形块,夌形块越多蛇的地位越高,以二十九块为至尊。蜞蛇剧毒,咬人后五步必倒。 蛇巴人欣喜听到,当夜虎巴人阵营中不断有人在惨叫、有老虎发出余音颤抖的嘶吼。!天明,虎巴人计点,亡八十人死两虎。 虎巴人下令全力攻击,天黑前一定斩草除根!虎巴人的号角吹响了,一时间虎吼人喊,杀声震天!虎巴人抬起铁笼车以避戈铖,一路上夺取隘口,步步进逼。蛇巴人退守在一段死峡谷。已后退无路。 “天亡我!天要亡蛇巴人吗?”首领仰天长呼。 “若要血脉承继,只有这个方法了。”一位年长的师氏拿出背在背上的陶土瓮,瓮中饲有粗大的蜞蛇。这就是蛇巴人为什么在被追逐时仍然把陶土瓮带到身边,瓮中装有家神! 师氏伸手入瓮取出家神,用牛角刀剔除蛇眼。再从家族中选取能放入陶土罐的孩子,置孩子于罐中再用浅土封口,埋在峡谷的崖壁。上面覆盖着杂草枯藤掩饰。 众人皆悟,重复着师氏的做法。众蛇巴人边做边哭:“家神呵!用你的眼救我蛇巴人的血脉吧!家神呵你保佑最后的蛇巴人吧!”然后挑选年幼的孩子进入陶瓮。 蜞蛇成盲蛇后会缠绕在陶瓮外不离不弃! 首领见众家已经将陶瓮埋好,则满眼含泪:“我们现在已经是等死的人了!只有求蛇神保佑后人得奇遇,活下去,不断地繁衍壮大!” 师氏率众跪下来,面向苍天,求蜞蛇大神:“神呵,我等此刻用热血祭你,求你保护瓮中的孩子!如果他rì灵蛇有眼,定是我蛇巴人昌盛之时!” 众人跪拜,齐诵:“他rì灵蛇有眼,定是我蛇巴人昌盛之时!” 首领挥剑:“冲出去,做决死之战!” 蛇巴人重整队列,仍然是歌舞当前,鼓吹其后,然后是长戈夹着利铖,妇孺老迈与jīng夫壮丁都是一脸的同仇敌忾,冲出峡谷,慷慨赴死。 好一场惨烈的蛇虎相争!直杀得天昏地暗,一时间天地动容。终究是蛇巴人势薄,最终免不了在峡谷血流成河!一千多蛇巴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虎巴人胜利后并没有放心,驱虎在峡谷嗅活人的气息。虎在峡谷间如犬搜寻,嗅到装有蛇巴人血脉的陶瓮时,因为有蜞蛇在旁边的盘踞,虎们竟然掉头而去!是老虎突然生出恻隐之心?还是老虎忌讳蜞蛇之毒? 战死的蛇巴人手中攥有灵蛇之眼,这些蛇巴人的躯壳早已灰飞烟灭,唯有手中遗留,它们经过千百年来的幻化,再经雪宝山的浮沉的rì月洗炼,早已变成一颗颗璀灿的钻石。 千百年来,雪宝钻埋在最神秘之处。谁也不识谁也不晓。现在相瑛竟然握着它在聂明帆的婚礼上相赠,雪宝钻重现天rì了?莫非蛇巴人要复活转来吗? 因为埋在蜞蛇瓮中的蛇巴人小孩,后来是死是活,也是无人知晓。这些作为一个氏族的唯一的血脉传存,后来会有奇遇而破翁而出吗? 土老司说:“天运不可违哟,不可违!”他也不说,或者说不出瓮中孩子们的结局。 土老司知道钻石的由来。重复的念叨: “灵蛇若摆尾, 蛇巴满山岗!” 第五十一章 出世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土老司的预言也不是处处准确的。接下来的时光平静得很,也有不少的好消息。 当下最好的消息就是秀姑临产,度罗汉为了慎重起见,把邻寨的有名的黄接生婆请来了,在屋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着。此时,在山里的刘羊倌匆匆走进来,边走边喊:“接生婆,在哪里?” 度罗汉拦住他:“干啥?接生婆正忙。” “山上,要出人命了!” “穷嚎什么?这里正在出人命。” “咋办?山上,相瑛要生崽了!快生了!” “生吧!” “山上就她一个人!” 聂明帆追问:“度天行呢?他答应照顾她的。” “度天行十多天前下山了,说好一定回来的,却一直没有回来。这十几天里山上就相瑛一个人!” 听到这里聂明帆倒抽一口凉气。可怜的相瑛!一个女人要生孩子了却孤独一人,该有多悲戚!“让接生婆上山吧!” 度罗汉摆手:“不行!先侍候这里。” “相瑛是一个人在山上,而且要生了!” 度罗汉对聂明帆吼:“你自己的崽就不忧心了吗?等秀姑生下再说吧!” 刘羊倌急得团团转:“咋办?相瑛说是见红了。” “你这几天没有上山,你咋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谁?” “他——”刘羊倌指着院门外。 院门外的黄桷树下果然还站着一个人。他穿着聂明帆以前丢失的衬衣,敞开着怀,露出块状的肌腱,高大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用一顶草帽檐遮住了额头。 “他是谁?”聂明帆觉得院外站着的人好熟悉。那身架轮廓、那粗大的手脚,特别是他的双手意外的长,由于他谦恭地弯着腰,他的手仿佛垂落在膝盖上了。他是…聂明帆想到在山上的那一晚,相瑛做人体模特时,当时拉开门看到的应该是他!虽然他当时的脸与自己很相似,但是他的动作敏捷、手脚有力,完全不是自己动作纤柔和缓慢。 “他是山鬼!”刘羊倌说。 “哇!好你个山鬼,竟然敢闯进寨子里来。看我不收拾你。”度罗汉返身进自家屋里。 山鬼一看不行了,便风一般地冲进来。正要闯进秀姑生产的房间。在门口一把猎枪顶在他的胸口。度罗汉从屋里拿出猎枪,正端着对准山鬼的胸膛。 “山鬼,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见山鬼就杀,是本地的规矩,你去死吧!” 刘羊倌在院坝里跳着脚的喊:“不要开枪!他是好山鬼!是好人呵!” 呯! 枪响的同时,聂明帆就近推开枪口,子弹向上飞,shè在山鬼的肩头上,鲜血从他肩头涌出。聂明帆喊:“不能!他是为了相瑛下山来的。他在救相瑛!你不能杀他!” 度罗汉的猎枪是双筒的,还有一发子弹,但是聂明帆已经挡在枪前,他不能再扣板机了。 此时屋里响彻一声清脆地哭声!哭得那么响亮!如平地里的chūn雷,秀姑生产了!所有的男人都被这哭声震慑。停止了争执。 黄接生婆是大嗓门婆娘,在门里就在大声地喊:“恭喜!恭喜哟!生的是一个壮丁,壮实的劳动力!”她拉开门就叉手叉脚地大步走出来。准备接受度罗汉的赞扬和彩头。见这四个男人的相持的姿态也楞怔了:“妈哟,要干啥子哟?我还以为你们放鞭炮!” “好了,秀姑生了!”刘羊倌一拍屁股,度罗汉也把枪放下来。 刘羊倌上前拉住黄接生婆:“上山去!山上还有一个大肚婆捱不过了。相瑛要生了。” “上山?这么晚,我看得清路吗?我走得动吗?” “不碍事,有人会背你上山,平稳得很!” “我一个肥婆,累死背夫。哪个得行?” “我!”这声息如打雷,是山鬼说的,山鬼会说人话!他从怀里掏出一砣黄澄澄的鸡蛋,递在黄接生婆的手上。 黄接生婆接过来时手臂猛地向下沉落,她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鸡蛋会这么沉重!不对,是金子,是原生的金块!她差点把这么大的一砣金子跌落在地上。她有些不相信,赶紧用牙一咬,是真金。 “你的肩上还在流血!怎么走?” 山鬼轻蔑地一摆头,用手在肩上用力一挤,一颗猎枪的弹头就被他挤出来了。他用手使劲地按住肩膀,血从手指缝渗出,渗一小会,血就没有流了。 “好了!走!山上还有!”他指着黄接生婆手上的金子。 黄接生婆听清了,山上还有金子,这么大一砣的金子!她点头,趴在山鬼的背上。 山鬼背上接生婆,shè箭一般地窜出院子。从屋后的山路冲上山去。 度罗汉还想举起枪来,聂明帆挡住了他:“你的孙子都出世了,何必……” 度罗汉明白这话的含意,他放下的枪。 第二天天亮时,黄接生婆坐在寨门的石鼓上。 寨子里有人问:“累坏了吧?” “累什么坏?倒是把人吓死了!” “你被金子吓死了吗?山鬼给了你好多金子,发了横财吧?” 黄接生婆从怀里掏出两砣金子,丢在地上:“这背时财!我怕的是这大山里从此不安宁哟。” 有人蹲在地上拣起金砣看,努力地想抠一块下来,但是它浑然一块,却抠不下来。 土老司缓缓地走来,问:“有些什么异象?” 黄接生婆凑近土老司的耳朵,悄悄地说。“把我骇惨了!你道相瑛生了一个什么?生了一个蛋!” 黄接生婆是在压低声音说话,但是她大声武气的习惯了,压低声音也让躲在土老司身后的人听清了。她的表情那么惊骇,让村寨里的人不能不激发起好奇心,纷纷支楞起耳朵侧头倾听。 “我接生了多少小人,哪有这样的?相瑛生了一个红sè的蛋!滑溜溜地似蛇蛋,我正骇怕,失手把蛋滚落在地上,只见蛋壳里突出一只尖齿,把蛋皮咬开一个洞。我看清楚的是一只尖牙!” “后来呢?”所有的人都在问。 土老司回头看见这么多的狐疑的脸。 “后来呢?钻出一条蛇吗?” “钻出来可能是妖怪?” 黄接生婆赶紧自己掌嘴:“我答应了山鬼不说的,你们看,我这张该死的嘴,什么都要说。我要遭报应的。” 土老司威严地瞪眼:“说出来,不说?你过得了吗?” 这倒也是,有奇异的事不说来对于黄接生婆这样的人能做到吗?挨刀子她也要忍不住地说出来:“先从蛋里钻出来一个头,眼睛亮哟比金子还亮,亮得似两颗星星,她一生出来就睁开了双眼!没有哭,身子、腿、脚、臂和手掌都在划拉,划拉着划拉着,一个细腰的女娃就钻出蛋壳了。是女娃,细细的腰。但是平常人家娃儿生出来不论男女都是鼓鼓的腹,哪里有这样的细腰脉嘛!” 众人惊叹:“哟,怪胎!” “异样,怕是要出事哟?” “可不是!我的腿都软了。看着那小东西自个儿溜到相瑛的身上在找nǎi吃!” 土老司提醒她:“你应该一把掐死她!” “我敢吗?那山鬼就在门外。他一身的好力气,背起我,走山路如风一般地快!” 土老司叹口气。 接连几天,寨子里都在讨论一件事,相瑛生的是什么?如此异样,莫不是寨子里的厄运就要来到? 寨子里很长的时间人们呶着嘴歪向雪宝山上,问土老司:那孩子,那一个女娃,到底是人还是山鬼?我们该怎么办? 土老司说:“遇到这种奇事,是该想点办法了!” 这些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刻在聂明帆大脑的事,现在聂明帆关心的是:相瑛生下的女儿,后来这女孩子有什么结局?与相瑜有什么关连吗? 第五十二章 文狸与赤豹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是在带领尚领队和水底火焰进入黑嶂峡之后,兀自地跑开了,经过蚂蟥沟后,天已经黑尽了。她把睡袋铺在山崖之下干燥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真的感到很累,睡得格外的沉。 睁开眼时,天亮了。拉开帐篷,面对一张狗脸!不对,应该是狐狸。 这是毛皮艳丽的文狸,纯白的底sè,相篏着火红与金黄sè的条纹,仿佛一段斑爛的蜀绵,毛发一溜顺的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最奇的是它的鼻梁上一抹金黄,白白的脸颊,尖尖的嘴角却是两抹红sè的油彩,十分有趣,仿佛古装戏台上活泼的儿童装扮。显然,它恭立在帐篷前多时了。相瑜拉开帐篷时,它才睁开眼睛站立起来,低垂着头似有话要说,也作势转身yù逃。 相瑜害怕吓跑了它,露出浅笑对它看。除了大型的猛兽,你注意对着它们的眼睛看,如果你的眼睛写的是欣赏与善良,它们也会回报友好的眼神。 文貍安宁下来。把头更加低伏下去。 “你有事要求我?”相瑜与野生动物的接触并不是很多,毕竟是在渝州城里长大的孩子。能与野生动物相近的只有在动物园,但每次到动物园去玩,她在玻璃窗外或者栅栏外出现时,野物们无不欣喜地靠上来,相隔着铁丝网或者玻璃踊跃作态,翻滚或者扭动身躯,每次她要转身离开时,动物们的眼睛里写满话语,似乎都有无尽的依依地留恋之情。 文貍点头,脚步后撤,在峡谷的空地上还有两只文貍。这是一家子了,母文貍是通体的金黄sè配以浅紫sè的斑点,华贵的颜sè,它正悲伤地嗅着地上的孩子,不断地用嘴翻动它的肚皮,仿佛害怕地上的孩子突然不动弹了。地面上躺着瘦小的身子的文貍,它有红、黄、黑的杂sè纹理。如果长大一定是比父母都漂亮的文貍,但是它的腿骨断了,断骨头甚至戳出一小段来,伤口血肉模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已经奄奄一息。 相瑜知道了,文貍一家子都在求她,救救小家伙!相瑜拿出背包里的急救箱,跪下来为小文貍清洗创口、复位、包扎。小文貍没有哼叫,最后处理完毕,相瑜把文貍抱起来,交给母文貍。它的母亲慌乱地把它抱起来。 公文貍离开时口里嗿来一根带尖刺骨头,轻放在相瑜的面前。 相瑜问它:“你要谢我吗?” 公貍点头。一根光骨头,两端有连接的关节,应该是一条大蛇的脊柱上的骨头,在环扣的一端翘起一段尖刺,组成L型。骨头是空心的,尖刺的顶端也有一个细细地孔。“这是作什么用的呢?它们认为我也要啃骨头吗?” 不管怎样也算是文貍的礼物,相瑜把这段小骨刺放在口袋里。抬头间文貍已从崖壁倏然地跑开。 相瑜收拾完卧具。坐在背包上歇息一会。她想起刚才母貍盯着小貍的伤口,又盯着自己的手看时那种慌张又急切的眼神,到底是妈妈!相瑜想到了自己的养母,那么多的关心。相到生母,她到底是谁?想亲生母亲如何舍得把丢弃我的呢?找到她,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为什么不养我?为什么? 想得有些迷怔时,耳畔突然响彻低沉的啸声。睁开眼看时,一道红sè的闪电袭过来。 那么矫健的身形,是豹!赤豹!它已经腾跃而起,猛烈地冲劲把坐在背包上的相瑜翻滚落地,还没站起来,豹已经翻转身躯再扑上来了…… 真是一头好样的穿山豹,通体赤红的皮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流线型的躯体,腾跃之间如一团火形篷然升腾,火焰长出了脚在窜跳!灼红的眼睛如火中的流转的jīng灵——火焰的灵魂,充满了热望和焦灼! 但是它要张开尖趾划向相瑜。 一声呼啸,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一个人,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峡谷! 这实在让相瑜惊诧,原以为这峡谷里,遇到另一个比遇到野兽更让人吃惊,在这节骨眼上竟然有人突然出现。 当他的身影在峡谷地面晃动时,赤豹腾起的身姿突然收势,就地趴伏下来。来人是什么人?让刚才威风作势的烈豹噤如寒蝉! 第五十三章 驯豹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被豹子推翻在地上,她躺在地上瞄着从天而降的野人: 他在腰间只围着一块麻布片,浑身裸露着赤铜sè的皮肤,分开站立的双腿裸露、肌腱分明的肚腹裸露、板块状的胸膛裸露,浑身裸露着是条状和块状的肌肉,鼓突的肌腱如一群小鼠在皮肤下窜动,。遮盖起来的是他的脸,两腮须发虬结,浓浓密密地遮掩了脸庞,头顶的发向四周篷开,如刺猬根根直竖。篷乱和不羁的头发下,目光却柔和、甚至有些游离,这么孔武豪放的却有忧郁的目光! 这是人吗?分明是一个野人,传说中的野人,说不定是站立的猿。野人有何目的?接下来是什么?相瑜心里忐忑不安,迷缝着眼睛,佯装昏迷。她在哪本书上听说过的:面对大型的食肉动物时,有时装死也是一种策略。豹算是大型食肉动物,野人呢? 豹也趴伏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以假寐躲避野人的注意。 野人上前揪着豹的尖尖的耳根。此豹通身赤红却在两个耳朵尖上是两点白sè,乍看上去是两个缺耳朵。野人对豹便有了奇怪的称呼:“粑耳朵,粑耳朵,粑耳朵,要干,什么呢?什么呢?” 他似乎要训斥豹,豹在他的训斥下也俯首帖耳。但是他的话语卡壳了,老是沉吟;“粑耳朵,要干什么呢?怎么,说它呢?” 豹大约也糊涂了,相瑜也糊涂了。他在想表达什么又一时想不起相应的词汇。呵!他原来会说话,他会说人话,而且是标准的当地的土腔土调!只是说得不算流利,词语之间要经过短暂的停顿才能连贯起来。 相瑜听他称呼豹叫粑耳朵,暗暗地发笑。粑耳朵在山下特指一种男人,被堂客管教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在婆娘面前很怂很听话的男人。应该说而巴女泼辣,细皮嫩肉的却口角伶俐,会撒骄会做媚态会灌男人**汤,会吵会骂会揪着男人的耳朵团团转,管教男人有无穷无尽的好手段!当巴女的粑耳朵不冤枉,男野人当得乐滋滋,并相互调侃:你们是怕堂客的粑耳朵,只有我的堂客不怕我,我的耳朵比蜡做的硬,只是见不得常客发火。 但是呼唤豹是粑耳朵是否小气了一些?也有些不伦不类,此豹无论雄雌,可能明白含义后一定会强烈抗议。 他手上的劲道可能在思考词汇时放松一些,粑耳朵赤豹便挣脱他的手,悄悄地后退,蹑足溜走。已经窜到旁边正yù抬起身子腾然跳开时,野人醒悟,弹跳起来,身形之快,一步就蹿近,伸手又去揪豹子的耳朵。豹子伸出利爪阻拦,来野人却用另一只手揪起它的尾巴。豹子被揪牢尾巴后顿时没了脾气,就地一滚,肚腹在上,屈肘扭摆身躯。来野人伸手摸挲豹的颈项毛,豹便微闭眼睛,享受野人在颈项的搔动,如城里的人在轻抚一只波斯猫。看来野人与豹之间常玩此类的游戏。 野人把豹子拖行到相瑜的面前:“它不应该,对你调…什么呢?” **?调笑?只能是调皮了!“调皮?” 来野人高兴起来:“对的,调皮、捣蛋!就是指不能的玩笑、游戏!” 相瑜没办法装昏迷了。 他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睡了好多天都没醒来。起来吧!”他在说谁?自己并没有睡多长的时间。 相瑜又迷糊了,只是现在不能再装昏迷了。她坐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说什么。 来野人竟然羞赧起来,这么粗鲁和力量充足的一个野人竟然在她的眼光的注视下低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搓动着手掌。相瑜放心了,他不但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他却有了小男生在漂亮异xìng面前的忸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豹子头按住,说:“你坐过它的。坐过。坐!” 相瑜不知所措,让自己坐在粑耳朵的身上?它是一只豹子!自己几时坐过的? 他还对着相瑜笑。见她不动身,他伸手要来拉她。相瑜赶紧挪步,连不驯的烈豹都对他如此乖巧,敢不听从!她试着轻轻地坐在粑耳朵的腰上。豹的毛皮好光滑!坐在豹身上真安逸! 也许是坐的位置不对,粑耳朵哼哼地低吼。 他拍拍豹的肩胛处,示意她坐在靠前的位置,相瑜挪上来后,问:“骑吗?” 他偏头想想,“骑!”笑了,为又复习到一个新的词汇高兴,“骑!骑!骑!” 他拍拍粑耳朵的头,豹起身,相瑜赶紧抓牢它的耳朵。豹起步,相瑜伏在它的背上避免跌下来。 相瑜一时间都恍惚了:自己以前真的骑过粑耳朵吗?他是什么意思呢?他却兴奋异常,双眼闪shè出光芒:“快!快!走!” 野人在豹尾后跟着,大声地扬手呼喊豹子快跑。豹子回头瞥见他松手,腾然翻身,甩臀把相瑜抛下来,然后前蹿而去。相瑜跌坐在地上时清醒过来:自己从来没有骑过豹子,粑耳朵似乎也不习惯有人骑它。 豹子的逃窜的速度够快,野人的速度也不慢。公平地说豹的速度稍快,但是它跑几步后会停下来歇息一会,野人的速度稍慢,但是野人一直跟随着没有歇息,两者之间一直没有拉开距离。为了摆脱野人的追逐,豹会突然扭身回转,在空中画出完美的弧形,野人也蹬踏出完美的的弧形,一直相跟着,他们两次从相瑜的面前窜跳而过。 这一切把相瑜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从峡谷的端头,野人和豹又相随着走过来。豹在喘气,野人也在喘气,但是野人手里揪着豹的颈项毛,豹子有点耍赖皮似地拖拉在地面上,由野人拽着它走。 到了相瑜的面前,野人和豹都止步,野人累坏了豹也累坏了,两者都望着她,猛喘粗气。 相瑜不知为什么,面对两野物突然哭起来,自己经历的是怎么回事嘛? 她的眼泪一滚落,野人便慌了神。也张开大嘴对着峡谷上方哭起来,“哇——”他的哭声响亮、绵长,不象是哭声倒是一腔幽怨的野狼在嚎叫。 他哭,相瑜就闭嘴了,与一个陌生的野人有什么好对哭的吗?相瑜看着他。他也闭嘴看相瑜,如做游戏一般菀尔一笑。 他在哄自己,他害怕自己不开心。这个野人! 他又把粑耳朵揪过来,“骑!” 相瑜无可奈何地又骑上去。豹子跑累了,纵跳不起来,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相瑜救护的文貍的一家也出现了,它们站在山崖上,公文貍背手站立,母貍怀抱着受伤的幼狸笑咪咪地瞧着,真是有趣的一幕: 峡谷里,一个细腰的女子骑在火焰般的赤豹上,一个几近**的男人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守护。 第五十四章 飞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野人对教相瑜骑豹乐陶陶的。他始终咧嘴大笑。 相瑜最初骑在豹上有些巅簸,骑行一段之后,人与豹便浑然一体了!身形能跟随豹的步伐摇动,合着豹的步韵,晃动得有滋有味! “走,上山岗啰!” “上山岗啰!”野人也欢呼。 “太阳出来嘿哟满山岗哟,哦嘿!” “哦——嘿!”野人合声!他可能好久没有这样欢呼过了,跳起脚喊,把手爪抓向太阳。 “背起锄头,不对,骑着赤豹哐当嘿走四方哟——哦嘿!”相瑜唱得是巴地的山歌。太阳在巴地是稀罕物,巴人在太阳出来的时辰有欢喜的心情。现在正好,峡谷里也遍撒太阳光,多难得的好天气! “哦——嘿!” 峡谷是长段向上的缓坡,走到尽头是一道断崖。 相瑜、野人与豹,还有高处的文貍在面对着莽苍苍的雪宝山岭,人与兽在此刻都惊呆了,在断崖处望出去景sè非同一般。 群山叠翠,翻涌着庞大的蓝绿sè的波涛从脚下一直延绵到远方,远方漂浮在云雾之上。缭绕的雾真如少女的纱巾,有的抖动在山腰有的包裏山峰,以曼妙的方式挥舞,让沉重的山系变得飘缈,在群山之间还蜿蜒着一条墨sè的河流,弯曲的身姿桌有风韵的飘荡。此处的山麓不但庄严巍峨更显得秀丽清雅,如长轴的中国水墨画卷。 相瑜对着群山呼喊,声浪穿透雾霭。:“我来了!雪宝山!” 野人呼应,声音抹过群峰:“回来了!” 豹子扬头吼叫,浑厚的吼叫在峰岭间撞击:“呜——嗡!” 文貍一家子的气势就小得多了,“啾——” 相瑜忘情地喊:“我要飞,飞起来!” 野人把她拽下豹身,“飞!飞、起、来!” “我要飞,飞起来!”相瑜跳着脚喊。她的心思变得狂野了,他真能让自己飞起来?她想看他如何让自己飞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突然从断崖处跳了下去!这是跳崖,是飞吗?片刻后相瑜就知道了,真的是在飞! 野人环抱着她,从一根藤蔓飘向另一根藤蔓,在空中停留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是飞是什么呢?在飘向下一段藤蔓时,相瑜突然伸手抓住了长藤,挣脱了野人的围护。他有些诧异地松开手。 相瑜从来没有体会到如此的zì yóu和飘逸,自己的身躯是那么地轻,仿佛轻得如一缕雾或者一片树叶,轻轻地一荡就可以向上弹出去,悠悠地要飘好长一段圆弧形,飘荡的过程真的把时光也拉得幽长,拉长到丝丝入扣地浸濡在骨肉里。时空哇!人飘逸起来就会觉得时空镶嵌在血脉里。 这是以前常做的梦…反反复复的梦……人类在幼小时全都经历过的梦… 相瑜就在山崖间反复地飘荡、飘荡,这感觉太美妙了! 闭上眼睛。 渝州城橉次栉比的吊脚楼。相瑜飘过,上坡下坎,穿行过红绿灯。发霉的陌生的街道。隔膜的人群。沉落下去的心思,飘零在尘埃里的心思。仿佛多少世纪以来就在尘土上的匍匐。今天飞升起来,不停地飘…飘… 耳畔边突然响起jǐng惕的声音:“你是谁?”仿佛从意识深处传上来的。 “我不知道了。” “你是蛇巴人吗?” “不是!” “是的!你是哪那个洞穴的?” “我不住洞穴。我在渝州城。” “你——瑛?” 相瑜回到现实中,瑛?他说的是相瑛?那位与自己长得极像的女知青!聂明帆也对自己与相瑛相像怀疑过,他为什么提到相瑛?他与相瑛有关系吗? 相瑜沉默着不回答。 “你是瑛!”野人伸出手指轻触相瑜的脸庞,手指的力量轻柔无比却恋恋不舍地缓慢,贯注了无限的深情。“瑛!” 不知道为什么相瑜竟然轻声应答:“喛!”也许是野人手指的温柔,也许是飘荡在空中的灵魂出窍。也许是其它原因,相瑜在此时愿意自己是相瑛。好,瑛! “你会飘了,飘得好。你过去那么沉,沉得我快背负不起了。” 相瑜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如此轻飘。 “你没变,多少时间过去了,还是这样。我老、老了!” 相瑜更不知道如何回话。 野人突然问:“今天,你吃了碎枣子吗?” 相瑜无法回答。 藤蔓在空中继续飘荡。俩人悠然飘飞。 野人突然暴怒:“你不是瑛!你是蛇巴人!” “我不是!” “瑛飘不动的!”野人想起什么来。 “我会飘,会飞!我不是蛇巴人。” “你为什么和瑛一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知道原因吗?” “不——你从哪里来?” “渝州。” “到哪里去?” “不知道。喂,你知道瑛在哪里吗?” “我知道。” “你带我去吧。” “为什么?” “我想见到瑛!” “为什么?” “我要问她话。” “问什么?” “见到她,我就会问。” “不——”野人如梦方醒。他咆哮起来,“你是谁?” “我…不知道!” “你想害她!” “我为什么要害她?” 野人迅速顺着藤蔓爬向高处,他来到藤蔓的扎根处,双脚蹬在岩石上,用力地拔出藤蔓。葛藤断了,坠落!下方的相瑜如断线的风筝飘落。 相瑜会飘落到哪里去呢? 第五十五章 天坑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猝不及防间突然坠落。 下落的过程中,她有几次拉住了伸出悬崖的树枝,借树枝的反弹力道抵消了下跌的加速度。但每次要抓牢藤蔓或者树枝时,都被野人在旁边摇落。 野人看来就是要让相瑜坠下深渊!他要带到到下方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漏斗,喀斯特地带才会出现的巨大的岩溶漏斗。2005年由中国首次把这种漏斗定义为“天坑”这个形像化的专业术语,获得了国际喀斯特学术界一致的认可,并开始使用汉语拼音“tiankeng”标注此种地貌。 人们容易把群山之中的峰丛洼地也看作是天坑,当然两者在地理学上均称为负地形,就是下凹的地形。天坑与峰丛洼地有较大的区别。通常,天坑的围壁很陡,常常无路可攀援,而且坑底下有地下河在奔涌;而洼地的四周很和缓,底部是封闭的,也没有地下河。 这样的天坑,也许是地理史上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最大的一个,它深藏在雪宝山岭中。相瑜感觉下坠了很长的时间,估计天坑至少在800米以上。 但是并没有到底,相瑜只是来到天坑中间的一圈台地。台地就是沿坑壁伸出大约平地,有的地方有三丈之宽有的地方不过一尺,平地上草木丛生,野花烂漫。台地之下是收束得更窄的又一级天坑。 相瑜跌坐在台地上,抬着头看天。 长天此刻已经变成一轮圆月。天坑就是幽暗的一个深桶。 相瑜觉得自己是一只桶底之蛙,所谓的坐井观天也不过如此吧? 野人也随之下降。他缓缓地走过来。 相瑜惊恐地看着他,坐在地上后退,一直退到台地的边缘,她后撑的手突然悬空之后,回头一看:下方是一削千丈的绝壁,直插地下,地底有一线弯曲的小河闪烁着银光,令人目眩!“啊——”相瑜吓得失声尖叫。赶紧前扑 “不要过来!” “起来,你回家了。” “这里怎么能回家?” “你没有到过这里?” “从来没有!” “他们与你相认来了。” 他们是谁?果然,野人的肩上出现一个小人头。然后陆续出现一群人。 他们是野人吗?不像,他们穿戴整齐!男人们穿着长过屁股的短衫、女人们穿着向斜肩处开口的长袿,系着布条做的绊钮,小孩子也是衣服裤筒地穿戴着。他们扶老携幼地站立成一排,大约有二十多人。 如果他们是一个部落,这么少的人说明这是一个行将灭亡的部落。 如果他们是一个家庭,这个家庭又太庞杂了一些。 他们中的一个老者,缓步走出,与野人并肩而立。他也盯着相瑜看。然后缓缓发问:“度本初,你在搞些什么名堂?” 原来这个野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本初!而且他姓度,是雪宝山镇的第一大姓——度姓。 度本初指着相瑜,问:“她?” “她是谁?” “不是你们的人吗?” “怎么会是我们的人?” “你们不肯放过我,让她来问出她的行踪。这么年来,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吗?也不肯放过她吗?” “本初呵,那是老辈的人处罚你,你自己不要记恨我们。也是你自己不知悔改,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把我逐出部落,就是要我交出她来。今天又让她来问我。” “没有,肯定没有这事。我蛇巴部落会干这种卑鄙的事吗?而且她这个人不就是那人吗?”老者指着相瑜,问身后的众人:“谁还见过她?” 众人仔细瞧瞧,中间有几个年龄较大的点头,肯定地说:“见过!” 怎么可能与他们见过面嘛,相瑜急了,今天她是与这些人第一次见面,她清楚地记得进入雪宝山以来的事,她进山后就没见过其中任何一个人。而且在渝州城里的朋友们从来没有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大家纷纷说:“不就是那个什么知…青屋里的女人吗?” “不就是那个跳崖的女人吗?” “不就是那个要死去的女人吗?这么多年来,她还活着?” “不就是让你被逐出部落的女人吗?” “她哟还活得这么年轻!啧啧,她怎么就不老呢?多少年了,怪异!” “怪!她真不显老!是三十年了!” 相瑜听得一头的雾水,他们说的是谁呢? 度本初厉声叫嚷:“她是她吗?不对,你们仔细看看!” “怎么不是她?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她的耳朵边没有红sè的痣!她不是她!”度本初这样说肯定是没错了,相瑜不是那个人。 “这样的话——她是谁呢?” 度本初说:“她有蛇巴人的所有的本领,会飞会走,她就是蛇巴人!而且她在黑嶂峡里找什么,她到底要找什么呢?” 度本初这么一说,全体人都jǐng觉起来,这女子要干什么?有什么来头?是凶是吉? “怎么办?闯进来的人都是歹人,非盗即破坏、把她推下天坑!” “对,推下去!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 老者说:“不慢,放出蜞蛇来,让家神来判断!” 说话间有俩男人抬着一条长竹杆过来。竹杆颤颤悠悠地,在上面蜷曲地盘绕着一条粗大的蛇,这就是蜞蛇,黄金的底sè,红质的粗线条把蛇身划分出尖角相连的棱形的方块,据说此蛇每十年生长出一个棱形方块,最多的能有29个sè块。蜞蛇能活到一百多岁,因为它们有灵xìng,蛇巴人把它奉为家神。 但是这条蜞蛇的眼睛瞎的。一条瞎眼的蜞蛇,却是这个部落的家神! 蜞蛇放下来后,立即昂起头来,吐出分岔的红信子,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气味,特别是新的气味。 它已经把头转向了相瑜的方向。伏下蛇头,缓慢地爬行过来,相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蛇,sè彩又如此鲜明,它过来时相瑜本能的后退,一直退到悬崖边了,支撑的手臂已经按在悬崖外的虚空里,身体后仰,眼看就要坠落了。 第五十六章 蜞蛇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眼看着就要翻落下天坑。 度本初和蜞蛇迅速动作。 度本初猛然向前抢动一步,扑上前捉住相瑜的手腕。蜞蛇也不顾一切的腾跃而起,将蛇头伸向悬崖之下,挡在相瑜落下去的线路上。两者的前扑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似乎完全没顾忌到坠落的可能。 人和蛇为什么如此拚命的救相瑜呢?度本初因为心里有疑问,相瑜是一个与相瑛长得那么像的人,他看到了过去的很多事情。现在这个想像的人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在找相瑛。为什么呢?这疑问勾起他的好奇,他要相瑜活着! 蜞蛇呢?它是嗅出了某些特殊的气味吧?蜞蛇的眼睛是被利器刺瞎的,它看不见相瑜的样子。但是它吐出蛇信子就是为了分辨空气中传来的气味颗粒,它被抬出来时嗅到蛇巴人每一个身上特有的气息――它熟悉的家人的气息,嗅到崖壁虎耳草的味道、嗅到嗅到刚才流淌的小瀑布里夹着土腥味的小鲫鱼掉落下去遗留的倏然而逝的气息,不要看蛇潜伏的低伏的草丛中,它洞悉周围所有的一切,就在于蛇信分辨出所有的物种气味!它的蛇信比人类的气味分析实验室的功能更强大,人类要用长串分子式表达的气味,它的蛇信在瞬间就能分辨出来! 这条瞎眼的蜞蛇有着蛇类中最出sè的味觉感受能力,也许也应了那一句话:神关闭一道门也开启了另一扇窗户。 蜞蛇嗅到一股让它激动不已的气息,是相瑜身上发出的气息,如果蛇有表情,它一定是欣喜若狂,它猛烈的甩尾就是表达这种欣喜。它瞎了眼的等待就是为了这样的气息,它等待了好多年! 蜞蛇的鼻颊旁有一对颊窝,装有高灵敏度的热成像仪,它记住了相瑜的模样。由于激动它不停地向前蹿动,它直想把相瑜轻轻围护起来,结果把相瑜不断地逼向悬崖。蜞蛇看清了相瑜的险境,它抢先一步把头伸向悬崖外就是为了拦住相瑜的下坠。 蜞蛇头触及到相瑜的背,只稍微阻拦,度本初就把她拉了起来。度本初拉着相瑜,跳回到安全的位置。 相瑜惊魂未定。有些迷惘地看着眼前的人。 蜞蛇兴奋极了,它低首溜到相瑜的身前,反复地拱起蛇背成波浪形,它围绕着相瑜转圈。蜞蛇的这一动作让蛇巴部落的人大为吃惊。 他们知道这是家神在表达臣伏的意思。 蛇巴人都知道蜞蛇是傲慢的蛇,与人相逢从不躲避,相反会昂头相迎,yù与人比试高低。但是它也知礼懂尊卑。对于蛇巴人的首领则倾其臣服。 这群蛇巴人的领头人心里一惊“莫非是她?这位细腰身的年轻姑娘?” 刚才他数得非常清楚,蜞蛇拱背成九孔!没错,蜞蛇反复做着这个动作,一共数了三遍,共有九孔!它围绕着相瑜把身体拱卫成九段曲线,如古建筑中的九孔桥。 相瑜对度本初喊:“它为什么围着我,你快让它走开!”蜞蛇仍然围绕着她转圈,似乎害怕蛇巴人不明白,不断地回头示意,让人们相认。 度本初也满眼疑惑地看着她。莫非是她?他也数了数蜞蛇的拱背。九孔! 蛇巴部落的首领颤声巍巍地对着度本初说:“九孔桥,朝向王!” 度本初重复:“是的。九孔桥,朝向王!” “你把首领带来了!你这本族的叛徒,却给本族做了一件大好事。” 度本初还一时没有醒悟过来:“是她吗?” “肯定是,家神是不会判断错的!” “啊,蛇巴人有新的领袖,蛇巴人会有新的繁荣了!” “靠一位来历不明的女人?” “先人们是这样说的。你难道会忘记吗?” “当然不会!” “怎么办?” “跪拜她吗?” 度本初与首领面面相觑。首领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回头对着蛇巴人喊了一句:“大家看清楚了吗?” 所有的人欣喜如狂。“看见了!” “我们新的王来了!” “哦――嗬!”欢呼声起! 第五十七章 因裏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每个蛇巴人的身上都有特殊的气息。 蛇巴人出生时,刚脱离母体还没有擦试身上的胎血时,赶紧做一件事,要在赤子的胸腹上滴一滴蜞蛇的毒液——蛇巴人把这个作为新生儿的洗礼仪式。 蜞蛇之毒滴在赤子身上,一经与胎血相接触,蛇毒挟着胎血会溶解,会稀释成薄薄的一层红sè膜片,这层膜片叫做因裏。 因裏会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全部浸濡进赤子的皮肉中,以后这个赤子无论走到哪里,身上永远会留存着蛇巴氏族的气息,这种气息在不同的氏族间因为家神的不同就有微小的差别,这种差别只有蜞蛇才能嗅出来。所以刚才老者在不明相瑜的身份时,才会让家神在出来判断,就是为了嗅到这种气息。 相瑜的身上曾经浸濡进因裏吗?肯定有的!蜞蛇已经嗅到这个气息,而且不是一般氏族饲养的家神的气息。 相瑜的因裏的气息来自蜞蛇之王——龙蛇之毒液。龙蛇早就在这个世界上灭绝了。在黑嶂峡外,天坑的地下河的下游段,地暗河冒出地面那段峡谷叫龙骨峡。龙骨就是最后一条龙蛇的化石,龙蛇都已蜕化成化石,应该说千万年以来谁也找不到龙蛇的毒液,但是相瑜的身上就是龙蛇的因裏!当初是谁为她抹上的呢?这里面一定有些渊源与千载难逢的机遇。 这种龙蛇因裏的气息,能让蜞蛇为之倾倒!所以它曲起九孔桥迎接相瑜。可能有人会说任何一个小孩滴上龙蛇之毒液都可能成为蛇巴王吗?要知道,龙蛇之毒液是独特的剧毒之物,如果不该为蛇巴之王的人沾染一点立即殒命。只有蛇巴族最高贵血统的孩子才能忍受这种剧毒之物。所以,龙蛇的因裏最明确的注明蛇巴王。 蜞蛇的动作显示出相瑜就是蛇巴人的新王。 老者率众人突然跪在相瑜的面前:“拜见新首领!” 相瑜慌神了,“谁是新首领?” 度本初在一旁解释:“他们拜见的就是你!” “为什么?” 蜞蛇在相瑜的面前停顿下来,在她的面前立起头颅,对着她吐出信子,频频地点头。似要劝慰。 “家神告诉我们的,错不了,你一定是我们的新首领。” “不——”这变化确实太快了一点,相瑜不敢相信眼前跪倒的人群,是不是在梦中的情节。“我不是蛇巴人,不属于你们部落的人,为什么要当首领?” “你肯定是蛇巴人!你在哪里长大的?” “我生长在渝州,我的爸爸姓赵,我是赵家的女儿。我只是城里爱慕虚荣的女人。” “你为什么来到黑嶂峡?” 情急之下,相瑜说出的实情,“我进来就是为了寻找钻石。雪宝钻,那种亮晶晶的小石头!我进来为了回去,我才不要当你们的首领。” “你也要寻找灵蛇之眼?”度本初插话。 老者制止度本初的问话:“本部落的事与你无干,不需你插话!” “我不是蛇巴人吗?本部落的事为什么我说不得?” “你已经被逐出部落,部落里的任何事,你不得参与!你忘记了吗?” 度本初恨恨地瞪眼,望着老者。“是我把她带来的,我不能不管这事!” “你忘了你发的誓言吗?” “不错!我当初是发誓要离开蛇巴部落。但是,这一切,当初不是你们逼迫我的吗?” “自作孽、不可活!你难道还要怨先祖们吗?” “既然是先祖,我也是蛇巴人了,同祖同宗。我要管这事!”度本初现在的思维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流畅了,他抓住了老者话语中的缝隙,直插而入。 “你现在来认家门,恐怕不是为了祖宗的事吧?”蛇巴部落里有人反唇相讥。 “是的,她长得太像她了。我不能不管!”度本初说出心底的想法。这也是他变得清醒的原因。 “原来如此!”部落中有人撇嘴。 相瑜听清他们话语的意思,只有度本初还不能算是完全的部落里的人,只有他能够把自己带出去。她靠近度本初,摇着他的胳膊,悄声地说:“快带我出去吧!我不这当什么首领。我与他们不一样。” “你能走吗?家神也不愿意!它的眼睛全靠你来重新点亮!” “啊——我不是兽医,我怎么能点亮它们。” “如果你是蛇巴之王就可以点亮蜞蛇的眼睛!” “我怎么会是蛇巴之王?” “你现在还不是蛇巴之王,必须拿到灵蛇之眼后才能真正地成为蛇巴之王。” “灵蛇之眼?就是那种钻石吗?” “就是钻石!” “我能拿到吗?” “你如果真是蛇巴之王,一定能拿到!” 蛇巴部落的老者仍然跪在地上。他匍匐上前,直到相瑜的身前:“你的因裏告诉了蜞蛇,你是新王,你就是我们的新首领!”蜞蛇也跟随老者的身姿向前,把头低伏在相瑜的脚面。 相瑜吓得跳开。 她面对眼前的一切,叹口气。我怎么可能是蛇巴之王?我怎么可能永远留在雪宝山上、永远地留在这坐井观天的天坑里? 想到这里,相瑜开始跑。 她刚跑几步,蜞蛇庞大的蛇身立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她又折转身来向天坑台地的另一个方向跑动,蜞蛇的蛇身又立在她的面前!如此反复,最后她知道,她永远也跑不出蜞蛇的阻拦。这就是度本初所说的家神也不愿意自己走。 老者在地上顿首,涕泪横流:“新王呵!你知道蛇巴人等待你多长的时光吗?” 老者的话羁拌了相瑜的脚步! 第五十八章 蛇巴王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大约在公元前278年,伟大的诗人屈原在《天问》中写下: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大约在公元310年,中国风水学鼻祖郭璞在《山海经图赞》中写下:象实巨兽,有蛇吞之。越出其骨,三年为期。厥大何如? 那只吞象的灵蛇就是龙蛇,龙蛇是有的,但没有传说中的900米长!这900米长的其实是蛇巴人的征伐队伍,以6人为行,前歌后舞,持大铖的为前列、握短剑的居中、以长戈断后,逶迤连绵900米长!当年何其威武! 蛇巴尚武,个个身怀绝技,恃强占据了古楚国大片土地,左居彭蠡之波,右临洞庭之水。演绎出巴蛇吞象。终究是人心不足啊!强横遭遇反抗、征伐加剧了衰落,强暴者必殒落。而且就一落千丈!先受楚人的攻击、三年为期,吐出吞下的古楚国土。退守巴地,后受虎巴人同宗相残。屡受重创,逃进雪宝山的黑嶂峡时仅余千人。 虎巴人还在步步相逼,他们要斩尽杀绝残存的蛇巴人! 师氏让逃难的8个氏族只取一个孩子,4男4女,置入蜞蛇瓮中。又剔去蜞蛇之眼,令蜞蛇死守在瓮罐之外。 师氐在这样做时,8个氏族的人问:“此计可行?” 师氏说:“进入黑嶂峡时我就看了,峡谷外有龙骨峡就是龙蛇仙逝之处,龙蛇是本族的至尊的大神,龙蛇血气犹存、龙骨不朽,千万年不湮当是等待复活后嗣!但愿在龙蛇的护佑下,有蛇巴后裔得奇缘,覆盖龙蛇的因裏,拥立为蛇巴之王,那时由新王点亮蜞蛇之眼,光大我蛇巴宗族!” 众人疑与不疑都无计可施了,因为虎巴人凶恶的呐喊已经逼近了,只得照师氏所言实行。 这8个蛇巴的子嗣入瓮前,师氐说了:“有覆盖龙蛇因裏的人,当立为蛇巴之王。之前皆呼之为首领。” 众小孩皆选伶俐的小人。回答:好! 还有一些交待。然后各氏族将唯一的血脉依存置入瓮中埋入泥土中,用浮土杂草掩藏起来。幸好有蜞蛇相守,才避开虎巴人逐白虎的追踪。 8个孩子出瓮后就亡了一对,只剩下6人共三对,分别姓夕、姓咎、姓朴,三姓人延续了蛇巴血脉! 千年来蛇巴人生活得有多艰难!人口稍有繁衍,就遇到各个朝代的杀戳,秦军在渝建郡时杀蛇巴人,唐时杀,宋朝时也杀,清朝时九溪十八洞的苗人谋反,清军进山来,管你是哪个民族的见土人就杀!后来汉人的地盘不够用了,进占荒山,他们要独霸山岭,见蛇巴人也是杀!杀!杀! 说到这里,伏在地上的蛇巴人早已泣不成声。 老者的悲伤难抑,他对着相瑜说:“我们蛇巴人到现在被他们唤作野人、山鬼!历来是杀之正当、杀而快之!你看看,我蛇巴氏族现在仅存两支,天坑里居一支姓夕,另一支姓咎的在别处。朴姓早已不堪忍受逃向他乡,不知所终。只余夕、咎两姓通婚,而且两姓分开而居,为什么呢?就是害怕被一网打尽,再无余脉!” 蛇巴人围拢在相瑜的脚边,老者所言声声泪字字血!他继续哭诉:“我们蛇巴人世代盼望,盼新王快点出现,带领蛇巴人重现繁荣的景象。不敢再奢望灵蛇吞象,只盼能过上安稳平和、子息繁衍的rì子。” “新王出现,不能离开我们呵!” “蛇巴王千年以来终于现身,更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呵!” “王呵!可怜你的臣民吧!” 相瑜面对匍匐在地上悲伤的人们,手足无措,她也不知道如何劝慰他们。 相瑜想难道我只能在这里当什么蛇巴王吗?这王,怎么当嘛?“这…这…我在黑嶂峡里怎么惹上这种事嘛?我这么平凡的女孩怎么会有龙蛇的因裏吗?” 度本初在旁边听着,作为蛇巴后裔也是悲愤,他想起相瑜刚才的话:“你到黑嶂峡里来是为什么?” “找…钻石!就是…灵蛇之珠。” “找到了吗?” “没有?记不清是哪里了!” “好的,你要找钻石,当蛇巴王也是要找到钻石。都是找钻石。这样吧,你找到钻石时再决定当不当蛇巴王吧!” “哪——我可以暂时不当蛇巴王吗?” “不,你暂时当蛇巴王。因为你要指挥我们找钻石!” 相瑜嘟着嘴,十分地不情愿:“好吧,我暂时当这个…蛇巴王吧!” 相瑜对匍匐在身下的蛇巴人说:“起来吧!” 众蛇巴人还不愿意站起来,相瑜跺脚:“让你们起来。起来吧,我…命令你们全部站起来!” 老者一听,知道她发布命令了。率先站立起来,对众蛇巴人说:“新王令大家平身。起来吧!” 听她愿意做蛇巴王,尽管是暂时的。蛇巴人破涕为笑,大声地回应:“谢新王!” 相瑜仰长叹,我怎么糊里糊涂地当上了蛇巴王? 最快乐的是蜞蛇,它反复的蹿动,不断地拱卫在相瑜的身旁。 “报——首领!”一个负责jǐng戒的年轻的蛇巴人突然从天坑上溜下来。 老者说:“新王已立,该报新王。” 年轻的蛇巴人一愣,立即明白中间细腰的女子是新王,形势紧迫不容他追问,他直接跪向相瑜报告:“报新王,上面有人进来!” “谁?” “他们乘着嗡嗡响的大蜻蜓,很大的蜻蜓。” 相瑜向上看,果然,一只很大的蜻蜓状的东西正在天坑上盘旋。 来的是谁? 第五十九章 黄山羊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向上观察:大蜻蜓是直升飞机。没有标明用途或者归属的直升飞机。它在天坑的上方盘旋,可能对这种地理奇观感兴趣吧。突然,它垂直下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而且是靠近相瑜们站立的这块台地落下来。 “怎么办?” “躲在树丛后面去!” 所有的人躲进树丛后。 直升飞机在三十米外的台地上停下来,舱门打开。首先跳出一位身着迷彩服的jīng悍的壮汉,他手里端着来复枪的人,他以标准的跪式jǐng戒的动作举枪环视。第二位下来的是一个胖子,待他落在地面转过身来时,相瑜看清了,是远山!在知青屋外失踪的远山!远山,聂明帆的独生子,庞大的家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他来到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最后还有一位腰间佩着手枪的人下山来了。 远山手里有一个方形的仪器,有长、短两条天线伸向前端,他在摆弄着这台仪器。另俩位把远山夹在中间举枪jǐng觉地环顾。 佩手枪的人悄声地对远山请求:“回吧!有情况回去调集人马再来!” 远山不以为然,“没事,看看到底是谁?——在这深山里,在这天坑。不会有什么事,还有直升机候着的。” 相瑜纳闷,他怎么知道天坑有人呢?是他侦测到的!相瑜悄悄地问老者,“有躲避的地方没有?” 老者指指身后:“黄羊洞!” “全部进去!来者不善!” 所有夕姓蛇巴家族的人都躬身躲进黄羊洞。入洞前,细心的老者拉过一丛黄桷树篷大的断枝把洞口遮蔽得严实。 但是远山他们跟踵而至。他并没有目测到他们,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摆弄手里的仪器。 他将仪器对着黄羊洞,说:“就在这里,在树枝的后面!” 相瑜想起一种设备:生命探测器! 人在活着时会呼吸,心脏有规律地跳动甚至你屏息后会有强烈地肠蠕动,所有的这些运动都会发出极微超低频的电磁波。美国超视安全系统公司于2005年推出的一种救生系统。将雷达的超宽频技术应用于搜寻活人,它能在1000米以外敏锐地捕捉到非常微弱的人体运动。经雷达系统进行反shè回波的解调、积分、放大、滤波等技术手段之后,再输入计算机进行强大的等比算法处理。在生命探测仪的引导下,所有活着的人都无法隐匿。 美国超视安全系统公司的生命探测器配备的长短天线非同一般,是NASA(美国航空航天局)指定的两种火星探测器地质雷达天线,能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人体微弱的运动,并输出镭shè光点把生命所在指示出来。 也许远山他们驾直升飞机在雪宝山麓寻航只是为了寻找某个人。找谁呢?最大的可能就是追踪相瑜。远山发现这个奇特的天坑,而且好奇发现天坑下有生命迹象,不听同行护卫的劝阻,自恃装备jīng良,来到台地。 相瑜想:闯入者都用上了生命探测仪了,科技已经发达至此,蛇巴人以后还能躲藏到哪里去呢?相瑜真为他们担忧,他们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一味地躲藏。 一篷树木肯定遮蔽不了他们,因为探测的不是目光的是雷达。唉! 远山下令:“搬开!他在后面。” 树木移开后,三只黄羊挺立在洞口。小黄羊最勇敢,它已经长出粽子样的尖角,它站立在最前端;然后是公羊,这头公羊体型庞大,起码有三百斤重的大黄羊,它挺直脖子歪头盯着这群不速之客,不断地摆着头也摆动两把镰刀一样的大角;母山羊在最后咩咩地叫唤。 三人退向两侧。“这三只羊居然装牛B,妈的,你们是羊,不是牛!” “探测到的是人,不是山羊。让它们滚开!”如果是以往的搜寻,如果看到有野生动物在可能会判断没有人了,但生命探测仪明确地显示洞中隐藏着人。 “滚开!”远山举起黄桷树的断枝捅向它们。 但三只羊站立在原地坚守。仿佛宣告:这是我们的家! 拿手枪的捡起石块砸向小山羊,没想到小家伙居然低着头顶上来。把远山顶翻在地,握来复枪的人邀功,举枪对着小山羊一梭子。 哒!哒!小山羊倒毙在洞口。 公山羊眼睛红了,在小山羊倒下的时刻从洞口蹿跳而下,来势凶猛。动作之快。握手枪的人抓住远山向旁边滚动,避开了致命的尖角。但握来复枪的人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来复枪的枪管较长,他握着闪避不及,被公山羊推倒后仰时,山羊角已经挑进了他的胸膛。 “啊——是羊,居然是羊要我的命!”他在临死前大喊一声,举起来复枪对着公羊的肚子一枪。 公羊肚子顿时爆开一个大洞,花花绿绿的肠子滚落出来,摊开地上一大团。 母山羊仍然咩咩地叫唤。它低头拱小羊的头,确定小羊站立不起来,然后又踱步到公山羊身旁,跪在公羊头颅前,眼泪汪汪地诉说。最后它爬前行,注视着公羊暴露在外的肠子。它的叫唤越来越凄凉。 来人举着手枪,护卫着远山。大声地叫嚷:“不要过来,过来就杀死你。” 母山羊站立起来,向来人和停在台地上的直升飞机左顾右视,似乎在确定凶手是谁?最后它认定凶手是这只怪模怪样的大蜻蜓!山羊父子的伤亡都与这怪东西的出现有关。它向着直升飞机冲去,它用羊角抵向飞机的肚子,用力过猛,尖角顶破飞机的底板,卡在里面一时拔不出来。 “它要破坏飞机。快毙了它!毙了它!我们怎么才能离开。” 手枪子弹shè在母羊的肚腹和脖子上,母羊中弹后停止蹦跳,它似乎在思考是怎么回事?鲜血从她的身上淌流到地上了。须臾后它明白自己的身体被打破了,暴怒起来,摇动头颅,但飞机太重只能让其微微晃动。它愤慨地向前顶,带着飞机向崖边滑行。前轮已经滑下悬崖。但是后轮卡在一块石头上,飞机在悬崖边摇摇yù坠。 “快把它拖上来,拖上来!” 握手枪的人快步跑上前,抓住直升飞机的尾翼向上拖动,慢慢地飞机被拖动了一点上来,但直抝的母山羊又把飞机拽下去一点。母山羊与人在拔河,母山羊到底是受伤了,惭惭地力气不支,步步地被拉向后退,直升飞机眼看着要被拽起来了。 地上受伤的公山羊抬起头看到这一幕,它猛地抬起头、抬起蹄子,奋力向前冲去。肠子拖在地上如一串纠缠的绳结,它似乎不知道疼痛,拚尽最后的力气向前冲去。冲到母山羊身边,用头猛撞飞机。 这是受伤的公羊最后的一把力气了,撞击后它也随着飞机坠向深渊。母山羊的角还插在飞机肚子里也落向深渊。很快从天坑底部传来爆炸的声音,许久从天坑里升起来一团带着浓烈汽油味的浓烟。 握手枪的人跌坐在草地上,怔怔地喘息。 “飞机,飞机没有了” 远山也走过来。“你们是怎么搞得?还是特种兵出身。被三只羊搞定了?” 俩人绝望地仰头望着天坑上方。 此时,长长的青天是圆圆的一孔大饼。四壁如桶壁,向上陡立。桶壁上就盖着这块发光的大饼。 第六十章 制服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在洞内的一块岩石后面,相瑜听到洞外传来羊的惨叫、枪声、又是人的惨叫,知道洞外发生了严重的伤亡。 “梯玛,大黄羊怎么呢?被他们杀死了吗?”问话的是小姑娘,耐不住问。哦,蛇巴人中的老者是梯玛。 “丑蔓蔓,大黄羊是被他们杀死了。好像它们也为自己报了仇。”哦,头顶扎着一根冲天炮仗的小家伙叫丑蔓蔓。 丑蔓蔓说:“他们是坏人!杀大黄羊!”她想起在去年最干旱的时节蛇巴人断炊之时,也舍不得杀大黄羊。 相瑜揪着丑蔓蔓头上的发辫,看她扬起的脸!不丑嘛!写满纯洁天真的大眼睛、圆脸孔,因为愤怒皱起眉目。她把丑蔓蔓拉过来靠在身边。告诉她:“不怕坏人。我们有办法的。” “嗯,你是新王嘛!” “本王有方略!”相瑜想起了自己是王,有点好笑。用高腔的念白说。 她问梯玛:“这洞还有出口吗?” 梯玛说:“黄羊洞是一个死洞,但是这台地上还有向上向下的道路,只是他们走不了。” “知道了。他们可能是来找我的。” “王呵,他们为什么要找你?” “好像是为了钻石。按道理讲,聂明帆如此有钱,也不应该对钻石如此上心。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我现在还不知道。” “注意,他们要进来了。”度本初提醒。 洞外,握手枪的人从地面站起来,不理会远山公子的埋怨。走到死去的同伴的身边,跪在他身边。“兄弟啊,大哥带你出来捞世界,没想到你死在这里!当初我们结盟起誓,但愿同rì死,当大哥的愿意替你去死!兄弟呵,大哥没有护好你哟!”说毕,鼻涕眼泪地流淌,厉声嚎叫,权作祭奠。 远山走近,听他哭闹一阵。问:“退役的特种兵,怎么弄成这样?” “我们犯下行动大忌,对陌生的环境贸然的出击。这要怨你,公子的脾气,一定要下来瞅瞅。” “不说这些。我们出山后,我会按照当初约定加倍付款,也会对他给予丰厚的赔偿。你起来,赶紧联系外面增援吧。”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卫星电话也在直升飞机里落下去了。怎么联系?” “怎么办呢?在这里等死吗?” “洞内有人!他能进来,就能出去。把他找出来,我们才会有救!” “还要进去吗?” “必须把他找出来!在这里除了他,我们还会有其它帮助吗?” 退役的特种兵可能是聂明帆招募来的强人,他很快的抹掉眼泪,端起来复枪。又把手枪交给远山。 远山说:“我不会玩枪。” 特种兵打开保险,说:“对准,扣板机!别对着自己开枪就行了。”特种兵给远山演示一番。 远山交还给他,“还是你用吧!我怕这东西。” 特种兵便单手持来复枪,另一手握手枪。率先进入洞内。远山怀抱着生命探测仪对着洞内扫视。到底是美国超视公司的产品,镭shè光点准确的打在相瑜他们躲着的岩石上。 “出来!我开枪了。”特种兵一枪打在这块岩石上,火花迸溅。 “出来吧,我们好商量!” 相瑜知道躲不住了,她悄声地对梯玛说:“我出去,你们留在这里。” “不行,你是王。我这老头子该去!” “别争了,他们找的是我,大家都躲好,相机行事。” 丑蔓蔓问:“你出去,不会跑了吧?你还会回来当王吧?”这乖巧的孩子说出了所有蛇巴人的担心。 相瑜用眼睛扫视所有的蛇巴人,她坚定的目光在明确地告诉大家: 我不会丢下你们! 我会回来的! 我是你们的王! 相瑜慢慢地站立起来。远山看见她,没有想到孤身潜入天坑来的竟然是相瑜,他赶紧把特种兵的枪口按下来。 生命探测仪目前还不能判断生命的数量,只能判断有无活着的人。因为现有的设备是在电子学的进步和完善,只能分辨出人与其它生物的电磁波,判断数量是生物学的技术难题,人类在生物学上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突破,这也是生命探测仪目前的最明显的缺点。 他们还真以为是相瑜一个人。远山收起了生命探测仪。 “你…你…”远山瞠目结舌。 “我怎么呢?” “你怎么下来的?” “我愿意掉下来,不行吗?” “可能吗?800米的山崖?老实说,你是怎么下来的?”特种兵问话。 “出去说吧。”相瑜把俩人带出黄羊洞。 在洞口,特种兵问远山:“她是谁?” “就是我们要追踪的相瑜。” “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特种兵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找我?”相瑜逼视着远山。 远山yù言又止。 特种兵果断地插话:“我们花了这么多jīng力就是为了找你。我的兄弟为你也送了命!现在我们一齐想办法回去。”他此时很想上前把相瑜擒住,逼她就范,但是远山对她却非常恭敬,使他不敢动作。 “不!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现在是雪宝山的主人,与雪宝山在一起!” “在这里,你怎么生活呢?” “这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回去吧?就算我们求你!” “回去帮助你们赚钱吗?” “肯定不是为了赚钱的事!” “你们不就是想要钻石吗?哪是蛇巴人的血泪的凝结,你们也想要?你们的钱还赚得不够吗?那些几十辈子都抛洒不完的钱!” 远山着急了,“你不要这样理解我们,行不?我们是有钱,但是有钱人也是人,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内心里的尊重。” “好吧,我会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和其余的人。” “我会尊重所有的人。现在求你回去,是求你,是想…明说吧,要要赚回我们的命,家族的命运!” “什么?命运?” “是的,你掌握了我们的命运!” “越说越离谱,我怎么就能掌握了你们的命脉?你们是谁?富甲一方的聂明帆和聂家公子,有钱有势,要风有风要雨就有雨,谁能掐住聂家的命脉?” “真的!”远山面露难sè。“我们聂家的命运真的在你的身上!” “呸!”相瑜听他的话说得这么难听,转身要走。 特种兵在旁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见相瑜要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轻松地把相瑜反剪起来。这一个动作惹恼了躲在树丛后监视的人。 度本初对相瑜单独出洞有所不放心。悄悄地跟随她出来,一直躲在小树丛中。见相瑜被擒,他岂能旁观?他如豹子般腾跃而起。扑向特种兵。 聂明帆招募的特种兵是有来头的,他见到一个身影纵跳过来,立即放开相瑜,低头避过当头的一拳。就地翻滚,跃起,站定。须臾之间便拉开架势。他清楚,来者非同一般。刚才跃来的速度与力量显示出极强的功力,如果不是十多年来在特种部队作为尖子兵的历练,早就着了他的道!反被他擒住了。 度本初与特种兵对峙。 度本初率先扑上前,两人一交手、一对劲,曾经是特种部队的尖子兵顿时感觉吃力。他吃了度本初一拳,被度本初拽向一边,扑倒在地。 度本初跃起,从上扑向地面,要彻底制伏特种兵。特种兵在翻滚之际,抽出手枪对着扑上来的度本初。 枪口直指度本初的额头。 “举起手来!” 度本初知道这个小东西的厉害。任何手脚的利索,没有子弹飞得快!任何拳击脚踢的力道,没有火药的威力大!他停顿下来。慢慢地,特种兵从地上站起来,手枪一直对准了度本初。 特种兵恨恨地骂:“你这个野人,你穿上衣服就变得文明了吗?你还是野人,野人!。” 相瑜要扑上前,特种兵jǐng告:“别来,上来我就开枪!” 相瑜着急地看着。“别开枪!” “他太能了,我制服不了他。只有让他去死!”说着特种兵要扣动板机。 “停!你敢动!动,你也去死!”是远山,远山举着来复枪,枪口直抵特种兵的后背。 特种兵没有防备到后背还有一把枪,而且是他的雇主,现在这刻雇主率先叛变了。他深深地叹一口气。把手枪放在地上。 相瑜冲上前一脚就把手枪踢向天坑底部。 度本初一拳挥向特种兵,特种兵倒地,他冲向远山,顺手一捞,就把来复枪抢在自己的手中,把远山推在地上,枪口对准他俩。 在相瑜的身后,全体蛇巴人出现了,以胜利者的姿式站立在新王的身旁。 远山与特种兵沮丧地瘫坐在草地上,他们没有想到台地上还有这么多的人,而且是野人! 第六十一章 夕见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蛇巴人涌上来。丑蔓蔓上前拽着远山的头发。问他:“为什么要侵占我们的家?为什么让我们没有地方躲藏?” 远山很委屈:“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们现在不是闯进来了吗?” 远山无语了。 特种兵在一旁冷笑。 相瑜拉住丑蔓蔓:“不能这样对待客人!” 丑蔓蔓说:“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对待我们的。进来的都是客人吗?” 相瑜对着蛇巴人说:“我现在宣布,所有进入雪宝山的都是我们的客人!一律不得无礼地对待!” 面对新王的命令,众人只有听从,回答得并不整齐:“喏!” 只有梯玛点头:“新王开新风。戒杀戮、结友好!也许是蛇巴人兴旺之道。” “但是他们杀了我们多少回,多少人!”有人争辩。 “新王有所不知,在八十年前他们几乎杀尽了我们夕姓蛇巴!”梯玛说。 相瑜坐下来,就坐在远山的身边:“说来听听。” “也好,我们常回忆八十年前那场血腥之事。也好让我们记住过去的仇!”一族人皆席地而坐,听老梯玛说这件悲伤的事。 那时的首领是夕照,养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叫夕见。长利好哇,眼睛如秋水潭、眉毛如弯弯月,头发比黑夜还要黑!腿长腰却细,十七岁的好年华! 夕见常立在高岩上看远处的山峰和变幻的云雾。 人问有什么好看的。 她回答:“看燕子飞?”意思是什么也没有看。为了掩饰,她便随口唱起蛇巴人求山神的唱词: “山神呵, 求你让我今天捉一只小麂子! 明天,让我捉一只大麂子!” 年青的姑娘心思活泛,但在大山里能有什么稀奇的事呢?嘿,这天真有稀奇事,夕见到老鹰岩下采摘桅枝花,刚到岩下山下,从草丛中伸出一只血手把她的脚踝抱紧。 “救我!救救我!” “你是谁?” “我是山下的度老坎,给老娘采药摔下山岩。” “我是…你们说的山鬼!” “我知道!只有你能救我。求你!” 度老坎在老鹰岩下采药,一根绳索悬挂下来——他们力气小,只能靠绳索才能下到岩坎。一只老母猴害怕他溜到小猴的藏身之处,咬断绳索。人如断线的风筝直坠岩底。三十三丈高!算他命大,没摔死,但是腿却断裂了,断骨撅出来。。 夕见看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便把他背回聚居的岩洞。 老梯玛正做着祭魂司的仪式。他戴着司命的面具,挥舞着蛇矛,在洞内腾挪舞蹈。仪式已经接近尾声。老梯玛舞蹈在洞口,正唱出酬神相送的句子: 悬崖陡,刺丛深;水流急,路难行。 尊敬的大神们啊,没有好路让你行。 沿泥路蹚啊,泥滑路烂,岩步子都没有一墩。野刺挂人,一路荆棘丛林。 沿水路行啊,遇土土崩,逢崖跳坎。浪头急啊,波涛紧! 要走稳啊。要看清啊,被勾走的魂魄啊,在水上浮沉,在石头缝里埋伏… 此时,黝黑的剪影突然地出现在洞口。一个相重叠的人影。夕见背着度老坎正面对梯玛的蛇矛。 送魂司的祭式突然中断。按蛇巴人习俗送魂仪式是不能中断的。更不能有人从洞外进入。 老梯玛的手颤抖了,他掏出龙骨牌往地上一抛,扑了一卦。突然哇地一声,长声啼哭起来:“众魂附体,恶魔徘徊,送不走他们了!我蛇巴呵!有大难啊!”说着倒转蛇矛,划破额头,鲜血从他的面颊上淌流下来。 “有解吗?” 老梯玛抹一把鲜血,血呼呼的手掌伸向洞中的蛇神雕像,哭求:“蛇神呵!蛇巴大难临头,求你护佑你的臣民呵!” 众人围在度老坎身边,指着他:这是丧门星! 这是灾星! 烧死他! 把他丢下山崖去! 众人扑上来,要把度老坎拽起来。度老坎更紧地抓住夕见的脚踝。 夕见拦住众人:“胡说,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他?他只是一个受伤的人。”夕见从来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推搡着众人。 “谁敢上前,我要他的命!”夕见掏出尖刀,护着度老坎! 老梯玛说:“天命不可违,该来的都会来到!任她去吧!” 夕见把度老坎又背在背上,离开山洞。 这蛇巴女子真会给蛇巴人惹出祸事来吗? 第六十二章 甲壳虫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夕见把度老坎带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为他在石头上铺上菟丝干草、綴上蚕沙枕头,盖上厚厚的棉被。采来草药煎好。 用岩蜂糖喂他、采来梵果剥给他吃,将息着度老坎。 度老坎在夕见的照料下渐渐地能起身了。能扶着岩壁走路了。 夕见喂他蜂蜜时,度老坎盯着夕见的嘴说:“你好美!” 夕见低头的瞬间,度老坎钻入她怀中,吻了她的唇。那时度老坎也不算老,家穷,三十出头还没娶上媳妇。 夕见喂他蜜的时候更多。有的时候是岩蜂蜜,更多的时候是身上淌流出来的蜜,十七岁的女子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能淌流出蜜糖来,让男人反反复复地舔食不尽。 度老坎的嘴此时不是嘴而是尖利的咀嚼口器,度老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甲壳虫,而且与某些甲虫一样能在咬人时吐出止疼的麻醉剂,被咬的人不是很疼却让人酥痒难忍。 甲壳虫通常从垂落在草席上的一团球状物开始攀爬的,从球状物的低处开始起步走上一道浑圆的缓坡,缓坡的丰腴和滑腻使甲壳虫的攀爬变得很艰难,让它在球体上反复徘徊和跌跤,一路逶迤地爬上峰顶,突起的两砣高地在顶端开放着两朵鲜红的玉兰花,轻轻一咬,是玉兰花的蜜糖!带着风的气息和高地的晕眩。甲壳虫常常在两朵玉兰花之间狐疑,哪一朵花的蜜更香更甜?它恋恋不舍地反复地比较,但是到最后它也没有明确定论。 甲壳虫从峰顶滑落下来,沿一弯微妙的曲线,滑车一般地落下来,高耸的山峰垂落之地遮蔽着一团yīn影,由于山峰的颤动,感觉这团yīn影也是软的和糯的,弥漫出温润的气息。甲壳虫在yīn影里喘息,它回忆起高峰顶上的风光、白玉兰花中红sè花蕾的蜜甜,有时会重复这样的攀爬。一次又一次的登顶,一次又一次地滑落。 总要经过一段开阔的浅丘陵地带,阳光或者月光在淡淡的茸毛间穿行,在起伏的肋骨间波动着明暗相间的光芒,轻缓的呼吸让浅丘陵地带涌动最宁静的波涛,甲壳虫在波涛之间的沉浮,如此宁静的波动也让甲壳虫感觉晕眩,它已经失去方向了,赶紧下滑到广袤的平原地。平原地面没有花开,也没有植被,那么地平坦和紧致。在中心地带一处小小的地陷,在这个小巧的旋涡里甲壳虫会在里面停留片刻。必须在此停留,它已经嗅到沟谷传来的幽香,在那段狭长的沟谷还会有多少幽径要走。 浅浅地灌木丛、柔软的树枝掩护,甲壳虫会勇敢地穿过它们……下方是最神秘的峡谷地带……甲壳虫在此通常会做什么呢?失足坠落,坠落…… 这是多么漫长的坠落!沟谷里花香馥郁、层层叠叠地藏着各种奇珍异宝,花的蜜在流淌……是金花与银花酿成密,有金银花的香! 甲壳虫的细嘴瞬间变成豹子的大嘴,小虫瞬间膨胀成恶魔。刚才小心翼翼地甲壳虫幻成最凶恶的野兽,暴力地攻击、粗鲁地侵占、野蛮地冲撞……它要一寸寸地把刚才涉猎过的高峰、丘陵、平原甚至峡谷,全部撄取成领地,再把领地里所有的一切吞噬和撕裂! 最粗鲁的和谐、最旷远的迷梦、最**的堕落! 无数次这样的时光,这样的岁月,甲壳虫拥有的最美好又难巨的攀爬…… 如果他们不侵入,不把美好的时光抝断…… 老梯玛带领人冲进掩蔽洞。纸最终包不住火的。 “你们躲在这里!” “这个山下的人!这个骗子!” “他在欺负夕见姑娘!” 人们上前要撕碎度老坎。 夕见尖厉的叫嚷:“别碰我的男人,别碰他!”她疯了似地护在度老坎的身前。 首领夕照上前抓牢夕照的手臂,把她举在半空。“女儿哟,你疯了吗?” “对,我疯了!只求你们别动他,别管我们!”夕见蹬着腿,用力地挣脱,夕照有一把好力气把她握得紧紧的。夕见便用头猛撞父亲的胸膛。用手指挖抓她的手臂。 夕见最后把头撞在父亲的门牙前,父亲的门牙顿时嗑掉,女儿的头在流血、父亲的嘴唇也在流血。 到底是夕照可怜女儿,把她先放下来。俩年青人马上站立在一堆,步步后退,在崖洞边,他们挽着手臂,“别过来,过来我们就跳下去。” 夕照只好喝止了众人。 夕见对度老坎说:“你先走吧!我拦着他们。回头我会来找你!” 度老坎一溜烟地跑下山去。夕见回头看见他时,在山路上度老坎真如甲壳虫般的小了。 第六十三章 款待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十个月后,度家寨守寨的少年jǐng惕地发现从山上走下来一个女山鬼,他提着木棒上前问她:“你来干什么?” 夕见一屁股坐在度家寨的石鼓上,她不理会守寨孩子的诘问。把兜在胸前的一个大包裹放在膝盖上,包裹里是一对初生孩子。从胸前一放开就哇地大哭,声音大得如狗儿在吠叫,她赶紧掀起衣襟,掏出硕大的一对nǎi子,各自塞进两个孩子的嘴里。她入迷地听着俩儿子嗞嗞地吸吮声。 待孩子吃得饱了,她才抬头说:“把度老坎叫出来!他的儿子来找他了。” 度老坎从山坡后急急地跑下来时,夕见冲上前揪住他就用拳头捶打。边打边哭。 “你在哪里?这些rì子你在哪里去了?” 度老坎把夕见搂进怀里,夕见的拳头越来越软,捶到最后就趴在他的肩头痛哭起来。从哇哇地哭到叽叽地嘶泣,待哭到酣畅之后,她把一对儿子捧着,递给度老坎看。 “长得多像你!” “好!还是男丁、俩个!” “这个脸胖的是大的,这个耳朵尖的是小的。” “让他们喊爹!” “你傻了吗?他们还没有学会说话呃!” “取名字没有?” “等你来取名。”度老坎求村寨里的土老司给双胞胎取名:度长祷、度幼固。 光yīn似箭,时光荏苒,大山沉寂,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俩小子渐显力大过人的异禀,度长祷三岁能提起磨盘,七岁能扛着犁耙下田耕作。度幼固从小能翻跃悬崖、飞渡绝壁,两个时辰能采摘到一小筐灵芝。 寨子里的人们悄悄地流传一句话:蛇巴不满百,满百不可挡。人们在惊悚之余,都在皱眉忧虑着一件事情。 夕见每年要回到山里去一趟,带一点秋收后的物品,也带一些时髦的物品回去,如山外带进来的小圆镜子、玻璃风灯之类的小物件,每一件小物件都在蛇巴人中惹起一阵阵的轰动。 今年她照例要回去,还带着一对双胞胎。出寨门时,碰上寨子里的族长和土老司,他们打招呼:“山鬼妹仔,回娘家吗?” 寨子里的人都称夕见是山鬼妹仔,反倒把她的名字给忘记了。夕见佇立在路旁,“回啊,为什么不回?” “好事情!把你的爹叫下山来,我们想请他来吃酒。” 夕见喜出望外,“真的?” “当真!我们有话给他说。” 下山时,夕见把蛇巴首领夕照带进寨子里。 族长设宴款待。酒是上好的包谷酒、肉是蒸得喷香榨菜扣肉、八大碗,酒香肉香让夕照放松了jǐng惕,更让他兴奋地是族长恭敬的笑脸。 “蛇巴首领,按照本族的族谱看来,应该同属一脉。你我皆兄弟!”族长恭手作揖。 夕照点头。“虽然是兄弟,蛇巴人被你们抓住不是吊打就是屠杀。你们以前对兄弟们就没有客气过。” “误会!那是误会了!”族长说。 “我们现在决心重释前嫌,友好待人。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土老司说。 “真的吗?” “请首领放心。我们说话…一定算话的。来来来,我们陪酒谢罪!”族长和土老司都举起了酒杯。 夕照高兴得举起酒杯与众人一饮而尽。 “首领在山上可有这么好的酒喝?” “是没有这种劲头阵仗的酒,但是蛇巴人以天为穹、以地为窟也习惯了。野地有野地的乐趣。”夕照其实也发现自从夕嫁到山寨之后,在年青的蛇巴人心中引发一串涟渏。好多人的心思蠢蠢yù动。 “老弟呀,我们常念你们在山上生活苦寂,荒山野岭如何过活哟?” “也是的,你们哟也是抱着金元宝过苦rì子!”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蛇巴人怀里只有清风明月,哪里有什么金元宝?” “咋就没有呢?有的,你们有值钱的东西。值大价钱!” 夕照首领眯缝着眼,摇头。 族长耐不住,直截了当地说:“钻石!雪宝钻。知道那种亮亮的石头吧?” “哦,你说的是灵蛇之眼?” “对!那可是钻石!价值连城!” “那是灵蛇之眼!” “你们可知道钻石——灵蛇之眼的藏身之地。” “知道!” “那就好了,你们取来,给我们。” “为什么?” “卖了钱,我们平分,两族一边一半,我们决不私吞!” 夕照这才明白,他们的目的是要灵蛇之眼。他勃然大怒,站起来说:“原来你们要的是本族的至宝。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用灵蛇之眼换来荣华。本族人心目中最崇敬的神物,怎么可能用来换钱?你们在妄想!” 这一说让在场的人心都凉了。他们顿时止住话头。夕照转身yù走,被族长拦住:“误会了。他们不理解灵蛇之眼在蛇巴人心中的地位。此事不议了,不议了。” 族长一使眼sè,众人醒豁过来。纷纷起身相劝:“不说这事,坐下来喝酒吧。” “和为贵,不说烦心事了。喝酒,酒!” 酒过三巡,族长好心意:“夕见嫁给本族的度老坎,也算是两族连姻,我们理当照顾,念你们山上辛苦,本族决定,只要你们愿意下山来,我们拔出土地,你们在村寨旁再建家园,这亲戚就要走动了,相互也好照应。” “可能吗?你们愿意让出一部分土地?” “亲戚嘛。难道你不相信吗?你们下山来,耕种纺织,避免了多少栉风沐雨之苦,两族之间亦有往来,岂不是乐事吗?” 说得夕照心动了,多少年来蛇巴人在岩洞安身,受外族剿杀,今rì会有如此幸运之事降临,能不让人动心吗? 族长观察到夕照的脸sè变化,继续劝导:“你若不信,我们立下字据,画押为证。” 夕照听说过山下氏族诸事皆留字据,画押为凭。不得反悔。觉得立字据是一件很牢靠的事:“好吧,留字据!” 族长便让司书把笔墨砚台铺展开来。唰唰唰,写好之后把文本交与夕照保存着,“这是本族与蛇巴人交好凭据,你妥善保存!” 夕照把这张纸片慎重地揣进贴胸处。 夕见在傍晚与父亲送别时,听父亲说起这事高兴得合不拢嘴。以后蛇巴人下山来,毗邻而居,经常能看到父亲了,多好! 只有双胞胎中的大双度长祷在旁边听着,皱起眉头,他在想:寨子的土地很多吗?不多,前两天叔伯与父亲争地打了两架,族长真的会有这么多地给蛇巴人吗? 度长祷提醒外公:“这里面没有幌子吗?” “族长他们立字为凭的。” “是吗?” 度老坎唬住他:“小屁孩子的屁眼,只有你吃进去的东西没有你说出的话。闭嘴!” 外公喝了很多酒,也没有注意到外孙忧心忡忡的神情。 度长祷在想: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他还是儿童还没有向着凶恶的事情上想。 第六十四章 匕首架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第二天,夕姓蛇巴部落的人们扶老携幼地倾巢下山来。因为族长叮嘱了的:你们全部下山来吧,好安排齐整。 族长们早就在寨门边等候迎接了,一俟众人走拢,在寨子中心的刀架柱旁已经摆上酒席。蛇巴人入座,十张八仙桌刚好坐满,另有十个小孩抱在怀里或站立在桌子边。 在等候酒菜上桌之际,寨子里的人向蛇巴人表演了匕首架的绝技。 一根粗壮的木杆竖立在寨子zhōng yāng的傩堂上,木杆上插着鹰嘴弯刀,瓦蓝的刀背、雪白的刀刃,所有的锋刃向上。寨子里有专门从事踩刀山的家庭,代代相传的技艺,每年的节庆就有专人的表演。踩着刀刃向上攀爬。下方有马锣拍点子、唢呐吹奏曲调。上刀架的人在柱子上表演各种动作。有猿狖望月、长蛇翻滚、烈豹扭身、金鸡展翅等。最后登上木杆顶部,唢呐吹奏起得胜曲,攀爬的人在杆顶环绕在柱子上做出倒挂金钩。把杆顶鲜花抛下来。 每次表演让寨子的人或者来客一阵的惊呼。夕照却朗声大笑:“这有何难?我蛇巴人三岁小孩也能做出。” “当真?本族会上刀山的人是家传,朝夕不断地练习才会此特技。你们从没练习过,如何能会?” “哈哈哈,我们惯于在荆棘丛中行走,攀爬绝壁如履平地,上这刀架对于我们来说如开关房门。”旁边有人抢着说, 到底是山里野惯的,不知道藏拙这种文明人的虚伪行径。族长拈须浅笑。 蛇巴人以为族长不信,早有人自告奋勇的上前,要摩拳擦掌地展示手段。族长心想,这上刀架的世家平rì里在自恃本事便有些狂傲,安排做事时推三挡四,也好,今rì借蛇巴人煞煞他的威风,看他自傲的本事在蛇巴人眼中如同小儿科,这蛇巴人到底有何神通,也好看看。“我真是有所不信,你们如果能一试身手,也算给老夫开开眼?” “好的,你看着吧!”有青年蛇巴人蹿出来。 青年蛇巴人走向傩堂边缘,蹬踏了几枝楠竹杆,选取其中较直的一根,抽出匕首将竹枝砍断,削去细枝,挥动匕首左右各一刀便把端部削得尖利,肩扛一根五丈长的光竹杆走进场地里来,用力往地里一跺,竹杆便插进土里大约尺许,须知这是用细萝筛出的细土打成的坝子,一般的力气极难插入。现在这楠竹棒就算是立在傩堂zhōng yāng,高与寨子里立的刀架还高出一个竹梢来。 “莫非是要表扬爬竹杆吗?”踩刀山世家的人有些嘲弄。爬竹杆是猴子的把戏,耍猴人骗点小钱的伎俩也敢在此现丑? 青年蛇巴人朗声回应:“你看好!”说罢用匕首插进竹杆,其余有蛇巴人会意,纷纷抽出腰间藏有的匕首,好似随意地抛出,匕首在空中凌厉地翻着滚,笔直的插入竹杆,正没齐匕首的柄上,匕首的尖刺便从竹杆的另一边穿出。青年蛇巴人在竹杆受了一匕首后,立即拔动竹杆半圈,另一把匕首便反向刺入,如此腾挪。山寨里有很多人家都是猎户出身,见此情景揣测到,蛇巴人是用匕首现做一道匕首架,如同刀山一左一右地排列着匕首,然后人踩在匕首向上攀爬! 寨子上的懂行的男人们面面相觑:这——得了! 寨子的猎户度飞刀也站立起来:“蛇巴人如此好的兴趣,我也来凑个热闹。”他掏出随身的匕首,抛向竹杆,也同样没齐握柄。村寨里的男人们皆知道,度飞刀的名号不是浪得的,他打猎惯用一把柳叶细刃,飞刀掷出直取猎物的咽喉,刀法准还不可怕,更要命的是匕首上喂有特殊的毒物。一般毒药是见血封喉,此毒的穿透力极强,只要划破皮肤的表层,毒xìng也会钻进肌肤,然后进入血液,须臾之间中刀者一命呜呼。 度飞刀的匕首穿在竹杆里与其它蛇巴人的刀型并无太多的差别。同样在竹杆的另一端露出刀尖。按本族踩刀山的脚法,人踩在刀刃上不伤脚一是有独门的轻功,二是长年累月的练习脚掌已经粗砺如一块磨刀石,但攀爬一次刀山很难说连皮肤都没有划破。所以有了度飞刀的匕首,寨子的男人们等着好戏看。 青年蛇巴人在众人的注目间已经登上匕首架。 他居然从匕首尖上着步,一步一步的踩上去!步伐转换极快,须臾间到了度飞刀的毒匕首处,知情人的心思都悬在喉腔里了。他居然也是快步点过,他直上竹梢。可见他的轻功之高超!着力点如此地jīng妙。 蛇巴青年的心气高,仿效踩刀山的动作,同样的有猿狖望月、同样的长蛇翻滚,同样的…惟妙惟肖,浑然天成的动作信手拈来,仿佛从小就会的玩意儿。到了竹梢处, 其实村寨里的男人们有所不知,蛇巴人的身手也绝非偶然。蛇巴人出生之后,便置在一个地坑里,交给地坑里的一个保姆看管,这保姆就是一条半大的蟒蛇。中间一支竹杆,蟒蛇不堪小人的扰动盘绕其上,蛇巴幼儿也学会蟒蛇盘绕之功;稍大一些,便置在九重葛的树丛,每次喂食的饭团皆在九重葛藤的zhōng yāng,孩子必须蹚过带刺葛藤才能拿到饭团,他必须施展出蛇巴人的飞叶轻功才能吃饱饭。久之,能耐的蛇巴人能踩着葛藤尖飞奔。到了少年时期每个蛇巴人会利用一根藤蔓、一段残枝,在山涧绝壁间zì yóu的飞渡。 登匕首架正是蛇巴人的异禀的体现或者长处所在。青年的心气高,仿效踩刀山的动作,同样的有猿狖望月、同样的长蛇翻滚,同样的…惟妙惟肖,浑然天成的动作信手拈来,仿佛从小就会的玩意儿。 这一幕把村寨里的小孩看得直拍巴掌,把村寨里的男人们看得脸sè煞白、心底冰凉。这是何等的功夫?竹杆仅有尺许的深度,人在其上身形稍有偏差,竹杆会倾倒,说明他的身体平衡能力极强,恐怕猿猴也要逊他五分!而且他踩的是匕首的尖刺,在尖刺上不着一力可谓身轻如燕,这又是何等的轻功? 倘若真的毗邻而居……我们的差异而是天壤之别,一旦争执,我们岂不是如菜板上的肉?村寨的男人们不寒而栗。而蛇巴人对于别人的戒心却浑然不觉,一味率xìng而为。 这一切看在踩刀山的世家人眼里,如同在心坎上抹了酸抹了辣椒粉,看得眼里喷出火来! 族长拍击了自己的脸颊,仿佛要把扭曲的脸型纠正回来,然后鼓掌:“好!好!英雄壮举!先不忙把竹杆放下来,让各位豪杰目睹竹杆也好纵论一下拳脚身手。” 插满匕首的竹杆就立在zhōng yāng。 第六十五章 屠杀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此时酒菜上好,族长请各位蛇巴人上座。 族长举杯:“今rì本族与蛇巴人修好,永续友谊。是一件大好事情!请各位蛇巴人举起酒杯来,共同祝贺!”族长起身来连干三盅。 蛇巴人也回敬三盅。酒是好酒,比蛇巴人自酿的水酒度数更高。 “来,来,来!吃菜,吃菜!” “来,来,来!干杯,干杯!” 一时间杯晃交错。笑语喧天。 族长借夕见帮助上菜之际,将她拦住,端起酒杯对夕见说:“你与度老坎的亲事,缔结了两族联姻,是今天盛宴的开导。来,来!我祝贺你们为风气之先,促成今rì好事。” 夕见举杯回应说:“谢族长!”将杯中酒一饮为尽。然后笑笑,退到厨房忙碌了。现在她是本族的媳妇,理应好好招待娘家的人。 当夕见端着新出锅的一碗滑肉汤出来时,面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蛇巴人纷纷在桌子旁趴伏着,有的人觉得不对劲,正yù站立,刚扶着桌子撑起后立即天旋地转地跌坐在地上,然后向后瘫倒。他们在倒下把手伸向腰间想摸出匕首,猛然想起匕首还插在楠竹竹杆上,倒下时都恨向立在zhōng yāng的竹杆,他们设计得滴水不漏哇!首领夕照还能踉踉跄跄地站立,向旁边一瞧,“啊呀!上当了。”心里着急,一口血喷出来。血沫如雨点漫天抛洒,落在桌子上、地面,如梅花点点。他指着族长,话语没有说出便向后仰倒。 本族的男人们袖手旁观,兴奋地呼喊:“倒了!倒了!”原来他们在酒菜里都悄悄地洒上了雄黄。蛇巴人虽然强悍,但是最惧怕的就是雄黄,世上的事物总是一物降一物,没有哪个能横行天下无破绽的。 这个秘密本族人是如何知道的呢?去年的端午节,寨子里跳月,夕见也欢天喜地的参加了,完了喝雄黄酒,夕见沾酒后便倒在地上人事不醒,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至此,村民们知道了蛇巴人是沾不得雄黄酒的,沾上就失去力气,任人宰割。 夕见手中的碗啪地落地。 “爹啊――”她长声呼喊,扑向夕照的胸前。 夕照睁眼看着她,抬手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脸庞:“你……这个灾星,给蛇巴人带来灭门之祸!” 夕见回头,恨恨地盯着族长:“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族长此时变回凶恶的神情,他的脸仿佛是在做变脸的戏法:“就因为你们是蛇巴人,是下贱的蛇巴人!” 夕见的眼泪奔涌:“蛇巴人又怎么呢?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哪一点招惹了你们?” “你们呼啸在山林,唯我独尊!我们看不惯!我们讨厌比自己强悍的人――就是这样!” “我们强悍,什么时候欺凌过人?” “那是你们愚蠢!不欺人就被人欺,活该你们背时!” “为这样……就要杀死我们?” “当然!人,就是这样的!杀异己、杀强人为快事!” 恨得夕见的心里长出枪刺来。她从地上跃起,把族长扑在地面上,一把掐在族长的脖项上。 族长扣动短火――整个山寨就是他有一把汉阳造的短枪,彼时已经进入火枪时代,短枪虽然是稀罕物,但族长花重金弄到,平rì里藏在长衫后面,这把枪救了他的命。他把身躯软下来的夕见推开,缓缓地站立起来,他的胸襟前已经溅上斑斑鲜血。 度老坎现在如梦方醒,他冲着族长的鼻子大声地喊:“你们不讲道理!强盗!”身后有一根扁担横着砸过来。砸在度老坎的腰上,他的腰折断,倒伏在地上。他爬向夕见的身旁,看见她的胸前被红艳的鲜血染红一大片。度老坎抱着她摇晃:“都怨我呵!对不起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夕见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度老坎,“孩子呢?” 度长祷和度幼固从人群后跑出来, “爸――” “妈――” 夕见对度长祷说:“快走!走得远远的。这是一帮畜生!” 度老坎对度幼固说:“快走!回山上,别来这肮脏的地方!” 人群中有人在问“族长,这俩个小杂种咋办?” “斩草除根!”族长对着俩孩子举起了短火。 夕见看见族长的枪口了,她迎接枪口扑上去。双手死死地拽着族长的手腕,拚尽最后的力气喊出来:“孩子们,快走――” 族长的短火再次扣响。 夕见缓缓地倒下。度老坎爬在她的身旁。他俩看见俩孩子飞奔而去的身影,知道他俩一旦跑起来没有人能追到。夫妇俩手指相扣,仰望兰天。 “夕见,你后悔救我了吗?” “不!不后悔!你是好人!只是,我蛇巴人的命为什么这样苦?” “老天不公啊!”度老坎长呼。夫妇俩抱拢在一团。 族长指挥寨子里的男人们。“快上前,把他们全部干掉!” 土老司在旁边提醒族长:“且慢,还有追问雪宝钻石的下落,雪宝钻!” 族长又喊:“愿意带路找钻石的可以不杀,不愿意的一律杀死!” 村寨里的男人们到底是山里人,本xìng敦厚。他们手持利刃,蹑手蹑足地不敢向前。率先站出来的是攀刀山世家的俩男子。“我们来砍!” 他们恨恨地走到刚才表演攀匕首架的青年蛇巴人身前,一把拽起他,揪起他“你能!你得意!现在有话要讲?” “呸!你们无耻!有种就放开我试试。” 攀刀山世家一刀递出,带着莫大的仇恨,他们哪里敢放开他再来试试。鲜血顿时如喷泉,激溅到空中,也溅满了俩男子一脸的鲜血。 他们又拽出一个蛇巴男子,问:“愿意带我们去找雪宝钻就免你一死!” “雪宝钻?” “就是你们说的灵蛇之眼!” “呸!休想!”一口唾沫吐在他俩的脸上。 这俩个心一横,尖刀刺向蛇巴人的胸膛,鲜血飞溅!他俩又拽起第三个蛇巴人:“说!灵蛇之眼在哪里?” 蛇巴人指指自己的心坎:“这里!” 俩人只能向他手指的地方一刀插进去,又是鲜血飞溅…… 有了攀刀山世家的暴行在前,寨子里的男人们仿佛受了恶魔的唆使,纷纷扑向壮硕的蛇巴男子,他们声嘶力竭地追问: “说出来,雪宝钻!” “给我们带路?” 所有的回答是怒目相向,目光锋利让寨子的男人们只能低对砍去,壮硕的男人们全部被杀! 轮到女人了。蛇巴女人的刚烈不输男子。不是吐唾沫,就是尖尖的指甲挖过来。仍然没有一个蛇巴女人愿意用钻石来换取生命。她们恨恨地说: “你们永远找不到它,灵蛇之眼是我们蛇巴人的,是献给蛇巴王的!” 寨子里的男人仿佛恶魔附身,也杀尽了蛇巴女人,缕缕鲜血从女人娇弱的身上淌流出来。 轮到蛇巴老人了。老者们慷慨,“儿女都没说,我们还会说吗?休想!” 杀到老梯玛时,老梯玛缓缓地回答:“你们不就是想钻石吗?我也想活命。好吧,我来帮你们找来钻石。” 寨子里的男人们全部聚拢在老梯玛身边,终于有一个识事务的蛇巴人了。 “你愿意带路?” “你们得保证不杀我。” 族长看到老梯玛的花白胡须,说:“当然,我们保证留你一条命。但你还能走去吗?” “你们知道寻找到雪宝山有多少周折吗?” “老东西,说来听听。” “有大蛇守着,有恶豹护着。一般人都无法走近?” “要童男童女的鲜血祭祀,把守护的大蛇与恶豹喂饱后才能靠近藏着雪宝钻的地方。而且必须是蛇巴人的骨血,大蛇和恶豹才肯下嘴。” “当真?” “没有一点虚假,如果不信,你们永远得不到雪宝钻。” 族长赶紧回头对着族人喊:“住手,留下蛇巴孩子,有用处!” 老梯玛长吁一口气。“把他们带到我身边来。我来带领你们去!” 族长们眼珠子一转动,看着行将就木的老梯玛和他面前绑着的一串蚂蚱似的蛇巴孩子。好吧,暂时留他们一命,找到雪宝钻再说。 “走,上山去,带我们找钻石。” 老梯玛被他们押着,一串人逶迤地上山。 出寨门时老梯玛恨恨地回过头来看,山寨漂浮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七十多号蛇巴人哟,蛇巴氏族仅存的两支之一的夕姓部落,一时间竟然全部被他们屠杀! 第六十六章 热病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老梯玛说到这里时,实在悲伤:“蛇巴人真的命苦哇!” 相瑜早已是泣不成声。 远山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他长叹:“蛇巴人如此苦命,相对一个民族的苦难,聂氏家族的苦楚算得了什么?” 特种兵关心老梯玛故事情节的发展,他插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夕姓部落的蛇巴人只有十个小孩和一个老人被押着上山,另外还有二分之一的蛇巴血统的双胞胎逃跑了。后来呢?” 老梯玛回答:“蛇巴人当然全部逃出来了。不然,我们还可能生活在这天坑里吗?” “你们是如何成功地逃脱的呢?” 老梯玛微笑:“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垂怜蛇巴人偏要我们绝处逢生。让我们在80年以后迎来蛇巴王!”他不肯说出他的父亲与十个蛇巴小孩的逃脱的经历, 相瑜命令他:“如何逃脱的,说来听听。” 老梯玛有些为难:“新王,此事关系到蛇巴族的重要机密,容我以后禀报!”哦,在场的还有两个外族人,不便说也是有道理的。 远山说出心中的困惑:“相瑜,你怎么就成了蛇巴王?” 旁边的度本初点点头,口里念到:“琪蛇九拱桥、出现蛇巴王!蛇巴王来喽!”说完他一脸的迷惘的表情。他现在痴痴地望着相瑜。 “他怎么这样呢?”相瑜问老梯玛。 “他近几年犯了热病,发作后就会乱说乱跑,发疯似的疯跑。但是过一段时间他就自行恢复。不碍事的。” “热病?” “就是心里里有疯狂的念头,纠缠在一起解不开后,心头发热、头脑发热,热得忘记了本分。” 相瑜想大约就是癔病,一种间歇xìng的jīng神疾病。“他一定受到了什么刺激吧?” “好像在画蛇屋前吊死一个外来的人后,就这样了。也可能是累坏了——连续三十年去爱一个人是多么累人的事!他被蛇巴人驱逐了三十年了……” “为什么要驱逐他?” “三十年前,他年轻,爱上了一个度家寨的妹仔!” “就是这个原因?” “蛇巴人心里害怕。度家寨屠杀蛇巴人的记忆永远铭刻在记忆里,他怎么能忘掉夙仇爱上度家寨的妹仔嘛?我的父亲就是带领十位蛇巴小孩逃脱度家寨魔掌的梯玛,给后代定下一个规矩,永远不与山下的人类接触。他年轻时犯了这条戒律,蛇巴人害怕再次出现夕见那样的惹火烧身,就把他逐出蛇巴族。” 度本初站起来,面向琪蛇,举手说:“我度平初,为了爱情,为了自己的心,永远离开蛇巴族!放逐山林,远离族人也发誓不害族人。我与蛇巴人从此一刀两断!” 老梯玛说:“他在重说当年的话、重做当年的事——三十年前就是这样地对着家神发誓离开了蛇巴族。他患上了热病,一旦发病以后他就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度本初回过头来,问老梯玛,“我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后来我回来过。我为什么要回来呢?”他歪着头在沉思。 丑蔓蔓上前拽住相瑜的衣角,指着天坑的上方:“看,又一个坏人的蜻蜓下来了!” 天坑上方的青天里一架红翅膀的直升飞机在盘旋。特种兵见到这架直升机兴奋,他正要站起来,被看管的蛇巴人严厉地喝斥:“高兴什么?只望它救你吗?蹲下。” 特种兵蹲下后眼望圆天,嘴角浮起微笑。 远山告诉相瑜:“怎么办?他们盯上这里了!” “为什么会盯上这里呢?” “因为坠落的飞机里有黑匣子,它会发出救援电波。他们会源源不断的赶来,直到找到我。” “找到你就结束了吗?” “不会!他们还会继续追踪你,并且一定要把你擒拿。” “为什么要追踪我?” “唉,你是蛇巴王!这是奇缘,但他们找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你不知道你有多么特殊!” “难到还要出去当他们的王?” “咋会呢?外面的人们永远不差皇帝和大王,有那么多的人想当。这原因以后我再告诉你吧。快走!他们盘旋着下降了。” 相瑜回头对蛇巴人说:“我们得转移!” “但是在天坑里,我们生活了几十年了!”蛇巴人在此休养生息,重新开始繁衍壮大,说放弃真不愿意。 远山插话:“必须走了,他们会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他们会平空而降,以后再难得这一块安静之地!” “如果我们不走呢?” “他们可能……抓走你们,可能关你们在笼子里展览,卖票,让人们来参观。也可能……杀掉、解剖!” “不——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旁边一直在思索的度本初一听这话,着急地跳起来,他一把抱起丑蔓蔓,惊惶地说:“他们要杀你,要把你抛下坑底里,不会!爸爸不会让他们这样!妞妞,不怕!不哭!” 丑蔓蔓本来没哭的,听他这么一说,哇地哭起来了。 度本初把丑蔓蔓抱在怀里,抱到更紧了。“别怕,别怕。对了,我想起了,我回来、回到天坑里是为了给我的妞妞覆盖蛇巴人的因裹,我不是蛇巴人但是我的女儿是蛇巴人的血脉,她应该有蛇巴人的烙印啊!但是他们不愿,他们不要你,他们还说你……” 相瑜追问:“他们说什么呢?” 度本初抬头回答:“他们说她也是一颗灾星,会给蛇巴人带来厄运。你看她的眼睛,如星星一样闪亮,怎么会是灾星呢?他们不要你,爸爸要,爸爸要。”他温柔地拍着丑蔓蔓。嘴里吚吚啦啦地嗯着。 远山在一旁呼喊:“他们接近了!” 早有蛇巴人要来抢走度本初手里的丑蔓蔓。便度本初腾挪闪跳,回避了他们抢回。 “啊——他们要来抢走你,快逃哟快逃!”度本初把丑蔓蔓抱紧。猛然撒开步子跑开了。他为什么会这样?他显然又一次陷入以前的经历中不能自拔。 “停下,我们不会伤害她。” “你们会的,刚才你们已经把她抛下去了,我好不容易拣回来,再也不给你们了。” “没有!你弄错了!” 度本初不听,竟直奔窜而去,方向是平台无路之处,这一级天坑下的环形平台并不是贯通的,在前方有十米的断裂带。他奔向无路处干什么? 老梯玛突然醒悟:“快跟着他走!” 前方断裂带的中间,在向上攀爬两步之后,在绝壁之上有一个红松遮蔽的洞口,这洞叫果然之洞。洞内有各种凶险之处。 尽管洞内凶险纷呈,但现在却是绝好的藏身和逃遁的通道。 第六十七章 果然洞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果然之洞是果然之兽的居所。果然,当地人口中神秘之兽,很少有人见到它的模样。如果在山间行走,翠sè或者黑sè的崖壁有一团白sè的影像飞奔而过,抬头望时却是白光犹存。人们会呼:果——哟,果—— 那团白sè的影像消失处的树丛深处有时会回应:然——吔,然—— 人们会说:“刚才是果然兽飞奔过去了。” 当地猎户们有谚语: 一猪二虎三豹, 最凶还是果然兽。 按照动物的本事高强划分,虎在豹之上,依体形可判断,无可争议;野猪在虎之上,恐怕有人要提异议,猎户们都知道,野猪的蛮力巨大,脾气暴烈,如果惹怒它,它会迎头冲撞,而且力道、角度的选择如同一位绝世高手拿捏得极好,说明野猪具有高级的智慧,一旦它的脾气发作老虎都要退避三分。但最厉害的还是神秘的果然。 果然兽喜欢毗邻蛇巴人而居,也许它自为是蛇巴人的姻亲。 进入果然洞后,所有人的步伐都慢了下来,对果然兽存在忌惮。远山和特种兵也被挟持在中间。 洞内弯曲回旋,眼睛要注意睃巡。鼻翼也得张开,注意嗅空气中飘来的每一丝气味分子,借以判断洞中潜伏着可疑之物。在城市里生活不但退化了手劲与脚力,让人感觉能力钝化了。相瑜跟在老梯玛的身后,努力地抽缩着鼻翼,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感觉器官如此灵敏,特别是嗅觉能分辨出很多气息。 相瑜嗅到溶洞里通常有的cháo湿气息的土腥味,这种气息最多,中间夹带着一丝酸辛的热哄哄的臭味,而且细若游丝的臭还在缓缓的移动,是什么呢?山鼠,是山鼠的味道。还有一个气味一直从上方飘来,与山鼠的气味很接近,但没有那种热哄哄的气息,应该是栖息在洞顶的缝隙中的蝙蝠的气息。甚至崖壁下有一个水坑,水坑里传来游鱼的气息,它们在搅动细小的水花,露出水面的鱼脊暴露了它的行踪。 飘来笋子的清香,而且是用一种酸xìng的液体在浸泡笋子产生的酸渍的清香,类似于当地人喜欢的酸糟气息。飘来花香,不是!一种合成了桂花与玫瑰花的混合香,是经过提炼了的花香,这洞内谁在使用香水?相瑜向后判断,不是来自队伍中。香水味来自前方,越往前走,气息越浓,没错,一定是香水的味道。 果然兽还喜欢香水? 走进一个宽敞的缓缓向下的坡地,漫坡的石灰钙的围堤高的有一肘之高,低者仅有盖住脚板,围成各种趣味天成、形状绝妙的水池,大者十余平方,小者仅手掌之掬。随着地势的高下和地形的起伏,结成的钙堤呈阶梯状叠置。高低错落,层层相连,如高山坡上弯弯曲曲的梯田,梯田里满溢着泉水,有的水从梯田里缓慢地逐级地淌流下来。 阳光从一个岩石缝里漏进来,斜斜地照shè在水田上,每一湾水顿时呈现缤纷的sè彩光影。五彩池!彩池宛如盛满了各sè五彩颜料的水彩板,蓝绿、海蓝、浅蓝等等,艳丽又诡谲奇幻。 而且这些水凼因为位置的差异有各自的作用,放置不同的食物。中间海蓝sè的放置一些荆竹的笋鞭,下方草绿sè水池放置葛根,最上方那个小水池却是粉红sè,水面上飘浮着几朵玫瑰花瓣。香水味就来自这个小池——果然兽用最顶端的水池制作香水!仔细嗅嗅,还有龙舌兰、芳桔等植物。 这些天然的五彩池是果然兽的厨房和化妆间? 跑在最前面的度本初此时出神地看着五彩池。丑蔓蔓在怀里也奇怪他突然出现的安静和凝思。 他喃喃自语:“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你说的是什么嘛?”丑蔓蔓也奇怪他在这里想到什么呢? “我该把你放在哪个水盆里?是这个水盆吗?浅蓝sè?还是绿蓝sè?”度本初把钙化池称为水盆,这也贴切。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水池里?” “因为他们追进来了,他们要把你抢走。爸爸怎么可能让他们抢走你呢?” “你不是我爸爸!” “我肯定是你爸爸!咦,你怎么会说话呢?你那么小,还没有学会说话。” “我当然会说话,我已经满三岁,明年我就是四岁了!” “嘘——别说话,他们进来了!” “谁?” “他们,蛇巴人!说我们是孽种!” “我就是蛇巴人!” “当然,我们都是蛇巴人。但是现在他们要追杀我们。怎么办?” “他们不会追杀我!他们追的是你!” “是这个红sè的水盆。你别说话,也别哭!乖乖的,别出声。”他把丑蔓蔓放在果然兽做香水的水池中。 度本初的思维与行动说明他显然陷入从前的经历中。 老梯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告诉相瑜:三十年前,度本初抱着一个小孩来到天坑,说是他的女儿。要琪蛇的毒液作为因裏,女儿的身上要铭刻蛇巴人的烙印,她要成为蛇巴人的后代! 我的父亲——老老梯玛当时拒绝了他,“我蛇巴族刚逃离灭门之灾,因为与度家寨的联姻。你又与他们有了这个小孽种,是要害我们吗?” “不,她不会成为蛇巴人的灾星!她出生时我看见灵蛇摆尾了!” “胡说,为了你与异族的后代?灵蛇要显灵吗?不可能!” “真的,她刚生出来,灵蛇在拚命地摆尾。她会为蛇巴族带来好运!” “真的吗?” “肯定,灵蛇摆尾!” “灵蛇摆尾,不是大吉就是大凶!把这女孩留在天坑里,你走!” “不,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我的女儿会自己喂养!” “既然事关我蛇巴人吉凶,此事由不得你了。必须留下孩子!” “不,你们抢不走的。” 蛇巴人但上来抢夺他手里的孩子,在天坑里一番追逐,把度本初追得走投无路。他抱着女儿逃入了果然洞。 哦,他重陷以前的场景,当时他抱着一个小孩、应该是他的女儿吗?逃跑到此。 “哪个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后来在哪里?” 老梯玛低下头说:“死了。说来也对不起他,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你看见他的女儿死去的?” “肯定死去了!我与他一般大小,我当时也在追击他,要抢走他手中的孩子!” “他的女儿真的死了吗?” “肯定死了!” “在哪里?” “在洞外,龙骨坡!” “怎么死的呢?” “新王,你看——”老梯玛指着钙化池的上方。 从透过阳光的洞口,一道yīn影闪现,阳光出现一次的遮断。果然洞里瞬间黑暗,重新出现阳光时,一道比阳光更醒目的白光闪现。速度之快仿佛它是由阳光带进来的。 果然兽! 相瑜还没看清楚,这道白光已经向洞口夺去。丑蔓蔓把那道白光带走了!以前,度本初的女儿也是被果然兽带走的吗? 洞内还飘荡着丑蔓蔓的一缕呼喊:“哇,快救我!” 众人都愣神了。只有度本初的反应最神速。 他快速地腾跳起来:“妞妞啊,爸爸来救你了!爸爸想救你想了三十年了!” “妞妞啊——爸爸来了!”度本初喊出来时,已经撕心裂肺了。 第六十八章 果然兽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果然兽是向漏出阳光的窟顶的洞口奔去的。窟顶的那一段经雨水长年累月的打磨变得光滑竖直,没有藤蔓、树枝可供攀扯。它怎么能出去呢? 果然并没有出去,它站在石壁的更高一级,怀抱着衣服上滴水的丑蔓蔓,用拳头捶击厚实的胸膛。 现在看清了果然的样子:2米以上的高大身躯,有宽阔的背,能直立地站起,它浑身披着白sè的长约寸许毛发。红脸,朝天鼻,高高耸起的眉骨,强壮有力的胳膊仿佛与身等长。果然兽原来就是白毛红脸的猿! 它站在石级上,居高临下地握着拳头大小的石头往人群投掷下来。很奇怪的是,所有的石头的都砸在人的头上和脚下,没有一个人身上被投掷到。原来它只是在jǐng戒众人离开。 “退后,是我们进入别人的房间!”相瑜大喊。 “新王让大家退后!”大家退后在进入大厅的走廊里,发现有一个人脱离了人群。度本初,他猫着腰贴近崖壁之下。 果然兽看见众人退后时,赶紧举起丑蔓蔓看,用手指捏着丑蔓蔓的胳膊展开,做飞翔的动作。然后把她轻轻地抛起来,又赶紧接住,搂在胸前。果然兽张开双臂上抛丑蔓蔓时看清它是雌xìng,Ru房肿胀,似乎还在哺rǔ时期。它把丑蔓蔓的头掩在胸前的**上,丑蔓蔓的手轻轻一捏Ru房,一股rǔ汁如一段线条喷shè出来。 丑蔓蔓居然衔着它的**,吸吮起来。这是最聪明的做法,只有这样在它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果然兽在她吸nǎi时长吁一气,似乎缷下沉重的负担。一脸的安详与平和,低对盯着丑蔓蔓的目光变得柔情万端。 “咦,丑蔓蔓地爹妈呢?” “她是孤儿,在她出生后,为了给她采摘果实,父母冒险下山时摘山下的桃子时,被桃子给毒死了。” “她吃过母亲的nǎi吗?” “吃了很短的时间,这时候族里也没有其它的喂nǎi的妈妈。没有人代rǔ,但奇怪的是她长得很好,长得很快。哦,你知道为什么山下的果子也是害人的呢?” “他们为了果子多,不受虫子伤害可能涂了有毒的农药。” “他们自己吃了不会死吗?” “他们……会慢慢地死吧!”相瑜觉得一时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丑蔓蔓似乎并不怕果然兽,她吸吮了rǔ汁。抬起头对她:“大家伙,放我下去!” 果然摇头,意思是我舍不得你走! “我是他们的孩子!”她指着下方。 果然把她猛然抱着,意思是你做我的孩子吧? “不,我们有了新王。你看新王有多漂亮,她对我好!”她指着相瑜。果然听说后盯着相瑜看,然后咧开嘴唇,嘴皮包紧尖牙,似乎在对着相瑜微笑。 相瑜明白果然虽然身形庞大,却是温柔、通情理的动物。她站起身来,走出通道,站在敞亮处对着果然微笑。 “真美!”远山躲在暗处,不禁地由衷地赞美!的确,在有些晦暗的洞中,头罩着一方阳光,身材颀长的红衣女子看上去更加亭亭玉立,脸庞的轮廓在光影的雕琢下更加端庄和秀丽。她一扬手一投足,一颦一笑触动所有人的心思。 看得果然兽都叹服得低下头去。 这时度本初也攀上高台阶的下沿,他倏然从下方窜出,大声喝喊:“还我的孩子!” 度本初抓住了丑蔓蔓地脚。果然也不松手,放牢丑蔓蔓的双手。丑蔓蔓大哭:“我要大家伙,不要你这个怪人!我要大家伙!”,小姑娘在危急时刻把安全的筹码放到了相异的动物,对相同的人如此戒备。有时候,动物比人更能带来安全感。 “妞妞,它们会害死她的。你不知道后来的结局!” “它们不会害我!我有时就爬进洞来与它们玩。它们从来没害过我。” 度本初和果然拉扯着孩子,谁用劲都可能把孩子撕裂。但谁都有忌惮,都不敢用劲也不愿放手。 “度本初,放手!”相瑜大喊。 “这是我的孩子。我要救她!” “我们都要救她。现在,只能是你放手!” “不,我思考了三十年,我不能放手。我要救她。” “度本初,你是蛇巴人吗?” “我是!” “蛇巴王现在命令你:放手!”相瑜急中生智,不得不运用王的权利。 度本初听到相瑜的命令,一愣神,放手后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果然兽感激地向相瑜望望,抱紧丑蔓蔓向高台阶上的溶洞深处跑去。 蛇巴人赶紧攀爬上去。度本初还蹲在地上痛哭。相瑜走上前时,他跪拜在相瑜身前,涕泪横流:“王召唤我回到氏族了吗?” “我召唤你回到蛇巴部落!” “蛇巴人终于接纳我?三十年了!” 相瑜回头对蛇巴人说:“度本初现在回归蛇巴部落!他是我们中的一员。” “新王英明!”众人齐诵。 “三十年了,我被蛇巴部落驱逐了三十年!我盼望回到部落,我终于回来!我是蛇巴的后裔!谢…谢蛇巴王!” “你必须听新王的命令。”老梯玛在旁边强调。 “新王有令,一定听众!” “起来,跟上去,救丑蔓蔓。” 度本初地回答:“谢新王!”态度谦恭,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害热病。他的病与孩子有关,与小孩关连时他又会犯病。 众人正要进溶洞。度本初赶紧摆手:“停!有危险,我先进去! 他刚跳进去,立即又跳出来。“快闪开!” 一块圆形的石头,轱辘轱辘地快速的滚出来,人们赶紧闪避到洞口两侧去。这块圆石少说也有三十吨重,棱角都被果然打磨过了,从溶洞深处滚动出来,翻滚迅速,如果有谁闪避不及一定是粉身碎骨。 大石从身旁滚过,訇然滚下悬崖,滚向下边平台的走廊口上。有一队人马正从走廊口出来,迎面滚来一颗巨石,措不及防的避让,仍然让巨石辗上一个人的腿部。下方传来负痛的惨叫。 “有队伍跟着进入果然洞。快走!” “走,摆脱他们。还要追上果然。” 相瑜招呼所有的人隐藏进溶洞里。刚闪进洞里时,下方传来呼喊: “在上面,人在上方!” “快,跟上去,不能走丢了!” “jǐng戒!保持队形!” 显然追踪而来的人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携带着生命探测仪之类的东西。他们是哪一路人马呢? 第六十九章 夹击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夕姓蛇巴人在果然洞内追踪果然兽,身后还有一支来历不明的人马在追踪他们。 他们只想把果然兽怀中的丑蔓蔓找回来。 度本初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嘴里念叨着:“向前,在鸡心石的旁边向左。”前方真有鸡心石。队伍进左洞后又听到果然走动的声音。 “过鸡心石后是石锁门,咦,这道门为什么是打开的呢?”石锁门的门扇是一块平板的大石,少说也有七、八吨重,度本初说“当初我费了很多劲才推开。今天它却是开着的。” 相瑜问:“你到过这里吗?”虽然果然洞毗邻蛇巴人的居所,但蛇巴人与果然相安无事也是互不往来的。 “来过!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的路,能记住吗?” “我每天都在想这条路,路边的每一个细节都回忆得起来。” 走着,溶洞突然没有路了,只有脚底有一道不足一米宽的裂缝,度本初钻入裂缝中,把腿蹬上岩石上,支撑身体沿裂缝潜入。 “跟着我。不要掉下去!” “下方有什么?” “万丈深渊!没有人知道下方有什么!” 相瑜安排两个壮硕的蛇巴人,“帮助这个叫远山的。不让他掉下去。” 远山感激地点头:“谢谢,蛇巴王!” “不用。因为你对我们也许还有用处。” “在深山里我能有什么用呢?” “有的,每个人都有用的。” 相瑜又问老梯玛:“能支撑着过去吗?” 老梯玛,扬起手臂显示jīng瘦的胳膊上还没消失的肌肉,“我还老成朽木,这种路能走。” 新王的细收和宽厚让蛇巴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钻入岩石缝潜行大约一百五十米后,度本初突然松手,人如石头直堕入下去。 “他怎么啦?” 下方传来度本初的歌声:“太阳出来了哟喂,喜洋洋哟……” 蛇巴人会意:“跳!” 逐次落下,下方并不高,而且是松软的雪堆,人落在雪堆中再顺坡滑行一段,如坐滑梯。真想再来一次。到了滑梯尽头,是山崖上的一块平台,人站起来时就面对着千万重山峰的苍茫。 好一个黄昏时分群山的景sè!群山如cháo涌,薄薄的暮雪洒在群山之巅,犹如飞溅的白浪朵朵,浓厚的翠绿仍然是雪宝山脉淌流着的主基调,下雪后的天空更加廖廓和高远,浓绿与粉白的波澜更加壮阔。 可惜众人无心赏景。都在想:果然洞的出口在这里!如果没有度本初带路,谁也没办法在地缝中找一条路出来。 其实度本初也奇怪:果然兽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跟踪。如果它要阻止,会在前行的任何一处推下巨石,阻塞道路;或者在地缝下设置伏击,下来一个都可以撕裂一个或者打倒一个,没有任何人都幸免。 ——果然兽似乎乐意人们的追踪。干脆就是它引领着众人来到这里。 因为下方就是龙骨峡。 龙骨峡传说是龙蛇仙逝之处,龙蛇是蛇巴族的至尊的大神,当年虎巴剿杀蛇巴人时,师氐在临死前曾观察到此地的龙蛇血气犹存、龙骨不朽。他又留预言,龙蛇历经千万年不湮当是等待复活后嗣!蛇巴王在此覆盖龙蛇的因裏,彼时新王将点亮蜞蛇之眼,光大蛇巴氏族!龙骨峡也是蛇巴人的圣地,但龙蛇骨殖在哪里?龙蛇的血气又在哪里?从来没有哪个蛇巴人知道。 现在的龙骨峡有人侵入了。果然带领大家来,就是因为下方在峡谷的洄水滩上有人搭起了帐篷。现在他们正在抽出帐篷上的支撑杆,他们趁太阳没有落山时要撤离了。 在营地的zhōng yāng有两副登山绳捆绑着物体,一大一小,仔细看清楚了,是雄果然与小果然。雄果然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注shè了麻醉剂,昏睡过去。 小果然被捆着吱吱地叫唤。 雌果然急得跳脚,也吱吱地回应。峡谷里有人立即向上望。相瑜一声呼喊:“隐蔽!”大家都低下头来看。 丑蔓蔓问:“咦,小果然怎么啦?他生病了?他要死了吗?” 雌果然正要冲下去。相瑜上前把它按住。它着急地指着下方捆绑着的果然父子。雌果然着急是应该的。相瑜伸手要接过丑蔓蔓,雌果然仍然指着下方的父子俩,意思要相瑜救出它们后来交换。 相瑜告诉它:“别怕,我来想办法!” 丑蔓蔓告诉雌果然:“新王在为它们想,她会救出它们的。” 雌果然点头,感激地看着相瑜。雌果然肯定领教下方这部分人的厉害,然后才来搬蛇巴人作救兵的。 此时,身后的洞内也传来脚步声。追踪的人也跟上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路的呢?哦,相瑜想到他们也有生命探测仪,一路追踪到此。连地缝也没有阻拦到他们。 怎么办?前方有闯入都,而且俘获了果然父子。后方有追兵。是什么来头,善良与凶恶都不知道, 怎么办?下方的热气球正要升空了。雌果然着急得捶击胸膛,捶击的声音嘭嘭嘭地响。 第七十章 交火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在可能被夹击的情况下,相瑜命令众人,潜入峡谷,伺机抢回果然父子。 蛇巴人悄无声息地在树丛的掩蔽下,攀着葛藤潜入到了龙骨峡。 只有度本初在念叨:“是这样的,后来是什么呢?好像没有这么多人。”他陷入纠结的回忆中。 热气球开始点火了。雌果然从草丛中突然跳出来,嘴里嗷嗷地叫着扑向正要上升的吊蓝。它拽住吊蓝的边缘,不许吊蓝上升。 吊蓝上的人一片叫嚣:“哈哈。还有一只!” “看它有nǎi子,是雌xìng!” “野人一家,齐全了!” “这下要发大财了。真是送上门的财喜!” 热气球上有人举起了麻醉枪。雌果然已经见识这个长管的东西,它伸长手臂把枪管握住,向下猛然一拽,握枪的人被它拉出筐外。果然好力气,它提着那人的双肩旋转起来,滴溜溜地砣螺一样转两圈之后突然松手。那人如石块飞掷出去,脑袋撞在崖壁上,一命呜呼! 热气球上有人开枪了,发shè的是捕网。捕网张开从头罩定雌果然。这是最新式的jǐng用装备也带来了,捕网罩定人后会自动地收紧,如果被捆缚者在里面扭动地越捆越紧,最后无法动弹。雌果然披着捕网向热气球冲去。踉跄两步后倒在地上,捕网绑紧了它,它只能在地上仰天长啸。吊蓝里的雄果然也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着,在一付担架上绑得严严实实地,也愤慨地长啸。 两猿嗷嗷地吼声响彻峡谷。伴随小猿吱吱地叫声。 “快,把它捞上来。”吊蓝里跳下来两个人,正要动手抬起雌果然。 相瑜手中的来复枪响了,是缴获特种兵的枪。热气球上顿时出现一团大孔。吊蓝颓然砸向地面。 此时,在溶洞口的平台上方出现一队人马,他们举枪对着下方的人群。 “举起手来!” “走出吊蓝!” “是哪一部分的?” 峡谷里的人没有回答。 远山悄悄地告诉相瑜:“峡谷里的人可能是我们的人!我们雇用了一些失业的猎人,让他们进山来搜寻你。” “还是找我?” “对,他们也是来找你、找蛇巴人。”远山指着上方的人群。中国人类基因组重新启动的秘密的“山鬼计划”内容,全部在聂家掌握之中。 “为什么呢?” “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要!特别是对于我们聂家,你是我们聂家的救星!” “又在放屁!” “真的!你听他们要做什么?” 山崖上的人在喊话:“我们是中科院考察分队的,现在要求你们离开热气球。站在空地上来。”这支考察分队,显然配备了全副武装的武jǐng战士作保护。带队的是正是巴文化及蛇巴人的研究专家樊徕琪和中科院遗传分子学的竺程教授。 武jǐng战士正从悬崖上放溜绳滑下来。 这些受雇用的猎户还剩下四个人,他们真是胆大狂为。相互递眼sè之后,突然闪身,隐入丛与岩石后面。向下滑的武jǐng开枪。武jǐng受伤滑落。 四个猎户还有两枝长枪。他们对着上方喊话:“不要下来,我们谈判!” “你们有什么资格与中科院谈判?” “凭它们――三个野人!我们抓住了神农架的野人!是一家子,有男有女有小崽儿。你们是研究科学的,为了搜寻它们,你们费了很多功夫,你们应该知道它们的价值吧?” 上方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不准伤害它们!知道吗?” “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说出来。” “价码!知道我们可以用它换回多少钱吗?你们想要,也得付大价钱。” 竺程教授冒火了:“我们是科研的,不是财政局,我们这里没有大价钱可讲。如果你们献出来,可能会有一些奖励。” “奖励?区区几万块钱,要这样的无价之宝?你们把神农架的野人作为三大没有解开的秘密,现在可以揭晓了,你们能放弃吗?” “无赖!你们是在犯罪!” “好!不谈了。你们退后。” “你们要干什么?” “如果再在洞口看见你们,我们就要枪杀它们。想清楚,要活着的野人还是死尸?” “你们胆敢……”竺程教授气得发抖。 “一帮亡命之徒!”樊徕琪命令武jǐng,全部退回洞口,监视! 两个猎户上前正要抬起雄果然的担架,把小果然也放在雄果然的身上。一个猎户拖拽着捆上雌果然的捕网,向峡谷的下游走去。另一个猎户持枪,向上jǐng戒。 眼看他们要离去了,相瑜举着来复枪冲出来。对着猎户:“不许动!放开它们!” “咦,是你吗?”所有的猎户眼睛放光。正是她,有人出了极高的价码要抓捕的女人!但是她的枪口对准自己。 相瑜命令:“举起手来!” 猎户们万般无奈地举起手来。追踪多时的猎物现在捕猎了猎户。 情形紧急间,蛇巴人放松了对与远山同来的特种兵的看管,特种兵觉得有机可乘,他果断地站出来了!从后方猛然扑向相瑜。 到底是特种兵训练过的尖子,shè手敏捷把相瑜扑倒在地。相瑜倒地后首先想到的是身后的蛇巴人,她压低声音向后喊到:“不准出来――你们,听命令!” 已经跃起的几个蛇巴人只得向后隐蔽。他们躲在树丛中着急地观望。 特种兵把相瑜从地上抓起来,来复枪已经握在他的手上。他枪指着相瑜“走!岂能放过你!你才是最值钱的!” 他对猎户们喊:“这是大买卖!一起来做!” “好!我们一起干!” 特种兵对着崖壁呼喊:“不要追击我们,现在我们手里又多了一块大筹码。相瑜,她是相瑜!你们也在找她,我们也在找。但是我们快了一步。” “你不要乱来。更不能伤害她!知道她重要xìng吧?” “知道!让我们好好地离开。我们也留块肥肉给你们,在后面藏着一大群、很多的蛇――”巴字还在他嘴里时,他的头部已经中枪。 特种兵倒下。他旋转身体,不敢相信,在他身后开枪是远山!他握着的手枪正袅袅地冒出一缕轻烟――这把枪是在天坑里交给他防身用的。特种兵倒下时仍然尖着手指,指着远山。 远山和所有的第一次杀人者一样,楞神地注视着特种兵的尸体:我杀死了他吗?我杀人了吗?这公子哥什么事都做过,杀人这事还是头一遭。在他发楞的瞬间,猎户已经举起了枪。远山看到了枪口,下意识地挡在相瑜的身前,他张开双臂。 “你放下枪!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是谁,挡着我发财的道就该去死!” “停下!我就是聂明帆的儿子,就是…” 猎户管不了这么多,他扣动了手中的枪。上方一直潜伏着武jǐng的狙击手也扣动了板机。两个人中弹,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地上:猎户被击中的是脑袋,远山中弹的是肩胛。其余的猎户赶紧趴伏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不敢动弹。 远山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上淌流着血,相瑜也着急抱起他: “你咋地了?你为什么要挡在我的面前,你为什么要拚死地救我!” “不知道!我――要让你活下来!” “你傻吗?” “我不傻!我真愿意替你死!唉,我真的傻了!” “你是聂家的唯一的公子,有大好的rì子等着你过,挥霍不尽的好时光。” “这些都没意思――如果你死了。” “唉,你真是傻哟!” 被捆绑着雌果然吱吱地叫嚷,意思是不光是你们说话,也照顾我们吧! 远山说:“快去解开它们,他们马上要下来了。” 相瑜赶紧上前,抽出猎户腰上的匕首,分别割断绑缚三只果然的绳索,果然解脱后,腾然跃起。回头深情地望望相瑜一眼,攀着岩壁的藤蔓,瞬间就隐没在暮sè苍苍的山峦之间。 远处的武jǐng战士以突进的队列,快速地移动过来。 相瑜站立起来,在峡谷间大声而严厉地喝斥:“不准行动!我命令你们只能就地趴下,听清楚啦不准露头露面!谁胆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会给他惩罚!” 剩下的三个猎户双手抱头,更低地趴伏下来。 树丛后掩蔽的蛇巴人知道是向他们发布的命令,只能按压冲动隐蔽得更好! 相瑜赶紧来到远山的身旁。 “傻胖子,你要挺住!要活着,才会有你想要的。”相瑜抱起远山的头。 远山躺在相瑜的怀里,眼望着相瑜的脸庞。他想说什么。 相瑜用手按在他的嘴唇上,摇摇头。 武jǐng战士冲来,控制了现场。一个军官问:“你就是相瑜?” “当然!” “好的,没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吧!” “没有” 他回头向后面赶上来的竺程教授汇报:“报告!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她就是相瑜!” 接着他指着远山:“他是谁?” “朋友!” “是男朋友吗?”军官的追问不合时适。 远山躺在地上紧张的看着相瑜的脸sè。 相瑜沉默片刻,“是…吧!就算是吧!” “给他包扎起来。快速离开峡谷,到平地召唤接应的人员。” 躺在地上的远山喜出望外地微笑。虽然脖子上还在淌血。 队伍离开时,相瑜大声对着峡谷呼喊:“我会回来的,我是雪宝山的人,我会回来的!” 峡谷里回声袅绕:我…会…回来… 第七十一章 山鬼之歌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与相瑜进入黑嶂峡到龙骨峡的同时,探险界的强人柴桑鲁巴和王明强、尚领队在进入黑嶂峡后,被大蜥蜴和大红蛇带入溶洞,与地陷进入溶洞的水底的火焰汇合,与岩狖博击后,误闯入蛇巴人祭祀圣地——白洞。 白洞的热床上躺着一个人,他们认出她是相瑜。此时相瑜实际上被中科院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山鬼”行动小组带走,怎么可能是相瑜呢?但他们不知道在黑嶂峡的另一处发生的事,他们依据她的外貌,把她认作是要寻找的相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们不差分毫的相像。 相瑜现在死去了吗? 在一圈忘情兰的蔟拥下,相瑜似乎停止了呼吸。 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因为柴桑鲁巴受重伤趴在尙领队的背上。 为什么此洞唤作白洞呢?洞内冰柱倒悬、晶莹剔透。如一个水晶的世界。 他们放轻的脚步仍然在冰地上踏出重重的脚步声,脚步声往复回荡,激发出一连串的回响…… 哒哒哒的脚步声,变成了嗡嗡嗡的回应声,回声几经反复后渐渐变得尖利,紧接着一曲蔓妙的歌声如烟如缕地飘荡起来…是歌声,没有错!弦律似曾相识,年幼时分人们都曾有过的在梦中身轻如燕地跳跃时,耳畔响彻了这样一段歌声;一段在出神时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却无从追踪的歌声,歌的弦律所有的人都曾听过,但所有的人永远不能回忆完整。 歌声里有什么呢?火的热、冰的凉;远处的魅、近处的迷;扣紧心弦、放松意识;灵魂出窍、**沉沦…… 白洞里响彻的歌声让三人止步。侧耳。渐渐地三人的步伐都漂移起来、身不由己地漂移起来。 “山鬼的召唤!”水底的火焰惊呼起来。 溶洞里一直回荡:山鬼的召唤!山鬼的召唤!山鬼的召唤!山鬼的召唤!山鬼的召唤!山鬼的召唤!……召唤! 山鬼的召唤,传说中的山鬼之歌。山里人深信一旦听到山鬼之歌,人就迷失了方向和意识,在歌声的引导下,人如云朵、脚如绊蒜地追随歌声前往,有崖、跨崖;有坎、跳坎,万丈深渊,也会如纸鸢般飘飘忽忽地栽下去。 三人慌忙地塞住耳朵,但歌声并没有停止,歌声仍然如飘拂的丝带在冰柱和石柱间缠绕,如水中的蛇在珊瑚间绕行。水底的火焰环顾四周,白洞的窟顶下空荡无物,冰柱里三人影像被拉长或者缩短,影影绰绰、似是而非。水底的火焰皱着眉头找寻也看不到唱歌的人。 但是他听清楚了歌声的来源:在白洞的西北角!其实也不是分辨出来的,三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正在迈向西北角。 水底的火焰还好,王明强的脸sè都变了,他的眼睛直直地脚步僵硬地向前划动。 “怎么了,你?” 王明强没有回答。他率先走到西北角,原来这里有一个下陷的洞口,洞口也是覆盖了冰雪。有一股风带着山鬼的歌声升腾上来,顿时弥漫在白洞的每一角落。 “这是什么呢?”王明强在沉思。 “不要下去!”水底的火焰惊呼。 但是王明强已经坐在洞口上。歌声里充满了感召的力量,不尽是温柔、也有一些愤懑的情绪;不尽是缠绵,也有一些压抑的焦燥。丝丝缕缕扣动心弦,王明强就这样滑落下去。 尚领队也坐在洞口。他把受伤的柴桑鲁巴放下来。 “真轻松啊!” “好哇!我也不痛了。” 歌声竟然让背负的人飘扬起来、让受伤的人舒服起来。洞内涌上来回应的声音: “真轻松啊!” “好哇!我也不痛了。” 这回应好像迷人的对话。尚领队与柴桑鲁巴急于与下面的人诉说,也滑落下去了。 水底的火焰在洞口挣扎,除了诱惑之外,他感觉到了恐惧。因为他也想跳下去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突然想起了父亲,想到了父亲的蹊跷的死亡,想到自己秘密的蛇巴人的血脉,心里好像安宁了一些。不能这样,要把他们带上来,他们是无辜的,应该把他们带上来! 水底的火焰是怀着带他们上来的信念滑下去的。冰很滑,下方是一个结冰的平台,太阳光突然消失时他就坐在平台上。 冰的反光依稀可辨出周遭的一切:平台边缘是一道狭缝,宽度仅供人的身体竖着滑落下去的狭缝,在缝隙的另一边也是一个平台,上面有两条大蛇摇晃着头颅,吐出火红的长信。这蛇是蜞蛇,是鼻梁和头顶长着犄角的蜞蛇!蛇腰比木桶粗,张口就能吞人。此蛇剧毒无比,号称三步必倒,却是蛇巴人的家神。 哪一个蛇巴部落会把家神遗弃在这个山洞的缝隙中?不,应该是两个蛇巴部落的家神遗弃在此。 蜞蛇的眼是盲眼,蒙上厚厚的白瞖。是它们唱出的山鬼之歌,在白洞内听见的歌声显然更加尖细缭绕,但是贴近听到歌声稍微显得粗旷沙哑一些。它们唱出的是蛇巴人的灵歌! 也许它们等待陌生的脚步声已经很久了,一年?五年?或者一百年?当陌生的脚步声响起在它们的头顶时,食物来到了!它们会兴奋地叫嚷,叫嚷的声音就是蛇巴人的灵歌,它最耳熟能详的歌声! 歌声引诱着外来的人进入西北角的地洞,这也是放置它们在此的目的。两条蜞蛇穿梭般游走,用蛇信判断滑落下来的人的数量及品质。 一蛇昂立,正要张嘴前扑,尖利的蛇牙毕露!四人这才从迷惘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啊呀!死了!” 水底的火焰勇敢地站立起来,挡在众人的前面。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我们的血管里淌流着蛇巴人的鲜血,任何蛇都不会伤害我们。 这条蛇一楞,另一条蛇也昂立起来,两蛇头伸展在水底的火焰的脸庞前,蛇信灼灼,仿佛在说:“滚开,我不吞你,你也别挡道!”大约是水底的火焰身上的蛇巴人的血脉气息让蜞蛇不把他作为猎物。但是两蛇分明嗅到外族人的气息。蜞蛇的眼睛瞎了,嗅觉特别地灵敏。 蜞蛇的蛇头越过水底的火焰的肩头,水底的火焰赶紧把蛇头拉下来,另一条又从肋下穿过,水底的火焰赶紧又夹住它的脖子。两蛇向前窜,力道之大,水底的火焰哪里能挡得住? 三人在地上翻滚,躲避蜞蛇的攻击。眼看无处可躲,柴桑鲁巴索xìng不再躲避,他长身躺定,一声长叹:“罢了!葬身蛇腹,干干净净,也好!” 洞口一个身影晃动,最后一缕光线被挡住了。 “人,有人来了!” 那人在洞口也唱起了灵歌,就是蛇巴人绕棺跳丧时唱的打绕棺: 哪怕你逞强称霸,难免一块薄板盖定! 哪怕你金银财宝,无非一捧黄土掩埋! 打绕棺的歌曲并没有太多的悲哀的sè彩,节奏明快、歌声高吭,以歌为哭、以乐为哀,极尽喜庆的气氛。与蜞蛇所唱的灵歌风格迥异。一扫刚才蜞蛇的诱惑。 蜞蛇顿时缄口,无声无息。 上头的人严厉喝斥:“哪里的人?敢闯蛇巴禁地?” “我们不是有意进来,是走迷路的!” “求你原谅我们擅自闯入。” “求你救救我们!” 因为他的声音出现,蜞蛇昂起头已经退缩下去了,四人都明白,他一定能制止蜞蛇吃人。 上头的人张望了一回。“哦,是你们!” 来人就是度本初。他在相瑜被中科院“山鬼”小组带走后,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他惦记着另一个人。正好遇见这四人落入西北角的地缝。他认识水底的火焰和尚领队,看见他俩是与新的蛇巴王相瑜一路来到雪宝山的画蛇屋前。不救,他们就将葬身蛇腹?即是新王的同路人,有了这个来路,岂能不救? 他果断地伸出手:“上来吧!” 四个人得救了! 第七十二章 柔情的男人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三人站着一个躺在地上,看着对面的纠纠威武的男人。他站在白洞的阳光处。 “知道吧?外族人胆敢进入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并非故意进入,实在是错误地来到这里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但是你们就在原地,不要动!” “好的!”有了刚才的经历,四人规矩地呆在原地。 度本初走向了热床。在经过热床边的忘情兰时,他变得小心翼翼地小步横移,仔细地辨识着花间的植物,提起脚尖,轻纵而过。他把热床上的相瑜扶起来,口里念叨:“又该到我们吃馒馒的时候了。” 馒馒在本地话中是饭的意思,专用于喂小孩子的饭时口水话。母rǔ是馒馒、nǎi粉是馒馒、稀粥也是馒馒。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细嘴壶,壶里也许装着相瑜要吃的馒馒?红枣糊,是他在其它地方煮好的红枣糊作为相瑜的饭。他用脸庞挨近壶肚子试了试温度。 “喽喽喂,小心肝,吃馒馒;吃馒馒,长蛋蛋!喂喽喽!”这是婆婆喂孙孙唱的歌谣。他徐徐地唱起,又发现唱得不合适,自己吐出舌头来。他用一个小勺接着红枣糊,慢慢地凑近相瑜的嘴。没见过一个外表如此粗旷的男人有这样细腻的动作与柔和的腔调。 一个死去的人会吃饭吗?相瑜喝下了喂的红枣糊。她没死?她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男人,也缓慢地扭头看看洞窟里的其它人,眼神空洞,若如无人。她变成了植物人! 水底的火焰忍不住要问:“你把她害成这样的吗?” 度本初抬头,眼睛里shè出鹰枭般锐利的目光。“等会,我有话给你说!” “好!”水底的火焰朗声地回答。 度本初埋头继续喂她的馒馒。喂得极慢,因为她的吞咽极慢,一小勺要喂进嘴里,要注意用勺子接住漏出嘴角的,要轻拍她的后背帮助吞咽。待壶里的红枣糊喂食大半,剩下一点,他仰天张嘴接住,吃干净,抹嘴。转头就问:“是你刚才说的?” “是我说的!” “说得好!是我害她成这样的!” “为什么如此残忍?” “残忍?当然!但是他们对她更残忍,如有谁能稍有些善心也不至于如此。可怜她如花似玉……但最开始作孽也有我的一份…” “有你的一份什么呢?” “我不该这样爱她!”说到爱字时,度本初的脸都红涨了。 “爱她,就致使她这样不死不活?” “她不死不活了吗?我就没有觉得她在死活之间。她活得好好的,能说能笑,能跑能跳…是不是,三十年了,历历在目!”说到这里,他把怀抱里的相瑜手臂摇摇,似乎替她挥挥手,“这手还能打人呢!” 相瑜在此有三十年吗?不可能!看来这女人不是相瑜,只是与相瑜长得极像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哦,也许我认错了。对不起!” “你把她认作是谁呢?哦,是她!为什么你们这么像呢?”他在问睡在热床上的女人。“为什么呢?你没看见她,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俏鼻子一样的亮眼睛,不差分毫哟!但是她的耳朵边没有红sè的痣,脸上就只有这点分别,这让我多么惊奇。她还成了我们的王,她是她吗?真该让她来看看你!” 热床上的女人一动也不能动,度本初的话说得多了,她就发出嗯嗯的细声。度本初说:“怎么可能是她呢?可能吗?她死了的。” 说到这里,热床的女人的两颗眼泪突然从眼角滚出来,沿白暂的脸没落,如两颗星星划破夜空。度本初心疼了:“哦,哦,说到这里你就滴眼泪,好了,好了,不说这段伤心事。她活着的,长大了,昨天我还与她在葛藤上荡过秋千的。” 度本初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我们与她捉迷藏、在她的头上――用石兰的香叶缠绕成花环,花环里插遍杜衡的花朵!腰上束着绿萝带和香桂枝,她在山间风一样跑,一把葛藤可以把她带到月亮上,也能带到天坑底之下。她在丛林的粗树根上像麂子一样跳过,在大瀑布上如彩虹一样飞起来!哦,你不哭了?好,就这样,我们有好多事要与她一起做。不说了,你睡吧,睡吧!”度本初把女人轻轻放回在热床上,梳理好她的头发。整理好后退出忘情兰的花丛。 度本初把手指架在嘴上,招呼众人追随他出去。经过一段蜿蜒曲折的路径。来到洞口,洞口长满了仙人掌,高约丈许,尖刺密集如针,根根直戳,地上成蔟的仙人球,洞壁的顶上倒悬着九重刺藜,根本无从下脚。 水底的火焰脱口而出:仙人阵! 度本初说:“不怕,跟着我来!” 这仙人阵是以仙人掌的尖刺为戟阻拦来人的,中间有陷坑无数,有无数玄机,人会在阵中踏错一步,仙人掌的尖刺齐齐地戳入人身上,有的剌尖上长有毒xìng,戳入体内奇痛无比。也算是白洞里的防护吧。度本初睁大眼睛,仔细地瞅着,他踏入的仙人球的地方,脚掌一到,仙人球便滑向旁边,一着一刺。 有度本初带路,仙人阵虽凶险,众人亦步亦趋地跟随,倒也平安而出,没有什么好表述的。他掩蔽好洞口叮嘱众人:“这是蛇巴人的禁地,以后不能踏入,擅入者必死无疑!” 众人喏喏。跟随他不消一个小时就来到了画蛇屋前。 在大黄桷树下,水底的火焰祭祀父亲的香灰还残存一缕,烛的根部还插在土里、烛油凝结。度本初耐心地带大家来此,一定是有话要讲。 他问水底的火焰:“那天,是你在此设祭?” “没错!” “祭奠的是你的父亲?” “对的!我的家父就是度天行,度天行是我的父亲!” “好!” “那晚上,你潜伏在暗处?” “对的,在暗处,看得真切!” “为什么要躲起来?不光明正大的站出来!” “这个要问他们。”他指着王明强和尚领队背上的柴桑鲁巴。“你们有所不知,他们一直跟随进山。你们从没摆脱过。当初我只是一个看稀奇的人。有他们在身后,我不明事理为什么急于站出来?” 王明强接过话头:“对的,从你们在雪宝山脚起步开始,我们就一直跟着的。是我们把懒猴坡之后的岔路改道后,你们才误入歧途的。才会来到画蛇屋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受人之托。条件丰厚得让人难以拒绝!” “是谁委托的?” “这个――不便说吧!” 尚领队插话了:“是聂明帆?我们的队伍一出来,凡事都有他的影子,他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只负责追踪,保护远山!还有我们不没有说过谁雇用了我们。” “远山呢?” “我们接走了。在最危险的时候。”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远山半夜醒来,进入画蛇屋喝水,被一阵歌声迷惑,那歌声与蜞蛇的山鬼之歌非常相像。他以为是相瑜在唱歌,来到相瑜的卧室,听见歌声源自厨房,进入厨房见到相瑜的脸,熄灯后歌声又响自卧室,折回卧室见到相瑜在沉睡。又回到厨房,相瑜煞白的脸又在灯光下显现。 有鬼!他仓惶地出来,跌坐在门坎上。听到门框上方灵蛇在霍霍地磨牙,他惊叫一声,喊尚领队。但是画蛇屋前一片静寂、山坡上风紧云厚,好不怕人。远山这公子哥怕得乱窜。门内有鬼、门外黑暗、呼喊无人应答。急急地便要钻进尚领队的帐篷。此时有人突然从黄桷树下跳出来,拦住远山。长臂如扁担般长,生生地拦在远山面前,脸如锅底般黑,不是鬼怪是什么呢?他要抓住远山。我,王明强和柴桑鲁巴也急忙跳出来,把远山拉住,我把枪拔出来了。那鬼怪就放手了。任我俩把远山接下山。 “那鬼怪是谁呢?” “我装的!”度本初回答。 “你怎么装的呢?”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度本初的脸一转向,手在脸庞上一抹,脸sè变黑,脸形变尖。活脱脱地一个鬼脸! 川剧的变脸绝技,却在这个蛇巴人手里如同儿戏,勿需任何道具和准备,说变就变了。众人心里暗暗称奇!神奇! 水底的火焰关心的父亲的死亡,与面前的这人有干系吗?必须问清楚。他猛然转移话题: “我的父亲,度天行!你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熟悉得很!” “你可知道他在这里死去的?” “当然知道,他在这棵树上吊死的!” “有人加害与他?” “算是有人加害的吧!” “你都看见的?” “当然!” “谁杀的?我的父亲是谁杀死的?” “你要知道?好样的!” “快说出来!” “那天,你对群山呼喊的时候,我就想明白地告诉你!但是他们在一旁耽搁了此事。” “你现在说出来!” 众人都拿眼睛盯着度本初的嘴。看他的嘴唇开合、喉结涌动,他的字语吐得斩钉截铁: “你的父亲,度天行是我杀的……” 众人起初以为耳朵发嗲,仔细听听: “是我杀死的!没错,是我杀死了度天行!” 第七十三章 仇怨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水底的火焰眼睛顿时翻红:“是你?果然爽快!你去死吧!” “有本事尽管来报仇吧,我不会逃跑,我在此候着你!” 水底的火焰猛然扑向前,伸拳就打。 度本初头一偏,拳头落空,顺手一捋,水底的火焰一个踉跄向前。他站定,迅速返身整个身躯飞跃起来向度本初冲来。 度本初托起他的手掌,后退两步又卸下他的力道,把他往旁边一引,水底的火焰便跌向一边。度本初有些不屑地说:“你的身形、跳跃是蛇巴人的路子,但遗憾的是久居城市,在安逸窝里把身体荒费了。你抓不住我,如何报这个仇?” “老子要和你拚命!”水底的火焰说罢又一次冲上前,他是眼红如灯笼了。 “呸!不知好歹!算来我和你的父亲是一辈的,你还敢在我面前逛称老子!再这样讲,就没有客气的了。” “滥杀同族,我没有你这种前辈!”他又要伸拳相击。 “好!好!好!我今rì不和小辈过招。就在此处,我也不打你不杀你。你能抓住我,我便随你处置,要杀要剐我都不板不动。如果过半个时辰,你还抓不住我,你们就下山去吧。杀父之仇不能不报,你一定要寻仇,下次再来此处,对着群山呼喊。我会再次来此奉陪。” 尚领队急于脱身,马上赞同“这样最好,你们的恩怨也不能无穷无尽地纠缠。半个小时,以水底的火焰拉住前辈的肩膀为准。抓住便随便处置。我旁观作证!” 王明强冷冷地说:“我们旁观作证!一边是同路人一边还有救命之恩。我们两不相帮。” “好!小辈,你上前来!老辈子陪你玩玩!” 水底的火焰扑上前时,度本初早已闪在一旁。就在画蛇屋外不大的园坝上,他展现了腾挪的绝世轻功——蛇游山川。着实让旁观的三人开了眼界。 度本初闪挪腾跳,如一阵来去zì yóu的风,闪电般的步伐,诡谲的身形,让旁观的人眼花缭乱。度本初边施展蛇游山川之功,边表扬水底的火焰:“好动作!好本钱!”他在赞叹水底的火焰的身体素质,说他有身体上的好底子。 蛇巴人的轻功并非刻意地练习而得的,自幼在山间行走,必须提气疾行,与虎豹豺狼相戏、与虫蝎游蛇为伍,身手不快岂不是自取灭亡?蛇巴人伺蛇,看蛇无脚无腿,却能在细枝粗柱上缠绕而上、磊磊岩石穿行而过,在潺潺溪流里蜿蜒地行走!山岭河谷之间它们恣意地游走,他们rì夜揣摩,从蛇身上总结出这套功夫。果然了得,方寸之地顿时变成广宇大荒、狭窄石缝也生成阔殿高堂,蛇游山川之功拓展了空间;须臾之间身形如水如风,取法自然、似无定势却变化无穷,蛇游山川之功也伸展了时间。 看他们的腾挪,仿佛在改变后的时空里进行,仿佛就是以前在长身体的少年时光里的一场梦景。 只是可惜水底的火焰自称是蛇巴人,可惜没有经过雪宝山岭上长期磨砺,动作虽敏捷,但与度本初相比实在相形见拙。特别在运动过程中身体的转折上,他在转折点上总有细微的停顿,才能改变身体着力的方向。看度本初的转身截然不同,他会突然在半空变向,转身极快,腿与肩地摆动出的弧线圆滑衔接,显得自然合理、同时又蕴涵无数变化。让人不得不惊叹:度平初施展出的蛇游山川之功是几何定理最完美的运用:一段弧线有无穷的切线方向。他的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腰肢的摇曳都在圆润的弧形之上,随时保持着若干方向的取舍。 十多分钟后,水底的火焰气喘吁吁、度本初还是神闲气定。奔跑的范围不出画蛇屋外的园坝。 王明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虽然说过两不相帮,但度本初施展的功夫让他想通一个道理:聂明帆要找到相瑜,实际上也是要找到蛇巴人!从他的态度志在必得!在白洞里眼见到相瑜已经死去,现在有用的恐怕就是这个轻功了得的度本初!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王明强掏出攀援绳抛向水底的火焰:“接住!” 水底的火焰接住绳索,立即心领神会。兵书上说兵器是一寸长一尺强,这两丈绳索会让自己的臂膀伸展得更长。还剩下一刻钟的时间,就全靠它来缚住苍龙! 度本初一看他手里多了一条绳索,点头称好,“也行,也行!”因为当初并没有说不能用这些辅助工具。 水底的火焰抖擞起jīng神再次向度本初扑出时,手里多一根软索。但是仍然缚不住他。 躺在地上的柴桑鲁巴看着表,提醒了时间:“还有最后两分钟了!” 王明强口里说:“快完了!”似乎是无心地走向一边。水底的火焰顿时会意,猛然扑去,王明强正挡住度本初最宽广的逃遁的一面,他及时地横向抛出绳索,如果度本初向绳索方向窜去,绳索会挡腰把他捆住!自己正从王明强的身体与绳索形成的夹角逼近,度本初应该是无路可逃了。 没料到是度本初竟然抬脚抵住绳索,借绳索回抽的力道把身体斜着竖立起来,如一枚出膛的炮弹向崖下飞出去,这个动作惊险至极!度本初的身体已经飞悬在峭崖之外了,但绳索是软的受到他的蹬踏的力量颓然地软塌塌地落地,他如沾在绳索上一般身体也随之下落。 “好手段,可惜差了我半分!哈哈哈!”度本初落地后已经再次弹跳而起,手抓住了黄桷树的粗枝。悬在半空大笑。 “时间已到!我们下山吧!”柴桑鲁巴计时已到,众人都松懈下来。 水底的火焰瘫坐在地上,喟然长叹:“杀父之仇不得报,恨啊!” 度本初已经晃荡起两脚要跳下来。“这次了结了。不服,下次再来吧,小子!下次我把事情的渊源讲给你听!” 王明强突然拣起地上的绳头,接住度本初跳下的身形,突然间绳索就捆缚在他的腰上,王明强上前迅速地收紧。七八道绳索顿时绑紧他的手脚在胸前。王明强也是特种兵出身,赶紧把绳扣打成死结。 度本初如粽子般被捆绑起来,这一切让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柴桑鲁巴在地上指着王明强说:“你背信弃义!搞偷袭!” “不偷袭,能绑住他吗?”王明强理所当然地掏出一颗子弹,装入手枪里,向天发shè,红sè的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天空划开一道明显的痕迹。 “你要干什么?”水底的火焰问他。 “我在为你复仇,把他捆给想要的人,然后你也好处置他。” “呸,这是我的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伸出援手?” “你难道不愿意报杀父之仇吗?”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但与你这个外族人没有一丁点关系。” “你要怎样?” “你马上放开他!” “不会放的。他现在是我的财喜,现在还有还有不爱财的吗?把到手的财喜拱手相送的吗?” “你…为什么如此不害臊?” “金钱至上的环境,还讲害臊吗?” 水底的火焰逼上来时,王明强突然掏出手枪对准他的额头。“退回去,你退回去!不然,我毙了你!” 柴桑鲁巴躺在地上大喊:“你疯了吗?” “没有,我清醒着啦。我现在明白了,只有钱是好东西,其它的都不算。” “无耻!” “不与你们辩驳,只是告诫你们,高尚可能走投无路、无耻却四处通行!” 对于这么无赖的人,大家都不好说什么了。“呸!什么狗东西,什么猪脑子!” 度本初被捆绑着,他对水底的火焰说:“真是好样的。度天行有一个好儿子——大义凛然!他在九泉之下也应该骄傲一番。” “你不该提我父亲!我没有忘记你是凶手!” “当然!我是逼死你的父亲,你可以说我是凶手,你的父亲也是凶手。把我们一生的希望都扼杀的凶手!” “胡说!他杀了谁?” “他杀了我们的女儿!” “你们?” “是的,他抢走了我们的女儿——唯一的孩子,然后饿死了她。可怜我的孩子,那么小就被饿死了!哇!哇!难道他不也是凶手吗?” “不,这可能吗?他怎么可能抢走你的女儿?你在胡说!” “你不信?” “不信!” “此话一点都没有虚假。有机缘我们好好地谈谈过去的事,这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一还一报,我为女儿报了仇,你应该也为父亲来报扏。” “我会的!”水底的火焰低着头说。 “我随时都等着你!如果我能回来,我会自动来找到你,了却此段恩怨。死在你的手上,也是一件快事。”度本初对这个要杀自己报仇的年青人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含笑承诺。 “好的,如有机缘,我们相约生死绝斗,了断此怨!” “好的,最好就在此处——画蛇屋前,也让你死去的父亲看着。但愿你能如愿地…” “…报仇雪恨!” “一言为定!不过,我也不会束手就擒,终究要博上一博。好侄儿,你得抓紧啦!” 躺在地上的柴桑鲁巴也来凑趣:“如果我的脖子还能立得起来,我也来,为你俩的绝斗做个见证如何?” “好!”度本初与水底的火焰同声叫好! 在整个过程还有一个人一言不发,他就是尚领队。也许他觉得自己的本事较在场的人都要小,不便发言,保持着沉默。 此时,一架直升飞机出现了,盘旋两圈后,发现黄桷树粗大的枝柯可能阻拦了下降,直升机悬停着,机舱内吊下一段软梯,下来几个带着家伙的人员。 首先把度本初挂着升上起。然后是尚领队背着柴桑鲁巴登上飞机。然后是王明强与水底的火焰,殿后是飞机上下来的俩人。 水底的火焰攀在悬梯中段时,他突然拉着绳梯飞身蹬向王明强,王明强因为一手握着手枪,单手把握着绳梯,突然受此一击,手枪脱手飞下山崖。 水底的火焰已经返身在王明强的身后,抱着他飞坠而下。 从飞机上清晰地看到俩人直直地躺在画蛇屋前,伤势不明。 有人已经打电话汇报给控制局势的人。飞机上接到命令是:起飞!不要再耽搁! 俩人仰身躺在地上,看着直升飞机盘旋着扬长而去! 王明强努力地抬起头,向飞机挥舞着手臂,嗷嗷地叫唤。直到飞机的身影越来越小,他颓然放下手臂,口里骂道:“卑鄙!最大的卑鄙! 水底的火焰仰天长笑。果真是一还有一报,不差分毫。 哈!哈!哈! 第七十四章 帮助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聂明帆听说捉到了蛇巴人。是王明强拚死捆缚到的一个半硕的蛇巴人。 “蛇巴人?”他jǐng觉起来,“我要与他谈谈!” “董事长,他是非常危险的人,已经打伤我们三个守卫。” “哦,是他来了吗?我更要去会会他!” 聂明帆走近房间时,发现度本初已经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手指粗的钢筋多点焊接,加固得非常牢实。 “认识我吗?” “当然!你比三十年前更瘦,而且老得不像样!”铁宠子里度本初仔细地瞧瞧,他也没有说假话。 “三十年了!你的身手还是这样了得吗?不错,三个年轻的jǐng卫都被你打倒,可见你还是一身的英武!” “这是雪宝山给我的滋养。你知道吗?我以前多么羡慕你,你说的每句话、每一个举手和投足,我都在尽量地模仿。” “别忙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吧?” “对于你来说,是第二次。第一次见面是在画蛇屋外。你开门后我躲闪不及,才让你看到。你那时真年轻潇洒。” “我都忘记了三十年前的我了。现在,真的快朽烂――这是另有原因的,并不尽是城市赐予我的衰老。咦,你以前跟着我们的吗?” “跟着!” “一直跟着吗?” “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我那时真的羡慕你们的生活。做梦都想加入进来。” “怪不得,相瑛告诉过我,说有一双眼睛在追随着我们,在画蛇屋外、在我们放羊的山坡上、在我们汲水的路上。在我们醒时和梦中都有一双渴望的眼睛在看着我们。是你的眼睛吗?” “是!我在一直看着你们。” “我还掉了一套衣服,还有一纸画稿。” “是我偷的!我想有……”度本初羞涩地涨红了脸,他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也在暗中帮助过你们,有几次你们的羊走丢了,是我把它们送回来的。” “有这样的事!好吧,扯平了!画好的画稿呢?我当时还以为是风吹下山崖。” “我拿走的!因为画的是…相瑛。” “瑛?相瑛?你知道她?” “你把她画得真好!她的脸、嘴、手和脚…画得真美!我多么现慕你呵!” “你什么要偷走她的画像?”聂明帆问完之后都有些后悔了,他应该猜测到原因的。 一时间沉默。聂明帆还是有些不死心,追问:“为什么?是她的?” “我爱她!我爱上她了!” 度本初说出来,俩人都松了一口气。都想起在雪宝山的那个雪夜里,相瑛主动为聂明帆当人体模特的场景。 “那晚上是你候在门外的?” “是我!我想看看你们的生活,我想加入进来,没想到看到她――是那样的她,当时她什么也没穿让你画。我…中邪一般地…在心里更加离不开……” “哦――所以你就跟随着我们。”聂明帆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一个纯真的人!而且他了解当时发生的所有的一切。 “后来,你就走了。我就想帮她。你为什么要离开她呢?她是那么好的人。” 聂明帆长吁一气:“我为什么呢?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后来看起来很浅薄的原因。来告诉我,从我离开雪宝山以后的事。” “你真的想知道吗?” 聂明帆狠狠地点头。 “其实后来的事都与你有关。你就听听吧,也不枉她的一番心思。” 自从你――聂明帆离开雪宝山以后,相瑛在山上就是一个人了。她有多难,一个人在山坡放羊。(我是替大队长给秀姑送信和食物,后来为了高考就留在县城中学。) 那天,山上突然炸起惊雷,大热天突然下起的下起了暴雨,雨水中夹带着冰雹,羊群在山坡上散趟了。你放过羊的知道羊群散趟后的情景。她在雨雹中反复地攀爬岩石,仍然也归不拢关群。 度本初在冰雹中奔跑,迎着羊群的逃跑方向阻截,他快速移动的身影让相瑛看呆了。哪里来的一个跑得这么快的人?在岩石之间如一道闪电一般的跃动。 相瑛想到了山鬼。想到了跟随自己的眼睛。就是他――山鬼!相瑛凭直觉知道,山鬼并不是坏人,他是来帮助自己的。 羊群归拢后,在风雨中往回家的方向走。在密集的雨脚里隐约有一个人在前面引领。她跌跌撞撞地跟在羊群的最后。 到了画蛇屋上方的羊圈,羊子们自觉地钻进圈里。刚才在羊群前头的山鬼却没有了踪迹。相瑛靠着羊圈清点了山羊,没有了那只叫“雪雪的、她最爱抱起与它说话的小羊羔。 相瑛又跑进了风雨中,呼喊着“雪雪!”风雨声、冰雹声已经完全淹没了她的呼喊。她在栗子坡头一脚踩滑,滚落在石头缝里,人就被撞得昏迷了。 相瑛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画蛇屋里。她睁开眼看看四周,柴灶里的火还燃烧着,大铁锅里的水还在沸腾。是他,把自己背回来的,而且烧开了热水以备自己洗涤。他知道自己是爱好干净的人。他知道自己的习俗。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相救!他如果有恶意,有的是机会,可见他没有一点坏念头。 相瑛起来,抹抹澡。倒掉脏水时,看到雪宝山上风狂雨骤。可惜了走失的“雪雪”小羊羔,它可能已经跌下山崖,这么想的时候,门外响起雪雪的哭泣般地叫唤。 “雪雪!”相瑛赶紧又拉开门的时候,雪雪就跪在门外咩咩地叫。一个身影正要从黄桷树下隐没。 “站住,你!” 度本初就僵立在风雨中。 “你,就是叫你!转过身来!” 度本初转过身来,相瑛第一次仔细地看清度本初。线条粗犷的脸膛,浓眉大眼,粗布的长裤,**着上身,暴雨鞭打在胸膛和肩臂上立即变成闪亮的珠子顺着油亮的皮肤流淌,他的肌腱鼓突,双臂长到了膝盖之上。站立在雨中纹丝不动,整个人就像一尊铜塑。却目光躲闪、害羞地低垂着头。 “来,进来!避雨。”相瑛向他招手。 他犹豫片刻,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走进来。磨蹭蹭地站立在门边,雨水顿时在他有脚下泅湿一大滩。 “是你救我的吧?” “你救过我两次了吧?” “是你把雪雪找回来的吧?” “是你烧的热水吧?” 度本初全部点头。 “你不会说话吗?” “我会!也听得懂你们的话。” “好!你是山鬼?” 他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山鬼也是人,他们叫你们野人,你们并不野嘛!” 他笑了。露出整齐地白牙。 “你为什么要跟随我?” “好看!” “就是为了好看吗?” 度本初抬头想想,似乎没有其它的意思,就点头。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他们看到会用枪打你的。” “他们打不着。” “唉,以后就少来一点吧。你回吧!”他转身离开前,相瑛摸出几颗水里糖递给他。他摆手,相瑛与他说话习惯了命令的语气:“拿着!让你拿着。” 他接过糖后喜孜孜地出门。跨出门坎时又返身,“明天,我放羊!” 相瑛想想,也行,反正他总是在追随着,聂明帆回来就不用他放羊了。 “好,我在家里做好饭,送上山坡。” 度本初兴奋地飞起来,倏然就飘失了山岭间,他到底住在哪里呢? 第七十五章 快乐的时光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第二天清晨,度本初在山坡上把羊群撒开后,一直想唱歌。搜遍记忆,所有的歌声也表达不出心中的欢悦。他就不停地在岩石间跳跃。惹得羊子们奇怪地瞅他。 中午时分,相瑛挎着蓝子来到山坡时,这和离开的小子们放羊的情景是相同的。度本初笑盈盈地从一块大石头后冒出来,先领着相瑛来到背yīn地崖畔上,石头上的芭蕉叶撩开后,哇,满满一桌子的野山的水果:紫咕噜的山葡萄、细小茸毛的弥猴桃、一块用燎叶草包裹起来的岩峰蜜,他到哪里弄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度本初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捧出一个花环,白sè的香兰、红sè的月季、蓝sè的风铃花缀在艾叶与薜苈草纠缠的花环。他知道相瑛爱花。 这花环真让相瑛心醉!多远都能嗅到艾叶的清香、薜苈的浓香,各sè花朵的幽香。在她闭着眼睛时,度本初轻轻地把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美!真美!” 后来的时光里相瑛一直没有把花环摘下来。 “烙的是玉米饼,你来吃吧!” “香!” “你没吃过吗?” “吃过,但没有这么香!” “你们山鬼,是生吃吧?” “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神农架里面的野人吃生的,也生吃人!” “胡说!我们以前也占据了很宽的范围,有国有家,有富庶的生活,与你们过的生活是相同的。我们是蛇巴人!吃人?你看,我会吃了你吗?” “没有,你帮我做事情!” “你看看我像鬼吗?” “不像,蛇巴人的手臂比我们的长一些,其它的都一样!” “把我们说成妖怪,是那些杀我们的人编排出来的!是他们要独占山岭,好把我们赶尽杀绝。” “好,我再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行吧?” 吃完饭后,俩人坐在崖畔看群峰的苍翠,看下方蜿蜒得如线如钩的峡谷泛着蓝绿sè光芒,云雾如薄纱在山峰间缭绕。仿佛老天也知道他们这一生中欢乐相聚的时光这么少,整个下午的南风柔曼如琴弦,在树丛和远处的山巅轻轻拔动旋律;整个下午的阳光和暖如手指,晒在脸面如丝绸拂过。是老天可怜她! “你看哟,对面山崖上的那棵辛夷花树,火焰在燃烧!最初我还以为是起山火了!看仔细是一棵花树。” “真像是一蓬火焰!好看吗?” “好看!” “你等着,我去采一把火焰回来。”说完,度本初已经滑下山崖。 “不,危险!”相瑛担忧地盯着他的身影,他在崖壁间飞翔!身形之快,动作之轻灵,又让相瑛惊讶。 他真的采了一大把火焰似的花朵回来,相瑛接过来时两颗眼泪都滴在花朵上了。 “你为什么哭?”他手足无措。 相瑛又含着眼泪笑了。最初是担忧变成惊讶,再后来是感动,一个男人愿意在峭崖绝壁间为你采摘一朵鲜花,瞬间经历这么多感情变化,她当然只能哭了笑了。 “你能行!会飞翔!” “蛇巴人都会!” “我行吗?你来教我飞!” 好!度本初蹲下来让相瑛攀在背上,他又一次在山崖上荡起了秋千。相瑛欢愉地喊起来:“飞呵,飞呵!我飞起来!” 她真的感觉自己在飞翔,在群山之巅,如一朵白云、如一缕雾。停在山坡时,她说:“聂明帆回来后,我让你们认识。让你教他飞翔。” “他不会嫌弃我吗?” “我不嫌弃你,他也不会的。” “相瑛,真的高兴认识你们!” 俩人飞累了,就在崖畔上并排的坐着,同时睡着了。醒来时候基本是同时,“咦,我睡着了吗?” “我也睡了一觉,做了梦。梦到渝州城了。” “渝州城?很大吗?” “全部都是房子,密密麻麻的,街道上都是整天都走来走去的人。”相瑛展开手比划。 轮到度本初惊讶了。“晚上怎么走呢?不撞上?” “哈,哈,有灯!一晚上都不熄灭的电灯!把城市照得灯火辉煌。” “啊?” “渝州的夜景最有名!彩sè的灯划出江的清波、山的轮廓,就像在天上,繁星满天,太美了!” “真的?我想出在星星之上的感觉。” “以后我带你去看渝州的夜景,你会发现大山之外还有好多奇异的事情。” 说得度本初的脸上写满了膜拜。 以后的几天里,度本初放羊,相瑛送饭,然后在一起飞翔、聊天。度本初给她讲蛇巴人的生活,相瑛告诉他渝州城,城里有电影院映画图、有数不清的商店、有各种美食的饭馆……相瑛的话打开了度本初的另一个天地。 有一天度本初堵在相瑛的门外,相瑛一出来,他从怀里掏出一颗亮亮的石头递过来。“我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呢?” “灵蛇之眼!你们的人都喜欢它,有很多人为寻找它死在雪宝山上。” “是钻石吗?聂明帆回来我问他就知道了。” “对,你们叫钻石。” “好!我留着。谢你啦!”她不知道度本初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才得到的这颗灵蛇之眼,也因此得罪了整个蛇巴族。 “我应该谢你的。你没有嫌弃我,还告诉我那么多的事!” 聂明帆离开雪宝山的rì子如梭地就溜过去。欢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当刘羊倌醉步踉跄地上山来,告诉相瑛:聂明帆在山下与生产队长的秀姑成亲,正入洞房呃。相瑛如遭五雷轰顶。她在雨夜里走山路下来找你。 “我问你,为什么要与别人结婚?相瑛是那么地爱你!”现在度本初恨恨地质问。 聂明帆闭着眼睛,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知道离开的那几天里,她说到最多的就是你。说你们的回到城市里的生活。让我以后带着山里的水果来看望你们。她说到了你们的家,还说到了你们的孩子!” 聂明帆嘴唇颤抖。“我是自私的人,我想回到城里。我的自私害了她,最后也害了自己。” “你真是自私的人!那个雨夜……现在说来我都心疼!” 聂明帆想起在洞房外见到相瑛的情景:她赤着双脚,泥块滚满衣服,泥浆子飞溅在脸颊上,脚板更像是从泥泞中拔出来的。她是一路泥地滚跌着来到的!头发披散,满脸的泪痕!眼圈肿胀,痛哭了很长的时间才会如此通红。作孽哟,是我做的孽! “后来她又离开,独自一个走上山道?” “是的!” “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她的衣服全都湿了,脏了。第二天清晨我和秀姑在画蛇屋外,等着。她没有回来度天行却回来了。在山道上遇见相瑛,却换一个模样,衣服干净,神情平淡,长裙飘飘、长发飘飘地神情飘逸地回来了。整整一夜,她到哪里去了呢?” “你想知道吗?” “我一直很困惑。” “她到鬼门关外去了一趟。” 聂明帆倒吸一口气,“她自杀了吗?” “……相瑛从死亡里回转来,知道活着感觉。她是想好好地活下去,她不会再去死了。但是你们都不让她活呵!” “我们?” “最大的凶手就是你!”说得聂明帆低下了头。 “你应该知道,那晚上她到哪里去了吗?” “你还要问?” “告诉我吧!”聂明帆在央求人了。 “你真想知道?” “对!求你讲一讲吧。不把整个事件弄清楚,我死也不瞑目。” “好吧,你听着。她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知道是谁吧?” “知道――是我!” 窗外城市的喧嚣顿时平息,天地都寂静下来。天光变得暗淡,窗口的阳光正从墙上移走。 度本初和聂明帆俩人的心思沉浸在yīn影里。 “但是在那个晚上,她却只能与另一个人作…爱。” “谁?” “我!” 天空顿时陷入黑暗。 第七十六章 白洞里的爱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瑛跌跌撞撞地走在回画蛇屋的路上。雨越来越密集,泥路越来越滑。她坐在山崖边缘,回首望望山下的度家寨,骤雨把夜搅成浆糊,已经看不到度家寨的灯火,更看不到亮灯的洞房。 她想:我再也不走路了,我的路好像走到尽头!绝望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她啜泣着,闭着眼睛正要沿山崖滑下去。她的身子已经悬空了,正往下坠落。她长嘘一气:“结束了,干干净净地结束!” 有人拦腰把她抱住——双臂异常有力。相瑛停止了下落,不用睁眼她都知道是谁。 哦,我死不成了。她这么想不知是在庆幸还是遗憾。 “你傻了吗?” “我不想活了。” “不,你不能死,你要带我逛渝州城的。” “带我走!” “回画蛇屋吗?” “不——我不回去!不要回到画蛇屋!那里印满了他的影子。你带我到你们的部落去吧。”相瑛神经质地叫嚷。 “我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呢?你是部落里的人。” “他们——永远都把我驱逐!我再也不是蛇巴人啦!” “为什么?你流着蛇巴人的血!” “因为——他们害怕我跟你在一起。怕给蛇巴人惹出祸灾来!” “我们都成了被抛弃的人啊!那你——让我死吧!” “不——我们不能死!” 度本初环抱着相瑛,在风雨中晃荡着,从一根藤蔓摇荡到另一根藤蔓,从一处山崖飞渡到另一处山崖。俩人的心情都沮丧到极点。但愿就这样永远环抱着吧,就像寒风冷雨中彼此都感觉到另一个的温暖的体温,感觉到生命的律动,让心里熨贴一些。 相瑛的牙齿颤抖着,脸颊也冷得直打颤。“快带我走!” “到哪里呢?” “我冷,快带我到温暖的地方。不要回到家,那里更冷!” 度本初想到一个地方,在这一片山岭间有最好的歇息之处——白洞。 白洞本是蛇巴人的祭祀的禁地,是办喜丧的地方。什么是喜丧呢?就是本部落里寿终就寢的老去的人停灵祭祀之地。外族擅入者当死。但这是对于蛇巴人的规矩。度本初刚被蛇巴人驱逐出部落,正如一位被长辈喝斥而扫地出门的少年,对驱逐他的家族怀着愤懑的情绪,在离开时可能转身猛踢家族的门柱!那时的度本初多年轻呵。我不再是蛇巴人了!为什么要傻傻地守着这破规矩? 他就把相瑛带入了白洞。 白洞里永远是冰天雪地,唯有中间平展的石头热床永远温暖如炽。相瑛就被放在热床上。 度本初的手刚要抽离相瑛的腰,她赶紧抓住他手,“不要离开,抱紧我。” “好,抱紧你。” “刚才我要死去了,我的身体已经冰凉。” “你会活得好好的。” “我不再死了?” “你活着的……” “死了真冷,死真难受。我现在怕死了。” “永远也不能去死……” “你的身体真温暖——抱紧我吧!” 度本初更紧地抱住她,丝丝入扣地抱紧她。 衣服湿透了,烘烤在热床真难受!相瑛胡乱地脱掉身上湿透的长裙。如果有水洗洗该多好! 此时的热床上有什么呢?相瑛的肌肤白如冰雪,曲线毕露,白蛇一般的身子在热床上稍微一转动,如带动一束光芒掠过、如点燃一根火焰! 年轻的度本初渐渐地发觉搂抱着相瑛在变化,她的腰肢更加腻滑,如冬眠的蛇在苏醒,腰肢一扭动他的手掌便擦碰出一朵火苗。一次扭曲就是点燃一朵火焰,燎在手掌上、燎在肩膀上、燎在胸膛、燎在肚腹、燎在腿根、燎在大腿上!啊——度本初觉得自己全身被火焰燎烤。 哦,雪白的会如蛇般的身子摇动着火炬! 度本初闭紧的眼睛不敢看,他轻轻退后,又不得不睁开眼,热床的相瑛此时不着一缕,如画蛇屋外给聂明帆当人体模特时一样。而且,她静静地躺着,轻轻地抽搐。那些蜿蜒的曲线与半球体,在冰柱的反光间或明或暗闪烁! 她静静地不动可能还让度本初好受一些,如果她转身、扭动,火炬燃烧成熊熊大火! “别离开!抱紧我!” 一团火焰在邀请另一团火焰。一滴水要融入另一滴水的内部。 度本初扑上去再次抱紧她,此时的拥抱有了新的意义与内容。当两支火焰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谁能分清这篷火焰来自于哪一支?当两滴水汇合还能不能分开?因为他们已经浑然…一体。 有一些细节度本初在内心深处保存着。就像所有进入陌生领域的人来说,最初是犹疑、战战兢兢地探索、盲目的冲突。度本初开始不敢动作,捧着相瑛的身体仿佛捧着一把刺藤;拎起相瑛的身体仿佛拎着一袋随时都可能溃流出来热水袋。 是相瑛的亲吻鼓励了他。 她闭着眼睛,突出着嘴唇在他的肩胛上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咬,不是亲吻,是咬!细碎的牙齿把度本初咬出轻微的疼。为了制止她的牙齿,他笨拙地把嘴唇覆盖上去!他才知道,蛇的长信伸出是为了分辨空气的味道,人的舌头伸出是因为心头长出了火焰!天哪,这就是吻!他舔碰着相瑛的唇,从舔得仔仔细细到凶狠! 舌头与舌头焊接在一起。 他们的内心越来越狂野。 终于陌生的领域渐渐变得熟悉起来,突然间他们洞悉了一切!他们在陌生的领域里左右冲刺而长驱直入。她初次的疼痛远远没有今夜的心疼厉害,她甚至没有感觉到。 两朵火焰纠缠成一束,两条河汇流成一支,应该是耀眼的炽烈、应该是波涛激荡的吧?相瑛突然呛然痛哭,两串晶莹的泪珠淌流出来,度本初忙乱地吻、忙乱地舔她脸上的泪花、甚至忙乱地扑腾或者爱。 仍然没有制止相瑛的眼泪,度本初不知道为什么也泪流满面。 相瑛念叨:“洞房…我的…”她的眼泪收住了,投入到扑腾中来。有时候水不能扑灭火焰,可能还会助长火势。能扑灭火焰的是更加猛烈地焚烧。 焚,扭曲;烧,挣扎和纠结。 俩人的心里突然升起愤懑的情绪,一种突然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激愤。使俩人的动作更加疯狂,仿佛有夙世的仇怨。爱在最后变成旷世的仇杀。摇曳地引诱、挺直地攻陷、坚强地反击、虚以委蛇的退让,再次地冲锋、假意地撤退、包围似地击溃!他们无所不用。 “天哪…我的…天堂!”度本初呼喊。 “我的洞房!”相瑛的呼喊。 …… 度本初现在的讲述肯定略去若干细节。俩个老男人都沉默下来,天空更暗了。 度本初说:就是在白洞里,蛇巴人祭祀圣地……我们作…爱,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受到终身的惩罚?因为不敬,我们的孩子才会夭折呢? 度本初说:后来我洗净了她的衣服……还有身体…… 度本初说:她有三次都在呼喊你的名字…… 度本初说:我现在知道了,她只有用这样的方式逃避死的念头…… 最后相瑛离开白洞时出奇的平静。脸sè一片超凡的淡然。 聂明帆听着,老男人已经不会流泪了。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他问:“后来几个月后她还是死了,她埋在哪里?” 度本初回答:“她还活着的!没有死!” “活着的?” “在哪里呢?” “在雪宝山,在白洞。” “我想去……看看她。” “她可能认出你,也可能认不出你来。” “为什么呢?” 第七十七章 初识城市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度本初与聂明帆的对话过程中,度本初关在铁笼子里,聂明帆在铁笼子之外。 “你放了我。” “现在不能!”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围绕你的研究项目。就是蛇巴人的生理研究。” “什么意思?有用吗?” “当然,对于医学、对于我的家族都有意义。所以你可能需要在渝州城呆上一段时间。” “不!我必须立即回去!” “你就来者安之吧!” “好吧,我安?你看我现在像谁?”度本初一扬手,在脸上一抹,他的脸型变了。变成度天行的脸了。 “你是…?”聂明帆心里迷惑,上前看个仔细。他忘记了度本初的手臂比一般人长得多。 度本初突然伸手把他拽到铁笼边,另一只扣在他的脖子上。厉声地暴喝:“来人!” 进来两个守卫,见董事长被锁住。顿时无措。 度本初对聂明帆说:“让他们把铁笼子打开,让我走!” 聂明帆有气无力地说:“听他的!” 守卫打开铁笼之后,度本初冲出铁笼,仍然把聂明帆锁住,动作之快,匪夷所思。 “没想到,身手还是如此敏捷!” “走!带我出去。” “你真的想走,我也可以送你回雪宝山。” “我敢相信你吗?” 聂明帆带他来到大街上。度本初一溜烟地跑掉了。 保卫们才靠上来,聂明帆喘口气:“跟踪他。不能伤害他。” 度本初撒开脚沿着道路跑动,他看到低处有江水的波光,按照大山里的规律,山岭无路时,顺着峡谷走总会能找到出路的。。在过公路时,一辆深夜疾行的汽车撞上了奔跑的他,他在急刹车的声音中翻了个跟头,那车停在原处,他翻身起来继续奔跑,把开车的唬得楞神,以为是梦幻。他一直跑到江边,才发现身后已经没有追随的人了,站定看着这个城市——相瑛三十年前rì夜思念的渝州城。 相瑛以前说过渝州城有两江环绕,一条是长江另一条是嘉陵江,脚下奔涌的是哪条江呢?度本初无法判断。江面上倒映着城市的灯火,把灯光浮皮潦草地波荡成一鳞一片的,只有红sè的航标灯醒目地起伏。此时,不用抬头望了也知道满城的灯火辉煌。这真是一座奇特的城市,房屋与大街依山而筑,灯光就有了参差的高低错落,矗立的霓虹的把夜空映出彩sè,山坡上条形灯构勒出旧城墙垛的形状,街道旁的的路灯把一条条蜿蜒的道路描画。高大的建筑上摇曳的shè灯把城市摇晃得更加迷惑。 度本初入迷地看着面前的灯火,想起不知道方位的深山。雪宝山在哪里呢?雪宝山上的白洞又在哪里呢?一时间,时空错乱的迷惑充塞在他的心头。面对陌生的城市,一个异乡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冬天的寒风吹来,冷!这种冷不是由皮肤吹进肉的,是从内心的骇怕产生的寒冷,泛出在皮肤上的。度本初只穿着一套迷彩的单衣,是在被推进铁笼子后,看守的人怕他冻坏了递进来的一套衣服。 他在河滩上奔跑起来,也许能跑到雪宝山吧? 跑到空旷的沙滩上,天光微煦。左右两条江在此交汇,波涛翻卷,江水浩瀚东去。他想起了相瑛说过:两条江交汇后向下奔流千里就到了雪宝山所在地。 应该就在这里顺江而下。能泅水而下吗?相瑛当时就笑话过他:千里之远有多远吗?你站在最高处看到的对面山头不过十里之遥,有100个这个远的地方,必须乘船坐车!见过汽车、见过大船吗? 汽车在自己奔跑的过程已经见识了,不是自己跑得快,可能被它追上,大船肯定是停泊在江边的水上的大房子了!怎么知道它们是到雪宝山的呢?这时他多么想念相瑛,她说过要带自己一逛渝州城的,但是她却躺在了雪宝山的白洞里! 相瑛呵!如果是你带我来多好! 度本初坐在沙滩上一筹莫展,胡须也花白了许多。迷糊间他小睡了片刻。他困了。 有人在踢他:“一边去,莫挡着道!” 他睁开眼看看,真是挡着别人的道了。一辆汽车开到了江边,一个人打开后箱正装缷货物。 “棒棒,你的搭裆呢?” “他现在都没来,一定嫌你给的钱太少。他去接油水厚的义务了。” “说好的价钱,你们不讲信用。” “老板,现在啥子都在涨价,下力钱了该涨水了。” 度本初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他说:“我!来!” 棒棒抬头望望,以为是同行。“你起来得早嘛!好,抬在肩。” 于是,度本初与他搭裆,来回两趟把一车的货物担到轮船的厨房上,汽车司机给了两张纸币,他和棒棒一人一张。度本初都不相信,这么容易就挣到了…钱! 棒棒说:“没有吃饭吧?走,吃豆花饭去。” 昨天晚饭是吃了的。奔跑一夜真饿了。他点头。 吃饭时棒棒问他:“哪里人?” “雪宝山!” “哪个县份上的?” “雪宝山!” “你当了好久的棒棒?” “不当。我回雪宝山!” “你是傻的吗?鬼才知道雪宝山在哪里?” 豆花饭馆的老板娘知道:“雪宝山在万山县里。我是那里出来的。” “我要回去!”度本初拿出刚才挣到钱,老板娘撇嘴,这不够的。旁边有一个枯瘦的男人说:“你这人是傻的吗?挣到钱就可以回家。走,跟着我干活,晚上就给你回家的路费。” 度本初要跟枯瘦的男人走时,老板娘突然对枯瘦的男人说:“干江豆,莫造孽哟!” “臭婆娘,莫开腔,关你屁事!” 枯瘦的男人把他带到江边的僻静段,一堵矮墙围着崖边的几孔废弃的涵洞,他们在此熏蒸水果。走进洞里,刺鼻的怪味熏得人直呕吐,他们把青sè的香蕉放进去,再搬出来时就变成黄澄澄的熟香蕉了。度本初不断地搬运水果,更换刺鼻的用以熏蒸的液体,想到枯瘦男人说过的给他回雪宝山的车票,他忍受了这种从来没有嗅到的怪味。最后,眼睛都被熏得通红,液体溅出来烫伤了手臂。 做到傍晚,度本初要车票时,枯瘦的男子立即翻脸,“你还欠我的饭钱,在这里做完十天后才能结帐。”他邀约几个闲人把他团团围住。 度本初问:“城里的人是这样的吗?” “你还要怎样?你走不掉的。” “我走得掉!” “你试一试!” “好!”度本初一把就把枯瘦的男人拎起来,那几个闲人围上来,度本初一脚踢翻一个。 那几个闲人早就凉在一边。城里人,不经打! 枯瘦的男人说:“你要回家吗?有条快速的路。” “在哪里?” “在头顶的电线杆上,你看顺着电线滑下去就可以回到雪宝山,又快又好!”不多的几次对话,枯瘦的男人把他认成傻子。 “好的,你陪我上去!” 度本初就单手拎着他攀上铁塔。把枯瘦的男人吓尿了。“别动了,别动了!要电死人的!” 俩个人上这么高的铁塔把吃了晚饭正消食的人们注意到了,半个城的人都在观看。电视里也播出了这个画面。播音员在说:疑似一起拖欠农民工的工资的纠纷。 度本初不知道,相瑜和远山正在苦寻他。远山指着铁塔上的一个人,惊呼:“他在这里!” “快,找他去!” 第七十八章 龙蛇之角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在龙骨峡里,相瑜和远山解救了果然兽,他们也被中科院的科考队解救出来,带到了渝州城。 在往渝州最好的医院去的汽车里,相瑜无聊便捧起胸前的一个骨质的号角吹气,声音一起让相瑜也被吓了一跳,一个非常奇特的声音! 浑厚得苍凉、激越到悲伤的号角之音,是所有的人从来没有听闻过的,虽然是短暂的吹响,却直扣人的心弦。 樊徕骐专家脸sè惊诧地探过头来:“相瑜,你用什么在吹奏?” “就是它!”相瑜亮出骨质号角。这是在天坑里,蛇巴族的老梯玛在确认自己是蛇巴王后,从身上取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当时就觉得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一根骨头,真有必要戴在脖子上吗?老梯玛的神情庄重,实在不好违背他的意思,任由他给自己挂上。后来情形紧急,一直没留意这个骨质号角。现在无意间吹响,却吸引了樊专家的兴趣。 樊徕骐在下车后,悄悄来到相瑜身前,他看清楚了相瑜身上的骨质号角,手指颤抖着指着:“这…这…这是你的吗?” “现在,它是我的饰品。” “你的?” “归我所有!” “你知道手中的号角的来历吗?” “我还不太清楚!” “那么――王,你是王,蛇巴王!失敬了!”樊徕骐在她面前苍惶地低下花白的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蛇巴王?” “看来,真的不错。蛇巴新王,复兴在即!” “知道了,你会怎样?” “好!如果有空,我们再谈一谈。” “你会告诉其它的专家吗?” “暂时不会!” “好!我等着听你的指教!” “王,你可别这么说!” 相瑜来到医院,人类基因组的专家小组组织下迅速地采集相瑜的生物标本,包括静脉血液、头发、排泄物以及一小块表层皮肤,并做了详细的身体测试和运用最先进的β-μshè线机对身体内部进行了全面的扫描。 应该说科学家们对相瑜的态度非常友好,但是想到作为标本一般让人反复研究,总有些隐隐地抗拒,但这么多科学家费这么大的劲终其一身在追索的事物,真掩藏在自己的身体里,现在他们要分析自己,尽管心里不爽快也不便拒绝。 晚上,樊徕骐前来拜访。进来后就在开玩笑:“我该对新王行什么礼节好呢?” “免礼吧!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蛇巴王的呢?” “号角!” “这只号角?很普通的号角嘛?” “普通吗?你知道它来自于哪里?” “愿听其详。” “哦,他们肯定还没有时间仔细地讲出它的出处。” “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它来自龙蛇之角!” “龙蛇?” “对,龙蛇!是一种远古的生物!” “是龙还是蛇?” “龙蛇。首先说龙,中国龙是一种图腾或者是幻想物,是多种生物在想像中组装起来的生物,世界上并没有中国龙这种生物的物种。龙蛇应该归属于蛇类吧!大约在几百年前在雪宝山还能见到。龙蛇有自己的特xìng。” “龙蛇的特xìng?” “对!它会在天空飞翔!” “在有些地方,比如热带丛林,有一些蛇也能飞翔吗?” 樊徕骐摇头,“是的,在东南亚的热带丛林内有会飞翔的天堂金花蛇,这种蛇实际上是跳跃的蛇。它把身体弯曲如弓从树枝上弹跳起来,在空中张开肋骨让身体的宽度加倍,滑翔出去后在空中划出扭曲的弧线,落在另一棵的树枝上,天堂金花蛇依靠弹跳和滑翔来飞行的。龙蛇完全不需要弹跳和滑翔,因为它有羽毛与翅翼。” “一种长有羽毛的蛇?龙蛇!” “很奇特吧?在三峡博物馆真有一具不完整的龙蛇的骨殖,显明地表示出它有翅翼,它是目前地球上唯一的长有翅翼的蛇化石。” “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所有的蛇会飞翔?想一想,如果所有的蛇都会飞翔的话,想来都觉得有些恐怖!” “不,只有龙蛇会飞翔。而且龙蛇已经绝迹。三峡博物馆里龙蛇角已经石化。” “是这个龙蛇的角吗?”相瑜举起挂在胸前的号角。 “没错,就是它!你的龙蛇角还保持角质状,不简单!” “它有什么作用?” “号令众兽――龙蛇之角放号令,山川百兽齐听命!” “为什么龙蛇之角能号令雪宝山上数不清的野兽呢?” “自古巴渝大地在几百年前都是沼泽与山林密集的地带。据资料记载就在百年之前,渝州的管辖范围内沼泽与水塘密布,水面占地面的七成有余,余下的就是山林,人类的活动地不足一成;而现在大约水面只有一成,基本上没有沼泽地带了。在远古的沼泽与山林之间谁能畅行无阻?蛇!巴字含义就是大蛇,是龙蛇!巴山渝水多少世纪以来都是龙蛇统领的世界。龙蛇的角音吹响,仍然能震慑众兽。蛇巴人是这块地原著民,敬重蛇、也尊崇蛇,与蛇与自然和睦相处。” “但是蛇巴族最后是彻底的衰亡,几近灭绝!” “这也是历史的演变进程,不可逆转哟!始作俑者是大禹。就是古代有名的治水的英雄,人谓他是英雄,我说他逆天而行,罪莫大焉!”讲到这里,樊徕骐有些愤慨,“所谓的治水就是疏通沼泽,放水归长江,长江之水流向大海。沼泽水塘都变成坡地,便于农耕。大禹治水便是人开始扭曲自然的初始。从此以后人相信人定胜天,不停地排空沼泽、填平水塘用来开垦种植的土地,贪婪地摄取所能得到的资源。采取自然生存方式的蛇巴人当然没有退路了。龙蛇绝迹、蛇巴族衰亡已成定局!” “这样发展下去,会有怎样的情况呢?” “龙蛇绝迹、蛇巴衰亡,然后野生动物逐次灭绝、水源萎缩,当人类耗尽最后的水源后,人类也无法自保!” “你说的可能太遥远吧?” “不会太遥远,人类自恃文明的进步,无所不能地侵犯自然,已经走在自绝的道路上了!” “也许我们以阻止人类的自绝之路。” “怎么阻止?他们还陶醉在人定胜天的观念里。”樊徕骐绝望的神情。 “告诉他们,有蛇巴这样的民族,有蛇巴人充满辛酸的历程,以此为鉴。也许人们会幡然醒悟。” “好哇!果然没有选错蛇巴王!也许能给世人敲响一些jǐng钟!”樊徕骐击节惊叹! “蛇巴王?我可不愿意当这个蛇巴王,谁愿当去当吧?” “这也是苍天的规定。听你的话,如此晓明大义是该你来当蛇巴王!” “嗨,我只是觉得蛇巴人的命运很悲惨才答应的当这个王。” “好了,你终于承认有一个蛇巴族或者部落了,你是首领,是王!” 相瑜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而且无法更改,“是的,有一个蛇巴族或者部落。我就是部落的王!” “这正是我毕其一生要探索和掌握的内容。介绍你的蛇巴族吧?带我去见他们!我是对大自然顶礼膜拜的人,对蛇巴的传说一直感兴趣,追踪了大半辈子,今rì得到了实证。为什么蛇巴人要逃避社会呢?” 相瑜给樊徕骐讲了度家寨在八十年前屠杀蛇巴人的事件。听得樊徕骐呜呼哀哉!不停地试泪。“我们过去是对蛇巴人犯了罪,害得他们终rì在深山里度rì,是应该到还债的时候了。”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此时有谁会来呢?他们听到相瑜与樊徕骐的对话了吗? 第七十九章 美人蛇的歌唱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进来的是医院的工作人员,他告诉相瑜:在实验室里有很多人在等候着她。 相瑜皱着眉头对樊徕骐抱怨:“你说,在科学家们眼睛里,我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一只小白鼠。” “唉,是他们做研究的心切吧!做科学研究急于出成果,他们xìng子都很急。” “你在为他们辩解!他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可能吧!有时我也没想过别人的感受!” “怎么办呢?” “还是配合他们吧。可能已经有很多人都在实验室里等候着了。” “只能这样。我可不愿意当小白鼠!”相瑜咕嘟着来到实验室里。 很多科学家在等候着她了。 她问:“今天又有什么研究项目呢?” “研究你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晚了才来展开这项研究?” “减少干扰。” “哪来的干扰?” “城市噪音的干扰!” “好吧。我只是一具活着的标本?你们任何时候方便就来研究吧!不过,我的声音也有很多特别的地方吧?” 冰冷的回答:“一切等测试后才能知道。” 相瑜躺在床上。“开始吧!” 有人来告诉她,放松!放松!再放松! 相瑜觉得自己放松得快睡着了。 唱你想唱的歌,任何歌声都行,只要你心情愉快的歌声。 什么时候开始相瑜唱出了一曲旋律。一首无字的歌。这首歌以前在知青屋的门外对火赤链蛇唱过,一唱起来,脾气暴躁的火赤链立即蜷缩起身子、如兔子般温顺。这首歌以前在黑嶂峡里,她纠缠在超行的腰部,水也漫上超行的腰部时,她对超行唱起的,超行在这扣人心弦的歌声里向缓缓地向后仰倒在水中。 这曲调让站在玻璃幕墙后的科学家们觉得熟稔得不得了,虽然有些人对音乐并不在行,甚至有些人从来没有听过一场较为隆重的音乐演奏会,但母亲的声调都是留存在心底的。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忆起襁褓中母亲的哼唱,那种爱意流淌的柔缓、那种扣进心弦带来安全感的音韵……依依哟、喂哟喂……拉长的声调中,每个人都有了摇蓝里轻微的摇荡感,甚至……记忆深处在幽暗的**深处,被温暖的血肉包裹起来,整个人在母腹中随着母亲的步伐摇晃的感觉……这个感觉都遗忘在记忆的最隐秘处,没有谁能触碰到,现在被相瑜歌声打开了这道门,每个人的仿佛都沉陷进被母亲的血肉包裹的感觉中。 ……黑……甜……血气温暖……的母腹,或者……明与暗……的梦乡…… 科学家们都忘记了身在何处。 在床前负责监视仪表的测试人员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睛微闭,肩膀晃摇如同梦臆。仪表上的指针乱动一气,当然没有人理会了。 声调在缓缓地升高,更加宛转、圆润。如黑暗中的伸出一只手掌在抚摸自己的脸,这手掌如树叶一般地窄小、手指哪风一般地细,在脸颊处轻抚。然后向下轻抚胸膛,如一道光一束电,shè进还是钻进心里……所有的人感觉胸膛出现一道裂缝。 这歌声的小手顺着开裂的胸膛伸进去了,伸进去了……它攥着了心子的把把,如一颗香瓜被揪着了瓜蒂,从茂密的绿叶层里提出来,让心子晒着太阳了!……让人窒息也让人舒服…… 歌声的小手,拽着在床前的监视仪表的工作人员的心,把他们都从座位上拽起来,一步又一步,步履飘浮地向阳台走去……走在最前的人已经拎开了门把手。 樊徕骐因为与相瑜谈话后,意犹未尽,在研究室外等候着相瑜。他是民俗专家不能进入科学实验室。但是他听到丝丝缕缕的歌声,这种歌声让他想起了在神农架采风时听猎户们说过的美女蛇的歌唱。 传说中在密林或者峡谷的幽暗处,有一种歌声一旦在树丛中与雾同时升起,所有的野兽会从蛰伏处轻轻地溜出来,向歌声处悄无声息地窜去。兔子、鹿、麂子、野狼、豺和豹啦,野兽们比肩地向前,它们忘却了平rì里生死的博杀,争先恐后地越过无数的沟壑和岩坎,向着同一个方向跃动。流线型的身影在磊磊岩石与浓叶细枝的树丛间不断地闪现。 这歌声传说就是美女蛇在歌唱。 人是听不得这样的歌声的。 樵夫和采药人听到美女蛇的歌声,赶紧蹲下,用手捂紧耳朵。否则,人的魂会被歌声勾走,人会如野兽一般追随歌声而去,遇坎跳坎、遇崖跳崖,上不去的陡坡会攀爬几十丈的大树,最后都会被跌亡。有时在密林中碰到失足掉下来的樵夫和采药人的尸骸,人们会说听到了美女蛇的召唤。 现在这歌声太玄妙,太美,美得让人灵魂出窍……断续歌声让樊徕骐产生的疑心,研究室里的静寂越来越让他害怕。他推门进去。正看到有人要拎开阳台的门把手,难道在跳楼下去?研究室的楼层在医院的18楼! 他看到众位科学家的神情恍然大悟,他大喊一句:“快捂住耳朵。”他冲进去拦在阳台上,拉住出神的人们。 他又返身进来,摇醒了相瑜。 “你醒醒!醒来吧!” 相瑜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纷纷清醒过来,面面相觑:“我们…怎么回事?” 这种出神的现象出现在以冷静著称的科学家的身上,让在场的科学家们都有些难为情了。 “我刚才睡着了吗?”相瑜问。 “刚才我们也睡着了吗?”科学家们相互在询问。科学家们好胜心理被激发: “来,刚才的情景,我们再来一次。” “对,对!再来一次。”我们怎么可能被迷惑?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相瑜,你能不能再配合一次?” “再来什么?”相瑜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她有些生气:“刚才是你们对我摧眠了吗?” “刚才,最初是我们对你摧眠……” “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得到…更真实的数据。” “你们,应该事前告诉我。总得让我知道嘛!”相瑜气愤的指责。 吴院士这才意识到伤害到了相瑜的自尊心。以前大家讨论的都是被研究者的身上的物理本质,对被研究者的心理却有些忽略。他制止了当晚的研究活动。 “这一点我们没有考虑完整,请原谅!好了,今天的研究结束了。相瑜也回去休息吧。” 气愤的相瑜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科学家们自觉地聚集在实验室旁边的会议室里,环坐下来讨论刚才的现象。他们纷纷回忆:如果不是亲自经历,只听别人的转述也很难相信有这样的事! 神奇的相瑜,她的身世更加激起研究的yù望。 樊徕骐对大家谈起了美女蛇歌唱的传说。 如果在平时科学家们会纷纷反驳美女蛇歌唱的传说。肯定会判断美女蛇歌唱这只不过民间穿凿附会的小故事。但经历刚才的事情后,一时间谁都不能说出反驳的话来。但是以前的逻辑训练和科学定律又让他们本能地觉得这传说的荒唐不经。 只有竺程教授在沉呤之后,说出自己的判断:“可能真有美女蛇歌唱的事情。如同海洋中的美人鱼歌唱的传说一样。喂,在座的专家们,你们相信海洋中有美人鱼吗?” 科学家们纷纷摇头。 “我也很难相信真有美人鱼。但是刚才的事,一时间也让我将信将疑了。如果有人鱼在海洋存在,同样的也有美人蛇在山林出现。当然可能并不是真的蛇,而是相瑜这样的人在山林里某个黄昏或者月夜下突然忘情地歌唱。” 科学家们笑了,刚才不是也被迷惑了吗?而且不是在幽暗的山林,就在科学实验室里! “回到我以前的推断中来,人与海豚的基因非常相似,甚至比人与猿的基因更接近,基因学告诉我们人与海豚是近亲,与猿其实是遥远的陌路人。大家知道科学界一直有一种已经证实的定理,人是从海洋中来的,所有的生命都是从海洋中来的,最初的生命是一种叫海绵的东西。” “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人在海洋中已经完成了最高级的进化,因为大陆架的出现,人必须到陆地中来生存,所以我们脱水上岸。人的进化就是对陆地的适应过程。” “有点意思。”有人插话。 “仍然是一种猜测。这就是我提倡的人类退化论。人在适应陆地的过程中把以前在海洋中完成的进化又退回去。比如相瑜的美女蛇的歌唱,就是等同于海豚的歌唱,可能有些频率在超音频的范围内,超过了人耳分辨的范围。只有极有的人能保持这种歌唱的能力,就是还没有来得及退化的人――比如相瑜,在某种出神的状态下她运用了这种我们已经退化的功能,召唤了我们心底隐藏起来的感官系统――这部分感官能力在假死的状态,突然被歌声唤醒了,于是出现刚才我们全体科学家失神的状态。在山林里就是美女蛇歌唱的传说。” 有科学家追问:“人类退化论?如果这种理论也能成立,让人类真有些难堪,我们从来自以为站在进化的最高峰上。真实的情况,我们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们一直在退化。是这样理解吧?” 竺程教授点头:“这正是我的意思,不知各位的高见?” 科学家们纷纷议论:“这种学说,要推翻的经典的进化论――人类的骄傲!” “真是让人类难堪的事!” “我们没有站在制高点上?” 竺程教授大声地强调:“对!我们一直在退化!我们的所谓的文明在大步向前,但是我们身体一直都在退化,每一项重大科技成果的发现与进步,无论是金属的冶炼、蒸汽机的发明、电力的应用,换来的都是人类的本身的退步!” “难道这些文明的进步不应该吗?” “应该的。但是我们也得承认退化的历程!” 有科学家提出的疑问也是恰如其分的:“相瑜的现象目前只是个例,我们需要一个族群的实证。相瑜与蛇巴人好像有关系?真有蛇巴人吗?” 樊徕骐沉吟一会,说:“可能有吧!” “什么叫可能有?这是科学研究,不是你收集的传说或者故事。”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有些观点,我首先要捋清楚。” “什么观点?我们愿听其详!” “生物研究的伦理问题!”樊徕骐郑重地说。 “伦理?” “这就是困惑在生物研究,特别是基因研究方面的难题。我作为民俗研究者,提出一点圈外人士的意见给各位基因专家。如何?”樊徕骐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第八十章 基因研究的难题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民俗学家樊徕骐因为顾虑没有立即说出蛇巴部落的事。他心里有疑虑。 竺程教授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对基因生物方面的工程有不信任的感觉。” “对,伦理方面的问题。”樊徕骐直接说。 “基因生物的研究发展到现在,是遇到一个不可忽略的难题――伦理道德的规范。它把科学研究衍生成道德观、社会组织形态方面的覆盖广泛的难题。我们做基因生物研究的也会遇到各种外界的压力。好吧,你把顾忌说出来。” “人类基因组计划是描述出人类的基因图谱?” “对,各sè人种的基因密码。” “全部破译了吗?” “现在只能说是描绘出来,还没有破译所有的遗传密码。就像弄清楚了一个房子的大致的构造,对于建筑这栋房子的具体的材料、搭建的工艺还缺乏进一步研究。” “不是有克隆技术吗?克隆羊、克隆兔子……再到克隆人。” “人的克隆目前是禁止的。” “能保证这世界上没有克隆人的研究吗?禁止只能激发某些人更旺盛的好奇心。” “虽说禁止,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实际的情况是规则是如此,但总有人想逾越的规则。正如你所说,规则是用来挑战的。” “不危险吗?克隆技术。” “目前的生物克隆技术只是简单的生物复制,还没有掌握基因的重组技术,也就是对生命还不能完成编辑。简单的克隆技术的危险xìng并不是很大。” “如果生物工程上能够重组基因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呢?就是掌握了基因的编辑技术。” “不太好描述,这样说吧有些马也许更能跑动,因为它有8条腿;有些猎鹰可能飞得更高,因为它长有叠生的翅膀。大家不是喜欢吃猪耳朵吗?有好多猪的头上可能长有8只耳朵……” “这不是有点恶心吗?” “你觉得恶心,也许会有更多的物种出现。也许世界更丰富。” “都有可能。如果这样的技术运用于人类……” “生物工程在人类自身的运用应该有规则!” “刚才你还说过:规则是用来逾越的。总有人想违反规则,怎么办?” “唉,这种局面一定要控制。” “怎么控制?生命那时候都能生产!可能有8只脚的人,因为他送信跑得够快;有8只手的人,因为他可以贴在墙上擦窗户;还有人长有3只眼,有人可能4只耳朵。不可能吗?” “也许……吧!但必须控制。” “失控的情况总是有吧?” “当然,这也是可怕的场景。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人类也会想出办法来。”竺程教授对此还很有信心。 “但愿有好的办法。但是你们的研究进度好像比办法出来还要快。” “要来的,总是要来到。生物工程最终会发展到能按照人的意愿地编辑人的身体的程度,也是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的吧?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科学工作者,总会遵循人类的基本伦理道德。” 吴院士强调:“不必过份担心,人类总会找出制约危险因素的办法。以前是这样,以后科学技术发展后也相信有相就的办法。” “但愿吧!” “你刚才说对我们的研究项目――” “我只是觉得围绕相瑜展开的研究,我们是不是过于急切了?” 吴院士也领会到这一点,“可能我们与被研究者的沟通还不够。是应该理解她的感受!” “你们限制了她的zì yóu!” “这一点可能是我们做错了。现在就去与她谈谈?” “如果真有与相瑜基因相似的蛇巴人,你们会怎样?” “这正是我们的研究项目要追随,正好让我们理解相瑜的基因组成是特质还是具有族群xìng质。对于生命的进化历程、生命的本源研究都有极大的价值。” “不会用来构造新的生命?” “在基因工程上,我们会慎重地走好每一步,构造新的生命这项工程是一把双刃剑,我们不会贸然行事的。” “好!我现在汇报:有蛇巴人族或者部落。” 所有的科学家们眼睛都刷亮了:“在哪里?” “雪宝山。相瑜现在是部落的首领,蛇巴王!” “肯定?” “当然!” “你见过他们?” “没有!但是可以肯定在雪宝山有蛇巴部落存在。” “好,追踪研究,不破坏他们的生存状况。或者不能恶化他们的生存状况。” “这正是我担心的,研究展开之后,我们首先要学会尊重他们。” “我们现在与相瑜谈一谈?” “好!”吴院士、竺程教授、樊徕骐试着敲响相瑜的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相瑜再次失踪? 相瑜回到房间后,远山来拜访她。远山如何找到她的呢?他是聂明帆的儿子,自然会有办法。 “我烦死了,烦死了!”相瑜抱怨。随手点亮客厅里的电视机。 “是想念雪宝山上的蛇巴人吧?你的臣民?” “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他们后,特别想念。” “我也想念他们,真想与他们一起生活。” “不知道丑蔓蔓会怎样?老梯玛,还有更多的蛇巴人。”相瑜望着窗外逐次点亮的灯火,忧心忡忡。 “度本初被抓来了!” “在渝州城?” “对,我父亲把他抓来的。” “他在哪里?” “他逃跑了!” “能逃到什么地方?他不识字、也认不得路,而且他的脾气!” “我的父亲正在全力地找他!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 “留心,他救过我!真替他担心!” 俩人一时无话可说。远山问起:“那天,武jǐng问起我是什么人时,你的回答还记得吧?” 相瑜低下头正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电视里正播出朝天门外的过江电线的铁塔上,度本初挟持着枯瘦的男人攀登铁塔的画面,播音员说:“可能与拖欠农民工的工资有关。” 相瑜跳起来,“是他,他,度本初。” “走!找他去!” “我出不去的!门外有人守着。” “他们正在吃饭,趁这时候,我们走!” 所以,吴院士三人敲门进来后,空无一人。吴院士跺脚:“糟了!又失踪了!” “她到哪里去呢?” “雪宝山!” 第八十一章 逃回雪宝山 - 奇蛇异巴 - 哪山黑哪山歇 () 相瑜与远山赶到朝天门江边时,人头攒动。正是晚饭后消食的时光,有此等热闹的事,岂能不看。 度本初显然jīng神燥动,他在铁塔上大喊:“回家!雪宝山。家!”枯瘦的男人在他挟持下瑟瑟发抖。 “上去吧,上边有电好回家!” “下来吧,飞下来也是回家的路。” “上吧!” “下吧!” 一阵闹腾的声势。度本初已经跨出铁塔的角铁支撑,单手悬挂在绝缘子的一边,另一手挟持的枯瘦男子吓得腿脚乱蹬,“哇——不能过去!要死!要死的!”一股液体从他脚下淌流下来,狗儿撒尿似地一线白线洒落。 人群一阵哄笑:“看,他尿了!” “看这民工好厉害!单手就悬挂在电线上!” 如果度本初继续向绝缘子方向迈进一步,那边是带电的高压线——有人惊呼起来:“这是550Kv的高压线哟!”人们仿佛看见上方的电光迸溅的场景。人群完全沸腾了,远山的呼喊和挥手淹没在闹腾之中。 情形紧急,相瑜将龙蛇的角号拿起来,轻轻吹响。呜——相瑜大口地吹气,龙蛇角号的鸣响由低沉哀婉变得高昂激越,以不凡的气度超越喧闹,飞扬在长江与嘉陵江的交汇的滚滚波涛之上,大家的耳朵里突然被什么刮动,嗡地响起一阵轰鸣。渝州城逼仄的天空里顿时充塞了龙蛇角激起的号音。度本初jīng神为之一振,他停止在电线上的晃荡,他在半空中侧耳聆听、四下扫视。此时,沸腾的人群仿佛被泼了一瓢冷水,定格般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相瑜和跳跃的远山。 他把枯瘦的男子如一件破衣似地搭在铁架下,急速地向下滑动。他的双手如猿似地在铁架间换手,腾跃的速度之快,让众人一阵惊呼。 须臾,他便回到了地面,他走向相瑜,正要下拜。“王……” 相瑜赶紧托起他的手肘,“别说了!快走!” 趁人群还在混乱时,相瑜把他拽进远山的车里。远山赶紧发动,一溜烟的跑开。 甩下枯瘦的男子在铁塔上呜嘘嘘地呐喊。 “到哪里?” “还有问吗?雪宝山!” 汽车开上出城的高速公路后,远山看后视镜,“有人追来了?” “是谁?” “看不清!” “管他的,不是你的父亲的人就是吴院士他们。我都不愿意理会。” “好,坐好了!”远山猛地加速,车如离弦之箭。远山的车是宾利的2012年版的欧陆V8四座跑车,搭载6.0L涡轮增压引擎,极速325Km/h,后面的车的无法在速度比拟。很快被丢下一段。 在汽车的疾驰中,度本初惊悸稍微平息下来。 “他们欺负你呢?” 度本初点头。“如果她来就好了!” “谁?” “她说过要带我来渝州城的。” “她为什么不来?” “她来不了。” “她是谁?” “瑛!”这是相瑜第二次听度本初说起相瑛了。 “她要带你来?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前年?不对,都不对!好像很久了!”度本初的热病又犯了。 相瑜的兴趣被提起来。“是相瑛吗?她说过要带你来渝州城。” “没有她带着我,我不会再来了。”渝州城给了他伤害。看他满手被硫酸烧灼破裂的手掌。相瑜的心里也隐隐地疼。她握着度本初的手。 “给我说说相瑛的事吧?” “你允许我说吗?他们以前不准我去见她!” “我现在是蛇巴王,我允许!” “好!有什么问题,王尽管问,我会全部回答给你!” “你怎么认识她的呢?” “他们三个人生活在画蛇屋里,当时有瑛、聂明帆、还有后来在画蛇屋外死去的度天行。我经常去看着他们,悄悄地、偷偷地看他们的生活。看他们读书、写字、聂明帆会画好看的图画!他们与度家寨的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说话、走路、做事全部不一样,我第一次见到相瑛,我就知道我见到大司命了!” “大司命?” “就是看管蛇巴人生死的神!相瑛就是管我生死的女神,自从第一眼看见她后,我渡不过峡谷,翻不过山崖。我就摇晃着走路。” “你爱上她了?” “爱?我从来没有给她说过!没说的算吧?” “算!只要你心头一直有她!就是爱!” “好,我爱她!我有机会给她能说的时候,她又听不进去了!” 相瑜想起超行,当时在黑嶂峡的水漫上来时,我对他说了爱吗?现在想说却找不到他了。这么想,觉得与度本初的心灵的距离好近了。“为什么呢?” “你看见她就知道了。后来他们三人生出仇恨,我看出来的——可能为了相瑛!谁不喜欢她呢?我远远地看,就是只要能看到她就高兴了,他们每个人都想要握紧她!谁也不相让。” 相瑜大致知道了当时的情形。“后来呢?” “度天行下山了,山上就聂明帆与相瑛。他们相爱了。” “他们结婚了?” “聂明帆突然与度家寨的人结婚。叫秀姑。” 开车的远山说:“是我的妈妈!” “秀姑的父亲是度家寨的头。他们叫他大队长!” 相瑜想到聂明帆为什么要与秀姑结婚,他肯定为了私利当了爱情的逃兵!她对远山说:“这就是你的父亲!” “他是他,我是我!不要相提并论。” “嗯!”相瑜不置与否! 度本初回忆已经打开:“那一天,聂明帆在山下成亲,相瑛去看他?为什么还要去看他?我一路跟着她却不能阻止她,她说不要我管的事就让我离得远远的。她在风里雨里流眼泪,跌跌撞撞地走进度家寨,敲开洞房看见的是一对新人,她在回来的路上要寻死,我把她拽出来的。在她的要求下带她到白洞,后来……我给她洗净了衣服,洗净了身体。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她不想死了!她平平静静地回到画蛇屋!” “哦——”相瑜和远山都联想到了什么。 “第二天,度天行回来了。她嫁给了度天行……” “为什么呢?” “那天晚上她只想到去死,只有那样她才想到活下去……她呼喊的聂明帆的名字!” 远山猛烈地揿响喇叭,他能如何说父亲呢? “后来……她怀上了我们的孩子。” “肯定吗?” “肯定是我们的孩子。只有蛇巴人的孩子是那样的,生出来时有一层软软的蛋壳包裹起来的。孩子自己会咬破蛋壳钻出来。而且她会哼唱蛇巴人的歌调。蛇巴人孩子从小就会!肯定是我们的孩子。” “是男孩?” “不,是女孩!” 相瑜浑身打了个冷颤。“是女孩吗?” “肯定是女孩!我们蛇巴人更喜欢女孩!” “她长什么模样?” “圆脸?有点方形?瓜子脸?我记不住了。多漂亮的女孩!她会笑!” “像谁呢?” “像瑛,像瑛那么漂亮!” 相瑜的呼吸急促了。“她后来在哪里呢?” “她死了——死了!”说着度本初怆然大哭。哭得异常的悲伤。他哭诉:“我可怜的女儿,死了!瑛后来醒来的时候只会说一句话,女儿呢?女儿呢?她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呢?” “是我害死她的。” “你?” “是我!” “你是她的爸爸!”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嘛!蛇巴的孩子在胎血未干的时候,就要抹上蜞蛇的毒液作为因裹,以后她在山谷里奔跑的时候所有的蛇、所有的野物都不会伤害她,都会为她让出一条前行的路。我抱着孩子到蛇巴部落去求因裏,他们不让我取蜞蛇之毒。他们要抢走我的孩子!” “为什么他们不允许你取因裏?” “他们被度家寨的人杀怕了,怕惹上祸端。他们要置我的孩子于死地!” “你恨他们?” “想到他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真恨他们,我的同族人!” “她真的死了,你的女儿?” “死了,我摸到她的小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你把她的尸体埋进土里?” “没有!” “为什么呢?” “后来我就没有看到她的尸体!没有能埋葬她。” “是这样的!”相瑜若有所思。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