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期而遇(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哥,夜店不爽吗?飙什么车……啊!!” 突突,突——!! 水银灰的玛莎拉蒂犹如魅影在灯影斑驳的荒道上一闪而过,副驾上死命拽着安全带的人已然被乱灌的疾风吹得五官变形,垮掉的刘海张牙舞爪扑在脸上,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已,所幸还有那一身阔绰公子的打扮及时撑住了场面。 “吹吹风!” 声色低郁的三个字卷着狂风袭入耳畔,正惊叫着的人不由侧目朝左手方向望去, 驾驶座上只手握着方向盘的男人西装笔挺,凌厉的眉角透露出成熟男人的气息,温软如玉的眼眸又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些许,仿佛整个人,就是个矛盾体。 男人面不改色,一手将狂草般的乱发往后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脸埋在浓黑的发里,暗夜之下尤显得分明。 “脸皮都要吹垮了!还有……我他妈今天刚做的发型啊!!” 那公子哥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心说自己捯饬了几小时,耗了半罐发胶才把头发耸出半米,几秒就被风吹得贴上头皮,此刻的心如死灰简直无法言喻! 狂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仍是盖不住旁者猛轰油门的声音,缩在车座紧抓着安全带的人万念俱灰,一字一句喊得吃力: “老子肺都给你突突出来了!悠着点儿,悠着点儿邵哥,唉呀妈呀~” 驾驶座上的男人唇角微动,声色低郁而极富磁性: “怕什么,我这技术,带你上天!” “邵钧——!!” . 咚——,咚——,咚—— 听那钟楼的钟声终于敲了十二下,姜沂凝望着窗外夜景的眼眸一收,随即抬手将窗棂给锁上……守班到凌晨,眼下大概不会再有什么突发状况。 正打算去更衣室将自己一身白大褂给换下,姜沂刚一抬脚,办公室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姜医生,急诊!” 戴着圆框眼镜的小年轻扒着门沿憋出一脸尴尬的笑容,大概刚来的实习生,都是这副模样。 姜沂心下一沉,看来原本啤酒泡面通晓追剧的计划又要泡汤,不由眉心一拧,抬眼朝着面前的方名扬尽量保持和蔼的微笑: “走吧,路上再说具体情况。” —————— 姜沂沉了口气,好容易憋住心里的怒火,却仍是不由扯了扯眉角: “大晚上飙车飙到两百码,撞上了载猪的货车,都是些什么奇葩!” ……就这还没当场断气,这人也是命大!! 见她脸色不大愉快,方名扬摸着脖子笑着道: “车倒是没撞上,许是那开车的师傅技术好,及时给避过去了,不过人还是昏迷不醒,可能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震晕了,伤到胸腔什么的吧。” “小手术就让别的医师上吧。” 姜沂语气尤淡,却见方名扬眨了眨眼压低嗓音冲自己说: “这病人,来头有点儿大,说是……邵氏集团的邵总,叫做……邵钧,人命贵,不能和普通人一个样。” 闻言姜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暗说邵钧……那我也不认识啊! . “姜医生来了,快!” 姜沂快步而上,一眼便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着后者非同凡响的样貌,倏地心头一惊, 见他眼眸微合,宝蓝色镶着金边的外套还没来得及换下,姜沂不由道: “这黄毛,就是车主?” “嗯?” 在她身后的方名扬抬了抬眉角,随即将她牵到了一旁: “不不,姜医生您要治的人,在那儿呢!” ……原以为对方定是个二十出头飙车玩儿命的富家公子爷,见病床上躺着的人那极其优越的脸姜沂才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只觉他大概三十左右同自己差不多大,眉眼标致,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看起来倒也不差。男人有棱有角的五官看着有些不近人情,浅色的病服显得整个人清冽不少。 看见他的那一眼,留给姜沂的唯一印象便是……这个人,确是一副霸道副总裁的模样。 . “手术刀……” “止血钳……” …………………… 见心电图上的示数终是趋于稳定,姜沂不由松了口气,才发现额角的细汗竟然已这般细密。 缝合好病人的伤口,姜沂皱了皱眉,不知为何,那平日于自己而言微不足道的小手术,今日做起来却那样令人胆颤心惊。 神情恍惚之际,只见床上的男人似乎抽动了一下,姜沂倏地一怔,抱臂的手不由轻轻放下, ……麻醉药失效了?还好手术已经结束了。 邵钧睫羽微动,下一秒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目色涣散,浅褐色的瞳孔顷刻收束了所有华光,焕发出摄魂动魄的光彩。 ……记忆里最后的场景,是扑面而来的气袋和炸响在耳畔的轰鸣,随后周遭的一切好似都湮灭在了震耳的啸叫声里。 此时此刻,似乎空气骤停,耳畔出奇的安静,他受损的感官尚有些阻抑,唯有眼前之人的面孔显得格外明晰。 只觉面前的女人掩了半张脸,越发凸显出她那双明艳动人的眼睛,她细腻的肌肤在无影灯下显得透亮,从眉心到鼻尖都是令人舒心的弧度。 ……无比圣洁,无比清雅,好似这个白衣加身的女人,是来自天堂——一个自己,从来无法踏进的地方。 定定看着眼前口罩掩面的姜沂,邵钧目不曾移,似乎将她的眼睛看得深了进去,发觉后者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邵钧迷离的目光闪动了几下,轻薄的两片唇瓣缓缓张合,吐出他低哑朦胧的话语: “眼睛,很好看……” 第二章 不期而遇(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眼睛,很好看……” 见男人迷朦深邃的眼眸直直凝望着自己,姜沂不由心头一怔,后脊一时僵直了起来,酥麻的感觉从脊梁骨贯穿脚底。 他浅浅一笑,大概半梦半醒,随即漫不经心低眼往下看了看,望见自己那血肉模糊的躯体惊得他当下又昏厥了过去…… “姜医生,病人醒了?他刚说什么呢?” 姜沂眼眸微抬,只淡淡道:“没什么,大概是梦到什么人了吧。” . “邵哥说带我上天,老子差点儿真上天了!” 听谢斐在一旁跟家里那虎皮鹦鹉一样聒噪地发着语音,邵钧乏困的大脑硬是被他吵得睡意全无,不由拧眉冲对方骂道: “你他妈就不能小点儿声吗!” “呀,邵哥你醒了!”听谢斐那破嗓子冲自己吼了一道,邵钧嘴角微抽,恨不得把这人骨头嚼碎了咽下…… 没注意到旁者嫌自己烦,谢斐自顾自地说: “我就说听见了猪叫,那拐角肯定有东西过来,结果邵哥你一踩油门就给撞了上去!” 邵钧皱了皱眉,没搭他的话,不想后者却是来了劲儿,竟起身坐直了——许是动手术憋了一晚上,谢斐看着身旁的人,便又开始喷着积在心肺里的话: “昨晚上就不该跟邵哥你去飙车,白瞎了包厢一屋的姑娘,结果这车还翻了,在胸上开一口子太他娘的难看了!” 谢斐径自说着,不想一旁的邵钧转身一按床头的呼叫器,低郁的声音说道: “给我换间单人病房!” ———————— “病人家属呢?”姜沂问道。 “邵先生神志不清的时候坚持说不让联系亲属。”方名扬抓着后脑答着前人的话。 “看那人挺有钱的,应该不会拖欠手术费和医药费的吧?” “姜医生你这就说笑了,人邵总一手表都几十万,撞了一玛莎拉蒂眼皮都不眨一下,欠咱药费那怎么可能啊!” 闻言姜沂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向了一侧的房门。 “邵总你可吓死我了,要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还真是不好交差了!” 邵钧一笑,笑容却是意味深长:“刘叔,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有什么可吓着你的。” 闻言刘烽眉心一蹙,只暗叹了口气道:“下次可别再这样冒失了,你还把自己在邵氏的位置放在心里吗?邵总,别再玩儿了。” 床上的人往后靠了靠,别过眼没再说话。 ——“咚咚咚——” 房门被来者敲响,得到允许后门外的二人旋即便朝病床走了过来。 “邵先生还好吗?”方名扬礼貌的笑着道。 邵钧没开口,一旁的刘烽倒是替他回答说:“邵总已经好多了,有劳你们了。” 听前者诚诚切切的夸奖,方名扬笑弯了眼,谦虚一阵,旋即转身对病床上面目冷冽的人介绍道: “邵先生,这位是刚给您动手术的主治医师,姜医生。” 邵钧点了点头,本懒懒散散的眼眸在看着后者的那一刻似乎骤然一亮,他不由挑了挑眉,此刻异样的神情连自己都不甚知晓。他看着眼前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心里只淡淡想着—— 我好像记得……那双眼睛…… 姜沂走上前,细细检查了一阵邵钧的身体状况,旋即低下眼写着手里的记录本,清冷声音不温不热,带着医者专属的疏离之感道: “身体恢复的不错,最近注意饮食清淡,后面差不多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姜沂径自说着注意事项,不想前者却突然开口道: “姜沂,姜医生?” 邵钧如钩的眼眸瞟过她前胸,旋即便落在了姜沂别再胸口的名牌上。 看着他赤裸又略显迷离的目光,姜沂心下一怔,而后又客气地微微一笑,眼里夹杂着疑惑道: “邵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第三章 不期而遇(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 姜沂故作一副问询的模样,心里却知道自己与他不可能有过交集,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绝对没有机会交汇到一起,这时候不过是想礼貌地提醒这人一下……作为一个陌生人这样跟我套近乎,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了。 “见过?”邵钧笑了笑:“似乎没有吧,就是觉得姜医生你,看起来很亲切,还有就是,感觉我好像在梦里见到过你一样。” “大概是动手术的时候你突然从麻醉中醒了过来,然后就……” 姜沂回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停顿片刻又接着说:“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见我了吧。” “啊……这样啊。” 邵钧眉梢轻扬,分明没什么出格的言语和举动,眼神却莫名捎带着挑逗的意味,像是刻意散发着他撩人的魅力什么的,姜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不是平时跟人说话就是这样子。 “邵先生好好休息吧。“ 姜沂照理叮嘱了一声,转头拽着方名扬的胳膊就往外走了,清清冷冷的背影仿若飘过的云烟一样,邵钧神色迷离地盯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干嘛这么跟医生说话?”刘烽拧了拧眉,表情似乎不太愉快。 病床上的男人冷哼一声,便径自拿起手机开始敲字,口气不冷不热: “别老是一副说教的语气,难道连我怎么跟人说话你也要管吗?” 见他这不耐烦的样子,刘烽不由摇了摇头,似乎对邵钧排斥的态度也是没辙, “哎,算了,你好好歇着吧,公司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邵钧合上眼,没有留他的意思,一句客套的话也没有,就连敷衍一声也觉得麻烦,然而在男人推开房门刚要跨出去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对了,记得告诉我哥,我还没死,真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 “邵氏集团是咱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就咱医院的地皮还是当年他们给开发的呢。”方名扬一边嚼着嘴里的碎骨头,一边含含糊糊说着话。 “又帅又有钱,这是什么人间理想!诶你们说邵先生有女朋友吗?” 路宁用叉子捯饬着她饭盒里的减脂代餐,两眼放光的样子看得姜沂不由笑了笑……她是当初和方名扬一批进来的实习生,聪明灵性,也吃苦肯干,姜沂还挺喜欢她,觉得她涉世未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生。 “怎么,你还想上个位,摇身变成富太太啊!”燕琦调侃地一笑,口舌犀利却并没有恶意,“想被邵总看上?还是好好吃你的减肥餐,先吃成维密的身材再说吧!” 燕琦也是医院的主治医师,比姜沂的资历还要高,她一米七的高个,身材不胖不瘦挺匀称,工作的时候卖起命来是个狠人。 “燕姐,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我今早上从邵先生房门口溜过去的时候,他还冲我抛媚眼来着呢!” 见路宁一脸花痴相,一旁的方名扬忍不住插嘴道: “你那不叫溜过去,是你一直色眯眯扒在邵先生房门口,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人才抬头看你一眼的。” “你不说话会死啊!活该找不到女朋友,一辈子单身狗!” “你,你不也单着呢吗。” 看着眼前这两个闹腾的小年轻,燕琦砸了咂嘴,又转脸盯着姜沂,“行了,你俩别吵了,姜沂你觉得呢?你觉得这个富得流油,帅得灭天的邵先生怎么样啊?” 见燕琦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姜沂不由皱了皱眉,心说平常吃饭的时候都讨论明星八卦,今天怎么开始就着这“邵先生”的话题绕不开了? “不知道,不了解,我们私底下又不认识。” “可是我总觉得邵先生跟姜医生你不是普通的关系,他看你的目光别提有多撩人了。” 见方名扬咬着筷子直直望着自己,姜沂只漫不经心道:“是你想多了,他可能就长了双桃花泛滥的眼睛,看谁都像在勾人。” 姜沂每天都会来查病房,起初对着邵钧这张脸还控制不住有几分心动,久而久之也就看习惯了……他的皮肤很白,稍稍有些卷长的黑发让整个人的气质透出一丝典雅,姜沂似乎对这种温文尔雅的长相没什么抵抗力,有时候偷偷瞄两眼倒也觉得赏心悦目,只要他不笑不说话。 是的,姜沂觉得他不宜笑,甚至不宜有任何表情,这些东西一旦显现在他身上顷刻就会撕灭此人斯文败类的伪装,他的笑隐隐带着一股妖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邪魅的贵公子一样,而那让人悸动的清雅气质似乎只在他十分静谧的时候才会昙花一现。 姜沂刚推门进去,他就把手机搁到了一旁,愉悦的神色似乎满怀憧憬地等着这一刻一样。 莫名其妙被对方这样注意,姜沂并不感到欣喜,只是觉得奇怪,猜不出自己身上那一点能吸引到他……姜沂自诩相貌平平,从来只一身白大褂,中长的头发松松散散挽在脑后,确实是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她转念又想,可能是自己长得和他某个前女友很像吧。 “身体恢复的不错,从明天开始药量可以减半了。” “姜医生今年多大了?” 听他开口就问自己的年纪,姜沂不由一愣,心想且不说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他该不该问,年纪这个哪个女人听了都不爽的事他怎么随随便便就提,一个总裁情商不该这么低啊! “跟邵先生同龄。” 姜沂看过他的身份证,知道他今年也刚好三十岁,三十岁不小了,大多数的人也都结婚生子了。 “嗯。” 邵钧懒懒地靠着枕头,目色赤裸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记得女人的五官看起来很柔和,尤其是在她笑的时候,那笑容很苏很暖,完全没有攻击力,然而她的眼睛却很锐利,以至于她带上口罩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冷冽,颇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种反差让邵钧觉得很有意思,他一直都很热衷于追求新奇的东西,心头强烈的好奇迫使他不由自主地说了句: “姜医生,你能把口罩摘下来吗?” 姜沂愣了愣,略带诧异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片刻后淡淡回了句:“不卫生。” 第四章 不期而遇(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刷了刷公司的新闻,觉得无聊,又拨通了谢斐的电话,那小子昨天就嚷嚷着出院了,毕竟他伤得没那么严重,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耐不住寂寞。 “下午送点儿花过来,就……玫瑰和百合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谢斐高八度的嗓音道: “花儿?要那玩意儿干嘛,要多少?” 邵钧拧了拧眉:“有多少拿多少。” 下午谢斐拉了一车的鲜花到医院,堆了一病房的玫瑰和百合,邵钧觉得自己简直被埋在花海里快要窒息,他虽然有些无可奈何但倒也是习惯了,毕竟他知道托谢斐做事就是这样的结局。 谢斐比邵钧小了五六岁,虽然一个二十好几一个三十的人之间看起来也没什么年龄代沟,但要退回到当年,邵钧混社会的时候,谢斐小学还没毕业呢,当初谢斐一个根正苗红小青年,是邵钧带着他喝酒泡吧,抽烟染发,不过谢斐这人在“浪”这方面造诣颇深,不假时日就后来居上,一浪盖过一浪,现如今在这圈子里名声很响。 杵在病床旁边的谢斐穿着格调花哨的长礼服,在花堆里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的浪奔发型随之抖了三抖,前者随即又吸了吸鼻子望着邵钧一脸诧异地说: “您要干嘛,求婚吗?” 男人白了他一眼,长得过分的腿猛地踹了踹他干瘪的屁股,没好气地说: “求个屁!滚!” “送给那小医生的吧?那女的长得是还可以,但是也不至于让您给看上吧,你这又赖医院又送花的,为什么啊?” “关你什么事!” 谢斐被邵钧的冷漠拒之门外,便也不再找骂地自个儿抱着手机蹲墙头玩游戏去了,“game over”刚要弹出屏幕,慷慨激昂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随即接了电话—— “欣欣啊,我也想你啊!这不最近忙嘛,明天晚上吧,爱你呦,mua!” 电话那儿头不知道是哪个粉红女郎,谢斐那张脸开心得好像在冒粉红气泡,看着他这缺德样,邵钧不由骂了句“操”,然后便见谢斐又拨了个号,把手机贴到了另一只耳朵上, “Cathy啊,我呀你斐哥,那什么,今儿晚上咱们哪儿见面啊?诶好嘞好嘞,哥可一直为你单着呢,晚上你可一定要来啊!” “……” 邵钧一脸鄙夷地靠在床头,虽然谢斐这泰迪属性他早也见怪不怪,却还是禁不住吐槽他几句, “谢斐,你丫还是收敛点儿,别他妈哪儿天让我去扫黄大队捞你!” 对方倏地据理力争道:“怎么会呢邵哥,警察叔叔都在小宾馆顿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嫌不干净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谢斐洁身自好,都是在家闭门造车。” 邵钧:…… 姜沂见平时紧闭的房门给打开了,便知道有人进了邵先生的病房,正考虑着自己合不合适打搅,就被扑面而来的花香打得一阵脑麻,差点儿给香晕了过去。 房里的花多得装不下,甚至被摆到了门口,且都精美地包装成束,里三层外三层累得整整齐齐,姜沂不由百般诧异,心说他是要在病房开花店吗?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买花都论车买! 邵钧见她进来了,不由往后靠了靠,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反应……女人习惯把男人做事的目的代入到自己身上,满屋子摆满鲜花这样浪漫的场面,总会让她们浮想联翩。 “姜医生,这些玫瑰和百合都是邵哥吩咐要的,刚从花地里摘下来,还挂着露珠呢。” 姜沂淡淡看了一眼笑嘻嘻的谢斐,又四下环顾了一阵,然后神色如常地说: “邵先生,这是月季不是玫瑰,室内不应该放这么多有气味的花,浓郁的花香会让你觉得胸闷气短,这些花粉和香气也会对呼吸系统和神经系统产生影响,另外我觉得你的体质可能会对花粉过敏。” 姜沂看着此刻坐在病床上面露讶异的男人,又接着说道: “邵先生要实在闷得慌,可以去医院的后院走走。对了,如果邵先生想赏花,建议你出院后可以去刚开业的‘漫花人间’看看花展,那里的花种类很多,而且在室外,避免近距离接触的话就不会过敏,也不会中毒。” 见她一本正经地跟自己说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邵钧不由拧了拧眉,一面挪着肩膀一面开口说道: “其实这些花……” “阿嚏——”姜沂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然后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 “不好意思,花香太浓了。” 她粗略地检查了一下邵钧正吊着的盐水,牙关渐渐咬紧了,“受不了了,我先出去了,这些花最好还是……处理一下吧。” 姜沂说完话便急不可耐地转身走了。 “噗嗤,看花展!哈哈哈,她看不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吗!” 见谢斐笑得合不拢嘴,病床上的男人禁不住狠狠白了他一道,心下又思索着他的话……自己对这个女人有意思吗? 取悦他的人从来不在少数,而他在姜沂身上却品味到了一种身边的女人都不曾有过的气质,禁欲的清冷气质,奇怪的是,这种禁欲的气质反而能勾起他的欲望,不算浓烈,却挠的人心痒。 “女人不都是这样,故作矜持。” “那这一屋子的花怎么办?”谢斐双手叉腰,一时有些郁闷。 “都扔了吧!” 闻言谢斐嘴角一抽,心知自己再爆的脾气也不能对着眼前这个人发,却还是禁不住语调异样地调侃道:“也是,免得香气太浓你中毒太深!” 邵钧侧目看了看那些繁盛的花束,心下隐隐想着……花若是没刺没毒,又有什么可摘呢? 见对方眉心紧锁,半晌都没在说话,谢斐突然一脸讶异,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不是吧邵哥,你不会,是想娶老婆了吧?” “别呀邵哥,青春就要放肆挥霍啊,咱们这才玩儿了多久?你就要找一颗歪脖子树歇脚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邵钧凛冽的眉峰皱了皱。 “邵哥您可要仔细想想,一失足成千古恨,咱队伍里可不能没有您这个领头羊!” 谢斐从来都是一个极其聒噪的人,一遇到他感兴趣的话题准会滔滔不绝,实在不想听他一直在耳边叽歪,邵钧语气冷淡道: “对那个医生有些兴趣而已,真以为我要追她?” 前者咧嘴笑了笑:“我就说您夜店一哥,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寡淡了?” “行了少屁话,跟你说正经的事。” 见邵钧脸色一冷,谢斐瞬间收了之前的嬉皮笑脸,立马严肃了起来。 谢斐这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从来都不少,邵钧也就是欣赏他这点,私底下总会托他办事。 邵钧知道自己挑剔,让别人干的事情结果十有八九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让谢斐去折腾,他从来不会搞砸。 “我哥他最近在干什么? 谢斐一边百无聊赖地捻着一旁的花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哥啊,最近吞并了几个小公司,其他的吧,害,他倒也也没怎么作妖。” “他这么本分?不趁着我躺医院这么大好的机会把我的那份吃了?”邵钧语调尖酸,而后又冷哼了一声:“也对,这样太明显了,他好歹是个伪君子,吃相不能这么难看。” “邵哥,你就那么讨厌那邵廷吗?你们俩兄弟斗了多少年了?这关系还要僵到什么时候?” “除非他把我玩儿死,或者,我先弄死他!” “我去,你俩这么深仇大怨呐,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难道他抢你女人了?” 邵钧没搭理谢斐,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是夸张不是调侃,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当真只得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他闭眼凝了凝神,忽然问道: “对了,跟我撞车的那个人呢?” 第五章 不期而遇(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什么,货车司机出院了!”姜沂拧了拧眉,惊讶地看着一旁的方名扬, “什么时候的事?” “燕医生说让他再恢复几天,但是这人今天早上偷偷摸摸就出院了,我刚才去看的时候,他的房间就已经空了。” “这么急着走……”姜沂疑惑地道:“就这起交通事故的性质来说,应该是要联系交警的,毕竟不是普通的剐蹭,涉及到人员伤亡的问题,公安部门还没受理,他这不是肇事逃逸吗?” “呃,不清楚啊,估计是害怕邵先生跟他打官司,他赔不起吧。”方名扬仰头琢磨道: “我记得那个货车师傅当时伤的还不轻,手术的时候医院联系不到监护人,后来也一直没看见亲属来探望他。” 他摸了摸下巴,接着又说: “看他的样子挺穷的,衣服穿了十几年吧,诶,不过他医药费倒是一点儿没欠下,而且卡里余额好像还挺多。” ……勤俭节约存下的? 姜沂莫名感到有些奇怪,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内情,但是自己就是个医生,只管治病救人,这些事大抵轮不到自己来管,她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用不着跟不必要的人扯上不必要的关系。 . “有这个人的资料吗?”邵钧问。 “邵哥,我查过了,这个货车师傅叫王鑫,今年五十二了,他老婆早年就死了,儿子出车祸瘫痪,一直由他儿媳照顾呢,所以这人一直都是独居,生活条件贼差,老是不交物管费,小区物业都认识他。不过奇怪的是,最近他买了好几个保险,就好像知道自己要出事一样。” 闻言邵钧一笑:“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吗?” ……九米多长的重型货车瞬间失控,在夜色中猛兽般高速驶来,然而谁又知道,当时掌握着方向盘的王鑫,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邵哥你的意思是,他是别人雇来的杀手,专门来杀你的?” 前者不言,抛给他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可他,真是个货车司机啊,驾龄都几十年了,同行的都认识,名字是真的,身份证也是真的,而且他撞咱们的时候连脸都没遮。” “我没说那人身份是假的。” “那他为啥要弄死你呢?仇杀?” “我不认识他,他应该也不认识我,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钱吧!”邵钧说: “车祸最容易混淆视听,直接来一个无人生还,死了一了百了,这样保险赔偿和赎金都能拿到,也不会被托他办事的那帮人威胁。” 谢斐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故作惊诧地吹捧了对方一句, “哎呀,原来这人本来就是来撞你的,幸好咱邵哥车技好,死里逃生福大命大啊!到底还是王鑫没经验,太不专业了!” 谢斐正唏嘘慨叹,却见邵钧摇了摇头: “不,这种做法虽然容易伪装成安全事故撇清嫌疑,但是不可控因素就是,雇佣者的心理素质,要知道眼睁睁看着车速两百码的玛莎拉蒂撞上来,心理压力会很大,这种等死的过程很煎熬,让一个正常的人去干这种事,保不齐他会临阵脱逃。” “所以他心虚了?“ “所以他踩了刹车。” 以当时的车速,如果这辆载重十吨的货车毫不迟疑地碾过来,三个人明明是可以当场毙命的! 听邵钧说的头头是道,谢斐不由提了口气: “我去,哥你就撞了个车,咋还想了这么多?” “别每天泡夜店,没事儿还是多看看书补补脑子,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邵钧言毕,又径自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然而像谢斐这种崇尚娱乐至死的人,平时连装都懒得装,没事更不会去看什么费脑子的书,他后知后觉地诧异了一阵,随即又问道: “所以你觉得,这事儿,是你哥干的?” 前者轻轻点了点头,一脸毫不在意的神情。 “太他娘的阴了,要不邵哥,我把那人逮出来严刑逼供?” 见谢斐挽起袖子整个要跟人大干一架的气势,邵钧不由嘴角轻扬: “行了省省吧,人都跑了,你还能找得到吗?” “那当然,我谢斐是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那估计你能找到的,就是一具什么话都问不出的尸体了。” 见邵钧说的云淡风轻,谢斐不由挑了挑眉,一脸惊诧的表情, “不是吧,你哥这么心狠手辣,那这么多年你是咋活下去的?” “这不是已经开始出手了吗?”邵钧浏览了几行手机里关于邵廷的资料,又盯着那张衣冠楚楚的照片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慢慢黑屏…… . 闲散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这个肤白腿长的男人就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自从邵钧住进这间病房,走廊上的人流量似乎都多了一些,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偷瞄几眼帅哥又不犯法! 姜沂抬眼看了看门上的房号,不由沉了一口气,307病房的病人就可以出院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感到了一丝解脱。 邵钧正在喝着谢斐刚才带来的鸡汤,见有人来了便放到了一旁,嘴角还沾着的些许油亮的汤水,被他漫不经心地舔掉了。 “邵先生,我刚才看了你的检查报告,没什么事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说实话,姜沂有些搞不懂这个病人,她觉得一个公司的总裁应该会很在意自己的时间和工作,就算生病也会身残志坚地打着点滴奋斗在一线上,没想到邵钧会在医院赖这么久,大概是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了个假吧。 “哦,是吗?”邵钧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对着眼前的人勾了勾嘴角, “可我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特别是……伤口的位置。” “怎么会?又发炎了吗?” 姜沂皱了皱眉,俯身拉开了邵钧身上的被褥,她这一席动作痛快麻利,完全没有想过有什么不雅的地方。 床上的人笑盈盈地看着女人的侧脸掠过自己唇角专注地检查着愈合的伤口……她的脸离自己很近,就在眼皮底下,他早就发现她的眼睛很好看,发现她的睫毛密长卷翘,而且她是不涂睫毛膏的。 邵钧笑了笑,居高临下地贴在她耳边低声说: “姜医生,我对你很有兴趣。” 只觉这轻飘飘话没什么分量,裹着男人温润的气息喷在了自己耳畔,让姜沂向来平静的心口不由得颤了颤,她瞳孔剧缩,此刻的震惊之色无处遁形。 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种表白的话都会感到悸动,尤其是被邵钧这样有钱有颜的神级对象追求,这种突如其来的优越感觉打乱了原本的心如止水,自然会让人有些飘。 姜沂定了定神,总算稳住了自己混乱的心绪,她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笑容轻佻的男人,非常礼貌地笑了笑: “邵先生,我有男朋友了。” 第六章 不期而遇(6)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先生,我有男朋友了。” 姜沂话音刚落,男人的目色便闪动了一下,不过这一失态的神色在邵钧的脸上稍纵即逝,片刻后他便又恢复了常态。 “啊……原来姜医生名花有主了。” 姜沂微微一笑,倒没有因为刚才不甚委婉的拒绝而对眼前的男人感到同情什么的,她知道自己不必太过自作多情,知道这个邵总对自己大概就一时的兴趣而已。 空气稍稍凝滞了片刻,男人傲慢又轻佻的声音从他粉润的唇瓣里悠悠飘出,浸透在二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 “那就……开个价吧,姜医生一晚上,多少钱?” 这暧昧轻浮的话落在耳边,姜沂的脸立马冷了下来,方才还保持着的礼貌神色瞬间荡然无存,她面无表情地把手臂抄在胸前,将全身的重心移到了后脚上,寻找到了一个稍微舒服些许的姿势才又抬起头注视着对方。 见邵钧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姜沂禁不住咬着后槽牙,只觉刚才一席极度不尊重的话让对方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给自己留下的一丝好感也瞬间湮灭, 她现在真的很想把一药箱的针管全都扎到他脸上。 不过姜沂从来是个理智的人,她盯着桌上的那碗鸡汤,用那东西浇他一脸的冲动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便立马被她压制下来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往后不想跟这人有任何瓜葛,这时候不必动作,只需要保持理智和沉默就是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转过头,裹着盛怒摔门走了…… . ——现在的有钱人都这副德行吗?社会上还当真什么渣滓都有!这些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真是教人防不胜防! 姜沂一边大步朝前走,一边愤愤地想着,以至于方名扬看见她这张百年难遇的臭脸不禁吓得弹开了数米。 “姜……姜医生,你怎么了?” 姜沂是这样一类人,浑身自带一种疏离和神秘的气质,旁者会觉得她待人很和善却又十分难以接近,因为她的客气总是夹杂着一丝冷漠和难以逾越的距离感,教人难以分辨她表达出的感情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处于礼貌的敷衍而已。 不过毫无争议的是,心情尚好之际还算温柔的姜医生,严肃的时候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气息好似能瞬间凝固周遭的空气, “那个叫邵钧的,让别的医生来管,我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的脸!” “邵先生今天不是要出院了吗,你怎么跟他发这么大的火?”方名扬诧异地问。 姜沂一般不会跟人发脾气,与不太熟悉的人相处也算和和气气,别人顶多觉得她这人略显高冷,话比较少,不过要是真遇上她生气的时候,就是剑走偏锋六亲不认,身上那股子暴烈的火气能轰炸世界。 “方名扬,你很闲是吗?医院那么多琐事都处理完了?成天邵先生邵先生,你要嫁给他吗!” “那个姜医生,我我……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见方名扬提着胆子走远了,姜沂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觉自己现在光听见“邵先生”三个字就很是来气,尤其是想起刚才他对自己说的轻浮下贱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面对工作和社会,姜沂耐下脾气给自己套上和善可亲的外衣,尽量容忍职场上一些令人不甚愉快的事情,然而她骨子里却很硬,自己坚守的气节不容旁人玷污,就算只是语言上也不可以。 ——“小沂!”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姜沂不由得眉心一动,转过身子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顿时感到一股绵延而来的温柔的气息渐渐将自己包围,方才的满腔怒火仿佛顷刻消融了一般…… 将方才的不愉快摒弃在脑后,姜沂沉了口气,冲来者莞尔笑道: “还没下班呢,你怎么来了?” “班里有个女孩子崴到了脚,我送她到医院来。” 男人正了正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而后冲姜沂张开了双臂,他身上从头到脚渗透而出的儒雅的气质对姜沂来说就是最厉害的杀伤武器。 这种极具诱惑力的拥抱委实让人难以抗拒,姜沂快步走了过去,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确实也想在这样温暖的怀抱中放肆一阵,不过自诩正经的姜医生只是拉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将男人温厚的手掌攥在了自己掌心。 “在医院呢,正好今天我放假,下班一起吃饭吧。” “嗯。” 男人叫做江梓易,也就是姜沂口中的……男朋友。 对方是一名高中的数学老师,比姜沂大一岁,这样的年纪在教育事业里算是年轻有为。 江梓易五官俊逸,白净的皮肤稍稍显露出一丝病态,性格又温文尔雅,细致入微,这样的人是姜沂从小到大心目中的理想对象。 他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 ,当时姜沂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她冲他一笑,橙黄的阳光打在她45度的侧脸上,江梓易当即脑子一空,从头到脚都没了气力,整整一个下午他都陷在那眼波流转转的明媚笑容里,厚厚一沓资料摆在眼前,却委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救死扶伤的医生和教书育人的老师,两个人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捅破那层羞涩,自然而然便慢慢从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这种水到渠成的恋爱过程不算多浪漫,却最是可遇而不可求,命运的恩赐让两个人遇见,逐渐走入彼此的生命,也经历过时间的磨合而更加了解对方。 姜沂自诩不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但会把毕生的柔情都奉献给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 从小到大,她在感情上都十分传统且专一,在本该青春萌动的年纪,姜沂一心扑在自己的学业和事业上,这个男人是她唯一个动心的人,姜沂一度觉得她要是没遇见江梓易,这辈子恐怕就得自己一个人过了。 两个年纪三字开头的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姜沂本打算忙过这一阵子便和他商量一下,二人从此在这座浮华的城市里正式安家落户,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原本要迈入的平静生活即将因为一个曾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男人,而被彻底打乱了…… 第七章 坠落(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一会儿我数到三十下就来找你们,你们快藏好哦,别被我逮到了,哈哈哈!”模样憨憨实实的小胖墩伏在粗壮的树根前说。 几个五年级的男孩女孩们围在街道的老槐树跟前玩儿着“猫捉老鼠”的游戏,贾晖是里面最大的一个男孩子,当年因为在学校太过调皮捣蛋留了一级,不然他今年该是毕业班的了。 大一岁的脑子,自然该是比这些小弟小妹们聪明,贾晖对这一点从来深信不疑。 小虎吸了吸鼻子,插着腰气势汹汹地看着眼前的人: “都等着吧,我虎爷肯定能把你们这些小老鼠都找出来,哈哈哈!” “切,别吹牛逼,你肯定找不着我。”小女孩嘚瑟地扭了扭头,她脸颊绯红,脖子上还挂着红领巾。 小虎撅了撅嘴,对女孩的轻视感到有些不高兴,愤愤地道: “哼,我现在就要开始数数了,你们找地方躲着去吧!” 言毕便趴在树干上径自数了起来。 众人都顷刻散开了,贾晖不慌不忙地看了看周遭的景象……在这群孩子里,他是最聪明的一个,玩儿游戏也是最厉害的,他是孩子王,不能叫一个小虎杀了自己的威风,所以他一定要藏在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证明他的本事,证明他的智商货真价实,没有人能比得上。 ……你找不到我,肯定找不到我。 贾晖心下默念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座被荒置了的居民楼…… . 六层楼高的老旧居民房,楼道上满是由于无人打扫而铺上的灰沙,通往天台的那扇劣质木门霉迹斑斑,挂在上面的门锁松松散散垂在一旁,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劈开了。 贾晖揉了揉发酸的大腿,靠在楼顶荒废的花架旁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心下窃喜着……谁能像我这么聪明,知道躲在顶楼上呢? 他看着天边快要落下的余辉,悠然自在地掏出了裤兜里的手机,锁屏壁纸是他最喜欢的漫威英雄的形象,他看着那些人物潇洒的身姿,心下想着小虎他们找不到人,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在电话里好好嘲笑他们一阵了。 然而没过几秒,贾晖就在这个本该无人踏足的地方,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答应的八十万,等你死了之后会打到你儿子卡上的。”男人踩着皮鞋,西装革履,冷峻的脸上明显透着不耐烦。 “好,好!” 他咬了咬牙,低眼看着楼底下空无一人的幽僻长巷,额角的冷汗便一滴一滴地从脸上滚了下去……从六楼望下去并不算高,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脚下离自己二十多米的漆黑地面却好似凝视着死亡。 王鑫咽了口唾沫,莫名就想起了那天夜里车祸的场景,他老实了一辈子从来也不会撒谎,警察一审,肯定会露出马脚,所以那天趁人没注意,他偷摸抽了手背上的针头,从医院跑了出来, 但是老板说还是死了好,死人才不会说话。 “磨磨蹭蹭干什么,自己跳下去干脆点儿,真要老板亲自动手你不但会死得很难看,而且一分钱,也拿不到。” 见眼前的人犹犹豫豫的样子,西装男人用刀背拍了拍他的后脊,没什么耐心地催着他: “快点儿,你是想现在自个儿从这里跳下去,还是跟我去见老板?别忘了,是你把事情搞砸了,老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吧。” 他倏地腿一软,近乎就要失重往前跌去……如今的他没有酬金,没有保险赔偿,还丢了工作,现在没有什么是比从这里跳下去“自杀”更好的选择了。 正这时,男人突然一抓他的肩膀,冷冰冰地说道: “不用我教你知道怎么跳吧?两种下场,要么你头着地,脑浆迸裂当场死亡,要么脚着地,腿骨扎破内脏,要是一个不小心没死透,下半身碎成肉酱,上半身意识还清醒着,警察还能再审你几句话!” ——“哐当!!” “什么声音?”西装男人猛地一惊,如钩的眼睛立马朝一旁的花架望了过去…… 贾晖蜷缩在角落里,感到呼吸似乎在这一刹那停滞了一般,只有心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着,就像击鼓一样越来越急促,他竭尽全力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自己现在就是美国队长,是钢铁侠,他们从来不会畏惧,不会怕。 “喵……” “喵……” 贾晖家里养了一只橘猫,他经常逗猫玩儿,也喜欢模仿它的声音和动作,所以猫的叫声他学得很像,那种略带嘶哑,凄厉的叫声,不像是由人类的声带发出的尖细厮叫,让人不禁后背发麻的声音。 这地方有猫? 西装男人拧了拧眉,抬步朝发出声响的位置走去,王鑫眼珠一动,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拉住了男人的手,急切地说道: “老……老板真的会打钱给我儿子吗?” 见他突然朝自己贴上来,男人不耐烦地抽出手臂,似乎嫌弃他那双整日干着粗活的手低贱肮脏,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冷沉的声音像铅块一样打在对方的身上, “对,八十万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你利索点儿,现在跳下去,明天钱就能到账!” “好,我跳!” 他咽了口唾沫,憋着呼吸一步一步朝天台的边缘处靠近,余光微不可察地瞟过破败的棚顶花架,视线只停留了瞬间。 贾晖浑身战栗着,他紧紧咬着嘴唇,感到自己的内裤有些湿润。 他深深提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手还是点开了相机,屏幕上的聚焦闪动了几下,缓缓对准了两个人的脸…… 第八章 坠落(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滴——” 警笛声呼啸而过,没有停顿的急促声音仿佛兽爪抓挠着人的心肺一样,原本僻静的小巷不假片刻就被来往的行人围得严严实实,男男女女都伸长脖子,张望着身前被警戒线隔离着的现场。 姜沂等人是坐着救护车来的,不过看着眼前血肉淋漓的场面,抢救什么的,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姜医生,他们说从坠楼的人兜里找到了身份证,那……那个人就是王鑫!” 方名扬小跑着过来,一边喘气一边对姜沂说道。 “我去,老娘辛辛苦苦把他给救活了,刚出院就跳楼自杀!”燕琦细长的眉毛拧了拧,着实有些不理解这个轻生的人。 王鑫车祸的那天她本来买好了晚上的机票,打算飞到老家去看她父母的,刚走出医院一接到急救的电话立马又赶回来了,现在忽地觉得自己当时舍小家为大义的满腔真情好像跟着对方一起也从六楼上摔下来了一样。 姜沂抬头看了看那栋六层高的建筑物,破旧的老式居民房爬满油绿的藤蔓植物,这里大概是没有住人的。 “这个人既然都不想活了,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死在病床上,还吊了几天的营养液呢?”姜沂皱眉道。 “可能他那时候还没想着死吧。”方名扬说: “医院里有人照顾着还好,这王鑫挺可怜的,老婆去世了,孩子瘫痪也不在身边,他因为交通事故丢了工作,生活过不下去,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吧。” 可你不是提到过他卡里余额很多吗?姜沂只在脑子里想了想没说出口。 “这种地方平时来往的人很少,大概……也不会有监控拍到他跳楼吧。” “是啊,这一带平时没什么人,尸体是让一个晨跑的小伙子偶然经过发现的,而且这老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根本就没有监控。” “这里离他家挺远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姜沂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方名扬扶了扶他的眼镜框, “我也记不清他家庭住址填的什么了,不过姜医生,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人,不是自杀?” 姜沂一愣,随即抿了抿嘴唇,“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这姜医生倒是用不着多想,因为天台上,有他亲笔写的遗书。” “其实遗书也……” 姜沂话音未落,她的手机铃声便在这时候响起来了,她径自走到一旁,在僻静的角落接通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梓易温和的声音: “小沂,明天周末,我们去西餐厅吃个饭吧。” “嗯,好啊。”姜沂笑了笑,温柔的声线稍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那明天我可不带钱包哦!” “当然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女朋友掏钱呢。” 电话另一头,江梓易摩挲着手里那枚自己精挑细选的戒指,心里想着明天过后,女朋友的称呼,是不是就能换一个了? . 邵钧刚出院,他脱下病服穿上挺括的西装,立马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卧病在床的日子里长了些胡渣,头发也没怎么打理,稍稍显得有些不太精致,其他的倒是和以往的他没什么两样。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居然让谢斐那小子送自己出院,一路上耳边那聒噪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邵哥,你被拒了?你居然被一个小医生拒绝了!” “好好开车!”邵钧不耐烦道。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胆敢拒绝咱邵哥!瞧咱邵哥这脸,夺命的桃花眼!呦呵这身材,黄金比例!诶邵哥,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特想征服她啊?” “我说了,我没打算追她,比她有魅力又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我犯不着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又不是闲得蛋疼!” 谢斐舔了舔嘴唇,食指随着车载音响播放音乐的节奏打着方向盘,他知道邵钧刚才的话说的确实不错,女人从来都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之一。 “害,那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这个女人你得不到,对吧?” 邵钧拧了拧眉,把嘴里那块还没融化的薄荷糖给咽下了。 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抬眼看见道路旁边一个女人正朝车里的两个人招手,本想装作没看见,却被对方那双亮得跟闪光灯一样的眼睛盯了个正着。 “诶,那不嘉姐吗?” 谢斐眯眼看了看那个一头栗红色大波浪,黑色包裙裹得身材曲线极好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就要踩刹车。 “别停车。”邵钧沉声说道。 “诶,不行啊,嘉姐她扒车门了!” 谢斐靠边停了车,副驾上的男人刚跨下去,凌嘉踩着高跟鞋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十厘米的高跟鞋掷地有声,伴着女人抑扬顿挫的嗓音: “president,刚才chairman打电话找你,让你赶紧回公司一趟。” 凌嘉肤白貌美腿也长,尤其是欧式双眼皮很是抢镜,她是个海归,兴许是在国外呆久了,浑身都带着一股子洋气,然而这种中西强行撮合的感觉总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手机没电关机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公司。” “邵总,董事长说让你马上过去。”凌嘉强调道, “刚好小斐开了车,一起过去吧,省的我坐地铁。” “能为美女姐姐效劳小弟荣幸之至啊!”见谢斐笑得一脸猥琐,邵钧拧了拧眉,觉得自己这几天可能都不想再看见他。 第九章 坠落(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总,注意着装。” 邵钧刚要往办公室里走,便被凌嘉抓住了肩膀,见后者浓妆艳抹的脸二话不说就怼了上来,邵钧不由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是厌恶,他就是觉得凌嘉眼睛太大,看着脑麻。 “知道了。” 言毕邵钧漫不经心地把敞开的衬衫扣子给系上,总算让他性感的锁骨避了避光,他轮廓分明的嘴角挑起一道不甚自在的弧度,抬手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领带才接着朝前走过去。 . “董事长,小邵总来了。”刘烽态度恭敬地对皮椅上年过半百的男人说道。 邵钧满心不爽当即就摆在脸上,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的称呼前面加上一个“小”字,好像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衍生物,真正名副其实的,是他哥邵廷。 他爸邵吏凯,结过两次婚,前妻李岩因为一场事故去世了,所以现在的夫人,不是邵钧他妈。 邵钧比他哥邵廷小五岁,是邵家的二公子,而邵吏凯在李岩死后又和小娇妻生了两个儿子,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不过一个男孩子的眉心长了一颗美人痣,便被认作弟弟叫邵安,另一个则是哥哥邵康。 不得不说邵老爷子当年身强体壮,基因优良,那时候大概也没把四个儿子以后争家产的事放在心上。 “邵钧,你是怎么跟货车撞上的?现在身体都恢复好了吗?” 皮椅上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极强的威慑力,邵钧从这质询的语气里听不出来几分关心。 想来自己躺在床上,他也没来看过一眼,哪里又有什么关心呢? “晚上飙车撞的,现在好了。”邵钧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二人之间的对话简洁得过分。 “货车司机,刚死的那个吗?” 邵吏凯用遥控器摁开了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频道正回播着早上的一则新闻,标题是“货车司机跳楼自杀引发的人性思考”。 ……“世界是残酷的,但存在于人们心中的善念却是美好的,我们在悲剧的背后看见了人间的点滴温情,现已有不少热心市民主动为王某的儿子筹集善款,希望早日……” 听女主持人感情饱满地念着稿子,邵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他漫不经心地瞟过液晶屏幕,目光却在撞见某个画面的一瞬间不由得闪动了一下, 他看见了在一旁打电话的姜沂。 女人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单手抱臂,另一手托着手机,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喧嚣相悖的静谧,好像在警笛声外那无人的一角划分出了只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 看着那道遥不可及的身影,他的心莫名悸动了片刻。 “嗯。”邵钧回过头淡淡说道:“不错,是这个人。” 邵吏凯是多么神通广大的人物,却连是谁撞了他这件事都懒得打听,邵钧有时候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他爸亲生的儿子。 “跳楼自杀,看来这个人的心理也不太正常。”男人关了电视,声色肃然地说。 “这人要是没死,我还真想去找找他的麻烦,现在倒是……死无对证。” 邵钧侧目看了看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邵廷,对方凶悍的犹如豺狼一般的眼睛掩藏在厚厚的镜片之下,邵钧却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 所以他一直都很讨厌戴眼镜的人。 “小钧没出什么意外就好。”留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色,邵廷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这几天躺医院,已经落下几个项目没跟进了,最近也别忙着做事,先去你哥那儿打打下手吧。”邵吏凯说。 在邵廷手下做事,跟把自己罢职了能有什么分别?不过邵钧几天心情不好,正求清闲,对这个决定倒也没说什么,他冷冷一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好。” “行了没什么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邵吏凯朝两个人摆了摆手,随即又说道: “对了,邵安他,差不多再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兄弟四个,还有婧怡,我们一起去锦天楼吃个饭吧。” “知道了爸,我和小钧会准时到的。”邵廷从来不会忤逆眼前的男人,在他面前温顺的就像一条狗,然而谁也不知道他风度翩翩外表之下藏着的狼子野心…… . “砰——” 见邵钧一拳把身侧的消防箱捶得有些变形,谢斐后脊一麻,随即提了提了胆子,嬉皮笑脸地朝他走了过去, “邵哥,心情不好啊?” “别烦我!” 被对方咬牙切齿说出的几个字堵得心头一怔,谢斐刚要伸出的手立马弹了回来……每次遇上他哥的事,邵钧的脾气都会变得极其暴躁,就像一匹暴怒的狮子,一碰准会炸毛。 “邵哥,今晚上给您接风洗尘的夜总会,您看还去吗?还有您上次不是说那个叫依依的小模特身材不错吗,今儿晚上给您安排上了。” “不去,最近没什么兴致。”邵钧冷冷说道。 “邵哥,我觉着你这就是憋久了需要发泄,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人都给躺废了。”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虽然邵钧一脸的不耐烦,谢斐还是异常执着地劝着他: “邵哥你要懒得社交就算了,今儿晚上我就说你身体不大舒服不想来了,不过那小姑娘是真不错,准是你喜欢的款,明儿带她来见见你怎么样?” 邵钧拧了拧眉,敷衍道:“随你便吧。” “那成,这样吧,明儿中午,在餐厅给你俩定个座,邵哥你可千万别放我鸽子啊!” 第十章 坠落(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走在商业街边,姜沂揽着身旁男人的胳膊,动作自然而不过分亲昵,两个人就像是相处已久,已经过了恋爱狂热期的夫妻一样。 “饿了吧?”他问。 “嗯。” “我在西餐厅订了座位,就在前面那条街。” 姜沂点了点头,顺着江梓易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想抬眼看见的一男一女却让她原本愉悦的心情猛然跌落谷底。 ……怎么是她? 邵钧拉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斜眼看着马路对面的一对情侣。 他头一次看见姜沂散下了披肩的长发,似乎还精心打理过自己的妆容,她侧分的中长发随风轻扬,发梢卷起一道柔和的弧度,在阳光下泛出亚麻黄色的光泽,衬得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清冷脱俗,一身休闲装又让人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 还有那瘦瘦调调的小白脸就是她说的那个……男朋友?? 邵钧冷哼一声,他没想到拒绝了自己的姜医生好的居然是这口,镜片下那双眼睛闪过一道轻蔑的嘲讽之意。前者随即又架好墨镜,整了整自己的装束,白皙修长的手搭上了女人裸露的香肩,刻意显摆什么似的朝前走了过去。 “怎么了小沂?” 留意到姜沂的神情,江梓易顿时感到有些忧心,她却只是转过脸笑了笑道: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我是真饿了。” . 四个人好巧不巧地一齐跨进了餐厅大门,邵钧墨镜下的目光不由瞟了瞟姜沂若无其事的脸,只觉她淡漠的神情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本以为这个女人在这地方见到自己怎么也该表现出一丝无措或者慌张,然而她的反应居然是……毫无反应!! 接待的服务生立马迎上了两对情侣,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带去了各自预定的餐桌。 姜沂渐渐锁起了眉,她不能明白这样大一个餐厅,两人预定的座位竟然这么戏剧性地挨在一起,就隔了一条逼仄的过道! 她平静的脸显露出一丝不甚愉快的神色,随即又被她压制下了,虽然姜沂有些不太自在,但她觉得这是自己和梓易的约会,不应该被一个跟两人毫不相干的人打搅。 “小沂,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知道我不会点菜。”姜沂笑了笑,满目柔情地看着眼前拿着圆珠笔,专注于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的男人,那种心无旁骛又略带严肃的神色让他看起来特别有魅力。 邵钧摘了墨镜,余光不由自主地瞥过旁桌的人,他想忽略,却又没法让自己不去想……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总是保持着一个专业医生特有的冷峻气场,她那没有丝毫诚意的冰冷笑意十有八九都是装出来的,偏偏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她的笑容却是那样真实,整个人温柔得仿佛要化作一缕清风飘进人心里一样。 “邵哥,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转头瞧了瞧姜沂身侧的玻璃窗,以为邵钧是看见了窗外的什么人。 “没什么。”邵钧淡淡说道,随即拿起了一旁的菜单,粗略地翻了几页就不想再看了, “服务员,单人套餐,随便来两份吧。”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表,态度明显有些敷衍,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依依,我叫洛依依。” 女人倒是对他此刻的冷淡毫不在意,她知道这些有钱的男人都一个样,总是喜欢在女人面前刻意摆架子,其实心里早就魂不守舍了,她对自己的身材相貌很有信心,所以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将邵钧拿下。 . ——“哈哈!” 邵钧皱了皱眉,他被姜沂的笑声搞得有些心烦意乱了…… “你学生真有意思。”姜沂笑道。 “是啊,这些孩子虽然有些叛逆,但他们其实都很单纯很善良的。” 江梓易捏了捏自己的指骨,抬头看着姜沂,他不露声色地提到了孩子这个话题,让两个人一时都有些悸动。 “小沂,我哥他刚跳槽去了个大公司,我这几天帮他办事有些忙,都没时间陪你好好吃顿饭。”男人垂下眼,神色有些歉疚。 “你自己也没好好吃饭吧,看你又瘦了。” 姜沂倒是没有埋怨过他,她知道江梓易带的这一届现在是高三毕业班,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当班主任的不但任务重,心理压力也很大。 “小沂你总是那么体恤,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江梓易喝了口杯里的莫吉托,片刻后有些不甚愉快地拧了拧眉说道: “那桌的人怎么回事?老是盯着你?” 姜沂余光瞟了一眼旁桌的邵钧,倒是没避讳地回答: “是我之前的一个病人,出车祸我给他动了个手术,不过我们不太熟。” 闻言江梓易点了点头,用吸管猛地吸了一口盖满冰块的鸡尾酒,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邵钧……邻桌这个男人看起来极其有钱,极其不靠谱,不仅是他那张无懈可击的脸,还有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透露出来的那种兼具顽劣和优雅的气质,都让江梓易觉得极其的不自在。 “我去趟卫生间。” “嗯。”姜沂应了一声,在对方起身的同时解开了手机锁屏。 她看了看弹出的一则新闻,并且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编写者对主人公看上去头头是道的心理分析,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没事儿到底在笑什么? 邵钧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长岛冰茶,让烈酒在唇齿之间弥留了一阵,酒精多少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稍稍驱散了他心里的焦躁。 “邵哥,你……” “我出去一趟。“ 邵钧没让女人脉脉含情地把一句话说完就一腿跨出座椅,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卫生间。 ……什么嘛! 洛依依撅了撅嘴,受了冷落特别不高兴,她不能理解,明明身边那些富二代都是求着自己吃饭的,凭什么偏偏这个人就对自己爱搭不理呢! 她径自生了会儿闷气,又抄着手斜觑了眼一旁的姜沂,随即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第十一章 坠落(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喂!” 听见谁人喊了自己一声,姜沂漫不经心地关上手机,抬眼朝她望去,只觉对方倒是丝毫不见外,二话不说就坐在了对面,浓艳的大红嘴唇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尤其亮眼: “你跟邵哥,你们以前认识吧!” 姜沂拧了拧眉,听出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在问询自己。 “是啊,怎么了?” 女人随即笑了笑,有些嘲讽似的地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出现在这儿的吧,还真以为自己跟邵哥余情未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沂一脸黑线,表情明显不太好看。 “我看出来了,你也是邵哥的某个……前任吧,哦不,你们这种关系也算不上前任,应该就是……” “我不是,请你从这个座位上起来。” “什么不是,你刚才不是承认了吗!”女人蛮横道。 “我承认什么了,你出门不带脑子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逻辑?” “我就是想告诉你,邵哥就是这种人,玩儿过的女人扔了就不会再碰,所以你也别报什么希望。”女人扭了扭脖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妖媚又做作的气息。 “我说了我不是,我看你才是吧。” 姜沂目色冷淡,她懒得跟这种智商感人的富家小姐斤斤计较,也从来不轻易动粗,所以这时候只象征性地叫了一声“服务员”。 . 江梓易刚要出去,迎面便碰上了邵钧,他一向柔和的表情竟然也不明所以地有些拧巴。 邵钧比江梓易高了半个头,再加上他向来喜欢抬起下巴瞧人,此刻居高临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那一席轻蔑的意味简直就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一样。 江梓易向来不是张扬的个性,这次却也忍不住先开了口问道: “你认识小沂吗?” “你是她男朋友?”邵钧并未回答,反而是以一种质询的口吻问话。 “是。” 两个大男人杵在门口,愣是把厕所门挡了个严严实实,小老头一边扒拉着皮带一边吹着小曲儿往男厕所走,见此地不通不由搓了搓头上几根毛,硬生生把尿意给憋了回去,掉头又灰溜溜地退出了卫生间。 “我是他男朋友,你又是什么人?” 邵钧一笑:“别多想,一个承蒙姜医生关照的病人而已,她刚才没告诉你吗?” 闻言江梓易拧了拧眉,虽说心里不太自在,却还是习惯性地尽量耐下脾气问: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出去了。” 对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见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顺势给自己让开了一条道,江梓易捏了捏拳头,目色凝重地跟他擦肩而过。 邵钧双手插兜,半侧过身子回望了他一眼,鼻腔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哼,随即语气不温不热地说了句: “你们两个,倒是挺搭的。” . 江梓易沉了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崩坏的表情才又坐回了沙发座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一股香水气味。 “菜都上齐了,我饿了就先吃了。”姜沂说。 “嗯,味道怎么样?”江梓易笑了笑,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神色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锋利。 “挺好,这家牛排挺正宗的。” “小沂,我们下午去看电影怎么样?”他攥紧了兜里的装着钻戒的首饰盒,目色有些闪动…… . “邵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见女人挤眉弄眼地冲自己放电,邵钧淡淡回道: “怎么,怀疑我肾不好?” “邵哥说笑呢。” 依依用餐巾纸挡住脸,笑得花枝乱颤。 邵钧却也没抬头看她,就着加冰的凉水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桌上那份最高价位的单人套餐。 姜沂刚吃完最后一块牛排,擦嘴的功夫便听江梓易对她道:“小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她点点头,没问对方为什么要换地方,因为正好她也是这么想的。 姜沂出门一般不带包,手机和钥匙串都放兜里,她一起身,然后就麻利地跟江梓易朝外走了。 邵钧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便见姜沂的身影从跟前瞟过,沐浴露的淡淡清香蹭到了鼻尖,他的目光不由追着那道背影朝前望去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 “吃好了吗?”他冷冷问道。 依依仔仔细细把牛排上那层黑椒酱刮到一旁,用餐刀切了一小块放在嘴里一下一下咀嚼着,含含糊糊地说: “还没……” “没”字还没出口,眼前的男人就已经急不可耐地起了身, “吃好了就走吧。” “诶邵哥……” 女人见邵钧插兜朝门外走着,赶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她一抓旁座的手提包就往上赶,急急忙忙地连口红都给蹭掉了。 四个人前脚后脚出了餐厅,刚好都走了同一条岔路。 姜沂一路没有回头,懒得多想身后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又端着什么心思,她不由得贴近江梓易的身侧,只觉得手腕被旁者温厚的手掌攥紧了。 “小沂,你想看什么电影?我看网上评价说那部刚出的国产悬疑片还不错,演员演技好剧情也没什么bug。” “什么名字?”姜沂冲他笑了笑。 “好像叫……”江梓易想了想,迫于自己贫瘠的记忆力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指尖刚一触到手机外壳硅胶的边缘,那玩意儿就在他兜里震了起来。 江梓易一愣,随即看着姜沂语气温柔地说:“我接个电话。” “嗯。” 大马路上有些吵,江梓易径自寻了个街角接通电话就跟通话另一头的人聊了起来,姜沂望了望他的背影,然后百无聊赖地回过头,才发现那对关系耐人寻味的情侣居然还没走开,这时候邵钧竟然刚好也朝自己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对撞了一下,姜沂便立刻扭过了头,她刚才一边刷微博一边被迫听洛依依隔着条过道在邻桌热情地讲述了关于邵总的各种风流事迹,现在光看着邵钧那张脸,都能想象到他糜烂淫 乱的生活,所以她甚至已经没耐心故作冷淡,连眼中的厌恶都丝毫不掩藏…… 第十二章 坠落(6)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谢斐刚飞吻送走一个女朋友,潇潇洒洒地站在马路牙子上整着自己的着装,转眼就看见了邵钧和那个小嫩模的身影,不远处还站着形单影只的姜医生,不由觉得有些诧异,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邵钧一把将依依拉到自己身前,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在她包里挑出了那支纪梵希的口红唇膏,他轻柔地捏着女人精致的脸颊,细心地帮她补上了蹭掉的口红。 这种极其亲昵的动作大概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都会有些受不了,不过邵钧全程面无表情,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表情除了眼前的女人其他人也看不到。 虽然邵钧不想承认,但潜意识里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刻意做给姜沂看的。 望着眼前的景状,谢斐后脊一紧,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他发誓,他活这么久还没见过邵钧给哪个女人干这种事情! 不过姜沂只淡淡瞥了一眼,目光并未停留在两人身上多久,因为梓江易在这时候回来了。 “抱歉啊小沂,教务处刚通知高三老师有个临时的动员会,我现在得赶去学校,电影我们下次再看好吗?” “嗯。”姜沂十分体贴地应了他一声,她从不会因为工作上的事跟江梓易撒什么小脾气,毕竟她自己也经常为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手术不得不中断二人的约会, “行了你快去吧,这片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下架,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江梓易抿了抿唇,抬眼看着她道: “那……那我晚上可以再约你吗?” “晚上?晚上看午夜凶铃吗?”姜沂笑了笑。 “不是,”江梓易挠了挠头,嚅嗫了半晌才继续说道: “我们……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闻言姜沂的目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从男人方才急切而又羞涩语气里听出了些什么,她原本平静的心不由悸动了片刻,随即语气如常道: “好啊,那我等你电话。” 她望着江梓易渐渐远离的背影,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偷偷暗笑着……摩天轮,也太老土了吧! . 见姜沂打了辆出租车径自离开了,邵钧觉得有些没意思便支走了身旁的女人。他站在马路边上开始抽烟,似乎想让尼古丁的气味驱散心里的那股莫名的情绪。 “邵哥!” 邵钧吐着烟圈没回头,听着声儿也知道是谢斐。 谢斐看着他邵哥那张侃然正色的脸,打趣似的道: “这小模特不错吧,看你挺喜欢的,你问联系方式了没,要不我打电话帮你问问?” 然而前者眼皮也没抬,一脸的厌嫌之色不冷不热地说道: “打发了吧,摸了我一手的粉底,香水浓得跟喷了半瓶似的。” “你对那小嫩模没意思?”谢斐不由瞪大眼睛: “那邵哥你刚才那是……哦我明白了,你不会,是刻意在姜医生面前显摆吧,你想让她吃醋,可人又不喜欢你,吃哪门子的醋啊?” 邵钧瞥了他一眼,本想反驳忽地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他只知道身边待过的那些女人都特别喜欢争风吃醋,私底下为了一些极小的偏宠甚至会大打出手,他觉得自己要是在姜沂眼中看到哪怕一点点醋意都会感到极其快活,可她脸上除了厌恶,他看不见别的。 她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邵钧踩熄烟头,肉眼可见的心烦意乱,他觉得姜沂是个棘手的人,至少不单单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否则他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人吸引。 谢斐:“那邵哥,今晚上不找她,给找个别的?” 闻言邵钧拧了拧眉,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兴致,本想拒绝又觉得兴许是姜沂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这种没有预判的意外相遇总是带着一些浪漫的色彩,才叫他这么念念不忘,他应该转移注意力,及时把姜沂从自己的生活中移除出去, “谢斐,找个女人,齐肩长发,下巴不要太尖,眼睛不要太长,晚上来的时候别化妆。” “要不把姜医生给您请来得了!”谢斐觉得邵钧这比这姜沂找人的念头太明显了,不由调侃了一句。 “她,你请得来吗。” “诶我说这姜医生到底是什么妖精,瞧给你勾得五迷三道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谢斐挑了挑眼角,却被前者一脚踹中膝盖窝, “你屁话少点儿是不是就活不下去!” 见对方一脸威色,谢斐倏地赔笑道: “哎呦,邵哥,其实要我说,这女孩子嘛都喜欢男朋友甜言蜜语,你就是太不懂温柔,要不教你几招泡妞的情话?” 邵钧抽了抽鼻子,满目质疑地瞥了他一眼。 “那什么,邵哥你跟我学。” 谢斐随即神情款款搂着对方的肩膀示范道:“我不曾见过光明,直到遇见你。” “你是瞎了吗?“ “……” 谢斐冲他露齿一笑,皓白的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的美撩拨我的心,穿越人海,你是我的唯一。” “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哎呦,邵哥你就是不习惯,要说情话,我就佩服大文豪,你看人余老先生多会啊,”谢斐说着脸就凑了过来,目色迷离又有些猥琐,“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邵钧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即一手扒拉开对方的脑袋,满眼嫌弃地说: “行了别他妈恶心我了,这招果然只适合你!” 第十三章 坠落(7)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诶诶,这一轮人数够了,都别往前挤,都等下一轮啊!” 安保人员扣上了游客与设备之间的铝合金栏杆,扯着嗓子大声喊着。 嘴里叼着口哨的老大爷伸着壮实的手臂,刚好拦住了姜沂和江梓易,两个人只得规规矩矩等这一轮的时间结束后才能被放行。 摩天轮向来都是这个游乐场里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络绎不绝排着长队的人们期盼着被锁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然后在几十米的高空上转悠一圈,这短短二十几分钟的经历似乎就是每个憧憬爱情的女生打小以来就梦寐以求的事情。 巨大的轮盘在暗夜中缓缓旋转,各色华灯造就出美轮美奂的极致光影,坐在舱座里的人可以观望一个城市的盛大夜景,这感觉既不恐怖也不刺激,然而当舱厢升到顶端的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带来前的所未有的亢奋却会让人难以自持地呼吸加快,心跳加速。 姜沂抬头看着缓缓启动的摩天轮,夜幕之下,舱厢上的挂灯透出绝美的彩色光芒,纵使她从来无心于此这时候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她轻柔的目光落在江梓易紧绷的侧脸上,看出他在紧张,姜沂浅浅一笑……大概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以最老掉牙的方式求婚,也会觉得很浪漫吧。 轮盘的速度渐渐变得平稳了,姜沂攥紧拳心,不由得开始紧张了起来,她感到一股奇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来,愈渐浓烈滚烫。 “咳咳……”江梓易干咳了两声,“局促不安”四个字似乎就写在脸上。 “小沂,我们……” 就在这时,姜沂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本想挂掉这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却在看见通话人信息的时候迟疑了一阵,姜沂拧了拧眉,随即按了接听键,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的神色越发严肃: “好,我现在就过去!“ “怎么了小沂?”江梓易有些忧心。 “梓易,我得回趟医院,急救中心刚送来一个病人,需要立即手术。” 江梓易还来不及说话,便看着姜沂单薄的身影急急忙忙地从人头密集的长队中挤了出去,顷刻湮灭在了人海之中。 . 谢斐琢磨了一下午,觉着他邵哥现在的口味大概就是清冷禁欲型儿的,所以这个定位基本就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素颜也看的下眼的清纯女孩子,于是乎他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叫阿水的女孩,人如其名,纯洁似水。 “老……老板,我,是直接进去吗?” 阿水局促不安地搓着发凉的指尖,站在高档的木质房门前,她感到害怕,但是她现在很需要钱。 女孩穿着粉红小碎花连衣裙,那是她唯一一条裙子,男朋友小何送的,她本来不想穿但还是换上了,因为谢斐说穿裙子比较方便。 “去吧,别那么紧张,邵哥不是虎不是狼,又不会吃了你。” 阿水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眼前的房门,她看见里间的男人侧靠在墙面,室内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几近完美的侧脸轮廓,阿水心一怔,缓缓抬脚走了进去…… “邵先生,是……是要洗个澡吗?” 邵钧双手插兜转过身,他逆着光,高挺的鼻梁在刀削般的侧脸上投下一道幽暗的阴影,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语气冷淡地说道: “不用了,你直接过来吧。” 闻言阿水身子一颤,她的视线只在男人脸上停留了一秒便没了再看的勇气,她垂下头,知道那个人长得极其倜傥潇洒,额角上的那处高光又让他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邵钧也是有点儿情调的人,不会那么直接地进入主题,他略略看了她几眼,觉得这个女孩大概年龄不大,稚嫩的脸隐隐透出一股子书卷气息。 邵钧沉了一口气,上前搂住她的腰肢,觉得女人精瘦的身材大概跟姜沂很像,又忽地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了,索性不再多想,直接将她扯到了身前。 男人毫无征兆地凑近她,下一秒却不由皱了皱眉: “你喷的什么香水?” “我……没喷香水。” 阿水一边颤抖着一边回答着对方的话,她的确不用香水,只是来这里之前特地冲了几次澡,然而在看见邵钧的那一刻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邵钧顿了顿,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充斥在鼻腔里的气味似乎有些熟悉,却在脑海中描绘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垂头看着怀里的女人,终究还是无法对她做些什么, “嘶……你去把灯光调暗一点。” 见邵钧眉心紧锁,阿水抿着唇眨巴了几下水灵的眼睛,她意识到他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了。 本就有些幽暗的主卧光线被阿水调得看不清人脸,她怯生生地回望着他,低软的声音说道: “会,会不会太黑了?” “可以。”邵钧简洁道。 看着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走近,邵钧修长的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他本打算稍稍酝酿一下,至少像以前一样带一个不那样突兀的前奏,却又实在提不起兴致, “你……算了直接点儿吧!” 邵钧深深沉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在完成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一样,心里似乎有种荒诞的念头萦绕不散,他觉得自己要是碰了其他的女人,姜沂会嫌他脏,可那个女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自己在她眼里早就肮脏不堪了。 他咬着牙贴近她的脸,几乎是逼着自己去做接下来的事,强烈的不适感充斥着邵钧的大脑,让他不由得全身紧绷,所幸在这时候,他的电话铃响了。 “呼……” 邵钧松了口气,似乎感到一阵解脱,他迅速离开女人身侧然后麻利地反手抄起了桌上的手机,空调的冷风捎来一丝凉意,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额角渗出的细汗, “谁?” 电话那头将沉重的消息说得异常平静,没等对方说完邵钧便挂断了,他的脸色极其冷峻,而后便扔下身后瘦瘦单单的女人径自离开了房间…… 第十四章 千丝万缕(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精疲力竭地走出手术室,刚想去办公室休息一阵,便被急急忙忙赶来的男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爸怎么样了?” 邵钧肩宽腿长,被他这么一拽,姜沂便抽身不出,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身体现在还比较虚弱。” 前者拧了拧眉,又继续问道:“我爸他到底什么情况?” “我觉得,像是食物中毒,不过具体情况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血液灌流。” 姜沂虽然不大想跟他说话,但是出于一个医生的道德修养,她还是向邵钧问起了病人的身体状况, “病人是不是,患有什么疾病?” “肝癌早期,不过当年查出来之后他就一直配合医院治疗,去年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爸的治疗效果很好。” “那,他平时抽烟喝酒吗?” “他平时很注意自己的饮食,因为肝癌的事戒了几年的酒,他不抽烟,最近才开始限制性地饮酒。” “嗯。”姜沂点了点头,随即又说: “等检查报告吧。” 见姜沂要走,邵钧连忙又拉住了她,嚅嗫了片刻才问道: “诶……那天那女的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听他这口气,“那女的”想必也早沦为他的弃置品了,姜沂挑了挑眉,眼中的轻蔑之色毫不掩饰: “没什么,把我当成了跟她一类的人,跟我详细地描述了你的光辉事迹而已,不过你找女人就不能找稍微聪明点儿的吗?” “我认识的女人里面,好像就姜医生你最聪明。” 邵钧标志性地扬眉一笑,看得姜沂有些不舒服,她的神色生硬了几分,目光不由别向了一旁。 她委实不想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呆在一个空间里,抬眼看见过道的方名扬,便一边抬脚朝前走,一边淡淡说道: “你现在可以去探看病人了,有问题就问实习医生。” 姜沂走得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方名扬!”待眼前的男人转过身,姜沂便跟他并肩走在了一路。 “姜医生,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又把你叫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姜沂的火气不由便上来了,如果不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手术打断了她和江梓易的约会,她知道他今天本来是要求婚的。 “是啊,我也想说,那么多医生你不找,为什么偏偏找我,再说今天也不该我值班。” “害,刚好刘医生那儿有个割阑尾的,他忙不过来,好友定位,姜医生你离得最近嘛!” “……” 姜沂无语地捏紧了拳,随即说道: “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没了没了,其他的我来处理就行,姜医生明天见。” . 站在公车站台前,姜沂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她累得骨头都快要散架,刚想在APP上喊车,手机就黑屏了。 没电了? 今晚上本来是跟江梓易去游乐场的,姜沂随身只带了钥匙手机,没有充电器也没有现金,她现在站在公交车站台,然而这个点最后一辆末班车也早就驶过了。 医院离姜沂的家也不算近,要老老实实走回去必然颇费脚力,然而姜沂没得选择,她手机开不了机,这时候也无法乘坐其他交通工具。 姜沂刚要走下站台,天空便飘起了细雨,而且雨势极其迅猛,几乎几秒之后就大雨瓢泼。 街上车来车往,暗夜之下,交叠乱射的车前灯在雨中显得尤其晃眼,浓重的压抑感让姜沂有些喘不过气—— 她又想起了那个逼仄的长巷……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不假片刻便将不及闪避的一切事物浇了个彻头彻尾,凉风“嗖嗖”吹过,姜沂这时候在发现自己暴露在雨棚之外的肩膀已经湿透了。 她刚打算跑进雨帘,就见一辆黑色轿车碾过潮湿的石子路停在自己跟前,刺目的车灯闪了两下,前座的车窗便缓缓拉了下来。 “雨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 “噼里啪啦”的雨声让邵钧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她看着驾驶座上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干脆道: “不用了。” “你自己怎么走?” 见姜沂没搭话,邵钧便又接着说: “行了你放心吧,我邵钧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占你便宜,姜医生你之前救了我,现在又救了我爸,表达一下感激不为过吧。” 姜沂拧了拧眉,凌厉的表情在雨幕中显得极其严肃,她刚做完手术,已经累得四肢麻痹,没人想深更半夜淋成落汤鸡大老远跑回家去,坐一趟车而已,大概也欠不了什么人情。 “枫山公馆,谢谢。”她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拉了拉后座的车门,邵钧便给她开了锁。 合上的车门顷刻抵挡了外界的暴雨喧嚣,周遭变得安静起来,高档轿车带来的极致体验感充斥周身,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狭小的车厢弥散着淡淡的古龙香水的气味,稍稍舒缓了姜沂紧绷的神经,方才动手术不得不保持的高度专注度让她现在有些头疼。 邵钧把变速杆挂到低速档,他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并坐,不过这样也好,他刚好可以从车后镜看见姜沂……她坐得十分拘谨,后背绷得很直,似乎在尽量减少身体与皮座的碰触,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有一种刚洗浴完的脱俗之感。 他肆意打量着她,因为他知道姜沂绝不会抬头去看自己。 半晌后,邵钧挪开目光,然后随手点开了一首英文歌曲,车厢里渗透感极强的立体环绕音让人顷刻沉浸在凄婉的音律和动人的歌词里—— I've said it before,I'll say it again I wish we were more than friends You know I love the way you dress,you know I love your style Every moment I'm with you,I can't help but smile …… I know I can' keep chasing after you   if you don't feel some way or feel the same about me, …… And babe if that' the case,just know that I love you…… 姜沂忽地打了一个激灵,她不希望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太过微妙,可车厢的空间似乎有些小,加之轻缓的抒情音乐催化,使得暧昧的情绪发酵起来变得异常容易。 她侧目看着被雨水冲刷的车窗,眉心渐渐皱紧了。 车身冰冷的金属外壳将里间的静谧与外界的喧嚣分隔,两人前后而坐,呼吸在极小的封闭空间缠绵交融,气味分子在无休无止的布朗运动下碰触亲吻,两人之间的联系似乎在以肉眼不可明见的速度迅速催发膨胀。 邵钧不由自主地瞟着车后镜,莫名其妙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感觉了…… 然而就在这时,姜沂干脆利落地打开了车窗,雨声和此起彼伏的车笛声混搅着飞蹿而入,顷刻扑灭了所有遐想。 这个女人…… . “到了。”姜沂看着小区门口醒目的荧光标志淡淡提醒道。 “你家往哪儿走,我送你到单元楼下。” 男人的语气生硬不容置喙,姜沂拧了拧眉,随即说道: “直走一单元。” 黑色轿车靠边停了下来,姜沂拉了拉车门发现门还是锁上的,不由绷紧了后背: “开门。” “姜沂,其实我也就和那个女的吃了一顿饭而已。” 不知道对方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解释是为了什么,只觉得忽地被他叫到自己的名字,姜沂有些不自在,随即语气冷淡道: “邵先生跟其他人的私人关系我没必要知道,这是你的私事。“ 邵钧不由握紧了方向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意识地撇清和其他女人的关系,面对姜沂不冷不热的反应又莫名有些生气。 邵钧打开了门锁,却在姜沂刚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忽然开口说道: “那是警察吗?” “什么?” 姜沂一诧,抬眼看着车上的后视镜。 只见小区门口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穿着雨衣的交警,拿着传呼机在小区门口检查着来往车辆。 节假日交警出动比较频繁,二十四小时轮班制,最近在严查酒驾和无证驾驶。 “好像是,怎么了?”姜沂淡淡道,方听他沉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没带驾照。” 暴雨还没有减弱的趋势,“噼里啪啦”打在车前玻璃上,瞬间模糊了雨刷挂过留下的短暂明晰。 这一带向来治理严格,管他什么富家公子,逮住了无照驾驶就得扣分罚钱,姜沂也不好开口说“这些对你来讲应该不算什么吧”,况且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因为他好心送自己回家,眼下要邵钧停车再自己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毕竟现在暴雨倾盆,而且姜沂看见车内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姜医生,要不先去你家,等他们离开这里监察下一片区的时候我再出去?” 闻言姜沂不由抿了抿唇……要是他们后半夜都在这里排查呢? 她看着后视镜里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挥动手臂,明晃晃的手电灯光在夜色中左右摇曳,眼底的肃然之色越发深重了…… 第十五章 千丝万缕(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按了12楼,保持高度警惕地同身侧的男人待在逼仄的电梯,她眉心紧锁,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叫邵钧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更不应该答应让他去到自己家里。 她双手抱臂正颜厉色,心想如果这部八百年都没坏过一次的电梯这时候突然出什么问题,自己恐怕就得原地自闭! 所幸这电梯质量够硬,安全抵达了十二楼后就稳稳停住了,门一开,姜沂便赶忙急不可耐地走了出去。 邵钧非常不见外地跟在她身后,他那种轻车熟路的感觉让姜沂不由得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搭了他的车,眼下这景状莫名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钥匙转了三下,面前的防盗门随即被姜沂推开了,她打开开关,造型简约的吸顶灯顷刻照亮了一百平米不到的正厅,邵钧不由抬眼看去, 她的家,黑白灰的主调色,非常正经八百的简约风格,却搭配着色彩跳跃的沙发摆件,暗色系列中高饱和度的颜色极其抓人眼球,又莫名显露出一丝顽劣的意味。 相比自己那栋复式结构的别墅,这种中等户型的房室简单却很有味道,邵钧觉得眼前石砖堆砌的冰冷建筑似乎也拥有了生命力。 见他打量着自己家里的装潢,姜沂莫名有种被窥探了隐私的感觉,她一时觉得极其不自在,勉强憋着这口气没说,只从抽屉里抽出一双鞋套,然后递给了他。 男人接过之后又扫视了一下跟前的摆件,他留意到鞋架上没有摆放男士的鞋,所以姜沂和她那个“男朋友”不是同居关系,对方甚至不常到她家里来。 邵钧不由笑了笑……原来他们之间的交往只限于男女朋友之间的约会撩骚。 ……这人笑什么呢? “你去客厅坐一下吧。” 姜沂把灯光开得很亮,邵钧简直怀疑她是不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坐在敞亮的客厅颇有一种“光天化日”的感觉, 她这是想用LED灯代替紫外线给自己的贼心消个毒吗? “你不去洗个澡吗?”邵钧若无其事地说道。 姜沂的肩膀湿了一大截,头发还淌着水,身子一般热一半凉,但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穿着睡衣出现在他面前的。 “不用。”姜沂给手机冲上电,刚要抬步往阳台上走,便听男人的声音落在耳畔, “你这儿有咖啡吗?” “我家又不是咖啡馆。” 虽然不太喜欢邵钧这种殷指气使的态度,姜沂还是拿出了柜子里的咖啡条,她随手在橱柜里取出一个玻璃杯,撕开封条刚要往里倒,就听前者嫌弃的语气吐了三个字: “速溶的?” “不然要我给你现磨吗?” 姜沂三两下充好咖啡,把玻璃杯递到他面前的桌上,不禁调侃道: “凌晨一点喝咖啡,你晚上还睡吗?” “我现在就困了,要不我今晚上就睡在这儿?” 见邵钧邪魅的眼睛一挑,姜沂旋即转过了身,她没多说话,神色冷冽地径自走向阳台,似乎完全不打算留给两人共处一室的机会。 邵钧笑了笑,眼睛又四下瞟了瞟,他发现家里没有任何一张关于姜沂自己的照片,倒是有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资料,也有开封之后随意摆在茶几上的零食……女主人没有洁癖,大大咧咧还有点儿懒。 他侧目看着靠在阳台栏杆上的姜沂,她抱臂而立,沉默地关注着楼下的情况,灰色的休闲服从右肩到胸口有一道明显深浅不同的分割线,不过姜沂似乎毫不在意,撑着半干半湿的身体在阳台上吹凉风,大概没有什么比跟自己呆在一起更加让她感到不舒服。 姜沂望着小区门口喧喧嚷嚷的景象,看着晃眼的反光背心上写着的“police”,忽地又想起了别的事情,她神色有些迷离,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姜沂的眼中便有了些别的东西,她看向远处,才发觉那些人已经走了,只能看见小区大门上荧光材质的“枫山公园”四个大字,冷冷清清,孤孤单单融在幽暗的夜色里。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见客厅里正低头玩儿手机的邵钧,男人穿着休闲的黑色西装,看着比一身一丝不苟的商务西装多了几分青春气,客厅里辅助光源的暖色色温让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些许, 姜沂无法否认,邵钧优越的外形还是十分讨人喜欢的,然而他抬头冲自己一笑……败坏好感! “那些人都走了,你可以出去了。”姜沂不冷不热道。 邵钧随即起身,也不忘落下一句走心的评价: “你家里挺舒服的。” “谢谢,不送。” 姜沂半推半送地把他请出了家门,刚要关门的时候,男人却笑着冲她说道: “姜医生,明天见。” “你……”姜沂拧了拧眉,一时没反应过来,方听邵钧补充道: “我爸还在医院。” 姜沂:“……” . 姜沂关上门,垂头沉了口气,随即去到客厅整理了一下男人坐过的位置。她铺平沙发套,又摆好了了靠垫,回首便见茶几上那杯速溶咖啡已被他喝得见了底。 富家大少爷还真是不好伺候…… 姜沂暗下调侃了一阵,随即抄起邵钧用过的玻璃杯,刚要扔进垃圾桶,擒着杯沿的手又顿了顿,她抿了抿唇,还是去了厨房,只是把杯子洗干净收在了里层的储藏柜里。 钧抬头看了看姜沂家的窗户,心下那股子莫名的期盼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蠢,抬眼的刹那他似乎在想她会不会正在窗台上张望着自己,兴许还能望见她的身影什么的,然而窗帘已经被拉上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车钥匙,觉得这蠢样实在不太像自己,他是邵氏的总裁,邵家二公子,从来目中无人纵情声色,怎么可能为一个住在一百多平米住宅小区的医生痴迷不已?她还没那种毁天灭地的魅力! 最近是被什么冲昏了脑子? 邵钧猛地一踩油门,让发动机闷重的怠速噪音平复此刻暴躁的情绪,他修长的五指撩起了额前的碎发,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目色如炬…… 第十六章 千丝万缕(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坐在副驾上一言未发,修长的五指随着蓝牙耳机里播放着的英文歌曲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沿,他几乎要醉在极具空间感的混响里,直到刘烽低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窜进了耳畔, “邵总,到医院了。” 男人刚踏上平地,一股浓重的香水气味便盖面而来,前者眼皮也没抬,光闻着这经典香氛的味道就知道凑过来的是凌嘉。 “邵总,董事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凌嘉从来保持着绝对健康的生活方式,严格按照作息时间表上的一字一行管理自己的二十四小时,所以难得没有工作的周末她早五点按时起床,晚上九点准时关机睡觉,天崩地裂都联系不到她。 “医生说是食物中毒。” 说话的时候,邵钧脑子里自动打上了“姜沂”两个字。 “中毒!什么毒啊?” 凌嘉用她纯天然非人造的眼睛瞪着邵钧,欧式大双眼皮愣是被她撑出了第三层。 “我又不是姜医生我怎么知道。” “姜医生?谁啊?” . 一行人走在医院二楼的过道里,邵钧抬眼便看见了三楼靠在围栏,正打着电话的姜沂,她穿着医院配发的白大褂,中长微卷的黑发松松散散拦在脑后,只露出一截皓白的细颈,连背影都显得那样一本正经。 邵钧不由拧了拧眉……分明毫无亮点。 他转过脸不去看她,决意要让自己从这无休无止的束缚中抽脱出来,然而那道背影就那么深刻地印在了脑子里…… 邵钧推开门,便见男人的病床前围杵着一堆人,有男有女,表情倒是差不多都一个样,他哥邵廷神情严肃地站成了一尊雕像,周婧怡和她儿子邵康愁得眉心都快拧巴在了一起。 邵吏凯和周婧怡的两个儿子算是邵钧小时候的玩伴,彼此交情不深,平时兄弟相称没什么过节,不过他对这个后妈没什么感情。 邵钧一脚跨进门,正巧赶上主治医师念着手里的报告单,不过那个人不是姜沂。 ……果然是她的做事风格,为了避免跟自己碰面,她把这个姓邵的病人推给了别的医生。 邵钧冷冷一笑,伴着前人滔滔不绝的声音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主要原因是黄曲-霉素中毒导致的胃肠道出血和一些其他的临床症状,根据病人和家属的说法,院方觉得应该就是病人不慎食用了发霉的花生造成的黄曲-霉素摄入过量,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不过还是需要配合一段时间的治疗。” 医生一交代,邵钧立刻就明白了他爸中毒的来龙去脉。 邵董事长对外走的亲民风,平时确实有偶尔到小商小铺买东西的习惯,目的是留给报社蹲守记者一些抓拍的机会,这样每天日报下一期的头条标题就是“房地产业先锋领袖——邵氏集团董事长现身市集与市民们热情交谈”以此来彰显他不摆架子平易近人的优秀品质。 如果这花生是他自己买的,那么误食发霉食物导致中毒这件事就完全是个意外,这种食物中毒的事情在社会上屡见不鲜,只不过那家炒货店估计就快要关门大吉了! “老公,你吃东西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哎呀真是吓死我了!” 周婧怡捂着胸口表情夸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真的“吓得要死”。 邵吏凯看着他眼眶发红的小娇妻,不由满眼都是疼惜, “婧怡啊,我这不好了吗,哎呦别担心了,我这以后一定注意,就吃老婆你做的东西。” 看着他那平常妄自尊大的爹在这个女人面前就跟条哈巴狗一样,邵钧不由轻蔑地挑起唇角,径自走到了墙角。 “那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病人记得注意饮食,吃一些清淡的流食,最近可能还是会出现腹绞痛或者腹泻等情况,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吃药就行不用太担心,家属一会儿到药房取药吧。” 燕琦念了一通报告有点口干舌燥,她记得姜沂说中毒的根本原因就是霉变的花生,却不知道她一五一十跟自己解释中毒源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 误食发霉的食物确实可能会让人摄入过量的黄曲-霉素,但这种随处可见的双呋喃环类毒素很容易提取,邵吏凯用花生粒下酒,生花生的果皮一定不是他自己一个一个剥的,期间这盘剥好壳的花生粒又会经过多少人的手呢? . “president,董事长说让你明天就回公司。”病房外,凌嘉对眼前的男人说。 “不是让我去我哥那儿吗。”邵钧冷冷道。 “哎呦邵总,其实董事长还是很重视你的,你就别过意不去了。” 凌嘉说着说着就勾搭上了邵钧的肩,不过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倒是没别的意思,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彼此太过熟悉,她只把邵钧当做弟弟。 “这几天医院的患者多了好几倍,最近真是忙都忙不过来。”方名扬撇嘴埋怨了几句。 “换季容易感冒过敏,病人多很正常。” 姜沂漫不经心地说着,抬眼就看见邵钧迎面走来,被身边一个穿着大红裙香肩毕露的女人勾肩搭背,而对方显然跟姜沂上次在餐厅见到不是同一个人。 始乱终弃还真是这个人的本性…… 她像是看见了极其污染眼球的东西一样,目光只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就挪到了别处去。 就在姜沂避开目光的同时,邵钧恰好抬头看见了她,他捕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稍纵即逝的视线,而那目色中赤裸裸的鄙夷让他不由得拧了拧眉。 姜沂径自看着手里的报告单,陌路生者一样从邵钧身边走了过去,她神色冷淡,对男人的目光视若无睹,昨晚的事情似乎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虽然她面无表情,邵钧还是察觉到了姜沂紧绷的身体,临近的时候似乎身上每个细胞都表达着厌恶与嫌弃,小心翼翼地避开自己身边污浊的空气。 邵钧咬着下唇,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从未被人这样深切地厌恶过,纵使他知道自己的生活纵欲奢靡,自己的灵魂并不高贵华丽,但极其优越的皮囊和身家背景都是他骄傲的资本,然而这些东西在她的眼中似乎都不值得一提,自己还比不上一个穷酸的小眼镜! 一个姜沂,让他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无法自持地陷入极度痛苦的地界,甚至开始了自我怀疑。 “邵总,你在听我说话吗?” 凌嘉看着表情极其严肃的邵钧,又接着道: “听谢斐说你最近的生活很检点啊,怎么回事,咱邵总终于看破红尘,要退隐江湖了?” 凌嘉有些欣慰,她觉得一场车祸似乎让眼前这个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终于有了一点三十岁的男人该有的成熟味道。 过去的几十年里,邵钧在花花世界放逐厮混,游戏人间,却好似突然被一束光吸引,相比于此,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肮脏无比。 然而这道光,却并不属于自己,闯入生命偶然相遇,兴许转瞬就会逝去,他驻足凝望,短暂地顾盼流连,继而转身跌入永无止境的幽暗之地…… “你想多了。” 邵钧干脆地扔下四个字,接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了。 第十七章 千丝万缕(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半夜十点的夜店,灯光炫酷,空气嘈杂,性感女DJ卖力地搓盘,用打碟机和混音台剪接出劲爆的音乐,气氛嗨到极致。 认识亦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抱着乱摇,在闪得眼花缭乱的蹦迪灯光下群魔乱舞,四下无处安放的荷尔蒙缠绵缱绻,如胶似漆。 邵钧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搅和着海波杯里的长岛冰茶,不顾身边飘着的各色香水气。 他低眼看着手机,似乎有些厌倦了周遭的聒噪,随即点开了姜沂坐在后座的时候车上放的那首英文歌,Finding Hope的《Love》。 入耳式AKG的音量被邵钧调到了最大,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头一次与夜店的浮华显得格格不入。 男人沉浸在副歌部分带来的低迷情绪里,肩膀却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一边的耳机线被陡然扯下,思绪便顷刻从这一侧飞泄了出去。 “帅哥,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女人穿着性感的肉色连衣裙,露出一截紧致的腹部肌肤和赫然醒目的波涛汹涌,她捂着浓妆艳抹的脸满眼歉意,装作无心之举。 “没事。” 邵钧淡淡说道,猛地吸了一口杯子里浓烈的鸡尾酒。 “帅哥一个人来吗?” 女人坐在邵钧身边的空座上,裸露的大腿有意无意地蹭到了他垂在扶手上的前臂,后者没什么反应。 “没错。” 她拧了拧眉,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说话不超过两个字的人不由有些诧异,邵钧这种来夜店玩儿不找女人的行为方式引得她不禁往那儿方面想, “你是……” 邵钧随即一脸正色: “不是gay。” 闻言女人倏地松了一口气, “帅哥不开心啊,来这儿就是找乐子的呀!” 她冲男人娆魅一笑,细白的手便搭上了他的大腿。 邵钧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不带笑意的眼睛极其深沉,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尊贵典雅的汉白玉雕像,这些女人勾搭人的路数,他大致都了解。 女人的手又颇不安分地攀上邵钧肌肉虬结的胳膊,他时常健身,所以身材保持得极好,该有的肌肉一块不少,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掩藏在白色衬衫之下,透着薄光也看得出几分模样。 “帅哥,你对我有兴趣吗?” 邵钧一笑,笑容透着几分冷意,他觉得眼前这张用化妆品堆砌出来的脸看起来十分油腻,觉得她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肮脏不堪,不禁想着身旁的人若是姜沂,是她的手触碰自己,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她不会染那样艳俗的指甲,不会喷那样浓郁的香水,她大概也不会触碰自己,只是满眼厌恶地站在一旁,隔得极远。 “小姐。” 他抓住她滑 嫩的手,然后将其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闻言女人忽地一怔,妖娆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邵钧打量了她几眼,语气冷淡道: “你是新来的?这家夜店只有VIP内部人员可以进来,我不主动找人的时候,没有吩咐其他人绝对不会来打搅,这是规矩,你不知道?” 似乎被他凛冽的目光吓住了,女人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阵,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邵钧摆了摆手,也不太在意地招呼她下去了。 这家名叫“arcanum”的夜店是邵钧常来的地方,店里各项设施齐全,消费也不低,晚上是VIP专场,撒欢一夜能抵得上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店里的服务人员和会员几乎都认识邵钧和谢斐,毕竟一个太富太帅,一个太骚太浪。 夜店格调做得不低,专业的调酒师从不惨水造假,这一杯合适邵钧心意的长岛冰茶绝非徒有其名,四种酒精度百分之40以上的烈酒调制出来的饮品,后劲很足。 在这纷乱喧嚷的地方莫名又想起了姜沂,邵钧有些心烦意乱,冰块还没怎么融化他就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鸡尾酒,随即起身往外走了。 . 残月湮没,夜色正浓,夜店里嗨爆的音乐在室外听来成了鬼哭狼嚎的噪音,“arcanum”后方的长巷向来无人问津,任何行过的路人都会下意识避开夜店附近的路巷,唯恐碰上喝大了的疯男疯女。 邵钧双手插兜朝前走着,刚才下肚的酒稍微来了点儿后劲儿,他胸口有些热,脑子有些发晕。 夜店外面的空调排气扇“轰轰”响着,吹的明明是热风,落在邵钧身上后者却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倏地止了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幽僻的小巷安静得过分,四下好似涌动着蠢蠢欲动的危机,邵钧拍了拍后脑,只觉鼻腔充斥着酒精的气味,窜上大脑让人昏昏欲睡。 嗒——! 嗒——! 就在这时,静谧的巷道忽然传来几声异响,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陡然窜出,提着西瓜刀一前一后堵了邵钧的路。 连这两个壮汉是抢钱的还是寻仇的都没弄清,两人二话不说就朝邵钧冲了过来。 “arcanum”这种地方,众人皆知的糜乱,白日挂着招牌勉强还能充个高端娱乐场所,晚上就成了有钱人的梦工厂,夜店周围一般没有安保人员,就算偶尔遇上几个到巷子里找乐子的有钱人也都是胆小怕事的货色,撞上砍人这种事也会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行。 血液中高浓度的乙醇发挥作用,邵钧感到有些头重脚轻,被酒精破坏的平衡感和判断力严重限制了他的反应,以至于他跟眼前的人纠缠了一阵,突然抡过来的西瓜刀便险险擦过他的腰侧,捅破了他的白衬衣。 邵钧赤手空拳干不过两个拿刀的壮汉,随即抄起货架上的空啤酒瓶就冲眼前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他学过徒手格斗,专攻街头打架的那一种,防身自卫不在话下,只是现在精神不佳,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这时候也只能两个虚影在眼前飘来飘去。 雪亮的刀背从邵钧鼻梁紧贴而过,他一个麻利的转身,敏捷地避开了前人的攻击。 啤酒瓶在他手里甩出了钢棍的架势,邵钧三两下打落了男人手里的刀,随即一踩后者的膝盖,那人就跪了下去, “是谁让你们来……” 邵钧话音未落,顿觉后脑一凉,啤酒瓶猛地砸在他头上顷刻碎成了玻璃渣。 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意识瞬间滞停了半晌,邵钧几乎是抹黑在身边抓了两个酒瓶,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又将身后那个人干翻在地,然后勉强撑着身体出了小巷。 走在光线昏暗的路灯下,邵钧的神志有些不太清晰,他往发麻的后脑抓了一把,没有摸到血迹,大概只是蹭破了一层皮。 他现在处在半晕半醒的边缘,不过还是清楚地意识到要是那两个人再追上来,自己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逃脱了。 邵钧摸了摸裤兜,发现手机似乎在刚才打斗的时候摔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支撑不了多久,然而薄弱的意识已经让他不知道此刻置身何地。 他撑着身旁的墙面喘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了望,眼前模糊一片,只能勉强看见明晃晃的“枫山公馆”四个楼盘大字…… 第十八章 窥视(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洗净盛过牛奶的玻璃杯,姜沂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最近医院事情颇多,忙得人晕头转向,她现在非常需要睡眠以保证明天大清早起来还能精力充沛。 姜沂刚要关上客厅的吸顶灯,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轻轻软软没什么力气,响了几下就没了声儿。 她不由有些诧异,不知道大晚上还有谁会来敲门,强烈的戒备心理让姜沂全身紧绷,缓缓挪步走了过去。她提着一口气,先将门锁反锁到底,然后透着猫眼看着门外的场景。 过道的声控灯没有亮起,视线里一片黑,姜沂不由拧了拧眉,刚要转身,敲门的声音就又响了几下。 “谁啊?” “姜医生……” 男人低哑的声音传入耳畔,姜沂心下一紧,当即就不想给他开门,不想那敲门声虽然短促,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姜沂拧了拧眉,有些无可奈何地打开了房门,她抬眼刚要跟外面的男人面对面对峙,邵钧苍白的脸便猛然凑近,他修长的手一揽她的后颈,还没等姜沂骂街,下一秒就扑到了她身上。 “……” 对方一米八几的身子铺天盖地般压暗了所有视线,姜沂一个没站稳,险些被扑过来的男人压倒在地,她单手撑着身旁的鞋柜,随即便嗅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席酒气…… 男人的身体像是有火烧着一样特别滚烫,整个跟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姜沂拍了拍他的脸,后者不见反应,看来是昏了过去。 “喂,你醒醒!” 见身前的人已经没了意识,姜沂沉了口气,不得不拖着这个手长腿长的大男人一点点挪到沙发,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扔了上去。 邵钧被硌得有些不舒服,随即翻了个身,无处安放的长腿倏地霸占了整个沙发座。 姜沂坐在一旁歇了口气,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心说当初真就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家在哪里! 她冷静地思忖了一阵,忽地觉得邵钧这醉酒之后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明显是艰难地撑着最后一口气倒在了自己家门口,可他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呢? “喂,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吧!” 男人很不见外地横在沙发上,他上身只单单穿了一件白衬衫,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截十分有型的锁骨,紧致的肌群在透光的外衣下若隐若现,姜沂看不出斯文只瞧出败类,觉得有些伤风败俗,便随手扒拉了张毯子给他披上了。 姜沂摇了邵钧几下他也不说话,只将手背抵在自己眉心上,似乎有些痛苦难捱,姜沂索性作罢,伸手去翻他的裤兜,却没找到他的手机。 奇怪! “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见他不搭话,姜沂便蹲在他耳边,刚要再开口,目光却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而后倏地一顿……她突然看见他头发里的碎玻璃渣,那明显是啤酒瓶。 ……有钱人脾气横,特别邵钧这人不是省油的灯,他兴许是临时和旁人起了争执,跟什么人打了一架吧。 姜沂想了想,也没太在意,转身刚要去拿手机,却又忽地打了一个激灵—— 可如果不是冲撞或者意外的话…… 回想先前的种种——车祸!自杀!食物中毒! 这一连串的事件巧合究竟是阴差阳错还是蓄谋已久? 她抿了抿唇,想到什么似的心绪陡然凝重起来,又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了,于是缓步走到了窗台前打算吹吹凉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透过窗玻璃,姜沂的视线忽然扫见小区幽暗的小径里闪过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她搜索了良久,才又捕捉到两个人的身影。 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两个人的动作,姜沂看见他们拿着手机比划了一阵,随即指了指自己所在的这栋楼房,接着便走了过来。 姜沂眉心一蹙,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回过头看着沙发上神志不清的男人,清晰地感到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些许薄汗…… . 觉得身体被谁人的手碰触着,沙发上的男人短暂地恢复了清醒,他抬起眼皮,看见披头散发的姜沂蹲在身侧,赤裸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各个部位游走,神色看起来十分专注。 对方伸手将自己浑身摸了个遍,就在她扒拉自己皮带扣的时候,邵钧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姜医生你干嘛,这么热情……” 邵钧目色朦胧,眼睛里的姜沂穿着慵懒的家居服,满脑子的醉意强行给她加了一层滤镜,让眼前的人看起来特别温柔有亲和力。 姜沂没搭话,不管不顾地解着他的自动皮扣。 随着“咔哒”一声响,前者急急忙忙的手不经意触到他敏感的地方,邵钧突然有些慌了,然而不等他脸红耳赤,便见姜沂抄过茶几上的水果刀,话不多说就怼了上来。 邵钧脑子一麻,刚要喊,就见姜沂将扣头内部粘着的什么东西刮了下来, 她将指尖那张极小的芯片举到邵钧眼前,伴随着极其冷郁的一句话: “你被人追踪了。” 姜沂用家用的鹰嘴钳损毁了手里那张追踪芯片,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这东西缝在衣服上保不齐会硌到身体,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才觉得……” 被姜沂异常冷静且专业的反应吓了一跳,邵钧看着眼前的人,不由眯着眼睛说道: “姜医生,你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吗?” —————— “怎么回事?GPS信号断了?” 男人一手抱着受伤的肩膀,一手晃了晃手机。 “那怎么办?”另一个人皱眉道。 “还能怎么办,跟老板说这人跑了呗!”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居民楼: “就说躲在枫山公馆的……是一单元吧?” —————— “怎么可能。”姜沂淡淡道, “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吧。” “找你男朋友吗?”邵钧挑了挑眉,他半身裹着毯子躺在姜沂家的沙发上,表情看着特别怪异。 刚才一通刺激让邵钧恢复了一半的清醒,紧绷的神经现在松弛了下来,高浓度酒精的后劲儿让觉得他困倦不堪。 “我不去医院,就是喝多了有点困。” “可你被人用啤酒瓶击中后脑,就不怕脑震荡吗?” “姜医生这观察力,细致入微。”邵钧笑了笑,随即又说: “不过我现在不想检查身体只想睡觉,明天再去医院吧,我实在没力气了。” “可是你不能睡在我家!” 不待她说完话,邵钧就已经拉上毯子径自睡下了,姜沂拧了拧眉,垂首看着茶几上那个被她拧弯的追踪芯片,心绪有些复杂…… 第十九章 窥视(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家的房子朝东向阳,采光极佳,清晨的阳光照得客厅敞亮,邵钧迷迷糊糊醒过来,就见姜沂穿戴整齐地在厨房一边吃早餐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她仰首干了杯子里剩下的牛奶,颈部肌肉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收缩,显得非常有美感,乳白色的牛奶沾在她粉嫩的嘴唇上,看得他突然很想…… “醒了就快点从我家出去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姜沂回头看着他语气冷淡道。 “姜医生这么早就出去了?” “早上八点的班。” “那我跟姜医生一块儿出门吧,刚好我也去医院。” “不行。”姜沂干脆道,几乎是下意识拒绝他。 “可是姜医生我……身上没钱,没身份证,也没手机。” 闻言姜沂不由一愣,她咬着下唇倏地陷入了纠结,现在邵钧身上什么都没有,这倒是实话。 可她当真是不想与邵钧有什么纠葛,这也不假。 “那好吧,你快点。” 邵钧笑了笑,立马从沙发上起了身, “你家有……” “有一次性的。” 见姜沂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了牙刷和毛巾,邵钧不由扬了扬眉,他发现这个女人理性得过分,而且拥有异常敏锐的洞察力。 . 一路上姜沂走得极快,几乎不同身后的男人说话,她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冰冷,却还是问他: “你吃早饭吗?” “不了,胃里不大舒服。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地铁站。” 邵钧眉心一蹙,像是听着了一个十分新鲜的名词一样,见他这副表情,姜沂抄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花花公子”,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没坐过地铁吗?” “很多年前坐过几次,”他轻轻笑了笑: “早忘了是什么感觉。” 姜沂回过眼,心说这个开着名牌汽车大马路上随便飚的人,大概从来也没体会过早八点挤地铁的“黯然销魂”。 . “卧槽,这么多人!” “我去,这些人死命往车厢里挤是要塞肉 肠吗!” 邵钧觉得自己在看见地铁门打开的这一刻简直谢斐附体,憋着的粗口无法克制地就想往外爆! “感受一下咱们工人阶级的日常生活吧,资产阶级的大总裁!” 姜沂调侃了一句,随即自顾自地朝车厢走了进去。 “怎么连个座都没有,难道要坐在别人腿上!” 邵钧怨声刚落,地铁便猛然启动,他慌忙去抓栏杆,却一把覆在了姜沂手背上……他看见女人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又在刹那间归于平常,而后掌心的温度便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地铁走走停停,下站的人远不及上来的人多,本就拥挤的车厢越发人满为患,你推我搡中邵钧的下巴不小心蹭到了姜沂的头发,他只觉那感觉酥酥痒痒,像是触电一样。 姜沂抓着栏杆闭目养神,女孩子们喋喋不休的议论声音却久久萦绕在耳畔不曾散去, “天哪你快看快看,那个人好帅啊!” “坐地铁碰上帅哥这种事居然让我赶上了,什么狗屎运,诶你在干嘛呢?” “拍照发朋友圈啊!” “挡着我过来挡着我点儿,我偷偷拍个小视频挂在网上!” “……” 见这些小姑娘比着邵钧就开始拍照,不甚高明的偷拍技术委实让姜沂看不下眼,她转过身,不想让镜头拍到自己,才发现另一边甚至还开了闪光! 看来他不搭地铁是对的! 终点站,姜沂恍恍惚惚走下地铁,活像渡了场劫,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绝对不要再跟这个男人一起出入公共场所! . ……阴暗的房间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魔方,正这时,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忽地弹出一张图片, 画面背景是拥挤的地铁车厢,五官端正的男人神色慵懒,低眼看着他身边尤显得瘦弱娇小,只在照片里露出了半张侧脸的女人。 “老板,还要继续盯着吗?” . 姜沂一脚跨上台阶,而后又停顿了片刻,她转过脸看着一旁的男人,神色严肃地说: “昨天晚上的事,什么人对你下的手,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邵钧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我也算救了你一命,所以以后别再来烦我了。” 看着姜沂决绝的目色,男人歪了歪头,仍旧没有回答她的话。 “觉得空虚就多看点儿书,觉得活着没意思就去做正经的事,酒池肉林填补不了空洞的心。” 姜沂漫不经心甩下一句话,随即利索地转头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目色有些深沉。 . 邵钧推开病房门,抬眼便看见周婧怡在给床上的男人剥橘子皮,然后把晶莹的果肉一瓣一瓣送到他嘴里, 虽然他很怨恨这个女人,怨恨她替代了自己的母亲,但他觉得他爸邵吏凯,可能是真的很爱这个女人。 “小钧来了。”周婧怡朝邵钧笑了笑,热情地招呼他坐过去。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很有魅力,一直以来她的身材和脸都保持得很好,女人穿着靓丽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从她身上看不出四十多岁的老态。 她的身材突破年龄限制得凹凸有致,肤白貌美,气质出众,这种漂亮又乖顺的女人一直都是富商们青睐的对象。 “嗯。” 邵钧微微点了点头,尽量避免去称呼她。 “你爸他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医生说还得再吊一天盐水。” “本来就已经康复了,让医院尽快办理出院吧,公司里一堆事。”邵吏凯一边吃着女人给喂的橘子,一边严肃地说。 “哎呦老公,你这还生病呢别老急着去忙,你三个儿子都在呢,公司就先交给他们打理,你多休息几天,这样我能照顾你,你也能多陪陪我呀。” 女人揽着邵吏凯的手冲他撒了个十分娆魅的娇,嘴里的话像是裹着蜜糖。 邵钧例行公事探望过他爸,浅谈了几句便颇为识趣地走出了病房。刚关上门,迎面便又遇上了他哥。 “听说你昨天晚上出事了,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邵廷神色如常地看着他,语气像是关切。 “你消息倒是挺快。”邵钧冷冷道,他觉得前者镜片之下的那双眼睛,犹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洞穴,里面藏着凶悍的恶兽。 两个人在病房外不知所谓地对视了良久,长久的静默压迫神经,诡异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张弛着,越发显得意味难明。 就在空气凝重得几近饱和的时候,邵廷却突然笑了起来, “都第二次受伤了,最近要注意安全啊,要不哥陪你去做个检查?” 邵钧冷冷一笑: “用不着。” “行,那你自己去,我去看看咱爸。” 邵廷言毕便径自往病房里去了,觉味到男人的气息在鼻腔里消散而去,邵钧不由勾起唇角……能埋下追踪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他心里的人选倒是有一个…… 第二十章 窥视(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他好像是在梦里,他好像听见了大提琴的声音,动人的音符飘飘缓缓从门缝里溢留而出,他跟随着熟悉的韵律伸手推开了那扇尘封的紫红色实木门。 鲜红如血…… 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女人的背影就这样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她穿着淡紫色长裙,袖口的流苏在风中摇曳,她静默地坐在折叠椅上拉着大提琴,仿佛陶醉在自己的梦里。 他记得她奏的那首乐曲,圣桑的《天鹅》,也叫《天鹅之死》。 垂死的天鹅渴望生命,却在战栗中慢慢死去…… 女人回过头,阳光勾勒出她脸廓柔和的弧度,她有着和他一样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望着他,露出了甜蜜的笑意,耳畔传来她的问话,那是他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 “小钧,想学音乐吗?” 他点了点头,清亮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却背转过身去,迈入了无边无尽的金色光晕…… “邵钧,你妈妈自杀了!” ………… 男人猛地打了一个寒噤,他触到裸露的皮肤上耸起的竖毛肌,才发现车厢里空调的温度开得有些低, 他抬起眼,看见阳光透过车前玻璃刺了进来,窗外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邵钧慵懒地坐在驾座上,副驾散着CT报告单。 他刚在医院拍了个CT,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回去多休息就可以了。 座椅上的男人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没想到自己刚才打了一个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放倒椅背短暂地放空了片刻,而后下了车。 “邵哥邵哥!” 刺目的光线晃得邵钧眼睛灼痛,他举目看着奔过来的谢斐,顿时就想重新回到车上去。然而就在他纠结的当口,对方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谢斐笑得合不拢嘴,拿着什么东西死命在邵钧眼前乱晃, “你他妈乱摇什么!” “邵哥,小林说昨儿在‘arcanum’后面那小巷口捡到一手机,好像是你的。” 邵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拧,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姜沂的影响,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遍,以确定手机上没有装追踪芯片。 “邵哥,听人说你昨晚上跟人打架了?” “昨晚……” 邵钧刚要开口,看谢斐一脸傻样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把真实情况告诉他,随即漫不经心道: “昨晚上心情不好,随便跟俩人干了一架。” “俩人?小林说那啤酒瓶碎了一地,看阵仗保底也得有十个人互捶。” 邵钧没在意前者的震惊之色,敷衍了几句转身就往医院大门走, “邵哥你怎么还去医院啊?” “去开点儿药。” “生什么病了要吃药?” “脑震荡。”谢斐“哦”了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脑震荡得吃药?” . 邵钧懒懒地靠在医院二楼的栏杆上,目光漫不经心扫视着四下的景象,他知道他爸明早就会出院,而他今后或许再也不会踏入这家医院,他会回到过去,继续投入到骄奢淫逸,灯红酒绿的生活里,一切都不会改变,一切都会按着原来节奏走下去。 不过他觉得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一点可惜,因为他现在想见一个人,那个他不久之后就便会忘却的人。 他忽地捕捉到姜沂匆匆行过的身影,目色便凛冽了起来……她好像很忙,根本无暇顾及有什么人在远处默默注视着自己, 可他知道,她极其敏锐,不可能觉察不到旁人的目光,除非她刻意视而不见。 邵钧拧了拧眉……他到底在执着什么呢?他到底想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什么呢?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 . 余辉已经落下,男人打开车锁,抬眼便被一道人影吸引了过去,邵钧记得他那张戴眼镜的脸……姜沂的男朋友。 他大概是思忖了片刻,随即捎带上车里放着的墨镜和口罩就朝眼前的男人走了过去。 说不出来缘由,兴许是好奇,兴许是无聊,他跟了江梓易一路,穿过巷口上了那辆207公交。 . 邵钧把兜里仅有的一张钞票扔进了投币箱,而后跟上江梓易,同他并排坐下, 他用余光打量着身旁这个男人,对方穿着烂大街的牛仔衬衫,相貌端正但算不上特别出众,在邵钧眼里简直就是平庸得能淹没在人潮中的气质和长相, 姜沂就喜欢这样的人吗? 口罩被邵钧拉的紧紧实实,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加之墨镜挡住了他轻佻的桃花眼,邵钧觉得他再戴个头套大概就跟个恐怖分子一样, 除非“姜医生男友”私底下刻意查过自己的资料,并且深刻将他这张脸印在了脑子里,否则他应该只会觉得身边坐着个大热天装逼的神经病而已。 江梓易确实没留意身边的男人是谁,他在高强度的工作下累得虚脱,炎热的空气让他觉得头昏脑涨,他现在需要冷静下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怀揣满腔热情,因为今天晚上他就要跟姜沂求婚了。 一件事总不能失败两次,今晚上和姜沂约好了在餐厅吃饭,他知道这一次绝对不能搞砸。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重复着最深情的话,虽然知道所有的酝酿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兴许都会灰飞烟灭,但也无法阻止此刻的满心神往。 江梓易虽然长了一个教数学的脑子,偶尔也能迸发一些文人的浪漫,他知道姜沂不喜欢甜言蜜语,并且清楚地了解自己身上什么样的特质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从看见姜沂的那一刻就知道她是一个很难看透的人,而自己也没有必要去琢磨通透,他深深爱着姜沂展现给自己的细腻温柔的那一面,而幽暗的那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非姜沂,他恐怕很难遇上和自己这样般配的女人,彼此爱恋,却又不过多地涉入对方的生活,她重视精神而非肉体,这一点和自己一样。 公交车行过一片尚未修缮好的石子路段,车身一阵颠簸,嘈杂的声音搅和着闷热的空气让人不由昏昏欲睡,江梓易看着眼前模糊的视线,只觉神志渐渐陷入一片混沌,而后便在恍惚中靠着椅背昏睡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窥视(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高脚杯里的红酒荡开一层轻柔的水波,餐厅里穿戴整洁的男人悠悠抬起眼帘,随即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姜沂。 她穿着紫色的短袖连衣裙,裙摆刚刚盖过膝盖,露出两截细白的小腿,柔顺微卷的头发垂搭在肩上,在餐厅暖色光线的笼罩下泛出一点亚麻黄色的浮光,江梓易忽地有些紧张,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姜沂。 姜沂脸上笑意不减,心下却知道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她不喜欢露胳膊露腿,所以很少打扮成这样,今天一时兴起在衣柜翻出了尘封已久的连衣裙,而常年保持的高强度工作让她的身材没有走样,她鬼使神差地就换上了,觉得似乎也不差。 紫色衬得人气质高雅,加之姜沂化着手残党专用的淡妆,看着比平常光彩靓丽了不少,她局促地坐在江梓易对面,有些紧张地抿了一口杯里的红酒。 “小沂,我们……” 果然,排练了半天的台词顷刻被忘得一干二净,而今又被打回了原型,江梓易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让酒精麻痹自己神经,同时催发出他潜藏在骨子里的浪漫气质, 他把几十年来听到过的情话在心头过滤了一遍,最后精炼总结出一句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沂笑了笑,她知道自己不会拒绝,她一直以来等待的,就是这句话……他的真心和承诺。 “愿意。” 江梓易突然站起了身,忽地笑得跟个孩子一样,他的肩膀不住颤抖着,脑子里满是姜沂的画面,他似乎猛地意识到……她答应了! 他痴痴地望着她,脑子像是断片一样,连自己应该怎么求婚都忘了,半晌后才骤然反应过来: “对对对,戒指,戒指……” 姜沂诧异地看着男人恍恍惚惚地翻裤兜,而后又在公文包寻了半晌,后者才一脸茫然地开口道: “戒指……戒指怎么不见了!” —————— “怎么了?” “求婚戒指,我记得是放在兜里的啊。” 江梓易一脸惊慌失措,他从来没想过求婚的当口自己竟然把戒指给弄丢了! “怎么会不见呢,你再好好找找。” “没……没有啊,我都找过了。” “会不会落在家里了?”姜沂镇静地提醒他。 “应该不会,我在办公室的时候还打开看过那枚钻戒,离开学校的时候绝对是带在身上的!” “梓易,你别着急,或许是忘了呢,你晚上先回家看看,明天再去学校找找吧。” “小沂,我……我真是……” 江梓易无奈地扶着前额,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求婚这种大事,戒指这样重要的东西都能忘记! “没关系,有没有求婚戒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何况我已经答应你了啊。” 姜沂语气轻柔,体贴地安慰着眼前自责的人。 “小沂,我希望这一切都能完美一些。” “我知道。”姜沂莞尔一笑, “不过我不在意排场,我一直都觉得,华丽的包装远不及一颗诚挚的心珍贵。” 见他被自己一席话说得感动得不行,姜沂十分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戒指没了饭还是可以吃的吧,再等菜就凉了。” 姜沂刚重新落座,抬眼便看见餐厅门外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邵钧,那个她不想遇见却又每每避之不及的人。 她拧了拧眉,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神情有多难看。 见对方脸色突变,江梓易不由支着身子回过头,随即便瞧见了跨进门槛的邵钧。 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不见女性伴侣。 好像生怕被他瞧见自己似的,姜沂略微埋下头,不想还是被邵钧一眼看见了,对方笑了笑,随即朝她招手,十分熟稔似的道: “真巧,姜医生也在!” 连选餐厅的眼光都这样神似,真是巧合!? 姜沂没搭话,径自吃着碗里的意面,大概是放凉了的缘故,面条略微有些发硬。 邵钧自然而然地走了过来,随即在二人隔桌落了座,他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老老实实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已经是第二次和姜沂在餐厅遇上这个男人,江梓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仿佛是想看破这人的楚楚衣冠,掘出他禽兽的本质一样。 然而就在江梓易要挪开视线的那一刻,他忽地在邵钧黑色风衣敞开的衣兜里看见了一个亮白色的首饰盒, 记忆似乎在刹那间涌入脑海,他猛地回忆起男人这一身装束,断带的思绪忽然串连了起来,随即有些冲动地站起了身。 “是你!” “怎么了?”被江梓易突如其来的一声喊怔住了片刻,姜沂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便见后者径自朝隔桌的邵钧走去了。 “就是你,今天下午在公交车上,是你坐在我旁边!”他鲜有地厉声说道。 邵钧漫不经心地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异常冷淡, “是啊。” “怎么了梓易,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我的戒指,就是他偷了我的戒指。” 见江梓易激动得面红耳赤,姜沂不由拧了拧眉……虽然邵钧之前确实有些莫名其妙地纠缠了自己一阵,但是他偷戒指这件事明显不成立, 换一种说法,他偷戒指为了什么?为了钱?为了阻止江梓易向自己求婚? 她知道邵钧卡里的钱可以买下几十家首饰店,更不至于因为自己去做这样的事。 “梓易,你误会了吧” “不是,小沂,他包里那个盒子,那个白色的戒指盒,里面就是我今晚上要给你的求婚戒指!” 看着江梓易异常坚定的态度,姜沂觉得自己要被这两个人搞得稀里糊涂,她低眸注视着若无其事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感到自己脑子里高速运转的CPU快要燃爆了。 然而不待姜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明白,江梓易已经冲到了邵钧跟前,他猛地抓起后者的衣领,情绪异常激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邵钧站起身,立马比对方高出不少,他低眼看着江梓易,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 “什么你的东西,公然敲诈利索吗?” 见他这抵死不认的态度,江梓易顿觉怒火中烧,近乎咬牙切齿道: “少装模作样,偷盗他人财产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报警?”邵钧轻蔑地笑了笑: “你跟警察说什么?说邵氏集团的二公子偷了你一克拉不到的钻戒。” 闻言江梓易的情绪愈发激愤,他侧目望着姜沂,指着邵钧的脸说: “小沂,绝对是他,不然他怎么知道求婚戒指是什么样!” “行,那你就报,让警察来查。” 只觉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极其猖獗,江梓易压抑在心里的暴躁火气彻底被眼前这个男人点燃,一拳就冲着邵钧的脸打了过去。 然而轻飘飘的拳头抡了个空,他却被飞来的胳膊肘击中了太阳穴! 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人,邵钧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尤是轻蔑: “谁给你的胆子,跟我动手?” 江梓易被打掉了眼镜,视线顿时漆黑一片,邵钧那扎扎实实的一胳膊肘后劲十足,他现在头晕目眩,意识顿时陷入一片混沌,直到触到姜沂的手腕, “梓易你牵着我。” 姜沂揽过他的手,拧着眉头目色却仍旧很是温柔, “没事吧?你还好吗?”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眼镜,将其递给了身旁的人。 “我,我没事。” 江梓易咬着牙,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很狼狈,不好意思去接受姜沂细致入微的关心。 这一吵吵闹闹的景状顿时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意,看热闹的人围观吵嚷了一阵,而后被老板驱散而去。 . 姜沂问厨房要了些冰块,裹着湿纸巾替江梓易擦拭着有些发青的侧脸,她没想到好端端跟江梓易在餐厅吃个饭,结果会闹成这样。 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坐在隔桌喝酒的邵钧时不时投来一道鄙夷又不甚愉悦的目光: “我不就抡了他一下,至于那么菜吗?” 姜沂面色铁青,她不曾转过脸,语气冷淡道: “你动手打人还有理吗?” 闻言邵钧却是一笑: “姜医生,谁先动的手你也看见了吧,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要真的出手,你‘男朋友’就得去医院了。” 姜沂没再搭理他,专心地替身前的男人冰敷着略微发肿的颧骨。 只觉此刻的姜沂柔心弱骨,看起来极其温柔,那种专注的神色仿佛给她打上了圣洁的高光一样,邵钧皱眉看着她留给自己的侧脸,嘴里的冰块被他嚼得“咯咯”作响。 “梓易,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姜沂柔声细语道。 “那小沂,你……” “我一会儿就回家,你别担心。” “可是这人……” 江梓易肃然地看着姜沂,而她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没事,放心,这件事大概是误会,我来处理就好。” 在姜沂身上从来都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场,极其沉稳而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听从她的话。 “那……那你回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见他终是妥协了,姜沂微微一笑,目送着男人走出餐厅,笑容便逐渐湮灭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窥视(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如果东西真是你拿的,就快点还给我!” 面对姜沂语气生硬的问话,邵钧好似漠不在意道: “我没偷他的东西。” 姜沂琢磨着他的表情,而后十分肯定地说: “以梓易的行事风格,戒指内侧一定会刻上我名字的缩写,那么就请邵先生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求婚戒指,上面又有没有刻着字母缩写。” 姜沂当然不知道求婚戒指里到底有没有刻字,这么说只是为了试一试邵钧,果然她话音刚落就见对方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不过邵钧并未执着于狡辩什么,随即说道: “好吧我跟你说实话,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是我在公交车上捡的。” 闻言姜沂轻“嗤”一声,像是听了个笑话, “你撒谎能不能稍微有点儿技术含量,你这样的人,会去坐公交车?” 邵钧眼眸一动,似乎觉得这种和姜沂斗智斗勇的感觉很有意思,继而又说: “我喝了酒,总不能酒后驾驶吧。” “哦?邵先生你是这么遵纪守法的社会好公民吗?“ 刚奚落完姜沂又接着道: “就算你真的喝了酒不敢开车,也一定会让你那些朋友专车接送,你会去挤公交?” 邵钧冲她微微一笑: “我发觉你似乎很了解我。” “……” 空气忽地沉默了片刻,姜沂冷下脸不再说话,那双眼睛却锋利得好似能刺穿心脏。 “是,我承认我是跟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但我那时候没别的想法。” 姜沂拧了拧眉,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当时邵钧就坐在江梓易身旁,后者在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险些坐过站点,下车时走得匆忙,不小心将兜里的戒指盒落在了车座上,正好便恰好被一旁的邵钧看见了。 “姜医生,你觉得我会偷东西吗?这盒子就是我意外捡到的。” 姜沂:“既然你也知道戒指是梓易的,就请你物归原主。” “我本来是想还的,但是……” 前者一个“但是”,姜沂忽地神色严肃: “你真想让我报警吗?” 邵钧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姜医生放心,我不会据为己有,这东西既然是我在公共场所捡到的,就应该交公,警察会查明失主是谁,程序该怎么走就怎么,告诉你男朋友,要认领的话就去公安局吧。” “你分明知道这东西是谁的,交什么公!” 姜沂眉心一凛,方见他冲自己勾了勾唇角,露出专属于花花公子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社会好公民啊,对吧姜医生!” . 姜沂从餐厅回去已经快九点了,她神色肃然走在小区背后的商业街,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从自己遇见邵钧,负面的情绪似乎就莫名增添了不少。 虽说是商业街,其实只是一个没有开发彻底的半成品,偌大的街道向来人烟稀少,尤其夜晚,更是成了有车一族的停车场……停车不收费的绝佳圣地。 这种夜深人少的地方本身就自带一种诡异的气息,姜沂向来敏锐,几乎能够本能地发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忽然觉得谁人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而且是一双极其凶悍,阴森的眼睛。 心下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姜沂紧靠着一旁的小轿车往前走,透过车头的后视镜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对方似乎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跟踪。 她猛地想起了邵钧身上那个追踪器。 姜沂忽地有些害怕,孤零零走在幽僻街道的女孩子被极端分子盯上并不是百年难遇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还救过被人追踪的邵钧,她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场未知的阴谋里,这让她越发不安,顿时心跳如鼓。 姜沂故作冷静,神色淡然地跨进了附近唯一一家便利店。 “看见她了。” 带着口罩的男人对着一把拉过卫衣的黑色帽子,将他的脸掩藏在阴影里,随即跟着姜沂走进了商铺。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弓着身子,如勾的目光四下搜寻这女人的身影,他在拥挤的货架间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然而刚才还在跳跃视线里的人却已经寻不见踪迹…… 姜沂从另一道门出来,躲在货车后面透过便利店的透明玻璃打量着里间来回打转的男人……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自己呢? . 终于走到了人群稍微密集一些的地方,然而街边的路灯还是很暗,姜沂眉头紧皱,心绪繁琐地往前走着,抬眼却见树丛后的一个人影忽的闪了出来,她猛的一阵心惊,刚要往后退步,便觉谁人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肩上。 “诶,姜医生?” 姜沂猛地回头,惊出一身冷汗,看着身旁的男人正笑着跟自己打招呼,这张脸有些熟悉,然而她一时却想不起。 “你是?”姜沂拧了拧眉。 “姜医生还记得我吗,我是高向宇。” “哦……是高警官啊。” 姜沂忽然想起了这个人,高向宇是当地的人民警察,去年出勤的时候受伤,是姜沂给动的手术。 高向宇有做刑警的资质不过毕业后因为各种原因却只有当民警的命,当时追捕的一窝犯人极其凶悍,手持武器跟赤手空拳的高向宇搏斗了很久,后者挂了重彩,但也将那些人给钳制住了。 高警官在姜沂的帮助之下保住了一条腿,所以一直很感激她。 对自己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姜沂似乎有些讶异,她刚想问,对方便先说道: “难得遇见姜医生,要不我请姜医生吃个宵夜吧!” 姜沂觉得不好拒绝高警官的热情邀请,况且自己这时候被人跟踪,和高向宇一路能保证安全,所以就微笑着答应了他。 “好啊,不过我们还是AA吧。” “行啊,那就听姜医生的。” 高向宇见姜沂转过身去,和善的目色便忽然凛冽了起来,他唇口紧闭,警惕地盯着远处树丛里的风吹草动…… . 姜沂向来不喜欢在大晚上吃烧烤之类的东西,所以跟他去了一家广式甜品店,入座便和他交谈了起来: “我听说当年那个案子过后,不是有人提携你晋升吗,你没有去? 高向宇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和惋惜: “上头说看中我的能力,批准我调去刑警大队,但前提是,我得离开这个城市。” 闻言姜沂眉梢轻扬, “所以,你没答应吗?为什么?” “舍不得。”高向宇淡淡说道: “在这个城市有太多记忆,也还有……让我留恋的人和事。” “但被困在这里当一个民警是有些屈才了。”姜沂严肃地说道。 “其实我也没想一直留在这里,就是心里有些执念,可能需要一点时间,等执念淡了,或许就能放下了吧。” “嗯,希望你能早点放下你的执念。”姜沂目色真切道。 高向宇点了点头,随即吃着碗里的糖水,他把姜沂的话在脑子里回味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对自己并不适用。 “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要不我送你到楼下吧。” 两人走出甜品店,高向宇十分客气地对姜沂说道。 高警官不似邵钧,正义而可靠,姜沂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一路相安无事,临别前姜沂禁不住问了问高向宇: “高警官,这里最近的治安怎么样?” 后者摸了摸脖子,露出十分坦率的笑容: “还行吧,也就处理点儿小打小闹,不过有时候那些婆婆大娘们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少。” “嗯,那挺好的。”姜沂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请高警官去我家做客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再见!” 她跟高向宇道了声别,然后便走进了单元楼,消失在了转角…… 第二十三章 不谋而合(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穿着宽松的深灰体恤,黑色的休闲裤,将发梢微卷的中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打扮十分随意, 她脸上没化妆,身上唯一一件配饰就是手上那块一百多块钱的黑色皮革带手表。 精瘦的身影在烈阳下只出现了一瞬,而后便闪进了破败的居民楼中…… 楼道里信号极差,姜沂没走几节楼梯,信号图标就灰了。 她本来没想过要多管闲事,但是那个跟踪她的男人刺激了姜沂的神经,她从来都坚信,意识到自己置身险境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狭窄的楼道堆积了太多尘灰,被来者行过之时携来的一阵微风掀起,空气有些呛人。 姜沂眉心紧蹙,十分小心地避免触碰到周遭的任何搭建物,楼房传统的建筑风格,让姜沂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 她抬眼看着楼梯转角的那面墙,墙体是一半实体一半镂空的结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阳光从穿孔处直射而入,裹着浓重的灰尘颗粒,照亮了原本阴暗的楼道。 过往的回忆让姜沂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刹那间,她感到后脊仿佛窜过一丝电流,强烈的不安霎时涌上心头。 她听到一声脚步在下层的楼道里响起了…… 非常轻微的一道脚步声,让姜沂寒毛卓竖,这一瞬即逝的声响说明有人走进了这栋居民楼,却在刻意掩藏行踪。 她感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在步步逼近,却不动声色…… 姜沂不敢回头,她脚步不停,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而后摸出兜里一把“十字”钥匙,手心紧紧攥着钥匙柄,露出另一侧锋利的尖端。 肾上腺素飙升加重了姜沂心里紧张又亢奋的情绪,她感到心脏近乎就在耳边猛然狂跳着,伴随着危机感越发强烈,就在大脑的一片混乱之下,视线也渐渐有些模糊不清了。 墙面透过的光线撒在姜沂身上,在地面投影出她的轮廓,她看见台阶的水泥面上,一道不属于她的影子在逐渐靠近,眼看就要与自己的重叠了, 姜沂心一横,举着手里唯一的铁制器具猛的转过了身。 看着跃入眼前的那张脸,姜沂怔愣了片刻,恍惚间一脚踩空,随即势不可挡地朝前扑了过去…… 男人眼皮一跳,反应灵敏地伸手托住了楼梯上那个一脚踏空,扑面而来的娇小身影,于是姜沂居高临下,“无缝贴合”一般紧紧地挂在了对方身上。 邵钧挑了挑眉,只觉女人散开的长发盖面而来,倏地让他吃了一嘴的茉莉花香, “姜医生这是在对我投怀送抱吗?” 姜沂触电一样从他身上弹开,霎时尴尬得面红耳赤: “你……你怎么在这儿?” 邵钧没回答,反问道: “姜医生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其实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彼此在怀疑些什么,不久前货车司机从这栋单元楼顶楼跳下去摔得血肉横飞的事好像已经过去了,但个中疑点却萦绕在心头经久不散,让人难以视而不见。 不过这件事完全是邵钧的私事,要调查也该是他自己去查,他不知道姜沂为什么会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堂而皇之地跑到这栋居民楼里, 她那样讨厌自己,又为什么会想替自己查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呢? 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邵钧不明白,她明明不在意,又为什么要让他误会多想呢? 姜沂径自往楼上走着,没留意身后的人站在原地心绪复杂,脚下的楼梯窄且短,不假片刻她就到了顶层,站在一扇生满红锈的铁门前。 天台的这扇门,门锁有被斩断的痕迹,经年弃置的锁具锈得不成样子,断口相比之下显得比较新,大概是不久前才被劈开的。 铁门在王鑫跳楼的时候就打开了,但是这一类可以锯断铁锁的工具在当时勘察现场的时候,警方却并没有提及过,所以这件事不是王鑫干的,除非他在劈锁之后将手里的工具偷偷藏到到了别的地方去,但他一个抑郁到自杀的人,似乎没必要这样做。 或许铁门的事本来就和王鑫无关,是什么人没有钥匙又必须得要去到楼顶才用工具弄坏了门锁,可这栋老旧的居民楼平日根本无人踏访,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鑫跳楼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是他劈开了门,并且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手里的工具。 姜沂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玄,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查明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这栋居民楼,没有住户,而且没有监控。 如果对方行事足够谨慎,门上不见得会留有除王鑫之外新鲜的指纹,而她也不可能仅靠凭空推测就让警方重新审视这件已经尘埃落地的自杀案。 “你在看什么呢?” 邵钧突然贴在耳边吐出一句话,活像在对着自己耳廓吹气,姜沂拧了拧眉,下意识地往一旁躲,险些撞到堆在墙角的一排扫帚簸箕, “你干嘛!” 见姜沂向来淡定的脸上闪过一席惊慌之色,邵钧轻轻一笑: “姜医生别紧张,我就是好奇。”话毕他又用一副特别欠抽的表情补充道: “还有就是我觉得姜医生你走神的样子,特别可爱。” 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似乎很热衷于挑逗自己,姜沂不由攥紧拳心,她现在很想用一张胶条封上邵钧这张烂嘴。 姜沂一脚跨上台阶,走上露天的楼顶,天台的景象很是荒败,干裂的地皮在烈日的灼烧下几乎要燃起一簇火来,经年的风吹雨打冲刷出一些裸露的钢筋混凝土,她忽的有些害怕 ……这风烛残年的老楼房不会突然坍塌吧? 残败的木质花架上缠绕着紫色和淡粉色的牵牛花,似乎是眼下死气沉沉的荒凉景象中唯一一点生机,这里已经寻不见任何人烟的迹象了。 姜沂忽的走到围栏前,从楼顶朝下望, 站在六楼的天台,她在想,什么样的人,会有跳下去的冲动呢? 第二十四章 不谋而合(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二人离开了居民楼,不知道此行算不算是一无所获,姜沂快步朝前走着,似乎想甩开身后的男人,却委实还是低估了邵钧的腿长。 穿过这条巷口就是车流穿行的大马路了,姜沂越发心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不想转角竟然跟人撞上了。 这一撞不算痛,那感觉,像是半人高的软骨头扑到自己肚子上,姜沂低眼一看……是个孩子。 小女孩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被不痛不痒的一撞给撞出了眼泪花,刚要开嗓,转脸看见一旁的邵钧竟然就给收住了。 女孩的脸颊越发红润,近乎快跟她细颈上的红领巾一个色号,姜沂柔声细语地安慰了她一下,刚想绕开这姑娘,就见从旁窜出了好几个小男孩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大概是看见了熟人,女孩一下欢脱了许多,方才忧忧郁郁的眼睛忽地多了些光彩。 “哈哈,逮到你了吧!”一个憨憨胖胖的小男孩咧嘴笑道。 “你们这么多人找我一个,你们耍赖皮!” 女孩撅了撅嘴,气得双手叉腰。 看着这些男孩女孩,姜沂似乎又体味到了些许那对自己而言已经很是陌生的孩子气,目色不由变得很是温柔,稍稍弯下腰跟他们搭话道: “小朋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要知道没有大人陪同,小孩子单独在这种地方玩儿是很危险的。” “大姐姐,我们,我们在玩儿躲猫猫!”小胖努着嘴道。 姜沂笑了笑: “哦,为什么要在这里啊?” 寸头小男孩说: “这里很大很好躲啊,而且空荡荡的都没车子,也不会老是有人走过来走过去的!” 姜沂:“可是这片区不久前有人跳楼了,你们不害怕吗?” 一个扎着羊角辫小姑娘突然扬起头道: “我们不怕,我们每天放学都来玩儿的!” “每天?”姜沂扬了扬眉。 “对啊,我们才不会害怕呢,我们又不是贾晖。” 女孩话毕,站在一旁的孩子顷刻都笑了起来,小胖随即附和道: “就是,贾晖那胆小鬼,那天像是撞见鬼了一样,吓得直接跑回家找妈妈!” “哈哈,那怂蛋吓得尿裤子,之后还好几天都不敢来上学呢!” 见他们放肆地嘲笑着那个叫“贾晖”的孩子,姜沂思忖了一阵,神色有些严肃。 ……为什么会害怕? “你们的游戏,有规定躲藏的范围吗?” 姜沂看着男孩比手画脚给自己描绘了一个相当宽大的界线,她的神色越发深沉了些, 因为看见了真相吗? “你们说的那个……贾晖,他最后和你们玩游戏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胖仰着头一边数一边说: “好像是……七号,对,就是七号,六号我刚过了生日呢。” 坠楼的尸体是八号清晨发现的,但事故发生却是前一天。 姜沂十分和善地一笑: “小朋友,那你们知道,贾晖家的地址吗?” . “小晖啊,吃饭了。” 贾晖妈妈端着手里的烧茄子往饭桌上走,伸长脖子望了望那个挂着飞镖盘的小房间,房门紧闭着,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她不知道好端端的孩子为什么突然给吓成了这样,成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让他去学校也死活都不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得再降一级了,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家的孩子,是不是当真智力有些问题? 想到邻居家的孩子上了重点高中,同事家的女儿又考了全校前十,她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缓不过去……这孩子成天抱着那破手机干嘛呀! 给贾晖约的心理医生明天才会到,女人暗下叹了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尽可能地温柔: “小晖啊,妈妈上楼去收晒在天台的被子,你自己出来吃饭啊!” 贾晖痴痴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天台”两个字让他猛然间心头一颤,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插在充电线上的手机,怔恐的神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女人脱下围裙,随即去到楼道间按下了电梯,收个被子的功夫,一上一下要不到十分钟,所以家里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男孩没有出去,他不小心把超人的手臂折断了,没血没肉的塑料玩具从接头处断开,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将断臂给塞回上去。 咚咚咚—— 房门处传来一声急促的敲击声,贾晖心一跳,断掉的胳膊从他手心滑落,顺势滚到了床底。 “妈妈?” 无人响应。 贾晖吸了吸鼻子,蹑手蹑脚地朝前走去, 他稚嫩的手伏上面前的铁质门把手,缓缓往下一拉,静谧的房间随即响起一道轻轻的“咯吱”声—— 一张狰狞的脸伴着黑暗劈天盖地朝他袭来,男孩来不及反应,撕心裂肺的喊叫便生生扼在了喉头…… . “轰——” 闷雷响过,姜沂抬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那明显是大雨将袭的态势。 天色说变就变,完全不给人一点预留的反应时间,没带雨伞的人兴许下一秒就会彻头彻尾地被淋成落汤鸡,姜沂沉了口气,所幸一个路口就能拐进自己家的小区了。 然而她刚要抬脚,便听邵钧幽幽的声音传入耳畔: “要下雨了。” “姜医生不会拒绝我去你家躲雨吧?” 见邵钧扬眉一笑,姜沂的心忽的就凉了半截。 . 莫名其妙的,邵钧一个礼拜不到竟然去了她家三次! 姜沂先前是觉得,过于刻意的退避反而会显得两人的关系不自然,然而自己一次次的让步却让对方越发没羞没臊了。 有的人就是如此,搭理一次,他就得寸进尺! 如柱的大雨在路面积蓄,拖泥带水地滚进了下水道,姜沂站在阳台,抱臂望着“噼里啪啦”下响的大雨,心绪有些繁琐。 她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道水龙头打开的声音,蓦地回过了头。 邵钧熟稔地从卫生间走出来,抬眼看着神色肃然的姜沂,淡淡道: “洗了个手,怎么了?” 姜沂没吭声,径自转过了头,两人之间一来二去的纠葛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姜医生!” “又干什么?”姜沂咬了咬牙,没好气道。 第二十五章 不谋而合(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拿出搁在橱柜最里的那个玻璃杯,用它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将热气腾腾的咖啡递到了男人面前的茶几上。 “姜医生,速溶咖啡喝多了不好,要不我给你买台咖啡机?” “我平时不喝咖啡。” “我喝啊!” 姜沂扭过头,明显有些不太自在, “邵先生,我跟你身边那些挣着抢着要上位的人不一样,我不痴心妄想,也不拜金,所以拜托你以后跟我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轻浮,你们邵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吧,我觉得你家人说话办事很正经啊,无论是你爸,还是你妈!” 闻言邵钧突然将手里的玻璃杯放下,神色有些严肃地说: “那不是我妈。” 姜沂一愣,没想多问,他便又径自说道: “我妈早就死了。” 话毕才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于他而言有些过分甜腻的三合一咖啡。 “不好意思。” 见姜沂垂下眼眸,邵钧喉头一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对方兴许对自己的一切并不关心,却莫名就是很想将藏在心里的事同她讲: “当年他们告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妈就已经没了,她自杀,吞了半瓶安眠药,药片散了一地。” “自杀?”姜沂拧了拧眉。 “门是从里面锁死的,破门而入的时候家里的佣人都看见了,房间里只有我妈,而且上锁的钥匙还插在门上。” 姜沂想了想,突然问道: “所以你觉得,你妈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邵钧似是一愣,随即有些懒散地靠上沙发后座,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他看着姜沂,竟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是自杀,恐怕也说不过去吧,何况凶手要怎么完成密室杀人呢?” 姜沂琢磨了一下“密室”两个字,淡淡说道: “能确定门一定是上了锁吗,开门的时候应该还来不及报警吧?如果不能完全肯定,那围观的人目睹的一切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佯装作戏,所谓的密室并不成立,门没有锁,兴许是有人假意撞门进去,然后再快速地把钥匙插在门内侧的锁孔上,我以前在书里看到过类似的手法,警方有排除这个可能吗?” “关键就是这个人,第一个破门而入的人,所以你有调查过他是谁吗。” 姜沂十分认真地说了很长一段话,空气却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 “没有。” 邵钧没有抬眼,他一口干了杯子里的劣质咖啡,语气很平淡: “是我爸。” 闻言姜沂猛的一抬眼皮,忽的有些局促, “我也就是随便一说,没凭没据,你不用放在心上。” 邵钧笑了笑,挑起眼角看着姜沂,语调有些异样: “我觉得姜医生你,似乎对有些事情很敏感。” 姜沂拧了拧眉,莫名有些紧张,她看着沙发上表情若无其事的男人,额角明显绷出了几根青筋, “什么?” “犯罪。”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姜沂低眼看着他,目色越发深重了些,随即漫不经心说道: “我家里有伞,你自己打伞出去叫车吧。” 姜沂一边说着,一边低腰去勾茶几上空了的玻璃杯,然而指尖还没触到杯沿,顿觉手腕一热,她轻轻软软的身子被一道异常凶猛的力量往旁侧拉扯过去,而后便重重摔在沙发上。 姜沂还来不及反应,男人就已顺势欺压了上来, 邵钧突然摆出他霸道的架势,十分强势地将姜沂压在身下,后者顿觉惊慌无措,却又不敢轻易乱动, 客厅的光线照地男人的眼睛越发透亮,加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隐隐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你干什么!” “姜医生不是一直都觉得,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看着姜沂惊慌的神色,邵钧一边笑,一边说着: “拒绝了我,却又跟我走得这么近,知道我贼心不死,还让我到你家里,你这是在诱导我,犯罪吗?” “我觉得姜医生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呢,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嗯?” 姜沂尴尬得面红耳赤,却仍旧目色冰冷地看着对方,邵钧几乎能听到她牙釉质摩擦的声响: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邵钧一挑眉,红润的薄唇越发凑近了: “其实你也并没有那样讨厌我,否则也不会关心我的事情,你只是在刻意,保持距离。” 姜沂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异常魅惑人的眼睛,语气冷淡道: “你想多了,我关心这件事,是因为有人跟踪我。” 闻言邵钧像是忽然被打了一棍,方才盛气凌人的目光猛地闪动了片刻,迟疑的刹那,姜沂的手掌便毫不客气地拍在了他胸口上, 女人的力气比邵钧想象中的大,那双纤细的手,竟然能将他给推开。 姜沂有些狼狈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此刻的她衣冠不整,挽在脑后的头发也散开了,她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他简直是在浪费自己的好脾气。 会错了意,邵钧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揉了揉眉心,随即说道: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沂暗叹了口气,她神色肃然地别过眼, “那么邵先生现在可以从我家离开了吧。” 邵钧无奈地起身,刚要走,又转而向姜沂靠近了几步: “姜医生,虽然我对你被人跟踪的事深表歉意,但既然现在我们已经被绑在一起了,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可以合作的吧。” “在我身上安装追踪器,和跟踪你的,明显是同一行人,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无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与那些人对抗,姜医生你觉得呢?” 姜沂抿着唇,神经有些紧绷,然而无可否认的是,他说的不错,虽然她着实不想三番五次和眼前这个人打交道,但事实是,她已经无处可躲,无路可退了。 暴烈的大雨销声匿迹,客厅传来雨棚上水滴滴落的“哒哒”声响,姜沂眼眸微动,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冷淡道: “雨停了。” . 清晨姜沂刚下楼,抬眼便见单元门前停着一辆黑色SUV,她方意识到来者是谁,就见前车窗玻璃缓缓摇了下来: “姜医生,早啊。” 见邵钧满脸欣喜地冲自己打招呼,姜沂垂下眼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随即进了后座。 邵钧:“我托人查过了,这个叫贾晖的孩子,今天约了心理咨询师,女的姓唐,现在让谢斐给拖住了。” 姜沂拧了拧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假装那个姓唐的心理医生吗?” “一般的家长,是不会答应让两个陌生人见自己孩子的,这个做法姜医生有异议吗?” ……这是要走上违法乱纪的道路吗? 姜沂闭眼沉了口气,淡淡道:“没有。” “那到时候就看姜医生的演技了。” 邵钧一笑,随即一脚踩下了油门…… 第二十六章 不谋而合(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唐老师来了啊!” 女人一边开门,一边客气地跟来者打招呼,她看着眼前面目和善的女人和她身边那个身材异常高拔的男人,第一反应是愣了半晌。 姜沂将满心不安和局促收在了满脸笑意里,镇静地道: “贾晖妈妈,我是唐音。” 见眼前的中年女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自己,邵钧随即说: “我是唐老师的助手,小何。” 虽然邵钧竭尽所能挑了件最不起眼的休闲外套,来掩藏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势气场,但是他这样的相貌和气质,和咨询师助手的身份联系起来确实让人感到有些违和,所幸贾晖妈妈觉得两人看起来很是面善,所以并未多想, “两位快请进屋,进屋聊!” . “哎呦小晖这孩子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变得奇奇怪怪的,神神叨叨地窝在自个儿房间里,除了吃饭上厕所就躲在里面不出来,我就怀疑啊,他这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 姜沂故作思量片刻,随后问道: “贾晖他躲在房间,是因为害怕吗?” “是啊,我都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怕什么,最近这还变本加厉了,哎呦你说这不急死我这当妈的吗!” “贾晖妈妈您先别着急,我们先跟孩子见个面,沟通了解一下情况吧。” 女人点点头道: “诶好,那您就好好帮他开导开导,小晖这平时挺活泼一孩子,千万别得那什么……抑郁症啊!” “我们一定尽力。” 见女人对自己寄予厚望,姜沂顿时有些心虚,待她走远了,才皱眉对邵钧说: “我觉得还是得让唐老师再来一次,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得了抑郁症,那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相比于姜沂的忐忑,邵钧十分冷静地安慰她道: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姜沂沉了口气,轻手推开了房门。 . 大热的天气,房间里没开空调,男孩却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姜沂拧了拧眉,声音温和地说: “小晖,我是唐老师,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可以进来吗?” 被子里的男孩抬起眼皮,一瞬又埋下脑袋,没什么力气地颔了一下头。 姜沂的本职工作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外科医生,过硬的职业素质要面对的也都是病人一具暂时失去意识的身体,不包括怎么和患者沟通,以及帮助他们走出各种心理阴影,所以她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切入主题。 沉默了良久,她忽然想起了贾晖家门外放着的一盆猫砂,于是由此引入,和男孩搭话道: “小晖喜欢动物?喜欢小猫吗?” 男孩抬起头,冲眼前那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大姐姐点了点头,声音细弱道: “喵哥现在在外面,晚上才回来和我玩儿。” 言毕他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泛白的嘴皮微微颤了几下。 姜沂缓步朝男孩走近,十分艰难地寻找可以接着聊下去的话题: “那小晖你的猫,平常都会去哪里玩儿呢?” 平平无奇的话一出,不想男孩忽地惊恐万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楼顶,在……在楼顶!” 楼顶…… 姜沂俯身扶住男孩颤抖的肩膀,尽可能温柔地劝慰他道: “别怕,小晖,你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们可以吗?” 姜沂紧张地要喘不过气,一旁的邵钧却突然笑出了声,他禁不住调侃道: “姜医生不但不会安慰人,这套话的技术也实在是太烂了!” 前者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小晖,你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将那些坏人绳之以法,你只需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我们,把还能记得的说出来就好。” “摔下去,摔下去了!” 贾晖捂着嘴,怔恐的眼睛里蹦出了眼泪。 姜沂知道他一定是看见了王鑫坠楼的真相,于是十分决然地引导他说出来, “小晖,不要怕,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会保护你,警察也会保护你,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不要做一个旁观者,不要让罪恶埋在内心阴暗的角落里!” 邵钧眉心一蹙,他觉得姜沂这时候似乎有些过分激动了,像是突然代入了自己的情绪一样, 现在他俩一个哭一个喊,声音再大点儿恐怕就该把门外的女人给招来了! “姜沂,你冷静一点。” 邵钧拍了拍姜沂的后背,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在颤抖! “我,我拍……拍了照片,那个人的脸,我……” 见贾晖紧张得语无伦次,姜沂现在稍稍镇定了下来,随即语气平缓地说: “拍到脸了是吗?用的手机吗?” 话音刚落,男孩便开始猛地摇头,嘴里吞吞吐吐的话勉强能连成一个句子: “抢走了,抢走了!他……他把手机抢走了!” 他? 姜沂拧了拧眉: “你看见那个人的脸了吗?” 男孩又开始摇头,随即又神色惊恐得扭头看向窗户。 顺着他的目光,姜沂朝一旁望了过去,才发现他看的不是窗户,而是挂在窗前的一个吊坠,小小的一个物件,在强烈的光线下有些晃眼。 —— 贾晖刚打开门便被人罩住了口鼻,意识短暂地停滞了片刻,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他只觉得脖子有点紧,用手一摸,便发现了拴着的这个椭球状的东西。 “是他……是他,挂在我的脖子上的。” 见男孩总算恢复了一点语言组织能力,姜沂趁热打铁地问道: “这个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姐姐,你……你把它拿走吧。” 他终于抬头直视着姜沂的眼睛,目色里的怔忪似乎少了几分。 其实真正让人感到害怕的不是恐惧,而是恐惧藏在心里却无人可说,男孩终于道出了深埋在心头的事,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气,禁锢住他的那极其狰狞的疙瘩似乎也在渐渐瓦解。 姜沂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的语气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选择逃避,你已经很勇敢了。” 贾晖抬头看着她,声音带着些哭腔: “真的吗?我……我没有放走坏人吗?” “没有,而且你留下了证据,你就是证据。” 男孩抽搭了几下,挂着两行清泪看着她, “记住,做坏事的不是你,你不应该待在阴影里,小晖,你要走出去,到阳光下去。” 姜沂目色如水,这话似乎不单单是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贾晖卖力地点头,他知道自己无法立刻走出泥沼,但至少不会越陷越深。 那部记录的罪恶的手机被人抢走了,那个象征着阴暗的吊坠也随着姜沂的告别而离开了自己的生命, 他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中惊醒,在光芒照进的地方重获新生…… 第二十七章 隐秘(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一面琢磨着手里的吊坠,一面漫不经心地对邵钧说: “记得联系唐老师,这件事多多少少会给那孩子的心里留下负面影响,还是需要一些专业的心理疏导。” 后者侧目看着他,神色颇有些复杂,不过姜沂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她捏着手里的物件,觉得这东西大概是木头做的,形状像是个眼球。 这块木质“眼球”拇指大小,有着非常跳跃的颜色,上一半艳红,下一半亮蓝,其间还混杂着一些瘆人的花纹。 吊坠非但有着诡异的形状和极具攻击性的配色,其上还刻着显眼的英文,姜沂不由把它念了出来: “c-beams?” “C射线?”邵钧问。 姜沂愣了片刻,脑子里好似闪过一道激灵,忽然间,她想到了那段经典台词: I watched C-beams glitter in the dark near the Tanhauser Gate. …… 我目睹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中弹燃起熊熊火光, 我见过C射线在唐怀森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 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于时间, 一如眼泪消失在雨中, 死亡的时刻,到了…… 姜沂看着浏览器搜索到的由网友摘录下的这么这一段话,心下有些迷惑,不知道英文所指的是否就是其中的C射线。 对白里的C射线其实并不存在,至少是目前为止尚未发现和命名的,这个凭空臆造的专有名词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却又越发显得其神秘。 好似效仿佐罗在人身上划下“z”字,前者的目的是警示敌人,这个人则像是风过留痕般留下一个标记, 姜沂觉得这种行为莫名有些装模作样的意味,又觉对方或许是在挑衅示威,刻意留下这个看似关键却又无处着手的线索,搞得人云里雾里。 仅凭一个刻着“C-beams”的物件,难以探明对方究竟意欲为何,不过要是作为提醒亦或是警告,这样极具压迫感的图腾倒是能起到吓唬人的作用。 可对方又是在恐吓谁呢? “姜沂,我总觉得这东西有些危险,还是我拿着吧。” 闻言姜沂转脸看着他,露出一个非常讶异的表情,邵钧随即扬了扬眉: “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男人吗?” 姜沂没搭话,嘴角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随即若无其事地说: “挺好,我也怕这东西招鬼。” “诶你!” 邵钧眼皮一跳,觉得手里的东西忽地就开始烫手起来。 . “你觉得逼王鑫跳楼的,和拿走贾晖手机的,是一个人吗?” 听姜沂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邵钧不由有些诧异, 男孩用手机拍下了嫌疑人的脸,接着手机就被人抢走了,按照寻常人的思路都会认为做这两件事的是一个人,至少是同一个首脑下达的命令,但姜沂的想法似乎不仅限于此。 “你觉得不是吗?” 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拿走贾晖手机的人,他的做法似乎有些太温柔了,和逼人跳楼那种手法……哎,其实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个无果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两人相对无言在马路边走了良久,邵钧忽然耸了耸肩,语气有些轻谩: “不过这个贾晖,反应也太夸张了吧!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这么胆小懦弱。” “不是懦弱,是敏感。” 姜沂纠正他道,她发现贾晖家似乎是单亲家庭,这种家庭环境里的孩子往往比普通孩子更加敏感,心思更加复杂。 后者随即扬了扬眉: “所以姜医生,也很敏感是吗?” 她没有回答,低眼看着角落里一个橘色的小东西似乎在窜动,于是便抬脚走了过去。 楼梯口一处隐蔽的三角杂货间外,一只橘猫正伸长爪子去刨滚进铁门里面的一小截火腿肠,肉肉的猫爪电风扇一样扑腾着,样子有些滑稽可笑。 橘猫转过脸,憨憨地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姜沂对视了几秒,然后这只“无骨动物”就像火箭炮似的弹开了老远。 姜沂拉开了没有上锁的铁门,轻轻将那截掉落在里面的火腿肠踢了出来,再回头时便见那只橘猫已经迈着高傲的步伐悠悠缓缓凑到了她身旁。 看着小猫专注地埋头啃火腿肠,姜沂不由笑了笑, 她不养猫也不养狗,不过她觉得自己六十多岁的时候或许就会养一只,这样她们差不过就能一起死。 幽暗的角落里强光一闪,姜沂随即回头看着一旁拿着手机正对着自己的邵钧, “我没关闪光?” 邵钧的偷拍技术可能跟姜沂的套话技术八九不离十——烂得不相上下! “你干什么,把照片删了。” “我拍照技术还不错,而且姜医生笑起来挺好看的,比你证件照好看多了。” “你!” ………… . “我请姜医生吃个饭吧。” 邵钧调小了车里的音乐声,一本正经地和后座的人说。 “不用了。” “姜医生你要习惯和我相处,毕竟我们暂时还需要一起面对这件事。” 姜沂抿了抿唇,表情复杂地抬头看着他坚挺的后颈。 “扶手箱里面有我的名片,存个手机号吧,以后有什么事好联系。” 邵钧若无其事地说,虽然他手机里早就存了姜沂的电话号码,但他觉得对方似乎不是一个甘心被别人掌控的人。 黑色SUV中规中矩地开出了小路,而后便驶向了繁华的街市…… . “你请我到夜店吃饭?” 姜沂望着眼前叫那家叫“arcanum”的店面,神色肃然地看着一旁的男人, “晚上才叫夜店,白天能算是高端会所。” 姜沂拧着眉,莫名其妙地走了这家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迈进去的会员制夜店, 她耗尽心力将自己与这世界的浮华阻隔,然而坚守了几十年的堡垒似乎在渐渐崩塌。 “姜医生喝酒吗?” 男人靠在前台的柜子上,漫不经心地转脸看着姜沂。 “不喝。” 邵钧舔了舔嘴唇,他觉得不沾酒精不沾咖啡-因的姜沂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服务员领着两人到了包间,见挂幕被出去的人拉上,姜沂倏地有些严肃道: “为什么要坐在这种地方?” “没办法,我是会员,VIP待遇。” 邵钧笑了笑,包间略显昏暗的光线照得他的脸部轮廓越发分明也更加柔和。 他一边用手背轻轻点着鸡尾酒杯外起的一层薄薄的水汽,一边看着眼前神色紧绷的女人道: “你们医生的养生生活,是不是过得就跟神仙一样,生的不吃,炸的不碰,要我给你点一杯温牛奶吗?” 姜沂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 “我只是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 邵钧勾了勾唇角, “要说我们不熟,也就是认识的时间短一点,我们这一个礼拜经历的事情,可不比你和你男朋友的少。” “没得比较。” “我以前觉得你跟那个小眼镜挺搭的,你们都是一类人,有事没事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死板又没有情趣。不过现在,我的想法产生了一些变化,姜沂,你真的是他心里那个善良温柔的女朋友吗?他真的,了解过你吗?” 姜沂没说话,锋利的眼睛看着玻璃杯里漂浮着的冰块, “你们到底喜欢对方什么?他是你的爱人,还是你的亲人?谁爱你你就爱谁,姜医生你是打算找一个人,就像你现在那个一本正经的工作一样,以后也一本正经地过一辈子?”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他?” 邵钧一笑,忽然起身朝她走了过来,语调有些轻浮: “姜沂,你有心动过吗?跟他在一起,你有欲望吗?或者说,你是看见他的时候更有欲望,还是看见我?” 见姜沂的表情有些僵硬,男人又接着说道: “你以为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捷足先登而已,姜医生,选男朋友得选适合自己的。” 话音落下,姜沂却忽然冷冷一笑: “我知道邵先生调情一流,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荷尔蒙。” 话毕竟然拾过眼前的玻璃杯,一口干了他杯子里的鸡尾酒。 似乎被姜沂突然的举动怔住了,邵钧瞪大眼睛看着她。 邵钧点的长岛冰茶,有着欺骗性的名字和外表,看似温和实则烈性极强,四种调和的基酒酒精度都在40%以上,喝下的第一口会被它酸甜的滋味迷惑,然而不知不觉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兴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姜沂红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道: “合不合适自然用不着你来评头论足。另外,我承认你是很有魅力,或许在其他女人看来你举世无双,帅得不可方物,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由二百零六块骨头和六百多块肌肉搭起来的生物实体,我亲手给你开肠破肚,难道你觉得我对你还有什么幻想吗?” “……” 被姜沂充斥着“长岛冰茶”的话喷得体无完肤,邵钧短暂地怔愣了片刻,随即用十分感兴趣的目光看着她: “姜医生确实和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样,我邵钧从来都喜欢最与众不同的,不论是酒,还是……你。” 喝酒的明明是姜沂,邵钧却觉自己像是也被满屋的酒气给醺晕了一样,莫名有些亢奋起来。 姜沂果真还是不胜酒力,“长岛冰茶”的狠劲在她身上显露,她的脸颊渐渐漫上了红潮。 高浓度的酒精好像在胃里燃烧一般,酒气窜上大脑,姜沂顿时有些发晕,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突然降临的眩晕让她呼吸紧促,腿根发软。 她忽然站起身往外走,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眼前的男人。 似乎是在醉倒的边缘,姜沂的脚步有些不稳。 邵钧瞥见她赤红的耳根,大概是看看彻底喝醉的姜沂是什么样,于是不怀好意地拉住了她: “姜医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呢,你为什么那么理性,又那么敏感呢?” 姜沂轻飘飘的身子被他一拉,忽地顿住了,她感到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开始觉得空气渐渐闷热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因为我想知道啊,姜医生,为什么?你都经历过什么,你心里的幽暗角落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隐秘(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甩开对方的手,猛然发力教她重心不稳,她抬臂支在一旁的沙发座椅上才勉强撑住自己后仰的身体,然而男人的声音却仿若魔音萦绕耳畔,渐渐勾出了她的回忆, “那些让你不能释怀的事,让你觉得痛苦,觉得压抑的事,告诉我,姜沂。”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姜沂觉得脚下好似踩着棉花,肺里却像堵着铅石,心里藏着的幽暗和痛苦被她抽丝剥茧地细数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着,还是又回到了过去, 她好像又站在了那里,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稚嫩的身影在另一个人暴戾的横冲直撞下枯萎逝去, “你知道我都看见了什么吗?” “你看见了什么?” 邵钧按住她的肩膀,发现她的身体开始发烫起来。 “我看见,一个女孩,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裙摆刚好够到她的膝盖,那天天气好热,她走到巷子里躲避阳光,我也走了进去,就在她的身后。” “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我躲进了墙角,我看见了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去,我看见了他的脸。” 邵钧皱了皱眉,似乎从姜沂朦胧的话里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他蒙上了她的脸,用一块黑布,我知道那块黑布上有药,他把她拖了进去,” “姜沂,你看见那个男人犯罪了是吗?” 前者不答,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她歪斜着头,似乎下一秒就要醉得不省人事, “可是我逃跑了……” 邵钧怔了怔,发觉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苦涩,他托住姜沂轻软的身体,靠在她耳边说: “所以,你觉得自己犯罪了?” 姜沂笑了笑: “我不知道。” 空气仿佛停滞了片刻,包间馥郁的香水气味与浓郁的酒香交织缠绕着,似乎迸发出了什么难以明见的化学反应,有些催人迷醉。 姜沂的神经好似浸泡在酒水里,那双明透的眼睛没有聚焦,视线慵慵懒懒地游走着,微合的眼角拉出异常柔和的弧度,加之她泛红的脸颊,看着有些醉人。 “失身酒”绝非浪得虚名,感到自己全身的血脉好像都被酒精洗了一遍,姜沂忽然脱了力,意识全无地往一侧倒去,直到邵钧搂住了她软绵绵的身体。 “你说我要是趁着你喝醉了对你做点儿什么……” 邵钧话音未落,她纤细的手便顺势缠绕了上来, 突然被姜沂紧紧搂住了脖子,目色轻挑的男人猛然间瞳孔一缩,自己先紧张起来, “原来姜医生喝醉了这么主动?” 他咽了口唾沫掩饰自己的局促,而姜沂似乎已经彻底醉了,她盯着邵钧瞧了半晌,目色朦胧又莫名很是勾人。 “姜医生?姜沂?” 真醉了…… “姜医生,你说你男朋友要是看见你这么勾搭我,他会不会气得跟我打一架?不过姜沂,他太弱了,我一只手就能把那小眼睛撂倒在地,你怎么会喜欢这么弱的人?” “你好吵!” 姜沂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微微泛红的脸颊便凑了过来,邵钧猛然一惊,竟然难以自持地心脏狂跳, “姜医生你这是要……” 不待他说完,姜沂的唇便吻了上来,伴着他耳畔一阵嗡鸣,对方柔软的唇瓣浸透着他最喜欢的“长岛冰茶”的味道,让这没有意义的一个吻仍旧醉得人意乱情迷。 邵钧有些把持不住,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姜医生的吻技明明很烂,却撩得他灵魂出窍,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仿若刹时间石化了一般,然而碰触的地方却被姜沂点燃了, 邵钧没被女人强吻过,不知道被人强势压制是这样的感觉,比酒精,比尼古丁还要让人上瘾。 那种耳根发热,心跳加速带来的眩晕让他迷恋,然而他还没有尽兴,姜沂就将他推开了。 她涣散的目光淡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而后便懒懒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姜沂仅剩的意识终究还是被酒精催发出的困意压制,于是便在眩晕中昏睡了过去…… ………… 神经传来一阵刺痛,姜沂按着发胀的太阳穴,挺起身子让后背离开了靠垫,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车厢里,空气有些闷热。 车身没有一丝颠簸,在拥挤的马路上行驶得异常平缓,好似有刺目的强光模糊视线,教人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醒了?”耳边突然传来男人低郁的声音。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姜沂张望了一阵窗外陌生的街道,随即侧目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语气生硬地问道。 前者不答,只淡淡一笑, “要不姜医生你猜猜?” “停车,停车!”姜沂猛然坐直身子,语气夹杂着愠怒: “你这个人真的很……” “很恶心?” “很幼稚,很不可理喻!”姜沂神色凛冽地说。 “姜医生你相信吗,其实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他莫名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之后就越走越偏了。” 姜沂目色冷淡地看着他的侧脸,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不过姜医生,对我你除了厌恶,就没有一点感动吗?”邵钧说: “其实我们共同点还是挺多的,姜医生你不觉得吗? “够了,停车!” “你就那么排斥我?” “你说呢,我恨不得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姜沂语气决绝,对方却好似不在意, “哦,我不信。” “想听实话吗,我现在很后悔,我那时候就不该救你,不该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她忽地加重语气: “所以邵先生你就当行行好,离开我的生活可以吗!” 姜沂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滞了一阵,片刻后方听邵钧不知所谓地笑了笑,随即才淡淡道: “你赢了。” 姜沂一愣,倒是没料到对方突然的妥协,似乎有些吃惊。 “其实老是这么死皮赖脸地纠缠着,一来二去我也烦了,既然姜医生你这么讨厌我,那我以后就不再打搅你了。” 邵钧一回方向盘,说着,竟当真靠边停了车。 听罢车锁“咔哒”一声脆响,姜沂拧了拧眉,虽有些讶异,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下去。 姜沂朝前走着,不知为何,她感到脚步有些沉重,一步步行得异常缓慢,炽烈的艳阳烤得水泥路面几近熔化,好似有粘稠的半凝固液体粘着她的双脚,阻挠她往前走去一样。 ……这心慌难安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她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走到对街,咬牙才克制住想要回头看一看的冲动。 姜沂攥紧拳心,表情凝重地迈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巨响…… 砰—— 砰—— 静谧的空气里几道突兀的炸裂声响让人心头一怔,她诧异地回转过头,只见黑色轿车在爆炸中四分五裂,顷刻被吞没在橙红色的熊熊烈火之中…… 那是……他的车! 姜沂瞳孔剧缩, 怎么会!! 砰—— 砰—— 前方很快迎来了第二次爆炸,裹着烈焰的轿车在火光中翻滚了一圈,伴着一声沉重的闷响悍然落地,仿若一头葬在烈火之中的黑色巨兽。 刹那间,气流袭向胸廓,姜沂短暂地失聪了片刻,几秒后,爆炸声随即便灌入耳中…… 残毁的机车框架在火焰中燃烧着,浑浊的烟尘灌进肺里,让人霎时间难以呼吸。 姜沂望着不远处翻滚的浓烟窜上青天,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褪去,视线缓缓被黑暗吞噬…… 第二十九章 隐秘(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忽地心悸了一下,胸口的不适感让她猛然清醒了过来。 ……方才的一切,是梦! 半梦半醒之际,姜沂觉味到一阵异常古怪的感觉窜入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翻搅着她的五脏六腑,于是她才明白自己是在窒息中被烟味儿给呛醒的。 她抬起眼皮,一眼看见了端坐在云雾缭绕之中的邵钧,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升天看见了神仙,随即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你……在干嘛?” 邵钧吐出一道烟圈,眉头似乎都快要拧在一起,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表情怪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姜医生你知道你两个小时前对我干了什么吗?” 姜沂那没有意义的一吻,打得他措手不及,两个小时里邵钧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包烟。 躺倒在沙发上的人坐起来,这时才发现身上多了一张轻薄的毛毯,她拍了拍发晕的脑袋,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能怎么你?” “你亲我!” 邵钧低沉的嗓子飘出了高八度的尾音,眼里像要蹿出火来。 “什么?” “姜沂,你强吻我,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 邵钧的情绪异常激动,她却全无反应,好像在看眼前的男人胡言乱语一样, “嘶……头疼,我得回去了。” “刚撩完人就装失忆,姜医生这么本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钧眼角一抽,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又憋屈的神情, “不知道?我可记得你说了什么,姜医生你说我有魅力,然后抱着我亲了一口!” 姜沂拧了拧眉,她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发晕,耳朵漏风,整个人处于一种意识游离的状态,不想听眼前这个男人吵吵闹闹,随即拿出手机径自拨通了电话: “喂,梓易……” 话音未落,手机就被人一把夺过, “刚跟我情意绵绵,转头就找别的男人,你们医生都这么见异思迁吗?” 姜沂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委实不能承认这顶“始乱终弃”的帽子,她甚至怀疑自己睡着的时候邵钧是不是磕了药,现在有些神经质,于是有气无力地说: “我头晕,想回去睡觉。” “有我呢,我送你。” 拗不过邵钧的脾气,姜沂只得被他扶了出去。 . 姜沂靠在车座上伴着音乐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汽车已经驶入小区了。 豪华SUV停在单元楼下,邵钧刚打开车门锁,接着又开口说道: “姜医生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然后呢?” “什么然后?”姜沂拧了拧眉。 “女孩,和那个男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你……” “姜医生你确实都告诉我了,不过还差一个结局,你不介意告诉我吧,也省的我自己去查。” “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当时逃跑了。”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寂,除了异常舒缓的音乐,无人言语,沉默了半晌,姜沂还是提了口气,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那个女孩并不知道自己被谁侵犯了,她当时被药剂迷晕,完全失去了意识,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一丝不挂,被弃置在阴暗潮湿的巷落里。” “后来也没查到吗?” “那个老巷子很小很破败,只能卡得过去一辆自行车,这种上个世纪的遗物来不及拆迁修缮,平常无人问津,自然也没有监控。” 姜沂缓了口气,又接着道: “一个初中女学生,战胜不料舆论,也战胜不了自己,所以她最后选择了自杀。” 闻言邵钧不由转头看向后座: “因为她自杀,所以你过意不去当时没有救她吗?” “是,但是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救她,我太小太弱,对付不了一个那样高大的男人,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做,我没有带手机,唯一能够记录罪行的就是我的记忆。 但是后来,我思来想去,觉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或许对她来讲是更大的伤害,我害怕指认那个人会刺激到她,所以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可后来她还是自杀了。” 从那之后,姜沂整日辗转难眠,巷子里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每每浮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愈发清晰,一帧帧甚至被放大定格,将人笼罩在无法逃脱的阴影里。 姜沂对在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深表同情,心头也难免会涌出自责的情绪, 可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不是那个女孩走在自己前面,那个被侵犯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所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书报亭的老板,她常在他那里买汽水。”姜沂说: “在女孩自杀之后,我本想指认那个人,可是他却因为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死了,所以最后他们都死了,可我心里的罪恶感却再也无法消弭。” 觉察到姜沂黯淡下去的神色,邵钧目光深沉的地看着她: “姜沂,看开点。” 她莫名笑了笑,自嘲的语气刻薄又苦涩: “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也是唯一的旁观者……” “错的不是你。”邵钧拧着眉,表情淡漠地回转过头: “有些事我们改变不了。” 面对罪恶,凡胎浊骨太过卑微弱小,或许明哲保身才是大多数人的处世之道…… 姜沂沉了口气,随即拉开了车门,她迈出的脚踏上被烈日晒得灼烫的地面,而后语气冷淡地说道: “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和我联系了,另外,这件事我不打算再追查了,所以我们以后也没必要再见面。” 还未泥足深陷的时候及时抽身而出,兴许还能侥幸重回往日平静的生活。 “姜沂你……” 邵钧的声音还没传出去,车门就已经被摔上了。 他神色肃然,看着姜沂的背影闪进了单元楼,不由捏紧了手下的真皮方向盘, ……刚才还在窃喜,以为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或许就能稍微走进她的心,可这个女人,似乎从来都将想窥探她的人拒之千里,刚捕捉到她一点点的真实,就将心门彻底紧闭。 奈何房间里的东西越是禁忌,窗外的人就越想一窥究竟! 第三十章 隐秘(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谈笑风生的情侣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全然没留意到偷偷跟在身后的那双眼睛, 邵钧慢悠悠地行在街沿,见女人突然回过头,随即利索地躲到了书店的杂志架后面,不想自己刚松下口气,就被谁人的手猛地一搭肩—— “这大太阳的,邵哥你在干啥啊?” “卧槽,闭嘴!” 邵钧一拍谢斐的后脑,没闲工夫搭理他,回过头便见姜沂拐进了一个十字路口,眼看就要跟丢了,于是他随手在书架上扔了张红的,抓了本报刊杂志就追了上去。 . 肩宽腿长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人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摊开的杂志把男人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好让他有机会有一遮没一遮地看着姜沂。 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姜沂笑得很开心,邵钧看着她阳光下微微泛红的侧脸,顷刻勾起了心底挥散不去的回忆。 ……不需要练习,姜沂的那一吻,好像让他的大脑皮层长出了神经突触一样,使得那一瞬的感觉深深刻在了邵钧的记忆里,那种挠心的欲望在心头逐渐发酵,越发让人无法平静。 他又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平无奇,除了平庸,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是自己比不过江梓易的! “这书挺适合你!” 谢斐突然一开嗓,笑眯眯地看着跟前的人: “《大龄宅男脱单宝典》!” 邵钧眼皮一跳,随即表情古怪地看了看手里那本红红绿绿的花哨杂志……封面是一个叼着香烟,长得异常有喜感的中年男人,正把他那张胡子拉渣的脸怼到镜头前。 “不过邵哥你不是大龄宅男,顶多算是钻石王老五!” 邵钧:“谢斐,我给你一个小时,去查姜沂身边那个男的是谁。” 听邵钧忽地下达命令,谢斐滑稽地朝他举了个礼, “收到,邵sir!” ……一个小时,他邵哥要的信息就不仅仅是姓名年纪星座属相,而是要把这小眼睛祖宗十八代的老底都翻出来,谢斐领命操办此事,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 …… 待到谢斐提着半瓶汽水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脱单宝典》就已经被邵钧拜读完扔在一旁了,他懒懒地坐在咖啡店,一边悠闲地喝着冰美式,一边听着谢斐卷着可乐气味的喘息,边喘边说: “报告邵sir,小弟顺利完成任务,还贴心地买一送一帮你查了查姜沂。” “讲。” “这男的叫江梓易,是个高中数学老师,优秀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没差评!诶……我还记得我高中那会儿最差的就是数学……” “别说废话!” 邵钧卷起手里的杂志敲了敲谢斐脑袋,终于把他跑偏的魂儿给敲了回去。 “这个江梓易从小就是三好学生,得过奥数奖拿过奖学金,不抽烟不喝酒,拒绝黄赌毒没黑底。” “你要给他唱赞礼吗!” 邵钧一拧眉,吓得谢斐大气也不敢出,心想照他邵哥的意思,是想挑不好的听,然而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到这人的黑料,随即道: “这个江梓易工资收入不高,经济状况应该说很一般,另外他父母健在,他还有个哥哥在企业工作。” 听谢斐说完,邵钧随即喝了口杯子里滋味纯正的咖啡: “嗯,那姜沂呢?” “姜沂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普普通通的中产家庭,她是独生子女,一个人外出打拼跟父母也不在一个城市。” “那她以前接受过心理治疗吗?” 谢斐一诧,似乎对前者这个问题很是意外: “没有啊,邵哥你不会因为姜医生对你没兴趣,就觉得她心里有毛病吧?” 邵钧没搭话,听前者接着说道: “不过邵哥,我还从这千丝万缕的关系网络中捋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关系链,江梓易的哥哥江东含,是一家互联网企业高管,不过那家企业马上就要被邵氏集团收购了。” 谢斐言毕,随即冲前者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邵钧僵直脖子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邵哥,今儿晚上我要在‘arcanum’开一party,你可不能不给面子给推了,你要再这么吃斋念佛下去,大伙儿就该怀疑你弯了。” 没回应对方的话,邵钧径自起了身,随便敷衍了一句: “再说吧,我一会儿得先回去看看我爸。” . 几个小时之后, 邵钧把车停在了槐树下,静默地望着远处那栋别墅……那是邵钧的家,他出生的地方,邵钧记得那时候他妈妈也还在,他很喜欢在宽敞的园子里玩儿,在草坪里奔跑,站在余辉前看太阳下山。 然而那栋和几十年都不曾变动过的建筑,现在住着他爸和另外一个女人,以及他们的孩子,好像这些人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 官家替来者打开了门,随即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邵钧踩着庭院小道上冒出头的野草,板正的脸看起来有些严肃。 就在他心浮气躁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 “邵总,这个,有空的话你还是去看看吧。” 邵钧低眼看了看他递来的一张红色贺卡,那是一张生日宴会的请柬。 然而前者只瞟了一眼,随即便漫不经心地说: “刘叔,你知道我不会去,用不着每年都给我一份。” “月底是你哥的生日,你好歹也是他弟弟。” 邵钧冷冷一笑,他不觉得自己跟一个一心想要他性命的人有什么兄弟感情。 “其实你们两兄弟以前一直挺好的,你忘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去找邵廷,当初为了你哥还断了一条胳膊。” ……邵钧当然记得,他还知道如果不是惦记着那么一点儿旧情,邵廷恐怕也不会留他这么久。 他推了刘烽手里的东西,语气冷淡地说: “我没空,也没兴趣。” 见邵钧话不多说地朝前走,刘烽叹了口气,随即快步跟上他, “哎,拿着这个去吧。” 言毕便递给了邵钧一个药瓶, “好好和董事长说话,知道吗?” 前者没回话,随手接过便径自往前走了…… . 邵钧敲了敲门,得到里间男人的同意,随后便走进了他办公的房间,邵吏凯正处理着手头上的事情,便也没抬眼看他。 “邵钧,你怎么来了?” 邵钧看着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喉头的话不由得咽了下去,他跨步走上前,将手里的药瓶搁在了前者面前的木桌上。 “爸,到吃药的时间了。” 他缓缓抬眼,无意中瞥见男人头上的白发,纵使用多少染发膏都掩藏不了的岁月的痕迹。 邵吏凯搁下手里的笔,低沉的声音说: “公司的事,你和你哥你弟暂时先打理,我明天要陪你妈出一趟远门。” “去哪儿?去干什么?” 邵钧忽地语气有些急促地问。 “婧怡说想看看大海。” 男人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了眼前的药瓶。 闻言邵钧不由攥紧拳,咬紧的牙关好似要渗出血来,他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近乎要将人刺穿: “看海,你们还真是海枯石烂永结同心呐!” 男人忽地一拍案桌,厚重的手掌猛然落下,险些在桌上拍出一条裂隙: “你在这儿阴阳怪气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少尊卑!” “那你呢?你还记得明天是我妈的忌日吗!” 男人瞳孔一缩,随即又凛冽起来: “你妈妈已经死了几十年,你也是时候该走出来了,老是纠结于过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邵钧冷冷一笑: “我没有纠结过去,是你从来没有在意过!当初我妈才刚走了几天,她尸骨未寒,你就娶了这个女人就过门,你对得起她吗,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从我办公室出去!”男人呵斥一声,浑身颤抖地指着邵钧的脸。 “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当初会生下我吗,你早就不爱我妈了,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泄愤!”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邵吏凯站起身,猛烈地咳嗽起来,邵钧看着他,心里没几分同情,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对方就算是死在他眼前,自己大概也不会留下一滴泪。 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出去,听见身后的男人喃喃道: “不自知的东西……” . 邵钧卷着怒气走到阳台,窗台上的铁质栏杆被他拍得“哐当”作响,他随即靠在窗台上抽烟,打算让缭绕的烟气把自己的暴躁情绪给过滤一遍。 ……道貌岸然的邵氏集团董事长!他真的很恶心那个男人,比那个代替了她母亲的女人还要让他憎恨! 人前有多风光,背后就有多龌龊! 他忽然觉得很可笑,几十年来,他一直都被这样的想法左右,他觉得这世界上最肮脏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邵钧站在二楼阳台上抽了十多分钟的烟,然而正当他要再点燃另一根香烟的时候,一个四十出头的清洁女佣突然急匆匆跑过来打断了他。 女人一脸大惊失色的模样,用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怕的语气说: “邵先生,董事长,董事长他……!” 第三十一章 藏匿(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四层楼的顶级豪华别墅,被相关人员肆无忌惮地闯入其间,大厅洁白的高档瓷砖被来者踩下混乱不堪的脚印,看着有些难以入眼,房间的熏香还燃着,混杂着浓郁的汗液气味,反而令人反胃。 男人抱臂目色凝重地站在书桌前,看着被风吹了一地的资料和复印件以及散落的药片,大脑飞速旋转,静默地整理着所有肉眼可见的案件信息。 “高警官!” 思路被骤然打断,高向宇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小警察问: “怎么样?” “这栋别墅的佣人说,他们在邵吏凯死前听到他和他儿子邵钧吵了一驾,言辞似乎有些激烈。” “死者儿子现在哪里?” 高向宇一脚跨出房门,便撞见了面色铁青的邵钧,他眼皮一跳,随即说道: “邵先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 姜沂记得被警察送来的这个男人,邵氏集团的董事长,邵钧的父亲,只是她没有想到,再见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医院没有设置太平间,尸体只能暂时放置,不久后就会被死者的家人送到殡仪馆。 她站在墙角,看着匆匆赶来的女人抱着男人的尸体痛哭流涕,另外两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拖住女人将要虚脱的身体,心下不由有些疑惑, 为什么邵钧没有一起来呢? . 审讯室里,警察将装着药瓶的塑料袋摆在邵钧面前,摆着非常严肃的脸色说: “邵先生,这个药是你亲手给你父亲邵吏凯的吗?” “是。”邵钧神色平静道。 “当时你有没有和你的父亲发生过冲突,或者争吵呢?” 答案警察已经知道,但仍旧需要通过观察对方的反应来判断他是否存在刻意隐瞒或者推卸责任的情况。 “有。”邵钧的回答简洁明了。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你和你的父亲争执过激,你一气之下投毒杀害了你的父亲呢?” 邵钧一脸无可奈何地抄着手靠在后座上: “警官,吵个架我就要杀人吗?” “激情犯罪,警方不能不将这种可能性考虑进来。”高向宇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哦,凭空想象啊!” “抱歉,药瓶上沾满了你和你父亲的指纹。”一旁的年轻一些的小警察补充道。 “所以你们警察断案就是靠一些指纹吗?” “警察断案靠证据。” 邵钧冷冷一笑: “证据?凶手杀人,会把自己跟被害人关在一间屋子里,让周围的人都看见,让你们警察这么容易就找到作案工具?” 高向宇拧了拧眉: “案件真相还在调查中,现在请你配合回答我们的问题。” 接着又说道: “我们调查了一下邵先生你和你父亲的家庭状况,你的母亲二十多年前自杀身亡,后来你父亲和周婧怡女士结婚,并且生下了两个孩子。” “嗯。” 邵钧扬了扬头,表情十分桀骜。 高向宇:“因为你母亲的原因,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你们是要人口普查还是调解家庭矛盾?” 邵钧抬眸直视眼前的人,脸色明显不耐烦, “我一句话告诉你们,这药是我给他的,但不是我下的毒,我邵钧不会为了他犯罪!” 他散漫地靠着椅背,露出十分不屑一顾的眼神,大概是思量了片刻,随即又说道: “另外,我给你们警察指一条明路,这个药瓶上除了有我和我爸的指纹,应该还有另一个人的。” —————— “邵总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的为人我清楚,他绝对不会违法乱纪去害人,更不可能杀害董事长!” 刘烽激动地和警察解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情绪激烈的男人是邵钧他亲爸。 面貌稍显年轻的警察接到一通电话,挂断后随即转脸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刘先生,一会儿得请你到审讯室去一趟!” ————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传呼进了审讯室,刘烽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目色严厉的警察,十分惊诧地说道: “怎么可能是我呢,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 高向宇:“邵钧说这瓶抗癌药物是你给他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装懵还是真的不明白,高向宇随即解释道: “平时都是你给邵吏凯拿药,今天为什么让他儿子去?巧的是刚好药里就被投了毒,邵吏凯吃了药就死了,这一招叫那什么……借刀杀人吗?” 闻言刘烽倏地一脸惊慌,连忙摇头说: “不是我啊,我不会害董事长的,董事长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谋害他?我刘烽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啊!” “不是你,也不是邵钧,总不是这抗癌药过期霉变了吧?” 高向宇查到了之前邵吏凯食物中毒的事,现在跟他被投毒而毙命的事联系起来,似乎有几分意思…… 刘烽一下坐直身子,突然激动起来: “警察同志,我没有投毒,我刘烽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 . 审讯室外,叫做小朴的实习警察抓着头发问道身边一脸肃然的男人: “高警官,你觉得这两个人,谁才是凶手?” “难说,这两人的说法听起来都没有什么破绽。”高向宇一脸苦色。 “你觉得会有一个人在说谎吗?” 小警察热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他眼中高警官一直是他追逐的偶像。 “人会说谎,但是证据不会,等鉴定结果吧。” 前者言毕,检验科的人便拿着报告单一路小跑了过来, “高警官,指纹的二次鉴定结果出来了!” . 高向宇走出卫生间,抬眼便看见了站在窗台上抽烟的邵钧,于是便招呼了他一声: “邵先生。”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邵钧掐了手里的烟头,语气冷淡道。 高向宇面带微笑地朝他走了过去,他知道公安机关只能传呼拘留嫌疑人一天的时间。 “邵先生你放心,我们现在不能给邵先生你定罪,但你现在暂时不能脱离嫌疑,因为致使邵吏凯死亡的那个药瓶上,的确只有你和你父亲的指纹,技术人员有提取除你们二人之外的一少部分指纹,但是并不完整,由于其他人的指纹大部分都被覆盖掉了,所以……。” “监控……” 邵钧望着天花板的一个摄像头,喃喃自语道。 “嗯?”高向宇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栋别墅的院子里有监控,你可以去查,看这个药瓶是不是刘烽亲手交给我的。” 闻言高向宇忽然板直了身子,随即掏出了裤兜里的电话, “喂,小朴,立刻到邵吏凯的别墅外查看监控录像!” . 医院食堂里,姜沂刚打了饭坐下,就听方名扬语气惊悚地说: “你们看那新闻头条了吗,上次在咱医院动手术的那个邵先生,杀了他爸,就是邵氏集团的董事长,叫邵什么……凯来着。” 这件事警方还没有对外公布,但也挡不过新闻媒体无孔不入。 “这才刚出院多久,就被自己的儿子给害死了,害,这些有钱人啊,以为生了个好儿子,结果养了条白眼狼!” 燕琦莫名唏嘘一阵,路宁随即应和道: “太恐怖了,这些豪门内斗太恐怖了!” 见姜沂径自吃着饭一言不发,燕琦不由诧异道: “诶姜沂你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她仍旧埋着头,若无其事地说: “没什么,我觉得不是他。” 话一出,旁座的方名扬突然一抬头,惊得嘴里的米粒都给喷了出来, “为什么啊?” “是啊。”路宁也是不解, “姜医生你看新闻了吗,那上面说邵先生前脚从他爸房间出来,后脚他爸就被毒死了,子弹出膛都没那么快!” “就是啊姜医生,你不是说你跟邵钧私底下不认识吗,你为什么觉得不是他呢?” 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方名扬和路宁,姜沂扬了扬眉道: “你们俩谈恋爱了吗?” 闻言路宁倏地红了脸,还是方名扬一脸诧异地问道: “我去,姜医生你怎么知道?我俩这地下恋情也不明显啊!” 姜沂一边夹着碗里的菜,一边淡淡说道: “感觉。” . 监控视频里,院子里的男人攥着手里的药瓶,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三圈,虽然监控里看不见脸,却仍旧能让人从刘烽的动作里感觉到他此刻稍稍些有些不安。 几分钟之后邵钧跟他见了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距离,手上有一些小动作,似乎在推搡着什么东西,二人短短地交谈了片刻,邵钧便接过了前者递来的药瓶。 邵钧刚走出视线,他就开始打电话,监控视频模糊的画质越发显现出此刻有些紧绷的气氛,画面里只有刘烽一个人,镜头突然拍到他一张正脸,在黑白画面里莫名显得有些阴森。 再往后看,刘烽也走出了监控的范围…… “刘烽现在还在吗?”高向宇突然开口问。 “还没走呢。” 闻言高向宇倏地起身, “马上拘留刘烽。你,还有小朴,跟着我一起,现在立刻去刘烽家里一趟!” 第三十二章 藏匿(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警方破门而入,在一百多平米的居民房里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刘烽的家很普通,中产阶级的气息浓重,家里没有一件贵重的收藏物件,看起来单调朴素。 高向宇一边翻着房间里的东西,一边听小朴讲着刘烽的有关信息: “刘烽今年五十四,是在邵家工作几十年的老官家了,另外邵氏集团也有他的股份。 至于家庭状况嘛……他早年父母离世,自己也没有孩子,妻子两年前因病去世,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嗯。”闻言高向宇淡淡点了点头。 众人在卧室里没查到什么跟案情相关的东西,便开始检查客厅和厨房,高向宇靠着门把手,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间住宅, 他不由在想……这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中年男人会是为了钱吗? 他觉得就他自己的观点来说,刘烽就算是要杀人大概也是仇杀,那恐怕就得调查他和邵吏凯之间到底有什么陈年久仇了。 . 十多分钟后…… “高警官,有发现!” 砰—— 检验科的技术人员强行打开了柜子里的医用药箱,在一个写着“布洛芬片”的药瓶里发现了和邵吏凯的抗癌药外观完全一样的药片。 这瓶药存在的原因明显没那样简单! “高警官,在工作台上发现了残留的化学物质!” “马上带回去化验!”高向宇厉声道。 他目色严厉地看着检验科的人员现场取证,血脉有些喷张, 如果检验到的化学物质是氰-化物,加上搜集到的证据,兴许就能够断定凶手的身份,只是作案动机,他还没找到。 …… 难道,是情杀吗? . “邵总。” 邵钧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刘叔。” 刘烽是家里的官家,但邵钧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是邵廷那头的人。 许多年都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的两个人现在并排而坐,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们的身份降为等同,此刻颇有一种境遇相同的人惺惺相惜的错觉。 “刘叔,你觉得我爸是我杀的吗?”邵钧突然问了一句。 前者淡淡回应道: “我相信你。” 邵钧莫名一笑: “相信我?现在嫌疑人只有我们两个,你相信我,就是承认凶手是自己吗?” “我没有杀害董事长,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严肃地说。 “那投毒的是谁?”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邵钧忽然点了根烟,将烟头叼在嘴里举目望向结着蛛网的天花板, “你知道吗,激情犯罪,我还真不是没想过。” “小钧,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清楚你的脾气秉性,我知道你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那我爸到底是谁害死的,你知道吗?” 前者不言,良久的沉默之后,刘烽才语气平缓地说: “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后最好还是戒了吧。” ………… . “ 犯罪嫌疑人刘烽,到审讯室接受问询。” 警察的态度明显没有之前那样和善,“嫌疑”两个字似乎只是虚置在称谓前,等着被拿掉而已。 刘烽面无表情地起了身,目光甚至没有往左右看过一眼,他跟着带领他的警察往前走,在邵钧眼中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那种年过半百的老态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凸显。 看着眼前的场景,邵钧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的大脑被过往的回忆冲刷着,心绪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和这个渐行渐远的人,也曾有那么多算是美好的回忆…… 邵钧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刘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由头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教唆他冲着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刘叔。” ………… . 让高向宇费解的是,几个小时之前还拒不认罪,自诩高风亮节的刘烽,在他们的几番逼问下,他竟然就将一切罪行都承认了,然而警方甚至还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 “所以,你承认是你把毒洒在药片上,并且偷换了死者的药?”高向宇拧眉问道。 “是,是我投的毒,也是我把毒药给了邵钧,我算好了董事长吃药的时间,所以借由邵钧的手让他吞下了毒药。” “刘先生不仅借刀杀人,还过河拆桥啊!” 高向宇略微嘲讽了几句,随即又说: “不过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杀了邵吏凯?根据警方的调查,邵吏凯对你不错,每年都会给你配一辆新的豪华轿车,开的工资也相当可观。” 高向宇欲想探明对方是否和死者有感情上的纠葛,然而刘烽想也没想就说: “因为嫉妒,我在邵家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挣的钱也不及邵吏凯银行卡里的零头!” 闻言高向宇目光一动,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钱?” “怎么说,心里不平衡吧!” ……崇拜,渴望,然而永远都无法企及的距离却让人心变得畸形了,人们在对一件事物心生艳羡的同时是否也想着摧毁它呢? 或许仰慕一件完美无瑕的圣品并不能让人感到快活,看着它从神坛坠落,摔得支离破碎才会! 高向宇:“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嫉妒邵吏凯比你有钱,过得比你好,而你作为他的官家,看着他穷奢极欲的生活,觉得不甘心所以心生杀意?” 他话音落下,刘烽只随意地靠在后座上,似乎懒得再解释什么, “我没什么好多说的,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再替自己开脱,你们要抓就抓,要放就放!” 看着眼前一脸释然的男人,高向宇不由皱了皱眉, 他有些疑惑,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凶手,是什么让他这时候突然破罐破摔呢? ———— 审讯室外,小朴招呼着推开门出来,正往前走的高向宇道: “高警官,检验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氰-化物,那些东西上面也确实都有刘烽的指纹。” “嗯,给我看看。” 高向宇拿着报告单琢磨了半晌,眉心简直要拧成了麻花。 “诶,那这么说,这凶手就是刘烽?”小朴问。 “证据确凿,还有他自己的口供,现在看来是铁证如山了。” 高向宇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不解, 可是这刘烽承认得也太快…… 小朴:“那这个邵钧,咱们是不是可以放他出去了。” 高向宇抿了抿唇,随即吐出个单音节: “放。” ………… . 姜沂坐在医院电脑前敲着鼠标,没看清来者的脸就先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我爸的尸体还在吗?” 看着邵钧火急火燎的神情,姜沂先是一愣,随后又语气平淡地说: “被家属带走了。” 闻言他沉了口气,随即在一旁的金属椅子上坐了下来, 邵钧漫不经心地把胳膊搭在铁制座椅的扶手上,莫名其妙问着径自在电脑前填写资料的人道: “姜医生,你觉得人心这东西,能相信吗?” 姜沂手一顿,抬眸瞥了一眼座椅上的男人,见他微颔着头,看起来有些阴郁。 “我从五岁开始就对邵吏凯没什么感情了,可是刘烽,其实我以前一直把他看做亲人,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才是那个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只是后来……” 男人有气无力地闭上眼: “只是后来生疏了。” “是他吗?”姜沂看着他,目色鲜有地流露出一丝柔和。 “他认罪了。”邵钧说: “其实我早就对他失去信任了,可是现在事情发生,我却还是有些想不通,我没想过他真的会毫不留情地拖我下水。” 姜沂拧了拧眉,她沉了口气,随即说道: “我刚好查到了这个叫刘烽的人以前的病历,我大致看了看,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 “刚好?” 邵钧忽然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表情看着姜沂,刚刚还深沉的目色莫名又有些轻浮起来, “这些信息医生不能随便查吧?想不到姜医生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 姜沂懒得跟他废话,刚刚升起的怜悯之心倏然落地,她板着脸说道: “你父亲曾经是不是做过肾脏移植?” 男人点了点头。 “你知道吗,肾-源是刘烽捐的,当时他匿名把自己的肾脏捐献给医院,随后移植到了你父亲体内。” 闻言邵钧忽然感到万般诧异,这是刘烽从未提及过的事情。 姜沂:“所以我觉得,他是真的感谢你父亲的栽培,至少在当年,刘烽对你父亲的忠心不假。” 邵钧懒懒地靠着椅背说: “时过境迁,他自己也说看久了浮华,心被虫蛀了。” “或许吧。”姜沂淡淡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其实刘烽他得了癌症,肺癌晚期。” 邵钧眉心一蹙,“这么说……” 他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的人表情突变,忽地冲着前方厉斥了一声, “谁!” 见姜沂猛地抬起眼,锋锐的眼睛盯着昏暗的过道,邵钧随之望去,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漆黑的过道异常安静,走廊尽头能看见“安全出口”标志投出的幽幽绿光,却并不见其他景状,一切好似静谧如常…… 第三十三章 藏匿(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怎么了?” “有人在那儿。” 邵钧知道姜沂的直觉一向很准,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这时候不禁也惴惴不安了起来,随即又试探地问了句: “有……吗?” “有动静。”姜沂警觉地从椅座上站了起来。 ……时候已经不早,这层楼现在估计只有她和邵钧两个人,姜沂却在本该平静的空气中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邵钧话音未落,便见楼道处一道黑影忽地从墙侧跃入视线,气氛明显不对劲。 哒—— 哒—— 来不及诧异,来者便有恃无恐地一步步朝二人走了过来,脚步声稳健有力,让人不由联想到他过硬的身体素质。 远远可以看出,男人的身形匀称而精悍,对方从阴影中走来,黑布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仍能感觉到他周身压迫性的气场。 ……单枪匹马?姜沂心想。 “谁?” 走廊回荡着姜沂问话的声音,却无人应答。 难道这人是…… 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只见他双手合并,像是端起了什么东西, 男人的姿势让姜沂猛地一惊! 对方持枪! 然而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枪口径直对准了侧前的邵钧。 ……这是彻底摊牌要将他置于死地吗? 突如其来的攻击着实教人始料未及,来者意图明确且不带片刻迟疑,动作连贯完全不留给人反应的间隙。 被漆黑的枪口对准,邵钧后脊紧绷,在极度紧张的同时大脑飞速旋转着。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姜沂清晰地意识到,倘若再多一份迟疑,下一秒子弹可能就会穿透邵钧的心脏。 可眼下根本无法阻止他扣下扳机! 电光火石之际,姜沂的视线在桌面上一扫而过,她随手挑起一个回形针将其套在了充电器的双头插头上,在男人扣响扳机的同时将插头摁进了电插座, 嘭—— 空气开关发出一道轻微的爆破声响。 短路引起的电路跳闸让医院的照明灯瞬间熄灭,周遭顷刻陷入一片黑暗。 砰——! 子弹出膛。 无法适应突然暗下的光线,男人手一抖,稍稍打偏了些许,邵钧便趁机在黑暗中俯身躲过了一发子弹。 一声枪响过后,空气里的喧嚣便沉寂了下来,四下安静得可拍。 无人的走廊上,应急灯惨白的灯光幽幽亮起,照亮了里间黑衣男人的身影。 男人如狼的目光搜寻着二人的踪迹,安全出口指示灯在他衣边笼上一道阴森的绿光,看来有些瘆人。 哒—— 哒—— 大概是听见了什么动静,男人抬脚朝前走去,他将扳机护环挂在食指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枪,黑色手套显得手指十分修长, “两位朋友,你们在哪儿呢?” 姜沂拉着邵钧躲在门后,她感觉到自己额角的冷汗正不受控制地往外渗出…… “不出来吗?” 咔嚓——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异常清脆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从未置身过这样危险的境遇,姜沂难以自持地心脏狂跳,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处在死亡的边缘命悬一线,一时却想不出应对之策。 哐—— 哐哐—— “怎么回事啊这突然就断电了!?” “短路了吧?” “我觉着好像是三楼的问题。” 楼梯口突然传来喧嚷的声音,持枪的男人闻声一动,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子, 意识到有人来了,他有些遗憾似地冷哼一声,而后便敏捷地从一侧的消防通道中闪身逃开了。 见状姜沂呼吸一滞,短短的几分钟,她便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惊无险…… 提着的一口气总算落下,姜沂感到自己的双腿瞬间就软了下来,恍惚中摇摇晃晃的身子竟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邵钧。 方才的情势过于严峻,让人的心绪紧张到了极点,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他靠得这么近…… 男人浅褐色的瞳孔微微闪动,姜沂好似能看见他眼中局促不安的自己。 “诶,那是姜医生吗?” 值班室的人拿着手电赶了上来,扫过的光线忽然照亮了他的眉眼,两人在异样的气氛中对视了一眼,姜沂猛地松开了拽着对方的手。 邵钧目色一动,却见面前的人转头离开自己,朝来者走了过去。 “袁医生。” “姜医生啊,诶呀这医院的电路突然跳闸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刚才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姜沂没多言,二话不说便拔了插座上的插头,随即转过脸道: “现在应该……没事了,麻烦重新推一下总开关吧。” “哦哦,这样啊。” 袁医生点点头,从表情看得出来是一头雾水, “那行,我给保安打个电话哈。”说着便把手机凑到了耳旁, “诶王叔啊,你看看那总闸能不能抽得上去呐!” “诶好好好!”男人说完便挂了电话。 “咿,姜医生这儿有病人啊?”他突然看见了一旁的邵钧,于是问到。 “哦,”姜沂淡淡瞟了后者一眼,“是,不过……他现在没事了。” “那行我就先下楼去值班室了,姜医生没事也早点儿回去吧。” “嗯。”姜沂朝他点了点头。 看着前人离开视线,姜沂沉了口气,方听邵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男的,对你没意思吧?” 她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废话!” 哗—— 电源总闸被人扳了上去,医院的照明灯倏然亮起,陡然降临的光明顷刻驱散了方才的不安和恐惧。 “刚才……吓坏你了吧?”邵钧忽然低声问道,语调异常正经。 鲜有地看到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姜沂眼眸微动,只淡淡说: “没什么,行了你快回去吧!” “要不我送你回家?你一个人多危险。” “和你走在一起不是更危险吗?” 邵钧一愣,倒是无言反驳。 “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姜沂说着便坐上办公椅,俯身摁开了电脑的主机开关。 邵钧双手插兜,见姜沂专心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里不再搭理自己,便顺从地只深深看了对方一样,然后便转过了身。 ………… 听闻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姜沂停下手里的事,缓缓抬起眼帘。 她抄起一旁的手机,随即给保卫科的人打了电话,简短的通话之后,姜沂的表情便冷冽了起来, ……果不其然,监控系统十分适时地被人损坏了。 她表情凝重地靠在椅背上,心下思忖着, 闯入医院的这个男人,他周身的气场明显和之前的跟踪者不一样,看来是个非常重要且难缠的角色! 姜沂闭上眼,忆起方才发生的一切,这时候手心还有些微微发凉…… . 第二日清晨,警察局—— 案子了结得干脆利落,刘烽没有聘请律师就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审判,态度甚至算得上豪爽。 犯人被一左一右的警察监视着走向囚车,一路沉默。 那副寒光凛凛的手铐套在刘烽的两腕上,显得他越发枯瘦,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憔悴得好似一夜之间又老了好几岁一样 “警察同志,我能和这位先生说两句话吗?” 见一个西装革履男人跨步走了过来,年纪稍轻的小民警显得有些诧异: “你是谁?” 他怔愣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好像是在报纸上,名字记不住了,但他知道这个人似乎是邵氏集团的长子。 “邵先生是吧?” 邵廷和善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刘叔从小照顾我长大,临别前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 警察似乎有些难色,又觉得邵廷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便走到了一旁,给两人腾了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见旁者离开了视线,邵廷倏地收了方才柔和的目光,表情严厉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忽地压低了语调: “刘叔,辛苦你了……” 穿着全套制服的小民警在太阳低下插着腰,热得大汗淋漓,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瞥过不远处的两个人, 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的,他觉得树荫下,方才还温文尔雅的男人,脸色看起来莫名有些阴鸷…… . 看着邵吏凯的尸体进了火化炉,女人在一旁哭得香消玉殒,相比抽抽搭搭啼哭着的周婧怡和邵康,邵钧和他哥简直像是面无表情地在看着别人家的父亲火化遗体。 周婧怡捧着骨灰盒,表情有些呆滞,那样爱美的女人而今披头散发,脸上一点妆也没有化,邵钧静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他曾经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嫁给邵吏凯只是为了钱,现在看来大概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邵钧撑着黑伞,在队列中静默地看着他父亲的墓碑,碑上刻着故人的名字,也刻着他的名字。 他的记忆仿佛在倒流,他看着原本那样高大的男人,萎缩的尸骨躺进了火化炉,死去的生命装进了小小的骨灰盒里,被埋进黄土,邵钧的心情说不上翻江倒海,也难免会有些感触。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那么恨他,但当那个人真的没了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没有流泪,天却好似哭了一般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邵钧抬头看了看天空,视线再落下的时候却瞧见了邵廷撑着伞朝自己走来的身影, 男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经不起推敲的痛苦之色,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比平时还要冰冷, “爸走了,邵氏,就是我们肩上的责任,小钧,我们一定要完成重托,不能让爸失望。” 对方的手轻搭上自己肩头,邵钧忽地就想起了昨晚的经历,子弹从他手臂擦过,他现在也还记得那炽烫的余温。 看着这个男人,邵钧突然有些想笑,笑他把这场戏演得入木三分,以假乱真。 “当然。” 邵钧漠然地推开他的手,转过头目色疏冷地朝别处走去,二人之间的距离被他不曾停歇的脚步拉得极远…… 第三十四章 挑逗(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人间失格》 滴—— 豪华SUV被人暴躁地摁响车笛,邵钧猛地拍了一把方向盘,心烦意乱的时候再遇上堵车是最教人抓狂的事情! 这时候走路都比在一堆垃圾车里“挤牙膏”痛快,他随即找了个极其刁钻的位置,三两下把车给停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邵钧莫名有些烦躁,他双手插兜大步流星向前走着,不想转角竟遇上了更让人不爽的事情…… 街角的那家西餐厅人烟稀少,眼下正值饭点却没什么生意,一眼望去,厅内空空荡荡,然而灯光倒是开得挺亮。 邵钧不经意间朝里面斜觑了一眼,透过餐厅的玻璃橱窗,他一眼便看见了姜沂,不出所料地,还有她对面的江梓易。 邵钧稍稍静了静心,暗想小情侣约会撩骚而已,自己倒是用不着那么在意,就他俩这种磨磨唧唧的性子来看,大概再过个几年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进展。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闭着眼睛从这里走过去,眼不见为净,然而就在他刚要别开视线的那一刻,余光却瞥见了江梓易手里一个十分灼目的东西…… . “小沂,这次,绝对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男人脉脉含情的目光看着姜沂,手里托着的那枚戒指好似他奉上的真心。 “梓易……” 姜沂刚要说“我愿意”,忽地瞥见眼前正扒着橱窗的邵钧,心口猛地一怔。 这人怎么又…… “怎么了?” 姜沂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笑了笑: “没什么。” ………… “先生您不能进去。” 瘦条条的男服务员冲邵钧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里面那位先生今天包了全场,实在是不好意思。” “哦,是吗?” 邵钧一声“哦”带着赤裸裸的讥诮之意,他舔了舔嘴唇,不以为意地出手拎开了眼前的服务生。 餐厅动用了所有安保人员拦住这个蛮不讲理的客人,几个人在门外扭打在了一起…… ………… 姜沂沉了口气,心说自己眼不见为净,于是专注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梓易,我们……” 砰—— 哗—— 玻璃碎裂的声音猛然炸响,吓得餐厅里的人齐齐望向门口, 门外的邵钧二话不说直接一拳砸了餐厅的橱窗玻璃,于是乎他现在踩着碎玻璃,吊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就朝里间的二人走了过去。 “我滴个亲娘嘞!” 看着眼前一幕,顶着八字眉的店长简直要气晕过去,心下挨个问候了邵钧他八辈儿祖宗,梗着脖子走上前刚想跟这嚣张跋扈的西装男据理力争,唇枪舌战一番,却被后者一张银行卡给拍在了原地, “卡里有八万,密码是卡号后六位。” 一面窗玻璃赔八万!男人心头估摸一下,这笔买卖还挺划算! 呦呵有钱人就是贼牛逼哈!! 店长领了赔偿金,立马收了方才的凶神恶煞,一脸乐呵呵抱富二代大腿的表情,乖乖闭嘴退出了这场一看就十分狗血的战役。 姜沂一动不动地愣在座椅上,委实是无言以对,她能理解邵钧刚死了爸爸情绪有些激动,但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 她无奈的同时又在想着……徒手砸碎玻璃,这拳头得有多重啊…… 江梓易表情僵硬,他觉得自己就算是铁肺都得气炸,要知道包下整个高档餐厅花销委实不便宜,为了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江梓易可算是下了血本, 然而他竭尽全力确保自己跟姜沂的求婚万无一失,不想还是躲不过某个天煞孤星! 餐厅里的人同款诧异的表情齐齐看着邵钧,后者却目不斜视,全不在意地垂着挂彩的胳膊稳步走了过去。 江梓易晕血,看着对方吊着稀里哗啦淌血的胳膊走过来当即一口气就缓不过去,邵钧往前走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不过男人的自尊还是战胜了生理反应,迫使他硬着脖子不卑不亢地停在了姜沂身旁。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能被这个男人搅和好事,他愤懑地指着邵钧的鼻子刚要叫骂,奈何一看见眼前的场景,胃里就一阵反酸,随即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起来。 “你疯了吗?” 姜沂一脸严肃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没想好措辞,便听得身旁“扑通”一声,江梓易果然还是顶不住昏倒了。 就在姜沂踌躇无措的时候,一旁的服务生凑过来十分贴心地对她说: “小姐,你男朋友我们会联系他亲戚朋友的,你还是先带这位先生去医院吧,这血留得确实有点儿……” 闻言姜沂瞥了瞥邵钧鲜血淋漓的胳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强忍住心里一股火气,伸手抓了座位上的手提包,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道: “走吧邵先生,送您去医院!” . 姜沂开着邵钧的那辆SUV,径直往医院走,不想副驾上那看起来“半身不遂”的男人却突然凑到她耳边说: “我不去医院,蹭破了点皮而已,用不着小题大做。” 从这里到医院的距离不算近,姜沂也觉得麻烦,她瞥见邵钧的手已经不怎么流血了,随即淡淡道: “去小诊所包扎一下。” 邵钧的手缠上了纱布,安全起见,姜沂似乎还得完成护送他回家的任务,虽然不大心甘情愿,但她也没有推脱。 “你家地址是什么?” “我今天不想回家。” 男人懒懒地往后座一靠: “去我的工作室吧。”他一边说,一边点开了导航。 邵钧闭上眼,他似乎挺享受两个人这种静默无言的相处,直到姜沂突然开口说: “邵先生,你以后做事能不能成熟一点,还有,我不是说过了,希望你不要打搅我的生活吗!” 驾驶座上的人尽量压制住了自己的火气,但还是能听出几分愤怒。 “我不想看着你答应他。” 姜沂嘴角一抽,差点儿把“我不答应他难道答应你吗”这句话说出口。 “姜沂,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兹—— 她猛地一踩刹车,邵钧尊贵的脸险些磕上副驾前的储物箱。 “既然你也没什么大事了,就自己开车回去吧。”姜沂面无表情道。 邵钧老老实实靠躺在座椅上,目色迷离又略带慵懒: “一个人危险,要是再碰上那帮追杀我的人,我这半生不死的样子怎么对付得了?姜医生忍心看我被人伤害吗?” 姜沂沉了口气,委实被邵钧一来二去折磨得心累,却也只得无奈地发动汽车。 副驾上的人老实了半晌功夫,便又开始用他那副十分欠揍的表情看着对方说道: “姜医生何必那么生疏,你那天强吻我的时候可还热情似火呢。” “不记得。”姜沂面色铁青道。 “事后抵赖可就不君子了。” “我说我不记得!” 被她狠狠瞪了一眼,邵钧倏地闭了嘴,随即朝前者抛了个“以后有机会让你记得”的眼色。 心头暴躁难抑,姜沂方向盘甩得随心所欲,她咬了咬牙,对身边的人说道: “你对我感兴趣,无非是因为我拒绝了你。” “那姜医生你就别拒绝我呗!” 邵钧倏地接了她的话,笑弯的桃花眼越发轻佻,他看着姜沂被自己惹怒的表情,莫名觉得身心十分舒快…… . 汽车终于停到了路边,姜沂解开安全带,打算APP上叫辆车接自己回去,不想一旁的人又开始作妖地问道: “姜医生不介意帮我拿一下东西吧?” 姜沂刚想说“介意”,男人就伸出缠着纱布的手在她跟前挥来挥去,她无可奈何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纸箱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好脾气! . 邵钧那个所谓的“工作室”其实和普通家居房没什么两样,不过一室一厅,没有安置厨房用具,装修设计相对简单,较大的物件也只有沙发,床,一个巨大的游戏机,另外还有一架与周遭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的三角钢琴。 跨进门的那一刻,姜沂盯着那架钢琴瞧了半晌,见状邵钧不由扬了扬眉道: “姜医生喜欢音乐?” “算不上。” 姜沂收回视线,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了墙角,接着便要转身离开,不想自己刚起身,却被邵钧拉住了手腕,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力气还挺大。 他皱了皱眉,神色说不出的拧巴,好半晌才憋出话来: “今天我生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一个人过。” 邵钧声色低哑,落寞的表情看着让人有些心软。 对方话里的企图呼之欲出,不用琢磨都知道他的想法,姜沂怔愣了片刻,随即装作不明白似的道: “哦,你要在这儿开party吗?那你好好过生日,别玩儿得太过,到时候把手伤到了又得去医院。” 她忽地把手从男人掌下抽了回来,投给对方一个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邵钧嘴角一抽……跟我这儿装疯卖傻! 姜沂转过身,贴心地随手替邵钧关上了房门,电梯也不等便直接从楼梯走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 挑逗(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工作室”所处的位置是得要小康家庭才能交得起首付的高档小区,单元楼下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格调比一般超市高出不少,不知道东西的价格是不是也水涨船高, 刚好姜沂晚上没吃饭,就在便利店的零食货架边溜达了一阵。 然而几分钟之后姜沂的注意力就放到了橱窗外,她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店铺外逡巡了良久,一触到自己的视线,就慌忙地别过了头。 姜沂提了口气,霎时觉得胆颤心惊,随即又故作淡定,假装专心致志地挑选货架上的商品, 便利店有监控,她料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区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要在这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躲开旁人的跟踪,姜沂心里没底,但如果要一直沿着有监控的地方走,大概就只有一条路——邵钧的工作室。 橱窗外的男人扯了扯帽檐,看着姜沂的身影在便利店逗留了很久,她在收银台结账之后便从另一道门重新折回了单元楼…… . 姜沂虚汗尽出,在空荡的走廊摁响了门铃,她不安地搓着手,半晌后才听见屋内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然而房门刚一打开,姜沂就被面前赫然出现的雪白胸膛晃到了眼睛, 邵钧竟然刚洗了澡,此刻上身赤裸,只下身穿了一条绸质的深色睡裤,裤子的松紧带十分随意地贴在胯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人鱼线。 邵钧的身型不是那种选美健硕体格,肌肉线条介于硬朗与柔和之间,看起来舒心得恰到好处,算得上赏心悦目,姜沂不经意地横眼一扫,就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个彻头彻尾。 作为一个日常给人开胸剖腹的外科医生,姜沂纵览众多人类上体,然而她不得不承认邵钧的身材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虽说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但跟那时给对方动手术的气氛和心境完全是两码事,也不知道是慌慌张张跑回来热的还是便利店死里逃生给吓的,姜沂的脸倏地红到了耳朵根。 邵钧微卷的头发挂着些水汽,他冲眼前面红耳赤的女人挑眉一笑,那张白皙儒雅的脸莫名带着点儿骚气, “姜医生怎么又回来了?该不会是想……” “楼下有人跟踪。” 闻言男人轻佻的眼睛倏地锋利起来,他一把抓住姜沂的手,把她拉了进来。 . “那帮孙子还真是不死不休,三番两次找上门来!不过这里应该很安全,你暂时先别出去了。” 邵钧径自说着,没留意到此刻全身紧绷,靠在桌角的姜沂面露尴尬,他毫不避讳地向她展示自己的上体,似乎忘了姜沂好歹是个女孩,看到相貌英俊的异性也会害羞,何况这个异性还不穿上衣! “你就不能先披一件衣服吗?” 姜沂终于按捺不住地埋怨了一声,前者亮晃晃的肉体摆在眼前,也不是说垂涎,没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让人禁不住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瞟一眼。 “为什么?” 男人道是不明白,却是一脸挑逗的表情。 “我怕长针眼。”姜沂目光灼灼道。 “紧张就紧张嘛,姜医生你何必欲盖弥彰。” 见邵钧笑得合不拢嘴,姜沂被他挑衅得心态爆裂,咬牙吐出三个字, “穿衣服!” 调戏归调戏,邵钧还是回房间老老实实套上了睡衣,再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就见姜沂起了身,站在桌边埋头捯饬着什么东西,他刚要开口,后者便先问道: “刚在楼下买了个小蛋糕,要不给你点个蜡烛?” 女人的身子往旁侧挪了挪,只见一块巴掌大的奶油蛋糕被掀开了纸盖头,笼罩在天花板的灯光之下,色泽有些诱人,邵钧就这么看着,顿时僵在了原地。 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姜沂不由后脊一紧,随即漫不经心道: “别多想,又不是专门给你买的,谁让你跑到餐厅撞玻璃,害我晚饭都没得吃!我也就是看着这蛋糕长得好看才买的,然后顺带就……要了点蜡烛。” 见前者仍旧神色异样地看着自己,姜沂干咽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吃饱了撑的干这档子事, 买薯片买巧克力,买什么不好买生日蛋糕! 邵钧拧着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那个一百块钱不到的生日小蛋糕,片刻不曾挪移, 他脑子里一堆轻浮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好像所有污言秽语都沉到心底,变成了深情。 眼前的人渐渐靠近,被他那种晦涩又热忱的目光洒落到身上,姜沂感到自己每一寸毛孔都缩紧了,她能体味到空气里漂浮着异样的气息,让她在慌张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谢谢。” 只觉对方一句“谢谢”犹如闷棍一敲自己的后脑,姜沂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姜沂撤回眼,随即扯开一旁的蜡烛盒,匆匆擦了一根火柴低头忙着手里的事。 然而手忙脚乱对掩饰此刻的局促不安似乎也没多大作用,姜沂的心慌意乱还是被面前那个懒懒靠着桌角的人览进了眼底…… 邵钧关于生日的记忆大概停留在五岁,滑稽的是,五年前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五年后的同一天便被告知自己的母亲服毒自尽,那时他还在憧憬,妈妈会不会送给他一架钢琴作为生日礼物,不想得到的却是女人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邵钧的母亲去世之后,这个日子在他眼里就再没有了原本的意义,甚至成了挥散不去的阴影,这一天他不会参加任何活动,因为既不想跟狐朋狗友们出去花天酒地,也不稀罕听那些并不熟络的人嘴里假惺惺的恭维之词。 他喜欢在这一天窝在自己的工作室,这里有游戏,有音乐,这些东西是邵钧生命里另一片精神领域。 不过往日都是一个人过,今天有人陪着自己,似乎也不错…… “姜医生,”他忽然冲姜沂一笑,目色有些朦胧, “怎么办,你快要把我弄哭了。” “成年人别那么脆弱。” 他细细地看了面前的人几眼,而后又不正经地说道: “亲了我又陪我过生日,姜医生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在一起吗?” “别再提这件事!” “你记起来了?” “没有。”姜沂冷淡道。 邵钧赏味了一下她的神色,随即又说: “那就是记得。” “……” “快许愿吹蜡烛吧你!” . 折腾一阵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姜沂看着窗外的夜色,心情有些复杂,邵钧之前在自己家赖了一晚上,不想风水轮流转,自己迫不得已得要留宿他家,莫名觉得造化弄人。 姜沂拿了个枕头,打算在沙发上将就睡一晚上,不想刚一屁股坐上去,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走了, “我睡这儿,你去房间。” 话虽是好话,被邵钧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出来,就听得人不太高兴。 “不用了。”姜沂没理会,径自去夺他手里的抱枕, “听话。” 邵钧一转身,姜沂扑腾的手随即抓了个空,后者目色一横,毫不示弱地去拉男人的衣角,不想出手却扯住了他的睡裤…… 空气飘来一丝尴尬,姜沂猛地意识到自己抓到了不该抓的东西,随即一撒手,松紧带在收缩力的作用下弹回到他腰侧,发出令人窒息的“嗒嗒”声响。 静谧的空气刹那间迸出七情六欲,男人缓缓回转过头,古怪的目光简直要把姜沂的心肝脾肺给看穿。 “姜医生……” 姜沂狰狞的五官仿佛要裂开一般,顿觉自己上辈子下辈子的脸都给丢尽了,向来沉稳的她顷刻间思绪混乱四肢不协调,不待前者说完话,姜沂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客厅的日光灯。 敞亮的客厅倏地便暗了下去,可她还是能看清男人的轮廓,并且随着视网膜对光线的适应变得越发清晰。 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对方,却不知道彼此脸上的表情。 “我不睡枕头,免得驼背。” 姜沂故作淡定道,随即躺在了沙发上,没再说话。 男人顷长的身影逆着光,久久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撩拨了,不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相同的境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两次! 两次都被姜沂的亲昵之举和随后的若即若离搞得腹热肠急。 邵钧呆愣了片刻,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沙发上,顺带给姜沂铺了一床薄毯,然后拖着燥热的身体回了房间…… . 天光大亮,邵钧在迷蒙中睁开眼,脑子里还残留着梦境的余味,零零散散串不起来龙去脉。 他不记得昨夜绮丽的梦是什么,只知道身上某个不可名状的东西有了反应,让人一时有些烦乱。 邵钧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在昏昏沉沉中走出房间门,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清爽的空气逐渐发烫,又开始闷热起来。 男人的目光一扫客厅,沙发已经空了,叠好的薄毯规整地放在枕头旁边,显得一丝不苟。 餐桌上昨夜的残留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食物残渣和包装盒连同垃圾袋一起离开了这件房屋,四下每一厘被处理过的痕迹都彰显出某个人严谨的工作作风。 来者分明已经离开了,然而空气里却好似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再也移除不去。 第三十六章 挑逗(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趴在十六楼的窗户边喷着烟圈,然而大量尼古丁也无法舒缓他此刻紧绷的神经。 他克制不住地在想一个人,这让他的思绪陷入了异常混乱的死穴 里。 ……对于姜沂,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过玩玩儿,就像从前那样跟感兴趣的女人调情,顶多走走肾,不赔上多少真心,至于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稍微显得有些冥顽不化,无非就是因为姜沂能带给他持久的新鲜感和征服欲。 可是昨天晚上的经历,似乎让邵钧感受到了一个叫做家的东西…… 他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收心了,对于一个习惯了酒池肉林的浪荡子来说,这种想法刚冒出头的时候,无疑是让人感到惶恐不安的, 他在花花世界里纸醉金迷,在酒色堆砌的堡垒中虚度光阴,然而当腐败的墙皮猝然炸碎,里间的人走出幽暗接受阳光洗礼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改变反而让他没了安全感。 他现在已彻底无法否认,他遇上了姜沂,他的生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然而最让邵钧感到无所适从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姜沂的哪方面吸引,外貌?身材?还是精神层面的共鸣? 男人对女人的兴趣大多都是见色起意,但他觉得自己对姜沂的感情似乎并非这样肤浅,而是停留在更深的层面。 ……自己真的厌倦过去,渴望安稳了吗? 当真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因为姜沂? 这个问题在邵钧脑子里盘旋了片刻,他便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或许当真像她说的那样,自己心头之所以会涌现出那样浓烈的感情只是因为她的无情拒绝,因为她威胁到了自己的虚荣心。 ……因为得不到,所以渴望,人都是喜欢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邵钧不禁在想,如果这个从来都据他于千里之外的女人有一天和他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自己是不是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就像对其他女人那样,表面上那层朦胧的美感一旦被撕破,一切幻想就会变得乏味无比。 邵钧一贯奉承着浅尝辄止的原则,毕竟珍馐美馔都是第一口滋味最佳,多了就会腻。 嘟—— 铃声突然响起,猛然拉回了邵钧飘远的思绪,他瞟了瞟“谢斐”的见来电显示,随即不紧不慢地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电话那儿头传来谢斐“噼里啪啦”放炮一样的嗓音, “邵哥啊,就是你托我查的那事儿,我这上天下海给问了个遍,是真真不知道什么‘C-beams’,那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啊?是你新看上的妞吗? ……哦,还有,你哥他最近挺安生的,一直忙着处理你爸的后事儿呢,要不就是他太阴,偷摸干的事藏得深,我这边查不到。不过我前些天倒是撞见过他在警车前面跟那刘烽絮絮叨叨不知道说啥,你说这事儿奇怪吗?” “意料之中。”邵钧淡淡说道。 “有内幕?你怀疑是你哥让刘烽下的手?” “没有证据。” “也是,你哥这么贼,用的都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手段,诶你说他这么干是想早点儿跟你们争家产吗?” 果然正经的事聊不到几分钟,谢斐就把话题带跑了, “诶邵哥,你爸那遗嘱你看过了吗,写的啥呀,你能得多少?你爸肯定给你那后妈留了不少吧……” “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我先挂了。” 邵钧挂了谢斐的电话,他放空了一下大脑,随即转接了插入的另一条通话线路,电话那头传来十分秀气的声音,跟谢斐的大嗓门简直天差地别, “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二哥吧,刚提示音说你占线。” “没有,有什么事吗?”听出对方的是弟弟邵安,邵钧态度还算和气。 “爸的事,我都知道了,打算这几天就回来一趟。” “你不是还在读研吗?” 邵钧下意识问道,话里的意味好像是死了个爹值得你放下学业千里迢迢奔回来? 对方似乎是愣了一下,停顿了片刻随即又接着说: “学习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我过几天就能回来,不过没能见上爸最后一面,我心里挺愧疚的。” 听邵安的语气有些沉重,邵钧捏着电话的手不由得紧了些……也对,和自己不一样,他们之间是有父子感情的。 “行李箱多不多,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哦不用了二哥,我自己能行。”邵安笑着说道,语气从来都非常客气。 大概是长了个跟风流二少完全不一样的脑子,邵安乖巧聪明,品学兼优,从小到大都是学霸体质,也是邵家唯一一个念到了研究生并且还有望读博的。 邵钧还是挺喜欢这个弟弟,毕竟对方从小就很喜欢安静,经常本本分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学习,见了他也十分礼貌客气,还能把一声“二哥”叫得很亲。 “嗯,那你一个人在机场自己注意安全。” 邵钧叮咛了一句,突然讶异自己在邵安面前竟然还能稍微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 “我知道,二哥再见。” “好。” 邵钧挂断了电话,脑子里突然想起谢斐刚才提到的关于遗嘱的事,目色有些深沉。 . 邵吏凯刚去世的这段期间,公司的事情异常繁多,遗产的问题接踵而至,另外还有媒体界的狂轰滥炸,搞得邵钧整日心情烦躁,没头没脑地忙了将近一个礼拜, 然而当一切冗杂的事都告一段落,期待已久的解脱反而让人觉得有些空虚寂寞,加上节日欢乐的气氛渐渐强烈,越发衬得邵钧心境有些苍凉。 今天似乎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谢斐在这个有点儿意思的节日里在电话那儿头大声喊道: “邵哥,情人节出来浪啊!” 一年有各式各样的情人节,虽说邵钧最不缺的就是情人,但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步入了单身狗的行列,莫名感到有些落寞。 “没兴趣,自己玩儿去吧。” 跟“头都要浪掉了”的谢斐不一样,邵钧最近情绪低靡没什么兴致。 “不是,邵哥,你咋的了这是?就因为那个姜医生?” “要你废什么话!” “哎呦,我说邵哥你没事儿吧,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还没腻啊!” 谢斐委实不能明白他邵哥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要实在喜欢医生那一套的,也是可以找姑娘制服play的啊! “邵哥,红尘滚滚,你咋就栽在小溪流里了呢?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黄河长江……” ——嘟—— 对方果断挂了电话。 “老样子,长岛冰茶。”邵钧靠在“arcanum”里吧台前,脸色有些冷硬。 面熟的调酒师同他闲谈道: “情人节邵总一个人过?” 邵钧眼眸一抬,险些把“那不然找你过”喷出口,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这句略显暧昧不明的话说出来,误会了也是自找麻烦。 不少调酒师都有与众不同的性取向,何况邵钧的长相还略带有那种味道,并且属于攻受通杀的那一种。 带上耳机,邵钧径自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看着一旁小情侣你侬我侬勾勾搭搭,心绪有些复杂……情人节,自己居然孤孤单单在酒吧喝闷酒。 自己寂寞得要石化,姜沂又在干什么呢? . 电影院三号大厅的灯光暗下,抱着可乐啃着爆米花的观众看着大银幕上的植入广告,轰轰闹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今天看电影的人也太多了,还好我们抢票早。”江梓易感慨道。 “过节嘛,都是图个气氛。” 姜沂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调到静音,刚要放回包里,手机就开始振动起来,姜沂一看来电显示,是没存过的一串电话号码, “喂,找哪位?” “你在干嘛呢?” 男人的声线似乎有些熟悉,姜沂拧了拧眉,忽然记起了声音的来源。 “问你呢,干嘛呢?” “给你电话不是让你随便骚扰的!”姜沂没好气道。 “你在电影院?那边好吵。” “有事吗?” “你在看电影吗?” “是。” “ 跟谁看?” “ 你说呢。”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没有发出声响。 “没事我挂了。”姜沂利索地挂断了电话,随即便看见江梓易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怎么了?是谁啊?” “没什么,”她敷衍道:“电影开始了。” 然而安宁了没多久,片头刚过,姜沂兜里的手机便又开始震动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情人节,你过来陪我吧。” 也不知道这大言不惭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姜沂突然有些绷不住,破口骂道: “你有病吧!” “喝酒了,有点不舒服。”听得出邵钧的声音有些迷朦。 “不舒服找医生看病去啊!” “那姜医生你来给我看看身体?“ “你应该去看看脑子!我最后说一遍,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姜沂火冒三丈,然而对方仍旧不依不饶, “反正你跟那小子不也就玩玩儿……”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并且被姜沂一不做二不休地关机了。 终于结果了恼人的骚扰,姜沂靠在椅背上长舒了口气,听她的语气江梓易自然也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不过倒是也没多问,两个人安安心心地看电影,享受情人节难得的浪漫时光。 第三十七章 挑逗(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大银幕上放着烂俗的青春片,姜沂没看进去多少,此类电影无非是暗恋,出国,堕胎加车祸等狗血情节,各种逻辑硬伤适合不带脑子观看,为了应付两个小时的电影时长,姜沂还特地买了一杯特浓咖啡。 电影放了差不多一半,大厅内的空气飘着层层困意,姜沂觉得所幸有咖啡-因提神醒脑,否则自己肯定是第一波睡过去的人。 她猛地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开始躁动起来,似乎是某个离开座位的观众又挤了进来,一排的人都在避让他。 正当姜沂收腿打算腾出过道的时候,却听得一道非常霸道的声音对自己身旁的人说道: “起开起开。” 姜沂当即脑子一麻,心说他怎么还阴魂不散地追到电影院了! “卧槽你谁呀你,这他妈是我座位!”身型有些肥硕的中年男人骂咧道。 邵钧的声音异常低哑,裹着着浓郁的酒气: “去别的场,这位置我买了。” 前者言毕,随即扔给他一沓钞票,那中年男人可能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于是屁颠屁颠给财主让了座。 男人乐呵呵地离开了观众席,暗说自己本来失恋看片慰藉受伤的心灵,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遇上脑残富二代,憋不住心下狂喜。 见邵钧心安理得地坐在自己身边,姜沂顿时感到脑仁生疼,好不容易压制着怒气皱眉问他道: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说了情人节不想一个人过,你不愿意过来,我就亲自来找你。” 江梓易虽然性子软,但好歹是个男人,看见女朋友当着自己的面被人骚扰,自然忍耐不下去, “你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三番两次骚扰我女朋友,是觉得有钱就无法无天了吗?” “我这个人,喝酒了容易不讲道理。”邵钧冷冷笑道: “还喜欢跟人动手。” “你!” 对方赤裸裸的挑衅逼得江梓易面红耳赤,他看着眼前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三一样的邵钧,忍无可忍地开始撸袖子。 要真在公共场所打架斗殴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姜沂不想把事情闹大,随即挽着江梓易的胳膊道: “梓易,别理他我们走。” 江梓易本着息事宁人的一贯原则,于是吞了一口气跟在姜沂身后,不想邵钧仍旧不死心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都走了我还看什么破电影啊!” “你放开她!”江梓易厉声道。 “我他妈就不放。” ——“前面吵什么呢?” 观众席有些哄闹,终于有看不下去的人叫骂道: “公共场所吵什么吵,家庭纠纷回家闹去!” “人杵那儿干嘛呢,挡着大银幕了,花钱是来看电影还是看你们吵架的啊!” 后排的大娘也起哄砸吧嘴道:“现在的年轻人咋这么没有公德心呢!” 委实不想成为这么多双眼睛的焦点,姜沂咬了咬牙忍气吞声地跟江梓易又坐了回去。 后半场的一个小时里,姜沂被左边的酒气和右边的怒气夹逼,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烤得碳化,邵钧还时不时跟自己吐槽狗血剧情,然而她却怀疑这满嘴酒气胡言乱语的人恐怕连男女主是谁都没看明白,全剧终邵钧还不忘总结一句, “这他妈演的是个什么!” 电影终于散场,大厅响起某歌星倾情演唱的片尾曲,姜沂自然没有心情看彩蛋,于是便和江梓易赶着第一时间离了席。 好好的情人节约会被某个不讲理的人搅了局,两人的情绪有些低迷,姜沂面无表情地走着,却仍能感觉到身后灼灼的目光。 邵钧双手插兜,一副十分闲散的模样,挺括的西裤衬得他腿部线条极其修长,他悠悠缓缓地迈着长腿,跟眼前二人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在商场的LED渲染灯下硬是走成了一道风景。 “他怎么一直跟着我们?”江梓易咬了咬牙,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冲破镜片, “要不我们报警吧!” “警察也不管这个吧。”姜沂说:“何况,这里是公共场所,他去哪儿是他的人身自由。” “可这个人也太过分了,这些富二代就这么目中无人吗!他不会以后都这样纠缠不休地骚扰我们吧?” 姜沂拧了拧眉,神色肃然地说:“ 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你不要担心。” “小沂,这种事怎么能你去做。” “他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莫名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亲密的意味,江梓易心头一咯噔,心下觉得姜沂和这个男人的医患关系似乎走得有点儿近, “你们私底下交情很深吗?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姜沂淡淡道。 . 两个人走在宽敞的马路边,各自都揣着心事,一路无话,姜沂停在十字路口对身边的人道: “反正也不顺路,就不用送了,你也回去吧。” “嗯,那明天见。” “嗯。”姜沂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往居民楼走去。 夜晚空气清凉,晚风稍微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姜沂瞥了一眼身后,语气冷淡道: “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不如姜医生请我到你家喝劣质咖啡吧。”邵钧走上前,十分大言不惭道。 姜沂对他一来二去的调戏已经免疫,根本懒得搭理身后的男人,她目视前方,当此人不存在似的一语不发地径自朝家里走去。 虽然邵钧一身酒气,但他的意识时而还是清醒的,能够正常思考问题的那几分钟里, 他还是对姜沂的举动感到有些诧异, 这个女人居然没介意自己跟在她身后,那若无其事的模样好似把自己当做空气一样, 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淡定? 他就这样跟着姜沂进了单元楼,而后又进了电梯,最后居然顺理成章地去到了她家里,连邵钧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虽然姜沂一路上唇口紧闭,却也难得没有一棍子把自己赶出去。 姜沂没抬眼看他,径自进了厨房,她在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玻璃杯,然后便去到饮水机那里接水,见姜沂竟然当真要给自己泡咖啡,邵钧抱臂靠在一旁,用被醉意熏过一遍的目光看着她, “姜医生,冷水泡不散吧。” 见手中的玻璃杯装了一半凉水,姜沂直起腰,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对着邵钧那张英俊的脸就泼了上去,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迟疑, “酒醒了吗!” 邵钧:…… 刚才的神采奕奕顷刻变成水汽朦胧,邵钧伸手一摸在脸上流淌着的饮用水,污秽的内心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洗礼”涤荡得十分彻底。 “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不要骚扰我的生活,我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另外,我对你的脸,你的钱也不感兴趣!” 姜沂直接把话说穿,态度十分决绝,她委实不想再跟这个人纠缠不清,毕竟她不是有资本可以肆意挥霍青春和金钱的富二代,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头一次遭到这种待遇,照理来说邵钧应该是要勃然大怒的,但莫名他却并不是很生气,脸颊上的水珠衬得他的皮肤越发透亮,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醉意更深了些许, “我对姜医生还真是没脾气。”他笑了笑,冲姜沂勾了勾唇角, “我这么喜欢姜医生,啧……别对我这么绝情。”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姜沂的语气冷淡而不带丝毫感情,随即一针见血道: “还是说你之所以沉溺其中,是因为我勾起了你的好奇心和胜负欲?” 刚才还语气轻浮的人忽然沉默了片刻,情绪低沉了些,“我不确定。” 姜沂冷哼一声: “那我来告诉你,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沾花惹草才是你这种人的本性,你是觉得我跟你勾搭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至少是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涉及过的类型,不过你想把所有新鲜尝个遍,我未必想陪你玩儿!” 邵钧笑了笑:“姜医生说的不错,我确实就是好奇,并且因为你,我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兴趣,你知不知道这一点搞得我很烦,我就快没耐心了。” “那你要怎么样?” 邵钧随即目色轻佻:“成年人的解决方式,姜医生不懂?” “不好意思,装了那么久的正人君子,我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该让姜医生看清我骨子里的本性了。” “骨子里就是龌龊是吗?”姜沂面色铁青,见他轻轻耸了耸肩, “大家都是成年人,姜医生的思维方式不会那么传统吧。” “其实也很简单,就一次而已,姜医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兴许我往后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不可能。”姜沂冷冷道:“你是变态吗?” “我一般不主动。” 姜沂压制着心头的怒火转过身道:“从我家出去。” “姜沂,我也不是没有手段,从来还没有我邵钧睡不了的人,我早就想跟你试试。” 她不想听身后的男人污言秽语,随即打开房门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邵钧邪魅地笑着,一步一步朝眼前的人走近,空气飘来他略带挑衅的话语, “怎么,姜医生不敢?” 他忽地贴在姜沂耳畔,在她颈侧喷出酒气浓重的气息: “怕对比强烈,让姜医生念念不忘吗?” 第三十八章 图谋(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黑色SUV行在商业街道,硬是被人开出了漂移的架势,酒精的余味充斥大脑,驾驶座上的邵钧意识有些恍惚,尽管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却仍旧清晰地意识到昨天跟姜沂说的话似乎有失分寸,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邵钧的视线扫过车前玻璃,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推着行李似乎是在等出租。 男人长得眉清目秀,周身透着一股子文质彬彬,和邵钧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甚至不像是个富二代, 他把车开了过去,而后摇下了车窗玻璃, “邵安?” 是对方没错,邵安立马冲他笑了笑,神色欣喜地说: “二哥,真巧啊在这儿遇到你。” “刚回来吧,你去哪儿,上车我送你。” 邵安没推脱,随即上了邵钧的车,他坐在副驾上,二人便开始交谈起来, “你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家放行李吧。” “这几天应该暂时就住在出租房吧,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联系。” 邵安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念书当然也不是砸钱混文凭,他的生活方式跟平平无奇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他平时不唱K不轰趴,从来都喜欢独来独往, 也不是孤独傲娇,毕竟学霸的精神世界一般人不懂。 学霸弟弟出门在外久了,在这一带的人脉比较弱,作为他的哥哥,邵钧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一下他。 “要不这样,我让凌嘉给你找个房子,你暂时先住着,把待办的事情处理好了,过几天再挑一个喜欢的。” 邵安十分客气地说: “那就谢谢二哥了。” “没什么,你先跟着我回公司一趟吧。” . 邵钧刚走进公司大门,就见凌嘉火急火燎地奔过来,开口便道: “邵总,有个来闹事的男人。” “哪儿?”邵钧脸色一冷,抬眼便看见了站在大厅的江梓易。 “非说要见你,我刚要叫安保人员……” “不用了,我去。”邵钧淡淡道,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凌嘉心一跳。 “对了,这是我弟弟,刚从外地回来。”他冲凌嘉示意自己身后的人, “邵安,有什么要求和问题跟凌嘉讲,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你去忙吧二哥。” 后者露出一道善解人意的笑意,看起来十分乖巧。 . “我说了要见你们公司的邵总,我今天必须见到他!” 江梓易面红耳赤地对他跟前的小秘书说。 “邵总真的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公司的技术人员也会帮您处理好相关问题的。” “私人问题你们也能处理吗?你们邵总之前不是挺横的吗,现在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谁躲着你了?”冷郁的男声倏地冻结了空气。 江梓易趾高气扬嚷嚷着要见邵钧,而今对方终于露面他却又莫名有些心虚了。 邵钧支开了一旁手足无措的小秘书,转而直视着面前的江梓易,虽是一语不发,然而那双凛冽的眼睛也足以震慑人心。 看着他,江梓易紧张地开口道:“你……我就是来警告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女朋友,否则……” “否则你就要找人办了我吗?”邵钧冷冷一笑,笑得人心头发怵, “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能够威胁到我?” 江梓易攥紧拳,毫不示弱地对他说: “我知道我比不过你家大业大,我也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喜欢仗势压人,但我江梓易不是孬种,也绝对不会向权势低头。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拆散我和小沂,满足你的变态心理吗!” “我想干什么啊?”邵钧轻轻扬眉:“我还没想好。” “你不要太过分!”江梓易厉声道。 邵钧扫了扫周遭的景象,突然对前者道说: “既然是私人问题,那就私底下处理,有胆子跟我去一趟私人会所吧?” 闻言江梓易心头一颤,顿时有些慌乱,不过他刚表现出自己男人的一面,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是个不怕死的硬汉,于是便硬着头皮接受了邵钧的提议。 . 姜沂正在吃着午饭,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了“梓易”的来电显示,前者随即接通了电话。 “那个,是姜医生吗?” 通话那儿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姜沂不由有些诧异。 “是,你是……” “我,那什么,我是谁不重要,姜医生你来一趟‘arcanum’吧,邵哥……邵哥说你知道在哪儿。” 听到对方提及邵钧的名字,姜沂拧了拧眉:“我为什么要过去?” “那个,你男朋友他……他跟邵哥打架了,现在好像是要散架了。” “什么!”姜沂嗓门一提,吓得周围的医生护士倏地齐齐望向她。 “他们在干什么!”听对方没有回答,姜沂随即咬了咬牙说: “行了我这就过去!” . 如果不是邵钧,江梓易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进到这家喝口白开水都要价一百五的酒吧,也不会忽然失去理智地跟人打架。 邵钧和江梓易约到'arcanum'解决私事,正好遇到了在这儿找女孩撩骚的谢斐,后者果断地为兄弟屏蔽了情色诱惑,主动承担了处理后事的任务,他把昏过去的江梓易拖到了沙发上,然后用江梓易的手机给姜沂打了一通电话。 包间的布帘被人猛地掀开一角,女人焦急的脸倏地出现在画面。 “你们在干什么!”姜沂声色冷厉道。 沙发座上的男人语气轻慢: “姜医生就喜欢戴眼镜的吗?” 江梓易的金边眼镜挂在邵钧鼻梁上,硬是被他戴出了一股子骚气,眼镜在邵钧高挺的鼻梁上只待了半晌,便被他随手扔在了一旁。 姜沂看了看江梓易昏睡过去的身体,又抬眼看着面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的邵钧,倏地感到气愤难抑: “你疯了吗,下手没点儿轻重吗?” “可不是我先动的手,我邵钧从来不会欺压弱小。”邵钧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 一旁的谢斐突然解释道: “姜医生你误会了,你男朋友不是让邵哥给打昏过去的。邵哥还没怎么出手呢,你男朋友他躲的时候一脚踩滑给磕到了茶几上。” “……” “姜医生,怎么办?你现在是打算把他扛走,还是叫救护车?”邵钧笑着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屑之意。 “他为什么要跟你打架,梓易不是喜欢惹事的人,绝对不会随便跟人动手。” 见姜沂神色肃然,邵钧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也没什么,我就跟他说,说我三天两头跟姜医生在一起,在你家里住了一晚上,后来姜医生还陪我过了生日。” 邵钧说这话的时候无疑是在添油加醋,哪个有点儿骨气的男人能忍受他这种挑衅?就连江梓易这种想来向来以和为贵的人当即也咽不下这口气,挥起拳头就冲邵钧打了过去,然而结果却毫无悬念。 “我是想刺激一下他,不过我说的也确实都是实话。”邵钧仍旧理直气壮。 “你……” 姜沂简直要被气得没了脾气,她攥紧拳,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就在这时,昏死在沙发上的江梓易忽然清醒了过来。 “小沂,你怎么,嘶——”他摸了摸剧痛的额头,似乎触到一个肿块。 “梓易,你没事吧?” 对方摇了摇头,却明显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姜沂拖住他的胳膊,才让江梓易从天旋地转中站稳了脚。 “你现在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见眼前的人一脸焦急,江梓易安慰她道:“我没事。” “你别硬撑,要是真伤到了怎么办?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姜沂搂着身边的男人,没理会一旁的邵钧目色冷冽地盯着她,径自带着江梓易离开了包间。 “梓易,你坚持一下。” 姜沂喊了辆出租车,随即带着受伤的人朝医院赶去,一路上她面如死灰,整个人处于一种异常紧绷的状态。 她忽然想起了邵钧昨晚跟自己说过的话,虽然很荒唐,但姜沂觉得再荒诞的事他也未必就做不出来,难道真如这个人所说的那样,他会用手段威胁到自己身边的人吗? . 谢斐开了罐啤酒,猛地抽了口后,一边砸吧嘴一边说: “不是邵哥,你跟那姜沂,你俩还没完事儿呢?说实在的你要真耐不住,干脆就…… “你他妈给我闭嘴。” 邵钧不用问都知道前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也不是说他不能接受,只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用在姜沂身上让他觉得很别扭。 虽然被邵钧骂了一道,谢斐还是觉得不吐不快:“邵哥,我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要拉不下脸,这事儿我去给你办!” “办你大爷,行了别没事找事!” “我这是救邵哥你于苦海之中啊!自从这女的出现,你这成天独守空房萎靡不振,再这样下去邵哥你快成性冷淡了!” “谁他妈性冷淡,滚!” 见邵钧仍旧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谢斐随即拧着眉头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男人都是这样,被人吊着胃口,再尝什么都没滋没味儿,其实我觉得啊,邵哥,你现在就缺一个痛快!” 谢斐忽然摆出一副哲人的做派,神情正经又莫名有些滑稽地看着眼前的人, “邵哥,你跟姜医生的感情,就像那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啊……” “望你妈!” “不是,就那意思,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然后还有点儿……疯疯癫癫。” “我看你现在就是疯疯癫癫。”邵钧好不容忍住没翻个白眼。 “那我再打个比方,这姜医生对于你来说,就好比那橱窗里的巧克力蛋糕,你‘咵咵’一声撞进去,撞得头破血流,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咬了一口才发现原来是咖啡味的,呦呵他娘的可苦了,根本不是你想要的味儿!” “可我就挺喜欢咖啡。” “哎呦,邵哥,我……我就是那意思,管他什么味道的蛋糕,反正你就是想尝一口,尝一口你就会知道,你喜欢的不是蛋糕,而是挡着你的那面橱窗玻璃!” 第三十九章 图谋(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去到公司,见邵安在帮凌嘉打印资料便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样,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听对方连应了两声,邵钧又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读博吗?” “不,我打算回公司了,也不着急出成绩,先从底层做起吧。” 家大业大的富二代不想学习深造了,就回来继承家业。 邵钧点了点头,“想好干什么了吗?” “嗯,到时候郭总会带我的。” 郭川是邵氏的CEO,也是公司的一把手,年纪轻轻深受邵吏凯的器重,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全凭郭川挑起大梁,才让邵氏度过这一空前难关。 “爸走得挺突然的。”邵安忽地感慨了一句。 “是,谁也想不到,前一秒还在跟我吵架的人,下一秒就……”邵钧沉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听说,爸是被下毒了?”邵安抬眼看着他,明透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氰-化物。”邵钧拧了拧眉: “对了,你的专业,好像就是研究这些的吧。” “是化学专业。” “那你知道氰-化物是什么吗?哪里可以弄到?” “氰-化物是有苦杏仁味道的剧毒物,人体一旦食用过量就会致命,贩卖化学毒剂是违法的,但是难免网上会有商家非法售卖,另外这种毒药也可以自己提取,其实氰-化物的来源还是挺广泛的。” 邵钧忽然想起了那个刻有“C-beams”的标致,心下怀疑那会不会是一个与化学实验有关的组织或者场所。 “我还听说,下毒的人……是刘叔?”邵安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满眼的难以置信。 “没错,是刘烽下的手,他当时甚至还想栽赃陷害我。” 邵安皱了皱眉, “可刘叔他不是……不是在爸身边待了几十年吗?” “人心隔肚皮,没什么是信得过的。”邵钧沉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这个处世未深的弟弟说: “所以,永远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嘀—— 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两个人齐齐望向了邵钧那部躺在桌上的手机…… “是大哥。”邵安说。 邵钧心头一紧,随即接听了电话,方听邵廷的声音从那儿头传来, “邵安从学校回来的事,你都知道吧?” “现在正跟我在一起。”邵钧冷淡地说道。 “嗯,我们兄弟四个难得都在一个城市,有空还是出来聚一聚吧。” 邵钧不是很想答应,随即敷衍道: “最近挺忙的,等有空再说吧。” “也好,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先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邵钧果断地挂断了电话,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眼前的人道: “你在外地的这段时间,你大哥他有联系过你吗?” 邵安仰头思忖了一阵,随即回答:“没有。” . 邵钧伸手去兜里摸烟盒,指尖却先一步触到了震动的手机,他淡淡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破天荒地发现来电话的竟然是姜沂! 男人怀着激动又诧异的心情接通了这一史无前例的来电,不想却一脸懵逼地被姜沂在电话里足足骂了半个钟头。 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极其激动,准确地说应该是激愤,邵钧在经历了一番体无完肤的鞭挞之后,对方才稍稍消了一些气, “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我警告你,这种事我只答应一次,以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否则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鱼死网破!” 前者言毕,随即生硬地挂断了电话,留下不明所以的邵钧继续懵逼。 答应……答应什么?事……什么事? 半晌之后,弄清来龙去脉的邵钧冲电话对面的谢斐破口大骂道: “谁他妈让你这么干的!” 姜沂这一通斥责的原因就是,她大清早就收到了来自谢斐的威胁短信,不过是以邵钧的名义,短信上写着令人难以启齿目的话,在常人看来就是十分不入流的桃色交易。 姜沂的思想观念一向比较传统,接受不了这种极其恶心的事,但对方却以江梓易哥哥江东含的事业前途作为威胁,不仅如此,甚至提到了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好像要是姜沂胆敢不答应,她乃至她身边的人的生活就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一样。 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在邵钧这类人身边屡见不鲜,却着实无法接受有一天竟然也降临在了自己身上,姜沂的社交圈子一向很干净,连夜店酒吧这种地方也很少去,她小心谨慎地与社会上的污浊之气保持距离,却仍旧没有摆脱遇见邵钧的命运。 对方把这些事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别人的自尊在这些人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这些表面上人五人六的情场浪子私底下污浊不堪,无休无止的欲望找不到安放之地就恣意发泄,好似手上攥着所有人生杀大权一般! 姜沂痛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富二代为了寻欢作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堆砌别人的痛苦,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已然置身其中,再无法全身而退。 几十年耳濡目染,暗网的可怖她不是不知道,加之先前发生的种种,杀人,投毒,甚至携带枪支,更是让姜沂明白,这些人,真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他们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不一样,他们无视法律,有恃无恐。 姜沂不具备圣母人格,没有大义凛然的自我牺牲精神,然而她也不愿旁人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毕竟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之前的几番纠葛里,她本以为再三的拒绝会消磨对方的耐心,不想邵钧死皮赖脸的本事竟然如此之高深,委实让人叹为观止,所以在内心经历了一番纠结之后,姜沂在漫无尽头的身心折磨之下选择一了百了,虽然她也知道这样荒唐的决定可能是她一时冲动,但同时又觉得让自己的一时冲动为这件事画上句号大概是唯一的处理方式。 于是乎,她答应了对方没羞没臊的提议…… “我他妈不是说了让你别掺和进来,你他妈是听不懂吗?” “那,那我给取消了……”听着男人勃然大怒的声音,谢斐倏地认了怂。 “取消什么!” “啊……啊?”谢斐有些搞不懂: “邵,邵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电话那头的人稍微冷静了一些,心下也开始琢磨着这个问题……自己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呢? 刚才在电话里被姜沂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通,邵钧心里极其不痛快,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自然要拿谢斐这个罪魁祸首开刀。 但是现在静下心来想想,谢斐猴急的处事风格,也算帮自己道出了羞于启齿的企图。 之前三番两次被姜沂拒绝,邵钧好歹一个总裁的身份,也不是不要脸面的人,他压制着内心蠢蠢欲动的念想,对姜沂软磨硬泡,可无奈对方就是软硬不吃。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谢斐这一番如狼似虎的行径虽然上不了台面,却真实露骨! 邵钧从来都觉得,姜沂是一个十分保守,保守到跟陌生男人拉个小手都要做一番思想斗争的人。 所以在得知她答应了这件事的时候邵钧很是意外,他能理解姜沂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过于迫切地想要了结她和自己的关系,彻底摆脱自己三番两次的纠缠,但邵钧不会因为对方兴许是一时的冲动而拒绝她, 他不在乎姜沂是不是真心,就像谢斐说的,他现在只是迫切地想“尝一尝”。 “你是……”邵钧舔了舔唇: “你是怎么安排的?” “哎呦我就说嘛,送上门来的姜医生,邵哥你还欲拒还迎羞解衣~~” 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对面的谢斐笑得花枝乱颤,邵钧恨不能一巴掌拍过去,让这傻逼血溅三尺坟地! “少他妈废话!”邵钧咬了咬牙, “行了这破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另外,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给我了!让我耳根清净清净!” 谢斐把对方口中“要事”的意思掂量了半晌,随即十分乖顺地答应了一声, “得嘞!” ………… 挂断谢斐的电话,邵钧神情有些恍惚,他一个迈步,险些被脚下的桌腿绊倒,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血脉喷张,燥热得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了起来。 ……她真的答应了?他想。 邵钧做梦也没有想到,姜沂这样的人,居然真的愿意放下自己的忠贞答应这种事。 先前对姜沂三番两次的挑逗,其实也就是说着玩,就算邵钧把姜沂的排斥理解为明明心动却故作矜持,他也清楚地知道两个人的感情还没进展到能发生关系的那一步,所以这个决定对于一向理智的姜沂而言委实有些过于不理智了。 不管她是委屈求全还是别的原因,邵钧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完全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她不是向恶势力低头的女人,不是一个出卖自己的灵魂或者肉体的人,她的自尊心那样强,这不像她! 邵钧摩挲着手里的铜质打火机,目色渐渐深沉了起来, ……那么她的妥协是不是还有些什么别的原因呢? 第四十章 图谋(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一连几天都没法安安心心做事,心里好像有一团莫名的妖火在烧,烧得人浑身滚烫。 恍惚之际,他接了一通来自邵廷的电话,男人的声音好似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让自己内心所有的炽热瞬间化作冰霜。 “最近忙吗? ” “有什么事吗?” “这周星期天,我们一家人到锦天楼吃个饭。” 邵钧拧了拧眉,十分不客气地说:“没空。” “邵钧,人有时候要学着随和一些。” 被对方教导了一句,邵钧却冷冷一笑, “那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固执。”言毕便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 邵廷是个怎样的人?圆滑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能耐比邵钧高明了不少,虽说邵钧的处事原则也算不上多么高尚,相比他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可唯一的区别就是,邵廷做事没有底线,这种嘴脸阴险的人,他不想沾。 邵钧心烦意乱地给谢斐打了一通电话,然而他还没开口,手机发声器里就飘来谢斐仿佛打着马赛克的声音, “呦,邵哥急了?” …… 听对方没搭话,那道十分欠扁的声音又接着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邵哥,我昨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今儿拉了一天,肠子都要给我拉没了,不过你放心,你的事儿兄弟记着呢,就是……哎呦,来了来了又上头了,邵哥你等等我解个裤带……诶,哥你还在吗?” 邵钧鼻子一抽,忽地觉得手里的iPhone有了味道,于是一脸嫌弃地挂断了电话。 . 男人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边的艳阳,觉得那红日仿佛在烤晒着自己的心,要是谢斐不搅和这件事,他本来没什么想法,往昔的欲望压制久了也会渐渐消弭,然而姜沂一句话又给了他念想,这就让原本行将就木的欲念烧得越发热辣。 邵钧不由开始埋怨谢斐这人做事也太他妈墨迹,虎狼之心被勾出来溜了一圈又硬塞回肚子里,这不是折磨人吗? 街上车来车往,豪华SUV打开车窗停在马路牙子上,吸引了不少俊男靓女瞟眼观赏,然而坐在驾驶座上被烟气缭绕的人似乎浑然不觉。 邵钧掐了烟头,掂着手里的iPhone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大腿,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能感染上他的心浮气躁。 出乎意料的是,他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竟然看见了对街那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看着江梓易抱着手里一沓资料跟身旁的人交谈着,邵钧不由自主地轻“啧”了一声,鬼事神差地拨了姜沂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却没有立即说话,沉默了半晌,才传来姜沂没什么耐心的声音: “干什么?” 邵钧揶揄一阵,稍显得有些扭捏: “你……在干什么呢?” 他干咳了一声,脑子忽然闪现出社交媒体上男性用户搭讪的经典台词: 你好。 在干嘛? 约吗? 姜沂明显不想回答,却还是勉强耐下性子说: “上班。” “前些天说的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 邵钧懒得再玩儿那套高雅,开门见山地跟她进入主题,不想话音未落电话那儿头就传来对方冷冷淡淡的四个字, “我冲动了。” “冲动了?”邵钧拧了拧眉,随即又冷笑一声。 姜沂淡淡道:“是,我那天考虑欠妥,我不觉得我干得了这样的事。” “姜医生一句冲动就想敷衍了事?” 心头熊熊燃烧的欲望折磨了邵钧几个晚上,而今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他心态稍微有些崩裂,那种刚给了颗糖就被打了一巴掌的感觉让邵钧心里的恼怒值爆炸式增长。 “我做不到。”姜沂干脆道,她觉得这种事本来就不正当,自己没必要觉得愧疚,更不用对他表达歉意。 “姜沂,”邵钧撩起额前的碎发,在姜沂看不见的地方他青筋凸起,目色很是暴戾, “姜医生你知道吗,你男朋友现在就在我车前面,和我距离五十米不到的地方,”他忽然笑了笑: “我恐怕车技不太好,万一不小心方向盘打滑,容易撞到人。” “邵钧,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姜医生出尔反尔算不算过分?” 他没理会姜沂的声音,随即开车朝状况之外的江梓易驶了过去,紧绷的面部肌肉不带一丝笑意。 江梓易正跟隔壁班的数学女老师讨论着一题多解的几何问题,忽然看见一辆径直朝自己驶来的黑色汽车,不由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 车窗玻璃摇了下来,他一眼看清了驾驶座上的邵钧,心里猛地一咯噔。 自从上次在酒吧打架的事情过后,邵钧这张脸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江梓易下意识地有些怕他。 “江老师,这是你朋友吗?” 女老师看着车里的男人,克制不住两眼放光,她没想到自己的同事竟然会有这样一个狂拽富帅的朋友。 “你……你想干什么?”江梓易警惕地说。 “没什么,就是看见熟人,打个招呼。”他若无其事道。 姜沂通过手机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声音,倏地有些情绪激动, “不要动他,你听到了没有!” 邵钧微笑着把电话贴在耳边,悠悠缓缓地关上了车窗玻璃,密闭的空间顷刻阻绝了场外不明所以的江梓易。 “你们小情侣不是成天都想黏在一起吗?要我请他上车,给姜医生要开个视频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姜沂捏得手指关节“咔咔”作响,她觉得邵钧的胡搅蛮缠愈发蹬鼻子上脸,然而自己却没办法跟他硬扛,她沉了口气,尽可能地退让道: “邵钧,你的提议我再考虑一下,不过你别再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男人冷哼一声,语气很是霸道, “就今天晚上。” “可是……” “我不想等,说了就今天晚上!” 姜沂咬着牙厉声道:“我今天晚上走不开!” “姜沂,我之前有跟你好好说话,是你不知道珍惜,把我的心肝脾肺都踩在地上,所以现在,没得商量!” 男人的情绪极其暴躁,冷冽的声音仿若刀子一般刺伤人的耳膜,姜沂不解,明明就是对方无理取闹,现在居然还能颠倒黑白把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 姜沂感到一阵无可奈何,然而还要再言的时候,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不由得捏紧了手里唯一可以用来泄愤的一支笔,圆珠笔在纸页上划出无数纠缠的曲线,然而笔尖戳破了纸面,姜沂还是无法平静下来,眼下的境遇让她感到无措,这种出卖肉体的事有违自己一贯的处事风格,但她也担心若设法搪塞过去会不会再激怒对方。 她觉得邵钧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大都是他稍微良善的一面,虽然“良善”这个词用在前者身上似乎不甚妥当,但至少他还没有做过特别出格的事情,算不上穷凶极恶,然而她却不知道这个人发狠起来会是什么样,会不会真的不计后果,丧心病狂! 让步,妥协,似乎是她现如今能够保全自己也保全身边之人的唯一选择,毕竟姜沂知道邵钧家的背景和权势,那不是自己和江梓易可以想象和抗衡的。 可明知眼前是肮脏污浊的泥沼,自己也要奋不顾身地往下跳吗? . 夜幕降至,天边月色如水,撩人心扉。 对方没有再打来电话,倒是发了一条写着酒店名字和房间号的短信,姜沂站在房门前,看着那块挂着的304门牌呆愣了半晌,终于还是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姜医生,你迟到了半个钟头。” 进门就传来对方夹着怨怼的一句话,姜沂拧了拧眉没出声,连呼吸都觉得自己沾染上了肮脏。 邵钧十分随意地坐在床上,浅啜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抬眼看着姜沂道: “姜医生,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房间里空调开得有些高,暧昧的气氛似乎在萌动中逐渐发酵,姜沂咬了咬下唇,迫使自己保持镇静,随即对他说: “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不能。” 前者淡淡吐出两个字,随即搁下手里的玻璃杯朝姜沂走了过去, 感到一股浓重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姜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觉一只手猛地揽住了自己的后颈,她失去重心朝前扑去,随即一头栽进了男人怀里。 姜沂的大脑混沌了几秒,然而她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前者打横抱了起来。 一向过得循规蹈矩,生活清心寡欲的姜沂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顿时瞳孔剧缩,心跳漏拍,紧张得仿若受惊的麋鹿一般,邵钧勾了勾唇,似乎被她这副慌乱的神情取悦了。 邵钧觉得自己怀里好像抱着纤瘦的小动物一样,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到惊吓,突然变得十分乖顺。 姜沂被他轻轻放在床褥上,在怔忪中抬起眼,冷厉却明显慌张的声音说道: “你干什么?” 对方轻笑一声,侵略性的气息教人难以抵抗, “你说呢。” 旖旎暧昧的声音窜入姜沂耳畔,仿佛热流涤荡过身体,留下一席滚烫…… 第四十一章 图谋(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男人狭长的眼角微微下挑,他颔首解开衬衫扣,剥落的白衬衣随即被漫不经心地扔在了一旁。 邵钧白皙的上半身肌肉紧实,缠绕在腹部的大片纹身赫然出现在姜沂眼前,她记得上次在他家,对方脱下上衣的时候还是没有的。 他低腰伏在姜沂身前,一点点凑上床头,薄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唇瓣……微凉的触感,似乎在以极小的频率颤动着。 然而他只浅尝了片刻,姜沂便忽然转脸避开了,似乎不愿同他做这种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之事。 “我不喜欢太直接,这种事要循序渐进,姜医生不要那么不解风情。” 姜沂咬了咬牙,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邵钧捕捉到了,却并不为之所动,他温软的指腹摁住她的下巴,红润的唇再一次贴了上去,却被她毫不客气地躲开了。 他按住怀中剧烈挣扎的人,伸手伏在她后脑上, “小心磕到床头。” “不行,不行,我后悔了!邵钧,我不能接受你!” 身下的人忽然发疯似的挣扎,纤细的手不住推搡着他,邵钧看着对方略显猩红的眼睛,只淡淡笑道: “你没机会了。” 床头的壁灯开关被人按下,突如其来涌入的黑暗释放了压抑在心里的欲望,躁动的空气越发焦灼滚烫,一切终究如约而至。 邵钧拥着她,不曾将心里藏着的话告诉对方,在之前那些个孤单寂寞,辗转难眠的夜里,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姜沂之所以会答应这件事,大概是想要……赎罪。 她终究无法原谅当初懦弱的自己,她想以这样的方式自我惩罚。 怀里的人有些紧绷,有些僵硬,并且克制住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当邵钧贴近她的身侧,才能听见她稍稍粗重一些的喘息。 姜沂尽量让自己的大脑不去思考,让身体不去体会此刻的感受,她只有在邵钧过分狂热的时候才忍无可忍的对他说: “你能别在我耳边喘吗?” “不能。” 他裹着浓重的鼻音干脆地回答。 邵钧在大脑放空的状态下感到前所未有的美妙,他温柔地亲吻着怀里的人,然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姜沂却突然开始猛烈地抽搐起来,感到身下的人异样的反应,邵钧倏地停下了有些粗暴的动作, “你怎么了?” 她不做声,胸口猛烈地上下起伏着,神情看起来极其痛苦,邵钧眉心一蹙,慌忙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 “你怎么了?姜沂。” 邵钧目色急切地看着对方,指尖刚触到她抽动的肩头顿觉胸口一痛,姜沂猛地推开他然后冲进了卫生间, 她俯在洗漱台前,“稀里哗啦”开始吐了起来。 …… 洗漱台前“哗哗”涌出的自来水声听来有些刺耳,邵钧神色肃然地抱臂靠着墙,看着眼前那个娇小虚弱的身影,感到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竟然吐了…… 她到底是有多恶心自己? 看着姜沂由于虚脱有些站不稳的身子,邵钧拧了拧眉,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 他想帮她,然而刚靠近一步,姜沂的反应就更加激烈, “你别过来!” 然而邵钧还是走上前抓住了她纤细的手, “你是不是……”他咬了咬牙,心头莫名涌出一股自责的情绪, “抱歉,我不知道你……” 姜沂从没做过这样的事,连自己也不知道身体的排斥反应会这么大,她的情绪过于激动,这时候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与清醒,她拼命挣脱,然而除了让自己更加虚弱和狼狈根本无济于事, 邵钧搂住她脱力的身体,不想对方竟挣扎着在自己怀里晕了过去。 “姜沂,你。” 看着她埋在乱发下苍白的脸,邵钧感到有些无措, 垂挂着的水珠从金属水龙头上滚落,“答答”的滴水声是这静谧中唯一一点声息,邵钧轻轻将她抱了起来,步履沉重地走出了卫生间。 ……他忽然觉得,这一次,是自己做错了。 邵钧将她轻软的身子放在床铺,温柔地为姜沂盖上了棉被,他无力地靠坐在对方身边,禁不住垂眸看着她的侧颜,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原来比起占有,自己其实更想保护她, 邵钧深深沉了口气,用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靠在她耳畔说了句, “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留住你。 . 清晨, 姜沂在洗漱台漱牙洗脸,神色呆滞地抬起头,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忽然理解了那个女孩子自杀时的心情,她不知道经历了昨夜,往后自己还能不能接受这样不干不净的自己,会不会觉得恶心。 她漠然地走出卫生间,抬眼便见邵钧已经穿戴整洁地站在了落地窗前,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他一面整着手腕上衬衫的扣子,一面转过身注视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种无比羞耻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向四肢,姜沂垂下双目,硬着脖子走了过去。 她绕过眼前的男人去拿椅子上的挎包,手腕却忽然被人擒住了, “姜医生,昨晚快活吗?” 前者调戏的语气落在姜沂耳畔,她咬了咬牙,声音异常冷淡, “我不觉得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干这种事很光彩,更不会觉得……”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吗?” 不用开口,都能从她冰冷的目色中看到答案。 邵钧拧着眉,表情流露出一丝苦色……得不到之前是觊觎,到手了便想霸占,他抱着一丝景愿,期盼这一晚过后,自己同她的关系会不会更近一些,然而面对自己的热烈,对方回以冷漠决绝。 邵钧猛地将身前的人摔在了床上,修长的五指缠上了她的手腕, “你就不能热情一点,这副冷硬的身体像个冰块。” “我只负责交易,不负责演戏,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了吧,可以放过我了吧!” 姜沂的情绪很是激动,她看着眼前步步紧逼的人,感到自己已然濒临崩溃。 “邵钧!你到底要怎么样!”姜沂咬着牙,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跟邵钧这种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我不知道,我没办法!” 他看着面前出离愤怒的人,心里的怒火与欲望交织……姜沂似乎总能让他尝到一点甜蜜,却从来不懂得怎么样才能让人尽兴,要他痛快淋漓,一次两次的敷衍还不足矣。 “姜沂,让我沉溺的是你,我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热烈的感情。” “可我厌恶你,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可我好像是真的喜欢你…… “这些所谓的深情都不是真的,你清醒点行吗?” “不行!” 尽管她满眼厌恶,他还是无法克制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就让我自欺欺人吧…… . 谢斐照理去到“arcanum”泡吧,一眼就瞧见了独身一人坐在角落喝酒的邵钧,随即嬉皮笑脸地走了过去。 见卡座上的男人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他不由勾了勾唇角,笑得跟个“奸臣”一样, “看给邵哥你滋润的。” 前者回给他一个“闭嘴去死”的眼神,转过头没再搭理这人。 谢斐唆了几口杯子里的“深水炸弹”,忽然阴阳怪气地说: “哟,邵哥这是,真喜欢上人家了?” 在谢斐刻意加重的重音下品出了一股油腻的味道,邵钧狠狠盯了他一眼,沉默一阵,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看着眼前再次陷入深思的男人,谢斐好像忽然懂了,而后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十分夸张, “不是吧,不可能吧,邵哥你不是已经玩儿过了吗?难道你留恋了?沉溺了?乐不思蜀了?” “别他妈乱用成语!” 邵钧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随即拧了拧眉, “其实昨晚我们没干什么,她吐了,之后我也没再碰她。” “啥!”谢斐一愣,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震惊,对方忽然目色深沉地说: “我觉得,我是真的喜欢她,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噗……” 谢斐含在嘴里的半口鸡尾酒花洒一样给喷了出来, “一辈子?邵哥你要乐死我,你啥时候变这么文绉绉的了,跟姜医生男朋友学的?” “邵哥你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玩儿过的女人就不新鲜了吗?” “这句话他妈的不是你说的?”邵钧白了他一眼,心下暗想, 姜沂更像是一杯酒,越品越教人上瘾的陈年佳酿。 “谢斐,你知道,咳……”他突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勉强憋出了肚子里的话, “你知道怎么追女孩子吗?” 谢斐眼角一挑,刚要跑题,就被邵钧一个眼神镇住了心里蠢蠢欲动的小妖精, “追女孩子嘛倒是容易,不过像姜沂这样的,人和男朋友日子过得恩恩爱爱,和和美美,又不喜欢你,你还非要拆散人才子佳人,强行上位……” “你再废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谢斐脸皮一抖: “诶……估计软磨硬泡都没辙,你要铁了心追她,那就只有一招,死缠烂打。” “你要常常出现在她的视线,成为她生活中挥之不散的阴影,首先她会很烦你,但是你一定不能被劝退,持之以恒地胡搅蛮缠让她觉得你用情至深,等她终于心软了然后你就卖惨。” “这他妈是人出的主意吗!” 邵钧摆了摆手随即站起了身,他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找谢斐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出谋划策, “行了,我回公司一趟,这事儿就当我没问。” “邵哥你别不信我,我可是名扬四海的情场小天才,恋爱大师好吗!” 谢斐誓死捍卫自己“浪界一哥”的地位,然而对方已经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了。 . 车面锃亮的金属黑SUV,就连停在马路中央等红灯都自带一种霸道的气场,邵钧百无聊赖地用食指打着方向盘,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人行道上一个打电话的金发女郎,他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来手机被他关了静音,后来却忘记解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有人会给自己打电话,随即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点开屏幕一看,四十个未接来电! 看着来电人,邵钧迟疑了片刻,因为这些来电分别来自是凌嘉,邵廷,邵安,剩下的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座机号码。 他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先给谁回电话。 然而用不着抉择,金属板子就在他手里振动了起来,邵钧神色凝重地听座机对面的人向自己报了个消息,他牙关一紧,随后猛地踩下油门—— 黄色指挥灯还在闪烁之际,SUV迅雷般横冲而去,飞旋的车轮顷刻扬起一地尘沙…… 第四十二章 KTV投毒案(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觉得自己一个月走进这家医院的频率大概抵得上他几十年的次数总计, 车祸,中毒,谋杀,这几个元素就如咒怨一样围绕在自己的生活里阴魂不散,他能察觉到这些事情的接连发生并非巧合,背后那双无形的推手分明在暗下操控着一切,却丝毫不露痕迹。 躺在病床上的人被盖上了白纱,他的温度已经流失,尸体正在慢慢僵硬。 邵钧透过门窗远远看着对方,心情有些沉重。 “你是病人的哥哥吗?” 年轻的医院实习生红着脸问他,得到对方的答复后便打开了病房门,压抑的空气顷刻顺着门缝从房间内涌了出来,女人悲痛的哭号在邵钧耳边响起,让他感到有些烦乱。 邵钧终究没有走过去,他僵立在原地,远远凝视着那具遗体, 死者生前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交情,如今生命逝去,任何掺杂表演的感情都是对故人的亵渎,所以他不想故作兄弟情深地伏在对方床头痛哭流涕,也挤不出虚伪的泪。 他的目光在周婧怡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收回了视线,这个女人刚扛过失去丈夫的痛苦,而今又失去了儿子,她的境遇让邵钧不由为之同情,弱者的悲哀让邵钧几十年来的怨恨都于此刻一笔勾销。 女医生偷偷地抬眼打量着男人的侧脸,她觉得自己从这张俊雅的脸上看不到悲伤,寻见的更多的是一种漠然,深沉又冰冷,就在她看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对方忽然转过了头, “死亡原因是什么?” 邵钧极其官方的一句问话让她愣了几秒,面部表情非常坦诚地表达出了对男人冷淡态度的讶异, “呃……致死原因是肉毒毒素引起的呼吸肌麻痹,至于病人是怎样摄入毒素的医院这边暂时还没有查到。” “没有查到?”邵钧拧了拧眉,语气咄咄逼人, “说清楚一点。” “肉毒毒素一般存在于罐头或者腌制类食物中,但是在肠道中并没有找到携带毒素的物质,所以病人体内的肉毒毒素是……被直接食用的。”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下毒。” 女医生假笑了一下,表情有些扭捏,“邵先生,这个……这个问题不归我们医院查。” . “邵先生,节哀顺变。” 小麦肤色,五官硬朗的男人礼貌地慰问了一声。 邵钧僵硬地跟高向宇握了手,随即便听后者说道: “没想到最近处理的两次案子都遇见邵先生,不过上次您是嫌疑人的身份,这次是受害人家属。” 邵钧笑了笑,提醒了他一下, “上次,我也算是被害人家属。” “对对对,不好意思邵先生。”高向宇尴尬一笑,岔开话题跟邵钧交谈起来: “死者邵康,是邵先生的弟弟,邵家三儿子。” 高向宇像是思忖了片刻,随即接着问道:“邵先生平时和邵康关系怎么样呢?”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脱离嫌疑人的范畴。 “平时没什么联系,生意伙伴。” “那昨天晚上,邵先生在什么地方?” 邵钧扬了扬头,他觉得对方接下来的台词就该是: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有不在场证明吗? 昨晚上自己在酒店等姜沂,不在场证明大概也只有她可以替自己申明,不过要真说出来,姜医生的清白大概就毁于一旦了吧。 “在酒店。” 闻言高向宇倏地心领神会,他知道这些富二代有家不回,成天往高档酒店里奔是为了干什么。 “感谢邵先生配合调查,案件一旦有新的跟进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见前者说完就要走,邵钧立马拉住了他, “我弟弟昨天,到底跟谁在一起?” . 昨天一家人和几个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在餐厅吃了顿团圆饭,也算顺了邵吏凯生前一家团聚的景愿,然而邵钧让凌嘉替自己找理由推脱,便没有去。 晚上众人在锦天楼吃了顿便饭,待长辈们散步交流,邵康他们便去了KTV,整个过程稀松平常,没有出现突发情况和异样的地方,所以在场的人连他是什么时候被下的毒都不知道,直到晚上三更半夜的时候突然发作,送到医院抢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死者参加的晚宴,是六点正式开始用餐,在场的人都有可能找机会在他的餐具里下毒,小朴,把参加晚宴的人都传呼过来盘问一遍。” 高向宇吩咐完,又接着道: “他之后去到KTV是九点四十左右的样子,死者之后有再进食过任何东西吗?” 小朴说:“好像是喝了几罐啤酒,还有KTV送的小吃爆米花。不过这些东西另外两个人也吃了,并且都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 小警察吸了吸鼻子,随即眯眼看着身边的人: “高警官你觉得,他是在什么时候被下毒的呢?” “死者中毒之后,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潜伏期,准确的中毒时间无法追溯,但我个人倾向于是在KTV的时候。” “那凶手不就是……死者他亲兄弟吗?”小朴忽地睁大了眼睛,对前者的判断感到有些震惊。 “所以我们不能凭空想象,也不能主观臆断,得找证据说话。” . 邵钧在医院晃了一圈,有意无意地留意着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然而今天姜沂不上班,邵钧没能见到她。 既然见不到想见的人,邵钧索性就把心思放在案情上,他正琢磨着,抬眼便看见了朝自己走来的邵廷。 “小钧,去看过三弟了吗?”邵廷神色黯然,镜片下的眼睛流露出深切的悲痛之色, “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邵康他还那么年轻……” “昨天,你们一直在一起吧?”他没理会男人的悲伤,语气里的质疑毫不掩藏,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人下的毒吗?” 对方的目色有些闪动,慌乱的神情纵然稍纵即逝,邵钧还是觉察到了。 “三弟是被人谋害的?” 看他在自己眼前装模作样,邵钧冷冷一笑,甚至想为他的表演鼓个掌。 “摆明了有人故意投毒,手段还挺高明,至于凶手,”邵钧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警方还在调查。” 邵廷架了架鼻梁上的眼镜,“三弟性情温顺,也从来都本分,他那样简简单单的人,平日也不曾和什么人结仇,怎么会有人想杀他呢?” 邵钧抱臂看着他不置可否,片刻后才道: “凶手杀人的原因,当然只有凶手才知道。” 二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半晌后男人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邵钧目色冰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想着: 这件事,他一定要查。 . 凯撒金K,V18豪华包间。 高向宇跨步向前走去,正好撞见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邵钧,没料到对方竟然比自己先到,他拧了拧眉,不由感到一阵讶异,随即又开始怀疑起邵钧到这地方来的目的。 很明显邵钧对他弟弟的死并没有多少关心,反倒是对这件案子本身表现出了异常浓重的兴趣,他觉得对方之所以如此在意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就是凶手,要么,就是认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他自己。 “邵先生。”高向宇礼貌地冲对方打了个招呼。 邵钧朝他点了点头,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倒不像是做贼心虚。 “邵先生到这儿来干什么?“他试探道。 “高警官来做什么?” “这家KTV是死者生前待过的地方,我到这里,当然是来调查案件的。” 邵钧生硬一笑:“我也是。” 两个人没再废话,心照不宣地认可了对方,在调查这件事上暂时成为了合作伙伴。 小方找来了KTV老板,后者十分配合地为他们开了这间包房,然而这一豪华包间已经被工作人员清理过,不知道还能残留下多少昨夜的痕迹。 “昨天这间包厢的客人有什么异常吗?” 高向宇一边问着身边的KTV老板,一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包间总体设计是梦幻典雅的紫色格调,顶棚深色镜面拓宽视线 ,造型复杂的内嵌式吊顶略显浮夸。 房间内味道混杂的空气被漂浮着的一层香水味盖过,略显甜腻,荧幕上放着打击黄赌毒的公益片,嘈杂的声音让人不由感到有些浮躁。 “这光线暗得……”小警察吸了吸鼻子,说着便打开了一旁的灯控开关, 男人的手指一碰触屏,头上的七彩魔幻灯就开始乱摇,频闪的彩色灯光射得人目眩头晕。 水晶魔灯闪烁了几秒,随即被邵钧一“啪”给关上了。 “没来过KTV?”他侧目看着身边的小警察,略带鄙夷地说。 小朴尴尬地挠了挠头,像他这种五音不全,浑身不带一点艺术细胞,平时又老实巴交的人的确从来都没有到过这种娱乐场所。 KTV老板说:“昨天晚上这件包间的客人,好像是,只有三个人吧。” 高向宇问眼前这个心宽体胖的男人道: “你记得这间包厢的人昨晚上都干什么了吗?只是唱歌?” “昨晚上只有他们一个开豪包的,我记得清楚,他们要了五六瓶啤酒,其他的就没了,也没找小姐。”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微笑,高向宇拧了拧眉,暗想他所说的和他们查到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死者生前在这个几十平米的包间里喝酒唱歌,又是什么时候被下的毒呢? “剩下的那些酒瓶呢?”高向宇问。 “空酒瓶都让服务员收了堆在货架上呢,这不还得要回收吗。” 高向宇思量一会儿,随即说:“让收拾这间包间的人过来,带技术组去验验啤酒瓶。” 闻言小朴不由朝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工程量……” ……除了查啤酒瓶,他们还能再查些什么呢?几十平米的房间内四处都是指纹和死者生前活动过的痕迹,然而他们却找不到可以着手调查的地方。 小朴接了一通电话,随即面露愁容地对高向宇说: “锦天楼那边,技术组也没有查到毒素的来源,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啊?” 闻言高向宇抿了抿唇……现在且不说嫌疑人,他们甚至连死者是如何遇害的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接触到毒药的呢? 第四十三章 KTV投毒案(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医院办公室里,姜沂面色焦急地翻找着触目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慌乱之际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那枚江梓易亲手给她戴上的求婚戒指,她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被她落在了什么地方,姜沂顺着记忆寻了回去,突然想起前天下午因为要动一个小手术,她便摘下戒指顺手将其揣在了兜里。 然而姜沂摸遍了衣兜裤兜也没再找到那枚戒指,她依稀记得自己去见邵钧那天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如果戒指是在那天晚上掉在了酒店…… 想到这儿,姜沂不由绝望地着捂住脸,顿时感到身心俱疲。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中邪了一样,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总是能和邵钧扯上联系,千丝万缕的巧合似乎将自己牢牢束缚,让自己变成对方的囊中之物。 . 邵钧站在点歌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荧幕上展示的流行音乐排行榜单,虽然他着实欣赏不来歌单上这些深受追捧的洗脑热歌庸俗的节奏和毫无营养的幼稚歌词。 他懒懒地只手撑着墙面,晃眼便见桌上手机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姜沂…… 修长的食指划开了接听键,男人声色低软道: “姜医生。” “邵先生,那天……”姜沂咬了咬唇: “那天你有看见一枚戒指吗?” “戒指?”邵钧语调轻扬,随即笑了笑,“哦,原来那是姜医生的。” 他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掏出了那枚闪亮的钻戒,举在眼前观摩了半晌。 前天早上姜沂走后,他就在被褥里看见了这个东西,邵钧没想到,求婚的事,她竟然已经答应了。 他感到雷劈一般的震惊,并且在那一刹,竟然没来头地感到了一种遭人背叛的愤怒。 “在你那儿是吗?”姜沂语气焦急,她不知道邵钧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拿着那枚戒指会做出什么事。 “邵先生,那是梓易给我的求婚戒指,我希望你能还给我。” 听对方鲜有地态度温和地对自己提出请求,邵钧忍不住面露笑意,莫名觉得很是身心愉快, “要戒指?”他笑了笑: “那姜医生你来找我啊!” “你在哪儿?” “凯撒金K,V18。姜医生,我等你。”邵钧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言毕便挂断了电话。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姜沂推开包间大门,抬眼便看见了靠坐在沙发上的邵钧,男人将一条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挽至手肘的衬衫显露出小臂线条流畅的肌肉,他正闲散地看着手里的iPhone屏幕,一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十分随意地搭在另一条上面,嚣张跋扈的样子好像此处就是他家。 “姜医生。” 他抬眸朝眼前的人笑了笑,随即起身朝姜沂走了过去。 “现在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吧。” 邵钧挑了挑眉,随即摊开掌心,将手里的戒指摆在她眼前。 见对方这样痛快地把戒指还给自己,姜沂略微感到有些惊讶,倒也没有多想。 他看着面前眼眸低垂的女人,昏暗的灯光照得她五官柔美,就在她拿走戒指的时候,邵钧修长的五指贴着姜沂的手背滑了过去,后者猛地一怔,飞快抽回了手。 姜沂拧了拧眉,她觉得自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对眼前的人也就不必再客气了。 “既然我已经满足了你的要求,那么也希望邵先生能够遵守承诺,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有联系,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啧……”邵钧咬了咬下唇,歪头看着眼前的人, “姜医生,恐怕……不行啊。” “邵钧!”姜沂忽然有些恼怒: “你究竟还要怎么样!能不能讲点儿道理!” 他忽然朝她走近了些,目色捎带着几分真挚, “我可能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我可能……是真的爱你,姜沂,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和欲望。” 姜沂冷“嗤”了一声,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个荒诞离奇的笑话, “能让你下半身产生反应的那是激情,不是爱情,你懂什么是爱吗?” 邵钧拧了拧眉,沉默地看着眼前目色冷淡的人,走廊明亮的灯光投向她,漏光的上衣勾勒出对方的身体曲线,又给轮廓边缘打了上一层淡淡的高光,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姜沂在自己怀里不着寸缕,却坚贞隐忍的样子。 “不,不只是那样。”他说。 “我没工夫跟你玩儿深情。”姜沂态度果决,对方却仍旧没羞没臊,目色赤裸地看着她道: “姜医生,我们明明很契合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真的很墨迹。”姜沂咬牙道。 闻言邵钧唇角上扬,语调轻佻道: “原来姜医生喜欢直接的,早说我就不装了。” “……” 由于大脑本能的排斥反应,姜沂对那晚的事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她不会追究对方的说辞是真是假,因为实在不想去回忆。 “虽说确实是有些小插曲,”邵钧一笑,“不过放心,下次一定不会了。” “是不会有下次!” 姜沂自觉跟流氓没道理可讲,她神色凌冽地转过身,却被后者拉住了手腕, “姜沂……” “姜医生,你怎么也来了?”高向宇从门口走来,见邵钧正拉着她,不由感到有些诧异。 姜沂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邵钧随即替她开了口: “是朋友。” “哦,你们认识?”高向宇有些意外,他从来没料想过姜沂这样正经的人会和邵钧这种富二代交上朋友。 刚从外面调查完回来,高向宇吸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疲倦地靠在沙发上, 姜沂看着眼前一个警察,一个总裁,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同时出现在这间KTV包厢,没耐住好奇随口提了句: “高警官在这里干什么?” 而后她便听对方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跟自己讲了邵康中毒身亡的整个案情,瞬间便明白了两个男人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 饮料见底,高向宇喝了一口空气,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貌似不该跟姜沂提起这件事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敷衍过去,但跟基层群众探讨案情似乎不是人民警察应该干的事。 “有染毒的啤酒瓶吗?”姜沂问。 “技术部门在检验,不过工作量有点大,一时半会儿可能很难出结果。” 看着眼前一筹莫展的人,姜沂随即又问: “现在确定侦查方向了吗?” “关键就是侦查方向。”高向宇咬了咬吸管。 这个侦查工作初始阶段就应该解决的问题,他们现在却没有一点眉目,没有确定侦查方向就无法划定侦查范围,整个侦破工作也就陷入混乱,毫无头绪。 且不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痕迹,就连物质痕迹都没有留下,根本无法追溯凶手的身份地位和他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 谁是犯罪的人?死者是如何被杀害的?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解决,甚至没有一点苗头,高向宇叹了口气,突然咬到了柠檬片的果核,苦得他猛然眯上了眼睛。 “死者的亲朋好友,昨天和他接触过的人,还有清理包间的工作人员都询问过了,但是这些人似乎都和受害人的死没有关系。” “要么是你们问错了人,要么就是有人在撒谎。”姜沂沉下眼,目色有些深沉, “距离案件发生已经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留给凶手的时间越多,他的善后工作就会做的越完备,你们的侦查进度需要加快了。” 案情发生后的每分每秒都十分重要,作案工具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凶手以最干净快速的方式处理掉,作案留下的痕迹也会逐渐以自然或非自然的方式从这个世界褪去,时间拖得越长,就越难再觅其踪迹。 见姜沂突然开始分析起了案情,高向宇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 “姜医生怎么对我们警察的事这么了解?” 姜沂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听一旁的邵钧接了话茬道: “她就是对犯罪的事感兴趣,我怀疑姜医生高考第一志愿是警察,滑档才去的医学院吧。” 姜沂白了他一眼没搭话,方听高向宇接着说: “警方现在在对相关人员反复询问,就指望能在证词中找到破绽,但是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线索,侦破工作还是没一点进展。” “试着把相关人员的范围拓宽一点呢。”姜沂说道。 . KTV老板态度友好地给蹲在包间里几个小时也不出来的三个人端来了奶茶饮料,配合调查的良好时市民形象跃然纸上,然而他送烟送酒送爆米花,也送不走三尊大佛赖在包厢。 “关于这起案件,李老板你有什么可以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吗?” 高向宇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甜腻的焦糖爆米花,一边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眯缝的眼睛在肿起的苹果肌里挤出一丝笑意: “不是都说了吗,我没有可以给警方提供的线索啊!” 前者言毕,姜沂倏地拧了拧眉,她抬眼看着男人圆润的脸,抿唇思索起来。 “诶……前台找我有事儿呢,得去给处理一下。”李老板挥手指了指前台的位置,表示自己真的有事走不开,高向宇随即体谅地说: “那你先去忙吧。” 目送前人离开包间的背影,高向宇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勾兑奶茶,高热量甜食让他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个老板有问题。” 第四十四章 KTV投毒案(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这个老板有问题。” 听姜沂没由来地说了一句,两个男人倏地齐齐看向她。 “什么?”高向宇叼着吸管问。 “他的回答很生硬。” “生硬?” “嗯。”姜沂点了点头,“还记得他刚才说的的那句话吗?” ——我没有可以给警方提供的线索啊! “他在回答的时候重复了你的问题,这是说谎的典型表现。”姜沂严肃地说: “自身了解这一点,并且善于撒谎的人在回答问话的时候会有所注意,但是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他们很容易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我觉得你有必要留意这个人,我认为他有隐瞒的嫌疑。” 闻言高向宇立即挪开了手里的饮料,思忖了几秒随即起身道: “我这就去审审他,看他到底有没有蓄意包庇。” . “不是,警察同志,你们该不是怀疑我吧,我一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 老板搓着手,冷汗浸湿了他的黑色背心。 “别担心,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请李老板你回忆一下,”高向宇抿了抿唇: “昨天一整天,你都干了什么。” 他没问案情发生的时候,而是事发之后,因为姜沂说对方不像是凶手,而更像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明说的人,所以对于警方的问题,他的描述应该是真的,只是没有透露更多。 “这个……”男人支支吾吾抬头想了想,高向宇便又提醒他道: “李老板你最好如实回答,每个时间点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要讲,警方能查到你的一举一动,现在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如果我们查到的真实情况和你所陈述的有明显出入,那就有些麻烦了。”高向宇神色严肃地抱臂: “相信李老板也不想自找麻烦吧。” 对方像是被他这副严厉的样子吓到了,倏地点了点头,而后便开口说道: “就跟平常一样,昨天早上,我……” “等一下,我得把你说过的话记录一下,免得一会儿忘记了。” 姜沂突然打断他,随即点开了手机备忘录,一副记录嫌疑人问询的架势。 无端的压迫感袭来,男人似乎有些害怕自己说的不够详细而被当做嫌疑人,当真把发生的每件事,连同鸡毛蒜皮的细节都一个不漏地讲了出来, “那个……我昨儿早上起来,跟老婆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为什么吵架?”高向宇问。 “我……我怀疑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她老是跟一男的眉来眼去,那男的还三天两头往KTV跑。” “……” 高向宇看了看眼前这个四十多岁有点儿秃的男人,接着问道: “然后呢?” “然后我就在电脑前面看了会儿股票,差不多十点半吃了早饭。” “十点半才吃早饭?” 姜沂插了一个无关话题,刻意打断前者紧绷的神经,借以扰乱他提前在脑子里构想好的逻辑思路。 对方神色一变,随即匆忙地接上话茬: “我……我习惯睡懒觉嘛。” “接着说。” “KTV中午十二点开门,那时候我就来了店里,在后头我那办公区里看账本,算流水账。” “然后我吃了碗泡面,再然后就……就没什么了。” 见对方匆匆了结了话题,高向宇再次提醒他道: “李老板,希望你不要隐瞒任何细节,另外,如果任何有监控的地方拍到了你的身影,而你对此没有如实坦白,我们恐怕就得请你到局里说话了,所以你的描述要详细,越细越好。” 男人一怔,随即补充道: “那个……哦,下午我老婆还跟我打电话来着,她因为早上的事跟我道了歉,然后问我要了三千块钱,说是去美容院弄她那脸。 我微信给她转了账,然后就开始打游戏,在那电脑前头玩儿了一下午。” “什么游戏?”高向宇问。 “就……就游戏啊。” “说清楚,不然我们现在就征用你的电脑查询网页浏览记录。” “这,这玩儿的什么游戏也要坦白吗?”男人缩了缩脖子表情有些无奈。 高向宇目色一凛: “李老板!” “换装小游戏。” “……” 邵钧前一秒还对那个让他打了一下午的神仙游戏满心好奇,闻言险些喷饭。 这大老爷们儿还真是…… 男人舔了舔唇,“嘿嘿”笑道: “美女换装,我这不也是无聊吗。” “行了你接着说吧。” “没,没了啊,我真就一直在打游戏呢!”男人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监控的事,随即又说: “哦,对,我之后出去买了包烟,十分钟不到就回了。” “那晚上的事儿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一直就在KTV待着,半夜两点才关门,这不文化局规定了凌晨两点之后不准放音乐吗。” 姜沂扫了扫自己在手机上记录的对方一天的行迹,皱眉思忖着什么。 “警察同志我没说谎,这个你们可以去核查嘛。” 高向宇抿了抿唇,下意识侧目看了看姜沂,不知对方在凝思些什么。 “你早上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姜沂突然问。 “那个,我跟老婆吵架啊。” “为什么吵架?” “不是说了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吗。” 姜沂点了点头,接二连三的问题连翻轰炸地问着眼前的人道: “早上吃的什么?” “那个……卤肉面。” “中午呢?” “泡面加俩火腿肠。”老板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晚饭之前在干什么?” “我下午在打游戏嘛。” “一直在打游戏,没去上厕所。” “这……”男人提了口气,“当然要上啊,你不会还要问我上了几次几点去上的吧?” “你早上是为什么跟老婆吵架?” “老婆给我戴绿帽!”对方嘴角一抽。 “你说下午出去了一趟,去干什么了?” “买烟呐!” “买烟之前呢?” “我这……” 他突然停顿了半晌,那双细眯的眼睛朝眼角上瞟了瞟,片刻后才衔接起答话: “我老婆跟我打了个电话,她跟我道歉,然后又问我要了几千块钱。” “好的。”姜沂眉头一舒,随即冲他笑了笑。 见状老板脖子一紧,看着对方的表情心就好似凉了半截一样, “那个……女警官,没事我能先走了吗?” “嗯?”姜沂先是对这个莫须有的称呼感到讶异,她扬了扬眉,随即又转身望了望身边的男人说: “应该没什么了吧,高警官?” 高向宇抱臂站在一旁,他觉得自己一个警察,好像自始至终也没插上话,“嗯,那李老板你就先去忙吧。” 待男人神色恍惚地离开后,高向宇才问道眼前的人: “姜医生,你都在问些什么啊?” 姜沂说:“一般人在编造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按照时间顺序,虚构的情节在脑子里的顺序结构难以打乱,所以他很难流利地倒叙整件事的经过,毕竟对方没有留下手稿,只能凭记忆回忆, 我发觉他在倒叙买烟和他老婆给他打电话这两件事的时候表情有些突兀,衔接处有明显的顿点,我猜……在他打电话和买烟之间的间隔时间里,这个人一定还干了别的事,就是他想要隐瞒的事。” 听姜沂滔滔不绝地说着,高向宇仿佛石化一般僵立在原地,半晌后才开口道: “姜医生专业学的都是什么?学的是法医吧?” 姜沂笑着摇头道: “课外自学了一点犯罪心理学而已,涉及的都是皮毛。” 闻言高向宇提了口气, “要不是姜医生,对方那么明显在撒谎我居然没意识到,哎,我一个持证警察真是自惭形秽。” “毕竟你修的是刑事侦查,又不是侧写员,并没有涉及这个领域。”她安慰说。 高向宇挠了挠后脑,“其实我早些年什么犯罪的相关书籍也都抱着看过,专业知识在脑子里也不是不扎实,可是待到实际情况就是不受用。” 融会贯通没死记硬背那么容易,何况心理学这门学科需要悟性,他认为自己也没那个天分。 姜沂觉得颇有些尴尬,于是岔开了话题, “就目前来看,从KTV老板这一环着手,兴许可以查到相关线索,” 言毕她看了看手表又道: “那你们接着询问,我就先回去了。” “哦,姜医生要走了?” 男人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耳边飘来,姜沂这才留意到抱臂靠在门侧,目光赤裸一直盯着自己的邵钧。 姜沂拧了拧眉,迫于心里的芥蒂没办法跟邵钧心平气和地交谈,然而在高向宇面前又不得不表现得客气一些,于是便冲他僵硬地笑了笑: “我还得回去上班。” “都是朋友,我送你走吧。”邵钧说。 “不用了,医院离这儿也不远。” 不知道对方究竟意欲何为,姜沂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他孤男寡女同处一个空间,便急急忙忙找理由敷衍, “邵先生还是留下来帮高警官调查案件吧。” 高向宇心说自己也需不着热心市民涉足办案,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姜沂就已经扔下两人离开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些的古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古怪,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的邵钧突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高警官,你和姜医生平时关系好吗?” 第四十五章 KTV投毒案(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男人匆匆回到办公室,手忙脚乱地拉开了抽屉,他一把抓起里面一个金属插件,转身就将手里的东西从窗台扔到了楼下去, 狂跳的心脏刚安安稳稳地落回胸腔,就在这时候,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李老板,李老板你在吗?” 男人顿时吓出一脑门冷汗,竭力克制住此刻的惊慌无措,他咽了口唾沫,捂着狂跳的心脏回应了一声, “诶诶,在!” 高向宇刚要再敲门,对方那张油光水滑的脑袋就迎了上来,见他额角参差不齐的头发都被汗水浸得粘在了脸上,高向宇不由深思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两位警官?” 他自然而然地将两个人看做了同事,过度的紧张让他完全忽略了邵钧一件内搭的衬衫比高向宇浑身家当都要贵个几倍,跟人民警察的消费水平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李老板刚才在搬货呢?出这么多汗?”高向宇说。 对方哈腰笑了笑,抬手擦了擦脑门。 “你跟他废什么话,姜沂不是说了这人有问题吗,直接抓回去问不就行了。” 邵实在看不下去对方温水煮青蛙那一套,要再这么磨磨唧唧,锅里的猎物都该跑了! 老板倏地一慌,他知道警察惹不起,有钱又拽的警察更惹不起,然而死到临头之际,心下又抱着一丝侥幸,于是装疯卖傻道: “什,什么问题啊警察同志,我,我有问题吗?” 邵钧冷着脸扬起下巴对他说: “买烟之前你到底还干了什么,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我在电脑上打游戏呢,然后我老婆……” “还不说实话,要不就给拖局子里?” 邵钧转头冲高向宇使了个眼色,装地痞流氓装得有模有样,后者不由心下给他“啪啪”鼓掌。 男人真就以为邵钧要带他回去,当即双腿一麻,脸上的横肉都吓得要垮了下去。 “诶说说说,我……我说实话,警察同志我说实话!”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高向宇严肃地看着他。 老板一脸惊慌,“我没杀人,我……我也没下毒,我就是……就是看见了一个东西。” ………… . 小朴戴着手套在垃圾堆里翻出了一个U盘,随即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高向宇。 KTV后面的垃圾桶里满是食物残渣和呕吐物,邵钧站在后者身旁,隔着空气都感觉自己的皮肤染上了毒气。 “就,就是这个。”李老板面露苦涩,愁出一脸褶子。 “这是物证,把这东西带回警局。”高向宇一面说着,一面把装着U盘的塑料袋交给了一旁的警察,而后又对眼前的男人说: “李老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我……这事儿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我就瞒了这么一个东西,这还是我不小心发现的啊!” 高向宇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道: “清者自清,李老板,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现在只是希望你能够协助警方调查而已。” 对方抬起圆滚滚的脸,委屈的样子看着莫名有些憨态可掬,终究还是没法推脱,随即神色难安地点了点头。 . 审讯室里,男人非常老实地招了供。 “昨天下午,我在办公室打游戏,打着打着我老婆给我来了通电话,我刚给她打钱过去,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然后我出去一看,又没看见人。 我,我骂了句‘孙子’我就回去了,可是我刚坐上座儿敲门的声音就又开始响了,我出去转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影,就看见门旁边那墙上贴了个U盘。” “贴在墙上?”高向宇问。 “用那个……透明胶带贴上的,旁边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字儿。” “什么字?” ——想知道真相吗? “想知道真相吗?”高向宇重复了一遍。 男人点了点头, “我当时背皮一麻,心里头又有点儿好奇,就把那东西拿了回去,然后我才发现这东西其实是个长得像U盘的微型摄像头。” “你看了里面的内容?” “我一时好奇,就放着看了。” 高向宇点了点头,“接着说。” “你说奇不奇怪,里面的录像居然就是,”男人忽地提高了嗓门, “就是那个死人晚上在KTV唱歌的视频。” “哎呦我当时那个吓得呀,冷汗呲的一下就出来了,我那时候还在想这东西是不是就是那死人给托来的,怪不得只听见敲门又没看见人呢。” 记录口供的警察顿了顿,有些纠结刚才这话自己要不要写,就听高向宇敲了敲桌子道: “李老板,不要跟我讲什么妖魔鬼怪,我们讨论案情好吗。” “是是是,警察同志。”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又说: “那个我后头仔细一想啊,觉得可能是哪个员工的恶 趣味在包间给放的摄像头,刚好就把这个死者生前的活动给录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这段视频里能看见凶手?”高向宇疑惑地问他。 “没,啥也看不出来啊。”对方干脆道。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东西交出来,居然还打算把证据销赃,你不知道这种行为是犯法的吗?” 见眼前的警察义正辞严,男人倏地有些心惊,顿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态度诚恳地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警察同志我错了,我这一时糊涂也是为了店里的生意,要是让外面的客人知道我们KTV有员工偷拍,这……这以后谁还愿意来啊!” “可是这么重要的线索你……” 高向宇愤愤地咬了咬牙,很是气恼对方为了一己私利险些将这样重要的证物毁灭。 ……愚昧势利的商人本性,眼前这男人简直就是典型代表! 邵钧作为协助调查人员,这时候也在警局,他抱臂站在单向透视玻璃前,一边嚼着薄荷糖,一边看着审讯室里的人。 大腹便便的男人局促地搓着手,一脸小市民的模样,他不知道这个KTV老板是个什么来头,但他不觉得对方会是凶手,邵钧唯一能认定的一点是,邵康的死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男人要去上厕所,停讯的空档高向宇走出来站在窗台吹了吹风,他侧目瞟了一眼并肩站在自己身旁的邵钧,随即对他说: “那个微型摄像头有些损坏,里面的视频暂时放不出来,技术组正在修复,内容估计得明天才能看到,视频一旦可以看了,我们会通知邵先生的。” 邵钧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你觉得这个人有嫌疑吗?” 对方摇了摇头:“李成不像是在说谎,我认为交给他视频的人才是关键。” “能查到是谁吗?” “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把证物交出来,警方或许还能在上面查到指纹,可是现在……”高向宇拧了拧眉,一脸苦色。 他低下头踢开脚尖的碎石头,抬眼见技术组的警察走了过来,于是便急忙问道: “有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吗?” 对方满面愁容地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李成的,U盘上没找到其他人的指纹,就算有也早被他的手汗给蹭掉了。” 高向宇表情一裂,火气窜上头发尖,他一巴掌了下栏杆,铁质金属被突如其来的强悍力道震得颤抖不休,在燥热的空气里留下旷久的回响。 就在这时,李成从洗手间出来了,沾湿的手在裤子上来回蹭,他一边眯眼看着眼前的人,一边迈着小气的步子往前走。 “李老板,”高向宇叫了他一声,“你对给你U盘那个人的身份毫无头绪吗?” 对方摇着头:“不知道啊,当时一点儿人影儿都没见着。” “你提到的那张写着字的纸条呢,现在在你那儿吗?” 男人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纸我给扔了,看着多瘆人呐。” 高向宇无奈地沉了口气,顿时觉得山穷水尽,忽地又听他说道: “哦那什么,但是我看见那东西的第一眼,就比着墙拿手机给拍下来了。” “……” “那快拿出来看看啊!”高向宇突然有点想打他! 男人急急忙忙掏出手机,刚点开照片一旁的人就迫不及地凑了过来—— ……看得出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的确是人手亲笔写下的,只是不知道其可信度有多高,如果对方是蓄意作案,并且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笔迹的来源可能就没什么参考价值。 高向宇用自己的手机把笔迹拍了下来,而后对男人道: “李老板,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之后如果再发现什么线索,或者察觉到可疑人员,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警方,知道了吗?” 他语气严厉地说着,那张算得上和善的脸此刻显得十分凛冽,给面前的人带来一股十足的压迫感,李老板被前者一身正气狠狠得涤荡了一回心灵,随即怔怔地点了点头。 高向宇看着手机相册里的图片,心下暗想, ……这案子,总归算是有点儿眉目了吧? 第四十六章 动心(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一边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医院,一边听身旁的燕琦埋怨说: “哎,我这好不容易存的几十万一交首付卡里就剩下零头了,你说这钱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 她悲叹一声,一望眼前的露天停车场,随即又道: “真想换辆车,我那破QQ开几年了,风吹日晒地贴膜都掉色了。” “诶,那车就不错,豪华SUV,高端奢华。”燕琦下巴指着眼前驶来的汽车,一脸的艳羡之色, “要真是我的就好了,开出去兜风多气派!最好再有个钻石王老五,这样车都不用自己买了。” 姜沂抬眼望去,暗说是挺威风,不过这车怎么这么熟悉? 燕琦正羡慕着别人的汽车,不想SUV下一秒竟然停在了自己跟前,心说不会老天爷刚才真就听见她的请愿,显灵送真命天子来了吧! 前座玻璃窗缓缓摇下,露出里间男人帅气逼人的侧脸,燕琦刚要垂涎,身边处在低压区的人就没好气地开口道: “你到这来干什么?” 邵钧摘下墨镜冲对方一笑: “姜医生上班这么辛苦,再去挤地铁多累啊,我刚好路过,送你回去吧。” “我去,姜沂你这烂桃花!” 燕琦低声在姜沂耳边感慨了一句,转脸给邵钧抛了个“我看好你哦”的眼神,对方随即冲她会心一笑。 看着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交换眼色,姜沂皱眉扯了扯嘴角,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跟他又不熟。” 闻言车里的男人不由扬了扬眉。 姜沂被邵钧的不依不饶气得脸颊微红,燕琦以为她是害羞,捂着偷笑的脸语气有些发酸道: “哎呦你们快走吧,我还是去开我那破QQ,低端车再不上档次也需要被关爱啊!” “燕琦,我……” 姜沂还想跟她辩解什么,前者就已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邵钧忽然憋不住笑了笑,眼角轻挑看着车窗外的人,“姜医生,有人站我们CP哦!” 总裁也要看脑残剧吗?姜沂突然很想抽他! “放心,送你回家而已,我又不会对姜医生动手动脚。” 姜沂冷冷道:“你不是说过试试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搭车不算越矩吧,就算是普通朋友也是可以送你回家的,所以,上来吧。” 瘾君子说这是最后一口就真是最后一口?自己还是天真了…… “可是……” 姜沂还想争辩,忽然意识到跟这人讲道理除了是浪费口舌根本毫无用处,于是锁紧眉头,拉开了后座门便上了车。 她刚一坐下,男人轻浮的声音便幽幽传来, “何况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干过了,送你回家这种连手都摸不到的小事也算不上什么吧。” 姜沂瞳孔一缩,刚要变脸色,车门就“咔哒”一声锁上了。 邵钧轻踩油门,随即对身后的人说道: “我们接了吻上了床的关系,在姜医生这里还算不熟?姜沂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做了就要负责吗?”她脱口而出道。 姜沂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话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话落就抽了抽鼻子。 “我觉得你只是,很排斥我,可是姜沂,我为什么就不能作为你的一个选择呢?我是真的想跟姜医生你,谈场恋爱呢。” “你在说笑吗?” “我没有说笑,我邵钧这辈子都没这么严肃地跟任何人讨论过感情的事。” 姜沂嘴角一抽,提醒他道:“邵先生,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已经接受求婚了。” “可是我觉得,比起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我们之间似乎要更亲密呢。”他不以为意道, “而且姜医生你不觉得,我越来越了解你了吗?” 闻言姜沂拧了拧眉,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很让她恼火的问题。 “邵先生,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排着队求你宠幸,你是哪根三叉神经有问题非要来纠缠我?你到底看上了我哪点?” “姜医生的每一点,对我都很有吸引力。”邵钧说: “所以姜沂,考虑考虑我们的关系吧。” 姜沂咬了咬牙,冷冷说道: “首先,我不想得肺癌,所以也不会跟一个抽烟的人在一起,我讨厌烟味儿。” “那我就不抽烟了。” “ 我……“ ”你讨厌酒味儿我就戒了。”邵钧接过她的话。 “ 可我要是讨厌你呢。”姜沂目色决然, “你身上的每一个元素我都不能接受,你觉得我还能接受你吗?” 男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即又笑道: “是个问题,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 姜沂:…… SUV稳稳当当停在了单元门口,邵钧对这一路线熟络得像回自己家一样,他感受着颈后静谧的空气似乎都能想象到姜沂此刻冷冽的表情, 姜沂沉了口气,然后在极度的克制之下拉开了车门。 她着实对邵钧纠缠个没完没了的做法很是反感,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富二代就是空虚得蛋疼,嘴上说的是真心实意,心里想的其实都是玩玩儿而已,自己没必要管他,也不必苦口婆心地劝,再澎湃的激情晾着晾着也会干涸,到时候他自己就会觉得没趣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姜沂扶着车门刚要往前推,忽然提了口气,转脸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道: “人心本来就不坚,邵先生好自为之吧!”然后便抽身径自往单元楼里走去了。 邵钧抬了抬眉,一时间似乎有些动容。 一个人的心,会因为另一个人而变得坚毅吗?还是说人心这东西本来就经不起历练和考量呢? 他抬眼望着姜沂的背影,低声说了句, “姜沂,明天见。” . 吹风机举得姜沂手酸,就在她头发吹得将干未干的时候,手机突然抽风似的响了。 姜沂不疾不徐走过去,一看来电人是燕琦,忽然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她呆愣半晌还是接了电话, “哟,这么久才接,还跟帅哥在一块儿呢?” “没有,燕琦你别胡说!” “姜小姐这是害羞了?” 听对方那一言难尽的语气,姜沂无奈地仰头扶额道: “你想多了,他就是我之前的一个病人,再说你不是知道我有男朋友吗!” 燕琦笑了笑,“我认出来了,那人就是邵氏集团的总裁吧,多金还长得帅,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反正你们又没结婚,姜沂你别那么轴,这年头备胎上位早流行了,何况人米其林PS4换你一国产三角,还便宜你了。” 言毕她又接着说道:“再说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先来后到的,姜沂你敢说你没动心吗?” 姜沂抿了抿唇,随即绕开这个话题,“我看是你心动了吧。” “亲爱的,我孩子都两岁了,心早就波澜不兴了,也就看见你们小情侣你侬我侬的时候老生长叹觉得欣慰。” “装什么老成,你不就比我大了两岁半吗。”姜沂说。 “大学毕业我就结婚了,感情上比你这二十多岁才初恋的人大了十岁!”燕琦忽地感慨了一句: “人生在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容易,有时候你会发现两个人最后走在一起真不是因为爱情,爱情这东西太难稀罕,遇见了就得要珍惜!” 对方的话姜沂听进去了,从心口溜了一圈又被她拎了出去, “可我这辈子只想平平稳稳不想折腾。” 话毕她又补充道: “另外,我是真的不喜欢他。” . 警方按照KTV职员工作出勤表上每个人的签名挨个排查,终于找到了跟纸条上字迹吻合的一个叫做杨鑫的工作人员,后者没狡辩没替自己开脱,在高向宇提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什么都承认了。 “是我干的,这摄像头是我给贴在门口的,字也是我写的,但是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人不是我杀的。” 见这个外表普普通通的服务员话说得坦坦荡荡,也不像是有什么隐瞒的样子,高向宇又问他道: “没有关系?那这摄像头是怎么回事?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摄像头是我隔天清理包间,打扫卫生的时候捡到的。” 话说到这儿,KTV老板突然愤怒地指着杨鑫的鼻子道: “好你个小兔崽子,敢他妈把U盘弄到老子这儿来!” 高向宇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好容易没憋住熬夜带来的暴躁脾气, “李老板你先冷静,听他把话说完,如果说这个摄像头是你捡到的,你为什么不把东西交给警方,而是把它给李成?” 杨鑫方又接着道:“我看过了里头录的视频,知道那里面有个人就是最近死了的那个,那时候拿着这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这视频意味着什么,毕竟涉及到客人的隐私,还有……店里的声誉,我觉得还是交给老板处理比较好。” “那你不会好好把东西给我,装神弄鬼的给老子整他妈什么玄虚!”老板朝他吼道。 杨鑫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故意想捉弄一下这个扣他奖金的油腻男人,于是只低着头一语不发。 高向宇凝思了片刻,暂且相信了对方的话,这样一来,眼下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既然这个摄像头不是杨鑫装的,只是被他偶然发现,那么放置摄像头的究竟是谁,对方这样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和凶手有关吗? 照理说技术组现在应该已经把U盘给修好了,高向宇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回警局查看视频的内容,于是转脸对身旁的人说: “杨先生请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需要你录一段口供,另外还得看你能不能回忆起更多案件信息。” 对方没推脱,态度十分顺从。 第四十七章 动心(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高向宇刚一跨进警局大门,就看见邵钧坐在电脑前大少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一旁的小朴愁成了苦瓜脸,表示自己极力劝说还是轰不走这个富二代,遇到参与度这么强的家属他也很是无奈! 高向宇咳嗽了两声,保持礼貌的微笑道: “邵先生,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警方侦破案件需要一定的时间,你就是一直这么守着我们也是无济……” “视频出来了。”邵钧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权利看,等你过来一起欣赏,所以別废话了,高警官。” 闻言高向宇三两步走上前,几个人支手围在了电脑桌前。 “视频我能拷贝一份吗?”邵钧忽然插了一句。 “邵先生,这不太合规矩。”高向宇礼貌地拒绝了。 对方随即点了点头,竟然没有一再坚持。 紧接着,视频播放键便被点开了—— ………… “呀啊——!!!” “未曾获得过便知我为何  大动作很多 犯下这些错 博人们看看我 算病态么  你当我是浮夸吧 夸张只因我害怕 似木头 似石头的话 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 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 怎去优雅世上还赞颂沉默吗 不够爆炸 ………… 表演你看吗 够歇斯底里吗 以眼泪淋花吧 一心只想 你惊讶 ………… 别遗忘有人在为你声沙~~ 呀啊啊啊啊~~~” ………… 长达两个小时的视频,看得三个人挠腮磨牙,摄像头像素不差,然而视频里昏暗的灯光和揪心的背景音听得人想就地自杀, “这他妈,我们在看什么?”小朴忍不住爆了句粗。 视频里并没有其他内容,全程都是两人纵情演唱,一会儿单人solo,一会儿双人合唱,听他们鬼哭狼嚎了两个小时,电脑前的三个人仿佛亲临了KTV惨绝人寰的现场一样。 ……费尽周折找到的证物就这?虐杀听觉的犯罪现场? “高警官我能不听了吗,美好的世界鸟语花香,我还渴望身心健康。”小朴哭丧脸道。 高向宇拧了拧眉,心说当年狂虐自己的六级听力都没这么难受。 “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吗?”邵钧突然说了一句。 他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视频里的一个男人,那是邵廷,他安静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周身散发出一种低迷的气息。 视频里,除了上卫生间,邵廷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外界的聒噪似乎都被他自动屏蔽掉了,他只是闲散地看着手机,并没有参与这场两个人的狂欢。 视频像素好到可以看清他的表情,那张脸微微低埋着,被炫目的频闪灯打上古怪的光影,看起来莫名有些诡异。 高向宇后脊一凉,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觉得这个面色阴鸷的人,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这是你哥邵廷吧,邵氏的长子,我看他好像挺沉默的,一直坐在沙发上。” “你不觉得他的姿态,好像一个猎手在不动声色地等着猎物上钩吗?” 高向宇眉梢一扬,对邵钧的说法表示惊讶, “或许只是性格内敛,不喜欢闹腾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去KTV这种地方,像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就绝对不会去拿话筒,顶多在下面鼓鼓掌。” “五音不全?”邵钧笑了笑, “邵廷的唱功绝对抵得上一流歌手。” 邵钧的生母当年是非常优秀的音乐家,精通多种乐器,与邵吏凯结婚之前红极一时,他和他哥邵廷大概也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在音乐方面颇有天赋,邵廷虽然看着沉默老练,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是混过乐队的贝斯手, 他一直觉得邵廷当年要是走艺体,以后 进了乐坛也是数一数二的实力唱将,不过邵廷是邵家长子,还是选择了放弃音乐回到邵氏继承家业。 “那可能是内向放不开吧。“高向宇说, “不过这个人全程没有参与活动,这一点还是很值得怀疑的。” 就在两人探讨邵廷可不可疑的时候,小朴突然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可是……从这视频里还是看不出死者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啊。” ………… 气氛瞬间陷入了低迷。 高向宇说:“一次两次当然看不出什么,要反复看,来回看,兴许才能找到一点跟案情有关的线索。” “还要看啊!”小朴欲哭无泪。 “邵先生,你还打算留在警局继续看录像吗?” 对方笑了笑,“不用了,我回去慢慢观摩。” 高向宇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搭眼便看见电脑主机前的两个USB接口都被插上了,他刚要恍然彻悟,视频内容就已经被邵钧手快的一波操作给发送到另一个U盘里了。 邵钧眼角一挑,拔了U盘便起身对眼前那满脸怔忪的人道: “我就先回去了,一旦发现线索会和第一时间联系高警官的。” 话毕便一甩衣角跨步朝前走了…… . 医院大门—— “姜医生!”邵钧朝她招了招手,在对方的怒目而视下开车驶了过去。 “你还有完没完!”姜沂愤然道。 邵钧无视她的怒火说: “以后姜医生下班就不用去赶地铁了,我专车接送。” ……世界上怎么会有邵钧这样死皮赖脸的人呢,姜沂顿觉心态崩坏! “快上来啊姜医生,车一直停在这里挡着医院大门了。” “你……” 对对方的无赖投降妥协,姜沂一面抽开车门一面无可奈何地怨骂道: “你是不是成天闲得蛋疼!那么喜欢载人你去注册个滴滴司机啊!” “……” 姜沂扣上安全带又接着说:“有那闲功夫你不去查你弟弟的案情,再拖下去凶手都该出国跑路了。” 大概觉得姜沂是在关心自己的事情,邵钧忽然有些愉悦,随即说道: “线索断了,不如姜医生给提供一点儿思路?” 姜沂目色一凛,“我又不是警察,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她表示对此不关心,邵钧还是径自说道: “到目前为止案件还是没有一点突破,还像在KTV的时候跟姜医生提到过的一样,因为不知道邵康是什么时候接触毒药的,所以无法分析凶手的身份,我们从老板那里得到了一段录像,但录像里除了他们唱歌的画面,其他什么都没有。” “录像是怎么来的,是谁录的?” “有人在包间里放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不过具体是谁还没有查到。” 姜沂凝思片刻,随即说道:“所以这个录像可能只是无关人员的恶作剧,并没有意义?” “恶作剧?”邵钧不解。 “工作人员安装摄像头恶意偷拍客人隐私,这种事情新闻上不是经常都在播吗。” 邵钧长“嗯”了一声。 “当然也不排除摄像头偶然间拍到关键线索的可能,反反复复看个十来遍大概就能发现些什么了吧。” “能有什么线索,视频里面,邵康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抱着话筒鬼叫。” 车厢里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姜沂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既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唱歌,中毒会不会就是发生在他唱歌的时候呢。” “嗯?”邵钧发出了一声疑惑又稍显暧昧的鼻音。 “或许毒药并不是某个时间点才被沾染上,而是一直都放在他身边,放在一个死者极易接触却又容易让旁人忽视的地方。” 邵钧拧了拧眉,一个“哪里”还没出口便听姜沂骤然道: “话筒!” ……KTV这种公共娱乐场所,包间的话筒自然会被很多人使用,考虑到卫生问题工作人员一般会在客人使用之前给话筒套上防喷罩,拿着话筒的人对着麦唱歌唇部难免会接触到。 “如果把毒药涂在防喷罩上,对方就有可能因此沾上,某些人会在包间灯光和混响营造出的极有感染力的氛围下深情演唱,情到浓时甚至还会抱着话筒亲上去,有这种习惯的人沾上毒药的可能性就会比较高。 毒药发作需要一定的时间,期间中毒者会感到胸闷气短肌肉乏力,但由于是待在KTV这种封闭缺氧的环境下,对方可能以为身体的不良反应是噪音和灯光刺激引起的不适和恶心,所以就算是已经中毒了,他也不会意识到。” 姜沂滔滔不绝说了一串,对方却也不给点儿反应,她不由咽了口唾沫,望着邵钧的后背道: “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姜医生分析案情的时候真是有魅力。” 姜沂:“……” “要看看视频吗?”邵钧问。 “不用了,我懒得插手跟我本职工作无关的事。”姜沂果决道,她现在急于从这件事里面抽身而出,从邵钧的世界逃离。 一时无人说话,车厢里空气陷入一片死寂,待车停稳了,邵钧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姜沂,她面色沉冷,径自打开了车门, …………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吗?”邵钧声色低沉,语气似乎略微带着酸楚。 “我不觉得我们有见面的必要。” 姜沂撂下一句话,随即毫不迟疑地开门下了车。 看着她漠然远去的身影,驾驶座上的男人叹了口气,他琢磨着姜沂扔下的那句话,暗下想着: 人心不坚,这个人的心倒是挺冷。 第四十八章 动心(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回到工作室,将拷贝视频的U盘插在了笔记本上,然后开了罐啤酒,坐在沙发上点开了播放键。 视频里的人声嘶力竭地用喉咙唱歌,在邵钧耳里简直就是魔音鬼叫,他索性关了音响。 没有了魔音的恼扰,人物的动作神态就显得非常突出可观,邵钧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赏味着三个人的一举一动。 录像里三人各自保持着稍显拘谨的姿势,全程没有勾肩搭背之类的亲密举动,甚至很少有接触,肉眼可见的生疏, 毕竟邵安在外地读书常年不在家,邵康和邵廷由于母亲的原因心里多少有些芥蒂,平时的沟通交流仅限于生意往来,兄弟之间的欢聚也彷如例行公事一样生硬尴尬。 他盯着邵康手里的话筒凝思了良久,注意到后者确实很投入,麦克风有好几次几乎就贴在他嘴上。 姜沂的话在邵钧脑子里浮现,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包间里的话筒有两个,然而中毒的却只一个人,所以只有一个防喷罩上被投了毒,可凶手为什么要杀邵康?又是怎么保证拿到毒的就一定是他呢? 邵钧皱眉看着沙发上那个男人,在场唯一没有接触过话筒的人,刹那间,他感到身体里好似有一簇电流涌过,脑中猛然窜上一个念头, ……或许邵康并不是他的目标,凶手并没有特地选中死者,因为对方究竟是谁并不重要,谁拿到毒,谁就是死者。 解决掉一个就足够了! 当然不能三个人中两个都毒发身亡,因为倘若只有一个人相安无事,那么活着的那个人势必会成为警方重点怀疑的对象,比起双杀引火上身令自己陷入危机,还是除掉一个比较妥当,所以凶手的计划就是,在一旁看着猎物上钩中毒死亡,而后再装作无辜全身而退。 凶手的目的,是解决掉身边所有的阻碍,他知道自己不能一步登天,所以懂得循序渐进,这样舆论的矛头就不会对准自己。 在审讯室里,邵廷解释道自己因为声带发炎的原因,所以那天在KTV并没有任何活动,他全程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安静地就像是在公司开会一样。 然而对于他的解释,邵钧却并不相信,若真的依照前者所言,那么这一切未免过于凑巧,过于戏剧了。 他知道这个人的本性,他从来都不相信邵廷成熟稳练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怀有善意的心。 在殡仪馆看着少康的尸体入殓火化,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为弟弟的死亡而默哀,还是,怎么解决掉下一个? 那日的晚宴是邵廷安排的,KTV的包间也是他定下的,作为组织者,他会是无辜的,在凶手的魔爪下死里逃生的受害者吗?还是说,他才是幕后的操控者呢? 在餐厅,在KTV,所有由邵廷安排的行程都有记录,可是唯一没有的,就是他投毒的证据。 邵钧神色凝重,修长的手摩挲着着掌心那个刻着“C-beams”的吊坠,视频里灯光闪烁,他看见邵廷忽然抬起了头,那双狡黠的眼睛恰好与摄像头对焦,后者似乎注意到了这个记录下一切的微型摄像头,神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邵钧捕捉到对方脸上闪过一道难以言说的古怪表情,这让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这个录像里的人似乎洞察着一切,那双漆黑可怖的眼睛仿佛透过镜头,也在看着自己一样。 他的心猛地一跳,随即饮尽了塑料罐底的啤酒,然后拨下了公安局的座机号码。 . 姜沂从医院的后门走出来,总算没碰上那个让自己心情烦乱的人,比起SUV舒适的豪华座椅,她觉得还是地铁的冷板凳比较适合自己。 天色已经不早,姜沂的下班时间完美错过了地铁站拥挤的高峰期,她从站点出来,而后便搭上了附近的公交。 车上人很少,姜沂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给江梓易打了个电话。 “下班回家了吗?”她问。 “跟语文老师换了班,现在在守晚自习呢。”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低,听得出是捂着手机压着声带说出的话。 “嗯,下班回家注意安全,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夜。”姜沂体贴地叮嘱了一句。 “小沂,周末你和我回去一趟吧,我想……我们和爸妈他们吃顿饭,再一起谈谈以后。” 闻言姜沂耳根微热,有些害羞地道: “这么突然,我都有些紧张了。” “我觉得,总之你也答应了,我们差不多也该,也该去一趟民政局了。” “你告诉你爸妈了?” “嗯,他们很高兴,就是想见见你,想让我们周末回家一起吃顿饭。” “那你可得提前帮我做功课,给长辈留下的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姜沂笑了笑,暗想自己未来几天恐怕都得愁得夜不能寐了,随即又对电话那儿头的人说: “要下车了我先挂了,就不打搅你上班了,拜。” 公交车里传来终点站的提示音,姜沂揣上手机,扫眼过去见车厢内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坐在车厢最后的那一排,和姜沂的目光一经接触,便又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刹那间,姜沂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难以自持地颤抖了几下,脊背上渗出了些冷汗…… 果不其然,在姜沂下车的时候,男人也起身离开了座位。 公交站点离“枫山公馆”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姜沂提心吊胆地走在马路上,“嗖嗖”的晚风吹得她背心发凉。 姜沂沉了口气,遮遮掩掩地着拿出手机,然而就在这时,她感到身后的男人忽然快步朝自己走近了。 男人压低帽檐,高大的身影渐渐朝眼前的人靠近,姜沂不敢明显地往前跑,然而步步紧逼下二者之间的距离却在疾速缩近。 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静谧的空气里姜沂心跳狂烈如鼓,慌乱下看见了夜色中闪烁着的霓虹灯,她短暂地思量了片刻,随即闪身跃入了街边的夜店。 姜沂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夜店门外的服务员还没看清来者是男是女,她便已经冲破阻拦,闪电般飞蹿了进去。 夜店彩灯摇曳,环境燥热且昏暗,姜沂并不扎眼的个头混入人群顷刻湮没了踪迹。 她踩着打击乐混乱的节奏,在群魔乱舞中艰难地往前挤,仓皇中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那个男人竟然也跟上前来紧追着自己不放。 没料到这人这般胆大妄为,公共场合竟然也毫不避讳,姜沂虚汗尽出,仓皇中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身体竟突然失去重心朝旁跌去了。 就在这时,姜沂感到人群中谁人拉了自己一把,坚实的臂膀揽住了自己的腰际,轻飘飘的身体随即被他卷了过去。 那双修长的手伏上姜沂的颈项,不知所谓地扯下了后者套在马尾上的发带,五指随即没入了她披散开来的秀发里。 “你怎么在这儿?” 邵钧在她耳边低声说:“来救你。” 一旁跳着劲舞的女人动作妩媚地往男伴身上蹭,姜沂虽然有些受不了,还是勉强学着身边人的样子和邵钧半搂着舞蹈,二人像是缠绵的情侣一样缓缓往人群中心挪去。 “对方人多吗?很难对付吗?”姜沂有些慌张,“要叫警察吗?” “不,我看应该是只有一个人在跟踪你。” “那我们为什么要躲?” 邵钧邪魅一笑,“我只是想跟姜医生搂搂抱抱而已。” 姜沂:…… 姜沂沉了口气,面色铁青地对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气质流氓说: “松开我,我现在要出去。” “周围这么多人你怎么挤得出去?姜医生,这时候正高潮呢,等这首曲目结束,这些跳舞的中场休息了我再带你出去吧。” 姜沂拧了拧眉,无奈只得暂时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酒吧跳跃的彩灯照得姜沂的面容忽明忽暗,邵钧垂眸打量着她,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顷长的细颈上。 他神色慵懒地打量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她,却忽然注意到姜沂脖子上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印记,骤然间想到了什么,随即锁上眉,语调尖酸地说: “姜医生跟男朋友都干了些什么啊?” “啊?”听出了对方语调里的异样,姜沂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半晌后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厉声骂道: “你有病吧,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污秽吗!” “哦,不是吻痕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误会了。”邵钧冲她勾了勾唇角,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姜医生一个真的。” …… 姜沂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从人墙里挤出了条生路,她站在吧台前筋疲力竭地扶腰喘着气,感到自己的衣领似乎都被汗湿了。 “姜医生要喝点儿什么吗?” 邵钧从调酒师那里接过一杯长岛冰茶,端在姜沂面前晃了晃, “喝酒吗?” 姜沂冷淡地摇了摇头,这烈酒她经历过一次,自然不会再碰,她四下张望了一阵,随即说道: “人应该已经走了,我先回去了。” “要不我送你,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 “不用了。”姜沂果断地拒绝了他,随即转身离开了酒吧。 “这姑娘挺有个性啊!”一旁的酒保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连邵总都敢拒绝。” 邵钧冷哼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发凉的玻璃杯,他感到心口有些燥热,于是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鸡尾酒。 烈酒浇得心火更旺,男人抬起凌厉的下颚,声音尤是低沉, “没人能拒绝我。” 第四十九章 动心(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径自走在昏暗的小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害怕,她索性挂上耳机,让劲爆的电子音乐分解此刻紧张的情绪。 跟踪者的行为较之以前似乎越发猖狂,甚至毫无忌惮地暴露身份,这般明目张胆是已经打算要对自己动手了吗? 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因为邵钧吗? 姜沂打开门锁,表情由于过度紧张显得有些僵硬,她沉了口气,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反手带上了门。 然而刚要关上的房门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姜沂诧异地转过头,却见男人白皙的手忽然向自己袭来,混乱中扯下了耳机线,音乐声断了,邵钧的声音突然闯入了她脑子里, “姜沂,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邵钧突然夺门而入,情绪异常激动,没注意到对方竟然一路跟着自己,姜沂一时有些震惊。 猝不及防地被来者逼到墙角,姜沂瞳孔剧缩,她嗅到邵钧身上酒味甚重,知道这人大概又喝得烂醉,开始没头没脑地发酒疯。 “你男朋友不就是一娘炮吗,你他妈到底喜欢他什么?”邵钧语调轻谩,表情看起来尤其嚣张。 姜沂拧了拧眉,忍无可忍道: “我喜欢谁管你什么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纠缠我,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你看不出来吗!” 邵钧暴戾地拽着身前的人,猩红的眼睛看着有些凶狠。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不迷恋霸道富二代,没必要跟你这种幼稚的花花公子谈什么感情,把你的喜欢施舍给别人吧,” “是因为身份吗?你觉得我们的身份太过悬殊吗?” 姜沂甩开对方抓在自己腕上的手,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姑娘,早过了懵懵懂懂的年纪,要找新鲜找乐子你去找别的女人,可是拜托你不要来招惹我。” “姜沂,我不是因为新奇,不是单纯地对你有点儿兴趣,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是真心的?” “真心?这两个字光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很荒诞。” 邵钧微红的眸子深深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深情,那股子真挚几乎要让人心甘情愿地相信他所有花言巧语,, “姜沂,我以前是玩世不恭朝三暮四,但我可以做一个专一的人,现在我想做一个专一的人,我的确是年少轻狂,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爱,不懂深情呢?你总该给过去不明事理的我一个犯错的机会吧!” 任何一个风流浪子都会遇见一个让他回头的人,但姜沂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人,也不想做那个人。 她沉了口气,声色冷淡道: “我玩儿不起,也没空陪你玩儿。” “姜沂你怎么这么倔!” 邵钧强悍的一拳硬生生捶在了墙面, “明明是你三番两次勾搭我,是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他妈这么低三下四求你,你跟我说什么玩儿不起!” “我要结婚了。”姜沂冷淡道: “我就快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了,所以,希望邵先生看在我救了你那么几次的份上,放过我,可以吗?” 她神色漠然地说着冰冷刺骨的话,邵钧怔愣了片刻,感到自己滚烫的一颗心好似被浇上一瓢凉水,他觉得自己有些可悲,沉默了半晌却又忽然冷笑道: “那你就不该救我!” 言毕,邵钧霸道地按住她的下巴,炙热的唇不由分说地迎了上去,姜沂没料到对方突然发疯,一时有些惊慌无措。 “你敢嫁给别人!” 邵钧语气发狠道:“姜沂,这辈子你只能……”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个极其尖锐的东西刺破皮肤,携来一丝细微的疼痛,接着便有冰凉的液体被注入了自己的静脉。 邵钧头皮一麻,一脸怔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随身带麻醉剂!” 一分钟后,倒在地上的男人沉沉睡了过去,姜沂踢了对方几脚,确认他的确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 . 姜沂一口气喝了整整一杯水,乏力地靠在墙头,她低眼看着昏睡在自家地板上的男人,觉得着实有些棘手。 她点开江梓易的号码,刚要按下拨号键的手迟疑了片刻,而后还是放下了。 邵钧仰面躺在地上,过于顷长的身子占据了一大片空间,姜沂从他身上翻出了手机,寻思着给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打个电话,却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解锁手机密码,而对方显然没有设置指纹解锁。 她抱臂看着邵钧棱角分明的侧脸,脑子里灵光乍现…… . 邵钧在喧闹中睁开眼,就见模糊的视线里,赫然是昨夜那个酒保,此刻正机械地擦着手里的玻璃杯。 “我……怎么会在这儿?” 对方暂停了手里的动作,随即说道:“昨晚上那位小姐和保安一起送邵总你过来的。” 说完便向邵钧递来了一道被女朋友赶出家门,自己深表同情的眼神。 邵钧不跟死基佬计较,在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乱成鸟窝的头发,而后便离开了酒吧。 驾驶座上的人单手掌着方向盘,思绪有些混乱,冷风从敞开的车窗外拂面吹来,邵钧脑子里一点点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只觉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若带刺一般扎在了心上。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车外的景象,突然看见街道边一对情侣抱在一起,两个人没羞没臊地当街热吻,举止尤是亲密。 这种不考虑别人感受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邵钧心头泛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滋味,刚要别过头才发现其中一个人自己居然还认识,谢斐那混小子! 邵钧再一抬头,便见谢斐作别了怀中跟自己缠缠绵绵的人,恋恋不舍地给对方去了个飞吻,这时他才看清“小情人”的真面目,意识到对方居然是个留着中长发,长相妖媚的男人,惊得邵钧险些油门当刹车踩。 “诶,邵哥!” 谢斐看见了他,这时候正死命朝他挥着手,老实说邵钧现在正处在极度震惊中,委实不想跟这口味如此之重的人靠得太近。 “邵哥邵哥你等等啊!”谢斐追上前, “这儿也不好打车,邵哥你就顺路把我也带出去呗!“ 见谢斐这嬉皮笑脸的样子,邵钧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迟疑了一阵还是让他上了车。 “刚那人是谁啊!” 谢斐说:“夜总会遇见的小男模。“ “我靠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谢斐贼兮兮地笑道:“给邵哥你打个文化点儿的比方吧,现在我是sin,他是cos,我们俩时而tan,时而cot。” “……” 邵钧嘴角一抽,好容易没憋住口老血, “谢斐,我真是想不到你他妈现在男女通吃!” “诶,我这是在努力探寻最真实的自己。” “你他妈属泰迪的!”邵钧白了对方一眼, “成天就不能干点儿有营养的事!” 两人分明是小巫见大巫,谢斐不服气,不知道邵钧的语气怎么就突然带了点正经的味道,随即撇着嘴说道: “邵哥,别说我不务正业,我这最近还在看成人高考呢,老积极上进了!” 闻言邵钧不由怔愣了半晌,他一直觉得自己哪天要是从谢斐嘴里听见“学习”两个字,那绝对都是后者中邪了。 “哦?学得怎么样了?能上名牌?” 谢斐一拍大腿, “害,不学不知道,这一学习我才发现,我不是学渣,我是学弱!” 邵钧:“嗯?” “学渣是不学所以渣,学弱是死命学了还渣,所以我发现真理就是,我不适合学习,我还是比较适合泡妹子。” 邵钧:…… 谢斐终结了学习这个话题,又开始关心起对方的感情生活来, “对了邵哥,你和那个姜医生你俩现在处得怎么样了?” 邵钧目色一黯,“别提了。” “哟,扎心了?” 见他眉心紧锁,谢斐语重心长地安慰道: “算了吧邵哥,你看人跟男朋友在一起多幸福快乐,我一直觉得这俩一医生一老师就挺搭,人还一个姓都姓姜(江)。” “你他妈眼瞎吧,那是一个字?就你这脑子还成人高考,小学语文能过得了?”邵钧伏在方向盘上的手几乎要弹起来拍在对方脑门上。 谢斐连忙按住对方暴躁的身躯,“哎,邵哥别激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兄弟为你默哀三分钟,你想哭就哭吧,肩膀给你靠啊。” “你他娘的!” . SUV停在公安局门口,邵钧一个漂移把车甩进了车位,颠醒了在副驾上打盹的谢斐,后者一睁开眼就看见局子亮蓝色门头,下意识心头一紧,还以为自己被谁逮住犯事,这时候给拖到了警局就地正法! “下去吧。”邵钧一边解着安全带一边对身边一脸惊恐的人说道。 “我去,邵哥你咋开局子里来了,差点儿给我吓尿!” “最近在调查我弟的事。” “你弟弟邵康啊,嘶……”谢斐忽的一脸哀婉, “诶你说你们一家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中毒呢,邵哥你以后吃东西可得注意着点儿,万一哪天要是……”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邵钧扔下身边的人径自打开车门,见状谢斐连忙说: “那……那我也跟邵哥你一块儿进去,到局子里找找……”“乐子”俩字儿被谢斐给吞了下去,后者随即改口道:“找找线索。” 第五十章 动心(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警局里忙得像无头苍蝇一样的小朴拧开瓶盖灌了口红牛,转头一看见迈着长腿恣行无忌走上前的邵钧,嗓子眼不由就堵了起来,暗说他一个少爷就够难以伺候,怎么还带个黄毛! 小朴沉了口气,刚想劝退这俩无关民众,就听来者不容置喙的口气说: “高警官呢?我找他有事。” 常人的本能反应就是很难强硬地拒绝一个外表十分优越的人,更别说邵钧这张标致的脸还天生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高警官刚出去执勤了,还没回来呢。” “那我在这儿等他。” 言毕邵钧便理所应当地坐在了沙发上,小朴想说些什么,抽了抽鼻子又把肚子里的话给憋了回去,正巧有人叫他,便扔下两个大男人忙公事去了。 谢斐打量了一下四下的景状,暗说自己这还是头一回来局子不是因为打架斗殴,莫名有些自豪, “邵哥你还真别说,我这以前来的时候没注意看,今天一琢磨吧,觉得这地方装修还挺雄伟的。” “你家以后也这么装吧。” “嘿,邵哥你说笑呢。” 谢斐笑着挠了挠后脑,突然窗口一股凉风吹来,他莫名打了个激灵, “哎呦突然尿急,邵哥,我去上个厕所先。” 见谢斐提着裤子找茅房去了,邵钧摇了摇头,随即迈腿坐上厅内的黑色皮革沙发,仰面靠在枕垫上闭目养神。 . “嘘——” 谢斐三两下解决完事儿,走出厕所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理着花衬衫的衣角,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随即看见迎面走过去一个穿着警服的美女,暗说这好看的果然都上交国家了,倏地贼心一动。 “Hello,美女,加个微信呗!” 谢斐上前搭讪,不修饰不掩饰直接开门见山,对方不由一愣,委实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富二代!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刚来警队不久,干的后勤的工作,娇滴滴的年轻小警花长得清清秀秀,向来深受局里一队单身糙汉的呵护追捧。 警花礼貌地笑了笑,委婉地拒绝道: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在工作呢。” “没关系小姐姐,我可以等你下班嘛!” 对方尴尬地摇了摇头,着急着要走,“真的不好意思,真的不方便。” “小姐姐有男朋友了?”谢斐紧追不舍地跟着她。 “没……没有。” “哎呦那你们人民警察也是要谈恋爱的啊,不然这生活多空虚寂寞啊。” 谢斐死皮赖脸地跟着她,甚至还没羞没臊地盯着别人的脸说: “小姐姐长真美!” 警花羞得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颔下头。 “诶小姐姐是混血吧,美女混仙女的那种吧!” “……” 就在他没完没了地骚扰对方的时候,突然感到一股强悍的力量从后袭来,而谢斐后脚一离地,被人毫不客气地提着衣领给扔到了一旁。 一道严肃的男声随即响起, “小胡,你先去忙吧。” 警花羞涩地点了点头,瞟了一眼被前者拎着的跟弱鸡仔似的的富二代,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高向宇转脸看着谢斐这一头的黄毛,以为又是哪家犯事儿的不良少年给拘在这儿,竟然还敢狂妄自大地勾搭女警察,于是摆着一贯的长者姿态训诫道: “你们这些富二代,读书学习不会啊?好好做人不会啊?成天就知道贪图玩乐,干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对你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谢斐一脸懵逼,不知道眼前这个叨逼不止的男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见高向宇穿着便装,以为是哪个多管闲事的老大爷,于是一脸嚣张地单手叉腰,细杆腿一抖,牛仔裤上的裤链随即甩了几下, “天热脾气爆,别他妈挡你斐哥的道!” 看着对方这副趾高气昂的嘴脸,高向宇委实很想一巴掌扇地这人“五体投地”,憋了口火气对他说: “哥什么哥,这儿警察局呢你横什么,行了别在这妨碍别人工作,反省完了就赶紧回家!” 谢斐打量了他一阵,这才看见了对方挂在脖子上的证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原来也是个警察,于是抱臂说道: “警察叔叔,我这一没碍着别人,二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有什么可反省的?” 见他死不悔改,高向宇语重心长道: “小朋友,花花世界迷人眼,别光顾着玩乐,要知道这年头学习才有出路!“ “谁是小朋友,劳资二十五了!”谢斐激动道。 “二十五了你叫人姐姐,叫我警察叔叔,跟我这儿装嫩呢?” 对方翻了个白眼,“我爸教导过我,看着比自己大十五岁以上的都得叫叔叔,还有大叔你不知道这年头姐姐的意思就是美女吗?” 高向宇嘴角一抽,他也就三十二,这几天工作忙来不及打理自己,胡子拉杂显得沧桑了些,倒也不至于那么显老吧!被眼前这吊儿郎当的小兔崽子拐弯抹角地吐槽,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斐嘴炮得胜,一脸洋洋得意,刚想再寒酸他几句,眼前的人就被一个小警察给叫走了。 “高警官,高警官!” “嗯?怎么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小朴?” 小朴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那位邵先生又来找你了,现在在大厅等着呢。” “那是我邵哥!”谢斐突然冒出头,在俩人面前眉飞色舞道。 看着黄毛这殷勤的劲儿,高向宇以为他对邵钧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感情,不由一脸厌嫌地往后避了避才说道: “我过去看看。” 三人随即朝警局大厅走了过去。 . 邵钧坐在转椅上随意地翘着二郎腿,侧目看见高向宇那张铁面无私的脸就将身子朝他转了过去。 后者一愣,看对方这飞扬跋扈的气势,莫名有种见领导的错觉。 高向宇咽了口唾沫随即说道: “那行,小朴去把U盘给拿过来,跟邵先生一起我们来重温一遍死者生前的唱歌视频。” 小朴闻言色变,却也只得内心默哀,面露笑颜,“好的高警官,我这就去。” 播放器上进度条刚走了十分钟,谢斐就捂着耳朵忍无可忍道: “这也太他娘难听了!邵哥咱以前好歹也是搞音乐的,你怎么受得了俩人这鬼哭狼嚎的!” 邵钧没搭话,一旁的高向宇却忍不住吐槽道: “我看你才是最大的噪音源吧!” “警察叔叔,您是不是耳背,全世界都知道我这自信爽朗的声音从来都是天籁好吗?” 谢斐插着腰一脸嘚瑟又欠扁的表情。 对方瞬间无语,对他的臭不要脸深表佩服,随即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好好好。” 熬过几分钟后,警局的空气里便又充斥着谢斐自信爽朗的声音, “我去,受不了了,受不了了,邵哥我得走了,我还是去酒吧听美女唱歌洗洗耳朵吧!” 言毕他便顶着被自己挠成鸡窝的黄毛,迈着麻杆腿一颠一颠地离开了灾难现场。 见谢斐这“哔哔”机终于消失在自己视线,高向宇倏地觉得脑子不痛了,身心也舒畅了。 . 三人再次围在电脑桌前,播放器里的视频还在放着,邵钧却早已经没心思关注别的,他只是在留意着邵廷的神情举止,想从中捕捉到后者隐藏在皮囊之下,蠢蠢欲动的暗流。 高向宇在空歇的当口接了个电话,几分钟之后对邵钧说道: “邵先生,你在电话提出的设想没错,警方在KTV后面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没有处理掉的防喷罩,上面的确存在毒素的残留,涉案人员会被带到警局审讯,相信这案子不久之后就会真相大白。” 见对方似乎总算卸下一口气,邵钧却拧了拧眉,紧绷的神经并没有缓解多少。 “高警官,你认为凶手是谁呢?” “犯罪嫌疑人初步认定为KTV更换防喷罩的工作人员,不过究竟是不是,这一点还需要进一步审讯才能确定。” “不如我给警方提供一个方向。”邵钧侧目看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此刻透着几分凛冽和凶狠。 “哦?邵先生有线索?” 邵钧忽然坐直身子,暂停了视频播放,嘈杂的声音刹那间消弭,空气里徒增了一丝稍显诡异的静谧。 他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搭上自己肩膀,伴着身后一道低郁的男声, “案子有线索了?” 邵廷西装挺括,居高临下地望着座位上的人,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好似投射着阴翳的微光…… . 姜沂在家打扫卫生,注意力却突然被墙角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她俯身将地上的金属物件拾起,发觉那是一个U盘, 这东西不是自己的,最近应该也没有人来过自己家,除了……昨晚上突然闯进来的邵钧,那么这个东西大概就是他的。 姜沂把U盘放到桌上,皱眉思忖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应该尽量回避见到邵钧,但是无论自己多不想看见对方,还是得把东西物归原主,这点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不过,对方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 第五十一章 巧遇(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警局—— 邵钧倒吸了口凉气,方见小朴热心地端来了一把座椅,男人便和他们一起围坐在了电脑前。 “是邵先生啊,这里有一段死者生前的视频,我们现在正在查看。”高向宇说。 邵廷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地问道:“我能看看吗?”言毕他又笑了笑, “毕竟也是我弟弟生前唯一的录像。” “当然可以。”高向宇说。 邵钧坐在两人之间浑身紧绷,表情明显有些僵硬,他凛冽的目光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几乎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怀疑。 “邵先生,这是你吧?” 高向宇指着沙发上的人问道邵廷。 对方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一副坦然的模样,“是,那天我嗓子出了点问题,身体不太舒服。” 邵钧注视着他专注看着录像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怀疑邵廷是凶手,却抓不出一星半点的证据,他不能全靠怀疑和猜测,凭自己主观臆断谁是凶手, 他不能,高向宇也不能,所以在有力的证据还没有浮出水面之前,他没有必要打草惊蛇,毕竟谁也预料不到邵廷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会不会急不可耐地对自己下手,对姜沂下手。 邵钧攥紧拳头,忽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现在迫切地需要香烟来缓解自己此刻的焦虑,于是起身离开了座位。 “我去走廊抽根烟!” “我也去趟卫生间。”高向宇随即说,小朴刚要开口,便听前者又道: “小朴,你在这儿好好招待邵先生。” 领导发话不得不遵循,小朴听出对方言下之意是让自己看好邵廷避免他有什么小动作,于是点了点头,心下不由悲鸣……果然自己还是逃不开遭受摧残的命!! 邵廷随意地靠在座椅上,神色十分平静,他的余光瞟见两人离开的身影,视线便又落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他盯着视频里的人像,不知不觉地拧紧了眉,不过小朴坐在他后侧方,只能看见对方半张侧脸,看不见他表情的变化。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男人被亮光吸引了过去,而后便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邵廷思索了几秒,便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接听了电话,他沉默不语,听对方先开口道: “喂,你U盘掉在我家了,怎么还给你?”电话那儿头女人的语气十分冷淡,一字一句似乎都很勉为其难, “喂?你在听吗?” 邵廷沉默了一阵,随即语气轻柔道: “我是邵钧的哥哥,是他的东西遗失在你家里了吗?” 知道接听的人不是邵钧,姜沂虽然有些诧异, 却也是松了口气,态度和善了不少,又不厌其烦地重复道: “是,是一个U盘。” “哦,这样啊。”邵廷垂下眼眸,似乎思忖了一阵才说道: “那要不这样吧,你先把东西给我,我再抽空还给邵钧。” 闻言姜沂怔愣了片刻,不知道这主意妥不妥当,不过她又委实不想跟邵钧碰面,于是便答应了对方。 “可以给我一个你的电话号码吗?方便联系。”邵廷问。 “…………” “…………” 他在自己的手机上存下了姜沂的电话号,而后又问:“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姜。” . 邵钧再回到电脑桌前的时候,稍微显得有些亢奋,他脑子里存留着大量让人心情愉快的多巴胺,浑身上下,几乎每根发丝都沾上了烟味。 他不想走过去和邵廷并排而坐,于是在远处便停下了脚步,正巧高向宇打着电话走了过来,行到他身边的时候便挂了电话,转头对他道: “抓到投毒的人了,一会儿就押到审讯室。” 高向宇干净利落地告诉了邵钧当下的情况,刚要往审讯室走后者便又问道: “对方有透露出谁是幕后主使吗?” 闻言高向宇不由一愣,他还没想过有“幕后主使”这档子事。 “邵先生为什么会怀疑是有人指使他投毒杀人呢?” 邵钧拧了拧眉,“猜测罢了,否则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有什么理由要杀我弟弟呢?” “哎,其实这种事我们也见得多了,凶手的杀人动机有时候就是很出人意料的,何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复杂,谁也不知道看着毫无瓜葛的两个人,私底下结着多大的深仇大恨。” “也是。”邵钧淡淡道, 有些人,对亲近的人都会因为一己私欲痛下杀手,更何况是陌生人呢? 两个人往厅内走去,见邵廷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 “公司有些事,我需要先回去处理一下,就不打搅警方办案了,希望高警官能尽快查出凶手,也好还我弟弟一个公道。” “我们会尽力的。”高向宇义正辞严地说。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邵钧散漫地依靠在桌角,一脸的轻蔑之色,他觉得邵廷这样的人,说谎想必从来也用不着打草稿。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手机屏似乎有些发热…… . 半个小时之后,那个叫做袁广达的人便被拘到了派出所。 袁广达是一个普通的KTV工作人员,长了一张不太好惹的脸。他很瘦,额头和脖子处青筋明显,从外貌和神态就能看出是个身份地位不高,脾气却很大的人。 审讯室里,高向宇肃然地问他道:“毒是你投的?” 对方若无其事地点了两下头,不觉得愧疚反而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好像一个街头混混承认错误一样。 “为什么杀人?”高向宇问。 “为什么杀人啊?”对方语调轻蔑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又说: “就是嫉妒啊,凭什么这些有钱人寻欢作乐,我只能给他们捡酒瓶子!”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袁广达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他咬牙切齿地垂眼看着桌面,似乎觉得仅仅是投毒杀人还不够。 高向宇皱了皱眉,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打击报复社会的情绪深重还是在用愤怒掩饰心里的恐惧,不过他觉得这人大概是有些心理问题。 “那些人晚上唱个歌要四千多,我一个月工资底薪都才三千!都是人,凭什么这些富二代拿着大把钞票吃喝玩乐,我就过得猪狗不如!” 闻言高向宇神色一动……得不到就要毁掉,相似的话他好像也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过, “你是怎么动的手?” 袁广达说:“你们不是知道吗,我事先把毒涂在防喷罩上,那唱歌的时候就会沾到了。” “为什么只投了一个?” “怎么你们还觉得我两个上面都该抹?”袁广达笑了笑,心态明显已经有些变态了, “我心血来潮,就想杀一个试试,那死了的人他倒霉呗!” 高向宇沉了口气,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有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没有啊,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袁广达十分坦然地说道。 凶手出于打击报复的心态投毒杀人,这样的杀人动机虽然也是成立的,但是高向宇觉得有些巧,为什么类似的事会发生两次呢?模仿犯罪还是混淆视听?或者,当真就只是巧合呢? 审讯室外,小朴把查到的关于凶手的资料告诉高向宇说: “袁广达今年四十二,他早年跟老婆离了婚,没有孩子,现在独居。另外他还有一个老年痴呆的妈,不过一直都在养老院。” 养老院收费不低,生活本就拮据的袁广达艰难地承担着这笔于他来说十分高昂的费用,他感到痛苦却也没有办法逃避。 巨大的精神压力容易造成极端人格,痛苦的底层生活让袁广达感到绝望,最终选择用更加极端偏执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他杀人的原因吗? . 邵钧把车停在马路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他有些累,伴着车厢里舒缓的音乐,很快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就在这时,车身猛地颠了一下,似乎被来往的车辆给剐蹭到了,邵钧皱了下眉本不想理会,半晌后车窗玻璃便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他瞥见一个短发女人的脸赫然出现在车窗外,大概是想和自己谈谈车辆剐蹭的事。邵钧无可奈何地拉下车窗,刚想打发走她,对方那张脸又让他愣了一下。 “先生不好意思,我倒车的时候没注意到您的车,后车灯那里的油漆刮掉了一块,你看需要怎么赔偿?” “周楠姐。” 邵钧忽然叫到对方的名字,周楠迟疑了一阵,见他摘下墨镜,才接着说道:“小钧!” “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邵钧笑了笑,笑容客气又很温柔,两人从小关系很好,在他心里,周楠就像他的亲姐姐一样。 “是啊,好多年没见你了。” 邵钧打开门下了车,十分诚恳地邀请对方道:“去咖啡店坐坐?” “不了,一会儿还得赶飞机呢。” “又出差啊,周楠姐你也太女强人了。”邵钧调侃道。 “不,”周楠黯然一笑,“这次……是出国。” 前者话音刚落,邵钧的表情瞬间凝固,沉默片刻才又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五十二章 巧遇(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可能就不回来了。” 邵钧攥紧拳头,还是忍不住说:“是因为我哥吗?” 对方不置可否。 周楠是邵廷的竹马青梅,两个人关系向来很好,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步,然而最后却还是戏剧性地落了个四分五裂的结局。 邵廷提出的分手,他说腻了,不想玩儿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心追求事业的人,他的生活从来不拘泥于情情爱爱,而周楠只会是他的牵绊。 爱了几十年的人提出的分手,周楠答应了,她什么都给了他,她的学业,她的青春,却还是被邵廷毫不留情的地像垃圾一样甩开了,不能说不痛苦,却也不能说恨,似乎只要是他的决定,什么都可以原谅。 邵钧觉得他对他哥的厌恶有一半是因为对方当年的狼心狗肺。 虽然这么多年来邵廷一直也没有找其他女人,却也再没有和周楠有过任何联系。 “你哥他,最近还好吗?” 邵钧拧了拧眉,咬着牙说:“他能有什么不好。” 知道眼前的人想的是什么,周楠故作轻松道: “小钧你别多想,其实去国外没什么不好的,换个环境,还能认识新的朋友。” “周楠姐,是邵廷他配不上你。” “别这么说,小钧,也别和你哥关系那么僵,你们好歹是兄弟。” 邵钧冷冷一笑,也没有再和对方多讲关于邵廷的事,两个人聊起了未来,更多的提到了过去…… . 姜沂抬眼看了看咖啡店的店名,确认和短信里的几个字吻合无误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她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即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自己挥了挥手,这人应该就是邵钧的哥哥。 刹那间,姜沂感到有些不解……他是如何确定自己身份的,因为刚才的场景怎么看来都好像是对方第一眼就毫无迟疑地认出了自己。 “您是……邵钧的哥哥吧?” 男人点了点头,朝姜沂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小姐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把东西放下就不多留了。” 姜沂凝思了片刻还是禁不住问道: “邵先生你是怎么确认我就是来找你的那个人呢 ?难道你……之前认识我?” 对方笑了笑,抬眼看着她道:“或许我和姜小姐很有眼缘,所以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指尖莫名地颤抖了一下,方听对方又笑道: “哈哈,开个玩笑,之前爸住院的时候我就在医院见过姜小姐,或许姜小姐你对我没印象,不过我倒是对你印象深刻。” “为什么?”姜沂不解地问道。 “因为邵钧。”对方那张文质彬彬的脸上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我看小钧好像挺喜欢你的。” 光听见“邵钧”两个字姜沂就心头一紧,她盯着眼前的人呆滞了一阵,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姜小姐你呢,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 ……问我怎么样? 姜沂干咽了口气,心想总不能当着哥哥的面说弟弟的不是,干瘪地一笑,勉强憋出了两个字, “挺好。” . 邵钧还在马路边跟周楠聊天,而后便感到胸口忽然开始震动,随即掏出了揣在内衬的手机。 “谁啊,怎么不接?”周楠问道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又放回去的邵钧,对方回答说: “谢斐那小子打的,不用理他。” 周楠笑了笑:“你们还是那样,谢斐这孩子这么久了都还是一直跟着你,挺重情义的。” “他就是闲得蛋疼!” “你也就是嘴硬,其实私底下帮了他不少,不然他也不会死心塌地地对你。”周楠望了望天,又说: “说实话,其实我挺舍不得你们的。” “那就别走了呗。”邵钧目色赤诚地看着她,他是真的很珍惜这个从小到大都对他好的人。 然而周楠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爸妈他们都过去了,我这几天还待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处理我们家那栋房子的事。” 其实她也是想看看邵廷会不会挽留自己。 果然还是自作多情。 周楠看了看手表说:“我差不多该去机场了,小钧,到了那边我会联系你的,你要是有空,也去国外看看我。” “嗯,我知道,周楠姐。” 对方坐上了车,回头望了望车窗外的人道:“车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碍事!”邵钧神色肃然地抱臂看着她。 “那我走了,你一会儿记得给谢斐回个电话,万一他真有什么急事儿呢。” “我知道了周楠姐。” 两人道了声别,那辆玫红色的汽车便朝前驶去了,邵钧静默地站在原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渐渐溢满了内心。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男人于是面色冷郁地接通了谢斐的电话, “邵哥,邵哥!我刚看见姜医生跟你哥在一起呢!” “什么!”邵钧神色骤变,惊恐与暴怒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骇人。 “他们在哪儿?马上给我发地址!” “刚在咖啡馆呢,人现在早都已经走了。”谢斐说。 邵钧攥紧拳头,手指关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他追念起过去,方才稍稍平静些许的身心终是被对方越界的行为彻底激怒了…… . 审讯室传唤来了邵廷和邵安,打算再做最后一次笔录,两人十分配合,没有浪费更多不必要的警力。 凶手袁广达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犯罪的事实,并澄清他是主动犯罪,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示,而警方也并未找到指向其他嫌疑人的证据,所以这一案件算是有了个比较完整的了结, 虽然和邵钧“幕后主使”的想法有些出入,但就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来说,除了凶手报复性作案,似乎并不存在多余的牵连。 高向宇面带微笑地跟两个人握手,“谢谢二位的配合,投毒的案子总算是破了,也能给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了。” 邵廷一派的官方腔道:“辛苦高警官了。” “哪里哪里,执法为民是我们的职责。” 高向宇的手再跟邵安交握时,却猛然被后者冰凉的手心冷了个激灵,其实他从邵安刚进审讯室的时候就留意到对方脸色煞白,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手这么凉,是哪里不舒服吗?” 邵安勉强开口道: “我……”对方刚说了个单音节,然后就神色痛苦地捂着胸口。 邵安一声干呕,而后竟然在警局大厅擦得锃亮的地砖上吐了一地。 房间里所有眼睛倏地齐刷刷望向邵安,后者随即尴尬地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从外地回来不久,有些水土不服,又刚受了刺激……”话音未落便又扶墙“稀里哗啦”吐了一阵。 “去医院看看吧。”邵廷关切地说,看着对方的目色分明闪过一丝冰冷。 “不用了哥,我在诊所里开了点药,应该没什么……” 见对方一脸难受的样子,高向宇都不由得皱了皱眉说:“我也觉得你该听你哥哥的,去医院挂个号。” ——砰! 听得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众人随即惊诧地闻声望去,只见门口摔门而入的邵钧举步生风,脸色看着极其阴沉骇人。 他大步朝前走着,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提着邵廷的衣领二话不说就给了对方一拳。 邵钧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男人,强行掰正他侧倒的身子,“你找她干什么?” 对方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只抬头看着邵钧并未说话,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越发点燃了后者心头的肝火, “我他妈在问你话!” 言毕强悍的一拳便又落在他身上,然而男人就这样受了邵钧两拳,他非但不还手,甚至没有一点闪躲的意思。 不过邵钧下手委实不轻,如铁的拳头落在皮肉上,肌肉扎实的壮汉也承受不了,何况邵廷这种长期疏于锻炼的工作狂,于是他扶正了鼻梁上的眼睛抬眼望着对方似笑非笑道: “交朋友。” “怎么回事?派出所打架,真无法无天了啊!” 高向宇突然厉声高呼了一句,他委实不知道好端端的两兄弟怎么会突然掰架,然而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只能拿出警察的威严来压制。 不过邵钧的脾气,就是现在警察局局长来了也拦不住,他盯着眼前的男人目色如刀,挥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去。 这时忽然一根铁棍当头劈来,邵钧见状匆忙一躲,棍子于是狠狠地砸在了他肩上。 眼前几个刚来警局报道年轻实习生以为邵钧是恐怖分子,上来直接就是几闷棍,好几棍子直往他脸上砸,完全没意识到邵钧这张撑起门面的脸有多金贵。 邵钧骂了句“操”,混乱之际负伤跟对方扭打了起来,他毕竟赤手空拳毫无防备,而对方又是科班出身学过武打,身体素质不在话下,不假片刻邵钧的胳膊就挂了彩。 “住手,住手!”高向宇连忙拦住眼前开打的人,好半会功夫才控制住局面。 “干什么呢,这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吗!你们几个,去,都给我写检讨!” 高向宇气得面红耳赤,不过他也知道实习生们年轻气盛,虽说下手是有点没轻没重,可邵钧就像暴怒的狮子根本压制不住,要对付就只得比他更狠。 言毕又转脸看着邵钧,尽量保持态度友好客气, “邵先生,这里是警察局,你和你哥哥的矛盾请私下调解,否则我们就只能采取强制性手段了。” 说完他又扶起了侧倒在地上的邵廷,“你没事儿吧?用不着去医院吧?” 邵钧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对方的话,不在这里闹事,不过刚才几个小实习生出手太黑,他刚要动作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棍子落在身上的苦楚,不由爆了句粗。 “二哥,你是不是骨折了?”目睹一切的邵安惊恐地问道。 第五十三章 巧遇(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二哥,你是不是骨折了?” 闻言邵钧抬了抬胳膊,发现自己确实有些使不上劲儿,随即满不在意地说了句: “可能吧。” 一旁的实习生战战兢兢杵在原地,生怕身娇体贵的富二代冲他们索要赔偿费,那自己可能砸锅卖铁都赔不起。 “邵先生要不去趟医院拍个片子吧?”高向宇说。 听见“医院”两个字,邵钧锋利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高向宇又拍了拍邵安的肩膀,“送你哥去趟医院吧,顺带也给自己挂个号?”言毕冲他友善地笑了笑。 这时候的警察局大厅里飘着一股血腥味儿和呕吐物混搅的刺鼻味道,浑浊的气味堪称提神醒脑。 学霸虽然话少,但情商还是挺高,倏地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连忙为自己的过失道歉。 于是邵安扛着半身不遂的邵钧出了警察局,邵廷也不在意自己出血的鼻子,道了声抱歉便径自离开了,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戴上眼镜后毫无波动,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高向宇抱臂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觉着这一家人的关系简直可以用“高深莫测”来形容。 . “会开车吗?”邵钧问。 “高考完就考了驾照。”对方回答。 ……学霸果然样样精通! 邵钧把车钥匙给他,开门上了车,同时艰难地保持姿势优雅。 他尽量让身体不大幅度地动作,在副驾上安安稳稳靠着椅背,暗想自己可能是过去酒喝多了有点儿骨质疏松。 “二哥你坐稳了吗,我开发动机了。”邵安轻声问了句。 “嗯。” 然而就在邵钧闭上眼打算舒缓一下身心小憩片刻的时候,对方猛地一轰油门,车速直接飙到了三十码!饶是抵不过惯性作用力,皮革椅背撞在邵钧后脊上,瞬间带给他粉碎性骨折的酸爽! 约摸二十分钟后,邵钧被半扶半扛着进了医院,伤势比之前还重了不少。 邵安匆匆给他挂了号,转眼却见他哥正问着一个年轻的实习医生道: “姜医生今天上班吗?” . 姜沂做了一上午手术,累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梦里是她和江梓易一起生活的场景,姜沂在厨房准备晚饭,身后的人走上前环抱着她的腰身。 男人紧紧揽着姜沂,打搅了她的动作,尽管姜沂温柔地推开他的手,对方却腻歪地缠着不放, “别闹,我在做饭呢。” 姜沂拍了拍他的手背,耳边传来的却是一道低沉却又熟悉的声音: “姜医生,想我了没?”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倏地让姜沂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姜医生,外面一个病人非要你给他看病。”方名扬说。 姜沂揉了揉发酸的眉心,面色疲乏地道: “什么病人?我刚做完手术,让他去找别的医生吧。” “姜医生,可对方说,就找你看。” 闻言姜沂猛地一抬眼,刚想说哪个缺德病人这么折磨人!就见方名扬表情古怪地冲自己挤眼,看他这一脸别扭的样子姜沂立马就知道了对方是谁,随即抽了抽鼻子道: “跟他说我不上班。“ “姜医生!” 门口忽地传来邵钧的声音,听得姜沂后脊一紧,她抬眼看着那张倜傥风流然而在自己心里却面目可憎的脸,不由提了口气, “干什么?” 邵钧:“我是真的受伤了,好像是骨折。”说着就冲前者抬了抬胳膊。 “骨折了你看骨科去啊!”姜沂没好气地答复道。 “姜医生医术精湛,想必也是各项全能。” 姜沂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自埋头写着资料,“我没空,去找燕医生。” “医生对待病人不该一视同仁吗?“ 你还算个人? 姜沂心下暗想,咬着后槽牙道:“我不看门诊。” “那你看我啊!” 姜沂:…… 杠不过对方死缠烂打,姜沂还是摔笔出去了,她刚想怨骂对方丧心病狂,就见他身后还跟了个模样清秀的男人,眉宇间和他有几分相似,那种细微的相像只流露在举手投足间而难以明察,男人比他矮了大半个脑袋,姜沂刚才竟然没有留意到。 “我弟弟邵安。” 邵钧简略地介绍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姜沂介绍给别的男人,就算是学霸弟弟,也没有必要。 闻言姜沂的眼睛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她觉得大概是因为母亲基因的缘故,邵钧自带一种艺术家的邪魅气息,而邵安则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病娇模样。 就在她打算细看的时候,视线就被邵钧给挡住了。 “看我不好吗?老是盯着别人干什么?” 姜沂拧了拧眉, “你手是不是不痛了?” “嘶……还是挺疼的!” 姜沂无可奈何地帮邵安扶着这个病病歪歪,然而看上去就身强力壮的男人,三个人扭扭捏捏地走着,也不知道邵钧身上的什么金属挂饰不小心勾到了邵安的衣服,他的衣领随即被拉下了一点, 姜沂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对方衣服领口的地方露出了一点伤口的血痂,随即诧异地问道: “你受伤了吗?” “姜医生你老是在我面前那么关注别人干什么?”邵钧满脸的不愉快。 见状邵安尴尬地一笑,“不小心挠到的” 邵钧勾了勾唇角,心说弟弟这是长大了? “是你自己挠的还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不是谢斐,没那么厚颜无耻,况且在姜沂面前说这种话似乎不太妥当,随即咳嗽了两声干瘪地敷衍过去。 姜沂没说话,只是忍不住鄙夷地瞥了一道眼前这个摧残祖国花朵的老流氓。 一个小时后, 邵钧慵懒地坐在姜沂的办公座,神色迷离地凝视着眼前的人,他目光散漫的时候看起来是十分高冷傲气的。 姜沂脸色严肃地看着手里的CT单,拧了拧眉说: “放射科的医生没告诉你情况吗?” “想让姜医生再看看。” “难不成我还能给你看出花儿来?”姜沂嘲讽道。 邵钧笑了笑:“不,想连骨带心都给你看一遍。” 姜沂嘴角一抽,牙釉质又磨掉了一层。 “你应该只是轻微骨裂,没有发生移位不用打石膏,痛的话吃止痛药,平时活动注意一点就可以了。“ 言毕姜沂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正巧撞上对方难以言喻的目光,他懒散地靠躺在姜沂的座椅上,浑身自带的那种邪魅狂狷的气质看着很是风骚。 姜沂不忍直视,随即转过脸语气冷淡道: “没什么事邵先生可以回家休养,请离开我的办公室,我还要工作。” 然而他没走,而是语气暧昧道:“姜沂,给我个机会撩你吧,或者,我被姜医生撩也行!” “你是浑身只长了一根筋吗?” 他似乎看不见对方眼里的愠色,径自说道: “姜沂,我想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我还想……像情侣一样每时每刻和你黏在一起。”邵钧唇角轻扬, “我们把所有的事都做一遍,你是不是,就会喜欢上我了?” “你是骨折的是脑子吧!”姜沂瞳孔一震,勉强没表情失控。 “姜医生,我的真心明码标价,忠诚不假。”邵钧一脸宠溺地看着对方,他最近深受谢斐熏陶,满脑子烂俗的情话。 姜沂攥紧拳心,她本以为邵钧这个富二代只是兜里有钱,没想到脑子还有病! 姜沂脸色铁青地走向眼前的男人,充斥周身的低气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得不近人情,她单手撑在一旁的桌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椅上的男人,以一种压倒性的气势目色灼灼地看着对方, “你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邵钧回她一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动作很容易让我误会,我会以为你下一秒要亲我。” …… 姜沂提了口气,她的目色随即沉冷了下来,继而以一种靠近猎物的姿态逼近眼前的人。 呼吸逐渐贴近,邵钧几乎能看清她眉宇到唇角每一道曲折的弧度,那被自己的眼眸无限放大的温柔与绝色, 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下,邵钧下意识往后仰,背脊的每一寸都紧贴座椅,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反应。 二人鼻尖相对,姜沂看着他逐渐发红的耳根,似乎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此刻的紧张,和加速的心跳,她勾起唇角,像是嘲笑,又像在对眼前的男人说, 这种被人占据上风的滋味,你受得了吗? 姜沂清冷的声音随即落在他耳边,是提醒,也是威胁, “邵先生,骚够了就请从我的世界消失,我说最后一遍,我不玩儿,像你这种人,要是死缠烂打还得不到,多掉价!” “姜医生骂人尖酸刻薄含沙射影。”邵钧抬眼看着她, “我觉得很有意思。” 姜沂目色发狠地盯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眼里快要窜出火星。 “姜沂,我会好好追你,会好好对你,我不是那些腹黑脑残的霸道总裁,不强迫,不搞监禁,也不会丧心病狂地把你锁在我身边。” “说了不可能就不可能,我这里没有余地!” “我们试试不行吗?” “你要点儿脸行吗?” 邵钧吸了口气,她离自己如此之近,就连眼底的愠怒都那么贴近,可偏偏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才能和自己撇清关系,到底是她固执己见还是自己冥顽不灵? “姜沂……”他看着她的唇,终是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在她的冷漠下侥幸偷得一丝甜蜜…… 第五十四章 巧遇(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突然靠近,姜沂惊慌中推开眼前的男人,随即狠狠掰住他骨裂的手肘, 剧烈的疼痛让邵钧老实了许多,却还是防不住他用眼神耍流氓,他看着姜沂,那双好似透着邪气的桃花眼轻轻上挑, “嘶……疼……” ——砰! 就在这时,方名扬好巧不巧地推开了房门。 他放眼一望就见姜沂伏在椅子上,动作极其怪异,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好似在做什么不可名状的事,加上邵钧刚才听来意味深长的话,教他不由浮想联翩。 这一想,想得方名扬倏地脸红脖子粗,又猛然意识到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自己不会被杀了灭口吧! 方名扬灵机一动,然后掏出了兜里的手机,贴在耳边对着空气说道: “我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就过去,好好好。” “……” “……”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直到“啪”一声合上的房门挡住视线。 方名扬心虚地拍着胸口,心下顿时有所领悟……以后 进上司办公室之前一定得敲门! 姜沂往后弹开了几米,表情顿时石化,她觉得眼下的景状纵使自己再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不幸中的万幸是方名扬不长舌,如果刚才进来的是哪个小护士,谣言指不定已经满世界乱跑了。 “你猜他有没有看见什么?”邵钧抬眸看着姜沂,神色有一丝洋洋得意。 “本来也就什么都没有。”她冷淡道。 “牵手,接吻,上床,该干的不该干的我们什么没干过。”他忽然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对方, “这些你敢否认?” 姜沂目色尤是冷冽,“我怎么不敢。” “你不承认?”邵钧倏地抬眸,“你又不承认!” “我就是不认又怎样。”姜沂干脆道。 “早知道姜医生抵赖,真该把那晚上的场景录下来。”空气里传来男人愠怒而略带尖酸的话语,压抑感随即又重了几分。 “你是变态吗?”姜沂眉心一拧,十分厌恶地转过身,她觉得跟邵钧在一个空间里,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 然而她刚要走,却被身后的人勾住了手,耳畔传来他有些严肃的声音, “以后别和邵廷见面。” 姜沂没好气地甩开他,“凭什么?” “这个人有问题。” 她冷哼一声,“你哥看上去至少比你靠谱!” “姜沂,我是认真的,答应我,以后不要见他。” 对方突然这般义正辞严,姜沂有些迟疑,沉默了片刻,她淡淡说道:“我知道了。” …… . 高向宇开着他那辆配发的大众汽车,顶着黑眼圈行在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上,他刚接到举报,有人在酒吧闹事,具体情况他在手机里嘈杂的背景乐下听不出个来龙去脉,眼下只得亲自去解决纠纷,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 说实话,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是真的不想亲自出马,这么多年高向宇好歹混成了副队长,且不说成天坐办公室喝闲茶,他是每日每夜地跑外勤,这苦日子过得比保洁大妈还不如, 不过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是任劳任怨的性子,当牛做马的命! 高向宇向门后的保安一亮证件,接着便走进了跟前乌烟瘴气的酒吧。 不用找,他一眼就望见了闹事人群。 “他妈的打不打,磨磨唧唧生孩子呢!”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对面的人,看起来很是嚣张。 “老子今天不想打架,快他妈滚蛋!。” 这一方的架势明显弱了几分,却又不想面子上挂不住,不得不冲前者回骂了几句。 看着大哥骂架骂得忘乎所以,小弟们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撸起袖子等待前者发号施令。 斗殴的前夕预备……比谁的嗓门大! 高向宇看着眼前的人十分投入地脸杵着脸对骂了一阵,然后拧着眉走了上去。 他伸手推开眼前闹哄哄的围观人群,然后严厉地呵斥了一声,“警察!快散了散了,都别在这儿闹事了!” 模特身材的男人一迈长腿踩在茶几上,朝他跟前的纹身男竖了根中指,一字一句咬着牙说: “叫警察,真他妈孬种!” 高向宇尴尬了一阵,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都别闹了,在公共场所打架斗殴是不对的,哦不,打架斗殴就是不对的,要罚款拘留的,你们是闲着没事想去局子里待几天吗?” 一时无人说话,高向宇松了口气说:“行了,没事那就……“ “今天这小子必须得给我道歉!”纹身男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指着面前男模特的鼻子道: “这傻逼抽风,他娘的在我杯子里撒尿!” 闻言高向宇不由瞅了瞅身边那个男模特,一米九的个头,半长卷发遮住对方清清秀秀的脸,他不由有些慨叹: 长得人模人样的,干的事怎么这么畜生呢? 模特男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随即用一种与他浑身气质十分不相合的拽横声音说: “我他妈听见你背后骂我死基佬,谁他妈嘴贱自己不知道?” 说着便拽住了对方的衣领,长刘海下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让我给你道歉,好啊!” 一道凛冽的拳风划过,纹身男被一拳击中正脸,他捂着鼻子哀嚎了几声,看得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计拳头打得有些懵逼。 高向宇顿觉惊诧,他没想到对方真敢当着自己的面动手,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 本以为是场小打小闹,没想到闹事的人脾气这么硬,高向宇倏地有些后悔自己单枪匹马进了酒吧,他觉得照眼下的事态发展下去,一个人可能控制不了局面。 “臭小子敢打我!”纹身男声音含糊道:“谁都别走,老子今天要办了你!” 模特男低眼看着对方,一脸狂妄之色,“我的人马上就到,看咱们今天,是谁,办了谁!” ……这小模特居然还喊人! 高向宇提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大概已经完全没有存在感了。 约摸几分钟之后,模特男口中的帮手就风风火火地来了,高向宇没想到,走在前头的那个黄毛,竟然就是谢斐。 谢斐也是喝得烂醉,刚从一个酒局里赶过来,身后带着一票兄弟。 “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敢动我的人!” 谢斐一个啤酒瓶子砸过来,酒瓶蹭着高向宇颧骨擦了过去,随即落在那纹身男脚边,摔了个粉碎。 谢斐这人虽说平时跟在邵钧身边显得有些土憨,但一到正经的时候,骨子里混混的气质一点也不含糊,他三两步走过来,戴着钛钢指环的手拍了拍纹身男的脸, “哟,就是你啊!” “你他妈又是谁!”纹身男被对方的架势吓到了,语气很是没底但还是硬着脖子推开了他的手。 谢斐瞅了瞅眼前的人,喷出夹带着嘲弄的酒气, “卧槽,您什么品种啊?这大花臂纹的土狗呢?” “……” “你谁啊你,嘴放干净点儿!”一旁的小弟看不下去地替自家老大出头道。 “我是谁啊?”谢斐轻笑一声,“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对方太过强横,这一架不打是不可能了。 就在周围的人拿着家伙要围上来的时候,高向宇突然对着空气吼了一句:“警察在这儿呢,都不准动手!” 四下的目光齐刷刷望着高向宇,后者干噎了口气,随即道: “说了公共场所不能打架斗殴,非要以身试法!还有你,还敢拿那么长的刀子,你是想蹲监狱啊?”他指着一个看起来二十不到的小混混说道。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 ——“这人谁啊?” “不知道啊,说是警察?” “放屁,那他咋不穿警服?” “大哥没发话,管他娘的!” 于是高向宇又被无视地晾在一旁,眼前的人该骂架的还是接着在骂。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便开始动手了,高向宇毕竟接受过专业训练,身手敏捷,他随即拉开了旁边几个斗殴的人,左右手各揪着一个小混混,控制住了他们在自己手下很不老实地来回抽弹。 高向宇身经百战就是老腰不太好,估计这一出手,明天又得贴几个跌打膏药。 大概是高向宇以一当十太过雄壮惨烈,意识不清的谢斐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了他,随即冲他道: “哟,这不警察叔叔吗!” 一句话出口,似乎才让众人想起了这儿还有个警察,旁边扭打在一起的人停了手悉数望着他—— 真是警察…… 连斐哥都认识,这人肯定很牛逼…… 警察来了这架还打不打? “斐哥!”长腿模特望着谢斐,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谢斐盯着眼前在混战中拉架的高向宇,用舌头在牙齿上游了一圈,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迷离。 以为他在担心,一个小混混凑到谢斐耳边说, “他就一个人,要不咱连他一块儿……” 后者随即扇了他一巴掌,“警察叔叔也是你能随便碰的!真他妈给老子违法乱纪啊!” “不敢不敢,那那……那咱撤了?” 高向宇又甩翻了几个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翻出自己的证件猛地拍在茶几上, “警察!你们再打架斗殴,都带回去拘留!” 他撂下一句威风凛凛的话,随即扶了扶自己抽痛的腰…… 第五十五章 巧遇(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扯人神经的喧闹一时间湮没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静谧让高向宇有些不习惯。 “大家都是朋友,拘什么拘啊!”谢斐突然笑着说,泥鳅一样滑到他身边。 高向宇感到自己顷刻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的肩膀被身边的人一拍,然后听谢斐冲他一众小弟说道: “看什么呢,这是警察叔叔,都叫警察叔叔好!” 觉得对方大概是喝抽风了,高向宇抽了抽鼻子说:“我姓高。” “哦,都叫高叔叔好!” “……” 高向宇懒得跟烂醉的酒鬼计较,见局势稳定了下来,也就松了口气。 “杨哥,怎么整?”那个被叫做的杨哥的人就是纹身男,他掂量了一下眼下自己输赢的可能性,决定闻声而动。 谢斐这边,一个冒头的混混低声问道: “那,斐哥,咱不打了?” 闻言长腿男模目色凶狠地说:“不行,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打个屁!”谢斐一面说,一面随手掂了瓶没有开盖的啤酒, “没事打什么群架!你们瞧瞧,人高叔叔年纪这么大了,老婆孩子都顾不上,还不辞辛劳大老远跑来劝架,你们忍心吗?” 忍心这么戕害孤寡老人吗? 高向宇嘴角一抽,刚想说自己单身,又觉着自己没必要解释,何况那么一说,不就坐实了孤寡老人的头衔吗,于是憋了口气没说话。 “可以不打,但是必须道歉!”杨哥态度强硬道。 谢斐用牙齿咬开了瓶盖,一脸唾弃地“呸”了一声,金属盖随即落地, “妈的那酒你喝了吗,没喝你叨逼个什么劲儿!” 对方挺了挺脖子仍是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顺着台阶下去,死要面子的话一会儿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杨哥思量了一阵,觉得命还是比面子重要,语气稍微软了一些,“那,那就和解了吧!” “成啊。”谢斐一甩头,随即又抽了半瓶酒。 见状小男模明显有些生气,愤愤杵在一旁满脸不高兴。 高向宇暗自对这些有钱人糜烂无度的生活唏嘘了一阵,刚要走,那一身酒气的人就缠上了自己, “哟,警察叔叔别急着走啊,留下来一起嗨呗,大晚上的兄弟们给您送关怀送温暖啊!”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谢斐,旁边一个小弟兄冲他挤挤眼道: “我去,完事儿,斐哥这是喝高了酒劲儿上来了!” “什么?” “斐哥一上头啊,就喜欢抱着人跳舞唱歌。” “……” 谢斐十分自来熟地搂着高向宇脖子说: “四海皆兄弟,来,警察叔叔,咱们一杯酒,敬党敬中国!” “我不喝酒。”高向宇嫌弃地扭头往后面躲,却还是扛不住对方拼命往自己身上蹭。 “哥喝滴不是酒,是寂……” 谢斐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猛地往高向宇怀里钻,后者不明所以地拧了拧眉,顿觉胸口一热。 对方“稀里哗啦”把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吐在了他身上,高向宇闻着味儿就知道谢斐晚上刚吃了什么。 “哎呦我去,真是不好意思!” 谢斐一面尴尬地道歉,一面从兜里翻出纸巾给对方擦着他身上被自己污染的黑T,然而擦着擦着就靠在他身上睡过去了。 “……” 高向宇拍了拍谢斐的脸,对方自岿然不动,他忍不住爆了句粗,不由得感叹普天之下竟然还有谢斐这样神奇的稀有物种! ………… . 谢斐迷迷糊糊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就捕捉到一条肌肉扎实的光膀子明晃晃横在眼前,他再一仔细看,就见一半身赤裸的“老男人”赫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对方握着方向盘,那张一丝不苟的脸正对着前方。 他微薄的意识认出对方是高向宇,身体猛烈地抽弹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手铐拷在车窗扶手上,不由声色惊恐道: “你你你,你要干嘛!你……你咋不穿衣服啊?你干嘛把我关你车上,你,你是不是对我有,有意……” 高向宇:“嗯?” “……意见,我我可告诉你啊,我爸是……” “你喝醉了乱咬人,我没办法才把你拷上的。”高向宇说, “我这儿没法停车,一会儿给你拿钥匙。” “我去,吓死老子了!”谢斐吐了口气,瘫倒在座椅上, “你干嘛把我弄你车上,诶我刚在哪儿?干嘛来着?” “你刚刚在酒吧,差点跟人打起来,后头你晕过去了,我本来打算把你交给你那些朋友管,但是临走的时候听见一桌人说要整你,我想了想,觉得把你放在那儿有点儿不放心。” 谢斐这种浪迹社会的,平时不少得罪人,保不齐有哪个仇家乘人之危,借由这机会摆他一道。 闻言谢斐秒懂,随即眯眼笑道: “哎呦,想不到警察叔叔还挺贴心啊!” 后者没搭话,他又接着问: “那你干嘛不穿衣服?玩儿上衣失踪?我还以为你色诱……” “你他妈,”高向宇好容易忍住了脾气, “你吐了我一身,难不成我要穿着那玩意儿开车吗?” 谢斐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尴尬笑道: “哎呦不好意思啊,那要不我赔你件新的吧,要耐克还是阿迪的?” “不用了,地摊批发十块一件的。”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谢斐又突然道: “啧,警察叔叔身材不错啊,平时健身吗?” “偶尔。” 谢斐连“啧”了好几声,“真羡慕,我也想拥有八块腹肌,可惜我就是太瘦了浑身也挂不上肉。” …… “有水吗?”谢斐问。 对方拧了拧眉,“没有。” “诶……我看见你水杯了。”谢斐径自拿起搁在一旁的杯子,顺带吐槽了一句: “保温杯!” 他举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听见水花声随即吼了一嗓子,“嘿嘿,我就知道有!” 高向宇掌着方向盘,委实不便阻止身旁的人,只能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我有洁癖。” “没事儿,我没有。”谢斐咧嘴一笑。 “你……” 高向宇忍不住转过头,却见谢斐的嘴已经挨上了杯沿, “大热天的还用保温杯,卧槽,菊花茶!” “嫌弃你就别喝!” “不嫌弃不嫌弃,那句话叫什么,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嘛!” 闻言高向宇差点没笑出声来,暗想对方既然都自己骂自己了,他也就退一步不计较太多了。 谢斐嚼着嘴里的枸杞说: “你们警察,不好找女朋友吧?” 见对方没反应,他又接着说道: “要不给高叔叔你介绍几个,哎呦放心我谢斐介绍的绝对不坑,甭管哪国的,哪省的,温柔的,暴脾气的……” “你话怎么这么多?你身边人没嫌你烦吗?”高向宇终于忍不住道。 “我这叫活泼开朗,不像警察叔叔你愁得一脸褶子。这人啊,没心没肺活着才年轻,人看见我都以为我还是大学生呢!” 见谢斐十分得意地跟被尊称为“叔叔”的自己炫耀着他那张白白嫩嫩不显老的精致小脸,高向宇冷哼一声, “金玉其外。” “谢谢夸奖啊!” “……” 谢斐开窗吹了会儿凉风,神志清醒了不少, “行了警察叔叔你就把我扔这儿吧,我认识这儿路。” “你能别老是那么称呼我吗?” “我这不显得尊敬您吗?” “……” 高向宇感到一阵无可奈何,随即忽略了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他平平稳稳地停了车,总算将一旁的“麻烦”给送走了。 望着谢斐的背影,他不由在想:也不知道邵钧是怎么受得住这人这么聒噪的! 一说邵钧,高向宇忽然想起了案子的事,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情况告诉给对方,随即查了查他在警察局留下的手机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喂,是邵先生吗?我是高向宇。” “什么事?”电话那儿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听得出对方情绪不太好。 高向宇说:“是,你弟弟那个案子,现在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了,凶手出于报复性的心理投毒杀人,这一点证据确凿。 然后,至于那个摄像头究竟是谁放的,恐怕已经无从查证,不过我觉得这录像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既不能作为证据,也没有记录下其他什么有用信息, 所以我想,偷放摄像头可能是某个职员的不良恶性-行为,恰好录下了死者生前的视频而已,已经让老板停业好好整顿了,不过这件事我会继续关注的。” 结果无非是找不到人然后不了了之…… 高向宇听到对方鼻腔里一声轻哼,随即便是邵钧越发冷漠的声音,“说完了吗?” “邵先生,你有权利持有怀疑,但是,我希望您记住一点,一定要保持清醒和理智。”高向宇说。 电话那头,邵钧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洗过澡后尚还淌着水的头发,一边听着电话免提的声音,他散漫的目光落在那个刻着“C-beams”的挂件上,半晌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声, “知道了。” 邵钧挂断了电话,而后拉开眼前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枚子弹壳……不久前闯入医院的黑衣人冲他开了一枪,弹壳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将两个物件并排放在眼前,抱臂短暂地思索了一阵,随即靠在椅背上,一语不发地凝视着窗外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 第五十六章 追随(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优雅地喝着咖啡,坐在对面的谢斐举着手里的三星不知道在跟谁骂架,他连喷了几声F开头的英文脏话,随即愤愤地挂断了手机。 “干嘛脾气那么暴?” 对方哼哼几声,气得喷火, “还不是那许狗,知道我舌头咬了让我去他婚礼现场唱歌儿,你说那孙子不成心的吗!” 邵钧笑了笑,却听后者突然感慨道: “哟,邵哥你可终于笑了,成天板着个脸我还因为您面瘫了!” 闻言搅着咖啡勺的人手一顿,他倒是没留意过自己最近面部表情如何。 谢斐又径自说道:“你索这女的怎么这么不长眼,咱骚哥这么帅都无动于衷,要我就不忍拒绝。” 邵钧目色一凛,“谢斐,我再说一遍,叫我名字的时候他妈把舌头捋直了!” 对方扣头笑了笑,“邵哥你知道我前几天咬到舌头了,平翘舌不分嘛!” “……” “哎,别不高兴了,就算姜医生不答应,邵哥你还有我啊,”谢斐冲眼前的人咧嘴一笑,满腔热情道: “天地为证,我对邵哥的爱至死不渝!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邵钧刚想骂他有病,脑子里猛然浮现起了谢斐那天和小男模在一起的场景,怀疑这孙子不会真弯了,目色不禁有些嫌弃,随即对谢斐这死鬼说: “那你快去死吧”! “说真的邵哥,我觉得这女的你可能真的驾驭不了。” “她为什么不肯答应我,我很丑?”邵钧喃喃道。 谢斐一瞪眼珠子,极力辩驳:“哎哟喂,你怎么还怀疑起人生来了,邵哥一笑,灵魂出窍!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 邵钧一拍对方脑门,抬眼正巧看见姜沂从橱窗外走过的身影,目光随即跟了过去。 他惊讶地发现姜沂把头发染成了不那么明亮的栗红色,明艳高贵的色彩衬得她的眉眼都张扬了起来,中长微卷的秀发被后者松松拦在脑后,纵使只着一件黑色的休闲装都显得十分亮眼。 男人习惯性搅咖啡的动作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那道身影上,然而那明媚的背影身边却还伴着另一个人。 悸动之余,他不禁在想……我的姜沂,她怎么能在别人身边,她怎么能这么动人,却又这么绝情呢? ——“您别这么萎靡啊,不去玩儿也就算了,现在连酒也不喝了?” 谢斐埋头吃着盘子里的零食拼盘,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见邵钧盯着窗外,便也跟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哟,邵哥看美女呢?诶……这不那,还是那姜医生吗?”似猛然领悟到了什么,谢斐骤然惊呼道: “我去,你成天在这儿喝咖啡不会就是为了看姜医生下班吧?我靠,难怪还老是坐墙角!” “吃的都堵不上你嘴是吧!”街角没过了眼中人的身影,邵钧转脸没好气地对谢斐道。 . 姜沂跟江梓易并肩朝前走着,后者那张脸却始终板正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惹得她不由暗想自己这模样真就难看到不忍直视? “梓易,怎么了,你好像有些奇怪。” 江梓易瞟了她一眼,随即吐出一句话,“你太好看了!” 姜沂脸一红,笑容略带羞涩与尴尬,想起自己被燕琦拉着去了趟理发店,莫名其妙让人染了个头发。 其实原本打算做头发的是燕琦,自己负责观摩并提供参考意见,奈何燕琦这个人想法多如泉涌,却又不敢轻易尝试,软磨硬泡让姜沂当了满足她好奇心的实验小白鼠。 然而当姜沂大义凛然地完成了任务,燕琦还是以自己小麦的肤色为由,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各种花里胡哨的颜色,只在理发店花二十块钱洗了个头,这感觉就像被硬拉着陪别人逛街,对方分文未花,自己却在怂恿下霍霍了整张银行卡。 “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姜沂有些不自信道。 对方脸颊微红,“挺好看的。” “你害羞个什么劲。”姜沂推了推他的肩膀。 江梓易望着对方笑了笑,“我在想,我的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我的未婚妻,怎么这么好看…… . “哎呀,我突然想起件事!” 谢斐突然吼了一句,吓得邵钧呛了一口咖啡,“咳咳,你嚎什么!” “邵哥,我那天翻照片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事儿。” 邵钧漠不在意地抄着手,“你成天看的都是些什么照片!” “不是,是以前打架的照片。” 说着,谢斐便点开手机相片递给对方。 像素极差的一张图,内容是十几个张牙舞爪的混混站在街角,从图片上人物的衣着来看,年代至少也是十多年前,不知道谢斐这小子是什么个意思,邵钧不以为意地别开视线。 “这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打架的时候偷拍的。”谢斐说。 见邵钧没什么兴趣,谢斐又接着说道:“不是邵哥,你看这个人!” 对方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便瞧见了所指之处的一个短发齐耳的女孩子,她抱臂靠着墙面,表情很是冷漠,是这张照片里唯一一个跟身边一众非主流画风不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看着镜头的人。 “姜沂!”邵钧惊讶道。 ……抓到了姜医生的黑历史,他想。 姜沂当年也是狂拽炫酷,叛逆的事没少干过,后来出了社会历经磨砺幡然醒悟,性情沉淀稳重了。 “可不是吗。”谢斐说: “那天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这女孩子当时看我的眼神,那个似曾相识啊,我突然就脑子一炸!” 邵钧比着那张脸都看不清的照片瞧了半晌,抑制不住笑意道: “姜沂以前这么混!现在这是从良了?” 他一直以为对方肯定从小到大都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没想到这么正经八百的姜医生也曾是个社会中人,不过邵钧觉得姜沂在混混群里,大概也是类似首脑一样的人物。 谢斐说:“当年第一次出江湖,就偷偷摸摸拍了一张留作纪念。” “这偷怕技术不太高明啊,还是被她发现了。”邵钧笑着道,暗想姜沂的洞察力果然还是那样敏锐。 “这么说,你很早以前就见过姜沂,这照片你在哪儿拍的?” 谢斐琢磨了一阵说: “害,这不那时候跟外校的打架吗,不过为什么打架我是记不住了,毕竟那么久以前的事儿了嘛!“ “等等,你打架不都是我带的吗,那天我去了吗?” “嗯?”对方猛地顿了一下。 “这……我不记得了。”谢斐挠了挠后脑。 邵钧一脸威色地盯着他,“不记得?你再好好想想!” 知道对方想听什么,谢斐扯了扯嘴角道:“去,你去了你去了你肯定去了。” “原来我和姜沂,我们很早以前就见过了。”邵钧目色温柔地低语道。 “是,缘分妙不可言呐,邵哥你跟姜医生十多年前就见过了!这叫什么,天赐的良缘呐!”谢斐眉飞色舞地附和。 “我就说为什么跟姜沂一见如故,原来是久别重逢。” “是啊邵哥,人海漫漫重逢难,您可要珍惜这段旷世之缘呐!” “你瞎扯什么呢!”邵钧抬眼看着对方,随即又问: “你们打群架,你打她了?” 谢斐一怔,连忙解释道:“没没没,不敢不敢,那天有人告教导主任,还没开始干场子就散了。” 邵钧轻哼一声,随即撤开了视线,他垂眸漫不经心地挖了一勺桌上的意大利甜品,心里想着一些事情,他突然觉得姜沂跟自己之间原来并不像平行空间那般毫无交集,这一点让他不由心下窃喜。 男人将勺里的乳酪蛋糕送入口中,平日甜得发腻的提拉米苏,味道也变得很是香浓绵密。 . 车载音响里播放着熟悉的英文歌曲,伴着最后一声音律,邵钧潇洒地把SUV甩进了停车位里,他抬头望着咖啡店的招牌,店名叫做“Attendre”。 讨一杯咖啡,等一个人,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如此。 正当他熄了火要开门下车的时候,却透过橱窗玻璃看见了江梓易的身影,他坐在光线敞亮的地方,正专心地埋头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邵钧轻“啧”了一声,隙开一条缝的车门随即被他合上了。此刻他看到的是江梓易,心里想的,却是姜沂。 这样大的一个城市里,遇见了那一个人,身边的一切似乎都能和她扯上关系,这感觉有些奇妙,她未来时万籁寂静,一旦相遇,就如暴雨肆虐,野蛮地侵袭了自己整个世界。 他从来不关注某个人,更不会因为这个人,而对与她关系亲密的旁者都那般在意,甚至是……妒忌。 邵钧靠在椅背上,隔着几米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心里不由在想,这个叫江梓易的人,他是自己跟姜沂之间的阻碍,如果他不存在,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种想法有些危险,因为对于邵钧而言,他可以只是想想,也可以付诸行动,他有能耐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要他肯。 如果相信拆散是为了更完美的契合,那么插足者或许就会觉得心安理得。 可姜沂已经答应了对方的求婚,要破坏她的美梦吗? 第五十七章 追随(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拧紧眉心……自己也能许给她一辈子的承诺,只是对方从来都将这些走心的话当做儿戏,如果姜沂相信自己,她还会这么选吗? 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由在想:她是因为江梓易才拒绝的我,还是……她就是单纯地讨厌我呢? 邵钧掌着方向盘,开车疾速行驶在马路上,他现在很想见姜沂,想凝视她的眼睛,想问她刚才那个问题。 他急切地想得到对方的回答,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红灯亮起,汽车停在了原地,邵钧神色疏离地望着街边拥挤的人群,思绪有些飘然,他感到迷茫,心下这份强烈的感情到底有些没有意义,他的一念执着,究竟是对是错? 意外的是,邵钧脑子里念着姜沂,抬眼之际,对方竟然当真出现在他的眼前,隔着一条街,他能认得那道背影,湮没在人海中平平无奇,却能牢牢抓住自己的眼睛。 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所有迟疑如烟散去,叫他忽然间明白原来感情是渗入骨髓的东西,心底的悸动未曾给过他思量的余地。 于是他轻踩油门,跟随那道身影而去…… . 姜沂径自朝前走着,没留意到身后一路跟着自己的人,她低头跟谁人发着语音消息,鼻腔里时不时传来轻微的笑声。 邵钧望着对方的背影,思索着开口的第一句话要说些什么,正当这时,姜沂停了脚步。 她的视线仍旧没有挪开,专注力全然放在手里的东西上,趁着姜沂听语音的功夫,邵钧三两步就走近了她,他悬空的手刚要落在她肩上,便听后者对着手机说道: “梓易,你在哪儿呢?” 邵钧指尖一颤,随即收回了手,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朝前走远了。 ……要是真的对那个男人下手,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吧! 邵钧无声地笑了笑,正要转身,却猛然意识到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还看见那个叫江梓易男人在几十公里外的咖啡店看书,明显是在等姜沂下班,怎么会这么快就赶到这儿来了? 真那么快,还是说……这是个陷阱? 可如果对方不是江梓易,那她是和谁在说话?引她到这种地方来的又会是什么人? ……声音合成! 邵钧忽然想到。 他目色一凛,攥紧拳头朝那道消失在转角的身影追了过去…… . 姜沂跟着对方的指示到了房间外,虽然不知道江梓易为什么和自己约在这里见面,她还是毫不迟疑地来了,然而就在她要按响门铃的时候,手腕却被突如其来的人死死扣住了。 “你怎么……” “别进去!”邵钧说。 姜沂眉头一皱,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意外,“为什么?” “你男朋友的手机可能被人盗了,他人应该不在这里。” “我凭什么相信……” “姜沂,”邵钧神色肃然地看着她,“相信我,快走!” 姜沂站着没动,她感到难以置信,明明江梓易刚才还在跟他发语音,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这么笃定有人偷了他的手机呢? 然而她还没想明白,邵钧就径自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进了电梯。 邵钧站在电梯门外,倾身按了一楼的按钮,随即退了出去,脸色十分严肃地对眼前茫然无措的人道: “姜沂,你先离开这地方。” “可是……“ 姜沂怔愣了片刻,突然想抽身出去的时候,电梯门便徐徐关上了。 闭合的门没去他肃穆的脸,冰冷的不锈钢板顷刻分隔了两人,姜沂感到自己置身在狭小的空间里逐渐将落,血压却好像突然升高了。 半晌之后,她急切地迈出电梯,然后寻了个有信号的地方拨通了江梓易的号码,然而电话那儿头传来的却是提示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邵钧望着眼前的房门短暂地思忖了片刻,决定独身硬闯,虽说在完全不知道局势的情况下贸然闯进去是有些莽撞,但他着实无法克制,按捺不住心下强烈的愤怒和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货色,敢这样胆大包天! 他缓步朝前走近,手搁在门把的时候才发现面前这道门其实是开着的,于是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 房间里挂满彩带和气球,绚丽的色彩和浮夸的装设好似这地方刚开了场派对,抬眼便能看见客厅墙面贴着的字母气球被摆成了“Birthday”的造型。 邵钧踩在样板房覆着尘灰的地板上,锋利的眼睛四下扫了扫,不见人影。 ——“操,不是说是个女的吗,怎么变男的了?”偷摸伏在柜子后面的男人一脸不解地问: “人妖?” “咱是上还是撤?” “不知道啊,老板怎么说?” 正当这时,邵钧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动静,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视线随即捕捉到了躲藏着的几个人。 见客厅里的男人挪步走了过来,拿着铁棍的壮汉脖子一紧,倏地对周遭的人说: “妈的被发现了,上上!!” 砰—— 隔断后面猛地窜出几道人影,藏在卧室的人也悉数涌了出来,十几个人举着家伙四面八方围堵了邵钧的路,不知道是打算干什么。 也是很久没遇上这样的阵仗了,邵钧忽然有些血脉喷张,非但不觉畏怕,反倒热血沸腾了起来。 那些个混混模样的人气势汹汹地围堵了面前的邵钧,随即大眼瞪小眼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毕竟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对付一个叫做姜沂的女人,然而现在这个一看就身价过亿的男人,他的出现,是在他们预料之外。 “华哥,咱现在怎么办,这人看起来挺贵!” “怕什么,再贵能比咱老板有钱!” 华哥大拇指朝天花板比了比,一脸刁横之色,身旁的小弟随即附和道: “那把这人办了?要不还是先弄晕算了?” 正当他们商量着是绑架还是撕票,邵钧已经撸起袖子干翻了一个拿棍的花臂,五大三粗的男人被邵钧一拳击中太阳穴,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砰”的一声巨响,大厅里回荡着腱子肉撞击地面的声音。 见局势有变,华哥脸一黑,疯狗一样暴怒道: “卧槽,去他妈的!上,都他妈上,给劳资办了他!” 第五十八章 追随(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周遭的人应声而动,立马包抄了眼前这个腿长胳膊长的男人,邵钧抬眼便见一计闷棍从头顶砸过来,随即敏捷地侧身躲了过去,凌空的脚刚一踩地,一边的人手持长铁棍弓着腰就往他大腿上劈, 邵钧腿部肌肉骤然收缩用力,一脚踹在那人脖颈上,对方被横来的一脚踹得重心不稳,顷刻翻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咻—— 咻—— 飞舞的棍棒划破空气,在耳边落下狭长刺耳的声音,奈何邵钧赤手空拳只能防不能攻,在围攻下逐渐显得有些吃力,躲闪之际不慎被横飞的铁棍生生劈在了背上,疼得他轻“嘶”了一声, 所幸这一棍子没什么分量,邵钧身子一挺,猛地抬起胳膊肘朝着对方的鼻子抡了过去。 周围几个小混混邵钧没放在眼里,毕竟战斗力弱到他几个掌掴就能扇晕过去,不过他碰上一个凶悍的刺儿头,打法尤其毒辣,一招一式几乎都在玩命。 “他妈的!” 邵钧骂了一声,骨节分明又十分有力的手抓着iPhone就朝堵着他的人砸了过去——那块屏幕六英寸厚度不到一厘米的金属板,他身上现有的唯一还算得上有点儿杀伤力的武器。 情势于邵钧而言不甚有利,他出手便越发利落凶狠,手机金属板直接从周围人的下巴或太阳穴上劈过去,反应慢体格又不好的瞬间就没了意识。 跟十几个人从客厅打到了阳台,邵钧用手背抹了一把额上的细汗,锋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那个十分棘手的方脸平头的男人,迅速耗散的体力让他呼吸紧蹙,不得不大口喘着粗气,他感到贴身的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此刻正不甚妥帖地粘在后背上。 他看见那刺儿头一边朝自己走,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什么,对方手里亮晃晃的东西, 是刀! 来不及思考,前人已经三两步逼近,凛冽的刀光贴着邵钧喉咙过去,险些触到颈部细薄的一层皮,邵钧后脊一紧,随即朝眼前的人扑了过去。 哗—— 两个人于是一齐摔在了一旁的花架上,好好的花架“呲——”的一声巨响,顷刻四分五裂。 二人的力量委实不相上下,邵钧在纠缠中按住他的手腕,一阵对抗后还是被后者挣脱开了。 “你们到底在替谁做事?” 邵钧咬牙问道,却倏地感到大腿一凉,锋利的匕首撕开西装裤,在他的前腿肌肉上划开了一条极深的口子,邵钧在混乱中踢开对方手里的刀之后,疼痛感将至。 他忍着剧痛,在缠斗中伸手抓起身边一盆陶瓷底座的花卉植物,悍然冲着身前男人的头上砸去,盆栽顷刻碎裂开来,裹着泥在对方脑袋上开了花! 男人被砸晕了过去,邵钧又反手给了他几拳确保他不会再清醒过来,随即猛地踢开面前的人,抽身站了起来。 “……”忍着周身的痛楚,邵钧无声地骂了一句,回头却见一个突然冒出的小混混举着铁棍朝自己胸口击来,突如其来的一棒着实教他始料未及。 小混混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棍子朝前者抡过去,两条细胳膊却突然停在半路,他抬眼见邵钧出手一挡,硬生生接下了横飞而来的一棒, 没料到对方竟如此生猛,小混混肩一抖,手里的棍子就被对方夺了去,随即又重重落回到了自己肚子上…… 战火停息,空气里飘着一股血腥的气味,邵钧撩起额前的碎发,感到久违的酣畅淋漓,他一边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一边扫视从客厅到阳台躺着的一地“半身不遂”的人,觉得自己的体力还是差了不少。 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按了几下电源键才发现iPhone刚捶人的时候进血了,现在死机。 于是邵钧踢了踢脚边的人,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地说: “手机给我。”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艰难地望了他一眼,慢慢吞吞吐出个单音节, “啊?” 邵钧一脸令人窒息的漠然,居高临下望着对方,然后缓步走了过来,面不改色地踩在他脚腕的踝骨上, “手机!” 见对方哭嚎着双手递上了自己手机,并且懂事地解了锁,邵钧方接过来不疾不徐地拨了号码, “喂,公安局吗?” . 半个小时后,几个民警迅速清理了现场,房间的主人在电话里说房子是暂时借给朋友开party用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里打起来,而这件事随后便被作为单纯的民事纠纷简单处理了, 毕竟相比邵钧,另一方的伤情明显更加严重,且对方对其谋财害命之类的企图矢口否认,咬定和邵钧是因为社会上的一些矛盾纠纷而引发的小打小闹,至于是什么矛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警方倒也确实没有找到指向其他方向的证据,于是轻伤者不追究责任,警方不予立案。 这些混混瞎掰胡扯的能耐着实了得,然而不论对方怎么胡诌,携带这么多管制刀具,也够拘留个几天,受伤和昏迷的人被送去了医院,邵钧因为血流不止的腿伤也一并去了。 医生谨慎地处理好了病患的伤口,余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瞥着病床上那张俊逸绝伦的脸,邵钧没留意女医生几近赤裸的视线,径自把电话卡插进谢斐送来的新手机里,随即给姜沂打了个电话。 停顿的“嘟”声响了很久,电话那儿头才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喂?” “姜医生,”邵钧说:“没人找你麻烦吧?” 半晌后,她才突然问了句:“你没事吧?” 邵钧一愣,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关切,莫名觉得心有些暖,不知所谓地笑了笑, “没事,小伤而已,那帮人也不打听打听我邵钧是谁,能让几个小混混占便宜?” “‘邵氏集团二公子私闯民宅,与无业游民打架斗殴’”姜沂回忆起刚刚看到的头条新闻,语气严肃地说: “才几个小时不到,这件事都登上热搜榜了。” 邵钧冷哼一声:“这帮孙子还真是会胡编乱造!” “是这帮人散播谣言还是谁在背后买通了新闻媒体,故意混淆大众视听,这个问题你自己掂量。” 邵钧目光一沉,轻声回应了对方一句,随即又按捺不住地问道: “你怎么不在医院?” “今天放假。” “我刚来你就放假?” 姜沂语气冷淡地说:“不错,就是这么巧。” “……” “喂,你现在在哪儿?在干嘛呢?” 电话那儿头突然没了回答,不由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挂断了,邵钧等得有些焦急,沉默持续了半晌,才听见姜沂说: “跟你没关系,你好好在医院待着吧,老实听医生的话,别又伤到其他地方。” 她在关心我!! 从对方毫无起伏的话语里深挖出一丝情意绵绵,邵钧突然心跳加速,抑制不住嘴角上扬,伴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笑意渐浓。 “这件事……谢谢你。”姜沂处于礼貌,客气地表示了感激,而他却忽地语气轻佻道: “还以为你要来看看我呢,光口头感谢有什么用?” 自己为什么会天真地以为他是个正经人呢? 姜沂拧了拧眉,没好气地说:“别成天没事找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花钱撤热搜吧!” 对方言毕,随即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邵钧轻声一笑,他望着手机屏幕,心下默念着通讯录上那两个字,那在一个月前,于自己而言还毫无意义的名字。 ……你都不在,我还躺在这地方干什么? 他整了整衣衫,起身朝外走去。 第五十九章 追随(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江梓易安静地望着车窗外姜沂的背影,几分钟后便见她挂断电话拉开副驾的车门,低腰坐了进来。 姜沂一面拉着安全带,一面语气如常地说:“走吧,去你父母家。” “嗯。”对方温柔地应了一声,随即轻轻踩下油门。 姜沂心神不属地摩挲着指节上那枚钻戒,沉了口气躺靠在了副驾上。 “怎么了?累了就先睡会儿吧。”江梓易握着方向盘,还是分了一些心神留意身边的人。 “没事。” 姜沂淡淡说道,然后便塞上耳机,她随手点开了推荐歌单,一曲纯音让她繁琐的心绪沉浸了下来…… 她半梦半醒着,却觉耳机里正播放着的那首英文歌旋律有些熟悉,好像是那天雨夜里坐在邵钧的车上,车载音响放的那首曲子。姜沂半睁开眼,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她漫不经心地点开了歌词翻译,映入眼帘的词句倏然让她心神一震。 汽车不久后便停在了小区的停车场,姜沂抿了抿唇,而后表情严肃地解开了安全带。 “小沂,你别紧张,我爸妈都很好相处的,别有压力。”江梓易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 . 门铃被摁响,随即便见一个面容慈蔼的老人打开了房门,非常热情地招呼了来者, “来了啊,快快,进来吧,饭菜你妈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呢!” 见对方笑容满面地打量着自己,姜沂随即冲他笑了笑,男人身上慈蔼温厚的气息稍稍冲散了她心里紧张的情绪。 姜沂舒了口气,放眼望去便看见了一桌子的饭菜,她收回目光,视线又落在了房间里夫妇二人身上。 江梓易的父母都是老师,难得的一家三人都是相同的职业,除了他哥哥是家里唯一脱离了这个圈子在企业工作的人,以至于姜沂觉得这个家庭,温善中又透着一丝古板。 四个人围坐在客厅不甚宽大的圆桌上,好像一家人吃着平常的一顿午饭那样,姜沂是个慢热的人,做不到落落大方,和长辈的相处难免还是有些拘谨,所幸谈吐还算稳重。 饭桌上,江梓易的父母十分平易近人,何母热情地给她夹菜,交谈之际也问及姜沂的一些个人情况。 仿佛被对方当做自家人一样对待,姜沂不由想着,往后若真的成为一家人了,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会亲密得更多还是疏远得更甚呢? “妈,我来收拾吧。”江梓易接过女人手里的碗筷,体贴地帮她收拾碗具。 姜沂刚放下碗碟,便觉一张温厚的手掌伏上了自己手腕,她回头见何母笑着对自己道: “小姜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让你干活儿呢,来,你到沙发上来坐,我们聊聊天吧。” “我……” 没料到对方主动找自己搭话,姜沂倏地有些紧张,她慌张地望向一旁,随即见江梓易冲她使了个眼色,鼓励她跟何母沟通交流增进感情。 “谢谢……何阿姨,”姜沂笑容略显局促。 . “小姜,你跟梓易的感情挺好的吧。” 姜沂抬眼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女人,有些坐立不安。 “嗯,挺好的。” 女人微微一笑,余光瞥见了姜沂手上的钻戒,语气温柔道: “他跟你求婚了?” 姜沂不由指节微动,随即点了点头。 女人望着她,笑容不减, “看得出来,梓易很喜欢你。”何母说: “像我们这种传统的家庭吧,对未来的儿媳妇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希望对方是个简简单单的女孩子。” 姜沂目色一动,不知道对方突然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提,还是话中有话。 “何阿姨。”姜沂和善地一笑: “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 对方径自喝了口杯里的普洱,淡淡开口道: “前段日子我跟梓易他爸在街上散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女孩子从豪华车里下去,那个女孩,好像是你吧?” 震惊猛地袭来,倏地将姜沂浇了个淋漓,那一刻,诸多思绪在她脑海中飘过,然而片刻后她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姜沂镇定地听着对方疑问的语句,话里却没有一个字是在问自己,她微微低眸,坦然地应了句: “是。” “我看得出对方肯定很有钱,跟你的关系也不简单。当然,眼见为虚,这件事也可能只是个误会,只要你敢承认,你们之间完全是清白的。” 姜沂不言,对方心下明了,便又接着道: “我呢,也不关心你和那个人的关系,但是你要知道,梓易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我知道。” 她大概能猜到对方和自己交谈的意图和接下来要说的话。 虽然何母的用意已经图穷匕见,她还是尽量用自己认为的委婉措辞说道: “小姜啊,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阿姨的意思吧,这话也不是针对你,当妈的都希望自己孩子未来的另一半能简单干净一点嘛。” “我明白。”姜沂平静地看着她。 “所以你……真的要和梓易结婚吗?” 一时间无人言语,空气好像死在了长久的寂静里,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姜沂才有些疲倦似的轻声道: “我会考虑的。” 她望着厨房里江梓易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好远,无论那距离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原以为绝不会动摇的真心与誓言此刻还是摇摇欲坠,在狂风暴雨里坠落深谷,在电闪雷鸣中摔得粉碎。 这一刻,她迟疑了,迟疑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眼下的信任危机,三番两次被人跟踪,以及后者用江梓易的手机给自己发送信息的事情,都让姜沂意识到她似乎真的已经陷入了深不可测的危险, 或许不该将更多人牵扯进去,江梓易本应该拥有更光明的前途和安稳的生活,那是他的理想,也曾是他们的理想。 于江梓易而言,是为了爱情不计前嫌不惜一切,还是全身而退明哲保身?他又会更倾向于那一个呢? 姜沂沉了口气,她知道更重要的是,她的生命已经和另一个人有了千丝万缕斩不断的联系,她无法回到过去,不论是生活,还是感情…… . 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阿姨的意思吧…… 恍惚之际忽然被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姜沂侧目看着身边的燕琦,后者朝她做了个鬼脸, “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哦,天有点凉了,要下雨了吧。”姜沂抬头望了望密集的云层。 “咱们再逛最后一家店,橱窗那条孔雀蓝的裙子我早就眼馋了,今天一定要给买下来!” 见燕琦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姜沂喝了口手里的柠檬茶饮料,随即说道: “那你去吧,我吹会儿凉风,在外面等你。” 见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服装店,姜沂笑了笑,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表情渐渐深沉了下来……自从那天以后,她就一直在考虑自己和江梓易之间的事,虽然她不想面对,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个问题是她无法逃避的。 姜沂有些烦躁地抬起眼,不想竟望见了从对街走过来的邵钧,心下暗说这人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只觉在这时候突然见着他就好像看见鬼了一样,姜沂刚要挪到台柱后面对方就已经盯住了她。 邵钧跨步走过来,优越的身型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姜沂躲也不是,跑也不是,于是一时间僵在原地,“你不是……” 姜沂刚想说他怎么不好好待在医院养伤,对方二话不说走上前,眼看着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见状姜沂下意识抬手往身前虚挡了一下,随即见邵钧俯下他一米八往上的身子,丝毫也不见外地去叼她手中饮料盒上的吸管。 有些变形的塑料管被邵钧轻轻含在口中,这感觉让姜沂觉得异常古怪,两人的关系明显也没到可以公用一个吸管的地步,姜沂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不害臊的人! “你干嘛!” 邵钧就着姜沂的手把那杯柠檬茶给喝了一大半,半晌后才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太热了。”说着便用手指了指额上的细汗,证明他所说的不假。 “……” “姜医生在这儿干嘛呢?” 姜沂沉着脸说:“关你什么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姜沂抓着饮料盒的手微微颤抖。 邵钧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舍地说: “在这儿遇见姜医生真是难得,可惜公司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我下班再来看你。” 闻言姜沂微怔,她从前一直以为邵钧这种浪荡子的日常工作就是霍霍家产,游手好闲,最终目标就是早日败光家业的。 于是她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原来你也是要上班的!” “姜医生是不是对这样上进的我产生了一点好感呢?” 邵钧眼角带笑,调戏的意味很是浓重,虽然姜沂早已习惯了对方这副不正经的常态,却还是忍不住心梗了一下。 他低眼看了看表,“真得走了,姜医生,我们回头再见。” 半晌后,邵钧才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姜沂抿唇望着他,只觉男人的身材匀称而十分顷长,比例完美得近乎让人怀疑其真实存在,那道身影行得很匆忙,步履沉稳有力,连被风掀起的衣角看起来都十分干净利落。 只觉和邵钧短短几秒的相遇犹如晴天霹雳,姜沂抓着手里的饮料盒,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混沌,以至于燕琦从商场出来了她都没留意到。 “哎,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为什么要克制呢?” 姜沂脸一红,猛然惊呼道: “什么!” 第六十章 死生之际(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什么!” “哦,我在说我自己。”燕琦忧伤地摇了摇头,“那衣服多好看啊,那小V领,那流苏边,哎呦那死贵啊!” 闻言姜沂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大的反应,暗想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精神有些恍惚,随即喝了口饮料压压惊。 待那滋味清甜的液体涌上舌尖,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唇下的吸管刚被某个人叼在嘴里,倏地触电一样把手里的饮料盒子甩了出去。 纸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随即不偏不倚地跃进了垃圾桶。 姜沂怔愣了半晌,有些被自己的反应给吓到了。 “怎么了,你刚见鬼了吗?”燕琦诧异地看着她。 “没事。”她平静地说。 . 作别燕琦,姜沂站在湖边吹了好一阵凉风,随即掏出兜里的电话,她感到这一刻的自己好似心如止水。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似乎总会被低落的情绪侵袭,也往往能想清楚很多事情,姜沂从来不喜欢把藏在心里的事向谁倾诉,她喜欢一个人思考,一个人做决定,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油盐不进。 姜沂冷静的地思忖了半个小时,终于长出了口气,她在微信里找到备注是“梓易”的头像,异常平静地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 【对不起 ,我们分手吧。】 信息发送过去的下一秒,姜沂将电话关了机。 微风卷着湖面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姜沂好似忘记了怎么呼吸,直到沉闷的胸口喘不过气来,她的肩膀才猛地起伏了一下,然后骤然攀住了面前的栏杆阻止失重的身子往前跌去。 ……都结束了。她想。 可是这一切,都荒唐得像场闹剧,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渴望已久的平稳生活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还是被骤然出现的那个人生生打破了呢? 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 姜沂苦涩地闭上眼,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选择了接受这光怪陆离的残酷现实,毕竟她参不透命数,也避不开命运注定要让她遇见的那个人。 . 手机安静地躺在裤兜里,沉默的黑屏无法显示任何人的消息,姜沂失魂落魄地行在大街上,人眼可见的神情恍惚。 四下空气尤是闷重,大概是狂风暴雨将袭的前奏,一旁的露天烧烤摊生意正红火,身型精瘦的老板在烧烤架上翻倒着油滋滋的肉串,木炭烧得火红,在夜色里冒着呛人的白烟。 围坐在简陋桌凳上的客人啤酒配烤串,正聊得起劲儿,好似谁也没有注意到脸色肃然,沉默着穿行而过的女人。 姜沂径自朝前走着,心神不属之际忽然闻见一道风声,只见一把掉漆的金属折叠椅不知从哪里砸了过来,她怔愣着往旁一躲,锐利的金属支架才险险擦着她的侧身“嗵咚——”一声落了地。 她拧了拧眉,扫视着四下平静如常的景象,神经却不由绷紧了。 ……是谁故意扔过来的吗 ? 姜沂猛地转向身后,却见静谧的夜色毫无波动。 ……意外吗? 她回过头,赫然看见一个戴帽男人走上前来,连他的五官都没看清,对方便伸手要来抓自己,姜沂慌乱之际快步后退,然而在她身后,一辆摩托车停了下来,堵住了退路。 这一包抄来得十分突然,没有风风火火的架势,在夜色中并不引人注意, 姜沂沉了口气,刚想吼一嗓子的时候,却见眼前那个戴帽男人忽地被来者一拳打翻在地,邵钧骤然出现,好似从天而降。 姜沂:“你怎么……” “你没事吧?” 二人同时出口,两道急切的声音在夜色中对撞,姜沂怔愣了片刻,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只见刚才还在吃烧烤的一行人突然掀了桌子,一边往邵钧的方向走来,一边从各自的背包里拿出了家伙。 “这里危险,你先……” 邵钧话音未落,几个人便猛然冲了上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身材短小精悍的男人首当其冲,三两步迈到他身旁,狂暴的一拳当头劈下,邵钧在月影下看见了对方脸上一条清晰狰狞的刀疤。 他敏捷地躲开前人的攻击,双方紧接着挥出了拳头,两道铁拳裹着剽悍的拳风在胶着的空气中相对而撞,凶悍的力量难分上下。 对峙了片刻,刀疤男迅雷一般闪到他身侧,袖口的匕首随即抵上了邵钧后腰。 “小心!”姜沂惊呼道。 邵钧身子一偏,匕首捅了个空。 烧烤店的老板仍旧忙得热火朝天,热汗从他粗大的毛孔里“沭沭”往外冒,他并未动身,只是视线时不时瞥向这边……做生意一个月总会遇上些个闹事的客人,个别起了冲突矛盾在街头打架的混混并不稀奇,这些人小打小闹他没必要关心,真要打得你死我活他也不敢管, 烧烤摊老板身材敦实胆子却小,知道在这社会上处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把自己给卷进争端里去。 四面八方的人齐齐涌向邵钧,不假片刻就将他围堵了起来,一个短寸头的小白脸瞅准时机张牙舞爪朝邵钧猛扑而来,后者随即麻利地按住了那人的胳膊,悍然的一膝盖往他肚子上踹,寸头男随即丧失了行动能力。 混乱之际,有小刀划破了邵钧的肩头,他顾不得看一眼伤口,一脚踹开了眼前的人。 身处层层围困下的邵钧艰难地抽身而出,寻见机会转头朝身后的人说了句: “姜沂你快走!” 姜沂眉心一蹙,见他的身影顷刻被一旁的人包围而上,湮没在刀棍之中。 邵钧惊险地躲过一刀,感到刚落下的拳头有些发热,他不由在想,这一行人明显比上次在公寓遇到的更加剽勇,身体素质也更强悍,且从对方出手时那种毒辣的程度来看,不弄个死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透过人墙朝外望了望,视线里不见了姜沂的身影……她安全了,邵钧不由松了口气,同时又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见邵钧的注意力分散了些,刀疤男倏地跃身上前,尖锐的匕首横冲而上,直逼他左眼。 邵钧一个怔愣,闪躲之际刀口顺着他眼角擦过,所幸没有刺入,只是在薄嫩的皮肤上剌开了一道极细的红痕。 然而对方没有作罢,手腕往回一勾,握着匕首就朝邵钧后颈袭来。邵钧看不见背后的场景,却感到身后一股寒气逼来,随即毫不迟疑地将眼前的刀疤男扑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扑腾一阵,刀刃多次贴着邵钧喉咙而过,他死死勒住对方的脖子,拼命将他抓刀的手牢牢按住,邵钧本来腿伤未愈,激烈的搏斗下冷汗直蹿,一个不留神还是让刀疤男从自己的牵制中脱身而出,只见后者突然站起了身,挥起手里的匕首就朝自己胸口插了过来。 本该及时躲开,邵钧却一时间怔住了,他在席卷全身的寒意中看见了对方那双猛兽般凶恶的眼睛。 砰—— 哗—— 刀疤男的动作停顿在半空,整个人随即毫无回旋之力地侧倒了下去,因为突如其来的酒瓶在他脑子上碎成了渣。 砸晕了眼前的男人,姜沂麻利地抄起旁桌的空酒瓶,毫无章法地在混乱下砸出了一条生路,邵钧看着她夜色之下凝重的脸色,心下不由惊诧: 看起来这般瘦弱的人,竟然有这样惊人的气魄和力量。 天边一道惊雷乍响,细雨伴着刺目的闪电飘落而下。 姜沂抿紧双唇,此刻不能说是毫无畏惧,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对付不过身前一众人高马大的壮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对方身上狠狠砸了下去,忽地感觉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明白那大概是碎玻璃扎进了细嫩的皮肉。 雨彻底下响了,以一种异常凶猛的态势来袭,漫天大雨“噼里啪啦”滚落在地。 “唰”的一刀在夜幕下闪着凛凛寒光,划破雨帘横飞而来,姜沂反应不及,趔趄着往一旁躲去,男人掌下的小刀随即擦着她的脖子扫过,后者敏捷地闪过身,却还是被对方反手一勾划开了一层皮。 姜沂捂住渗血的脖子,踩着水花连退了几步,就在这时好像才忽然看见了雨雾中面目朦胧的邵钧,随即朝他伸出了手,声音好似此刻漫天洒落的雨珠一般清冷, “快起来!” 邵钧微微一怔,骨节分明的手随即伸向眼前的人,雨滴眷恋着从他白皙的手腕缠绵似的滚落而下,就在这时,天边耀眼的闪电划过夜色,横亘天地,他的掌心触到了她微凉的指尖。 “你没事吧!”邵钧借力站起身,随即目色焦灼地望着对方脖子上的伤口。 姜沂张了张嘴还未言语,便猛然发力推开了眼前的人,只见破空而来的一截铁棍悍然地从二人之间重重砸下,落地便激起一串跳跃的水珠。 就在这时,刀疤男掉准矛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弱不禁风的女人身上,精悍的身子猎豹一般朝姜沂逼来。 见前人举着刀三两步靠近自己,姜沂刹时被闪着寒光的刀刃吓住了,身体一时间没能做出积极的应答,待她反应过来要闪避的时候,男人呼吸里夹杂着的那种危险气息已经紧紧包围了她。 慌乱之际,姜沂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揽,身子便被一道力量朝旁捎带了过去,邵钧的手搭在她后腰上,有意将身前的人往他怀里送,这一本是十分精准的攻击刺偏了女人,却朝邵钧的方向逼去, 这一次,匕首不偏不倚从他腹部深深捅了进去。 邵钧脑子一麻,身体的重量好似都从那血洞里倾泻而出,他忽然意识到中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瞬间的疼痛过后,伤口便开始发热,耳边的声音逐渐变轻。 然而对方的攻击却并未休止,被一计飞来的铁棍狠狠砸向中伤的位置,邵钧感觉浑身的血都好似被那棍棒给挤压了出来,顷刻从伤口处喷溅而出。 他忽然跪倒了下去,混沌的大脑已经失去意识,却还是记得松开了掌心中的姜沂的手…… 第六十一章 死生之际(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血液混搅着雨水渐渐淌开了,伴着不断落下的瓢泼大雨溅起血色的珠串,刺眼得好似红色玛瑙。 “邵钧!!” 姜沂俯身蹲在他面前,全然不知雨幕中自己那有些扭曲的脸色和凄厉的声音。 然而她的呼喊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他轻轻闭上眼,这时候已经听不见了。 刀疤男掂着手里的匕首,踩着水花走上前,刚挥起手里的刀子却被人一拉胳膊往旁边扯了扯, “哥,有条-子来了!” 闻言男人倏地拧了拧眉。虽说眼下大雨倾盆,围观的人却已经有些多了,不知是谁叫来了警察,他转过头放眼望去,就见三五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往这边赶来。 惹来警察不是他们的意愿,这种麻烦还是少招惹的好,刀疤男随即骂了句, “操 他奶奶的,撤,快撤!!” 警察套着雨衣拿着手电在昏暗的雨幕中赶过来,来时对方已经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甚至将好几辆套牌摩托车都不管不顾地扔在了现场。 大雨滂沱中一时无人言语,周遭除了雨声,十分安静,安静中却又好似透着灼人的情绪。 姜沂摇晃着邵钧的肩膀,恍惚中低声道: “别睡,你别睡啊……!” 然而对方就这样静谧地躺在雨泊中,躺在冰冷的石子路面上,一动也没有动过,街边的路灯投射出微弱的光线,橙色的光影笼罩在他五官上,加重了轮廓的深度,让这张脸看起来惊艳得有些不真实, 姜沂忽然站起身,神色异常激动,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她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或许是对那些撑着伞的路人,或许是对自己,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好似瓦解了她的理智一般。 “喂……你……” 男人低郁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极其微弱,却好似一根扯着神经的线,猛然把姜沂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姜沂……” 邵钧忽然睁开眼,他看着眼前的姜沂,那个好像快要失控的人,她似乎有一些怔恐,有一些无措,鬓角的碎发被雨水浸湿,胡乱贴在她脸颊上。 “为什么不顾一切冲进来救我?”他忽然问道。 “你撑住!”姜沂蹲下身,没搭理他的话,随即脱下衬衫外套缠在他腰上借以止住涌血的伤口。 “为什么不跑?你不要命了吗?” “为什么不扔下我,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对方不言,他就喋喋不休地追问,他想看清她的眼睛,可是眩晕让他的聚焦无法集中到一点, “姜沂……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 姜沂面色铁青,始终不曾理会他,震耳的雨声冲淡了邵钧的声音,让她得以冷静下来不去思索其他问题,姜沂望着被暴雨冲刷的路面,她心下在想,这时候联系医院,救护车也不可能随叫随到,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天气状况。 邵钧异常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已经不大感觉得到痛了,只是伤口很凉,好像不断有水掠过,同时又不断有温热的东西流出去,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只清醒地知道,自己好像从来也没见过姜沂这般严肃的模样, “我要死了吗?” “你不会。” 姜沂四下张望了一阵,随后扶起了对方,两个人走近一辆摩托车,她垂眼便见看见钥匙还插在孔上。 她将体力不支的邵钧扶上后座,随即麻利地踩上踏板,姜沂紧闭的双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全程没说一句废话,不想浪费多一秒的时间。 “你抓稳!”空气中回荡着她冰冷而有力的声音。 突——! 突——! 紧接着,她发动了引擎。 “……姜医生你,还会骑摩托车?” 邵钧在她背后喃喃一句,细弱的声音顷刻被排气管发出的强烈轰鸣声掩盖了。 纯黑色的银钢摩托在雨幕中炸街而过,不要命似的横冲直撞,然而车手的技术却出人意料地很稳。 邵钧贴在姜沂身后,斜飞的雨点迎面袭来,她瘦削的身体竟好似也替他遮住了风雨,他将额角轻靠在前人的后背上,冰凉的皮肤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弓着身子时凸出的脊骨的形状, 疾速掠过的狂风掀动他湿润微卷的头发,而他的鼻尖蹭到了沐浴露的淡淡清香,莫名觉得很安稳,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前人的腰身,靠着姜沂的后背轻轻埋下头。 他突然被一股浓烈的情绪包围……那种他从不曾体会的感觉,叫做依赖。 于是他缓缓闭上眼,这一刻,好似将生命都交由给她…… . 十分钟后,姜沂终于一路闯红灯畅通无阻地把邵钧送到了医院。 方名扬在看见姜沂的那一秒惊得眼镜在鼻梁上打颤,然而后者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被雨淋得乱糟糟的模样,扶着神智涣散的邵钧声色慌张又严厉道: “马上安排手术!” 几分钟后,邵钧躺在急救床上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 姜沂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竟然就像家属一样跟着推车一路往前走,视线一直落在眼底那唇色苍白的人身上,这一刻,她好似终于也体会到了那种心急如焚又惶恐无措的感觉。 她脑子里忽然想起那些病人家属,他们看着挚爱的人被推入手术室,在冰冷的蓝色铅门外想着对方历经磨难,死生未卜,心情是何等凝重。 ……可邵钧又是自己的谁呢? 正这时,急救床上昏迷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邵钧虚睁的双眸看着自己,目光涣散而略带些许惊慌,姜沂也看着他,觉得那好像一种孤独无助的动物的目光,渴求在自己眼底寻找一丝安稳一样。 姜沂微怔,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 然而当她停下脚步的那一秒,邵钧牵住了她的手。 他温软的指腹勾着姜沂的指节,却奈何不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远,微凉的温度渐渐滑离掌心,指尖那一点点留恋,好像在倾诉着依恋…… 滚轮碾压而过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响,邵钧望着她好像喃喃说了句什么,姜沂没听清,却看懂他的唇语,从中读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始终垂目看着姜沂,而她似乎也挪不开目光,望着洁白的急救床被众人簇拥着推进了手术室,自动门缓缓合上,周遭顷刻陷入死寂…… . 寂静的过道,姜沂目光涣散地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件沾满邵钧血迹的蓝色衬衣。 此刻的她浑身湿透,身体一阵冷又一阵热,她知道这时候自己除了站在手术室等待,再无能为力,心头竟莫名涌出一种惘然又恐慌的情绪。 几分钟后,姜沂才六神无主地扶墙坐在了身后的铁椅上,她掏手机的时候连手都在颤抖,不知是九死一生的后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所幸兜里的手机没有进水,她按下开机键,半晌后便见屏幕上弹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几十条微信。 姜沂沉了口气,发凉的指尖随即点开了图标,江梓易发送的密密麻麻的信息顷刻映入她眼帘。 手机上还滚着水珠,被姜沂用浸湿未干的袖口擦了擦,屏幕上的字顷刻变得扭曲了。 几十条信息姜沂只看了几条便没再读下去,对此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也没心情去思考这件事情,随即按了下了电源开关。 她脑子有些乱,本想把这件事暂且放一放,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追到医院来了。江梓易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医院走廊,直到看见姜沂,他干枯的眸子才焕发出些微光彩, 男人疾步走了过来,此刻的狼狈之色不比姜沂少,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姜沂推开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语气平淡地说:“我没事。” “小沂,我们好好谈谈吧。” 姜沂皱了皱眉,她本想拒绝,然而抬头看着他猩红的眼,喉头却像刹时哽住了一般。 “你不是认真的,什么分手,那只是一句玩笑话对吗?”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 江梓易身子一颤,古怪的表情像哭又像是在笑:“为什么?”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我们……分手吧。”姜沂只低声道。 “是因为那个人吗?” 他看着眼前神色毫无波澜的姜沂,心痛得好似难以呼吸,他从见到邵钧的第一眼起,就隐隐觉得不太安稳,没想到藏在心里的担忧竟然这样快就成了真。 姜沂呼了口气,只微微摇头,“别问了。” “我怎么能不问?姜沂,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我不信我们三年的感情因为一个插足的人,就这么散了!”江梓易抓着她的手臂几近失声。 “或许感情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呢。”姜沂抬头看着对方,嘴角扯出一道苦涩的笑容。 “小沂,你冷静一点好吗?你好好想想,我求你再好好想想,你不会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梓易,其实你真的,了解我吗?” “……” 姜沂突然的一句话,逼得对方不知作何回答,江梓易怔愣地看着她,此刻的所有情绪都好似被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问题吞噬了。 “或许我就是这样的人呢,我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单纯简单,也做不了你温柔贤淑的妻子。” ……反而会让你置身险境,姜沂心想。 “不。”他仍旧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没有一点征兆的消息。 姜沂冷静又决绝的地说:“梓易,相处这么些年,你至少应该清楚一点,我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旁人改变。” 闻言江梓易瞳孔微缩,好似在对方这种严肃的语气下找不到喘息之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突然失去你了,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眼中的无助落寞,刺得姜沂心口抽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心软。 “我累了,你回去吧。”姜沂转过头说。 “小沂,你真的,这样决绝吗?” 第六十二章 死生之际(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如今也不妨再憧憬一回。 我们之间,到底何时不再装聋作哑? 多希望你能就此做好决定, 让我照顾你一生,呵护你一世。 若你从未感受到我的赤诚之心,那我便就此住手不再纠缠, 或者从未对我有过片刻心动, 我知道我不能勉强于你, 倘若真的不能在一起,我也要让你知道, 我爱你…… ……………… 姜沂从梦中惊醒! 缱绻的节奏和音符恍若还残留在脑子里,心跳声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她刚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在办公室里听着音乐睡着了,恰逢耳机里正播放着那首英文曲子。 姜沂把杯子里凉透的速溶咖啡一口闷到底,随即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 邵钧的手术很成功,只是由于失血过多这时候还没有醒过来,做手术的医生日夜颠倒,累得体力不支,便由姜沂接班看护病房的人。 病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于是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几个护士在房间里打扫卫生整理器械,姜沂正查看着输液瓶的滴液情况,正在这时,病床上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听来十分暧昧的轻唤, “姜沂……” 被邵钧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名字,倒是让姜沂显得有些尴尬,一旁的小护士倏地齐齐望向她,不知道在暗自脑补着什么浪漫旖旎的故事,姜沂拧了拧眉,随即说: “我出去一趟,他醒了再叫我。” 姜沂往外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好似改变了主意,转头对身后的护士道: “明早燕医生来上班的时候,把这件病房的人转接给她吧。”言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清晨, 姜沂靠在栏杆上,把从移动营业厅新买来SIM卡插在手机卡槽上,随即站在走廊外发了会儿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转头便见邵钧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男人还穿着病服,脸色看起来有些清冷,他三两步靠近,二话不说就给了姜沂一个绵软却十分热烈的拥抱。 “姜沂,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轻柔的话语卷着缱绻情愫落在耳畔,姜沂稍微怔愣了片刻,随即沉下脸推开了眼前的人, “不会的,伤口不深,你再多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不带几分感情的话音落下,她便干脆地转过了身。 邵钧却忽然拉住了她,“什么意思,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冷漠了?” “没什么意思,我很感谢邵先生昨天挺身而出,舍生忘死,要送你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吗?” 邵钧拧了拧眉,看着眼前目色异常平静的人,脑子里却浮现出了姜沂看见自己中伤之时满脸焦急的神情, “昨晚上,你分明不是这样的。” “你想多了吧。”她淡然道。 邵钧拧着眉头盯了她半晌,明白姜沂是故意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终是按捺不住脾气,语气有些发狠地说: “不可能,姜沂,你没感觉为什么要救我?你分明就是喜欢我!” 姜沂不疾不徐地辩驳道:“谁告诉你救人就是喜欢?我们医生每天救治那么多病患,难道我们都滥情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空气凝滞了片刻。 “没什么不一样。”姜沂语气冷淡道。 邵钧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情绪不太稳定,神志有些不甚清晰,她疏远的话语让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腹中燃起,他忽然朝眼前的人吼道: “姜沂,别这么有恃无恐,我邵钧这么玩儿命不是来让你绝之门外的!” “抱歉邵先生,医药费我会替你付的……” “我他妈缺那点儿钱吗!” 邵钧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好像突然被对方的冷淡点着了,怒火喷涌而出, “为什么!姜沂,我有什么不能满足你,我有什么不能做的,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啊!” 姜沂甩开被他猛然拉住的手腕,十分果决地道: “我只想要你从我面前消失,这么久了你都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你的世界,为什么这般冷硬,就像怎么也无法进入的铜墙铁壁? “我有我的生活,邵先生,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邵钧瞳孔骤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人,无论怎么尝试,怎么努力,刚以为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件事会有所突破,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停留在原地, 雨夜里她眼中的焦灼算什么,那片刻的柔情又算什么?始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邵钧心里如有野火在烧,他突然恼羞成怒道: “这辈子我他妈还没这么下作过!是不是真心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面对眼前这个情绪异常激动的男人,姜沂垂下头,半晌后才沉了口气说: “医院里不要大呼小叫。” “……” 暴躁的一拳砸在栏杆上,邵钧气得感觉不到腹部伤口撕裂带来的疼痛,随即愤然地转过身离开了姜沂的视线。 见前者离开,姜沂才好似终于卸下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又浑身无力,却还是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转头往前走了。 然而她才刚行了几步,身后就传来男人愠怒的声音,邵钧掉转过头走了回来,在走廊的另一头冲她厉声喊道: “你真以为我栽进去就出不来了,以为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可了!你以为我贱吗!啊,姜沂!” 然而她不曾理会身后暴怒的人,大步朝前走着,清冷的背影随即消失在了转角。 . 姜沂喝了一口啤酒,站在阳台上吹着微凉的晚风,夜空中皎洁的残月高挂,只有一颗黯淡的星星陪在身旁。 周遭的一切,都孤单得好似应和着自己的心境一样,姜沂轻哼一声,不知所谓地笑了笑。 嘟—— 嘟—— 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搁在台面上震动着的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是没有备注的号码。 姜沂不是过目不忘,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记下的这串数字,记忆告诉她自己认得显示的号码,那是邵钧的手机号。 要斩断从前的一切,她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新号码告知于他,然而对方居然还是找来了。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直到最后自己挂断,然而屏幕刚暗下几秒,随即便又亮了起来,接听键躁动不安地跳动着,闪动的亮光在夜幕下看着有些刺痛神经,奈何姜沂不接,对方就接二连三地给她打电话。 待到恼人的铃声终于消停,姜沂一把将手机抓了过来,她刚想关机,就见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再不接电话我就去你家。】 姜沂目色一动,再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终究还是妥协了。 “你终于也肯接电话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绵软,姜沂拧了拧眉,觉得自己隔着手机屏幕好似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一般。 “其实你没必要换手机号,你哪个号我都能查得到。” “你想干什么?”姜沂问。 “我就是……想跟你谈谈!” “好,你说。” 姜沂耐着性子听他讲,对方却又不出声了,听筒好似在静谧中传递着彼此的呼吸一样。 良久,耳畔才传来邵钧的喃喃低语,男人的声音也好似被酒精浸泡过一般微醺迷离:“姜沂,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她眉心微蹙,并没有说话。 接着酒劲儿,邵钧火山喷发一样向姜沂倾诉着自己浓烈的情感,不断同她讲着深情的话语,与两三句哀伤抱怨,静谧的夜里,好像只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和粗重的喘息,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行迹卑劣,厚颜无耻,可那都是,都是因为……”酒吧嘈杂刺耳的背景音让邵钧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又模糊不清, “我需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真的很想……” 大概是刚喝了酒又声嘶力竭怒喊过的原因,此刻邵钧的声音显得格外沙哑,低沉的声线让他的话语好似裹着悲伤与深情,莫名有些惹人心疼怜惜,“可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你能来爱我,可我盼得到你吗?姜沂。” 姜沂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由抓紧了,然而她却不曾打断对方,好似被心底的声音教唆着去聆听,听那喑哑又极具磁性的嗓音传达出的爱意。 “姜沂,我喜欢你。” …… “我知道你嫌弃,我也想……干干净净地走进你心里,可惜我……我没那样好的运气,我这么晚才遇见你。” …… “我想守护你,可是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你为什么就这么狠心!” 电话那儿头的人情绪十分不稳定,他在晕眩里倾诉着满腹醉话,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大概已经神志不清了, “姜沂,你欠我一条命,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劲爆的蹦迪音乐盖过了尾音。 邵钧含糊不清的声音随即又响起,好似在娓娓诉说着什么凄婉动人的故事一般,姜沂将电话贴在耳边,表情略显凝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夜深人静的傍晚安静地听对方吐露真心,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也没有率先挂断电话。 男人低郁抓耳的声音随着暗下的手机屏幕终于在耳边散去,姜沂放下手机,望着夜幕重重沉了口气,空气总算安静下来,然而她的心却彻底乱了。 她纤长的五指按住胸口,居然能清晰感觉到胸腔猛烈的起伏,有节律的“砰砰”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烈,那是心跳的声音…… 第六十三章 回避(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黑色彪马棒球帽压下张扬的蓬松黄毛,谢斐屌模屌样地推开酒吧大门,接着便朝角落的包间走了过去。 他掀开门帘子,一屁股坐上被空调吹得发凉的座套,好似干瘪的火柴棍散在沙发上,随即一把摘下脑上的棒球棒“呼伦呼伦”在面前扇着,表情十分夸张地对面前的人道: “没事儿吧邵哥,听说你为爱捐躯,被人砍得皮开肉烂,惨不忍睹,吊着最后一口气让人给送到医院!哎呦,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着完整的你了,可吓死我了!” 邵钧没好气地用长腿踹了他一脚, “你他妈听谁胡说八道的,劳资就是被捅了一刀而已!” 男人怒骂一声,随即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昨晚宿醉,直到现在都脑银子生疼。邵钧已经很久没像昨晚上那样喝得烂醉了,而且现在脑子断片完全不记得醉酒之后干了什么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晕晕乎乎睡在了街角。 清晨在流浪狗的亲吻下惊醒,邵钧当即扶墙吐了半个钟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糟心的事! 谢斐:“诶邵哥,跟你打架那群人现在怎么样了,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指示他们这么干的啊?” 邵钧拧了拧眉……警察倒是抓到了几个人,然而对方一口咬定那天晚上之所以盯上他是因为想抢钱,动手也是临时起意。 那片街区一向鱼龙混杂,平时打架抢劫的事就不少,何况那群混混里还有好些个警察眼熟的惯犯,警方便相信了这一番说辞。 他摆了一下手,表示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见对方一脸疲色,谢斐莫名感叹了一句, “哎,邵哥你谈个恋爱真是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我他妈都快不要命了!” ”哟,那姜医生肯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吧?”谢斐挑了挑眉嬉皮笑脸说着,全然没注意到他邵哥冷沉的脸色, “我就说嘛邵哥你要相信,难念不忘,必有回响。” “响你妈响!” 邵钧被对方的话一刺激,心头火气直窜,耐不下脾气厉声骂道: “我他妈死皮赖脸,豁出命去救她,可是她呢?真就他妈像个死人一样!” 谢斐一搭手,半身靠在茶几上说: “诶,邵哥你别这么说,姜医生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你的,况且人不是都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吗,那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 “什么?!”邵钧猛然一怔, “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 “您不知道?” 谢斐的话好似一闷棍敲在邵钧脑子上,他神色微动,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还能是为什么,”谢斐冲对方使了个眼色道: “人女孩子害羞嘛。” “可姜沂拒绝我的时候分明挺决绝的。”邵钧思忖了片刻,突然间好似猛地想起了什么,触电一样绷直了身子, “操,完了,我昨天一气之下跟姜沂撕破脸,不小心把话说重了!” 言毕他瞬间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修长的食指躁动不安地敲着杯壁, 邵钧:“现在怎么办?” 谢斐叼着吸管眨巴眼,“嗯?” “嗯个屁,怎么办?” 谢斐吸了口鸡尾酒,懒洋洋地说: “吵架了就跟她道歉呗,真诚点儿!” “可要是姜沂真生气了,不原谅我怎么办?” “那就拿出你死皮赖脸的劲头来!女孩子跟你闹脾气也就是想让你服个软,听你说几句甜言蜜语而已。” “真的?”邵钧疑惑地看着对方。 谢斐一甩头,“那可不比真金还真嘛,我谢斐都混迹江湖多少年了,这点儿交友定理还能不知道?!” “哎,放心,女孩都吃这一套,邵哥加油,我支持你嗷!”说着一边比着打气的姿势一边朝邵钧挤了挤眼。 闻言邵钧随即用一种“你真他妈可爱”的表情看着对方抽了抽嘴角。 . 天气阴沉,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中午了雨势也不见停,姜沂端着餐盘坐在燕琦对桌,看得出情绪不太高涨, “我去称碗汤。”她说,随即站起身,连走路的步子都好似有些恍恍惚惚。 燕琦不由有些纳闷,却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对方最近身心太累的缘故,心说改天一定要带姜沂撒欢好好放松一下。 嘟—— 嘟——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起来,燕琦连忙冲着不远处的人扬了扬头:“诶,姜沂你电话!” 对方排着队神色疏冷,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电话铃停了又响,燕琦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一串号码,暗想该不会是个卖楼卖保险的吧? “嘟”声终于作哑,随即又发来了一条短信,篇幅不短也不长,飞快地瞟了一眼,眼尖的燕琦就把短信内容看了个八九。她挑了桃眉梢,勉强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按进嗓子眼。 姜沂神色如常地走回来,不知道对面八卦的人已经脑补出一部年度大戏了,她把乘来的两碗蔬菜汤搁在一旁,随即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机屏, 【对不起,那天我太冲动了,姜医生赏脸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姜沂拧了拧眉,不太想理会地把手机翻面扣了下去。 “咳咳,刚有人给你打电话呢。”燕琦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麻婆豆腐说。 “我知道了。” “是那谁吧?” 姜沂抬头望了对方一眼,知道她什么意思,淡然地点了点头。 燕琦胳膊肘支在桌上,托腮望着姜沂拉长语调说:“有人动心了哦~~” “燕琦,你胡说什么!” 见姜沂忽然有些激动,语调明显上扬,燕琦轻声一笑,“咱们这么多年的闺蜜,你那儿点小情绪小心思我会看不出?” “你看错了。”姜沂矢口否认道。 “那天你送人来医院的时候我可看见了啊,我可是多少年没见过姜小姐你这么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人都伤成那样了,难道我还能心如止水吗?换做谁都会方寸大乱的吧。” 燕琦摇了摇头,心说你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多古怪反常,她作为过来人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就是逃避。“ 沉默了半晌姜沂才忽地说道:“我这是及时止损。“ 燕琦琢磨一阵她的话,半晌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这是承认了?” “……” 空气停滞了片刻,姜沂方淡淡说道: “承不承认都没有意义,因为我根本不会考虑这件事。” “为什么?就算你知道自己心动了也不打算跟他在一起?“ “我知道怎么把控一时的冲动。” 姜沂一直都觉得,长久的关系需要彼此之间更深的感情来维系,邵钧明显不存在这种情感,他更像是心血来潮,好似那些渴望恋爱的青春期少年一样,然而她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一次两次是冲动,可是对方三番五次踏入你的生活,你们又经历了那么多,你还忘得了吗?” 燕琦一脸肃然地问道,虽然她并不是完全清楚两个人的关系和经历,但就她所知道的也不少,况且邵钧一个月进医院的频繁都赶得上平常人一年的次数了。 “如果哪天对方真的不再骚扰你,甚至从你的世界消失,你当真还能习惯吗?” 姜沂眼眸微动,随即毫不迟疑地说: “我会习惯的,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算我不慎迷失,也不可能任自飘零,让自己再错下去。” . 邵钧因为公司的事不得不跟邵廷洽谈一番,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对方的办公室,恰逢邵廷离开了一阵还没回来,他便在空调温度开得恰到好处的房间里闲散地溜达着,意外地,他看见了邵廷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 脑子里念头一动,邵钧随即翻开了真皮手机套。 “输入密码”几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邵钧靠着桌角笑了笑,然后十分随意地输入了四个数字,意外的是,锁屏打开了。 他猛地一怔,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密码是母亲的生日。 邵钧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太过在意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趁着对方不在,翻看了一下手机里的通讯录。邵钧修长的食指滑着屏幕,眼睛飞快地扫过联系人的信息,同时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免得自己这一番举动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撞见。 他屏住呼吸,脑子里不由又在想着,办公室应该不会有监控,邵廷应该不会有没事儿偷拍自己的癖好吧! 屏幕上的姓名在邵钧眼前从从拼音“A”开头的一直往下滑,他突然瞥见一个联系人没有称呼,备注只有单单一个字母“C”。 ……“C”……“C-beams”! 邵钧瞳孔骤缩。 手机被放在原封不动的位置上,好似从未被谁人碰触过一般。邵钧倚着一旁冰凉的大理石柜面,目色十分凝重。 虽然算不上什么有效的呈堂证供,但是通讯录上那个“C”足以说明问题……邵廷和那件自杀案一定是有联系的。 正这时,他忽然瞥见半开的抽屉里躺着的一个金属物件,那形状有些熟悉,像是U盘。 邵钧思索了片刻,随即将物什给取了出来,果然是U盘,而且正是自己遗失的那一个,因为上面刻着只有邵钧才知道含义的图案。 当时东西遗失的时候邵钧没去找,也并不知道姜沂把U盘给了他哥,所以这时候当他看见自己的U盘凭空出现在邵廷的办公室,不由感到十分诧异。 ……对方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得到的U盘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把手突然“嘎吱”一声被拧响了,响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狰狞瘆人。 第六十四章 回避(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朝前望去,视线正巧撞上镜片下两道森冷的目光,他忽然感到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骨。 邵廷淡淡地瞟了一眼对方的动作,随即笑着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才出去处理一些事。” 见男人朝自己走来,邵钧不由挺直腰背,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在对方眼中大概已经很明显了,事已至此也没必要遮遮掩掩,随即掂着手里的U盘对邵廷说: “这个U盘,貌似是我的吧。” 邵钧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着他,没想到对方只是一笑,语气平淡又里夹着几分不好意思道: “哦,是的,那是姜小姐捡到之后托我给你的,最近公司有些忙,我放到抽屉里后来就忘记了。” 难怪姜沂那天会去见他。 看着眼前的男人,邵钧又拧了拧眉, 是真的忘记,还是对方故意…… “东西我可以带走吧。”邵钧口气冷淡地说。 “当然,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里面可是有关你的视频…… 邵钧不由在想,U盘里的东西他看过了没有? 二人之间良久的沉默后,邵廷才突然提议道: “不是要说公司的事吗,我们到会议室里谈吧。” “好啊。”邵钧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心思沉重地迈步走了出去。 见他的背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邵廷和善的目光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异常严肃的神情,男人的余光瞥见了自己搁在桌上的手机,莫名觉得摆放的位置似乎与之前有一点小小的偏差,半晌后,他纤白的手将其拾了起来,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约摸两个钟头之后,邵钧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公司大门,两条长腿迈进驾驶座,然后便将自己锁在了车里。 他摸出手机,从相册中点开了刚才拍下的那一串号码。 盯着屏幕上的十一个阿拉伯数字,邵钧莫名感到有些紧张,修长的食指放在拨打键上,迟迟没有落下,他心下暗想着,照着这个号码打过去,是不是就能撕开伪善之人虚假的外衣,挖掘到事情的真相呢? 于是他拨通了号码,屏住呼吸静待了几秒, “您好,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sorry,the……” 邵钧蓦地挂断了电话。 没料到自己会听到空号的提示音,邵钧无声地骂了一句,随后他又沉下心来想了想,觉得邵廷没可能会保存一个没有意义的空号,那个“C”字母的备注一定是有特别内涵和价值的,那么号码应该是货真价实存在且使用过的,只不过现在已经被注销了。 他记得电话里的提示音是空号而不是停机,如果说真是被注销过的手机号,按道理来讲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会从预注销的停机变为正式注销,而一个月前,差不多就是自己和姜沂去到贾晖家里,第一次接触到“C-beams”这个标志的时候。 两个时间点的重合是不是表征着什么关系呢?邵钧目色深沉地想。 奈何现在脑子里有无数与邵廷有关的假设,却抓不到对方一星半点的把柄,邵钧禁不住猛地一拍面前的方向盘,掌心传来的阵痛让他暴躁的情绪稍稍压制了些许。 这种只能摸到真相尾巴的感觉让邵钧感到十分窝火,他觉得自己好似置身在迷雾里,周遭满是谎言和恶意,真相却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就好像这个电话号码,明明切实存在过,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无法追踪的空号,在他不曾注视到的隐蔽角落,所有证据已然被抹去得不漏痕迹。 然而他所窥见的所有蛛丝马迹,分明都指向那个男人——邵氏长子……邵廷。 邵廷这个人,手段老练毒辣,心思晦涩深沉,却能装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邵钧从来对他满腹怀疑,却无法撕破对方道貌岸然的嘴脸, 在邵钧心里,他不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披着人皮的鬼! . 雨下了一整天,最近正值冷锋过境,气温骤降,凉人的晚风昭示着燥热的盛夏已快过去。 邵钧没开车,一路步行溜达到了医院,他撑着黑色雨伞走在密集的雨帘里,高拔的身子在人群中尤其凸出,四下经过的人大多都会禁不住瞟他几眼,有非常直接抬起眼皮看的,也有略显羞涩偷瞄的,毕竟眉眼这样标志身材又这样好的人在平日里还是不常见到的。 水渍沾到了皮鞋上,甚至连裤腿上都溅到了脚跟带起的泥点子,然而邵钧的注意力全不在此,他敏锐的目光横扫过去,恰好捕捉到了姜沂的身影,随即加快脚步穿过拥挤的人潮朝前走了去。 用不着姜沂多留意,邵钧那种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的身形顷刻入了她眼眸,只觉对方就连走路的姿势和气场似乎都和周遭的人很不一样,所以就算是伞沿遮住了他的脸,姜沂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 邵钧迈着长腿,“啪嗒啪嗒”踩着水走了过来,他一身商务西装,白色衬衫贴着窄腰扎进西装裤里,微风一带,腰线精致流畅的弧度便在扬起的外套下凸显了出来。 姜沂拧了拧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将伞沿压低了些,想从旁溜过去的时候对方便已然挡在了她身前。 “姜沂!” 男人的声音伴着雨声传来,听着有些低哑, “你还……生气吗?” 姜沂一愣,还没搭话,对方又接着说: “那个,上次是我话说重了,你能不能……。” 邵钧干噎了口气,心说前一天分明才骂咧着说自己从此对姜医生不屑一顾,现在这态度莫不是有些打脸? 姜沂抬眸飞快地瞟了一眼对方的脸,暗想看来他是不记得昨晚上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了。 “有事吗?” “嗯?”邵钧:“那个……听说你分手了,为什么?” 他其实很想听对方说是因为自己,然而姜沂只淡淡说道: “跟你没关系。” 对她冷淡的回答倒也不意外,邵钧随即笑了笑,“其实还是有关系的吧?”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半晌没有人再说话。 伴着天边一声雷响,雨势骤然迅猛起来,“噼噼啪啪”击在伞上的声音明烈响亮。 “邵先生,我认为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她一面说,一边绕过眼前的男人,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喂,你听我说……” 姜沂往后闪了闪,刚好避开了他来拉自己的手。 邵钧怔怔地望着姜沂一闪而去的背影,她利索地收伞进了后座,而后出租车司机便一踩油门加速朝前开走了。 暴雨好似无声,邵钧攥紧了掌心下的塑料伞柄,神色严肃地拧着眉,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这份深情放在心尖上,可惜她看不见。 雨滴湿润而冰凉,被风卷着飘打在他脸上,邵钧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忽地扔了手里的雨伞,顶着瓢泼大雨朝那辆出租车飞奔了过去。 汽车刮着雨刷在暴雨中前行,恰逢交通信号灯由绿转红,司机刚踩下刹车,就见一身全套西装的男人扒在了车头,也不管大雨倾盆,被雨淋湿的乌黑鬓发耷拉在额角。 车上的两人都是一愣,方听邵钧顶着暴雨在车头冲里间的人说道: “姜沂,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你能感觉到,我以为你能看到我的改变,为了你我命都可以不要,可是你呢?你呢!” “你知道那把刀从我肚子上捅进去的时候,我想的什么?我怕你好不容易明白了我的真心,我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强悍的一拳猛然砸在铁皮车盖上,激动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我这么高傲的人,都放下身段为你低下了头,你就……就不能看我一眼吗?” 滴——! 滴——! 司机摁了几下车笛,本想驱散这个此刻略显失控的男人,不想后者不动不摇站在原地,好像不把话说完谁人也轰不走他一样, “姜沂,我要跟你谈谈,面对面好好谈!” 信号灯已经变色了,然而出租车却被邵钧拦在马路中央,堵了后方一排等候着的车辆,暴躁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夹着“噼里啪啦”巨响的雨击声,仿佛在大马路上奏起了异常聒噪的交响乐。 姜沂沉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应对,方听开车师傅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姐,他是你男朋友吧,我看对你用情挺深的,有什么矛盾你俩好好说呗,别闹分手,看你男朋友嚎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 “这年头闹分手自杀的可不少,我看这小伙子脾气倔,逼急了估计啥丧心病狂的都干的出来!要知道感情和睦的基础是要俩人多沟通,像我跟我老婆结婚都十多年了,平时那点儿小吵小闹很正常,但是吵归吵骂归骂,咱不能搞冷暴力啊!” 姜沂拧了拧眉:“我们不是……” 她话音刚落,司机便打开车窗对外面的人道: “小伙子要不你上来吧,再堵着后面的车,那些司机师傅该来砍人了!” 车锁随即“嗒哒”一声脆响。 车门被人从外打开了,飘飞的雨滴落在金属框架上,顷刻溅起一簇水花。 邵钧一脚跨进了后座,车厢随即飘进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的气味,衣衫湿透的男人关上门忽然凑了过来,姜沂眉心一动,不由往旁挪了挪。 对方浸湿的西装外套上还淌着水,空气里隐隐翻涌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他轻轻一甩头,发梢挂着的水珠就溅到了姜沂的唇角。 “小姐,那还去枫山公馆吗?”司机问。 “……” “去!“姜沂还没开口,邵钧就先替她回答了,随即心安理得地抱臂靠在椅背上。 “好嘞!”不知为什么就十分自然而然地默许了两人情侣的关系,司机一甩方向盘拐进了岔口。 飞旋的车轮碾过水泥路面,随行激起一路水花。 第六十五章 回避(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出租车停在单元楼前的时候,大雨便已经止歇了,只是天色有些昏暗,空中还飘着毛毛细雨。 姜沂前脚刚下车,男人高大的身子就贴了过来,恬不知耻地就要凑过来跟她打一把伞。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羞不臊呢? “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请我到你家里坐一坐?”邵钧十分不见外地道。 姜沂懒得搭理,知道就算是自己拒绝了,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离开,索性一语不发地走进了电梯。 一路跟着她上了楼,邵钧抱臂看着对方毫无表情的侧脸,他觉得姜沂似乎特别擅长用冷暴力来处理感情上的事情。 门开,姜沂一脚迈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然而就在她插钥匙开门的时候,邵钧忽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就非要和我撇清关系呢?” 姜沂指节一顿,十分淡漠地转过头看着对方, “为什么?动辄大街上被人拿刀追着砍,我是脑子有毛病才会想跟你扯上关系!” “如果你当真那么讨厌我,又为什么要救我?其实你也不忍心看见我受伤,对吗?” 邵钧靠近眼前这个表情冷冽的人,目色异常笃定, “你就是这样,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却又狠不下心。” 闻言姜沂眉心一拧, “邵钧,你知不知道,我好好的生活被你搅和成这样,三番两次救你那都是我高风亮节了!” “可我还想得寸进尺。”他忽地表情严肃起来, “姜沂,在我看来,你是喜欢我的。” 姜沂目色微动,虽然对他的感情自己也不确定,但她知道喜欢和爱根本就是两码事。 “别那么自恋,我凭什么要喜欢你,你凭什么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对你动情?” “其实你也不是没发现,只是你视而不见罢了。” “……”姜沂无声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疲倦地道: “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别再缠着我了,行吗?” 姜沂从来不想卷入不必要的事端,不希望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的掌控,在她看来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自己都应该是要掌握主导权的,然而邵钧的出现却将她推入一种十分被动和陌生的境遇,那会让她极其不适,没有安全感。 “我要是说,不行呢?” 邵钧知道自己虽说算不上名声显赫至少也是家财万贯,他什么都可以满足她,然而她想要到的普通,偏偏是他不能给的。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姜医生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姜沂甩开对方的手,态度极其冷冽生硬,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怒意, “我说了我不想……” ——“闺女啊!” 熟悉的一道女声传来,姜沂猝然一怔。 她愣愣地回过头,方看见了从电梯门口走出来的一男一女。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领着水果牛奶缓步走来,看上去十分和善。 ……没想到爸妈竟然在这时候突然到访! 一旁的邵钧似也有些吃惊,意识到来者是姜沂的父母,倒是觉得眼下的局面有些意思了。 “哎,有客人呐?” 杨母一眼望见邵钧,随即笑着问道,她刚才瞧见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当下就明白了二人的关系。 女人虽说上了年纪脸上胶原蛋白流失,显得眼窝越发深邃,但是骨相上仍旧能看得出当年的风姿。 姜沂摇了摇头,刚要开口便见身旁的人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叔叔阿姨好!” “诶!“杨母应了一声,仰头又盯了邵钧半晌,不由地道: “小伙子长真俊呐!” 邵钧眼角带骚地一笑,这一笑简直笑到了女人心坎里, “小伙子你是小沂同事呐?” 见杨母用她那圣母般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对方,姜沂实在有些看不下去,随即斩断两人的视线接触,干脆地说: “不是!” “我是姜医生的朋友。”邵钧插嘴道, “我叫邵钧。” 姜沂眉心一拧,刚要说“谁跟你是朋友?”就见邵钧贴心地接过了两人手里拎着的水果牛奶,颇有种东道主接待来客的感觉,嘴里还说: “怎么能让叔叔阿姨提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吧。” 杨母简直要笑弯了眼,赫然一脸的对女婿很是满意的表情,看得姜沂心肌梗塞。 众人进了屋,搁下东西后,姜沂随即就将邵钧给推出了门,语气冷淡地道: “谢谢,不送!” 她神色决绝,不想刚要被自己关上的房门又被杨母给拉开了, “怎么还赶客人走呢这么没礼貌!呦你看人小邵衣服都给淋湿了,没事儿吧?” “没事的阿姨。” 邵钧一副礼貌又懂事的样子,简直能算得上当代好男人的楷模。 杨母心里默默打了九十九分,多一分怕对方骄傲,她又十分亲切地拉着邵钧的胳膊说道: “嗨哟,外面还下雨呢,小邵快进来坐进来坐!” “谢谢阿姨。” 邵钧随即在杨母的庇护下进了门,还不忘甩给姜沂一道略显嘚瑟的微笑。 “……” 杨母搁下手提包,转脸又对姜沂说道:“闺女,咱晚上吃啥呀!” 姜沂打开冰箱,想到邵钧这平白多出的一张嘴,随即淡淡地道: “冰箱里有方便面。” 杨母当即不乐意,“大老远跑过来,你就请你妈吃这个?” 姜沂一脸苦色地回望了她一眼,对方于是义正言辞地说: “闺女你下厨吧,咱一家人今晚上在餐桌上好好吃顿饭!” 言毕邵钧这个乱入者竟还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 见姜沂勉强答应了,杨母放下心来转头冲身边的男人问道: “老罗啊,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头一次听这称呼,邵钧先是一愣,心说姜沂这个父亲竟然跟她不同姓,转念又想这年头离异家庭并不稀奇,何况姜沂这样的性格跟她的家庭大概也有斩不开的关系。 也难怪两人之间略显生疏,几乎不怎么搭话。其实也不是关系不好,二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加上这层隔膜就更难处得多亲近。 “在这儿呢,晶晶。” 罗父把国产小米从从沙发缝里提了出来,起身递给了跟前的人。 . 姜沂在厨房忙着做饭,端菜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客厅里的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不想做顿饭的功夫邵钧竟然跟自己父母打得火热,姜沂不由眼皮痉挛。 “爸妈,吃饭了。”她沉了口气,压低语气道。 四个人围坐在不甚宽敞的方桌,满屋子都能听见杨晶女士热情吹捧的声音, “哎呀,咱闺女这饭蒸得真是粒粒饱满,这土豆丝儿炒得是又香又有味儿啊!还有这番茄炒蛋也是色泽鲜艳,味道诱人呐!” 杨母一面点评着,一面又冲邵钧挤挤眼道: “咱小沂手艺可好了,人又温柔贤惠哒,以后绝对是贤妻良母哒!” 听着自己母亲的盛情推销,姜沂嘴角肌肉禁不住抽搐了几下。 邵钧只是笑着,眼眸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若水的温柔,他平时是很少吃到家里的饭菜的,记忆里家的味道源于母亲,不过那只存在于在母亲尚在的时候,记忆远到自己已无法追溯。 “挺好的。”他淡淡道,神情却异常深沉。 饭饱过后,杨母笑盈盈地放下碗筷,随即冲邵钧滔滔不绝地盘问道, “哎呦小邵啊,你今年多大啦?“ “是怎么跟小沂认识的呀?“ “有女朋友没有啊?” “有车有房吗,年薪多少啊……” “妈!!” 姜沂猛地一搁筷子,势要及时中止这通意味深长的问话,不想杨晶女士一搭手道: “哎呀妈跟小邵聊天呐,你别说话!” 姜沂:“……” 她沉了口气,抱臂靠在椅背上,随即见邵钧回头瞟了自己一眼,还一脸难以言喻的微笑! 杨母倒是对自家女儿的尴尬处境熟视无睹,以为姜沂这是脸薄,当着父母的面不好意思介绍, 她溢满母爱的目光好似弥散在四下的空气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无死角地打量着邵钧,然后越发觉得小伙子越看越顺眼,涂着哑红色口红的双唇不听使唤地张合说道: “小邵,你觉得我们家小沂怎么样啊?” 姜沂猛地站起身,生怕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她妈就得开始问邵钧打不打算跟自己处对象的事了,于是毅然决然地将情绪高涨的杨晶女士拉到了厨房…… “咋啦,你拽我干嘛呀!” 杨母看着跟前目若死水,一把掀上厨房门的姜沂,一脸状况之外的表情。 “妈,你在干嘛呢?”姜沂沉了口气,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地道: “你跟爸怎么不打招呼突然过来了?” 杨母拍了拍她的肩,目色忽地温柔了起来,“爸爸妈妈知道你刚分手心情不好,这不是怕你孤孤单单一个人伤心难过,特地赶过来安慰你呢吗?” ……燕琦这长舌妇! 姜沂还没搭话,杨母便又接着说道: “闺女啊,妈晓得你难受,要知道感情总不是一帆风顺的,两个人相处难免会遇上一些阻碍,跨得过去的最后才能走到一起,跨不过去的,成为你人生的过客留在回忆里其实也不错,人嘛,都迟早是要放下的。” “我知道。”姜沂淡淡道。 “不过,闺女啊,梓易这孩子也挺好,你说你跟他你俩处了这么久都和和美美的,这阻碍你们的到底是什么啊?” “阻碍”这时候正在客厅和罗父下棋,全然不知道厨房里两个人的谈话…… 第六十六章 回避(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性格不合。”姜沂眼眸微低,简洁地说道。 “哎,那真是可惜了,”杨母摇了摇头,随即又絮叨说: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考虑考虑再找一个?女孩子越拖越难找着合适的,诶我看那小邵就不错呀!” 闻言姜沂倏地眉心一蹙,“你知道我刚分手没心思想这些,干嘛老是提这件事!” “妈这不是在帮你物色物色嘛!” 杨母摆出一副要开始长篇大论的架势道: “虽说长得好看绣花儿枕头,保不齐就让你遇上个痴情种!你想想,人小邵又礼貌,长得帅对你还挺好,这么优秀的男人哪里去找?” 听对方“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姜沂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别想。” 杨母看着她无欲无求的表情刚要说教几句,又咽下了喉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就是……哎,一根筋!” 姜沂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随即岔开话题道: “妈,大晚上的你们住哪儿?” 对方一拍她肩头,“放心吧,妈订了酒店,明天还得去旅游呢不打搅你们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姜沂觉得从这话里似乎听出了些别的意味,她沉了口气, 抓了把额前的碎发又说: “妈,你跟爸也早点回酒店休息吧,太晚了路上也不安全。” 闻言对方却捂嘴偷笑道:“哦呦知道了知道了,瞧给你急得!” “……” 见杨晶女士总算把视线从邵钧脸上挪开,挽着老伴的胳膊迈出门槛打道回府,姜沂只觉甚感欣慰, 杨母笑盈盈地跟两人道了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邵钧耳边说了句, “小邵啊,我们家小沂刚跟男朋友分手,心情不太好,你见谅哈!” 言外之意是你可要好好把握哦! 邵钧随即优雅而不失大气地抿嘴一笑。 电梯里,杨母喜滋滋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老伴儿,一脸得意洋洋的嘚瑟表情说道: “咱闺女真有出息啊,追她的人还都高富帅的!哦呦,那小邵长的是真好啊,瞧那一身打扮,一看就挺有钱的哈!” 罗父搁下是手里的报纸用力点了两下头。 “小邵,哦呦,哪个“邵”啊?” “这不是,”罗父指着报纸上赫然醒目的四个大字,嘴里念叨: “你看,就是‘邵氏集团’,的这个‘邵’。” 杨母看着那印刷大字点点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哦……啥!” . 来者已去,房间内躁动的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个人静默不语。 邵钧抄着手在姜沂身边晃悠,眼神散漫又略带轻佻,也不知刚才在人前的一本正经是怎么装出来的。 “你还不走?”姜沂转头看着他说。 “你家挺舒服的。” “我家舒不舒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把对方生硬的语气放在心上,邵钧笑了笑,还不忘跟姜沂炫耀一句, “看你爸妈挺喜欢我的。” 姜沂轻哼一声,“他们只是希望我快点嫁出去而已。” “所以姜医生不打算顺从长辈的心意吗?” “……”姜沂扯了扯嘴角,一时没想好接什么话。 “其实跟我在一起挺不错的,我这人,有车有房,而且父母双亡,你以后也用不着担心婆媳关系。” 说着邵钧又冲她挑了挑眉, “另外我觉得岳父岳母也挺好相处的。” 姜沂眉心一蹙,“谁跟你岳父岳母!”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见外呢?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快走吧。”她没好气道。 邵钧抱臂摇了摇头,挺拔的身子懒懒靠在墙侧, “你看这个天气,下雨天的我身娇体贵出不去。” 刚才是谁站在瓢泼大雨里鬼哭狼嚎!? “哪儿来的雨,太阳都出来了!” 姜沂一把拉开窗帘,果然天空已经放晴,这时候还能看见天边的余辉。 …… “那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邵钧扭捏一阵,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脸赖在这儿不出去。 见他这恬不知耻的模样姜沂咬了咬牙,刚要动手拽他,又听他说道: “姜医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嗯?” 邵钧扬了扬眉, “你听。” 姜沂一怔,随即安静了下来,她屏住呼吸,神色严肃起来。 滴答—— 滴答—— 本以为对方只是随口胡言,没想到房间里当真传来了古怪的声响。 “什么声音?”姜沂诧异道。 滴答—— ……水? 姜沂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卫生间过道上的天花板竟然在渗水! “你家漏水了?”邵钧在她身旁问。 “不是我家,”姜沂眉心一蹙,“是楼上。” . “喂,物业吗,我是一单元1203的户主……” 姜沂拨通了小区物业的电话,随即将家里的情况告知了对方, “业主您好,这个您得找楼上1303的户主处理管道问题。” “行那我帮您问问吧。” “楼上业主不在家,说是在外地出差。” “他说大概要明后天才回来。” “哦不好意思啊小姐,这个我们不负责的。” “要不您先找维修管道的师傅过去看看吧。” 物业明显敷衍的态度姜沂不是听不出来,她略微跟对方沟通了几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漏水了呢? 短短半个小时的功夫,积水已经有一指高,倘若再这么下去,一晚上过后客厅大概就得被淹了! 姜沂举目望着天花板上越滴越快的水心下发愁,活这么多年,她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眼下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她苦恼之际,邵钧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先别急,我找人来处理一下。”他拍了拍姜沂的肩,借以安慰她。 “喂,谢斐,有点事……” 邵钧打着电话,径自走到了阳台…… 姜沂望着对方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尴尬,神情不免有些局促。 几分钟后,邵钧一边从阳台走回来,一边对姜沂说道: “找人来抢修了,不过你这房子今晚上恐怕是不能住人了。” 闻言她面露难色,抬眼望着天花板上那块被水浸湿的墙皮,不由感慨自己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 五分钟不到,管道工人便提着工具箱赶来了,姜沂着实被对方如此速度的服务感到震惊不已,她侧目看了一眼正跟维修师傅沟通的邵钧,清楚地意识到正是对方的淡定让自己镇静了下来。 确实,如若不是邵钧,她当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兴许焦头烂额几个小时,待到水淹了整间房子也联系不到处理下水管道的人员。 交代完有关事宜,邵钧便点了点头朝她走了过来, 就在姜沂对他稍稍有些感激的时候,对方忽然说道: “房子都被淹了你住哪儿?去我工作室吧。” “那我不会找酒店吗?”姜沂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对方。 “也是。” 嘶……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邵钧舔了舔唇,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侧转过身,飞快地在微信上敲了几个字, 【去给我把附近的酒店房间都预定了】 别惹你斐哥:【得嘞邵哥】 瞥见邵钧这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姜沂质疑的目光瞟了他一眼,不过她现在已经够烦的了,没心思考虑别的事,于是挪开视线并未多想。 楼上的下水管道处在姜沂天花板的部分破裂漏水,修理师傅搭着梯子忙着手头的事,电钻“轰轰”作响,大晚上的确实十分扰民,上来投诉的人被邵钧用钱打发了,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姜沂自觉杵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处,邵钧找来的人一条龙保姆级服务绝对信得过,于是她打算把漏水的房子交给对方处理,自己找地方先住下,放下心来不去管这件恼人的事。 见姜沂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邵钧随即跟上她。 “我跟你一起吧。” “我……” 姜沂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那叫什么,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总不能人刚帮你摆平了麻烦,转头就让他滚吧! “保护你安全而已,别紧张。”邵钧笑着说道。 ……这人能信? 姜沂沉了口气,拧眉的样子看着有些凛冽。 .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闪进那家看着就死贵的高档酒店,天空便又开始飘起了小雨。 姜沂踩在大厅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砖上,面色焦灼地往前走去,只见前台服务员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而是个约摸四十出头,看着就挺精明的中年女人, “你好,请问有空房间吗?” 女人凭借丰富的社会阅历,抬眼扫了扫跟前的一男一女就知道两人关系不简单。 小情侣大晚上的找酒店呐~ “标间?” “哦不,单人间。”姜沂摇了摇头。 在自己家里不好吗? 年轻人尽瞎折腾…… 女服务员笑意更深了,猫似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二人,随即垂下头在电脑上查讯入住信息。 半晌后, “真是不好意思,酒店所有房间都被人预定了,两位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闻言姜沂不由攥紧拳, ……这已经是第五家没有空余房间的酒店了。 第六十七章 悸动(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一来二去折腾到了凌晨,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订到空房间,走在马路边姜沂目色凝重,脚下步子有些飘忽不稳, 她这时候已经很累了,另外她也知道大半夜的在正规酒店开房间本来就不容易,一来服务人员懒得麻烦,二来也是为了避免会打搅到其他客户休息,因此招来差评砸了口碑得不偿失。 “要不去我那儿?” 邵钧靠近她身侧,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姜沂没多想其中猫腻,只淡淡回道: “不用,我去朋友家住。” 紧接着,她拨了燕琦的号码,对方大概是在忙,“嘟”声快要断了才接起电话, “喂,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那个……”姜沂嚅嗫一阵,“遇到点麻烦,家里待不了,我能暂时去你家住一晚上吗?” “……” 对话戛然而止,电话那头的人像是纠结了一阵才说道: “这个……今天不太方便啊。” 姜沂一怔,没料到对方会拒绝。 “怎么了吗?” 燕琦为人十分热情直爽,在她家借宿一晚的事照理来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于是乎姜沂诧异了一阵,随即听对方不好意思似的压低声音说道: “我这跟老何计划好了今天造人呢!” …… “就……就非得要今天吗?”姜沂拧了拧眉。 “今天刚好我那什么嘛!” “那……” “你们小区外面那酒店没空房间了吗?” ……姜沂不喜欢社交,平时走得近的朋友没几个,她不喜欢打搅到别人的生活,一般也不会托人办事或者麻烦对方,遇到眼下这种情况自然也不会再三坚持。 燕琦:“哦,没事,要实在找不到房子那你就……” “没什么,不方便就算了吧。” “啊?” “我再问问别的酒店,没事了你快去……快去忙你的事吧。” 话毕姜沂有些忧愁地挂了电话。 ……连燕琦都不收留她,难道今晚要在大街上打地铺吗? 姜沂攥着手机满面愁容,她前不久刚和江梓易分了手,借宿对方家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可眼下她还能向谁求助呢? “咳咳……”杵在一旁的邵钧咳嗽了两声, “姜医生,我都第三次向你发出邀请了,怎么样啊?” 姜沂一脸怀疑地侧目看了他一眼。 “放心,该本分的时候我不会胡来,去我工作室吧,嗯?” 她抿了抿唇,看着对方的脸莫名有些心慌。 姜沂抱臂走在男人身后,在邵钧看不见的地方打量着他伟岸的背影,她觉得但凡一个要脸的人这时候也不会乘人之危,所以她心头怀着一丝信任,相信对方不会干太过出格的事情。 ……虽然她其实还是觉得自己这想法愚蠢且傻。 吱呀—— 邵钧推开房门,非常有礼貌地对姜沂比了个“请”的手势,后者抿了抿唇,脸上挂着几分不安。 她迈步跨进去,抬眼将房间的一切收进眼底,脑海里便涌现出了上次住在这里的经历。 ……但愿今晚别出什么幺蛾子。 姜沂刚放下随身的行李,转过头视线便落在了那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木质钢琴上,这种颇具艺术气息的物件摆在客厅多少有些引人注意,姜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状邵钧便笑着问她道: “要不我给姜医生弹首曲子吧?”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好兴致…… “扰民吧。”姜沂说。 “这房子隔音效果挺好的。”他回答。 姜沂垂眸想了想,刚才在出租车上小憩一阵,她这时候有些新鲜,既然没什么睡意,能听人现场演奏一曲大概也是不错。 知道姜沂没有直接了当地拒绝,那便算是同意了,邵钧微微一笑,然后便迈步走向了那架线条十分流畅完美的施坦威钢琴。 姜沂慵懒地靠着沙发,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邵钧身上,只觉坐在钢琴面前的男人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收敛了平日的轻佻,此刻的邵钧看起来尊贵且优雅。 珰—— 第一个音符从琴键上跃出,姜沂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邵钧随手拨弄一阵,奏出一段十分随意却仍旧动听的韵律,他的手有着非常完美的比例,白皙干净,那样漂亮的手演奏钢琴,无论从听觉还是视觉上都令人沉醉。 修长的五指在钢琴键上跳跃,动作自然而又流畅,他白皙的手指柔韧有力,在跨度很大的琴键上掠过,显得异常有美感。 整个房间充斥着沉稳又荡人心腑的琴音,动人的旋律顷刻吸引了姜沂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邵钧跳动的五指轻轻一搭琴键,四下瞬间归于寂静。 “姜医生,”他转头看着她, “听过《Eutopia》吗?” 姜沂目色一动,方见眼前的男人沉下眼眸,他转过头,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在这时候沉了下去。 琴声再次响起,邵钧平缓地弹奏起了那首叫做“乌托邦”的钢琴曲。 同一首曲目,在不同人手下表达出的风格与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演奏者奏响第一道音符的那一刻,这首曲子便属于他,娓娓诉说着他的心境,他的故事。 邵钧奏出的曲调唯美又深沉,每一个音符都好似寄托着他异常浓烈的感情。 钢琴纯音比激烈的电音平缓不少,耐人寻味的顿错听得人有些想落泪,静默地看着对方,姜沂的目光不由深沉起来, 她忽然明白,邵钧浑身那种优雅的气质来源于此,他的音乐,他的热爱与理想…… 在音乐里,他纯洁无暇,一尘不染,人在挚爱的东西面前都是简单纯粹的。 每一个音符都浸透在空气里,连绵的琴音令人震撼又觉陶醉不已,姜沂全身心投入这韵律,她的心绪很难得像此刻这样平静了。 邵钧目色若水,这时候,他脑子里想的不是乐谱,不是下一个琴键在哪里,就算闭上眼,他也可以准确地触到每一个钢琴键,这些就好像是已经融进他骨子里的东西。 澎湃的高潮渐渐沉落,音乐声变得柔软,变得静谧,仿佛虚妄的灵魂走过高山,跨过低谷,最终归于沉静。 邵钧投入这场属于他自己的盛宴中,旋律里的每一个起伏都表达着他的情绪,那属于他的快乐与伤悲。 纤长的指尖敲下最后一道音符,一曲落尽,他的心却在旷久的悸动中无法平静,他温凉的余光扫过远处她的轮廓,深沉的爱意伴着袅袅余音愈渐滚烫, 姜沂,你就是我的理想,我的……eutopia! 闷重的琴键拖出绵长的尾音,所有绚烂好似在刹那间回归虚无…… 他回头看着她的眼睛却并未言语,沉默持续了好久,静谧的空气甚至催发出了些许暧昧之意,扰乱人的思绪, 姜沂的目色闪动了一下,随后又淡淡说了声: “挺好的。” “能从姜医生口中听到一句夸赞还真是不容易。”邵钧冲她微微一笑。 不知是不是方才过于投入的原因,姜沂浑身有些发热,此刻的她神色迷朦,脸上还挂着一抹浅粉,被跟前的男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姜沂仓皇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她垂眸看着地面,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有点困。” 姜沂摆好枕垫,接着就打算把一旁的薄毯平铺到沙发上,这时候,邵钧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去房间睡。” 姜沂干脆地说了声“不”,对方随即朝他靠近了几步, “姜医生,你最好听我的,否则……” “怎么?” 看着她眼底的执拗,邵钧勾了勾唇,笑容好似带着侵略的气息, “也是,总之你也不会乖乖听我的话。” “嗯?” 姜沂还在诧异之际,下一秒对方便已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了。 突然失去重心,姜沂在惊慌中下意识伸手攀住了男人的脖子,二人亲密的肢体接触让她啥时间尴尬得面红耳赤, “你干什么,松手。” “别急,到床上就放你下来。” “你……” 她瞬间又惊又怒……方才弹钢琴的时候还一本正经,斯斯文文的男人是个假的吗? 邵钧踢开虚掩着的卧室门,走到床头的时候便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 双脚刚沾上木地板,姜沂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微怔的目色中流露着强烈的警惕与不安,见状邵钧不由笑了笑, “你怎么这么容易受惊?” ……那还不是因为你脸皮太厚! 姜沂咬了咬牙,本想推开眼前的人离开卧室,不想对方抬起一只胳膊拦住自己道: “怎么,还想让我再抱你一次?” 我##…… 姜沂表情一裂,随即哑口不再说话,她转过身不去看背后这男人,提醒自己不管遇上什么人渣败类都要时刻保持理智清醒! 然而她的怒气已经冲上脑门了,并且现在浑身还是那种又羞又怒,难受又别扭的滋味! “洗澡吗?” 这话用邵钧那种极具磁性的低沉嗓音说出来莫名就很引人遐想,只觉他问话时轻飘飘的眼神看着就让人有些不舒服,姜沂随即没好气道: “不用,我又不是成天在泥里滚。” 闻言他目色温柔地笑了笑, “那行吧,太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搅你了。” ……你也知道自己打搅到我了? 待男人的身影离开视线,姜沂随即关上了门,她还没什么睡意,于是便坐在床沿,目光透过落地窗看着漆黑的夜幕……夜很深很静,天边闪烁着的三两颗星星很亮很耀眼。 姜沂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良久后飘远的意识才重回大脑,只觉邵钧大概是在洗澡,浴室里“稀里哗啦”的水声窜入耳中,有些扰乱她的心神,此起彼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心头的烦躁随之越演越烈,惹得她不由喃喃一句, 我*! 姜沂沉了口气,从高二开始她就不说脏话了,这时候竟还是忍不住爆了句粗。 正这时,男人的声音好似穿过水雾,透过门缝,长驱直入地蹿进了她耳里, “姜医生,我忘记拿衣服了,要不你帮我递一递?” 第六十八章 悸动(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医生,我忘记拿衣服了,要不你帮我递一递?” “你……”姜沂眼角一裂。 “帮我拿一下吧。” “不!”她决绝道。 “总不能让我光着自己到卧室去拿吧?” “你!” 啊呃……姜沂咬了咬下唇,无奈地问: “什么衣服?在哪儿?” “浴袍,应该就在房间里,你找找吧。” 姜沂神色凌冽地站起身,不得不承认现在有些心浮气躁,她锐利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深灰色木质衣柜,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合页“吱呀”一声轻响,原本烦闷不已的人却在拉开柜门的那一刻瞬间怔愣,姜沂呼吸一滞,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料到自己竟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件蓝色衬衫,邵钧受伤的那个晚上,姜沂把它拴在了对方渗血的腰腹上。 然而这件早已不知被弃置在医院哪个角落的衬衫,而今竟然妥帖地挂在了他家衣柜! 衣服不知洗过了多少遍,颜色微微有些泛白,从衣领到边角都被熨得十分平整,不见一丝褶皱,挂在略显空荡的柜子里看起来干净又崭新,只是衣角还残留着浅浅血迹。 姜沂纤长的指尖轻触过衬衣粗糙的表面,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指腹渐渐漫上心头…… “找到了吗?” 邵钧的声音突然传来,姜沂倏然打了个激灵, “哦,等一下。” 她沉了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思绪,这时候才恢复了些理智。 ……那东西一般不会挂在衣柜里吧? 姜沂转过头,果然在衣架上看见了那件洁白的浴袍。 . “喂!” 姜沂敲了敲浴室门,随即又别过眼说道: “你的衣服。” 铝质把手被里间的人拧开,水汽顷刻从隙开的门缝中溢了出来,只感到温热的气流袭身而来,轻扑在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上。 “谢了,姜医生!” 男人沾着水汽的手虚空一抓,没抓到衣服,倒是抓住了姜沂的手。 …… 湿漉漉的五指攀上姜沂的小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席温热。 姜沂表情一变,有些恼怒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她听见里间的人轻轻一笑,这才老老实实松开手,取走了她手里的浴袍。 “姜医生,晚安。” 略显亲昵的话从门缝飘出,姜沂拧了拧眉,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卧室里走,晶莹的水珠带着潮气,顺着姜沂手臂细腻的肌肤而下,有些留恋似的缠绵了一阵才从指尖流走…… . 嗡—— 嗡—— 清晨,姜沂鲜有的在手机闹钟响起后才醒过来,意外发觉昨晚居然睡得还挺好。 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随后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抬眼便见穿戴整齐,正坐在餐桌上等着自己的邵钧, “醒了。” ……他竟然比自己起的还早! “嗯。” 姜沂点点头,在起床气中晕晕乎乎地进了卫生间。 见她的身影跃出了视线,邵钧端起咖啡杯猛地喝了口杯里的意式浓缩……他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深夜躺在沙发上,一想到姜沂就住在隔着自己几步之远的房间,他就无法入睡。 半晌后—— “包子,油条,豆浆,粥,小区外面早餐店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邵钧笑着对洗漱完的姜沂说道。 这…… 看着眼前摆了一餐桌的食物,姜沂怔愣了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对方,而后淡淡说了一句, “浪费粮食。” 见对方拉开椅子在对面落座,邵钧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站起身, “对了!” 接着他便从冰箱拿出了一盒盒装牛奶,轻轻将它放在了姜沂面前,“热一下?” “不用。” 姜沂咬开吸管塑料袋,喝了几口微凉的牛奶后,从眼前五花八门的食物中拾了一个茶叶蛋, 随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埋头开始进食了。 邵钧目色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觉得姜沂吃东西的样子看着有些可爱,她用餐的时候很斯文,不是那种做作的细嚼慢咽,她很安静很专注,没有吧唧嘴的习惯,刚好两人都非常讨厌和那样的人同桌吃饭。 他偷偷注视着对方吞咽时极具美感的细长颈项,姜沂却这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心不痛快地拧了拧。 “咳……”邵钧尴尬地咳了几声,随即搭话道: “那个,你房子的事,我找人给处理好了,今晚上差不多应该可以住人,你一会儿好好上班就不用担心了。” 姜沂点了点头,忽地意识到这样一来自己就欠下了对方一笔维修费,她觉得这件事不能马虎过去,她和邵钧之间要泾渭分明,尤其涉及到金钱上的事必须得拎清楚,两人毕竟也不是那么熟悉。 “修理的费用……” “诶,别跟我提什么钱不钱的事!”他喝了口杯里的意式浓缩,脸色十分严肃。 “不行,这笔账必须算清楚,你还是问一下吧。” “我不要你的钱,”邵钧眉峰一扬,又笑着补充道:“要你的人。” “……” “好了你别胡说八道。” 姜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在对方的挑逗下处变不惊了。玩吧 大概是有些热的缘故,邵钧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衬衫第二个纽扣,好像完全也不觉得在姜沂面前这样随意的举止稍稍有些不大妥当。 敞开的领口下,邵钧白皙的皮肤过于亮眼,姜沂漫不经心地喝着牛奶,视线无意识地停留了一秒,不小心瞥见了他胸膛上露出的一小截纹身,那是一段梵文。 “看哪儿呢姜医生?” “咳咳……” 被男人逮到自己不太自然的目光,姜沂心头一怔,随即又故作平常地说道: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在身上弄这些纹身,伤害细胞还容易感染。” 邵钧笑了笑说:“你老是拒绝我的那段时间,我心情不好,谢斐那小子去纹身店的时候我就跟着去了。” 人活一辈子总会面对生活的摧残,遭遇失恋的悲伤,想通了就想改头换面忘掉伤痛,为了重获新生,有的人买新衣服有的人换新发型,然而邵钧的做法竟然是……纹身! 姜沂猛地吸了口牛奶。 那天夜里她记得很清晰,他腹部的纹身纹的是梵文,正中有个很突出很抽象的动物图腾,姜沂依稀记得那图案的形状,像是一只天鹅…… “怎么,姜医生不喜欢我纹身啊?” “啊?”姜沂一愣,“没什么。”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洗了。” “你喜欢就留着吧,没必要因为我改变什么。”姜沂的语气非常平淡, “我能为你纹上,当然也能为你洗掉。”他注视着对方,目色迷离又温柔。 姜沂咽下嘴里最后一点包子馅,抬眼正视着对方淡淡说道: “那你还是留着吧。” . 邵钧淡定从容地和姜沂一块儿下了地铁站,他突然觉得只要有她陪在身边,挤地铁似乎也不是那么折磨人的事, 两人各自有事情要去做,出了地铁口就该分道扬镳,不过临别前姜沂还是执着地对他说道: “房子的事多少钱,我打给你。” “真不用。” “邵钧……” “你知道我不缺钱。” “这是原则。”姜沂认真道。 “行吧,到时候联系你。” ……到时候?就不能一次性算清吗? 姜沂拧了拧眉,刚要再争辩的时候却见对方已经抬脚跨上出租车,恋恋不舍地挥手朝她作别了。 …… . 邵钧扣上衬衫,潇洒地迈进了公司大门。 “邵总好!” 看着有些面生的男人放下手头工作礼貌地冲自己笑了笑,邵钧挥手跟他打了声招呼,转头问一旁的凌嘉道: “这不是那谁……郭川吗?他怎么来了?是邵安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是公司出了点状况,请小郭帮忙处理了一下。”说完凌嘉又夸赞道: “诶,不是我说,在董事长手下待了十多年就是不一样,人小郭业务能力是真的强!” “哈?”邵钧一仰头,从对方热烈的眼神中掘出了些别的意味,“怎么这郭川让你看对眼了?” “说什么呢。” 凌嘉拍了他一下,脸颊显出一抹红潮,见状邵钧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很了解他,这个郭川什么来头?” ……邵钧不常去见他爸,跟郭川这人也没什么交际,只觉对方五官硬朗,鼻梁高挺眼窝又十分深邃,是明显有别于华人的长相, 另外他黝黑的皮肤还透着一股子东南亚的味道。 “他是老挝的。”凌嘉说。 “你还打听过?” “了解一下咱公司的合作伙伴,这不是很……很正常吗?” ……合作伙伴?邵钧抱臂看着凌嘉的目光偷偷摸摸打量着郭川的身影,她一面偷窥,一面还说: “害,就是身高差了点,没过一米八,不过那身材是真好,多精壮!” 邵钧眉梢一扬,“你口味真重!” “害想什么呢不是内意思!” “嗤……” “……” 两人还在暗地里絮叨着,抬起头的时候才发觉郭川已经缓步朝二人走了过来。 “问题我刚才都处理好了,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换一个程序员吧。” 见郭川话毕便打了个作别的手势,凌嘉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谢谢,谢谢你啊小郭,这就急着走了?邵总还说要请你吃顿饭呢。” 邵钧:……?? “就不麻烦了,另外我这手头上还有些待办的公事得处理。”郭川推辞道。 对方话已至此,凌嘉也不好再多留,他刚要转身的时候邵钧又忽地问道: “对了,我弟弟他最近不是都跟在你身边做事吗,他在那边干的怎么样了?” “邵安他……人是挺聪明的。” 郭川挤了挤眼,露出一道“我带不动啊”的表情,随后又说: “没事,他大学生刚出社会多磨练磨练,公司这些事慢慢就会了。” “嗯。”邵钧点点头,“那今后就得麻烦你了。” “邵总言重了,这些都是应该的。”郭川客气道, “那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男人言毕便转过身朝公司大门走去,凌嘉眨巴了几下眼睛,依依不舍地朝他摆了摆手。 第六十九章 悸动(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郭川走后,邵钧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办公桌,突然开口对身边的女人说: “反正这儿也就是个分公司,平时我也懒得管,诶你说要不我把这公司给买了,转让费存银行里吃利息,反正挣的钱也够我这辈子下辈子挥霍的了。” 闻言凌嘉笑着朝他一搭手腕,“邵总,您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见邵钧一脸看淡繁华又无欲无求的表情,凌嘉倏地吃了一惊, “那邵总你是得癌了吗,这是要用所剩无几的最后这段日子好好体验生活了吗?” 倒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想,邵钧靠着桌角的身子差点儿没栽了个趔趄。 “嗨呀,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邵钧:“……” “哎我就说你以前那生活方式要不得吧,现在既然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邵总你就趁最后一口气啊你赶紧辞了职,还能报个旅游团没事儿出去玩一玩。” 言毕凌嘉一捂嘴,一脸“我会在这边的世界想你”的表情。 “看你……”邵钧嘴角一抽,“我吓唬你的。” “……” “好歹一个人力资源总监,凌嘉你也太好骗了。” 见邵钧一脸无力吐槽自己的神情,凌嘉抱臂“呵呵”一声,强忍住想骂他的心情, “您真有情趣。” 邵钧一仰头,“你也是。” …… 不过在无语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些意外……眼前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在凌嘉的记忆里,邵钧这人虽说有些顽劣,但到底还是严肃的时候多,平时也从不跟她开玩笑, 她知道邵钧小时候发生的事,也知道对方其实一直没有走出童年的阴影。放纵无度是邵钧的保护色,他用浑浑噩噩的生活来放逐自己,说到底也是一种逃避。 凌嘉重新管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她的神色衬合今日份高高在上的御姐浓妆,清了清嗓子又说道: “咳,这儿有几个给公司员工出差学习的机会,我寻思着要不要让你弟弟一块儿去,看你一直挺关注他的。” “嗯,”邵钧点了点头,“带上他吧。” 他的确是想栽培他弟弟,捧个皇帝指点江山,他依仗靠山退隐江湖就好,邵钧心头想的是……反正公司的事他也不想管,以后交给邵安总比交给他哥好。 “你以后就不打算和你哥竞争一下公司董事的职位吗?”凌嘉问。 “嗯。” 邵钧耸了耸肩,他觉得自己以后在公司有个不轻不重的中等职位就够了,也没心思往上爬,毕竟他很厌倦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方式。 见状凌嘉不由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 “你这样子,往好听的说是淡泊名利,其实就是不求上进!” 邵钧一笑,眼角略带苦涩,“没办法,我不是这块料,本就不适合坐在这样的位置。” 从小到大,他都无心争取遗产和权势之类的东西,于邵钧而言,自己这样的身家背景不是优势反而是一种累赘,这意味着他无法自由选择,他的人生轨迹只能朝着他父亲划定的方向走下去。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他的生命会与如今截然不同,那或许会是很明媚,很精彩的…… . 姜沂戴着口罩,表情严肃地走在医院走廊,刚要行过库房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门缝传来了“窸窸窣窣”谁人说话的声音,她眉心一拧,轻手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意料之外的,姜沂没遇上什么凶险的局面,倒是撞见了小情侣腻腻歪歪打闹的场景, “这儿又没人,你亲我一下呗!” “哎呀,人家害羞嘛。” “别害羞嘛,就一下,一下!” “不要!” “要!” “不要!” “要~~” “在干嘛呢?” 上一秒还手拉手贴在一起的方名扬和路宁被姜沂一声呵斥吓得顷刻弹开了老远,两人一时都羞红了脸。 “上班时间不许打情骂俏,稍微注意点儿形象!”姜沂皱着眉头,肃然的气场活像个抓学生早恋的高中老师一样。 方名扬随即支支吾吾解释道: “那什么,姜医生,我……我刚跟小宁在这儿记录咱医院库存量呢。” “脸上口红印擦擦!”姜沂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角。 “你们俩这个月工资还要吗?工作就好好工作,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早呢,脑子里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被姜沂训斥一顿,方名扬小声嘟囔了一句,“姜医生不也在工作时间跟那个邵先生……”书吧达 “嗯!?” 姜沂一个严厉的目光,怔得方名扬不敢再言,她一脸凛冽地道:“还要再跟我废话是吧!” “不不不,姜医生我俩错了,以后一定收敛一定收敛,绝对不在上班时间谈朋友!”男人立马认错。 姜沂沉了口气,虽然没有体会过,但她倒也理解年轻人心浮气躁,谈了恋爱就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儿,甜甜美美的恋爱自然是好,但原则是得分清时间和场合。 “好了都出去吧,记得以后注意点!” “嗯嗯,知道了姜医生。” 姜沂沉着脸,抱臂领着两人离开了堆放杂货的库房。 下班时间,听闻了来龙去脉的燕琦笑着对姜沂说道: “被恋爱的酸臭味儿狠狠熏了一把吧!” “这些年轻人啊。”姜沂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小情侣刚在一块儿腻腻歪歪也正常,我呢,是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你呢,是从来都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听对方这莫名其妙的一通话,姜沂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过燕琦这时候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人,伸手冲姜沂指了指,“那谁,前面那是不是你前男友啊?” 她闻声望去,果然看见了等在路中央的江梓易,姜沂的眉头顷刻便锁紧了。 他怎么…… 燕琦忽然搭上她肩头, “你前男友跟你没什么关系了吧?要是他死皮赖脸,分手了还纠缠着你的话姐妹儿倒是可以帮你打,你看需要我出手吗?” 姜沂冲她一笑,“不用了,我去跟他谈谈。” “也是,你也用不着我帮,那行,那你自己当心注意着点儿,我就先回去了啊!” “嗯。” 作别燕琦,姜沂抬脚朝眼前的男人走了过去。 . “小沂!” 远远看见她,江梓易有些慌忙地朝她走过来,他消瘦了很多,本就挂不上肉的脸颊越发凹陷了下去,让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姜沂垂下头,不忍心直视他满是疲态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你下班了,我接你……回家。”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他仍旧笑着看着她,好像装作忘记了他们已经不在一起的事实一样。 姜沂沉了口气,态度却毫不动摇, “梓易,我们已经分手了。” 半晌后,她又接着说:“你很优秀,也还年轻,希望你以后遇到更好的人,她能照顾好你,能好好陪你走过今后的日子。” 姜沂说着祝福的话语,神色却非常平淡,毫无留恋的态度好像是已经从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了一样。 “小沂,我……我不明白,我不接受!”江梓易不由攥紧了拳。 “没什么接不接受的,已经这样了。”姜沂神色肃然道: “我说断了,就真的断了,梓易,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小沂你,你听我说,感情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我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无趣,有时候对你的关心和陪伴不够,但是,但是我,我可以改,我,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梓易,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姜沂沉了口气,“是我的问题。” 我怎么能把你也拖下水呢?怎么能,也害了你呢? 姜沂不想伤害到他,何况,她也清晰地意识到,在这样的境遇之下,自己已经注定不可能融入对方的家庭。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论这个话题。”她目色决然道:“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 “戒指我寄到你家了,你记得去拿。” “小沂!” 江梓易伸手去拉她,然而姜沂的手却毫不迟疑地抽离出自己掌心,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留不住她,留不住那个执意要离开自己的人。 他看着对方漠然远去的身影,好像已经失去了再去追赶她的力气,他不曾想过,那道冰冷的背影终究有一天还是留给了自己。 江梓易垂下头,感觉鼻头有些酸涩,眼睛像是被什么液体蒙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失去她,他们那么好,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怎么能,他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让这段感情化为泡影呢?他还能做什么呢,要做什么才能挽回呢? 可是人在感情面前却是那样无力,不论自己怎么做,她好像都回不来了…… 难道真的要像那些分手的情侣一样,往后在时间的消磨下渐渐接受这个事实吗? …… 垂首丧气的人还沉浸在无休无止的悲痛之中,顿觉肩膀猛地跟谁人撞了一下,疼得江梓易瞬间抬起了头。 他挪了挪眼镜,不想跟前那一脸嚣张跋扈的男人,竟然是邵钧! 第七十章 雨意朦胧(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江梓易顿觉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想好谴责的词对方倒是先一脸鄙夷地说: “人姜沂都跟你分手了,你老缠着别人干什么!” 邵钧抄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很是不屑。 只觉对方那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好像自己就多么高尚一样,江梓易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我和小沂,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从现在开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邵钧扬了扬下巴,“我说你,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你们俩不可能!” 江梓易不由轻哼一声,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道理和自信! 他知道纵使自己比不上邵钧的脸和钱,但他有一颗真挚爱着姜沂的心,那不是物质和金钱可以衡量的,姜沂不会不明白,她不是爱慕虚荣见钱眼开的人,她不可能会爱上眼前这个华而不实,徒有其表的男人。 “你以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有钱就能得到一切,就能无视别人的感情吗!” “呵~” 邵钧全不在意面前暴跳如雷的男人,凌厉的目光直视着对方: “可不是我让她跟你提的分手,记住,是姜沂她,不喜欢你了。”他高拔的身子轻轻往后一仰, “行了,趁早退出吧别浪费时间,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姜沂回心转意吗,别做梦了!” 邵钧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嘲讽的意味少了些,甚至多了几分真诚,他这时候之所以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劝对方,是因为他对眼前这个被姜沂拒绝的男人多少还是有点儿同情的。 “我怎么可能把小沂让给你这种人渣!”江梓易愤愤道。 看着面前这顽固不化的人,邵钧不由冷哼一声, “她已经做了选择,她选了我,而不是你。” 江梓易握紧拳,对方这种赤裸裸的羞辱让他难以克制心头的怒气,他咬着牙,却声色笃定地道: “就算小沂和我分手了,也不代表她就会选择你,因为她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邵钧方还气定神闲的表情稍稍有些变化,他眉心一蹙,随即拎起了对方的衣领。 挥起的铁拳正要落下,却又停在了半空,江梓易那一脸怔恐的表情算是愉悦了邵钧,让他稍稍消了些气,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色低沉地道: “听着,以后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对付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我劝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奉陪到底!” 邵钧沉下脸的时候看着颇有些骇人,冰冷的目光仿若锋利的匕首穿透人心,特别是他那种压迫性的身高和气场,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被他拎鸡仔一样拽着,江梓易憋得满脸通红,直到对方终于松开自己才总算缓回了一口气,胸口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 “咳……咳!” “咳……咳!” 不曾在意男人接连不断的咳嗽声,邵钧懒懒散散地双手插兜,转身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了。 . 姜沂拧开门把手,而后打开了电灯开关,她抬眼看着眼前干净敞亮的客厅,不由感慨邵钧找来的人果然靠谱,不但将漏水的管道修理妥当,临走的时候竟然还将弄脏的房间打扫过一遍, 有钱果然就是省事! 看着那面已经完好如初的天花板,姜沂现在还能忆起当时的慌张无措,此刻却好像被温厚的安全感紧紧包围着,而这种安全感竟是邵钧这样不靠谱的人带给她的。 姜沂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有些疲乏地坐上沙发,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浸在了沼泽里,当下的感觉很温暖,却终究还是会让人窒息。 . 监狱接见室,等待探视的亲属焦急地坐在铁椅上,在这略显压抑的地方谈话声此起彼伏,偶尔能听见女人低声啜泣的声音。 邵钧的身形非常扎眼,他那种扔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望见的气质和长相去到监狱里探视犯人自然也很是引人注目,不过他倒是无心旁人的目光,只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刘烽被身边一个全套警装的人带了出来。 接见室里,邵钧隔着玻璃,用电话和对方交谈。 “在里面过得怎么样?没人找你麻烦吧?”他不冷不热地问。 “挺好的,不难熬,日常活动也挺丰富的。” 邵钧叹了口气,“十多年吧?” “十三年。”刘烽平静地说。 “你到底,”邵钧捏紧了手里的听筒,“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 没料到对方忽然问自己这么一句话,刘烽原本波澜不兴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什么?” 邵钧目色凛然地看着他,“那么我换种说法,你到底在替谁做事?” 虽说这个问题邵钧心下早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哪里有什么人指示呢。”刘烽摇了摇头,“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邵钧冷哼一声。 “小钧,你又为什么不信呢?” “我知道你癌症的事。” “人老了都会得病,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刘烽十分坦然地道。 “我也知道,你捐肾给我爸的事。” “都是当年的事情了,你也知道,人是会变的。” “我觉得,不是这样!” “可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有多难以置信,都接受吧。”刘烽冷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平淡如水。 “不,相较于你的说辞,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邵钧忽然将手撑在桌上,直挺的姿势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你,在替人顶罪!” 闻言他却笑了笑:“小钧,你误会了,的确是我道德败坏,是我……” “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邵钧忽地一拍桌,情绪显得有些暴躁了,然而刘烽却只道: “你多想了。”510文学 他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人,那双浑浊的眼睛莫名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离开接见室,邵钧脸色凝重地站在窗前,心情不快的时候他总是想抽烟,然而刚摸到烟盒他又将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尽管他烦躁地难以自持,但还是有意识地在戒烟。 窗外下着大雨,翻滚的水雾有些迷人眼睛,他感到自己好像置身在巨大的谜雾中,看不明白也走不出去。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往下坠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在这幽暗的地界他谁都看不到,只看到了姜沂,他确信,姜沂是那个能让他重获新生的人。 所以,他不顾一切,像垂死的人紧握住生的契机一样,他抓住她了,可他却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狠狠地将他甩开, 他在阴暗中,而她在有光的地方,她大概也怕染上一身黑吧。 . “暴雨橙色预警,又是暴雨橙色预警!天哪!”方名扬放下手机仰天悲叹了一声。 姜沂埋头处理着手头上的事,听男人在一旁鬼哭狼嚎,不由抬眼看着他道: “吵什么?还有二十多分钟就下班了,回家再抱怨不行吗?” 被姜沂教育了一番,方名扬挠了挠头有些委屈地说: “雨下了一整天了,姜医生你没看外面的天气吗?” “嗯?” 方名扬二话不说拉开窗帘,姜沂方看见了室外昏沉的天空,远处暗云翻涌,扑在玻璃上的雨滴十分密集。 “雨下得可大了呢!” 说着方名扬便拉开了窗玻璃,雨声骤然袭耳,狂风卷着雨雾猛灌而入,霎时把姜沂桌上的资料吹散了一地。 哗—— 哗—— “关上关上!”姜沂厉声道。 “对对,对不起姜医生!” 男人赶忙关上窗,慌慌忙忙帮姜沂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资料。 “姜医生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风那么大,把纸都给你吹散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方名扬一面埋头捡着资料,一面态度诚恳地向她道歉,姜沂沉了口气,看着眼前那颗在跟前来回移动的脑袋是真想一拳头砸上去。 算了,实习生毕竟是经验不够,偶尔毛手毛脚了些也不是不能原谅。 “没,事。”她艰难地憋出两个字。 总算是熬到了下班时间,然而这时候愁苦的声音反而更多了些。 “这雨啥时候停啊?” “停了又怎么样,外面水这么深咱也出不去呀!” “哎呀破天气真烦人!” 抱怨声此起彼伏,姜沂神色肃然地看着外面道路的景象,只觉水深一些的地方差不多都可以开小船了。 方名扬生无可恋地说: “楼下的路都被淹了,咱医院这条街的排水系统我真是无力吐槽!” “现在怎么办啊,真要在医院过夜吗?” “燕姐刚出去了,要不咱问问她感受如何?”路宁眨巴眼睛说。 方名扬随即掏出了手机,“行啊,我给燕姐打个电话。” 嘟……嘟…… 通话被开了免提,对方接听后方名扬便问: “燕姐,这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啊?” “外面风大雨大,穿裙子的就别出来了?”燕琦在狂风中扯着嗓子说。 “那,那外面水深吗?”路宁问。 “我去别提了,这水深得,走一走鞋都得泡废!” “啊,那么严重啊!” “哎不说了不说了,老何来接我了,诶诶,在这儿呢!” 嘟嘟嘟…… . “怎么办怎么办,雨这么大我们怎么回去啊?” “那就……游回去呗!”方名扬打趣地笑了笑,“没事儿,我看这水其实也不是很深,估计就到小腿,咱们可以在水中漫步,慢慢走回去。” “那我鞋不就废了,啊啊啊!!我的限量款aj啊!”路宁愁得都要哭了, “太惨了,那些掉水沟里的人太惨了,我不想在泥里翻滚,我不想湿身啊!” 方名扬立马心疼地抱住自己女友, “宁宁,别怕我背你回去。” 说着方名扬还身体力行,不但大庭广众脱了鞋,连袜子都给脱了。 路宁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方方,我好感动啊,但是你这样子太怂了,走大街上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男朋友!” “……” 看着这两人不分时宜地秀恩爱,一旁的姜沂抱臂严肃地说: “把鞋穿上,万一踩到玻璃渣怎么办,你想后半辈子残废吗?” 姜沂站在台阶上,垂头看着脚下的水面,水大概能没到小腿,一直在往下水管道涌,且水速并不算缓。 在水里行走看不见脚下的路,非但不方便而且还很危险,所幸公交车还在运行着,眼下只需从这里走到站台就可以了,姜沂沉了口气,刚要走下台阶,却听耳畔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姜医生!” 第七十一章 雨意朦胧(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诧异地抬起眼,便见黑色SUV不疾不徐地开到了自己跟前。 “雨太大了,姜医生,我送你回去吧。”邵钧打开车窗对外面的人道。 虽然姜沂好像已经习惯了偶尔搭一下对方顺风车这件事,但还是稍微迟疑了一阵才点头答应了。 她伸手拉开车门,指尖与汽车冰冷的铁皮相触,这时候姜沂才猛然意识到,对邵钧,她其实已经不是那么排斥了,或许对方在她心里已经从反感渐渐过度到了可以成为朋友的关系。 “小心点儿,别弄湿鞋。” “我知道。” 不习惯坐副驾,姜沂还是下意识进了车后座,她关上车门,而后对邵钧礼貌地说了声, “谢谢。” 邵钧拧了拧眉,语气似乎带着些许不愉快,“跟我说什么谢谢。” 没太在意男人的情绪,姜沂随意地靠着椅背,侧目注视着窗外的景象……倾泻的雨水灌满整座城市,暴雨中前行的人显得有些狼狈,他们将裤腿挽至膝盖,双腿没入路面浑浊的雨水中,手上的伞此刻也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然而纵使这样艰难也阻挡不了他们朝着目的地奔走的脚步。 漫延的雨水浸没了位于低洼处的小吃商铺,店铺老板一脸愁容地望着那些来不及搬运而被水淹没的囤货,谁也不会知晓,这场陡然降临的浩劫将让他的人生陷入怎样的低谷。 ……暴雨降至,有的人可以在高档轿车里躲避风雨,有的人却只能拼尽全力谋求生存,连熬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都要耗费那么大的力气。 姜沂收回目光,在空调温度调得恰到好处的汽车内缓缓闭上了眼睛…… “饿不饿?” 听邵钧突然问了一声,姜沂忽地抬起眼,淡淡回了句,“还行。” 对方又接着说道:“后座那儿有饼干,先吃点儿垫垫肚子吧。” “还好,我不饿。” 姜沂客气地拒绝了,然而事实是,她饿,何止是饿,每次做完一天的手术,姜沂都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整个世界。 虽然饥饿感异常强烈,但姜沂清楚地知道,十多分钟之后她就能回家了,而挨过这十多分钟的饥饿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当她以为对方不会再跟自己搭话的时候,邵钧却忽然说道: “所以姜医生你是打算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好让我名正言顺地送你上下班呢?” 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让姜沂一惊,片刻后她又恢复了淡定,毕竟邵钧的秉性她也不是不清楚,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次了, “什么?” 没想好怎么接话,姜沂故作听不懂地道。 “我在追你啊,”邵钧一笑,“怎么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 然而她只是轻哼了一声。 “现在你是单身,我也是,两个单身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怎么可能。”姜沂不以为意地道,尾音甚至有些嘲弄地上扬, “我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 闻言邵钧忽然想起了江梓易对他说的那句话……姜沂她是绝对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 “为什么?”他问。 “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姜沂想也没想就说。 “这算什么理由!”他冷冷一笑,不由攥紧了掌下的方向盘,目色逐渐凛冽了起来, “那如果我非要把这种不可能,变成可能呢?” 姜沂抬眼从侧方看着他的后颈道: “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早就说过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口是心非!” 姜沂无可奈何地轻“嗤”了一声,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车厢内十分安静,此刻唯能听见倾泻的暴雨击打窗玻璃的声响,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邵钧才忽然又开口说: “姜沂我就问你一句,你就是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吗?” “是。”她果决道。 “姜沂你!” 然而邵钧的脾气还没发作,车身却忽的一阵摇动,“突突”几声响后便熄了火。 察觉到异样,姜沂眉心一蹙,只觉车身似乎上升了一些,像是在深水中缓缓漂浮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问。 邵钧的声音这时候突然变得严厉又暴躁,“操,刚没看到这儿他妈有个凹口,车子涉水熄火了!” 简单地说,就是车不小心给开到水坑里被淹了! 闻言姜沂倏地提了口气,她知道眼下的境遇不容乐观。596 雨还未停,道路上的积水还在越涨越高,如果长时间待在熄火的车子里断然是很危险的,姜沂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纵使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却也难以抑制心头的焦躁不安。 遇上这种情况车子断然是不能再次启动的,否则就会对发动机造成巨大的损害,然而眼下轿车半飘在水中,两人置身在一种近乎于孤立无援的境遇之下,面对这种预料之外的天灾人祸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现在怎么办?”姜沂不安地道。 慌乱之后,邵钧稍稍恢复了些冷静,他回头看了看车后的景象,一脸肃然地说: “得先把车挪出去。” 虽然邵钧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故,但他知道眼下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把车挪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再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暴雨还在下着,水浪翻涌着滚入下水道,车身便也随之颠簸,提心吊胆地坐在车里,姜沂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以前看过的各种灾难片,在周遭环境的渲染下深刻体会到了电影里那种被茫然和恐惧包围的感觉。 正当她感到无望的时候,邵钧忽然转头对她说了句: “姜沂,你待在车上别出来。” 话毕他便拉开车门,车外的积水刹时就灌了进来,姜沂来不及抬脚,污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脚踝。 砰—— 车门被他用力关上,姜沂隔着车窗玻璃见邵钧三两步绕到车头,然后将双手撑在了引擎盖上。 他这是想一个人把车推出去吗? 姜沂眉心一蹙,随即高声冲车外的人喊道: “喂,你一个人怎么推得动!要不我下来跟你一起……” “你好好待在车上别出来!”邵钧厉声道。 如柱的雨帘落在男人肩头,暴雨不假片刻便淋湿了他全身,邵钧低埋着头,置身在雨中的他眉发更黑,目色更深了些。 男人皱紧眉头,表情异常严肃,随着他手臂肌肉发力,车子以极小的幅度在慢慢往后移动。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周遭紧张气氛的影响,看着眼前那似乎竭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人,姜沂莫名有些动容,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口流过四肢百骸,她沉了口气,而后探身用力将主驾前的方向盘扳到了适当的位置上。 邵钧专注地推着身前的SUV,强悍的手臂肌肉有些发热,此时此刻,他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车里的人受到一点伤害。 暴烈的雨水击打着邵钧裸露在空气中坚挺的后颈,他咬紧牙关,忽然觉得身前闷重的机车似乎轻了些许, 他略带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女人纤细的胳膊出现在视线里, “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别……” “别废话了!”她冷静地道。 姜沂毕竟不是娇娇弱弱的小女生,不傻白甜也没公主病,作为一个身体素质还不错的成年人手上还是有些力气,她卖力地推着眼前的SUV,车子移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 纵然知道她不是那种受不惯风吹雨淋,遇到一点危险就往男人怀里钻的性子,然而在邵钧眼里,姜沂总归还是一个柔弱而需要他保护的人,他看着对方娇小的身躯,心下便升起了一股异常强烈的保护欲, “姜沂你快上车去,别出来淋雨!” 虽然邵钧声色严厉,姜沂却并未顺应他的指示,黑色休闲裤被她挽到膝盖,姜沂纤白的双腿没在浑浊的水中,激起的水花时不时舔舐她尚未沾染上脏水的一截小腿。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歉疚地低声对她说道。 姜沂目色疏冷,语气非常平淡, “已经遇到了。” 周遭暴雨肆虐,嘈杂的声响顷刻盖过了她略带沙哑的声音。 邵钧用余光打量着姜沂的侧脸,满天雨水落在她身上,衬得她肌肤白透,眼前的人在氤氲水汽中非但不显狼狈反倒异常动人,男人收回了视线,他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再想其他的,而是尽快处理好当下的事,安顿好身边的人。 虽是暴雨倾盆,街上车流量仍旧不少,短短十多分钟,积水的重灾区已经飘了不少废掉的私家轿车,虽然邵钧的车不是唯一一辆在水中熄火的,却委实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天色还不算太晚,街边不乏有过路的行人,城市里的陌生人各自忙于奔波,彼此本该相安无扰,然而姜沂抬起头却看见有人竟站在路沿上拿着手机拍照! 远远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唯能瞧见他们如出一辙举着手机对准自己和邵钧的动作。 姜沂不由得全身紧绷了起来……眼见旁人陷入艰难的境遇,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搭把手,而是把拍下的新奇内容发到平台上去博人眼球,全然不顾这种做法会给当事人带来怎样不舒服的感受。 然而面对这些“毫无恶意”的群众,纵使姜沂十分不快却也无法阻止,她知道人类的行为一旦涉及到道德层面,那就是任何外界力量都难以界定和干涉的。 姜沂深深埋下头,让散开的乱发挡住自己的脸,她不想成为这些看客手机里的库存素材,更不想第二天早上起床就看见头条推送是自己跟邵钧在雨中推车的视频和照片。 因为在意,所以纵使周围雨声喧哗,姜沂还是能清晰地听见远处的声音, “……” “这不邵氏集团那谁吗,快快,快给拍下来,这画面简直太精彩了!” “你看我这角度拍得,到时候点击量肯定高!” “诶你说取个什么标题呢?” “那什么我想想!” “来个劲爆点儿的啊!” “……” 姜沂在雨中艰难地往前走,她微微抬起头,余光瞥见镜头后的那一张张嘴脸,唇角仿佛挂着贪婪的笑。 第七十二章 雨意朦胧(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直到暴雨停歇,两人才总算磕磕绊绊地把SUV推到了路边上。 待这边的事处理妥当,邵钧便走到街角,掏出手机给4S店打去了电话。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姜沂不由朝他望去,从背影都看得出对方此刻的急切和焦躁。 她收回目光,抬头望了望天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就照你说的办吧,尽快!” 邵钧刚挂掉4S店电话,随即又拨了谢斐的号码, “诶,邵哥,啥事儿啊!” “谢斐,我的车涉水熄火了,你开辆车过来替我,我现在……”他转头飞快地瞟了姜沂一眼,“现在得送人回去。” 电话那儿头的人语调一扬,“送谁啊,难——道——是……” “别废话快点儿过来!”邵钧声色一冷,没闲工夫跟他瞎扯淡。 “行,那邵哥你给发个定位。” “……” 他跟谢斐说道了一阵,而后便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了兜里。邵钧沉了口气,搓了搓发凉的指尖,转身朝姜沂走了过去。 十多年的驾驶生涯里头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尽管邵钧全无经验,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地处理着这件事,他想让姜沂感到安稳,希望在对方眼里,自己是个靠得住的人。 邵钧三两步走过去,站在台阶上微微垂下眼帘,目色温柔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她, “你冷不冷?” 姜沂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 接着她便听对方叹了口气,神色凛冽地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 “真是!”邵钧扶着额角,声色低沉道: “今天真的,很抱歉。” ……他怎么到现在还在内疚?姜沂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你不用再道歉了,也用不着这么……” 咕—— 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顷刻打断了了姜沂的思绪,两人现在还四目相对着,这样的气氛之下,她感到自己耳根一热,脑子忽然有些发懵了。 “饿了吧?” 邵钧拧了拧眉,心说自己这是干了些什么,怎么能让她受冷又挨饿呢! 他转头四下望了望,喃喃说:“附近有超市吗?” 大概是这地方平时人流量比较少的原因,姜沂一眼望去并没有看见街边有什么商铺, “算了吧。”她淡淡道。 说实话,她并不想邵钧那么地在意自己,他的体贴让姜沂倍感压力,这时候表情甚至有些不自然。 “对了!” 姜沂抬眸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见对方麻利地钻进后座,再探出身子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袋饼干。 万幸,那袋包装完好的巧克力威化饼干还躺在后座上安然无恙。 “不好意思,暂时只能将就了。” 说着邵钧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对方,他遒劲的手臂横在眼见,姜沂目色一动,刚要接过的时候,身后忽的响起了几道车笛声。 滴—— 滴—— 谢斐顶着黄毛探出了头,异常响亮的声音说:“邵哥邵哥,兄弟我来救你了!” 邵钧闻声回过头,刺目的车前灯光照得他眼眸一亮,姜沂不经意地望向邵钧的侧脸,见他抿紧的唇角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意。 紧接着谢斐便下了车,蹦蹦跶跶地奔到了邵钧身侧,一看见对方的模样就惊得瞪大了双眼, “我去,邵哥你咋淋成这样了!” 饶是邵钧五官优越,纵使湿哒哒的头发垂在额角也难掩俊逸,他没好气地冲对方扬了扬下巴, “废话,你也站雨里推车试试看!” 谢斐挠了挠头说: “那邵哥你快回去把一身湿衣服给换了吧,这会儿风这么大,万一要是吹凉了感冒可就不好了。” “嗯。” 邵钧淡淡应了声,转头冲姜沂招了招手,“走吧,姜医生。” 两人随即往车子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谢斐却莫名其妙地嚅嗫了一阵: “呃……没事儿那车邵哥你给开回去吧,bye~”说着就冲邵钧比了个“拜拜”的手势。 “嗯?你不和我们一起走?”邵钧一诧。 “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儿破坏气氛了,哦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这不还得有人看着呢吗?我在这儿等人来拖车,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姜沂目色一凛,见谢斐杵在原地傻笑了一阵,不由得抱起了双臂。 邵钧随即凑到谢斐身侧,将这一脸憨样的人扯到了一边,低声对他道: “你怎么回事?” “我在给你制造机会啊邵哥!” “谢斐,”邵钧锐利的眼睛盯着他,“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点儿怕她?”兔兔飞 “啊,啊哈?” “是不是?” 谢斐咽了口唾沫, “有点儿吧,怎么说呢,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也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谢斐挠了挠头: “哎我也说不清楚,不是怕,我觉着可能就是……敬畏吧。” 邵钧一笑,“怎么,看见姜沂,让你心虚吗?” “虚?”谢斐仰头想了想, “对对对,就是不良少年看见教导主任的那种心虚。”话毕他又补充道: “而且我觉得,她好高冷,跟人好有距离感啊!” “这话倒是没错。”邵钧目色微沉,他觉得姜沂的确偶尔会给旁人一种疏离的感觉,那种距离感甚至会让人心生畏惧。 “邵哥,邵哥?” 见邵钧走神走得有些远了,谢斐忙用手肘戳了戳他胳膊, “那什么,邵哥你快送人回去吧,别跟我这儿浪费时间啊,要不我未来嫂子该生气了。” “说什么呢?” 邵钧笑着伸手一拍对方后脑。 不知道对面这两人笑嘻嘻地在说些什么,姜沂严肃地抱臂而立,半晌后才见邵钧抬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 姜沂呼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去到汽车的一侧,她抬手拉开后座,才发现座位上堆着杂物根本没法坐人,不过这时候姜沂确实是懒得再折腾了,随即去到了副驾。 砰—— 车门被拉上,不算宽敞的车厢里充斥着两个人的气息,姜沂不安地攥紧拳,觉得和对方的距离似乎离得有些近。 . 马路上积水仍旧不浅,轿车在道路上行驶得谨慎而缓慢,夜幕下昏黄的路灯光线让人昏昏欲睡,然而静谧之中却突然, “刺啦——” 姜沂委实是饿得不行,终于还是忍不住拆开了那袋饼干。 邵钧:“我给忘了,刚就该让谢斐给你带点儿吃的。” “没事。” 她淡淡说了一句,随即往嘴里塞了一块威化饼干。 姜沂饿得魂儿都快要从肉体里飘出来,直到巧克力的醇香涌入舌根,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回去。 饥饿感让人的味蕾异常灵敏,姜沂简直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没有之一,这时候整个口腔都充满甜食带来的那种好似幸福的味道。 余光瞥见专心开车的邵钧,姜沂忽的觉得她自顾自地坐在副驾上吃东西貌似不太妥当,于是礼貌地问了对方一句, “你……你要吃吗?” “嗯。”他轻轻点头。 姜沂于是从零食包装袋里又拾了一块出来,沾满巧克力酱的方形威化饼干个头不大,被姜沂掂在指尖,看起来十分诱人。 “给。” 邵钧借着空档转过脸,就着她的手咬住了饼干的一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手指。 本想着把东西递给对方就好,没想到他居然…… 姜沂忽的一个激灵,连忙将手收了回去。 她的反应明显有些激烈,然而邵钧却全不在意,他扬首把叼在齿上的饼干送进嘴里,声音含糊地对她说道: “我手脏。” ……我手就不脏了吗? 姜沂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别扭,她侧过身望向窗外,只觉前一秒还异常强烈的饥饿感霎时被心口的燥热冲淡了。 车载香薰散发着淡淡幽香,汽车狭小的空间里好似充斥着缱绻温暖的气息,同时又携来一种舒适安稳的感觉。 夜下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时间也仿佛被拉长了几倍,让人得以沉浸在静谧和温柔中细细品味。 汽车行过一段水泥路,颠簸中姜沂的身子偏到了这一边,邵钧转头便看见了她的侧脸。 姜沂一只手抱着另一条胳膊,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合上眼帘,模样十分静谧安然,这时候似乎已经睡着了。 晚风从隙开的车窗涌入,吹过她将干未干的衣衫,大概是有些冷,她的肩膀在轻微地颤动。 远处交通信号灯的黄光闪烁了片刻,邵钧在灯光交替之际轻缓地踩了刹车。 想了想,他还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侧过身子温柔地给她披上了,而后便随意地仰靠椅背,将白皙修长的手搭在大腿上,等候绿灯的间隙转过脸凝视着身旁的人, 看着姜沂近在咫尺的侧脸,邵钧忽然觉得很奇妙,一个多月前他还是那个浪荡风流的富家二少,然而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与姜沂相遇,从那以后,他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最初看见她的那一刹,他是有过片刻心动,但他没想过自己会在和姜沂的相处下渐渐沉溺其中,甚至在她明确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之后还这样不要脸面地纠缠对方, 她是天赐,却又无情之至,一次次让他的心跌落深谷。 这段单向奔赴,明知是遥遥无果的感情,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本该趁早就放手的, 可是这个人,连睡着的样子都让他这样心动。 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又怎么可能再放手呢? 第七十三章 雨意朦胧(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车窗外,霓虹灯光一扫而过,斑驳绚丽的光影洒落在姜沂脸颊,照得她那样明艳动人,那亮光从眉心顺延而下,滑过鼻梁,再到领口上一截细长的颈项,于夜色中勾勒出她的侧影,美得仿若幻梦一样。 邵钧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对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亦或是合上双眸后越显浓密的睫羽,都让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得那样难以自持,他呼吸一滞,在静谧中不自知地入了神。 滴—— 滴滴—— 邵钧专注地看着身旁的人,没注意交通信号灯早已经由红转绿,直到身后传来不耐烦的车笛声才提醒了他,也惊醒了副驾上半梦半醒的人。 姜沂恍惚中睁开眼,紧接着便跟对方迷离的目光来了个对撞,这一突如其来的对视过于暧昧,两人倏地都别开了视线。 在这之后二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汽车终于开进小区, “给,你的衣服。”姜沂揭开身上的西装递给对方, “你留着吧,我也不缺这一件外套。” “留着干什么?我又没偷偷藏人衣服的习惯。”姜沂漫不经心地解着安全带。 闻言邵钧震惊地转过脸,耳根竟然都红热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刚才想也没想就说了那句话,没想到邵钧的反应会那么大,每一个毛孔似乎都瞬间紧缩起来,他脸上那种干环事被人当场戳穿后的慌张表情让姜沂这辈子都没法忘记, 原来他也是会害臊的! “我看到的。”姜沂故作淡定道。 汽车停到了单元楼下,邵钧抓了把凌乱的头发,伸手打开了一旁的门锁,他转过身想对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听 “阿嚏……”有些不舒服,姜沂忽然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 见她只摇了摇头,邵钧又问:“受凉了吧?要不去医院开点儿感冒药?” “不用麻烦了。”说着她便拉开了车门。 “诶,姜……” 啪—— 车门被人火急火燎地关上了。 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心急,姜沂脚步飞快地走到了电梯门口,她一脸严肃地抬起手臂去按电梯按键,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攥着那袋没能吃完的饼干,脑子里渐渐就忆起了刚才车厢上发生的一切。 姜沂不由得沉了口气,她拧着眉,无意识地搓了搓指尖。 . 刚教训完一个摸人钱包的小混混,高向宇一身汗津津地回到警局,一进门就发觉局子里的气氛似乎比往日闹腾不少。 果然走进大厅就见自带“哔哔”机属性的谢斐踏访警察局,脸上还挂着神采奕奕的微笑, “高叔叔你可算回来了,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嗯?” 高向宇诧异地一瞥他脚下,就见一大纸箱子里满满的黑色T恤。 “……” “嘿嘿,上次说了赔你衣服,我谢斐说到做到。”话毕他又补充道: “我知道,穿太好显得你一人民警察思想觉悟不高尚,所以我专门挑的不太上档次的牌子,然后我给买了一箱,统共八十八件!” “你……”高向宇嘴角一抽,“你买这么多衣服干嘛?” “买一件太小家子气,而且八十八这数字多吉利啊!看高叔叔你挺穷的,我这祝你早点儿升官发财啊!” 他知道,谢斐这小子就是来扎他心的! “我还知道你单身,衣服脏了也没女朋友给你洗,你看买这一箱衣服多方便,脏了就扔,要不我帮高叔叔你直接厂家联系,一礼拜给你寄十几件新的?帐算我头上!” “我一年四季都换着穿吗?”高向宇表情一裂,“我真是谢谢你!” “诶,别夸,我谢斐一向都是贴心小天使!” “……” 这小子缺德就算了,居然还敢一脸邀功的表情!高向宇顿时心头一堵,没好气地说: “不用了不用了,行了没事你快出去吧。” “别说搬这箱子还挺累人的,我得歇会儿。”谢斐擦了把脑门上的细汗,猛灌了几口手里拿着的碳酸饮料。 高向宇无可奈何地转过身,而后拦住了路过的小朴低声在他耳边说:“以后这种无关人员就打发走不要放进来了。” “本来是想打发走的,”小朴一脸苦色,“但他非说是高警官你的朋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朋友?高向宇扬了扬眉,又想谢斐这人可能跟谁都自来熟。 “警察同志你好啊!” 就在两人谈话的当口,谢斐忽然也凑了过来,说着就要跟小朴握手。 后者这一下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随即礼貌地说了声,“你好。” “你好你好,我叫谢斐,文采斐然的斐。”谢斐一笑,又问道: “兄弟你呢? 对方的脸上似有些难色,支支吾吾地说:“呃……叫我小朴就好。” “那你全名儿叫啥?” 小朴面露尴尬,见他嚅嗫了半天也不开口,谢斐喝了口饮料,横眼一扫就瞟到了对方的证件,而后下意识把上面的人名儿念了出来, “朴昌!”然而他刚一念完, “噗……” 谢斐一口碳酸饮料又给喷到了一旁的高向宇脸上, “我去,朋友你一警察叫朴昌!”谢斐乐得人仰马翻,“哈哈,笑死我了,取这么个名儿,你爸妈得多恨你啊!” “哈!哈!哈!”小朴尴尬地苦笑着。 半晌后终于才又想起了什么,谢斐十分抱歉地朝一旁的高向宇眨了眨眼,“哎呦不好意思啊高叔叔,又喷你身上了。” “……” 高向宇一脸黑线,不说多的,他现在真想一巴掌扇死这臭傻逼! 然而谢斐随即又嬉皮笑脸地道: “嘿嘿,高叔叔你看,我就说这一箱衣服用得上吧,那什么,你赶紧把脏衣服脱了给换件干净的吧!” 这蠢货……艳艳电子书 高向宇瞥了他一眼,无语地脱了上衣,他随便抓了件谢斐送来的黑T,紧接着便撕开了包装衣服的塑料袋。 随着手臂发力,他肩膀上的肌肉很有美感地起伏着,盘曲的线条看起来十分漂亮。 卧槽,这腹肌!这胸肌!这肱二头肌! 谢斐的眼睛悄咪咪斜觑着对方,他打量着高向宇健壮的上半身肌肉,眼神莫名就有点猥琐, 见跟前这人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看得都要流口水了,高向宇一咬牙,很想俩手指戳瞎他狗眼! “高警官,你肉体也太好看了趴!” “……”高向宇白了他一眼。 谢斐一脸赤诚,“你这平时咋练的啊,介绍一下诀窍呗?” 懒得搭理他,高向宇敷衍道:“我们干刑侦出外勤工作量大,再加上平时多锻炼锻炼就差不多了。” “诶那我要是转行当警察,到时候是不也能拥有高叔叔同款肱二头肌啊?”谢斐刹时就开始浮想联翩。 “你呀,”高向宇冲他左右晃了晃食指,“你不行。” “为什么?” 谢斐挺胸抬头一叉腰,“高叔叔你可别瞧不起我,我谢斐能着呢!” 这二傻子…… 高向宇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当他被谢斐折磨得心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谢斐,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同步齐齐一回头,惊讶地瞧见邵钧正双手插兜地朝前走来。 没想到他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高向宇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谢斐倒是一脸乐呵, “害,邵哥,我这跟高叔叔处理私事儿呢。” “???”闻言邵钧一脸问号。 “呃……请问邵先生来警局有什么事吗?”高向宇插了句嘴说。 邵钧随即转过身正对着他,“高警官,”他朝对方使了个眼色,“借一步说话。” 高向宇眉梢一抬,心绪陡然凝重起来。 . 办公室的房门“啪”的一声关上,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高向宇用一次性纸杯盛上两杯白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给了对面的人, “邵先生,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我能相信你吗?”他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高向宇先是一愣,而后又反问道: “不相信的话,邵先生今天也就不会来找我了吧?” 邵钧垂下眼眸,懒散地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上,半晌后才说: “想给高警官你看样东西,这件事算是我私底下的委托,所以希望你能保密。” “可以。”高向宇表情严肃道。 接着便见男人微微低下身,将手心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那是用龙鳞线拴着的一个子弹壳。 “这个……?”高向宇拧了拧眉,诧异地望向眼前的邵钧,“你不会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邵钧笑了笑,“放心吧高警官,我要真的有问题,那我是脑子被驴踢了还自投罗网吗?” ……也是。 高向宇点了两下头。 “是想托高警官帮我查查子弹的出处。”邵钧往后一仰,十分放松地靠着椅背。 “这是怎么来的?” “大概是我,平时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吧。” 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高向宇神色凌冽地搓了搓手指关节,“那邵先生你要报案吗?” “暂时不用。” 纠结了一阵,高向宇又说: “那行吧,我回头查访一下兵器部,问问子弹的生产日期和配备区域。” 说着便拾起了桌上那枚子弹壳,待他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阵,却忽然拧紧眉头诧异道: “诶不对……这弹壳上怎么只有一串数字?” 邵钧“嗯。”了一声,他一早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高向宇说:“弹壳底部应该印有制造工厂和年份代号,这是我们国家兵工厂的规定啊。” “地下兵工厂?”邵钧提到。 ……难道境内真的有非法制造枪支弹药的地方? “也可能不是我们国家的子弹吧。”高向宇抿了抿唇,“这样的话那就无从查起了。” …… 两人之间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高向宇才又说道: “这样吧,子弹壳就暂时先留在我这儿,要是有相关的线索我会联系绍先生的。” “嗯。”邵钧淡淡地点了点头。 …… 高向宇双手背后看着前人的身影离开视线,而后才走到抽屉前,伸手从中翻出了几页档案和资料,他一边用食指摩挲着长了些胡茬出来的下巴,一边拧眉看了起来—— 邵钧,男,汉族,净身高一米九六,体重七十六公斤,无不良行为记录…… 手底下的资料涵盖了有关邵钧的所有信息,他简单浏览了一下,大致摸清了这个人的情况。 邵钧小学就开始寄宿,大学是在美国念的书,跟家里人的关系想必很是生疏,他的社交圈子广且杂,很有可能不知不觉仇家就遍布五湖四海,而现下光有一枚弹壳,又怎么可能追踪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 “嘶……,难啊。” 高向宇掂了掂手里那枚弹壳,觉得这件事委实是有些棘手。 第七十四章 亲密(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阿嚏!” 姜沂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看了眼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慢悠悠披上外套,然后偏偏倒倒地下了床。十多个小时睡得脑子昏昏沉沉,姜沂肿胀的太阳穴也越发酸痛了些,她拖着轻飘飘的身子游离到卫生间,简单地洗漱打理了一下自己。 姜沂没什么力气地靠着沙发,她躺尸躺了一天,现在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便在手机APP上点了外卖。 然而她才刚一付款,敲门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姜沂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起身走了过去。 她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只见门口不是送外卖的,而是邵钧。 ……他来干什么?姜沂甩了甩头,然而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嗒哒—— 房门应声而开。 由于发烧的原因,此刻的姜沂双目无神脸颊还自然地挂着两抹红晕,这让她的神色显得慵懒又迷离, 看着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人,邵钧呼吸一滞,随即便听她问: “你怎么来了?” 只觉姜沂软绵绵的声音听来比平时温柔了几分,甚至还带着几分女朋友撒娇的味道,邵钧顿时就觉心乱如麻,他看着对方,语气异常轻柔地道: “刚才去医院,听你同事说你请了病假。” “咳咳……”她咳嗽了几声,又说:“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了。” 虽然姜沂并没有什么矫情的动作和神情,从邵钧的角度看过去,对方娇小的身子莫名就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这让他心头的保护欲愈发强烈, “我给你买了感冒药,嗯……让我进去吧。” “不……咳咳,不用了。” 姜沂果断地拒绝了对方,她刚要退一步关上门,就被邵钧出手拦住了。 “你看你,病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吃了药好好躺着休息。” 说着邵钧就一脚跨进门,顺带还把姜沂拉到了沙发让她乖乖坐好。 ……这人竟然还反客为主了! “喂,你……。” 姜沂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他拿着玻璃杯去饮水机的地方接了水,而后拆开塑料袋,埋头专注地往杯子里冲着感冒药。 “你生病有我的责任,我要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咳。” 邵钧低头吹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感冒冲剂,杯口飘着的薄薄雾气弱化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温柔,半晌后他才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对面的人, “给。” 姜沂抿紧唇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就连原本涣散的双眸此刻都十分地锐利, “都说了我没事……” 然而姜沂话音未落,他宽大的手掌便不假思索伏上了她的额头,“不行,确实有点儿烫。” 姜沂眉心一蹙,连忙扒拉开他的手,“好了你快回去吧。” 说着就扯着对方的袖子将他往外拉,邵钧迁就似的顺着她走了几步,而后便停了下来, “你先吃药,看你吃了我再走。” “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咳咳……不用你看着,也用不着你这么小题大做!” “喂,姜医生!”邵钧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对方却还是满不在意道: “感冒而已,又不会死!” 他看着姜沂微红的侧脸,目色深沉地说: “讨厌我就算了,连自己也不好好照顾吗?” 见对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姜沂心弦一紧,不太自然地避开了他投来的炽烈目光, “姜沂,你记住,不要让自己生病,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知道了,你别……” 话未出口,邵钧却忽然反手擒住姜沂的手腕,用力将她拉向了自己。 他修长有力的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肩膀,四下的空气浸透着他低哑又朦胧的声音, “我真的会担心。” 狠狠摔在他身上,姜沂浑身都在烧,烧得脑子无法思考,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越发混乱,身体更加不舒服了。 “我……我知道了。” 从邵钧怀里挣脱出来,姜沂垂头看着地面,视线漫无目的地上下左右乱瞟,她忽然失了分寸,忘记了要怎么去掩饰自己此刻的慌张。 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倏然响起,冲淡了姜沂混乱的思绪,她回头看着房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应该是外卖到了吧。” “你吃药,我去开门。”邵钧叮嘱了一句,话不多说地迈步走了过去。 邵钧转开门把手,漫不经心地抬起眼, “小姐您的……” 外卖小哥冲他露齿一笑,抬头一看邵钧冷得跟冰块一样的脸倏地改口道: “诶诶……先生您女朋友的外卖。” 邵钧长“嗯。”了一声,勾起的唇角难掩笑意。 小哥又挤眼卖了个萌, “风里雨里不容易,亲能给个五星好评吗?” “行啊,不过……”邵钧转头看了看房间里的人,“这事得我女朋友说了算。” 闻言外卖小哥连鞠了两躬,“谢谢亲,那祝两位用餐愉快嗷!”酷文 . 邵钧眼角带笑,他掂着手里的食品袋,缓步朝姜沂走了过去。 不怎么用家里的餐桌,姜沂习惯倚在茶几上吃饭,她现在饿得不行,眼巴巴望着拎着食物的邵钧悠哉悠哉走过来,分明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却还得强装淡定。 外卖点的是甜粥和炒菜之类清淡的食物,分量倒是不少,邵钧一个一个从食品袋里取出来,饭菜摆了大半张茶几。 “药吃了?” “嗯。”姜沂垂手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见状邵钧不由笑了笑,他觉得姜沂生病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她乖顺了许多,也不像平常那样喜欢跟自己抬杠。 邵钧拿着包装袋里多出的那副餐筷,抬头对姜沂说: “姜医生你该不是知道我要过来,专门给我也买了一份吧?” 她轻哼一声,“怎么可能。” “你买的这不是两人份吗?” “满三十能省配送费。”姜沂如实说道。 “姜医生还挺勤俭持家的。” “关你……” 姜沂叹了口气,她咽下喉头的话,往嘴里塞了块酱土豆。 看着她埋头安静吃饭的样子,邵钧的目色不由变得很是轻柔,“要不我和姜医生你一起吃吧,总之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不能浪费粮食啊。” 姜沂抬眼白了他一道, “吃不完我不会放冰箱吗?” “……”邵钧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说的也是。”然而片刻后他又冲姜沂一笑, “我不管。” 见面前的人话不多说就凑了过来,姜沂眉心一蹙,转头避开了他。 她沉了口气,侧过脸伸手推开对方,终于说道: “你别跟我说话,也别跟我离得太近,我得的应该是流感,会传染。” 邵钧浅粉的唇角微微上扬, “怎么,这么担心我啊?” “……”姜沂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诶你说我要是真被你传染了,你是不是就得照顾我了?” 邵钧笑得喜逐颜开,莫名其妙地开始亢奋起来,看他这样子姜沂只没好气地说: “不,那你只会被隔离。” 见他终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姜沂搁下筷子,神情十分严肃地看着对方: “好了,说真的,别在我家待着,你回去吧。” 邵钧望着她,撒娇似的道,“再待一会。” “不行。” 姜沂皱着眉,唇瓣抿得很紧,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的时候,邵钧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了,才终于怏怏地妥协道: “好吧。” 他起身往门口走,又回头叮咛了一句, “记得按时吃药。” “嗯。”姜沂一步追着一步将他往门外赶。 “早点睡觉。” “知道了。”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没事。” 姜沂淡淡说道,随即“啪”的一声关了门。 隔着房门,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好像在原地逡巡了一阵,而后便渐渐远了。 总算把人给送走,姜沂懒散地叉腰走回客厅,长长松了口气,本以为这时候没了那人的叨扰自己终于能放松些许,然而陡然降临的静谧竟然让她感到有些不习惯,她的目光瞟过邵钧带来的一口袋感冒药,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半晌后,姜沂把桌上的药胡乱塞进了抽屉里,而后躺在沙发上,疲乏地用抱枕蒙住了自己的脸。 . 秋风瑟瑟的傍晚,邵钧双手插兜走在人烟稀少的街边,他一路哼着小调,心情甚是不错。 迄今为止,面对自己姜沂虽不能说是完全卸下了防备,但邵钧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靠近她,靠近她心里。 她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才能更近一点呢? 嘟—— 手机响起,倏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邵钧轻“啧”了一声,随即接听了电话, “凌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 “邵总,出了点儿麻烦,我们和前些天那个海外公司的合同现在有些问题。” “问题?是我们公司这边出什么差错了吗?”邵钧问。 “是对方内部出现了分歧,”凌嘉说:“据说是那边的董事看了合同细则之后不是很满意,更倾向于跟我们同时竞争的另一家公司合作。” “哦?可是合作的事不是一个星期前已经敲定了,他们现在是想单方面撕毁合同吗?” “看样子是的。” “合同上定的违约金是多少?”邵钧问。 凌嘉:“老实说,能争取到这个合作机会对我们公司来讲非常有优势,从长远来看,长期获得的利益远远比对方撕毁合同给的赔偿金多得多。” “所以?”邵钧语调一扬。 “所以你可能得亲自去躺英国,跟那边公司的老板磋商一下。”凌嘉的声音非常冷静,专业修养S级的她早已经计划好了ABC方案,并且权衡利弊 ,替对方做出了最优选择。 “去英国?”邵钧拧了拧眉,目光比此刻的夜色还要深沉。 第七十五章 亲密(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咚咚咚—— 姜沂有气无力地拧开门把。 燕琦:“你还好吧,怎么这突然就重感冒了?” “没事,好多了。”姜沂摇了摇头,然而声音还是绵软没什么气力。 见她这样子,燕琦一脸严肃地扒着门, “看你挺难受的,还是去医院开点儿药吧。” “不用。” “我知道你就是懒得动。”燕琦一针见血道, “你这个当医生的都不以身作则,走,跟我去医院挂个号!” 姜沂推脱道:“我真的,真的好多了,就是没力气想睡觉,躺会儿就好了。” “喂,你还真跟那些个直男一样觉得有病没病‘多喝热水’就行了啊。”燕琦单手叉腰,委实对眼前这人又心疼又无奈。 “家里有药。”姜沂淡淡道。 然而不待她再多说,燕琦已经拉着她胳膊不撒手了,“去医院,说什么都得去医院。” “燕琦……” “姜沂,我告诉你,快给我好起来,你不在医院我一个人都要忙死了!” “……” . 一个小时候后,姜沂还是硬生生被燕琦给拉到了医院,她扯了扯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口罩,拖着沉重的步子地跟着对方往前走。 “在这儿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嗯。” 三甲市医院从来不缺人流量,四下“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不绝于耳,拥挤中姜沂缓缓挪到了墙角,勉强讨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她靠着墙,乖乖等着燕琦替自己取药,周遭略显浑浊的空气让她感到脑子有些晕沉,整个人昏昏欲睡。 身边有的人在吵,有的人在闹,有的人不惊不扰,抬头安静地看着墙面上液晶电视播放的频道。 电视正好放着新闻联播,女主持人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中久久回荡, “本月十八日,S省遭遇特大暴雨,部分道路出现滑坡,据悉,受灾人员已达三万,电力受灾用户达3202户次,暂无人员伤亡报告,灾损情况仍在统计中……” 女主持念完新闻稿,屏幕上随即抛出了一连串热心市民拍摄的有关当日暴雨的照片以及视频,大概是视频内容过于吸睛,医院里百无聊赖地等候着的人这时候不由都举目看着电视屏幕。 姜沂漫不经心地抬眼一瞟,她的视线落在高清摄像头拍摄的录像上,心跳瞬间一滞……屏幕上的人,是她自己! ……放视频的白痴竟然连马赛克都不打! 姜沂忽地有些激愤,这时候不由低下头将口罩拉得更紧了些,又暗想所幸自己当时有意识地遮掩才没被抓拍到正脸, “诶,电视上那不是邵总吗?他们邵氏集团最近出镜率很高啊。” 她还在恍惚的刹那,便被燕琦一勾肩头, “哎,这好看的人还真是怎么拍都好看,特写镜头都这么帅,你说是吧?” 姜沂没搭话,燕琦便又径自说道: “这个邵总,他不是在追你吗?旁边那女的谁啊?” 姜沂拧着眉头转脸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别开视线。 “嘶,不过我怎么觉得这背影这么熟呐……”燕琦咬了咬下唇,侧过头比着姜沂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阵, “这身材,这发型,啧……朋友,这不就是你吗?” “是我。”姜沂干脆道。 见对方开始奸笑起来,姜沂就知道不好,她拧着眉神色肃然地说:“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燕琦只伸出食指点了点眼前的人,“你俩不对劲。” “……”姜沂抱臂看着她,“你成天哪儿来那么多想法。” “这都被抓拍了你俩到底什么时候公开啊。” 姜沂:“扯远了燕琦,行了快把药给我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燕琦用食指点了点她肩膀,“又转移话题,哎,跟你谈恋爱的人可真累啊。” “我,没谈恋爱,”姜沂一脸严肃道:“燕琦你好烦啊!” “哈哈,”见对方恼羞成怒的模样,燕琦忽不由笑了起来,“行行行,不调侃你了,你啊,回去记得按时吃药,早点儿好起来,咱医院成天事儿那么多我还等着你一起分担呢!” “过分了啊燕琦,摸摸你良心还在吗。”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对方,装作生气的样子道。 . 砰—— 姜沂刚回家反手带上门,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果不其然,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那人”的叨扰。 “喂……” “吃药了吗?”他开口就问道。 姜沂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真的?” “……”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邵钧像是小声叹了口气又说:三二 “我让餐厅做了粥菜,估计半小时之后送过来。” 姜沂:“不用。” “别不用,生米早都煮成熟饭了,你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可……”姜沂话一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对方又问:“还在发烧吗?要不让人给你拿点儿退烧药?” “不用,下午去过医院了。” “哦,这样啊……”邵钧语气低沉,他拖长尾音,像是对下午自己的缺席感到有些遗憾似的,而后又说: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公司今天有事我没法过来看你。” 我也不用你看……姜沂心下暗说。 “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晚上早点儿睡别太累了,拜。” 听邵钧突然要挂断电话,姜沂感到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对方会死皮赖脸多缠一会儿的。 “哦,好。”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当的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句。 . 约摸二十分钟后, 听房门被敲响了两声,姜沂走过去打开了门, “请问是姜小姐吗?” “是。” 门口的外卖小哥随即热情又客气地鞠躬递上手里的东西,“您好,姜小姐,这是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果然这就送来了……姜沂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包装精良的食品盒,礼貌地道了声谢。 邵钧让餐厅做了一份甜粥一份咸粥,还有一张烙饼加上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姜沂刚好也是饿了,当即就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菜吃了起来。 餐厅大概是米其林级别的,食材新鲜,用料考究,这一餐倒是很合她胃口,除了分量上对于一个人而言着实太多了些。 不过姜沂自觉也没什么可不满意的,有的吃就挺不错! 大概是药物作用,还没到九点姜沂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冲了个澡换上舒服的睡衣而后便躺在被子里准备休息了。 她侧身取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刚要关机,漆黑的屏幕却倏然一亮,随即便见微信突然发来了一条的新朋友的验证请求, 姜沂几乎不刷朋友圈,几十年来发过的动态更是用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对她而言,微信的存在价值几乎就是转账付款,所以当看见这么一则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想忽略的, 然而她思绪一转,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好友申请,只见备注上写着的是“邵钧”两个字。 迟疑了一阵,姜沂本想装作没看见地将手机放下,却听“嘟嘟”两声响,邵钧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微信加你了,同意一下。】 姜沂抿了抿嘴,她知道以邵钧这种不死不休的性子,要是她三分钟内不同意,对方就该打电话了。 就在她接受请求的下一秒,一条对话框就发了过来。 邵钧:【睡了吗?】 姜沂敲了个【在床上】,而后又“哒哒哒”删掉只发了个【嗯】过去。 邵钧:【这么早?】 姜沂:【困了。】 她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什么了事,手指飞快地敲着字, 【上次的管道维修费多少?】 邵钧:【你怎么还记得这个】后面跟了个笑哭的表情包。 【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收你的钱,这不太合适。】 姜沂仍旧态度坚决【不行】 几秒后,对话框又弹出一段长句,【知道你就是想撇清关系,就当是我感激姜医生你救我那么多次,你别再计较这个了,行吗?】 她忽地心头一怔,看着对方的话拧着眉思索了一阵,又心绪复杂地抿了抿嘴唇, 【那好吧。】 邵钧:【微笑emoji】【微笑emoji】 【病好些了吗?】 【嗯】 姜沂侧躺在床上,她翻了个身,忽然就没了睡意,她的眼睛凝视着手机屏幕,半晌后才看见邵钧发来的另一条消息, 【好了,生病就早点儿休息吧,不打搅你了。】 对方发了个很中二的晚安表情包,看得姜沂不由笑了笑。 【嗯。】 她沉了口气,又看见微信消息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刚放松下去的心刹时又提了起来,片刻后,页面上才弹出了邵钧发来的一则语音, 看着这条只有几秒的语音消息,姜沂有些诧异地拧了拧眉,将手机凑到耳旁用食指点开了消息框,耳里随即便传来了他的声音, “晚安,姜医生。” 只觉对方大概是躺在床上状态十分放松,他发出仿佛挂在声带上的气泡音,就像此刻正贴在自己耳边呢喃低语,姜沂后脊一麻,耳根霎时就热了起来。 大概是烧还没有退,一股热流从她胸口涌到背心,姜沂窝在被子里,捂着燥热的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亲密(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被感冒折磨了几天之后,姜沂总算病好重新复工,然而她才刚在办公室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敲门进来的方名扬就对她说: “姜医生,有人找你。” “嗯?”姜沂随即站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 她离开办公室,抬头一眼望见了走廊上那道身形修长的背影,那个穿西装打领带装束讲究的人,正是邵钧的哥哥邵廷。 前者转过身,礼貌地冲姜沂一笑,“姜小姐,你好。” . “能邀请姜小姐跟我吃顿饭吗?”邵廷问她道。 “嗯……最近挺忙的。” “节假日有空吗?”他笑着问。 姜沂一时有些难色,不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和不熟识的人待在一起,她记得邵钧曾说过让她提防这个男人。 “姜小姐你不会……担心我是坏人吧?” “啊?”姜沂一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放心好了,餐厅你选,时间你定,我只是,单纯地想请姜小姐你吃顿饭而已。” 邵廷的表情依旧很温和,温和得让人难以拒绝,然而她却不知道他脸上的微笑到底是真是假。 “好吧。”半晌后,姜沂答应道。 “这是我的名片,定好了时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接过对方递来的卡片,姜沂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期待姜小姐你的来电。”邵廷挥手冲她道了声“再见”,而后便转身离开了医院。 “怎么这最近总是有邵家的人来找你呢?”燕琦忽然从姜沂身后窜出来语调异样道: “哦,我懂了,你们这是在见家长了吧。” “什么跟什么!”姜沂瞥了对方一眼。 燕琦:“上上上,嫁入豪门姜沂你以后可就是富婆了,发达了可不能拒绝我抱你大腿啊!” “……”姜沂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脑补能力实在是太强,我无话可说。” 她拍了拍燕琦肩膀,“我忙别的事去了,你继续畅想吧。”说着便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转头离开了。 . 十一点二十整,姜沂低眼看了看表,随即迈进了餐厅大门。虽说姜沂心下仍是有些不安,但她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应该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去到预定的桌号,她抬眼便见靠在座椅上,似乎已经等候良久的人,男人悠闲地看着手机,浑身散发出一种掌握着大局般气定神闲的气场。 姜沂有意提前了十分钟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来得更早。 “姜小姐。”他打了声招呼,礼貌地起身替她拉开了板凳。 “菜我已经提前点好了,姜小姐不介意吧。” 姜沂摇了摇头,而后开门见山问道:“请问邵先生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邵廷坐直身子,双手相合支在身前,往前靠了靠说: “我弟弟邵钧,姜小姐你应该很熟吧?” 姜沂拧了拧眉,不知道他话里这个“很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见她没回答,男人便又接着道:“邵钧他对你很上心,姜小姐应该也是知道的。” “他是喜欢你吧?” 姜沂心下一怔,眼神不禁闪动了一下, “其实……” 她话音未落,对方却忽然笑了起来, “姜小姐不用急着否认,邵钧毕竟是我弟弟,他对你的感情,我也是看的明白的。” 姜沂抬眸看着他,心绪忽然沉了下来,见男人小口喝了一点杯子里的柠檬水,半晌后才终于说出了关键的一句, “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姜小姐不要介怀。” “什么?”姜沂提了口气,浑身顿时紧绷了起来, “希望姜小姐你,能离开我弟弟。” 姜沂怔愣地望着对方,好半天都忘记了要说话,或者说,她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然而“为什么”这三个字却仿若铅块一样堵在她喉头,所以她只是看着对方,喉咙发不出一丝声响。 良久得不到回应,邵廷便向她解释道: “姜小姐你也知道,像我弟弟这样的人,将来一定是会找一个圈内的女人结婚的,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姜小姐你怎么样,只是你们之间,悬殊太大了。” “什么?”姜沂不由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我点到为止,只希望姜小姐你,能够就此罢休,以后不要再和邵钧有任何来往。” “邵先生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想和他往来的意思,也不想和你们圈里的人有任何交际,不罢休的不是我,死缠烂打的也不是我。” 姜沂目色凌冽,这时候明显已经有些怒意了,她收起了方才的客气,倾身靠在面前的桌上,换了个闲散却又略带攻击性的姿势。 “哦,这样的话……” 邵廷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他修长的食指拂过单薄的下唇,垂眸深思片刻后又说:科源 “那就希望姜小姐你能主动拒绝他,邵钧他毕竟年纪小,还不够成熟。” ……三十岁了还不够成熟? 姜沂不由轻笑一声,“那邵先生你觉得要怎样才算是拒绝呢?是以后不论去到哪里都得躲着他,还是我一看见他就给邵先生你打电话?” “出国吧。”他平静地道。 “什么?!”姜沂目色如刀,响亮的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机票我出,到时候住房和工作我也会找人替姜小姐你安排,另外,我会补偿你两百万,如果你觉得钱还不够的话……” “我的工作,我的家人和朋友,你觉得,你给我两百万万,这些我都可以不要是吗?”姜沂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严肃又冷冽。 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人,邵廷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态度说: “姜小姐别生气,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选择而已。” “不必了,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姜沂干脆地说,她感到自己方才被对方羞辱了一番,眼下当真是一点好脾气都不剩。 气愤的当头,邵廷却忽然挪了挪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十分诚恳地说: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姜小姐你了,你和那些视财如命的女人不一样,抱歉刚才不该向你提出这么无礼的请求。” 男人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倒是令姜沂始料未及,她本以为对方的态度会十分强硬而不容拒绝的。 不过见邵廷替自己之前的言行表达了歉意,姜沂刚才愤怒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许,她目色疏淡地看着对方: “我确实对你的钱,不感兴趣!” 邵廷摩挲了下指节,又说: “我知道,我弟弟他这个人脾气倔,想必平时给姜小姐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在这儿我替他向你说声抱歉。” “……”姜沂眉心一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实话,她有些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刚才还劝自己出国,现在又突然道歉,这一前一后巨大的反差让姜沂感到莫名其妙,总觉得他言语和行为跳脱而不和逻辑。 “没关系。”姜沂淡淡说道。 事已至此,这顿饭显然已经没有吃下去的必要了,趁着服务员还没上菜,姜沂果断地站起身对眼前的人道: “邵先生,我想既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也就不必留在这里了,这顿饭我就不吃了,让你破费请客真是不好意思。” 从姜沂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里也听得出她胸口的火气并没有完全消下去,邵廷应允了对方,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好的姜小姐。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她果决道。 姜沂转过身,气得都忘了拿包,走出去了好几步才又调转了回来。 只见这时候邵廷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着调头的姜沂,三两步就走到了她身前。 “怎么了,姜小姐?” “我东西忘了拿。” 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男人一边伸出胳膊一边笑着说: “我帮你拿吧。” 不知为何,姜沂觉得他俯身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她抬眼忽然看见对街一道亮光闪了几下,男人的脸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邵廷递给她那个装着资料的纸袋,姜沂疑惑着接了过来,而后便听他道: “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还希望姜小姐不要记在心上。” “嗯。”姜沂沉了口气,目色稍微柔和了些。 “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请姜小姐吃顿饭,我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邵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掌,那是向对方请求握手的姿势。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不由迟疑了一阵,片刻后还是伸出手,五指贴上了对方微凉的掌心。 . 办公室里,邵钧正和凌嘉商量着他到国外出差的事,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等等。” 他打住了凌嘉,随即动了动发酸的脖子,拿起手机低眼一扫……是一条彩信,发送人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邵钧修长的食指点开彩信,便见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刚开始邵钧还以为这是推送的什么娱乐八卦,定睛一看才认清了照片里的两个人,不由得倏然一怔! ……姜沂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凌嘉你先出去。” 被邵钧冷厉的声音吓了一跳,凌嘉眨巴着眼睛“哦哦”了两声便起身出了门。 由于拍摄位置和角度的问题,图片的像素十分模糊,照片里姜沂和邵廷又挨得很近,以至于看上去甚至有种二人拥抱在一起的意思,虽然知道这种拍摄明显是借位,邵钧却仍旧按捺不住心下的怒火,手里的iPhone险些报废。 ……为什么要发给他这种图片!? 照片并不是邵钧指使人拍摄的,虽然他有时候的确偏执又敏感,但也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不会去做派人时时刻刻跟踪姜沂这种事情。 邵钧点开发送人信息,然而顺着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却已经打不通了。 他攥紧拳心,遒劲的手臂青筋暴起,而后又倾身靠在桌上掐着眉心陷入了深思……偷拍照片并发送给他的这个人倒底是谁?对方又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七十七章 亲密(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缓步行在医院走廊,邵钧双手插兜低头看着脚下,周遭的喧哗似乎都不能入耳,他想着心事,此刻的思绪烦琐又焦躁。 好一阵邵钧才回过神来,再抬头时便看见了远处走来的姜沂,似乎就在那一刹,心下的欢愉顷刻让他将所有不快抛置脑后。 走在人群中的姜沂尤显单薄,她身高其实不算矮,大概是骨架小而身形又比较纤瘦的原因,姜沂看起来比她周围的人要窄小一圈,在邵钧眼中则更显娇小。 看着对方渐渐走进,男人顷刻收了脸上严肃的表情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姜沂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其实她大老远就看见他了,毕竟邵钧个头高,气质跟身边人相比又十分突出,从来都是人群中最抓人眼球的那一个。姜沂没一脸严肃地问他来干什么,他在这里等自己,倒像是成了一种习惯似的。 邵钧三两步上前,自然而然地跟她并肩走在一起。 “你病才刚好,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会?” “并不是所有人都厌恶自己的工作。” 邵钧笑了笑,“你要是在我公司,那绝对是工作楷模。” “我要是在你公司,那我绝对就是疯了。” 姜沂漫不经心地怼了一句,唇角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 姜沂走下台阶,余光不由打量着身边的人,她觉得邵钧今天似乎有些沉默,就连他周遭的空气都好像陷入了低气压。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 两人走到车前,邵钧转过头摁开车锁,姜沂望着他有些凛冽的侧脸,知道他此刻的神色断然是十分严肃的。 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她觉得这时候要是对邵钧表达出关心势必又会让他多想,这并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然而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刹,却听身后的人忽地唤了一声,“姜沂。” 这一声极低,不过姜沂还是听到了,她莫名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于是诧异地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邵钧故作平常地摇了摇头,然而姜沂还是敏锐地发觉他的目色似乎黯淡了些许。 二人之间良久的沉默,车行了好长一段距离,邵钧才忽然开口问道: “我哥他是不是私底下找你了?” 闻言姜沂不由抬眸看着他的后颈,神色严肃起来,她觉得照理说邵廷应该是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 邵钧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照片的事,又不想让姜沂担心,于是撒了个谎说: “那时候刚好路过,偶然看见你们了。” “偶然路过?”姜沂明显不是很相信,她抱臂看着对方,眼里满是质疑。 邵钧:“你们在餐厅吃饭,而且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想起那张照片上两人亲密的举止动作邵钧就觉得闹心,他着实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于是语气略带尖酸地道: “你们……很合得来?” 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不舒服,姜沂语气不快地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是说过邵廷不是善类,让你别跟他往来吗?”他忽然加重语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姜沂看着眼前突然情绪化的人,语气生冷道: “我私底下跟什么人交往难道还要给你打报告?” 邵钧咬了咬牙,他用手掐着自己大腿,拼命提醒自己, ……冷静冷静,不能对她发脾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邵钧说:“我就是,怕你遇到危险。” “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危险,况且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明明一直都很安稳。” 将汽车稳稳当当停在路沿,邵钧靠躺着椅背,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看见姜沂一脸严肃地转身去拉车门,就在对方要起身的那一秒,他突然急切地说: “姜沂,等等。” 她转过脸,没什么耐心地问:“怎么?” “我……” 见邵钧支支吾吾一阵,姜沂也没心思等他,随即话不多说地跨出了汽车。然而车门刚要被姜沂关上,男人的声音便从尚未闭合的门缝中传来, “姜沂,我最近,要去美国待上一段时间。” 闻言姜沂关门的手一顿,不由抬起头看着对方,她怔愣了片刻,将喉头的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给咽下了。 “那就祝邵先生,一路顺风。” 姜沂一边神色如常地说着,一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踏着夜色,她步履飞快地往前走,胸口却沉闷得有些难受。 ……不就是要去美国吗,这是他的事,是他的决定,可为什么自己竟会感到这般无所适从呢? 去到美国,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再也不会来烦自己了? 姜沂攥紧拳心,她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紧促……这不正是她所期盼的吗?可为什么,心头却这么梗塞呢? …… . 看着摆在眼前的病人资料,姜沂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最近不论做什么,心下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没法静下心。 她不知道邵钧是哪天走的,只是那天之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看到过对方的身影。腐书网 他要去多久,他还会回来吗? 姜沂不自禁地想着这个问题,甚至每天下班总会期待看见什么似的抬眼朝远处张望一下,这几乎已经变成了身体无意识的反应和习惯,连她自己都没法控制。 难道真的像燕琦所说的那样,他走了,自己反而会不习惯吗? 她这么想着,但同时也知道,不习惯总会变成习惯,没什么是时间带不走的。 姜沂抱着资料行过走廊,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等候区一道十分亮眼的侧影,她心一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仔细了便又发觉那个人并不他。 对方看见了姜沂,像是纠结了一阵才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姜沂姐吗?”邵安问。 姜沂点了点头,继而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邵安穿着藏青色卫衣,衬得脸色愈加白皙,他微卷的刘海几乎要扫到眼睛,越发凸显出一股大学生专属的那种稍显稚嫩的青春气,他微笑着望着姜沂,唇边显出一道浅浅的酒窝,模样看起来非常乖巧。 其实邵安本身一米八上下不算矮,不过由于他十分清瘦的原因,整个人透着一种羸弱的感觉,看起来不那么有男子气概而是更偏阴柔了些许。 “你生病了吗?”姜沂关切地问道。 “嗯……我胃不太舒服。”见邵安拿着挂号单比划一阵,姜沂随即说道: “这样吧,总之我上午也闲着,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啊,哦,谢谢姜沂姐。” “嘘。”姜沂伸出食指搁在唇前,“小声点儿。” 今天本不该她看诊,她还想多休息会儿,邵安这么一嗓子出去保不齐一会儿看病的一个又一个地找上门来。 “走吧。” 姜沂转身朝前走着,脑子里却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这是看在谁的份上才帮的这个忙? 邵安拿着胃镜单子,跟在姜沂身后同她进了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简单陈述了自己的情况,便见姜沂拿着报告单看了一阵后说: “你胃病是从小到大都有的吧。” “嗯。”他点点头。 “其实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我一会儿给你开点儿药,急性肠胃炎吃药就好,不过胃病都难治,打针吃药只能起到暂时缓解的作用,所以日常饮食要规律,平时也需要注意养胃。” “我知道了,谢谢姜沂姐。” 姜沂搁下手里的单子,转脸见邵安一动也不动,神色十分专注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 “怎么了?” 对方一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说: “嗯……我觉得,姜沂姐你又A又很温柔呢。” “嗯?” 听学霸这么形容自己,姜沂挑了挑眉,表情略显诧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就是觉得姜沂姐你,蛮特别的。”邵安抬眼望着她,脸上露出一道纯真又略带羞涩的微笑。 姜沂看着眼前的人,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还挺娇羞可爱的。 没来头地,姜沂不由自主地将脑子里的另一人拎出来和对方做了个比较,她身子往后一靠,半晌后竟然鬼使神差问了半句, “那个,你哥他……” “二哥吗?”邵安眨了眨眼说。 姜沂点了点头:“他去美国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邵安仰头想了想,“二哥去美国出差,估计最少也得要一个月吧。” 一个月…… 姜沂垂下眼眸,而后忽地想起什么,便又问道:“邵安,你和你大哥的关系怎么样?” 她想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邵廷的为人,好让自己对这个人有更为准确一些的了解和判断。 “嗯……怎么说,我们平时交往挺少的,毕竟我在外地念书嘛。” “从小就在外地吗?”姜沂问。 知道自己这么刨根究底地问对方不太好,但她又确实想知道,毕竟对于姜沂来说,这些信息掌握得越多越好,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境地。 邵安说:“嗯,差不多吧,我初高中和大学一直都是保送的省外高校。” “……”姜沂抿了抿唇,“所以,你们兄弟间的关系一直这么……这么生疏吗?” 他点了点头, “我们平时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的,大哥毕业就进了公司,另外二哥他大学的时候就去了美国念书,一学期都不会回来几次。” 美国念的大学,难怪邵钧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跟一般正常人不太一样……姜沂心想。 “姜沂姐,那个,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见她走神想到了别处去,邵安语气轻柔地提醒道。 “没,没事了。”姜沂目色中闪过一丝仓促,而后又淡定了下来。 “这个,给。”她撕下开药的单子,把纸张递给了对方。 离近的时候,姜沂的目光扫过他上身,她看见对方锁骨上的血痂,于是摸了摸自己领口的位置, “那里,怎么了?” “哦,”邵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皮肤比较脆弱,容易裂开也很容易碰青肿。” “这样啊,那你平时活动小心点。” 姜沂叮嘱了一句,心说这还真是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细皮嫩肉吹弹可破! 第七十八章 再遇(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天气骤然转凉,人们大都换下单衣裹上了稍显厚重的秋冬装,以抵御室外的寒风凛凛。 大概是进入了初冬冷空气侵袭的原因,姜沂觉得这个月似乎尤其难熬,一天二十四小时好像被无限拉长,时间一分一秒都走得十分缓慢,特别刚开始的那段日子,她非常不适应,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做什么事都懒懒地提不起兴致, 所幸渐渐的还是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下一位。”话音落下,姜沂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动了动酸痛的胳膊。 门口排着长队,男男女女或都拿着报告单排队等待着,姜沂正代班替别的医生看门诊,然而她最讨厌的就是门诊。 “医生啊,你看我这是什么情况啊,我最近脸上长痘,晚上大半夜的也睡不着,这胸口还闷闷的可难受了呀。” 姜沂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中年微胖的女人,而后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验血化验单, “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最近是不是内分泌失调了?” 女人熊腰虎背一挺,睁大眼睛一脸惊慌道: “是啊是啊,诶医生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还四肢酸痛浑身乏力,我我……我不会是得癌了吧?” 见对方这激烈的反应,姜沂不由抬了抬眉……医院里总是不乏病入膏荒了才引起重视的人和因为一点小毛病就自己吓自己的人。 “我这得的什么病啊医生?哎呀完了完了,去年没交医保费这可咋整啊!” “营养不良,你在减肥吗?”姜沂说: “应该就是减肥过度引起的内分泌紊乱,去药房取药吧,之后调整一下饮食平时加强锻炼。” 闻言女人忽然就捂着胸口笑了,“嗨呀,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 姜沂埋头“刷刷”写着字,笔落刚把单子递给对方,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撞门的声音。 砰—— 紧接着门口的人就开始喧哗起来。 “姜沂!” 声音入耳的那一秒,姜沂呼吸一滞,她感到空气似乎都在刹那间翻腾了起来,那股势不可挡的气焰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她心尖,这一刻,她有些慌张,却还是无法克制地抬起眼眸, 邵钧的身影顷刻跃进视线,他一步步走上前,脚步声伴着姜沂的心跳愈渐明烈。 大概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原因,邵钧一身打扮带着些许英伦风,看上去高贵而优雅,他穿着深咖色的毛呢大衣,颈上一条亚麻灰的围巾,衬得脸色白皙嘴唇也越发红润了些许,来不及修剪,他的头发蓄得有些长,鬓角垂下的微卷发有些遮住了眼睛, 然而姜沂还是能看清他眼中的急切,他大步朝自己走来,肩膀随着喘息上下起伏着。 姜沂不受控制地站起身,声音有些不稳,“邵先生你……” 然而对方并没有停下动作,他修长的胳膊一拉姜沂肩膀,二话不说就倾身抱住了她。 被邵钧宽长的手臂紧紧环围,姜沂一时震惊又无措,她被男人拥在身前,裸露的肌肤蹭着他的大衣,只觉对方身上柔然的毛呢衣料触上去十分细腻温暖。 在这让人倍感安稳的拥抱中留恋了一刻,姜沂脑子里瞬间一个激灵,她倏然恢复理智,而后推开了身前的人。 “这么多人呢你干嘛?” 姜沂一本正经地说,不想对方却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别工作了,跟我走吧。” “什么!” 姜沂表情一裂,然而她还在诧异的时候却见邵钧转过身开始遣散门里门外排队等着看病的人, “姜医生下班了,都散了散了。” 说着就麻利地赶走房间里的人,还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你干什么!” 见状姜沂心头一怔……她觉得邵钧这个人就是,看不见的时候惹人想念,看见了又会觉得他很烦! 邵钧目色温柔地说:“想跟姜医生独处一会儿。” 虽说对方那张脸看着的确很是让人心动,姜沂还是十分严肃地呵斥道: “你别在这儿闹事!出去。” “干嘛啊,一下飞机我就赶过来了,才刚回来你就这么无情。” 姜沂目色一动,瞬间又恢复如初, “我在上班,你打搅到我工作了!”说着她冷着脸就将男人往门外推,一副毫不留情赶他走的架势。 被姜沂冰冷的态度惹得有些不快,邵钧反手拽住她手腕,尽量克制住情绪道: “别赶我走,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你了!” 他沉了口气,目色深沉地看着姜沂, “我就想见见你,我想你,你知道在英国我有多想你吗?” ……想我,想我那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一个月来一个电话不打一条短信不发,分明是在国外厮混,逍遥快活得什么都忘了吧! 姜沂转脸避开他的目光,冷冷地道: “别说这些。” “那你要我说什么,说姜沂我祝你幸福,祝你和你这辈子跟其他男人百年好合?你当我是个死人吗?” 邵钧舒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才又接着说: “你知道吗,我想给你打电话,想给你发消息,又怕我实在想你,听见你的声音就控制不住从英国飞回来。”他叹了口气,“估计那时候你又会骂我幼稚。”天平 “你现在这行为就不幼稚了吗?”姜沂神色凌冽地说。 “可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邵钧浅褐的眼眸深邃而明亮,他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双眼睛说不出的勾魂夺魄,姜沂攥紧拳,她知道他的真心或许不假,可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接受对方,一旦她失足陷进去,恐怕再难以抽身而出,她绝不能让自己置身于这种境遇。 姜沂用她听起来最严肃的声音说: “邵先生,抛开这些,我们其实可以做朋友。” “跟你做朋友?姜沂你觉得这可能吗?我们这辈子就不可能做朋友!”邵钧眉心骤然一蹙,听得出他语气有些愤怒了。 两个人的脾气都异常固执,好像彼此对抗着谁都不肯认输妥协,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就是……” 咚咚咚—— 邵钧话音未落,敲门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便见方名扬从门缝里探出头,语气急切地喊道: “姜医生!姜医生!” 看见屋子里的邵钧,方名扬尴尬地挠头笑了笑,随即又说: “姜医生,有个在高速路上翻车的宝马司机,现在需要立刻手术。” “你们医院就她一个外科医生吗?”邵钧忽地厉声道。 一看邵钧发脾气,方名扬吓得肩一抖,支支吾吾地说: “不不不,那那……那个其他医生现在在忙,就就……就姜医生有空。”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姜沂应了一声,她也不回头,利索地绕过眼前的男人往门口走去了。 “喂……”邵钧不太愉快地去拉她,却只触到了对方随风扬起的衣角。 ……对谁都仁慈,唯独对我心肠就那么狠! 他双手抱臂,怏怏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 . “累死了,一场手术做了两个多小时,午饭没时间吃!” 燕琦一边甩着手一边跟旁边的护士抱怨道,恰逢这时候邵钧离开办公室,她抬眼就看见了对方。 ……这不是姜沂的,那个谁吗? 她念头一动,随即走到邵钧身边, “邵先生?” 邵钧侧目看了对方一眼,并未说话,他本就不是那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长相,加上现在心下闹了些情绪,浑身更是散发着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场。 不过燕琦这人大大咧咧也从来什么都不惧怕,她友好地朝对方伸出手说: “邵先生你好,我是姜沂的朋友燕琦。” “你好。”邵钧对姜沂身边的人倒是有些印象,虽然不知道对方突然的搭讪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态度和善地跟她握了手。 燕琦:“我刚好现在空闲着没事,难得遇见邵先生,不如我俩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邵钧没那闲工夫,刚想拒绝,又听对方补充道: “聊聊姜沂。” . 燕琦斯斯文文地用调羹搅和着刚倒进去的蜂蜜,浅啜了一口杯里的红茶,同时目光偷偷打量着对桌的男人,她端庄的举止背后心下却暗想着: 这人长得可真帅啊,也不知道姜沂那丫头是怎么忍心拒绝这张脸的。 她又趁邵钧垂眸喝咖啡的功夫偷觑着对方俊朗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嘶……他俩以后的孩子得多好看啊! 邵钧忽地抬眸:“燕小姐……” “咳咳”燕琦呛了口红茶,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坐正说道:“邵先生你是真心想追求姜沂的吧?” “当然。”邵钧肯定地道。 燕琦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说:“那你知道姜沂她为什么拒绝你吗?” “为什么?” “其实啊,她就是没安全感。”燕琦说。 “我不能给她安全感?”邵钧语调一扬。 “你长的这张脸,就让人觉得很没安全感。”燕琦又接着道:“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比如你的身份背景,以及家庭。 我知道她的,姜沂渴望的是稳定的感情和平静的生活,她最讨厌变故。另外,像她这种过分理智的人,是绝对绝对不会去做任何一件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的事情的。” 闻言邵钧不由垂下眼眸……的确,正是自己的出现才给姜沂带来了这样多的危险,她要面对的是现实的生活,她不可能不顾虑这个问题。 觉得他大概是明白了,燕琦又补充道:“就像姜沂宁可把所有的工资存银行也不会拿去炒股一样,她会选择规避风险,同样的,她也会规避你。 她会尽量有条不紊地计划好每一件事,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拼命远离周遭的恶意和伤害。” 邵钧拧了拧眉,“可我……我会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我也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她啊。” ……他那么喜欢姜沂,又怎么舍得让她受到伤害呢? 燕琦:“不,一旦接受你,她就会像踩进了沼泽一样,是,你现在是拉住了她,可要是哪天你突然放手了呢?” 第七十九章 再遇(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可要是哪天你突然放手了呢?” “我怎么会放手?”邵钧一脸惊愕表示不可理解。 燕琦摇了摇头,“谁都没办法预知以后的事。” 她喝了口红茶润了润嗓子又说: “姜沂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有时候甚至已经左右了她的情绪和思想,邵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成姜沂闺蜜吗?我和她小学就认识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心里防备还没那么重,容易交心吧。 所以我知道,虽然姜沂吧,她表面上对谁都挺和善的,但真要看懂她这个人啊,很难!不过你呢还不错,多少撬开了她的伪装,稍微靠近她心里了一些。” “所以你觉得,我有机会吗?”邵钧问。 “这我不好说,不过凭我几十年相处下来对姜沂的了解,她百分之百对你是有感觉的,”闻言邵钧眼眸一亮,却听前者忽然又来了个转折: “但是,姜沂从来都是个理智战胜情感的人。” 邵钧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点倒是不可否认。 “不过我倒挺希望你俩今后能走到一起的,”燕琦胳膊肘支在面前的桌台上,“说实话,我莫名有种感觉,觉得你和姜沂,你们身上有些特质还挺像的,换句话讲,我觉得你们俩,其实是一类人。” . …… 耳边出奇的安静,邵钧感到自己似乎置身在一处十分空旷的地界,周遭没有喧哗和人烟,好像有什么东西遮挡住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只知道身边的一切都是洁白的,美好而又虚幻。 正这时,他看见一道背影,忽远忽近,若即若离,那身影纤瘦矮小,俨然是个短发少女,邵钧凝视着她,呼吸一点点紧促了起来。 那是……年少的姜沂。 少女穿着黑色T恤,露出白皙的胳膊和一小段后颈,她正朝前走着,不知去向哪里。 邵钧大步朝前走,三两步跟上了她,修长的手指刚要触碰她的肩,距离又忽的拉远了。 他有些失落,深邃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竟感到有些恍然无措。然而这时候,少女却蓦地回眸一望,利落的短发随风轻扬,邵钧一眼望见了她明澈的眼睛。 远处一道刺目的强光倏然亮起,从女孩所在的位置投射而来,邵钧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那道明媚的轮廓却深深印刻在了他脑海里…… …… 明亮的光线从窗外射入,睡梦中的人徐徐睁开双眼,他良久不曾动作,像是在细细回味着昨夜的梦。 一小时后, 黑色轿车停在停车场,邵钧迈腿下了车,他走进医院,直接去了保卫科。 安保人员一边埋头写着字一边对来者说: “我们医院的监控可以保存最近六个月的录像,你要查看哪天的?” 邵钧估摸了一下时间,他想系统里应该还留存着六月的记录,于是问:“六月十三号晚上的监控录像,现在还查得到吗?” “这么久以前的啊,我看看。”监控器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点了几下鼠标。 “哦,这儿呢。” 闻言邵钧俯身向屏幕看去,“嗯?十点到十一点的怎么没有?” 他发现录像缺失了一部分,正是在他想查看的那一段时间。 “是吗?怎么会。” 中年男人看着屏幕思索了一会儿又说: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确实是奇怪,晚上电路还跳闸来着,而且刚好就那段时间监控系统出了点毛病。” 攻击医院内部的监控系统,对方黑客的计算机技术看来是不容小觑。 “哦对,那天晚上姜医生也还打电话问我来着。” 姜沂…… 忽然想起了什么,邵钧眼眸一亮,他的视线从四下扫过,目光不经意间望向另一台机器,一眼便捕捉到了监控器里她的身影。 录像里,好几个医生围站在一起,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问题,姜沂也在其间,众人之中,她的脸颊看起来尤其白皙小巧,就这么看着对方高度模糊的影像,邵钧还是能感到心头的悸动。 摄像头里的人双手抱臂,站姿十分放松,这时候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姜沂专注地思考着问题,严肃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锁紧眉心。 嗡嗡——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两声,有些打搅到了她的思绪。 姜沂放下胳膊,纤长的五指没入衣兜,她本想把手机设置成静音,目光一瞟就看见了微信的提示消息,顺手就点开了。 【突然好想……把你抱走。】 消息来自邵钧。 姜沂瞳孔一缩,红潮瞬间窜上耳根。 …… 邵钧笑着搁下手机,难得能捉弄一下姜沂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环臂抱在胸前,目色轻柔地看着监控器里的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肩膀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抬起眼左右张望一阵,神色似乎带着诧异,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姜沂十分可爱呢。 邵钧扬起唇角难掩笑意……今天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她的! .77电子书 “姜医生!” 医院门口,邵钧单手抱臂背靠车门,朝姜沂挥了挥右手。 瞧见对方的身影,她的动作稍微停滞了半拍……还以为上次把话说得那么绝,他一定不会厚着脸皮再来找自己了呢。 邵钧贴心地替姜沂拉开了车门,后者看着他的脸,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开口,随后垂下眼眸低身坐了进去。 汽车离开医院驶向繁华的街道—— 突然想起了什么,邵钧透过后视镜飞快地瞟了一眼后座的姜沂, “我刚才发的消息,姜医生看见了吗?” “没有。”姜沂硬着脖子冷淡地道。 闻言邵钧不由偷笑……她的一举一动自己明明都看见了,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抵赖不认呢? 半晌后,姜沂抬头看着对方的后颈忽地开口问: “都被我拒绝这么多次了,你就不觉得生气吗?” “嗯?”邵钧先是一愣,而后又说: “没关系,我就当这是你对我的考验。” “不是考验。”姜沂干脆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他不回答,显然又是在回避这件事。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放弃呢? “邵钧!” 难得听姜沂以这样客气却又异常严肃的口气直呼自己的大名,邵钧不由愣了一下。 “你是打算,一直这样吗?一直跟我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吗?”她问。 “不。”邵钧说:“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追求了,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关系了。” 姜沂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呼了口气, “你不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吗?明知道我不可能接受你,还这样不依不饶地纠缠。” “你不也是,明知道我听不进去,还成天不厌其烦地劝。” ……这人怎么这么……! 只觉不论自己怎么说他都是油盐不进,姜沂脸一冷抱臂靠上椅背, “随你便吧我懒得管你,反正开车烧的又不是我家的油。” 邵钧浅浅一笑,“你早该这么想。” 嘟——!嘟——! 汽车行驶了约摸十分钟,邵钧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瞥见来电人是凌嘉,修长的食指于是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又点开了免提。 “怎么了凌嘉?” 邵钧话音刚落下,电话那头就传来凌嘉堪称恐怖的声音, “邵总,出事了,你弟弟邵安他……他被人绑架了!” 邵钧和姜沂倏然齐齐望向那部手机。 “什么!怎么回事?”邵钧把汽车停在街边,稍稍平复了一下震惊的心情,“什么时候的事?” 凌嘉:“差不多一小时前我接到的绑架勒索电话。” “一个小时之前?” “对,电话是直接打到公司的,因为这通电话实在是太奇怪了,所有我当时对这件事的真实性很怀疑,还在想着会不会是谁搞的恶作剧,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可后面我发觉这事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因为你弟弟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 我跟踪了一下邵安今天的行程,发现他本该坐上午的飞机到C省参加公司培训的,可是我之后联系到机场人员,对方却说邵安今天早上并没有登机!” ……难道真是被绑架了!? “我给邵安认识的所有人都打了电话,可是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儿,也都联系不上他,确认这些消息耽搁了些时间,也不知道你弟弟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凌嘉声色焦急地说。 安静坐在后座听对方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姜沂不由问了一句,“通话的时候没有要求让人质接听电话吗?” “嗯?谁在说话?”不知道这边情况的凌嘉诧异地问。 邵钧:“是我朋友,没事,这些可以告诉她。” 凌嘉:“哦,没有啊,当时我根本没反应过来,而且绑匪说了几句就挂了,我压根来不及问。” 也是,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平常人反应没那么快,也根本不可能考虑得那么周全。 “而且我之后再回拨过去,绑匪就已经关机了。” “那对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邵钧问。 “绑匪说,邵安现在在他手里,要价四十万,不给就撕票,怎么办啊邵总,要报警吗?”凌嘉惊慌地问。 “报警……”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邵钧神色肃然地思忖着,却听身后的姜沂突然问了句: “四十万买你弟弟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了?” 第八十章 绑架(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四十万买你弟弟的命,是不是太便宜了?” "嗯??" 闻言邵钧和凌嘉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绑匪要价太低了,难道他不知道人质背后是资产过亿的邵氏集团?为什么不借机好好敲诈一笔巨款呢?” 觉得姜沂这番话似乎有些道理,邵钧本就严肃的目色越发深沉了些, “穷人对金钱是没有概念的。”他说:“在他们看来,二十万已经不少了。” 姜沂却说:“如果将绑匪的身份界定为穷人的话,会不会太草率了?另外,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把勒索电话打到你公司里去?” “大概是看了邵安手机上的通讯录吧。”凌嘉说。 姜沂摇了摇头:“好奇怪,怎么会有绑匪绑架勒索把电话打到公司?再怎么说也该打给亲属朋友啊。” “确实奇怪,不过……这是重点吗?”邵钧面露疑色地看着后座的人。 姜沂径自思索了一阵,随即问凌嘉道:“绑匪有说过让你别报警吗?” “啊?,没,没有啊,他统共就说了两句话,说完就挂了。” 闻言姜沂不由拧了拧眉……怎么觉得绑匪的行为十分的不专业呢? 凌嘉倒是没想那么多,只问:“那……那邵总我们现在是怎么办啊?” “用不着报警,四十万而已,可以私底下解决。”邵钧又问她道: “等等,绑匪告诉你寄钱的地址在哪儿?” “……”电话那儿头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阵子,片刻后才又响起, “这个……他并没有告诉我地址。” 什么? 邵钧和姜沂都是一怔,随即对视了一眼。 ……绑架勒索却不说明交易地点,这是让烧纸钱过去吗? 姜沂不由轻咬下唇……绑匪的行为真的非常奇怪,上门就要钱,却又完全不表露一点人质就在他们手上并且还活着的信息,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绑架了他,但邵安人又确实是失踪了。 难道是巧合吗? 可是…… 姜沂禁不住问:“那钱要寄去哪里呢?” 凌嘉:“呃……可能是绑匪打电话的时候太紧张忘记给地址了吧” “这……” “诶等等,”凌嘉忽然惊呼道:“我这儿有个号码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难道是绑架邵安的人? “凌嘉你别急,先接电话。”邵钧安慰她说。 “行,那我就先挂了啊。” 嘟嘟嘟—— 邵钧挂断了电话,随即听身后的人呼了口气靠躺在后座上, “自从认识你,我原本平静的生活现在真是充满了色彩!” 姜沂毫不客气的一声挖苦,让邵钧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他尴尬地舔了舔嘴唇,转头对她说: “实在是抱歉,总是让你碰上不愉快的事。” ……抱歉?抱歉有什么用? 姜沂抱臂愤愤地想,又听他说:“要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又或者,不介意的话,姜医生你能不能就这件事帮忙出谋划策?毕竟你也认识邵安的,是吧?” 闻言姜沂一脸肃然,她对邵安并不反感,现在知道对方出了事,自己其实也是放心不下。 “没什么办法可想,你们要么直接给钱,要么干脆报警。”姜沂目色一沉,“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再等等看吧。” 五分钟后,凌嘉的电话便又打来了。 “邵总,赎金现在变成五十万了,而且绑匪说,拖一个小时加十万。” 果然没那么简单!姜沂又不由在想,反正邵安家底厚,拖个十多天大概也是问题的。 邵钧:“不碍事,你先告诉我交钱的地点。” “不知道啊,我刚要问,他就又挂了电话。” ……还是没有给出地址。 “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嘉:“绑匪就说要价五十万,尽快交钱,晚一小时加十万,说完就挂电话完全不给我一点插嘴的机会。” 姜沂绷直后脊……这样的话,这事情就有些变质了。 “……”邵钧禁不住骂了一句,“这是让我们自己找吗?” “不,是在逼我们报警。”姜沂神色肃然地说。 空气中隐隐好似有一根弦线绷紧了。 “绑匪这种行为就不是单纯的想要钱,我倒觉得更像是,挑衅。” “确实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对方之前各种不合逻辑的行为。”驾驶座上的人有些烦躁的地用指节打击着方向盘。 姜沂目色凛冽地说: “没有别的办法了,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报警。”我爱电子书 . …… “……我打过去的时候绑匪就关机了!” 听电话那儿头的凌嘉简单陈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高向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邵钧的脸,又转头摩挲着下巴说: “所以,你弟弟真的是被绑架了?” “不确定,但确实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高向宇又转头看了一眼男人身边的姜沂,随即听后者道: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但对方说过,耽误一个小时赎金就会增加十万,现在距离第二通电话打过来已经有半小时了,所以希望警方能尽快找到这个人。” 高向宇说:“那就只能动用技侦进行手机定位了,公安局的高科技设备可以基站定位SIM卡,”他转头招呼了一下小朴,“快,赶紧让技术组追踪一下电话号码的位置。” 吩咐完他又安慰邵钧道:“邵先生别担心,要相信我们警方,我们一定能找到你弟弟下落的。” 不过高向宇觉得奇怪的是,为了避免被定位追踪,绑匪一般是会使用公共电话的,用手机打电话勒索,到底是对方太菜太蠢,还是对公安机关的技侦技术表示怀疑? 正这时,邵廷和邵安的母亲周婧怡接到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还算平静的警察局一时间闹腾了起来,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女人悲痛欲绝的声音, “小安他怎么了,怎么会被人绑架呢,他怎么会,他怎么会被人绑架呢!!” 女人一眼望见正和邵钧询问情况的高向宇,上前就扯着他衣袖问: “他现在怎么样了啊,小安他现在怎么了啊!” “啊啊……”“我的小安啊……” 方静怡忽地开始哭起来,眼泪一夺眶就停不下来。 “这个……小朴快,快过来,安抚一下家属情绪。” 方静怡被半扶着带到一边的椅子上歇息,高向宇才总算得以抽身而出,连忙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高警官,请问我弟弟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找不到人,而且到现在连一点儿活着的人声都没听见。高向宇没这么跟他说,只道: “警方还在调查中。” 邵廷应了一声,随即侧过头瞧见了一旁的邵钧,两个人淡淡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技术组的人突然冲高向宇喊了一句:“找到了!找到位置信息了!” “快,小朴马上带人到定位点去!”吩咐完他又对受困人家属说: “放心放心,手机位置我们已经找到了,救出邵安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高向宇也知道,解救的前提是,人质现在还活着。 约摸半小时后,高向宇在警局接到了小朴打来的电话, “找到了,不过手机被弃置在街道旁边的垃圾桶,人已经跑了。” 什么! 啪—— 闻言高向宇一拍眼前的实木桌……是自己轻敌了! 他沉了口气,随即说: “算了,先带回来验指纹。” 然而就在他们对眼下的局面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绑匪又打来了第三通电话,不过这次,电话是直接打给的邵钧。 电话那儿头是合成器发出的刺耳又尖锐的假音, “你们找警察了,那么游戏升级了,赎金翻倍,现在我要,一百万!” 话毕就挂断了电话。 通话虽然终止,然而那尖利得不像人类的声音却似乎并未消散,彷若弥散开来的毒雾漂浮在空气里,莫名让人心头发瘆。 姜沂感到自己手臂起了一层疙瘩,她平静下来后又紧锁眉心……为什么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他们报警的消息? 还有他口中的,游戏…… 正这时,站在旁边听见了一切的周婧怡突然扑上前,她抓着高向宇的手哭号着道: “一百万而已,把一百万打过去就行了,快让他们把小安放了,快让他们把小安放了啊!” “周女士……周女士您冷静点儿!” 高向宇面露苦色,他尽量安慰着情绪失控的女人,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我知道,钱不是问题,可问题是……问题是对方根本没有透露他的位置信息。” 见女人几近虚脱的身子被一旁的女警搀扶到了沙发上,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昨天刚剪的短寸头,目色严峻地说: “绑匪居然猜到了你们报警!而且知道有警察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到底是有多嚣张!听他的意思,是想跟我们警方玩儿捉迷藏吗?” “对方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钱。”姜沂说:“你说对了,他可能就是想要引起你们的注意。” “我真是搞不懂这些变态,没事儿搞这些幺蛾子是在找人生价值刷存在感?”高向宇愤愤道:“真是会给我们枯燥的工作增添色彩!” “高警官,”邵钧放下手里的iPhone看着对方,“我把刚才的通话录音发给你了。” 高向宇应了一声又问:“对了,你弟弟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儿?” 邵钧扬首想了想,“应该是……宏光国际机场。” —————————— 作者有话说: 公安机关定位嫌疑人手机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程序,这里由于情节需要所以做了一些省略处理。 第八十一章 绑架(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通过比对邵安购票的航班,警方找到了临近起飞时间在他必经路段的监控录像。 “高警官,录像发过去了,你看见了吗?”小朴问。 “嗯嗯!”高向宇应了一句,随即挂断手机俯身围在电脑前,他一边焦急地用手指着屏幕,一边跟操作人员说: “快进!快进!” 四五分钟后, “这儿这儿,看见他了!” 高向宇一声惊呼,一旁的人倏地都围了过来。 “这个,是不是你弟弟邵安?” 邵钧仔细看了看,而后点了点头,“是他。” 只见邵安穿着黑色牛仔裤和白色毛呢大衣,这时候正一边喝奶茶一边拉着行李,看上去十分闲散。 还没到登机口,似乎是有人突然喊了他一声,邵安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而后便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男人问了句什么话,两人随即交谈了起来, 邵安用手比划了两下像是在指路,男人大概是说自己不明白,他于是便热情地带着对方去找,看得出这时男人突然凑近了邵安,袖口有明亮的东西闪过。 再后来,邵安像是被威胁了,动作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的胳膊被身边的男人擒住,紧接着两个人便一起朝外走去,离开了监控范围。 看罢监控录像,高向宇的脸色倏然就凝重起来,“这么看来,邵安的确是被人绑架了。” 从两个人的动作来看,邵安被对方劫持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人应该就是绑匪。”他看着监控录像里的人,拧紧的眉心皱出了“三”字的细纹, “可恶,帽檐压得太低根本看不见脸!” 男人不仅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还在有意地回避摄像头,姿势和角度都拿捏得很好。 “这人你见过吗?”他转脸问邵钧道。 后者打量了一下这个人的身形,果断地说:“没有。” 高向宇沉了口气:“现在只能查看一下机场其他监控视频,看看有没有哪台摄像机的角度能拍到绑匪面部特征的。” 他给现在宏光机场的小朴打了个电话,而后转头对邵钧等人说: “各位都先别着急,警方一定会尽力找寻捉捕嫌疑人的。” 他瞟了眼墙上挂钟一格一格走着的秒针,一脸严肃地说: “总之,先凑钱吧。” 邵钧云淡风轻地道:“一百万不用凑。” “……” 高向宇咽了口唾沫, “也是,一百万对你们家来说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巨款,可是……当下的问题是,警方不知道绑匪身份,也完全不清楚对方绑架你弟弟到底是想做什么。” “等下一通电话吧。”姜沂忽然说道:“现在主动权在对方手里。” 高向宇抱臂点了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霎时沉寂了下去,众人皆各自想着心事,良久无人言语。 姜沂合上疲乏的双眼,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了些,却觉谁人的手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她于是转过了头, “原来姜小姐也在,先前还没注意到你。”邵廷冲她笑了笑。 “哦,邵先生。” 姜沂皱了皱眉……老实说,她现在看见邵廷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她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在她身后的邵钧心头也很是不快。 “姜医生,”邵钧三两步走上前拉住姜沂胳膊, “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他有意妨碍姜沂和邵廷对话,她还没回答就已经霸道地将她拉走了。 “行了。” 被邵钧拉着走出了大门,姜沂停下步子说: “其实你没事吧?” “有啊。”他干脆地说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跟他说话。” 姜沂抬眉看了对方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喜欢的人,跟我讨厌的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突然这么认真地说话,低哑的声音听得姜沂心头一怔,险些就让他捕捉到了自己眼中稍纵即逝的慌张。 “我先回去了。”姜沂垂下眼眸说。 邵钧下意识拉住她手腕:“你……你要走了吗?” “我明天还要工作。” “姜沂……”他不想让她走,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留下,“你走了那……那我弟弟怎么办?” 姜沂眉梢一抬,古怪的表情看着他,“这儿不是有警察吗,再说我待在这地方也没什么实际作用吧。” “可是……” 邵钧目色有些黯然,老实说,他现在很无助,很迷茫,可他也知道姜沂不可能答应陪在自己身旁。 “邵钧,”姜沂严肃地道: “松手吧。” 他目色一沉,到底还是放开了对方,看着姜沂的背影湮没在夜色中,只感到心头落寞又酸涩, 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呢?第八书库 . 刚洗完澡,邵钧穿着洁白的浴袍,湿漉漉的发梢还挂着水珠,他靠在窗台,一手搭着栏杆一手擒着罐装啤酒,神色疏离地看着漆黑的夜幕。 他目光涣散地望着深沉的夜空,邵安的脸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毫无征兆地,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遭遇绑架,到现在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像姜沂所说的,自己身边似乎总是充斥着各种危险,周围的人也不能幸免。 邵钧隐隐觉得这起绑架案和之前的几件案子并非没有关联,同样都是,手法古怪又诡异,然而终有一天,那双藏匿于阴暗的恶爪会朝自己伸来,届时他又能否逃过一劫呢? 或许不该把姜沂牵扯进来,可是,他真的克制不住想见她的冲动。 邵钧猛地灌了一口啤酒压制心头的燥乱,有些无力地埋下了头。 嘟—— 嘟——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破沉寂,紧促得仿若催命一般,邵钧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搁在耳边,他抿紧双唇听了一阵,而后表情肃然地放下了电话。 . 第二日—— 尖利的声音彻响警局, “你们太慢了,等了这么久,我快要没耐心了,一百万的赎金,现在加个零,一千万!” 邵钧关掉通话录音,目色沉重地抱臂靠在椅背上, “晚上九点打来的电话,同样的,话一说完就挂断了。” 本以为下一通电话打过来,赎金再翻倍就是两百万了,没想到对方直接要价一千万!还以十分轻蔑的口吻嘲笑了一番。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高向宇暴躁又不安地挪了几下步子。 绑匪每次打电话使用的号码都不一样,电话卡和手机都只会用一次,随后就会被弃置,要确定对方的位置很困难。 “得试着和绑匪搭上话才行,在对话的时候锁定他的位置,现在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高向宇思忖了一下又说:“又或者我们先追踪这些手机号从而锁定一个区域,那有可能就是绑匪活动的范围。” 听他说完,邵钧忽然问:“机场那个男人的身份,现在能确定了吗?” 高向宇摇了摇头,“对方反侦察意识很强,带着邵安专门挑了没监控的地方走,出了机场就没影了。” 话毕他又问:“你弟弟性子很软吧,那时候竟然都不反抗。” “他在学校待久了没什么社会经验,可能突然被人用刀劫持一时间吓着了吧。又或者,对方用了药。” “嗯。” 高向宇点了两下头,他用指腹摩挲着掌心的老茧,思量了一下又说: “不过我现在有点怀疑,邵安是不是真的在绑匪手上,毕竟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一点人质还活着……” 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妥当,高向宇话说了一半又打住了。 “直说就好,不用顾虑说辞。”邵钧淡淡道。 高向宇:“事到如今,警方其实并不清楚邵安是不是真的被绑架,所有判断全凭绑匪一面之词,有没有可能索要赎金的和绑架邵安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同伙,所以对方才无法提供人质的信息,因为邵安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另外如果人质真的在他手里,这件事再这么拖下去,他会不会对邵安动手,又或者你弟弟他其实已经……不幸遇难。” 邵钧抬眼看着对方,“这些假设都不无可能,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绑匪这么做不是为了钱,绑架不过是种形式,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戏弄我们而已。” 高向宇抓了几下自己短粗的头发,“胆敢公然挑衅警方,要么就是绑匪愚蠢自负,要么,就是他背后势力强大。” 邵钧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对方伸手指着自己身后说: “你哥来了。” 邵廷…… “他又来干什么……”邵钧低声喃喃道。 “和你一样着急,担心邵安的安危吧。” “是吗?”他轻哼一声,抬眼看着男人的身影,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邵廷本就比邵钧还要高了两公分,加上他平时又总是将后背挺得笔直,更显得整个人板正挺拔又异常生冷。 “高警官,”邵廷礼貌地问: “请问邵安的事,现在有进展了吗?” 高向宇一脸难色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将近高了十公分的男人说: “这个……暂时还没什么突破,不过邵先生你别担心,警方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弟弟。” 邵廷垂下眼眸,一副失落又忧愁的模样,“啊,这样啊。” 就在这时,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的邵钧忽然走近了他,用一种很是意味深长的口吻问道: “你昨天,见过邵安吗?” 对方转头看着邵钧,眼镜片反过一道亮光,“没有。” 然而邵钧却笑了笑,他忽地靠近眼前的人,极具攻击性的目光看着对方,同时又用异常低沉的声音问: “是你干的吗?”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廷保持着微微侧过的姿势,此刻并没有和邵钧平视,他拧了拧眉,低眼斜觑着对方,那副神情看来好像是刚刚听了句十分荒唐可笑的话一样。 邵钧耸了耸肩,满不在意地道:“随口一问。” 而后又抬起下颚,锋利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你倒是也……不必那么紧张。” 第八十二章 绑架(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医生,你下班了吗?” 邵钧懒懒背靠阳台,一条腿交搭在另一条腿上,姿势十分放松地跟姜沂打着电话。 “没有。” 没有多余的话,也从不试着找寻下一个话题,她的回答总是简洁明了。 “今天忙吗?” “还好。” 邵钧将手揣进裤兜,用指腹摩挲着兜里的打火机,纠结了一阵又说: “没事的话你能……”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邵钧沉了口气, “好吧,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她“嗯”了一声,通话便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邵钧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前阳台外……对自己,她总是这么爱搭不理,冷冷清清。 邵钧把掌心那枚打火机举到面前,轻按了一下按钮,金属口随即喷出淡蓝色的火焰,他神色恍惚地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有些失神。 他身上已经没有香烟了,只是随身揣着打火机,算是种习惯。 身边的人都知道,邵钧烟瘾很大,他习惯并沉溺于尼古丁给身体带来的快感,烟草就像空气一般成为了邵钧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然而在英国的那段时间,他却用尽一切办法强迫自己戒掉香烟。 戒烟让他整个人变得暴躁,他常常头痛,甚至是失眠,每每烟瘾发作,对香烟的渴望就让人生不如死,而邵钧只能依靠饮用大量咖啡和浓茶削减对尼古丁的渴求,巨大的精神压力令人几近崩溃,但是这样痛苦一个月,他竟然都扛过来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姜沂,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我整个人,包括是我的习惯,我的思想,和我的脾气。 想到这里,邵钧无声地苦笑了起来……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无法拥有你。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天边那样明媚的阳光却好像也照不进他心里。 . “诶,邵先生,你还不回去吗?” 高向宇眼见邵钧又从门口走了进来,不禁面露疑色地问他。 “绑匪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电话,我这几天就待在警局了。”他淡淡落下一句话。 嘶……理由充分且合理。 “那好吧,不过我们警察局里呢硬件设施比较差,邵先生你要是……” “行了不用废话。”邵钧干脆地道,而后便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见他情绪不佳,高向宇也没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邵钧待不待在警局都无所谓,只要那个家伙不来…… “什么!邵哥你弟弟,你们家那位学霸弟弟居然被绑架了!”谢斐惊呼一声,嗓门自带音响效果。 一旁的高向宇不由扶了下额。 “怎么,怎么回事儿啊最近这社会风气!卧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绑架,那傻逼知道他绑的人是谁吗?” 邵钧一脸漠然地看着他没说话。 “那人要多少钱啊,邵哥你家家底够吗,不够我借你,我爸压箱底的我都给你。” 前者冲他摆了摆手,“行了不用,倒不是赎金给不起,只是……对方没有透露交易地址。” “啥!那劫匪是傻子吗?” 见谢斐一脸自己智商二百五的样儿,高向宇干噎了口气说: “不,绑匪应该是故意这样做的。” “哦,我明白了,那劫匪是逗你们警察玩儿找乐子是吧?” 嘶……谁能把这玩意儿拖走? 高向宇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可以……这么理解。” 气氛本该是紧张而焦灼的,然而现在有谢斐这张嘴,警局的空气就不会安静下来—— “诶我才注意到,警察叔叔你居然剪了短寸,看着还贼精神的!” 高向宇假笑了一下。 他又四下张望一阵,“诶上次看到的美女姐姐怎么不在啊?” 高向宇:“调到外省了。” “卧槽,警察叔叔你可真是美女绝缘体。”谢斐咂嘴摇了几下头,又看见路过的小朴,张口就说: “诶这不是那谁,朴chi~”话音未落就被对方捂住了嘴。 “害呀你别念出来!” 小朴松开手里的人,便听他肆无忌惮地笑了一阵, “哎呀我说,你真不考虑改个名儿吗?这梗我能乐呵一辈子!”谢斐话落又说: “还有,你们局子最近伙食很好吗,小朴你咋胖了这么多?” 突然被戳到了心窝子,小朴悲伤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肚子,像他这种呼吸都在膨胀的体质是真的理解不了谢斐那瘦得跟柴棒似的还干吃不胖的人! “胖一点不挺好的吗?”他喃喃道。 谢斐单手叉腰一本正经地道: “你知道肚子上的脂肪法医解剖的时候会飙出来吗?你减肥就是在积德啊!” “你也就会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邵钧忽然一抓谢斐脖子打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炮。 “哪儿有,我说的都是……” 嘟——第二中文网 嘟—— 手机铃声忽然炸响,警局原本平静的空气骤然间紧绷起来。 邵钧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转头跟高向宇对视了一眼。 时间正值晚上七点半,那串未命名的手机号不是诈骗不是卖保险那十有八九就是绑匪打来的,邵钧把手机放在桌前,修长的食指滑开了接听键。 接通的下一秒,电话那儿头果然传来了合成假声, “钱准备得怎么样了?提醒一下,现在是,一个亿!” 意识到通话即将被切断,高向宇突然凑上前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让邵安说话,我们要确认人质现在的情况!” 半晌后, “警察?” 对方竟然没有挂断电话。 高向宇松了口气,没想跟对方兜圈子,直接坦露身份说道: “是,你也猜到了吧。” 电话那儿头随即传来了几道嘲讽的笑声。 高向宇:“听着,你要的赎金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交换赎金的地址,然后释放人质。” “都告诉你们我在哪儿了这游戏还怎么玩儿啊?” 在场都是一怔……对绑匪而言,钱和人命显然没有戏弄警方有趣! “嘶……倒是可以让你们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那儿传来一阵嘈杂的踩踏声,大概是绑匪在走路,“吱呀”一道开门声响起,而后便听他道: “过来!”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看不见那儿头的场景,只能依靠声音想象,警局里听着电话的人此刻都格外紧绷。 “说话。” 咻—— 一道像是用皮带抽打的响声落下,尖锐又撕裂的声音随即响起, “啊!” “不要!” 邵钧猛地一怔……是邵安的声音,他真的在对方手里! 绑匪用的还是假声,人质的声音却是十分真实且清晰的原声, 咻—— 咻—— “不要,不要打,不要!” 听得出邵安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无力了,这时候大概已经被折磨得几近昏迷。 “住手,快住手!”高向宇厉声冲电话那儿头的人吼道,“有什么要求你提,不要伤害人质!” 鞭打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绑匪的声音又说道: “来找我,记得带上赎金。” “可是……”高向宇话音未落,对方又一次将电话挂断。 “妈的!” 看这样子是非要跟警方斗智斗勇不可了! 高向宇当了十多年警察,还真没遇见过这么猖狂的绑匪!他不由在想……对方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他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的邵钧和邵廷,暗想人质的两个哥哥还算淡定,听了那么一通电话都能保持冷静,所幸邵安的母亲周婧怡那天过后直接昏倒送医院了,现在并不在场,要是让她听见邵安的声音估计又会情绪失控。 “这绑匪也太狂了吧!简直不把你们警察放在眼里!”谢斐在一旁愤愤地说道,“变态,绝对是变态!” “妈的,通话的时候就该立刻定位对方的位置。” 高向宇愤怒地拍了一下椅背,他刚才一时间情绪激动,竟然忘记了趁机追踪对方的位置信息! 根据技术组查找到的数据,眼下已知的三张电话卡所处的位置很分散,大概是劫匪驱车将它们分别投掷到了不同地方,对方有意识地处理过这些电话卡,所以无法根据这一点来划分绑匪活动的有效范围。 高向宇沉了口气,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四面无路的死胡同里。 现在还能做什么? 等待绑匪的下一次来电吗? 太被动了! 他们现在的处境真的太被动了!完全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可对方到现在还没露出什么把柄,纵使高向宇心下激愤却也无计可施。 介于绑架并不是为了赎金,高向宇考虑到绑匪是邵安熟人的可能,于是转头看着邵钧和邵廷两人道:“二位知道邵安平时跟谁有过矛盾吗?” 邵钧表示自己并不清楚,又听邵廷说道: “邵安常年不在本地,他和别人的私人关系我不了解,但以他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跟什么人结仇。” “嗯。”高向宇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喃喃低语道: “难道绑匪绑架邵安不是为了赎金,也不是因为私下的仇恨,就只是单纯地想要挑衅公安机关。”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漫不经心地往门口一瞟,迎目却望见一道很是英气的身影, 对方身着深咖中长风衣,下搭蓝灰色直筒牛仔裤和马丁短靴,她将双手插在衣兜里,迈着飒然的步子朝前走来,高向宇愣了一下,随即脱口喊道: “姜医生!” 第八十三章 绑架(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医生!” 姜沂抽出揣在衣兜里的右手朝高向宇挥了挥。 没料到她竟然会来,邵钧顷刻转头望了过去,看见姜沂的那一刻心情顿时便雀跃起来。 她绑着低马尾,并没有精心打理过头发,但却化了淡淡的装,似乎是刚出席了什么活动。 “高警官。” 几乎就在姜沂停步的那一刻,邵钧便靠近了她身边。 “姜医生怎么来了?” 他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眼底的宠溺简直要喷涌而出,姜沂回望他的目光流过一丝嫌弃, “向高警官询问一下情况,邵安的事怎么样了?” 姜沂严肃地问高向宇,后者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有点麻烦,我们坐下谈吧。” …… “……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绑匪下次打来电话,然后凭借电话卡追踪他所处的位置。”高向宇话落喝了口杯里的茶。 “嗯。”姜沂点了点头,神色十分认真地问: “我能留在警局和你们一起等吗?” 考虑到她在之前案件中提供到的有效帮助,高向宇说道: “这个……倒是可以,警局里的无关人员刚已经被打发走了,姜医生可以留下跟我们一起。” 当然,这里的“无关人员”特指谢斐。 “姜医生不是还要工作吗?大晚上跟我们一块聊案子会不会太累了?”邵钧托着下巴问她。 姜沂瞟了他一眼,她知道邵钧明明就是想要自己留下,这时候却还故意这样假模假样地劝她回家,于是语气冷淡地说: “最近休假,闲着无聊。” 高向宇:“小朴那边还在调查机场那个男人的信息,总之这件事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话音落下,空气一时陷入了沉默。 嗡嗡—— 正这时,邵钧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他拿出iPhone一看,便见一段视频弹了出来。 “来了。” 他瞥了眼手机屏幕,淡淡说了句。 . “之前一直都是绑匪主动联系我们,这条视频如果也是对方发送过来的,或许就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点。”高向宇摩挲着下巴道。 姜沂抱臂靠着椅背,“看来他也是意识到跟警方一直这么耗下去没有意义,所以……” 所以送线索来了? 这还真是……赤裸裸的讽刺! 在警局门口打电话的邵廷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众人围在一起,都齐齐盯着邵钧的手机,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高向宇脸色凝重,他肃然地摁开播放键,心下不由在想,这待会儿要是突然弹出个搞笑视频倒是有些尴尬了。 咣—— 咣—— 一个镜头闪过,摄像头晃动了两下,模糊的影像渐渐清晰了起来,视频正中歪着身子靠坐在墙边的人,便是邵安,他白色的大衣而今沾满泥渍,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囚束人质,绑匪使用的不是绳子而是手铐,只见邵安一只手被拷在水管上,腕上被勒出的红痕已经非常明显了,大概是由于经受折磨身体异常虚弱的原因,此刻的他耷拉着头,一动不动地瘫靠着墙壁,看起来毫无生息。 ……他还活着呢吗?高向宇心头暗想。 视频里背景光线非常昏暗,邵安所处的地方空间很窄小,摄像头将旁边的墙壁都照了进去,高向宇觉得那看起来像是阴暗潮湿的厕所。 而且……看着不像是很有现代感的建筑,因为周围是没有贴瓷砖的水泥墙。 正这时,邵钧蓦地抬起了头,从高清摄像头内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鲜红的血丝。 视频里的人嘴唇煞白,惊恐和悚惧赫然写在脸上,似乎是意识到了绑匪在录像,邵安撑着无力的身子想要冲上前,然而腕上的手铐却死死将他困在原地,发出摩擦水管时刺耳的“嘎吱”声响,他痛苦地挣扎了一阵,随后抬起枯槁的脸冲镜头嘶喊道: “二哥救我!” 哗—— 视频结束了。 “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高向宇禁不住怒骂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刚才短短两分钟不到的视频无疑让人感到震惊不已。 轻轻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唇角,姜沂靠着椅背,神色异常深沉……“二哥救我”,这是邵安在面对摄像头的时候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让姜沂不由感到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只提到了邵钧呢? “这人是虐待狂吗?把人用手铐拷在那种地方!” “这孙子!抓不到他我就……”高向宇攥紧拳头,怒火已经要膨涌而出了。 他愤愤地说:“现在绑匪索要的赎金是一个亿,下次来电话说不定就要十个亿了。”然文吧 然而问题就是,这钱到底是准备还是不准备?因为赎金的数额明显只是绑匪随口提出戏弄他们的,但是万一对方突然提出要用钱交换人质,那时候他们得保证拿得出手。 相比于高向宇的焦虑,邵廷则略显淡定地说: “钱不是问题。” 对方这么一说,倒是了结了高向宇一大心事,他转头对小朴道: “叫技术组接着追踪电话卡吧,另外,麻烦邵先生把刚才的视频发给我们,我再仔细看看视频里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 姜沂取过一次性纸杯,站在饮水机前接着开水,她心神不属地想着别的事,没留意到热水已经接满,眼看就要溢出杯沿了。 就在这时,只觉手背被谁人的指尖触碰了一下,紧接着,对方触感微凉的手掌便整个覆在了自己手上,姜沂猛地一怔,险些将手里的杯子甩开。 她抬眼就看见邵廷站在自己面前,此刻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姜沂总归还是脸薄,被男人的手这么一抓,两颊“唰”地就红了,这一幕正巧被路过的邵钧看到,空气中刹时就升起了一席醋意。 “小心啊姜小姐,你的手这么好看,伤着就不好了。” “……”姜沂一愣,对男人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觉得邵廷这时候的动作和语言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又或者,根本是有意让人误会。 姜沂抬起眼,视线越过对方的肩膀,而后便落到了他身后的邵钧身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姜沂倏地一愣,心跳的频率似乎陡然升高了不少……不好,这人该不会又要多想? “想不到姜小姐对邵安的事这么上心,我这个当哥哥真的很欣慰,也非常感谢姜小姐你。” 男人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浸着笑意,姜沂却猜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把手从他掌心挪开,语气平淡地说: “没什么,邵安我毕竟也认识……” 姜沂话还没说完,就觉谁人的手掌落在了自己肩膀,然后将自己往远离邵廷的地方推了推,她不由转过头,只见邵钧摆着一张臭脸,那副神情好像要吃人一般。 “我想,我们是时候该谈谈了!” 他凛冽的双眸直视着邵廷,一字一句似乎都透着森冷寒意。 后者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似乎并未将面前的人放在眼里,他别开视线本想转身走开,不想邵钧却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的衣领。 “我说,跟我谈谈!” 见状姜沂倏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制止眼看就要脾气发作的人,“喂,邵钧你……” 她拉着邵钧的西装衣角,这时候还是希望对方能够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然而邵钧完全没有理会旁者,径自扯着邵廷往男厕所里走。 两个肩宽腿长身高一米八往上的男人拉拽着要动手,姜沂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 . 将男人扔进门槛,邵钧“啪”的一声关了厕所门,转身就踹了邵廷一脚,后者随即翻身躺倒在地。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姜沂的主意,你是聋了,还是找死!” “怎么?一涉及到这个女人,就让你这么失控?” 邵廷擦了擦唇角的血渍笑着说道,语气里不乏讥讽, “我问你,”邵钧攥紧拳,“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邵廷反问道:“怎么回事?难道,你看不懂吗?” 他勾起的唇角略带笑意,脸上那副藐视一切的表情看着让人十分地不舒服。 哗—— 悍然的拳头刚要砸下,邵钧的动作顿在了半空,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他沉了口气,锐利的眼睛盯着对方道: “你的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姜沂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不清楚?” 他猛地提起对方的衣领,“想搅和我跟姜沂的关系,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邵廷看着他,似笑非笑道: “你的那位姜医生,她到底有什么特别,能让你这么上心?”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好奇,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女人。” 邵钧白皙的额角青筋暴起,空气里好似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别把念头动到她身上,否则,我这辈子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话毕便扔下手里拽着的人,转头朝门外走了。 …… “邵钧,” 邵廷却突然叫住了他,他拾起摔落在一旁的眼镜,不疾不徐地架在自己鼻梁上,语气平淡又似乎带着告诫地说: “你要知道,像姜沂这样的女人,根本进不了邵家的门,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邵钧猛地一捶身边的塑钢门,空气中回荡着撞击的巨响, 面对他的暴怒,邵廷却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啊,还是不要太上心的好,要知道有时候陷得太深,可就出不来了。” 第八十四章 侦破(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清晨的阳光照亮警局大厅,姜沂双手环抱胸前靠躺在沙发,她合上眼,这时候还熟睡着没有醒来。 邵钧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她,他轻手轻脚坐在姜沂面前的茶几上,双手抱臂仰头静静打量着眼前睡梦中的人。 见她耳后一缕卷曲的头发没有被挽起,而是调皮地垂在锁骨上,邵钧禁不住笑了笑,不知为何,这一点点的细节看着也莫名让人很是心动, 邵钧不由伸出手想去拨弄,他一直很想像那些关系亲密的恋人一样,用指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嗯……” 姜沂发出一声自然的轻唤,她动了动,而后便睁开了眼。 纵使邵钧及时收回了手,姜沂还是捕捉到了男人眼中弥留下的方才那蠢蠢欲动的念头。 “你……” 只觉两人当下的姿势说不出的古怪,姜沂拧了拧眉,一时间觉得十分尴尬。 良久无人说话,尴尬的空气持续发酵,姜沂于是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你和你哥,你们昨晚上在干什么?” 她昨天听到厕所传来一声巨响,之后就有人告诉她男厕所的门报废了。 邵钧耸了耸肩,“没什么,稍微警告了一下,让他以后别再骚扰你。” 她拧紧眉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呼了口气道: “以后别再干这种蠢事。” 话落姜沂刚要起身,邵钧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大腿。 被他触碰的那一刻,姜沂倏然一怔,她抬眼看着对方,眼中不乏惊慌,这种肢体接触多少还是有些亲密,只觉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牛仔裤渗透到她敏感的大腿肌肤上,让人一时间有些心慌。 邵钧扼住了她动作的势头,然后异常严肃地注视着她, “你知道我做不到,我……” 他忽然留意到姜沂绯红的脸颊和紧绷的身体,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动作明显让她感到不自在了,他稍稍愣了一下,而后便挪开了覆在她大腿上的手掌。 “对不起。” 姜沂猝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别处走了。 看着她漠然的背影,邵钧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目色渐渐深沉起来,他发觉姜沂刚才的反应过分强烈了些,她对和旁人的肢体接触似乎特别敏感,不仅是敏感,甚至应该说,是排斥。 . 上午八点整,绑匪再次给邵钧打来了电话,然而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十分戏剧性的变化。 “快快,赶紧定位号码!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跑了!” 高向宇挽起袖口单手撑在技术人员的椅背上,全然无视此刻挂在额角的密集细汗。 然而电话那边却不似往常那样,绑匪简洁明了的一句话说完就挂断,而是一直有着对话的声音,明显是有两个人在说话。 “十个亿,赶紧拿着钱来赎人!” 高向宇:“请你告知我们交易地点,不然的话……” “说了让你们自己找,你们警察就这点儿能耐吗?” 高向宇愤愤地捏了一下拳,却听电话那儿头突然出现另一道声音说: “拿着钱就行了!别再浪费时间了。” ……绑匪有两个人! 他还没捋清思路,就听其中一个人暴躁地说: “不行,老子还没玩儿够呢!” “十个亿拿着就行了,别自找麻烦!”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高向宇下意识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只觉这听着像是两个绑匪内部起了冲突,一个想继续和警方对峙,一个想拿了钱就收手。 正这时,技术人员朝高向宇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把定位给小朴那边发了过去,而后高向宇便走到墙角,低声冲对讲机那儿头的小朴说了句: “立刻按照定位地点调集附近警力对绑匪实施抓捕,快!” 高向宇放下对讲机松了口气,为了让警员有时间到达定位地点对绑匪进行抓捕行动,他需要一直跟绑匪对话拖延时间。 “请你们务必保证人质的安全,赎金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告诉我们交易地点,钱我们立马就能送过来。” “听到没有,他说钱已经准备好了,十个亿马上就能到手了你还想搞什么鸟!” “就这么拿钱放人多没意思。” “妈的,老子懒得陪你玩儿这种无聊的游戏,到时候人财两空不说,还把自己给赔到局子里去!” 另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就没有了,半晌后他才终于妥协似的说: “行吧,那就照你说的来吧。” 听到这里,高向宇抬了抬眉感到非常震惊,他倒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这件案子竟然会按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 于此同时,二十多公里外的出勤警察接到指示,立刻赶到了定位地点——繁华的锦都商城。 带队的小方抬头看着眼前人潮拥挤的商场,不由感到有些奇怪, ……这地方人也太多了,绑匪怎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关押人质。 一行人跟着手机上精准的定位提示,片刻后就到达了与目标相距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小方一脚跨上台阶,神色肃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这里是,电影院呐,人质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今天正是周末,电影院人满为患,四下都是拿着可乐爆米花走走去去的人,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几个警察匆匆买票同观众队伍挤了进去。华夏书库 电影院过道里信号不是很好,暗红的光线又非常昏暗,莫名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盯着手机屏上那个红色圆点,小方不由在想, 难道说,这个影院有问题?又或者说,某个地方有个暗室什么的? 四下静谧无人,顺着指示箭头往前走,男人稳健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只见前路赫然摆放着“禁止入内”的告示牌,那是禁止通行的标致。 小方神色肃然地抬起下巴,迈步走了过去。 . “赎金会一分不少地放在交易地点,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们就好,警方所有行动都会按照你说的来做。”高向宇说。 电话那儿头的人发出一声轻笑,“你们一定会派警察来抓人吧!” 高向宇看了一眼对面的邵钧又说: “人质家属说了,只要能放了邵安,就不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 他本来是想诓一下对方,不过后者完全不上套,语气还是十分轻蔑地道: “不过就算有警察找上来,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这群废物,又能抓得住谁呢?” 高向宇咬了咬牙,憋住一口火气说: “先告诉我们交易地点吧!” …… 小方打了个手势,随即缓步走上前,屏住呼吸贴近了门侧,他将手放在门把上,这时候能清楚地听见房间里绑匪说话的声音, “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地址是……” 砰—— 砰—— “不许动!” “不许动,举起手来!” 小方破门而入,他一脚踏进去,举目环顾四下,然而堆满杂物的库房里却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 诧异的当头,他的目光往下一扫,只见空荡的地面上放着两部手机,其中一个开了免提的手机中传来绑匪的声音,此刻正对准了另一部的通话口, “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居然是…… 小方表情凝重地拾起地上搁置的手机,他听着绑匪肆意嘲笑的声音,着实抑制不住胸口的愤怒, ……他们居然被耍得团团转! “喂!?” “喂!?”身处警局的高向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电话那头的异动非常不解。 “真可惜不能亲自去到现场好好欣赏欣赏这场电影,和这时候,主角们脸上的表情。” 绑匪的声音在狭窄的库房中回荡着,随后消失在了此刻已然压抑到极点的空气里。 “卧槽!” 小方禁不住爆了句粗。 “怎么回事,抓到人了?”电话那儿头不明状况的高向宇问。 只听通话口传来小方冷沉的声音, “高队,我们被耍了!” . 听闻了事情经过的高向宇恼怒地将对讲机摔在沙发上,暴躁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对方的做法简直叫人忍无可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计划总是能被对方识破?绑匪就好似站在上帝视角掌握着全局一样。 高向宇仰头灌了半瓶水……他现在甚至不能确定绑匪到底有几个人,刚才电话里两个人的声音可能是使用了变声装置,绑匪可能只有一个,也可能有更多。 他只能确定一点,这么费劲周折地戏耍警察,对方一定相当的变态! 看着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走过,高向宇感到喉头像是被人勒紧了一样,心下只想着:完了完了,这案子又走进死路了。 “电影院带回来的手机上找到指纹了吗?”高向宇问道小朴。 “干干净净,半点指纹都没留下。” 绑匪的心思相当缜密,想来也是不会留下把柄的。 高向宇绝望地搓了搓头发,对眼下的局面,他当真是有些束手无措了。 “绑匪的数量大概在两个以上吧,绑架邵安和与警方沟通的人分头行动,所以才能这么迅速地把所有证据处理得一丝不漏。”小朴说。 “我觉得,对方的行为太诡异,现在已经不能按照寻常思维去判断了。” “确实,这还是我头一次碰上这么奇怪的绑匪。” 高向宇叹了口气,他放下胳膊,袖口挽起的手臂垂在大腿上, “算了,小朴你去查查卷宗,看看最近这些年有没有类似案件发生。” “行,我这就去。” 第八十五章 侦破(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眼见高向宇垂首站在墙角情绪不佳,姜沂挪步朝他走了过去。 “哦,姜医生还没走呢?”他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招呼了一下来者。 “怎么样了,还是没有线索吗?” 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一丁点突破口,我现在真是……一头雾水。” 姜沂安慰他说: “别急,案子说不定会有转机,绑匪不可能一直跟你们耗下去,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你们在聊什么呢?” 低郁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姜沂回首便看见邵钧双手插兜从远处走过来的身影。 高向宇撤回落在邵钧身上的视线,挠了挠后脑对眼前的人说, “我觉得,邵先生他好像不太喜欢有人跟姜医生单独待在一起。” 姜沂回过头喃喃道:“有他什么事……” “你们,在聊案子?”邵钧三两步凑到姜沂身边问。 高向宇点了点头,“是,刚跟姜医生随便说了几句。” “那没事的话我先过去了。” 见姜沂作势要走,邵钧连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我一过来你们就不聊了?” “没什么好聊的,总之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嘶……”邵钧咬了咬唇,“那我要是说,我手上有线索呢?” “……”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姜沂面露疑色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这都什么时候了。” 邵钧说着就点开了手机上一则短信。 只见发件人是一串数字号码,内容却是空白。 短信是五分钟前发来的,当时邵钧就觉得奇怪,虽说这种事情也不见得多么稀奇,但他冥冥中觉得这条空白的短信藏有猫腻。 “啊,当然,一条空白短信而已,可能也没什么价值……” “有!”姜沂突然道。 高向宇有些激动地说: “我立刻让技术组定位号码,马上就派人赶过去!” 见两人这反应,邵钧讶异地扬了扬眉,“什么东西,你们不至于反应这么强烈吧?” “或许,这就是关键!”姜沂脸色严肃地道。 “我得亲自去现场看看,被耍了这么久,我还真想知道绑匪到底是何方神圣!” “喂,喂!” 见面前这两人转头就走开了,邵钧还有些不明白,他叹了口气,随即跟了上去。 警局里刚消停下来不久,这时候又开始忙碌起来,姜沂等人跟小朴站在技术人员背后看着定位信息,高向宇则已经亲自驱车赶往了定位地点。 案情至此突然有了转折,姜沂的心绪陡然凝重起来……他们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点线索兴致高涨,只怕到时候又是空欢喜一场。 “话说,绑匪为什么要发来一条空白短信?”邵钧不解地问道。 姜沂注视着电脑上交错的路线,语气淡然地说: “我觉得,发消息的不是绑匪,而是邵安。” . “你们,从那边上,你,跟在我后面,现在人质还在绑匪手上,没有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是!” “是,高队!” 高向宇掏出手枪上膛,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面前是一间占地面积非常小的四合院,通道逼仄空间窄小,俨然是间年代非常久远的老房子。 ……竟然把人质关在这种老宅里! “走!” 众人随即贴着墙半蹲着身子迈进了门槛。 走进大门,中央便是一处鱼塘,不过由于无人照料而今只是一片死水,高向宇又觉这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四合院,只有左右两边是房屋,而正对大门的是一面墙,墙壁前摆放着一尊同成年男性差不多高的佛像, 大概是因为经年久置又历经风吹的缘故,雕像上的彩漆已经褪色,佛像周身挂满了尘灰和蛛网。左边的房间门上挂着锁,老旧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院子里十分安静,听不见任何人走动的声音,高向宇屏住呼吸缓缓向前挪步,他完全不清楚对方的情况,保不齐待会儿会窜出来一群人,所以这时候不得不保持高度警惕。 他俯下身,侧耳贴门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然而良久还是听不到一点响声。 是该等待绑匪踏出房门的时候实施抓捕,还是直接破门而入? 如果贸然进去,会不会误伤人质? 纠结的当口,高向宇瞟了一眼兜里的电话, “不好,定位点在移动!” 难道绑匪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操,立刻包抄,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高向宇站起身厉声说了句,抓着手里的枪就冲了进去。 砰—— 房门被狠狠撞开,高向宇三两步冲进去,抬起手枪厉声道: “警察,不许动!” 他屏息敛气缓缓往前挪动,然而举目望去空荡的房间内却并未看见人影……难道说,他们又被捉弄了吗? “搜!” 高向宇举着枪,小心谨慎地在房间内踱步,他忽然瞥见墙角一扇半敞开的房门,于是移步走了过去。 踢开眼前那扇窄小的木门,他随即便看见了被拷在水管上的人。 ……邵安! 砰!高向宇立刻用枪射开了囚束邵安的手铐,上前拖住他几近虚脱的身子,只见对方艰难地睁开眼,微弱的声音喃喃说道: “跑,跑了……” ……跑了? 刚从门口进来的警员敲了敲门对他道: “高队,没有找到绑匪的踪迹!”18 ……可恶! “他快不行了,先叫救护车,立刻把伤员送去治疗!” . “一楼是日常活动的地方,五十平米不到,饭桌和睡觉的床都放在客厅里,二楼是厨房和一片养鸡鸭的旷地,翻过墙就能通到马路,这房子空间不大,但是结构太复杂了,暗门又多,还是让这孙子给溜了!” 宅院有好几个房间,通到外界的出口也不止一处,这种占地不大地形却十分复杂的地方非常不利于警方包抄。 高向宇一边喝水一边大喘气说, “几个警员按定位地点找过去的时候手机就已经被弃置在路旁了,外壳上没有留下指纹,里面也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可恶,居然还是让绑匪金蝉脱壳了!” “人找到就好,”姜沂又问:“邵安现在怎么样了?” “送去治疗了,就在姜医生你工作的那家医院,人质身上伤口较多,应该是受到了绑匪的虐待,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创伤。” 这次行动没能将嫌疑人捉拿归案,在高向宇看来其实就是失败的,他心里不论怎么说都有些过不去。 “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我就不信捉不到他!” 眼见高向宇正情绪激愤,小朴不敢多说话,心头又确实有些不解,于是怯怯地问道: “高警官,所以,那条短信其实是邵安发来的?” “你还没想明白?”高向宇抱臂说道: “大概是邵安趁绑匪不注意,抓住机会用对方的手机发了这条求救短信,但是由于情况危急,来不及编辑内容就发送了,具体过程等他醒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闻言小朴“哦“了一声,还是不太能理解,“可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不知道,”姜沂说: “当时只想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高向宇:“也算是邵安这小伙子聪明,自己救了自己吧。” 姜沂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心下又觉得有些奇怪,绑匪明明每一步都做得滴水不漏,为什么最后会自爆呢? 真的是因为疏忽大意而让邵安发送了求救短信吗? “邵安他怎么会记得你的电话号码?你在他心里意义很重大吗?” 姜沂转脸问道一旁的邵钧。 “……”邵钧怔愣了一下,随即说: “邵安他是学霸,从小就过目不忘。” “既然人质已经解救出来了,二位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高向宇对面前的两个人说: “不过这案子得继续跟进,我高向宇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 "前几天我把这老房子挂在网上,隔天就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说要买。"一个叫张小萍的男人说。 高向宇:“买你房子的这个人是谁?” 对方摊了摊手,“他说匿名购买,什么信息也没告诉我。” “什么个人信息都不知道? ” 高向宇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眼前这男人是个做烟酒生意的普通市民,模样看起来倒是中规中矩。 “那你们是怎么签的合同?” “嗯……他说最近忙,书面合同,登记手续这些得过段时间再办。” “什么?连人都没见着你就敢把房子卖给他? “那人开的价比我预想的高了两倍,谁会跟钱过不去嘛?我说那你明天先给我打一半过来,他说下午就给我寄全款。” “然后呢?” “我当时也怀疑这人是骗子,可是别人下午就把钱寄来了,钱到手,我看这人确实也没骗我,买卖就这么成了!” 高向宇摸了摸下巴,“他没说为什么买你这间老房子?” “说是喜欢周围的环境吧,我也懒得多问,管他为什么买,有钱就行了呗!” 闻言高向宇点了点头,“你说,钱是寄来的?哪个快递公司?” . “不好意思,十月三十号我们没有寄到那里的物件。”快递公司的人说。 “啊,怎么会?”张小萍一脸懵逼地问:"我看那是你们发的呀。" “怎么回事?”高向宇问。 “奇了怪了,快递公司那边的人非说不是他们给寄的,可我看那明明……” 高向宇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不,钱不是快递公司寄的,是绑匪亲自放在取件箱子里的。 “那时候发给你的取件消息还找得到吗?” “我手机卡,早短信清理了。” “没事,把手机交给技术组应该还能找得回来。” 看对方面露难色,高向宇沉了口气没再劝他……想来也是没用的,绑匪的电话卡肯定早就换了。 ……频繁更换电话卡,斥巨资买房子,花这么多心思制造绑架案就为了戏弄警察? 高向宇只惊叹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变态都有啊!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线索便又断了。 又是个无头公案吗! …… “你觉得,那人刚说的是真的吗?”小朴一脸茫然。 高向宇摇了摇头: “不好评判,还是先回警局整理一下线索吧。” “嗯。” 见对方转身就走,高向宇忽然叫住了他, “对了,小朴,”而后又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的转正申请,组织给批准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了!” 闻言小朴眼眸一亮,倏然激动地两颊微微泛红。 “以后好好干吧!” 前者一挺胸膛右手敬礼厉声道: “是,高队!” 第八十六章 侦破(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自从被解救之后,邵安就一直陷入昏迷没有醒来,他双目紧闭,此刻正静静躺在病床上, 在他身上有大大小小难以记数的伤口,看上去像是用小刀一道道划上的,鲜红的伤痕在他几近透白的皮肤上显得异常扎眼,看着也尤其让人感到心痛。 邵安枯瘦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呼吸仍旧十分微弱,姜沂脸色凝重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只觉此刻的他好似一个玻璃瓷瓶,一碰就要破碎一样。 可是,姜沂还是不能释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案子经过那么多曲折,却结束得那样轻巧,看似合乎逻辑,但未免也有些,太戏剧化了? “小安,小安!” 女人突然闯进来,悲痛欲绝地伏在病床边,接连不断的哭泣顷刻扰乱了姜沂的思绪。 “小安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妈不能没有你啊!” “……” “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邵钧走到姜沂身旁,侧目看着她。 “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只是昏迷,他肋骨断了一根,其他的都是些皮外伤,被困期间绑匪大概是没给邵安提供食物,他现在身体非常虚弱,只能输营养液。” “对了,”姜沂转脸看着对方,“警方那边找到嫌疑人了吗?” 邵钧摇了摇头,“听那个姓‘高’的警察说没抓到,还是让他跑了。” 闻言姜沂抿了抿唇,黯然垂下眼帘。 前来医院探望邵安的不少,除了他自己家里人,谢斐和高向宇也来了,这时候都围在病床前,无一不是满眼疼惜地看着此刻仍旧昏迷不醒的人。 “邵安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高向宇问。 姜沂:“不清楚,这个主要得看病人的意志。” 前者随即点了点头,其实他来医院的目的,不止是为了探望伤员,更重要的,是要询问邵安有关案子的情况, 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尽快找到门路,嫌疑人一定会逃脱抓捕从而逍遥法外。 “现在要复查一遍邵安的身体状况,你们先都出去一下吧。”姜沂戴上口罩说。 待病房里的人终于离开,空气倏然变得安静下来,姜沂看着邵安苍白又消瘦的面容,难免泛出心疼的情绪, ……遭受虐待会给人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要是邵安意志薄弱一点,他很有可能这辈子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哗—— 房门被人推开了,屋外的护士端着仪器徐徐朝前走来。 “病人现在很虚弱,检查的时候注意一点。” 姜沂简单吩咐了一声便双手插兜朝外走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淡淡扫了一眼对方,护士虽然戴着口罩,从裸露的上半张脸还是能看出其目光锐利,眉骨锋利,是个模样看起来不太温和的男人。 …… 走下几节台阶,姜沂的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不对,哪里有些不对! ……她不记得医院有这样高大而且长相这样凶狠的男护士,而且,他身上的味道不对! 他身上甚至没有一点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烟草气味。 不好!! 姜沂立刻掉头朝病房跑去,一边拿出兜里的传呼机,声色凌厉地说: “燕琦,快叫人到邵安病房去,快!”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砰—— 姜沂猛地推开门,抬眼便见刚才的男护士正伸手要掐邵安的脖子, “住手!” 她一抓旁侧的储物盒就朝前人扔了过去,男人转过头,敏捷地侧身躲开了。 见身份败露,男人便也不遮掩,索性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里间一身黑色夹克衫,这样高大的男人站在面前与自己对峙,无疑让姜沂觉得很有压迫感。 “这里是医院,你……” 姜沂想让他别轻举妄动,然而话未出口,却见对方掏出了手枪。 眼见漆黑的枪口对准自己,她倏地感到背心一阵发凉。 ……他们怎么还没上来? 姜沂眉心紧蹙,毫无疑问地,她现在十分恐慌,只能攥紧拳心拼命让自己保持镇定,直到指甲已经嵌进了手心的皮肉,刺痛感才让她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被枪指着姜沂也不敢动作,只能竭尽所能地劝说对方, “你已经逃不掉了,不要冲动,也不要做无谓的抗争,主动投降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趁现在还没有出人命……” 碰—— 一声巨响,只见从外赶来的人悍然撞开房门冲进来, 空气里那根紧绷的弦线似乎于此刻彻底断裂了,本就压抑的气氛现在越发紧张起来。 就在姜沂下意识回头看的时候,身后的男人三两步靠近了她,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坚硬的枪口已经抵上了自己后脑。 “姜沂!” “放开她!” 那一瞬间,姜沂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被身后力量极大的男人扳过身子面对门口众人,这时候只能看见前人的动作和神态,耳边的喧嚣似乎都已听不见了。 “退后,都退后!”男人厉声道。 高向宇拿出手枪对准他,高声呵斥道: “警察!放下枪,快放下枪!” 吵闹声不绝于耳,姜沂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随即听见身后的男人有些惊慌地念叨说: “警察来了……” “任务失败我会被做掉的,我会被做掉的!” 似乎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事,男人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拿枪的手也不住抖动着,看样子有些情绪失控了。 “冷静点,冷静点!你没拉保险栓,你没拉保险栓啊喂!”热点书 高向宇手足无措地朝持枪男人比划着。 只觉枪口在男人的抖动下不住碰撞着自己,姜沂发凉的后脊不禁僵直了起来,又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道: “组织要抛弃我了,组织要抛弃我了……” 组织…… “你先冷静下来,不要伤害到人质!” “你,你给我把枪放下,退后!”男人突然怒声道。 “好,好,你先别激动!” 高向宇放下手枪摊平双手往后退了几步。 见他乖乖听了自己的话,对方便开始对高向宇提条件说: “你,马上给我准备汽车和八十万现金,放我走,等我安全之后我会放了这个人的!” 姜沂不由得咬了咬牙……谁都清楚,待他脱离了警方的掌控,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呢? 这时候,一旁神色焦灼的邵钧却忽地上前冲男人说道: “你抓她干什么?她就是个小医生而已,她的命又不值价,我是邵氏集团的总裁,身价上亿,我跟她换!” 说着就迈步朝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见状一旁的谢斐伸手去拉他的衣角,“邵哥你别啊……” “他妈给我闭嘴!” 姜沂猝然一怔,她没想到邵钧居然会这样做,这时候不禁眉心紧蹙,神色肃然地看着他, ……你是白痴吗! 像是被眼前情绪异常激动的邵钧给吓住了,男人顿时有些惊慌,转过枪口就对准了他, “你你你,你别跟我耍花招!” “放开她,来,劫持我,你劫持我吧!” 邵钧步步逼近,也不怕手枪突然走火,男人冲他高声喊道: “你别过来,不然老子一枪崩了她!” 见枪口又一次对准了姜沂,混乱中男人的指甲竟然抓破了她颈上细薄的皮肤,刺目的血液从伤口渗出,邵钧的脚步倏地就停住了。 “少废话,给我钱,给我车,不然我……” “把枪拿稳。”姜沂突然开口说。 “什么?” “我说,拿好你的枪。”她的神色异常冷静, “现在我的命是你唯一的筹码,我要是一不小心死在你手上,你觉得你还能跑得掉吗?” 男人目色一凛,“怎么,你觉得你还能威胁我?” “我是在提醒你。”姜沂淡淡说道。 听进去了她的话,男人的粗暴的动作明显柔和了些,他目色冷沉地打量着对方的侧脸,然而就在这时,在他面前的姜沂却突然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她弓下腰,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眼看就要倒下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做什么……”男人倏地一脸惊慌。 咚—— 她的膝盖猛然撞上地面,双腿由于脱力而跪倒在地上, “姜沂你怎么了?放开她,快放开她!” 邵钧激动地就要冲上去,一旁的谢斐使了吃奶的劲儿拦腰抱住他,局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姜沂咳嗽不止,表情看起来极其痛苦,见状男人不由得拧起了眉, “你有哮喘?” 她并未说话,半晌后抬头朝高向宇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拾起了刚才被他放在一旁的手枪。 男人扒住她的肩膀,语气发狠地说: “少他娘的跟我装模作样,我告诉你……” 砰—— 趁男人不注意,高向宇扣动扳机朝他开了枪。 子弹从姜沂耳畔呼啸而过,瞬间击中男人手腕,她微微一偏头,只觉侧颈溅上了对方温热的血沫。 姜沂猛地推开身后的男人,身子却因为脱力朝旁跌去,邵钧连忙上前接住了她, “你没事吧?” “小心!” 她厉声道,只见中枪的男人并未作罢,他瞄准眼前的人,用尚未受伤的左手开了枪。 由于不惯用左手,射击的精准度有些偏差,子弹贴着邵钧肩膀而过,径自射向了在他身后不明状况的谢斐。 “我去!” “当心!” 高向宇猛地朝谢斐扑过去,按住他的头躲过了一发子弹,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一圈,高向宇麻利地撑地而起,接着单膝跪地端平了手里的枪, 咔嚓—— 两道上膛的枪口正平相对,气氛刹时紧绷到了极点…… 高向宇屏住呼吸,手心冷汗“沭沭”直窜,他知道在自己射击的同时,对方同样也会朝他开枪,他们的距离这样近,子弹的速度又相当快,保不齐下一秒就会穿透他的胸膛。 ……要是就这么光荣殉职,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啪哗—— 枪声还没响起,碎裂的声音彻响整间病房,只见燕琦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男人身后,拿起花瓶就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操!”后者骂了一句,随即脑袋开花应声倒地。 完事燕琦捂住胸口撑着墙,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道: “我靠,吓死老娘了!” 第八十七章 侦破(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见男人已被制服,附近的警察也都赶了过来,姜沂不由松了口气,她揉了揉发痛的膝盖,暗想自己刚才简直是演技爆发。 姜沂拍了拍染上灰尘的白大褂,转头便瞧见了邵钧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慌张无措的当头,两人的距离便迅速拉近了,这时候她才发觉他的表情严肃得可怕,泛红的眼睛看得人心头一怔。 “姜沂你……” “啊?”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本想跟眼前这个情绪有些激动的人保持点距离,然而下一秒邵钧遒劲修长的胳膊就环住了姜沂后背,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别这么吓我!” “我……” 被邵钧狠狠抱着,姜沂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艰难地从他怀里挪动了一下,寻了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才没底气地小声说了句: “我没……没有。” 姜沂拧了拧眉,把身前的人往外推了推, “好了好了快放开我,我要被你憋死了。” 怀里的人动弹一阵,邵钧才终于松开了她,他盯着姜沂微红的两颊,良久后表情才终于缓和了些许,随后又问了句, “饿了吗?” 姜沂如实应了声,“嗯。” “你午饭想吃什么?” “医院食堂。” 邵钧一脸让人难以拒绝的微笑,“正好我也饿了,跟你一起去吧。” 姜沂径自转过了身,“随你便。” 闻言邵钧三两步跟上她, “你腿痛吗?” “不痛。” “要不我背你?” “不用!” …… . “老实点儿!”高向宇抓着男人的胳膊,转头对一旁的民警说: “把这人带回警局,待会儿好好审!” 吩咐完他就转身走了,这时候他还得去医院调查一下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擒着这个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男人,押着他往车上走。 然而就在这时,那原本萎靡不振的人却好似忽地打了鸡血一样,他猛地撞开了押着他的警察,什么都不管不顾,撒丫子就往马路上跑。 “拦住他!” “犯人想逃,拦住他快拦住他!” 马路另一边,高向宇不经意地转过头,只见挣脱钳制的男人发疯似的冲到马路中央,与飞驰而过的重型货车瞬间对撞! 那样的庞然大物,纵使急刹也无法抵消惯性作用,车轮翻滚着,从男人躺倒的肉身上碾压而过…… 怎么会! . “那个人死了?" 姜沂瞳孔一缩,“怎么会这样!” 高向宇愤然地说: “那家伙看见货车跟疯了一样冲上去,拦都拦不住!” “自杀了?我还以为他挺怕死的呢。”邵钧目色轻蔑地说。 “因为……组织吗?”姜沂喃喃道。 ……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他知道任务失败落回组织手里甚至比被车撞死更痛苦。 “什么?” 没听清她的话,高向宇诧异地问。 “这人背后应该有个组织,他是在为其卖命。” 高向宇不由得皱紧眉……事情发展到现在,又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 “看来,这起绑架案,的确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啊。” …… . 咚—— 咚—— 咚—— 心脏在胸腔内有节奏地上下跳动,明烈的声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和衣料摩擦的声响, 时而近,时而远,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你醒了?” 我…… 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只见视线里的女人一身洁白,她漂亮的眼睛微微垂下,略微打量了片刻,纤长的手便伏上了自己额头, 掌心的温度,好暖…… “三天,你终于醒过来了。”姜沂松了口气。 “姜沂姐……” 邵安唤了她一声,然而声音还有些微弱。 “我……我……” 见对方挣扎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姜沂俯下身温柔地问他: “嗯?怎么了吗?” “我……” 邵安苍白的唇瓣微微动着,干瘦的五指攀上了姜沂的手, “我……我渴……” “我去拿水。” 姜沂把手从他掌下抽了出来,起身走到床头倒了杯温水。 “咳咳……” “小心点。” 姜沂轻轻揽着邵安虚弱的身体,小心细致地将杯子里的温水倒入他口中,90看 “舒服点儿了吗?” “嗯,”邵安点了点头,又冲她微微一笑, “谢谢,姜沂姐。”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乱入, “咳咳,姜医生!过来一下。” 姜沂转过头,只见邵钧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他脸色阴沉,看样子又是不高兴了。 嘶,这人事儿怎么这么多…… “你和邵安,你们为什么,”邵钧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要做这么……这么亲密的事?” “什么亲密不亲密的,照顾病人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姜沂有些不高兴,语气听起来很是生硬。 “哦,那我要是也这么躺在病床上,你也会给我喂水喂药?” 只觉对方这明显就是在抬杠,姜沂拧了拧眉,抱臂严肃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经质!” 邵钧沉了口气,稍微克制了一下脾气, “我承认,我就是容易吃醋。”沉默了一阵,他又目色深沉地看着眼前的人说: “我都这么坦诚了,姜医生你什么时候也能坦诚一点呢?” “诶姜医生,邵安这是醒过来了?”高向宇突然冒出头,顷刻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邵钧转过脸没好气地看着他,语气很是不爽地回了他一句, “是啊!” 不明状况的高向宇挠了挠脖子, “邵先生火气有点儿大啊,怎么了这是?” “不用管他,邵安醒了,我带你进去吧。”姜沂说着就转过身径自走开了。 “喂,喂!” 叫她她也不理,被晾在一旁的邵钧不由得十分火大……无视我是吧! . 昏迷了整整三天,邵安刚清醒过来,他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目光甚至有些涣散。 虽然知道受害人现在并不想回忆痛苦的经历,但为了早日抓到真凶,高向宇又不得不问, “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他先寒暄了一句。 “谢谢,好多了。” 邵安笑着回答道,并没有表现出厌恶或者抵触的情绪,他这么懂事,倒更是让人觉得心疼。 “嗯……”高向宇嚅嗫一阵, “能问问案子的具体情况吗?” 邵安目色一动,随后又淡淡点了点头。 “绑匪是怎么绑架你的?能陈述一下事情经过吗?” “那天在机场,我本来是要赶飞机的,有个男人向我问路,后来他就,就……” 邵安垂下头,脸上流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我也记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记得他拿着刀。” 闻言高向宇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绑匪都带你去了哪里?” “他们一直把我关在房间里,应该是……厕所吧。”邵安紧紧捏着手,看起来似乎快要说不话了。 ……他们,绑匪果然不止一个。 高向宇想尽量不去揭他的伤痛,但又确实掌握不好问话的力度,每次看见对方陷入痛苦的境地,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那条空白短信,是你发到你哥手机上的?” “嗯。” “你是怎么得到绑匪手机的?绑匪,没有发现你吗?”这是他们都很想知道的问题。 高向宇关键的一句话总算问出,邵安的目光随即愈发黯淡了,他深深埋着头,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着,看起来无助又弱小,见他的情绪和反应有些不正常,姜沂不由得拧紧了眉。 邵安的唇瓣微微动着,半晌后才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他说,他说……我长得很好看……” …… “你长得可真是好看!” “你别搞他!拿钱就行了,你还想招多少事!” “这样不是挺好玩儿的吗,再说,这小弟弟长得这么美,不尝尝那不是可惜了?” “别他妈在这儿乱搞,也不怕得病!恶心死了。” “你嫌弃,我可不觉得,嘿嘿……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 “什么,难道他们,他们对你!”高向宇惊呼道。 邵安摇了摇头: “没有,他们因为这个起了争执,就是在那时候我偷偷拿了放在洗手池的手机,给二哥发了短信。” 高向宇捏紧拳,对绑匪深恶痛绝的同时,又在想……如果不是对方色迷心窍,邵安也不会有机会发出求救信号。 他拍了拍邵安颤抖着的肩膀, “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还挺冷静,挺勇敢的。” “不,”对方捂住脸,连声音都在战栗, “我很害怕,我很绝望,我……我甚至想自杀。” “不要这样想,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 姜沂俯下身,温柔的目光看着对方,她眼底的华光好似能驱散一切阴霾一样, 邵安也这样看着她,干裂的唇角微微笑了一笑, “我知道,谢谢你,姜沂姐……” …… “邵安醒了?”从门口走来的是邵廷,他手捧鲜花朝病床走来,脸上挂着关切又亲和的微笑。 然而邵安却好像是突然被吓到了,瞳孔骤然一聚,接着就垂下了头。 虽然这一神态变化只半秒不到,姜沂却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惊慌。 第八十八章 迷雾(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高队,查到了,这男的叫王川,不过奇怪的是,资料上写的这人三年前就死了,死因是火灾遇难。” “死了?”高向宇诧异地看了小朴一眼。 “没错,那时候王川投资失败到处借钱,银行欠了不少贷款,听街坊邻居说高利贷的放言他要是再不还钱就砍了他的手抵债,总之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后来有一天他家房子里突然就起了大火,好像是烧东西的炉子没关,把房子烧了个精光,家里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还是一家三口呢!” “尸体呢?” “那时候都烧成灰了,其实也没找到王川的尸首。” “这么看来,这事儿有猫腻啊。”高向宇表情严肃地抱臂, “不过现在人都死了,这陈年旧案也没必要再翻了。” ……他大概是跑路了,机缘巧合下进了这个所谓的‘组织’吧。 高向宇摸了摸下巴上几天没刮,已经长得扎手的胡茬,心下不由想着……一个绑架案怎么就衍生出这么多破事儿呢! . 姜沂接过邵安手里的水杯,而后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瓶问: “最近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头还痛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不痛了。” “嗯,那就好。” 姜沂转过身,垂眸就见邵安抬起头,诚挚的目光看着自己说: “姜沂姐,谢谢你能陪我。” 被他这么凝望着,姜沂心头一怔,只觉每次看见邵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和楚楚可怜的目光就觉得好像什么都可以迁就对方, “没什么,能帮你排解一下情绪也好。” 邵安坐直身子靠在床头,他侧目看着姜沂,模样十分恬静, “真希望你是我亲姐姐,每次姜沂姐陪着我,都让我觉得很心安。” 他撤回眼眸,视线落在身前的被褥上, “不过我二哥他,一定不喜欢姜沂姐跟我单独待在一起吧。” “啊……” 姜沂一愣,神色忽地有些不自然, “他就是,有病……”她喃喃说了一句,随后岔开了话题, “邵安,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 见姜沂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邵安转头看着她, “什么?” “关于这起案子的内情,你并没有完全透露吧。” 话音刚落,邵安骤然脸色一变,明显开始慌乱起来, “我……” “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二哥救我”,这句话一直让姜沂耿耿于怀,加之对方在看到邵廷时那种异常的反应,都让姜沂觉得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知道绑匪是谁?” 姜沂问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被她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邵安惊慌地埋下头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明显是想逃避,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见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姜沂倏地一愣,她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对方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心头顿时有些愧疚。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 她抿了抿唇,俯身坐在邵安床边,语气轻柔地道: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了。” 姜沂拍了拍邵安的后背借以安慰他,不想对方却顺势靠了过来,接着便狠狠钻到了她怀里,像个受伤后寻求保护的小动物一样。 姜沂猛然一惊,她还从没被异性这么腻歪地抱过,刹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知道对方拿自己当“知心大姐姐”,不过这种亲密的姿势多少让姜沂觉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邵安……” 只觉他的手臂环上自己敏感的腰身,姜沂后脊霎时间僵直了起来,她想推开他的手,可是对方的情绪似乎十分低落, 见他的后背不住抽动着,姜沂心一软,不由得沉了口气,温柔地揉了揉他蓬松微卷的头发, “别怕,没人会伤害你了。” 邵安“嗯”了一声,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 . 大早上姜沂就收到了寄来的几束鲜花和一大盒比利时进口巧克力,只觉巧克力倒是可以补充体力,花这种中看不中用,浪费金钱浪费空间的东西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尴尬地伸手接过快递小哥手里的玫瑰,这时候光是看着花束里,卡片上落款处写着的“邵钧”两个字,姜沂就觉脑仁生疼。 “姜医生,这次又送了啥呀?”方名扬乐呵呵地问。 姜沂回眸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的尸体。” “……” 连续一个礼拜,邵钧不仅有事没事送花送零食,而且早中晚快递准时来敲门,这么乐此不疲地送吃送喝,简直要包了他们医护人员一日三餐, 姜沂终于还是忍受不下去,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喂,别再给我送东西了,再这么下去我同事都快被你喂成死猪了。” 方名扬叼着根鸡腿眼巴巴望着一旁打电话的姜沂。 首饰店里,邵钧漫不经心地挑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色高端奢侈品,一只耳朵挂着蓝牙耳机对电话那儿头的人说: “那可不行,虽然送花送礼物只是一种形式,但是谈恋爱绝对不能少了仪式感。” 姜沂一脸无奈地掰断了手里的巧克力棒, “哦?又是你那个姓‘谢’的朋友教的?”113 ……很好,她已经开始主动了解我身边的人了。 邵钧满意地笑了笑,刚要说话,姜沂又接着道: “再说,谁跟你谈恋爱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我感觉良好!” “哎,”他修长的食指拂过眼前一排钻石项链,摇了摇头又说: “迟早的事,不过现在嘛,这些就当是感谢姜医生你救了我弟弟赠送的小礼物吧。” ……这个人! 姜沂沉了口气说: “你给我送一堆吃的就算了,别再送花了,我嫌扔的时候麻烦!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绝对,绝对不要给我寄项链,首饰什么的,那些东西我只能当废铁买!” “……” “哦……知道了。” 邵钧捂着一侧的耳机,转头冲销售员说: “要简单素净的,这样才配她。” 他松开手接着问姜沂道: “那么,除了这些,姜医生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事了,我还忙,就不废话了。” 话毕,姜沂果断地了结了这通电话。 ……果然一谈正经的就溜。 邵钧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算了,就当做是你害羞吧。 “先生,您看这款怎么样?” 女销售说着便把相册递了过来,看见相片的瞬间 ,邵钧倏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随后目色温柔地笑了笑。 . “姜医生!” 邵钧冲眼前的人微微一笑,拎着手里的打包袋就走了过来。 “你怎么又……” “你们医生大晚上加班这么辛苦,都别客气,快趁热吃吧。” 邵钧一席话,倏地就让他成了深受众人拥戴的英雄救世主,这时候除了姜沂,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满星星充满爱! “哎呀客气客气,邵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破费了,破费了啊!” “正好大伙都没吃呢,谢谢绍先生啊!” “……” 知道姜沂晚餐吃的清淡,邵钧没买重油重辣的炸鸡烧烤,他将两大袋顶级五星级餐厅做的广式茶点摆上桌,食物扑鼻的香气和诱人的色泽就让人兴奋难耐, “肠粉,烧麦,糯米鸡!” 方名扬倏地两眼放光,“虾饺皇这么大虾仁也太绝了, 我滴天这叉烧包还流油呢!” ……没见过世面。 姜沂抱臂一脸蔑视的表情看着他。 果然有钱人大腿就是好抱! 姜沂径自拆着一次性餐筷,燕琦背着手溜到她身边慨叹了一句: "这个邵钧,对你可是真不错啊!" “他就是……没事找事。” 见姜沂故作一脸漠不在意的表情,燕琦眯着眼对她道: “他这是想向全世界宣告姜沂你已经名花有主了吧?” “没错,我的确是想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别人碰不得。” 不知道邵钧什么时候从旁边走了过来,被他目色朦胧地盯着,姜沂耳根倏地一热。 ……他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咦~咦~咦~”方名扬叼着鸡爪在一边瞎起哄。 “咦个屁,还不去工作!”姜沂黑着脸说。 被狠狠训斥了一句,前者一脸委屈的样子转过头小声跟路宁嘟囔道: “嘤嘤,姜医生好凶,你说邵先生以后会不会被家暴…… “方名扬!”姜沂“唰”地朝他投来眼神狙击, “你这个月月假没了,周末跟门卫王大爷一块儿守医院吧!” 闻言方名扬一瞪眼珠子极力抗争道: “姜医生,你……你这是压榨,是剥削,是滥用职权!” 姜沂抱臂看着他,“对,我就是,你能怎么样?” “啊~~”方名扬被吓得一脸猴急,“我我……我今天没吃药,今天没吃药!姜医生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 姜沂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推开半合上的房间门,抬眼便见邵钧已经趴在她办公桌上睡着了。 她刚才临时接了个小手术,本该八点下班现在拖到了十点,姜沂原以为对方早就走了,没想到他竟留在了医院。 邵钧枕在环曲的手臂上,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他合着眼,原本略带攻击性的五官这时候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加之高领毛衣掩住了唇角,模样鲜有的静谧安然。 姜沂呼吸一滞,这种有人等待自己下班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奇妙,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正当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的时候,睡梦中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啊……”邵钧直起身子十分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姜医生终于下班了啊。” 他懒懒靠在桌上歪斜着头望着姜沂,神色还有些迷离…… 第八十九章 迷雾(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医生,我车在这边呢。” 邵钧缠住姜沂的胳膊,将她往另一头带。 “我走路,车你自己开回去吧。”姜沂身子一仰,把手给抽了出来。 “为什么?怎么了?你不高兴了?” 邵钧凑近她的脸,打量她此刻的神情。 “谁让你晚上带那么多吃的过来,”姜沂埋怨道: “吃太多了不消化,我想散散步,你自己回家去吧。” 闻言邵钧不由笑了起来,目色温柔地看着对方, “姜医生生活方式还挺健康的,嗯,不错,这样我们以后的……” “你有病吧。”姜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见邵钧还是慢慢悠悠地跟着自己往前走,姜沂抬头问他: “你还跟着我?” “你想走,那我就陪你啊。” 他垂眸看着姜沂,眼底的宠溺让她一时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后者匆匆别开视线,低头望着自己脚下的路面。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这时候街边的人烟都渐渐稀少起来,邵钧腿长,跟姜沂并排走在一起,步子便放得很缓,他双手插兜微微侧目,视线不由落在她的侧脸上,心下淡淡想着: 要是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不过什么永远在一起的话,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奢侈呢…… 在姜沂看不见的背后,邵钧伸出五指,用掌根到指尖的长度丈量了一下她的腰身,记下了她的额角落在自己视线的哪个位置上,而后浅笑着收回了手。 姜沂放松地将手插在衣兜里,目色疏离地迈步走着,她从来都很享受独自一人置身在寂静的环境下,那种大脑放空的感觉,无奈此刻的气氛还是被身边那个人给打破了。 被邵钧莫名奇妙地拽了拽胳膊,她拧着眉转脸看着对方,见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眼里都好像泛着光彩, “怎么?” “我们去看电影吧。” “大晚上的看什么电影,你没毛病吧。”姜沂一脸抗拒地说。 邵钧带笑的脸忽地凑近,“快到圣诞了,姜医生你就当是提前陪我过节呗。” 邵钧大学是在美国念的,之后又在国外待了很长时间,他习惯了那边的节日和习俗,回国了也没改过来,所以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在他眼中是很有意义和价值的一天。 姜沂:“我不过圣诞。” 闻言邵钧万分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过?!” “圣诞节医院放假吗?不放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姜沂一脸淡漠地道。 “那……”邵钧倏地语塞,“那就当是单纯地陪我呗。” 姜沂摇头说:“不要。” “走嘛” “不要。” “走嘛~” “……” “诶呀这不是邵总吗?” 只见一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手突然扒上了邵钧肩膀,女人醉醺醺的脸下一秒就凑了过来,整个人口香糖一样挂在他身上, “哟,这么久不见,邵总更帅了呢。” “卧槽!”邵钧表情一变,满腹不爽直接摆在脸上, “你他妈谁啊,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女儿扭了扭身子冲他撒娇道: “人家才不呢,邵总你又想把人家给甩了,真讨厌!” 眼前的一幕多少让姜沂有些不舒服,她抱臂脸色肃然地站在一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人。 邵钧嫌弃地把女人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扔下去,语气生硬地说: “你喝多了吧,我不认识你,”话毕又转头看着姜沂,“我真不认识她。” “邵总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美啊,”女人指着自己的脸,微肿的眼睛望着邵钧, “那时候邵总你还说我好看,夸我身材好呢。” “是你某个前任吧,”姜沂说: “你把她忘了,别人可一直记得你呢。” 话毕她又委婉地补充道: “哦,不该说是前任,你可能根本也都不记得她的脸。” “我……”邵钧喉头一哽,现在的他真的很想抽过去的自己一百个耳光。 “你们男人怎么都是大猪蹄,蹄……” “哗哇……”女人话还没说完就先吐了一地,却还是扒着邵钧的肩膀不撒手。 “你今天非找上我了是不是!?” 虽说很是气愤,但邵钧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对女人动手,一时拿这个叫“小美”的人没有办法。 “我想回家了,邵总,你送我回去吧。”小美拉着邵钧衣角撒娇。 “我为什么要送你,”邵钧指着她冲姜沂道:“我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让我睡在大马路上吧,要是有人抢我钱怎么办,要是有流氓对我干那种事怎么办?” 小美哭哭啼啼地说: “我又不会忍术不会武打,除了貌美如花也没别的了,啊啊,好害怕,邵总你送我回家吧!”肥猫文学网 “人都醉成这样了,给送送吧,邵总。”姜沂在一边笑容嘲讽,语调轻微上扬。 见对方这一言难尽的表情,邵钧匆匆撇清关系说: “不是,姜沂,你误会了。” 然而小美这时候却忽然抱住了邵钧的腰,哭着喊着要他送自己回家。 “卧槽,你……” 邵钧无可奈何地沉了口气, “你家在哪儿?” “讨厌,你不是知道吗,” “……” 他转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姜沂, “算了我把她送派出所吧。” 姜沂:“随你便。” “真的,别误会,我和这女的我们真的……” “你跟她有没有一腿和我没关系,你有几条腿我也不关心。”姜沂淡淡说道: “行了不废话了,我也得回去了。” “喂,姜沂,我……” 没搭理他,姜沂朝他摆了摆手就径自向一边走去了,无奈邵钧被酒鬼赖着也没法再追上她。 看着姜沂走远的背影,邵钧扛着半死不活的女人不由仰天长叹……自己这他妈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 . 圣诞前夕,邵钧坐在咖啡馆的一角,他一边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拿铁,一边看着面前几叠公司业务资料,不由感慨自己也是很久没这么认真工作过了。 节日的气息不是很浓重,不过大街小巷还是能透出一点过节的气氛,各大商店的打折活动总会吸引不少消费者前来购物,放眼朝街巷望去皆是一派非常繁华的景象。 邵钧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不由感慨身为一个称职的总裁要打理好一个公司还真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余光就瞥见一对情侣手挽着手从橱窗前走过的身影, 他们看起来很亲密,连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神都充满爱意,这一幕让孤家寡人坐在角落里的邵钧很是触动又心生妒忌, 他也想此时此刻陪在身边的人是姜沂,两个人有朝一日也能像这样甜甜蜜蜜地走在一起。 可是这一天他要等到多久呢?根本是遥遥无期…… 邵钧垂头闷了一口拿铁……他想和姜沂永远在一起,真的很想。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够格,要许给她一个未来,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成熟而可靠,让她可以依赖,他还必须扫清所有威胁与障碍,让姜沂能够安全地待在自己身边。 那么…… 邵钧拿起一旁的iPhone手机,修长的食指点开了联系人, ……有些事,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 “身体恢复的不错,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姜沂语气轻柔地对病床上的邵安说。 “嗯,”邵安点点头,神情稍微有些局促,扭捏一阵才开口问: “姜沂姐你能……能送我回去吗?” 看着对方抬起头望着自己的赤诚目光,姜沂不由得愣了一下,几天的照料下,她觉得邵安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些许依赖的心理。 “好啊,刚好我也下班了,就送你回去吧。” “谢谢姜沂姐。”邵安冲她笑了笑。 “燕琦,借你车用下,我送人回家,一会儿就把车还回来。” 燕琦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用吧用吧,车你明早开过来就行,今晚上老何来接我。” “怎么,约会啊?”姜沂问。 燕琦眼中掩不住笑意,“过节嘛,今天可是圣诞前夜啊!” 闻言姜沂眉梢一扬,不知为何,一听“圣诞”两个字心里就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他这时候在干嘛呢? 嘶……我为什么要想这个? “怎么了你?”见姜沂脸色不对,燕琦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哦,没什么。” 她简单敷衍过去,便听对方又说: “老何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我还真是期待他要送我什么呢! 不,其实我不期待,要送的不是上次在精品店我给看上的那个手链,他就死定了!” 见燕琦这副要拔刀杀人的样子,姜沂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俩这相处模式还真是快十年了都没变。” 姜沂拿着车钥匙作别燕琦,接着便走了回去,她行过转角,远远就见邵安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医院大厅, 他黑色衬衫打底,外搭灰色毛线背心,这时候正微微仰头,饶有趣味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着的新闻节目。 “……恐怖分子的突然袭击,以及其被捕之后的自杀行为让这起本已尘埃落地的绑架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让我们……” 姜沂猛地一怔,她没想到,他竟然在看关于自己绑架案的报道! 她本以为邵安作为受害人会很抵触,他受到绑匪那样的虐待和伤害,而今却能这样平静理智地看待这件事,甚至没有流露出一点排斥和不适,简直像个幕后的看客一样,这让姜沂觉得很意外。 看着他的侧脸,姜沂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相当专注地抬头望着电视机,大概是在想着什么事。 “邵安,我们走吧。”姜沂唤了他一声,缓步朝前走了过去。 听见声音,邵安目色一顿,而后缓缓收回视线,回头冲她一笑。 第九十章 迷雾(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我愿此生永恒,与你如囚鸟成双,再无法飞翔,彼此渴望。 ——《Moratorium》Omoinotake 废旧多年的工厂了无人迹,放眼尽是残败脱落的墙皮和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此刻余辉已尽,残月照得厂内错综复杂的通道显得尤其阴森,四处都好似透露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踏入这块地界,月影下的背影极其顷长,他挽起袖口,淡淡扫了一眼腕上的德国手表,而后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 嗒—— 嗒—— 脚步声骤然响起,他抬头望着远处从建筑楼中走来的人,对方正是邵钧。 男人舒缓开紧蹙的眉心,冲他微微一笑: “小钧,晚上约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吗?” 邵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个相隔几米之远的男人相对而立,紧绷的空气好似能压迫神经, “邵廷,” 他直呼对方的名字,语气异常冷冽地说: “这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 姜沂扣上安全带,转头问身后的人道: “你家在哪儿呢?” “哦,这儿有导航,姜沂姐,你用我的手机看吧。” 邵安坐在后座上,说着就俯身将手机递给了驾驶座上的人。 姜沂侧身接过他手里的电话,视线却留意到对方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截伤口,那是一个红色的心形印记,明显是用小刀以划十字的方式填成的形状。 居然用这种手法虐待人…… 姜沂不由拧了拧眉……在绑匪手里的那段日子,邵安他一定是遭到了难以想象的非人待遇吧。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身心的纯音乐,姜沂的目光不由透过后视镜打量着邵安,只觉他这时候似乎已经睡着了。 领口露出的黑色衬衫衬得邵安的皮肤几近透白,他闭上眼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小憩,浓密的睫毛扫过一席阴影,睡颜看起来非常恬静, 他似乎总是很听话很安静,从不将经历的痛苦表露在外,以至于姜沂有时候觉得他有些过于乖顺了。 片刻后姜沂便收回了视线,她平视前方,专注看着眼前的路况。 然而在这时候,后座上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 透过后视镜,他也在偷偷地看着姜沂。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对方半张脸,从眉眼到唇角的轮廓都非常清晰,他仔细观摩着每一道弧度,唇角悄悄扬起一抹笑意…… . “邵廷,别装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邵钧面色冷硬地说,然而对方却笑了笑,迈步朝他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大概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呵,”邵钧冷哼一声,直截了当地道: “投毒,绑架,这些其实都是你干的吧?我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这一套我早就看腻了!” 他这样笃定,然而对方还是并未承认,“我想,是你误会了。” 邵钧冷嗤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 正在这时,一道异常的脚步声倏然响起,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明烈又震耳,邵钧后脊一紧,下意识转过了身, ……谁还在这里? “谁?出来。” 邵钧攥紧拳心,还未辨明对方的位置便听一道极其刺耳的声音仿若尖刀划破他耳边的空气, 砰—— “操!” 对方竟然二话不说直接开枪射击,所幸这时候光线昏暗,子弹射偏,深深打进了邵钧身旁的铁管上。 他转头目色凌冽地看着身旁的邵廷, “你想在这地方要我的命?” “那不是我的人。”对方严肃地说。 然而邵钧还没想明白,第二枪接踵而至。 “妈的!” 子弹射入他脚边的地面上,顷刻溅起一地碎石,邵钧匆匆躲到墙柱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了对方。 射击者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邵钧根本看不见脸,但他似乎记得,对方那似曾相识的装束和动作。 他猛地想起了这个人! 没想到竟会再次交手,邵钧一时有些血脉膨张,再回头看的时候,持枪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邵钧喘着粗气,混乱的大脑这时候高速旋转着, ……邵廷刚才说对方不是他的人,这句话是真是假? 如果不是他的人,又会是谁派来的? 他心下还在琢磨,抬眼却见男人不知从哪里近了自己身侧不到五米的地方,后者端起手枪,枪口不偏不倚径直对准了自己。 正当他恍惚之际,耳边邵廷的声音忽然响起,冰冷却异常有力, “小心!” 砰—— 邵钧瞳孔剧缩,死寂的空气里他耳边响起了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紧接着,挡在身前的邵廷就在他眼前跪倒了下去。 邵钧猛地意识到……他中弹了! 怎么会! “操!假的吧,这是假的吧,你是在演戏吧!” 邵钧眼中闪过一席怔忪,颤抖的声音带着深不见底的恐惧。 “快跑,快……” 邵廷捂住流血的腹部单膝跪地,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 “姜沂姐,”邵安一脸乖巧地看着她,“去我家坐坐吧。”金沙中文 “我就……” 姜沂本想推辞,又觉得邵安从外地回来不久,在这地方大概也没什么朋友,这时候多陪陪他对他早日走出阴影会有帮助,于是便答应了。 “你家在几楼?”姜沂问。 “七楼。” 闻言她便伸手按下了电梯按钮。 嗒哒—— 门开,姜沂放眼朝里间望去,只觉学霸的家大体上还是挺单调素的,装修大概是前一个主人留下的没有动过。 “哦,很久没打扫了,不用换鞋。” 邵安抿嘴一笑,说着便走了进去。 虽说就这么踩进去有些不好意思,见对方并不在意的样子,姜沂便也没有故作客气。 她出于本能地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只觉这间普通的一居室小户型公寓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是一览无遗,除了一旁的卧室门紧紧关闭着,而姜沂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议去参观他的房间。 邵安拿走随手搁在沙发上的魔方,转头对姜沂说: “姜沂姐,要不你先坐着歇会儿吧。” “哦,好。” 只觉邵安家的沙发很是松软舒服,她刚一坐下心情就放松了下来。 “给。” 转眼的功夫,邵安便泡好了一杯蜂蜜柠檬茶,将带着把手的玻璃茶杯递给了姜沂。 “谢谢。” “姜沂姐不用客气。” 他站在一旁看着沙发上的人扬首喝下了半杯柠檬茶,满意地笑了笑。 “你大学,是学的化学专业吗?” 姜沂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见茶几上一沓满是化学式的资料,随口问道。 “嗯,高分子材料工程。” 姜沂点了点头,随即又问: “这个,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 见对方专注地看着资料,邵安目色温和地看了她一阵,便转身走开了。 “那邵安你不打算读博了吗?” “啊……我觉得,还是回来继承公司比较有前途。” 姜沂抿了抿唇,“也是,不过要是放弃了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去到卫生间,邵安脱下毛线背心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淡淡地道: “其实我一直都有些犹豫,一方面,我对这门学科很感兴趣,”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剪刀,纤长的手指拂过刀面,语气亲和地说: “另一方面, 我又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得长远,毕竟能做到出类拔萃的人那么少。” “化学这方面的人才的确不可多得,要深入学下去也很苦,你选择回来继承公司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嗯。” 两人之间的对话中断了一阵,半晌后, “姜沂姐,能帮我个忙吗?” 他用食指勾着那把剪刀,手臂自然地垂在身侧,转头朝客厅里的人走了过去…… . “快跑啊!”邵廷厉声道。 看着眼前血流不止的人,邵钧怔愣地立在原地,半晌才蹲下身伸手去按住他的腹部,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也堵不住鲜血从他腹上的血洞里涌出。 邵钧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出神,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 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会死吗? “你们俩今天,都别想跑了。 ” 黑衣男人缓步朝二人走近,讪笑着道: “好兄弟一起作伴吧,我亲自送你们上路!” “快走,走……” 邵廷将面前的人推开,邵钧一个踉跄,意识模糊之际他看见了对方脸上可怖的表情和那双猩红的眼睛。 “撑住,你他妈给我撑住,邵廷你他妈不准死,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 “到黄泉路上慢慢明白吧!" 男人言毕便朝邵钧猛扑了过来。 他把手枪别到腰间,抽出了另一侧的匕首,他是优秀的狩猎人,不会让猎物干脆痛快地死去,一点一点折磨致死,看着对方在自己手里苦苦挣扎才能让他的身心得到最大的愉悦。 过分震惊的情绪让邵钧失了心神,他这时候状态极差,不假片刻就被对方手里的匕首划伤了手臂。 咻—— 咻—— 利刃横飞,死寂的空气里充斥着教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在男人强悍的攻势面前毫无反抗力,邵钧遍体都是刀口,现在这种状态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他在步步紧逼下接连后退,却还是被对方飞来的一脚踹中胸口,剧烈的撞击造成内脏出血,他倏然跪地喷出一口血沫, 就在这时,枪口抵上了邵钧的后脑, “去死吧!” 话音落下,男人戴着皮手套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 作者有话说: 《Moratorium》———— Omoinotake 鸣鸟不飞主题曲,个人觉得原唱Omoinotake很有感觉,很喜欢这段歌词翻译,所以引用了一下,这里不涉及到原作内容,另外这部剧的动漫和漫画我担心有的朋友可能接受不了,就不多安利了。 第九十一章 迷雾(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去死吧!” 咔嚓—— 射击声并未响起,空气中徒有空枪扣动扳机的声音。 见状男人这才意识到,手枪里只上了三发子弹, 他原以为对付两个人仅仅三发子弹就足够了,没料到工厂昏暗的光线让他的精准度大打折扣,子弹用尽了还是没能结果了二人,不过没关系,对他来说用枪远不如用刀利索! 预想中的死亡没有降临,邵钧目色一凛,接着便抓住空隙抽身而出,不料对方的动作相当迅疾,他举起手里的匕首,下一秒便直直朝自己捅了过来。 滋—— 邵钧瞳孔一缩,清晰地感觉到刀尖穿破皮肤,在自己身体内停留了一阵才连带着喷涌的鲜血抽离而出。 下一刀刚要落下之际,邵钧却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突然环住了自己,同时有温热的血液喷溅在自己脖子上, 利刃划破衣料的声音响起,面前那副身躯随即便瘫软了下去。 “哥!”他厉声喊道。 鼻腔里血液的气味过于浓重,让此刻本就呼吸困难的邵钧越发难以喘息,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回神,锋利的匕首又一次临近眼前。 邵钧目光呆滞,恍然中他只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灵魂和肉体几近分离,面对前人的攻击,他来不及躲闪,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躲开了。 然而男人的动作还是被人拦住了,拼上最后一口气,邵廷死死抱住了男人的身体,然而对方凶悍的一刀却直接朝他喉咙插了进去, 血管爆裂,鲜血刹时喷涌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邵钧怔恐地看着眼前一幕,只见匕首从他喉头抽出,邵廷随即跪倒在地,身子仿若泄气一般侧倒了下去, 血泊中他的唇瓣微微张合,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直直望着邵钧,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了…… “妈的!” 男人踢开面前那具身体,接着就朝邵钧走了过来。 兴许是受到了刺激,邵钧这时候已经有些失控,他全然不管自己血流不止的腰腹,突然发了疯一样朝对方扑来。 由于赤手空拳并且腹部受伤的原因,邵钧仍旧无法对抗眼前的人,男人跟他缠斗一阵,随即便握拳狠狠朝他砸过来。 对方狠厉的一拳速度极快,霸道的力量瞬间给邵钧的后脑带来重创,他眼前一黑,而后便失去意识仰面倒了下去, “真是麻烦!” 男人骂了一句,说着便走近地上的人,猛地挥起了手里的匕首—— 正这时,刺眼的手电光投射而来, “警察!警察!” “不许动,放下武器!” “操!”男人爆了句粗。 …… ……好累。 邵钧意识涣散地平躺在地上,眼前是模糊一片,除了虚晃的光影他什么都看不见。 有警察来了吗? 恍然中邵钧好像看见有身穿警服的人迅速包围了自己,他想看清,却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他听到警笛声响起,然而大脑却渐渐昏沉下去,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 “姜沂姐,能帮我个忙吗?” 客厅里,姜沂搁下手中的资料语气随和地说: “好啊。” 邵安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步步走来,她举目朝他望去,一眼看见对方手里的剪刀,不由皱了皱眉。 “你,想干什么?” 邵安把手里的东西托上前,笑着对眼前的人说: “姜沂姐,头发有些长了,能帮我剪一下吗?” “啊?”姜沂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古怪的请求, “这个,我不会啊,要不你去附近的理发店吧。” 邵安摇了摇头,“我不去理发店,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姜沂还是有些疑惑,却也没再追问为什么,接着听对方又微笑道: “不过姜沂姐不一样,因为……我很相信姜沂姐。” . 卫生间,姜沂望着眼前的邵安一脸难色说: “你太高了。” “我去拿张凳子吧。” “嗯。” 望着对方的背影,姜沂不安地舔了舔嘴唇,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做十分不妥,但又实在不好拒绝, 她总觉得邵安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敏感而令人心生怜惜,让人不由自主就想顺他的毛,不论他提出的要求多么不合常理。 待对方在椅上坐好,姜沂温柔且细心地在他领口的位置围上了一张毛巾,而后又十分没底地说:好中文吧 “我技术不好,剪毁了你可别怪我啊。” 邵安甜甜一笑,“不会。” 由于前段日子一直在医院卧床的原因,邵安的头发已经蓄得有些长了,加上他皮肤雪白又极度消瘦,模样看起来多少有些萎靡, 姜沂打量了一下邵安扫到后颈的长发,拼命回想着以前的长度,纤白的五指轻柔地没入了对方蓬松微卷的头发里, 她随意地拨弄一阵,而后便用手里的剪刀尝试着剪下了一缕。 虽然姜沂对修理发型也不是一窍不通,不过她还是觉得邵安原本十分的颜值被自己这么一通乱剪恐怕就得折半了! 她非常专注地修剪着,仔仔细细地观察比对着每一缕发丝每一个角度,当凑近他正脸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对方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看着他,姜沂才发现邵安的眉心有一点很浅的红痣,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妖娆了些,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细腻又白皙的皮肤简直能说是吹弹可破,姜沂不由感叹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清秀又斯文的男孩子。 她挪开视线,注意力又放在了修剪头发上,尽管对方放心地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自己,姜沂的手法还是很保守,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对邵安后来这段时间的发型负责。 狭小的卫生间内无人说话,只听闻剪刀开合的“咔嚓”声响,越发显得空气异常静谧,不过姜沂全神贯注地做着手头上的事,全然没有空暇分心去留意别的什么。 邵安抬起双眸,目光透过浴室镜打量着她纤长的颈项和线条流畅的下颚,浅浅赏味了几秒,随后便又落下了视线。 二十分钟后—— 姜沂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随即望着镜子里的人说: “差不多了。” 终于…… 她总算松了口气,动了动发酸的胳膊,又怀着忐忑的心情打量起对方来,只觉自己这手艺虽然算不上多么超凡,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差劲,至少邵安现在这发型看起来还是挺有模有样的。 姜沂干噎了口气,有些紧张地问他: “嗯,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有点儿……” “很好,我很喜欢。” 邵安笑了笑,唇角扬起一道温和的弧度。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姜沂看了看表而后对他说道。 “想让姜沂姐多坐一会儿的,不过太晚了回家确实也不安全,” 邵钧用他那种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望着对方, “姜沂姐以后有空可以多到我家,虽然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但我都会慢慢了解的,”随后他又解释道: “因为我想跟姜沂姐成为朋友,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朋友,而是能交心的挚友。” 闻言姜沂一愣……为什么莫名觉得他对自己有些依赖呢? 他说他很信任自己,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嗯。”她点头答应了。 …… 待离开的人将房门合上,邵安才抬脚走进了卫生间,他拉下衣领,倾身将头埋在了洗漱池里,纤长的手指拧开水龙头,让凉水冲走了修剪时残留的碎发。 时令已至冬季,刺骨的凉水舔舐过他细长的后颈,分明是常人难以忍受的严寒,然而他却好似感觉不到温度一般。 邵安简单冲了几遍,而后取下一旁的毛巾将湿润的头发擦拭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他站在窗边扫视过小区每一处隐蔽的角落,此刻的目光无神而疏离,半晌后,他终于捕捉到了找寻良久的目标, ……他发现了姜沂的身影。 隔着百米,邵安纤长的五指落在了姜沂的位置,他眯起一只眼睛,将那道身影圈在了他食指和拇指相触而成的圆环里, 看着那道身影在他的“圆环”中活动,他感到心情异常快活,甚至有些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愉悦过了…… 客厅光线被调得十分昏暗,紫色投影灯诡异的颜色照得这间住宅看起来尤是森冷,邵安坐在姜沂方才落座的位置上,伸手端起那杯她喝了一半的柠檬茶, 他将杯口转过一个角度,寻到姜沂碰过的位置,淡粉的唇瓣随即覆了上去。 清甜的液体瞬间涌入唇齿,顺着咽喉流入胃里,高浓度的糖分仿佛浸透了身体每一寸毛孔,让静息的神经细胞变得异常活跃。 邵安纤白的手指解开黑色衬衫纽扣,胸口上大片结痂后留下的血红色刀口和伤疤随之赫然醒目,他的皮肤白得仿若吸食人血的恶鬼一般,浅粉的唇瓣轻轻张合,似乎在轻声吟唱着什么曲子, 他浅啜了一口杯里的柠檬茶,而后颓丧地靠躺在沙发座上,好似一朵凋败糜烂的暗黑玫瑰…… . 嘟—— 嘟—— 手机铃声猝然响起,姜沂正开着车,余光一瞟屏幕……是医院打来的。 她随即腾出手接通了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 “……” 半晌后,车身一个急转弯,姜沂匆忙改道掉头去往了市医院的方向,脸色极其难看。 红灯转绿,姜沂面色凝重地拉过方向盘,转弯却见正对一辆银色汽车猛地朝她飞驰而来! 滴—— 滴—— 她慌乱地鸣笛,面前的汽车却仍旧速度不减,强烈的车前灯光照得姜沂睁不开眼, 车速太快,她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甚至来不及转过方向盘,对方已如恶兽般迎面撞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面对(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滴—— 滴—— 鸣笛声爆裂震耳,然而距离却仍旧在不断缩近,看着眼前加速驶来的银色大众,姜沂只觉呼吸骤停,手脚也在刹那间麻木了, ……他为什么不减速?为什么不停下来?! 两边都是并行加速的车辆,左右夹逼下姜沂无法变道,她神色怔恐地看着径直朝自己撞来的大众汽车,知道眼下这种境遇,自己再做什么都已经是无济于事。 隆—— 发动机的轰响从耳畔掠过,庆幸的是,轿车并未朝自己撞过来,银色大众侧过一个角度,随即与姜沂的车紧贴而过。 …… 待汽车驶进一条平坦的小路,姜沂才得以松下口气侧身打开了车窗,她后背的冷汗“沭沭”而下,肩膀也由于过度恐惧不住战栗,纵使现在危机已过,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以剧烈的频率上下跳动着。 微凉的晚风拂过脸颊,让人紧张燥热的心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姜沂无法自持地大口喘着气,当下的感觉不仅是有惊无险之余的后怕,更多的怔忪, 因为在汽车飞速闪过的那一秒,惨白的车前灯照亮了驾驶座上那个男人的半张脸, 是他! 她记得那双眼睛! 短暂的庆幸之后,更深的恐惧感涌入胸口,姜沂知道对方今晚并没有对她下手的意思,因为她从那双锋利的眼睛里分明看见了惊慌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困惑,也很心急,竭力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姜沂握紧掌下的方向盘,加速朝医院的方向驶去。 …… 汽车不太稳当地卡进停车位,姜沂抽走车钥匙,打开车门本欲走下去,下一秒却由于过度紧张四肢脱力没能站起来, 姜沂呼了口气,握着方向盘坐在椅上冷静了片刻,她浑身都在颤抖,极度恍惚的状态下,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通话的内容…… “警察说是恐怖分子袭击,有个人中枪后被割断了喉咙,出血过多当场死亡,他弟弟也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燕医生看了伤者状况之后当即就让我给姜医生你打电话!” ……他被人袭击了!他受伤了! 姜沂攥着手机,只觉周遭的一切好似都湮没于无声一般,被无尽的恐惧支配着,她从未想过那一刻自己竟会这么害怕,连坚持着听电话那儿头的人把话说完都那样艰难。 她像失去氧气般大口呼吸着,连一贯的冷静于此刻好像都失灵了一样,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姜沂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勉强保持镇静走进了医院大楼…… . “你来了,”燕琦朝她招了招手, “他在这个病房,去看看吧。” 姜沂这时候已经戴上口罩换上了白大褂,她冲对方点点头,脸色严肃地推门而入, 滴—— 滴—— 病房内异常安静,心电监护仪发出有节奏的“滴滴”声,屏幕上跃动起伏的波动图尤是醒目刺眼,一条条跳跃的彩色线条好似纤绳勒住姜沂的脖子,让她感到旷久的窒息。 姜沂远远注视着静然躺在床上的人,只见医用纱布从邵钧后脑缠绕过双目,掩住眉眼的白纱布越发凸显了他的轮廓,也让他看起来极其憔悴, 大概是过度虚弱的原因,他的棱角越发深刻,锐利的侧影仿若刀削一般, 看见他的那一刻,姜沂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他怎么…… 看着姜沂一脸焦愁的样子,燕琦就知道她心里不好受,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他已经没事了,不过由于后脑受到重击,损伤了枕叶的视神经,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姜沂眉心一蹙,只觉喉头像是被哽住了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行了,你在这儿看着吧,我还有台手术得去做呢。” 燕琦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病房。 姜沂没有走近,她倚着门静静看着病床上的人,一旁的小护士仔细查看着邵钧的输液瓶,几十平米大的房间内一时间无人言语,静谧的空气仿若笼罩着一层压抑和忧伤的情绪, 这时候,邵钧的胳膊忽然动了一下, 见状姜沂不由得眼眸微动……他醒了? 然而他动作的幅度很小,之后便又没了动静,让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有,一旁护士于是轻声询问道: “醒了?邵先生您是醒了吗,是的话请点一下头。” 半晌后,病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嘶……” 像是有些吃痛,邵钧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痛苦,喃喃发出了一点声响。 “去拿点儿止痛药。” 姜沂下意识吩咐了女护士一句,她刚说完就听邵钧的声音问: “是你吗?” 男人的声音虚弱又充斥着急切,姜沂唇瓣动了动,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就见他伸出手往空中虚抓了一阵,大概是在找寻自己。爱书屋 邵钧修长的五指划过虚无的空气,而后便有些落寞地垂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忽地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渐渐临近,指尖随之触到了医用白大褂略微有些发硬的表面,耳边传来她轻微沉稳的声音, “嗯。” 姜沂双手揣在衣兜里,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对方。 “姜沂……” 只见床上的人猛地动了一下,邵钧的手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却不似以前擒住自己时那样有力, 虽然可以毫不费劲地挣脱,姜沂还是顺着他的力道抬出了兜里的手。 她沉了口气,轻柔地问了句, “要喝水吗?” “要。”邵钧的声音十分沙哑,却又带着几分迫切。 姜沂动了一下食指,对眼前的人道: “松开吧,你拉着我手我怎么给你拿?” 待他总算放开自己,姜沂才抽身去到一旁用干净的陶瓷杯给他倒了些水。 由于眼睛看不见,邵钧动作起来十分不方便,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床头,垂首安静地等待着。 “手。” 姜沂将杯子递到邵钧身前,接着就见他伸出手胡乱抓了一阵,半晌才找到目标。 碰到他异常冰冷的指节,姜沂的目色不由闪动了一下,随即将手柄转到了他曲起的四指里。 一抓住茶杯邵钧就开始猛地往嘴里灌水,他大口吞咽着,咽部明显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唇角溢出的水珠顺着脖子滚到了锁骨, 姜沂拧了拧眉,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你,你慢点儿。” 他擦了擦唇角,低哑的声音说: “我没事。” 看着他这副模样,姜沂不由得皱紧眉,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着什么话。 “我累了。” 邵钧低声说了句,而后仰面平躺在床上,便静默不作声了。 眼前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倒是让姜沂有些担心了,她从没看过邵钧这种状态,至少在自己面前,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沉默过。 ……他好像真的很累,累得没有力气再说话,纱布遮住了他的眼睛,姜沂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痛苦,此刻经受折磨的不仅仅是肉体躯壳,更是灵魂深处。 “先休息吧。” 姜沂轻声说了句,而后转身往门口走去,她刚触到门把手,便听邵钧微弱的声音问: “姜沂,你要是明天有空的话,可以……陪一下我吗?” 侧目看着病床上的人,姜沂呼吸有些深沉,只觉自己这时候实在说不出狠心的话,便轻声答应了他, “嗯。” . …… 医院走廊,姜沂脸色凝重地抱臂往前走着,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她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头满是困惑。 ……邵廷怎么会突然被人杀害?方才见到邵钧,他像是丢了心魂一样,究竟是什么对他的打击这样大? 是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他哥哥邵廷? 想到这儿,姜沂越发不明白……在她看来,他们之前分明是水火不容的立场,每次邵钧遇见他哥,都像是恨不得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一样,而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处境?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只见楼梯口一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了上来, 毕竟是出了人命,警察不可能放任不管,她定睛一看,随即认出了高向宇的脸……现在邵氏集团的案子他大概已经包揽了。 “诶,姜医生。”高向宇冲她打了个招呼,而后又问: “邵先生醒了吗?” “嗯。” “哦,那就好,我这儿有些问题得问问当事人。”高向宇说着就抬脚往前走。 “诶,”姜沂出手拦住了他,她回眸望了望病房紧闭着的房门,淡淡说道: “先别问了。” “啊?”闻言高向宇面露难色,“可是……” “他现在状态不太好,先缓缓吧。” “那……好吧。” 他摸了摸下巴,而后对姜沂说: “姜医生,我现在觉得,这次的案子和之前那些个投毒,绑架案或许是有联系的,有不明势力企图对邵氏集团下黑手……” 高向宇话没说完,姜沂忽地比了个手势打断了对方,她看了眼身后的房门,随即扬了扬下巴指着远处, “我们到那边聊吧。” 第九十三章 面对(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之前邵先生交给过我一枚子弹壳,比对之后我发现弹壳与从邵廷腹中取出来的那枚以及废旧工厂掉落的两枚都是同一批次。” 姜沂抱臂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看来凶手很早之前就已经盯上了他,甚至很有可能掌握了邵先生的日程安排,所以才会在废旧工厂这种人烟稀少又没有监控装置的地方趁其不备突然袭击。 而且凶手反侦察意识很强,全程没有留下一点指纹和脚印之类的痕迹。” 沉默一阵,姜沂随即问他道: “我有个问题,事发后是谁报的案?” 高向宇眉心一蹙, “对,这一点也很奇怪,当时是有人在电话亭匿名报的警,而且那地方还刚好就是一处周围没有监控的片区。” 话一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当下姜沂的感觉是明明知道不对劲,却又找不到矛头到底在哪里。 半晌后高向宇抛开这个话题忽然问: “对了,姜医生你还记得几个月前那起KTV毒杀案吗?” “嗯?” 高向宇说:“那起案子的凶手袁广达,其实我私底下一直在追踪调查她母亲的生活状况。” 姜沂不解地看着对方,“她母亲是?” “是名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现在信德疗养院接受护理和照料。”他又说: “院长告诉我袁广达的母亲叫做王丽华,在他们那儿已经待了好几年了,这个王丽华我在疗养院里看到过,已经是完全丧失自理能力了。” “你想说的是,钱的问题?”姜沂问。 “袁广达被捕入狱,理应没有人去顾忌王丽华的,如果养老院的费用长期不交,她势必会被赶出来。”高向宇说: “可是一直过了几个月都相安无事,养老院的人好像完全也没在意王丽华的事情。” “先前我一直怀疑有人在代替袁广达缴纳他母亲的疗养费,但却并没有发现有从其他地方流入的资金在替袁广达承担这笔费用。” 姜沂拧了拧眉,“院长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着觉得王丽华可怜,所以无偿让她住在养老院里,她儿子进去了之后就没在再收费。” 观察着高向宇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姜沂问道: “你觉得不是?” 两人都知道,商人的本性使然,毕竟那种视金钱如粪土好行善事的人只在少数。 高向宇:“这个陈院长,浑身透着两个字,不是奢侈,是浮夸!总之是那种一看就虚荣心很强的人,反正我是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再说,如果真做了这种大好事,他怎么可能这么低调?再怎么说都会给自己颁面锦旗,雇人拿着大喇叭在外头赞颂他的高尚情操!” 话落他的眉心又锁了起来, “可是,并没有发现别的汇款流入替袁广达承担费用,也就说明他没跟其他人勾结,我原本是想顺着不正常的资金链找过去,可是蹲了几个月也没发觉什么异样。” “不,还有一种方式,”姜沂忽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次性结清!” . …… “哥!周楠姐姐!” 七八岁的小男孩拿着两瓶汽水冲对街的人挥手,他扬起唇角,甜甜的微笑好像让周遭的一切都明媚起来。 “哦,是小钧来了啊。” 清瘦的少年回转过头,和身旁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相视而笑。 少年个头很高,他骨节分明的手搂住小男孩的肩膀,垂眸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走吧,小钧,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好啊!好啊!” 男孩激动地拍着手掌,眼睛里洋溢着幸福和敬仰,少年的目光仿若一束光,明亮了他整个盛夏。 ………… “地震了?!” “快跑!” “小钧,快跟上!” “哥,哥!小心!” 货架上的重物倏然倾落,径直向少年的方向袭来,始料未及的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霎时僵在了原地,他瞳孔剧缩,看着渐渐临近的漆黑货箱,眼底满是茫然无措。 这时候,一只小小的手推开了他,男孩单薄的身躯挡在少年面前,跌落的货物重重砸向他细瘦的胳膊。 嗵—— 他的身子无力地跌倒在地,伴着剧痛来袭,浅薄的意识逐渐微弱,耳畔唯有一声一声愈渐轻远的呼唤, “小钧,小钧!” …… …… 只觉有模糊的声音灌入耳中,淡淡花香沁人心脾,恍惚中男孩缓缓睁开了双目,只见铺在身前的是医院洁白的床单。 “哥……”他喃喃唤了一声。 和护士交谈着的少年闻声回眸,他走了过来,而后轻轻坐在了男孩床边,皱着眉轻声说道: “小钧,你怎么那么傻。” “我怕……怕哥哥你不小心受伤。” 男孩微微一笑,不自知地红了脸颊,模样看起来羞涩又腼腆。 “小钧,哥哥答应你,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哥哥会永远保护你,以后一切担子都让哥来抗!” 他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语气深情又充满哀伤, “因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哥会永远保护你,永远…… …… 幻觉,都是幻觉…… …… 邵钧猛地清醒过来,被幽深的恐惧笼罩全身,此刻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难以呼吸,他大口喘息着,遒劲的手不禁攥紧了床单。悠悠书盟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沂目色凝重地望着他,看得出对方此刻痛苦难耐,但她又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有些苦痛注定需要他一个人去排解和承受。 “为什么,你到底……” 邵钧喃喃地说,声音却渐渐弱下去,最终变成了无力的叹息。 病床上的人静默良久,医用纱布蒙住他双眼,此刻只能看见他紧绷的面部肌肉, 邵钧咬着下唇,灵魂好似被沉重的铅石碾压过一遍,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痛恨了几十年的那个人,原来……原来一直在保护我……” “我现在才知道,可是他已经,他已经回不来了……” 姜沂眉心一蹙,看得出他的身体在以极小的频率颤抖着, “我好难受,姜沂,我好难受啊。” 邵钧尽量克制住让自己不要失控,然而当姜沂的手触到他肩膀的那一刻,他还是崩溃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以为他是谁,以为自己一个人能抗得过一切吗?偏偏让我蒙在鼓里,恨了他那么久……” 姜沂安静地待在他身旁不说话,她感到邵钧激动的情绪渐渐沉落下去,好一阵才又重归平静。 “会好起来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语气轻柔地安慰他。 …… 过了许久,邵钧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姜沂便又问他道: “你住院的事,要通知一下你朋友吗?从早上开始你朋友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因为手机开的静音,所以我也没管。” “别告诉谢斐,”邵钧连忙说,话毕又补充道: “我受不了他在我旁边鬼哭狼嚎。” “你受伤的事上热搜了,他估计已经知道了。” 邵钧:“总之别告诉他我在哪间病房,我……” 然而他话音未落,房门忽地就被人推开了, 砰—— “邵哥,邵哥,我邵哥在这儿呢吗?!” 谢斐的声音顷刻响彻整间病房。 “邵,哥,啊!” 望见病床上的人,谢斐眼睛一红,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邵钧床边,一边扒拉他的手一边哭号, “邵哥你咋瞎了呢?” 邵钧唇角一裂,没好气地把手从他爪子里抽了出来, “劳资没瞎!” 姜沂解释道: “他只是暂时性失明,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看见了。” “哦哦,这样啊。” 谢斐摸了把眼睛说: “吓死我了,差点儿以为邵哥你……” “你可以闭嘴了。” 见觉谢斐一来探病,刚才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姜沂于是一面转过身一面说: “你们聊吧,我就先出去了。” “诶,姜……”邵钧似乎是想拦住她,然而对方却并未停下脚步。 姜沂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耳畔传来谢斐的声音, “我真有点儿懵逼了,你跟你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不想提这个。” 她带上房门,脑子里浮现出邵钧方才的话……痛恨了几十年的人,原来一直在保护我。 ……他现在一定很煎熬吧。 . 办公室内, 高向宇“啪”一声把资料拍在了桌上,一脸肃然地对跟前的陈院长道: “陈先生,有些问题需要你解释一下。”说着他就拉开凳子坐在了男人对面, “是关于王丽华的事。” 办公椅上马脸长下巴的人满眼惆怅地说: “哎呀这个我之前不是说过的嘛,虽然袁广达他不能承担他母亲的费用了,但是人好歹在咱疗养院住了这么多年,咱这是正规机构,把人赶出去也不合适啊你说对不对嘛。” 高向宇目色冰冷地看着他, “收入,支出,转账,这上面清清楚楚标着你每张银行卡的明细,还不跟警察说实话!” 闻言男人猛地一怔,随即又装傻似的问: “什……什么?” “警方调查了你的银行卡账户,六个月前,你卡里转入了一笔一百万的账款,这笔钱怎么来的?现在请你解释一下。” 见对方一脸肃然的样子,陈院长倏地有些心虚,心说警察居然连这些都能查得到,随即坐直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方形眼镜说: “是……那个是袁广达他打过来的。” “他为什么打给你钱?” 陈院长扭捏一阵道: “其实……哎,其实六个月前他就把他妈的费用提前给交清了,我是怕惹麻烦才没说的, 警察同志我认错,我反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对吧?。” 高向宇目色锐利地盯着眼前的人, “袁广达他妈的费用一个月两千五,一年也就三万,另外照王丽春的身体状况这样下去,能不能再活十年都是问题,袁广达那么穷,他怎么可能会转给你一百万的巨款,这笔钱,明显是封口费!” 陈院长吓得脸皮一跳,“不不,不是的吧……” “说清楚,给你钱的人到底是谁?” 第九十四章 面对(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说清楚,给你钱的人到底是谁?”高向宇一拍桌子,浑身上下威严的气场震得对方不敢再胡言乱语。 男人身子一抖,冷汗“沭沭”直流, “这这,这具体是谁给的我也不知道啊,袁广达说打钱过来我就收了,我以为他脑子开窍了呢,他,他突然就说能一次缴清所有费用,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啊! 要知道我们疗养院已经是很通融的了,因为经济原因,袁广达都是半年交一次费,以前一交钱他就拖欠,我这天天催,月月催,催得都要犯心脏病了!” “钱真是袁广达给你的,不是其他人?”高向宇满脸质疑地问道。 “是他,是他,他那天把所有钱都结清了,说是让我们疗养院好好照顾她妈就行。”陈院长慌忙解释道。 “不可能,你在撒谎!” “不,不是啊警官,袁广达说他发了横财,能把他妈的钱一次性结清啊!” 高向宇拧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觉得对方可能真的只是收了钱却不清楚内情,毕竟他不过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而已。 何况,幕后操控者也不会这么容易留下把柄,对方心思那样缜密,想必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暗想就目前来讲,警方只能从那个转款的账户查起了。 . “外面天气怎么样?”邵钧忽地开口问道身旁的人。 姜沂抬眼望了望窗外,又收回了视线,告诉他说: “天气很好,外面有阳光。” ……冬日的暖阳可是很珍贵难得的。 病床上的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吗?” 邵钧轻“嗯”了一声。 “躺太久了对身体也不好。”姜沂望着他的脸,“可是,你的眼睛……” “能牵着我走吗?” 邵钧低沉的声音问道。 姜沂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好吧。” . “当心台阶。” 姜沂稍稍扶了他一下,后者顺势用手勾住了她的胳膊。 “要怎么走?” “就跟平时走楼梯一样,步子小一点,这儿是三楼,你要是从楼梯上跌下去了,我可拦不住。” 邵钧微微一笑,“那姜医生你可要把我拽稳了。” 待双脚终于踏上平地,邵钧却还是没有松开对方的意思,他在姜沂的引领下小步往前走,纵使眼前是模糊一片,心里却十分安稳。 身边这个人,似乎总是能带给他一种安全和依赖感,只要她待在自己身边,不论什么苦痛险阻都好似能迎刃而解一般。 真希望她能永远这样陪着自己啊…… 邵钧停下脚步,他伸出手,修长的五指在空中晃了晃,体味着他看不见也触不到的阳光。 “感觉到温度了吗?”姜沂问。 “嗯。” 邵钧垂下双眸,目光透过白纱,似乎能隐约看见一点她的轮廓了, “我能抱一下你吗?” “啊?” 姜沂一愣,恍惚之际对方的手臂便已经环住了她。 从肩膀到后背都被他紧紧搂着,姜沂动弹不得,只感到邵钧有些闷重的呼吸声落在自己耳侧,耳根刹时都酥痒了起来。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听见邵钧轻微到几乎难以闻见的声音,姜沂一时有些动容,纤长的指尖悬在他背上将落未落,然而恍惚间抬眼却看见远处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燕琦歪斜身子靠着大门,一副沉醉又艳羡的模样,被姜沂看见后还一边挤眼一边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 姜沂脑子一空,瞬间觉得自己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被邵钧牢牢紧抱着不好动作,姜沂目色坚定地在他怀里冲远处的燕琦摇头,然而后者却握拳举在前胸,对她比了个“打气”的手势,而后嘴唇一动,像是发出了个单音节, 从口型看得出那是一个字——上! …… 在姜沂的搀扶下重新躺上病床,邵钧十分乖顺地等着对方帮自己整理身前的被单,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不喜欢现在这样虚弱无力的自己,但又觉得姜沂似乎比平时温柔了不少,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得到她无微不至的照料。 被她心疼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他心下暗想。 “对了,是时候该吃药了。”姜沂忽然想起来,随即到一旁拿来了水和药片。 “手。” 待对方摊开手掌,姜沂便把药搁在他掌心。 “水可能有些烫,你小心点儿。” “嗯。” 邵钧接过水杯仰面喝了一大口,药片和水随即顺着他吞咽的动作从喉头滚了下去。 由于上半张脸被纱布蒙着眼睛的原因,邵钧下半张脸的特征这时候便被极致凸显了出来, 尤其是嘴唇和脖子的部分,那种性感的特质无限放大,就连喝水看起来都很是有魅惑力。 他舔了舔嘴唇,唇角还沾了些水渍,M形的唇瓣越发红润透亮了些。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不自知有些出神…… ……他嘴唇的形状真好看。 ……他嘴长什么样管我什么事! 姜沂抱着手臂,无意识地盯着邵钧的脸看了半晌,注意力好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视线怎么都无法挪开。 她皱着眉,足足看了他三分钟,这时候却突然听眼前的人开了口,狗狗 “姜医生,” 他唇瓣轻启,姜沂半晌都不眨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而后又听对方轻轻说: “我……我能看见你。” “……” 姜沂的表情仿佛石化一般,无比尴尬的气息瞬间弥散在空气里,好一阵她才从慌张和无措中走出来,而后故作淡定地问: “你能看见了是吗?” “嗯,从你……开始看我的时候。” 姜沂干咽了口气,勉强保持平静一边转身一边道: “我……我去叫护士。” “姜沂。”邵钧忽然牵住了她的手。 “嗯?” 姜沂略带讶异地回过头,不知道自己脸颊这时候已经红透了。 “谢谢你,能陪着我。” 不知是因为自己方才的无所适从,还是邵钧此刻深情的话,姜沂的心跳忽然加剧了起来,她一时有些无措,只仓促说了声, “哦。”而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 姜沂表情严肃地站在一旁,看着护士替邵钧拆下了他眼睛上的纱布。 久违的光亮有些刺眼,花了好一阵子邵钧才适应过来。 “总算能看清了,就是,好像有点儿闪光。”邵钧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 “眼睛是没多大问题了,不过平时还是得注意休息,不要用眼过多。” 护士叮嘱完,侧目向姜沂示意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只觉和邵钧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息还是没有完全消除,这时候跟他独处同一空间,姜沂不由感到十分局促和紧张。 这时候突然。 咚咚—— 敲门声响起,姜沂倏然松了口气……总算来人化解尴尬了。 怎么总是有人破坏气氛!……邵钧抿唇愤愤地想。 房门打开,邵安的声音随即响起, “二哥,你没事吧?” 见来者是弟弟邵安,邵钧攥紧的拳松开了些, “啊,没事了。” 邵安走上前,手里还领着水果,一眼看见他,邵钧寒暄似的问了句: “你头发剪过了?” 对方一笑,非常自然地勾住了一旁姜沂的肩, “是啊,是姜沂姐帮我剪的。” 闻言邵钧眉梢轻轻一挑,转脸看着姜沂语调异样地问: “哦,你还亲自给邵安剪头发了?” 他这怪异的表情看得姜沂心头一梗,还没说话就听对方略带醋意的语气道: “你们关系不错嘛!” “是啊,我还想邀请姜沂姐去我家坐坐呢,上次说好了的,诶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邵安笑眯眯地看着姜沂,姜沂神色不安地瞟了一眼此刻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邵钧,有些没底气地说: “啊……最近,最近有点儿忙。” “忙?姜医生不是还有空替人理发吗,哪里忙了?” 邵钧抱臂靠在床头,斜眼看着她,语气发酸地道。 姜沂解释说:“只是碰巧有空,顺手剪一下而已。” “哦?我不知道姜医生还有这技术呢。”邵钧不依不饶地跟她抬杠。 这时候邵安突然插了句嘴,一脸乖巧的笑容说: “姜沂姐手艺还挺好,我对现在的发型替满意的。” “哼。”邵钧鼻腔轻哼了一声。 “而且姜沂姐不但会剪发,还看得懂我的化学竞赛题呢!” “哦……是吗,姜医生可真是各项全能啊!” ……你们聊点儿别的不行吗! 只觉简直要被邵钧凛冽的目光射穿心脏,姜沂每一根发丝都好似紧绷了起来,她别开视线不去看对方,转脸问邵安道: “对了,前几天怎么不见你来医院?” 邵安有些歉意地说: “哦,我想二哥也不想总是被人看着,所以前些日子一直没来探望你,另外……” 他目色一黯,声音忽地沙哑了些许, “之前一直在忙着处理大哥的事情。” 闻言邵钧不由皱起眉,神色倏地沉重起来,半晌后才终于开口问了句: “葬礼办了吗?” “嗯,因为二哥你在医院里不便出席,所以……” 邵安话说一半,看了对方一眼。 “那遗体?” “已经入土为安了。” 只听邵钧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而后乏力地用手捂住了脸。 姜沂目色深沉地看着他,见他的唇瓣微微张合,大概是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第九十五章 面对(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个叫刘烽的,过来,这儿有电话找你!” 正埋头打扫着卫生的人回眸一望,而后搁下手里的扫帚走了过去。 狱警把手头的电话递给对方,然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紧紧盯着他。 “喂,喂?请问是……” “是我。”邵钧的声音低沉而极有震慑力。 “小钧,”刘烽一愣,继而又问: “你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儿头的人捏紧手里的iPhone,语气庄重地说: “我哥他……他过世了。” “什么!” 刘烽瞳孔一震,眼眸中好似有光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是,是因为什……” “是谋杀。”邵钧干脆道, “刘烽,告诉我真相!我要找到凶手!” “我,可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为我哥报仇吗?”邵钧忽地有些激愤道。 “可我……我不知道。” 邵钧不由咬牙,“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再骗我吗!” “小钧,我所做的这些都是……都是你哥哥的指示,他从没有告诉我别的,我也不问他多的话,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哥让你坐牢,但其实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你这样做,也不知道他要对付的人到底是谁?” 刘烽轻叹了口气,“我也曾问过你哥哥,但他说这些事危险,就不要多问了,像我这样过不了几年就该退休了的人也没必要知道。 他不想让我趟这浑水,从来也不跟我透露一点内情。” 无法接受他的说法,邵钧暴躁地握紧拳, “不可能,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多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哥之所以让我承认这桩罪行,是因为这件事威胁到了你。” 刘烽话音落下,一旁的背着手的警察抬起眼皮,表情异样地看了眼面前这个身着囚服的男人,而后又移开视线,权当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你说什么!” 刘烽:“董事长遇害,你是嫌疑人,投毒的药瓶上也只有你一人的指纹。” 听对方这么一说,邵钧忽地明白了,如果当时刘烽拒不认罪,含冤入狱的可能就是他。 真相过于令人震惊,邵钧提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 “所以那些在你家发现的证据,那些所谓的制毒所用的化学药品,都是……都是假的?” “嗯,”刘烽应了一声,语气十分平静, “那些的确都是你哥想办法伪造的,拜托我顶罪也是他的主意,他那时候只是想把你从警局里捞出来。” 原来,这些,都是为了救我…… 邵钧瞬间怔住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只觉好似有成千上万只毒虫从咽喉涌出,簇拥着爬上他躯体,蚕食他的四肢百骸。 他还没能从旷久的震惊中走出来,刘烽又接着说: “我得了癌症,本来也活不了多久,我这老命不值钱,就想着能用来换你的自由也不错……” “够了!” 邵钧忽然厉声打断了他,他委实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不信,我不相信!” “小钧,你哥哥他真的一直都在保护你,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对他心怀芥蒂,他也从来没有跟你解释什么,他是怕你遇到危险,这是他保护你的方式。” “别说了,别说了!” 不待对方把话讲完,他倏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邵钧颤抖的手中滑落,他痛苦得捂住了眼睛……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了。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事情变得这么复杂! 他要怎么去面对这样残酷的真相? 咚咚—— “到吃药的时间了。” 姜沂推门而入,她三两步走到邵钧面前,看得出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 鲜有地在他脸上看到那种落寞又感伤的神色,姜沂一时有些担忧,沉默了半晌,邵钧才有些艰难地开口说: “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嗯?” 十分钟后, 邵钧站在停车场等着从远处徐徐走来的姜沂,他换上得体的黑色休闲西装,整个人英气又利落,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受伤住院的原因身体消瘦了些,裤腿和衣服肩膀处的褶皱非常明显。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不由得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似乎一直有些迁就他,但对他的请求又总是无法拒绝。 “我们走吧。”邵钧淡淡说道。 “诶,”姜沂忽然拦住他,夺过对方手里的车钥匙说: “我来开吧。” 话毕她又补充道: “你刚出院开车不安全,我怕一会儿命都赔在你手里。” 目色温柔地看着她,邵钧轻轻笑了一下,而后便乖乖去了副驾。 . “到了。” 姜沂轻踩下刹车,抬眼望着前方。 眼前,是一片墓地。 邵钧耷拉着头,呼吸尤是沉重,他默然不语坐在椅上,表情冷沉得可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解开了安全带。 “好像快要下雨了。” 姜沂看了看外面阴沉的天空心下有些担忧,转头问道身边的人说: “喂,你拿伞了吗?” 邵钧却好像没听见对方的叮嘱,他这时候完全是六神无主,恍恍惚惚地开门下了车,然而双脚一触及地面,轻飘飘的身子就仿佛要跌下去一般。 看他这心神不属的样子,姜沂沉了口气,抓了把伞便下车跟上了前面的人。 …… “找到了。” 冰冷的花岗石墓碑上刻着逝者的姓名,生平事迹以及名声成就, 不过这些都是给生者缅怀的,逝去的人早也看不见了吧。 邵钧往前走了几步,碎石在他脚下被踩得“沙沙”作响,他站在墓碑前静默了良久,才苦笑着轻声说: “真是,怎么连束花都没带呢,我这个做弟弟的还真是不称职吧?” 虽然他并未哀嚎痛哭,姜沂却在他眼中看见了无尽的悲伤,比撕心裂肺的哭诉来得更隐晦深沉。 邵钧呼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仿佛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垂下头,下一秒竟“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看着那样高大的人跪在碑前,姜沂眉心一蹙,心口忽然有些抽痛……这一刻,他的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忽然,她感到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落在脸颊,轻薄的水汽随即被微风携带而去,她于是抬眼望了望天。 “下雨了。”她低声说道。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姜沂撑开了手上的雨伞,她看了看墓碑前的邵钧,对方仍旧没有起身避雨的动作。 上一秒还温和的小雨顷刻就肆无忌惮地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点从天穹坠落,邵钧望着眼前的墓碑久久出神,也不在意大雨淋了他全身。 他垂首跪在雨里,任凭风吹雨打,似乎觉得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的满是污点的灵魂得到一点洗刷。 邵钧深埋着头,感到雨水从外套渐渐浸湿到肩膀和后背上的皮肤,凉风吹过愈发刺骨, 他的身体在渐渐变凉,然而耳畔的雨声却忽然消失了,邵钧不由得抬头一望,只见头顶笼上了一片阴影, “起来吧。” 姜沂蹲在他身旁轻声说。 “姜沂……” 看着她的眼睛,邵钧好像瞬间就沦陷了进去,只觉得她离自己那么近,她的目光那么温柔, 这一刻他真的好想把心里所有痛苦都向她倾诉,毫无顾忌地将最软弱的一面都暴露给她。 ……可是,他不想让姜沂看见自己的脆弱。 他接过对方手里的伞柄,而后站起了身, “抱歉,刚才有些激动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墓碑,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 姜沂一米六五上下的身高和邵钧一米八六的身高差相当大,他心神不属地举着雨伞往前走,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打伞姿势根本挡不住风雨斜飘进来扑到姜沂脸上, 姜沂抹了把脸,暗说幸好她也不化浓妆,否则这时候早该脱妆脱得惨不忍睹,粉底搅和着雨水稀里哗啦往下流了。 正想着,耳畔突然传来邵钧低沉又严肃的声音, “姜医生,你觉得,人死了之后,灵魂真的存在吗?” “啊?” 闻言姜沂先是一愣,想了想又说: “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是我并不否认多重宇宙论存在的可能性, 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讲,如果多重宇宙真的存在,生存在这个宇宙的人虽然死了,身体或意识可能在另一个宇宙继续存活下去,这大概也就是你想表达的灵魂的意思,像‘薛定谔的猫’这个思想实验就是有关生死叠加的……” “姜医生。” 听姜沂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跟他探讨学术问题,邵钧刹时苦笑不得, “不是想跟你说这个,算了,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肃然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 . 扣上安全带,邵钧仰面靠在副驾的座椅上,看得出来有些疲倦了,他点开手机,望着通讯录里周楠的电话号码久久出神, 看他这精神不佳的样子,姜沂抿了抿唇,一边转动车钥匙打火一边轻声问: “你去哪儿?” 邵钧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径自说道: “你说,如果一个人好不容易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这时候已经去到国外过上了新的生活,我还应该告诉她对方去世的消息吗?” 姜沂目色一沉,她大概能明白邵钧话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她并不能给予对方一个中肯的回答, “这个……我也不知道,告诉她这件事势必会打搅到她的生活,但是隐瞒真相的话,似乎也不太妥当。” “是啊。”邵钧怅惘地看着远方, “现在想想,我哥当时跟周楠姐分手,其实并不是因为不爱她吧,大概是害怕把她牵扯进来,所以才……” 话说了一半,邵钧的声音忽然喑哑了下去,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愿去打破此刻深沉又忧伤的静谧,过了好一阵子姜沂才开口问了句, “嗯……你打算去哪里?” 半晌也无人回答,姜沂侧目一望,方见邵钧静静地靠着椅背,已经合上了眼, ……睡着了? 第九十六章 相处(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微弱的呼吸声均匀又平缓,只觉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完美得仿若精雕细刻过一般,姜沂不由得打量了他一阵,半晌后才忽然又想起了那个问题……自己该送他到哪儿去? 嘶……他怎么忽然就睡过去了呢?难道要再把他叫醒吗? 嘟—— 嘟—— 纠结的当口,邵钧的iPhone忽然响了起来,姜沂的目光往屏幕上一扫,见来电人是谢斐。 她轻轻把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而后接听了电话, “喂?” “诶,我打错了?”不明情况的谢斐明显有些懵逼。 姜沂随即解释道: “没有,他睡着了。” 她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对方仍旧闭着眼没有反应。 “你……你是姜医生吧?” “嗯。” “哦,那,那没事儿了,我就是想问问邵哥他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我挂了挂了不打搅你们了。” “诶,”不知道谢斐这小子会胡乱脑补些什么,姜沂于是解释跟他了一下, “我和邵钧刚才在墓地,他大概是累了,现在在车上睡着了。” 闻言电话那儿头的人眉梢一扬, ……什么鬼,邵哥好不容易跟人约一次会跑去坟场!他咋想的? 不过谢斐还是应了几声,“哦哦,这样的啊!” “对了,他家住哪儿?” “家?哦,邵哥他家在……” “……” …… 信号灯忽地转红,姜沂一个急刹,摇晃的车身颠醒了睡梦中的人。 邵钧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 “嗯……我怎么,睡着了?” 姜沂一边看着路况一边对他说: “问了你朋友地址,现在快到你家楼下了。” “我家?”邵钧探出车窗四下张望了一阵,“那栋别墅吗?” 姜沂瞟了他一眼,心说你家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很久没去那儿了,那栋房子太大了,我一个人住着不舒服。” 他正说着,汽车已经停到了别墅门口。 姜沂抿了抿唇,又问: “那……你现在要去别的地方吗?” “算了吧,就不麻烦了,我今晚就住这儿吧。” “行。” 姜沂握着方向盘等了对方半晌,才忽然意识到车是邵钧的,该下去的人是她才对。 别墅的位置距离市中心有些远,这地方人烟稀少还不好打车,姜沂于是掏出手机点开了喊车的APP,却忽然听邵钧在她耳边幽幽地说了声, “要不姜医生今晚上就别走了吧。” 姜沂皱眉看着对方,她觉得身边这人大概又要开始不正经了。 “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坐陌生人的车回去多危险,你没看网上报道的那些新闻吗?就不怕遇到丧心病狂的人抢钱还强奸!” 邵钧干咳了两声接着又说: “而且那别墅这么大,一个人住怪阴森的,我害怕。” “你是小姑娘吗?”姜沂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放心我家房子很大很宽敞,差不多跟个小型博物馆一样,而且我绝对不乱来,你绝对是安全的。” 见姜沂还是有些犹豫,他便又劝唆道: “姜医生不是说我们能做朋友吗?朋友之间用得着这么扭扭捏捏的吗?” ……你这也像是打算跟我做朋友的样子? 姜沂干脆道:“不。” 邵钧唇角一扬,挑衅的语气说: “这都不敢?……诶你是不是心里头其实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害怕跟我待太近了一不小心原形毕露……” “你闭嘴吧!” 姜沂瞪了他一眼,勉强没飚出脏字儿。 邵钧斜觑着对方,“你就是心虚。” “ 我没有。” “不心虚的话这事儿什么不能的,在我家待一晚上就当住免费宾馆了,你有必要这么紧张?” “我……”姜沂咬牙沉了口气,抬眼看着他语气冷厉地吐出几个字,“好,我去!” …… . 邵钧指纹解开门锁,随即推开了眼前的房门。 啪嗒—— 吊灯倏然亮起,姜沂横眼扫过去,只觉这地方果然是大得让她不敢想象! 她脑子里第一想法是……他家请一次保洁都得上千吧? 别墅的装修风格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金碧辉煌闪眼睛,没有花哨的墙纸没有浮夸的水晶吊灯,灰棕偏暗的主色调点缀上一点孔雀蓝很有现代轻奢的格调,极具设计感的家具让整个空间看起来也不那样死板单调,姜沂心里不由默默肯定了一下, 房子主人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 邵钧漫不经心地说: “ 我想着,什么时候把这栋别墅给买了。” “为什么?”姜沂脱口而出。 “怎么?”邵钧冲她笑了笑,“这房子你喜欢?” “……”姜沂眉心一跳,“没,我就是好奇而已。” “其实我不常住这里,也就……大学刚毕业那段时间待得久一点。” 姜沂看了眼脚下擦得锃亮的大理石瓷砖,“不过你家看起来挺干净的。” “卫生都是保洁公司定期来打扫,大概保洁人员待在这别墅的时间都比我在这儿待的时间长。” “也是,空着这么大栋房子不住确实很浪费。” 邵钧眼眸一动,刚想调戏说“两个人一起住那就不浪费了”便听姜沂开口问道: “这附近有餐馆吗?晚上没吃饭,胃实在受不了了。" 邵钧:“这地方有点儿偏,附近好像连超市也没有,要买东西的话估计得开车去。” 闻言姜沂拧了拧眉……那叫外卖的话大概也不在配送范围内吧。 一想到待在这地方没得吃又没得喝,姜沂五分的饿意倏地就翻了倍,不过她还是强忍住饥饿转身坐上了沙发, “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 “嗯……我找找,家里可能还有些吃的。”说完邵钧便抽身去了厨房。 “嗯?你不是说你不常待在这儿吗?吃的东西不会都过期了吧?” 邵钧一边拉开冰箱门一边说: “偶尔会借给谢斐开party,可能会有那时候留下的吧。” 一眼望去,空荡荡的冰箱一览无遗干干净净,邵钧把堆在角落的几桶方便面抓了出来,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抱歉啊,冰箱现在就只剩方便面了,我看看……”他翻看了一下包装盒, “没过保质期。” “方便面就方便面吧。” 饿得眼冒金星的人这时候已经不配提出任何要求了。 “嗯……辣的不辣的,你要哪个?” “辣的。” 半晌后,邵钧端着两桶热气腾腾的国外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方便面朝沙发上的人走了过来,见姜沂站在桌前一动不动,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东西, 他微微偏头一看,那是一张带框的相片。 邵钧搁下手里的面,而后又问她道: “姜医生你生活那么健康,应该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吧?” 视线从相片上撤下,她转身走了过来,摇了摇头说: “不,就是因为平时不常吃这些垃圾食品,偶尔才会嘴馋。” 姜沂说着便揭开了盖子,水雾混合着调料包里添加剂和香料的气味刹时飘散在空气里,鲜辣浓厚的味道跟抓人馋虫似的,倏地把她的魂儿都勾了出来。 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姜沂埋头就开始“呼哧呼哧”吃起面来。 两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端着泡面桶吃面,全然没有一点矜持端庄的模样。 余光时不时瞟过姜沂的侧脸,邵钧不由暗想,如果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约会,这画面凄惨的程度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然而奇怪的是,被泡面浓郁的香味包裹着,此刻却好似有种幸福的感觉充斥周身,让邵钧觉得这样的场景比两人端端正正坐在餐桌上享用烛光晚餐还要叫人动容难忘。 滋溜—— 再喝了一口堪称精华的汤底,姜沂舒爽地哈了口气,汤汁辣得她嘴唇发红,这时候眼目都好像清亮了些, 她转头瞟了一眼身旁的邵钧,才发现对方早已经吃完面,这时候正托着下巴侧目“欣赏”自己的吃相。 “……”姜沂眉心一蹙,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不由想着……怎么我唇角沾上油汤了?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而后转过头往沙发上一靠,“你家有没用过的牙刷和毛巾吗?” “家里常备一次性洗漱用品。”邵钧说。 忽然想到了什么,姜沂微微侧目,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你朋友在你家里开派对,你家不会是……被当做那种酒店在用吧?” 邵钧眉梢一抬,听懂了她这话的意思,于是笃定地解释说: “不会,我身边那些人都知道,谁要敢在我家乱搞,隔天就可以找人来收尸了。” “嗯。”姜沂点了点头。 “我家卧室多,一二三楼都有房间,你住哪间?” 姜沂抬眸扫了扫这栋极其奢华的三层楼建筑,而后老老实实坐稳了沙发,“我就睡这儿吧。” 见状邵钧不由笑了笑,“怕我家床不干净?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吗?” “不是,床太大了我睡不习惯,沙发挺好的。” 邵钧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看着她,还是应允地说了声: “好吧。” 也是拿你没办法……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看了眼手表, “现在才九点,你困了吗?” “还没。”姜沂环顾了一下四周,稍稍嚅嗫了一阵才问出口, “你家电视,能看吗?” 其实刚走进客厅,姜沂的第一感想就是……他家电视好大! 这么大的屏幕看起来肯定很爽! 邵钧:“嗯……没交费,电视频道可能看不了,不过DVD可以用。”他指了指桌柜, “抽屉里有电影光碟,你想看什么自己拿吧。” 姜沂点了点头,继而又问: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见对方这一脸羞怯的样子,邵钧不由笑了一声,“放心,不会有那种片子,我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哦……好。” 姜沂尴尬地咽了口气,见邵钧转头朝卧室的方向走去了,她便从沙发上起身去到桌柜翻起抽屉来。 第九十七章 相处(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哗—— 只见满满一抽屉基本都是老电影的光碟,几乎涵盖了各种当年红极一时的警匪动作片,其中外国片居多,华语片子也不少。 姜沂简略翻看了一下,兴趣并不是很浓,挑挑选选一阵,目光却忽然间探见了埋在角落一个光碟盒,透明的塑料盒面上,马克笔流畅的字迹写着“anniversary”。 不知道为什么,姜沂莫名对这盘光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取出碟片,继而就转身朝着DVD播放器的方向走了过去。 姜沂放松地坐上沙发,等待了几秒之后,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彩色画面。 然而下一秒姜沂瞳孔一缩,猛然绷直了身子……这是,这是他的视频! . 居然是他的视频,怎么会是他的视频! 这样的话,光碟盒上的“anniversary”应该也是邵钧写的吧,姜沂眼角一抽, ……难道他还有给自己拍小电影的癖好? 半分钟后姜沂才明白光盘内容并不是他自拍的vlog或者MV,而是其他人拍摄的一段录像。 镜头一直在摇晃,不过像素还是比较清晰,看得出背景是在室外搭建的露天舞台,周围有绿树草坪,还能看见远处砖红色的楼舍。 这是……他在美国的大学? 聚焦倏然被调近,姜沂于是完完全全看清了舞台上的邵钧。 他上身的深蓝色牛仔衣随意敞开着,露出里间的白色T恤,炭黑破洞牛仔裤上还挂着几根银链子,vans潮牌低帮板鞋到裤腿之间一截白皙有骨感的脚踝,线条十分明晰。 毕竟是将近十年前的录像,那时候邵钧浑身的打扮和气质跟现在完全不同,他额前的刘海长得扫到眼睛,完全就是摇滚歌手那种非主流的画风。 在他身边的谢斐则更是如此,他一身全是洞的黑背心,穿着破破烂烂,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头发比现在更黄,这时候正双手抱着贝斯一只脚踩着音箱,还在上一曲的尾音中一脸陶醉地闭着眼睛猛点头。 大概是一首嗨翻全场的摇滚乐刚结束,邵钧的肩膀有节奏地起伏着,他大口喘着气,眼里满是热情。 半晌后,他迈开长腿往旁走了两步,而后又潇洒利落地取下肩上的电吉他,这个动作随即引起了一众女生的尖叫。 姜沂眼眸一亮,只觉虽然邵钧的五官十分深邃立体,还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的原因脸颊稍微饱满了一些,稚嫩的气息没有完全退去,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分叛逆的青春期少年,渴求用音乐和骨子里的桀骜冲破世间所有规则和捆束。 录像里时不时窜进女生的欢呼呐喊声,气氛看来已经是达到了高潮,然而所有震耳欲聋的喧闹在邵钧开口的那一刹都安静了下来。 他出口是一段自然而流利的英文,纵使麦克风有些损伤音质,他低沉的嗓音仍旧极具磁性。 细细碎碎的嘈杂声中姜沂没听清他讲了什么,只看见邵钧修长的手取下支架上的话题,然后放在唇边说了最后一句, “The last one,《Outlaws of love》, for my favorite singer Adam Lambert , for you guys.” 伴奏随即响起。 …… “我帮你把被子铺上吧?” 邵钧正抱着棉被从卧室里走出来,见姜沂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不由露出一道温柔的微笑,他走进客厅,又突然觉得电视里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一边转脸看向电视屏幕一边想: 这声线听起来,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卧槽,这他妈不就是自己吗!! “你在看什么?” “啊?”姜沂抬眸而后又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哦,刚随便找了张光碟,没想到正好就是你大学时候的录像。” “别看这个。” 大概谁都会觉得曾经的自己青涩又羞耻,邵钧倏地脸色一变,忙把手里的被子扔到沙发,转身就要去关电视,然而他刚有这个势头就被姜沂拦住了。 “看看又不会怎么样。”她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 “偶尔怀念一下青春也不错嘛。”姜沂鲜少这样有兴致。 邵钧垂眸思忖了一下,而后又扑向了电视机, “不行,太傻了。” 下一秒姜沂又扯住了他的袖子,“不是你说的什么光碟都可以看吗?” “可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有我大学时候的……” 邵钧话音未落,音响里抒情的音乐放出气氛已经起来了,姜沂转脸朝电视屏幕望了过去,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袖。 见她这满脸兴致的样子,邵钧有些窘迫地说: “你,你,你就非要看这个吗?” “没错。”姜沂抬头冲他一笑, “其实我对别人的黑历史还是很感兴趣的。” “……”邵钧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而后别过头说:“行吧随你便吧,总之这东西我可看不下去。” 姜沂笑了一下,松开邵钧的袖子转过了身,他在自己眼中的残影还未散去,录像里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忽地又跃入视线,两张面容随即在姜沂脑海里重叠,她忽然觉得当下的他,和十年前的他此刻都在自己眼前,好像越过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与她相聚在这一时刻,这样的感觉莫名有些微妙。 不明白姜沂为什么会对这种录像感兴趣,邵钧这时候只感到十分尴尬,他委实无法直视这样中二的自己,于是捂着眼睛从客厅溜到了阳台吹冷风。 对邵钧这害羞的反应毫不在意,姜沂专注盯着屏幕,片刻便被舞台和观众席的气氛感染了, 平缓的前奏结束,只觉邵钧的声音刚迸出的那一刹,自己的心神仿若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击中了一般, 看着录像里的人,姜沂的心跳渐渐强烈了起来, 她突然发觉,她喜欢他唱歌的样子,喜欢他弹钢琴的样子,在音乐里他似乎总是拥有无尽的魅力,让她沉醉,也让她悸动不已。 邵钧极富磁性的声音萦绕耳畔,姜沂一呼一吸都异常绵缓,眼目不眨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好像身不由己地沉溺了进去…… …… “Everywhere we go We're looking for the sun Nowhere to grow old And always on the run They say we'll rot in hell But I don't think we will They've branded us enough Outlaws of love …… 邵钧的声线本就更低,他那种极具感染力的嗓音演唱这种舒缓煽情的歌曲,很容易让人沉浸到音乐带来的情绪里。 只觉那时的邵钧面容虽有些稚嫩,眼眸却还是那般深,他明透的双眸好似携着款款深情,大概是无数少女一眼就会沦陷其中的。 姜沂专注地看着他,只见舞台上纵情演唱的人忽然抬眼望向了镜头的方向, 仿佛同那时的他隔着时间和空间对视了一眼,刹那间,姜沂的心跳漏拍了一秒,身体好似有一窜微弱的电流穿过,从心口沿着脉络蔓延到指尖。 沉稳的颤音悠远绵长,邵钧放下手中的话筒,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异常深沉,只觉他的声音在耳边消散而去,此刻唯剩台下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尖叫欢呼,姜沂深深吸了口气,她走上前,纤长的食指关上了电源开关。 . “看完了?” 看着沙发上正径自玩儿手机的姜沂,邵钧走上前坐在她身边。 “嗯,”姜沂应了一句,又问: “那是你什么时候的?大学?” “是大学组的乐队,你刚看到的,是我们办音乐会时的录像。” “嗯。” “你唱歌挺不错的。”这是姜沂发自肺腑的评价,她有些好奇地问: “那时候怎么不继续发展下去?” 邵钧摇了摇头,笑容颇有些苦涩的意味, “进了圈子才知道,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多了,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再说……我也不可能走这条路。” 邵吏凯也根本不可能认可自己…… 姜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现在好像也不太热衷音乐方面的事了,否则也不会完全看不出你以前还组过乐队,现在是不感兴趣了?” “现在不碰音乐了,”邵钧淡淡地说: “过去太热爱了,现在提起来才更让人不好受,因为每次触及都只会再次提醒我,那些理想不过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而已。” “也是,”姜沂眼眸一黯, “不好意思了。” 见她流露出一丝自责的神情,邵钧耸了耸肩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会再纠结这些,有些事做不了就做不了呗,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梦想实现从一而终的?有些地方缺失的,总会在别的方面得到补偿,其实也没必要看不开。” 没想到他这么豁达,姜沂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邵钧收了方才正经的神色,忽然唇角一扬冲姜沂笑了笑, “想看我你直说不就行了,还非得看什么视频,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呢嘛,你想看多久看多久啊。” “……”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我洗漱去了。” 姜沂扔下一句话,片刻也不多待地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还害羞。 邵钧舔了舔唇,难以克制地笑了笑,心头莫名感到十分愉悦。 第九十八章 相处(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在卫生间简单洗漱打理了一下自己,姜沂出来时便见客厅里,邵钧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松软宽大的青灰色沙发上,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他一手拿着iPhone,另一只手臂延展平搭在沙发靠背,姿势十分放松随意。 姜沂的视线不由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邵钧一身休闲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他踩着棉拖,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脚踝, 只觉原本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好像忽然沾上了些居家男人的凡尘气息,变得柔软可亲了一些。 她轻声走了过去,尽量不去打搅对方,然而刚一走进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邵钧就抬起眼放下了手机。 “这么快就洗漱好了?” 邵钧说着就冲姜沂笑了笑,然而这一笑却明显有些勉强。 明明上一秒还十分严肃的,他这过渡十分不自然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在掩饰些什么,姜沂于是问道: “你刚在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邵钧看了看她,随即又说: “就是些脑残网友的评论,刚没事儿翻开看了一下。” 闻言姜沂倏地明白了他刚才那副不快表情的原因,最近这些天网络上到处都能看到有关邵氏集团的新闻报道,热点从案件衍生到了个人, 有的网友甚至扒出了邵钧和他身边人乃至是邵廷生前的各种行迹活动和个人隐私,姜沂偶尔都能刷到邵钧出入各种场合的各种照片,他的生活,近乎每一处死角都被翻了个遍, 非但是博人眼球的标题党层出不穷,甚至有人煽风点火开始造谣一些子虚乌有的事, 这时候就只有大胆假设,从来不会有人去小心求证,以至于有小道消息说邵廷是跟某某老总由于陈年积怨才招致杀身之祸;之后又流出了所谓的邵廷“女友”的照片,于是女方被甩雇凶杀人的猜测随之而出;更有人觉得这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根本就是因为邵廷和邵钧两兄弟间争夺家产的豪门恩怨! 对同一件事,不同的人表现出的态度和感情不同,同情惋惜的是一种,仇富喊快的又是一种,只是人要是只长了嘴不长脑子,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有多难听! 这些言论姜沂不便也不想多问,她只劝道眼前的人说: “你别太在意,这些没有理论依据站不住脚的流言都是不攻自破的。” “放心吧,外界的眼光对我来讲从来算不上什么。” 听邵钧一脸云淡风轻地说,然而她知道,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对旁人的评判完全不在意呢? 二人之间沉默了一阵,姜沂忽然又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邵钧眼眸一抬,听她接着道: “你和你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家族企业理应受到严重影响,我关注了一下最近的股市行情,发现你们房地产公司的股价只有一些小小的波动,并没有预料中的大幅下跌,在这时候乘人之危,暗地里动一点手脚都能让你们的公司受到重创,甚至彻底搞毁邵氏集团都是有可能的,但他却没这么做。 凶手杀人不是为了钱,如果为了打击报复的话也该让邵氏集团彻底覆灭无法翻身才对,可对方似乎并不想搞垮邵氏……” 姜沂忽地垂眸陷入了沉思,她现在有些捋不清头绪,只冥冥中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古怪在哪儿。 “你有什么想法?”邵钧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猜不出对方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姜沂下意识咬了咬唇, “难道说,他想吞并,或者说是……掌权?” 她专注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无意识地单手抱臂,食指指节上下摩挲着下唇,看起来完全沉浸了进去, “别想了,”邵钧朝她笑了笑, “很晚了,早点睡吧。” “嗯?不是才十点吗?” 姜沂扭头看了眼客厅的挂钟,她这一动作越发拉长了纤长白皙线条十分漂亮的脖颈,邵钧眼眸一动,忽然看见了对方脖子上的一小块血痂,那是她当时被劫持的时候不慎被对方指甲划伤的, 看着这一点异常明显的暗红,邵钧拧了拧眉,心绪陡然凝重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凶手心狠手辣地杀掉那样多人,她会不会也…… 注视着姜沂的侧脸,邵钧忽的有些梗塞, 现如今他自己也是目标,如果对方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遭遇不测, 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或许就在明天。 他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是姜沂呢? 邵廷在眼前死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到如今他还深深记着那一刻,匕首刺入他咽喉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只觉周遭的一切顷刻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绝望和震惊填满了他的内心,他感到仿佛被人死死掐住喉咙那般的窒息,幽深的恐惧弥散在血管里…… 又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邵钧不由打了个寒噤,他轻轻咬唇,眼中流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震悚, 姜沂转过身子,见他看着自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由诧异地问: “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邵钧笑了笑,敷衍了句,“我去洗漱了。” . 哗—— 哗—— 邵钧关上水龙头,静默地在洗漱台前站了良久,温水浸湿他的发梢,渐渐汇成一颗透亮的水珠,轻轻滴落在他鼻尖。 他忽的抬起眼帘,透过浴室镜看着自己的脸,那张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的脸庞,成熟中又透着一丝顽劣, 邵钧的长相并不柔和甚至算是有些锋利,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极其冷傲有距离感,而笑起来时候,那双平日里眼角微垂的桃花眼微微上翘,过于勾人又显得不那么正经。 看着镜子里的人,邵钧从下巴到头发尖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而后抿了抿唇, 其实他对自己的外貌并没有多大认知,也没有帅不帅的概念,顶多觉得收拾一下不算丑,自己还能看得顺眼。 毕竟几十年来,邵钧一直觉得他能吸引女人注意的原因是家庭背景和钱。 然而这时候他却在想……这张脸在姜沂看来是什么样的呢? . 拧开门,邵钧远远望着沙发上的人,只见姜沂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这时候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于是轻声走了过去。 姜沂面朝外蜷着身子窝在被子里,让被单遮住了一点侧脸,模样看起来恬静而美好,这让邵钧不由在想着……她都在梦着些什么呢? 就这么静静凝视着她,邵钧的身子不由缓缓前倾,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她靠近, 然而轻柔的吻刚要落在她额角,邵钧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算了…… 他浅叹了一声,而后撑起身子转头走开了,静谧的空气里,连那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好似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男人的气息逐渐散去,姜沂的唇瓣间吐出一口薄薄的雾气,她浓密的睫毛随即微微颤动了一下…… . 滋—— 车身一个侧转停在医院门口,后座的人随即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姜医生,”邵钧冲车外的姜沂笑着挥了挥手,“再见。” 她愣了一下,而后淡淡应了声,“嗯。” 驾驶座上的人不由笑了笑,只觉自己现在这样子,在外人看来大概完全就跟在送女朋友上班一样,两个人就像正处在恋爱期的情侣,不管她承认与否。 …… 半晌过后,看着前人的背影离开视线,邵钧撤回目光,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送走姜沂,眼下还有一件事等着他去做,他要找到凶手,他要替邵廷报仇。 . 去到咖啡馆,邵钧打开电脑将U盘插进了接口处,而后便戴上了耳机。 独坐在静谧角落里,他修长的食指点开了视频,目色异常凝重。 那段他看过了不下三遍的录像,而今再次在眼前重现,邵钧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曾一直坚信,杀害邵康的凶手就是邵廷,而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那时笃定的一切假设都被全盘推翻,现今摆在他眼前的仿若一团谎言和罪恶交织的迷云,沉沉压在他心里。 相同的视频内容,邵钧并没有看出什么新鲜的东西,只是看着录像里邵廷的神情举动,心下感到万分不解, 邵廷的神色明显很是沉郁,却又表现得异常冷静,他看着手机,视线却一动不动,所以他的注意力明显不在手机屏幕上,他在想着别的事,他在想什么呢? 他不知道邵廷是否是清白的,但有一点……他明明白白地看见对方抬头望了一眼摄像头, 如果说邵廷是无辜的,对凶手投毒的事完全不知情,他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表现? 那个位置隐蔽的摄像头,他分明是看了一眼,还是用那样异样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摄像头的存在?他为什么要看那一眼呢?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境遇,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邵钧不由得抿紧双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这起案子里,他哥哥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还有……那个英文标记,为什么邵廷的手机里会存有那个符号呢? 啪—— 邵钧一脸肃然地关上电脑,而后站起身,一抓手提包便走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怀疑(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高警官在吗?”邵钧前脚跨进警局就问。 而后他看见了高向宇人群出中冒出的脑袋,于是招呼了对方一声。 不过今天警察局里似乎挺热闹,吵嚷声经久不止,顷刻就盖过了邵钧的声音, “我明明就在你们这儿买了保险,现在出了事儿你们凭什么不赔钱!啊,凭什么不赔钱!” 穿着黑色夹克身材中短的男人跳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 保险经理人尴尬地扯了扯领带说: “杨先生,我们这边都解释过了,你们运输的黄豆是因为码头工人罢工,放久受潮了才发芽的,不是因为自然灾害,这种情况不在赔偿范围内啊!” “怎么!怎么不在了!这合同上不是写了‘受潮受热险’的吗?” 男人立马急了起来,短粗的食指一个劲儿在合同单子上戳戳戳, “你们保险公司当我瞎是吧,是吧!啊!” 经理人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性质不一样,这个情况是你们自己的原因,如果你的工人没有罢工,那一车黄豆是不会发芽的。” 姓杨的老板眼珠子一瞪,气得快要当场抽过去, “你你你,你们这就是敲诈!” 保险人双手合十放在腹前,抿唇礼貌地笑了笑,“我们没有,我们保险公司的宗旨都是诚信保障,服务人民。” “放屁!我那一轮船的黄豆都发芽了,你们不赔钱那我怎么办,回去卖豆芽儿吗!” “我们保险公司都是按合同办事,理赔是基于保险合同,都是有理有据有法可循……” 话音未落,男人忽地往前一挺扯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你信不信我到法院,到法院告你们去!” 被眼前矮小的男人拽得弓下腰,保险人还是尽量保持专业素养客气地说: “杨先生,这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呀,那要不,要不你就起诉我们吧。” “你放屁,律师费不要钱?诉讼费不要钱吗!?” “那没办法,道理讲不通那咱们就只有走司法程序。”经理人抱拳: ”起诉我们吧,求你起诉我们吧!” “你你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 “好了别吵了,” 高向宇终于看不下去支了个声儿,“警察局不是解决这些事儿的地方,这种问题你们要么私下解决,要么就去法院吧啊!” 闻言男人忽地又转头扯住了他,“什么,这诈骗的你们警察都不管!?成天拿死工资吃白饭呐!” “……”高向宇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嘴角。 “你们这什么派出所,也太不负责任了!把你们领导喊出来!” 男人倏地就开始嚷嚷起来,见对方这一脸拽横的样子,高向宇不由眉梢一抬,而后又说: “不用喊了,我就是这儿的副中队长。” 对方却一脸不屑: “那你不就是个副的吗,我不跟你谈,领导呢,我要见你们领导!” “领导不在,现在这地方就我职务最高!”高向宇仍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对方: “还有,有点儿常识,民事纠纷找警察干什么,要找找法院去,民事案件不在我们公安机关管辖范围内。” “卧槽,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呐!我不管,反正今天拿不到钱我是不会走人的!” 说着男人就扬起双下巴望着天花板,一副要在警察局就地打坐的架势。 高向宇单手叉腰,舌尖在牙齿上轮了一圈,而后不轻不重地一拍他肩膀: “想清楚了,你现在这种行为呢,涉嫌触犯妨碍执行公务罪,再不走的话之后就别想走了!” 一听到自己涉嫌犯罪,男人倏地哑了声,他一会儿看看高向宇一会儿看看旁边的保险经理人,瞬间觉得这俩大奸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社会不公,警察无信,让他这个无辜的受害人蒙受了无尽的冤屈!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我,我要告你们,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保险公司欺骗消费者,我要搞得你们身败名裂!” 男人说完甩着膀子大步流星往前走,瞬间觉得自己走路带风气场两米五! “警察同志不好意思了。”经理人一脸歉意地对高向宇道了声歉,接着也拎着公文包离开了警察局。 “高警官。” 邵钧抄着手在一边观摩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你们可真不容易。”他发自内心地慨叹了一声。 “诶,邵先生。” 见来者也算是大半个熟人了,高向宇和气地说: “邵先生出院了,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嗯,可以接受你的问询了。” “怎么说得那么没人情味儿?”高向宇笑了笑,又说: “不过邵先生你放心,我不会再询问你案子的事了。” “嗯?”邵钧有些不解,随即听对方解释道: “有关邵氏集团的案子,上级部门已经移交给‘重案组’负责了。” 和香港的“重案组”并不一样,大陆绝大部分地区所谓的“重案组”其实是针对重大案件发生时临时成立的专案组,用于负责重大刑事案件的侦破工作,人员也是上级领导从各警队中抽调的精英,暂时凑在一起协同工作。 “‘重案组’?”邵钧拧了拧眉,“没派你去?” 高向宇抿了下唇笑着说: “我就是个副中队长,这个‘重案组’至少也得是支队长才有资格去,”他又无奈地耸了耸肩: “而且,犯罪心理那套我是真不行,我还是比较适合搞刑侦。” “无所谓,反正都是警察,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邵钧抱臂说道。 高向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案子没压在身上脑子通透了些,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想跟邵先生你聊两句。” “嗯?” “这样,让人先给邵先生你倒杯水,我们坐下慢慢聊。” “小朴!” 说着高向宇就转过身,却见小朴那边儿—— “偷了老子的东西他还非歪!你灭的我不晓得所,早就觉得都你怪迷怪眼的,一看就不四撒子好东西!” 见大爷激动得手舞足蹈,拿着小本做记录的小朴一脸吃了那啥的表情, “您,您说什么?什么意思?” “傻子意思?这批贼娃子摸我包儿!” 小朴简直要飙泪了:“您,您能不说方言吗?” “啥则方言,我说勒普通话的嘛!” 一旁戴眼镜的小年轻满脸无奈地说:“大爷,我说了,我没偷你东西。” “你枚偷?我包儿它是自己长脚了跳得你身上切勒蛮,神戳戳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尽量克制住情绪说:“你的包是别人放在我裤兜里的,不是我拿的。” “我信你个鬼!” “……” 大爷吵吵闹闹着要打人,小朴不好对老年人出手阻拦,只好轻柔地拉住对方一个劲儿地劝,“大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不过人上了年纪多少有些固执,大爷这时候不听解释就想捶人,警察又不可能任凭他攻击无辜的人而坐视不理,以至于拳头最后都是落在了小朴身上, 远远看着眼前发生的一些,高向宇不由一阵感慨……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看来小朴那儿是走不开啊…… 邵钧心下为他默哀了一阵,而后转头看着高向宇, “不麻烦了他,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第一百章 怀疑(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两人站在阳台,邵钧却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不抽烟?” “不抽,嗯……有什么问题吗?” 邵钧:“没什么,就是觉得警察不抽烟还是挺少见的。” 当警察经常熬夜需要提神,日常工作压力也大,很多干这行的人于是渐渐就养成了吸烟的习惯。 高向宇说:“以前没碰过,现在也没什么欲望,而且我的原则是,不接触那些让人成瘾的东西,毕竟那些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再戒掉了。” “嗯。”邵钧轻轻应了一声,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不过邵先生想抽的话也没事,我不介意偶尔吸一下二手烟。” 邵钧摇了摇头, “戒了。”话毕他又补充道: “不想以后死的太早。” 高向宇笑了笑,而后又摸了摸后脑,脸色稍微有些严肃了起来, “邵先生,关于你哥哥的案子,我们聊聊吧。” 邵钧抬了抬下巴,随即听对方说道: “现在警方掌握到的证据还很少,除了现场留下的几枚子弹和弹壳,没有任何脚印和指纹,我们根据邵先生你之前描述的嫌疑人的身形特征,到事发周边调取了路边监控,连夜追踪调查仍旧没有找到凶手半点行踪迹象, 不得不说凶手作案手法毒辣而且在反侦察方面很有经验,以至于警方现在对他的身份还一无所知,侦破工作也毫无进展。” 闻言邵钧不由拧了拧眉, 这案子难道又要石沉大海? “你是想告诉我,案子可能破不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是会有警察侦破不了的案件,但我相信凶手只要是做了事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只不过破案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很多当时的无头公案线索都是几年后才浮出水面,甚至有的刑事案件十多年过后凶手才落网,所以希望邵先生不要着急,警方一定会竭力找出真凶的。” 听高向宇讲完一通话,邵钧侧目看着他一仰头,“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对方抿了下唇: “还有就是,这件事我私底琢磨了一下,心里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 “我把你家里发生的几起案件联系在一起,首先是邵吏凯中毒被杀,而邵先生你遭到陷害,而后是邵康在KTV被人投毒,你弟弟邵安遭人绑架,再后来就是你和邵廷在废旧工厂遭遇袭击,后者被杀身亡, 虽然这些案件凶手各异,但是介于被害人之间的联系而事情的发生又过于密集,就不得不让人感到十分怀疑。 如果这些案件的幕后主使其实是同一个人,这种类似于斩尽杀绝的做法,首先让我想到的是凶手的作案目的是出于寻仇。” 这是常规的想法,杀人动机牵扯到私人恩怨甚至是商斗,所有这些违法行为的驱动力只是单纯的杀人报仇或者是着眼于邵氏集团这个房地产公司的市场, 不过,他倒是有另外一种想法, 高向宇:“但如果案子其实并不牵扯进外人,而是单纯的……家族内斗,邵先生,之前你说当天晚上你之所以会和邵廷去到那家工厂是因为私事对吗?” “你怀疑杀人只是为了争夺家产?”邵钧直视着对方: “之前在医院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我再重申一次,我的的确确是为了跟我哥谈私事才去到的工厂,至于为什么选择那个地方,是因为,那里有我们过去的记忆。” 那处废旧的制造厂是儿时邵钧和他哥哥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站在工厂房顶向远处的天空望去,可以看到最美的夕阳。 闻言高向宇点了点头,“所以,你应该是清白的,而且,我也相信你。" 他顿了顿而后又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的怀疑于是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疑惑了片刻,邵钧猛地一怔, “邵安?!” 两个字裹着震惊脱口而出,他随后又语气一沉: “怎么可能?” “确实,邵安先前也遭遇了绑架,而之后对他的刺杀也是说不通的,那时候如果不是姜医生及时发现,他很可能已经丧生在歹徒的枪口之下了。” 见邵钧一脸的质疑,高向宇便道: “当然我现在只是提出一个假设,表面上看起来你们都险些遭遇毒手,但你和邵安并没有在歹徒穷凶极恶的犯罪行为下命丧黄泉,这一点着实有些耐人寻味,如果真的要从这个方面来考虑的话,你和邵安的作案嫌疑并不能完全洗掉,” 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说: “其实按理来说你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 邵钧眉心一蹙,他忽然想到之前姜沂调侃似的跟她说的那句话, “你真应该庆幸凶手来不及把现场处理成是你杀了邵廷的假象,否则你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不过你们二人之中我更倾向于相信你,所以……” 邵钧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说高向宇的这个假设让他感到十分震惊! “所以我说这个想法很不成熟呢,因为这起绑架案警方其实并没有捉到凶手,如果说我刚才的假设成立,那就真是……太可怕了。” 邵钧轻轻咬唇,知道他的那句“可怕”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骇人听闻的绑架案或许只是一个烟雾弹,那么绑架案的凶手可能并不存在, 那么这一切,其实都是邵安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 现在想想,绑匪种种古怪的行为,以及,邵安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之下竟然使用绑匪的手机成功地发出救助信号, 这一切其实都是很反常的! 可是他身上的伤……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邵钧不由得攥紧拳。 “这个想法现在只有假设没有求证,邵先生大可只浅浅一听不必放在心上。”话毕高向宇又说: “另外,重案组那边刚刚接手这起案子,之后可能还会找邵先生你询问情况。” 邵钧淡淡“嗯”了一声,他现在陷入了经久的涡旋之中,早已经听不进对方接下来的话。 . 姜沂径自走在医院楼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 她拐过一个转角,而后躲在了墙面之后。 嗒—— 嗒—— 脚步声渐渐临近,只见休闲运动鞋冒出一点鞋尖,套着牛仔裤的细腿随即出现在姜沂眼前,她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是你啊。” 邵安微微一怔,而后又笑了笑, “被姜沂姐发现了啊!” . “你怎么会来医院?生病了?” 邵安点了点头,“啊,是啊,好像有点感冒。” 姜沂:“那你快去挂号吧,医院今天人挺多的。” 她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顷刻穿透了整个走廊。 “姜沂姐,那儿出什么事了吗?”邵安一脸疑惑地问。 “是家属在闹事吧。”姜沂脸色一沉,又说: “我过去看看。” …… “我爱人就是被你们医院给治死的,你们这黑心医院,黑心医生,不得好死!”女人扯着喉咙高声叫骂道。 方名扬一脸无措,尽量冷静地劝道对方: “家属请您冷静一点,对于您丈夫的不幸离世我们也深表歉意,但手术失败并不是完全是我们医院的原因啊,当时的确是病情突发,而你们也没有及时将病人送到医院进行救治。 你们把人送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那时候病人的情况就已经非常不乐观了!” 准确来讲,刚推进急救室没两分钟病人就已经彻底断气了。 闻言女人顷刻间暴跳如雷,指着方名扬的鼻子骂道: “那意思是这都是我们的错了?!好好的人在你们医院死了,你倒还怪我们没及时把人送过来,有你们这么不要脸推卸责任的吗!” 方名扬气得肩头发颤,只觉遇到这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家属真的十分无奈。 “那个做手术的医生呢,这时候倒是躲着不敢出来了啊!” 她说着就要往办公室里闯,方名扬立刻拦住了她。 “女士请您不要冲动,您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就只有叫保安了。” 女人只觉一肚子冤屈没地方发泄,这时候便将矛头对准了方名扬, “你,你还敢拦着我,你们这儿还有没有点儿天理王法,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从小到大还没被什么人这样骂过,方名扬心下万般憋屈却有口不能言,这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我……” 然而他还没说什么就被姜沂给拉开了。 知道方名扬不太会说话,姜沂作为前辈也不可能让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独自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 “这位女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你现在这样闹事其实对你和医院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并且还会影响到医院其他病人,损害他人的利益,我相信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你的初衷对吧?” 只觉眼前这人的谈吐气场莫名很有信服力,女人斜眼瞟了瞟周围无数人注视着她的目光,一下子闭了嘴没再嚷嚷。 姜沂又说:“医院并没有说不负责任,合理的诉求我们会满足,包括理赔也是可以商量的……” “你什么意思!谁说要你们的钱了,你觉得我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钱吗!”女人倏地又激动起来, “我要的是人,我要我的阿华好好的,好好的回到我身边,” 女人颤栗着咬住下唇,情绪渐渐低靡下去,被无尽的悲痛压得无法喘息, “你回来,你回来啊……” 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连抽泣都没了气力。 “抱歉,但生死是人之常情……” 话音未落,姜沂却忽然闻见一声异动,只听本就喧嚷的空气里传来几声狗吠, 她猛地抬起眼,随即便见远处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牵着一条黑色大型犬小跑着赶了过来。 姜沂一怔……那竟然是一条罗威纳犬,作为警用犬的主要品种,这种烈性犬在部分城市甚至都是禁养的! 看对方汹汹的气势就知道来者不善,这是非要在医院掀起一番风浪不可了! 第一百零一章 怀疑(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男人穿着黑色羽绒背心,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上下,他牵着狗迈着八字大步,方圆两米无人敢近。 “姐,姐,你怎么了!” 见女人在哭,来者不由攥紧拳,咬牙切齿道: “姐,他们欺负你了!” 他扶起跪在地上此刻已经泣不成声的人,挺直腰身对在场所有医护人员怒目而视。 “你在干什么,没看见告示牌吗,医院禁止宠物入内!”姜沂一脸肃然看着男人道。 场面已经十分混乱了,赫然出现在人群中的罗威纳犬吠叫不止,这时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医院里其他的病人,然而男子却全然不在意,凶狠的目光看着姜沂, “那个害人的医生就是你吧。” 大概是看这地方也就姜沂穿得像个主治医生,男人自然而然将她当成了自己今天寻仇的对象。 见刀口突然悬在自己头顶,姜沂怔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急着否认,她毫无惧色地跟眼前的男人对峙,神情十分淡定从容。 “姜沂姐。” 只觉身后的邵安忽然拉了自己一下,姜沂稍稍侧目,又语气十分平淡地说道: “医院遇上点麻烦,你先暂且去外面的小诊所买些感冒药吧。” 邵安眉梢一扬,眼中流过一丝别样的意味,随即见姜沂的衣袖从他掌心抽走了…… “我告诉你你别想跑,我今天一定要你这个黑心医生给我姐夫陪葬!” 男人挥起拳头厉声道,说着就朝姜沂走了过来。 “姜医生,姜医生……”方名扬一脸慌张,却见姜沂丝毫没有怯场,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没事,你快去叫保安过来。” “那你……” 姜沂知道,家属现在明显已经失控了,光靠她的力量断然是控制不了的,但这时候她不能乱了阵脚,她要争取时间,竭尽所能地稳定局面。 “所以你们今天,到底是要闹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都是因为你,姐夫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男人说着就气愤难抑, “这样,你在这儿给我姐磕三个响头,这事儿勉强就算了了!” 闻言姜沂克制不出轻哼了一声, “什么?” “磕不磕!我告诉你,不照我说的做,你们医院今儿就别想安生了!” 男人忽地擒住了姜沂的手,生拉硬拽地要她跪下给自己身边的女人磕头。 姜沂细胳膊细腿的在力量上自然是比不过眼前这个健壮的男人,她拼命挣扎了几下却也无济于事,心头难免有些惊慌了, 正当她无措之际,只见邵安忽然走上前,摘开了男人抓在她腕上的手, “这位先生,拜托你不要这么无理取闹,要知道你们这么闹我们完全是可以叫警察的。” “操,你他妈又是谁!” “邵安。”姜沂拉了他一下,望着对方后颈说: “这种事你不用管。” 邵安没有回头,直视着眼前的人说: “请你们尊重法律法规,赶紧离开医院,否则我们就……” 男人“轰”的一声甩开了对方的手,接着前臂发力毫不留情地一推他胸口,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毛长齐了吗还敢教训我?劳资今天让你认识认识什么叫作社会!” 邵安被强悍的力量推得一个趔趄,险些绊倒,所幸姜沂及时撑住了他肩膀。 气氛顷刻变得拔弩张起来,男人嚷嚷着就要大打出手,就在这时候, ——“干什么呢!住手!快住手!” 楼梯口,四五个保安赶了过来,几个人赶忙冲上前,三下五除二钳制住了男人。 “操,放开我,劳资他妈今天跟你们拼命!” 被死死钳住四肢,男人大骂着,他姐姐见状这时候又开始哭号起来。 “我的天呐这人,”保安一脸无可奈何地抓着男人动弹不休的胳膊, “脾气这么大,是得好好进行一下思想教育了。” “放开劳资,你们这些畜生,黑心医院的走狗!” 男人怒火攻心失去理智,满眼仇恶盯着眼前的人,只觉这些面子上衣冠楚楚的人其实都是些肮脏不堪的下流鼠辈,他不甘心被打倒在地,他要奋起反抗,让这些败类都滚下地狱! “大飞,咬他们,去咬他们!”男人说着就松开了手里的狗绳。 罗威纳犬灵敏且忠诚,听从主人的命令,“唰”地超人群扑了过去,所有人倏地惊慌逃窜,局面突然间混乱得完全无法控制。 黑犬飞奔而来,壮硕的四肢“咚咚”落地,姜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却见身旁的邵安始终面无表情地站着未动。 邵安下颚微微抬起,他目色疏淡地盯着那只罗威纳犬,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犬眼看着就要扑面而来,却觉谁人的手突然将他往旁一推,邵安于是往旁侧踩了两步,女人扬起的秀发随即擦过了他下巴。 被罗威纳犬有力的前爪击中膝盖,姜沂失去重心朝后仰倒,混乱中她抬起手臂放在面前一挡,下一秒便觉尖锐的犬齿穿过厚实的衣料刺破了皮肤,强烈的疼痛感随之而来。 “姜沂姐!” 看着眼前一幕,邵安脱口叫了她一声,声音十分惊悚。 “姜医生!” “姜医生!” 保安顷刻涌上前,几个壮汉三两下制服了这只黑犬,将其从姜沂身边拖去别处。 “姜医生你没事吧!”方名扬扶起受伤的人,一脸忧色地问。 “嘶……没事。” 剧烈的疼痛让姜沂无意识地拧紧眉,突然的冲撞和失血让她现在有些眩晕, “我去处理一下伤口。” “姜沂姐,我扶你去。” 邵安上前扶着她的肩头,目色透着焦灼。 姜沂侧过脸,淡淡冲他点了点头。 . 砰—— 猛地关上车门,邵钧修长的手扶着前额,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 方才高向宇的话浮现在他脑海,邵钧不由得抿紧双唇,虽然邵钧对这一说法实在是难以置信,但他同时又清楚地认识到对方并不是信口胡说,他的假设理论来讲其实是可行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他呢? 忽然间 ,邵钧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一簇电流,这一瞬间的刺痛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起KTV投毒案,凶手袁广达的供词是,他当时随意在两个话筒中选择了一个,并在防喷罩中投下了毒药,如此一来,邵康之所以会被杀害只是意外,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接触到毒物因此丧命,阴差阳错的,这个人刚好就是他。 而对于这起看似出于仇富心理引发的案件,在邵钧看来却并不是如此简单,那时候他的想法是, 只有当时自称身体不适,并且完全没有接触过话筒的邵廷才能避免吸入毒药而丧命,他完美地避开了被杀的可能,却也让他的嫌疑成为最大,以至于邵钧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了这一点, 他哥哥一定有问题! 现在看来,这之中其实还存在另一种可能,真正掌握大局的,是当时身处包厢的另一个人……邵安。 因为他一早就清楚,究竟哪一个话筒才携有毒药,他只要有意识地避开,就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所以,走进包厢,邵安只需先一步选择安全的那一个,便自然而然地将死亡留给了邵康。 一切看似随机,实则早已按部就班地按照邵安的计划进行,与此同时,他还能够被视作万幸之中得以死里逃生的受害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应该说凶手谨慎聪明并且善于用毒,这正符合邵安的形象,而他学习的专业刚好也是……化学。 想到这里,邵钧的背心有些发凉,他不愿把邵安同这样一个极端阴暗而又心思极度缜密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他宁可相信对方还是那个乖巧懂事,总能亲昵唤他一声“二哥”的弟弟,他刚才的假设完全只是毫无道理的胡思乱想! 邵钧眉心一蹙,感到胸口紧了几分, ……可是,如果眼前的一切美好当真只是假象呢? 倘若真相,真的那么刺痛人心呢? . 包扎好伤口,姜沂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抬眼便看见了方才袭击自己的那只“恶犬”。 狗主人在安保室接受问话,那条引起骚乱的罗威纳犬现被拴在槐树前,它耷拉着脑袋,刚才凶猛的气焰明显焉了下去。 对这只动物姜沂倒不是多么气愤,虽然攻击了自己,但它的行为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在它的世界里,它只不过是听从主人的指示,完成了本该完成的使命而已。 姜沂垂下眼本打算径自离开了,余光却忽然瞟见一旁邵安的身影,他双手插兜,缓缓迈步朝那条黑犬走了过去。 她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从之前在医院起冲突的时候看来,姜沂还以为他是害怕这种大型犬科动物,才会出现当时那种反应,没想到邵安这时候竟然俯下身,揉了揉这条罗威纳犬的脑袋,动作十分放松随意, 他唇瓣张合一阵,大概是说了句话,而后又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姜沂远远看见他撕开包装袋,将手里的物什搁下之后才转身离开。 见状姜沂不由有些纳闷,禁不住好奇走了过去。 只见罗威纳犬正一点一点舔舐邵安方才留下的食物,她凑近一看,那居然是一块巧克力! 第一百零二章 险象(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猛地一怔,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伴着胸腔剧烈的心跳走上前将那块巧克力给踢开了。 他怎么会……他为什么这么做?! 姜沂俯下身,隔着卫生纸将其拾了起来……那是一块浓度相当高的黑巧克力。 巧克力里含有的甲基黄嘌呤衍生物包括咖啡-因和可可碱等是猫狗以及很多非人类动物无法代谢的,几十克的剂量足以致命,何况这一块纯度极高的黑巧克力,远远超过了致死量! 所幸姜沂及时发现,眼下这只罗威纳犬食用下的巧克力并不多,否则就只能喂双氧水紧急催吐了。 看着手里的东西,姜沂不由攥紧眉心……动物不可以食用巧克力,这种常识邵安不会不知道,而且从他方才的行为看来,他应该是故意这样做的。 这种蓄意毒杀的行为让姜沂大为吃惊,在她的观念里,邵安那样温和乖巧的人,怎么会用这种荒诞甚至说得上是有些下流的手段呢? 不论怎么想,姜沂委实还是难以置信邵安竟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她只觉这要是邵钧干的也就算了,他那脾气倒也说得通,但亲眼看见邵安那样单纯良善的人在自己眼前向罗威纳犬投喂“毒物”,这着实有些颠覆姜沂的认知。 她又觉其实就算是邵钧也不会这样做,他不会在背地里干这种阴险的事,顶多会去找狗主人的麻烦而已。 姜沂沉了口气,心下不免有些疑惑了,她忽然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真正地了解邵安,和他也并没有相处过多少时间。 那么看上去心无城府,斯斯文文的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 . 嘣——!嘣——!动次,嘣嘣——! 酒吧喧哗的背景音乐节奏感爆表,高向宇戴着无线耳机伏在吧台前,他小口用吸管喝着杯子里的鸡尾酒,锐利的眼睛瞟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像是在寻找着谁。 接到线人消息,这一带最近有人聚众吸毒,更有在私底下进行毒品交易, 吸毒属于违法行为但不构成犯罪,但贩毒则是严重影响社会行为的犯罪行为,严厉打击贩毒份子是上级派发给高向宇的重要指令! 据说为首的人叫F哥,走私携有大量“LSD”和“K粉”,最近正跟那些长期与他进行交易的“客户”在这家酒吧碰头,并将毒品以“邮票”,“奶茶”,“跳跳糖”等形式贩卖给吸毒者。 高向宇佯装打扮成下班之后空虚寂寞无所事事,没老婆没女朋友的单身青年潜入酒吧,誓要在今天就把这窝瘾君子一锅端了! 他端着手机摄像头一扫四下,而后问道: “小朴,锁定目标了吗?” 周围蹦迪音乐太响,旁人根本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在你三点钟方向。” 闻言高向宇抬起眼皮看了看,一眼就瞧见了正站在墙角跟人攀谈着,身穿灰白格子外套的男人。 “高队,现在要动手吗?” “咳……”高向宇压低声线,“稳着稳着,先别打草惊蛇,等我……” “诶,这不高叔叔吗!”高向宇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斐一把搭上了肩, “高叔叔居然也会来酒吧这种地方找乐子啊!” 被吓了一跳,高向宇抬头白了他一眼,心说劳资是来这儿蹲点的! “那咱一起玩儿吧,看高叔叔你一脸没啥经验的样子,肯定都不知道酒吧这儿搞的活动吧!” “谢谢啊,不过我……” 乒—— 乓—— 他话音未落,身边突然几个染着彩色头发的不良青年一路打翻酒瓶,挥着膀子乱蹦乱跳地跑了过来,跟抽风的风火轮似的到处撞人。 还没来得及诧异,好几个大嘴巴子就冲他扇了过来,高向宇一躲,几巴掌扇在他耳边,力道重得他耳里“嗡嗡”两声响,蓝牙耳机也随即被打落,滚在地上不知去向。 “操!” 高向宇不由骂了一声,抬眼看着那些个发疯的人,只觉对方不像喝高倒像是嗑嗨了。 ……在这儿吸毒? “hello!你就是零仔说的那个……斐哥吧?” 高向宇转过头,见谢斐正跟一人高马大的男人握手,而对方竟然是那个格子外套男! “嘿,对啊我就是,您以后就叫我一声小斐就成!” 见谢斐竟还熟络地跟他搭话,高向宇心口猛地一跳,心说完了这小子不会也吸毒吧? “这样,你今儿就跟哥几个在这儿一块儿玩儿吧。” “诶诶,好嘞!” 谢斐乐呵呵地答应了对方。 趁F哥讲电话的功夫,高向宇一把将谢斐给拽到角落,一脸震惊地问他: “你,你认识这个人!” “啊?哦,一朋友介绍的,今天刚认识,这人真名儿叫张放,他们说都管他叫F哥。” ……刚认识,应该还没来得及被下药。 高向宇松了口气,正寻思着要不要把对方是毒贩的真相告诉给眼前的人,就见F哥挂了电话,转头朝二人走了过来,他仰头指了指高向宇问: “诶小斐,这人是谁啊?” “……”谢斐刚要说话就被高向宇一把堵住了嘴, “是朋友,朋友!”他贴在对方耳边道: “别说我是警察!” 谢斐连点了两下头,又凑到他耳边说: “我知道,要告诉他们你是警察,咱今儿就玩儿不开了。” 看着两个大男人咬耳朵,F哥周围几个纹身男都笑了笑,还有人阴阳怪气地瞅着高向宇和谢斐说: “看看这羞答答的样儿,这是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关系吧?” “怕不是朋友,是炮友吧!” “哈哈……” “……” F哥一挥手打住了旁人的哄笑,两根手指从旁桌掂起一杯酒递给谢斐道: “来,小斐,咱今儿头一次见,这杯酒算是哥敬你的。” 闻言高向宇心头一怔……对方是做贩毒生意的,酒里面保不齐被下了药! “怎么能是您敬我呢,再怎么说也是小弟我敬您啊!” 谢斐说着就接过了男人递来的酒。 见他毫无戒备地将杯沿挨上唇边,高向宇眼珠子一缩,这时候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喝下去! 他猛地攥紧谢斐手腕, “不准喝酒!” 高向宇突然一嗓子吼出来,在场都是一惊。 “怎,怎么了高叔叔?”谢斐一脸懵逼。 “嗯……喝酒对身体不好。” 高向宇使劲儿对他使眼色,奈何谢斐看不懂,见对方一直眨巴眼还以为他眼睛进沙子了,一脸关切地问他要不要自己给他吹吹? “……” 虽然很想把真实状况告诉这傻逼,但高向宇清楚地意识到,眼下这种处境他断然是不能直接暴露身份, 他现在和大部队失联,在局势并不明朗的情况下贸然行动非但会打草惊蛇还可能给自己招来危险。 高向宇狠下心来,装作有些生气地看着谢斐说: “反正就是不准你喝!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斐二脸懵逼……他这话啥意思?他为毛这样看着我? 旁边又是一阵哄笑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呦这管的可真严呐。” “哈哈,头一次见小0闹脾气不让喝酒的!” “0?我看他是1吧。” “对啊长这么壮铁定是1啊!”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看上去一威猛先生,其实肾虚!” “……”高向宇:妈的劳资一世英名,到局子里看我不打得你肾虚! 这时候酒吧里又响起了“动次打次”的蹦迪音乐,七彩的灯光打在脸上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哎呀没事儿,不就一点儿酒吗,我喝了又不会死。” 一片嘈杂中,谢斐扯着嗓子道,说着就把手从他掌下抽了出来。 他刚要再端起酒杯,就像高向宇猛地贴近了自己,他眉心一蹙,表情异常严肃, “我不高兴你喝酒。” 说着又冲对方使了个他认为傻子都看得懂的眼色。 看着眼前的人,谢斐不由咽了口唾沫……他这话又是啥意思?他干嘛一直跟我抛媚眼? ……这傻逼果然还是看不明白! 为了避免遭到怀疑,这时候在众人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高向宇无奈地沉了口气,随即一把揽过谢斐后脖子,凑近在他耳边说: “这酒里有药不能喝。” “你说什么?啥,大点儿声儿!” 音乐高潮盖过了声音,高向宇于是猛地朝他耳畔贴了过去,高八度的声音说: “我说这酒有问题!” 他张合的唇瓣不小心碰到了谢斐的耳廓,酥酥痒痒的感觉顷刻从细薄的皮肤传入中枢神经,打得谢斐瞬间脑子一麻, ……操,亲到了! 沉浸在方才碰触时那种诡异又奇妙的感觉里,谢斐完全没心思去想他刚含糊不清说了些什么。 见两人这扭扭捏捏的样子F哥摆了摆手说: “算了算了,那就不喝酒了。” 他又从旁拿起一瓶冰红茶,伸手递给谢斐说: “喝饮料总行了吧。” 见状高向宇眉心一蹙……看来对方今天是铁了心要吃定谢斐! “怎么,不给哥面子?” 谢斐这时候正神色呆滞地用手摸着耳朵,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只觉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高向宇心一横,暗想干脆就破罐破摔,直接挑明自己身份,再虚张声势暂时先把对方唬住,于是戳了戳谢斐肩膀, “喂,谢斐你听着……” 这时候突然, 咚—— 砰—— “不许动,警察!” 第一百零三章 险象(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不许动,警察!” F哥瞬间表情一变,随后见一众便衣警察突然闯进酒吧,几秒后便包围了自己,他搞不清状况一头雾水,这时候大脑飞速旋转想着脱身的主意。 ……这来得还真是及时! 高向宇暗下松了口气,心下刚说咱队友真给力,就听原本静谧的空气里倏然间, “诶,高队!”一眼望见高向宇,小朴脱口而出。 ——“操,警察!” “他是警察!” “妈的!” “老子搞不死他!” “把这俩蠢货都给老子宰了!”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仇恶怨恨的目光倏地激光束似的投向他。 高向宇一个怔愣,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顷刻成了众矢之的,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见身边几个人拿着酒瓶子就朝自己堵了过来。 “卧槽,这咋回事啊高叔叔?咋一下子来这么多警察?他……他们咋还拿刀呢?” 谢斐三脸懵逼加腿抖,简直要被眼前这生猛的架势给吓得晕死过去。 “这个……” 高向宇来不及解释,就见锋利的尖刀闪着寒光逼上胸膛,他敏捷地退步侧身一躲,却见下一刀径直朝谢斐剁了过去。 砰——哗啦—— 一个酒瓶砸在对方头上,谢斐喘了口气叉腰高声道: “他娘的真以为你斐哥是好惹的吗!” 虽然谢斐确实是被眼下这阵仗给吓得不轻,但毕竟出来混面子还是很重要的,他放下狠话又转头一拍高向宇肩头, “高叔叔你当心,咱俩今儿强强联手,一起杀出重围!” 高向宇“哎”了一声,精悍的双臂抱着谢斐一个腾空将他转到了安全的另一边, “你省省吧,别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谢谢你了!” 猛地被他从平地举起,谢斐小心脏“砰砰”直跳,同时心头又感到一丝诡异, ……这突如其来的男友力是怎么回事? 不过还没待高向宇动手,赶来的警察就已经将一众混混制服了,警方扣押了F哥和其他贩毒同伙,并在现场搜查出了大量毒品,取证之后这些人也会被押到警局接受审讯。 毒贩罗网,现场没有人员伤亡,这一行不算顺利,倒也勉强完成了任务。 躁动终于平息下来,高向宇这才得空坐在卡座喝点儿啤酒休息一下,他抹了一把额前的细汗,抬眼便见小朴和谢斐从远处走过来的身影。 小朴:“因为联系突然中断,我们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商量一阵之后决定直接到酒吧对毒贩进行抓捕。” 高向宇“哎”了 一声,又说:“就是可惜没蹲到跟张放交易的那帮人!” 错失了将对方一举拿下的机会,他难免感到有些不痛快。 “没事,我看这F哥胆子小,从他嘴里撬话应该不难。”话落小朴转头看了看这时候正围在现场的警察又说: “那我就先过去取证了,高队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嗯,去吧。” 高向宇喝了口啤酒刚喘了口气,就听一旁的谢斐忽然开口道: “原来高叔叔你今儿到酒吧是为了抓人的?” “废话,我又不像你,没有有事儿没事儿到酒吧厮混的习惯。” 谢斐张嘴“哦”了一声,笑眯眯看着他,“话说,咱俩刚刚是不是被人以为是一对儿啊?” “……”高向宇表情一裂,想起刚才那些死gay阴阳怪气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操,那群抽风的瘾君子,张嘴就乱说话,居然,居然还怀疑我肾虚!这帮人是不是眼瞎,劳资明明身强体壮持久力强……” “噗……” 闻言谢斐禁不住一口鸡尾酒又给喷了出来。 “卧槽,你是嘴漏吗!” 高向宇闪身一躲咬了咬牙,只觉今天怒气值简直暴涨。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在暗示我你那方面很行。” ……暗示你妹啊! 他刚平复下情绪,喝了口酒,听谢斐又磕磕巴巴问了句: “高叔叔,你……你是直的吗?” “咳咳……”高向宇猛地搁下酒瓶,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住。 “废话,你想什么呢,你看我像是同性恋吗?” 谢斐摇了摇头,“不像,”他努了努嘴又说: “可是,你刚为啥不让我喝酒?还……还跟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还以为你……” “毒贩很可能给你下药啊笨蛋!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谢斐仰头长“哦”了一阵,“哦……这样的啊!” 高向宇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他知道其实毒贩就是看中谢斐人傻钱多,故意给他下套,这傻小子还真以为别人诚心诚意跟他交朋友,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对方牟利的对象。 他语重心长地对谢斐说: “没事儿少蹦迪,你永远不知道那些表面上人五人六,跟你兄弟相称的好哥们儿背地里藏着什么心思? 别随便接外人敬的酒,吃外人给的东西,什么‘阿拉伯茶’,‘致幻蘑菇’都算好的,要再给你下点儿‘丧尸浴盐’你就该乱啃人了!” “啊,那……那么恐怖?” 谢斐托着下巴一脸震惊。 “你不知道社会多凶险吗?”高向宇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富二代是怎么想的,你爸没告诉过你,人心险恶,别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也别跟只见过一面的人就称兄道弟吗?” 听到“你爸”两个字,谢斐忽地目色一黯,摇了摇说: “没,我爸不管我,他只每个月给我打钱而已。” “……”高向宇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哦?……哦。” 他喝了口啤酒掩饰说错话的尴尬,就听谢斐径自问道: “你知道那些有钱的男人就喜欢在外面找狐狸精吗?” 他声音很小,小到高向宇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在跟自己问话,高向宇于是咽了口唾沫又说: “那你爸他……” “我妈就是那种女人。” 没想到谢斐接了这样一句,高向宇禁不住眉梢一扬,下巴拉得老长, “这个……” ……真是非常尴尬了! 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高向宇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就见谢斐摊了摊手, “我无所谓,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他埋头用吸管搅和着杯里的鸡尾酒, “就算被鄙视不受待见,被人说是寄生虫,那又怎么样,我不还是过得比他们好吗?” 见状高向宇抿了抿唇,“哎,你也别这么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谢斐突然抬头似乎有些想笑, “我才没有自暴自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高向宇拍了拍他肩头,“其实你完全可以试着找个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将来不靠你爸。” “我?”谢斐勾了勾唇角,这次却笑不出来了,他目色一黯, “我行吗?” “怎么不行,你去洗碗,去扫地,去送外卖送快递,什么工作不行,不比游手好闲浑浑噩噩过日子强吗?” 谢斐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忽然间亮起的目光像是在问:真的? “虽然你偶尔犯傻脑子不好使,但还是,还是……”高向宇想了想又说:“还是有长处的嘛!” “真的?你真这样觉得?” “你还年轻,至少比我年纪小,别这么快就放弃了,年轻人不拼一把那跟个死人有什么区别!你要相信自己,撸起袖子使劲儿干,未来就在自己手里啊!” 高向宇壮志勃勃地说完一席话,谢斐却突然笑了, “高叔叔,你以前是不是搞过传销啊?” “……” “这怂恿人的语气都是一样一样的。”谢斐挪开面前的酒杯抬眼看着对方道: “哎算了不说我的事儿了,那什么,高叔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憋心里好久了。” “嗯?” 高向宇眉心一蹙,心说你小子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问? “我还是有点搞不懂,我觉着高叔叔你人还不错啊,脾气不差,长得吧也还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 “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为啥还没有处对象呢?我身边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有了。” “什么老大不得我跟五六十岁单身大爷似的!”高向宇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又轻叹了一声说: “以前单位给介绍过几个,网上谈的倒是挺好的,一见面吧就……” 他话还没说完谢斐就接嘴道: “怎么,人姑娘看见你真人就失望了?” 失望你妹! “你以为我们这种高危职业找对象容易吗,你问问有几个女孩子愿意找刑警的?” 谢斐前胸一挺, “警察怎么了,我觉得警察就挺不错的啊,勇敢正直,而且又帅又有让人有安全感!” “你这……” 谢斐赤诚的目光闪得高向宇心口一紧,他不由提了口气, 感觉这小子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还得回警局呢。”说着高向宇就站起了身,又回望谢斐说了句: “那个,你也早点儿回去吧,还有酒吧这儿出了事儿,估计得停业整顿一阵子了。” “行,那高叔叔再见。” 见他憨笑着跟自己挥手作别,高向宇淡淡点了点头, “哦……嗯。” 高向宇跨出酒吧,挺拔的身影在楼牌五彩绚烂的霓虹灯前渐渐远去,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嘴里不由喃喃念叨, 这小子…… 第一百零四章 真言(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妈的,谁家的狗?让人给拖过来炖了!” 邵钧抓着姜沂受伤的那条胳膊在她办公室高声嚷嚷道: “我不问你同事,你还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 姜沂淡定地把手抽了回来,平静地说: “衣服厚,伤口不是很深,现在也都快好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不行,告诉我,闹事的是谁?看我不找人好好教训这傻逼!” 见邵钧这暴躁的样子,姜沂叹了口气,“好了别惹事生非。” 话音刚落眼前的男人又开始数落起她来, “你也是,受伤了不回家好好养着,还待在医院,你们医院会给你多发几十万奖金还是怎么的?” “你今天吃炸药了?” “我倒是想拿包炸药把你们医院给炸了,看你不好好休息还能往哪儿跑!” “……” 姜沂:“最近也不用做手术,我因为手上伤口的原因,被暂时调离了工作岗位,现在在麻醉科,手头的工作也挺轻松的。” 邵钧抱臂看着她,“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热爱工作的人,真该给你颁个总统自由勋章!” 没在意对方略带尖酸的语气,姜沂悠悠地提醒他道: “这儿是中国。” 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姜沂拿着资料就要往外走,见状邵钧于是堵在门前问道: “你生日快到了,打算怎么过啊?” “嗯?” 姜沂一愣,不由抬头瞟了一眼对方,生日这种事情她从没放在心上过,早也忘记了。 邵钧问:“你一般生日过阳历还是阴历?” “我不过生日。”她摇了摇头。 “没事,从今年开始就会过了,以后每年我都陪你。” 见对方神情款款地凝视着自己,姜沂淡淡地吐了两个字: “不用。” 嘟—— 嘟—— 突然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姜沂视线往下一瞟,“你电话响了。” “不管他。” “还有,你挡着我路了。” 说着她便扒开邵钧撑在门上的手臂,抱着资料干脆地往外走了。 “诶你……” 哎,算了。看着姜沂的背影,邵钧暗自叹了口气。 嘶……哪个傻逼给我打电话?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低眼看了下屏幕,果不其然是谢斐! “喂,干什么?” “邵哥,你在哪儿呢?我有事儿找你。”他急急忙忙地说。 邵钧不以为意道:“你还能有什么事?行了别废话,有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 “不行啊邵哥,人生大事,我得跟你当面儿商量才行。” ……除了泡吧撩妹,他还能有什么人生大事? 邵钧想了想,忽然问: “诶……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会展中心看车展吗?怎么有空出来找我?” 电话那儿头的人叹了口气,“没去,没心情。” 闻言邵钧倏地一惊,“卧槽,谢斐你怎么了,真出事儿了?” “嗯……我现在有点儿,有点儿……” 没待他坑坑巴巴挤出后半句话,邵钧抓着手机厉声道: “别慌,谢斐,你在哪儿呢我马上过来!” . “砰”的一声,邵钧直接撞门而入, “谢斐,谢斐!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样……” 他抬眼一扫,随即看见了悠悠闲闲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嗑瓜子的人,瞧见自己,后者还诧异地眨了几下眼,“啊哈?” “卧槽,你没事儿啊?” 邵钧拧了拧眉,三两步走上前,坐在谢斐边的空座上,好不容易控制住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谢斐一摁遥控器关了电视,挪到邵钧身边说: “邵哥,那个我,我想干点儿正经的事儿。” “嗯?”后者斜觑了他一眼。 “那个,我想……工作。” 谢斐话一出,邵钧猛地转过头,皱着眉看着对方道: “原来你真出事儿了啊?说吧,脑子摔哪儿了?” “不是,我……我说真的,我想找个工作了。”谢斐坐直身子一脸正经。 像谢斐这种大学毕业鬼混到二十五的人,现在居然突然安安心心地想找份工作,这一时让邵钧感到十分意外。 “为什么,怎么突然这么上进了?” “因为我想争钱,以后靠自己养活自己。”谢斐抬起下巴想了想,“不过要是上班的话,工资没多少还老是得加班,一点儿都不自在,那我要创业,我要做生意发大财!” “哦,想发财啊?”看着谢斐这傻样儿,邵钧眼珠子一转,“那你不如去买茅台吧,要知道白酒这种东西能升值,放得越久越好,你买了囤个几十年之后再卖出去,价格能翻几倍甚至几十倍,到时候你不就发了吗?” 闻言谢斐一脸恍然彻悟的表情,他张着嘴拉长语调说: “对啊!” “对个屁!炒茅台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儿了,再说那些能花几万块钱买瓶酒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你不知道国家现在严控三公消费吗?”邵钧摇了摇头,“就你这脑子还去做生意赚钱?你去搞笑吗?” 谢斐嘴皮一颤,“那,那邵哥,你们公司还缺人不?” “招你?我还不想让公司这么快就破产。” “哎呦我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没有那什么……商业头脑,邵哥你给随便安个跑腿的职位就行,我啥都能干的!” 有的人能当一辈子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永远都成不了商业伙伴,朋友有时候就是朋友,那种简单纯洁的友谊一旦牵扯上金钱和物质,就容易让感情变得异味。 邵钧拧了拧眉,只觉跟谢斐之间倒是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麻烦事儿,毕竟他这人太直太没有城府,然而谢斐又确实不是一个适合与之共事的人,单单只是平时约一块儿厮混还行,要让谢斐进公司,凌嘉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他抱臂一脸严肃看着对方: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找工作了?” “哎呦,”谢斐在沙发上扭捏一阵,“那叫什么……我谢斐身为男人的责任心突然暴发了。” “去去,别胡扯,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谁了?以后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怎么会,没有吧!”谢斐搓了搓下巴,“应该没有吧。” 邵钧一脸疑色。 “哎,不说这些有的没的,那邵哥你看这事儿成吗?” 说实话,邵钧不大想收了谢斐这个麻烦,碍于人情又确实不好婉拒,于是便答应了他, “行吧,明早八点半公司报道,你就先从最基层最简单的干起。” “八点半?”谢斐惊呼一声,倏地又乖巧道:“不早不早,邵哥我一定准时到!” 邵钧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 “我答应你去公司,但有一个原则,公司员工不许泡。” “知道知道,邵哥你放心,我谢斐肯定收敛,以后在公司一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行行行,够了。” 邵钧立马打住了眼前的人,沉默一阵,他随即又问道: “对了,问你件事儿,姜沂生日快到了,你说,我该送她什么好呢?” “礼物?”问到自己擅长的话题,谢斐仰头想了想说: “花?” “太俗。” “包?” “太老套。” “珠宝首饰?” “她不喜欢。” 嘶……谢斐提了口气,“那……那她喜欢什么? 邵钧扶着下巴想了想,“她可能喜欢给人动手术。” “……” 要不您跑大街上撞个车? 谢斐抱拳求饶,“饶了我吧,您这位太绝了,我真心是没主意。”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 邵钧抱臂慵懒地靠躺着沙发,心下想着……她到底会喜欢什么呢? . 凛凛晚风掠过脸颊细嫩的肌肤,冻得邵钧不由得竖起了大衣立领,他单手插兜踩过人行道,而后朝医院大门走了过去。 “不是吧,你还在上班?”寒风中邵钧一边哆嗦一边拿着手机震惊地问。 “有事吗?” “你生日啊,不是说了……”他一脚跨进门槛,周围的建筑墙体才终于遮挡了严寒,“……过来陪你的吗。” “生日?今天不是才二十八号吗?”姜沂诧异地道。 邵钧:“说了陪你过生日,凌晨十二点整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 “幼不幼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笑了笑,随即又问: “我现在医院了,你在哪儿呢?” 砰—— 推开房门,邵钧抱着双手就往姜沂身边凑, “呼~太冷了。” 只感到冰冷的气流随即被他携了进来,姜沂有些嫌弃地往旁避了避, “天这么冷,你就该好好在家待着,没事瞎折腾什么?” 没在意她的话,邵钧搓了搓手径自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摊开掌心说: “我想了好久,实在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空手就来了。” “不用,我也没什么缺的。”姜沂平淡地回答。 “别啊姜医生,你别这么无欲无求的啊。”邵钧目色赤诚地看着她, “没有需要的东西,那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难得过生日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你想想看,干什么我都陪你。” 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姜沂不由拧了拧眉……其实女孩子一旦过了二十五,生日也就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多么愉快的事了。 她仰头想了想,半晌后说: “嗯……倒是有一件,”见邵钧倏地眼眸发亮,姜沂抱臂又补充道: “不过,我想做的那件事有点儿无聊,你确定要一块儿去?” 第一百零五章 真言(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穿过寂静无人的小径,邵钧一步步紧跟着姜沂,视线不由落在她双手插兜气定神闲的背影上,只觉这时候莫名有些兴奋,心脏“砰砰”直跳, ……她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呢? 咔—— 门开,姜沂随即说了句, “到了。” 她“啪”的一声摁开开关,明眼的灯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看着眼前整齐的设备和满屋摆满的瓶瓶罐罐,邵钧险些惊掉下巴! 这些都是……化学试剂!? 原本还在好奇姜沂一直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没想到她居然是想做……实验! 邵钧嘴角一抽, “不是吧!你……你的生日愿望就是在这儿做实验?” 他干噎了口气又说: “姜医生你可真是……与众不同!” 姜沂:“这里是医院的中心实验室,不过我的工作不涉及这个,所以平时没多少机会来。” 见她这时候表现出了异常浓厚的兴趣,邵钧表示不能理解,他目光环扫了一下四周,又问: “这地方外人可以随便出入?” “不能啊。”姜沂转过身淡淡道:“搞到钥匙还不简单?” 闻言邵钧不由扬了扬眉……忘了她根本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世之典范,人之楷模”。 见姜沂径自打开柜锁找着里间的化学物品,邵钧抱臂走上前讶异的语调道: “不是吧,你还真要做实验?” 她拿着两个棕色瓶转过身说:“‘黄金雨’,我一直很想做这个。” ……多难得的相处机会,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一门心思搞研究,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望着姜沂,邵钧无奈地笑了一下, “怎么了?你笑什么?” 邵钧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过,咱俩的约会内容就是做实验。” 姜沂纠正道:“这不是约会。” 她不再理会对方,埋头整理着实验器材,神情异常专注。 邵钧安静不再说话,靠着桌角注视着对方,只觉她认真的样子真的非常迷人,此刻远远看着也让他的心悸动不已,只是……她干嘛就非要做这什么破实验呢? 他三两步走上前,伏在桌台前问:“这是什么?” 姜沂的目光向下一扫,浓密的睫毛泛出薄薄的一层微光, "硝酸铅,这东西超贵的,”她抬头看了邵钧一眼,“你会报销的吧?" 后者扬起唇角笑了笑。 见姜沂将调好的两杯溶液倒在一起,二者一混合瞬间就变成了金黄色。 邵钧不由调侃道:"你这是,在调橙汁儿?" “喝吗?这玩意儿剧毒。”她抬眸白了对方一眼。 …… "姜医生,你加热酒精灯操作不规范啊!”良久后,邵钧百无聊赖地冒了一句, 然而对方并没有搭理他,只觉这人对做实验都比对自己感兴趣,邵钧不由感到有些孤独难耐,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问道: “实验做完你打算干什么?要不我们去看电影,或者……” “你看!” 姜沂突然抬头,笑着对他说。 难得见她这样有兴致,邵钧扬了扬眉,虽然他其实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这时候又不想扫了姜沂的雅兴,便也凑上前,目光淡淡一扫桌台上的玻璃器皿, “嚯!” 他禁不住惊叹了一声。 “等等!” 说着姜沂转身在柜子里翻出一个带塞的小玻璃瓶,倒了些甘油在瓶子里。 “你在干什么?” “装瓶啊,这样可以放得久一些。” 见她开始用漏斗将溶液过滤,冗长的操作过程简直是在挑战邵钧的耐心,他于是靠在桌上托着下巴对她说: “我帮你吧。” “你?” 姜沂质疑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这种简单操作初中生都会,你还不放心我?” 见她答应了自己,邵钧不由笑了笑……可能在姜沂眼里,一起做实验和一起吃饭看电影是一个概念吧。 说是帮忙,邵钧只不过是全程找机会摸她手而已,姜沂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 “别闹,这是有毒的,要是沾在皮肤上怎么办!你能不能有点儿安全意识!” “哦。” 被姜沂呵斥一声,邵钧撇了撇嘴,总算规矩了些。 半晌过后,她起身去到门口调暗了灯光,只有两人的实验室此刻唯有远处一盏灯还幽幽亮着,光线微弱而朦胧, “现在可以看见了。” 姜沂将玻璃瓶搁在手机上,然后打开了电筒,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摇动了一下玻璃瓶,溶液中漂浮着的碘化铅六方鳞片状晶体顷刻飞旋起来,在亮光下反射出璀璨炫目的金色光芒,刹那的绚烂让人不由心尖一颤, 好美…… 看着眼前的景象,邵钧呼吸一滞,满腔感慨禁不住脱口而出, “太神奇了,太不真实了,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这就叫化学之美。”姜沂淡淡说道。 空气尤是静谧,此刻面对面凝望着那枚飘落“黄金雨”的玻璃瓶,二者虽然没有亲昵的动作和言语,交缠的呼吸也好似让周遭的气氛渐渐炙热了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十分近,邵钧的下巴几乎要抵上姜沂的前额,他垂眸飞快瞟了她一眼,而后点了点她指尖的瓶子问: “这个,能送我吗?” “当然,”姜沂说: “不过你可要小心点儿,铅盐溶液是有毒的,千万别打碎了!” 见邵钧凝视着自己笑意就没减过,姜沂眉心轻轻一蹙,“你又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原来姜医生你才是最懂浪漫的。” “浪漫?” 举目看了对方一眼,姜沂似乎有些尴尬地垂眸落下了视线。 她微微颔头,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浓厚的阴影,邵钧赤裸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将她此刻局促的模样刻入眼帘, 慵懒的视线顺着对方眉心滑过鼻梁,继而落在她曲线漂亮的唇峰上,邵钧目色一动,只觉原本还算平缓的心忽然躁动了起来,心下压制已久的思绪似乎就快要绷不住了, 四下无人,光线昏暗,气氛暧昧得恰到好处…… 看了她良久,邵钧忽然喃喃低语道: “真有意思。” 姜沂漫不经心地抬眸说:“当然,这个实验……” “我说的是姜医生你。” 他忽地凑近对方,露出一道异常温柔又勾人的微笑, “你知道吗,你总让我感到惊喜。” …… 被他盯得有些心慌意乱,姜沂咽了口唾沫,略显紧张地岔开话题道: “咳,这又不是我给你变出来的,其实很多化学实验的现象都很……” “别说了。” 对方突然打断了她,俯下身朝她靠近, “呃……嗯?” 姜沂倏然一愣,然而不待她下意识往后退,就听邵钧低沉的声音说: “别说话,……我要吻你了。” “……” 什么…… 姜沂猝不及防后仰闪避之际,余光便见邵钧的手绕过自己耳侧,而后紧紧贴上了颈项极其敏感的肌肤,只觉指尖微凉的触感仿若电流流窜过后脊,倏地教人全身僵直, 他总是用手掌扣住姜沂后颈,顺势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揽,在二人之间的距离疾速缩近的同时,温软的嘴唇也随即覆了上来。 姜沂瞳孔骤然一缩,在他的力量下全然没有办法挣脱,他的气息温柔又极具侵略性,来临的那一刻仿若暴风骤袭,教人毫无闪躲的余地。 他的手从姜沂颈上滑下,从后背落到腰身,而后紧紧环抱住了她,静谧的空气中能清晰闻见衣料摩擦的声响, 炽热的吻来势凶猛,姜沂有些难以招架,呼吸不由得紧蹙起来。 半晌后邵钧才终于松开对方,稍微留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隙,他深沉而迷离的眼神看着姜沂,靠近她耳畔低声说: “姜沂,其实你早就心动了,在我救你的时候,为你弹钢琴的时候,在医院,你偷偷看我的时候,对吗? 其实你也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内心而已,这些,你能否认吗?” 邵钧修长的五指抚上姜沂侧脸,略带挑逗的目光深深看着她, “你喜欢我,你敢承认吗?” “我……” “喜欢我为什么不敢跟我在一起,嗯?” 姜沂呼吸一滞,尚还来不及动作,男人的唇就已再次覆压而上,此刻的邵钧就像是一只虎视眈眈逡巡已久的猛兽,猎物一旦到手就绝不会松口。 不对,这样不对…… 被他的气息紧紧包围,姜沂瞬间心跳如鼓,不由攥紧了拳, 一直以来,她都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越过那条界线,不能跨出理智划定的安全区限,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这时候,自己本应该推开他的。 可是,她不能否认,她其实并不排斥被他亲吻和拥抱的感觉,他的吻温柔而有力,他的怀抱很温暖,当下的一切都教人迷恋,甚至让姜沂有些沉溺其中,让她忘记了理智告诉她自己应该怎样去闪躲,去逃避。 姜沂沉下心,卸下一身戒备,试着去体会和接受邵钧此刻宣泄而出的感情, 感受到了姜沂轻微的回应,邵钧猛地睁开双眸,目色捎带着些许震惊和意外,他用舌尖撬开对方唇齿,捧住她下颚的手越发用力,刹那的感觉让姜沂倏然心神一震, 哗—— 盛满液体的玻璃瓶从姜沂手心滑落,溶液和四碎的瓶身触地顷刻飞溅而起,静谧的空气中,刺耳的碎裂声响惊得她瞳孔骤缩,忽地推开了身前的人…… . 猛地推开对方,姜沂大口喘着气,这时候她的身体难以克制地剧烈起伏着,眼底尽是慌乱, 见状邵钧不由眉心一蹙, ……反应这么大? “你怎么……” 啪—— 打落了他靠近自己的手,姜沂后退了几步,而后又转过头尽量保持冷静地说: “我……我先处理一下地上的废液。” 话毕便径自朝一旁走了。 望着姜沂明显慌张的背影,邵钧不由笑了笑……她刚才没有拒绝,甚至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只可惜,他好像是错失了一个难能可贵,撬出她真心话的机会…… —————— 作者有话说: 碘化铅沉淀析出需要一定的时间,这里就当是开了X3倍数了(ノ ̄▽ ̄) 第一百零六章 真言(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为什么,那时候为什么不拒绝他呢? 办公桌前,姜沂目光涣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了写字的动作,她手上还抓着签字笔,这时候却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 嗡嗡—— 电话突然响了两声,姜沂倏然从失神中缓了回来,她目光一瞟手机屏幕,瞧见了发来的微信消息, 邵钧:【在干嘛呢?】 邵钧:【到医院接你?】 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姜沂咬了咬下唇,将手机反面扣了下去, ……没想好怎么处理跟邵钧之间的事,就当是没看见吧。 她沉沉呼了口气,刚要埋头继续填资料,耳畔忽然传来了燕琦的声音,她甚至没留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快快快,快帮我点一下,差几块钱就能提现了!” 姜沂抬眼看了一下面前情绪激动的人,淡淡说了声“哦”。 燕琦用手指点了点屏幕,“诶我跟你说,这个洗发水超好用的我一定要跟你安利!” “哦。”姜沂敷衍应了一声。 “你也看看呗,真的巨好用,” 见对方仍旧没什么兴趣,燕琦戳了戳她胳膊, “哎呀你看看嘛。” “可是我现在还不需要。” “总有需要的时候嘛,现在搞活动买三还送一呢。” ……怪不得一个劲儿地怂恿自己。 看燕琦冲自己挤了挤眼,姜沂不由轻轻笑了笑, “好吧。” “就这牌子,对对,这个,就是这个!” 燕琦一边说一边凑近姜沂,她看着对方手机上的信息倏然惊呼道, “诶,我去,为什么一样的洗发水你一百二一瓶我要一百六?” “嗯?”姜沂看了她一眼: “你经常在这家店买吗?” “对啊我洗发水都是这家买的啊,都老会员了!” “那就没错了,‘大数据杀熟’嘛。” 燕琦一脸不解,“啥?” “嗯,你不知道吗?”姜沂解释说:“商家会利用大数据勾勒出你的人物画像,借以掌握你的经济状况和消费倾向。 另外,也会根据你是否喜欢使用优惠券判断你的消费习惯,商品价格也会有不同的折扣,如果你长期在同一家店购买同种商品,对方就会判断你对这一产品具有依赖性,那么价格自然就会提高。” 她关上洗发水的详情页面又说: “总之,卖家要是想吸引一个新的潜在客户,给出的价格自然就会比老客户低,所以同一瓶洗发水,我买就比你买便宜。” 闻言燕琦猛地一拍桌,愤愤道: “操!太恶心了吧,敢情这会员价都是骗人的!老娘不买了,从此把这家店拉黑!” 她呼了几口气,“我去,听你这么一说,我以后都不想网购了。” 姜沂:“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并不是所有商家都是这样的,可能你刚好就遇上了这种,不太善良的吧。” 想想以前被坑的差价,燕琦就觉得肉疼, “太不要脸了!欺骗消费者,这些人良心不会痛吗!” 见她死活过意不去,姜沂劝她道: “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当然是要赚钱的,为了牟利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老板手底下也是有一群人要养着的,他要不想着怎么挣钱,员工工资怎么给?” 燕琦:“不行我还是气,那么多人,凭什么被坑的就是我!” “谁都不想吃亏,但有人占便宜就一定有冤大头,哎,总之你要是不想被杀熟,就多卸载APP多清理数据吧。” 姜沂话音刚落,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手机又嗡嗡响了两声, 她摁开电源一看, 邵钧【忙吗?我在医院楼下了,上来找你。】 ……他到了? 姜沂瞳孔一缩,转头往楼下一瞟,只见黑色轿车稳稳当当停在车场,里间穿着宽长黑大衣的人一个跨步就迈了出来。 她骤然起身,心下只想着哪里才能躲开邵钧,于是匆匆对身边的燕琦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诶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医院楼下,邵钧漫不经心抬起头,透过窗户看见了姜沂猛然站起又转身走开的身影, ……怎么回事?不回我消息,看见我就跑? 他禁不住拧了拧眉,迈步朝前走了过去。 . 隔着条过道,姜沂迎面撞上了正从楼梯口走来的邵钧,她转头就往别处走,不想对方已经看见了她。 “喂,姜沂你去哪儿?” 邵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 “你在躲我?” “……”姜沂尴尬地抿了抿唇,整理好有些局促的表情才转过身, “没有。” 见她此刻对自己的态度,邵钧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你总是这样吗?刚露出一点马脚,转身就要逃? “什么?” “别装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邵钧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姜沂这个人似乎总是很矛盾,决绝的同时偶尔又带着点欲拒还迎的意思,简直是过分令他琢磨不透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你是在耍我吗?” 姜沂拧紧眉,好半晌憋出几个字,“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邵钧忽然迸出一声轻蔑的笑, “好,那你跟我说清楚,昨晚上你什么意思?我吻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我?” “这是医院,”姜沂抬头目色严肃地道:“你别在这儿高声喧哗。” “赫~”邵钧冷哼一声,脸色十分不痛快,他咬了咬唇说: “行。” 话音刚落拽着姜沂的手就往前走。 ——砰! 邵钧悍然摔开了眼前的房门, 房间里上一秒还挨在一起的方名扬和路宁顷刻弹开,俩人倏地站端立正,异口同声慌忙解释说: “我俩什么都没干,真什么都没干!” 邵钧冷厉的目光扫了两人一眼,浑身上下的气场好像都在说着一个“滚”字, 看着此刻被男人紧紧拉拽着,满眼惊慌脸红耳赤的姜沂,两个无关人员倏地识趣地贴着墙角溜走,离开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 “现在可以跟我谈谈了吗?”邵钧直直看着眼前的人,目色尖锐又冰冷。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住了,姜沂鲜有地感到十分紧张,没什么底气地问: “谈什么?” “你说我要跟你谈什么,”邵钧朝她走近,声音夹着些许怒意, “谈你这种莫名其妙,忽冷忽热的态度!姜沂,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姜沂垂下头有些不安。 “哦,是吗?”他轻飘飘地说了声。 还没搞清楚邵钧这异样的语调什么意思,就觉他的手扶上自己腰身,来不及挣扎,姜沂纤瘦的身子瞬间被他牢牢钳住了。 姜沂触电般拼命往旁躲,从脸颊到脖子都涨得通红,见她这局促慌张的模样,邵钧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些。 ……碰一下反应都这么大? 他轻轻一笑,言辞倏然变了调, “躲什么,不喜欢我抱你?” “放开!”姜沂的神色明显很是惊慌,这时候却咬紧了牙关,看得出已经十分不自在了。 只觉这时候心平气和地跟她谈话已经是不可能了,邵钧索性破罐破摔,语调轻谩地说: “不喜欢被别人触碰,是害羞腼腆,还是说姜医生你其实有点儿……性冷淡?” 邵钧有意激怒对方,他觉得姜沂只有在过分激动的时候才能袒露一点点真实的想法,果然话落就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怎么,被我说中了? 因为在情感的接受和表达上有些障碍,所以就选择逃避吗,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也要视而不见吗?” 见她这副震惊的表情,邵钧心头闪过一丝得意,他还想再激她两句,却见姜沂像是忽地从失神中缓了回来,脸上的不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异常冷漠的表情, 她抬眼看着此刻盛气凌人的邵钧,冰冷的声音说: “有情感障碍的,难道不是你吗?” 邵钧猛地一怔,恍惚的那一刹,姜沂出手狠狠推开了他, “你性格上的偏激,过往生活的颓靡无度,难道不是因为小时候缺少人疼爱吗?” 姜沂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眼神却异常锋利,这时候,她忽地忆起了那时在邵钧别墅里看见的那幅照片,照片上是邵钧和他母亲,女人展露出美得好似星河一般的笑容,那样耀眼,那样夺目,她亲昵地用手搂着怀中的男孩,所以姜沂能清楚地看见对方手臂上纹着的一只天鹅。 和邵钧腹上纹身的形状如出一辙。 “你是如此思恋你的母亲,以至于到现在还难以忘怀,甚至在身上留下有关她的元素,到底是对已故亡人的缅怀,还是说其实你有一点……恋-母情结?” 像是被骤热刺中死穴,邵钧怔恐的表情如遭雷击。 “不好意思邵先生,我并不能弥补你年少时期缺少的关怀,不论从哪个方面的,都不能满足,你,听明白了吗?!” 姜沂话音落下,随即撤开目光,扔下此刻恍然失神的人径直摔门离开了。 空气刹时安静下来,邵钧目色呆滞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有些艰难,方才被揭露的,那藏在心头的芒刺此刻化作利刃狠狠扎进自己心口,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好像又死了一遍, 那些深埋在心底不敢追忆的过往,只有邵钧自己知道,那是束缚他的囚笼,是摧毁他的恶咒,是他花了几十年才快要忘记,那早已烂在地底,没有人知道的真相…… 嗒—— 嗒—— 沉重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姜沂急促地往前走着,感知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失灵了一般, 然而迈过转角的刹那,姜沂却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她佝偻身子靠着一侧的墙面,颤抖的手捂住自己上下起伏的胸口,拼命让自己冷静,然而燥乱的心绪却久久难以平息…… 这算是跟他,彻底摊牌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涉险(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什么,你俩吵架了?” 谢斐一脸震惊看着邵钧,对方倒还算是十分淡定, “没事,吵架总比冷着好,不吵一架我永远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太喜欢逃避,太喜欢伪装自己了。” “也是,姜医生这人就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谢斐好奇地问: “诶,那她都说你什么了?” 邵钧扬起下巴看了他一眼, “关你什么事?” “行吧我不问这个了,那……那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啊?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作为男人,要不邵哥你就先道个歉服个软?” 闻言邵钧轻哼一声,暗说姜沂冷战的功力可不是盖的,要指望她先低下头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她大概宁肯放弃这段关系都不会先一步示弱,两人要是这么冷着脸一直耗下去,他跟姜沂估计就得一拍两散了。 邵钧喝了口啤酒说: “前些天在专卖店订做了条裙子,我一会儿去取,就当是送给她的礼物赔罪。” 听他这么一说,谢斐差点儿没把嘴里一口酒给喷出来,“不是,邵哥,大冬天的你送人裙子?” “那我总不能送羽绒服吧!” “可是……” 邵钧目色一凛,“怎么了,我觉得送裙子挺实用的,总比送她项链,送首饰好吧。" 谢斐:"可是我看姜医生平时也不喜欢穿裙子啊!" "你懂什么,裙子是约会穿的,”他又补充道: “跟我约会的时候穿的。" “行行行,邵哥您怎么说都行,不过,问题是,你俩这架吵得厉害吗?要知道女孩不好哄,就送个东西她能原谅你吗?” 闻言邵钧抱臂靠着椅背,脸色有些严峻起来……他现在是释然了,可姜沂会不会还在生气呢? . ……诶,公交卡怎么不见了? 拥挤的公交车上,姜沂埋头翻着包,奈何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张公交卡, 算了还是先下去吧,就不堵在这儿挡着别人的道了。 这么想着,姜沂刚要调头下车,就见从旁绕过的一只手放在了刷卡器上,熟悉的声音随即在耳畔响起, “我帮你刷吧。” 这是……江梓易。 姜沂眉心一蹙,而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车厢里人满为患,没有座位,两人各自抓着扶手站在一起,空气好似都漂浮着难以言喻的尴尬。 只觉没有日常交流和感情的维护,两人的关系迅速开始生疏来,这时候甚至完全找不到能够缓解紧绷气氛的话题。 公交车快要到站,这时候江梓易忽地问了她一句: “可以请你吃顿午饭吗?” 姜沂一愣,目色不由闪动了一下,犹豫片刻她还是答应了。 咖啡厅—— “最近过得怎么样?”江梓易先一步开口道。 “还好,就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忍耐了好久才终于又问: “你……你有遇见别的人吗? 是他吗?” 姜沂眉心一蹙:“梓易,我们说了不聊这个话题。” 他突然笑了起来,略显僵硬的笑容分明透着苦涩,“抱歉,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的状况,我想或许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或许我还有一点机会呢?” 江梓易目色一黯, “何况我也知道,分手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咬了咬唇,脸色严肃又有些心疼,“也不是,其实我们可以……” “不,不可能了,”他摇了摇头,伸手捂着自己的脸, “因为我……我对你还是有感觉。” 心里仍旧存有念想,多看一眼,那种念头就越发强烈,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 可偏偏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了…… 姜沂:“都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再纠结,希望我们以后能各自安好。” ……为什么你这么容易就看开了呢? 可是这段感情在他心里从来就没过去,她这般轻描淡写反而更让他痛心。 “小沂,我希望你幸福,可我更希望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是我。” 他的话语那样滚烫,目光那样炽热,然而姜沂只是淡淡说了声,“抱歉。” 看着对方决绝的神情,江梓易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他知道姜沂对自己的感情远不及他对姜沂的深刻,和自己在一起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性格和价值观,理性的分析告诉她他们每一个方面都高度匹配,是能够相伴一生的人, 自以为的灵魂伴侣,然而平日的相处却平淡又有些枯燥,两个人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类似恋人之间的感情,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错的人吧。 “我知道了,”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虽然很敏感,但姜沂从来不太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她能感觉到对方低落哀伤的情绪,却不知道怎么劝慰他,这时候感到十分地不自在, “我去点些吃的吧,”说着姜沂便站起了身,“你需要什么?” 他轻轻耸肩,“随便,和你一样的就行。” . “诶,在公司上班感觉怎么样?”邵钧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问。 “哎,那还不就是一个字,累!”谢斐仰头长叹。 “在凌嘉手底下做事?” “可不是嘛,成天就端茶送水打印资料,凌嘉姐有事儿没事儿还骂我两句,我是气儿都不敢出,我……我感觉我就是她男奴,她心情不好时候发泄的受气筒! 我以前还觉得吧,凌嘉姐挺好挺性感的,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女强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魔鬼!” 见他这欲哭无泪的样子,邵钧笑了笑,“她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反正被人骂惯了就没感觉了。” 他上下打量了谢斐一眼,“不过,我想说你这一身正装的样子我还真是看不习惯。” 头一次没见谢斐穿他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衣服,邵钧只觉得一天能看见的颜色都少了许多。 “我要不这么穿会被凌嘉姐给打死的!而且,而且她还深刻地鄙视了我的审美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我现在都快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了!” 谢斐仰头喝光了一罐啤酒,用手指摩挲着易拉罐瓶口,目光莫名有些深沉起来,“邵哥,我感觉,我不想玩了。” “嗯?” “我觉得我玩儿累了,就觉得,其实每天上上班,这种日子也还是不错。” 这种话从谢斐这二吊子嘴里说出来本来就非常奇怪,而且更诡异的是,平日里从来都在酒吧碰头的两人现在竟然在家里喝着罐装啤酒,当下这种情形在以前的邵钧看来简直就是中老年人的生活模式。 “虽然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最近脑子出了问题,但是我想说,你能这么想也还是不错。” “那可不,我现在在努力挣钱实现经济独立呢!诶对了,这个点股市该开盘了,我看看我那股票涨了没。” 见谢斐说着就起身打开电脑,邵钧不由眉梢一扬,“你还炒股?” “对啊每个月剩下的生活费拿去炒呗,反正都是我爸的钱。” 说着谢斐就有些得意, “邵哥我跟你讲,就听那个啥专家讲的那啥啥曲线,我昨天稳赚三万呢!” 闻言邵钧冷嗤一声,“行了别搞这些有的没的,要我说,你赚的就是运气而已。少听人讲什么公式什么曲线图,这种能公之于众的秘诀它就不是秘诀,骗你们这些散户的把戏而已。像你这种菜鸟对炒股这东西就别太上心,你看股市里大部分散户不还是亏损吗?” “我这几天可赚不少了呢。”谢斐争辩道。 “别傻了,我还不知道你?完全不了解市场和公司经营状况,也就知道低买高卖,跟赌博有什么区别?还有,你知不知道有人暗箱操作故意哄抬股价,到时候卷了钱就走!让你小子做了冤大头都不知道!” 话毕邵钧轻叹了口气,懒懒靠向椅背。 “可是,我觉着也不一定吧,说不准我就有天赋呢,……” 这时候谢斐又开始瞎逼逼,然而邵钧却没再听进去,说到股票,他忽地想起了姜沂提到的那个问题, 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公司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到底是谁在背后帮扶?对方又有什么目的呢? . “先生您好,你要的摩卡咖啡。" “谢谢。” 姜沂双手插兜垂头朝柜台走,抬眼便见擒着咖啡的男人迎面走来。 擦肩而过之际,姜沂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的脸,视线淡淡滑过,她随即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服务生微笑着礼貌地问:“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我……” 姜沂话还未出,脑子里却倏然闪过一个激灵, ……刚才那个人! 她瞳孔一震,猛地反应过来, 那种凌人的气场,那双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睛! 自己竟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小姐?小姐?您说您要什么?” 女服务员诧异地问,却见面前的人忽地调头走开了,“什么鬼?”她喃喃一声,又开始接待下一位点餐的人。 姜沂冲出大门,焦急地四下张望一阵,所幸对方尚未走远,让她捕捉到了那道西装革履的背影。 “怎么了小沂,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梓易,不好意思我有些急事,我们改天再聊吧。” 话毕姜沂转头要走,江梓易却出手拉住了她,“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举目看见姜沂正望着的那个男人,脸色不由严峻了起来。 姜沂:“不好意思,能借用一下你的车吗?” “你要跟踪那个人?” 见江梓易此刻的表情姜沂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起来,刚想作罢却听对方说: “我陪你一起。” 闻言姜沂却摇了摇头。 “知道你最讨厌麻烦,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陪着你就好。我没别的企图,怕你遇到危险而已。” 姜沂思忖一阵,点头答应了对方。 第一百零八章 涉险(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兹—— 汽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姜沂透过车窗注视着远处的人,只见他拎着公文包下了车,气定神闲地迈进了公司大门。 ……他为什么,会去到邵钧的公司?他们认识?! 姜沂靠在车窗,思索着这个在她脑子里完全是一团乱麻的问题,表情十分严肃。 不到十分钟,男人走出公司,似乎是打算驱车驶往下一个地点, 看着远处的男人,姜沂重重呼了口气,转头对身边的人说: “梓易,你回去吧,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这件事。” “可是……” 江梓易还想说什么,却见姜沂已经“啪”的一声关门下车,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立刻跟上了前面的人…… . 邵钧捏着眉心,靠在沙发背上埋头思考着, 邵吏凯去世之后,究竟是谁掌握公司主要的管理权,又有能力在那样艰难的境地下力挽狂澜? 一起起匪夷所思的案件让邵氏集团内部核心力量受到重大打击,得以帮助公司顺利度过这一空前难关,期间一定少不了大量资金周转,谁才拥有这样雄厚的资金背景,在暗下进行隐晦又高效的布局和调控呢? 这一出出戏码究竟意欲何为?是想吞并邵氏集团并最终掌握公司领导权吗? 邵钧闭上眼,在脑海中勾勒出杀人凶手的画像, ……精通电脑技术的黑客,身材精悍,手法毒辣,或许对自己,甚至对公司的一切动向都了如指掌。 在他身边的的确确是有这样一个人, 所以那个人应该是……郭川! . 姜沂一路跟着前面的高档轿车,直到其稳稳停在码头车场。她走下出租车,举目望向前方,眼前赫然是一艘中小型邮轮。 紧接着,轿车上几个人打开门走了下来。 短暂思索一阵,姜沂迈步跟上了他们。 走在隐蔽的地方以免被发觉,姜沂的视线落在那个西装男人身上,她以前从不认识这个人,几乎是凭借那一瞬间的感觉认定了对方, 虽然明白这样的判断其实并不百分之百可靠,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跟踪他显然是十分冒失的行为,但姜沂等不及了,至少她知道错过了这一次,往后她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因为这一刻的迟疑与她渴求已久的真相失之交臂。 毕竟是私人邮轮,监管并没有那样严格,趁着没人注意,姜沂蹑手蹑脚从门口溜了进去。 姜沂的方向感不是很强,在轮船内部兜兜转转走了一阵,便找不到出去的路,这时候,她突然看见了那个男人。 对方低头看着手机,而后走进了一个房间,她屏住呼吸匆匆跟上,打量了一眼周遭的状况便也走了进去。 只觉这里应该是一间库房,四下皆是摆满各式酒水的货架,姜沂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竭尽所能尽快熟悉当下置身的环境,这时候,空气中忽地传来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对不起老板,上次的事的确是我冒失了。” 他手举电话此刻正背对姜沂站在角落, “留着他的命?”男人不解地问: “为什么?” 听着对方冷沉的声音,姜沂紧张地紧咬下唇……她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杀手正是这个人! 她还在思索着,就见眼前的人猛地转过身, “什么人?” 没想到对方这样敏锐,连她稍显沉重的呼吸声都捕捉到了,姜沂瞳孔一震,刹时心惊肉跳起来。 嗒—— 嗒—— 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缓缓逼近,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姜沂全身僵硬,她后背紧贴墙面动弹不得,此刻剧烈的心跳声好似要震裂耳膜。 所幸男人的脚步忽地停住了,只四下扫视了一眼便转过身淡淡对电话那儿头的人说了句, “哦,没什么,大概是风声吧。” “嗯,是,我明白了。” 男人挂断电话,接着便朝门口走了出去,“啪”的一声巨响,他重重关上了房门。 “呼……”姜沂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这时候已经完全无法保持镇定了,脑子里不断想着, 不能出去,她现在不能出去! 要是落在对方手里,她一定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抛尸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 姜沂面如死灰地背靠墙面,感到冷汗渗透了衣衫,她慌忙掏出手机,却发现置身在这种逼仄狭小,网络覆盖极差的地方,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姜沂闭上眼仰头靠着墙壁,感到一股旷久的恐慌和无措。 . “先生,您订做的衣服给您包好了。” “嗯。” 邵钧抬手接过包装袋,转身走出了商场。 此时此刻,他心里装着两件事,让他有些难以取舍,是先约姜沂出来,面对面好好跟她谈谈?还是先调查一下郭川,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突然,他目光一闪,从面前的玻璃橱窗中看见了身后一个男人躲在汽车后面鬼鬼祟祟探看自己的身影,鼻腔不由冷冷轻哼了一声。 半晌, 邵钧很不客气地把江梓易给拎了出来,重重将他摔上墙面, “你是找死吗?跟着我干什么?” 江梓易攥紧拳狠狠瞪着他,这时候也在压制心头的怒火, 看着眼前的男人,邵钧目色如刀,冷冽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 “姜沂她失踪了!” 听对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邵钧倏然一怔, “什么?!” 狼狈地被他提着衣领摁在墙上,江梓易说话有些吃力,“你,你先放开我!” 邵钧眉心一蹙,松开面前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又急切地问: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他咳了几声说:“咳咳……今天中午,我和小沂吃饭的时候,” 闻言邵钧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好像是……是看见了某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开车跟踪上了他,那时候我跟她在一起,看见那个男人去了你的公司,没多久就出来了。 小沂搭出租跟上那辆车走了,我有点不放心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她的手机一直没信号,我也联系不上她,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听对方说完邵钧又按捺不住气愤地一拳击向他耳侧的墙面, “你是白痴吗?当时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去!你不知道那很危险吗!” “我……”江梓易一时语塞,半晌没说出话来。 “算了!” 邵钧松下拳尽量保持冷静,目色狠厉地问他: “那个人有多高?身材怎么样?” 江梓易:“看起来挺强壮的,身高……” 见对方伸手比划了一下,邵钧紧接着又问: “长相呢,看清长相了吗?” 对方扬首想了一下,“嗯……肤色比较深,看起来像是……” “东南亚人?”邵钧直接道。 “应该吧。” 邵钧目色冷冽地垂下眼,低声喃喃说:“我知道是谁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江梓易忽地拉出他衣角, “这件事你不用掺和进来,麻烦,而且没有必要。”邵钧淡淡扫了他一眼, “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说着便甩开面前的人转身走开了。 砰—— 邵钧关上车门,而后拨通了凌嘉的电话, “喂凌嘉,给我郭川的电话,和他近期的行程安排。” “郭川?怎么了邵总,要这个干什……” “照做就行,不要废话!” 被他严肃的声音吓得心尖一颤,凌嘉紧张地咽了口气说: “好的邵总,我一会儿就把信息给你发过来。” “嗯。” 邵钧挂断手机仰面靠上椅背,他攥紧拳心,委实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和狂躁, 但他知道,他还不能打草惊蛇,现如今一切推断只有假设没有任何证据,冒失的做法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几分钟后凌嘉发来消息: 【郭总几天后到M市考察项目,可能今天下午就会出发。】 邵钧【航班号多少?】 凌嘉【不是飞机】 【郭总选择的交通工具是公司的轮船】 邵钧眉心一蹙, 轮船,为什么是轮船? 虽然十分不解,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邵钧看了一会儿凌嘉发来的信息,紧接着便拧开发动机一踩油门开车疾驰而去。 . “邵总!” “邵总您怎么来了?” 几个员工拦住正要往轮船上冲的邵钧。 “啊,你们郭总不是要去M省实地考察吗,我也一起去。”邵钧平静地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这个……”几个小职员一脸难色,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见围在身边的人还不放手,邵钧拧了拧眉,一脸肃然地说: “怎么了,公司的轮船我不能坐?”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那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郭总规定不让我进去?” 邵钧盛气凌人的语气说道,几个人身子一抖倏地不知道怎么接话。 “原来是邵总来了啊!” 听闻声音从头顶传来,邵钧抬眼一看,便见郭川正戴着副墨镜站在阳台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他沉了口气,扬起下巴招呼了对方一声,“郭总。” 郭川摘下眼镜,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客气了邵总,叫我小郭就好。” 第一百零九章 涉险(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郭川走到邵钧身边,跟他握了下手,“邵总怎么突然来了?都没人提前通知一声。” “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可通知的,”邵钧侧目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不过,看来你的下属不是很待见我啊,这船我还不能一起坐?” 郭川倏地赔笑道:“怎么会,当然可以。” 沉默了半晌,邵钧又问: “对了小郭,我有点好奇,你去参加会议,为什么要坐邮轮?” 不论怎么说,选择使用轮船这种交通工具都是非常不合逻辑的,不但浪费的时间多,消耗的费用也更高,完全没必要也十分不合理。 不过再深入想想,邵钧心下便有数了,这时候他没有点明,只听郭川说: “海上风景挺好的,我想着沿途能放松一下,就当顺带给自己和员工们放个假了。” 听对方勉强的解释,邵钧眉梢一扬,而后又忽然笑了起来, “小郭你还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刚好我也想出海赏赏风景,我约了女朋友,你们不介意吧?” 闻言郭川的神情难以明见地闪动了一下,“难怪,您还带了礼物,”他瞟了一眼邵钧手上拎着的包装袋,又说: “既然邵总都觉得没关系,我们又怎么会介意呢?” “那就行。” “不过您说的这位,她在哪儿呢?” 邵钧作势看了看手表,喃喃说:“她应该,快来了吧。” .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 邵钧猛地放下手机,跨步朝前走去,压低声音在过道里边走边问: “姜沂,姜沂你在吗?” “姜沂?” “我是邵钧,你听到我的声音吗?” 已经在库房里待了几个小时,姜沂这时候又饿又渴,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邵钧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门缝传来,她才猛地回过神, ……是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虽然有些不解,姜沂还是走上前,用指节敲了几下门。 咚咚—— 闻见声音,邵钧倏地走了过来, “是你吗姜沂?” “是我。” 咔嚓—— 邵钧推门而入,看见姜沂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松了口气,伸手勾住了她的肩膀, “你没事,太好了。” “你怎么……” 姜沂话音未落,便被对方一把拉住了手腕, “跟我一起出去。” “出去?” 闻言姜沂一愣……外面都是人,现在出去岂不是很危险吗? 没时间跟她解释那么多,邵钧拉着她就往外走。 “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儿?” 邵钧转脸看着对方,刚要开口,便觉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 糟了! 拉着姜沂飞快往前走,邵钧打开舱门,却只看见愈渐远去的彼岸, 起航了,他和姜沂被困在这艘轮船上了! . “邵总!” 邵钧猛地转过身,只见后方走来的郭川正朝他招手。 “小郭啊。” 他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姜沂肩上,装作亲昵的样子。 见状姜沂抬头看着他,肃穆又疑惑的表情像是在问“你们认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位是邵氏集团的CEO,郭川。” 姜沂拧了拧眉,她对这人叫什么并不感兴趣,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就是曾在医院袭击自己的人,也是杀害邵廷的凶手,这时候只是很想搞清楚当下到底是什么局势。 “小姐你好。” 郭川礼貌地冲姜沂笑了笑,然而对方的笑容和周遭诡异的气氛都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刚才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间客房,既然邵总女朋友来了,那两位现在就先请过去看看吧。” ……什么?姜沂一愣,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及自己这时候所处的境地。 郭川:“顺便问一句,邵总,安全措施那些,您看您和您女朋友需要吗?” 邵钧笑着说:“有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你疯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姜沂厉声呵斥道,满眼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对方。 “嗯?”没料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郭川扬起的眉梢透着一丝疑惑。 “我们一会儿再聊,”邵钧捏了捏姜沂的肩膀,“小郭你先让人带她到房间去吧。” “邵钧你……” “小姐请跟我来。” 姜沂目色凛然地看着邵钧,半晌后又撤回视线……算了,待会儿再听他解释吧。 接着她便跟带路的人朝前走了。 “您女朋友心情不太好啊。”郭川笑了笑,有些不解地问: “不过你们……真是情侣?” 邵钧淡淡道: “是我在追她,她还一直没答应。” 闻言郭川目色微动:“可是您之前说……” “我这不是要面子吗,”他耸了耸肩, “不过怎么都搞不定这个女人,我也有些无奈啊!” “诶,其实邵总您完全可以直接一点嘛,女人不都是那样,嘴上说得矜持,其实还是挺吃那一套的。” “呵,小郭你可真是,”邵钧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温柔一点吧,我啊,怕把她给吓跑了。” . 看着邵钧渐渐走远的背影,郭川目色一沉,随即挥手招呼过来一旁的男人。 “郭总?” “他女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郭川问。 对方摇头说:“我们刚才一直守在门口,没看见有人进来啊!” “没看见?难不成这女的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男人心一跳,有些胆怯地看着他,“郭总,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郭川扶着下巴说:“奇怪,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嘶……而且我觉得这个女人的脸,好像有些熟悉。” 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下去,而后便抱臂沉思起来, ……是她,是那个女医生,那个叫姜沂的人。 他的任务从来不涉及到亲自对女人动手,所以他没有记清楚姜沂的脸,只淡淡有一点印象而已。 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医生,似乎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诶!”郭川忽地抬起头,又把走开的男人给叫了回来,语气冷沉地说: “这个女人,还是找机会解决掉吧!” . “姜沂……” 邵钧刚走进屋,就见抱臂站在窗前的姜沂转过身,一脸严肃又愤然的表情说: “让我跟你住一间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 “姜沂,我……” 他本想告诉对方实情,目光忽然瞥见门口一道暗影闪过,邵钧眉心一动,倏地改口道: “怎么了亲爱的,我们这不是在约会吗?”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姜沂眦目欲裂地看着他。 “好了别生气了,脾气这么倔,让外人看笑话就不好了。”邵钧说着就拦腰抱住了她, 男人的气息骤然侵袭,姜沂猛地一怔,刚要推开他,思绪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意义是,有人在监视他们? 姜沂诧异地抬起头,随即见邵钧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他所隐藏的,不能告诉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邵总,”这时候房门被敲响,门口一个男人礼貌地说道: “请两位一起到大厅用餐吧。” “好。” 邵钧答应了一声,而后便揽住了姜沂肩膀。 “到底是……” 她刚要问,却见邵钧低身凑近,几乎贴在她耳边说: “有机会再解释吧。” 餐厅—— 姜沂局促不安地坐在邵钧身边,看着服务员一盘一盘端来食物和酒水,然而她根本无心这场饭局,这时候只感到非常焦虑和紧张。 “对了,还不知道小姐您叫什么呢?” 坐在对面的郭川忽然问了一句,倏地把姜沂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我……” “她姓姜。”邵钧简洁替她答道,随即又说: “小郭,你在公司干了很多年了吧?” “十二年。”郭川浅啜了口红酒淡淡说: “我二十一岁就进了公司。” 郭川长相显小,年纪其实比邵钧还大一些,按资历来说怎么都该是后者称他为长辈才对。 “这么说来,我这叫法不对啊。”邵钧摇了摇杯里的红酒,托腮看着对方。 “没什么,邵总您觉得合适就好。” 两人还在纠结着称呼的问题,姜沂却忽然开口问了句: “意思是你入职的时候大学还没有毕业?” 郭川长“嗯”了一声,姜沂刚想说“跳级”就听对方笑着道: “我没读过大学。” “……” 姜沂不由感到十分震惊,像邵氏集团这种地方,非重点大学毕业的人应该都没有资格参加应聘,更别说郭川进公司的时候才二十出头!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又冒出了“私生子”这么个念头。 “那你在这方面一定是相当优秀的人才!”邵钧假意夸赞说。 他知道这个郭川当初进入公司的事一定有问题,不过他现在不宜多问,免得让对方心生怀疑。 “邵总和姜小姐平时都偏好什么口味?也不知道今天的晚餐合不合适二位的胃口。”郭川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礼貌地问道。 “挺好的。” 姜沂淡淡回应了一句,老实说她也没心情吃饭,用餐的时候时不时偷偷用余光打量着郭川,思索着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根本也无心品味饭菜到底是辣的还是甜的。 她喝了一点杯里的橙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衣兜,忽然惊呼道: “我的手机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章 涉险(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我的手机不见了!” 姜沂皱紧眉,不由感到十分奇怪,手机究竟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刚才带自己去房间的那个人…… “怎么会不见了呢,要不姜小姐再好好找找?”郭川一脸吃惊的表情,看上去倒像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最后一次看见是什么时候?”邵钧问。 “应该,不到两个小时以前。” 郭川安慰她说:“别着急,我让手下的员工帮您找找,小杨!”说着他就招来了一旁的人, “姜小姐您的手机是什么样的?” “黑色华为透明手机壳。” 他点了点头,“您放心,既然是不久前才遗失的,东西一定就在这艘轮船上,我保证,一定会将手机原封不动还给您的。” 姜沂道了声谢,心下却很是怀疑,她不是丢三落四的人,她觉得手机十有八九现就在对方手里,郭川这时候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而已,但他拿着自己的手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了切断自己跟外界的联系吗? “亲爱的!”邵钧忽然唤了声,抬臂勾着她的肩。 姜沂看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我们……去阳台透透气吧。”邵钧挑逗又带着些情欲的目光看得姜沂心头一怔, ……他这是个什么表情! 知道邵钧的用意,虽说这时候看着对方姜沂心头有些膈应,却还是起身跟他走了出去。 嗒哒—— 关上房门,邵钧一只手搭上姜沂肩膀,笑容轻浮地看着她, “好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她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这一脸浪荡相的人。 “咳……”邵钧舔了舔唇,俯身凑近她耳畔,极低的声音说道: “麻烦姜医生,稍微假装一下,我们好歹是‘情侣关系’,小心别露馅了,至少让里面的人看起来,我们现在像是一对恋人在这儿聊骚而已。” 闻言姜沂冷嗤一声, “你很会这一套嘛。” 被她冷冽的目光盯得一阵尴尬,邵钧咽了口唾沫又说: “说正经的,你应该也发觉了那个叫郭川的人有问题吧?” 姜沂:“我觉得,他应该就是袭击你的那个人。” “我也是这样怀疑的,但是没有证据,另外,我们现在还不能暴露,现如今这种孤立无援的境情况下,一旦对方对我们起了疑心,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姜沂提了口气又不解地问:“可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待在这艘船上?这艘轮船要开到哪儿去?” “没办法,我们暂时出不去,”他指了指远方,“这艘邮轮会一直开到对岸,因为郭川要去那边进行项目考察。” “考察项目?”姜沂眉梢一扬,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坐轮船?” 邵钧替她问出话,而后又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姜沂的秀发,此刻专注的神情远远看起来仿佛是在同她讲着什么动人的情话, “坐船的话,航行时间会比较长,而且船上都是他们自己人,做起事来比较方便,我想他们可能,是打算在船上服用违禁药品。” “吸毒?”姜沂倏然一怔。 “控制表情,他还在看着我们呢。” 邵钧轻缓地将手滑到姜沂脸侧,宽大的手掌顷刻挡住了她半张脸, “成瘾的东西最容易控制一个人,郭川的手下都很忠诚,而且留意看的话会发现这些人的眼神和脸色都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样,所以我觉得他们会在这里聚众吸毒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我看那间仓库里装着的也不全是酒水。”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要报警吗?” 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现在被困在这艘船里,一旦跟对方撕破脸就很难脱身,老实说我并不是很相信那帮警察的能力,郭川这人又心狠手辣,万一弄个鱼死网破怎么办?我们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去冒险。” “那,好吧。”姜沂下意识咬了咬唇,见他抬头往旁侧扫了一眼,而后声音冷沉地道: “他过来了。” 邵钧话音落下,随即一搂姜沂后腰,低头轻轻在她额角吻了一下,不待姜沂发话就冲她顽劣一笑, “演戏嘛,不得像一点吗?” 她恼怒又无奈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莫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呢? “邵总?”郭川故作客气地敲了下门。 “晚上风大,邵总这体格倒是没什么,我是担心姜小姐身子比较弱,万一吹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邵钧捏了捏她肩膀,“先回房间吧,嗯?” 姜沂点了点头,听他又笑道:“我一会儿就过去。” ……她咬了咬嘴唇,尽量沉下气转身走开了。 打量了一下姜沂的背影,郭川突然背靠栏杆笑着对身边的人说: “邵总,真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这么的清新脱俗啊!” “很意外?” 郭川舔了舔唇,“姜小姐一看就是那种,禁欲系的女孩吧,您以前可是……” 见邵钧表情稍稍有些变化,他顿了一下又说:“所以现在为什么会追求她呢?” “因为她是我想要的人,”邵钧凝视着姜沂的背影一本正经地说: “说不上为什么,平日总会难以克制地想她,想见她,莫名就觉得她很好,比别人都好,你应该不懂那种感觉吧?” 郭川忽地肩头一颤,像是有些触动,目色逐渐沉了下去,而后又轻轻笑了一下。 没留意身边的人,邵钧的视线落在姜沂身上,忽然间,他看见旁侧一个拿着餐盘的男人正朝她走近,心头莫名有些不安稳。 ……不对! 他眉心一蹙,倏地推开门快步朝姜沂走了过去。 “诶邵总您……” 见邵钧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郭川轻“哼”一声,他双手抱臂,目色渐渐狠厉起来。 …… 面前的女人眼看就要走近,服务员扶着餐盘下的匕首蠢蠢欲动,他大步跨上前正要动手,却见对方被突然走上前的男人搂腰给拉远了。 “姜沂,我还是跟你一起回房间吧。” “你……”姜沂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邵钧笑了笑没多解释,将她护在怀里往前走了。 …… “郭总,邵总刚离得太近,没机会动手。”服务生低头说道。 “嗯。”郭川磨了磨上齿尖利的犬牙,靠着背后的栏杆说: “我还真是有些搞不明白,他邵钧堂堂一个邵氏总裁,来这儿的目的真就只是为了泡一个女人?” “您怀疑他?” 郭川:“怀疑他今天到这儿来,到底是为了泡女人,还是为了试探我?” 闻言服务生眼珠子一转,低声说; “您觉得他们会不会其实已经知道了……” “知道的话,就没必要留活口了。”话毕郭川双手抱臂,目色透着森森寒气。 . “你到底在搞什么?干嘛老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姜医生,我们可一直被监视着呢,别露出马脚了,还有,别忘了我们现在‘情侣’的关系,你跟我说话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姜沂知道这人就是打着被监控着的名义占自己便宜,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转过头懒得搭理他。 半晌后他又说:“而且我觉得,郭川似乎有些怀疑我们。” “为什么?”姜沂问。 “在我看来,郭川这人心思缜密,又很多疑,对旁人不会轻易放下戒心,不太好糊弄过去。当时为了救你,我谎称自己心血来潮约你来这儿一起出海看风景,可是仔细琢磨一下这个借口是说不通的。” ……哪对情侣会选择乘坐公司轮船出海约会?后面还跟着这么一帮碍眼的职工? “他应该私下调查过我,但我对他却并不是很了解,还是得知己知彼才行,”说着邵钧便掏出手机,“我让谢斐查查他的背景。” 见他低头跟人发着消息,姜沂目色凝重地抱臂靠着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其实,你可以要求他们提供两个房间吧?” 闻言邵钧眉梢一扬,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说: “这地方本来就不安全,何况你现在连通讯工具也遗失了,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邵钧眼角勾起一抹笑意, “所以姜医生,你一定要跟紧我免得遇到危险啊!” 危险你*…… 姜沂脸色越发难看了些。 “别担心,轮船估计三天不到就能靠岸,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三天?那这三天要怎么过? 邵钧伸了个懒腰,“好累啊,早点儿休息吧。” 男人慵懒的声音听得姜沂心里有些发毛,又见他唇角一勾, “看来这几天,姜医生得勉强跟我住在一起了。” . “你,离我远点儿。” “不行啊姜医生,这床太小了。” 邵钧一个劲儿往她身边蹭。 ……小个屁! 姜沂忽地从被窝里坐起来,“那我睡地上。” 见状邵钧于是出手拉住了她, “别别,行了我不碰你,好好睡吧别着凉感冒了。” 姜沂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见对方乖巧地冲自己微微一笑,表示一定安分守己不瞎折腾,她才又一脸严肃地侧身躺上了床。 只觉自己的威胁还是起了些作用,邵钧总算不动手不说话还算本分,姜沂抱臂背对着他,没多久就入了梦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囚困(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morning!” 姜沂刚一睁开眼就见邵钧手枕着侧脸眼角带笑地看着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翻身转了过来,这时候在床上面对面跟邵钧四目相对,无疑感到十分尴尬。 “唰”的一下姜沂的脸就红到了耳根,她转过身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还没回过神来,邵钧就凑到她耳边亲昵地问: “饿了吗,我们去吃早餐吧?” “啊,哦。”她淡淡瞟了对方一眼,脸上红潮不减。 邵钧盯着姜沂的脸不停地笑着,对她害羞的反应很是满意, “哦对了,”他忽然指了指搁在床头柜上的纸袋,“那个袋子里装着我原本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打开看看吧。” 闻言姜沂不由得扬了扬眉,“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邵钧笑盈盈地望着她。 姜沂于是起身走了过去,她拆开包装袋,垂眸往里间看了看,只见那是一条紫色连衣裙。 她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喜欢吗?” “谢谢,但是我不需要。”姜沂果决地说。 “嗯?为什么?” “我觉得很奇怪,你还是拿回去吧。” 邵钧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 “一条裙子而已,又不是婚纱,有什么奇怪的?” 他倒是想过买婚纱的,但又觉得那样做有些太唐突了,况且婚纱这种东西还是应该她亲自穿上试试才好。 姜沂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你还是拿回去退了吧。” “那不行,我邵钧送出去的礼物怎么能再收回来?这样可不太合适啊!”他微微低眸目色含情地望着姜沂: “先收着吧,总之穿或不穿都取决于你。” ……又是这种让人不好拒绝的表情。 姜沂抿了抿唇,勉强答应了他。 . 餐厅里,姜沂心神不属地喝着热牛奶,见她漫不经心用舌尖舔过唇角纯白的奶渍,邵钧喉头禁不住动了一下。 “对了,你打算……”她忽然抬起眼,正对上邵钧一言难尽的目光, 嘶……他怎么老是看我吃东西? “姜小姐,这是你的手机吗?”郭川的声音突然响起,姜沂转头便见他从旁走了过来。 见对方将那部黑色手机递给自己,姜沂顿了顿,从他手里接过了,“谢谢。” 攥紧手里的东西,姜沂心头稍稍踏实了一些,她现在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当下这种恐慌的感觉甚至让她感到窒息,她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习惯把自己的安危全权交给其他人, 继续就这样坐以待毙让她感到非常不安,她觉得自己多少应该做些什么避免尚未可知的危险, “我去趟卫生间。” “嗯。”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邵钧喝了口咖啡,半晌后他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了身。 “邵总您去哪儿啊?” 听郭川假装有些好奇地问自己,邵钧转脸看着他,露出一道颇有深意又轻佻的笑容, “卫生间。” 嘟—— 嘟—— “喂,姜医生吗?” 姜沂沉了口气,压低声音说, “喂高警官……” 轰—— 手机被突然闯进来的邵钧一把夺过,姜沂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就听对方莫名其妙地开口就厉声道: “你跟那个男人关系很好吗?” “你这又是哪一出?”姜沂皱紧眉,完全不知道他这又是吃错了什么药。 听到邵钧的声音,电话那头的高向宇匆匆解释道: “邵先生你误会了,我……” 然而邵钧犯病了似的听也不听就挂断了电话。 “跟我在一起,还敢跟别的男人打电话?” 姜沂一脸肃然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邵钧目色一凛,张合的唇瓣冷冷吐出两个字“捉奸!” …… 姜沂刚要开口骂,就见对方俯身凑近,贴在她耳边低声说: “你手机被人监听了。” 闻言姜沂目色一动,下意识看了眼现在他手里的那部手机。 “那我……”忽然意识到谈话可能被旁人听到,姜沂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邵钧侧过脸,示意她靠近自己耳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方轻薄又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酥酥痒痒的感觉挠得邵钧有些心痒,他咽了口唾沫说: “轮船停岸我们差不多就安全了,这段期间手机暂时不要用,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好。” 姜沂眉心一蹙,听对方这话的意思,像是让把自己全权托付给他一样,她咬了咬唇又问: “那个人,他会杀了我们吗?” 邵钧:“应该暂时不会对我下手,因为……” 哗——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姜沂回头一望,只见一个打扫卫生间的人拿着工具从外走了进来, 还真是哪儿都有人盯着…… 她不自禁抬头望了一眼邵钧,却见他非常自然地搂住自己腰身,而后又俯身在自己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别跟外面那些男人不清不楚的,知道了吗?” “……” ……他怎么不去拿奥斯卡! 姜沂浑身抗拒,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简直憋屈得胃疼,只觉邵钧这临场表演能力委实让人招架不住,姜沂推开他就往外走, “我先出去了。” “宝贝儿,等等我啊!” 嘶…… 姜沂禁不住咬紧了牙。 . “不行啊郭总,邵总老跟着实在是不好下手。” 郭川眯着眼睛,寻思一阵又冷哼了一声说: “他还真是,每时每刻都缠着那个女人。” “是啊,邵总他应该是特别喜欢这女的吧。” “可是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虽然嘴上说的轻浮,但是他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女人,据我所知,邵钧可不是这样的人,像他这种花花公子,对感兴趣的女人只聊骚不下手真的很奇怪。” “确实,而且这个女的当时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谁也没看见她上船。” ……难道,她来这儿的时间其实是在邵钧之前?那她会不会听见了什么? 郭川双手抱在胸前,食指一下一下点着外臂,思忖了一阵又说: “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不弄清楚这件事我有点不放心,留着她的命多少是个隐患,先继续盯着吧。” . 两个人刚一起走进房门,邵钧就“咚”的一声把姜沂抵在墙面,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对方,挑逗的语调说: “这儿总算是没人了,姜医生,要不咱们来点儿刺激的。” “你又想干什么?” 姜沂肃然的声音刚落,就见他二话不说开始脱外套解衣扣。 几层外衣一件件剥落在地,邵钧上半身直接脱光了,又笑着对她说: “洗澡啊。”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他又忽然拽住她的手说: “一起吧。” ……什么? 纵使姜沂瞳孔剧颤一脸震惊无措,却硬是被半裸着的邵钧连拉带拽地拖到了浴室。 “你干什么?” 在他怀里挣扎扑腾一阵,姜沂脸红得一塌糊涂, 邵钧手上力量很大,身上的肌肉又有些硌人,跟他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发生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姜沂一时显得非常狼狈。 “别害羞嘛,姜医生。” 说着他就拉上玻璃隔断打开花洒,“哗哗”水声随即响起,狭小的浴室顷刻充斥着温润潮热的气息。 半晌后,邵钧果然还是放开了怀里的人,呼了口气靠着身后镶满瓷砖的墙壁低声说: “不好意思,刚才在外面不方便。” 姜沂红着脸诧异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怀疑,郭川在房间里装了监听器。” “监听!那……不会还有监控吧?” 姜沂一脸怔忪,只见邵钧耸了耸肩,“不一定。”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些,又皱着眉头望着对方道: “不过,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怀疑吧?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监控,我的手机也没有被监听,这些都是你没凭没据胡思乱想的而已。” “嗯,确实不可否认,但是,”邵钧微微俯下身看着她,“对方有多变态,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姜沂目色一沉,倒是没有否认这一点。 “抵达目的地大概还有两天不到的行程,所以在这期间,就拜托姜医生忍耐一下吧。” 忍耐?要怎么忍耐…… . 完全没有食欲,姜沂吃了几口牛排就放下了刀叉,她站起身说: “我有些不舒服,出去吹下凉风。” “姜小姐晕船了吗?”郭川关心切地问。 “可能吧。” 说着姜沂就转身朝前走了过去。 “诶,等等,我跟你一起。”邵钧随即也放下餐具跟上了她。 两人忽然离席,餐桌上就只剩下郭川一人,他懒懒地靠着椅背,举着红酒杯,赏味的表情打量着阳台上的一男一女。 “姜沂,”邵钧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她, “我怕他们对你动手,所以你尽量待在我身边,不要一个人单独走。” “可是……” 姜沂皱眉看着对方,虽然知道邵钧说的不错,但她还是无法忍受,当下这种处境让她极其不自在,这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似乎触及到了姜沂心头某个灰暗的地带,让她有些失控, “忍耐一下,好吗?”邵钧扶着她的肩膀,目色温柔又带着些歉意。 她仍旧很是不安,半晌后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我上厕所你总不会也要跟着吧?” 邵钧笑了笑, “怎么会?” 姜沂于是瞟了一眼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他松开, “好吧,那你当心点儿。” 邵钧话音刚落,就见郭川端着酒忽地推门走了过来, “邵总,没打搅到二位吧?” “没有,刚好我要出去一下。”姜沂说。 闻言郭川礼貌地笑道:“那就好。” …… 跟邵钧并肩靠着阳台栏杆,郭川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像是在想着些什么,半晌后突然开口说道: “邵总,我觉得,你追姜小姐这追得有些力不从心啊。” 邵钧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便又问:“你们俩……该不会什么都还没干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囚困(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们俩……该不会什么都还没干吧?” 姜沂心神不属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听见二人交谈的声音,便悄声躲在了门背后, “邵总,您不着急我都替你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不是情侣呢!” 听得出郭川话中有话,邵钧目色一动,随后又笑了笑, “谁让她这么害羞呢,那我不得依着她的性子吗?哎,简直是受不住。” “难道您对姜小姐就没什么想法?”郭川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有啊,当然有,可是,光我一个人想又有什么用呢?” 邵钧耸了耸肩,一副躁动难忍又万般无奈的表情。 见状郭川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半杯红酒递给了对方, “这个,可以让姜小姐尝尝。” “这是……”邵钧皱了皱眉。 郭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邵总,你应该懂的吧?女人太矜持了不好,有时候需要添点儿柴加点儿火。” 听对方话说得一脸坦然,邵钧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这……有点儿太过了吧?” “过?会吗?邵总您不是都说被这个女人折磨得受不住了吗?哦,不好意思,我这人思想比较开放,难道邵总您……接受不了?” 邵钧心头有些发瘆,这时候却假意迎合咧嘴一笑,“怎么会?” ……他到底想干什么? 躲在一旁听完了整段对话,姜沂瞳孔剧缩,着实被两人这一番言论怔得不轻,她站在原地全身僵直,双腿好像也刹那间动弹不得了。 …… “不再多吃点吗?” 餐桌上,邵钧一脸宠溺地问,然而姜沂只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目色带着几分生硬和疏离。 “没胃口。”她不冷不热地说道。 不知道姜沂为什么突然情绪这样差,邵钧干噎了口气,回过头便见郭川朝自己投来一道破有深意的眼色,他迟疑一阵,还是端起了手侧的酒杯说: “喝点儿红酒?” ……他居然真的让我喝酒! 姜沂眉心一拧,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怨愤, “我不喝。” 邵钧笑了笑,把手里的酒杯往姜沂面前递了递,温柔地劝她说:“红酒而已,你尝尝吧?” “别强迫我!” 这一举动瞬间激怒了她,姜沂猛地推开对方的手,就见红酒荡漾着从杯沿洒了出来,瞬间溅落一地。 她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哎…… 邵钧搁下手里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卷起被酒水弄脏的袖口,又长长呼了口气。 “没想到姜小姐,这么有性格啊!”郭川笑了笑,这时候稍显得有些尴尬。 邵钧:“她啊,就是这个脾气,最讨厌被人左右,所以我说呢,得顺着她的性子才行。” “那岂不是很麻烦?”他托腮看着对方,手指习惯性点着桌面。 “郭川你,没谈过恋爱吧?” 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得一个怔愣,郭川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闪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回答说: “啊……是啊,确实没谈过呢。” . ……他怎么能这样呢?明明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他怎么能让自己喝下去! 原本是相信他的,可是邵钧的做法却让姜沂感到非常气愤,让她觉得自己之前对他的信任全都错付了。 姜沂双手抱臂表情严肃地站在窗前,“咔嚓”一道开门声响起,她随即转头看着从门外走来的人, “姜沂,你怎么了,没事吧?”邵钧关上房门,懒散地迈腿三两步走到她身边。 他知道姜沂先前把所有信任都孤注一掷般的倾注给了自己,刚才的做法无疑让她感到非常失望。 然而纵使心里十分歉疚,邵钧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他这时候仍旧是那副花花公子的做派,模样看着有些轻浮, “你怎么能……”姜沂怨声未落,只觉邵钧状态有些不对劲, “你喝酒了?” “嗯……怎么?”邵钧斜歪着身子,莫名其妙冲姜沂笑了笑。 虽然很想发泄一番,但姜沂这时候又太想跟他说话,于是沉了口气厉声说道: “出去!” “出去?为什么?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明明知道那杯酒有问题,为什么还……” 邵钧忽地俯身朝姜沂靠近,似乎是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还不是因为你太矜持,要不姜医生你干脆就从了我,省的我非得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邵钧身上酒气浓重,侵略的气息逼得姜沂连连往后退,“别离我这么近。” 他眉梢轻轻一挑,“咱们现在孤男寡女的你还害什么骚?” “你……”姜沂不由得攥紧拳,“你疯了吗!” “姜沂,强取豪夺就是我的本性,难不成你以为我邵钧就那么喜欢迁就别人吗?” 说着他就一把揽住姜沂后颈,浅粉的唇二话不说就凑了过来。 “你别……” 姜沂蜷缩着扭过头,终于忍无可忍道: “我真是受够了!” 姜沂忽地情绪爆发,窜上手臂的一股力量让她得以狠狠推开了对方,“你醒醒酒吧!” 只觉她的表情狠厉得可怕,这时候眼眶甚至有些猩红,见状邵钧不由皱了皱眉, “姜沂……” 他伸手碰了碰对方,姜沂却倏然往后退了几步,情绪十分激动, “别碰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邵钧沉了口气,后悔之余他也知道自己没别的办法。 “呼,抱歉姜沂,我……” “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 置身这种环境之下,姜沂的神经一直都十分紧绷,眼下恐惧和气愤的情绪交织,她这时候已经是有些濒临崩溃了。 “好,我出去,姜沂你别激动。”邵钧柔声说。 姜沂垂头盯着地面,情绪还没有平复,这时候根本也不想看他一眼。 见她肩膀抽动的幅度渐渐缓和下来,邵钧才松了口气,他想跟姜沂道一声歉,又怕自己多待更会惹她生气,只得顺她的心意,转过身走出了门。 …… 一个人在房间里冷静了一下,姜沂抓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往嘴里灌着凉水,她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是过于激动了些,但面对邵钧却又着实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只觉无论对方想的是什么,计策也好,演戏也罢,这些事都已经到了她不能接受的地步, 她觉得邵钧应该会尊重自己的想法,她那么相信,可他却让自己失望了…… 好像正因为是他,才更加难以忍受。 姜沂闭上眼,大口地交替呼吸,心情还未平复下来,这时候却突然, 砰——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姜沂拧眉转过身,怏怏的语气道: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来……” 门口的人不是邵钧,而是几个面容陌生的男人,见状姜沂心头猛的一怔,瞬间紧张起来,不由在想……难道是他们暴露了? 还没搞清状况,屋外的人倏然闯了进来,几个壮硕的男人二话不说便上前架住姜沂胳膊,三两下将她锁在了椅子上。 “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姜沂神情惶恐,在囚束中拼命挣扎。 嗒—— 嗒—— 紧绷的空气里骤然响起了几道鞋跟碰撞地面的声音,混乱之际只见郭川踩着皮鞋从门口走了进来, “姜小姐,”他笑了笑,“你也太激动了,还是冷静一下吧。” 说着郭川就挥手招呼过来一旁的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随即拿着注射器朝姜沂走了过来, 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姜沂瞳孔一缩, 那是……镇静剂! 男人缓步朝椅子上的人靠近,那张波澜不兴的脸上毫无表情,此时此刻,他全无念头,脑子里只记得下令者先前告诉自己的话, ……浓度和注射剂量超过一点,刚好能造成人意外猝死,总之不构成故意杀人,判个几年就能出来了,只要你答应,服刑期间就会有几百万打到你家,难道你觉得这样不划算吗? 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朝自己走近,姜沂刹时怔忪不已,她竭尽全力想要挣脱,却被身旁人肌肉结实的胳膊死死锁住动惮不得。 根本来不及也无力去闪躲,姜沂忽地感到一阵刺痛,针头已经扎进了她左臂肌肉。 混乱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只感到有液体正在缓缓流入体内。 ……要死了吗? 轰—— 男人刚要继续往里推注射器,邵钧突然撞门冲了进来,一眼瞧见他对姜沂的动作,倏地勃然变色,怒不可遏地厉斥道: “妈的,你他妈在找死吗!” “邵,邵总……” 男人一脸恐惧地收了手里的东西,却被径直冲上前的邵钧一拳从下颚狠狠抡了上来,碎裂的牙齿搅和着血沫顷刻灌了他满嘴,男人呼吸一顿,重重翻倒在地。 见状郭川的脸皮狰狞地抽动了一下。 “你他妈在干什么!”邵钧目色狠厉地转头看着郭川,这时候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姜沂刚才挣扎一阵,又被注射了少许镇静剂,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微合着眼眸,双目无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邵总,我在帮你啊!”郭川抬起双手解释说, 邵钧扬起凛冽的下颚,目色狠厉地看着他,“把我的人弄成这样,你他妈还敢说是在帮我?” “抱歉,我不知道邵总你,不喜欢这种直接的方式……” “滚,让你的人马上滚!” 邵钧怒目看着对方,周身暴躁又可怖的气场着实教人不敢触犯。 “都下去吧。”郭川脸色肃然地说。 众人都听从吩咐走开了,然而这时候姜沂却忽然抬起头,像是失控一般猛地起身冲出了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 见状邵钧心头一震,仓皇之际却没能拦住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囚困(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别过来!” 站在阳台上,姜沂厉声冲对面跟自己相隔不到两米的邵钧说。 这时候姜沂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她一手抓着栏杆而一只腿已经迈了出去,站在船头俨然岌岌可危, 见状邵钧瞬间浑身紧绷不敢再向她靠近。 “姜沂,姜沂你下来,你别冲动!” “姜小姐,你先下来吧,上面危险。”郭川在一旁假意劝阻道,奈何姜沂一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情绪就越发激动。 “姜小姐你千万要抓稳了,千万不要踩滑了从船上摔下去。” 郭川说着就一步步朝姜沂走近,他知道刚才注射在她体内的镇静剂里添了些致幻药物的成分,所以姜沂现在的失控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完全处在意识涣散的状态下,姜沂的神经系统受到药物影响,眼前甚至出现了些许幻觉, “别过来!”她厉声道。 邵钧满目惊慌地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人,冷汗沾满背心, “我们不过来,姜沂,姜沂你抓稳,你……”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见姜沂松开扶在栏杆上的手决绝地转过了身, 噗通—— 听得一道清脆的落水声,纤瘦的人影不可挽留地坠入海中,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里倏然一动,顷刻荡起一簇水花。 ……操,她跳下去了! 邵钧瞳孔剧颤,扶着栏杆在经久的震惊中望着波澜过后又重归平静的海面, “操,姜沂!姜沂!” 半晌不见人影浮出水面,邵钧麻利地脱掉上衣,咬紧牙关不假思索就从轮船上跳了下去。 “邵总!” 郭川假意伸手拦了一下,只见对方高大的身躯翻过栏杆,毫不迟疑地扑向海面。 通—— 见状郭川眉心一蹙, ……什么,他居然也跟着跳了! 他居然真的能为这个女人送命! “操!” 郭川猛地一拍栏杆,他没想让邵钧也丧命,她可以死,但是邵钧还不行,现在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 呼—— 呼—— 刺骨的海水冻得人全身僵硬,此刻急剧飙升的肾上腺素让邵钧一时间忘却了身体的严寒,混乱中他抓住了姜沂的胳膊,拼命将她沉落的身体往上托起。 “姜沂,姜沂你清醒点儿!” 怀里的人呼吸轻微,意识更是薄弱,邵钧紧紧抱住姜沂,往轮船的方向缓缓移动。 “快放救生艇!” 邵钧艰难地从冰冷的海水中冒出头,冲船上的人厉声道,他知道郭川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他赌自己的命还有价值! 神情漠然地抱臂站在船头观摩一阵,郭川呼了口气,转过身高声训斥一旁的人道: “都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救邵总上来!” “是!” “是,是郭总!” …… 折腾了一阵,水性好的几个员工才总算把坠海的两个人救了上来。 “让开,让开!” 顾不得一身狼狈,邵钧推开挡在面前的人俯身半蹲在姜沂身侧, “姜沂,姜沂你醒醒!” 邵钧焦急地一下一下按压她的胸腔,只见姜沂猛地吐出一大口海水,微虚的双眸渐渐合上了。 …… . 头部一阵剧痛,姜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洁白柔软的被褥妥帖地盖在身前。 她缓缓抬起眼皮,只见身旁的邵钧正眼目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是终于松了口气,他倾身向自己靠近。 邵钧伸手伏在姜沂额头上,语气关切地道: “姜沂你身体好热,吃点药吧?” “别碰我。” 姜沂别过脸脱离他掌心,瑟缩在一团,还没从方才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 “你没事吧?好些了吗?” 这时候满心谴责与不安化为此刻的缄默不言,姜沂垂眸望着眼前的被单,完全不想同他讲话。 “对不起,之前不该对你……”邵钧一脸自责的神色, “要是知道你这么抗拒,我一定不会…… “你出去吧!” 姜沂淡漠地埋下头,却嗅到垂落在肩膀,被吹干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不由拧了拧眉……是他? 不太自在地挪动到了一下,衣料的摩擦声响忽然让姜沂意识到不对劲,她低头看了自己一下,抬眸肃然地问: “我的衣服呢?” 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的是男人的毛衣,这显然是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换上的。 “你衣服湿透了,现在晾在阳台。” “谁换的?”姜沂目色凛冽地看着他。 邵钧抿了抿嘴,轻声说: “这儿没有女人,我总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你……” “你……” “我没带换洗的干净衣服,我穿的他们的,你只能穿我的了。” 听邵钧说得理所当然,姜沂瞳孔一震,愤然厉斥道: “滚!” 一时羞愤难忍,姜沂狠狠捏紧拳,感到有些恶心反胃。 “姜沂,我知道你生气,可是……”看着对方排斥的表情,邵钧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他沉了口气向她道歉说: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 姜沂狠厉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怎么会伤害你,姜沂,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 “我真的很喜欢你……” 呼—— 郭川沉了口气,随即摘下挂在耳上的蓝牙耳机中断了监听内容, 还真够深情的…… 他冷嗤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靠着椅背,然而闪动的眼神看起来分明有些触动, 那两个字仿若锋锐的箭矢正中他的心脏,他忽然想起来邵钧问他的那个问题, ……郭川你,没谈过恋爱吧? 他的确没谈过,但他知道,深深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 “邵总,姜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郭川假惺惺关切地问道。 “她没事了。”邵钧简洁地说,冷淡的目光看着他。 “真的很抱歉,之前的确是我做事太莽撞了。” 邵钧抱臂淡淡“嗯”了一声,勉强克制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说: “行了,歉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想……我想还是该当面跟姜小姐道个歉。” “我想她应该不希望看见你!” 郭川“真诚”地抛来橄榄枝,邵钧明摆着不想接,这时候甚至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 “废话我就不说了,你回去吧。” 话落邵钧就转身“啪”的一声摔上了门。 “赫~” 郭川冷哼一声,纵使他很看不惯邵钧的脾气,无奈这时候还不能撕破脸皮,只得沉住气暂时顺从对方, 虽然被数落一番郭川心里很不爽,但至少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叫姜沂的女人,就是邵钧的软肋,而且邵钧对她的执着程度,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要深得多。 不过,人一旦有了致命的弱点,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得多! 呼—— 邵钧叹了口气,端着刚搁在一旁的瓷碗朝床上的人走了过去, “喝点儿粥?”他轻声问道。 姜沂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然后摇了摇头。 “吃点儿吧?” “不想。” “不准不想,”邵钧在她床边坐下,“身体都这么虚弱了,再不多吃点儿东西饿坏了怎么办?” 姜沂眉心一蹙, “我不是,一个小时之前刚吃过了吗?” “再多吃点,身体恢复得快一些。”邵钧说着就舀了一勺稀粥,“乖,听话。” “我……” 姜沂轻叹一声,随即探头就着他递来的粥吃下了。 她之前一直情绪低落没胃口,食物摄入不够有点低血糖,后来又被打了镇静剂,所以有些虚弱,现在吃了东西和药,身体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之所以还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其实是因为心理障碍的问题。 见姜沂听话乖乖吃东西的样子,邵钧不由笑了笑,而后又问她,“能原谅我了吗?” 虽然当时姜沂着实是气愤难抑,但事后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理解他这么做是身不由己。 她垂下双目,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不生气了就好。” 邵钧忽然笑了起来,像个天真的孩童得到了什么偌大的奖赏一样, 看他笑着的模样,姜沂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心头某一处似乎变得柔软了起来,半晌后她又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明天下午差不多就能靠岸了。” 姜沂点了点头,轻轻靠上枕垫,似乎是有些倦了。 “先休息一阵吧。”不想打搅她,邵钧温柔地叮咛了一声,而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 晚风冰冷刺骨,邵钧靠着栏杆站在阳台,任凭寒风刀刃般划过他的皮肤,这时候似乎也浑然不觉。 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由有些痛恨自己, 分明给她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和伤痛,亏自己还说想保护她! 待在自己身边,真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啊! 邵钧叹息一声,神色痛苦地闭上双眼……他需要姜沂的关心和爱,可也不想她受到伤害。 如果远离自己才能远离危险,要放她走吗? 可是……他真的已经舍不得让她离开了。 . 邵钧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抬眼见此刻的姜沂正静静侧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四下十分安静,房间里唯有邵钧一步步走上前的轻微脚步声响起, 望着姜沂身旁一大片空白的区域,邵钧感到心头一阵悸动,不管那是不是留给自己的,就算是他多想,这时候也莫名很高兴。 他轻轻脱下外套只留一件打底的白色衬衣,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打搅睡梦中的人,而后躺在了姜沂身边。 和姜沂相对而眠,邵钧望着她的脸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觉姜沂睡着的模样看着还挺乖巧,让他忍不住就想靠近,亲吻她白皙的侧脸 。 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邵钧咽了口唾沫,伸手关了床头的台灯。 黑暗骤然侵袭,姜沂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睁开了眼。 这些天她一直都感到很害怕,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甚至都无法入睡,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无法否决的是,只有他待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才能安稳地睡下去。 看着邵钧躺在身边静谧的模样,姜沂心下暗暗叹息了一声,心安地合上了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囚困(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算了,暂且先放过这个女人吧。”郭川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边取下手臂上的尼古丁贴片一边说: “邵钧跟得太紧,没办法动她。” 低首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问: “真要放过她?可是万一这女的真知道些什么……” “但愿这个女人没问题,”郭川不耐烦地说: “否则的话,等处理完项目的事,再解决她也不迟。” 闻言前人连连点头,“是,郭总说的是!” . 姜沂轻声走出房间,回望了一眼床上静谧睡着的邵钧,然后转头关上了房门。 缓步走到阳台,她双手抱臂慵懒地前靠在栏杆上,探头凝望着海面远处。 清晨微凉的海风拂过裸露的皮肤,冰凉刺骨却也提神醒脑,一觉醒来,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终于让姜沂找回了原来那个理性镇静的自己。 橙红的朝阳从海平面上徐徐升起,姜沂一动不动望着远处绚烂的霞光久久出神,思绪仿佛被拉得很长,很远…… “姜沂……” 迷朦中轻唤了一声,邵钧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翻了个身, “姜沂?” 枕边空荡无人,邵钧猛地坐起身,惊慌中瞧见了窗外姜沂的背影, 只见她轻倚着栏杆,看起来十分放松,海风吹起她浓密顺长的头发,她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俨然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邵钧呼吸一滞,起身下了床。 吱呀—— 推开阳台门,他目色温柔地望着姜沂的背影,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邵钧的灰色毛衣穿在姜沂身上显得尤其宽大,宽长的西装裤也被挽起一大截裤脚,只觉这时候的姜沂就好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一样,这又让本就瘦削的她此刻更显娇小, 看着眼前的人,邵钧心头油然生出一种想将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姜沂。” 从背后楼住她,邵钧柔软的唇瓣轻轻吻在了姜沂肩上。 “你怎么……” 方还沉浸在失神之中的姜沂被男人突如其来的触碰怔得一个激灵,她骤然抽动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挣脱开对方, “别动。” 像是来了兴致,邵钧修长的五指从姜沂毛衣衣底滑了进去,而后轻轻攀上她腰腹,触电般酥麻的感觉让后者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她这一反应似乎取悦了身后的人,他的撩拨随即越发不讲道理起来。 不知道邵钧大早上起来发什么神经,姜沂咬着唇一时间又羞又惊,慌忙攀住他肌肉健壮的胳膊, “邵钧你干什么!” “今天过后,你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嗯?” 他低沉的语气问道,目色噙着幽怨和不甘。 “我……我不知道。”姜沂面红耳赤神色艰难地说。 邵钧轻轻苦笑了一声,“想来你也不敢待在我身边了吧?” 他贪婪地触摸着她的肌肤,似乎要让指尖每一个细胞都记住她的味道。 “邵钧,你……”被他撩拨得有些受不住,姜沂紧紧抓着他的手弓下了身子。 “可是姜沂,你就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我们在一起明明这么好。”他贴在姜沂耳边呢喃道: “明明我才最了解你……” 明明是我走进了你心里…… “姜沂,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我这辈子就想跟着你,就想看着你,我不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你疯了,你放开我!”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但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哪怕是搭上我的命,我都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姜沂,留在我身边,只要你答应,只要你答应和我在一起……” “我说过了,我们没可能!放开我!” 姜沂语气决然道,她红着脸在他怀中不停动弹着,一心想挣脱对方的捆束。 看来,她终究还是不愿意…… “不好意思。” 邵钧用力抱了她一下,而后松开手苦涩地笑了笑,“我放开你了。”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一时感到异常羞愤,她紧咬着下唇,红着脸转身冲回了房间。 呼—— 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邵钧有些乏力地转过身,望着远处的朝霞深深叹了口气。 . 站在船头看着远岸渐渐临近,姜沂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终于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 “真是抱歉,由于我之前过分冒失的行为给两位原本愉悦的旅途带来了一些不快,我真的……非常自责,希望邵总和姜小姐能够原谅我的过失。” 郭川冲两人颔首鞠躬,语气堪称真诚之至。 “行了,没事。” 说着邵钧就拉住了姜沂的手将她往旁侧带,并不希望眼前这人跟她有任何接触。 船身一阵颠簸后平缓靠岸,邵钧护着身旁的人走向通往陆地的阶梯,这时候郭川却突然靠近礼貌地问: “要不我请两位一起吃顿饭吧,就当是赔罪?” “不必了,我们还有别的安排。”邵钧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郭川尴尬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就不送二位了。” “嗯。”他懒得回头,搂着姜沂的肩膀径直往前走了。 ……跟自己说话居然这么不客气! 郭川冷哼一声,下意识用手指摩挲着手腕凸起的骨节,不爽的同时又心存疑惑, 他不知道邵钧强硬的态度只是单纯因为自己动了他的女人,还是说,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跟自己一样,表面上的客气根本就是一直在装模作样,他从踏上这艘邮轮的时候起就是在演戏。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非要搭上这艘轮船?为了搜集证据? 郭川唇角一扬冷冷笑了下……不过,就算他对自己心生怀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邵钧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同他博弈。 . “先休息一下,今晚再坐飞机回去好吗?”邵钧温柔地询问她。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忽地想起什么,邵钧眉梢一扬,“对了,你的手机……” 姜沂的手机在她跳海的时候就进水报废了,其实这样也好,总之被郭川的人动了手脚,这样一来换手机的理由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重新买部手机吧,我陪你去商场看看。” 姜沂抬眸望了他一眼,邵钧又接着说: “算是我赔你的,况且你现在,身上应该也没钱吧?” 确实,在船上姜沂换上了她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现在身上除了家门钥匙什么也没有。 邵钧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那儿就有商店,走吧。” 路上姜沂禁不住问他道: “之前你……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不会动你?” 邵钧手插着兜,目色深沉地说: “因为迄今为止,他们做的所有事,都还需要一个人顶替罪名,而这个替罪羊,就是我。 我想,等到时机成熟,郭川就会把所有罪行推到我头上,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但我想,这应该都是他早一步就计划好的。” 姜沂眉心一蹙,她知道流言的力量有多凶猛,也知道对方敢做,就一定有本事让他无法伸冤,无论如何都会坐实邵钧的罪名。 舆论一出,邵钧一夜之间就会被视作成弑父杀兄,罪孽滔天的杀人犯,势必遭世人指责万人唾弃, 邵家二公子从此沦为阶下囚,这辈子都抬不起头,那么届时家族企业,就会顺势递交到谁人手里呢…… …… “喜欢哪一款?” 橱柜前,邵钧问了句,抬眸专注地看着她,只见姜沂的目光往玻璃柜上扫视一阵,然后想也不想地伸手一指。 销售人员于是客气地问: “这一款吗小姐,要什么颜色呢?” “黑色。” 邵钧眉心一动……跟之前一模一样的颜色和款式,她还真的是个很不愿意改变的人呢。 挑选日常用品是这样,大概在性格和习惯上也是如此, 邵钧猛地意识到,姜沂不喜欢改变既定的生活模式,然而自己就是那个介入她生活,并且要她改变的人。 望着姜沂的侧脸,邵钧的心绪渐渐深沉起来……自己一定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和困扰吧,让姜沂做出那么多违背心意的改变,她一定感到很不自在吧? “喂,你怎么了?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姜沂诧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呃,选好了?我……我去付款。”说着邵钧便转身朝柜台走了过去,恍恍惚惚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对方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姜沂抓紧手机,皱眉跟上了他。 . “41J。”邵钧把手里的机票递给姜沂,二人于是走进了机舱。 望着他走在眼前的背影,姜沂有些不太适应,她感到邵钧今天的表现说不出的奇怪,似乎是情绪不佳,这一路来到机场竟然都没怎么跟她说话。 ……他怎么情绪这么低落? 狭小的机舱过道有些拥挤,邵钧把姜沂护在身后,伸手隔开那些拎着行李箱乱撞的人, 面前一个正放置行李的女孩转了个身,黑粗的马尾辫冲着姜沂的脸就甩了过来,见状她忽地往旁闪躲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邵钧虚挡着的手臂,然而刚一触及,后者就躲开了。 虽然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姜沂还是觉察到了,只觉平日那样轻浮的人竟然有意识避开和她的肢体接触,姜沂心下不解又不好多问。 她垂下眸,心绪一时间有些复杂。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广播里响起空姐干净甜美的声音, “……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手机等电子设备,系好安全带,本次航班全体机组人员将竭诚为您服务,祝您路途愉快,谢谢。” 姜沂关上手机轻靠椅背,半晌后感到飞机开始滑动加速,只觉邵钧坐在自己身边几乎是一语不发,这时候二人之间的气氛压抑得有些诡异, 他鲜有地这样安静,姜沂不由转过脸看了对方一眼,却见邵钧居然靠着窗台睡着了。 好奇怪…… 姜沂拧了拧眉,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告白(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需要我送你一趟吗?”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姜沂干脆地拒绝,然后径自往前走了。 “姜沂。”见那道清冷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邵钧忽地叫住她,垂下眼抿了抿唇。 只觉每次直呼自己姓名,都是他非常严肃正经的时候,姜沂于是停下了步子,转过身诧异地问: “怎么了?” 邵钧抽出揣在兜里的手冲姜沂挥了挥,又冲她微微一笑,“再见。” “哦,好。” 她刚转过身要继续往前走,却听身后的人又说: “姜沂,我想,我不会再打搅你了。” ……我要放手了,我要放你走了。 邵钧攥紧拳,咬着牙才勉强说出了刚才的话。 闻言姜沂目色闪动,却没让身后的人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不会,再打搅自己的生活吗? 姜沂没有接着往前走,也没有转头看着他,只静默地站在原地,好像在默默消化着对方这一突如其来的话。 看着她的背影,邵钧感到痛苦又挣扎,虽然下了无数次决心,可当思量了好久的话真的说出口,这一刻,他还是迟疑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受得了没有她的日子呢? 真的,他真的不想放手。 隔着几米之远,他可以三两步奔向她,也能转身离开,这只取决于姜沂的一句话……她要他走,还是留下? 他目色深沉地望着远处的姜沂,终于还是问她道: “你希望……你希望我,放手吗?” 她要怎么回答? 姜沂咬了咬唇,良久没有说话,这个问题,她不知道答案, 真的想要他放手吗?她想不明白,也说不出口,直到安静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姜沂才用她一如往常的淡然声音说: “希望你能有这觉悟。” “希望吧,”邵钧无声地笑了笑,“姜医生,再见了。” 静谧的长巷只听见两个人的对话,低沉沙哑的声音显得异常悠远深长。 “再见。” 话落姜沂沉了口气,迈着定然的步子往前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邵钧攥紧拳头,心下默念着, ……姜沂,不要回头,如果你回头了,我一定会,一定会舍不得再放你走的。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看他。 孑然一人站在巷口,寒风利如刀割,邵钧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觉得自己该庆幸,却又心痛得无法喘息,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可是我答应了你,不会让你再陷入危险了, 我要慢慢习惯,习惯看着你从我的世界逃走,从我身边离开。 感到鼻头有些发酸,胸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上了一样,邵钧禁不住轻轻呜咽一声,抬手捂住了双眼。 …… . “谁让你动她的!” 刺啦—— 陶瓷杯被勃然大怒的人悍然摔落,碎片飞溅而起,刺耳的声音响彻房间。 “老板,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您……。” 郭川恭顺地垂下头,倒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激烈的反应, ……为什么老板也这么在意,那个叫做姜沂的女人? “她没事吧?” “没有,当时您哥哥邵钧及时闯了进来,没来得及动手。” ……蠢货,你已经被怀疑了。 邵安冷哼一声,冷冽的声音说:“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要擅自行事,听懂了吗?” “知道。” 郭川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瞳孔猛地一震,随即惊慌地说: “您,您的手在流血!” “嗯?”邵安淡淡挽起衣袖,只见浓艳的鲜血已经从袖口顺着手臂线条流到了指尖,他拧了拧眉,一副习以为常的淡漠表情。 “您又伤害自己了?”郭川眉心一凛,严肃地说: “上次不是说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邵安厉声道: “我什么时候需要听你的教训了!” “老板,”郭川埋下头,像匹虔诚的忠犬蹲在他身边轻轻说: “我给您上点儿药吧。” 邵安别过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郭川起身去到一旁取下柜子上的药箱,他熟练地拿出里间的药膏和纱布,而后朝懒懒躺靠在沙发上的人走了过去。 屏住呼吸,他眼目不眨地看着对方,只见邵安仰头躺在沙发上,下颚到脖颈的弧度在暖黄的灯光下异常凸出清晰, 郭川禁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觉在他身上看到的是颓靡,也是让自己垂涎的,无与伦比的绝色, 邵安的皮肤异常白皙,在灯光下甚至显出一种苍白的病态,然而那种羸弱的美感却让自己憧憬又留恋, 只觉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好像能顷刻夺了自己的心魄,就连此刻蜿蜒在他手臂上鲜红的血液,都好似点缀了他的美, 半跪在地,郭川轻轻捧着他的手,忍不住脱口而出, “老板,您真好看。”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恶不恶心!”邵安狠狠斜觑了他一眼。 “抱歉,老板,原谅我……情不自禁。” 郭川垂下眼眸专注地处理他的伤口,那双深情的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只觉在自己掌心的那只手是那样美,每一块骨节,每一寸肌肤都美得无可挑剔,他竭力克制自己心里的悸动,却还是忍不住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干什么!滚开!” 邵安瞳孔一缩,猛地踹开了身前的人,他鄙夷的目光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眼郭川,愤愤地轻哼一声, “真是让人反胃!” 他这副蠢样真是让人感到厌烦了! “老板……” “行了你下去吧。” “我……” “让你滚出去,你听不见吗!”邵安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台,手臂刚包扎好的伤口撕裂开来,疼得他不由轻“嘶”了一声。 “是!”郭川眉心一蹙,看着他疼痛的样子心口有些难受, “老板,小心伤口。” “知道了,快走!” 郭川从地上站起,听从他的吩咐转身往门口走去,他攥紧拳,指甲嵌进了皮肉里, ……怎么能,怎么能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呢? 侧身关上房门,他忍不住回望了对方一眼, 沙发上的那个人,太过偏执却也太过迷人,他从未遇到过那样的人,第一次看见,就知道自己已然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 永远得不到,远远看着也好…… 跨进电梯,郭川黯然垂下眼眸, 他真好看,美得好似一簇妖火,只要他想,自己什么都能为他去做,纵使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飞蛾扑火…… . “卧槽邵哥,牛逼,牛逼啊!” 邵钧大早上刚从宿醉中迷迷糊糊醒过来,就被电话那儿头,谢斐的声音搞得神清气爽。 “搞什么,你犯病吗!” “不是你让我调查的郭川吗,之前我拜托那哥们儿有消息了,你别说,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呐!” “嗯?他什么情况?”邵钧揭开被子走下床,而后打开了搁在桌面上的笔记本。 “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废话,知道我还问你干嘛!”邵钧没好气地道,想了想又说: “我记得凌嘉说过,郭川是老挝的。” 谢斐:“他的确是出生在老挝,但是十岁之后就去了柬埔寨,之后一直待在西哈努克港,你知道他在哪儿都干些什么吗?” “买个屁的关子,快说!” 虽然邵钧也猜到他要说的话,但谢斐接下来告诉的信息还是让他感到十分震惊。 谢斐那种语气提到东南亚,邵钧第一时间想到的无非就是赌博,不过郭川做的,是网络-赌博。 东南亚本就是网络博-彩行业盛行的地方,除了菲律宾,缅甸,波贝等地,最为盛大辉煌的就是柬埔寨的西哈努克港,也就是西港, 西港这座“赌博之城”,线下赌博,网络-赌博都极其猖獗,在国内有相当大的市场, 而郭川干的不单单是盗号发布赌博网站广告,还要操控规模宏大的网络-赌博后台,电脑技术相当了得,用谢斐的原话就是, “什么域名,IP,黑科技我听不懂,总之那哥们儿跟我说,郭川的技术很牛逼,而且肯定是在他以上,他能搜查到的信息就这么些,多的也查不到了。” 听罢谢斐的话,邵钧表情严肃地用指腹摩挲着下巴, 其实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一旦沾上赌毒,断然少不了杀人绑架等恐怖事件,想来郭川打架时的身手也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而郭川在赌博-公司的经历也对应上他另一个身份……顶尖的电脑黑客,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当年邵吏凯之所以会聘用郭川这样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老挝人,想必看中的就是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他的电脑技术很强,甚至很多挂牌程序员都比不上。 不过,邵钧知道,邵吏凯从来疑心很重,用人这方面更是谨慎,纵使郭川能力再强,公司要用人也一定不会选择他,所以邵吏凯对他这些过往经历显然是不知情的。 另外,郭川的这些前尘往事都藏得非常深,谢斐委托他一位相当厉害的黑客朋友,大费了一波周折才零零碎碎查到了这些资料, 想到这儿邵钧不由有些疑惑,究竟是谁帮他洗清了这些案底呢? ———————— 作者有话说: 19年柬埔寨发布了禁赌令,西港赌博业受到重创,但是郭川在那儿的时候推过去十多年前应该没什么影响。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告白(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用温水冲了些咖啡,姜沂漫不经心地端着杯子走到窗前, 室内温热的水蒸气触到冰冷的玻璃表面迅速凝结成水珠,见窗户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于是用指腹轻轻擦开了。 外面下雨了啊…… 姜沂失神地望着窗外小区里,那些在冬日凋败得只剩枯枝的花树,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邵钧站在巷口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能觉察到那时候他说话的语气非常严肃,似乎是心里斗争了好久才开了口,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兑现承诺,这段时间一直没再找过自己, ……他真的,放手了? 姜沂呼了口气, 这样也挺好…… 她刚要转身走开,视线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天空还飘着细雨,那个穿着黑色大衣,背影挺拔的人背对自己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皓白的一截后颈袒露在冷风中,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挺括的肩角线条流畅,整个人美得好像一尊雕像。 姜沂呼吸一滞,那不是……邵钧吗? 邵钧双目无神地坐在铁质长椅上,寒风吹得他双手冰凉,但他还是不想离开,纵使漫天飘飞的细雨打湿了他浓黑的头发还是不想走。 他就这样失神地坐着,在长椅上坐了足足有半个钟头。 姜沂不由得拧紧了眉。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嘟—— 嘟——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扰了此刻黯然伤神的人,邵钧心神不属地掏出手机,却惊讶地发现来电人竟然是姜沂, 他瞳孔一震,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半晌才摁了接听键,像是怕被她发现似的小声问: “喂,姜沂?” “别坐那儿了。”姜沂冷沉的声音说。 邵钧猛地一怔,那一刹他还慌乱地想着闪躲, “你,你看见我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光天化日毫无遮挡地坐在这里,她应该已经看见我了吧…… 邵钧回头朝单元楼望了望,随即便见姜沂站在窗前,此刻正举着手机注视着自己。 ……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尴尬呢? 邵钧瞬间脸一红,立马站了起来,紧张地朝电话那头的人道歉说: “抱歉,我……我马上走。” ……真是蠢到家了,邵钧暗想,至少也不该让她发现啊! 他听见电话那儿头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平缓的语气说: “上来吧,下雨了。” “啊?” 邵钧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于是又语调轻缓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上来吧。” 隔着几百米,两个人相对而望,邵钧攥紧拳,呼吸好似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虽然远远看不清对方的目光,但他知道,此刻姜沂一定在看着自己, 雨雾落在邵钧睫毛上,渐渐乱了他的视线,连她模糊身影都看不清晰了…… 哗—— 打开房门,姜沂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姜沂,我……” 邵钧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她开口道: “只是想给你一把伞,”说着就把手里的雨伞递给了对方, “快回去吧,外面那么冷。” 姜沂看着眼前的人,没意识到自己温柔的语气和话里关心的意味,只见邵钧像是怔愣了一下,半晌才又回过神来, “谢谢。” ……谢谢?他居然也会说谢谢。 慨叹一阵,姜沂微微垂下头, ……就这样吧,他们也就这样了。 “姜医生,”邵钧忽然叫了她一声,嚅嗫了一阵才问: “能,再恬不知耻地提一个请求吗?” “嗯?” 邵钧说:“陪我看场电影吧。” 只觉他的语气和表情都透着“最后再陪我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打扰你”的意思,姜沂拧了拧眉有些纠结, “这个……” “放心,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公司会议室。” 闻言姜沂眼眸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 跟着面前的人走进会议室,姜沂心头有些紧张,这一刻,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她居然真的答应跟他来了! “你到底想看什么?”她不解地问。 “《银翼杀手》。” 邵钧不紧不慢地在电脑主机插上了带来的U盘,然后迈下台阶朝姜沂走近, “还记得这个吗?” 他摊开手,掌心是那个在贾晖家得到的木质小球, “我想,这上面刻着的C-beams大概有什么隐喻,在电影里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原来他是想看这个…… 看着她稍稍黯淡下去的表情,邵钧不由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有些失望吧?” “怎么会。”姜沂辩驳道,神色淡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会议室有一面很大的显示屏,用来看电影再合适不过,邵钧重新摆放了一下房间里的桌椅,又去到门后调暗了光线,而后便端起一张椅子坐在了姜沂身边。 他抬手摁了一下遥控器,背景音随即响起。 邵钧抱臂靠着椅背,余光禁不住斜觑着身边的人,只觉昏暗的光线加重了她的轮廓,显得她的睫毛十分密长,他正看得入神,姜沂却漫不经心转头看了他一下,两人就这样莫名对视了一眼,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咽了口唾沫,二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观影时间,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时长看得姜沂好几次几乎要睡过去。 凭着意志力撑到影片ending,姜沂仰面躺在椅背上沉沉叹了口气,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感到非常疲倦。 只觉整部片子冗长又晦涩,还掺杂着露骨的血腥暴力元素,看得人心里十分压抑,别的不说,至少情侣约会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影片的。 “终于结束了啊。”邵钧感慨一声,“真是看不懂这种内涵文艺片。” “你不是睡着了吗?”姜沂一针见血道。 “呃……大致情节还是没错过。”邵钧尴尬地笑了笑,又问: “姜医生你觉得这上面的‘C-beams’到底想表达什么?” 姜沂抱臂,垂眸思忖起来, 不是探讨人性道德的问题,也无关于这部电影开创“赛博朋克(Cyberpunk)”的进步意义,她觉得这块标致的内涵,应该只是表面那层最直接,最直白的意思。 ……怨恨与饶恕。 电影的最后,复制人罗伊出手救下一直追杀自己的银翼杀手戴克,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完成的,是自我救赎,是宽恕,与解脱。 “放弃屠杀,原谅罪行?” 说着姜沂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人跟她靠得好近, 恍惚的刹那,邵钧突然靠了过来,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 像是终于释放了藏匿太久的感情,邵钧的胸口克制不住地上下起伏着,沙哑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说: “让我抱一会儿你。” “……” 姜沂刹那间怔愣住了,她瞳孔一缩,在他怀中浑身紧绷一动未动,神色尤是慌乱。 半晌后邵钧才松开了她, “不好意思,看到你,我总是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想,”他无奈地自嘲了一下, “赫……我这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了,真是抱歉啊姜医生。” 见邵钧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局促又无措,姜沂眉心一蹙,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他视线飘忽,继而看向别处, “我……我还是先出去吧。”说着就猛地站起了身。 望着对方脚步不稳走到门口的背影,姜沂轻轻叹了口气,她缓缓回过眼,低头看着地面,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啊。 邵钧微微颤抖的五指搭上门把手,却突然又止住了脚步, “姜沂,你……”他停顿了一下,深深提了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告白(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空气突然沉寂了下来,良久也不曾听到他想要的回答, 真是可笑,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算了吧…… 邵钧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他垂下眼拧开门把,刚要迈步,耳畔突然传来姜沂清冷的声音, “可能吧。” 淡淡三个字仿若箭矢猛然击中邵钧心际,他惊诧地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意外与欣喜, “你……你说什么,姜沂你说什么?!” “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姜沂局促不安地坐在椅上,不断用手摩挲着另一手的骨节。 邵钧转身疾步走了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此刻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他的姜沂,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不可能再放手了,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姜沂,你别想又回避!” 他三两步走到姜沂面前,俯身撑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你承认了是吗,你承认你喜欢我了是吗?” “我……” ……那算是承认吗? 姜沂抬眸看着眼前渐渐逼近的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他知道,姜沂不是那种能大大方方说爱的人,能从她口中听到那样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看着我姜沂,”邵钧伸手摁着她肩膀,“你说,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现在,我都听你的。” 姜沂攥紧拳,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了,他离自己那样近,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她的心好乱,乱得根本无法平静,脑子无法思考, “回答我,姜沂,你回答我,嗯?” 她屏住呼吸,心却跳得越来越快,她感到自己的理智正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你知道吗,接受你,意味着我要放弃我的生活,放弃我自己。 邵钧噙满深情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低沉的嗓音问: “你想我,留在你身边吗?” 脸颊的红潮已经势不可挡地蔓延到了脖颈,姜沂轻咬下唇,她埋着头,好一阵才用微弱的声音说: “想。” 出口的那一瞬间,邵钧温热又带着些侵略意味的唇便迎面吻了上来, 被他居高临下地按压在椅子上,姜沂完全无路可退,他的亲吻霸道强势,每次都让人猝不及防, 姜沂倏地感到头晕脑胀,在交缠的气息里脸颊也开始渐渐发烫,她不由捏紧了搭在腿上的大衣。 好一会儿邵钧才松开了她,眼中满是奇异又欢喜的笑意, “我太高兴了,姜沂,我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还没从方才紧张又羞涩的情绪中走出来,姜沂红着脸静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差点儿就要放开你了,”邵钧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手掌顺着发丝轻轻滑上她脸颊, “还好,还好你都说出来了,你对我,最真实的感情。” 姜沂还是一语不发地望着他,从耳根到脖子简直要红透了。 ……她居然,脸红成这样! 看着她满脸通红羞涩的模样,邵钧微微一笑,贴在她耳边调戏似的轻声问道: “那姜医生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 一路拥吻着走进卧室,姜沂好不容易从邵钧霸道的压制下寻得一点喘息的机会,她低埋下头紧促地呼吸着,发出细弱又慌乱的声音, “你,你别那么急……” 然而邵钧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热的指腹抬起了姜沂的下巴, “姜医生,你真的太磨人了。” 他温润的唇瓣再次压了上来,顺着姜沂细长的颈项往下亲吻,酥麻的感觉吓得她慌忙伸手按住了他, 见姜沂这又羞又惊的模样,邵钧笑盈盈地望着她,语气轻佻中又好似含着款款深情, “你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他扳正姜沂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而后又问: “你喜欢我,是吗?” 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对视,姜沂微微垂下眼眸,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嗯。” “嗯什么?”邵钧笑着追问她,“你说,我想听你说出来。” “喜欢……” 艰难地憋出两个字,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一时间冲上脸颊,姜沂这时候两颊羞红,看着便惹人心生怜爱, 仿佛被打开了什么阀门,邵钧身上的血液脉络似乎被瞬间点燃了,他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这时候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腹下像是有火在烧,直烧到心尖,热气窜上大脑, 他一件件脱下自己的外套,毛衣,直到上身只剩下一件轻薄的衬衫,而后又猛地将眼前的人拉近,温柔地亲吻她的眉心。 邵钧微微低眸,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姜沂衬衣领口的一二颗纽扣, 正要再继续往下的时候,姜沂突然抓住了他袖口挽起裸露的胳膊, “邵钧,你别……” 他并没有顺应姜沂的意思停下动作,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抚过她皓白的颈项和凸出漂亮的锁骨,此刻贪婪品味着流窜在指尖上,那种柔软细腻又无比奇妙的触感。 姜沂扯着他的衬衫衣角,看样子是有些受不住了, “不行,邵钧,不行。” 她一个劲地摇头,将脸埋在他敞开的领口前,身子已经开始明显颤抖了起来。 姜沂这激烈的反应猛地将邵钧拉回了神,他呼吸一滞,顷刻收敛了自己略显侵略的行为,俯身温柔地拥抱住她, “吓着你了?”他轻轻地问,语气有些歉意,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姜沂埋头在他怀里没说话,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 邵钧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一脸宠溺地说: “好了好了,知道你害羞,我不碰你,我们慢慢来,就像恋人一样在一起,然后再一点一点建立关系,好吗?嗯?” 他知道姜沂就是这样的性子,不习惯亲密接触,不喜欢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纵使这时候自己心痒得不行,也不能对她用强,否则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再把她吓跑了可不行! 见她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的惊慌还未完全退却,邵钧弓下身子在姜沂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说: “也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姜医生晚安。”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转身朝门口走去。 男人的温度顷刻散去,姜沂微垂着头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的手背,有些魂不守舍。 这时候,刚走了几步邵钧突然又回过头,眼角带笑地望着她问了句: “我能,今晚上住这儿吗?” “啊?”姜沂愣了一下,猛地抬起了眼。 “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吧?”邵钧笑着朝他走近, “你没拒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啊。” 姜沂全身紧绷,本就泛红的脸颊愈发变本加厉,涨红得像要滴血。 邵钧简直对这样害羞又可爱的她喜欢得不行,完全收敛不住眼中的笑意,他靠在姜沂耳边,喃喃低语说: “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不干别的,就是想跟姜医生你一起睡觉而已。” …… 看着姜沂近在咫尺的脸庞,他不由感到很奇妙, 昨天还在因为不能见到对方悲痛得肝胆俱裂,眼下他竟就跟心爱的人共枕而眠,彼此表明爱意坦诚相待,只觉当下的每一瞬简直美好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唇角微微扬起,禁不住轻轻拂过前人白皙恬静的侧脸。 姜沂正闭眸小憩着,下一秒便被邵钧的触碰给唤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慵懒又迷离。 他凑过来亲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浅浅的一吻带着牙膏的清香和甜腻。 ……这就开始腻腻歪歪的了? 其实姜沂有些困了,见邵钧像是还有些兴致,便勉强睁开眼听他说话, “那条裙子,我明天再给你吧。” “嗯?” 邵钧:“给你的生日礼物啊,那天回去你忘了拿。” “哦。” 姜沂回想了一阵,突然没由来地问了句: “你很喜欢紫色?”话落她又补充道: “那张照片上,你妈妈穿的也是紫色长裙。” 邵钧像是怔愣了一下,片刻后又说: “我承认我母亲对我是有些影响,但我的兴趣爱好并不全是源于她。” 他微微皱了皱眉,表情忽地严肃起来,“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解释,关于我母亲的事。” 姜沂抬眸看着他,只觉彼此的距离这样近,空气里潮热温暖的气息好似弥散开来的催化剂,让此刻同床共枕相对而视的两人冲破怀疑坦诚相待。 “其实我对她并没有什么龌龊的感情,心里只有敬重,还有更多的就是……陌生。” “另外,”邵钧顿了顿,好像艰难地挣脱开束缚自己的枷锁,打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牢门,半晌后他才又说: “我之所以对我母亲的事这么在意,甚至偏执得有些不正常,其实是,是因为我知道她不是自杀,准确地说,是我……看到的。”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顿时没了睡意,“你看到什么了?” “其实被告知我母亲自杀的那天,我刚好就在她书房隔窗相对的房间里,我记忆犹新,那时候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见她正在弹钢琴。” “然后呢?” 邵钧翻了个身正对天花板,似乎不愿让姜沂看见他眼里的苦色, “所以,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了她自杀的整个过程?”姜沂猛地一惊。 ……邵钧那时候才几岁,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自杀该在他心里留下多大的创伤! 她还来不及对邵钧的遭遇表示同情,却听他接着又说: “那时候,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告白(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时候,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姜沂猛然一怔,仿若一簇电流闪过脊柱,她皱眉看着身边的人, “你母亲是被人杀害的?那个人是……” “是邵吏凯。” 邵钧轻轻叹息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往事,眼中裹着愤怒,和无尽的哀伤…… 犹记得那个明媚的正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男孩的脸上,他乖巧地靠在窗前,远远看着对面的女人, 她穿着淡紫色,裙摆扫到小腿的长裙,赤裸双足坐在钢琴前,优雅又动人。 全神贯注地弹奏钢琴,女人轻轻踩着踏板,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动作流畅而优美, 男孩眼目不眨地望着她,不知不觉便失了神, 她真的好美,连一点点细节都无可挑剔,可那样美的人,却好像被囚束在并不属于自己的狭小空间里,显得孤寂又忧伤。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女人就好似一朵渐渐枯萎的花,亦或像曲子里,那只待死的天鹅一样,然而这一想法刚冒出头,邵钧便猛地打了个寒噤。 男孩埋下头稍稍有些失神,半晌后才发现音乐声突然断了, 他抬起头,视线里却出现了另一个人,那是邵吏凯——他打从生下来就畏而远之的父亲。 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些什么,紧绷的气氛让邵钧感到害怕,他看见男人宽厚的手掌狠狠落在女人侧脸,她瘦弱的身躯仿若飘散的纸片撞在漆黑的钢琴上。 男人粗暴地擒住她的长发,将手里整瓶药片灌进了女人嘴里,全然不顾后者的挣扎。 她被呛得说不出话,混乱中来不及咽下的白色药片从唇角溢出,散落一地。 惊恐地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邵钧感到干涩的喉咙仿佛被锋利的镰刀割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他应该大喊大叫,阻止男人滔天的罪行,还是继续就像现在这样被吓得双腿发软,僵立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明明该是他最熟悉的亲人,那张脸却陌生到让人心生寒意,男人狰狞可怖的眼神到现在邵钧都还记得,深深刻在脑子里仿若铁打的烙印,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总算讲述完这个每每在梦中不断重演的故事,邵钧沉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 将尘封在心里已久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似乎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看着身旁的人,姜沂不由有些心疼,她想到过邵钧母亲的死或许并不是自杀那样简单,却没料到真相如此令人震惊, “我一直都很后悔,后悔自己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却什么都没做。 那时候我才五岁,我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我看着当时有好多人闯进我家,看着邵吏凯告诉警察,说我母亲早就有自杀倾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想不开吃了那么多安眠药,他流着泪说是自己的关心不够,说自己对不起她, 我明知他说的是假话,却只能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直到这件事被当做我母亲因为抑郁而服用安眠药的自杀案处理,我都什么也没对外讲,” 话落他痛苦地将手背搭在眉心上, “姜沂,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时的我应该怎么做?” 姜沂拧着眉,思量片刻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闻言邵钧摇头苦涩地一笑, “我在国外找过心理医生,也曾尝试过……逃避。我妄图从脑子里抹去这段记忆,但事实证明都没什么用。” 他转过身正对着姜沂: “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 一直以来邵钧对这件事都闭口不言,不单单是难以启齿,更是因为不敢,害怕一旦将藏在心里的苦楚向那些自以为亲密无间的人倾诉,就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看待。 他抿了抿唇,定定看着姜沂解释说, “虽然我小时候看到过一些不好的东西,心里难免……难免有些问题,但是我……” “我明白。”姜沂温柔地笑了笑, “我不也一样吗?” 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那一点点异样的光芒像是藏在极其隐秘的灰色地带,露出一点迹象就一瞬即过。 ……其实相比于邵钧,自己根本连将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你真这么想,不是在安慰我?” “嗯。”姜沂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觉得邵钧能像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错,邵吏凯再混蛋毕竟是他父亲,身为儿子他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且不说基因,生活在一起也会耳濡目染对方的脾气和思想, 姜沂不由感慨……幸好邵钧还算没长歪,没变成个喜欢施暴虐待人的变态! “我恨他,但又无法否认和他的血缘关系,毕竟没有他就没有我,虽然我知道,我的出现只是一个过错而已。” 见她异常专注地看着自己,邵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可能我就是……憋在心里,太久了吧。” “现在好些了?” “嗯,好多了。”话落他又有些忧色地问: “那你知道这些了以后,会不会害怕我啊?你会不会担心我人格分裂或者心理扭曲啊?” 见他这一脸焦愁的样子,姜沂轻轻一笑,“怎么会? 另外,那天只是激你而已,其实我并不认为你有恋-母情结。” “不过姜医生你性冷淡是真的。” 见姜沂没好气地瞥了自己一眼,邵钧笑了笑,飞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似乎要让每一寸细胞都感受对方身体的温度。 “姜沂,我会对你好,只对你好,所以,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要放弃我。" ……因为我已经,无法再离开你了。 在他怀里有些羞涩,姜沂捏着手,沉沉的声音“嗯”了一声。 只觉她强硬的时候就跟铁打的一样刀枪不入,温柔的时候性子又软得好像能将人融化一般,邵钧忍不住笑意,轻轻用下巴抵着她额角, “姜医生,你这么温柔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邵钧享受此刻的亲昵笑意不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太早了。 “说实话,姜医生,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见邵钧微微歪着脑袋,一副好奇又期待的表情,姜沂呼吸一滞,吞吞吐吐地说: “我……我怎么记得,干嘛问这种问题。” “我们聊聊,互相坦白一下呗,”他专注地看着姜沂,似乎颇有兴致, “我你不是知道的嘛,第一眼看见姜医生就动心了,我是真的不想失去和你在一起的机会,才会那么不要脸作死地缠着你。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感觉的?” “是你听我弹琴的那晚?那个我被刺伤的雨夜?还是,更早?” 姜沂眼眸微垂,敷衍说:“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对吧。” ……可能在和他对峙,被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不放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乱了吧…… 勉强接受了她的回答,邵钧闷闷地“嗯”了一声,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 “姜医生,有时候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很……真的很不值得托付终身,小时候有过那种不堪的经历也就算了,现在身边还有那么多危险, 虽然表面上嚣张拽横,信誓旦旦说一定要跟你在一起,但其实我真的很害怕你嫌弃,因为我觉得,我这种一身污点的人,根本,根本就配不上那样圣洁的你。” 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说着那样真挚情深的话,姜沂顿时心跳得无法自持,她攥紧拳,目色微微动了动, 其实我也并不想你以为的那样……那样好,那样高洁…… “所以姜医生,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不要从我身边逃开,好吗?” 虽然有些不自在,姜沂还是尽量直视着他的眼睛,平缓的声音回答他, “好。” . 在清晨烦人的车笛声中迷迷糊糊睁开眼,邵钧起床气还没过去,不太舒坦地翻了个身, 姜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床,他伸手一揽扑了个空, ……她人呢? 听到卫生间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邵钧困意瞬间消散无迹,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迈出房间,邵钧抬眼便看见姜沂从卫生间走出来的身影,他禁不住笑了一下,迈步朝她走了过去。 大概是习惯了,看见邵钧的第一眼,姜沂下意识垂下头打算绕过身前的人,见状邵钧眉梢一挑,只觉腹下一团火莫名被她勾了起来, 他转身朝她走近,二话不说把姜沂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大早上的……”姜沂惊呼一声,一脸慌张地看着对方。 邵钧微微笑着,眼角弯起一道柔和的弧度,他垂眸朝她凑近,在姜沂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你……” “我以后可以随便亲你了吧,是吧?”他目色温柔地说。 ……亲都亲了还问什么! 姜沂抿了抿唇,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你还是……收敛点儿。” “收敛什么?我可是你男友啊,姜医生你也别太害羞了,不然显得我这身份多空洞没有意义啊!” “我……我还需要时间适应。”姜沂局促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拍了下他胸口, “行了快放我下来,上班来不及了!” 邵钧忍不住唇角一扬,冲她挑了挑眉,“不急,男朋友送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隐情(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我送你进去吧。” 姜沂刚走下车,邵钧就从旁绕了过来,十分自然地跟她一起往前走, “哈?” 姜沂眉梢一挑还在讶异,邵钧就已经一手勾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被触到敏感的部位,脊梁倏地窜过一席电流,姜沂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你,干什么?” 邵钧:“我送你进医院,再送你到办公室。” 见他一脸热忱望着自己,姜沂眉心一蹙,暗说自己又不是出洋和亲的公主要他一路相送。 “送什么送,你到底什么意思?” 邵钧耸了耸肩,“算了那我实话实说,我是怕,万一你们医院哪个男的对你有意思,看你单着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不自量力地来招惹你。 为了杜绝这种让人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有必要宣誓一下主权。” 闻言姜沂禁不住笑了笑,“怎么可能,你想多了吧,医院又不是只我一个女的。” 邵钧:“是你的自我认知不够正确,姜医生你不知道自己对单身男性有多大的吸引力。” “哧——”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心吧没人对我有想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邵钧一揽她肩膀,“反正我要跟你一起走,你不准嫌弃。” . “姜沂你今儿怎么回事,居然迟到了两分……”燕琦拿着报告单刚转过身就看见勾肩搭背走过来的两人。 “你们俩这……”她琢磨了一下用词,又说: “终于修成正果了?” 姜沂尴尬地笑了笑没说话,半晌才转头对邵钧道: “我到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他温柔地说:“那我走了?” “走吧快走吧!” 姜沂释然地沉了口气,不想邵钧这时候突然大大方方俯身在她唇角吻了一下, 这大庭广众的姜沂瞬间脸红起来,脑子里一阵嗡鸣。 “那姜医生,晚上见。” 邵钧依依不舍地冲她一摆手,而后转过身朝大门走去了。 ——“哇……好甜,好羡慕啊!” “我也好想拥有甜甜的恋爱!” “那男的好帅啊……” “是明星吗,有点儿眼熟呢?” 一旁的小护士眼巴巴望着邵钧挺拔潇洒的背影,又齐齐转过头一脸艳羡地看着这时候局促得无地自容的姜沂。 “行啊姜沂,这邵总还挺上道!”燕琦笑盈盈地一拍她肩膀, “诶你们在一起了是吧?” 姜沂没否认,“算是吧。”她转脸看着身边的人,诧异地说: “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看见你脱单了我当然高兴,而且姜沂,你可是我身边第一个嫁入豪门的。” 姜沂眉梢一扬,她倒是不认为自己嫁进了豪门,只觉得像是踩进了坑里。 这时候燕琦又开始琢磨着说: “你看,咱俩这都成双成对的了,以后就可以情侣约会了!诶要不你俩,我跟老何,咱四个改天一块出去吃饭约个会吧?” “哈?”姜沂唇角一抽。 “诶你俩是打算什么时候见家长,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刚好我跟老何要补办场婚礼,要不咱一起?” 姜沂倏地打住了她,“什么跟什么?!” “怎么了,难道你俩以后不打算结婚的?” 闻言她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你俩早点儿要孩子,说不定咱以后还能定个娃娃亲啥的。” “燕琦!” “哈哈我开玩笑的,都这年代了还是应该提倡自由婚姻的。” “不是,你扯远了。”姜沂脸色深沉地说: “我现在只是跟他在一起了而已,以后的事,我还没想过。” “那你该想想了,”燕琦问: “姜沂,你有跟他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打算吗,或者说,你期翼中的未来,有这个人吗?” “我……”姜沂垂下眼, 其实未来她不是没想过,可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她现在还没有资本谈以后。 “是有的吧。”她淡淡说道。 …… . 医院大门,姜沂刚下班有些疲倦地往前走着,远远看见邵钧的身影,后者迈开长腿,三两步便走近了, “真想你,一天不见我就想你了。”他张开双臂说着就要拥抱她, 见状姜沂下意识闪了闪,“大街上呢,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开放。” “开放?”邵钧笑了笑,“这就叫开放了?姜医生你还真是可爱。” 姜沂斜觑了对方一眼,心说他这高高大大的人,谈个恋爱怎么这么腻歪? ……还真是没办法。 下了车,邵钧一路跟着姜沂走进单元楼, “你还跟着我干嘛?” 虽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姜沂还是问了句。 “想见你,不想跟你分开。”邵钧撒娇似的望着她, “姜医生,今晚上收留我吧。” 闻言姜沂咽了口唾沫,心说恐怕不止是今晚,还有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 “我家那么小,挤一起多不方便。” “不挤,挺舒服的。” 在邵钧看来两个人还不如干脆就同居,但他又害怕为时过早,现在就跟姜沂提这个会有些唐突,只能打着蹭房的幌子跟她一起住。 见他一脸让人难以拒绝的微笑,姜沂便点头同意了。 滋—— 邵钧关上水龙头,顺手一抓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他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由得愣了半晌, ……卧槽,拿错了,这是……姜沂的毛巾。 没事,反正以后跟她也是可以共用这些东西的。 邵钧松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竟能这么理所应当地睡在她家,跟她待在一起,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姜医生?姜沂?你在哪儿呢?” 邵钧探头往厨房一望,随即看见了她的身影。 ……果然又在喝牛奶。 姜沂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这时候正捧着手里的瓷杯站在锅炉前,听闻邵钧唤她的声音于是转过了头。 “热了点牛奶,你要吗?” 她将嘴唇从杯口挪开,抬眸问他道。 “其实我从小不怎么喝牛奶,乳糖不耐受。” 说话的时候邵钧眼目不眨,看着姜沂粉嫩的唇角上挂着的一滴奶白色,看起来十分诱人的奶渍,感到脖子好像被猫科动物柔软的爪子挠了一下, 此刻灯光柔和,暧昧的气氛刚刚好,让人突然就有了想法, 邵钧不由咽了口唾沫,三两步走近了她, “不过这样可以。” 他俯下身,轻轻含住了姜沂柔软的唇瓣,甜糯的滋味浸着淡淡奶香,顷刻充斥了邵钧的大脑, ……终于。 被他这么突然一撩,刚才还安安静静喝着牛奶的姜沂瞬间脑子一空, ……他在,干什么! 半晌后邵钧才松开她,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说: “姜医生,你知不知道,你喝牛奶的样子简直就是在勾引我犯罪。” “你怎么……成天跟发情了似的!” 姜沂连退了几步,一脸惊慌的表情看着他。 “姜医生,我已经很克制了。再说,我们都在一起了,亲亲抱抱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还真是说什么都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跟流氓聊天简直闹心,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姜沂沉了口气,把他撂在那儿径自往卫生间走了。 . 清晨的阳光洒落窗台,邵钧用手枕着后脑,静静看着这时候还在睡梦中的姜沂,唇角禁不住扬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他忍不住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发梢扫着脸颊,酥痒的感觉唤醒了她, “嗯~”姜沂用被子捂住脸,在他怀里动了动,明显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邵钧于是笑着贴在她耳边说: “不是要上班吗?怎么这个点了还不起来,是跟我一起睡太舒服了?” 他这挑逗的话刚说出口,姜沂瞬间清醒了一些,懒懒睁开眼皮瞥了他一道,又闭上眼淡淡说: “今天休假。” 话落就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转向了另一边。 “怎么办?看着姜医生你这么,”邵钧微微一顿,把喉头那句“软糯可欺”的形容词给吞下了, “这么可爱的样子,我都不想上班了。” “不行,别贫嘴了,快去上班。”姜沂催他道,没精打采的声音细弱又严肃。 “行行行,都听你的。” 邵钧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靠上前在她脸颊吻了一下,起身下了床。 麻利地收拾好自己,邵钧随手抓了袋吐司便朝门口走去了。 嗒哒—— 尽量不打搅到房间里的姜沂,邵钧轻轻关上门,缓步走到电梯口, 他晃了晃脑袋,沉下心来强迫自己去想一些事情,目色渐渐有些严肃起来。 案件的事还没有解决,不抓住把柄将对方给送进去将来一定是个隐患,他绝不能满足于当下的安逸,否则终有一天这一切美好和景愿都将破碎,化为虚无。 现今怀疑的对象发生了改变,但他还没有告诉姜沂自己的想法,之所以没有跟她透露不仅仅是由于对于邵安的怀疑完全只有假设没有证据,更是因为他明白,知道的越多也将陷入愈加危险的境地,他希望姜沂的生活能够简单单纯一点, 他希望独自解决这件棘手的事,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邵钧隐隐觉得,知道真相的或许只有邵廷,这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找到对方留下的线索, 然而在邵钧不知情的情况下,邵廷那些手机之类的私人用品大多都当做陪葬品一起烧了,剩下唯一有价值的不动产,就是邵廷那栋私人别墅。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邵钧眼眸一抬,迈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隐情(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姜沂停了手头的动作朝房门走去。 ……这个时候,谁会来我家呢? “谁啊?” 透过猫眼,她看见站在门外的人竟是邵安。 ……怎么会是他? “是我,姜沂姐。” 邵安爽朗的声音传入耳畔,姜沂禁不住拧了拧眉, 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邵安她家的住址,而且自从那次撞见邵安异常的行为过后,她心头就一直有些膈应。 不过姜沂自觉也没有厌恶排斥对方的直接理由,思忖片刻她于是打开了房门。 “邵安你,你怎么会来?” 对方微微一笑,淡然如常的表情说; “刚好路过,就想着来拜访一下,听说姜沂姐在公司的轮船上发生了意外,你没事吧?” 姜沂摇了摇头,客气地说了声“没事。”心下却不由在想, 他是怎么知道的,是邵钧告诉他的?可邵钧那小肚鸡肠没事儿就醋意滔天的人怎么会告诉他这些? 不过姜沂没往更深了想,拉开房门对眼前的人说道: “进来坐吧。” “好。”邵安轻轻笑了笑。 “我不太会招呼客人,”姜沂尴尬又客气地道:“你先到沙发上坐一下,我去给你倒些水。” “嗯。” 应了一声,邵安从容地走了过去,丝毫不觉生疏。 她翻了一下橱柜,又问: “家里有……蜂蜜柠檬茶,咖啡,还有牛奶,你要?” “柠檬茶吧,”邵安说: “能多加些糖吗?我有些低血糖。” “嗯。”姜沂点头应了一声,夹了几片被糖分腌透了的柠檬,又往杯子里舀了一大勺蜂蜜。 话落邵安随意往后座一靠,以一种十分慵懒的姿势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他抬眼望着在饮水机前接水的人忽然问了句: “姜沂姐,你和二哥,你们在一起了?” 他好似漫不经心地一提,却让姜沂瞬间汗毛卓竖,她心头莫名有些发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嗯,他告诉你了?” 邵安笑了笑没说话。 “给。” 姜沂将手里的杯子递给沙发上的人,后者的食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触到她的指节,姜沂下意识缩了缩,轻轻提了口气。 ……嗯? 这一点微妙的反应让邵安看进了眼里,不过他只是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垂眸小口喝了一点杯里的柠檬茶。 “姜沂姐,我大学的一个朋友在这附近办了个个人画展,想借机宣传炒作一下,你有空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我……”姜沂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委婉地拒绝说:“这几天医院挺忙的。” “没事,画展要办一个月,姜沂姐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 “还是……还是算了吧。”姜沂望着对方笑了笑,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 见状邵安眉梢一扬, “怎么了?”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她说: “姜沂姐,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你应该找跟你年纪相仿的朋友,不该由我陪你去。” “为什么,我觉得跟姜沂姐你没什么代沟,在有些观点上说不定也很合拍啊!”邵安劝她说。 “还是不了。”说着姜沂就站起了身。 “可是……” 他出手想拉住眼前的人,触到对方时姜沂却肩膀一颤,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不好意思,最近真的挺忙的。” 将邵安的手往旁一推,姜沂感到自己仿若挣脱了锁链般如释重负。 “你……” 能感觉到姜沂在刻意避开他,邵安莫名有些恼火,他径自端起桌前的柠檬茶,哑声不再说话。 …… 甜腻的液体充斥邵安的舌根和大脑,半晌后,他眼眸闪了闪像是倏然明白了些什么,突然没由来地问了句, “你,知道了?” 姜沂一怔,心脏猛地跳动起来,掩住心头的紧张反问他道:“知道什么?” 邵安眼眸微微一抬,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狡黠,而后又语气悠然地说: “虽然不清楚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但是,你看我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表情,你呼吸的频率,都变得不一样了。 “有吗?” 姜沂不是那种把心情都写在脸上的人,没想到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他也能觉察,不由感到讶异又不安。 “姜沂姐,你……怀疑我了是吗?” 没料到邵安这时候直接把话挑明,姜沂心弦骤紧,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她不置可否,半晌后只淡淡说了句, “我不想怀疑你。” 她是真的不想怀疑邵安,纵使姜沂也意识到,在他身上其实是有很多疑点的,只是因为私人感情自己都下意识回避了。 虽然对周遭发生的一点点细枝末节都十分敏感,但姜沂从来不会没凭没据完全相信直觉,在这件事上亦是如此, 然而事到如今,陡升的疑虑在她心里渐渐生长,她已经没办法不去揣测邵安与案件之间的联系,以及对方行为背后鲜为人知的内涵和动机。 ……怀疑一旦产生就不可能消除,只会随着一次次试探和揣度愈加膨胀。 “我明白了,今天打搅了,”邵安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地朝姜沂笑了笑, 往门口走了几步,邵安又微微侧转过头,平缓的声音说: “不过,我还是希望姜沂姐你能答应我的邀请,没去过,又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兴趣呢?” 不待姜沂回答,他便转过身径自往前走了。 砰—— 关门声响彻房间,姜沂攥紧拳,感到心脏猛地抖动了一下, ……语气和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回事,邵安刚才的反应,是想表明自己清者自清,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意会暴露自己? 因为不管她怎么猜,怎么想,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指向他犯罪的证据。 如果他真的是幕后主使,竟然还能那般有恃无恐,装得那样淡定从容,谈及那些被杀害的人,眼神里也完全没有一点异色, 想到这儿,姜沂双腿一软,有些失神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她突然有些心慌,邵安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 嘭—— 不锈钢门在面前合上,邵安抬眸看了一眼电梯镜子里的自己——那张白皙的脸几乎毫无表情,紧抿的双唇,过分漠然的目光看起来非常不悦,他不由拧了拧眉, ……刚才自己就是这副神情跟她说话? 邵安淡淡呼了口气, 刚刚算是,在她面前自爆了?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他知道一旦姜沂对自己心生怀疑,她就会逐渐找出身边任何一点能够佐证她想法的细节和证据,毕竟她那样擅长于洞察人心,挖掘那些常人难以觉察到的蛛丝马迹, 一旦有了这个方向,姜沂那样聪明的人,只要稍稍推敲一下就能明白一切。 他知道,自己从来也不怕被人怀疑或是抓到把柄,这种陷入险境血脉沸腾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刺激,何况对方还是姜沂, 跟那样睿智又心思深沉的人斗智斗谋一定相当有趣! 本该非常愉悦的,然而这时候,邵安居然惊讶地发觉自己竟有些生气,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姜沂对自己的质疑,而是对方表现出的那种回避又疏远的态度, 他忽然明白自己是不在乎被人怀疑的,但却很在意姜沂会从此排斥甚至是厌恶自己。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能忍受被姜沂当做仇敌对待,以后也都不想在她脸上看到那副畏惧又陌生的表情。 …… “老板!” 邵安点了点头,而后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郭川:“老板,您这么光明这大地坐上车,会不会被她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没关系,她已经生疑了。” 闻言郭川一怔,“那,要解决掉这个人吗?” 邵安皱了皱眉,“解决什么?上次说过了不准碰她,这么快又忘了?!” 听对方这般不悦的语气,郭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禁不住微微颤了颤。 沉默了良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难道您是,喜欢上了那个…… 话没说完,就听邵安轻蔑地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懒懒地靠着椅背说: “什么‘喜欢’,和‘爱’,我根本,就不会产生这种感情。” 郭川眼眸一动,“那您现在是……?” “我只是对她感兴趣,刚兴趣的东西都要属于我,你知道的,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可是……如果不能得到呢?那样的话,就要毁掉吗?” “哼,”邵安抬起下颚,缓缓闭上眼,浅薄的唇瓣轻轻张合,“不会,不会得不到。” 在红灯前平缓刹车,郭川松下紧绷的肌肉往后靠了靠,只觉身旁的人此刻安静无声,像是睡着了,他于是禁不住侧目看了看对方的侧脸。 十年快要过去了,那种感觉好像都没有丝毫改变,每每看见他的脸,都像初遇时那样让他悸动不已, 只是现在,唯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欣赏这般惊心动魄的美。 收回视线,郭川望着眼前往来的车辆深深沉了口气,只觉不论过去多少年,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初见是在西港,那时候邵安才十多岁,犹记得当时他站在自己眼前,垂眸看着丧家犬一样狼狈不堪的自己,那双眸子清冷又夹着些毒辣,一个对视就让郭川这辈子都无法遗忘。 他至今也清晰地记得邵安漂亮的嘴唇微微张合,问自己的那些话, “想不想洗白?想不想杀了那帮欺辱你的杂碎?” “我能帮你,只有我能帮你。” “你要跟我走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隐情(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你怎么来了?” 刚出公司就看见她,邵钧不由加快了脚步。 “你在这儿,等我下班?”邵钧眼中一喜,说着就一把搂住了对方。 姜沂的确是特意等他下班的,毕竟以前都是他到医院接自己,而两人现在又是情侣的关系,她是觉得稍微主动一点没什么毛病,不过邵钧的热情又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是是是,快走吧,外面好冷。” 见她这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邵钧笑了笑,“我车在那儿边,我们过去吧。” 邵钧让姜沂走在路阶上,好借以缩近两人的距离,跟她靠得更近,半晌后,他忽然问了句, “你手冷吗?” “没事。” 姜沂摇摇头,邵钧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攥紧她冰凉的五指一并揣进了自己的大衣衣兜里, “揣我兜里吧,我兜里暖和。” “诶,我……” 姜沂还有些想挣扎,手却被邵钧牢牢攥在掌心,安安稳稳放好了。 心跳难以克制地加速,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下,对方唇角微微扬起,脸上挂着甜蜜又幸福的微笑, 姜沂落下视线,心头流过一席暖流,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依赖这样的感觉了,真的就想像这样,就这样一直跟他在一起…… 夜幕降至,不见星月的漆黑夜空清冷又显孤寂, 躺在温暖柔软的被褥里,姜沂闷头就打算睡觉了,然而邵钧这时候却兴致高涨,他嗅着她吹干头发的淡淡香气,枕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撩拨她, “姜医生,还这么早呢,就睡了?” “嗯。” “再跟我说会儿话呗?” “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姜沂没什么精神,这时候完全不想跟邵钧废话瞎折腾。 然而邵钧今天就跟吃了药一样异常兴奋,他白皙修长的手探进被子里,接着就开始不规矩地往姜沂身上摸, 好似轻薄的羽毛滑过肌肤,触电般的感觉惊得姜沂瞬间困意全无,她连忙攀住了他的胳膊, “你干嘛!” 邵钧眉梢一扬,声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我都硬成这样了,就让我排解一下吧?” “别闹了!” 姜沂表情严肃地道,然而邵钧却笑了笑, “姜医生,你真的好冷淡啊,你就没有欲望,就没有一点点,饥渴难耐的感觉吗?” 瞟了他一眼,姜沂淡淡道:“没有。” 她拉拢刚才被邵钧掀开了一角的被褥,有气无力地说: “我真的困了,我要睡了。” “诶……那,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 “哎,你好……”姜沂沉了口气,这时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勉强睁开重若千钧的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只得妥协地说: “那你过来点儿。” 见邵钧乖乖地凑过来,姜沂于是轻轻在他脸颊吻了一下,不想对方却忽地转过头,柔软的嘴唇随即就覆了上来。 ……哎,意料之中。 不过知道姜沂实在是困,这时候都没力气在自己怀里挣扎,邵钧便也没太放肆,稍稍尝了点儿甜头就放过了她。 “姜医生,晚安。” 他轻轻吻了一下姜沂额角,细心帮她拉好了被单。 …… 不久过后,姜沂的呼吸声变得绵长起来,邵钧枕着后脑,仰头目色迷离地望着被窗外投进的光线照亮了的天花板。 他静默不语,神经却异常兴奋,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下午去到邵廷家的经历…… 刚下过一阵小雨,空气有些阴冷,邵钧裹紧大衣神色凝重地站在那栋他从未踏访过的别墅大门前,半晌后房门被里间的人打开了。 “是……小钧?” 门外的人不算面生,女人一眼认出了他。 邵廷家的保姆十多年也没换过,纵使容颜老去添了细纹和白发,邵钧对这张脸还是有些印象,他于是礼貌地回答: “是我,李婶。” 客套了几句之后邵钧又问:“李婶,我哥把这栋房子留给你了是吗?” 他听说邵廷死后,家里的别墅并没有转租出去,而是把房产证转到了这个叫李晓丽的女人名下。 眼前大概五十出头面容和蔼的女人朝邵钧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忧伤: “小廷……你哥哥他过世之后,就把房子留给我跟你杨叔了,你哥哥走得真的是太……”女人捂着嘴呜咽了一声,眼眶倏地就红了, “……太突然了,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李婶,”邵钧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我哥他,不会白死的,我一定,一定会找到凶手!一定会替我哥报仇!” 李婶摇头叹了口气,“人都没了,就算能抓着凶手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是回不来了,什么仇不仇恨不恨的,我年纪大了,没精力也没能耐去想这些了。 小钧啊,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也别心理压力太大,别到时候,再伤着了自己。” 邵钧应了一声,抬眸扫了一眼屋里又问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 “啊,当然可以。” 女人说着就给他让开了一条道,邵钧于是套上鞋套走了进去。 . “除了打扫一下卫生,小廷房间里的东西我们一直没动过,你想看什么就看吧,我就不过来招呼你了啊。” “好,您去忙吧,不用管我。”邵钧说着就推开了眼前的实木门。 房间内窗明几净,用不着开灯,窗外的阳光就照得整间屋子非常明亮,邵钧四下一扫,只见柜台书桌上,所有大小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有角带边的似乎也都必须执拗地排列在一条平行线上, 房间主人这么一丝不苟的风格不像是整洁爱干净,倒像是有些强迫症。 总之给邵钧的感觉就是, 这房子,真是没什么人气! 转悠了好一阵,邵钧翻来找去也没发现邵廷有留下什么笔迹或者是U盘之类的东西,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难道他哥哥这么多年来暗中调查,都没搜集到任何证据? 不过他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要真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邵廷又怎么会耗到现在也没有揭露对方, 如果证据链并不完整,那这地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零散的线索,毕竟这栋别墅是邵廷日常起居生活的地方,并不适合藏匿,把证据藏在这儿就跟放在凶手眼皮子底下没什么两样, 何况,在邵廷留下的遗物中寻找蛛丝马迹,这种想法他有,郭川自然也能想到,而潜入房间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证据很可能被对方先一步找到并且销毁。 邵钧拧了拧眉,他觉得邵廷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只是他所掌握到的证据,可能是放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算了,这案子还是放着让那个什么'重案组'去查吧。 邵钧松了口气,视线往下一瞟,却意外看见了床头的相片,目色忽然闪动了一下, ……那是,邵廷,周楠和他,当年三个人一起在工厂的时候照的。 邵钧攥紧拳,心口有些难受起来,愧疚又自责的情绪涌上胸口,让他忽然觉得有些闷得慌。 他禁不住伸手拿起那张照片,看着三个人那时候稚嫩又纯真的脸,每个人都笑得无拘开怀,那是邵钧记忆里最单纯,没有烦恼的童真时代。 藏着这么多的心事,这些年来,他都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想过告诉自己一切,让自己一起分担呢? 邵钧叹息一声,轻轻将手里的相片放回了原处,却见什么东西忽然从照片与相框的夹缝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地板上。 ……那是什么? 他心头 一怔,俯下身将地上的纸片捡了起来,跟料想的不一样,那只是一张贺卡。 这是什么东西?邵钧喃喃道,拧着眉思索起来。 邵廷没理由会把一张毫无价值的贺卡放在相框里,这张卡片很可能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相框的夹缝有些大,将贺卡垫在照片和相框之间只是为了卡放一下。 ……想那么多干什么? 邵钧舔了舔唇,把那张巴掌大的卡片翻过来看了一下,垂眸的刹那,他倏然一惊,只见贺卡上单单只写了一行,然而写的却是, C-beams 落款人是……梁老师。 梁老师?是代号还是,字面上的意思,是邵廷的某个姓梁的老师? 邵钧深深吸了口气,感到脑子有些发热,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他不由在想……邵廷在和谁通信?证据又是不是在对方手里? 突如其来的线索,让邵钧感到惊喜却又无所适从,他思忖无果,甚至陷入了更茫然的境地。 望着床头的照片,邵钧的表情异常严肃,心下不由想着, ……哥,如果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就可以告诉我一切真相。 他又目色一黯, ……如果我早点发现,早点明白,也不至于怨恨了你那么久,你也不至于白白送命。 可是,事到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邵钧抬起头,再看了一眼这个已经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房间,默然转过了身, 与其一味地追念,悔恨,倒不如解决好眼下的事,保护好身边珍重的人。 他把手里的卡片正中对折一下,而后揣进了衣兜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隐情(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小沂!” 姜沂闻声转过头,随即看见了远处走来的江梓易。 “真巧。”她礼貌地笑了笑,招了招手就打算往别处走了。 “诶。” 然而江梓易却上前几步忽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姜沂眉心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上次你一个人走之后就没了消息,我很担心,但是你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 闻言姜沂心头一紧,说道:“我……出了点状况,手机落在水里坏了。” 江梓易连忙又问,“你换手机号了?” 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 他知道姜沂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却完全没有打算告诉自己她的联系方式,她这是想彻底跟自己断开联系了吧。 “我上次是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去找了那个姓‘邵’的人,告诉他你可能是有麻烦, 小沂,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啊,你没事吧?” 那天的经历江梓易思索了很久,之后某天他忽然意识到姜沂兴许是担心拉自己下水才选择和自己分手的,并不是厌倦了这段关系,所以,她其实还是……关心自己的。 姜沂抬眸看了他一眼,“是你让他来找我的?” 江梓易“嗯”了一声,就见她点了点头,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她礼貌地笑了笑,“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诶,小沂。” 他拦住了眼前要走的人,眼神里的深情姜沂根本没办法视而不见,她于是皱紧眉说: “你……梓易你,还是不能放下吗?” 江梓易苦涩地笑了笑,“就当是我单相思,你不用管我,虽然知道你不想跟我再有牵扯,但是,我还是很想得到你的联系方式,不想我们的关系彻底断了。” 姜沂沉了口气说:“梓易,我们真的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 “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感到肩膀被谁人的手揽住了,姜沂转头就撞见了邵钧凛冽的下颚,他锐利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那种宣誓主权时霸道的气场让人没办法不顺从。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江梓易一脸震惊,委实难以相信。 邵钧轻轻一笑,“废话,要不姜医生你亲口告诉他?” “梓易,我的确是,和他在一起了。” 听她承认关系,邵钧不由偷笑一下, “听到了吗?这下你可以,”邵钧把喉头那个“滚”字咽下,换了个客气点的字眼,“可以别再来打搅她了吧!” “我……”江梓易垂下眼,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旷久的震惊和心伤。 “哦对,上次的事还是得感谢你,但是呢,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女朋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邵钧尽量保持态度友善地说完这一席话,而后便紧扣姜沂的手拉着她往旁走了。 大街上,两个人手拉手走了好久,邵钧终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你前男友真够执着的,死缠烂打哀哀戚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的他还真好意思! 见邵钧一脸嫌弃的表情,姜沂于是幽幽地问: “那你以前呢?” “我以前,我……我那是,嗯……” 邵钧一时语塞,半天也没憋出话来。 见他这被揪了小辫一脸土色的样子姜沂不由笑了笑,心下暗想, 大概人都是这样想的,喜欢的人死缠烂打那是用情至深,不喜欢的那就是变态猥琐!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阵,邵钧忽然说: “快过年了,怎么样,不打算带我去面见一下未来岳父岳母吗?” 姜沂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事,稍稍怔愣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 “春节会回家待上几天。” “那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 “诶诶诶,别拒绝,过年带我回家见你父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 ……怎么就? 姜沂抿了抿唇,心说自己根本也用不着联系他,邵钧成天在身边晃悠,自己什么动向他都了如指掌。 不过,这关系未免也进展得有些太快了吧?总觉得有些脱离她的掌控啊! . 工作劳累了一天,姜沂睡意朦胧,完全不想搭理这时候还乐此不疲撩拨自己的邵钧, “姜医生,咱们俩一天见面的时间这么少,你怎么一上床闷头就睡啊!” ……他怎么一到晚上精神就这么好呢? 见她不理,邵钧瘪了瘪嘴,忽地又眼目一亮说: “诶,要不我们同居吧?” “嗯?”姜沂惊地猛然间睁开了眼。 邵钧笑着问:“你说吧,是你搬到我家还是我搬到你家?” “这件事我还没想好。” 邵钧:“其实我们现在的状态和同居也没什么两样,一起吃一起睡,还不如干脆就搬到一起,你不觉得吗?” 姜沂长“嗯”了一声,又淡淡说:“还是不一样的。” “迟早的事,反正你不是都要带我见你爸妈了吗!” “可我还没答应呢。” “那就答应了吧,就现在。” 邵钧目色温柔地看着对方,他知道姜沂吃软不吃硬,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只要不过分地稍稍冲她撒个娇,她其实就会很不忍心拒绝自己。 “嗯……我再想想。” “为什么还要再想,姜医生你,不会心里还偷偷装着别人吧?” “怎么可能,你别瞎想。”姜沂拧眉推了他一下。 “你知道我这人缺爱嘛,很没安全感的。”邵钧攥了她一缕头发在手心亲昵地抚摸着, “再说,你这人又忽冷忽热的,今天说喜欢我,指不定哪天又变卦装傻不承认了。” 姜沂脸一红,抬眸定定看着他,“不会。” “那就答应我,答应永远在我身边,永远不放弃我。” “你为什么老是觉得我会放弃你?” 邵钧抬了抬眉,“因为姜医生你,不可信。” “为什么?” 姜沂禁不住问了句,却见眼前的人忽然靠近,凑到自己耳边轻声说: “因为你,太神秘了,你总是喜欢伪装,逃避,在我面前很不坦诚呢。”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姜沂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只见邵钧转过脸深深看着自己, “那么姜医生,你对我是否还有所隐瞒呢?” “隐瞒什么?”跟他四目相对,姜沂心跳得难以自持,她攥紧袖口竭力克制住此刻的慌张。 邵钧:“关于我,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总之我是什么都坦白了,包括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 我整个人都彻彻底底袒露在你面前,但是你呢?你是不是,还藏着心事呢? 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姜沂目色闪动了一下,而后又轻轻拍了下他的脸,“不是今天,睡觉吧。” “姜医生~” 没理会他撒娇的语气,姜沂翻了个身淡淡说: “你现在乖乖睡觉,过年就带你一起去见我妈爸。” 话毕就闭上眼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了。 ……算了,还没到时候啊。 邵钧笑了笑说:“这个交易不错。" 时钟一点点走过,躺在床上过了好一阵邵钧还是睡不着,躁动的同时又不敢太大动作吵醒身边的人,以至于他现在想动不能动非常难受。 邵钧本来就习惯了晚睡,每每嗅到她的气息三叉神经又总是会兴奋很久,这时候腹下欲望灼烧简直让人憋得难受, 他小心轻声地取过床头的iPhone ,而后又戴上蓝牙点开音乐,在极具节奏感的电子乐中强迫自己静下心。 这时候,将所有凡尘琐事抛出,邵钧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了那个教他疑惑的问题, 在邵廷房间发现,卡片上写着的那个“梁老师”,这个人到底是谁?是男是女,对这些事又了解多少,手头会不会藏有线索? 只觉这些事还没有彻底结束,自己本不该急不可待地让姜沂留在身边,让她也陷入未知的危险, 然而渴望过于强烈,跟她在一起时的那种幸福和欢愉有时候让邵钧遗忘了心底的恐惧,也一再打破了他既定的一切计划。 要是没有那些破事,他真想现在就跟姜沂去民政局领证,恨不得每时每刻跟她在一起。 不过现在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邵钧呼了口气,但愿自己所作的这些是对的吧…… . 姜沂倚着车窗,侧目瞟了一眼打扮得规规矩矩正专注开车的邵钧,不由有些郁闷起来, ……居然还真答应了让他跟自己回家去见家长,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说,你爸妈会喜欢我吗?” 静谧中他突然问了句,姜沂随即扬眉“嗯?”了一声,又说: “上次不是挺喜欢你的嘛,我妈看你跟看亲儿子似的。” 她云淡风轻地说,邵钧却突然紧张起来,“可是,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妈爸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危险,不放心把你交给我啊?”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爸妈他们虽然喜欢念叨,但也不会真的干涉我感情上的事。”话毕姜沂懒懒靠向椅背,对方却接着又问她, “其实我想问的是,那你呢?”邵钧深深提了口气,“你有想过这些吗?你会因为这些危险,就……离开我吗?” 没了回答的声音,空气忽地沉寂下去, 姜沂拧了拧眉,思量半晌才说: “我这人,不太喜欢跟别人表白的,你懂吗?” 闻言邵钧目色一动,禁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轻轻地说: “我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眼里噙着按捺不住的温柔。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年(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哎呦闺女回来了!”杨母激动地打开门,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鸡汤。 “诶小邵也来了啊!” 女人一看见邵钧就笑得合不拢嘴,浑身散发出的母爱光芒简直要闪瞎姜沂的眼, ……怎么觉得她看见邵钧比看见自己还高兴? “啊,阿姨好。”邵钧礼貌又腼腆地一笑,在女人面前轻言细语,简直乖巧得地让姜沂看不下眼。 “来来来,刚好要吃团圆饭呢,小邵也一起吧!” 杨母心情大好,作为老母亲她是清楚的,这么几十年了姜沂谁也没带回来过,大过年的登门拜访,俩人这关系明摆着不简单呐! 嫁女儿的事终于有盼头了,等两人结了婚 ,那抱孙子不就指日可待了嘛! 看着邵钧,杨母简直克制不住笑意,禁不住就开始想孙子鼻子像谁眼睛像谁的事。 “妈,别老盯着别人看了。” 姜沂终于忍不住吱了一声,“他脸上有花儿吗?” 杨母老脸一红,拍了拍姜沂手臂,“哎呦妈这不是看着小邵亲切吗?说真的,妈还真想有个像小邵一样又帅又懂事的儿子呢!” 看明白了女人疯狂的眼神暗示,姜沂无可奈何地抹了一把额头,只提了口气淡淡说: “妈,咱们饭还吃吗?” . 饭桌上,杨母忽地问了句: “诶小邵啊,之前在电视上看见你和你哥哥的新闻了,好恐怖了,怎么样啊没事儿吧?” “哦,没事。” 姜沂目色一动,看见他拿筷子的手稍稍顿了顿, “我看那新闻报道得可吓人了,现场还有好多血呢,小邵你好像也受伤了是吧?” 邵钧轻轻点了点头,“嗯,是受了些伤,不过现在都已经好了。” “哎呦,怎么会遇上这些事儿呢,那时候可把我们小沂给心疼坏了吧!” “我?”姜沂一愣,“我没有啊。” 杨母:“你瞧我们小沂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怎么突然又扯到自己头上! “妈,别提这件事了。” 见姜沂一脸严肃的表情,女人于是应和道: “哦,行行行,我不提了不提了。” 心说咱闺女还挺维护这个小邵的。 其实邵钧在女人眼里早就算是大半个准女婿了,饭桌上一直旁敲侧击询问两人的关系,奈何姜沂这丫头嘴太严实,什么也不给透露,不管她什么花样问也是徒劳。 团圆饭有女儿女婿陪着,平时为了保持身材能少吃两口就少吃两口的杨母今天胃口莫名很好,这顿饭吃了不少,饭饱后她捂着胀鼓鼓的肚子说: “小沂啊,我跟你爸到楼下散散步消消食,你俩也去走走吧,年轻人久坐着对身体也不好。” “嗯,知道了。” 姜沂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见女人挽着老伴的胳膊一起出门了,只觉两人彼此依偎的背影平淡却又透着温情,一时让姜沂感到有些动容。 如果能和他…… 如果也能和姜沂像这样,一辈子白头偕老就好了。 邵钧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心下暗暗想着。 两人并排在小区里散步,感到春节的氛围还算浓郁,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好似透着暖暖的温度。 “我妈就这样子,话多,你别介意。”姜沂忽地说了声。 邵钧笑了笑, “挺好的。” 想来他也从未体会过来自父母的关心,这种置身在一个家庭里温馨的感觉真的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走着走着邵钧突然停下脚步,目色深沉地看着姜沂说: “姜医生,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在一起,你带给我的这一切,都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些爱,这些感动,这些在过去的我看来遥不可及的东西,我想让这一切永远都留在我身边,我想你,永远都陪着我。” 听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波感慨,姜沂笑着拧了拧眉,“你今天,情绪怎么这么……”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邵钧赤裸裸的一通告白,目光还那么温柔,倒是听得姜沂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肉麻!” 姜沂转过头掩饰自己因为紧张羞红的脸,然而邵钧却忽然擒住了她的手,迫使她转过身, “你干嘛?” 她一愣,却见邵钧高大的身影忽然弯下腰,接着就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你……” 震惊的刹那,邵钧已经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展露在姜沂眼前, ……那是一枚非常精美的钻戒。 “邵钧你!” 姜沂怔愣地睁大双眼,这时候从脊梁到后脑都是一片酥麻。 捧着手里的求婚戒指,邵钧笑着说: “有点唐突,其实之前我也考虑过无数自认为最完美的求婚时间和地点,但我怕再拖下去也永远找不到最适合的时机,索性这时候就交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求婚,第一起那么渴望一个人把她的一辈子交给自己。 邵钧沉了口气,深深看着她,眼底满是热切和温柔, “姜沂,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 姜沂紧紧攥着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她好像也从没这么紧张过,听他告白的时候,浑身的血好似都冲上了大脑,这时候完全无法思考。 “姜医生,戒指我一辈子可只能定做这一枚,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答应我吗?” 邵钧笑着说,心里却也紧张忐忑得犹如百爪在挠。 “你,什么时候?你……为什么,”姜沂紧张地语无伦次,“你怎么知道尺寸的?” “你的手我都不知道牵过多少次了,尺寸早就记住了,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款式。” 姜沂没说答应,他这时候仍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说: “不过这只是求婚戒指,婚戒可不要这么花哨的,我都想好了,咱们的对戒,要22K白金无钻的!” 见姜沂一脸茫然呆愣看着他简直不知所措,邵钧于是笑道: “姜医生,你看我脸都要笑僵了,要不你就答应我吧?” “怎么样啊,姜医生?” …… “诶你说说,小邵那孩子挺好的吧,我眼光准不会错的,哎就是咱闺女面子太薄,看着我都干着急。”杨母牵着老伴,嘴里噼里啪啦地说。 “你啊,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什么太监不太监的,会不会说话!” 女人刚要数落,拐角就看见道路边邵钧在姜沂面前下跪求婚的身影, 罗父伸长脖子望了望,“诶,那不是小沂他们吗?那个小邵是在……” 见状杨母倏然一惊,连忙拉住男人胳膊,“哎呀哎呀,人求婚呢,看什么看,别看了!” “求婚呢,哎呦那咱先回去吧。” 罗父心说那就不打扰情侣俩,转头却见杨母踮着脚在那儿张望, “你不是说不让看吗?” “哎呀我看一下,就看一下。” 罗父摇了摇头,心说女人就是八卦,又猝不及防地被对方一巴掌狠狠拍了一下后背, “我说老罗你那会儿可都没这么跟我求过婚呢!” ……还爱吃醋! 他感慨一阵,女人的抱怨就在耳旁喋喋不休了起来,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想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连个求婚戒指都没有,像样的婚礼更是没有,没有!” 见对方噘嘴不高兴,罗父倏地赔笑道: “我知道老婆你实在嘛,不追求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怎么不追求!那个女人不希望被人疼被人爱,老罗你就一点都不宠我!” “晶晶,我,我怎么不宠你了,你也不能这么说啊。” 女人伸出手指一件一件数落起来,“我成天任劳任怨,扫地做饭,给你洗衣服洗袜子,你呢,几十年了连高档点儿的餐厅都没带我去过!” “不是你说吃顿饭要几百块钱那不划算的吗?” “那我还不是怕你压力太大吗!” 男人自知说不过对方,索性战术性认错道: “是是是,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女人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听你这语气不像是觉得自己有错啊,觉得委屈了是不是?” “……” …… 本来看热闹的俩人忽然吵了起来,然而那儿边的姜沂和邵钧还在僵持之中。 “你这样实在是太突然了,我还……还没有想好。”姜沂沉了口气说,“你快起来吧,别再跪着了。” “不突然,跟你求婚这件事我很早就想过了,今天只不过是付诸行动而已,”邵钧态度明确地看着她, “况且,如果没有考虑好跟我发展长久的关系,你也不会答应带我来见你父母,姜医生,我们会走在一起成为伴侣,其实你已经默许了我们俩的关系,对吧?” “我……” 姜沂垂下眼眸,看着邵钧手里那枚在路灯下也十分光彩夺目的钻戒,她抿了抿唇,像是好不容易才冲破了心里艰难的壁垒, “我答应你了,你快起来吧。” “真的,真的吗!”邵钧猛地站起身,又像站不住脚似的跌向前,顺势一手勾住姜沂裸露的细长颈项扑在她身上, “哎呦,哎呦脚麻了。” “你……” 见他这样子姜沂一时只觉哭笑不得,“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邵钧缓了会儿神,低眸望着她笑了笑说: “别慌,我要亲手给你戴上。” 对方温柔的气息落在耳侧,姜沂看着他,下意识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觉左手被邵钧轻轻捧起,耳畔随之传来了他缀满深情的话语, “姜沂,我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发自肺腑,所以现在,我要用这枚戒指,用它锁住我们的爱情。 这戒指,你可千万收好别弄丢了,也千万别,把我丢了。” “我知道,我会的。”望着眼前的人,她语气平淡却异常有力。 指环刚要触到姜沂的指尖,她却突然说了声, “等等,”她眉心一蹙,抬头看着远处,“那边什么声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新年(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边什么声音?” “嗯,怎么了?”邵钧说:“你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过去看看吧。” 有些不放心,姜沂于是走了过去。 “什么叫我无理取闹,你以前怎么不说我无理取闹!老罗你摸着良心问问,这么多年了,这个家是你付出的多还是我付出的多!” “是你是你。”男人虔诚地低下头, “哎,行行行是我的错,咱俩别吵了行吗?” “不是你错不错的问题,是你的态度,你……” “爸妈你们怎么……”姜沂诧异地看着两人,倏地结果了杨母刚要出口的一通数落。 “散步呢,我跟你爸在这儿散步呢,哈哈。” 女人笑着解释说,又上前拉住了姜沂的手,东盯西瞅瞧了瞧, “妈看看你手。” “看什么?”姜沂往后一仰,禁不住皱了下眉。 ……戒指呢?怎么没有? 女人又“哈哈”笑了笑, “闺女手真好看!” “……” 只觉她这明显是在搪塞,姜沂于是直接戳穿说: “你刚才,在旁边偷看?” 被对方明明白白捅破,女人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索性也开门见山道: “哎呀小邵刚求婚妈都看到了,你说你还害什么羞,戒指拿出来给妈看看呗!” 姜沂叹了口气,木然地从兜里拿出了那枚戒指,女人紧接着就凑了过来,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手里的钻戒, “漂亮,真漂亮,这得有……一克拉吧! 哎呦钻大了显土,一克拉的正合适!” 女人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兴冲冲地怂恿姜沂道: “闺女你快戴上,戴上啊!” 然而姜沂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感觉到姜沂这时候已经很不自在了,一旁的罗父于是说: “小沂啊,你妈太激动了脑子犯晕,你别在意啊。”他转头拉住一旁的女人道: “行了你就别打搅别人了,咱们俩先走了吧。” “我怎么打搅了!少在这儿瞎胡说!”女人据理力争道。 “人年轻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诶我……” 见女人终于被连拉带拽给带走了,姜沂总算松了口气,还没缓和多久,就听邵钧在一旁幽幽地问, “我真好奇,你爸妈那么开明又闹腾的个性是怎么培养出姜医生你这样淡漠又深沉的人格的?” 闻言姜沂目色一动,而后又笑着说: “你猜。” . 天色不早,姜沂拎起行李转头对房间里的人说: “爸妈,我们去外面住,就不在家里挤了。” “诶好,那个……大晚上的路上黑,你跟小邵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了。” 见姜沂利索地关上门,女人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哎,她还是不喜欢在家里住,从小就住校,找着机会就总喜欢往外跑,好像跟咱们俩待在一起久了就多难受似的。” 罗父喝了口杯里的普洱说: “孩子都这么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你也别老是唠唠叨叨的,有时候你越拴着她就越想往外跑,咱们心头惦记着就好,让她知道这儿还有个窝,永远给她留着。” “哎,老罗啊……” 杨母心下感慨一阵,拍了拍他搭在大腿上的手,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数落道: “哎呀大半夜的你喝什么茶呀,晚上还睡不睡啦!” …… 两个人走在路边,看着身边的姜沂,邵钧心里感到有些不解,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她的家人,明明有着那么亲近的血缘关系,却总感觉他们彼此之间好像隔着层什么东西似的,莫名有种疏离的感觉。 邵钧疑惑着,又觉得她大概不愿意跟自己讲这些事情,于是忍着没问,半晌后才搭话道: “诶,姜医生,你怎么不把戒指戴上?” 大概是想着心事,姜沂从失神中猛地回过神来,淡淡说道: “在包里,戴着多不方便。” 闻言邵钧扬了扬眉,忽然问: “所以你并不看重仪式感,也很讨厌,那些麻烦的事情是吗?” 姜沂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嗯”了一声。 “其实有时候麻烦的事情也是不错的,像遇见我,不就是件很麻烦的事吗?” 见他满目深情地看着自己,姜沂轻轻点头说:“也许吧。” 邵钧十分正经专注地道: “再说,这可是我拿身份证定的钻戒,一辈子就这一枚,附加了独一无二的意义,而且内环上还刻了你的名字缩写,你想想,你要是不戴,这戒指可就无人认领了。” 姜沂这时候似乎情绪不是很高涨,她目色微微动了动,又语气十分平淡地说: “倒也不是,其实你完全可以找一个跟我名字首字母相同的,总之她也不知道这戒指以前到底是送给谁……” 邵钧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她,异常严肃的声音道: “说什么呢,你怎么总是喜欢跟我唱反调呢?难不成你觉得说这么一通话我还该夸你考虑周到吗!” ……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姜沂一愣,抬眸看着对方,见邵钧深邃的眼睛窜着些许火气, “这就是你的,只属于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他又有些幽怨地补充道: “还用那种漠然的表情!” “干嘛那么当真,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也跟真的似的!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你真能毫不留情地说出刚才那番话,姜沂,你是嫌我心还不够大吗?” 他激动的样子让姜沂心跳一滞,轻弱的声音地说: “你……生气了?” “啊!对啊,你不想想该怎么哄我吗?” 姜沂垂下眼,“那你先一个人冷静下消消气,我就……” “姜沂,你就是存心气我的是吧?” 邵钧一把拽住正要转头的姜沂,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上去, 他突如其来的深吻带着几分野蛮,发泄一阵才松开怀里的人,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激我。” 脸还是很红,这时候姜沂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她垂着眸,细弱的声音说了声, “对不起。” ……嘶……她怎么? 见姜沂这反应,邵钧倏然皱起眉,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刚才是真的慌了,并不是在跟自己找茬, “你怎么了?情绪有点儿不对啊?” 只觉姜沂要是一脸倔强的表情骂自己一两句,那是真实的她,然而这时候温温和和的姜沂却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她这是又把自己给掩藏起来了。 ……为什么突然把自己锁起来了呢? 这让邵钧不由有些担忧,顷刻将方才一切情绪都弃置脑后,他温柔地抚着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歉意地说: “你怎么了,我……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啊……没有。”她的神情慌张又无措,看得邵钧心口不由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一直觉得我心里有问题,现在觉得你怎么比我还……” 他原以为姜沂对身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能游刃有余地掌控身边各种人际关系,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其实是真的不懂,不懂怎么接受真正意义上的感情。 她可以有理有条地划分那些在她防备线之外,于她而言无关紧要的情感,就像应付工作一样圆滑又理智地处理这些关系,却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 因为一旦跨入她的警戒区,亲近的关系会让她感到非常恐慌,以至于放弃亲近而本能地选择逃避。 看着眼前的人,邵钧不由攥紧了袖口下的拳头, ……原来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理性得无懈可击,她也有弱点的,感情和亲密关系就是她的弱点,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才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吗? 邵钧咽了口唾沫问她道:“你是不是,有点儿恐婚?” 虽然这么问,但他知道姜沂其实是害怕跟自己建立亲密关系。 “我可能是,还没准备好。”姜沂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害,紧张什么,又不是让你明天就得嫁给我!”邵钧笑了笑, “姜沂,我说过了,我不逼你做任何事,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都无所谓,我都听你的。”他吸了口气又说: “反正……你都会跟我在一起的,对吧?” 被他滚烫的目光注视着,姜沂心跳得难以自持,她攥着衣角点头“嗯”了一声。 再往前走十多米就是酒店,这时候邵钧忽地问了句: “姜医生,要不哪天带我逛逛你家乡吧?让我知道这儿都有什么街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或者再讲讲你过去的经历,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情。” 姜沂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地说: “在外省读的书,不太记得了。” 邵钧扬了扬眉,“那你总不能从小就在外地吧,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确实没有,没在这里长大,因为我……小时候跟的我爸,”姜沂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亲爸。” 邵钧一怔,看姜沂的表情似乎不太想讲这件事,他于是舔了舔唇岔开话题道: “哦,那……那我改天带你去美国吧,跟你一块儿逛逛我大学那会儿,学校旁边的主题公园,以前就觉得那地方风景很美,挺适合情侣谈恋爱。 哦,还有我以前最常去的咖啡店,哪儿的甜品不错,就是几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还开着没有。” 邵钧话说得非常热忱,似乎迫切地想让姜沂了解自己那时候没有她参与的青春时代,“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去吗?” 姜沂笑着说:“总会有机会的 。” 嘭—— 嘭—— 这时候,寂静的夜空忽地绽放出几朵色彩绚丽的烟花,伴着明烈的爆破声响,四散的彩色星体坠落而下,顷刻将漆黑的夜幕点亮。 邵钧搂着姜沂的肩膀,倚在她耳边轻轻说: “姜医生,新年快乐!” 姜沂目色微动,抬眸温柔地看着他,“新年快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事(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新年的气氛随着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例变得愈渐寡淡,然而节日背后团聚美满的意义却扎根在人们心里经久也不会衰减。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一待就待了一个礼拜,两人也是时候整理情绪,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虽然姜沂说了不用,也还是劝阻不了非要到酒店来送她的女人,杨母挽着姜沂的胳膊,这时候像是上了发条似的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不完的叮咛嘱托。 有时候那些关切的话,特别是临别时长辈依依难舍的神情,噙着眼泪的目光总是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最是受不了这些感情宣泄,这时候手被女人紧紧攥在她粗糙又温暖的手掌里,姜沂不免有些动容,她于是抬头朝邵钧道: “你先把东西放车里去吧,我跟我妈再说两句。” 邵钧应了一声,拖着行李箱走出了门,站在电梯前又禁不住回望了她一眼, 只觉这几日虽然姜沂什么都没透露,但自己对她的了解似乎更深了些,他心里也还一直惦记着那天夜里姜沂说过的那句话,这些天时常都在想, ……她小时候没有住在这里,那么姜沂的那位,他从没见过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目光,姜沂抬眸跟他对视了一眼, “哦,没什么,”邵钧笑了笑,“我先下去了。” …… .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唠叨多嘴,杨母还是禁不住问了句, “闺女啊,你们计划好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要不妈找人帮你们算算日子?” 姜沂打住了她,语气稍稍有些严厉, “妈,你再这样逼问,我怕就得恐婚了,这些事我自己来,好吗?” 大概是临近分别,心头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女人鼻子一酸,眼里噙着泪花说: “妈就是,就是关心你,想为你做点儿事儿。” 听见那声“关心”,姜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蹙了蹙眉。 杨母克制不住情绪,抬起手就开始抹眼泪,向来最受不了这种眼泪攻势,姜沂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咬了咬下唇说: “其实你不用一直想着,补偿什么,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闻言女人禁不住抽了口气,更强烈的情绪充斥大脑,她看着身边的姜沂,歉疚的语气说: “妈就是觉得……过去有些亏欠,就想着以后你人生的每一步,我都能参与进来。至少在妈死之前,能多陪陪你,把小时候缺少的那些……” “妈,”姜沂忽地止住了她,“你不用觉得亏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能理解。 你也更没必要因为以前的那些念头,觉得愧疚,我没在意那些,真的。” “小沂……” 姜沂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胳膊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好了,我没事,妈你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那你,路上当心啊。”女人关切的目光夹杂着些许忧愁。 “我知道。” 话音落下,姜沂随即转过脸径自往前走了,女人沉了口气,左手捏着右手站在原地久久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只觉眼中那道单薄的背影好似与儿时幼小的她重叠为一,女人抿紧唇,感到心口仿佛受到一记重击,她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而眼前的那道背影也变得愈渐模糊了。 姜沂步履急促地行过拐角,却刚好撞见了邵钧走过来的身影,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就见对方笑了笑说: “有东西忘了拿,我到房间找找,你先回车上等等好吧?” 闻言姜沂目色动了动,又淡淡应了声,“嗯”。 见她走远了,邵钧收了方才轻松的表情,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其实刚才母女两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本来就好奇姜沂和她父母的关系,现在越发想弄清她过去发生的种种事情,而这些疑惑无法从姜沂口中得知,就只能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答案。 …… 房间里,女人似乎十分感伤,垂头站在原地抠着指甲,邵钧于是迈步朝她走了过去,轻柔的语气问道: “阿姨,我能,跟您聊聊吗?” “啊……是小钧啊。”杨母抬头冲他微微一笑,“行啊,你想跟阿姨聊些什么?” 邵钧礼貌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软座,“您请坐,坐下说吧。” “诶,好。” “您能跟我讲讲,姜沂的过去吗?”邵钧说:“以及她亲生父亲的事。” 闻言杨母瞳孔一缩,脸上有些难色迟迟没有说话,她垂眸思索纠结了一阵,还是开口说: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就……都告诉你吧。”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道: “姜沂这孩子敏感,从小就会察言观色,那时候闹离婚我跟我前夫成天吵架,私底下商量过好几次我们俩离了过后她该判给谁。 其实大人的心思小孩子能感觉到,表面上不哭不闹,心里跟明镜似的,” 邵钧点了点头,专注地听她接着讲, “离了婚,姜沂跟的她爸,我前夫是个开饭馆的,好赌又是个酒鬼,好的不会一身的恶习,三天两头跟人打架,没钱用了就去偷去抢,也不知道姜沂那会儿跟着她爸都是怎么过的。” 女人垂下头,满脸的愧疚之色, “所以姜沂她从前就很叛逆,属于很聪明,但是逆反心理很强的那类孩子。” ……难怪。邵钧拧了拧眉。 “那时候姜沂已经十一二岁了,我知道她爸不是个东西,根本不能把孩子带好,但是我,我生活也很艰难,工作条件差工资又低,根本没能力再养活一个孩子, 那会儿我就想,等我再打拼几年,以后生活条件好了再把姜沂接回来。” 听完邵钧忽然问:“您没有条件,姜沂她爸爸,当时也不想接受她是吗?” 闻言杨母目色一黯,垂下眼不说话了。 “您接着讲吧。” 女人叹息一声又说: “后来我就遇到了老罗,跟他重新组建了家庭,他是公务员,工资待遇不错,之后的生活也富裕了些,但是那时候我,哎,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就想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跟以前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联系都断了。” 邵钧眉梢一扬,“所以你想过,放弃姜沂?” “我……”女人捋了下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那天去我前夫家,我拿着洋娃娃去找她,我想女孩都喜欢那些东西,我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那时候我拉着姜沂的手,恬不知耻地跟她说‘妈妈认识了新的人,有了新的工作,你看,妈以后每个月打钱给你行吗?’” 说着女人就用手捂住了脸, “我现在都还记得她那时候的眼神,空荡荡的,好像所有希望和期盼都摔碎了进去,她的脸又小又苍白,我看着她,我这心就好痛,我就觉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知道她对我很失望,但是姜沂她什么也没说,就耷拉脑袋盯着家里踩得全是脚印的水泥地,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的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我怎么能那样想,怎么想着抛弃她呢? 自己生活好了就把孩子当做累赘一样给扔了,这不是畜生是什么?我不就连她那吃喝嫖赌的爸爸还不如吗!” 说完一通话,女人拧巴的心好像终于得到了一些解脱,他抬眼看着邵钧说: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跟我聊过过去的事情,我跟她说她也总是回避,嘴上说着不在意,没关系,但我知道,这些事儿憋着在心里怎么可能过得去,伤是好了,可那疤一直都在啊!” “杨阿姨。” 邵钧沉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面前啜泣着的女人, 杨母抹了抹眼睛说: “老了,有点儿……控制不了情绪。我没事儿,小钧啊,阿姨就是想告诉你,你别看姜沂这孩子脾气倔,但她真的特别没安全感,有时候说的那些话也未必是真心的, 答应阿姨,你以后要好好待她,好吗?” 邵钧眼目不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又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会的。” …… 姜沂,姜沂…… 心头默念着她的名字,邵钧急切地找寻着姜沂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立刻见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他脑海里浮现出姜沂儿时的影子,那么遥远却又异常深刻, 她弓下身子,抱着双腿蹲在肮脏漆黑的墙角,模样那样瘦削,薄薄的衣衫印出背上一节节凸出的脊骨,看着就让人心痛。 这一刻,他真的想立马冲过去抱住她,就算她倔强地推开自己也绝对不放。 邵钧抬起眼眸,蓦然看见姜沂抱臂倚靠着车门,此刻正望着远处发呆,凛凛寒风中单薄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娇小。 他心头一悸,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目色不移地望着她, ……冷漠又孤独,敏感又锐利,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凝视着她的身影,邵钧连呼吸都异常急切,多亏了杨母告诉了他姜沂的过去,今天他要是不问,这些事恐怕姜沂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姜沂,怎么不进去,外面这么冷……” “我妈都跟你聊过了吧。”他话还没说完,姜沂开口就问,目色异常锋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我妈都跟你聊过了吧。” 被姜沂锐利的眼睛盯着,邵钧心跳一顿,呼吸倏地紧促了起来, “其实,这些也没什么……” 姜沂沉了口气,不待他说完就转过了头,邵钧于是伸手拉住了她, “姜沂,我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也不是想揭开你的伤疤,我只是希望多了解你一些,我想保护你,想呵护你。 姜沂你知道吗,你其实可以不那么坚强,可以……依赖一下我的。” 她皱了下眉,抬眸望着眼前的人,对自己刚才不太和善的态度感到有些歉疚, “对不起。” 邵钧笑了笑,“怎么了,怎么还道歉呢?” 他轻轻抱了她一下,就听姜沂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我……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总是,习惯性把身边一切事物往坏的方面想,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真的很……” “你很好,”邵钧温柔地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然而他深情的注视却好像让姜沂心里更加难受了,“邵钧,我好像,真的很难对某个人特别喜欢,我……” 见她话说了一半竟然连眼眶都变红湿润了,邵钧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我真的很难,很难对身边的事物产生那种……特别深刻的感情。”姜沂咬着唇艰难地说。 “那就喜欢我吧,”邵钧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慢慢喜欢我吧,一辈子那么长呢,你总能喜欢上我的。” “可我真的……” “我知道,我明白,”邵钧说:“但是我相信,再冷漠的姜医生也都会被我感化的,你看你现在不都能跟我坦诚了吗?这对你来说已经很难了吧?” 看姜沂的情绪总算缓和了下来,邵钧将她拦腰抱在怀里,紧紧的拥抱着汲取她的气息, “姜沂,你刚才那样子真的吓死我了,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没由来地伤感,明明十分的感情也只表现出三分,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憋着不说出来。 原来表达感情对你来说那么困难,那这么说来,你一定是很喜欢我了?” 姜沂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不由轻轻笑了笑,邵钧转身替她拉开副驾车门说: “行了上车吧,我们回家!” . 姜沂搁下手机转脸见邵钧皱着眉,状态似乎有些不佳,于是问他道: “怎么了,有些犯困?” “啊,”邵钧点了点头,“昨晚上没怎么睡好。”他转头飞快瞟了一眼身边的人, “要不姜医生你跟我聊聊天,这样我就不困了。” 姜沂摁下手机电源问:“聊天?聊什么?” “什么都行,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聊聊你过去的事。” 闻言姜沂扬了扬眉……早知道他这么想。 邵钧:“能问一下吗?你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姜沂扬首想了想,“地痞流氓,品性恶劣,不知廉耻,这些形容都不为过。” “那他现在?” 姜沂淡淡地说:“估计现在要么横死街头,要么在哪儿蹲监狱吧。” 听邵钧在一旁抽了口气,她又接着说: “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他当着我的面偷东西,当时那么多人,他拿了摆在桌上的那块玉就往大衣里揣,我觉得周围好些人都看见了,但只是看着没说出来, 我又慌又害怕,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幻觉一样,我倒是希望那都是假象,呵,不过可惜。”姜沂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他拽着我的手,拖着我就往外跑,我体力不行,就在后头喘着气拼命跟着他,我那时就在想,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我明明知道这是犯法的,可我只能跟他一起跑,我没得选择,被迫跟他绑在一起,变成了见不得人的小偷,像老鼠一样往没人的小巷子里蹿。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真的快喘不上气了,我好害怕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变成赌徒,变成一个偷偷拿了别人东西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窃贼。” 毕竟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偷鸡摸狗的事做得多了,也就理所应当地不觉得错了。 听姜沂平静的声音陈述着这件事,邵钧禁不住咬了咬牙, “他怎么能,在自己孩子面前偷窃呢!” 然而姜沂却好像并不在意,反倒异常冷静地分析道: “因为有同伴一起比较不容易被人怀疑,特别是……一对看起来普普通通,良善无害的父女。” 闻言邵钧不由眉心一蹙,“那你……” “放心,他嫌我笨,没让我动过手,我一直都只是跟他旁边而已。”姜沂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 “不过,我觉得,耳濡目染多了,或许我心里其实有些扭曲……” “你哪里扭曲了?”邵钧一脸肃然地打断她的话。 姜沂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其实我现在也经常在想,幸好我没变成那样,不过,要是我妈那时候没带走我,把我留在我爸那儿,时间久了,兴许我真就沾染上他的习惯,说不定哪天就……” “你不会的,你不会变成那样,你现在很好!”邵钧定定看着她, “姜沂,你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的人!所以以后不要这么说自己,不准妄自菲薄,不是你的错就不要往身上揽,知道了吗?” 看他这严肃的样子,姜沂“噗嗤”笑了声,拖长语调说: “好~,我知道了。” 邵钧沉了口气,他知道小时候的经历会带给人多大的冲击,甚至会给人的思想和行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些影响,是扎根在骨子里,又融进血脉的东西,根本无法逃避,无可避免。 只觉这时候自己真的很想给姜沂一个拥抱,要不是开着车没办法腾出手,他一定要亲一下她,抱一下她,用身体的温度融化她那颗坚硬又冰冷的心。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纯音乐,车厢内的空气渐渐变得慵懒起来,气味分子在乐声中律动,将人拖入绵长的思绪里。 邵钧握着方向盘,在动人的音乐声中陷入回忆,只觉这短短几个月,自己戒掉了香烟,戒掉了嗜酒的习惯,甚至学会了怎么遵守交通规则,开车平缓行驶在公路上,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上路就车速160全程变道漂移, 这些自己从未预料过的改变都是因为她,邵钧侧目看了眼此刻合上双眸安静倚靠在椅背上的人,不由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怕我困跟我聊天,自己倒是先睡着了。 邵钧呼了口气,而后又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半晌后, “喂,高警官!” 电话那头—— “警察?为……为什么找我啊?”开门的男人一看高向宇的证件,浑身都抖筛子一样颤了起来。 高向宇扒着房门,先接听了邵钧打来的电话, “喂,邵先生,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邵钧:“没什么,虽然知道案子已经交给其他人接手了,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怀疑邵氏集团的CEO郭川,和之前那些案子有关联。” 闻言高向宇眉梢一抬,“哦,是吗。” 不过跟邵钧以为的不同,他并没有放弃邵氏的案子,一直都在跟进,最近刚好查到了养老院陈院长账户上那笔资金的来源, 顺着开户人的地址信息一路追查过来,可以断定当初给陈院长转款的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也就是面前这个给自己开门的男人。 不过方才高向宇打量了一下对方,觉得他明显不是这件事背后的金主,顶多算个拿钱办事的小喽啰, 大概是替上头的人处理了给陈院长转款的事,再顺手牵羊抽了一些当封口费, 莫非邵钧口里的这个“郭川”,就是那个托他为之办事,躲在幕后的推手? “行,我知道了邵先生,这件事我会查下去的。” “那就麻烦你了!” 邵钧话毕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高向宇把手机揣回兜里,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肖益鸣是吗?” “啊,我是。” 四十多岁穿着羽绒背心,瘦瘦矮矮的男人脸色怔恐地点了点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落下,是个没瞎的人都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慌张。 见肖益民还愣愣地杵在原地,高向宇于是直接跨步走进了他家。 他清了清嗓子说:“肖先生,你,认识袁广达吗?” “啊……我……”男人吞吞吐吐一阵,不知道自己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 见状高向宇眉心一拧, “认识就说认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这问题要琢磨半天?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记不清了,我不太记得人名儿,也许……认识吧。” ……这小子,倒是挺会耍花腔。 高向宇抄着手直接开门见山道: “半年前,你替袁广达付了他妈在养老院的费用,给陈院长银行卡打了一百多万,有这事儿吗?” “我……”肖益鸣仰头想了想,半晌也没憋出后话。 “你跟袁广达,你们俩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他偿付费用?” “这个……” “可别跟我说你俩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兄弟,所以你好心帮他,还做好事不留名!看你刚刚那表情,跟他明显不是很熟吧!”高向宇一脸肃然看着他, “为什么帮他缴费?是不是有人托你这么干的?这个人是谁?” 接连的问话问得人思路一团乱麻,肖益鸣垂着头黑眼珠子一直转,见状高向宇眉心皱得更紧了些,忆起邵钧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便又问: “是叫……郭川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机(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是叫……郭川吗?”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高向宇忽地意识到,或许对方并没有亲自向这个人传达指令,或者根本也没用真名。 “我,听不懂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个叫肖益鸣的人是这时候过于紧张,又嘴笨不敢说话还是怎么的,磕磕碰碰了好一阵,嘴却闭得严严实实一丝风口都不漏,高向宇省得浪费时间,干脆道: “看来你是不愿意好好配合了,那就麻烦肖先生跟我到警局走一趟吧!” 闻言肖益鸣抬头眼巴巴望了高向宇一眼,茫然无措的表情跟个无害良民似的。 “行了,咱们现在就走吧!” 高向宇抓着男人的胳膊,却见他面露难色,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说: “那个,警察同志,我……我能先上个厕所吗?” 肖益鸣弱弱地说,腿抖得根本停不下来, 高向宇瞟了他一眼,暗说这货怕不是给吓尿了吧? “行吧,去去去,快去!” 高向宇守在门口,四下打量了一下他家的装潢,只觉家件摆设都很有年代感,掉皮的墙面上还满满贴着摇滚明星的大海报。 ……也不知道他是一个人住还是有老婆孩子的? 在他家来来回回走了几圈,高向宇一看表,十分钟过去了,只觉这拉屎也都该拉完了吧? “肖益鸣,你还没好吗?” “喂!” 他喊了几声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朝厕所门走了过去。 高向宇敲了几下门, "肖益鸣,肖益鸣!" 坏了! 砰—— 猛地撞门而入,却见逼仄的卫生间空无一人,那扇小得勉强能挤得过一个人的窗户却大打开着,见状高向宇眼角一裂, 操,妈的这小子居然跳窗跑了! 他三两步冲上前,伏在窗口往下望了望,见消防管道上踩着鞋印,就知道肖益鸣应该是趁自己刚才没多心,偷摸顺着管子嗦了下去。 这儿是二楼,肖益鸣那体格一看就是身手敏捷手脚利索的人,他脱了羽绒服从那小破窗钻了出去,现在完全没了影。 高向宇立马愁了起来,自己这次没报备单独行动,肖益鸣一跑路指定再也逮不住他, 他又觉得那小子大概也搞不清状况,没胆子赤条条什么都不带上就跑,多半还会回来拿存折什么的。 他说不定还躲在这附近,等自己从他家离开再折回来。 高向宇攥紧拳,心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他今天绝对不能放过这人! 穿过院子到了肖益鸣逃跑的那条后巷,高向宇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状,只觉肖益鸣家住得偏,跟繁华的市中心离得远,周围没有商业街也没什么人往来,脚底下这条破破旧旧的小巷子平常大概也只有耗子拜访。 高向宇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巷道,这时候简直后悔得不得了,没想到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肖益鸣其实贼得跟猴一样,自己居然一时大意被他诓了,简直是职业生涯重大失误!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那小子躲哪儿去了呢? 高向宇还在想着,却听原本静默的空气里突然传来发动机的“突突”声响,他讶异地转过了头。 “操!” 只见戴着头盔的摩托车手骑着摩托笔直地往自己跟前冲,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亮光一闪。 高向宇紧急中退步往旁一避,锋利的刀尖险些在他胳膊剌上一道口子,这时候他突然才明白, ……原来他压根没想跑,是打算在这儿结果了自己! 高向宇不由轻哼一声……开辆摩托就想跟警察硬碰硬,他胆子还真大! 然而下一秒高向宇才明白,他想错了,不是肖益鸣破罐破摔,走投无路跟自己硬扛,他根本就有所准备, 居民楼后面接着就冒出了一窝的摩托车手,一个个都戴着头盔,挡得严严实实的脸只露出两个眼珠子,看得高向宇心里发毛。 妈的,这还开出来了一个车队! “突突”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匹匹凶猛的野兽冲自己叫嚣,被包围着的高向宇虚汗尽出,不由沉沉呼了口气,眼下这局势不容乐观啊! 轰—— 轰—— 突然间,只见远处一辆摩托猛地加大马力朝自己冲了过来,那轰油门儿的架势简直是想从他身体上碾压而过! ……真想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弄死警察,这帮人胆子也太肥了! 看着眼前那辆一骑绝尘的黑铁色摩托,高向宇忽然发觉有问题, ……不对,这骑摩托的怎么还撞开了他身的人呢? 难不成他们这车队还有内部反水的? 不对不对,他临近了一看,这人是……谢斐! 谢斐骑着摩托闪电似的漂移而过,接着就停在了他前头, “怎么是你?” “别废话了,快上来!” “快啊!”谢斐伸手一扯他袖子,高向宇于是顺势上了摩托后座。 还没坐稳,追过来的摩托车手一刀就劈了过来,亏得谢斐及时踩油门,刀尖只险险砍上了车轮。 摩托车突然加速,高向宇一个没注意,惊慌中伸出手一把就抱住了谢斐的胸, “操!往哪儿摸呢?!” “意外意外!”高向宇的手随即往下挪了挪,又问: “这些人你认识?” 谢斐:“怎么可能,这群疯子,我当然不认……” 砰—— “卧槽!” “操!” 两人齐齐爆了句粗, 高向宇弯腰一躲,“居然扔刀子!” “我去这群傻逼脑子抽风了,那刀片差点儿擦上爷爷英俊潇洒的小脸蛋儿!” 谢斐一下子血都燃了起来,加速的同时还得留意身后的“飞刀”, “我去跟下雨似的,诶你不是警察吗?枪呢,你咋不带枪呢?一枪崩了这群傻逼啊!” “这儿又不是美国持枪自由,再说,你以为警察想开枪就能开枪啊!” 被身后一个队的摩托车手穷追不舍,两人这时候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耍嘴炮。 跟后车车距一会儿拉近一会儿又拉远,好几次高向宇都差点儿被突然剁过来的长刀子捅上后腰,毛孔上每一根寒毛都不由直楞起来。 谢斐破口骂道: “妈的这群人不要命似的,甩都甩不掉!” 高向宇这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在他背后絮叨说:“你说你骑什么摩托,怎么不开四个轮子的!车技不行跑得又没别人快!” “我没骑自行车都算好的了,大爷你还好意思挑!”谢斐辩驳道: “还有,谁跟你说我车技不行?你自个儿抓稳了!” 谢斐一个回车,又猛地踩下油门,车身随即一个180度大转弯,惯性作用下毫无防备的高向宇差点儿被甩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他伸手胡乱一抓,总算借力勉强稳住了身子,回过神来忽然觉得手感有点儿不对, “我擦你抓着我那儿了!!” “卧槽!!!” 高向宇赶忙送开手里不可名状的玩意儿,双臂一合抱住了谢斐的小蛮腰。 ……妈的,劳资居然被调戏了! 谢斐脑子都麻了,这时候被后面一群人追着砍没工夫细想,他乱骂了一通后又说: “我去,得!你抓稳了,爷爷我要加速了!” …… “往市区里开,喂,谢斐,你认识这儿路吗?别越走越偏!” “哎呀废话,后面老实待着别吵!” 高向宇又问: “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下,你怎么在这儿?”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问那的!大爷你分得清轻重急缓吗!” ……自己什么时候又成大爷了?! 刚死里逃生出来,两人情绪都有点儿激动,高向宇回头一望,才发现身后已经不见紧紧跟着的人影了, “行了行了,停下吧,后头没人追着了。” 然而摩托车却速度不减,只听谢斐略带惊悚的声音说: “妈的劳资,劳资刹不住车了!” 他刚才过于紧张,这时候完全缓不回来,抓着车把的手被冷风吹得僵直,大脑却因为极度兴奋而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了。 “喂谢斐,冷静点儿冷静点儿,”高向宇用巴掌拍了几下他冰冷的脸,“再不刹车就撞上护栏了!” 兹—— 千钧一发之际,所幸谢斐灵魂归窍及时刹车停了下来, “哎呀,哎呀吓死……吓死我了!” 他连连拍着胸脯,感觉这时候心都快给蹦出来了。 还是高向宇见过大风大浪心理素质好,没多久就平静下来,他于是抬眸问眼前的谢斐道: “诶,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在那儿?那种偏僻的地方不像是你该去的吧?” “啊,我……”谢斐结巴一阵,“我……我是,刚好看见你过去,就……跟着你去的。” “跟着我?”闻言高向宇眉毛一抬,“你有毛病呐,没事儿跟踪我干什么?” “傻什么呢,我要不跟着你,今儿你不就完了吗?” “那你也不该跟踪我啊,什么毛病?” 谢斐跟壮胆似的双手叉腰,扬起下巴说:“我就是刚好路过撞见你,好奇你们警察平时怎么办的案,就……就跟过去看了下。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喜欢你才尾随你的吗?” “我……”高向宇咽了口唾沫,“当然不是。” 谢斐嘴一噘,“占我便宜,吃我豆腐你还凶我!亏我刚还拼了命救你出来,真不值当!” 他这一通抱怨倏地让高向宇脸一红十分不好意思,于是抠了抠后脑一脸歉意地说: “那个,抱歉啊,刚有点儿激动了,今天谢谢你啊。” 见他都诚心跟自己道歉了,谢斐摇了摇脑袋又大方摆了下手说: “哎,没事儿,其实是因为你上次在酒吧救了我这次我才帮你的,我谢斐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他瞟了对方一眼, “不过,你要是想答谢我一下呢,我倒是也不介意。” 高向宇想了想说: “行,哪天来趟分局,我亲自给你颁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 “诶别了别了,”谢斐连连摆手,“不整那虚的,要不你请我吃顿饭吧,刚那一折腾我现在都快没劲儿了。” 高向宇暗说只要谢斐不吃鱼翅熊掌佛跳墙,一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刚好他肚子也空着,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对方, “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机(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饿死了,”谢斐捂着肚子说: “在这儿转半天,你到底要带我吃啥呀!我现在饿得煤灰都能吃下嘴!” 高向宇指了指跟前的烧烤店, “烤串儿吃吗?” 谢斐点了点头说:“再来俩啤酒!” 啪—— 高向宇两罐啤酒拍在桌上,自己开了一罐坐上塑料凳, “吃吧,别客气,不够再拿!” 谢斐拿起烤盘上油爆爆的烤肉串,“滋啦”咬下块肉一边嚼一边跟高向宇说: “诶我觉着你们警察的日常生活,还真是够惊险刺激的哈!” “倒也不是日常,要天天都被人追杀,早给吓出心脏病了。”高向宇说。 谢斐两手拿着串儿,左一口右一口,辣着了再喝口啤酒,这时候味蕾欢腾简直爽得赛神仙! 看他这样子高向宇忍不住吐槽,“你这吃相能不能好点儿?” “诶高叔叔你尝尝这个,这土豆片儿还挺香!” “得,香你就自个儿吃吧。” 高向宇一笑,心说自己总算是又成了叔叔不是大爷了。 吃着吃着谢斐突然一抬头, “诶高叔叔,你……” 话音未落他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瞬间表情一变,接着就弓下了身子,喃喃地说: “我去,怎么还……” 高向宇眉心一蹙,“嗯?你怎么了?” 还诧异着,下一秒他就被对方猛地扯住衣领,然后谢斐整个人缩进了他大衣里, “你干什么!”高向宇惊道。 谢斐:“挡一下挡一下,那儿我爸妈。” “你爸妈,你爸妈怎么了?他们要吃了你吗?” “我……不想让他们碰见。”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是……挺尴尬的。” 闻言高向宇眉梢一抬,只觉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跟自己父母见面觉得尴尬的。 他转头看了看,就见对街的马路上,一个穿着讲究大概五六十岁的男人搂着身边披着貂皮大衣,模样长得还挺标致的女人上了私家车, ……这就是……谢斐的父母? “喂,你没事儿吧?” 不知在想些什么,谢斐有些失神,呆愣了好久才抬起头跟他对视了一眼, “哎,没事儿!” 谢斐忽地松开他,而后故作轻松地站起身, 对他这反应始料未及,高向宇还拿着手里的土豆串儿愣在原地,只见谢斐逃离似的往别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挤了个微笑说: “我先走了,说好的请客,待会儿你吃好了就结账吧!” “诶你……” 见谢斐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双手抱在胸前就走开了,高向宇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下想着, ……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会让孩子见到自己的父母觉得尴尬? 高向宇搁下手里的烤串,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他以前觉得这些不求上进,一事无成的富二代都是一个样,败家子成天沉迷酒色浑浑噩噩,好像活着就是为了吃就是为了喝,浪天浪地,颓靡又窝囊, 可是谢斐,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人会骑着摩托,命都不要地冲到一群拿着砍刀的人堆里救自己,这让高向宇当时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是他吃饱了撑的不怕死?还是,他其实心地善良又重感情? 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多少人能像谢斐那样?口头上的兄弟倒是好做,他这样子,没两句就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是不是有点儿……傻? 只觉谢斐这人混是混,倒也是真仗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那个瘦得跟个麻杆一样的人,高向宇心里莫名有点心疼,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谢斐…… . 市区医院—— “哎哟姜小姐手上那是什么?闪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燕琦手挡在眼前表情夸张地说, “有的人平时不秀恩爱,一秀就是一克拉呀!” “……”倏地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姜沂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琦:“邵总那么有钱,鸵鸟蛋那么大的钻戒都买得起吧!” “哪儿有那么夸张!” 姜沂咽了口唾沫,心说幸好邵钧不是那种土豪土得掉渣的审美,觉得戒指越大越美越富贵! 一克拉的钻石不算太大但却精致又耀眼,戴在姜沂纤长的指节上越发显得典雅动人,燕琦抓着她的手眼睛都不眨地打量着,忍不住感慨说: “真好看呐!可比我那五十分的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姜沂默默抽回手,“钻戒而已,又不能吃的。” 她心下暗想着,早知道就不戴出来了…… “姜沂你可羡慕死我了,”燕琦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滔滔不绝道: “受教了啊!所以说呢,好姑娘就得像姜小姐你一样,别太早着急着结婚,多蹲蹲,说不定能蹲出个钻石王老五呢!” 姜沂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好了你别贫了,下班我先回去了。” “这就急着走了?得得,快回去快回去,回家见你家邵先生吧。”她两手抱臂低眸往下一扫,“哟不用回家,人都在楼下等着了!” ……他来了? 姜沂眼眸一动,随即朝楼下望了过去,果然在停车场看见了邵钧的身影。 . “姜医生!” 邵钧站在楼梯口冻得鼻尖发红,看见姜沂的时候却还是抽出揣在兜里的手激动地冲她挥了挥, 那一刹,姜沂觉得心口好像翻涌着一股暖流,那感觉很幸福,幸福得让她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爱和关怀,此刻欢愉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在姜沂的潜意识里,过于甜蜜的幸福总是缥缈虚无一瞬即逝,就如当下的美好,恐怕终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 她曾经一度拒绝邵钧,并非是因为高傲,相反的,其实是源于内心那种隐晦却又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 总觉得,像邵钧那样的人,身边多少诱惑,纵然他再喜欢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觉得腻,他的爱总会逐渐黯淡,她有什么能叫他这辈子都念念不忘的本事? 多多少少被一些不自信的情绪左右,所以不管邵钧再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再怎么向她证明自己忠贞不渝,姜沂仍旧觉得她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着迷于自己,直到现在,这种想法也还是没有彻底从她脑海中消去。 ……或许不该这么想,邵钧其实值得自己多一些信任的。 姜沂表情如常地走了过去,没让他发觉自己刚才在想着什么心事, “在这儿等多久了?”她问。 邵钧笑了笑,刚想说等一会儿没什么,就听姜沂又接着道: “你工作可真够闲的,与其大冬天的在这儿等着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管管你家族企业,没事儿在公司多待一会儿。” 邵钧笑道: “放心,我有很好的团队,有凌嘉这么能干的一把手,公司运作用不着我。 再说,公司里大大小小的股东谁不指望着多分点儿利,巴不得我成天在外面厮混少搭理公司的事儿,那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足他们的心愿吗?” “那你可真是个好老板!”姜沂禁不住讽了一句。 两人手挽手走在街道上,彼此交融的体温似乎驱散了周遭的严寒,教人舍不得有一秒的分别, 邵钧攥紧她的手,感觉漂浮的灵魂好像都寻到了依靠,真想永远攥着她的手,想就这样共度一生。 他深深沉了口气,故作一脸轻松地问她道: “姜沂,我能……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 “……”她睫毛微微一动,好像一瞬间愣住了。 良久姜沂都没回答,这让邵钧不免有些焦虑起来,他紧张地抿着唇,吊着一颗心等待她的回话。 ……倒是,给点儿反应啊?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么干等着邵钧只觉自己心都快从嗓子眼冒出来了。 姜沂总算还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如常地说: “走吧,去超市买菜,家里没吃的了。” “啊,可是你还没……” “顺带——,你还能挑些生活用品什么的。” 姜沂淡淡的一句话仿若温良的镇定剂注入心间,邵钧方还焦愁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说, “你答应了?” 她应了声,“是啊,不是你说的吗,总归都是要答应的。” 然而刚还双手抱臂十分淡定从容的姜沂下一秒就被邵钧环腰抱了起来,忽地双脚凌空离地,她不由吓得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突然间失去平衡,姜沂全无防备,这时候只得搂着邵钧的脖子免得摔落下去,一时间尴尬得脸红耳赤。 “我说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大街上这么没羞没臊的,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邵钧咧嘴一笑,“在美国,我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就是,‘喜欢’就要表达出来,不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虽然我之前从来觉得这说法就是个狗屁,不过现在我明白了,而且觉得这话还挺真理的!” 闻言姜沂嘴角抽了抽,心说你自己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儿数吗?要让哪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记者拍到些什么,她明天不得登上八卦期刊头条了! “放-我-下-来。”她一字一字用力地说。 “行行行,依你。”邵钧一脸宠溺放下了怀里的人。 见姜沂转过脸径自往前走了,邵钧于是也三两步跟上她,伸手一勾她肩膀,眼角带笑地问: “诶姜医生,所以,今晚上你是打算亲自下厨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机(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厨房—— 姜沂专注捣弄着锅里的排骨,听闻耳畔一声房门打开的“咔嗒”声响,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悠悠袭来,接着就觉邵钧修长的手没规矩地缠上她的腰身, "姜医生,我东西都放好了,现在有点儿……空虚寂寞无聊啊~" 姜沂微微侧目瞟了他一眼, “没事儿干那就来帮忙吧。” “嗯?” “切菜。” 姜沂摘开邵钧的手拉他到菜板跟前, “土豆切块,辣椒切丁,葱切段……” “我不会。” “不会学。” “哎呦……”邵钧撒娇似的哀鸣一声,眼巴巴望着她, 姜沂:“别说你懒得动,我也很懒的,平时都要不吃医院食堂,要么叫外卖。” “哎,行吧。”邵钧妥协地拿起一颗削得干干净净的土豆,一脸诧异地问: “这玩意儿要怎么切?” “先对半切开,然后切成小块,这么大就行。”说着姜沂就比划了一下大小,“你当心点儿,别切到手了。” “嗯。”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此刻只听见“噔——”“噔——”的切菜声,和锅中浓汤“咕咕”翻滚的声音,两人各自专注干着手头上的事,一时间没有语言交流, 炉子上的炖锅翻滚着热气,温热的水蒸气蔓延在厨房,四下好像洋溢着浓浓暖意,气氛甜蜜又温馨。 邵钧抬起胳膊,用手背撩了下落在眼前的碎发,又转脸看了下身边的人, 只见姜沂眼眸微垂,全神贯注看着锅里炖着的排骨,她眨眼的频率极缓,睫毛沾上些许薄薄的雾气,翻出微弱的光,看起来空灵动人, 看着眼前的人,他禁不住一阵悸动,心下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邵钧笑了笑,忍不住低腰吻了一下她的额角,姜沂猝不及防下意识地闪了一下, “别闹,干活。” 邵钧冲她指了指自己切好的一盘菜, “你看这样行吗?” “嗯……勉勉强强,”姜沂说:“没事儿,以后多练练就熟了。” 听见她说的“以后”,邵钧咧嘴一笑,“那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来打搅姜医生你了吧?” “别作妖!” “姜医生,我想……问你个问题。”邵钧歪了歪头,诚挚的目光看着她。 “嗯?” “除了那个姓江的,你还有其他前任吗?” 姜沂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嗯。” 闻言邵钧满意地点头,心头舒坦了一阵,然而下一秒突然又眼神飘忽不安起来,生怕她又同样的问题反问一遍。 见状姜沂轻轻一笑, “别慌,我都懒得问,你自己都记不清吧?” 邵钧“嘿嘿”笑了下,伸手拦腰抱住她,“姜沂我爱你。” “滚滚滚……” . “姜医生,什么时候跟我去约个会吧?”姜沂还在看着手头上的资料,见邵钧刚洗了澡,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悠悠缓缓走了过来, 她想了想,又点了下头,“可以。” 邵钧笑问道:“那你穿什么?要不我帮你选?” 姜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径自拉开了衣柜,“就这件吧。” 他果然将自己送的那条裙子从柜子里取了出来。 “你想冻死我吗?这种天气。”姜沂没好气地说。 “餐厅有暖气的。” 姜沂接过他手里的连衣裙,在镜子前淡淡打量了一下,眉梢一扬说: “你们男人的审美,是不是都这样?” 她轻哼一声道: “你高估我了,我可驾驭不了。” 邵钧却站在姜沂身边,亲昵抚着她肩头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身呢?” 他深邃的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她, “考虑一下?” 最是受不了邵钧的软磨硬泡,姜沂“哎”了口气说: “我会的。” …… . 邵钧鲜有的公司开会要加班,便没有像往常一样准点等在医院门口,虽然姜沂本来也没要求他接送自己上下班,但今天没见到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这大概就是习惯的力量吧,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依赖心理也这么严重了。 姜沂感慨了一阵,便接着往前走了,毕竟依赖归依赖,基本生活能力自己还是有的。 恰逢这几天医院周围的道路抢修,公交车绕道,姜沂只得乘出租去到地铁站。 她站在路口等了几分钟,便见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从自己跟前驶过。 姜沂挥手拦下出租车,接着便拉开门进了后座。 “枫山公馆。”她一边关上车门一边说。 汽车铁皮总算挡住了室外的寒风凛凛,姜沂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放松地靠着椅背,她的视线下意识瞟了眼窗外,只觉车行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师傅,这个路口不是该左转吗?你怎么……”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听前人颤抖的夹杂着怔恐的声音说: “小姐……小姐对不起!!” 姜沂心跳一顿,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 “姜沂姐。” 从这熟悉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毛骨悚然,姜沂刹时寒毛卓立,接着就见坐在副驾的邵安不疾不徐转过了身,她先前竟没发现他也在这辆车上! 邵安微笑着看着自己,明明是温顺又阳光的笑容,此刻姜沂却只觉得心头发瘆。 很明显司机已经被邵安买通,或者说,是被迫跟他成为同伙,姜沂转身拉了下把手,果然车门已经被锁死了, 此刻置身在时速至少六十的出租车里,面对身前两个比自己强悍的男人,她要怎么自救? 全身都一时间软了下去,姜沂竭力克制住心头的惊恐,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你……要干什么?” 邵安转过身背对着她,语气很淡,“我之前问过姜沂姐,你是不是,怀疑我。” “我说过了,我不想怀疑你。” 不待她说完,邵安便又接着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慌乱,甚至可以说是气定神闲。 姜沂不由得攥紧拳……他到底想做什么?因为自己的怀疑就要杀人灭口吗?可自己手头上并没有他一丝一毫的把柄,仅仅是因为怀疑就动手杀人,有这个必要吗? 她垂下头,偷偷握住了兜里的手机。 然而邵安却好像发觉了她的小动作,连头也没回就说: “诶,姜沂姐,有话咱们就好好说,不要给别人打电话,否则的话呢,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一时冲动,干出什么让姜沂姐你不高兴的事。” 她手一顿,忽地情绪激动起来,“你想干什么!绑架?还是杀人?” 姜沂语气尤厉,然而邵安却笑了笑, “哈哈,姜沂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今天不过只是……想邀请你跟我一起参观画展而已。”他淡淡地说: “之所以用这种强制的手段,是因为怕你不愿意。” 邵安回眸望了她一眼,见她质疑的目光颇有些狠厉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笑道: “姜沂姐,像你这种高敏感人群,活着一定特别累吧?” 目色里的锋利不减半分,姜沂冷冷地道: “你不也一样吗?” 半个钟头过后,出租车终于停在了路边,车锁刚一打开姜沂便急忙下了车,然而人根本来不及溜走,就见邵安三两步走到了自己身前。 “展厅就在对面,陪我去看看吧,姜沂姐。” 只觉邵安那根本就不是向自己询问的语气,姜沂紧紧拧着眉,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对方。 迫于他刚才明里暗里的威胁,姜沂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是不要忤逆他的好,毕竟也算见识过他对付人的手段,姜沂知道他想要钳制自己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普通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揣测一个变态的心理,谁也不能保证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见她没不自量力地想逃跑,邵安满意地笑了笑,“走吧,请。” . “是你吧,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吧?” 走在长廊,姜沂全身紧绷,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邵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姜沂姐,可不带你这样诈供的,你要是怀疑我,那就去查吧。” ……他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 姜沂冷冽的目光看着他,“所以你这算是承认了?” 邵安神情尤是淡然,“你知道的。” 偌大的展厅人不算多,两人时不时的一两句谈话完全不用忧心被旁者听到。 只见他背着手走在自己前侧方,专注的样子好像真的在欣赏这些画作,望着他的背影,姜沂不由皱紧眉,心下慨叹着: 居然会有人,外表和内心有这样巨大的反差。 正这时,邵安停下脚步,朝姜沂抬手一指正在他面前这副画, “你看,这个画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说是买的某个名家的画,算是这个画展最值钱的门面了,不过究竟是真的,还是赝品,我们这些门外汉也不懂。” 姜沂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听他又接着说: “你知道这些名画为什么要等画家死了才值钱吗?” 邵安回过头,跟她对视了一眼,见姜沂表情淡漠没作声,便又径自说: “自买自卖。简单来讲,就是只有画者死了,这些商人才能拿着这些画拍卖,自己花十个亿买下,在交易市场各种哄抬炒作,最后成交价格能上升到二十亿, 那么这幅画就成了价值二十亿的商品,之后拿着画去到银行抵押,七折算下来至少也能拿到十几亿。” 话落邵安转过身不紧不慢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副画, “所以说到底,人喜欢的不是画,是钱。在这些人眼里,墙上挂着的不是什么梵高,莫奈的名画,是几千万美金。” “真有那么多情趣高雅,热衷艺术品收藏的资本家?” 他嘲讽地笑了笑, “觉得这幅画美,……花那么多钱买回来的东西当然得美!” 第一百三十章 杀机(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沉默片刻,邵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仰了仰头,“对了,还没跟你介绍我这个开画展的朋友吧。” 姜沂一语不发地听他说着, “是我高中同学,平时交情不深,不过……他爸跟邵吏凯的关系还不错,毕竟无良奸商们都喜欢勾结在一起。” 听他这么评价自己的父亲,姜沂不由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虽说这人是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子,但我其实还挺欣赏他的。” 说着他就开始回忆起从前,“这人啊,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能耐,这辈子就喜欢画画, 我记得,那时候还是在高一,班里一个很没眼力价的男同学,哦……当然,我说的眼力价不是指对他本人,是对这些腐烂根系一样错综复杂,又糜烂不堪的社会关系,连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都没点儿觉悟, 当时大庭广众之下,他很不客气地嘲讽了几句我这位朋友在艺术方面的造诣,还把他奉为偶像的艺术家狠狠羞辱了一通。” 说着邵安冷笑一声, “赫……不过可能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沉默话少的人,那时候居然就跟发疯的野狗一样,抄起身边的铁凳子就朝他砸了过去,把他的脸砸了个稀巴烂,拦都拦不住。” 姜沂随即明白了邵安为什么会对这个人产生好感——因为他们都有疯子的特质。 她又拧了拧眉,心头不免有些疑惑……真要把人打到致死致残,这个人不可能什么责任都不负。 “他家挺有钱的,当然,这年头光有钱还不够,手头最好还得有点儿权。”说到这儿,邵安笑了笑。 对社会里这种讳莫如深的行为模式不是不懂,姜沂脸上没表现出多大的震惊。 “其实从小到大,身边能让我记住的人没几个,我大脑梭状回有问题,面部辨识能力缺乏,所以这些人在我眼里不过都是些长着四肢五官的人偶,只是脸上各个零件摆放的位置和方式有些不同, 这些偏差在我看来都太过微小,所以我每次,都是依靠动作,发型,脸上的某颗痣这种细节标记某个人姓名的。” ……面孔遗忘症?,姜沂眉梢一扬。 “高中的时候,身边那群深受教条洗脑的学生都太过黯淡无光,可是这个人却让我觉得很新鲜,所以当时我就记住了他。 只可惜他高二就走了艺体,现在跟他的联系也就剩下彼此手机号没删而已。” 闻言姜沂不由嘲讽了一句, “被你记住了,他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悲哀呢?” 邵安却笑了笑不置可否,反而问她, “姜沂姐,你想不想知道我眼中的你,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像玻璃钢纤维道具模特那样的,没有五官的脸吧。”姜沂淡淡道。 “哈哈。”他笑意更深了,轻轻摇了摇头三两步走了过来,却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 “姜沂姐你知道吗,说实话,他这画的什么狗屁东西我看不懂,但是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里,我看到了愤怒,和反抗。”邵安笑盈盈的眼睛看着她说: “我一直很好奇,书画鉴定师能轻而易举鉴别一幅画的真伪,是不是代表他伪造画作的能力一定也相当了得? 同样的,如果一个人擅长跟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共情,理解他们的思维和想法,是不是意味着她在犯罪这方面,也有着过人的天赋呢?” 他这不知所谓的话说完,随即耸了耸肩道: “既然画没什么好看的, 姜沂姐,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 不知道邵安为什么带自己到天台,姜沂望着他沉默的侧脸,心头非常不安。 他没回头,突然问了句,“姜沂姐,你不会是,怕我吧?” ……我敢怕你吗? 姜沂心下甚至这样想。 “你要杀了我吗?” “怎么会?”邵安轻轻笑了笑。 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觉对方好像暂时不会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姜沂一步步跟着眼前的人,忐忑的心情竟然渐渐缓和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竟还觉得邵安似乎又成了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简单干净的少年。 ……可惜那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姜沂姐,你觉得我是变态吗?”他突然问了句,接着又轻轻一笑说: “没错,我就是变态。” “你觉得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吧?” 姜沂拧着眉,此刻不安的情绪根本无处遁形, “我说过了,我是不想怀疑你的。” “可是你已经怀疑我了。”邵安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接着怀疑吧,我不在乎,说实话,这样我还能稍微解脱一点,用不着在你面前演戏。” 他这话无疑就是承认了,姜沂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你就不怕我录音吗?” “没用的,就算你真的录音了,能不能作为有效证据,相信姜沂姐你比我还要清楚吧?” ……的确,他不可能跟自己陈述案件经过,而自己也没有其他证据作为佐证。 姜沂愤愤地攥紧拳, “你到底想怎样,你是打算杀多少人?” 邵安“噗嗤”一声笑了,好像对她的说法感到非常新奇似的, “姜沂姐,我想你可能是有些误会,其实我并不是所谓的杀人狂魔,因为杀人并不会带给我快感,看到暗网上流传的杀人视频我也觉得反胃,我所作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已,杀这些人不过是必要的手段。” 姜沂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他的确不是,因为真正的杀人变态往往喜欢亲自动手,以此得到心理上的一种需求和满足。 不过就算邵安不是杀人变态,至少也是非常蔑视生命的。 “另外,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下手,虽然之前的确是想过利用你控制我那个狂妄又暴躁的哥哥,不过现在,我对你产生了一些兴趣。”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她知道被变态盯上是相当可怕的! “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被你记住的?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 邵安笑着说:“早些时候我就说过了,我觉得姜沂姐你,很特别,甚至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带你到这个地方,或许是想给你一个了解我的机会,也让我有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姜沂目色一凛,“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这些人?” 邵安漫不经心平淡的语气说:“他们,不是野蛮的独裁者,就是懦弱的垃圾,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你父亲,你哥哥,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在你心里他们都死不足惜吗?” “姜沂姐,说实话,我其实没什么感触,人跟人之间的关系和感情在我这里很淡。 脱离了母体,我就是我,不是别人的附属品, 再说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一定会产生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吗?或许,是恨呢!” 邵安朝没有围栏的高台走近,眼眸漫不经心地往下一望,好像再一步就要跳下去似的,他神色如常,语气淡淡地道: “血脉关系并不会为这些人多加一层光环,所以他们在我眼里跟形形色色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姜沂深深吸了口气,却也不觉得十分惊异, ……心理扭曲的人当然是对自己的理念深信不疑才会有接下来的想法和行为,如果常人都能理解,那他们就算不上是异类了。 姜沂说:“那么其他人呢,最初那个肇事之后跳楼‘自杀’的货车司机,还有那个KTV的员工,他们是替你顶罪的吧?” 邵安轻轻一笑:“一些不足一提的牺牲品罢了,何况我没逼他们,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姜沂姐,你知道这些人活着有多痛苦吗,为什么不帮帮他们呢?既然他们自己都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愿意以命换钱,我不如就成全了他们。” 闻言姜沂沉了口气,这时候也懒得再跟他辩驳些什么,她表情严肃地看着对方说: “所以那起绑架案都是你自导自演,也是你,一直在戏耍警方是吗?包括之后的暗杀也是你的计划?” 他“嗯”了一声,脸上毫无波澜。 “那你究竟为什么那样痛恨你的亲人,恨到非要全都杀了不可,就为了掌控公司所有权吗?” “是,也不全是。”他说: “邵吏凯这个败类早就该死,邵钧和邵廷,哼,不过是两个知道真相却什么都不敢为的懦夫,不刚好适合给他陪葬吗? 至于邵康嘛,赫……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那张,跟我如出一辙的脸而已,因为这让我感到……非常的恶心!” “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吗?真是……荒谬!” “我承认,我也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事到如今,姜沂姐你不会天真地觉得我还有所谓的良知吧?” “我不觉得,而且认为你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为过,”姜沂语气冷冽地说: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反-社会,反-人类,你从小就这样吗?还是说,你受过创伤,小时候也有过什么痛苦又难以忘却的经历?” 邵安没回答,却抓住了她话里一个并不是很明显突出的点,“也?” 姜沂目色微动,空气沉默了片刻,听他接着又说, “或许我就是单纯地憎恶这些人,这些事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杀机(5)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或许我就是单纯地憎恶这些人,这些事呢?” 姜沂拧了下眉……人一般不会生来就对社会怀有这样大的敌意,就算少数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与生俱来的原罪,但偏离寻常认知,心理扭曲以致偏激行为大都是后天形成的。 邵安像是感到有些窒息似的动了动脖子,表情却又十分淡漠,他抬手漫不经心地解开领口的几颗纽扣,嘲弄的语气说: “在我看来,历史上那些真正英勇的,不甘屈服的人早都被送上断头台,亦或是株连九族了,姜沂姐,我们都是些什么人的后代?都是些什么人渣败类的种啊? 我们只会歌颂,只会俯首称臣苟且偷生,谁敢站出来反抗?!” 姜沂肃然站在一旁,沉默地听他径自说着, “我们都是退化了的物种,优秀的基因早就在过去的历史里被斩尽杀绝了,谁知道自己是哪个唯唯诺诺的凡夫俗子,又或是哪个奸诈佞臣的血脉? 说到底,骨子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 “所以你觉得你杀人,是斩去了这些瘀血,让人类进步了?” 邵安笑了笑,“我没那么伟大,也不觉得自己在帮助这个世界进化。 我只是想告诉姜沂姐你,在我眼里,这些人都是污浊不堪的,所以他们死不死,我真的不是很在意。” 姜沂冷哼一声,“那你呢,你站在山巅俯瞰愚昧众生,就觉得自己跟我们这些无知的愚民不同吗!” 邵安微微一偏头,“不,我也厌恶我自己,厌恶至极。”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你才自残吗?” 她意识到他身上那些刀口疤痕并不是遭人虐待,那都是他自己亲手割下的。 邵安这时候却不说话了,他朝姜沂走近了几步,又不慌不忙慢慢在她身边蹲下,十分放松地坐在了高台上, 他随意地将双腿垂在楼房外,好像完全也不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从楼上跌落,或者身后的人会不会突然出手将他推下去。 姜沂脸色凝重地望着邵安的背影,半晌后却听他莫名其妙问了句: “姜沂姐,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她拧了拧眉没说话,只见对方回过头,冲自己露出一道古怪的笑容,紧接着,纵身往前一跃, ……他居然在自己眼前跳下了楼! “你……!” 看着行将从楼上跌落的人,姜沂条件反射似的冲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量死死抓着旁边的栏杆才没被他连带着一起拖下去, “你疯了吗!你想自杀然后嫁祸给我吗?!” 邵安抬起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好奇怪,姜沂姐,你方才说我该被千刀万剐,这时候却又出手救我。” “你简直是个疯子!上来,快上来!”姜沂厉声道,情绪似乎异常激动,她艰难地抓着对方,脸颊涨得通红。 留意到姜沂目色中一抹难以觉察的怔恐,邵安这时候不觉恐惧,唇角反而轻轻扬起了一道弧度…… . “赫……赫……” 大概是平时缺乏锻炼,邵安双脚重新触地便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 姜沂也已经精疲力尽,这时候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眩晕,待一两分钟后才终于缓回神来。 她撑地半蹲着,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人,简直不明白他这些匪夷所思的行为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方一脸淡然,姜沂却像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下不由在想……邵安,你到底在跟我耍什么手段,玩儿什么阴谋诡计! 姜沂没说话,邵安却好像听见她心声似的对她道: “放心姜沂姐,我没想着自杀,这儿是二楼,而且下面有颗老槐树,摔下去我是不会死的。” 邵安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的一场游戏,他竟然笑了一下,这时候懒懒靠着一旁的墙壁歪着头问姜沂道: “不过我很好奇啊,救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闻言姜沂猛的一怔,随即听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勾起了你的什么……回忆吗?” 仿佛心口忽然被鞭子抽了一下,姜沂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没想到自己并不露骨的反应竟然瞬间就让他抓住了把柄。 “不想跟我倾诉一下吗?姜沂姐,要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惊讶的,因为刚刚好我就是个变态,一切不合规矩,不合道德的行为在我眼里都无所谓。” 姜沂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脑子里好似打开了那道记忆的阀门, 往日的场景仿若慢镜头一帧帧闪过,清晰又深刻地重现在她眼前。 ……那个下午,那条小巷,以及那个,代表着罪恶的男人。 其实那件事,她并没有告诉邵钧所有的实情,虽然当时醉酒后和他透露了部分,但后来的事,其实被她有意地曲解,粗略带过了。 十多年前的那一天,根本就不是姜沂亲眼目睹了男人犯罪过程后,由于过度惊慌害怕而逃离现场, 因为她当时,被发现了! …… “好看吗?小妹妹。” 男人提上拉链朝姜沂走近,脸上挂着淫-秽又轻浮的笑, ……不,不。 她满目惊悚地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往后退步,直到瘦削的脊背抵上墙面,被凸出的石块硌疼了姜沂才反应过来。 “想试试吗?” 男人笑着说: “过来,到叔叔这儿来。” “别怕,不疼,小妹妹。” 小妹妹…… “不!” 姜沂猛地转过身,骨头里仿佛瞬间打进了激素,她拼命往外跑,被无尽的恐惧感支配着身体,此刻连大腿肌肉的疲惫都感觉不到。 奈何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女学生根本跑不过身后的男人,不假片刻两人的距离便疾速缩近了。 仓皇中姜沂慌不择路,情急之下转头跑上了左手边那栋破旧的居民楼。 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并不安全,甚至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她脚步不停爬上楼梯,一心只想甩脱对方。 惊慌中姜沂回头一望,他仍然在身后穷追不舍! ……怎么办?她已经快没力气再跑下去了,麻木的双腿好像就要断掉一样,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绝对不能停,她不能被这个龌龊又恶心的人抓住! 可是,她当初不应该走入这栋居民楼,跑上天台,无疑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只觉一只人手忽然碰了自己肩膀一下,姜沂的后脊倏地一僵,她应激反应下猛地往前扑,一大步跨上台阶,然而眼前却已经没有路了…… ……要被他抓住了!姜沂惊恐地想。 毫无悬念地,男人几步上前便拽住了姜沂胳膊,他手上力道太重,抓得她简直要失去知觉, “放开!” 姜沂拼命挣脱,剧烈地抗争着,只觉两道对峙的力量下胳膊好像被拧得要脱臼一样。 “艹,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男人怎么也没想到,在一个这样瘦小的女孩子的反抗下,自己跟她居然磕磕绊绊一步一步挪到了天台边上, “怎么,你还想跳下去吗?”他狠狠地道: “这么不听话,看劳资给你上点儿药!” 闻言姜沂猛地一转身,被男人强壮的手狠狠撕开了校服外套的半截衣袖。 “妈的!” 她一直躲,男人委实有些恼羞成怒,粗鲁野蛮地要去掐姜沂的脖子。 在对方凶猛的攻势下姜沂大脑一片空白,她仓皇往旁一避,恰巧擦着身子险险躲开了眼前的人, 没料到她突然闪开,男人势头不减,惯性作用力下一时没能控制住身子扑空,整个人朝外跌了过去,随即整张脸劈在了跟前的铁栏杆上, 天台的扶手久经风雨已经生了锈,承受不住男人的体重,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忽然间断裂开了,下一秒姜沂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男人整个踩了油门的机车一样横飞了出去。 变故来得太快,姜沂完全没料到这个刚还对自己图谋不轨的男人转眼居然失足跌下了高楼,她记得刚才跑上来的脚程,估量这栋楼房至少也有六层高。 所幸反应及时,男人并没有直接掉下去,他混乱中出手抓住了栏杆,这才勉强拖住了自己的身体,此刻悬在六层楼的高空摇摇欲坠, “救……救命!!” “救命啊!” 他健壮的手臂青筋暴起,紧紧咬着牙忍不住看了眼脚下,遥遥望着那恐怖又致命的高度,感觉下半身好像失去知觉一样软了下去, “救我,……救我啊!” 男人拼命喊着救命,颤抖的声音噙着幽深的惊恐,他看见高台上,姜沂几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那张清秀的下半张脸透出浓重的阴影,冷冽的下颚正对着自己,她微微垂下眼眸,神色看起来有些薄凉, “小妹妹,小妹妹你救救我!!我要摔下去了,我要摔下去了!” 姜沂拧了拧眉,惊慌过后,此刻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起伏。 “摔下去会死的,会……会死的啊!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对……对不起,刚才是叔叔的错,我……我是人渣,我不是东西,我给你……给你道歉,我……我给你钱! 好孩子,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姜沂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冰冷又空洞, 他刚才对那个女孩子做了那样的事,还差点儿对自己…… 在男人的嚎叫声中她深深吸了口气, ……要救他吗?还是应该,把他推下去! ………… 姜沂猛地从脑海的画面里回过神来,后脊窜上一席凉意,她抬起眸,冷冷看着眼前的邵安道: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外出(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走进单元楼,姜沂呼了口气,心头莫名有种劫后余生般的解脱, 只觉跟邵安这种高智商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打交道真的很费神费力,更何况他还有着异常敏锐的洞察力,这一点让姜沂感到非常不舒服。 ‘叮’的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她揉了揉发酸的眉心,迈步朝家门走了过去。 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难以抽离,姜沂推开防火门便看见邵钧倚着门低头看手机的身影, 她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房门钥匙,站在大门外等着自己回家,不知等了多久。 “邵钧你……”姜沂禁不住叫了他一声。 “啊,”邵钧猛地抬起头,看见她的刹那紧抿着的唇角微微一扬,“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哦,今天有些忙。” 姜沂淡淡敷衍了一句,邵钧也没多问,她于是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跟在她身后,邵钧搓了搓发凉的手背,刚要走进去就听姜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改天,去配一把钥匙吧。” 她少有这么主动,那一瞬邵钧不由得眼眸一动, “怎么了?还站在外面干嘛?”姜沂转头讶异地看着僵在原地的他。 邵钧摇了摇头,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颈,“没什么,有点儿……受宠若惊。” 她“噗嗤”笑了一声,径自朝前走了。 时间已经将近八点了,姜沂被拉去展厅一阵,饭还没来得及吃,现在胃空荡荡的有些难受,刚把压箱底的一袋方便面给拿出来,又转头问了一下身后的人,“你晚饭吃了吗?” 邵钧一摇头,“没,其实我本来是想着跟你一起在家吃的,工作餐就没碰过。” “那我去煮点儿面。” “嗯。” . 十多分钟过后,两人在饭桌上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姜沂独家秘制的拌面, 邵钧埋在热气腾腾的碗里,没多久就连面带底料吃了个精光,从来没想过一碗面也能吃得这么过瘾,邵钧心下不由在想, 她真是令人惊喜,竟然连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也能做得那么合自己胃口! “吃好了?吃好了就去把碗洗了。”姜沂说: “我下厨,洗碗的事就交给你了。” 邵钧宠溺地道:“行行行,都听你的,以后我的胃就拜托给姜医生你了。” 姜沂禁不住垂眸笑了笑。 朦胧的灯光下,她浅浅微笑的模样看起来尤其动人,邵钧站起身,一个跨步溜到姜沂身边,探头想吻她一下, 见他朝自己索吻,姜沂眉心一动,嫌弃地别过头, “别,一股蒜味儿。” 不过带着“蒜味儿”的吻还是落在了她唇角,邵钧心满意足地直起身端起桌前的碗筷,“我去了。” “嗯。” 走到厨房门前,他忽然又转过头向姜沂说了句, “姜医生,你明天有空吗?” “嗯,怎么了?” “我想去,看看我妈。”邵钧说: “每年我都会去看她,今年,我想……你能不能跟我一起?” 在邵钧心里,他妈妈不单单只是一位离世的亲人,更是困扰了他多年的心结,恐怕在他心里早已有了超越凡胎俗体的意义,沉淀在他永不消退的记忆里。 姜沂知道,自己当然不可能拒绝他,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 “喂邵哥,你今儿是不是要去扫墓啊?一个人多无聊,带上我,带上我呗! 我这都好多天没看见你了,怪想你的!” 大早上,谢斐一个电话就打醒了邵钧的睡意, “想个屁!”他没好气地说: “谁要带上你,我今天是要跟……” “没关系,带上他一起吧。”听见两人的对话,姜沂在他身边说: “难得的机会,跟你朋友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邵钧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似乎也不错。 “怎么样怎么样啊邵哥?”谢斐撒娇嚷嚷道: “邵哥带上我嘛,你看你一人开车多孤独寂寥,我这么活泼开朗,就是你提神醒脑的人体风油精,快乐源泉呐!” 邵钧眼皮一抽,额角冒出几滴冷汗。 只觉捎上谢斐有好有坏,众所周知,带着一个自带傻逼属性的人能让旅途变得格外愉快有趣,另外跟“智障”待在一起还总有种自己智商很高的错觉, 然而怕就是怕谢斐这个大傻子,张着嘴不着四六的话就跟喷子一样往外迸。 邵钧于是沉了口气,严厉对电话那儿头的人说: “谢斐,你小子今天给我正常点儿,出门记得吃药!” 听邵钧松了口,谢斐立马乐呵呵地说:“成成成,那邵哥你来了电话喊我声哈!” “行了知道了。” 答应完邵钧就挂了电话。 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姜沂不由笑了笑,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对他们俩的友情很好奇,因为怎么看,都觉得邵钧这个朋友谢斐简直就是他的门下走狗,还是用铁棒子打都赶不走的那种, 姜沂时常会想,他到底为谢斐做了什么,才能让后者死心塌地跟着他? 邵钧说:“你们确实可以认识一下,谢斐这人其实不错,有他一起会轻松不少,只不过到时候,耳朵可是有罪受了。” . 咻—— 邵钧一个左转拐弯,就见谢斐穿着高领涂层大红羽绒服站在马路牙子上,一眼认出了自己的SUV,隔着老远喊道: “邵哥,这儿呢这儿呢!” 嘭—— 他一拉车门,瞬间把外面的冷空气放了进来, “哎呦邵哥你咋才来,这外头冷风‘呼呼’吹得,可冻死我了!” “穿那么点儿不冻你冻谁?!”邵钧轻哼一声道。 ……别说穿秋裤,谢斐牛仔裤上还大大咧咧破了俩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腿杆子,看着就想给他铺张毯子盖上。 谢斐争辩说:“不穿秋裤,是我作为热血青年最后的倔强!虽然翻过年我就要二十六了,但是不屈不挠的精神是永垂不……诶,你车里还有别人?” 他突然看见副驾上的姜沂,不由诧异地问。 “你好。”姜沂转过身,和善的目光看着他,吓得谢斐脱口而出, “嫂……嫂子!" 闻言她眉梢一扬,“名字可不能乱叫。” “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姜沂谢斐下意识就想挺胸抬头端正坐好,这时候满嘴黄腔的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说了。 见他这样子,邵钧握着方向盘道:“叫人姐!谢斐你慌什么,平时不是很能嘴炮的吗?” “哦哦,”谢斐点了两下头,“姜沂姐好!” 总觉得谢斐看见自己就跟看见后妈似的,姜沂忍不住问他,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怕我?” 谢斐略显局促地挠着后脑,“啊,没,没……就是不太熟,害羞嘛,就稍微有点儿拘谨。” “害羞?拘谨?”邵钧憋不住笑,“你不是挺自来熟的吗?” “我……我还是很内向敏感的好吗?哎呦邵哥,咱能不聊这个话题了吗?”谢斐求饶道。 邵钧于是又说: “行,那我问你,这大过年的你不去花天酒地,怎么有闲情跟我去墓地?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去酒吧,都恨不得成天打地铺待在那儿吗?” “哎呀我……”谢斐解释说: “以前泡吧那还不就是为了泡妞嘛,可是我现在觉得那什么菲菲,欢欢啥的,那些女的要么作要么就是装,我都不知道以前为啥喜欢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 闻言姜沂看了眼谢斐跟他搭话道: “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啊?”谢斐摸着下巴想了想,“嗯……我喜欢……正直,坚强的,”他眯着眼琢磨一阵,“不矫情不腻歪,身体好有腹肌。” “你喜欢肌肉发达的女性?”姜沂诧异地问。 “呃……” “还是说……你喜欢男的?” 谢斐吸了吸鼻子,“嗯……也说不准。”话落他又连忙补充道: “不过姜沂姐你放心,我跟邵哥我俩那绝对是神圣纯洁的革命友谊,你绝对放心!” 姜沂瞟了一眼邵钧,轻轻笑了笑,“我知道。” . 啪—— 邵钧甩手关上车门,抬眸看了眼面前排布得整齐划一的坟场,凝重严肃的情绪随即涌上心头。 “妈呀这风,这地方比山底下更冷了!” 谢斐冷得“哇哇”叫,两条细腿抖得跟风里的纸条似的。 邵钧转头看着他, “外面冷,没有要追悼的人你就在车上待着吧,别外头寒风一吹再把你腿给冻断了。” “啊,邵哥?”谢斐“哒哒哒”上牙打着下牙,这时候嘴皮子都在发颤。 “喏,车钥匙给你,要出去的话记得锁车。” 说着邵钧就把手里的钥匙扔给了对方。 “那成,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哈!” 见眼前的两个人手挽手往前走了,谢斐不由发自肺腑慨叹一声, “哎,爱情真好,我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 走过一桩桩石碑,姜沂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视过碑上那些姓名,在此的有年过七旬的老人,也有不到数月的新生孩童,这些人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今都已入土为安。 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生命消逝的那一刻,神经死亡,意识消失,心脏停止跳动,细胞逐渐坏死, 在姜沂看来,死亡不是归不归宿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有机体变成无机物的过程,是谁也躲不过的自然规律。 这么一想,或许有些哀伤了,她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邵钧,问他道: “你父亲,也葬在这里吗?” “嗯,”他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冷哼一声,“那个人……他也配跟母亲葬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外出(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吏凯的坟墓在邵钧母亲的旁边,漆黑的花岗岩上刻着他的姓名和生平事迹等,邵钧淡淡扫了一眼,冷淡低沉的声音说: “我巴不得他的坟墓跟我母亲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这个人死了还要打搅我母亲的亡灵。” 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姜沂忽地问道:“你还,恨他吗?” 邵钧眉心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语气很轻,“大概是已经……恨得有些累了吧,其实在他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经不恨他了, 人已经死了,我可以释怀他对我所作的一切,但他对我母亲的所作所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他走上前,俯身在那樽淡雅的白色墓碑前轻轻放上了一束鲜花, “妈,我来看您了。” . 砰砰砰—— 砰砰—— 接连又急促的击打声吵醒了梦中的谢斐,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却见高向宇正一脸惊恐地拍着车窗。 “怎么回事,我在做梦?……怎么梦里也看见他了呢?”谢斐虚着眼,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说。 “谢斐!谢斐!” 高向宇厉声喊着,情绪似乎非常激动。 见状谢斐不由掐了自己一把, ……嘶,还挺疼的。 不是做梦吗? “谢斐,谢斐!快把门打开,把门打开!!” “哦……” 谢斐恍恍惚惚打开车锁,开门的下一秒高向宇就一把他给揪了出来, “开着暖气把自己关在那么小的车里会一氧化碳中毒的,你有没有点儿常识啊!” 谢斐咽了口唾沫……他还真没有。 “你看看你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啊!” “啊?……中毒了啊,难怪我感觉这胸口闷得难受呢。”谢斐一脸憨憨的表情说。 高向宇不由扶额, “哎我去,是谁心那么大把你给带出来的?不知道让八岁以下,大脑发育不全的小孩儿一个人留在车里是犯法的吗!?” 谢斐“呵呵”傻笑一下,“你说的那是美国吧?” “闭嘴!要不是我凑巧路过撞见了你,你就在车里被憋死了你知道吗?” 见高向宇火气不减,谢斐抠了抠后脑笑嘻嘻地问: “诶……高叔叔你到这儿干嘛来了?” “废话,来墓地当然是扫墓,不然郊游吗!”高向宇摆了摆手说: “哎,不废话了,我先走了,你自个儿注意着点儿。” 话毕就径自朝前走了。 看着前者双手插在黑羽绒服衣兜,迈着步子朝前走的背影,谢斐不自知有些出神, 只觉高向宇不算特别高,但是身材比例很好,就算打扮粗糙也掩盖不住身上一股子硬朗的英气,举手投足都透着人民警察那种阳刚正直的气息。 从谢斐的审美看来,不得不说他还是挺帅挺对自己口味儿的。 不过,以前都是喜欢叛逆喜欢野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好这口了? ……去去去,别胡思乱想! 谢斐晃了晃脑袋, 不过要真的谈恋爱,他一定是那种很贤惠的家庭煮男吧,谢斐莫名开始浮想联翩,脑子里自动脑补出高向宇穿着小围裙拿着小奶锅做饭的画面, 而且关键是……画面里,高向宇真就只穿了一条围裙! 艹,我他妈……在想什么! 谢斐猛地一拍自己脑门,目光呆滞地甩头抖了几下脸皮。 “谢斐,你在这儿抽什么疯呢?” 恰逢邵钧和姜沂从坡上走下来,就看着谢斐大喇喇站在马路上,一头凌乱的黄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 “邵哥你们回来了。” “嗯,”邵钧下巴一扬,“走吧,该回去了。” . “怎么回事,前面封路了?” 邵钧刹车停在路边,看着前面一队的车都在往回开。 墓地处在半开发的一片山头上,平时人烟稀少,空气清爽,到了冬季温度比繁华的市中心低了不少,最近一连几天这里都在下雪,路面上积雪已经有些深了,这时候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看势头暂时是不会停的。 “封路我们回不去了?”姜沂问。 “也不是,就是要绕道路程有些远,另外,也不知道那边的路况怎么样。” 谢斐刚在车上睡了个囫囵觉,眯着眼睛瞅了瞅前面的情况说: “雨雪天开车不安全,而且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邵哥咱们在这儿住一天,等明天雪停了再回去吧。” “姜沂你觉得呢?”邵钧转头问她道。 “嗯,确实不安全,那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 “就这儿吧,我看附近也就这家酒店看起来勉强能住人。” 拔出车钥匙,三人从暖和的车厢里走了出去。 “冷冷冷!这外面也太冷了!”谢斐缩着脖子,感觉凛凛寒风跟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皮。 “那就别在外面待着,快进去吧。”邵钧说着,就握住着姜沂的手,攥紧了她有些发凉的指尖,“冷吗?” “还好。” “诶,姜医生,邵先生?”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两人齐齐回头,只见高向宇从远处走了过来,礼貌地道: “真巧在这儿碰见啊!” 姜沂眉梢一扬,“高警官,你也是来扫墓的?” “啊,对啊。”他点点头,又指了指眼前, “不过这前头下雪封路了,今天没办法回去,只能在酒店住一晚上。” “刚好我们也打算住这儿,一起吗?”姜沂礼貌地邀请他,没留意一旁的邵钧眉心一蹙扫了她一眼。 高向宇:“诶,我不知道你们都在一起了,恭喜啊!” “谢谢。”邵钧揽着姜沂肩膀冲他一笑。 “喂!!” 只听谢斐突然吱了个声,高向宇脸一转,这时候才看见先前缩在一边的谢斐,“你居然也在?!” 意识到原来他们是一路的,高向宇不禁有些惊讶,想不明白人情侣来这儿扫个墓,谢斐为什么非要当这个电灯泡?! “哇塞高叔叔你终于看见我了,您这眼神也真是够差的!”谢斐挖苦了一句,抱臂抖着腿。 看着他这样子,高向宇不由笑着说: “刚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吐槽,你怎么穿得跟个吉祥娃娃似的?” “诶你……!” 不待谢斐开始哔哔,高向宇就朝姜沂他们摆了摆手说:“那我先过去订房了,二位再见。” “嗯,再见。” 作别高向宇,邵钧转脸问道身边气得腮帮子都鼓起的人, “诶,谢斐,你跟高向宇,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好?这人能把我气死!”谢斐抱臂愤愤地道。 邵钧轻轻一笑,“行吧,那走吧。” …… 酒店老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因为下雪的缘故嘛,好多今天来扫墓的人都在咱们宾馆订了房间,现在就还剩下俩单间,您四位要不商量下,看能不能挤一挤?” 邵钧:“我跟姜沂可以住一间,不过你们……” 直愣愣站在旁边的高向宇跟谢斐一脸吃了口泥的表情。 要知道这地方不是商业区并不繁华,周围的酒店又少,万一错过,可能这最后一个像样点儿的房间都该被人抢了。 高向宇咽了口唾沫说:“哎那就先……先订下吧,一会儿再开车到其他地方看看。” 交了定金,几个人随即走出了大厅,高向宇表情严肃一脸土色,暗说老天保佑一定得有其他酒店,不然今儿晚上就得跟这货住一起了。 “高警官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跟我们一起?”姜沂突然问。 “啊……”他稍稍愣了一下,只觉被迫困在这里,一个人孤家寡人确实也不是滋味,这时候老乡见老乡能一块儿结伴也是不错。 谢斐说:“难得巧遇啊,这天冷的,要不咱一块儿去吃火锅吧!下次再有空聚一块儿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那……行吧,那就真挺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 . “诶这牛肉味道不错诶,哎呀这……这鱼丸可真滑耶!” 谢斐跟饿了八百年似的往嘴里塞香的辣的,小身板泥鳅一样在座位上拱,从开始捞菜的动作就没停过。 “你,你就不能斯文点儿!溅我一身油点子!”高向宇忍无可忍地说。 “不好意思,嘿嘿,不好意思啊高叔叔!” “去去去,你离我远点儿。”高向宇一脸嫌弃扒拉开谢斐的脸。 不过谢斐非但没收敛自己的行为,还热情地给他夹菜,“这腰子挺好吃,你尝尝,尝尝呗!” “不要不要,你自个儿吃吧,诶!” 姜沂看了眼对桌的人,端起茶杯喝了口杯子里的苦荞,掩去了唇角一道隐蔽又意味深长的笑意。 半个钟头过去,高向宇身上已经不知道被身边那缺心眼的人溅上了多少油汤,终于还是搁下筷子说: “那个,我去趟卫生间,你们慢慢吃着!” 待他走后不久,邵钧搁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随即对桌上的人道: “我去接下电话。”说着就站起身径自往门口走。 此刻高向宇跟邵钧都离了席,饭桌上就剩下谢斐跟姜沂两个人, 谢斐还在埋头吃着堆了满满一整碗的牛羊肉,无意间抬起眼就见姜沂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尴尬地吞下嘴里的食物说: “嗯,那个……姜沂姐,你要吃吗?” 见她笑着摇了摇头,谢斐不由咽了口唾沫……怎么莫名觉得瘆得慌呢? 他正想接着自己吃自己的,就听对面的人忽然道: “正直,坚强,还要有腹肌,我看你描述的这个人,高警官就挺符合。” 谢斐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外出(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对他有意思?” 谢斐突然一慌,“姐,姐你别,我……我那就是瞎胡说的,我,我胡说的!” “别紧张,我又不会告诉别人。”姜沂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高警官挺不错的,我看他对你也挺好,其实你可以跟他聊聊,毕竟你这种情况不一样,这层窗户纸要是没人去捅,这辈子都不会破的。” 谢斐郁闷地脑袋一耷拉,“姜沂姐你甭提了,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就……就没事儿老是会想起他,其实也不一定就是对他有意思,也可能是我脑子出毛病了吧” “总会想起他?”姜沂问:“你们在一起,是经历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吗?” “诶……”谢斐仰头想了想,在酒吧跟毒贩交手和被骑摩托车的人追杀的画面刹时涌上脑海, “确实是深刻啊,那都是我从来都没干过也没想过的事儿,嗯……很刺激,很猛!” 听他这朦胧的描述姜沂眉梢一扬,顿时觉得自己变了色,见状谢斐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姜沂姐你别想歪了,我说的不是那种事儿。” 姜沂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压压惊。 “哎算了不提这事儿了,我自己都还搞不明白呢。”谢斐说。 她冲眼前一脸愁苦的人笑了笑,“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过了好一会儿高向宇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一坐下就猛灌了口饮料,喘了口气儿说: “我刚在外面问了一圈,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还真没什么酒店,就那种小宾馆,不干不净的,经常幸得扫黄大队登门拜访。” 话毕他瞟了一眼谢斐,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咳……”姜干咳一声,“那你们就只能将就挤一晚上了。” . 四个人一起上了电梯,门一开就两两分开道了声“再见”一左一右往前走了。 高向宇刚才一脸客气装得苹果肌酸痛,现在终于耷拉下了脸皮, “干嘛呀你这一脸的嫌弃!” 看着他那张臭脸谢斐怏怏道,“就跟我住一晚上你这么不乐意?!” “我-不-喜-欢,跟男-人一起睡觉。”高向宇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警察不是跟死人都能睡一起的吗,跟我有什么好怕的,怎么着,你还怕我非礼你不成?” “嘶……你这嘴!” 他懒得搭理谢斐,迈开步子就朝前走了。 “诶我说你可别想着把我关门外头啊!这押金我还交了一半的!” …… 姜沂刷了下房卡,一脚跨进门还没站稳,突然被一道霸道的力量重重压在了墙上, “可算是都走了,姜医生,真是憋死我了。” 邵钧捧着姜沂的脸,急不可耐地吻上她的唇。 “姜医生,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今天……” 她推开眼前呼吸粗重的人,轻喘了口气说, “火锅味太重了,去洗澡吧。” ……居然又被拒绝了! 邵钧无可奈何地抓了抓头发,有些幽怨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姜医生你还有洁癖的!” 见他被折磨得受不了的样子,姜沂笑了笑,“应该的。” 哗—— 哗—— 邵钧埋头洗了把冷水脸,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浮躁。 毕竟是男女有别,尤其姜沂还那么清心寡欲,她大概永远都体会不到自己身上躁动的感觉和这种几近焚身的欲望。 ……难受,压抑得难受啊! 他甩了下挂着水珠的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姜……”邵钧还没喊出声,就见姜沂正坐在软椅上,安静专注地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飘逸的中长发垂在肩上,掩住了她小半张脸。 只觉她这清清冷冷的样子好像自然就有种拨云撩雨的魅力,一个眼神就能把他撩得心神一颤,让刚才做了好一阵的思想工作瞬间又成了徒劳。 邵钧咽了口唾沫,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了,刚在想什么呢,嗯?” 姜沂淡淡回过头,这时候浑身散发着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柔,看得邵钧呼吸一滞,接着就听她说: “你问过我,是否对你还有隐瞒,” 她的声线略微低沉丝毫不尖锐,听来十分有磁性,“确实,还有一件事。” 邵钧眼眸一动。 姜沂轻轻靠着椅背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 邵钧缓缓坐上床沿,抬起眸子温柔地看着她。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我看见一个男人犯罪的那件事吗?” “嗯,记得。” 姜沂沉了口气,“其实……其实我骗了你,事情的全过程并不是那样,我……其实我……” “姜沂,”看她艰难的样子,邵钧忽地叫住了她, “如果不想提,你可以不必讲,我之前说过希望我们彼此坦诚相待,但我知道刺扎进心里有多难受,也知道时过境迁,待到这些东西跟肉长在一起再连根拔出来有多疼,我不想再刺痛你的伤口。” “可不该长在心里的刺,总该要拔出来的不是吗?”姜沂说: “说出来,或许是种解脱。” 邵钧看着她,心绪陡然凝重起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些什么,他攥紧拳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之前我说,我隐瞒了真相,没有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世,所以才一直心存愧疚难以释怀,这其实……是我一直以来欺骗自己的一种说法。” 姜沂淡淡的语气陈述着,睫毛扇动的频率非常平缓, “那个女孩确实是自杀了,但是,我的负罪感并不是因为她,也不是由于自己懦弱的心理而选择逃避的行为。 其实当时我没有逃,因为我……根本逃不了。” 邵钧眉心一蹙,感到心头的某一处仿佛被狠狠戳痛了一下,他禁不住屏住呼吸,听她说着, “那时候我躲在墙角,却不小心,被那个男人看见了,他既然发现了我,当然也不可能让我逃脱, 我被追着跑上了居民楼,在跟他冲突的时候,他不小心从天台上跌了出去,他拼命向我求饶,让我救他,可是当时…… 我并没有这样做!” …… 姜沂冰冷的目光看着脚下悬在半空岌岌可危的人,一步步朝他走近了, ……救他?为什么要救他?这个人不该死吗? 他该死!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该去死! “救我,救……救救我吧!!”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姜沂清冷的眸子透着狠厉,耳畔男人的一声声求饶于她而言好似淡若云烟, ……救他上来,他说不定反手就会把自己给推下去。 刚才撞见了他迷奸犯罪,现在不杀了他,他会放过自己? ……这个人不死,遭殃的就是自己, 因为人的话,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恶念一旦萌芽,便仿若病毒般肆意生长,瞬间侵袭了姜沂的大脑,她蹲下身,看着脚下的人,眼神像是看着个死物。 ……就算把他推下去,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吧?没人看见自己,没人会知道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姜沂朝命悬一线男人伸出了手,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要……送他上路! ……这就是犯罪的滋味吗?大脑皮层异常亢奋,大量分泌的多巴胺流窜在血液,带来极度兴奋的快感! 那种害怕又刺激的感觉,为什么让自己有些……上瘾? 姜沂屏住呼吸,指尖跟男人的外套只一毫之离,这时候突然, 嚓—— 男人死死抓着的那根栏杆倏然断裂,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像粘在棍上的一块糜肉突然间脱落下来,坠下将近二十米的高空, 姜沂猛地一怔,灵魂仿佛被一声惨叫从地狱拉了回来,她瞳孔骤缩朝下望去,只听楼下传来男人撕心裂肺渐远的惊叫声,两秒不到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男人坠落而下的庞大身躯悍然撞在飞驰而过的白色轿车上,猩红的鲜血刹时四溅, 瞬间弥漫开来的血液和迸溅的脑浆混搅在一起,在碎裂的车窗玻璃上开出一朵血红的罂粟花…… 惊心动魄的大片血迹瞬间映入眼目,只觉心口好似刹那被撕裂了一般,姜沂身子猛地一前倾,险些失去重心跌下去, 尖锐的车笛声回荡在僻静的巷子仿若撕扯人魂魄的冥音,在姜沂大脑里渐渐变得狰狞扭曲了…… …… 总算陈述完这件事,姜沂深深呼了口气,她微微低眸,眼底好像布了层氤氲的水汽, “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杀人了。”姜沂说: “虽然现在想起来似乎没什么,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阴暗面。” 邵钧肃然地看着她,低沉的声音说: “姜沂,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一瞬间的感觉让你恐惧,不止是后怕差点儿杀了人,更是怕自己的内心是扭曲的,怕犯罪其实会让你产生兴奋和快感, 但姜沂,那怎么可能呢?你怎么能把自己跟嗜好杀人犯罪的变态相比呢,你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看着他严厉的神色,姜沂淡然地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那样想。”她耸了耸肩道: “不过……怎么样,听我说完这些,你对我的认识有没有什么改观?” 邵钧拧紧的眉头舒展了些,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心疼, “哎,其实比我以为的要好,刚看你那样子,我还以为你被……赫。” 听他忽地住了嘴,姜沂抬手撩了一下垂落在眼前的长发,倾身靠近了些, 壁灯柔和的光线描摹她的五官轮廓,此刻她身上那种稍带着些锋利的绝美清晰地放大在邵钧眼前,让他不由得心跳一顿, “你怕吗?嗯?”她挑了下眉, “怕不怕我骨子里其实天生就藏着犯罪的因子,只是一直没被挖掘出来,万一某天我突然开窍,放弃正常的生活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邵钧笑了笑,忽然也朝她贴近,两人鼻息相撞,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微弱的闪动, “怎么,姜医生是觉得……凭这么点儿前尘往事,就能吓跑我吗?” 他笃定的神色全无一丝闪动,“要我说,那些高智商的杀人变态,之所以沉溺于犯罪带来的快感,要么是缺钱要么是缺爱,生活无望内心空虚,可是姜医生你呢,有我这个家财万贯的富二代这么爱你,你舍不得的。” 姜沂心头一悸,唇角禁不住轻轻扬起一道弧度, “你说的对,确实是……舍不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外出(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什么……咱俩睡一张床?” 谢斐抬起头有些羞答答的表情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望着跟前那张不大不小的床,高向宇吸了口气, “哎,睡吧睡吧,又不是大姑娘,两个糙老爷们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 虽然他心下觉着俩大男人没必要扭扭捏捏,还跟小情侣谈朋友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斐心头莫名就有些发毛。 高向宇把手头上的背包甩在椅子上,转头问他道: “你晚上不打呼吧?” “不打,”谢斐说:“不过我喜欢裸-睡。” “去去!你小子晚上把衣服给我穿好了!老实点儿别作妖!” 高向宇心头越发瘆得慌,他沉了口气,听见脑子里的声音对自己说, ……一晚上,就一晚上!怕什么?难不成谢斐这小身板还能把自己给吃了? 他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刚在超市买的毛巾一边说: “行了不早了洗洗睡吧,你要是夜猫子通宵的话小声点儿别太吵了!” “哦。”谢斐乖乖点了点头。 …… “我拉窗帘了?” “拉。” 高向宇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上窗帘,又飞快钻回温暖的被子里, “行了睡吧。”说着就“啪”地关了床头灯。 他闭上眼就打算睡了,不想一旁的谢斐这时候幽幽地道: “诶高叔叔,那个,能……能开灯吗?” “开灯怎么睡觉!? “我怕黑。” “你……”高向宇表情一裂,“怕什么黑啊这么大个人了你! 他本来以为谢斐是在跟他找茬,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慌了,支支吾吾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真……真的怕黑,我……我现在就有点儿害怕。” “嘶……我说你事儿怎么那么多呢?你不是在逗我吧?” 谢斐抓着被子摇头,“没,真没,我在家都是开着灯睡觉的。” “那你这不浪费电吗?知不知道节省资源啊!”高向宇叹了声,无奈一阵还是妥协了, “哎,得,那就开着吧。”他伸手刚要开灯,又被谢斐突然拦住了, “算了那就关着吧。” “诶你……” 高向宇刚想骂他“毛病”,就听他接着又说: “我能抓着你胳膊睡吗,能有点儿安全感。” 高向宇正想拒绝,想了想又改口问: “你这情况,是怕鬼还是……心理障碍?” 谢斐敷衍几句,“害,我也不知道,从小就这样,可能先天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然就有点儿同情他,高向宇还是心软答应了对方,“行吧你要抓就抓吧,不过规矩着点儿啊!” 他话一说完,谢斐就跟脱缰撒欢的野马一样,不是抓一下胳膊,而是整个人往他身上扑, “干嘛呢干嘛呢,刚说了让你规矩点儿!” “不行不行我还是怕。” 谢斐这时候攀着高向宇脖子一条腿还搭在他腰上,这是把他当充气娃娃? ……好家伙,还蹬鼻子上脸了! “得得得,灯给你打开,给你打开行了吧!” 高向宇把缠在自己身上的人扒了下来,反手打开了壁灯。 两个情绪激动的人都渐渐平复了下来,不过这一通折腾过后都没了睡意, 高向宇望着天花板呼气吸气呼气又吸气,半晌后忍不住说: “谢斐,我还挺好奇,你这么几十年都是怎么活的?” “嗯?” “还有你跟你……家人的关系,我长这么大,见过各种变态奇葩,也亲自逮过不少问题青年,倒真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也算是极品了。” “我啊……”谢斐枕着脑袋琢磨一阵说: “可能就是在你认知里典型的败家子儿吧,从小能吃能混,长歪了也没人管的那种。” “至于我爸妈,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面,没什么可说的。” “你……”高向宇眉心一蹙,刚才一肚子火气顿时又憋了回去, “算了睡吧。” 他淡淡说了句,闭上了眼。 “我有点儿睡不着。”谢斐眼珠子一转转脸望着身边的人, “你刚问了我,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吧?” ……没说过回答问题还要轮轴转的呀! “你……高叔叔你以前有喜欢过什么人吗?就像是……初恋什么的?” 高向宇瞥了他一眼, “问这个干什么?” “嗯……没什么就是好奇,感觉你像是那种很专情的人。” 不止专情,还是个很念旧的人。 高向宇不由笑了笑,虽然觉得没必要跟谢斐聊这些,纠结一阵却还是开了口说: “是有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闻言谢斐一下来了兴趣,连忙又问:“大学谈的?人怎么样,漂亮吗?” “瘦瘦小小挺漂亮的,嘶……管那么多!” 谢斐还是没闭嘴,钢珠炮一样追问道:“你们分手了?为什么分啊?性格不合?”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物质生活,”高向宇沉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学生时代的爱情都是理想化的,我们都被框在学校这个简单又舒适的圈子里,对真实的生活没什么概念, 我还记得那时候是在商场遇到的她,也是巧,刚好路过我就看见有个男人在偷她包, 刚进了警校受了教育熏陶我又热血青年嘛,当时我一看见,就追上去把那孙子狠狠揍了一顿,然后物归原主把包还给了她,这样就认识了,后来朋友介绍才知道她是隔壁学校的。” “哦,助人为乐,活雷锋啊高叔叔!”谢斐突然冒了句。 本来以为听到这儿谢斐应该已经没什么兴致了,没想到他这时候还两眼发亮专注地听着,高向宇不由咽了口唾沫又说: “在学校几年处得一直挺好的,直到毕业。毕了业才知道,三观不一样,追求的生活品质不同,这样的关系真的很难维持,相处起来到处都是摩擦和不愉快, 现实的爱情没那么简单,不是精神契合聊得来,两个人待在一起觉得舒服就能一辈子走下去的。” 高向宇叹了声气, “不过,也或许是我那时候还不够成熟,没平衡处理好爱情跟工作的关系,让她伤心了吧。” 谢斐突然吱了声, “说那么多,就是一个字,‘穷’呗。” 没留意到自己被身边的人狠狠白了一眼,谢斐径自说: “高叔叔你们警察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六千都没有吧?你买房子还贷款了吧?。” “还有你那车,也是公家给配的吧?” 委实受不了谢斐的聒噪,高向宇没好气地道: “你把嘴给我闭上! 我们警察工资不高,但也没你想象的低,有补贴将来还有退休金,像那些坐办公室肩上花多的工资就很可观。” 谢斐又说:“那还是不行,有退休金又怎么样,你们工作危险系数那么高,能不能活到退休都……” “挖苦谁呢,话怎么那么多呢你!”高向宇终于还是忍不住踹了他一下。 “嗷,疼疼疼~”谢斐抱着腿哀嚎着。 “疼,疼死我了啊……” “得了吧,装什么装。” “没,你踹着我膝盖头了!” “缺钙吧你!” ……哎,算了。 高向宇一抓桌上的手机摁开电源看了下, “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不说了快睡觉。” ……真是够折腾! 他翻了个身背对谢斐,闭上眼不做声了。 谢斐侧头看了眼他, 只觉高向宇背部肌肉非常坚挺,壁灯暖黄的光线给他后背打上一层薄薄的微光,莫名有种坚毅又温柔的感觉, 他蓄长了的短寸来不及打理现在有些参差不齐,望着他的后脑,谢斐不由在想, ……摸起来大概会很扎手吧? 谢斐呼了口气平躺在床上,也闭上眼睡去了。 . 清早,邵钧和姜沂收拾好了走进二楼餐厅,刚踏进门听见谢斐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厅, “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又吃错什么药了? “哈哈哈!!” 谢斐坐在高向宇对面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对方吃着包子喝着粥神色淡定,也没抬头搭理他, 直到鬼畜的笑声吸引了满屋子人的目光,高向宇实在受不了了,才一拍桌, “笑够了没!” “没,不是,对……对不住,我不笑了,不笑了!噗嗤——” “你!” …… 昨晚上通宵开着灯一直没怎么睡着,高向宇早上起来俩黑眼圈都没什么,不过他的内双眼皮现在肿成了三层,肿就算了还只肿一只,不对称的左右脸拼在一块儿看起来莫名有种喜感。 “不行,你别抬头,看着你我就想笑。” 高向宇简直想掐死这货! “我这样还不因为你……”他禁不住捏了捏拳,“算了。” “高警官,”姜沂迈步朝他走过来,“早上好。” “哦,姜医生,邵先生早上好啊。” 邵钧点了下头,转身搂着姜沂肩膀问:“想吃什么?我去拿,要温牛奶对吧?” “哦……嗯。”姜沂脸微微一红。 酒店早餐自助,虽然档次不太高,甜粥清汤寡水,包子皮厚馅少,不过姜沂这种牛奶配白煮蛋就能糊弄过去一顿早饭的人也没那么挑,邵钧虽然很不满意这顿饭,看在姜沂的面子上也没多说,勉勉强强吃了几口馒头, 这时候高向宇接了一通电话,几句话说完擦了下嘴对跟前的人道: “那个……分局有点事儿,你们吃着,我就先开车走了。” 见高向宇站起了身,谢斐笑着朝他摆手说:“再见高叔叔!” 高向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再见!”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峙(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回家吗?”邵钧问。 “不,”姜沂说:“送我去市医院吧。” 见他皱了下眉,姜沂又解释道: “跟同事换一下班,她下午有事。” 恰逢交通信号灯变红,邵钧一踩刹车停在人行道前,这时候他兜里的iPhone适时响了起来。 姜沂微微侧目,见他接了电话, “喂,哪位……” 邵钧话音未落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听了几秒便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能不能别再提了, 我挂了!” 只觉他这样子有些不对,姜沂于是问: “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敷衍了一句,放下手机接着又说:“下午接你下班吗?” 姜沂:“不用了,晚上和同事一起聚餐。” 闻言邵钧笑了笑,“别去了呗,陪同事不如陪我。” 姜沂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不可能不去参加的。” “哎,不想让你去,姜医生这么宝贵的时间都不分给我。” “邵钧……” “好好好,不碍着姜医生你跟同事联络感情,那你补偿我一下,嗯?” 说着邵钧就冲她抬了抬侧脸, 姜沂咽了口唾沫刚要说话,就听后座的谢斐幽怨道: “邵……邵哥,我人还在这儿呢,能别虐狗吗?” “……” 待车身停稳,姜沂转身打开门,这时候邵钧忽然拉了她一下, “那你晚上早点儿回来!” “嗯,知道了。” 邵钧靠着椅背,专注地望着姜沂走远的背影,只听谢斐酸涩的语调发着牢骚, “邵哥,你们太残忍了!作为一条单身狗,我感到自己由身到心都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鞭挞!” “鞭挞?”邵钧冷哼一声,“我现在倒真的很想抽你!” “嗯哼?” 谢斐眉梢一扬,只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他心头一紧,咽了口唾沫说: “怎……怎么了邵哥?” 邵钧侧过身冷冷盯了他一眼, “谢斐,你这张嘴又在外面说些什么了?” “啊?我我我……什……什么?”谢斐一脸懵逼,听对方又骂他道: “你还纯洁无辜装傻子呢!哦不,你本来就是傻子!” “邵哥,邵哥您别这样,我……我真不知道,我到底犯啥事儿了啊?” 邵钧瞥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声,“Betty!” “Betty?”谢斐重复一遍倏然一惊,“Betty姐!” “嗯!” 谢斐摸着下巴仰头想了想,总算琢磨通透回忆起了来龙去脉, “哦我想起来了,我刚偷拍了一张你跟姜沂姐的照片,微信发了个朋友圈,留言写着……‘祝邵哥嫂子有情人白首偕老’。” “你是不有病!” 突然又被骂了一嘴,谢斐委屈道: “我就是发自肺腑祝福了一下,顺带也能让你以前那些‘女朋友’心里有个数,别不知好歹再来骚扰你,免得以后跟嫂子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嘛。” “呵,那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了!”邵钧沉了口气, “所以,就是因为你吃饱了撑的发了个朋友圈,所以Betty刚才跟我打电话,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闻言谢斐猛地一拍大腿,“坏了,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啊……难怪她问我要你联系方式呢。” “……” 谢斐骚了下脑袋, “可是,你俩不是都分了快十年了吗,她还缠着你啊?” 作为前女友之一,这个Betty确实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她是邵钧大学时候认识的,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那时候邵钧是乐队主唱,Betty是舞蹈队队长,学校里最瞩目的风云人物往往都喜欢混在一块,良才女貌的人在一起,理所当然也就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谢斐比邵钧小了几岁,但是到哪儿都喜欢跟着他,以前就经常到邵钧学校混,也认识他那女朋友, 只觉这个Betty漂亮是漂亮,脾气也是真的暴,那绝对不是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的! 邵钧:“因为她一直觉得,我跟她之间还有可能。 当年提分手也是这样,我知道,她那时候虽然也没多纠缠,但心里总是坚信不管我跟谁在一起,心里都还是惦记着她的,觉得我玩个几年玩够了,迷途知返以后都会再回头去找她。” 作为对方的初恋,总是觉得自己会永远留在他心里最特别的那一处位置,Betty对这一点也是深信不疑,坚信自己跟邵钧两个人终归是要在一起的,当下短暂的分别,不过是终成眷属之前必经的一段曲折坎坷而已。 谢斐:“为什么?还有人思想这么奇葩?!” 邵钧白了他一眼,“那你问她去呗!” 谢斐心虚一阵,咽了口唾沫道: “听以前的朋友说Betty姐现在是模特,没在国内混,应该不会找上你的吧。” “总之她要是来找我,我就把你小子抓去顶雷!” 谢斐往后一仰撞上了后座,心头“咯噔”一下, “邵哥我错了,我错了,您可别把我给卖了呀!我还这么年轻,这么……” 兹—— 邵钧一个刹车停在路边,“闭嘴,到公司了,下车!” . “苍天有眼呐,我真不是有意的,邵哥,我真只是……” “行了!” 打住谢斐,邵钧看着眼前走过的人,不由目色一动, ……郭川。 邵钧提了口气,扒拉开谢斐的手抬步朝前走了过去, “诶邵哥你去哪儿……” …… “凌嘉!” 邵钧叫了声正一脸羞涩跟郭川攀谈着的凌嘉,表情严肃地朝两人走近。 “邵总。”凌嘉红着脸转过头,丢了的魂儿总算被拉了回来。 “哦,邵总好!” 郭川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对方还未开口就先解释道: “是这样的,总公司股东们已经开会商量好,打算把董事权交给邵总了,我今天是特地来告知一声的。” 邵钧淡淡点了下头,情绪毫无波动。 郭川一张职业应酬脸微笑着说: “需要介绍一下注意事项和相关业务,恐怕得耽误邵总一点时间了。” “嗯,那跟我过来吧。” 说着邵钧就转过了身,此刻对对方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十分明显。 砰—— 关上门,办公室里这时候只剩下郭川和邵钧两个人。 平静的空气似乎渐渐紧绷起来,邵钧两手抱臂靠着桌角,就见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手里的资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了。 邵钧抿着唇,目光锐利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眼下封闭的空间似乎让郭川卸下了些伪装,整个人仿若掩在华丽西装之下的一把弯刀,隐隐探出些许攻击的气息, 倏然间两人目光相触,胶着的气息张弛着,四下好似有暗流涌动,让人顿觉惊悸不安如有芒刺在背。 “邵总,”郭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接着就把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上, “请过目。” 郭川这时候还尽量保持着那副典型的商人做派,邵钧却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他隐隐觉得,对方其实已经不想在他眼前装了。 “直接点儿吧,郭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人说: “放心,这间办公室里没有监控。” 郭川笑了笑,语气已经没了之前的客气和虚假, “这我当然知道,公司每一处监控视角我都了如指掌。” 邵钧轻哼一声,保持着抱臂的姿势懒散地靠着桌沿,和眼前隔着自己两米不到,背脊挺直的郭川对视着, 只觉他的五官过于深刻,以至于眉眼不经意就流露出一股阴森和狠厉,让人感到心头有些发瘆。 郭川肩背挺直仿若绷紧的强弩,那一身笔挺的西装之下是强健的身体,和悍然有力肌肉结实的胳膊, 邵钧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当初在废弃工厂与之交手的场景仿佛重现在他眼前, 他永远记得,那双手曾给他带来重击,造成视神经损伤短暂失明, 那时的苦楚好像又一次在邵钧身上演绎了一遍,他禁不住抓紧了桌沿,艰难地抑制住了行将脱离控制的颤抖和心头满怀着的愤怨, 郭川虽然身高不比邵钧,但在他那种与生俱来,压迫性气场的加持下气势丝毫不落, 他轻轻笑了下随意地坐上一旁的沙发软座,闲散地翘起二郎腿,好像根本没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之所以袒露身份全无顾忌,是因为邵安对他说过,“你已经被怀疑了,用不着再顾忌什么, 你在他心里的罪行已经落定,不会因为你之后的言行表现少一分,所以以后,也没必要在他面前演戏。” “邵总,”郭川一仰头十分散漫的语气说: “老板说过了,他其实是不想杀你的。” “不想杀我,”邵钧轻蔑地一笑, “不杀我的意思就是,找机会让我顶替你们这帮人之前犯下的所有罪行,在牢里蹲个几十年,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败类,呵……那我还真该感谢他这一番好意,不杀之恩呐!” 郭川没说话,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里。 邵钧:“我倒是想知道,我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弟弟,他是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啊?” “邵总您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最近公司遇上同行‘恶性竞争’,大盘还不是特别稳定,老板的精力都用在了对付那些竞争者上,暂时没工夫动你。” ……真拿自己当待宰的羔羊呢?!邵钧愤愤地攥紧拳心。 “要知道刚出事那会儿跟我们公司有合作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企业全都股票暴跌,老板为了这一天,能够让邵氏集团平稳度过危险期,背后蓄了不少资金和财力,”郭川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当然,遇到企业所有者横死这种重大事故,公司有一些损伤是无可避免的,这都无伤大碍。” 闻言邵钧禁不住鼻腔轻哼了一下……忙着收拾自己扯的烂摊子,邵安倒确实没工夫来收拾他, 不过自己以前还真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原来这个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就是邵安,还以为他老老实实在大学念书,没想到暗地里已经积蓄了这么多资本,自己还真是小觑了他的能耐! 郭川站起来整理了下衣领,头也没抬就说: “桌上的资料邵总还是看看吧,你哥死了公司暂时还是需要你接盘的。” 听他提及邵廷,邵钧目色一凛,心头的怒火顿时烧上胸口,他愤然咬紧牙,就见跟前的人拍了下压皱了的西装衣摆,转过身径自往门外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峙(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砰—— 邵钧猛地一踹跟前的软凳,浑身的火气简直要冲破头顶,他望着空荡的房间,半晌后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待到理智战胜情感,他忆起了之前高向宇告诉自己的事。 昨晚上一行人吃火锅的时候,邵钧那通电话其实是高向宇打来的,当时有意避开了还在店里的姜沂和谢斐,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聊着案子的事, “是我的疏忽,让那个叫肖益鸣的人跑了,”高向宇叹了口气又说: “不过,我在他家门口的花盆底下找到了那张银行卡,带回去检验发现上面有几个不属于他的指纹, 我猜想,当然只是猜想,当初替袁广达交付的那笔钱,会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郭川,通过这张银行卡转款给他的。 不过,公安系统指纹库的覆盖程度有限,郭川在大陆没有前科,曾经没有录入过指纹,介于警方现在无凭无据不好对这个人实施抓捕审讯,另外过早引起对方注意也不利于之后 进一步调查, 所以我认为如果邵先生您能提取到他的指纹,技术组经过比对确定指纹相匹配,至少能说明这两个人是有联系的,那么往后指证他的把握会大一些。” …… 邵钧沉了口气,看了眼身侧郭川亲手带来的文件,有些疲乏地撑着身后的桌子, 只觉事到如今,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所有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从邵吏凯中毒开始,其实都是邵安在背后操控着一切事情的进行,他远在千里之外,而郭川却是他最有力的一只手,代替他跨越地域的限制,条分理晰,一步步完成既定的计划。 KTV投毒案,那个所谓的员工因为恶性趣味在包厢藏匿摄像头,偷拍下的那段视频,其实也是他的安排, 留下这段录像不仅仅是为了记录那晚包厢里发生的一切,撇清他自己的嫌疑,也让警方得以顺藤摸瓜,揪出他们推出的替罪“凶手”,混淆视听, 还顺水推舟让邵廷陷入蒙受嫌疑的境地,看起来意外凑巧的一件事,实际是非常必要的一个环节。 这一步不止是针对警方,也是针对邵钧,虽然抛出了一个所谓的“凶手”,然而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段录像却像一根钉子深深打进了邵钧脑子里,反而让他对邵廷的怀疑更加深重 邵钧眉心一蹙,脑子里灵光乍现,他似乎突然间想明白了当初在KTV,邵廷为什么会看向那个镜头, 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摄像头是邵安让人安置的,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势必会引起怀疑,却还是这样做了。 他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无视生命的人,也根本不在乎谁先谁后,死的人到底是谁, 邵廷明白,最先触及到真相的人往往越容易将自己推入危险的境地,所以他宁可被怀疑,让自己蒙受冤屈,甘愿成为凶手瞄准的靶子,也要选择保护邵钧,让自己置身险境, 邵钧闭上眼,设身处地让自己置身在那一晚KTV里的场景,这一刻,全身所有感官细胞都瞬间鲜活起来,让他切身地体会到了邵廷当时的感受, ……所以他那时微妙的眼神,不是猖獗地冲镜头外的人表达挑衅,而是,在经历过内心挣扎过后的妥协和默默承受。 这一想法并不是第一次从邵钧脑子里涌现,只是他一直不愿相信,每每想起就越发痛恨自己,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说服自己呢? 明知犯罪的人是谁,邵廷却选择了缄默不言,如果连他都没有魄力与之抗衡,那邵安背后的势力,一定相当深不可测, 或许邵廷不想让他涉入这趟浑水,可邵钧却不愿当那个因为愚昧才能苟活着人。 邵钧深深叹息一声,任凭繁琐的思绪将自己层层剥离,良久才从失神中抽脱出来, 只觉周遭的一切都那么戏剧化,鲜血淋漓的真相教人那么绝望,他的心好像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鞭刑,渐渐溃烂,麻木, 所幸黑暗中终于遇上了一束光芒,那颗跳动着的心脏才没能彻底灭亡。 邵钧看着窗外落下的余辉,心绪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还有一个人,能让他安心,给他依靠。 …… . “姜沂,明儿是不是该你值班啊?” 姜沂不紧不慢地抬起眼,冲跟前抱着资料忙得手忙脚乱的燕琦微微一笑, “不,明天我放假。” “哎,烦呐!”她抱怨一句,接着就朝前走了。 嗡嗡——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姜沂垂首看了眼微信消息, 【姜医生,今晚上能约你吃饭吗?】 ……吃饭。 姜沂抬起头正想着,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喂,怎么样啊姜医生,答应吗?” “好。”她应了句就听对方接着又说: “约会地点,你想去哪儿?” 姜沂思索了两秒说:“随便。” “那到我家别墅吧,家里就我们俩,约会这种事,比起去公共场所我还是更喜欢私密一点的空间。” 这话明显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姜沂轻轻一笑,“行吧。” “嗯,”邵钧心情大好,音调稍稍上扬了些, “快下班了吗?我让司机来接你。” “司机?”姜沂一诧,“吃个饭至于吗?” “这叫仪式感,好歹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别那么敷衍嘛。” “行,依你吧。” 姜沂笑了下,食指愉快地点了点桌面, “不过我得先回趟家,让司机到小区接我吧。” . 厨师刚踩着点端上菜,摆了满满一桌西餐,浪漫的烛光悠悠摇曳着,照得整个房间温馨明亮, 邵钧一身挺括的正装,这时候正端着红酒杯,撑靠在桌边,此刻不断摸索杯壁的指尖都好像散发着紧张。 嗒哒—— 虚掩着的房门被来人打开了,邵钧目色微动,一边转过身一边说: “来了,吃的都还热着呢,你……” 话未说完,看见姜沂的那一刹,他瞬间惊住了, 屋里开着空调,房间内空气舒适温暖,姜沂进门脱掉大衣挂在一旁,里面穿的是邵钧送她的那条裙子。 她明亮的眸子漫不经心地轻轻抬起,客厅柔和的光线下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邵钧禁不住朝她走近,目色有些贪婪地从姜沂身上溜了一圈,深深地看着她笑道: “我就知道,一定很适合你。” 姜沂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皱了下眉问: “照理来说,裙子是不是该配高跟鞋的?” 只觉这么温婉的一条裙子,穿在姜沂身上不觉妩媚,配着短靴又有种飒爽的感觉, 邵钧摇了摇头,“配你就好。” 他又打趣笑道:“你要是穿高跟鞋了,我至于追你追得那么辛苦吗?” 姜沂羞涩地抿了下唇,“好了,不说废话,我饿了。” 她推了下眼前的人要往前走,邵钧又勾住了她的腰,亲昵地唤她, “姜沂……” “菜凉了就浪费了,吃饭吧。” 姜沂推着对方胸口,邵钧却定定望着她,眼角挂着朦胧的笑意,调戏地道: “姜医生,比起这些索然无味的饭菜,其实我更想把你给……” 听不得这些略带颜色的话,姜沂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好了别瞎说了,你不饿我饿。” 说着就摘开他的手绕过眼前的人,拉开椅子坐下了。 看姜沂拿起刀叉开始切餐盘里的牛排,邵钧这才老实坐到了她对面, 不过他没动筷,只托腮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姜沂咀嚼着嘴里的牛肉,故意垂着眼,本想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奈何邵钧炽烈的眼神盯得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姜沂终于还是抬眸跟他对视了一下, “你想什么呢?” 邵钧唇角一扬,“我在想,真想把你这身衣服给扒了。” “你……” ……流氓。 姜沂默念一声,局促地端起一旁的红酒喝了一口。 她微微仰头,颈部纤长的曲线随着吞咽的动作越发迷人,邵钧禁不住目色一动,起身三两步越过餐桌到了她跟前, 他修长的手搭上姜沂肩头,目色轻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姜医生,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嗯?” 姜沂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不待她有所动作,邵钧就搂着她的腰居高临下吻了过来, 这一突如其来的拥吻完全是侵略式的,急切又热烈如火,姜沂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慌。 他扬起的大衣衣摆掠过一旁的酒杯,倾翻的红酒倏地洒了一桌,姜沂艰难地别过脸喘了口气, “诶,杯子……” “别管他。” 邵钧全不在意别的,弯腰就将她打横抱起了。 被对方温柔地抱进卧室,姜沂脑子乱成一片,看着他此刻正经的表情,不由心头一紧, ……他好像是要来真的了。 姜沂倏地惊慌道: “喂喂喂,你等等,我……” “姜医生,别说你还没准备好,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准备的,你说是吧?” 说着邵钧就把她放倒在了眼前宽大的床上, 姜沂提了口气,隐隐觉得今天的邵钧有些危险呐…… 第一百三十八章 3:00AM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麻利地脱下外套,不待姜沂从床上坐起身就轻轻将她推了下去, “嗵”的一声摔进柔软的被褥里,姜沂浑身血脉刹时沸腾起来,还想跟眼前虎狼一样逼近自己的人商量几句,邵钧就已经按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他俯下身蹭了蹭姜沂肩窝,抬起眸子笑意朦胧地望着她说: “姜医生,我就喜欢看你……局促又害羞的样子。” “你……” 邵钧温热的指尖品味似的从她侧腰滑上,急不可待地要解开她胸前几颗纽扣,姜沂心头一悸,下意识抬手拦住了他, 不想邵钧反将她的手指攥在掌心,低头轻轻吻了一下, “姜医生,别扫兴。” ……不是,他不是说今天就只是单纯吃个饭吗,怎么还…… 姜沂瞬间又羞又惊,一时间浑身都开始发热发烫起来, 本还想挣扎一下,然而对方的手已经灵巧地拉开姜沂裙子背后的拉链,摸到了她的内衣扣, “别怕,不会弄疼你的。” “邵钧你……” 姜沂话说一半唇就被他堵上了,邵钧侵略性的气息肆虐着袭来,犹如滚烫的春水裹挟她全身。 空气里弥散着缠绵暧昧的气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响似乎有些恼人, 邵钧干脆剥下她身上碍手碍脚的长裙,触摸衣下雪白细腻的肌肤,亲吻的尺度愈渐大了些。 姜沂这种含蓄型经验全无的恋爱小白,遇上邵钧这个如狼似虎的选手简直没办法,在他的攻势下毫无回旋之力,没多久就放弃挣扎,由着他来了。 潮热的气息渐渐蔓延,氤氲水汽贴上冰凉的窗户玻璃,随即化作晶莹的水珠滚落而下, ……在这个静谧又美好的夜晚,某个揣着贼心,时时刻刻都想着图谋不轨的人终于还是得愿以偿了…… . 清晨,在绮丽美妙的梦中醒来,邵钧下意识伸手去找身旁的人,触到她柔顺的头发,便觉得十分心安。 睁开眼,见姜沂背对着自己,他凑过去抱了她一下,鼻尖蹭上她发梢淡淡的香气,瞬间没了睡意。 大清早上邵钧莫名开始躁动起来,然而姜沂却好像是太累了,合着眼到现在还没醒, “姜医生,醒了吗?” 邵钧靠着姜沂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脸,后者拧了下眉,没好气地拍开缠着自己的人, “困,别吵。” 邵钧把玩着姜沂的头发笑着说: “怎么了,我记得你平时不是都醒挺早的吗?” 姜沂扭过头没说话,心下怏怏地想, ……也不知道昨晚上是谁打了兴奋剂似的折腾到半夜,自己又不是铁人,哪儿还来的那么大精神! 邵钧:“那我先弄点儿吃的,你起来先吃早饭,之后我再送你回家。” “嗯。” 姜沂有气无力地答应了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 突突—— 邵钧启动发动机,转头看了眼副驾抱臂靠着椅背,毫无精神气力的人, ……怎么一直在睡啊? “身体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 姜沂微微睁开眼,轻轻点了下头又合上眼帘。 邵钧探手摸了摸姜沂额头,拧着眉说: “身体吃不消吗?我明明很温柔的啊。” 姜沂没力气抬起眼皮,幽幽想着, ……开始是挺温柔的,后面就玩儿脱了。 昨晚上委实受不了邵钧豺狼虎豹式的侵犯,几次过后姜沂简直要晕了过去,现在骨头又酥又软,浑身像是散架似的。 看着她,邵钧一脸心疼地道: “姜医生你太瘦了,体力不行,得多吃点儿补补身体。” 姜沂闷闷地“嗯”了声。 “你是……第一次不习惯吧,”邵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 “没事,不习惯才要多练练嘛,我们一回生两回熟,多契合几次,就……” “滚!” 姜沂一抓眼前的车载香氛瓶子就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 . 邵钧刚跨出去,又转过身扒着大门问, “你还难受吗?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你走吧。”姜沂冲她摆了摆手,话落就一掀门, 邵钧不由后退了一步,只见眼前的铁门贴着自己鼻尖“砰“的一声合上了。 赫—— 姜沂呼了口气,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挪到客厅,又一滩水似的瘫在了沙发上, 她闭上眼,任凭浓重的睡意将自己拽入潜意识的涡旋…… 咚咚——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吵得姜沂无法入睡,她从沙发上翻坐起身,皱着眉很不痛快地朝房门走了过去, “谁啊?” 没人应答,倒是接连不断的敲击声显得非常急促又没有礼貌。 姜沂走上前,看了一下猫眼,透过镜片看见了一个打扮非常时尚洋气的女人,正站在自家门前。 ……这人是? 只觉作奸犯科的人不会有她这样趾高气昂的气焰,姜沂思忖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她抬起眼,只见跟前的女人一米七往上的标准模特身材,穿着皮衣踩着带跟儿的高帮马丁靴,口罩遮住半张脸还戴着墨镜,好像生怕凡间俗人看见她惊为天人的盛世美颜似的, 女人抄着双手,在逼仄的过道里生生站出了走T台秀的感觉。 姜沂的目光淡淡扫了一下前者……她的交际圈里没机会接触到这样的人,也从不记得曾经跟对方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她倒是大概料到了这个人的身份,果然女人一句话出口,倏地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是吧,邵钧结婚的对象就是你?!” 女人墨镜也没摘,透过镜片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阵姜沂,鼻腔里发出一声嘲弄的轻哼。 姜沂脸色没什么变化,淡漠的语气说: “有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Oh,Jesus!”女人出手挡下行将关上的房门,对姜沂这态度感到非常不满, “你很拽嘛!呵,果然邵钧就是喜欢这样的,十多年了还是没变!” 姜沂淡淡看了眼她,只觉眼前这女人一看就是那种脾气相当火爆的类型,这时候所幸有墨镜挡着,自己看不见她翻白眼。 见女人一扬下巴,下一步像要跨进来似的,姜沂于是出手拦住了她,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进我家?” 对方突然摘下墨镜一甩披肩黑长发,竟还理所当然搀着门说: “怎么?我来观摩观摩,邵钧到底是跟什么样的女人住在什么地方,碍着你哪儿了?” “不好意思,你碍着我关门了。” 姜沂抽开她的手,没再废话,“啪”的一声叩上了门。 ……这无理取闹的本事倒真像是跟邵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没再关心门外的女人,径自走向客厅。 “你!” 险些被猛然摔过来的门砸上她金贵的脸,女人震惊的同时又暴跳如雷,戴着指环首饰的手接连拍着大门, “喂!喂!” 不过这时候姜沂已经戴上耳机躺上了沙发,任门让她给拍穿了也懒得搭理。 知道自己再怎么敲门也是无济于事,女人愤愤地跺了下脚,接着又掏出手机,手指“噔噔噔”点着屏幕。 “喂谢斐,是我。” “Betty姐啊!” 谢斐耳朵肩膀夹着电话,这时候还劳民一样在公司手忙脚乱感受着打工人的苦痛辛酸, “有事儿吗?” “那个姓‘姜’的女的,居然敢给我甩脸色!关门的时候还差点儿夹着我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扯的人!” 闻言谢斐一惊,手里的资料差点儿吓掉, “姑奶奶,你怎么还去找人家了呢,这要让邵哥知道不得抽死我啊!” “这人谁啊?!一个小医生,也敢在我面前这么猖狂!” “我觉得,明明是您比较狂吧?”谢斐实话实说道: “人姜医生,人民的天使,救死扶伤的优秀楷模,跟邵哥以前身边那些个不着四六的拜金女不一样,您别去惹人家。” 女人垂眸像是掂量了一下,又说: “那行,我去找邵钧!” “诶我不是这意思Betty姐……” 不待对方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迈着大长腿“镗镗镗”往电梯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粘人(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唰唰”几笔落下,撕下药单递给眼前的人, “拿着单子到药房开药吧。” 话落她凝了下神唤道下一个病人,然而没等到患者却等到一个让她倍感头疼的人。 “你怎么……” 邵钧坐在姜沂身边,托着下巴笑盈盈望着她, “生气了?给你发消息都没理我。” “不是来看病的你挂什么号,出去。” 面对工作姜沂还是很一本正经的,何况还刚被他前女友叨扰过,这时候语气冷冷的没几分感情。 “我是来看病的啊,”邵钧捂了下胸口又说: “心口不舒服,脑子里总是想一个人,吃饭想,开车也想,医生你说,我是得了什么病呢?” 姜沂抬眸瞥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心脏有问题还是脑子有毛病?! 跟在姜沂旁边学习辅助她的实习医生也禁不住转过头,看了下眼前这个长得贼帅,说话却奇奇怪怪的男人。 “医生,要不您先听听我心率?” 邵钧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冲姜沂挑了下眉。 ……他这又是什么毛病? 姜沂心头有些慌,又不想在实习生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于是拿起听诊器往邵钧坐近了些, 她撩开对方质地高端的大衣,拿着听诊头从邵钧解开的衬衣衣领处往下探去,还没听见清晰的心跳声却被邵钧忽地抓住了手, 他攥着姜沂的手,让她摊开掌心贴在自己胸口上, “感觉到心跳了吗?” 邵钧贴在她耳侧,语气尤是暧昧。 连一件里衫都没隔,姜沂就这样摊开五指紧紧贴着他的心口,感受到那颗炽热的心脏有节奏地“砰砰”跳动着,声音明烈又悦耳。 姜沂瞳孔一缩,瞬间也心跳加速慌张起来,好半会儿才回过神。 从他温厚的掌心里抽出手来,姜沂转头看了眼一边的实习生,所幸对方正埋头整理着资料没发觉什么异状。 “医生,请问……我是得的什么病啊?” 邵钧托腮乖巧的模样问。 姜沂抬眸一瞥他, “肾虚吧。” “……” “行了没事就出去吧,不要影响后面的病人看病!” 见她又是一副甘为工作殒身不恤的样子,邵钧忽地凑到姜沂跟前,咬着唇笑了笑, “姜医生,这么热爱工作啊?太理性了男朋友备受冷落啊……” “请——,出去吧!”姜沂提高音调打断他的话。 实习生听出了对话中明里暗里的暧昧,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一眼两人。 “行行行,不影响你工作了!” 邵钧“打搅”完毕,恰到好处地卡在姜沂失去耐心的前沿站起了身,又勾起唇角望了她一下, “不过姜医生,有一点得澄清一下,我可不会肾虚哦!” 只觉对方那蜿蜒得难以言喻的语调简直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似的,姜沂瞳孔一震,脸颊不由阵阵发烫。 她还没缓回来,旁边的实习生又突然一脸好奇小声问: “姜医生,刚才那是……您男朋友?” 女实习生略带羞涩地一笑, “您男朋友好帅啊,而且……还挺粘你的。”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八卦? 姜沂干咳一声,被对方艳羡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尬笑一下便转过了头,没给对方接着问下去的机会。 . 唰—— 卫生间,姜沂仔仔细细洗了下手,转头就见邵钧堵在了自己跟前, “你,”险些撞上他胸口,姜沂猛地一惊, “你怎么还在?” 她正要往后退步,邵钧却一把擒住她胳膊,将她拉得更近了些, “工作一天多辛苦,姜医生要懂得忙里偷闲。” “‘上班时间不准开小差’,这规矩还是我定的,没得例外!” 姜沂食指点着邵钧胸口推开了他,对方重心一歪身子往后仰了下,又抬起胳膊拉住她,修长的手指顺着姜沂手腕往下滑,继而攥紧了她的手, “我不就是你的例外吗?” ……他又开始了。 姜沂看着对方认真地说: “没多久就要下班了,你作妖等到那时候再作。” 邵钧却颇有深意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景状,低哑朦胧的声音说: “姜医生,想不想……来点儿刺激的?” 说着五指就攀上了姜沂后腰,他抓了一把掌下纤细的腰身,没规没距的手就被姜沂打落了, “别闹,这儿是医院!” “放心吧姜医生,这儿没人。” “邵钧你……” 自从那天过后,邵钧像是被点着了似的,成天脑子里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念头。 姜沂眉心一蹙, “行了你先回去吧,还差半个小时才下班,我还得工作……” 姜沂转身刚要走,不想身后的人忽然一把将她扯回了自己怀里, 惊异中她抬头一望,便见邵钧轻轻一笑,仿若一头露出獠牙的野兽,悍然扑向了自己。 咚—— “嘶……” 他突然压过来,姜沂后背猛地磕上洗手台尖锐的棱角,从脊背到脚后跟那一片瞬间痛得麻木了, “没事儿吧?”邵钧心疼地搂住身前的人。 “没事个屁,你……” 话音未落邵钧就堵上了她的唇, 姜沂这时候后背被撞得生疼,手又被他紧紧锁住,简直没有一点力气挣扎,她又慌又狼狈,禁不住抬起脚狠狠踹了他一下, 不过邵钧倒也没把这不痛不痒的一脚放在心上。 ……这人真是……还有没有点儿良心! 然而邵钧似乎并不满足于亲吻的程度,往姜沂身上乱摸了一通,接着就开始剥她的白大褂, “别,外面有监控!”姜沂倏地拦住他,对方却笑道: “那监控室的人一定会很嫉妒我们的。” “邵钧你这个……流氓!” 两人一阵推搡,接着姜沂就被身前力道强悍的人挤到了墙角, “嗷……” 邵钧这人总是这样,温柔着就开始没轻没重起来,他突然一个深吻上来,姜沂的后脑就“嗵”的一声撞上了背后的瓷砖,耳朵里倏地开始嗡鸣作响, “痛死了,你起开,别压着我!” 见姜沂抱怨了一声就要躲开,邵钧慌忙按住她手腕, “姜医生你别跑,对不住,我轻点儿,我轻点儿行吗?” “邵钧你……”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刚要把手抽出来 这时候突然, 哗—— 静谧的空气里倏然传来一道抽水声,接着就听卫生间门的合页“吱呀”一声响。 ……不是吧! 眼见穿着护士服的人从里间走了出来,姜沂表情瞬间石化,只觉空气里好似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故作一脸淡定,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女护士把自己当空气似的一路低头看着手机,淡定从容地从两人跟前飘过, 直到走出卫生间才憋不住捂着嘴“哇哦”了一声! 姜沂一脸黑线,她知道医院里消息传播的速度有多快,特别是八卦之类的小道消息流窜速度从来都是爆发式“J”型增长。 ……完了,看来十多年来的清誉是彻底毁于一旦了…… 邵钧单臂撑着墙,禁不住冒了句, “我去,里面还有人的?!” 他这么一说,姜沂心头更愤,不由白了他一眼。 邵钧连忙解释道: “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半个小时前就在这儿等你了,我真的以为……” 姜沂伸手打住了他,“行行行!” 她叹息一声,抓了抓被弄得乱糟糟的头发说: “好了,快点儿……出去吧!” .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小刘说刚在卫生间看到一对情侣打得火热,她在厕所里蹲了快一个钟头,实在待不下去才出来的,当时可尴尬了!” “一个钟头,哇塞劲爆啊!” 姜沂刚举杯喝了口温水,闻言差点儿喷出来。 果然,永远不能小瞧女人们添油加醋的本事。 “方名扬,病人资料你记得再整理一下,明天一齐交给我。” 姜沂叮嘱了一声,继而便抓起手机起身往外走了。 . 初春乍暖还寒,姜沂裹紧了大衣走出医院大门,人海茫茫中搜寻着邵钧的身影,却一眼看见了他跟他对面的女人。 对方正是那个亲自“登门拜访”过自己的人,只不过今天没戴口罩和墨镜。 大概是因为要跟邵钧见面,她穿着很显身材的皮衣还画上了十分精致的妆,站在人群里不得不说确实是很出众很漂亮。 姜沂眉心一蹙,抬脚走了过去。 “Betty,我们真的已经结束了,你接受现实好吗。” “不可能,我不信!”女人死死攥着邵钧的手臂。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这跟你信不信没关系,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只能……诶,姜沂!” 看见了走来的姜沂,邵钧怕她误会,赶紧推开女人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他刚要解释,没想到一旁的Betty倒是先一步开口说: “又是你!” 她一个白眼翻上天,似乎很不爽姜沂打搅她跟邵钧叙旧。 ……什么,她们俩见过了?邵钧一怔,还没想明白就听姜沂说: “当然是我,”她嘲讽了句,“我还不知道,这医院是你家开的?” “你!”Betty跺了下脚,转头望着邵钧诉状说: “邵钧,这人怎么这样!” “你就别在这儿没事找事了行吗?” 见邵钧漠然的神情和态度,Betty不由噘了下嘴,一脸“凭什么你也不帮我说话”的表情。 “行了你就回去吧,” 说着邵钧就一把勾住了姜沂的肩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我们回家。” “你,你们!”Betty抓紧手里的皮包,眼中怒火简直要夺眶而出! 然而邵钧扔下此刻气急败坏的女人搂着姜沂就往前走了,权当她空气似的也没回头。 Betty狠狠掐着手提包,长指甲都快被她给折断了,她眦目欲裂愤愤地想……这个女的,凭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 粘人(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开着车,一路上不太敢跟姜沂说话,只余光偷偷瞟着她,好几次想要开口都又把喉头的话给咽下了。 他的情绪姜沂不是感觉不到,只觉空气紧绷得简直快要饱和,她忍不住转头直直看着邵钧道: “要解释就说,你再这样心不在焉,我可就不敢待你车上了!” “姜沂,”邵钧捏了下方向盘, “那个……刚才那个人,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早就已经没什么了。” 姜沂点点头,十分淡然的语气说: “嗯,我看得出来。” 原以为自己这么说他就能放下心了,不料邵钧却好像有些意外似的问: “你怎么看上去不是很生气啊?” “什么意思,我不生气你还不乐意?” “没有,”邵钧抿了抿唇,禁不住又说: “可是……可是你就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不担心我跟前女友藕断丝连什么的?” 姜沂拧眉瞟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没有不乐意,”邵钧说: “我就是觉得,看见别的女人纠缠我,你多少也该有点儿情绪吧。” 姜沂无奈道:“我生气了你担心,不生气你又觉得我不在意,什么毛病?” 她仰头一靠椅背,“不过实话就是,我当然不可能一点也不生气,所以邵钧……管好你前女友! 我管你是挨个打电话也好,还是把她们叫到一起开个会也罢,再有女的以你前女友的名义来打搅我,你就自己给自己上三炷香默哀吧!” 邵钧立马四指合并发了个誓,目光真挚诚恳,“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 “看路看路!”姜沂哭笑不得地道。 …… 哗—— 沥干水,邵钧小心翼翼地把洗干净的碗碟放进橱柜,总算放松地伸了一下胳膊,只觉吃饭的时光很幸福满足,而洗碗这种活动就显得十分繁琐乏味了。 ……然而规矩就是,姜沂做饭他洗碗,分工合理条理明晰,虽然邵钧一个大男人做这些婆婆妈妈的家务事有些笨手笨脚,但他还是很用心地去做, 相信孰能生巧,有朝一日,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能将曾经挥霍无度的浪荡少爷,磨砺成贤惠的居家好丈夫。 邵钧一边放下挽起的袖子一边走出厨房,就见姜沂正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不知放着什么节目,背景音乐听起来挺热闹。 姜沂的视线没在电视屏幕上,她垂着眸专注地剥着手里的橘子,纤细的手指将晶莹的橘瓣一瓣瓣撕下,又不紧不慢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邵钧似乎想起了什么,目色微微动了动,继而朝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唔,碗洗好了?” 姜沂抬起眸,见他坐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眼角带笑地看着自己, “姜医生,啊……” 见对方下巴指了指她手里的橘子,姜沂“噗嗤”笑了下, “想吃自己不会剥?” 虽然嫌弃了一句,姜沂还是喂给了他一枚橘瓣, “嗯……” 咬破果肉,清甜的汁水涌入舌根,邵钧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说: “真甜!” ……真的好甜呐,那滋味甜到心里又化作丝丝暖意蔓延四肢,让他全身的脉络都热了起来。 “我先去……” 见姜沂要起身,邵钧忽地搂住她脖子,一下将她扑到软垫上,贴着耳朵亲昵地唤了她一声, “老婆~” 姜沂微微一怔, “我以后能这么叫你吗?嗯?” 看着她红透了的脸颊,邵钧眼眸微垂,不待她回答就想吻住她双唇, 两人一个还没开口,一个还没动作,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你的。”姜沂抬起下巴指了指。 邵钧一皱眉……啧,哪个傻逼那么缺德?! 他一抓iPhone看了眼屏幕, 果然…… 邵钧接通电话愤愤地骂了几句,接着又换了个语气轻声对姜沂道: “是谢斐那小子,他说有事想跟你说两句。” “跟我?” 姜沂眉梢一扬,诧异地接过了电话, “喂?” “姜沂姐姜沂姐!我是来认错的,我悔过,深切悔过,我不该乱发朋友圈,不该口无遮拦,不该乱跟别人提你跟邵哥的事,我……” “等会儿等会儿,你在……说什么呢?” 只觉谢斐“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自己头疼,姜沂立即打住了他。 “啊,就是Betty姐,就是……邵哥那个前女友啊。” 姜沂眉梢一扬,“哦,这人到底是谁啊?” 谢斐说:“她是邵哥大学认识的,美籍华人,中文名叫吴黛雪。” “哦。” 姜沂淡淡应了声,不过这个女的叫什么,跟邵钧有什么前尘往事老实说她并不是很关心。 无奈谢斐本来就话多,跟姜沂熟络了过后就收起了之前的内敛这时候说话也滔滔不绝起来, 姜沂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半天,正寻思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开脱,一旁的邵钧就实在憋不住夺过了姜沂手里的电话, “你小子话怎么那么多,不说了挂了!” 挂断电话,邵钧转脸看着姜沂,舔了下唇问: “他跟你说什么呢?” 姜沂松了口气,“没什么,跟我介绍了下你的那位……初恋。” 见他表情一裂,姜沂若无其事地道: “放心,没说什么不好的,只是说……你早就不喜欢这个女的了,早在跟第二任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她全给忘了。” 嘶……这也能叫没说什么不好的? “谢斐这个……”邵钧无奈地扶了下额,又抬眸有些心虚地瞧了瞧眼前的人, “你生气了?” “啊,没……” 姜沂还没说完他就忙问道: “要我怎么补偿吗?” 她摇了摇头,“那倒不用,你让你前女……” “你就让我补偿一下你吧,嗯?” 话毕刚还站着的邵钧就坐上沙发凑到了她身边, “你……” 见状姜沂眉心一蹙,心说他这表情不像是要补偿我,倒像是要吃了我! ……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什么样啊姜医生,要不要……考虑考虑,让我好好补偿你一下吧?” “不早了,洗洗睡吧。”面对邵钧的躁欲姜沂仍旧心如止水。 “姜……” “不行,”姜沂摇了下食指,又稍微退让了一步,“今天不行。” . 春天有些犯困,姜沂晕晕乎乎精神不佳,便打开窗户倚在窗边吹着凉风提神,这时候, 嘟—— 嘟—— 她接听了电话,问电话那儿头的人道: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 听见邵钧熟悉的声音,姜沂忍不住笑了笑,低头看了下手表,“刚三个小时而已,你……” “我们开个视频吧?”他说。 “不-开。”姜沂无奈笑道: “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长那么高的个子,心理年龄还三岁吧?” 姜沂正跟邵钧拌着嘴,却听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她倏地没再说话,抬头看了一眼, ……是邵安! 姜沂瞳孔剧缩,尽量克制此刻的惊慌对电话另一边不明状况的邵钧道: “有事, 我先挂了。” “姜沂姐!” 看见他走近,姜沂下意识就想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想做什么?!” “那么紧张干什么?” 邵安自然地落座在她对面,懒懒地托腮看着她, "姜沂姐,我也是会生病的,没规定变态不能来医院看病吧?" 姜沂攥紧拳,知道他根本不是来看病的,今天不该自己坐诊,邵安就是专程来办公室找她的。 她看了眼门外,想等来哪个医生或者护士能走进这间办公室,可惜无人来访,房间只有她和邵安两个人。 就在这时,邵安忽然伸手朝她逼近,笑着说: “姜沂姐,别紧张,来,放松点儿。” 感到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手背,姜沂的手倏然往后一缩,目光警惕地看着对方, “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吗?” 邵安一笑,笑得她心惊胆寒, “或许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不想再杀人了呢?” 姜沂冷冷地道:“我没那么大能耐,你犯了那么多罪,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到现在她还记得那起绑架案,邵安扮演“受害人”时精彩绝伦的表演,那种无辜得惹人心疼的眼神连姜沂都没看出几分破绽,现在想想还真是觉得当时的自己愚蠢之至, 以为的真情以待,终究还是错付了真心,被他耍得团团转! 邵安耸了耸肩,他叹了口气,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又夹杂着些许淡淡的伤感, “哎,我确实说了不少谎话,但是不伤你,这句是实话,可惜你不信我。” 姜沂微微抬眸,只见眼前的人站起身似乎是打算离开,她于是沉了口气开口问道: “你,要对他做什么?” “嗯?”邵安眉梢一扬,“你说二哥?” 他正要起来的身子顿了下,随即撤回了要走的念头倚靠在桌边, “我本来不想杀了他,因为原本的计划是,邵钧会承认这些罪行,而我会作为邵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看着他,将自己送进监狱。 不过……” 姜沂冰冷的眸子看着他,异常冷冽的声音说: “不过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斯德哥尔摩(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安笑了笑,“不过,姜沂姐你要知道,虽然我没想杀他,但就算他死了,也只不过是既定的计划实现得不那么完美而已, 届时可能会惹来一些非议,但只要警察没有证据,就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签字笔,语气很是漠不关心地说: “哎,简单来讲,我可以放过邵钧,但要是他抢了我要的东西,我想我恐怕就没那么善良了。” 他一席话说完,姜沂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度严肃了,她看着眼前狂妄猖獗的人,恨不能将他即刻送入牢狱。 邵安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情绪,径自说道: “姜沂姐,给你个忠告,我和我哥,你应该选择一个正确的靠山, 当然,跟邵钧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因为他终有一天会被踏入我为他圈定的牢笼,难道你要跟他一起下地狱吗?” “你……!” 姜沂牙关紧咬,愤怒地看着他,然而邵安这时候却不再提及旁人,他似乎被姜沂气愤的表情愉悦了,甚至笑了起来, “我还没见过姜沂姐你这么生气的样子呢。” 只觉周身仿佛被诡异的气息包裹着,姜沂感到自己浑身的血脉好似都凝固住了, 她真的无法忍受和邵安同处一个房间,对方身上那种略带腹黑的病娇气质,让她由身到心感到毛骨悚然。 姜沂猛地站起身,绕过眼前的人打算走出房间,不想刚迈过几步却突然被他攥住了手腕, “你!” 他的力气其实并不大,姜沂觉得,要是这时候与之徒手相抗,自己不见得制衡不过他, 然而她刚要甩开对方的时候邵安却忽然问: “你觉得我好看吗?姜沂姐。” 姜沂没回答,垂眸扫了他一眼,冷冽的语气道: “邵安,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是在玩儿什么,让人看不懂的……无聊的游戏吗?” 他那种玩味的眼色看得人心里发毛,姜沂全身紧绷着,只觉再这样对峙下去真的能让她的内心崩溃! “你想干什么就干脆点儿!” 邵安笑着说: “我在想,触摸你的肌肤,会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就像一块洁白的美玉,细腻,又温凉?” 姜沂眉心一拧,触电般倏然抽出了手。 “怎么,这就觉得恶心了?我只不过是在表达内心最直接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多少人衣冠楚楚,看起来仪表堂堂温文尔雅,谁又知道那张人-皮底下其实藏着什么龌龊的念头?当一个人盯着你看的时候,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姜沂淡淡说:“也不想知道。” 似乎对她异常淡漠的表情有些不悦,邵安微抬起下颚盯着对方, “姜沂姐,别对我这么排斥。” “排斥?我只是觉得跟你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我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这有什么错?” 姜沂漠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追求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东西……快感。 “你所能享受的快感,不是源于自己的快乐,而是来自别人的痛苦,是吧?” 见她话落便转过头径自往前走了,邵安扬首靠在椅背上,似乎思索了一阵,又道: “或许,你说的没错。 不过姜沂姐,我善意的劝告你一句,不要妄图尝试与我抗衡,我在东南亚那一带的势力有多强大,你根本想不到。 另外,我能要了邵钧的命,也能放过他,谁知道呢?” 这时候的邵安似乎卸下了那身乖巧的外衣,鲜有地在她面前露出那副目空一切的姿态,此刻的他是最桀骜的,也是最真实最脆弱的。 姜沂没搭腔,她沉了口气,良久后才有些语重心长地说: “邵安,你觉得我能救赎你,我也曾以为我可以,不过抱歉,我真的……没那个能耐。” 似乎被她的话击中了,邵安稍稍怔愣了一下,半晌后抬起眸,淡漠的语气夹着些许嘲讽, “救赎?姜沂姐,我早已经……无药可救了。” …… 我早已经……无药可救了…… 邵安猛地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并不在医院,他置身在温暖的车厢,此刻正双手环抱前胸倚靠在椅背上, “我睡着了?” 他转脸问道身边的人。 郭川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对他点了点头。 “干嘛不早点儿叫我!” “我……看您睡得很深,不忍心叫醒。” 郭川垂首捏着手指骨节,他不敢告诉对方,正是由于他方才睡着,自己才能一直偷偷看着他, 身边的这个人叫他迷恋,每每望着他静谧的侧脸,都能想起从前,想起那时狼狈不堪的自己,和好似天使又彷如恶魔的他…… ……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嗯?” 方遭遇过一顿毒打,他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淡淡看了一眼此刻这个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人,只觉男孩的脸略显稚嫩,看起来大概不过才十多岁, 邵安面无表情,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又像是在笑, “我知道,你听得懂中文。”男孩说。 他垂下眼,艰难地发出一声喘息,刚遭受过一顿暴戾的拳打脚踢,他浑身没有一处不觉得痛, 皮肤的灼烧感,以及肋骨的断裂感,异常灵敏的感官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 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看见对自己施暴的男人此刻被男孩身旁的打手死死锁住,他的手骨被扭曲成一道极其诡异的弧度,喉头发出痛苦又绝望的几声呜咽。 邵安蹲下身,看了眼地上的人,掰起他血迹斑斑的脸, “想不想洗白?想不想杀了那帮欺辱你的杂碎?” 看着这个面容算得上精致可爱的男孩,他不由感到很是诧异,只觉对方明明年纪尚小,眼神却透出一种超出同龄人的成熟,隐隐又藏着些锋利和危险。 “要知道,现在的你,就像一匹被困在兽笼里的狼,而这些人渣和垃圾,会像永远也喂不饱的恶鬼,拼命蚕食你的精血,榨干你的灵魂,直到你干涸而亡,变成一个废物一具骸骨,” 邵安深深看着他,那双眸子里流转着令人心动的波光, “囚束在黑暗里,你看不见光,你要挣脱束缚,逃离这个像梦魇一样捆绑你的地方, 想得到自由吗?我能帮你,只有我能帮你。” 他想说话,然而口腔里满是血沫,此刻就连呼吸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你……你是谁?”他艰难地发出细微的声音,用听来有些蹩脚的中文问道对方。 邵安却只淡淡一笑,“我是来拯救你的人,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我来救你,你要跟我走吗?” “我,跟你!”他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邵安愉悦地笑了下,而后拍拍膝盖站起了身,他转过头,漠不在意地吩咐身后的打手将奄奄一息的男人拖了下去, “那个人,你,要怎么处置?” “杀了,”邵安回过头冲他一笑,“你不想吗?” “没有。”他目色冰冷地摇了摇头。 “他是你老板?” “嗯。” “那以后,我就是你的老板,”邵安微微侧目,低眸看着脚下的人问: “你叫什么名字?” “索同萨万.素攀。” 闻言邵安拧了下眉,而后又道: “记住,以后……你叫郭川。” …… 他明白,他终究没有看见光,不过是到了另一片黑暗,只是有人告诉他,这里有光明,他便也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魔鬼, 因为他已经,爱上了魔鬼…… 嗒—— 他体贴地替副驾上的人拉开车门,恰逢这时候天空飘着小雨,郭川便撑起了一把伞, “老板,当心,外面落雨了。” “嗯。” 邵安应了声,随即跨出一条腿,他扶着车把手撑了下自己的身体,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老板,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郭川将手里的雨伞伸向前,替他挡住了头顶飘下的细雨。 邵安不予理会他的话,径自往前走着, 然而跨出车门刚行了没几步,他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身子一软,整个人瘫软的宣纸般往一侧跌去, 所幸郭川结实的臂膀拦腰搂住了他, “老板,您没事吧?” 邵安闭眸拧着眉,在他怀中回了会儿神,才又恢复意识, “呃……低血糖吧。” 他若无其事地拂开对方的手,接着往前走了。 郭川举着伞迎上前,快步走到他身边,好像生怕漫天飘落的细雨沾湿了他的头发。 他谨慎地用余光看着眼前的人,每一寸肌肤都在回味着方才触碰到他身体的感觉,他的身子那么轻,搂在怀里也只有那么瘦小的一个,只觉这一刻的悸动仿佛再次带着他穿梭回了从前。 “老板,您……为什么救我?” 收拾好一身狼狈,郭川修剪好头发,再套上挺括的西装,稍加打理过后,俨然就是一副业界精英的模样, 他笔挺地站在大理石地板上,看着正从酒店浴室走出来的邵安。 对方裹着雪白的浴巾,这时候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前者一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郭川呼了口气,只觉自己跟着邵安一路从柬埔寨回到大陆,小半个月过去了,却仍旧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神秘, 他可以表面上装得跟正常的孩子别无二致,内心其实深不见底,阴暗得可怕。 “为什么救你?”邵安淡然的语气说: “因为我喜欢你,在你眼里,有我最想看到的狼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斯德哥尔摩(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因为我喜欢你,在你眼里,有我最想看到的狼性。” 郭川目色一动,那两个字听来似乎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后半句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很明显,邵安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之所以会选择自己作为他门下走狗的原因罢了,甚至连一点私情都不掺杂, 然而只有郭川自己才知道,邵安随口的那句喜欢,他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咀嚼了千百遍…… 他忽然激动的表情过于明显,邵安瞟了他一眼,随即听他说: “我知道了。” 邵安搁下手里的毛巾,缓步走上前,又慢慢坐上床沿, 郭川的目光难以克制地落在他身上,见他裹身的浴巾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胸口,胸口上血红的伤痕刺目而狰狞。 察觉到他投向自己的目光,邵安垂着头淡淡笑了笑,没想抬头吓退他的视线。 这种迷朦又暧昧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邵安才忽地开口说: “帮我吹下头发吧。” “啊?”郭川猛地一怔,好似忽然被雷击中了心脏,半晌后又应声点头,听从吩咐取来了一旁的吹风机。 呼—— 感到出风口温和的暖风轻拂过手背,郭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将手没入邵安微卷的发里,只觉指尖的触感柔软而顺滑,此刻弥漫在空气里的淡淡香气仿佛营造了一种温馨的假象。 他还在享受着难得的安然,不想邵安突然的问话打破了此刻的静谧与美好, “郭川,”他语气平淡地问: “那些人,他们是不是,侮辱了你的人格,还侮辱了你的……身体?” “……”郭川倏然一惊,手里的吹风机险些滑落。 他颤抖着的手按下了电源,嘈杂的空气突然间安静下来,安静得有些可怕。 似乎料到了郭川的反应,邵安脸上毫无愠色,全然没在意他的慌乱无措,这时候反而低首解开了浴巾。 ……过往的经历一帧帧浮现在脑海,沉浸在过度激动的情绪中难以自拔,郭川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然而再抬眸时却见眼前的人忽然摘开了身上的浴巾,将自己毫无顾忌地袒露在他面前, 看着他,郭川像是被扼住了呼吸,感到喉头艰涩得吐不出一个字, 邵安遍体都是可怖的刀口伤疤,然而疤痕之下却是更加瘆人的紫色淤青! 他没想到对方身上竟有这样多的伤痕,更没料到邵安竟会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瞳孔一震,倏然惊呼道: “老板 !” 然而邵安却并不在意,他轻轻抬起眼,平淡的表情看着对方, “恐怖吗?我身上的这些伤,其实都是为了掩盖,那些真正的,留在我身上永远也消除不掉的污浊痕迹。” 郭川的心脏猛烈跳动着,不知震惊自己的究竟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您……”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里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怔忪, “我不知道,您也……” “人嘛,最擅长的就是接受和顺从,不论是风光还是屈辱,总要学着跟这些东西和睦相处。” 邵安漠不在意地披上浴巾, “所以,我能体会你的感受,不过你记住,脏的是他们,这些人,终究是要下地狱的。” 言毕他轻轻抬了下下巴,“出去吧。” 郭川一怔,继而颔首道: “是,是……老板。” 他顺从地转身朝门外走去,拉上眼前的房门,透过门缝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 邵安嘴唇红润皮肤雪白,此刻他安静地窝在浴巾里,好像周身都是圣洁的白色, 郭川压制住瞬间涌上在心头的想将他据为己有的念头,此时此刻,一种更强烈的想法生长在他心间, ……这辈子,他要永远守护在他身边,就算赔上性命也再不让旁人伤着他分毫。 …… 往昔的记忆跃出脑海,郭川撑伞的手臂朝邵安的方向挪了挪,伞沿遮住了斜飘进去的细雨, 自从那天以后,邵安赤身裸体的样子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在夜里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不过在他心里,邵安从来都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是神圣不容亵渎的对象,所以他从不会幻想,用那具绝美的身体,想象那些污秽的事。 因为对待深爱的人,都该是欣赏和疼惜的。 …… 似乎被他的余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邵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却又像是突然间看了什么,表情闪过一丝惊异, 邵安于是转过脸拧着眉说: “你……你肩膀湿了。” “啊?” 郭川猛的收回视线,没意识到自己湿透的半边肩膀,听他这样说才低眸扫了一眼。 冰冷的感觉渐渐从肩头蔓延开来,但这于他而言似乎也不值得一提,他仍旧沉默地举着伞,一心只想护着身旁的人。 见他这模样,邵安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也不再理会他的温柔和执着,快步往前走了。 . “哎呀~”燕琦伸了个懒腰, “终于下班了,今天可累死老娘了!” 她转脸冲身边正脱下白大褂的姜沂说: “年都要过完了,咱们还是抽空聚一下吧?成天工作这么忙你又谈了恋爱,要不吃吃饭聊聊天咱俩都生分了。” 姜沂笑了笑,“好啊,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呗!” 闻言姜沂迟疑了一阵……因为她知道不出意外,邵钧待会儿估计是要来接自己的。 看出她的难色,燕琦于是说: “是邵先生要来吧?没事儿,一会儿老何也要来接我,咱四个刚好一块儿来个情侣约会啊!” 这个……还真是教人猝不及防。 好朋友的盛情邀约姜沂不好拒绝,虽然她其实不太喜欢聚餐这种活动,这时候还是答应了对方, “那,我跟他说一声。” 姜沂话音刚落,手机就响起了两声提示音,她于是点开消息看了看, 【我到医院门口了。】 ……不知道待会儿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姜沂抿了下唇,拨通了邵钧的电话号码…… “什么?四个人一起?” 不出所料,邵钧的声音充满震惊, “怎么了?你不想去?” “啊,没……” 说实话,比起四个人约饭,邵钧还是更倾向于跟姜沂两个人单独相处, 不过女朋友的话得听,女朋友的朋友也不能得罪,他无奈也只得妥协, “那……我现在过来接你吧。” . “约饭的原则就是,不说谁请客,咱们AA,所以都别客气,随便点敞开了吃,争取吃回本儿啊!” “姜沂,你俩点菜快点菜,我跟老何可是不会客气的啊!” 对桌的燕琦跟她老公一唱一和,夫妻二人倒都是比较热情, 相比于两人的自来熟,姜沂和邵钧都稍显拘谨,这时候很有默契地一齐端起面前的杯子喝着茶,掩饰不善言辞的尴尬。 然而这时燕琦忽然问了句, “诶姜沂,你们婚礼时间定下了吗?” 她话音刚落,对桌的那对猛地一惊,都差点儿呛了口茶, “咳……没,没有。”姜沂说。 邵钧飞快瞟了她一眼,看样子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到了些许兴趣。 燕琦兴致勃勃地接连问: “预期设想总还是有的吧?诶你们是打算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到时候你是打算穿婚纱还是秀禾服?”她用食指点着下巴道: “嗯……我觉得大红色看起来喜庆,不过你穿白色婚纱应该也很显贵气!诶……不过晚礼服的话就首选旗袍吧!” 姜沂尚还未做打算,燕琦倒是提前背负起了她作为伴娘的责任,这时候滔滔不绝地说着, “对了,你们是打算办户外的还是室内的?我觉着婚礼要是在海边举行那多浪漫呐! 你想想,伴着太阳落山,新郎新娘在余辉下拥抱亲吻,那唯美的画面,天哪……” “你想象力怎么那么好呢?” 姜沂淡淡瞥了她一眼,又转脸看了下邵钧,想从他眼中看到那份跟自己相同的无奈,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时候邵钧似乎在想着什么事,眼神迷离有些出神, ……他还真的在想象燕琦方才的描述,幻想自己在阳光下亲吻姜沂的场景。 呃……这两个人! 姜沂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强行将正活在自己脑补世界里的人拉回了神, 见她朝自己使了下眼色,邵钧于是说: “哦……我跟姜沂,我们暂时还没考虑这么多,”话落他又接着道: “不过说到婚礼,我觉得确定时间和地点才是首要。” “……”姜沂一脸吃土的表情望着他。 没在意她的目光,邵钧专注地一边想一边说: “夏天太晒冬天太冷,我看四,五月或者九,十月就不错。 另外,我们结婚的那天绝对不能赶上下雨,最好是有点儿暖阳,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会很好看。 至于地点嘛,要不去国外?可是国外也不知道天气怎么样,而且出国的话会不会有点儿折腾你爸妈? 那要不婚礼就在国内,度蜜月我们再出国?” 话毕便宠溺地看着姜沂期待她的回答。 “……” 姜沂眉心一拧,心说怎么你也开始了? 她咽了口唾沫局促一笑,“这个,我们还是回家再商量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Cradles(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医生,别老是背对着我睡嘛!” 大晚上邵钧又开始哼哼唧唧,姜沂刚睡着没多久,便被他不安分的一通乱摸给吵醒了。 对姜沂这种习惯独处的人而言,睡觉是需要自己空间的,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息会降低她的睡眠质量,甚至让她难以入眠。 她摘开对方抚在自己腰上的手,一把抓过床头的电子钟,翻过身几近崩溃地面对着邵钧说: “这都凌晨了大哥!你不困吗?” 姜沂前一秒还困到神志不清,这一刻精神已经开始亢奋了起来。 “嗯……姜医生,”邵钧撒娇地道:“那你别拿后背对着我嘛,感觉好疏远啊。” “……”无语一阵,姜沂终于还是妥协地转过身,然而还没合上眼他的手就又摸了过来, “诶,你干嘛?” “抱着你,免得你晚上再转过去。” 姜沂自觉无可奈何也无计可施,便放弃挣扎乖乖在他怀里睡下了。 良久过后,房间里温热的空气仿佛都催熟了睡意,邵钧却又忽然倚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了声, “你睡着了吗?” “拜你所赐,现在完全没睡意了。”姜沂睁开双目看着他。 “我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尤其清醒。” 姜沂蹙了下眉,“你不会……是还在想着燕琦刚吃饭时候说的……结婚的事吧?” “没……没有啊。”邵钧蹩脚地一笑带过,“没有。” 姜沂呼了口气,接着又说:“算了,总之也睡不着了,那不如就聊些正经的事吧。” “啊?你……” 她认真地看着对方,开口问道: “邵钧,你觉得,你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聊这个,还以为她要…… 邵钧遗憾一阵,随即又严肃起来, 本来不想将自己对邵安的怀疑告诉姜沂,就是不愿意她再搅进这件事,然而他现在才意识到,她是那么敏感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你……也在怀疑他吗?”邵钧问。 “不是怀疑,”姜沂说:“我知道是他。” 闻言邵钧不由吸了口凉气,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但他明白姜沂从不会妄下定论,她这样笃定的语气和眼神,让邵钧下意识地相信她的判断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 “是他,亲口承认的。”没想着兜圈子,姜沂直接告诉他说: “你弟弟,确实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无害,之前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他一步步早就谋划好的。” 邵钧眉心一蹙,心绪不由凝重起来……之前只是怀疑,而当姜沂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他无疑还是感到十分震惊的。 “……”邵钧垂下眼眸思量了一阵,像是捱过一场十分艰难的心理斗争,他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对方, “姜沂,有件事,我觉得该告诉你,”看着眼前的人,他还是有些迟疑,“但我又怕你知道太多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姜沂说: “况且,没什么比蒙在鼓里对危机毫不知情更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 “可是……” “邵钧,你知道吗,从我选择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打算毫无顾忌地面对所有危险了,所以,告诉我吧。” 看着她眼底毅然的神色,邵钧沉了口气,“啪”的打开台灯,坐直了身子对姜沂说: “之前我去到我哥的别墅,在他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他翻开手机相册,找到之前照下的那张卡片, “这张贺卡,这个标记,和这个……不知所谓的‘梁老师’,我想或许和这些事有所关联。” 姜沂细细看了一下,随即问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既然发现了线索,邵钧不可能没有行动,他一定动用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资源,将与之相关的信息都查了个遍。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我谁都问过了,也什么资料都找过了,却并没有查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哥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人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姓梁的老师。” 话毕邵钧又补充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受限于信息的全面性,我没能力追踪到所有与我哥有过交际的人,有遗漏的也不一定。” ……光有这么个称呼确实不好找人,这个“梁老师”甚至可能根本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姜沂拧眉想了想,心头萌生出一个念头,半晌后她忽然说: “梁老师,或许不是你哥哥的老师,而是……” “邵安!”二人异口同声道。 邵钧茅塞顿开,“确实也有这个可能,如果我哥当时已经认定邵安这个人有问题,那留下的证据很可能就是指向他的。”他说: “别担心,这一点我会查清楚的。” 姜沂笑了笑,又忽然被邵钧温柔地摸了下头,听他接着说: “太晚了,你早些睡吧。” ……你也终于知道时候不早了啊! 姜沂笑了声,淡淡应了句,“嗯。” …… 半夜,睡梦里的姜沂急于寻求自己的空间,很不安分地在邵钧怀里乱动着,眼看着又要翻过身去, 邵钧于是温柔地掰过姜沂的脸,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乖,别乱动。” “嗯~” 有些不舒服,姜沂不大自在地动弹一阵,嘴里发出低哑朦胧的呢喃, 见她这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样子,邵钧不由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埋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怀里躁动的人才总算安稳下来。 “睡吧,晚安。” 邵钧轻轻靠着她的额角,安然地闭上了眼。 …… “嗯……姜医生……” 邵钧又一次早晨起来扑了个空,他懒懒地坐起身,几秒过后又躺上床眯了一会儿, 只觉姜沂晚上睡得早,早晨也六点不到就起了,跟自己的时差简直是倒过来的。 二三月份温度还不是很高,这种天气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还是很困难的,邵钧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工作才掀开被子起了床。 他洗漱打理好自己,伸了个懒腰抱臂依着房门,抬眼便看见姜沂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她居然在……做早餐!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温柔贤惠的一面。 姜沂专注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正将餐盘摆在桌上,偶然间抬头看见了他,于是说: “哦,懒得下楼,就随便做了点儿,这儿有咖啡。” “哦……嗯。”邵钧笑了笑,随即走了过去。 “吃吧,一会儿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他专心吃着早餐,姜沂稍稍有些紧张地问; “还行吗?” 邵钧抬起头,满目笑意道: “嗯,老婆做的好吃!” “你……”姜沂脸颊一热,随即有些局促地垂下眼眸。 享受着此刻的甜蜜与幸福,邵钧只觉当下的一切都美好得好像幻梦一样, 简直不知道以前单身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现在想想,还真是凄惨呐! 哗—— 哗—— 邵钧在厨房洗着碗,余光瞥见姜沂来来回回一闪而过的身影,心就像是有猫在抓一样,莫名有些痒痒的! 总算完成她交待给自己的任务,邵钧擦干湿润的手,转过身拦腰一把搂住了从面前走过去的人,有些幽怨的眼神看着她说: “姜医生,你无视我啊?都不看我一眼的。” 只觉天冷就是这点儿不好,姜沂裹着长裤长袖,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他想占便宜都不好下手。 “你又……”姜沂瞳孔一缩,紧绷的神经又缓缓放松下来,“算了,碗洗好了?” “嗯,”邵钧低眸望着她,突然颇有兴致地问道: “姜医生,既然今天都用不着工作,我们就在家里看电影吧,男女朋友约会是不是都看电影的?” 闻言姜沂眉梢一扬,“看什么?又是科幻片?” 邵钧笑了笑,“不,是……情侣之间看的那种。” . 在电视上随便点播了一部“年度最适合情侣观看”的影片,两人随意地躺靠在沙发,享受此刻难得的慵懒时光—— “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 “我不听我不听!” “你原谅我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走你走,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呜呜呜~” 邵钧不是那种能安安心心看下去一部爱情片的人,姜沂也不是,两人完全没有那种和男女主人公感同身受的感觉,以及体会那种悲欢离合的代入感。 在吵吵闹闹的背景音下,姜沂此刻甚至有些想睡觉,便意识涣散地靠在他怀里。 邵钧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深邃的目色注视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 只觉看电影没意思,看她倒挺不错。 “嗯……”这时候姜沂忽地睁开眼,在他怀里挪了挪,“我睡着了?” “没事,睡吧。”他温柔地说。 “嗯……电影放到哪儿了?” “不看了。”邵钧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电影哪儿有你好看。” 姜沂被他看得一阵害羞,“你好烦,别老是,说这些……不着四六的话。” “我没有,”邵钧急切道:“只是表达真情实感而已。” 见姜沂要起身,邵钧猛地一抓她手腕,摁着姜沂的肩膀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他低腰贴在她耳边,低沉又暧昧的语气说: “都答应了嫁给我,姜医生你能算是我老婆了吧?”话落他又贼兮兮地笑了下, “那……我们合法夫妻,姜医生不该履行一下身为妻子的职责吗?” 见她眉心一蹙,嘴唇紧抿没说话,邵钧忽然心虚道: “没……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沂白皙透红的脸颊和粉润的嘴唇,邵钧的呼吸不由有些粗重起来, “那……能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Cradles(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能吗?” 他这么一问,姜沂的脸颊越发红热了,局促到喉头发涩说不出话来。 她不言,邵钧于是笑着道: “你没拒绝,意思就是同意对吧?” “啊?” 姜沂刚发了个单音节,唇就被邵钧给狠狠堵住了,只觉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弥留着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让她稍稍有些失魂。 还未从亲吻中缓过神来,邵钧的手便滑进上衣往她腰侧摸了过去, 姜沂猛地一怔,只觉邵钧大概是跟自己处久了现在胆子大了,也不稍加酝酿,一来就是这种生猛的! 她还在对方的亲抚下惊慌得不知所以然,邵钧就已经开始脱衣服脱裤子了, “喂,你……你等一下。” “不,不想等!” “……” 关键时刻,姜沂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忽地响了起来,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有些恼人,她混乱中探出头,抬手撑在他胸口前, “等等,等等邵钧!”姜沂喘息着说: “我手机……手机响了。” 邵钧霸道地捧着她的后脑,“别管了!” “不行,我还是得……” 姜沂硬生生推开身前的人,寻着空隙挣脱出去,她恍恍惚惚踩上平地,顺手捞起了桌上的手机, “喂……” 邵钧扬首呻吟了一声,发自身心地抱怨道: “哎,谁这时候给你打电话!不知道欲望一出来就克制不住了吗!” 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躺得都要睡着了,十几分钟后才见姜沂接完电话回来, 她这时候已经换好衣服打理好自己,俨然是一副要出门的派头, “姜医生,你……” 邵钧话音未落,就听她说: “医院的事,有个手术我得去一趟。” “什……什么?!” 姜沂说:“临时有事,我先走了,哦,电影你可以接着看。” “诶……诶,你要走了?” 邵钧慌忙起身想拉住她。 “嗯。” 姜沂应了声,说完就匆匆往外赶了。 “诶,那你什么时候……” 望着姜沂的背影,邵钧想拦又自知拦不住,听闻房门“啪”的一声响,只得无奈悲叹一声, 这……这么爱岗敬业的女朋友,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啊! . 西餐厅,谢斐吃着盘里的意面,有些酸涩的语气说: “难得您老人家还能想起我,自从有了嫂子,我就失宠了,在邵哥你这儿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邵钧没好气地说:“失个屁,我他妈什么时候宠过你?” 他喝了口杯里的调和酒,心酸地道: “别跟我提这个,想起我就憋屈,你嫂子就是心疼谁都不心疼我! 我他妈裤子都脱了,她接了个电话就说要去医院做手术!都不……都不安慰我一下就走了! 我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个留守儿童,孤寡老人!” 谢斐“啧”了下嘴,对他的遭遇表达了同情, “也是,中午饭都没人陪着吃,还得跟我这单身狗一起。” “害!” 邵钧一摆手,挥去谈恋爱的一把辛酸泪。 这时候,神经大条的谢斐突然没由来地仰天长叹了声, “不过……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真好啊!哎,”他戏精似的叹了口气, “有的人注定要与寂寞为伴,独活在这世间,尝遍孤单寂寥……” “没事儿你在这儿瞎感慨什么呢?” 邵钧抬起胳膊拍了他一下,话锋一转忽地正色道: “谢斐,交代你件事,你帮我去查查邵安。” “嗯?”话题转得有些快,谢斐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弟弟?你弟弟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查他啊?” “叫你查你就查,问那么多!”邵钧没想跟他多解释,径自说: “你去查一下,他从小到大在哪儿念的书,有没有一个,姓‘梁’的老师跟他有过接触。” “哦,行!”谢斐答应道: “吃完饭我就去。” 被邵钧凌厉的视线一扫,他连忙扒了几口面条说: “吃完了吃完了,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 “姜沂你看看,这款婚纱好看吧?” 姜沂瞟了一眼燕琦手机上的照片,点了下头,“嗯,还不错。” “我跟老何要补办场婚礼,诶你觉着这婚纱是买好呢,还是租好呢?” “嗯……看你怎么想吧。” 燕琦一脸难色地摸着下巴说: “我是想买一套,但是档次高点儿的婚纱一套下来不便宜呢! 你们经济条件好的随便买嘛,我跟老何可不得心疼钱嘛?” 姜沂诧异地看着她,“一件婚纱而已,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女人都想有一套自己的婚纱啊,多有意义!” 她口中的“意义”于姜沂而言倒是没所谓,所以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这么纠结的样子,姜沂着实不能体会燕琦的感受。 "你还是自己斟酌吧,这个我确实给不了你建议。" “哎,也是,我还是自个儿跟老何商量商量吧。” . 走出医院姜沂便看见了邵钧, 他刚走下车,一身正装衬得身材极好,隔着老远就朝她挥手。 猛地回想起今早上因为工作的事跟邵钧匆匆收场的那一茬,姜沂稍微有些心虚,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早上的事闹情绪, “姜医生,想什么呢?” 邵钧亲昵地一把揽过姜沂的肩膀,看样子倒不像是在生气。 “哦,没什么。” “那上车吧。” “姜医生,”邵钧忽然说:“跟医院请几天假,和我一起去趟A市吧。” 姜沂一诧,“什么意思?” 邵钧解释说: “我托人查了,邵安大学时期有一个叫梁友仁的导师,现在还在高校任职,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找到这个人,向他了解一下关于邵安的情况。” “这个……” 姜沂脸上有些难色,她还在权衡这件事跟工作孰轻孰重,就被邵钧磨人的语气挠得不行, “姜医生,我不想一个人去,去到外地调查好几天都见不到你,我会很想你的。” “……” 邵钧深知她最难拒绝自己这种语气诚挚又带着些委屈的请求,这时候便专攻她软肋,对付姜沂的这一套是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那……好吧。” 听她答应了自己,邵钧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而又语调一扬, “另外,姜医生,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哦!” “……”姜沂瞳孔一缩,禁不住抬眸斜觑了他一眼。 ……果然,这茬终究是过不去的。 . 大清早,见邵钧收拾了满满一个行李箱,姜沂抱臂靠在门侧,禁不住吐槽道: “出去一趟又不长住,你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 邵钧抬头看着她, “难得跟你一起出门嘛,就当是出去旅游了。” 姜沂轻轻一扬眉,“你是打算……去多久?” “看心情吧,”邵钧拉上拖箱拉链,“听说那儿环境挺好的,我们可以小住一段时间。” “邵钧,你想干嘛呀?” 他笑了下,“没什么呀,就是觉得,那儿人杰地灵风景优美,挺适合居住的。” 姜沂心说不对,听他这意思,怎么都觉得像是打算去实地考察,计划以后买房子定居的事了。 想到这儿她出了身虚汗,“你不会……还私底下联系房地产公司了吧?” 姜沂皱紧眉, “有人给你推销房子?那些东西你也信?” 邵钧笃定地说:“不会,我家不就是做房地产的吗,那家公司我还参了股的,信得过。” “你……” . 机场楼梯口,邵钧接过姜沂手里的箱子体贴地说:“我来拎吧。” 他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箱子,姜沂于是没撒手,死死抓着拉杆道: “我拿得动。” “可是……” “哎呀,别磨磨蹭蹭的了,没多久就登机了,我们快进去吧!” 姜沂用肩膀抵了下他,示意他快些往里走, “姜医生,你温柔点儿嘛。” “是你,老拿我当个小孩子!” 两人拌了会儿嘴,这才磕磕巴巴进了机场。 然而跨进门的刹那,姜沂却觉背后忽地窜上一席凉意,教唆她猛地转过了头, ……为什么,突然有种……被人跟着的感觉? 偌大的广场喧哗依旧,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着,看不出丝毫异样, ……是自己多心了? . 跟邵钧在登机口前排着长队,姜沂偶然间转过脸,却见角落里一个男人正拿着相机对准自己,她猛地一怔,倏地背转过头, “怎么了?”邵钧问。 “那边好像有人,在……拍照!” “哦,”邵钧回头看了眼,一脸习以为常的淡定表情道: “是那些记者吧,没事,他们就是抓拍几张照片而已。” “嗯,什么意思?” “哦,这些记者一直都这样,没事随便拍点儿成功人士的照片,然后拟个标题放到财经啦八卦啦那些期刊里,总要给无聊的人民群众制造点儿话题嘛!” 闻言姜沂恍然彻悟的同时又皱了下眉, ……难道刚才的感觉是因为这个? 不过就算只是记者抓拍,姜沂也觉得很不自在,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要是跟邵钧在一起的照片当真发出去了,她都能猜到明天那些七嘴八舌的人会怎么评价自己, ……毕竟自己跟邵钧,怎么看……都觉得不登对吧。 她侧过身子尽量躲开镜头,稍显得有些仓皇。 “你怎么了?”邵钧问。 “我不想被人拍到。” “为什么,被拍到跟我在一起不好吗?还是说,你……” “我又不好看。”姜沂小声嘟囔了一句。 见她这模样,邵钧不由笑了笑, “姜医生,你也太可爱了吧。” “我……”姜沂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你很好看。”他目色温柔,定定地看着对方, “自信点儿,想当初,我不就是被姜医生你的美色诱惑了吗?” “你别胡说……” 姜沂话音未落,邵钧便轻轻抬起她线条流畅的下巴,垂眸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这一突如其来又毫无顾忌的举动完全就是直接在镜头前宣告两人的关系,姜沂瞬间脑子一空,整个人刹时软了下来,只想着, ……完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Cradles(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醒醒,我们到了。” 邵钧轻声唤醒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姜沂,温柔地替她拨开了散落在眼前的碎发, “嗯……”姜沂揉了下眼睛,恍恍惚惚看了看窗外, 她正全神贯透过玻璃窗注视着下方交错纵横的道路,下一秒忽然被身边的人掰过脸亲了一口, “睡迷糊了吧?” 邵钧顺势一揽,把晕晕乎乎的姜沂拥在他怀里。 稍微有些缺氧,姜沂脸颊涨得通红,意识仿佛漂浮在外太空,细弱的声音应了声,“哦,嗯。” . 在酒店搁下行李,两人便马不停蹄到了邵安大学时期就读的那所高校,校门口没有门禁,二人不用费力就溜了进去。 “这学校一眼扫过去,成双成对的还挺多的!” 邵钧十分自然地环绕过姜沂的后颈,将胳膊整个搭在她肩头, “你看,年轻人谈恋爱就很张扬,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跟恋人的关系,不像姜医生你,总那么含蓄。” 姜沂侧目抬起头看着他,“就是说我老嘛。” “不是,不是……”邵钧捏了下她肩膀,“说你害羞呢。” 他紧紧揽着她,昏黄的灯光下,水泥路上一长一短两道影子此刻依偎在一起,好像投射下的甜美与幸福,可以被拉得很远,很长…… “我想想,邵安是学化学的,”姜沂说: “‘高分子材料与工程’,这个学院在哪儿?” “等会儿,我看看地图。”他琢磨一阵随即指了指路,“这里,跟我走吧。” 学校已经有高年级的学生开始上课,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就算是最后一节晚课也都结束了,这时候整栋教学楼几乎不见几个人影非常冷清。 “门锁上了吗?”姜沂问。 “没有,”邵钧说: “不过进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儿,我刚看见有保安在这儿转。” 听他这“做贼心虚”的语调,姜沂禁不住眉梢一扬……真是想不明白两人为什么要大晚上来这里,又不是白天不能进,现在这样莫名有种偷偷摸摸要干什么坏事的感觉! 此刻,偌大的教学楼照明灯关了大半,用不着渲染氛围,自然而然就透着一股子阴冷森然的气息。 只觉恐惧感真的很能击溃一个人的防线,走在这地方难免心里有些虚,姜沂于是禁不住靠近了身边的人。 邵钧悠然迈着台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这个‘梁友仁’到底是谁?要随便抓个人问问吗?” “不用。” “嗯?”邵钧一诧,才发现姜沂已经停了脚步, “这里,”她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照片,“‘梁友仁’教授,就是他吧。” “嗯?”邵钧看着相片上那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点了点头,“是这个名字。” 他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我哥私底下跟这个教授有联系?” 姜沂没回他的话,却忽地攥住了他手臂,压低声线有些怔忪地说: “邵钧,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姜沂话音刚落,就听远处的楼梯口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窗外树丛里的应急灯投来幽绿的微光,映射整条走廊,阴森恐怖的气氛刹时蔓延开来…… “不会吧。”邵钧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难道郭川他们…… “喂!” 正这时,一侧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了,不知是主任还是什么的男人跨步走了出来,冲走廊里两个人说: “诶,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他定睛一瞧厉声道: “你们不是学生!” “操!” 见状邵钧三两步冲上前,架住他胳膊捂着他的嘴,直接就是个擒拿的姿势, “小声点别嚷嚷!不然我……” “邵钧你干嘛,”姜沂拍了下他后背,心说两人又不是在犯罪,邵钧这下意识就要跟人拼命决斗,以前缺德事干多了吧! “哎,你快放开他。” “哦。”听姜沂这么一说,邵钧这才后知后觉撒开了手。 “你……你们倒是什么人啊!”男人整理了一下狼狈的仪容,重新戴好挂在鼻梁上的眼镜,看样子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回神来。 ……要直接告诉他两人今天来调查邵安的目的吗?姜沂抿着唇有些纠结地想。 “算了算了,你们快走吧,哎,我就回办公室拿个东西,怎么还碰上这种事……” 喃喃自语着,男人一抬头,两人倏然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个人就是……梁友仁! 姜沂猛地拉住邵钧由于激动而要前倾的身子,转脸冲他使了个眼色。 她礼貌地朝眼前的男人笑了下, “梁教……梁老师。” ……只觉墙上挂着的照片大概是头几年拍的,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比照片上看起来苍老了些许,眼里的浑浊不知是沉淀下来的睿智,还是历经岁月洗礼过后的沧桑。 梁友仁抬眸打量了姜沂一下,“你是?” 姜沂想了想说:“我是……您以前的学生。” ……一个大学教授面对的学生数量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记得每个人的脸,自己这么说,他大概也不会质疑什么。 闻言男人眼睛一眯,“哦……你这么一说,我是觉得有点儿印象哈!” 邵钧站在她身旁眉毛拉得老长,一脸“卧槽这也行!”的表情。 “那同学你,今天到这儿干嘛来了?回来看望母校?”梁友仁问。 “哦……对,”姜沂笑着说: “另外,还想跟梁老师打听一个人。” “嗯,谁啊?”他和善的表情问。 姜沂说:“您还记得,一个叫‘邵安’的学生吗?” 男人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下,随即又十分淡然的模样思索了一阵, “我……不太记得了,呃……你说的这位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姜沂于是又补充道:“哦,我是……跟邵安一届的同班同学,毕业了这么久班里人就商量着说想聚一聚,但是不巧大家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刚好我今天回母校看看,就顺带打听一下,邵安他……和您有过联系吗?” 只觉说话间,梁友仁脸上微表情都控制得很好,然而当姜沂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他的目光还是稍微闪动了一下, “哦……真不巧,我确实也没有这个学生的联系方式,”他扶了一下眼睛腿, “老实说,一个班里有哪些人我真是记不太清楚,学生太多了,来来去去的,你要问具体某个人,我确实是没印象了。” “您不记得邵安?”姜沂说:“他个子高高的皮肤很白。” 对方还是一口咬定说:“大概是我记性不太好吧,我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学生了。”梁友仁略带歉意地道: “不好意思啊同学。” “哦……没事的,”姜沂礼貌地笑道:“谢谢梁老师了。” “不谢不谢,也没帮到你什么。”梁友仁挠了挠后脑, “那……时候也不早了,再见吧。” “嗯,再见。” 姜沂挥了挥手,看着男人的身影走下了楼。 她还在拧眉思忖着,却被邵钧忽然搭上肩头的手惊得颤抖了一下, “怎么样?这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嗯……”姜沂抬头看了他一眼,抱臂道: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说自己不记得邵安,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当大学老师的平时得跟那么多人打交道,记不清也正常吧。” 姜沂说: “是有可能,但是,邵氏集团名声赫赫,邵安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继承人,自己有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学生他怎么可能不多留意? 况且,就算这个梁教授潜心学术完全不了解业界的基本情况,对什么知名集团企业家的事漠不关心,但是像邵安这种外貌非常突出的学生,除非他经常逃课,给老师留下的印象也会比其他人深刻一些的,他说的完全不记得,明显就是撒谎了。” 听她这么说,邵钧的目色不由严肃了起来。 姜沂:“我总觉得,这个教授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这个人心思似乎特别深沉,恐怕不太好从他嘴里套话。” “那就直接挑明身份,”邵钧一脸嚣张相,“逮住他当面对峙,不行就动手,必须让这人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 姜沂无语道:“你办事就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吗?” 邵钧一笑,很理所当然的表情说: “有时候,手段越野蛮越有效,要知道这些高智商的人最喜欢玩儿阴的,你怎么跟他虚与委蛇都不管用,但要是直接对他动手就不一样了,把这人绑在椅子上拷打逼供,他一定会知无不言的。” 姜沂拍了拍他肩膀,“想法不错,但还是稍微遵纪守法一点儿,别轻易触雷,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这种涉险违法的手段。” “嗯,姜医生说的对。”邵钧望着她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梁友仁’,不过官方给出的信息势必不够准确,我觉得最好是听他学生亲口的描述会比较真实。” “哎,明天再想吧,好累啊,”邵钧伸了个懒腰,“姜医生,我们回去吧。” “那我们明天再来一趟,到时候多问几个学生,”说着她就扭过头,“我去看看他上课的课表。” “诶诶诶……”姜沂刚要走,邵钧就勾住了她胳膊, “姜医生,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今夜良宵就不要错过了。” 姜沂眉心一拧,淡淡瞥了他一下,“邵钧你老实点儿,这几天我可没心情跟你胡闹!” 邵钧顺从道: “好好好,知道姜医生做事公私分明严肃认真,可是,现在都这么晚了,万一一会儿校门关了不放我们出去怎么办?今天我们就先回去吧,嗯?” 姜沂想想也是,总之这个人又不会明天清早爬起来就跑了,自己没必要这么心急, 她于是答应说:“好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Cradles(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喂,喂!” 见邵钧不理人气冲冲地往前走,姜沂快步跟上去拉住了他, “你干嘛?” “刚才那傻逼他妈眼瞎吗?毛都没长齐在那跟你搭讪,看你像是大学生的样子吗! 还‘……学姐,能不能加一下你微信?’,妈的加个屁!” 看邵钧声情并茂地演绎了刚才一番情景,姜沂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还跟小孩子置气,幼不幼稚! “你还笑!”邵钧简直气得肝裂, “我就说让你把戒指戴上吧!自己老婆让一小破孩儿给调戏,我他妈简直是!” 姜沂眼角一弯,“那要不……你也去勾搭几个小姑娘?” “姜沂!” . 教室外,姜沂拦住了几个刚下课的女同学,装作调查的人跟她们搭话。 “梁教授这个人怎么样?”重复了一遍姜沂的问话,小姑娘转脸跟闺蜜对视了一眼,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呀?” “哦,教育部在评教师等级,需要多方了解一下。” 姜沂瞎胡说的,几个女学生反正也不懂,没多想就老老实实回答了她, “嗯……梁老师,挺好的吧,他工作很负责,上课也很幽默,要是私底下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他都会耐心跟我们讲。” 姜沂点了下头,“还有吗?” “嗯……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好,谢谢了。” 作别眼前的人,姜沂沉了口气,目色有些深沉起来, ……这些官方客套的话,貌似都没什么用啊。 邵钧在她耳边道: “这几个一看就是乖乖女,就算对自己老师心有不满也不会明说些什么不好的,她们的话都没什么价值。” “没错。”姜沂说: “其实梁友仁长相还算周正,身高一米八上下,四十多岁了身材也保持得比较好……” “什么什么!”她话还未说完,邵钧忽地打住了她, ……有没有搞错,在自己对象面前夸别的男人,还是夸一个四十多快五十的老男人!? “不是,我是想说,一般外形不错的男老师都会比较受欢迎,特别是容易受到女学生的追捧。”姜沂解释说: “所以她们的评判可能会受到干扰不够客观。” 她拧了拧眉……到底谁才能提供给他们一个客观又公正的评价呢? “那个……学姐!” 姜沂转过头,就见一个抱着摩托车头盔的男孩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诶……我刚听到你们在问梁友仁,这个我知道!” 他直呼对方大名,想来并不尊重这个老师, “哦,忘了说,我是他上一届班里的,那时候选了梁友仁的课,我就逃了几次,结果这老师他妈的硬是让我挂科没过,操!” 姜沂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只觉虽然对方这时候带了点儿情绪说话有些偏激,但像他这类不好学习的熊孩子一般精于社交渠道广,说不定比梁友仁身边那帮老师知道的还多。 “是吗?真是遗憾,”姜沂附和了一句,又问:“那关于梁教授,同学你能说来听听吗?” 他悠然地转了一下手里的头盔说: “行啊!而且,我晓得一个……他们绝对都不知道的。” “什么?” 他笑了笑,抛了个颇有意味的眼神,“我听人说……梁友仁那里不行,他不能生孩子。” ……正事不学,八卦倒是知道的不少。 姜沂微微一怔,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连这种隐秘的私事都能打听到。 “我这么说,姐姐你肯定不信吧?”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 “哎,虽然我确实是不大喜欢这个梁友仁,但我说的是真的,不知道他是痿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不能生育,其实这事儿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了,但是我们学校里没几个人知道。” 姜沂咳了下问:“你为什么讨厌他?因为他判了你不及格?” “没有,我挂的科多了去了,不是因为这个。 我就觉得这人特虚伪,看上去倒是为人师表德高望重的样儿,实际他只关心那些他喜欢的学生,好的资源也都给他们,就特瞧不起我们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学渣,其实这老头挺恶心的!” 听他说完姜沂抱臂站在原地静默不言,她知道不同的人处在各自的立场上,对同一个人的评价会有所不同,甚至完全可能是两极分化的,所以凡事不能以偏概全,只听人一面之词, 见姜沂肃然的表情,他便又说: “我知道,你们就是听不得我说人教授什么不对,评一个人光知道弘扬好的,但是负面的也该说出来不是吗?” “嗯……你说的这些,我们会酌情考虑并上报的。”姜沂官方地回答他, “那谢谢你了同学。” “哎小事儿小事儿!”他咧嘴一笑挠了下头,看了眼姜沂忽然问: “诶小姐姐,你有男朋友吗?能不能加……” “……”姜沂摆手刚要说拒绝,邵钧就猛地拉开她直接站在那人跟前, “你姐她结婚了,加微信是吧,来来,加我的,” 说着就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往前一怼, “加吧,加啊!” 小伙子让邵钧给吓得一抽抽,抱紧怀里的头盔就要跑, “不不,不加了不加了,大哥我错了,您二位百年好合,我……我先走了!” 见他这慌得手脚不利索的样儿,姜沂一脸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同学,那你快去上课吧。” 对方小跑着走了,姜沂没好气地一拐邵钧胳膊, “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别那么小家子气?”她叹了口气说: “走吧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梁教授。” . ……膝下无子 不能生育,不过梁友仁看起来倒是挺正常的样子,不知道他实际跟表象是不是一样。 姜沂心神不属地想着,不经意间抬眸望见篮球场一个穿着短袖短裤正在投篮的男生,视线停留了几秒, 只觉打篮球的男孩子长得跟邵安有几分神似,不过他一身青春洋溢的气息,而后者心里却满是阴翳, 想到这儿姜沂心头不由有些感慨,收回目光稍稍发了会儿呆,却突然闻见邵钧幽幽的声音从旁传来, “姜医生,你刚是不是在看别人?” “哈?” 姜沂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拖长语调道: “霍……原来姜医生,喜欢年轻的小帅哥啊!!” 邵钧一脸的醋意,又酸又怪的语气说: “怎么我不能满足你了是吗?” 被他这种酸得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姜沂干噎了口气, “我没有看……” “少抵赖,我都看到了。” “你看错了。” 虽然她极力否认,邵钧心头还是过不去,抱着双臂脸色有些不太愉快, “姜医生,老实说,你是不是看腻了我这张脸,觉得我不够年轻不够帅啊?” 姜沂“噗嗤”一笑,“你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了!” 邵钧垂下眼,幽怨又委屈的样子说: “现在想想,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好看,说过我帅……” “帅,你最帅了!”姜沂立马应和。 难得听她这么夸自己,邵钧像是听见了什么震惊宇宙的消息似的眉梢一扬, “真的?” “真的,”姜沂笑道:“因为我也是被你的美色诱惑的啊!” 只觉好话听着果然十分悦耳,邵钧笑着看着她,扬起的唇角简直没法合拢,直到姜沂拉了下他的袖口, “行了别笑了,走吧走吧!” . “诶姜医生,你来看这个!” 邵钧忽然招呼了一下她,姜沂于是走了过去, “嗯……学院表扬获奖学生的公告栏,怎么了?”她问。 “这个梁友仁出镜率还挺高。”邵钧指着眼前的照片说,“看来学校很多活动都有他参与啊。” 浏览着长廊的宣传墙,两人一边悠闲地看着一边往前走,却忽然在一张照片前齐齐停下脚步, “这张照片!” “这个人……是邵安。”姜沂目色一动。 只觉这张相片由于拍摄距离过远有些失真,加之一个人的仪容仪貌在大学时期往往会发生很大的变化,邵安在那时的相貌看起来跟现在也稍微有些差别,以至于姜沂没能一时间认出他来, 不过邵安五官特征还是很明显的,多看几眼就能辨别出来。 照片里的邵安穿着打扮很规矩,头发没烫没染,额前留着厚刘海,看起来俨然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 ……想来那时的乖顺多半也是装出来的吧! “这是获奖时拍的吧。”姜沂的视线扫了下旁边的文字,又盯着照片里的人拧了下眉说: “而且,站在邵安身边的那个人是……梁友仁!” 照片上,师生二人靠得很近,动作间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拘谨,梁友仁的手臂自然地搭在邵安肩膀上,脸上露出十分愉悦的笑意。 奇怪的是,他说自己对邵安完全没印象,可从这张照片里看来两人关系分明不一般,并且从人物的动作和神态能分辨得出两人并不是在刻意摆拍。 “我觉得有些奇怪啊,普通师生之间怎么会有这种肢体接触? 而且,这个人之前极力撇清自己跟邵安的关系,他究竟为什么要隐瞒呢?”姜沂很是不解, ……难道邵安就是刚才那个男生口中,梁友仁“喜欢”的那一类学生吗? “这人不老实,”邵钧双手插兜,侧目看着姜沂说: “看来软的不行,得动真格的了。” . “最近太忙了家里事儿又多,哎,我这头发掉得厉害!” 端着保温杯的男人搓了下头顶上几根毛, “我看老梁你头发就挺多的,诶你平时都怎么护理的啊?” 梁友仁挪了下眼镜微微一笑,“遗传吧,我家里人都……” 说着他的视线随着开门的动作朝办公室里一望,看见此刻围在桌前的两人,倏然一惊, “怎么又是你们?!” 意外中又夹杂着些惊慌的神色在梁友仁脸上一闪而过,他便立马从失态中调整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分激动了,梁友仁随即换了个温和一些的语气说: “你们……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谎言(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们……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梁友仁神色泰然地走上前,淡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随即端起桌上的杯子去到咖啡机前接了杯现磨的咖啡,悠闲地说: “哦,不打紧,我下午没课,你们要是没什么急事就坐下来慢慢聊吧。” 姜沂刚才就留意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马克杯,杯沿上有没有洗干净残留下来的咖啡渍,内部白色杯壁也已经被染成了略微泛黄的颜色,便知道他有长期饮用咖啡的习惯。 “那就打搅你了。”姜沂说着就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了。 像是没料到二人当真这么不见外,梁友仁眉梢微微一抬,又垂下头,从一旁的纸盒子里取了几块方糖,丢进了咖啡里。 他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微微斜觑着,看见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走光了,才挪了下眼镜问: “说吧同学,你是要打听某个人,还是想问什么学术问题啊?” 话落便十分淡定自若地端起手里的咖啡喝了口, 姜沂轻轻一笑,却说: “其实你知道我并不是你以前的学生,也不是邵安的同学吧? 没料到这弦外之音,梁友仁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有些震惊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姜沂接着又道: “因为跟邵安同届的学生都知道,‘梁教授’跟邵安的关系很好,比一般师生之间都好,好到……甚至可以勾肩搭背,也完全不觉得拘束紧张,” 她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 “所以,对邵安完全没有印象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信口胡说,对吧!” “我……”梁友仁捏着被柄的手紧了紧,身子稍微坐直了些,一脸茫然的表情说: “同学啊,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跟他关系很好,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知道他一定会矢口否认,姜沂于是笑道: “好奇怪,学校里表彰的那面墙上还挂着你搂着邵安肩膀拍的照片,而你却说自己对这个学生,完全没有印象了?” “哦,那可能是我……” 没听对方再解释,姜沂直接打断他,语气凛然道: “我看不是梁教授你平时事务繁多记性不好,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猛地拍了下桌,大概是觉得姜沂是个女的,壮下胆子敢跟她瞎掰扯几句, “你,再冲她吼一句试试!” 男人抬眸看见这时候站在自己跟前,身高一米八好几的邵钧脸色一沉,目光灼灼直直盯着自己,一下就心虚得不行,连气也喘不匀了,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这儿是学校,你们怎么敢……” “你实话实说,”姜沂锐利的目光看着他,“我们不会为难你。” 她抬起下巴指了下邵钧,直截了当告诉他说: “这是邵安的哥哥,今天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调查有关邵安的事,所以希望你不要遮遮掩掩有所隐瞒。” “你们也觉得,那孩子有问题?”姜沂话音刚落梁友仁便脱口而出问道。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姜沂眉心一蹙,“你觉得邵安怎么了?” 闻言梁友仁像是找到了些底气似的,稍微挺直了腰说: “邵安这孩子,很聪明,也勤奋上进,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这不奇怪吧? 只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有一些,不太正常的……癖好。” ……比如自残吗?姜沂暗暗地想。 他又接着说: “这孩子心思似乎特别深,而且他的价值观似乎有点儿……啧,怎么说呢,比较……阴暗吧。” 听他说完姜沂一脸严肃地问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之前为什么装作自己不记得他?” 男人稍微顿了一下,扯了下衣领又说: “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社会上这么乱,能不掺和的事尽量不掺和,大家都懂的道理,我这么想也正常吧?” 姜沂沉了口气,心觉他这么讲倒也说得通, “不过,”他指了下邵钧,“你刚说他是邵安的哥哥,那就是……邵氏集团的继承人? 我说,看你是有点儿眼熟呢,是上过报纸吧。” 邵钧锁眉看着他没说话。 “你家里人那么离奇的遭遇,我看电视上报道的确实是有点恐怖,诶那你们今天到这儿来跟我打听邵安,难道……这事是他做的?” 男人张着嘴,略微表现出了一些震惊,但表情又不是很自然,甚至带着些夸张的意味。 “你思维倒是很跳跃啊?” 邵钧忽地朝他逼近,凛冽的声音问道: “你,认识邵廷吗?跟他有过联系吗?” 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梁友仁肩膀一抖连忙摇头说: “不……我不认识啊……” “想清楚了再说话,你他妈的再敢胡说!” 只觉现在只要一提到他哥的事,邵钧的情绪就会特别激动,见状姜沂连忙上前抚着他的手臂说, “冷静点儿,邵钧。” 他愤愤地瞥了男人一眼,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抱臂靠在姜沂椅侧,逐渐平静了下来。 梁友仁似乎被突然暴躁起来的邵钧吓得不轻,这时候端着杯子不断往嘴里灌着咖啡,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暗想着……为什么他们刚点明了来意,他就下意识认为这些事是邵安做的?好像在他的意识里,邵安会干出杀人放火的事根本不足为奇, 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说不说,就是另一码事了。 姜沂问:“你真的不认识邵廷?” “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梁友仁无奈地说: “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这个人?我就是个大学老师,哪儿来的机会跟这种企业家打交道?” 看着他,姜沂禁不住拧紧了眉……这个梁友仁,对社会上的利害关系有着敏锐的嗅觉,想从他嘴里撬出几句真话想必不太容易。 “行,那接着说邵安吧,你对他有什么看法,又为什么觉得他有问题?” 梁友仁搁下手里的马克杯,惋惜似的轻声叹了口气, “我原来不了解他的时候,觉得邵安挺好一孩子,后来相处久了才发觉,他的内心其实扭曲又病态,整个人让我感觉有点儿……不太舒服。” “哦?”姜沂眉梢一抬,“你是怎么发觉的?” “平时学习突出的学生我都会比较留意,邵安就是其中一个,他很有想法,思维也很开阔,就是平时比较腼腆不大爱说话, 我就想,大概是在那种家庭环境下的孩子,父母给的关爱不够,所以私底下一直比较照顾他。 那时候,我是真的拿他当半个干儿子,他没课的时候,也会来帮我端水拿资料,他做事都很细心很谨慎,我对这孩子评价挺高的,直到……” 梁友仁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嗓又接着说: “直到我有一天看见他,他用小刀,在自己胳膊上来来回回地划刀口! 夏天穿短袖本来就遮不住伤,我之前还一直以为那是他不小心在哪儿磕着碰着的,没想到居然是……!” 他猛地吸了口气, “当时就把我给吓着了,不过一看见我就立马上前制止了他,又严厉苛责了他一通,但是……但是邵安他不说话,就一直笑,脸上那种表情让我感到很惊悚, 这个人,好像一下就变得陌生了一样,那时我才明白,我根本阻止不了他,那一刻我看见的,才是真正的邵安,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渐渐跟他疏远了,现在想起来,这也是我的错,身为邵安的老师,怪我那时没能好好开导开导他。” 说着他就有些感伤起来,轻轻摇了下头, “邵安知道我嗜好喝咖啡,毕业前还专门送了我一台咖啡机,我不要,他强硬地非要给我, 他还知道我不爱苦的,习惯在咖啡里加些糖,那盒方糖也是他一起捎来的,那时候真该好好坐下来跟他促膝长谈一下,哎……” 梁友仁话音落下,便抬手捂着额头,好像倏然陷入了纠结和痛苦似的。 “邵安应该很了解你的日常习惯吧?”姜沂突然问。 “啊?”梁友仁微微一怔。 姜沂说:“除了在学校,你们私底下还有联系?他为什么连你喝咖啡加糖这种事都知道?” “邵安他聪明有灵性,大概是……偶然看到了一次就记下了吧。” 嘟—— 嘟——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便忽地响起了,梁友仁像是总算松了口气,垂眸扫了一眼, “哦,是教务处打来的,我去接一下。” 姜沂抬头看着他起身走到角落的身影,细细回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半晌后,梁友仁放下手机从远处走了过来, “哦,不好意思,学校让去开会,我得马上过去了。” 这一通电话来得恰到好处,瞬间让他有了理所应当难以推脱的借口,姜沂自知没办法强行留他,只能说: “嗯,正事重要。” 他抱起桌上的资料,转头刚要往外面走,又倏然侧目看着眼前两人,微微笑着神色如常地说: “你们要出去吗?办公室没人,我得锁上门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谎言(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算是被委婉地赶了出来,姜沂和邵钧两人在学校的小吃街里寻了个餐馆坐下,打算吃点东西。 “我不大喜欢这个人!”邵钧忽然说了句。 “嗯,我总觉得这个梁友仁,看上去温厚老实,好像很真诚无害的样子,实际却假惺惺的,有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说着姜沂喝了口刚买的奶茶,禁不住拧了下眉,“好甜啊这个!” 见她噘了下嘴,邵钧轻轻一笑,而后又道: “我搞不懂的是,那张贺卡上的标记摆明跟这些事有牵扯,还有落款人分明就是他,他为什么不承认认识我哥?”邵钧想了想又说: “不过,我又有点儿怀疑,我哥真的跟他私底下有联系?可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真的不认识邵廷,难道又是装的?” 姜沂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同样的把戏他没必要玩儿两次。” 勉强又喝了一口,她总算放弃了眼前那杯甜腻的奶茶,把杯子推到了一边说: “不过,不管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一定有所隐瞒。” “嗯?” 邵钧抬眸认真地看着她,顺手把那杯被姜沂嫌弃的奶茶给揽到自己面前,就着吸管喝了起来。 姜沂说:“梁友仁就只是因为看见邵安自残,就觉得对方内心阴暗,他这想法是不是有点儿太草率了一点儿?” “嗯……”邵钧咽下嘴里的饮料说:“难道,他还看见了别的?” “另外有一点也很奇怪,”姜沂说: “试想一下,如果你认为一个人的行为乃至人格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你还会一直保存并使用他送给你的东西? 我想一般人应该都会比较排斥,甚至会当垃圾一样扔掉,他怎么倒像是……很珍惜的样子?这行为模式还真是匪夷所思!” “确实,”邵钧一仰头, “梁友仁说那台咖啡机是邵安给他的,我看邵安送的东西他用的倒是很顺手嘛!” 姜沂:“这个人明显没有捋清自己的立场,说话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 他先前说自己早就觉得邵安这个人有问题,不想再提及他,之后又说自己因为没有好好开导邵安而对他心怀愧疚,表达了几分自责和歉意, 所以他对邵安,到底是什么感情?” 邵钧想了想说:“可能都有,也可能……哪个都不是真的。” “你有没有留意到,他办公桌上只有一个抽屉是上了锁的。” 听姜沂突然提到这个,邵钧愣了下,“这我倒没注意,怎么了?” “说不上原因,但是我很好奇,抽屉里锁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要不我们偷偷溜进去看看?” 邵钧刚要再说,这时候服务员一声“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接着便端上了姜沂刚才点的咖喱牛肉盖饭, 热饭还冒着白气,切丁的胡萝卜和土豆拌着洋葱,翻炒过后裹在咖喱酱里异香扑鼻,姜沂顿时两眼放光什么正事也没心思想了,只说: “好饿,先吃饭吧!” . “喂,我们就这么直接溜门撬锁闯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姜沂拉了下正在撬门的邵钧。 “啊,会吗?”他笑了笑,说着就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种缺德的事你以前干过不少吧,”姜沂调侃道:“看你这脸不红心不跳一脸坦然的。” “我以前比较活泼嘛。” 他溜到梁友仁的办公桌旁,拨了下抽屉上的锁,“就是这个抽屉吧。” “嗯。”姜沂抿了下唇,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邵钧,要是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们可就真的缺德了。” “没事,缺德事都是我干的,跟你没关系。” 哐—— 说着他就硬生生弄开了锁,邵钧低着头随便翻了几下说: “完了,这里面好像真的没什么,”他皱了下眉,“这抽屉还挺空的,就只放着一本……什么书?” “嗯?……不会吧。” 姜沂下意识凑了过去,随即看见空荡的抽屉里,一个约摸八开大,黑色真皮套包装好的看起来还算高档的本子, “这是……一本相册?” “不是吧这人,没事儿锁着本相册,拿这当宝贝?”邵钧无语道: “我看还是直接抓人问吧!” 姜沂叹了口气,稍微有些失望,又觉得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管他这里面是什么,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把能看的都看一遍, “打开看看吧。” 梁友仁显然对存放的位置太过自信,防范措施做得不够完备,相册上也没有密码锁之类的东西,姜沂无需费力,二话不说就翻开了封页。 “一个老男人的照片有什么好……” 邵钧话音未落,目光随着姜沂翻页的动作看去,下一秒便愣住了。 “这些是,这些都是……邵安!” ……居然是邵安各种角度,穿着各种衣服的照片! 姜沂背心一紧,飞快地翻看浏览了一下整本相册,发现每一张,竟然都是邵安! “他……在偷拍邵安吗?” 图片里的邵安,有的是背影有的是侧脸,离镜头的距离也有近有远。 然而每一张照片的构图和取景似乎都经过了精心的考量,画面都非常唯美,图片里的人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感。 只觉从拍摄的角度能看出,拍摄者拍下这些照片并不是出于对邵安调查,倒更像是……为了满足某种隐晦的癖好, “他到底为什么,要拍这么多邵安的照片……” 这时候,姜沂倏然看见了一张邵安似笑非笑正视着镜头的照片,瞬间感到喉咙一紧。 到底是不知情的偷拍,还是,邵安其实也是自愿的? 姜沂合上封面,只觉套壳上没有染上一丝尘灰,相册显然不是像闲置物一样经久放在抽屉里的,说不定经常被梁友仁拿出来翻看, 不过他大概也不会料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谁会将这本相册翻开来看。 “这个梁友仁,不会是个变态吧?” 邵钧突然冒了句,猛地把姜沂从恍惚中给拉了回来。 “总之他和邵安的关系,绝对不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正常人怎么会拍这些照片?!” “不止照片,这儿还有个U盘。” 说着邵钧就拿出了搁在抽屉角落的一枚U盘,“差点儿没看见。” ……有照片,那U盘里的,难道是视频吗? “我们现在怎么办?”邵钧问:“拿着这些东西跟他当面对峙?” “这个时间梁友仁应该已经下班回家了吧。”姜沂看了下时间,抬眸又说: “不过我总觉得,证据,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闻言邵钧笑着点了下头,关于这一点,他们的想法倒是心照不宣。 姜沂说:“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U盘就先拿走吧,至于这些照片……”她掏出手机道: “我先用相机大致拍一下,免得他到时候矢口否决。” 她端着手机正拍着,没几秒突然又警觉地抬起了头,冷沉的声音说: “门外是不是有人?” 邵钧往外张望了一下,“这么晚了,教学楼应该不会有人再来了吧。” “不知道,其实从来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我就总觉得有人在偷偷跟着。”姜沂摇了下头,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 两人撤回视线,邵钧又说: “这人还真是够胆大的,这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些东西放在办公室,他就不怕被人发现?” 姜沂说:“不,如果把这东西放在家里,万一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她老婆发现恐怕就解释不清了, 相反的,这种私人物品,办公室的同事一般不会动,看见了也不大可能会多管闲事。” “也是。”邵钧表示同意地点了下头。 呼—— 把U盘揣进兜里,姜沂呼了口气说:“我有点儿困了,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 说着邵钧便挽着她的手,两人总算是要打道回府了。 “哦对了,等等!” 刚要跨出门,姜沂却忽然顿了一下,又把胳膊从邵钧手里抽出了,调转了回去 见她去到办公桌前,取了个什么东西,邵钧于是问道: “嗯,你刚拿了什么?” “哦,我……” 哗—— 姜沂话还没出口,门外一阵噪音突然响起,两人条件反射似的齐齐转过头, “真的有人?!” 邵钧目色一凛,倏然冲了出去,姜沂便也上前跟在他身后。 过道原本亮着的灯不知被谁人给关上了,这时候漆黑一片,伸手几乎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刚到底是谁在这儿?”邵钧肃然道,转头看着身后的人。 姜沂微微垂眸,拧眉想了想, “没有听到下楼,或者是逃跑的脚步声,那这个人,应该还在……” “小心身后!” 邵钧猛地扑上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倏然被他摁住头,姜沂在对方的手劲下身子前倾低下腰,只听一道迅疾的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她倏然意识到那是刀片划破空气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刀刃似乎是伤到了他,不过邵钧没多顾忌,接着便松开姜沂的手把她推开了。 勉强站稳身子,姜沂脑子里乱成一团,视线又一片漆黑,这时候只有听觉稍微灵敏些许,能听见拳头落在人身上,两个人交手打斗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谎言(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嚓——砰—— 空气里不断传来外套摩擦和撞地的声音,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姜沂慌忙摸出手机点开电源,刺目的光线倏然照亮了眼前的人, “邵钧,邵钧你怎么样?” “我没……” 刺啦—— 大衣被割裂的狭长声音倏然响起,姜沂猛地心头一紧,后背顿时阵阵发凉, 被不安的情绪充斥大脑,然而姜沂知道眼下这种战斗场面她根本也无法插手,此刻站在一旁,听见重拳落下和刀刃挥舞的声音便越发觉得揪心。 两人还在打斗着,混乱中她捕捉到了邵钧的身影,震惊地发现他脸上竟然有血! 对方手里持有凶器,邵钧赤手空拳与之相抗明显有些对付不过,一直处在一种十分被动的状态下。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会受伤的! 只觉这时候找人显然是来不及的,姜沂悬着一颗心,正心急如焚地想着对策,就见邵钧“嗵”的一声将跟前的人撂倒在地,男人手里的水果刀随即擦地飞了出去, “他妈的!” 到底还是邵钧身体素质强悍,虽然脸上挂了点儿彩,总算还是将持刀者制服了。 他掰着那人的手,又强行让他转过头, “操,果然是你!” 被邵钧一个擒拿死死锁住关节要害,梁友仁整张侧脸拍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眼睛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神色。 看来这人也是狗急跳墙走投无路了,以为自己躲在暗处,拿着一把水果刀就能对付过邵钧跟姜沂,委实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梁友仁大概是刚出席了什么活动,身上还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 看着眼前打扮得有模有样,此刻却被放倒在地狼狈不堪的人,邵钧轻笑一声,禁不住嘲讽了一下, “就你这人模狗样的还穿正装打领带,怎么,你刚去走秀了?” 说着就把梁友仁脖子上的领带给扯了下来,绑住了他双手。 “绑桌上吧。”姜沂一脸淡漠的表情从旁走过来,冷冷地道: “免得他跑了。” 邵钧抬起头愣了一下,只觉这时候的姜沂情绪不太对,气压似乎特别低, 不过他还没多想,手头上的梁友仁就开始嚎了起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能……” “你蓄意伤人,还有脸问我们想做什么?” 邵钧拎起跟前的人,接着就把他绑到了桌腿上, “你同事要是看到你这样,得丢死人吧梁教授? 还有你那些不为人知的癖好,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公之于众啊?” “你……你们!” 见梁友仁气得话也说不利索,邵钧轻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衣袖,转身就见姜沂走过来目光焦灼地望着自己, “邵钧,”她拧眉道:“你额头,流血了!” “哦,刚被刀划了一道……”邵钧下意识摸了下, “没事,小伤。” 见姜沂出了一头的冷汗,显然担心得不行,邵钧也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心疼自己,禁不住唇角一扬, “你……你还笑得出来!” ……头一次遇到受伤了还这么高兴的人! 姜沂眉心紧锁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抽了张纸巾递给对方, “给,暂时用纸擦下吧,现在这儿没有酒精,也没法消毒。” 看姜沂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邵钧心头莫名有些暖,禁不住轻抚了下她的头说: “真没事,别担心了,我以前打架伤习惯了,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伤到脸的。” 见他还没心没肺地笑着,姜沂瘪了下嘴刚要说话,就听空气里传来梁友仁聒噪恼人的吵嚷声, “放开我,你们……你们快把我放开! 你们凭什么绑我,我是老师,这儿是学校,你们不知道怎么做是犯法的吗!” “啧……”邵钧不耐烦地转头盯着他, “就你这样的还有脸自称教师,另外……犯法?你确定没搞错?犯法的到底是谁啊?” 梁友仁像是一下被吓住了,他眼珠一转,心头不知打着什么小算盘,接着又开始唱和: “我……我们好好商量,好好商量一下,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把事情闹成这样,对你们也没好处的是吧?” 他立马换了副姿态,好声好气地说: “这样,你们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随便说,我……” “真想拿张胶条把你嘴粘上!”姜沂总算忍不住厉声道。 她这么一说,男人倏地住嘴不说话了。 邵钧也不由得眉梢一抬,禁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只觉姜沂似乎特别生气,她攥着拳,眼底怒气翻涌,恨不能手撕了这人似的! 她这是……怎么了? 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邵钧目色微微闪动,定定望着眼前的人问: “你……是因为我才这么生气的吗?” “……”被他这么一戳破,姜沂怔愣了一下,原本严厉的表情也沉了下去,这时候脸上甚至流露出了些许局促慌张, 她抬眸看着他良久也没说话,心头暗想着, ……明知的事,就不要问出来了,这要她怎么回答? 邵钧笑了笑,没让她再觉得尴尬,转移话题说: “那这人现在该怎么办?” 姜沂瞟了一眼被绑在桌角的梁友仁,只觉这个人显然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而他们也不希望这么早打草惊蛇,所以过早招来警察并不是个好办法, 她转脸刻意提高音量对邵钧说: “就让他这么待着吧!” “什……什么,你们要一晚上把我绑在这儿吗?!” 两人根本没理会梁友仁,邵钧径自拿起那本相册,冲姜沂扬了扬说:“这东西要拿走吗?” 见状梁友仁一下急了起来,“我……我就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而已,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不能这么绑着我,你们……” “真是聒噪!” 姜沂眉心拧了拧,顺手一抓桌上的胶带就走过去把梁友仁的嘴给封上了。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暴躁的一面,邵钧不禁笑了笑,又掂了下手里的相册说: “嗯……我看不能放在这儿,万一他把那些照片销毁了,到时候不就死无对证了吗?” “没事,还有这个。”说着她就掏出刚在抽屉里找到的那枚U盘。 姜沂刚拿出来,梁友仁便猛地一惊,整个人失心疯了一样抽弹起来,想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拼命扯着牢牢捆住自己的领带,桌上的大小物件晃得“叮当”作响,整张柜桌都险些被他掀翻! 一看梁友仁慌得不行的样子就知道U盘里的东西不简单,姜沂居高临下盯着脚下的人,眉梢一扬说: “看来这个才是重点。” 她将那枚U盘揣进兜里,垂眸淡淡看了男人一眼, 梁友仁自始至终都在不断挣扎着,嘴里含糊不清说的好像是放开他。 姜沂淡漠地道:“你就等谁明天早上到办公室看见了,再给你解开吧。” “唔……唔……” 邵钧抱臂看着正一个劲儿扭动着的梁友仁,半晌后抬眸问姜沂道: “我们……真要把他就这样一直绑着?” “放心,他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的,”话落她又刻意加重语气说: “梁教授这么会编故事,明天应该能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她侧目瞟了一眼地上的梁友仁, “至于监控什么的,我想我们应该也不用担心,梁教授应该都能处理好吧!” 姜沂面无表情,明明很是冰冷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戾气, 从没见过她这么狠厉的样子,邵钧有些意外,只觉她扮演这种狠角色的时候也是真的足够果断决绝, 在邵钧看来,这样的姜沂非但不让他感到陌生,反而教他觉得有些惊喜,就算是平日里不多见的心狠手辣的一面他也很喜欢。 姜沂转过身,语气冷淡地撂下一句话, “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拜访你吧!” 闻言梁友仁呜咽一声,一脸“你们还要来?!”的痛苦表情。 邵钧还在注视着她,后者却突然转过了脸,两道视线一经接触,二人的目光都微微闪动了一下, 邵钧的紧张是在被她撞见过后下意识的慌张和局促,姜沂则是在不安地想着, ……他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样子特别凶啊? 还是邵钧先开口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寂静,他笑了笑说:“哦,我们走吧。” 他刚转身迈过门槛,就听见身后突然, “呃呜——” 邵钧一怔,转头见姜沂一膝盖往梁友仁腹上狠狠踹了一脚, 腹部猝不及防的剧痛教人难以承受,梁友仁五官瞬间扭曲变形,无奈这时候被封住嘴叫不出,只能喉咙里发出闷重又绝望的哀嚎。 姜沂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这“以牙还牙”的一脚她好像惦记了好久似的,重重踹在对方身上才终于解了心头之恨! “……”没想到姜沂生个气后劲儿这么大,邵钧一时间惊住了, 忽然觉得她其实还是挺护着自己的,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耳根不由有些发热。 “怎么了,走吧。” 姜沂莫名瞟了邵钧一眼,又一把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了。 第一百五十章 谎言(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这附近应该有药店吧,我记得之前看到过啊,在哪儿呢怎么找不到了呢?” 见姜沂拉着自己四处找药店,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邵钧禁不住笑了笑,反将她的手整个攥在掌心, “姜医生,你刚才……这么生气呢?” 姜沂抬眸望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是在替我出气,不过我真的没事,而且你这样,”邵钧看着她,眼角忍不住的笑意, “把人打残了可不好。” 姜沂淡然地说:“打不残,顶多算是轻伤,真找上门来你随便赔点儿钱就行了。” “哈哈……”邵钧伸手想搂住她,姜沂却皱了下眉,有些不太高兴道: “啧,又流血了!” 见她表情严肃地盯着自己,邵钧抚额摸了下,便觉额角传来些微灼烧般的刺痛, 不过他没在意,只若无其事地说: “哦,伤口有点裂开了……” “诶,前面有药店!” 总算在街边看见一家药店,姜沂一喜,拽着他就朝前走了过去。 . “你稍微低着点儿头,我用酒精给你擦擦。” 邵钧乖乖俯下身子,姜沂用棉签沾了些酒精,轻轻点着他的伤口。 见她全神贯注处理着自己头上的伤,邵钧轻缓眨着眼睛,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忽然开口道: “姜医生,说实话,你是不是……怕我毁容啊?” 姜沂落下视线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担心吗?” 邵钧微微一笑,目光从她眉心到下巴溜了一圈,半晌过后又问: “那……我万一要是破相了,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会,”姜沂白了他一眼说: “我就是一个肤浅的人。” 她这么说,邵钧却还是笑着道: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你是心疼,不会嫌弃我的。” “谁跟你开玩笑了!” 姜沂情绪一上来,手上稍微用了点儿力,邵钧禁不住轻“嘶……”了一声, “疼?” “嗯。” 姜沂往他伤口上轻轻吹了下,动作便轻柔了起来,邵钧缓缓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沉醉在她此刻温柔又坚定的眼神里。 汽车呼啸而过,两人站在马路边,好像完全也没被嘈杂的车笛声打搅,也不觉得此刻的晚风有多凉人,无尽的夜色似乎静谧而美好。 姜沂轻轻在他额角贴了张创可贴,刚贴上她就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了?” 看她笑,邵钧也忍不住笑着问。 姜沂稍稍克制了下说: “嗯……药店普通创可贴卖完了就剩下儿童卡通版的,所以……” 卡通创可贴上印着粉色小猫,看起来还怪可爱的,然而这种少女心的东西,贴在邵钧脑门上就有些违和, 不过,虽然不太搭,但这种反差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怎么,很傻吗?” “没,没有。”姜沂笑着说:“挺萌的!” 闻言邵钧禁不住脸皮一抽,“哇……这种形容用在我身上,有点儿恶心了吧?” “不恶心,”姜沂说:“顶多有点像个变态而已。” “嗯!”邵钧头一偏,接着便捧住姜沂的脸,飞快在她脸颊上连亲带咬啃了下。 “啧,稳重点儿!”姜沂拍了下他的胳膊,神色有些腼腆。 见她这模样,邵钧不由笑了笑……面子还是这么薄啊。 . 两人手挽手走在街上,邵钧忽然说: “姜医生,其实你对梁友仁的处理方式,是不是有些不理智啊!” 闻言姜沂微微一怔,又缓缓垂下眼眸, 邵钧说的对,刚才自己凑他的一下都算不上问题,而是当时梁友仁就在眼前,好多疑问都该趁热打铁直接当面质问的,可是那时候姜沂心里又一直惦念着邵钧的伤,只想快点儿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根本无暇思考其他。 她又淡定地说: “没事,他跑不掉的。”姜沂拍了拍衣兜, “U盘还在我们手上,他应该也不敢轻举妄动。” 邵钧点了点头,又贴近前人耳畔,“姜医生,你踹人的样子真帅!” 姜沂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刚才很恐怖呢。”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酒店,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空旷的车道过往汽车也只零星几辆, 时针快要走过十二点整,平常的一天眼看着又要翻篇了…… 姜沂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抬眸看见邵钧带着耳机,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他睫羽微垂,似乎在发呆。 “嘿!”她走上前,轻轻唤了他一声。 闻声邵钧浓密的睫毛微微一动,他抬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继而又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只觉他这反应有些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姜沂于是拧眉问: “你怎么了?” “嗯……没什么。”邵钧摇了摇头,又忽然站起了身,往她身边靠了靠。 他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此刻的目色异常深邃,眸子里流露出异乎寻常的温柔, “姜医生……” “嗯?”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拥住了眼前的人。 “你……” 邵钧忽然没由来地抱住自己,而姜沂却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异常, “干嘛,莫名其妙感伤什么?” 只觉邵钧有些沉重的气息似乎裹着些许忧伤,姜沂不由担心地问: “怎么了?嗯?” 他嚅嗫了好一阵,才低声说: “梁友仁刚才那一刀离你好近,差点儿就……”话说一半,他像是噎了下又接着道: “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处境,这样会不会……伤害到你。” “邵钧!” 姜沂一脸严肃地打断他,然而邵钧却还是过意不去,他看着她,眼底浮现出姜沂都从未见过的慌张和迷茫, “我……我真的害怕,” 邵钧咬了咬唇,声音有些艰涩地问她: “你……后悔吗?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 邵钧话音未落,姜沂便攥着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扯了过来, 她的手勾着对方的脖子,头一次这么主动霸道地,生生堵住了他的唇。 姜沂的这一吻,不像以往那样蜻蜓点水般一触即过,而是炽烈又缠绵,让邵钧一时有些错愕。 半晌后两人才分别开,房间里气氛刹时暧昧了起来, 只觉方才缱绻的亲吻裹着浓情蜜意,又隐隐夹杂着些别有深意的欲望,回味起来莫名教人脸红心跳, 邵钧语调惊异,捎带着轻喘,“你这是……什么意思?” 情绪稍微有些激动,他眼中布了层轻薄朦胧的水汽,看得眼前的人不太清晰, 姜沂笑了笑,“没什么意思,早点儿休息吧。” 不待她转身,邵钧宽大的手掌忽然一把搂住姜沂的腰,而后又低身靠近她,试探地问: “你想要吗?” “……”姜沂不言,迷离似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她这含蓄的暗示仿若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心间,邵钧浑身瞬间充血一般滚烫起来,顷刻扣住了她的后脑,深深吻了上去。 被眼前腹热肠急的人一下扑倒在床上,姜沂头有些发晕,不过她倒没邵钧那么急迫,稍微侧身躲开朝自己袭来的人,反手摸到了台灯开关, 姜沂刚要关灯,邵钧却扣住了她的手, “别关,看不见你了。”他低语道,噙着款款深情的眸子望着她。 姜沂却转脸冲他一笑,柔声说:“看得见。” “砰”的一声清响,灯光褪去,偌大的房间顷刻被夜色湮没,幽深而绵长…… . 男人擦了擦起雾的眼镜片,推门走进了办公室,抬头便是一惊, “你们……” 像是产生心理阴影了一样,梁友仁看见两人的脸双腿便不自知地抖了几下。 “等你半天了,终于来了啊!”邵钧抱臂靠着桌子一脸悠闲地说。 脑门迸出来几滴细汗,梁友仁攥紧拳,朝两人走了过来,他像是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气愤说: “有什么事,去个私人点儿的地方再聊吧,免得……妨碍其他人工作。” 姜沂环视了下四周,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可以。” 咖啡厅包间里, 梁友仁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有文人雅客那种讲究的做派,他在携带的小圆盒里取了块方糖出来,加在了服务员端来的那杯咖啡里。 虽然知道对方喝咖啡成瘾,不过姜沂还是头一次看见随身揣着糖的人, “这儿没别人了,你也不用顾忌面子,直接坦白吧。”她说。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早上被同事看见,我……我有多丢脸!” 梁友仁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些不正经的癖好,但是人无完人,所以你们,你们就别再纠缠我了!” 姜沂倒是不觉同情,冷冷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真的清白,用得着那么激动?” “我……” 眼见苦情牌并不凑效,梁友仁便捏紧拳换了个姿态,态度瞬间强硬了起来,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就因为那些照片,你们就笃定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也未免太荒诞了!” 姜沂冷哼一声道:“别忘了,之前你可是持刀想要动手杀人, 光是那几张无关紧要的照片就能让你分寸大失,甚至打算杀人灭口?你又没疯明显不可能吧,所以关键不在照片,而是那个U盘,对吧?” 只可惜U盘设有密码,姜沂不太懂这个,破译的事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内容他们还没看过。 梁友仁还是死不承认,一口咬定说:“那只是我……我一时冲动了而已。” 姜沂和邵钧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人还是不老实!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谎言(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他狡辩道:“昨天晚上之所以动手,是因为我……我看见你们在办公室翻看我的私人物品,我以为你们是犯罪分子,那时候的反应不过是担心自己遭遇不测的正当防卫! 况且,就你们这种未经他人允许,擅自动用别人私人物品的行为,不也是违法的吗?!” 一晚上过去梁友仁脑子终于清醒了些,这时候说话也有了些底气, “你们想制裁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至于那个U盘,”他想了想说: “U盘里也没有任何有关我犯罪的记录,我没在怕的,所以你们想干什么,找警察?还是想讹我钱? 我倒是可以给你们钱,但是你们不要太过分!” 邵钧禁不住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一年的工资有我一天的多吗?” 姜沂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梁友仁,倒是从他刚才的话里听懂了深层的意思, ……那个U盘可能确实有些分量,但是里面并没有实质性能威胁到他的东西,梁友仁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只可能是他所作的一切不构成犯罪,甚至都没有构成侵犯肖像权,而这些证物顶多能佐证他心理变态而已, 姜沂知道,对梁友仁这种人来说,面子上的光鲜同性命一般重要,要是让人得知为人师表的他觊觎自己的学生,不说身败名裂至少也是颜面尽失,而这自然是梁友仁完全不能接受的局面。 姜沂盯着他的眼睛说: “你拍照并不违法,何况邵安似乎是自愿让你拍的,虽然这种行为是有些变态,但毕竟没有犯罪,更没到需要劳烦警察的地步,对吧?” “我……我是喜欢这个孩子,”梁友仁说:“邵安他聪明,长得又那么好看,追求美好的事物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姜沂禁不住抬了下眉,……他的那种喜欢,可不像说出口的那么干净纯粹,说直白一点就是完完全全的欲望而已, 不过面对一个成日淫臆YY的人,你顶多只能鄙夷这个人,却不能因为他有淫-秽的想法而判他的罪,毕竟法律只能或多或少捆束一个人的行为,无法限制他的思想。 “那之后呢?”姜沂问。 “之后?”梁友仁琢磨了一下说: “后来我发现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对劲,我之前说过,邵安他喜欢伤害自己,而且久而久之,从一些小事能看出来他三观真的特别扭曲, 试想一下,偶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居然……居然是个这么阴暗的人,谁都会觉得不好受吧,早先我是接受不了,可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啊,看清了邵安的本质,我也就逐渐跟他疏远了, 但……但毕竟是心动过,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走出来?于是乎邵安就成了我一个心结,藏在心里永远也忘不了了。” 话毕他便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满目感慨又忧伤的神色。 只觉梁友仁刚才一席话确实是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姜沂都觉得没什么破绽,她跟身边的邵钧对视一眼,接着又问: “除了这些,其他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梁友仁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我能知道什么?我一个大学老师,成天待在学校,空闲时间要么写论文要么做项目,哪儿来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 “行吧。”姜沂说着就起身,“那就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见两人要走,梁友仁忽地也站了起来, “诶,你们……不把东西还给我吗?” “你说那个U盘,”姜沂回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还给你,我还很好奇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打不开的,他笃定地说: “U盘的运行程序应用了最新研发的科技,几乎可以抵抗所有破译软件,而且密码只要输错一次,整个文件就会格式化,U盘你们拿着也是无济于事,不管怎么做都是白费功夫而已。” 姜沂笑了笑,“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话毕她又递给了对方一张纸条,“什么时候想起来有要补充坦白的话,就打上面这个电话号码。” 说完便和邵钧径直往外走了。 . “才这么两天故事就有两个版本了,你说过几天他能不能再编出来一个?”邵钧禁不住调侃了一句。 姜沂一笑,“说不准。” “最让我搞不懂的是那张贺卡,不能说梁友仁跟我哥完全没关系吧,难道只是我哥单方面知道这个人而已?” 原本以为他们是通过暗号私下联系,但梁友仁一脸的不知所谓又不像是演的。 姜沂问: “那上面的字不是你哥写的吧?” 邵钧分得出邵廷的字迹,肯定地摇了摇头。 “也不是梁友仁的笔迹。” 姜沂在办公室里翻看过他的手写本,将两个笔迹对比了一下,觉得差别还挺大的。 ……难道真如梁友仁所言,他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完全就是个编外人员而已? 姜沂说:“不想那么多了,先看一下U盘里内容再做定论吧。” 闻言邵钧一诧,“可是密码……” “可以赌一把。” 六位的密码,有一百万种排列组合,猜可是只有一次机会, “当然不是纯靠猜,”姜沂说:“我刚看见了他手机解锁的密码, 大部分人怕自己遗忘,一般都是同一套密码重复利用,我想梁友仁也不例外,不过要是猜错了,那就只能算了。” “嗯,这时候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两人外出也没带笔记本,这种条件下查看U盘显然是不太方便的。 姜沂说:“总之不着急,梁友仁总不能隔天就人间蒸发,U盘就等回去再看吧。” 邵钧呼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跟这人打交道了,这个梁友仁,有点儿神经质就算了,我是真受不了他说话一套一套的,撇清自己的时候还非得卖下惨,说得自己多神圣似的,好像他才是那个单纯无辜受伤害的人一样!” “嗯,”姜沂点了点头,“这人是挺表里不一的,另外,从他昨晚上动手的事就能看得出,梁友仁表面上文质彬彬,其实是易怒易冲动的人格。” 话一出口,姜沂脑海里猛地浮现起邵安以前跟自己说过的话……看起来仪表堂堂,温文尔雅,谁又知道那张人皮底下其实藏着什么龌龊的念头? ……难道邵安所指,就是梁友仁? 邵钧一脸鄙夷地摇了下头,“不管他再怎么巧舌如簧,我是发自身心不太相信他说的话,这人撒谎成性,说谎根本也不用打草稿!” “他过于想遮掩过去,却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姜沂说: “当然,也不排除梁友仁这么做,只是出于维护自己正义完美形象的目的而已。” 邵钧耸了耸肩,“也许吧,不过在外要维持正人君子的高尚形象,同时又要偷偷隐藏自己不为人知的龌龊心理,这人活得可真累!” “是啊。”姜沂沉了口气,抬眸望了望天,恰逢暖阳从云层中探了出来,照得天空很明亮, “邵钧,回家吧,出来一趟我也有些累了。” 邵钧揽住她肩膀说:“酒店住着确实不舒服,还是家里好,走吧,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回去。” “嗯。” . “欢迎姜医生旅途归来,继续同我们共赴战场!日日朝五晚九,顿顿食不果腹,鼓掌鼓掌!” 见方名扬“啪啪啪”拍着手,姜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去去,干正事去,一天闲的!” 她转过头,双手插兜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指尖忽地触到了揣在衣兜里的U盘。 从外地回来舟车劳累一阵,姜沂跟邵钧两人都忘记了这档子事,东西也没有看过。 姜沂低眸扫了下……他不在,那这个U盘自己就先看看吧。 打开电脑,姜沂插上U盘,点开便弹出了“请输入密码”的提示框, 密码是…… 姜沂早先把自己猜测的密码存到了备忘录里,照着输入过后,U盘果真打开了。 页面上内容倒是很干净,没有姜沂想象的大量不雅图片,64G的U盘里就只存了一段视频而已。 不知道自己将会看见什么,姜沂皱着眉,指尖点着桌面,这时候心里稍稍有些紧张。 她滑动鼠标,点开了那段视频—— “吱呀”一道门开的响声,接着又“砰”的被轻轻扣上,几秒过后便见邵安走进了画面, 只觉摄像头大概是被偷偷安置在了某个角落,视角有些偏,整段录像似乎都是在当事人并不知情的状况下拍摄的。 “你来了。” ……是梁友仁的声音! 男人话不多说直接将眼前的人给揽到了怀里,又伸手亲昵地揉了下邵安的头发。 “真想你啊!” 他捏着对方发红的耳垂,贴在他耳边说: “今天又没忍住?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说着便开始动起手来, 邵安被顶撞得后退了几步,梁友仁便扶着邵安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肩窝,对他做着些不太雅观的动作。 见男人的手在邵安身上四处摸挠,尺度还相当大,姜沂瞳孔一缩,禁不住皱紧了眉。 视频内容无疑让姜沂感到十分不适,好几次甚至有种想要暂停的冲动, 强大的意志力还是支撑她看完了整段录像,捱到进度条终于走完,姜沂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她关上电脑,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已经凉透了的白水,良久才平静下来。 只觉邵安大部分时间都背对着镜头,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视频里也没有记录下他脸上的表情, 姜沂不由在想……他到底是自愿,还是被强迫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隐晦(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紧锁眉心,感到喉头像是堵着什么异物般有些梗塞, ……拍这种东西,梁友仁是打算在以后见不到对方的时候,亦或是某个寂寞难耐的深夜,拿出来反复观看赏味吗? 想到这儿,姜沂不由一阵犯呕,虽然早也知道他这种人不会有什么正人君子的做派,看到录像的时候委实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梁友仁果真还是没说实话,他根本不是在意识到邵安的阴暗后与之疏远,因为他喜欢的,就是他病态又阴暗的一面! ……那么邵安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 一天很快将要过去,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姜沂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她刚站起身,突然间, 哗—— 照明灯“唰”的一下尽数熄灭,四下瞬间被黑暗笼罩。 不知道医院怎么会忽然停电,姜沂诧异地环扫了一下四周,随即听见传呼机里安保科人员的声音, “二楼电路跳闸,操作人员正在进行排查,大家稍安勿躁!” ……跳闸,怎么回事? 姜沂垂眸想了想,接着便转身走出了漆黑的办公室。 她刚跨出门,躲在隐蔽角落的人便一直注视着她的身影,确定姜沂下了楼,那道暗影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者三两步溜到姜沂办公桌前,手脚麻利地拉开抽屉,继而开始翻找起来。 东西还未找到,只听身后一道女声忽地响起, “终于现身了啊!” 姜沂双手抱臂靠着门,目光直直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根本就是打算瓮中捉鳖,所以方才并未走远,只下了几节台阶便原路折回,将来人抓了个正着。 对方手上的动作一顿,怔怔地侧转过身。 见状姜沂不由目色一动, ……长发,是个女人! 虽有些诧异,姜沂并没有震惊太久,她目光灼灼道: “一直跟踪我们的就是你吧?你到底是谁?” 照明灯“哗”的一下倏然亮起,顷刻照亮了对方的面目。 “周……!” 姜沂记不清女人的全名,只知道她是邵吏凯的遗孀,邵钧名义上的后妈。 ……怎么会是她? 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难道这些案子这个女人也掺了一脚?姜沂神色凝重地思忖着。 “看来是我不够专业,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了。”周婧怡似乎完全没想替自己开脱,直接坦白道。 ……她跟邵钧之间没有感情,却是邵安的生母,跟他有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 姜沂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紧蹙的眉心一舒,忽地笑了笑, “是啊,我要是你,就不会亲自出马,这么做容易暴露身份还不好开脱, 我不信你是没有手段的人,这次之所以这么仓促慌张,是因为关心则乱,”她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说: “其实你私底下一直有在派人监视邵钧,对吧!” 话落,周婧怡方才淡定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自己老公孩子死了,你不可能不怀疑,当然也不可能甘心接受警方给出的解释, 所以你暗中调查,终于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也就是这一切的真相,”姜沂冰冷的声音说: “弑父杀兄,这些其实,都是邵安做的。” 见女人的肩膀以极小的频率颤抖了一下,姜沂接着道: “不过,纵使邵安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但他总归是你的孩子,维护自己孩子是母亲的天性,你也不例外。 怕我和邵钧找到对邵安不利的证据,爱子心切的你才会跟踪我们,现在才会,冒险闯进我的办公室,企图盗走……这个东西。” 说着姜沂就从衣兜里掏出了那个对方一直在找的U盘。 自己的心思居然完完全全被对方识破,女人震惊之余又有些慌张, 不过周婧怡嫁入豪门那么久,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才惊慌的心绪立马又平静了下来,这时候甚至还能沉下气来跟姜沂对峙, “姜医生,我承认,你的确是很厉害,能让邵钧都如此倾心的人想必也是不简单,” 她仰起下巴,显得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将乌黑亮丽的长发撩到了肩膀一侧, “话不中听,但是实在,就算邵钧再喜欢你,喜欢到以后当真娶你过门,可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心?真把自己搅进去又没人肯拉一把,到时候你怎么办? 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医生而已,女人贵在守本分,所以姜医生,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不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不得不说周婧怡真的是心理素质强大,分明是自己被抓包,这时候还能不慌不乱,苦口婆心地劝诫姜沂, 她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是那种妩媚妖娆,极具女性特征的美,看着眼前的女人,姜沂暗暗想着, ……如果没有这些痛苦和挣扎,没有残酷现实的摧残,她会比现在更加光鲜亮丽的。 “周女士你恐怕是搞错了,”姜沂说:“现在这种局面,到底该是谁威胁谁啊?” 闻言周婧怡禁不住抽了口冷气,本想气势上唬住她,不料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这才意识到姜沂不是那种一看见权势就点头哈腰慌得找不着北的小市民,不会因为她几句狠话就慌了阵脚。 “那你想干什么?”她终于有些示弱地说: “姜医生,其实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惹上麻烦。你想要什么,金钱,还是权利?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 姜沂禁不住冷冷一笑,“你想……贿赂我?这么多条人命,你觉得多少钱能填得平呢?” 她话音落下,就见周婧怡侧脸涨得通红,她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似的, “想直接抢啊?倒是用不着这么难看,”姜沂说: “因为这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何况要是真有证据的话,我一早就报警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周婧怡将信将疑地拧了下眉,“你说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怀疑与否都无关紧要,”姜沂掂了下手里的U盘, “不过这里面的内容,你是不会想看的。” 相信了她的话,周婧怡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缓了下来, “当然,我并没有要就此放任这些事不管的意思,犯罪杀人总要受到制裁,像邵安这种能操控他人思想和行为的人尤其可怕,留在社会上也是个毒瘤。” “我不清楚邵安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但我想你应该知道,” 看眼前的女人攥紧拳,姜沂接着又道: “虽然知道这很难,但希望周女士你能看清是非黑白,要知道害人终究会害了自己,你这时候维护邵安,跟害他无异。 其实邵安并不适合这个社会,这样下去,他只会沦陷,会迷失自己,”姜沂凛冽的目光看着她道: “周女士,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让他去到他该去的地方,才是在拯救他!” . “诶,今天怎么比我回来得还晚?” 姜沂刚迈进家门就听邵钧问。 “哦,嗯……医院处理点儿事,你在厨房干嘛呢?” 她走进厨房,看见邵钧正将打包好的新鲜饭菜倒进瓷碗里。 邵钧说:“我想你今天应该是忙,晚上估计也不想做饭,就在餐厅打包了点儿吃的。” 闻言姜沂笑了笑,不得不说,有时候邵钧还是很贴心很懂她的。 她凑上前看了眼摆在桌台上的食物,嗅着空气里食物的香味,心头莫名感到有些暖, “诶对了,梁友仁的那个U盘,要不我们今晚上看看?” 闻言姜沂稍稍怔了一下, “我,我忘带回来了,嗯……忘在医院了。” ……忘了? 邵钧眉梢一扬,转脸看着眼前的人,继而就朝她走近了。 “嗯,怎么……” 在他的逼近下后退了几步,姜沂的后腰就抵上了桌台。 “你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有带回来?”邵钧颇有深意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不想让我看?” 姜沂的目光稍稍闪动了一下,还没开口辩解就听他说: “其实,你心里还是同情邵安,想保护他的?我说的对吗?” 姜沂呼吸一滞。 ……自己确实对邵安怀有难以言说的感情,不是别的,只是隐隐有种仿若同类之间的,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低下头回避邵钧的视线,对方却越发霸道地靠了过来,贴在姜沂耳畔,低朦又略带笑意的声音说: “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儿吃醋。” “你,”姜沂无济于事地轻轻抬手挡了下跟自己距离越来越近的人,“你怎么,跟谁都吃醋。” “就是看不惯你对别人太好,而且邵安那小子,我总觉得他对你……” 邵钧话说一半,深邃温柔的眼眸闪过一丝凛冽, “总之这家伙要是敢对你有想法,我就跟他拼命!” “赫,”姜沂一笑,刚要说话,就被他狠狠搂住了腰, “笑什么,你是我的人,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邵钧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笑着说: “好了,我端菜出去,我们吃饭吧!” “嗯。” 姜沂点了点头,望着他转身挺拔的背影,心头泛着难以言说的滋味, 其实在姜沂心里,邵安也是一个受害者,他遭受摧残,却不懂得如何走出囹圄,反将曾受过的伤加害给其他人, 就如邵钧觉察到的那样,虽然觉得邵安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姜沂下意识还是想保护他的尊严, ……好在他能理解自己的这种感受。 姜沂不由感到十分欣慰,在这个世上,能遇到一个无需言说就能读懂自己的人真的万分难得,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有时候只需要彼此之间的一个眼神。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他在面前好像越来越乖了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隐晦(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莫非‘梁老师’所指并不是梁友仁?” 姜沂跟邵钧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着, “又或者仅仅是我哥发现了他跟邵安的事?” 姜沂说:“还有种可能,有人以梁友仁的名义在跟邵廷联系。” “这个人会是……” 邵钧话音未落,桌上姜沂的手机倏然响了起来,她接通电话,便听电话那儿头,传来男人惊悚的声音, “救我,救救我!” “梁……梁友仁?”姜沂一诧。 见她脸上意外的表情,邵钧不由问:“怎么了?” 姜沂随即点开免提, “有人要害杀了我,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救我啊!” “什么意思?谁要害你?”姜沂问。 “我不知道,总之有人要杀我,我……我就要死了!你们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 因为梁友仁一句自己将要被人杀害,两人居然就千里迢迢又赶了过去,这一次,还是在对方强烈请求下直接去了他家里。 ……怎么突然承担起保护他的责任了呢? 姜沂也觉莫名其妙,不过梁友仁似乎当真被吓得不轻,几天不见人憔悴了不说,两颊也是肉眼可见的凹陷了下去。 她只觉这人怕不是亏心事做得多了,没鬼也心虚! 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梁友仁喝了口咖啡静了静心说: “我老婆刚出去了,这事我没告诉过她。” “你就告诉了我们?”姜沂问:“所以……你想我们做什么?” “保护我的安全。” 邵钧“噗嗤”笑了出来,又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沉声道: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派人时时刻刻盯你吧?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有义务保护你?” “要不是你们,我好好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梁友仁呼了口气,冷静了一下又说: “我报警了,但是没有证据警察不信,他们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根本不会有人来管我!现在……就只有你们能救我了!” “你坚信有人要杀你,就因为几个威胁电话和短信?这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姜沂说。 她心下暗想……如果他说的不错,那对方是谁呢?是邵安吗? “不是的,”梁友仁急出一头冷汗,“是真的,他把我所有情况说得一清二楚,他真的,真的是要来杀我啊!” 闻言姜沂冷冷道:“那你死不足惜,你确实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没想到对方说出这么一句,梁友仁猛地一怔,听她接着又道: “省省力气,用不着再费心思编故事,U盘里的内容,我都已经看过了。” “你怎么!”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不是重点。”姜沂说: “既然你执意觉得有人要杀你,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以猥亵学生的名义到警察局自首,把自己关到局子里,这样一来,警察自然会保护你安全的。” “你,你在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为什么要自首,为什么要背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 “都这时候了,装疯卖傻还有意义吗?”姜沂目光灼灼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 “我没有!”梁友仁稍稍错愕一阵,又忽地高声道: “可他是自愿的,他都是自愿的啊!” “自愿的?”姜沂冷嗤一声,“是,总之嘴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说吧。” 只觉从视频里确实看不出邵安到底是自愿还是被强迫,这时候姜沂也省的跟他废话,只道; “反正事到如今,就看你是要命还是要脸了。” “我……”梁友仁一时愣在了那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瞬间连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这时候姜沂忽然提了句, “对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生育吗?” 猛然被挖到痛楚,梁友仁瞳孔一震, “什么,你!” “你应该不知道吧,”姜沂说: “否则也不会愚蠢地说什么‘邵安是自愿’的这种话。” “你,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是铅糖。”姜沂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小块方糖,是她之前从梁友仁办公室拿走的。 闻言梁友仁五官瞬间僵住了,仿佛有严寒彻骨的冰水劈头盖顶地浇来,浑身血脉都冻结了一般。 “怎么会,这怎么会是……” 姜沂说的铅糖也就是醋酸铅,要知道铅这种重金属对人体伤害极大,过量铅元素摄入体内,日积月累势必会导致慢性中毒,对生殖系统,神经以及免疫系统等都有极大危害。 “像你这种固执又好面子的人,应该也没有去医院做过尿检吧。”姜沂冷冷地道: “邵安的确很了解你的习惯,他从来没想过要干脆利落地杀了你,他是要折磨你,用这种方式惩罚你, 用不着谁人来杀,再吃下去,你确实会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得出梁友仁这时候有些崩溃了,姜沂冷嘲道: “怎么样,现在你还觉得邵安不恨你,还要告诉我他是自愿的?” 梁友仁满脸的怔恐之色,一下瘫倒在了椅背上,他枯槁的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呜咽道: “是,我不是人,可我不想死,我……我不想死啊!” 邵钧抱臂说:“你要是没脸报警,我倒是可以帮你,以举报的名义联系警察,怎么样?” 痛苦和绝望似乎让梁友仁全身都没了力气,他垂着头,喑哑的声音说: “打……打吧。” 男人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干瘪,六神无主全然失了魂,整个人苍白又颓废。 “行!”邵钧说着掏出手机,跟姜沂示意了一眼,接着就转身去到了阳台。 姜沂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听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我,我想出去透透气。” 事到如今,梁友仁应该只想活命,不会干跑路之类的事,姜沂于是也没拦着他。 梁友仁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阳台绕到后院,他扶着一旁的栏杆,望着满园吐露新芽的草木,心下似乎有些感慨, 姜沂透过窗户看着他,只觉冷风中那道单瘦的背影透着无言的绝望,大概还有一丝忏悔, 不过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姜沂垂下眸,自觉也没什么可同情,陈年老垢总有一天要被翻出来,污秽的东西总要被洗干净。 正当姜沂微垂的眼眸又抬起的时候,却忽然间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惊叫, “啊——!” 声音是后院传来的,似乎是梁友仁的。 ……糟了! 姜沂猛地一怔,抬眼才发觉视线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下意识朝后院冲了过去。 “梁友仁,你在哪儿!” 不见他的身影,姜沂猛地转身,却一头撞上了悍然立在眼前的人, 对方显然不是梁友仁,浑身精悍的肌肉撞得姜沂一阵眩晕,他虽戴着口罩,但姜沂清楚地知道这人的身份 ……是郭川! “怎么会是你!”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却见对方胳膊一动,猛地倾身扑向自己, 变故来得太快,姜沂未来得及后退,便觉有锋利冰凉的东西刺破外衣,继而穿破腹部皮肤,深深刺入了她的身体! 长刀捅进了姜沂小腹,浓艳的鲜血很快顺着刀柄流了下来, 郭川托着她瘫软下去的身体,伸手在姜沂大衣衣兜里摸了一阵, 微弱的意识提醒着她……他在找那个U盘! 姜沂无力地拽住眼前的人,而对方却一把抽出插在她腹上的刀,猛地将她推开! “呼……” 姜沂涣散的目光注视着男人逃走的背影,感到此刻疲软的双腿没办法再支撑住身体, 她险些栽倒,仓皇地攀住了身旁的栏杆。 看着从自己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恐惧和惊慌充斥姜沂的大脑,她现在甚至已经无法均匀地喘气呼吸,大量汗液沾湿了后背。 身体热量渐渐在流失,姜沂全身发冷,继而开始无意识地抽搐。 “姜沂!” 看见她的那一刻,邵钧的头皮瞬间麻木了,他满心惊恐与悚惧,拼命奔向她, 只见大量猩红的血从她腹上渗了出来,姜沂大衣裤子上全是血,她艰难地抓着一旁的栏杆,下一秒似乎就要倒下去。 “姜沂,姜沂!” 邵钧还没搂住她,姜沂就好似脆弱的纸片一般散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了,姜沂你别吓我,别吓我好吗!” 看着喷溅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迹,邵钧感到喉头似乎被紧紧扼住,他好像瞬间失声了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发出艰涩又恐惧的声音, “姜沂,别睡,求你别睡,别闭上眼!!” “邵钧……我不行,不行了,我……” 她抬起重若千钧的眼皮,吃力地听他说话,耳畔的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已经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击毙(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邵钧禁不住浑身战栗, 他从来觉得姜沂好像刀枪不入,理性又睿智,却忘了她这么单薄的一个人,真的很容易受伤,那一刻鲜血溢满她全身,看着真的很吓人! “我女朋友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邵钧丧失理智一般,激动地拽着护士的衣服问。 “先生您别担心,目测没有伤到内脏,病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邵钧身子一仰,感到前额一阵发黑发晕,胃里的酸水瞬间泛了上来,他扶着墙,接着便在垃圾桶旁呕吐起来, 见状女护士一怔,连忙扶着他问: “先生您晕血?” 邵钧摇了摇头,“可能是有点儿……晕她的血吧……” “那您坐旁边休息一下,我去给您倒杯水。” “谢谢。” 邵钧无力地瘫坐在铁椅上,看到自己的衣角,袖口上沾满了姜沂的血,鲜红而刺目,刺得他心口灼痛。 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着脖子,邵钧只觉喉头梗塞,呼吸困难,他六神无主地在椅子上坐了好久,盯着衣服上的血迹渐渐发黑发暗,那些血斑,却仿若铁打的烙印,深深印在了他心际…… . “先生,病人醒了,您可以进去……” 女护士话音未落,邵钧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冲进了病房, 姜沂刚醒,还在适应着突然明亮起来的光线,一眼望见邵钧冲进门焦急的神色,这时候虽然很痛,还是勉强冲他扯出了个微笑。 遥遥望着脸色苍白的姜沂,邵钧心口一紧,好想立刻冲上前去拥住她,怕对方又受伤便不敢再碰,只伏在床边目色温柔地望着她, “你别说话,休息吧,我……我就看会儿你。” 邵钧喉头有些哽咽,想起刚才她闭上眼的时候,自己真的好害怕,怕她就这样躺着,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艰涩的声音说: “姜沂,别再受伤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看他这么难受的样子,姜沂鼻头有些发酸,又故作淡然的模样笑了笑, “你干嘛,一点小伤而已,我又不会死。” “别说,你别说那个字!” 不知道邵钧是被碰到了什么开关,一下变得异常敏感。 看着对方有些猩红的眼睛,姜沂微微一怔,想来自己昏迷的时候一定吓坏他了吧? “我真的没事了。”姜沂微笑着满目温柔地望着邵钧,想分解一下他此刻激动的情绪,她扯开话题说: “你一晚上都没睡吧,瞧你黑眼圈重得,我都没眼看了!” 邵钧情绪还是很低落,表情异常凝重地看着她道: “姜沂,我再也……不要看见你受伤,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危险的事,绝对不会!” “知道了。”姜沂笑道:“好了我有些困,想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嗯,”邵钧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打搅你,睡吧。” 他替姜沂整理好被褥,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 邵钧接通电话,听另一头的高向宇说: “邵先生,上次在合同单,以及银行卡上提取到的指纹确实是同一个人的,另外,经过这些天多方调查,警方终于查清了郭川的案底,落实了他在西港曾有过前科,这个人,很可能有作案嫌疑!” 闻言邵钧蹙了下眉……看来如今郭川的案底被抖了出来,然而当时跟他一起的邵安却被彻彻底底抹清了嫌疑。 他肃然说:“他不是有可能,他已经是通缉犯了,郭川用刀刺伤了姜沂,并且绑架了一个叫梁友仁的大学教师。” “姜医生受伤了!”高向宇一怔,忙问:“她没事吧?” “没事,姜沂的事你用不着担心,但被他绑架的人现在很危险。”邵钧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 思忖一阵,高向宇随即又问:“你们在哪儿?” “……” 邵钧刚告诉他地址,就听电话那边乱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邵哥遇到危险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他没事吧?” “嗯……?谢斐?”邵钧不由问高向宇道:“你跟谢斐在一块儿?” “哦,”他解释说:“吃饭时候刚好碰见了。” “邵哥你在医院?你没事吧,邵哥我好担心你啊!” “你挤什么挤,不然这电话你来接?”高向宇没好气地用胳膊肘拐了下凑到自己身边的谢斐。 邵钧眉心一拧,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两人“窸窸窣窣”在说着什么。 “什么,嫂子被刀捅了!”谢斐惊呼道:“哪个王八羔子,邵哥他们现在在哪儿呢,我也要过去!” “你去干什么!” “总之你过去得带上我,看我他妈的,削不死这人!” “你最好……”邵钧刚想跟高向宇说你最好别把这货带过来,后者就匆匆道: “诶,那我就先挂了邵先生,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喂……喂?” 邵钧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斐这小子一来,估计又要不得安宁了。 . 公安分局, 一个四十出头的警察一脸正色盯着电脑,手指点着屏幕像是在跟邵钧,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技侦组已经追踪到了郭川的车,定位显示现在这条国道,他这是要出省!” 男人立马拿起对讲机厉声道: “马上通知G431国道巡逻人员,立刻拦截在逃车辆,黑色奇瑞,车牌号是……” 看着眼前指挥部署的人,邵钧也记不清他是姓黄还是姓王,只觉这人说话办事倒是雷厉风行,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只是,决策过于麻利自然就会来不及仔细考虑, ……郭川做事从来都很谨慎,这次怎么会开自己登记过的车,他不知道这样做很容易暴露身份吗? 不过邵钧没机会说出自己的疑虑,对方就招呼好一队的民警打算去抓人了! “邵先生,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您留在警局,等待警方的消息!” 领队的警察说完便风风火火转身走了,完全也没留给邵钧再废话一句的机会。 ……这火急火燎的,是不是该夸一下警队的办事效率? 邵钧走出警局,开着自己的SUV跟上前面的警车,顺带拨通了电话, “喂,高警官!” . 轰—— “你……你到底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副驾上的梁友仁被捆着双手,满目怔恐,一副衣衫不整的狼狈相。 “闭嘴安静点儿!” “你要钱?我……我有钱,要钱我给你,你……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我要的,是你的命!”郭川看也没看他一眼,狠狠道: “再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梁友仁刚要再求饶,猛然间瞥见郭川别在腰间的匕首和枪,他倏地眼前一黑,喉咙一紧险些给吓晕了过去。 “妈的这帮条-子!” 郭川又飚了句骂人的老挝话,猛地一拉方向盘,车身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直接转弯变道甩开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国产大众,掉头往岔道上开去了。 邵钧也一路紧追,跟着前面的车辆,只觉郭川应该是想跑路,却还是被围堵的警车逼退了回去, ……不过奇怪的是,他选择的这条路不像是打算金蝉出壳,倒更像是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枪毙(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这场追逐战持续了足足三个钟头,警察才终于把郭川堵进了三面环山的狭窄山道。 溪河边发现了郭川的那辆黑色奇瑞,然而车里却不见人影,他弃车逃跑,现在不知道带着梁友仁躲到了哪里。 “邵先生,不是让您待在警局吗?” 带队的警察看见从SUV里走下来的邵钧就觉头大,暗说这些不听从指挥的热心市民果然哪儿的人都是一样的。 正巧这时候高向宇也跟着邵钧的指示开车赶到了,他“啪”的一声关门下车,副驾上甩都甩不掉死活非要跟来的谢斐也下了车。 不过高向宇没走近几步,就被眼前的警察拦住了路,挥手赶他走, “诶诶诶,无关群众请远离涉案现场注意安全,不要影响警方办案!” “我是……”高向宇没废话,直接掏出证件一亮,级别比对方还高, 官大一级压死人,见状小警察头一低,毕恭毕敬给他让了道。 “邵先生。” “邵哥!” 两人踩着石子路朝眼前的邵钧走了过去。 “高警官,谢……谢斐!” 操……这货果然还是来了。 邵钧禁不住扶了下额。 “这是谁?” 领队黄警官下巴指了指高向宇,旁边的小警察连忙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 一山不容二虎,两位队长见了面,多少都会有些看不惯对方, 看着跟前的人,黄警官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爽,冷冷地道:“怎么你一个外省的警察也管这个案子?” 他这话颇有种“劳资管辖的地盘,你一个外省的警察插手算什么事!”的意味,高向宇于是说: “我之前一直在调查郭川,对他各方面都比较了解,这种关键时候能协助你们逮捕嫌疑人!” 黄警官虽然心里仍然不爽,这时候还是接受了高向宇协助办案,他沉了口气说:“怎么称呼?” “高向宇。” “嗯,黄正毅。” 高向宇点了下头又问: “那黄队,现在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嫌犯挟持人质弃车逃跑,应该是走的这条路,”他食指一点,“前面是片小树林。” 说完一旁的小警察插了句嘴: “那个……黄队,我小时候就住在这一片区,穿过这片林子,前面有个废旧工厂。” “你的意思是,嫌犯现很有可能就躲在那个工厂里?”黄队思索一阵立刻吩咐说: “分头行动,小江你带队在其他地方继续巡查,发现嫌疑人踪迹立刻汇报! 高队,还有小刘你再带几个人,马上跟我一起过去包围废旧工厂!” “是,黄队!” 众人领命开始行动,一队人马随即悉数散开了。 “这个,”黄队忽地指了指谢斐,对高向宇说: “随行家属就不要带上了吧?” “嗯?!”高向宇一愣,“什……什么随行家属!” “哈?你们不是……” 见对方一脸激动的表情,黄队这才又定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谢斐跟高向宇, “哦我这……不好意思,”看清楚了黄队脸一红,抱歉地说: “乍一看,我以为这是你儿子。” 什么! “……”高向宇一脸黑线,险些自闭。 他最近长了点儿胡茬来不及剃,一身黑的打扮看起来确实有点儿显年纪,而谢斐本来长得嫩,穿的又花花绿绿青春洋溢,两人一块儿远远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像是老当益壮的老父亲跟小儿子站在一起。 “哎呦这可真是……尴尬了呢。” 莫名觉得空气里飘着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黄队抠了下脑袋,赶忙转头开溜。 . 年轻小警察举着对讲机说: “黄队黄队,看见嫌疑人了!现跟人质正在向工厂靠近,操!那家伙发现我们了要往里面跑,拦下,快把他给拦下!” 郭川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追上来的警察,鄙夷地冷哼一声,提着梁友仁的衣领就把这吓得半死不活的人往工厂里拖。 “站住,站住!不许动,再动开枪了!” 砰—— 黄队开枪打了一下空气,企图震慑住眼前的人, 郭川的确站住了脚,转过头狠厉的目光看着包围过来的一众警察。 “你已经被包围了,尽快放开人质投降自首!” “投降自首?”郭川冷笑了起来,“乖乖被你们抓去坐牢吗?” 高向宇厉声道:“先放开人质,” 被对方死死拽着,梁友仁脸色又青又白,整个人像焉了的皮球,看样子已经快要休克了。 郭川说:“好,人我可以放,不过……你们要先满足我的条件!” “还敢提条件!”黄队一斥,却被一旁的高向宇拦住了,后者说: “好,什么条件,你说!” “我要钱,八十万,还有,要一辆车,我要你们保证不追捕我,等我确认安全了会放了这个人!” “不可能!”黄队直截了当地拒绝说: “警方绝对不可能放过一个杀人犯!” “哦是吗?”郭川全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就只能……杀掉他了。” 他根本也不在意人质的性命,手里的匕首划破了梁友仁脖子上的皮肤,锋利的刃面沾了不少血。 “不不,”梁友仁扯着嗓子哭号,“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又转头看着高向宇等人, “救我啊,你们警察,你们警察的义务不就是要救人吗?你们……你们怎么能放由凶手杀害人质,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不能让他杀了我啊!” 高向宇拧紧眉,痛苦纠结一阵,终于还是妥协说:“好,我们答应你的条件!” “这怎么能行呢!” “人质重要!”高向宇攥紧拳看着他,“先保护人质安全!” “哎!”知道他的确言之有理,黄队无奈愤愤地拍了下大腿。 闻言郭川冷哼一声,像是在嘲讽这些警察办事遵循的那套愚蠢可笑,所谓“道义至上”的规矩,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说: “你们,派一个警察进来跟我谈判,记住,只能一个警察进来,不然我立马毙了他!” 他话说完,便拽着手下的梁友仁,退步往工厂里走,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老子还真他妈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嫌犯!” 黄队摸着下巴思忖一阵,一脸严肃地说: “不过嫌犯现在只是想拿钱跑路而已,倒是可以先满足他的要求,然后再……” 邵钧忽然开口纠正道: “不,他不是要钱!” 他说:“虽然不知道郭川究竟想干什么,但他的心思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很可能,是有更大的阴谋!” 然而纵使郭川心思莫测,梁友仁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既然他现在是嫌疑人手里的人质,那警方就不得不救! 高向宇说:“不管怎么样,先救人吧!” “谁去跟他谈判呢?”黄队一脸肃穆道:“工厂的地形较为复杂,并且由于信息缺乏,现在完全搞不清里面的状况,单枪匹马闯进去很容易遇到危险!” 虽然不能预知危险,但高向宇明白的是, 郭川是什么样的人?作为一个冷血狠辣的杀手,手里捏着那么多条人命,根本也无所谓生死,他清楚地知道被警察逮捕后会是什么下场,绝对不会让自己有落入警方手里的机会, 眼前这个废旧工厂甚至很可能安置了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郭川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届时一了百了地被炸死,全尸都没打算留下! 事到如今,他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别人的? “我去吧!”纵使知道这些,高向宇还是自荐道: “让我去,相比之下我比较了解嫌疑人。” “那就……”黄队还没表达意见,谢斐却忽地冲上前情绪激动地拉住了高向宇的胳膊, “你了解他什么了!你跟他拜过把子还是谈过朋友啊!” 高向宇一愣,“谢斐你……” “别去,你别一个人进去!”谢斐失控似的厉声吼道: “凭什么要你去!就为了救那么个老东西?郭川他现在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你一个人进去万一要是受伤了,万一要再搭上条命值吗?” “操,我说你……别这么乌鸦嘴行吗!” 谢斐坚持不让高向宇走,死死拽着他说: “你别去,里面那么危险,他手里还有枪!” “行了,你在这儿瞎捣什么乱!”高向宇表情严厉,淡淡看了他一眼,抽出自己胳膊,转头又说: “黄队,能借用一下你的配枪吗?” “你别去……别去!” 见高向宇这么毅然决然的样子,谢斐一下慌了,脑子里瞬间什么念头都没有,想也不想就挡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快让开!” 高向宇就是这种人,骨子里天生有种正义的使命感,他毫不费力推开眼前的谢斐,话不多说扭头就要往废旧工厂里走。 “你别去,高叔叔,高向宇!” “谢斐你给我……”高向宇厉斥道:“松手!” 谢斐这时候简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尽管被他一次次推开,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跟上前想拦住他。 一旁的邵钧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上前按住谢斐肩膀道:“卧槽你怎么了,谢斐你他妈冷静点儿!” “这……这怎么还,弄的跟生死别离似的?”黄队禁不住说了句,不过看着高向宇大义凛然的样子,心头对他的印象瞬间有了改观, 他眼神坚定,语气诚恳,上前重重拍了拍对方肩膀, “高队,拜托你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击毙(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高队,拜托你了!” 高向宇没想整那么多煽情的,淡淡说了句,“嗯,我知道。” “高向宇你大爷!” 谢斐简直要崩溃了,他眼眶一红,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以往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警察跟劫匪同归于尽的情节刹时冲上脑海,情绪一下就上了头。 “谢斐,你……你哭什么啊?!”高向宇临走前扫了他一眼,禁不住皱了下眉,“我又不是要去跳火坑!” 然而谢斐跟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控制不住地全身都在抖, “你……你要是出不来了怎么办……”他声音颤抖,说完又用手背抹了下脸, “哎……我他妈今天真是,真是没脸见人了我!” 只觉谢斐这样子,看着可笑又莫名让人有些心疼,高向宇叹了口气,揉了揉他脑袋, “多大点儿事,不是你说的吗,我们警察的工作,工资低,危险系数高,能不能活到退休都……”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转头看着邵钧道: “邵先生,你……看着点儿谢斐这小子,别让他……待会儿干出什么傻事。” 邵钧眉心一拧……怎么感觉他这话说得跟遗言似的。 “嗯,我看着。” 高向宇点了点头,握紧掌心的手枪,步履决然地往前走了。 “小心点儿!你小心点儿!”谢斐猛地抬眸一望, 只见那道凛然的背影抬起胳膊摆了摆手,继而消失在了转角…… . 嗒—— 嗒—— 高向宇屏住呼吸环顾四下,一步步走得极其谨慎, 空旷的废旧厂房回声相当大,想要掩藏行踪非常不易,高向宇警惕地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郭川,你在哪儿?” 偌大的厂房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漫天悬浮的灰尘有些呛人,高向宇禁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 “你不是说要跟警察谈判吗?你可以跟我谈谈。” 话落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是一个人进来的。” 自说自话了半天还是没人回应,高向宇不由有些郁闷,只觉周遭气氛异常压抑,那种不安和恐惧的感觉逐渐在心头蔓延开来。 厂房里浑浊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反应似乎都变得迟钝了些,高向宇只觉后背一阵发凉,他轻脚踏上台阶,下意识给手枪上了膛, “警方可以承诺,给你钱和车,前提条件是,要确保人质的……” 他话还没说完,刚一跨上高台,原本昏暗的视线倏然亮了起来。 眼前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敞开着,外界明亮的光线刺痛眼球,高向宇一时间没适应过来。 ……这什么? 只见窗前放着一把铁椅,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斜歪着身子,看背影似乎是梁友仁。 哒—— 哒—— 听闻空气里传来轻微又诡异的滴水声响,高向宇猛然一惊, 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他连忙朝被捆绑着的人冲过去,看见眼前的画面倏然愣住了! 梁友仁果真已经死了,而且死状相当惨烈,他被一刀割了脖子,死得干干净净! 凶手手法干脆利落,精准切断了大动脉,死者出血相当严重,地面上喷射状的血迹有将近半米之远。 高向宇不由吸了口凉气……郭川果然没有要跟警方谈判的意思,人没出现倒是先送给了他们一具尸体,也不知道下一步是打算做什么。 正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几道让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郭川!” 只觉眼前西装革履的人面色沉冷,周身散发着一股阴鸷之气,他前胸和领口沾着梁友仁喷溅出的鲜血,看上去简直像个饮血噬人的恶鬼, 高向宇愤然道:“你居然,敢在警方眼皮底下杀人,也未免太猖狂了!” “便宜他了,”郭川冷冷道:“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我才不可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郭川,你想被判死刑吗?再这样下去,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然而听高向宇这么一说,他非但不觉恐惧,反而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到后来甚至笑了起来, “死了还有一个警察陪葬,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你!” 没料到他会这么丧心病狂,高向宇手心渗出了些许微薄的细汗,他抓紧手里的枪,心下想着, ……如果事情发展失去控制,那他就只能采取击毙嫌疑人的手段了! 郭川扬起凛利的下颚,忽然道: “你觉得,现在这个场面,会是我先死, ……还是你!” 话音刚落便掏出别在腰间的手枪,对准前人“砰”的一声开了枪! 完全没想过对方会比他先一步动手,高向宇瞳孔一缩,刹时不知该往哪儿躲, 他似乎都能感到下一秒飞旋的子弹穿破皮肉的剧痛,然而突如其来的一道力量却猛地将他给推开了。 “高叔叔小心!” 没料到谢斐会突然出现,高向宇脑子一空,刹时怔愣住了,接着就见子弹生生穿透了他的左半边肩膀。 ……怎么会是谢斐,怎么会是谢斐呢! 高向宇一遍遍念着,眼前中弹的人已经身子一偏跌了下去,中弹的伤口开始大量出血。 “谢斐!” 眼看着郭川这时候跳窗逃跑,高向宇已经没心思再去追,他托住倒下的谢斐,肃然又恐惧的声音道: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邵钧看着你吗!” “我……我骗了他们,说……说我肚子不舒服,”谢斐一嘴的鲜血溢出唇角,还在艰难地跟他解释说: “趁……趁着旁边人没注意,偷偷……偷偷溜进来的……” “谢斐,谢斐!”高向宇看着他的伤口一脸惊恐,“你怎么那么傻呢你!” “我……我这辈子,还没……没流过这么多血呢,”他气若游丝,绵软的声音落在高向宇耳边, “高叔叔,我……我有点,……害怕。” “不怕,我背你出去,我……我带你去医院!” 尽管拼命让自己冷静,高向宇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他别开视线,不敢再看他中弹的伤口,背着奄奄一息的谢斐焦急地往外赶, 谢斐的眼眸缓缓合上,下巴无力地靠着高向宇结实的肩膀, 只觉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跟他挨得这么近,近到好像都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高叔叔……” “我在,我在呢。”高向宇嘴唇颤抖,听见谢斐细弱蚊蝇的声音,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 “我头有点儿晕,有点儿……喘不上气,高叔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别胡说八道!” 高向宇声色严厉,双腿却阵阵发软,他那面对犯罪分子从来都无所畏惧的强大内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连心间都在发颤,从业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想过,会遇到一个人,替自己挡枪! ……原来自己在谢斐心里的分量,竟这么重吗? “好困,好想……睡觉。” 谢斐放弃生理上的挣扎,任凭意识渐渐消散而去,静静地倚靠在前者后背上, “我这辈子,也算做了点儿……有意义的事儿吧……?” 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了, “谢斐!谢斐!” 高向宇呼吸一滞,背着他拼命往外跑。 似乎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他小腿肌肉仿佛都僵化了一般,人也有些不稳,好几次被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子绊得险些跌倒, 可高向宇清楚地知道,现在一分一秒对谢斐的生命都至关重要,他不敢摔倒,咬紧牙关吃力地保持平衡,朝外奔去。 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跑出厂房,抬眸看见了远处的人…… . 看着谢斐躺在病床被送上救护车,高向宇感到一阵晕眩,好似一脚踩入沼泽般有些失重, 他额头密布的冷汗已经风干了,冷风吹过微微发凉,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黄队问着此刻有些心神不属的高向宇。 后者低沉的语气道: “郭川杀了梁友仁,跳窗逃跑了,当时他朝我开了一枪,我还没反应过来谢斐就……” 他话音未落,便被邵钧猛地拽住了衣领, “他替你挡了子弹!” 没力气从他手上挣脱,高向宇低下头回答说:“是。” “妈的!” 邵钧一下愤怒了,他攥紧拳,勉强才克制住情绪,没迁怒在高向宇身上。 “他……他到底为什么要跑进来?”高向宇一脸懊悔又痛苦的神色,“这一枪要是打在我身上可能也还撑得过去,可是他……” “你以为我不这么想吗!”邵钧厉声道: “高向宇!谢斐他不是你,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他要是对你没那个意思不会命都不要地闯进去救你!” 闻言高向宇一时间怔住了,过往的点滴在脑子里闪回,串起了他曾跟谢斐经历过的一切。 他良久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正从眼前走过去的女医生, “医生!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没有无用的安慰和多余的解释,女医生简洁地道: “具体情况得看子弹深浅有没有伤及要害,另外失血过多伤员也会有生命危险!” ……不像高向宇肌肉结实,谢斐那样平日缺乏锻炼身材瘦弱的人,很难承受得住高速自转的子弹穿透机体时带来的冲击, 就如高向宇刚才说的那样,子弹要是打在他自己身上,他发达健壮的肌肉尚可以有些缓冲和阻挡,可对谢斐而言,杀伤力则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们会尽力!” 女医生说了句便转头上了救护车。 邵钧沉了口气,神色凝重地看着高向宇,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谢斐的,但其实他真的……很看重你,也真的很善良!” “我知道,我知道他……”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这一枪,真的不该由他来扛。” 从来没这样懊悔和害怕过,高向宇痛苦地捂着双眼, ……谢斐,千万……真的千万不要有事,让我这辈子,都为今天后悔,和遗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击毙(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站住!” “再跑开枪了!” 一众持枪警察将郭川逼到了绝路,如今他眼前是汪洋,身后是围堵上来的警察,已然无路可逃了! “放下枪,郭川,要知道现在警方随时可以击毙你!立刻缴械投降!” 高向宇如刀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他现在还记挂着打中谢斐的那一枪,情绪不能说很冷静。 砰—— 对方视若罔闻的反应惹得高向宇一阵火大,随即一枪打进他脚下的沙地,郭川才终于停住了脚。 “真他妈以为我不敢枪毙你吗!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哈哈——”完全无视对方的警告,郭川转过身看着眼前的高向宇,挑衅地笑道: “那就击毙啊!” “你!” “总之也落不到个好下场,与其蹲监狱,倒不如死了干脆痛快!” “又或者——”郭川忽地端起了枪, “还可以顺便带上个警察,给我陪葬!” 众人皆是一怔,又都猛然意识到郭川这种相当危险的人格,根本不能跟一般嫌犯相提并论,他没有对法律的敬畏和对死亡的恐惧,整个人仿若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自毁的同时也会伤及池鱼。 “你们肯定已经查清楚我的案底了,事到如今我也省得废话,”郭川坦白的语气道: “不错,之前那些谋杀案都是我的计划,人也是我或亲手或雇人杀的!” “为什么,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高向宇问。 “因为我的野心,从来不只是当一个小小的CEO,而是要邵氏集团,整个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高向宇目色凛然道:“那梁友仁呢,你为什么也要杀了他!” “本没想要他性命,我原本只打算杀了邵钧跟那个小医生,谁能想到恰好被梁友仁看见了我的脸,那我就拿他当做人质喽!”郭川唇角一勾, “可是谁让人质不听话,三番两次想要逃跑,我也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总之被你们这些警察包围没得退路,多杀个人也不嫌麻烦。” ……他在胡说! 邵钧厉声打断他, “胡说八道,你根本就不是主谋!” 郭川冷冷一笑,“是吗?” 那笑容好像在说,“那你要怎么证明,我不是幕后主使呢?” ……他这表情的意思是? 气氛瞬间胶着起来,空气里好似隐隐漂浮着试探和危险的气息。 ——“二哥!” 闻见声音邵钧后背一麻,继而惊诧地转身看着缓步朝前走来的邵安, ……他怎么会出现! “怎么会是你!”邵钧脱口而出。 只觉如今看见他就心头发怵,邵钧不由得攥紧拳全身紧绷起来,心下想着……郭川本就是在替邵安做事,后者这时候突然出现,想必是不怀好意! 邵安却装得一脸惊异又自然的神色说 “听说找到了嫌疑人,”他抬眸看了眼,“没想到杀害了那么多人的居然是……郭川大哥?” 见他这副模样邵钧禁不住愤然道: “你的人你自己还不认识吗!” 只觉邵安那副无辜的神态表情简直抓不出半点瑕疵,邵钧心头更愤, “在这儿装什么装,这些分明都是你的阴谋诡计!” 说着就要动手,一旁的高向宇连忙制止了他, “邵先生别冲动!” 趁着场面有些混乱,郭川浑身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下,目光飞快地瞟了邵安一眼,心头暗想, 他是……来看我的吗? 这么一想,他又禁不住自嘲了一下……大概不是,邵安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只是想确保他今日不会供出自己来罢了, 除掉梁友仁是他一怒之下擅作主张,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都在计划之外, ……所以老板是,要自己死吗?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邵安要他死,而他当然,会竭尽所能满足他所有期待和希望! 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见他一面而已,再见一面,就死而无憾了。 郭川抬起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淡然神色,他藏起心头的念想不再看邵安一眼,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牵扯到他, ……我说过,会永远保护你,就算背负滔天罪孽,也在所不惜…… 砰—— 他扣动扳机,毫无顾忌地朝面前的警察开枪, 而面对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警方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直接击毙! 邵钧猛地意识到了对方的企图, ……他是要把所有罪行揽在自己身上,再来个畏罪自杀! “他就是想被击毙!想替真正的凶手顶罪,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邵钧厉声道: “不要朝他开枪!” 子弹径直射向郭川,飞旋的弹头狠狠钻进肉里,浓艳的血沫随即喷溅而出。 所幸这一枪只是击中了他的肩膀! “活捉这个人!打残打瘸一概不论,只要不让他死!”黄队吩咐一声,随即疾步朝前者逼近。 “哈哈——” 然而这时候郭川却捂着涌血的肩膀笑了起来,他不断抽搐着,整个人好像疯癫了一样。 “他想干什么!” 见状高向宇不由警惕起来。 好一会儿郭川才又恢复神智,他握紧手枪,子弹上膛瞄准眼前的人。 他用家乡话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忽的一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高向宇倏地惊呼道:“不好,他想自杀!” “拦住他!快拦住他!” 郭川不曾抬眸,却也好似能感觉到此刻伫立在人群之中,正静默看着自己的那个人, ……他早就这么想,虽然为他做不了太多,至少还能用这条命替他顶罪, 这样,也是荣幸之至! 直到最后那一刻,郭川都极力克制,没再看邵安一眼。 他笑了起来,食指悍然一动, 砰—— 一抹血红瞬间袭了双目,浓重的鲜血逐渐在咽喉,鼻腔和耳道里蔓延开来, 子弹强大的冲击力轰得他的脑袋瞬间朝一侧偏去,溃散的身体此刻好似浸泡在一片血水里, 失聪的听觉暂停了外界一切喧嚣,他感到自己好似一个漆黑又空荡的玻璃容器,在幽闭空间不断坠落, 只觉后背似贴上水面,冰冷彻骨的水浪随之灌入口鼻,他内脏一震,游离的意识瞬间被无尽黑暗吞没殆尽…… “操!他居然!这家伙居然!” 高向宇猛冲向前,被猩红的血沫溅了一脸,却连郭川的衣角都未能抓住,眼睁睁看着血肉模糊的他在自己跟前仰面栽了下去, 那样精悍的人,而今仿如残败的秋叶跌入无尽汪洋,只一瞬便被潮水彻底吞噬,连激起的些微涟漪也顷刻被层层迭起的浪花盖过,了无痕迹。 看着眼前的场景,邵钧攥紧拳,震惊之余更是激愤, ……他凭什么死!郭川这样的人,分明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只听身旁的邵安轻“啧”了声,他一脸的遗憾之色,然而语气却又十分悠然, “居然自杀了?没能将坏人绳之以法,还真是可惜。” “你!” 邵钧咬牙眦目欲裂,知道他这话分明就是挑衅,简直要控制不住情绪直截了当地狠狠揍他一顿! “我警告你,别妄想有个顶罪的郭川以后就能逍遥法外!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亲-自-把你,送去监狱!” 他语气发狠一字一句地说,然而邵安却若无其事地笑道: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郭川不是都说了,他才是凶手。” 高向宇插了句嘴说: “虽然郭川畏罪自杀前坦白了身份,但他突然承认罪状,死得又太过蹊跷,所以这件事……暂时还不能盖棺定论。” 闻言邵安一脸讶异的神情,“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 邵钧冷冷道:“这么急着把罪行嫁祸给他?难道不是你,做-贼-心-虚!” “嫁祸?”他眉梢扬了扬,像听见了个十分新鲜的字眼似的, “杀人犯罪的事,可不能光凭二哥你空口一说,要冤枉人,也得有证据吧?” 邵钧眉心一蹙,瞬间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没有证据,但邵安却有无数能让自己逃脱罪责的手段,也许在邵安手上,就养着一群为他所用的替罪羊,郭川是一个,却不是唯一的那个。 邵安抬眸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地道: “再说,就算郭川真的是替人顶罪,这个人,也未必一定就是我吧?二哥为什么没把自己也算进来呢?” …… . 经历过方才的暗流涌动,高向宇缓了口气,对身边的邵钧说: “你这个弟弟,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邵钧没接他的话,目色深沉地想着事,半晌后才问:“难道凶手,真要判定为郭川了吗?” “邵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高向宇说:“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但是……” “我知道,你们警察断案,需要证据。”邵钧眼眸微垂,“可是证据,早都被他抹得干干净净了!” 高向宇禁不住轻叹一声,“如今能指证邵安的证据一个没有,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却好像突然都涌向了郭川。” 邵钧一愣,“怎么说?” “你曾经交给我保管的那枚子弹,跟郭川手枪里的正好吻合,这一点证实了当初企图谋杀你的人的确是他, 另外,警方查到郭川在西港的那些案底,他这辈子下辈子牢底坐穿都不够抵罪,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在国内制造这几条人命看起来倒是无足轻重了!” “所以,说到底,郭川根本就是邵安养的一条狗!”邵钧眉心一蹙, ……难怪,邵安要千里迢迢去到西港,千挑万选了这样一个人留在身边,他早为这一天做了打算, 像郭川这种本身就具有犯罪人格且命案缠身的人,正是成为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邵钧目色凛然道:“说不定明天某些不知名媒体,就会通过各种非正式渠道得到消息并且爆出, 邵氏集团前董事长邵吏凯,自以为培养了忠诚的下属,没想到其实是养了一匹白眼狼,最终养虎为患丧命其手,而这种戏剧性的转折,不就是最容易引起人共鸣的情节吗?” 他咬紧牙关, “只是这匹狼不是郭川,而是邵安!” 第一百五十八章 疼痛(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谢斐?” 见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邵钧揪了两天两夜的心总算松缓了下来。 “你小子,可算是醒了!” “我……我居然没死?”谢斐干哑的嗓子说:“我……还活着呢?” 他猛地一抓邵钧胳膊, “邵哥你……你也是活的!” “说什么胡话呢!”邵钧眉心一蹙,把手抽了回来,“知道你现在一肚子感慨,不过刚醒就别说话了,先休息吧。” 然而邵钧刚起身,就听谢斐喃喃道: “他……没来看我吗?”他又轻轻一笑,“哎没事儿,算了。” “谢斐你……”看着对方忽然落寞的神情,邵钧抿了下唇,继而又说: “你母亲说下午会来看你,嗯……她说你爸在国外出差,一时走不开,所以就……” “邵哥你不用解释,也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谢斐一脸漠不在意的表情,“我在他心里值多少钱我自己清楚,我知道他不可能来的,这些我早都看明白了。 至于我妈,让她也用不着过来看我了,过来一趟估计还得坐飞机,劳神费力的多麻烦。” “谢斐你……” “我不稀罕假惺惺的关心,那些虚假又做作的表情我看着恶心!” 邵钧沉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拒绝的话,我不好代替你跟你母亲说。” 他拍了下对方的肩,“你也别为难我了。” 闻言谢斐微微垂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许。 “行了我走了,姜沂这时候也差不多刚睡醒,我得去看看她。”话落邵钧就起身急着赶去隔壁。 谢斐撑着身子慢悠悠坐了起来,靠着枕头像是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 “哎~,我果然还是没有嫂子重要。” 闻言邵钧不由回眸瞥了他一眼,“你那不废话吗?” . 待房门被扣上,谢斐长长出了口气,方才还稍微有些神采的眼睛此刻也黯淡下来,他转过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伤口还是很痛,肌肉时不时传来强烈的撕裂感,刺痛的同时还伴着一阵阵胸闷气短,他真是从来都没体会过这样难受的感觉! ……好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冲上去呢? 那时候好像根本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替高向宇挡过那枪,完全没顾忌到子弹穿透身体,自己会不会死这码事。 ……妈的早知道这么痛,劳资就不替你挨子弹了! 差点儿都要挂了,也没说来看看我…… 谢斐鼻头一酸,接着就听房门“嗒哒”一声清响,熟悉的脚步声随即传来, 他心头一悸,猛地转过了头。 “呃……你,你醒了!”高向宇拎着水果迈进房门,被谢斐突然投过来的眼神吓得一愣。 “高叔叔!” “诶,怎么样,没事儿了吧?” 高向宇搁下手里的果篮,转头看着病床上的人, “哎,你小子真是……吓死我了!” “高叔叔你……很担心我?”谢斐眼眸一亮,定定看着对方。 “我……”看他这表情,高向宇稍微愣了下,又说: “废话,我一人民警察,因为判断失误导致无辜民众中弹负伤,这事要让上级领导知道了我工资不得被扣惨啊!” “哦,这样啊。”谢斐垂下眸,似乎有些失落,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高向宇又指责道:“你也是,怎么就脑子一热冲上来了呢,就你那小身板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以后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听到没?” “不是脑子一热,”谢斐忽地严肃起来, “我……我是,不想让你受伤。” “你小子……”高向宇心头猛地一悸,又咽了口唾沫故作轻松,打趣的语调说, “怕我受伤?怎么,难不成你喜欢我啊?” 谢斐眼眸一沉,半天都没再说话, 就在高向宇以为自己玩笑开大了,正要开口挽救一下话题的时候,他却忽然说: “是,我喜欢你!” 本来随口一问,不想谢斐却回答得异常真诚,倒是让高向宇一下不知所措了,他眉梢一扬,说话都瞬间结巴起来, “你不……,不是吧!哈哈,谢斐你他妈……开玩笑呢吧!” “当然是,不然我为什么要替你挨子弹,脑子抽风吗?” “可谢斐你……,为……为什么?” 突然被人表白,高向宇有些应对不来,跟大妈似的插着腰,这时候简直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谢斐低着头,终于也不再掩饰,坦然地对他道: “因为你对我好,除了邵哥,这辈子从来……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高向宇表情夸张地笑了下,“哎你别多想,我对谁都这样!你不知道我们人民警察都是很博爱的吗? 还有我估摸你啊,也就是图个新鲜!像你们这些小年轻,有时候分辨不清心里的感情很正常,你就把我当成跟邵钧一样不就行了! 你看,你都喊我叔叔了,咱叔侄感情跟兄弟之间不就一个样吗?!” “不是,”谢斐沉了口气,抬眸看着眼前激动得面红耳赤的高向宇, “不是跟邵哥的那种感情!我想跟邵哥当一辈子兄弟,可是跟你不一样,因为我……,我想睡你。” “你!”高向宇五官一裂,险些没震惊个半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作为一个刚正不弯的钢铁直男,在听见谢斐那一席话过后高向宇瞬间冷静不下来了,上头似的开始脑胀发热起来, “你他妈!不是,那一枪把你打傻了?” 虽然早也料到对方这样的反应,谢斐心头还是凉了一下,他想说什么,又喉头一梗,没能发出声音来。, 见谢斐闷闷地不说话,高向宇自知刚才语气重了些,冷静下来又一脸歉意说: “那个……抱歉啊,刚才激动了。”他尴尬地抿了下唇说: “嗯……要不我先出去,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高向宇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人忽然问: “高叔叔你是不是,觉得同性恋都特别恶心?” 他一愣,蹙了下眉说: “没这么想,但是……但是你现在确实是有点儿不清醒。” 他转过身看了谢斐一眼, “等你……等你脑子清醒了,我们再谈谈吧!” 说完便也不再等谢斐的反应,抬脚朝门外走了。 . 高向宇疾步朝前走着,几乎是逃出的病房, “哎。” 只觉刚才自己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禁不住叹了声气,然而刚走过转角就被一道悍然的力量给扯了过去。 “谁!你……邵先生?” 邵钧松开眼前的人,异常严肃的语气问: “那小子喜欢你是吧?” “啊?”高向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他眨了下眼,若无其事的表情说: “哎,他也就是一时兴起,其实没……” “高向宇,”邵钧生生打断他的话,直盯着他道: “我早说过,谢斐他就是对你有那意思,他为你挡枪差点儿没命,你他妈瞎了看不出来吗!” “邵先生,”高向宇的目光也凌厉起来,“谢斐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他救了我,我的的确确是很感激他, 可是感激不代表我就要无条件满足他所有期待,就算他真的对我产生了……那种感情,难道因为感激我就非得回应?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吧!” 邵钧说:“你要拒绝我没意见,也无权干涉你跟谢斐的私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高向宇一愣,只觉对方这是在……请求自己? “因为谢斐他……他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真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掏心掏肺,”邵钧目色深沉道: “你别看他现在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小时候特别自卑,遇到我之前经常被人欺负。” 似乎没料到谢斐居然有这样的过去,高向宇眉梢轻扬,表情有些讶异。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父母的事?” 高向宇微微点头。 邵钧说:“那你应该能理解,要知道谢斐的父亲谢君杰,所谓的大企业家,其实也就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嫖客, 当年谢斐母亲意外怀上他,医生说要是再打胎,非但对身体有严重损害,可能将来都没法再怀孕了,他母亲才偷偷瞒着外人生下了谢斐, 之后谢君杰跟他母亲还有来往,但同时又不想承认谢斐这个私生子,所以每次都是用钱打发几乎从不露面,谢斐母亲也常年不在家,小时候一直是保姆受雇照顾他。” 听到这儿高向宇忍不住眉心微蹙,好似能感同身受一般,牙关不由咬紧了。 “这些事,我也是偶然听邵吏……听我父亲提起,当时没太在意,直到后来有一次撞见好几个孩子在街角对他拳打脚踢,我赶走了这些人,跟谢斐结识过后才慢慢了解到他。 因为家庭状况比较特殊,谢斐又是早产,小时候身体不太好,长得瘦瘦矮矮的,这样的孩子就很容易成为校园暴力的对象。 要知道小孩子的话有时候比大人还毒,这些流言蜚语听得多了,真就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个没人要的垃圾,那会儿谢斐整个人特别阴郁,活着跟死了都没什么分别!” ……不过谢斐那时候虽然郁郁寡欢,遇到邵钧之前大抵还是跟那些有自卑心理的普通孩子一样,本分守规矩,甚至算得上是个乖学生, 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认了邵钧这个大哥之后,谢斐在他的调教下矫枉过正,终于从被打的变成了打人的那个,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反正这些糟心事,谢斐看开了也就觉得无所谓了,毕竟谢君杰家大业大名声还是很响的,除了不能给予谢斐一般父子之间的关怀,其他要求都能满足他, 不承认父子关系,拿这人当个提款机也不错,反正都是刺,与其放在心里膈应自己,不如拔出来对付别人。” “不过后来……”他瞟了高向宇一眼,“谢斐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居然开始工作上班,也不再跟他爸伸手要钱了,他的这些改变,不都是因为你吗?” 话说完邵钧眉心一拧, “嘶……,有点儿跑偏了,不过,你应该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他抱臂看着眼前的高向宇,见对方点了下头, “知道了,我以后会……尽量多考虑他的感受。” 他目色深沉地说: “会好好开导他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疼痛(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刚吃了点儿消炎药,脑子有些发晕打算小睡一会儿,就见医生推门而入,还戴着手术帽和口罩,他几步走上前,背对姜沂察看着她的输液瓶。 淡淡瞟了对方一眼,姜沂便躺上枕头准备闭目养神。 这时候他却忽地问了句: “小姐,外面那个男的是您什么人呐?” ……他说邵钧? 姜沂眉心一动,微微睁开眼, “是……我男朋友。” “哦。”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没什么,还以为是你老公呢。” 姜沂轻声说:“其实也算是,未婚夫吧。” 对方点了下头,接着又道: “那个小姐,我先大致说一下啊,您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呢……” “啧……” 见他似乎有些纠结,嚅嗫半晌也没说出下文,姜沂不由心头一紧, “怎么了医生?我……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嗯……怎么说呢?” ……什么意思,我到底怎么了? 姜沂捏紧拳,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这个,您有点……太冷淡了呀!平时得多跟男朋友交流感情,最好多几次亲密接触,比较有益身心健康!” 姜沂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瞳孔一震道: “邵钧!” 总算被对方识破身份,邵钧转过身,摘下口罩和帽子“哈哈”笑了起来, 他拨弄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说: “居然连我的声音都没听出来,姜医生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 “废话,你压着嗓子说话我怎么听得出来!”姜沂没好气地道,而后又问: “你干嘛穿成这样?” 邵钧歪了下脑袋,“当然是专门用来制服诱惑姜医生你啊!” 只觉他套着合身的白大褂,衬得身材非常挺拔,优雅的白色更添上些高贵的气质,显得这样的邵钧异常迷人, 他迷离的桃花眼一笑,浑身好像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姜沂心头莫名小鹿乱撞起来,她挪开视线,收拾了一下情绪又说: “葡萄糖没必要再吊了,我实在不想躺在医院,邵钧,我们回家吧。” “这么着急着回家?”邵钧思忖了一下,答应道: “那好吧,待会儿就去办出院手续。” 他勾唇一笑,又忽地凑近姜沂,魅惑到有些犯规的眼神盯着她, “姜医生,回家记得要谨遵医嘱哦!” 姜沂眼角一抽,食指点着邵钧的胸口轻轻推开他, “省的听你胡说,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 “所以郭川死了,现今也没有任何可以指证邵安的证据?” 听邵钧讲完郭川自杀的经过,姜沂不由皱紧了眉, “就连U盘也跟郭川一起沉入了湖底,看来他是早有预谋,想必照片什么的,也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吧。” 邵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紧,“难道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安逍遥法外?!” “也不要想得太糟,”姜沂说:“至少他最忠诚的信徒死了,相当于断了他的臂膀,邵安之后的行为一定会有所收敛,至于证据,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姜沂!” “嗯?” 她一愣,听邵钧肃然道:“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为什……”姜沂拧了下眉,知道他是不想自己涉险,可同样的,她也不愿看邵钧独自面对危险。 “姜沂,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再受伤……”邵钧喉头一梗,“我……我都不敢想!” 姜沂抿了下唇……自然是不希望所爱之人受伤,自己虽然能理解他的感受,但是……该面对的总归是避免不了的。 两人都揣着心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再言。 车子行驶着,没一会儿便开进了熟悉的街道。 “邵钧,”姜沂转脸看着窗外说: “在这儿停下吧,我得去医院处理点儿事。” “你才刚出院,就又要往医院跑?”邵钧无奈道: “哎行吧,我下午来接你回家。” “嗯。” 靠在椅背上望着她的背影,邵钧的心情有些复杂, 知道姜沂的性子,她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被改变的人,自己不可能劝得动她,更不可能因为担心姜沂的安危就把她锁在安全的地方。 不能阻绝危险,便只有加倍努力地保护她,为今之计,就是找到证据,让邵安滚出他们的世界,得到应有的惩罚! . “你怎么在!” 推门看见椅上的邵安,姜沂猛地一怔,他阴郁的眼睛盯着自己,就觉背脊阵阵发凉。 “嗯?这地方很难进来吗?”邵安莫名笑了笑, “姜沂姐,你受伤了,之前看见你躺在医院憔悴的样子,我都心疼坏了。” ……你也有心吗?姜沂冷冷看着他。 “要杀我的难道不是你?” 邵安撇了下嘴,一副委屈的神情道: “姜沂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呢?” “喜欢?”姜沂冷哼一声,“你管这叫做喜欢?你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邵安微微一抬眉,似乎当真思索了一下,又道: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不知道,我根本也分不清楚。” 他耸了耸肩,“我没有感知情感的能力。” 姜沂眉心一蹙,“是吗,哼,那我可真是好奇,要杀我的是你的手下,他难道不是受你指使?” “你说郭川,”邵安玩味似的挑了下眉,“嗯……他一直都很听话,不过这次对你动手,包括绑架梁友仁,都是他自己擅作主张。” “我早警告过他不准动你,现在他死了,也算能让姜沂姐你消消气了吧?” 姜沂一诧,“你觉得,他应该死?!” 邵安若无其事地摊了下手,“不得不说,他这次的举动倒是正合我心意。” 他又有些惋惜似的叹了口气,“不过要是不出梁友仁这档子事,郭川这样聪明又忠诚的奴隶,原本能有更大价值,死了真是有些可惜!” ……奴隶? 姜沂拧了下眉,听他补充道: “哦,当然,我可惜的是郭川的能力,不是他这个人, 在我看来,他是一把用起来相当顺手的好刀,但如果这把刀脱离掌控擅自行事,那就没有使用的价值了。” “在你眼里就只是工具是吗?可他好歹也是为了你,”姜沂有些愤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你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感触吗?“ 邵安轻轻笑了下,“感情是最能支配一个人的东西,尤其是郭川那样死心塌地,甘愿为了我赴汤蹈火的确实不可多得,要说感触的话,或许……也有一些吧。” ……当真是冷血至极!姜沂不由咬牙,自己当初居然还天真地觉得,邵安多少还存有一点儿善念?! “不仅是郭川,你母亲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你的异常,就算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她还是想要保护你,甚至企图盗取录像, 邵安,他们都想拯救你,想拉你一把,可你为什么,非要推开所有人,固执地在泥沼里越陷越深呢!” “什么录像?”他稍稍诧异了一下,又猛然间明白了, 直到这一刻,才搞清了整件事。 ……难怪,郭川会冲动地杀了梁友仁, 邵安捏了下藏在袖口的拳头,没让前人发觉自己的心里活动,又抬眸盯着姜沂道: “你看过了?” 他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苦,随即被一道轻蔑的哂笑带过了, “那想必姜沂姐应该也知道,我有多脏了吧?” “至于我母亲,”他轻哼一声,“她知道些什么!像她这种人,继续缩着脑袋活在世界上不就足够了,要她多管什么事!” 姜沂淡淡瞥了他一眼,自觉多说无益,刚转身想走,却又被邵安拽住了胳膊。 “其实我对谁都没感情,单单不想伤害你。姜沂姐,我这里,有你的位置,可是你老是这么一根筋,联合我哥来对付我,真的让我有点儿生气了。” 他目色有些发狠道: “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可你要是执意站在我哥那边,非得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我可就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会做些什么了。” 姜沂甩开他的手,声音冷沉地道: “随你便,我跟你不一样,也绝对不可能变成像你这样的人!跟你同流合污?你做梦!” 他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就非要跟我作对?” “因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总会被绳之以法!” 邵安终于不再浪费口舌,深吸了口气说: “那姜沂姐,你就期盼我的报应早点来吧。” 他轻哼一声,转身似乎打算离开,刚要跨出门,又转头颇有意味地冲姜沂一笑道: “不过我要是动了你,我哥估计得气疯吧?” 第一百六十章 疼痛(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赫……” 忽地失去重心,邵安一下攀住了身侧的墙壁,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畔的喧哗都在刹那间消散而去,他纤长的指尖捏了下眉心,知道这是低血糖带来的乏力和眩晕, “呼……” 不过好在这副身体早也习惯了这种感觉,邵安喘息一阵,发凉的掌心复又温热起来。 他往嘴里塞了颗奶糖,靠着墙稍微凝了会儿神, 然而再抬眸,却在人潮中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呵,二哥?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撞见邵钧,他唇角轻轻一勾,站直身子朝前走了过去。 原本没瞧见邵安,邵钧垂首看着手机,抬眼的那一刹,方才还算愉悦的心情瞬间激愤起来, “你他妈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见眼前的人不疾不徐地走来,从头到脚都透着猖狂两个字,邵钧不由攥紧了拳。 “二哥,这儿是医院。”邵安“好意”提醒他道。 想到对方来这儿的意图,邵钧眦目欲裂,上前就抓着他领子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当然是在姜沂姐那儿,否则还能有什么地方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呢……” 邵安挑衅的表情看得邵钧一阵不爽,不待他说完就一拳抡了上去。 邵钧这悍然的一拳就算是个壮汉都承受不了,然而邵安却像是不太在意似的,轻轻擦了下撕裂开的唇角,这时候甚至还笑着对他道: “咳……公共场合,动手就比较不文雅了吧?” “你他妈简直就是找死!” “哦……是啊,”他居然还抬头冲邵钧扬了下眉,“那二哥你要不要现在就打死我?” 邵钧攥紧拳,捏得手指关节“咔咔”作响,终于还是强忍住了暴揍他一顿的念头。 “不敢啊?”邵安有些得意地唇角一扬,“不敢打死我,怕坐牢?” “不是不敢!”邵钧声色冷厉道:“是你不配!你不值得我犯罪! 记住这一拳,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说到做到!” 他将手头拽着的人一扔,睥睨一眼便迈步朝前走了。 邵安倒是满不在意,漫不经心收拾了一下有些狼狈的形容,侧身淡淡冲邵钧说了句: “离开她吧。” “你说什么!你他妈再敢说一遍!” 完全没将他的暴怒放在心上,邵安悠然的语气甚至像还带着几分真挚似的, “怕你死了她太难过,还有……你总不想我在对付你的时候,也不小心伤到姜沂姐吧?” “操,你威胁我!你他妈凭什么这么猖狂!?” 邵安舔了下唇刚要说话,余光一扫身边走过的人倏地又住了口, ……这时候已经有好些个经过的路人在看着他们了,邵安自然也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淡漠的目光瞟了一眼邵钧说: “我还是很喜欢姜沂姐的,不希望她出事。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那些加身的光环总会褪去,也许只有毁灭,才能保持永恒的完美。” 他诡秘地勾了下唇角, “二哥,你说是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恶意(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杨总,您觉得怎么样?”邵吏凯扯着客套的笑意谄媚地道。 男人摘下眼镜,把手头上一沓资料搁到茶几上,“我实话实说,你们邵氏集团最近这风头可算不上太好,另外这报表上的数据……” 他佯装客气地假笑了一下,“多少有点儿水分吧?” “哈哈,”邵吏凯身子一仰,诚无虚假的表情打包票道: “这个您放心,我们公司的财务报表绝无造假,您大可以让审计来查,来十个!不,来一百个都没问题!” 叫做“杨鹏”的男人端起身前的极品铁观音,小口小口细细品着,心里却在暗暗琢磨着打发对方的措辞。 正这时邵吏凯侧身朝前招了下手, “来邵安,给杨叔叔掺点儿水!” “哦,不用,我这儿还有……” 杨鹏一抬头,便觉鼻尖掠过一席清甜的香气,男孩清秀的侧脸从眼前闪过,好似摄魂的迷香瞬间将他吸引了过去。 “杨总,您刚说什么?” 察觉到对方的失态,邵吏凯笑了笑,悠悠地问道。 “哦……没什么。”杨鹏一愣,伸手将茶杯往前递了下。 邵安提着水壶,就着他递来的杯子,颤颤巍巍地往里倒水。 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睛禁不住瞟着跟前的邵安,只觉对方那副清秀长相简直正对他的胃口, 男孩看样子有些腼腆,脸颊稍稍有些发红,微垂着的眼显得睫毛更长,倒水时紧张地轻咬下唇的动作令他腹下一热,欲望更甚了些。 邵安倒完水往旁走,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去了。 邵吏凯喝着茶,偷偷斜觑了他一眼,而后搁下杯子轻轻一抬下巴, “诶邵安,过来,”他按住邵安的肩膀道: “介绍一下,这是你杨叔叔,来,叫杨叔叔好!” “杨……杨叔叔好。”邵安不安地捏着手,抬眸看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这孩子,怎么还害羞了呢?” 邵吏凯笑着揉了下邵安的头,他这么一说,倒是让杨鹏猛的心悸了一下。 “邵安吗?”杨鹏微微一笑,半蹲着俯下身,单手搭在他肩膀上,“小朋友……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邵安被他赤裸的眼神盯得脸一红,连忙低下头,“谢谢……叔叔。” 男人像头囚束太久的野兽似的, 此刻如火的欲望已经呼之欲出了,纵使那时候还年纪尚小的邵安也能觉察,他一阵心慌,攥紧衣角垂头 躲避对方的视线。 然而这时候邵吏凯却忽然掏出手机看了下,像是看见什么要紧的消息似的眉心一蹙。 “真是不好意思,”他略带歉意地抬头对眼前的人道: “公司的事,我现在得出去一趟,半个钟头能处理好。” “哦,没关系。”杨鹏理解地摆了下手。 “杨总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寒舍稍稍休息一会,”说着邵吏凯一把揽过邵安,捏了下他肩膀,“就让邵安陪陪您,您看怎么样?” 闻言邵安瞳孔一缩,后背瞬间麻了。 “诶……也行吧。”杨鹏眼珠一动,纵使这时候稍微克制了些,却也还是掩盖不了眼中的急迫。 “爸爸……” 邵安勉强控制住没浑身颤抖,抬头看了眼邵吏凯,想从他的目光中得到一丝安慰,期盼他能改口刚才说过的话,然而对方只冲自己笑了笑, “乖,去跟叔叔聊会天,去吧。” 邵吏凯轻拍了下他后背,邵安却是一怔,仿若被一簇电流打进了脊柱,整个人瞬间僵化。 他瞳孔一缩,猛然回想起妈妈刚在门外对自己说的话, “邵安啊,你要听话,要乖,知道吗?” 不待他理解女人话里的意味,便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紫砂茶壶,被半推着进了门…… 邵安被身后的男人往前一送,送到了杨鹏手上。 “邵安,”邵吏凯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十分温柔的语气说: “好好陪着你杨叔叔,爸爸出去了。” 他只觉像被什么粘稠又恶心的东西堵住喉头,简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抬眸望着男人的背影渐渐走远,而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叩上了。 “邵安。” 一股气流吹在自己耳边,邵安猛地痉挛了一下,瞬间从失神中惊醒! “告诉叔叔,你多大了呀?” 他刚想逃跑,却被对方轻柔地搂住了腰, “我……十,十岁。” 他刚说完,男人便俯身靠了过来,像只淌着涎水的饿狗,嗅着他脖颈上的味道, “你身上好香……” 邵安吓得脖子一缩,仓皇别开头想往别处躲。 不过他根本没机会跑,就被男人又厚又重的手掌抓住了细瘦的胳膊。 “小朋友,你知道你爸爸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吗?” “不……不知道。”邵安双腿发软,颤抖着摇头,眼睛里满是惊慌。 男人舔了下唇,悠悠地说: “以为我不清楚?邵氏集团表面上财大气粗风光无限,其实早就入不敷出了。 你爸爸的公司,由于资金周转困难在银行欠了一大笔巨款,这时候要是没人肯拉一把,要不了几个月就得破产,以后也更别想着东山再起了!” 他唇角一扬,笑道: “没人愿意冒这个险,就想拉我当这个冤大头。不过不得不说,邵总私底下做了不少功课,倒是把我这方面的癖好摸得一清二楚,口味也拿捏到位,甚至不惜用自己亲儿子来献媚讨好,也是煞费一番心思了。” 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邵安只觉害怕,一个劲儿地摇头发抖。 男人似乎是被他这副神情取悦了,像情人一样温柔地抚摸着邵安纤长雪白的脖子,轻轻倚在他耳畔说: “别怕,叔叔对你好。” 说着手指便拨开衣物的阻挡,落在对方稚嫩白皙的肌肤上。 他舌尖舔着嘴唇,眼中透着贪婪和欲望, “皮肤挺滑的,就是太瘦!手感不怎么样。” 说罢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邵安力气小,没法跟身前的男人对抗。 “乖一点儿,我可不想弄伤了你。” 看着那具幼小的身体在他怀里不住颤抖,男人浑身血液都开始发热,随之被无与伦比的欢愉感充盈大脑, “你爸不给你吃饱饭吗?”他蹙了下眉,又勾唇一笑, “没事,叔叔保证以后每天都把你喂得饱饱的!” 就在他探出的欲望燥热之际,房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住手!” 邵吏凯眼里火星直窜,大步冲了过来,额头青筋夸张地暴起,简直像是要杀人的模样。 “你敢对我儿子!” 邵吏凯一副不堪直视的表情,伸手一抓沙发上的毛毯给衣衫不整的邵安扔了过去,“邵安,你先出去!” 见邵安像是没了心魂一样,呆呆站在原地半晌也没有动作,男人有些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出去!” 待六神无主的邵安总算出了房门,邵吏凯才又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跟前的人道: “杨总,我邵吏凯拿你当朋友,你这他妈又是什么意思!” 闻言杨鹏脸上非但没有羞愧难当的神情,反而是写满了震惊,心里暗暗想着, ……之前邵吏凯眼里的暗示明明都很露骨了,不是他会错了意,就是对方根本是在等着他上钩! 刚好踩着点进来打断的举动也很耐人寻味…… 他暗下琢磨着,又没有直接点名心头的疑虑,只装作无辜道 “刚才不过是跟邵安玩个小游戏而已,邵总您这是……干什么啊?” 邵吏凯目色严厉, 不依不饶地逼问:“玩游戏?什么游戏要脱衣服,还差点儿用上那玩意儿?” “我什么都没做,”他耸了下肩,干脆抵赖道: “有人看到了?还是我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了?” “当然有。” “有谁?你吗?”他轻蔑一笑,“邵总,您自己可不能……” 邵吏凯举起手机晃了晃,“有录像。”他盯着前人道: “这个房间,刚好装有摄像头!” 闻言男人一怔,“你!你算计我!邵吏凯你他妈敢算计我!” 杨鹏攥紧拳,震惊之余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歹是个见过世面的大老板,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邵安魅力太大,自己一见他就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绝无可能!正常情况下但凡有点儿理智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失态,难道刚才那杯茶…… “邵吏凯你!他妈的卑鄙小人!” 邵吏凯盯着眼前暴跳如雷的人,若无其事地道: “像杨总这样的青年才俊,要是被人知道这些,啧……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前途恐怕就全毁了吧?” “好啊你,你他妈的居然还敢威胁我!” 邵吏凯也不否认,抱臂轻哼一声道:“这段录像,可以公之于众,总之到时候杨总的脸上可不会打马赛克,保不齐还能给剪成个人宣传片广为流传。” “操!我不信,你他妈真干得出来这种事?那里面可还有你儿子!” 邵吏凯眉梢一挑,“相信善良的广大人民群众会替我们主持公道,毕竟,我们是受害者嘛。”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恶意(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利用,你还是不是人!” “诶,杨总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嘛,虽然这段录像是实打实的你企图猥亵我儿子的证据,当然,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从来没有出现过。” “哼,早料到了,”杨鹏愤然道:“你不就想让我答应跟你们邵氏合作,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不计较过程,目的达到就行。”他无所谓地道。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我杨鹏绝对不会跟你这种人狼狈为奸,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现在到底是谁比较不君子呢?”邵吏凯意味深长地笑道: “杨总,只要您跟我们公司合作,帮助公司度过难关,我一定会……非常感激您的。” 他狭长的眼角微微一挑, “所以您,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呢?” 偷偷听着房间里二人的对话,邵安捂住嘴,险些尖叫出声。 他狠狠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来,舌根觉味到一股腥咸, ……为什么,为什么啊? 被羞耻和绝望包围,邵安无声地抽噎着,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自己算什么,邵吏凯用来交易的工具吗? 他周身颤抖着,抽搐地上气不接下气,生平第一次,在最为痛苦的时候想到了死亡。 ……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刚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男人丑恶的嘴脸,邵吏凯奸邪的表情,都无比深刻地印在他眼前, 想剜出自己双眼,用刀割去被触摸过的每一寸皮肤!邵安发疯一样在身上乱抓,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 他还要再用疼痛抹去记忆,却觉谁人轻柔地拥住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双温厚的手掌蒙住了哭红的眼睛。 他崩溃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干涸的身体感受着那抹熟悉的,又好似已经遥不可及的温暖。 “老板,没事了,有我在,不会有人再伤害您了。” 相信我,我会永远守护您,哪怕用生命…… 老板…… …… “老板!” “赫……” 邵安猛然惊醒,才发觉唤自己的人,不是郭川! 驾驶座上的司机转过头道:“呃……到了,那个,您刚才睡着了,我就……” “知道了。” 邵安拧眉应了声,随即开门下了车。 “嘶……” 方开门时动作用力了些,腕上的刀口不小心裂开了,他垂眸淡淡瞟了一眼。 “老板,您又伤害自己了?” 他要是在,一定又会说这种烦人的话吧…… 邵安不由咬了咬唇……为什么想这个! 他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脑子里却满是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又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 “老板,下雨了,我给您撑伞吧?” 感到有雨滴落在脸颊,邵安目色微微闪动了一下,冰凉的雨珠顺着颧骨缓缓滑下,挂在他瘦削的下巴上,仿若一滴清冷的泪。 邵安抬眸望了望天, 是啊,下雨了啊…… . 他推开酒店房门,便见一道高拔的背影,眼前的男人亚麻棕色的油背头,贲张的肌肉撑得西装笔挺,他负手而立,正静默站在窗边,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纵然穿上了西装,从线条也辨得出身材非常健硕,是明显与华人有异的体型。 “Mors!”邵安唤了一声,继而走了过去。 男人转过脸,是张棱角分明的西方面孔,他抬手一拉眼前的人,极有磁性的男性嗓音用英文道: “宝贝儿,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 邵安乖巧的小猫似的冲他笑了笑,也用英文回道:“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也不早点儿通知,我都来不及准备。” “看你一眼就走,不久留。” 莫尔斯摸了下他柔软的头发,浑厚的男低音问:“那个东南亚人死了?” “嗯,被警察逼得自杀了。” 男人细细赏味了下他说话时看起来没几分触动的淡漠表情,把手挪开了,蜿蜒的语调说: “死了好,省的我动手,先前听人告诉我,这个人,对你有些不太老实的想法。” “你听谁瞎说的,他怎么敢?”邵安轻蔑笑道。 “总之现在人死了,也用不着操心了”,莫尔斯动了下脖子看着邵安,“你知道吗,当初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流言的时候,我他妈真想把这个人阉了,再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邵安抬眸看着他,“这表情,还以为你要千刀万剐的是我。” 他疏离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邵安,肃然问道:“怎么招惹到的警察?” 邵安没回答,男人朝他凑近了些, “早说了,让你别再管你国内这些破事,乖乖跟我回美国,要什么没有?” “你就那么上心你爸那家公司?”他两手抓着邵安的肩膀,“我给你开十家比这还要大的!安,跟我回去吧。”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管我在国内的这些事。”邵安抬起头望着他,“人有时候,总有些执念的。” 男人沉了口气,眼底锐利不减,“我给你金钱和权利,满足你一切要求,不是让你离我越来越远的,安,你该回到我身边了。” “我要是成天在你眼前,你没多久就会腻,”邵安神色朦胧道:“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才是最好的。” “简直拿你没办法,”他轻叹一声,宽大的手掌托起邵安小巧的下颚,“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对你这么上瘾。” 邵安勾了下唇,露出一道危险的笑容,“或许人都喜欢,邪恶一点儿的东西。” 男人轻轻一笑,粗壮的手臂揽过眼前的人,将下巴埋在他颈间, “想你了,想你的味道了……” …… . "你怎么了?总感觉刚在医院看见你情绪就不太对。"姜沂侧目看着身边撑着雨伞,有些心神不属的邵钧。 邵钧一回神,只敷衍道:“哦,可能…有点儿累了吧。” 他当然不可能淡定,毕竟刚跟邵安这家伙打过照面,心态简直炸裂得不要太厉害! 见他不想多言,姜沂也无意再问,转头继续往前走,却忽然嗅到空气里飘来了一股浓郁的清甜, “好香啊!” 她寻着香气转头望去,随即看见了街边一个烤红薯的小摊。 “嘴馋了?”邵钧笑道:“走吧,想吃我们就去买。” 姜沂捧着撕开外皮后黄灿灿的红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随即感到一股独特的香甜弥散在舌尖。 见她眼里流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神采,邵钧不由问: “这么好吃?”姜沂嚼着东西点了点头。 她嘴里塞了一大口红薯,腮帮鼓起的模样简直像只小仓鼠, 男人大都对圆润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力,见状邵钧轻轻一笑,忍不住上手揉捏了下她圆鼓鼓的小脸, “姜医生,你好可爱啊,我以前光觉着你冷淡去了,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眼瞎呗。”姜沂小声嘟囔了一句,抬手拍开他的爪子。 邵钧笑着一把揽住了对方。 滴—— 这时候,一道刺耳的车笛声忽然从耳畔掠过,邵钧漫不经心地侧目一望,斜睨了眼从身侧驶过的轿车。 却不想坐在后座上的人,竟是邵安! 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正看着自己跟姜沂,望见他的瞬间邵钧脸色一变,胳膊禁不住将怀里的人搂紧了。 跟车里的人对视了一眼,邵钧的表情异常严峻,他嘴唇紧抿着,整个人仿若绷紧的弦线。 ……他那副神情,是在要挟吗? “怎么了,嗯?你看见什么了?”姜沂不明所以地问。 “没有……没事。”邵钧紧蹙的眉头松了下, “我们走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Marry me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哥邵哥,你瞧这伴郎服,我穿着帅吧!”谢斐一拍西服长摆,大喇喇站在草坪地里凹造型, “不过邵哥你这一出来,把我风头全挡了!” “废话,劳资的婚礼,你他妈还想喧宾夺主?找死呢吗?!”邵钧没好气道。 “啧……总觉得还缺点儿啥,”谢斐仰头琢磨了下,“诶邵哥你说……我是不是得再叼朵玫瑰?” “叼那玩意儿干什么,又不是狗?” 他话刚落下,现场便响起了唯美动人的背景音乐。 “砰”的一声轻响,五彩的礼花应声炸开了。 邵钧还稍稍有些错愕,便被谢斐用胳膊拐了下, “邵哥,是不该你进场了?” “啊?” 只觉像是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邵钧身子一倾顺势走上前,众人的目光顷刻涌向他。 “诶,来了!来了!” “快看,是新郎!” 邵钧后脊一挺,刹时竟有些紧张了。 婚礼现场是梦幻典雅的紫色布景,奢华而不浮夸,满天飘着玫瑰花瓣,美得仿若场梦境一样。 邵钧踏上洁白的地毯,顺着脚下的路往前走着,心跳不由加快了。 “诶,新娘在哪儿呢?”周围的人探头望着。 ……对啊,姜沂在哪儿呢? 邵钧微微扬起下颚朝远处看去,视线捕捉到她穿着婚纱长裙的身影,心头禁不住一阵悸动,紧张得好像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似乎也看见了他,姜沂微微抬起头,眼角勾起一道轻柔的弧度,邵钧呼吸一滞,心魂都瞬间融在了她浅浅的笑容里…… 只觉自己完全没记得她梳了什么样的头发,穿着什么款式的婚纱,只觉得她好美,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美的人呢。 邵钧简直看得入了迷,与眼前绝美得不可思议的她愈渐临近,脚步都不由放缓了。 “别看了,新郎?”司仪禁不住笑道: “新娘还等着你过去牵她呢!” 他这才回过神来,加快脚步朝她走去了。 盯着眼前局促得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人,姜沂眉心微微一蹙, “你干嘛呢?我很吓人吗?” 邵钧摇头,声音有些不自信, “你好美,我有些……自惭形秽。” 闻言姜沂噘了下嘴,“就会说些不正经的话。” “没有!没有不正经的,”邵钧认真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 “好了,”姜沂笑道:“我知道了。” ——“女士,当你的手牵定他的手,这一刻起,无论贫穷或富贵,疾病与健康,你都将爱他,忠诚于他, 一生相伴,不离不弃,直到永远,你,愿意吗?” 姜沂抬起眼眸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人,“我愿意。” ——“先生……” “不用废话了,”邵钧急不可待地道:“我愿意。” 他深邃的目光也回望着对方, ……姜沂,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 “请新郎新娘交换钻戒,”司仪高举着话筒,这时候也禁不住激动道: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美丽的新娘了!” “吻她,快吻她啊邵哥!” 邵钧轻轻捧住姜沂潮红的脸颊,沦陷在她柔情的眼眸之中,好像将与她无关的一切都淡忘了…… 然而下一秒,音乐声却被骤然掐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枪响! 砰—— 周围的人顷刻吵嚷起来,邵钧警惕地转头一望,见眼前,是持枪走来的邵安!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砰——砰—— 他毫无忌惮地开枪,满场惊恐万状的人四下逃窜,悚惧和血腥混搅一片,盛大的婚礼现场好似瞬间变为炼狱,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惊悚的呐喊! ……为什么要在今天,为什么要出现在他和姜沂婚礼的现场! 邵钧满眼不可置信地想着,下一秒却见身边的姜沂忽然扑向自己, “邵钧小心!” 呲—— 已经来不及了,邵钧反应过来的刹那,子弹已然从姜沂心脏的位置穿透,鲜血在她洁白的婚纱上晕开,不假片刻便染红了赫然醒目的一片。 血……好多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让自己亲眼看见……这种触目惊心的画面! “姜沂!不要……” 邵钧双腿一软,一下跪倒在她身边,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他抱着她轻软的身体,头一次哭得这样撕心裂肺, “别哭,别哭了……”她艰难地抬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跑吧,快跑吧,邵钧……” “为什么要这样,姜沂,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邵钧哽咽着,干涩的喉头已经发不出声了。 “我怎么忍心看见你受伤……”她声音很轻,语气却又那么坚定, “因为我愿意,因为邵钧……我爱你……” 她的生命体征在慢慢衰退,那双深邃的眼眸还是那样温柔,就好像定格在这一刻,那所谓的——永恒! 第一百六十四章 若失(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 邵钧歇斯底里地唤着她的名字,然而不管他怎么做,却也似乎再无法将怀里的人唤醒。 ……这不是真的,是梦,只是场梦而已! 他痛苦地抱住头,一遍遍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可那些鲜活的画面却好似已经根植在他脑海,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 纵使知道只是场梦,源自身心的恐惧却是那样真切,他只觉自己浑身血液都仿若被抽空了一般,而今魂魄离体,只剩下空荡的躯壳。 埋藏在心头最幽深的东西此刻在眼前上演,单单是想到都觉可怕至极, 那种身临其境的痛苦,无孔不入的恐惧…… ——“赫……” 终于从噩梦中醒来,邵钧紧紧抓着床板,心口痛得快要炸裂,他控制不住地喘息着,肩膀不断起伏, 尽管极力克制,他的反应还是过于强烈,姜沂便也觉察到了,关切地问: “嗯?做噩梦了吗,梦到什么了?“ 没从情绪里出来,邵钧眼睛里还闪着些泪光,这时候根本不敢跟她对视,别过脸闷闷地道: “我不想说。” 见对方这反应,姜沂不用问都能猜个大概,不免有些心疼,她想了想,还是起身朝邵钧跟前凑了过去 “好了,只是梦而已,怎么还当真了呢?” 她语调轻松,本想逗一下跟前这情绪低落的人,伸手轻抚了下他的脸, 不想邵钧非不让她再瞧清楚自己,一个翻身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邵钧将头埋在姜沂颈侧,就这么闷不做声地抱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嗅到她的味道眼睛一下又红了, 姜沂轻拍了下他后背, “喂,你……”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到底怎么了呀?” “我就是,很怕,你要是……要是出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只觉听他声音像是抽噎了一下,姜沂一怔,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答应我,以后别让我再担心,好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担心了?”她一时哭笑不得,又语气轻柔地道:“好了好了,别多愁善感的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邵钧终于抬起头,“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嗯,我说到做到。” . 姜沂吹完头发走出卫生间,穿过隔断看见眼前的邵钧,便怔愣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后又“噗嗤”笑道: “你……你怎么还穿上围裙了?” “我在给你做饭呐!” “什么?”姜沂诧异地扬眉,“你说你在做什么?” 邵钧甩了下手说:“我看网上是叫做……爱心餐什么的吧!哦,姜医生你用不着太感动,我邵钧立志要当个模范老公嘛!” 听他现在这讲话的语气,姜沂不由欣慰邵钧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他又径自说道: “还有,姜医生你要多吃点儿,不是说恋爱会让人变胖的吗,你怎么反倒越来越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你了呢!” “那倒也不至于这么想。” 邵钧说:“总之我亲手做的饭菜,干净新鲜又有营养,一会儿去医院带上吧,你们医院餐厅东西太难吃了!” 闻言姜沂不由笑了笑,暗说你这又是哪儿来的自信呢? 邵钧又张开双臂道:“姜医生,帮我解开下吧,我手上沾了水。” “哦,好。”姜沂没多想痛快地答应对方,上前替邵钧摘下围裙的系绳。 动作的时候,她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腰,邵钧会稍微有些反应,不过姜沂也没太在意,直到被他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 “姜医生,你不知道吗?”他眼角微微一挑,“男人的腰可是很敏感的。” “哈?” “你是不是故意的,嗯?”邵钧颇有深意地盯着她。 “我没有,不是你刚让我帮你……” 姜沂慌忙摆手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拦腰一搂打横抱了起来,她倏地一慌, “邵钧你干嘛,我一会儿得上班呢。” “姜医生你撩了我要负责啊,撩完就跑可不行!” “可我没有在撩你啊……”姜沂搂着他的脖子一脸绯红,“邵钧,快放我下去!” 邵钧“噗嗤”笑出了声, “逗你一下,看你吓得!” 他轻轻放下臂弯里花容失色的姜沂,眼角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了。” 姜沂站稳后退一步,抬眸看了下他的脸, ……因为之前发生的种种,还有自己受伤的原因,已经好些时间没跟邵钧有过亲密接触, 只觉他手臂抱起自己,嗅到他身上专属气息的时候,那种羞涩又悸动的感觉便又回来了,甚至比以往还要强烈了些,倏地让她呼吸一滞,瞬间慌了心神, “我,那我先走了。” 姜沂脸上的红晕同刚恋爱时别无两异,简直像是害羞到了骨子里,邵钧不由笑道: “姜医生不撩别人,自己倒是挺容易被撩的!” 她红着脸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继而转身朝前走了。 望着姜沂的背影,邵钧深邃的目光禁不住闪动了一下,他遂又落下视线,浅浅想着, ……能和她一直这样,长长久久的吧? . 啪—— 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燕琦哼着小曲,扒拉椅子坐下了。 “感觉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姜沂抬眸看着她道。 “是吗?”燕琦一挑眉,“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可不是,喜怒哀乐全写脸上了。” “那我偷偷告诉你一消息,”燕琦凑近她耳边悄咪咪地说: “我怀上了。” 姜沂刚想说“恭喜啊”就被对方抬手打住, “嘘……别声张,除了老何我还谁都没告诉呢,这不怕他们大惊小怪吗!” “为什么?”姜沂问,心说被特殊关怀难道不好? “废话,医院那群小崽子要知道我怀孕了不得把我当皇帝一样供着,我不自在。” “那你自己注意点儿身体,以后手术就尽量不要上了,在医院就做点儿轻松一些的工作……” “哎我知道我知道,现还早着呢,没那么娇气!”话落燕琦话锋一转, “你跟你们家邵总也该安排上了吧,要知道高龄产妇风险还是挺大的!” “还没考虑,不过,就不劳烦您费心了。”姜沂笑着道,恰逢这时候邵钧打来了电话, “诶,现在外面下雨了,看你出门时候没带伞吧?你就别下来了,我上去接你。” 姜沂答应道:“嗯,我等你。” “哦差点儿忘了,你俩都还没领证呢,”燕琦禁不住吐槽,“这磨磨唧唧的二老是打算晚婚吗?” “其实,我有在网上看中了几件婚纱感觉还不错,款式轻盈不那么浮夸。” 她满目温柔地笑了笑,“打算待会儿,给他看看的。” . 邵钧走进医院,不经意间发现个男人一身黑外套加棒球帽,看见自己时候目光还闪避了一下,顿时教他心生怀疑。 只觉对方看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这时候想起邵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邵钧心下有些不安稳,眉心倏地锁紧了。 他不由疑惑这潜入医院的人到底要搞什么鬼,于是偷偷跟上了他。 一路跟着对方上了楼,邵钧越发怀疑这人的身份,见他兜里揣着什么东西凸起了一块,他禁不住暗想, 那该不会是枪吧? 难道邵安真的要对付姜沂? 还思索着,男人右转出了楼梯口,邵钧便也轻脚跟上。 对方果真不是正常来医院看病的普通老百姓,他贴墙走着,而后偷偷摸摸溜进了库房。 去库房做什么? 邵钧疑虑一阵,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然而当他走进库房,里间却已不见了男人的身影,只觉大概是被罗列规整的物品挡住了,邵钧于是从货架的一边绕到了另一边。 ……这人人间蒸发了不成? 正当邵钧诧异之际,忽地听闻一道风声响起,他猛地转过身, “砰——” 房门被重重扣上了。 这时他才明白,对方其实是有意引诱自己走进来,方才躲在门后,后又趁他不注意逃了出去。 邵钧猛冲上前拧着门把手,才惊觉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 烟雾报警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声,不知从哪里升起的浓烟迅速弥漫,没多久就覆盖了将近半层楼。 姜沂等人第一时间迅速撤离了医院,这时候站在空地,远离了火势逐渐蔓延的楼房。 安保人员还在有序指挥着人员撤离,空气里飘着呛人的烟味,众人都禁不住捂住了口鼻。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来了呢?”燕琦扇开鼻腔浓重的烟气,不解地道。 望着眼前越烧越旺的熊熊火焰,姜沂说: “可能是烟头,也可能是电器老化电线短路,当然也可能是……” 有人故意放火! “也可能是什么?” “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灭火救人。 医院里床单窗帘这些都很容易点着,另外还存放有很多易燃的化学试剂,加上这种公共场合又人满为患,一旦发生火灾疏散工作会非常困难。” “已经报了火警了,”燕琦说:“消防员应该也快到了吧。” 她虽这么说,姜沂心里却忽然有些难安, 不见邵钧,他也没有联系自己,邵钧刚说进去找她,他现在不会还在里面吧? 想到这儿姜沂越发有些焦虑,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去了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 姜沂表情严肃地挂断电话,心头倏然一紧, ……怎么会没信号呢? 他到底在哪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 若失(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火起得莫名其妙,邵钧这时候又忽然不见了,怎么想都让人感到十分不安,看着眼前浓烟滚滚的楼房,姜沂心绪繁琐地咬了咬唇,抬脚就要往火场里走。 “诶姜沂!”看见她的动作,燕琦一下拉住了她,“你干什么?” “我得进去看看,联系不到邵钧我有点儿不放心。” 说着她便抽走胳膊,没心情再多说一句。 “你进去干什么,”见姜沂似乎有些失控了,燕琦连忙上前拉住她,“姜沂你别这么冲动!” “我担心邵钧有危险!” “消防员来了会去救人的,你先冷静点儿行吗?” 姜沂摇了摇头, “你急疯了吗,火烧成这样,你是要进去救人还是送死!” “放开我燕琦!” “不行,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干这种蠢事!” “放手!”姜沂侧目看了她一眼,语气已经很冷厉了。 “姜沂你冷静点儿,你想想清楚,你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很清楚,我要去救他。”她目色决然道。 “不行,我是不会让你去的!你现在脑子犯晕,等你什么时候清醒了……” 不待燕琦说完姜沂便猛地甩开她, “我不救他还有谁会去!他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姜沂不管不顾地走向火场,好像谁人也拦不住她。 被她凛冽的目光怔住,燕琦恍然了一瞬,再回过神时眼前的人却已经走远了…… 耳畔疾风呼呼掠过,众人都在往外跑,只有姜沂在逆着人潮朝楼房里挤,这时候也顾不得旁人怎么责骂自己,她只想快点进去,快点找到邵钧。 遇到他之前,从没想过喜欢一个人,真的会让自己完全丧失理智,就连是非对错也弃置脑后,真就跟疯了一样! 姜沂用尽全身力气和人潮对抗,也不知道推开了多少拦住她的人,纵然眼前浓烟滚滚也全无退意,径直往楼上走。 . ……为什么会有烟? 望着脚下从门缝里涌进的黑烟,邵钧心下有些疑惑,瞬间又意识到了什么, 操! 仓库的门不是那种劣质木门,抗撞击能力非常好,邵钧连撞了几下都没半点反应,他便也不再白费力气,走到窗前往楼下望了望,见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群。 想到姜沂,邵钧不免有些忧心, 不好,她找不到我,会不会很担心? 邵钧于是视线又搜寻一阵,他甚至看见了姜沂的那个朋友,和好些个眼熟的实习生,却就是没看见姜沂的身影。 她去哪儿了?不会还没逃出去吧? 全然不知她的安危,自己被困在仓库没法出去,手机也没有信号,邵钧焦急的心瞬间无法平静下来, 他搜寻着房间里棍棒之类顺手的东西,企图强行破门而出。 咚咚—— 这时门忽然被敲了几下, “邵钧,你在吗?” 闻见姜沂的声音他猛地一怔, 她怎么进来了! 邵钧连忙敲门回应,接着又问; “外面起火了,你没伤到吧?” “我没事,你被锁在里面了吗?” 他厉声说:“别管我,你先出去姜沂!” 姜沂没理会他,只道: “你在里面等等,我去拿钥匙。” “别管我了,你先出去,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 “我进都进来了,总之想再出去也不容易,还不如就……” 哐—— 一声巨响,姜沂话说一半忽然没了声响,邵钧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又慌又怕, “喂,喂!姜沂!你怎么样了?” 好半天都无人回应,几秒过后她的声音才复又响起, “没什么,没看清路绊了一下而已。” “你要着急死我是吗!” 邵钧揪着心,语气异常严肃地说:“姜沂,听话,你先出去,别待在这儿!” “不行。” 她利落的两个字回应,不再理会对方的劝说,转头去了放有备用钥匙的前台。 姜沂清楚地知道,库房里堆放着各种物品,特别是酒精,乙醚这些易燃物,一旦烧着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出去好吗?” 邵钧还在不厌其烦地劝她, “姜沂,你先出去,保证我会没事的,我保证……” 他话音未落,身前的门“砰”的一声被重重推开,只见姜沂站在自己眼前,她被浓烟裹了一身,微红的眼睛尤其锐利, “保证个屁!” 邵钧一怔,看着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感到悸动的同时心头又隐隐作痛,他欢喜姜沂这样担心自己,却偏偏不想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愣什么呢,快走!” 一把攥住对方的手,姜沂牢牢抓紧他往外跑。 奔跑中邵钧瞥见姜沂白大褂上的一抹浓重的黑灰,瞬间表情就沉了下来,严肃地说: “还说没事,你刚是不是被东西砸到了?” 姜沂没回答,眉心紧锁着往前走,邵钧只觉她定是性子要强,却没留意到她这时候的脸色煞白得可怕。 滚滚黑烟弥散在四周,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穿行好一会儿两人才找到这层楼的出口。 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汽油味?姜沂心下暗想着。 “这里烟尘好大,你注意点儿,当心……” 邵钧正说着,没发觉头顶房梁上一大块墙皮悍然掉落,笔直地朝他袭来。 “邵钧!快闪开!” 姜沂瞳孔一缩,下意识推开他,自己却没来得及躲闪开来。 轰—— 剥落的墙皮裹着砖块重重击在她单薄的后背上,人体骨骼碎裂的响声在她耳里听来尤其可怕,姜沂身子猛地颤动了一下,邵钧的心也随之一震, “姜沂!” 剧烈的痛感顺着脊柱涌入神经,她休克了几秒,继而借着邵钧的力站稳了。 “我没事,”姜沂喑哑的声音说道: “捂住口鼻尽量不要说话。” “姜沂,你脸色好难看。”邵钧颤抖的嗓音说。 看他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了,姜沂只摇头道:“我说了没事,没时间耽误了。” 她咽了口气,攥着邵钧的手掌,尽量用自己听起来最有力的声音说: “走,快点!” . “咳……” “咳咳……” 见姜沂不断咳嗽着,邵钧揪着心,焦急又害怕, “快了,再坚持一下,看见光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姜沂,再坚持一下!” 他沙哑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些哭腔,因为这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可言了,像是全凭着微弱的一点力气勉强撑到现在,要是最后那点儿意志一松,人就散了。 “你抓着我的手,别放!” 邵钧慌忙找着出去的路,临近出口的那一刻,姜沂终于还是坚持不住,“轰”的一声倒下了。 “咳……咳……” “你怎么……” 他倏然跪立在姜沂身边,惊恐地看见她掌心里一抹浓艳的血。 ……怎么会咳出血了! “你怎么了?嗯?你没事吧,”邵钧怔恐地看着她,“你别吓我啊姜沂,你别吓我啊……” 姜沂捂着嘴,又呛了一大口血出来,鲜红的血液甚至从她指缝里溢流了出来, “姜沂你……” 望着眼前的画面,邵钧简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无措地搂着她的身体, “邵钧,快走,这里……还有烟尘,烟尘里……烟尘里有毒气,你快到,安全的地方去……” 姜沂艰难地说着,眼睛却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邵钧拼命唤她醒来,然而她的意志却渐渐变得微弱,如同他的心,一寸一寸跌入幽暗无尽的深渊, 这一刻,只觉脑子里的一切好像都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恐惧…… . “让一让!请让一让!” 护士招呼开过道上拥堵的人群,推着抢救床往急救室赶。 “姜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好吗?!” 邵钧跟在床边一路跑,看着眼前双目紧闭意识薄弱的人,心口就疼得厉害。 感到自己似乎在颠簸,周围好像在吵,却又好像寂然无声,姜沂眉心动了动,听见有男人的声音, ……好悲伤的声音啊。 她虚睁开眼,视线却聚焦不起来,只能隐约看见邵钧的脸,时而清晰时而又模糊, 那样一张好看的脸,表情却那么哀伤。 “咳咳……” 姜沂呛了一下,又咯了口血出来。 大概是肺部正在经历病变,这时候呼吸极其困难,姜沂微合上眼眸,意识便又要散去了, ……好痛啊,是真的要死了吧? 可我要是死了,他怎么办呢? 我不能死,他会伤心,他会哭的…… “姜沂,我求求你,我求你,你看我一眼行吗?” ……不要哭,不要,这么难过了,听着……让人好心疼啊。 “姜沂,我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邵钧看着她,看到眼泪盈眶,泪水终于还是溢出眼角, 从未体会过这种痛彻心扉,这种心如刀绞。 ……他只有我了,我得陪着他,不能……把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扔下, 姜沂想安慰他,却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只听护士一声叮嘱过后,掌心的温度终究还是流走了。 仪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瞬入鼻隙的是熟悉的消毒水的浓重气味, 她被拖进冗长的梦里,再听不见任何喧嚣,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若失(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病人吸入大量有毒气体,气管粘膜脱落,肺部损伤非常严重,现很可能有生命危险,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邵钧的呼吸瞬时停了几秒,只觉对方的话仿若一把带刺的长鞭,狠狠抽打着他的心脏。 火灾里丧命的人大都不是被火烧死,而是源于缺氧或者化学中毒, 他这才意识到,姜沂闯进火场一间间房挨个寻找他的时候,已经吸了很多浓烟,大概早就一氧化碳中毒了,可那时的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邵钧哽咽了一下,竭力克制住几近崩溃的情绪问: “她现在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总之……情况不容乐观,” 对方刚说完,邵钧忽地往后一仰,像是险些晕厥过去一样, 见状医生连忙安慰他说:“先生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 当然,生死都是命数,希望您也不要太过悲痛。” 不悲痛,他怎么可能不悲痛? 心口简直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咳……咳……” 他接连咳嗽了几声,彻骨的疼痛爬上四肢, 不过比起剜心的绝望,身体上的感知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 “先生,这边建议您也清除一下肺里的烟毒,请跟我这边来吧。” “好。”邵钧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跟着她往前走了。 . 不止是姜沂的朋友,她父母也闻讯匆匆赶了过来,杨母头发都来不及梳披散开着,得知姜沂现还在抢救室里昏迷不醒的消息显然有些失控, 女人仿若片无根飘零的落叶,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此刻有些崩溃地抓着邵钧的肩膀, “小钧,我们家姜沂她怎么样了啊?啊?她怎么就……怎么就突然伤成这样了呢?” “伯母,我……” 看着她的神情,邵钧一下哽住了,好像有浓酸顺着食道咽进肚里,逐渐腐蚀他的五脏六腑。 “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姜沂没了,我可怎么活。”话落她又扇了自己一下,“呸,我,我瞎说什么呢我! “没事,没事……”罗父将情绪失控的人按在自己肩头,轻轻拍着她抽搐的脊背,“她舍不得你,她会醒过来的。” 看着眼前的人,邵钧感到心口像针扎一样痛, 他也想依靠谁人的肩膀,可唯一能依靠的那个人,而今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可能就这么睡着,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受伤了,比以往伤得都重,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邵钧双脚有些发软,一想到是自己害她受伤,就难受得要命,他沉默着垂首坐在冷冰冰的铁椅上,意识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这时候,护士突然走来,声音严厉地问: “家属在吗?病人现在情况非常不乐观,麻烦家属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脑子里一阵嗡鸣,邵钧猛地站起来,又重心不稳跌坐了下去, 护士的话在他脑子里一边又一遍地循坏,他不住地恐惧害怕,脑子里无法克制地想……她要是真的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 他将脸埋在掌心,禁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杨母签字回来,哭得目光都涣散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咚”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伯母,对不起,”邵钧痛苦地道: “是我没有保护好姜沂,我没有……完成当初给您的承诺。” 尽管此刻悲伤得近乎要失去理智,杨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摇了摇头,安慰对方道: “你自己也伤得不轻,这也……不是你的错。” “是我,是我的错,她这样都是因为我……”邵钧绝望地捂上双眼。 “小钧你,你没事吧?”见他反应这样剧烈,两位老人不免有些担忧,邵钧捂着脸摆了摆手说: “没事,不用……不用管我。” 说罢他便埋下头,大口喘气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邵钧闭上眼,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背靠着墙有些出神,倏然想到一些可拍的事,禁不住手脚冰冷。 …… 恍惚了好久,才又听到耳畔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一抬眸,不想竟看见了杨母面前的江梓易, “病危通知都签了,病危通知都签了啊!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杨母攀着江梓易的胳膊,简直泣不成声。 “叔叔阿姨你们别担心,小沂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们要相信她!” “梓易啊,阿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啊!” “阿姨,”他轻轻拍着女人抽搐不止的后背,“阿姨您好好的,别太难过了,要是急坏了身体,小沂醒过来会担心的。” 女人点点头,抹了把眼泪,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许。 邵钧静静地看着他们,这时候也没心思跟出现在医院的江梓易发脾气, 甚至觉得,他好像比自己更懂得怎么安慰她的家人。 邵钧开始不自信,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忽然觉得这个叫江梓易的男人似乎比自己更适合相伴一生,至少他从未给姜沂带来过这些伤害。 想到这里,他不禁垂下头,心里的苦涩更甚了些。 当他听到谁人愤怒地吼了一声,抬起头才发现江梓易这时候已经来到了跟前, “邵钧!”江梓易忽然上前,揪着他的领口激愤道: “你都对她干了些什么!” 邵钧喉头作哑发不出声来,也懒得从他手上挣脱。 “自从你出现,小沂遇到了多少危险?现在都躺进了ICU了,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儿,还不从她身边滚开!” 邵钧仍旧垂着眼,他现在心情低落到极点,不想替自己辩解,便也没有出口打断他。 看不惯对方这不冷不热的反应,江梓易情绪异常激动, “到现在小沂还没能脱离生命危险,你知道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有多担心她吗?” 他额角青筋暴起,精瘦的手死死拽着眼前的人,“邵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牵连她!” “你想害死她吗!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 ……你想害死她吗? 我真的会……害死她吗? 邵钧怔怔地想,泪水一下充盈了眼眶。 是我太自私了吧…… 他仍旧一言不发,纵使江梓易一拳朝他颧骨重重击了过来,也像感知不到疼痛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生平第一次被人打邵钧没躲开,也没还手,他只觉得自己该被打,打醒现在昏聩不堪的自己。 就在江梓易还要再出手的时候,远处护士的声音倏然响起, “好消息,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家属不用太但心了!” 邵钧猛地推开眼前的人,一脸焦急地冲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被他过度急切的神情吓得一怔,女护士摇了摇头说: “生命危险是没有了,但病人暂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主要是由于吸入了大量化学气体,可能会造成脑神经永久性损伤。” 邵钧心头一冷,“什么意思?什么脑神经损伤,会失忆?还是会……醒不过来了?” 他脑子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姜沂会不会真的像电影里那些烂俗的桥段一样,后半生像植物人一样躺在病床上。 护士说:“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醒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病人如果能醒过来,失忆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邵钧呼吸一顿……要是失忆的话,她会忘记自己吧? 他心头倏然有些害怕,可同时又想, 如果自己从没有在她生命里出现过,对她而言是不是才更好? 就像江梓易刚才说的那样……要不是他,姜沂的生活本该是一片光明的。 他又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为什么要害她呢? 邵钧痛苦地捂上双眼……他不想害她,他是想保护她啊! …… . “你躺了七天,姜沂,”邵钧面容憔悴地望着她,“你终于醒了。” “咳……” 姜沂咳了几下想起身,又被他扶着肩膀轻轻按了下去,只得老老实实躺着。 肺部有些难受,能感到呼吸时伤口撕扯的痛感,但昏迷了这么久,终于再睁开眼看见邵钧,姜沂还是忍不住想听他说些话。 “你知道吗,医生说你可能失忆,”邵钧温柔地摸了下她的头发,艰涩的声音说: “姜沂,你可能会忘掉我呢。” ……可是忘掉我,也好过让我看见你受伤,眼睛闭上就是七天七夜吧? 想起当时守在病房前,医生告诉他的那句, “病人的意志力算是很强了,像她这种情况,大多病人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只是那时候,邵钧只听进去了“她可能会挺不去”,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却又没办法不感到后怕。 “现在是凌晨了,你爸妈他们回去了,明天早上应该会来医院看你的。” 姜沂蹙了下眉,“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你还没醒,我又怎么睡得下? 邵钧没回答,她昏迷的这些天,自己没有一晚能睡得安稳,每天都在懊悔,每天都在害怕。 “你一直守在这儿?” “怕你要是醒来看见没人,心里一难受就不回来了”他轻声温柔地说: “你要是觉得困就睡吧。” “那你……” “没事我不困,我在这儿陪陪你,总之再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看他眼睛里满是疲乏,这时候还强打精神欣慰地笑着,姜沂心头莫名有些歉疚, “对不起。” 邵钧苦笑道:“傻瓜,你说什么对不起?” “让你难过了,之前……答应过,不让你担心的。” “别道歉,”他说:“怪我不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三番两次害你受伤,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一点都不称职?” “没有!”姜沂急切道。 邵钧却猛地站起身,因为眼里的泪就快要兜不住了。 “不能打搅你休息了,我……出去透透气。” 姜沂静默地看着他,熟不知那道看似坚毅的背影,心头早已是溃不成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嫌隙(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哥!对不住,这回我真忍不了,真得骂人了,” 谢斐胡乱抓了个东西“啪”地往桌上一摔,“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听他骂邵钧没回嘴,桌上的咖啡放凉了一口没喝,坐在那儿静成了一尊雕像。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吐了三个字,“我没疯。” 他沉了口气,端起眼前的苦咖啡一股脑喝了大半,异常严肃的语气说: “你觉得,我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吗?” 谢斐一怔, “邵哥你真要分手?你忘了当初跟嫂子在一起有多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他攥紧拳,“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总比让她待在我身边受伤强。” “不是,你那么怕邵安干什么?他一大学刚毕业的屁孩儿能有多牛逼?” “他背后应该有更难对付的人,否则不会那么有恃无恐。”邵钧说。 “操!” 谢斐还是不能理解, “就非得要分手吗?两个人在一起,有困难不是该一起面对?” “你也看到了,她因为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觉得这种事我还能再承受几次?”邵钧冷冽的声音说: “我现在只求她能好好的不要出任何事,你懂吗?” “你怕人遇到危险想一个人揽着,可你这么说,嫂子她能同意吗?” “所以才不能这么跟她讲。”邵钧目色肃然地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回答,谢斐吸了口凉气又说:“你们分手嫂子就能安全了?”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她绝对不会答应让我一个人犯险,可这样下去,到最后谁都保护不了谁!” 邵钧扶额声色艰难地道: “我害怕,我真的……真的怕了。 我不敢冒这个险,我不能再看见她受伤了。” 谢斐表情凝重地咬着嘴唇, “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哎,只能祝愿你们了。” “谢斐,你能做的,就是闭上嘴,千万不要把我今天说的话告诉她。“邵钧说: ”姜沂很敏感,一点点蛛丝马迹她都会有所察觉,你一定不能让她知道我在骗她。” 谢斐连说:“这我明白。” “我怕她一问,我就装不下去了。”邵钧哽咽了一下,起身说: “先走了,这会儿也到了姜沂吃药的时间了。”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谢斐心头有些堵得慌,只觉自己从没见邵钧憋得这么难受过,脸上落寞的表情简直都不像他, 他不由想着那变态缺德弟弟怎么不出车祸撞死,省得他邵哥这么痛苦,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不过谢斐自知他一闲杂人等瞎操心也屁用没有,闷了杯里的啤酒禁不住爆了句粗, “真是,他妈烦死人了!” . “谢谢你啊警察同志,要不是你,我钱包被贼偷了都不知道,包里还几千块现金呢!” “应该的应该的!”高向宇不好意思地抠了下脑袋,被他揪在手里的小伙儿连连求饶道: “警察同志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您看在我是初犯就放过我吧。” “少废话,小朴,带这家伙回警局,先拘留个几天!小小年纪不学好,不给点儿惩罚不长记性!” 高向宇说完话便抄着手,没想到一转头竟看见了谢斐正站在马路牙子上,只觉他光是站那儿就非常醒目,人群里最亮的那个就是他! 高向宇肩膀抽了一下,刚想招呼他又打住了念头,只觉两人上次在一块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会儿见面指不定更加尴尬,还是不要自找不痛快的好。 ……但是故意躲着,是不是又显得太刻意了一点?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不想再抬眸时谢斐恰好转了过来, 高向宇还没先别开视线,对方却不知道是看见了自己还是怎么的,扭头就往马路对面跑。 ……这小子一看见我就跑什么意思? 高向宇怔了下,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谢斐,你跑什么?” 他一把抓住对方胳膊,迫使眼前的人止住了脚。 “我没跑啊,”谢斐一脸“茫然”望了他一眼,“害,我这不急着过红路灯吗?” “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胡扯,高向宇怔愣了一下。 “怎么了高叔叔?有事儿吗?”谢斐漫不经心地问: “要没事儿的话我真得走了,一朋友生日,得去捧场。” 看他这表情高向宇不由纳闷, 什么玩意儿? 这家伙表完白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还自个儿还在这儿愧疚半天! 上次被我拒绝还一脸苦兮兮的可怜相,这就又重拾自信容光焕发了! 高向宇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竟会莫名有些生气,锐利的目光看着对方, “谢斐,我就想说你上次……” 他话还没说完,谢斐就接道: “哦,抱歉哈,上次是我脑子不清醒,随口说了点儿胡话,不过好在被高叔叔你给骂醒了。” “什……什么?” 谢斐若无其事道:“没事儿,我被嫌弃惯了,高叔叔你放心,我不会癞皮狗一样缠着你的, 你们人民警察的爱是要普及大众的,我可不敢据为己有, 哟不好意思,这么说又恶心到你了吧?” 闻言高向宇禁不住皱了下眉, “我知道,高叔叔你跟我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不一样,你还是要在意世俗观念的,” 谢斐耸了耸肩,“我呢,就不自讨没趣了。” 他看了下手机朝高向宇摆手道:“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谢斐,”高向宇抓住眼前的人,忽然沉声道: “你他妈玩弄我感情是吧?” “我……” 心头骂了对方千百句,理智还是让高向宇松开了眼前的人,转过头去, “算了!” 见他愤然离开的背影,谢斐禁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哎,哪里是在玩弄你的感情呢,只是不想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罢了。 . “姜沂,来,吃药了。” 邵钧用调羹搅了下碗里的药,温柔地道: “烫,我给你吹下。” “吹什么,兑点儿冷水不就行了。” 姜沂坐起身,想端着药一口干了,邵钧却抓着碗不让,非要亲自喂她。 姜沂只觉自己这大半辈子还没这么斯文过,一碗药磨了十分钟才喝光。 她唇边沾上了些药渍,抬眸见邵钧的眼神颇有种“我来给你舔干净”的意味,姜沂连忙用手抹了下。 不过不管她有没有这多余的动作,下一秒邵钧的吻便已经落在了唇角, 姜沂被他霸道的气势逼得身子往后一仰,用手掌一撑才稳住了。 来势汹汹的亲吻似乎裹挟着异常浓烈的情绪,每一次都很深很绵长,邵钧也不在意药液在她舌尖弥留下的清苦余味,好像怎么汲取都不够一样。 姜沂被她吻到浑身发软,大脑有些缺氧,神志简直都要不清晰了。 见她脸颊涨得通红,在自己怀里呼吸都粗重起来,邵钧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眼前的人。 “刚吃了药,休息会儿吧。” 他轻轻摸了摸姜沂的头发,起身离开了病房。 姜沂有些发懵, ……突如其来的亲热,又莫名其妙走了? 不过他这么一通撩,自己哪里还睡得着?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发烫的脸颊才渐渐恢复平常,而后浓重的睡意侵袭,摇曳的意识随之变得轻薄了。 . 邵钧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的朝阳,他最近很容易发呆,坐着就不自知地出神,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几十分钟过去了。 落下眼眸,他的视线扫过亮起的手机屏幕,随即看见了来自姜沂的一则消息, 【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在他看到的同时对方便把消息撤回了,被她缩短成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邵钧禁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方要拿起,刚触到手机壳的刹那,他却又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般猛地缩回了指尖。 邵钧垂下眸,眼底的哀伤似乎又深了些。 ……刚撤回的消息他应该没看到吧? 姜沂暗暗地想,禁不住轻咬下唇。 她坐起身,盯着微信的聊天消息,对方还没有回。 咔—— 房门一声清响,姜沂随即期待地抬起头。 “爸妈,还有……梓易你也来了。” “闺女啊,怎么样了?伤好点儿了没?”女人捂着胸口说: “哎呦你可吓死妈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你妈我差点儿一口气缓不上来躺进ICU,不信你问你爸。” “妈,我没事了。”姜沂笑着安慰她。 “妈给熬了汤,医生说你还在恢复,最近得吃清淡些。” 趁女人从包里拿保温盒的时候,姜沂低眸看了眼手机,不由拧了下眉, ……他怎么还没回我呢? 他在哪儿? 姜沂轻轻呼了口气,想着, 他大概是在忙吧。 “小沂,虽然分手了,但我们还是朋友,”江梓易抓着她的手说: “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看着江梓易赤诚的目光,姜沂虽说有些不自在,还是礼貌地笑了笑道: “谢谢。” 不过要是看见梓易,邵钧他会不会不高兴? 姜沂下意识看了眼门外,仍旧不见他的身影。 “妈,我想下床走走。” 见对方有些担心不想同意,姜沂于是又道: “躺了七八天了,再不走路得废了。” 女人这才勉强答应了她。 被半扶着走出病房,姜沂感觉自己两腿的肌肉简直都要退化了, 没走出去多少步,抬眸便看见了期盼的那道身影, 遥遥隔着好几米,姜沂却一眼捕捉到了对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嫌隙(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刚想喊他一声,倏然又打住了念头, 原来他没在忙,他倚着桌台在跟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聊天,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她眉心不禁锁紧了。 不知道邵钧一脸春光满面的样子是在跟对方聊些什么,女护士被他逗得捂着嘴笑声连连,还时不时推了几下他肩膀。 他到底在干嘛? 只觉眼前俨然一幅打情骂俏的画面,姜沂有些看不下眼,刚要转身便见邵钧挑逗似的摸了一下女护士的脸, “妈,我们回去吧。”她表情肃然道。 “啊,怎么了,不是说要出来走走的吗?” 女人转身看过去,见状姜沂连忙拉住了她, “头有点儿晕。” 闻言杨母赶忙扶着她肩头, “哎呦,那快快,赶紧回去躺着,怎么了呢这是?” “没事,可能……之前睡太久了吧。” 姜沂故作无事地轻轻笑了下,继而抬脚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余光瞥见远处,跟护士谈笑着的邵钧表情一收,不再说话,他转脸凝望姜沂愈渐走远的背影,心口禁不住隐隐作痛。 . 这时候姜沂父母他们已经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待在冷冷清清的病房,她径自整理着身前的被褥,听见房门被人推开,漫不经心抬起眼皮看了下, 是邵钧来了,而她却没了之前的那种期待。 姜沂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是如鲠在喉什么都话说不出口,于是躺着没动。 “你父母来了?”他问。 姜沂点了点头。 她不提,是想等他主动解释,可对方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见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你刚找我啊?”邵钧淡淡道:“刚在忙,没看见。” “哦,是吗。” 姜沂也无意多追究,别开眼不去看他,她从来不喜欢把事情挑明,总是把情绪默默压在心里。 她听见邵钧抬脚走到她身边,嗅到对方倏然临近的气息,却掺杂着一股并不属于他的味道, ……他似乎没留意到衣角沾染上的香水气味。 “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他伸手想触摸一下她的脸,姜沂脑子里却倏然浮现起方才的场面,胃里有些不舒服,扭头躲开了。 邵钧悬在半空的指尖一收, ……这就觉得别扭了。 望着她冷冷的背影,邵钧沉了口气。 “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姜沂拉了下被子,闭上眼不再说话。 “好。” 他答应了声,也不再多言一句,径自转过了头。 听到房门被关上,姜沂才又缓缓睁开眼, 不知道缘何,刚才被他触碰的时候身体竟会本能地表现出排斥,甚至感到了厌恶。 姜沂只觉大概是自己大病一场刚刚醒来的缘故,情绪有些不稳定,所以才会有刚才的反应, 可是,他理应看出来了,为什么不解释,又为什么要撒谎? 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一夜之间,邵钧让她感到陌生了,好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他心里似乎偷偷藏着别的事,这让姜沂感到有些不安。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自己敏感过了头? . “姜沂你可没吓死我,我还专程到庙里给你拜了拜菩萨,不得不说,你能醒还得多亏了我的功劳哈!”燕琦激动地说。 “是是是,多亏你。”姜沂附和道。 病房这时候挤着一众姜沂在医院的同事,教她颇有些应付不过来, 不过这么多人里也没看见邵钧的身影,她不由有些疑惑, 为什么自己醒了,他反倒像是漠不关心了? 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下燕琦还在滔滔不绝跟听得昏昏欲睡的姜沂聊天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便传入她耳畔, “姜沂?” 两人都闻声转头,便见邵钧正推门而入。 见状燕琦自觉起了身,“哟,你们家邵总来了,我就不当这个电灯泡了,先走了啊!” “诶,燕琦。” 她冲姜沂眨了下眼,麻利地转头一溜烟跑了。 这时候再看见邵钧,姜沂稍微有些局促,局促地甚至都不自知地抿紧了唇。 “喝水吗?”他问。 姜沂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他静默着在一旁掺水的背影,姜沂忽然有些歉疚自己之前不清不楚的冷淡态度,或许是太在意了,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邵钧没理由突然间性情发生那么大转变,之前的事大概是误会,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看着眼前的人,姜沂突然想跟他好好聊聊,她挪了下坐正身子,话还未出口,却听急促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响了起来, 邵钧顺手接了电话。 女人娇媚的声音随即从他手机传入姜沂耳里, 因为这种事怀疑他是很可笑的,姜沂也并未多心,不想邵钧却摁住扬声器说: “我出去接个电话。” 话毕他便转身出了门。 姜沂瞬间怔住了,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做出这种耐人寻味的举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姜沂心胸狭隘,见不得邵钧跟别的女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交际,可他接连的行为没办法不教她多想,这么一来二去的她自己都觉得烦了。 欺骗和隐瞒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她也讨厌这种多疑和猜忌的感觉。 姜沂不想像整日防着男友出轨的小女人一样跟他刨根问底, 可嫌隙都是从两个人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开始的。 这些天他好像很忙,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姜沂不是喜欢主动联系别人的人,他不来她也不问,来了也好像跟自己无话可讲一样,只坐在椅上盯着手机屏幕,好像那里面有什么更能吸引他的东西一样。 姜沂好几次看着他,心头都在想……他其实是不是想暗示些什么?不愿明说才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好让自己主动察觉到。 两人就这么耗着,以至于那种生疏的感觉变得愈渐强烈,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姜沂出院的那天,那时她已经不怎么想同他说话了。 人好像都喜欢用冷暴力解决问题,却并不懂得怎么收场, 出院的那天,姜沂没跟家人朋友讲,只邵钧同她一起办的出院手续, 她脸上气色恢复了不少,却也算不上多好,邵钧只偷偷瞟着她,觉得她大概还在气头上。 姜沂单瘦的身影拎着一大包行李,下楼梯时险些绊倒,邵钧连忙慌张地上前扶住, 然而她却拧了下眉,眼底流露出一丝嫌隙的神色,抬了下胳膊没让他再碰,语气异常冷淡地说: “我没事。” 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跟她好像隔着一条鸿沟,邵钧心头有些酸涩, 他知道姜沂不喜欢问,特别是背叛这种事,摁在心里不说,是因为在她这里根本不会留有妥协和容忍的余地。 ……可是,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办呢? 邵钧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料到了她的反应,却没料到自己会这么难受…… . “你喝酒了?”嗅到邵钧身上浓重的酒气,姜沂禁不住皱紧眉。 “怎么了,”邵钧轻轻一笑,朝她走近,“我喝酒你也有意见?” 姜沂被他嘴里的酒气熏得后退了几步,别开脸说: “我没意见,你想干什么随你便。” 她刚要转身,却被邵钧猛地擒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就是想问我去了哪儿,跟谁在一块儿,何必装作一副漠不在意的样子,疑神疑鬼不就是你们女人的天性吗?” 姜沂咬着牙,这时候委实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想跟醉鬼说话,狠狠甩开他扭头回了卧室。 哗—— 她安静地窝在被子里,邵钧洗澡的冲水声却久久萦绕在耳畔,姜沂不由皱紧眉,心情繁琐得委实难以入眠。 她无意去观察对方,可混杂在邵钧满身酒气中的香水味道,甚至还有……他颈间没抹去的口红印,简直是不想觉察都很困难。 这些东西显然表明他去了酒吧,而且跟别的女在一起。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但她真的很厌烦这样的揣度和疑神疑鬼,也不愿被驯化成谁的信徒,从此心思都围着对方转。 姜沂自诩不是个多懂得隐忍的人,甚至有一些精神洁癖,如果他真的做了背叛自己的事,她会比一般人还要难以接受和原谅对方。 自小骨子里自我保护意识比寻常人更强,姜沂觉得这样一来二去的自己就快要撑不住了,身体本能的抵触,发自内心的厌恶她都没办法视而不见, 她总是把事情憋在心里很久,然后在一瞬间爆发,摊牌的那一刻,就是彻彻底底,再无挽回的余地。 经历那么多痛苦,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为什么醒来时一切好像就都变了? 姜沂瑟缩了一下,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将身前的被子裹紧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见背后邵钧的动静,神经竟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下意识朝远离后者的地方挪了挪。 不知道这一细微的举动是不是被他觉察到了,邵钧倏然靠近,在床上紧紧拥住了她, 他呼吸里浓郁的酒气喷在姜沂颈侧,她瞬间皱紧眉,浑身紧绷到了极限。 从背后撩开她的衣衫,邵钧温软的指尖滑过她腰侧敏感的皮肤,贪恋着教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味道, 姜沂却好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触碰到了一样,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她搡开他的手,起身下了床。 她终究还是厌恶地逃开了, 邵钧痴痴地垂下视线,只觉怀里没有她的那片空白,就好像他的心一样空落落的。 ……果真还是如愿以偿地被她抛弃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被她这样冷冷地对待又觉得那么难以接受。 孤身一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邵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胃里的酒精似乎催发了更为复杂的情绪, 只觉心头像燃起了一团烈火,烧得他浑身难受,他痛苦地咬紧牙关,终于再也无法忍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嫌隙(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埋首在水龙头前用冷水洗了把脸,待周身的寒意冲散了心头不适的感觉,才又抬起头, 真的好难受,难受到有种想哭的念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起好像都变了,同邵钧的嫌隙就像刺目的血色浓墨,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无法忽视的裂口。 在姜沂最信任最依赖的时候,给她重重一击,会让她像刺猬一样竖起保护屏障,她已经开始本能地排斥跟邵钧的接触,而今对他那种厌嫌的感觉,似乎变成了当初的样子, 最担心的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吗? 姜沂沉了口气,有些疲乏地垂下头,却听房门被人“砰”的一声重重撞开, “邵钧,你……” 被他猩红的双目吓得怔愣了一下,姜沂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便见他发疯似的朝自己扑来。 “讨厌我了是吗?” 邵钧握着姜沂柔软纤细的腰身,将她抵在洗漱台前,低头想吻她的唇。 他身上酒气还未散,冲鼻的气味让姜沂感到非常不舒服,她紧蹙着眉,满目厌嫌之色地别开头, “走开,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邵钧索吻不得,反被她厌恶的目色刺得心口生疼,见她不愿看自己又有些怒,此刻百味杂陈泛上心头,情绪忽地有些崩溃, 他拽着眼前的人不要她走,痛苦又癫狂的眼神看着她, “是吗?那我要是偏不呢?” 酒还没醒,情绪的撺掇下邵钧有些失了理智,他狠狠捏住她扭开的脸,毫无温柔地含-咬住她的唇瓣。 被他尖利的牙齿咬破了些皮,姜沂嘴唇火辣辣的灼痛,她用力推搡开身前的邵钧,却又被他扯进了怀里。 涌入舌根的腥甜似乎刺激了邵钧的神经,他疯狂地亲吻,柔软的舌尖揉着她唇齿间的清甜, 姜沂抗拒着,不知缘何,这时候脑子里浮现出他和别的女人亲吻的画面 ,顿时觉得有些犯呕, 姜沂不断挣扎,攥紧拳狠狠朝他胸口捶去,对邵钧而言却只像猫挠了下一样全无攻击力, 他用五指扣住她的手摁在浴镜前,亲吻的力度越发加重。 邵钧就像是疯了一样,急不可耐地撕扯开她的外衣,霸道的力道揉捏她的腰身,似乎当即就要强行占有了她。 姜沂刹时惊恐不已,只觉邵钧从来没有这么粗暴野蛮地对待过自己,他这样子,完全是在强迫! 被他牢牢锁住的手腕很是吃痛,姜沂在他强势的压迫下简直没办法喘气,她忍受不了被人这样用强,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看见姜沂眼角闪烁的泪光,邵钧恍惚了一瞬,他心一慌,霎时有些无措,擒住她的手也松了下来, 他终于放开手,姜沂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秒爆发,她狠狠推开眼前的人,踉跄地从他身边逃离…… “赫……” 扶着窗台栏杆,姜沂的肩膀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跟他的相处会别扭到这步田地。 这样的邵钧让她感到害怕,这时候听见背后他走来的脚步声,她都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 “你别过来!” 姜沂转过身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看着她眼中溢于言表的恐惧,邵钧悬在半空的手怔怔地落了下去, “你回卧室睡吧,我不进去。” 姜沂下意识抱着双臂,这时候着实不想再跟他说话,她垂着眼,漠然从他跟前走过,回到卧室,反手将房门锁上了…… . “亲我一下。” 谢斐一怔,眼球差点儿没吓掉:“什么?!” “啧,我让你亲我一下,”邵钧给他扔了只口红,“涂上这个。” “卧槽邵哥你也太狠了,”谢斐惊异道: “可是你这样做,嫂子会不会,厌恶你啊?” “我不就是要让她讨厌我吗。” 邵钧垂下眼眸,心头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怪我太了解你,知道要这么做,才会让你彻底失望,彻底放弃我。 …… “阿嚏——” 被冷得打了个喷嚏,邵钧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昨晚睡得委实不算安稳,不过心里揣着那些琐事还能勉强睡着已经算是难得,那大抵还是酒精的功劳。 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知道姜沂已经起了。 但他不敢唤她。 醉酒后头晕恶心的不适感多少揉散了邵钧的记忆,冲淡了昨晚的痛心入骨,可光是余味都让他觉得那么难受。 姜沂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激烈,她的生疏甚至没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邵钧猛然意识到,对待感情,她比自己以为的要利落,要决绝。 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进展得异常顺利,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哀伤。 他怅然地发了会儿呆,听见声音转头便见姜沂收拾好自己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好想起身去到她身边,想跟她说句亲昵的话再送她出门,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心照不宣的疏冷也算是种默契吧,姜沂想了好久,推开门的刹那,终于还是忍受不住,转头看了眼沙发上安静坐着的他, “你要是厌倦了,就直说吧,”她面无表情道: “我绝对不会,纠缠不休的。” 她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什么起伏,邵钧呼吸一滞,艰涩的喉头瞬间哽住了。 砰——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姜沂扭头便走,只留给他一道干脆的摔门声响。 . “诶,燕琦。” 医院门口,姜沂叫住跟前的人问:“你待会儿有事吗?” “没啊,怎么了?” “能,陪我走路散会儿心吗?” 燕琦笑着调侃道: “这会儿怎么惦念起我了呢?不回去陪你家邵总?” “不想回去。” 看姜沂的表情,她一愣,瞬间明白了。 “哟,这是……跟你们家那位吵架了?”燕琦摆了下手, “害,很正常,我跟我们家老何也经常闹别扭的,过会儿就没事了。” 不想多解释什么,姜沂没搭腔,只轻轻点了点头。 燕琦一把搂住她肩膀, “想散心呢我就陪你,不然要我这闺蜜干什么?” 作为过来人,她劝对方说: “是这样的,两个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摩擦和矛盾,是得慢慢磨合。” 姜沂别开脸,抬眼望了下天空,“我今天不想聊他。” “行吧,那不提不开心的事儿了,” 燕琦又朝她挤挤眼说:“看你是压抑久了,人都给憋坏了,要不姐今天带你去释放一下!” 姜沂一诧,“什么?” …… “你干嘛带我来酒吧啊?” 燕琦说:“诶,放纵一下而已,咱又不干什么不好的事,别对酒吧那么大成见。” “可我不喜欢这种地方,环境太吵空气又闷,灯光还闪得我眼睛痛。” “感受下这种热闹的气氛,酒吧这种地方才好发泄情绪嘛!” 姜沂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她委实不喜欢待在这种人潮拥挤的地方,转身想走,拉了下身边的燕琦,却见她似乎被什么吸引过去了一样,杵在原地不动。 “你那么专注在看什么呢?” 燕琦一怔,连说:“哦没……” 然而姜沂这时候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邵钧吗? 见状燕琦忙打圆场说:“呃,邵总那应该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吧。” “跟陪酒小姐聊公事?”姜沂冷沉的声音带着些嘲弄的语气说: “我还没傻,也不瞎。” 她提了口气,抬脚朝前走去。 “姜沂你,你要干嘛?” “好了,燕琦你让开。” 怕她意气用事,燕琦拉住对方胳膊,“说不定只是误会,你先别冲动!” “不是冲动,”姜沂侧目看着她,声色凌厉道:“该有个了结了,我真的,有些累了。” . “邵钧!” 转头看见姜沂,他像是有些意外,忙将搭在女人肩上的手放下了。 看着邵钧身边九头身衣着靓丽的女人,姜沂禁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还真的是她。” 她抬眸盯着邵钧问:“看你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是觉得没必要解释,还是根本懒得讲?” “什么?邵钧,你们还没分手?”Betty诧异地看了眼这时候面无表情的邵钧,“你不是说早对她没兴趣了吗?” 他还没回答,姜沂便先他一步说: “大概已经分了吧,只是我还不知道罢了。” 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简直是蠢透了,姜沂双手抱臂,克制不住想发笑, “邵先生,麻烦你甩人的时候给个稍微明显点儿的暗示,我的领悟能力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强。” 邵钧眉心一蹙,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又抬眼看着她, “我以为你能懂。”他提了口气说: “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被人甩,本来,是打算让你先提出来的。” “哦,这么照顾我的情绪?那你可真是体贴入微。” 姜沂讽道,又见他轻轻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 “Betty,我处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处理一下”?自己算什么,玩弄过后被他弃掉的垃圾吗? “哈?”Betty抬了下眉毛,虽然有些搞不懂邵钧的用意,还是答应了他,先一步离了场。 第一百七十章 破碎(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这到底什么情况? 只觉当下气氛简直诡异到了极点,一旁的燕琦怔怔看着眼前两个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姜沂:“所以,现在我离不开你了,你就要甩了我是吗?” “姜医生,你是……从来没被男人骗过吧?” 姜沂眉心一蹙。 “甜言蜜语我都不知道跟多少女人说过了,不然你以为,我邵钧以前是怎么在圈子里混的?” 其实细想也不是猜不出来邵钧在打着什么算盘,姜沂料到他会说些刺激自己的话,却委实想不到他这样过分, 她本来就对邵钧的过去心存芥蒂,那块狰狞的疙瘩终于还是被掘出来无限放大,剥离爱情滤镜的外壳赤裸裸摊开在她眼前,姜沂禁不住脱口而出道: “你疯了吗?” 他却好像不以为意地一笑, “何必这样震惊,你这么天真的样子,倒是有点儿可爱呢。” 邵钧轻谩道:“想当初追你还挺费了一番功夫,我邵钧勾搭女人上床真是从来没这么麻烦过! 不过姜医生,你以为自己很理性,其实也还跟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会相信什么,‘一辈子忠贞不渝’这种谎话。” 他盯着姜沂愤然到极点过后反而淡漠下来的眼睛,又说: “姜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因为我觉得你很神秘,让我心生好奇,想占有在手里一探究竟。 但是神秘的东西一旦揭开那层面纱,就不再有吸引力了,老实说,我的的确确是很喜欢过你,只是现在,没有兴趣了而已!” 只觉煞费苦心的谎言也好,恶意中伤也罢,终究是到了姜沂无可容忍的地步, 不过这时的她没有暴跳如雷,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表情如常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一样。 “明白了,”姜沂像是自嘲地笑了下, “我不该那么自以为是,邵先生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彻彻底底,让我看清楚了这样愚蠢的自己。 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做什么春秋大梦,简直是自作多情愚不可及,”姜沂淡淡斜睨了他一眼, “就不妨碍邵总你的美事了,说过不纠缠,我姜沂绝对,说到做到!” 话落她便转过身,“燕琦,我们走吧。” 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邵钧感到剜心的痛,知道姜沂的漠然从来是比愤怒更有伤害力, 有情绪说明至少还放在心上,可淡漠,是已经彻底不在意了。 恍然间邵钧有些失神,要说比狠,他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姜沂呢? 两人开始说话起燕琦从头到尾捏着拳头,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冲上前堵在邵钧面前,恨不能扇他一耳光的表情问: “邵总,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邵钧这时候也没什么气力,淡淡看了对方一眼,“我干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不信你之前的一往情深都是装的!”燕琦肃然道: “姜沂现还在气头上,但说的话未必就做不到,你最好尽早跟她解释清楚!” 邵钧垂下眼,“我没什么可解释。”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我劝你一句,不要跟姜沂用这种方式处理感情上的事,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 燕琦话说完,有些愤然地转身走了,空留邵钧痴痴愣在原地。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他暗暗地想。 可他那么蹩脚的谎话,她还是当真了…… . “姜沂,”燕琦拉住脚步不停,疾步往前走的姜沂,有些歉疚的表情说: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要不是今天非拉你到酒吧,你跟邵总也不会……” “难不成你想看我继续被他骗吗?”姜沂这时候心情极差,声音听来冷厉得吓人。 知道她气愤得有些失了理智,燕琦劝她道:“你也冷静点儿,姜沂你好好想想,邵总他是那样的人吗,会不明不白跟你分手吗?” 她摁着姜沂肩膀说: “你们回去好好谈谈,这之中一定有误会!” 姜沂却冷冷道: “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了,顺遂他所愿吧。” “哎姜沂,我知道你脾气倔,但别意气用事,”燕琦语重心长道:“邵总刚才那番话是说得有些过分,但是,但是你们毕竟那么久的感情对吧?” “我付出的感情,不是让他到头来用来中伤我的!” 燕琦揪心道: “你……我真搞不懂你们之间怎么突然就这么剑拔弩张了,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沂声色寒厉道:“我不懂,或许他腻了烦了想踢开我,我也不是那种不谈恋爱就活不下去的人。” “你……,”燕琦心头一紧,“别冲动,有什么矛盾不能两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说?” “他都这么羞辱我了,我又不是欠,为什么还要往人身上贴?” 见她这决然的样子,燕琦禁不住蹙紧眉,心想, 物极必反,有时候两个人太过要好,兴许就是隔阂开始的前兆…… 站在路边吹了会儿冷风,姜沂沉了口气,稍微冷静了些许,声音反而更加淡漠, “他开始左右我的情绪,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 桌上的啤酒一瓶接一瓶地抽空,悍然坠落,破碎一地。 被散落满地的碎片包围着,邵钧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心好痛,被她眼里的冷漠深深刺伤,只觉一瞬间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他颓然闭上眼还要再饮,手里的酒瓶却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别喝了。” “你……你怎么还没走?” 邵钧瞟了眼站在他眼前的Betty,复又闭上眼,手背覆上发昏的前额。 “邵钧,”Betty拧眉看着他,“敢情你今天是拿我当枪使呢?” 她坐在他对面,仰面往嘴里灌了口邵钧的那瓶酒,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联系我,呵,原来……” 女人那双波光潋滟的媚眸盯着邵钧的眼睛,忧怨的声音说: “除了你,真还没人敢这么利用我呢!” “抱歉。”邵钧没什么力气地道。 Betty深深提了口气,“不明不白配合你演了这场戏,你把我当成什么?邵钧,你知道我出场费一个小时多少吗?" 邵钧双手撑在桌前,扶着额头说: “不好意思,不是很了解,要是现金不够的话,我一会儿,给你开张支票……” “你是真不懂我什么意思?!”她两眼涨得通红,抱臂激愤又无可奈何地说: “我跟你之间的帐,可不是用钱来结算的!” 邵钧还是埋着头没看她一眼,“那我就只能……继续说对不起了。” “邵钧你可真能耐!”Betty冲着他用英文骂了一连串流利的脏话,终于还是稍微泄愤了些许, 原本愤怒难抑,可当她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颓丧不堪的人,心便又软了下来, ……她何曾看见过他这副样子? 纵使邵钧对自己再决绝,再爱答不理,她对邵钧的感情还是那样执着不变, 可独独看见他对别人一往情深,因为爱而不得而悲痛欲绝的时候,再浓烈的爱也会被击溃,好像比他用最无情的言语直接拒绝自己还伤人心。 ……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期待不来。 终于还是看开了邵钧对自己的感情,Betty无奈地叹了口气,倏然用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口吻说: “你喜欢她,那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见邵钧垂着头不想说话,她便威胁道: “你不说,我就把你现在这副样子录下来,发给那个女人看看!” “我没办法。”邵钧痛苦地捂着脸,“我只能这样。” “怎么可能没办法!“Betty激动道:”有什么困难你说,不是还有我吗,我帮你摆平啊!” 邵钧却只摇了摇头。 他沉思了良久,才又抬起头对眼前的人道: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瞒住她。” Betty咬了下唇彻底无语道: “不行!” “算我求你。” “你!” 她红着眼看着邵钧,心疼他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可悲, 为什么,他的深情是给别人的,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哪怕一点点给自己呢? . 砰—— 脑子里天旋地转,姜沂跌跌撞撞走出房间,不小心撞上门把手,感到腹部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又被撕裂了些。 她靠着墙闭眼凝了会儿神,才稍微又恢复了些气力。 姜沂刚心情太糟晚饭着实吃不下,半夜又饿得头晕,实在支撑不住这才抹黑下床,去到厨房打算煮碗面。 只觉自己大动了场手术状态都没这么差过,到底还是太上心了吧。 怎么就连一个没有他的夜晚都觉得这么难熬呢? 姜沂无声地苦笑了下, 她一定能适应的,只是时间罢了…… 看着锅里翻滚的开水,姜沂不自知有些出神,水都快烧干了才猛地从恍惚中惊醒。 她又重新往锅里掺了些冷水,慢悠悠打开火,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一样。 她又克制不住地去想邵钧,只好做些别的来分散注意力。 寂然无声的夜里,姜沂孤身一人在厨房切着葱末, 只不过,跟邵钧一起做饭的场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呢, “嘶——” 果然还是不留神划到了手指。 姜沂沉了口气,乏力到有些不想管,只是血却像是止不住一样顺着指尖不断地淌,她便还是拿来酒精和创可贴处理了一下。 手术过后,姜沂身体的凝血功能似乎变差了不少,纵使很小的伤口也要很久才能结痂。 ……好累啊,真的从没这样疲乏过,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真的要将她折磨透了。 姜沂垂下头,却一眼瞥见桌台上一个异常璀璨夺目的东西, 那是……邵钧给她的求婚钻戒…… 你以为自己很理性,其实也还跟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会相信什么,‘一辈子忠贞不渝’这种谎话。 我的的确确是很喜欢过你,只是现在,没有兴趣了而已! 姜沂禁不住发笑, ……戒指,呵,什么一生一世的承诺,不过是个笑话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碎(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你现在什么地方,我有事要和你谈一下。”姜沂打着电话,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回答。 可是熟悉的声音,听来却似乎已经陌生了好多。 姜沂沉了口气,又道: “电话里不好说,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 半晌后她挂断电话,有些乏力地靠上椅背, 何必执着什么,觉得累就断了吧,这样,其实也还不错…… . 酒吧劲爆的背景音乐吵得姜沂有些头痛,她探头寻找一番,望见了远处沙发上的人。 坐在角落,炫彩的灯光打在邵钧五官分明的脸上,照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 那么糟糕的光线,线条还是那么流畅完美, 姜沂禁不住深吸了口气,只觉他真的很好看,不过这样好看的人,以后大概也没机会再看到了。 姜沂径自朝他走过去,没多瞧一眼正坐在邵钧身边的Betty, 她站在对方跟前,似乎也完全不在意邵钧这时候根本没抬头看一眼自己,径自从包里翻着东西。 “怎么了,什么事,非得要见面才能说?”邵钧问。 “哦,昨天我有些冲动,没怎么把话说清楚,”姜沂抬起头, “我一直觉得,如果要我整日战战兢兢害怕你哪天不再需要我了,那我们最好还是分开吧。” 邵钧似乎顿了下,简洁地说了个“好。” 本想故作不以为意,他却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她,只觉姜沂的表情淡漠得可怕,她似乎不屑于与自己对视,目光一触就低下了头, 邵钧猛地抽了口气,又看见姜沂指尖缠着的创可贴,竟然还有血沫渗了出来,禁不住眉心一蹙, “你的手……” “今天来这儿,不是专程过来跟你说这些废话的,”姜沂总算摸到包里的东西,抬手递给他, “戒指还你!” 闻言的瞬间邵钧心头猛然一慌,赶忙捏住掌下的扶手。 他艰难地平复了一下行将崩溃的情绪又说: “你留着吧,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理由。” “我就更没理由留着了。”姜沂说: “不属于我的,还给你……” “我不要!”邵钧骤然道。 他突然开始害怕,他从没想过她会这样决绝, 戒指她都不要了,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跟自己捋清关系了吗? “不要?” 姜沂皱了下眉,后又轻笑道: “也是,这么个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你大概也省的拿去当,留着就更没意思,上面刻了字送人也不太好。” 她余光瞟了下一旁的Betty,又声色淡漠地接着说: “那就扔了吧。” ……不要,不要这样! 邵钧攥紧拳,心头刹时生了些退意,只觉自己之前的坚定在她此刻的冷漠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见邵钧坐着一动未动没有要接的意思,姜沂沉了口气,垂眸看了下四周。 她几步走上前,随手一扔,将掌心的钻戒掷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叮咚”一声戒指触碰塑料桶的清响狠狠砰击邵钧的耳膜, 真的,扔掉了…… 他心头猛地一寒。 “改天到我家拿你的东西,或者我给你寄过去。东西不多但我嫌占地,又不好给你扔掉,觉得不太礼貌。” 姜沂不冷不热的一席话说完,便转头走了。 一丝一毫的迟疑和留恋都没有。 他瞬间僵住了,从头到脚好像都被彻骨的寒冷包裹, ……姜沂,做出这个决定,一直以来我有多挣扎,可你却走得那么干脆利落。 “邵钧,你……你还好吧?” 看着邵钧此刻怅然呆滞的模样,Betty有些不安,她轻轻拍了下他肩膀,才发觉他竟然在剧烈颤抖着, “邵钧,我说你……” 她话音未落,邵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他几步冲上前,脱力的身子一跌,悍然跪在垃圾桶前,疯了一样埋首翻找着被姜沂扔掉的那枚钻戒, ……你怎么能就这么扔了呢,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姜沂,你想让我的心痛死吗? 见状Betty倏然一怔, 他是疯了吗,那么脏…… “你在干什么!” 她猛地攀住邵钧的胳膊,却根本拉不住他, “邵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最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副鬼样?” 他将戒指攥在掌心,发出一声自嘲般的轻笑,才又偏偏倒倒扶着身边的椅子站起身, 只觉邵钧脸上那副表情简直看不出是哭还是在笑,Betty捏着拳,禁不住有些痛心,她眉心紧锁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劝他。 邵钧目光涣散地看着掌心的钻戒,神志似乎都已经恍然了, 不是我甩了你,是你不要我了吧? 姜沂,你可真潇洒…… 恍惚中却听耳畔传来一道狭长刺耳的车笛声,机车急刹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巨响听得人头皮发麻,邵钧下意识抬眸朝窗外望去, 像是出了什么车祸事故,马路上刺目的车灯不断闪着,压抑的夜色里无比刺痛神经。 邵钧失焦的目光一凝,看见了站在车头的人,双脚瞬间软了。 姜沂…… 司机狠狠拍着车喇叭,探出头叫骂道: “他妈的傻逼没长眼睛啊!大马路上找死呢吧!” 姜沂也没反应,越过汽车恍恍惚惚地朝前走着,瘦削清冷的背影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邵钧的心猛地一悸,倚在窗边注视着姜沂的背影,见她踉跄了一下险些绊倒,又摇摇晃晃站稳身子,不在意地接着往前走了, ……她也很难过的吧。 姜沂,我会守护你,会许你一辈子幸福,别这么快把我从你心里摘出去,你能不能等等我,再等等我…… . 走进寂静无人的小巷,姜沂扶着身边的墙猛地抽噎了一下, 她不想哭,眼泪却像断线的珠串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抬手抹去复又流下, 心口难受得要命,她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夜晚的街道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姜沂缓缓蹲在角落,抱着双腿克制不住地轻轻啜泣, 真的没想到,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凄冷的小巷闪进一道高拔的人影,邵钧望着眼前的人,一步步朝她走近,终究还是止了步, 她哭了? 她的表情让人心碎,邵钧呼吸一滞,看见她落泪的那刻,由身到骨整个人都软了, 好想冲过去抱住她,跟她说对不起,跟她说我真的很爱你,忘了心头的什么恐惧,什么保护,只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可是不行,要是姜沂再受伤,他真的会恨死自己, 绝不能色令智昏,不能忘了当初险些失去她时的痛。 邵钧沉重地叹了口气,抬眼却见姜沂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自己, 他连忙侧身躲到墙边,好让跟前的立牌挡住他, 奇怪的是,这一刻,既盼望她能发现自己,又希望她什么都没看见,邵钧屏住呼吸,捏得拳头作响, 纠结痛苦了好久,他再探头看去,视线里已经不见了姜沂的身影…… . “姜沂呢?她今天怎么不在医院?她怎么了?!”邵钧抓着护士一脸焦急问道。 “哦,姜医生啊,”女护士抬眸瞧了他一眼,“她好像是生病了,请了病假。” 病了? 邵钧心头一咯噔,神色瞬间慌了。 “先生,您要是之前挂了号,可以约别的医生……” 他没听对方接着说完,匆匆转身走了。 . 在门口来回踌躇了将近半个小时,邵钧还没拿定主意敲门,就听“砰”的一声,房门被姜沂从里间打开了。 她披散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涣散的双目没什么神采,大概是病了的缘故,姜沂淡粉的唇色甚至略微泛白,看上去状态极差。 邵钧心弦骤紧,一看见她憔悴的模样就心疼得要命, 她抬起眼皮,淡漠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人, “你在这儿干什么?” 姜沂虚弱的声音尤其沙哑,邵钧哽咽了一下还没说话,她便淡淡道: “哦,是来拿东西的吧。” 姜沂也不废话,直接把打包好的塑料袋扔给他,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看有什么落下的没有?” 懒得管顾对方的反应,她摊开手掌, “还有,钥匙还我。” ……这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邵钧抿了下唇,半晌后才说: “我没带。” 姜沂愣了一下,抬眸扫了他一眼又冷冷道: “那没事,你不用还了,门锁我会换的。” 说完便倾身一拉门把,打算关门了。 邵钧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姜沂,你生病了。” “不关你事。”姜沂蹙了下眉,狠狠将他的手甩开, 邵钧却还是没放, “你吃药了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得出她有些恼怒了,邵钧沉了口气轻声问: “分手了,我们也能做朋友的吧?” “不能,”姜沂冷厉道: “我不跟伤害过我的人做朋友。” 她寒厉的目光看着对方,最后一次提醒他说: “还有,我只是不小心病了,你不必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有多可怜,我也用不着你来同情,你滚吧!” 她终于抽出手,把眼前的人往外一推,重重将门关上了。 邵钧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冰冷的铁门,突然间觉得心口好冷, 被她拒之门外,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家了,好像孤儿一样,没人要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碎(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美女,看你一个人挺寂寞,哥请你喝一杯?” 姜沂眼皮也没抬,端着酒精度不低的鸡尾酒一杯一杯往喉头灌,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酒吧气氛嘈杂浮躁,这种地方跟姜沂委实有些不搭调,不过她现已经喝得烂醉,反倒不觉那样违和了。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什么伤心事儿跟哥聊聊呗!” 男人说着就勾搭上姜沂肩膀,绝对不会放过乘人之危的好机会。 “别碰我!” 被姜沂猛地甩开,男人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跌了几步,跟他一伙的几个弟兄这时候也一并凑了过来。 “林哥,”红毛用下巴点了点正埋头喝着酒的姜沂,“这妞长咋样啊?” “搁这儿乌漆嘛黑的看得清个鬼!”林哥白了他一眼,“管它啥样,身材好不就完了,再说,好看的能搭理你?” 红毛瘪了瘪嘴,“可是……这女的好闷啊!” 林哥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姜沂的背影说: “不行,套都带了今儿不能不中,就她没跑了!” 姜沂举着酒杯刚要往嘴里送,胃里的酸水倏然泛了上来,一时难受得不行,埋着头连连咳嗽起来。 “哎呦,怎么,呛着了啊?”林哥笑着倚在她身边, “没事儿,哥给你拍拍后背。” 男人一脸猥琐的表情,刚要上手,忽地被人一揪脸皮给狠狠扯开了。 “他奶奶的,你丫谁啊!” 林哥摸着被揪红的脸蛋,气急败坏指着眼前的人说。 “你爷爷!” 邵钧怒目瞪了他一眼,把姜沂摇摇欲坠的身子揽进了自己怀里。 被对方凛冽的眼神吓得心头抽了一下,林哥咽了口唾沫,尽量好声好气地说: “哥们儿,撩妹儿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凭什么你一来咱就得给你让位?” “就-凭,我是她男朋友,”邵钧目色狠厉道: “都他妈-给我-滚!” 只觉对方的气势不像是好惹的人,林哥不敢随便招惹,只得咬牙把火气往肚里咽, “行,诶,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一边说一边走,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溜远了。 邵钧撤回视线,满眼心疼地看着怀里的人, 没想到,你也会到酒吧买醉啊…… 原来你也会这么伤心难过,你也……这么喜欢我吗? “姜沂?” 邵钧轻轻唤了她几声, 不过姜沂大概是睡着了,迷迷糊糊往他怀里缩了缩, ……你啊,放狠话倒是挺会。 他温柔地抚摸了下姜沂发烫的脸, 不过你要是挽留,我恐怕又要舍不得了。 他倚在她耳畔轻声说: “以后不准自己一个人到酒吧来,听到没有?” 在他怀里睡迷糊了,姜沂呢喃了几声,将脸枕在他温暖宽大的手掌里。 “姜沂,醒醒,回家了。” 邵钧伏在她耳边柔声道。 “姜沂,姜沂……” 他低声唤了好久,姜沂眉心才动了动,合上的眼眸缓缓睁开,终于恢复了些清醒。 她还有些醉,看见眼前的邵钧便下意识起身将他给推开, “你是谁,别碰我!” “我是,我……” 怀里忽然没了她的温度,邵钧喉头哽咽了一下,伸手想拥住她,姜沂却接连后退着不让他再碰了。 她揉了下发酸的眉心,抬眸看清楚了邵钧的脸,反应却更加激烈, “怎么是你!” 姜沂甩了甩头,想挥开眼前的重影,眩晕的感觉却越发强烈,摇晃的身体险些跌倒。 “姜沂,你……你先坐下休息会儿。” 看见她这样子,邵钧心头忽然有些害怕了,连忙上前想扶住她。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姜沂没让他拉,扶着一旁的椅子站稳脚,冷厉的声音道: “让我喜欢上你,又把我一脚踢开,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爽?” 邵钧皱紧眉,知道姜沂平常不沾酒,一碰酒就醉,这时候大概已经不太清醒了。 她后退了几步,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瓶,莫名开始笑了起来,像是有些得意地对他说: “你看,我也能喝酒," 见姜沂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邵钧猛然一怔, “你……” “不过不是为了取悦你,”她伸手摇摇晃晃指着眼前的人说: “是为了……忘记你!” “姜沂,你喝醉了,别说了。” 姜沂甩开他攥紧自己的手,冷冷道: “邵总多潇洒,多风流,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勾搭女孩子上床,跟我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啊?不觉得索然无味吗?” 邵钧摇头说:“姜沂,我不是,我……” 不想听他讲,她将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掷, “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会走的,”邵钧抿了下唇,声音艰涩地说: “但是,我得先送你回家,看你到家了我再……” “谁要你送,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姜沂厉声打断他。 说着就扭头往外走。 邵钧随即跟上她,“姜沂,别逞能,我送你回去。” “我又不是没长腿,我自己能走,用不着你在这儿……” 话音未落,姜沂身子一偏倏然脱力昏了过去,见状邵钧三两步冲上前,她便一下跌到了他怀里。 . “当心别摔了!” 邵钧扶着醉倒的姜沂走进房间,轻轻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他沉了口气,看着眼前醉得不省人事的姜沂,禁不住埋怨道: “你啊你,酒量这么差,还敢跑到酒吧,要是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怎么办?一点都不听话。” 也不知道你是在折腾自己,还是折磨我多一点…… 邵钧深深看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走了。” 他沉了口气刚要起身,却见姜沂伸手在空中胡乱一抓,他连忙攥住了她的手掌, “邵钧……”姜沂合着眼,脸颊晕着一抹潮红,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邵钧,别走……” 我也不想走啊,我怎么舍得走呢? 他垂下眸,轻轻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继而站起身,眼睛却禁不住望着姜沂那被酒水浸得异常红润的唇, 你这样子,还真是容易让人把持不住啊…… 邵钧缓缓收回视线,背转过身去。 “不要走……” 有些不舒服,姜沂动了下身子,不知又呢喃了句什么, 她蹙了下眉,刚要侧过脸,嘴唇便猛然被人锁住了。 本以为自己能克制住,可是一想到踏出这扇门,往后再想触碰她一下会有多困难,邵钧心头的感情便再也无法抑制,脚步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他俯身激烈地吻着她,宣泄在骨子里压抑了好久的深情。 只觉姜沂身上烈酒的气味好浓郁,却好像能催发更加强烈的情欲似的,让他彻底沦陷全然无力挣扎, 邵钧细细吻着她的脸颊,吻她纤长的颈项和漂亮的锁骨,还想肆无忌惮地,亲吻她的所有…… 喝醉了的姜沂似乎变得娇柔了些,会在邵钧的触摸下发出几声轻喘,此刻红透的脸看起来格外诱人, 邵钧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还想放肆下去,身下的人却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还是将他搡开了。 邵钧垂下眸有些失落,正要起身的时候,姜沂却伸手一揽他的后背,接着他便整个人翻了半圈被压在了床上, 姜沂反将邵钧摁在身下,跃坐在他大腿上。 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丝毫不放浪的姜沂也会有这么火辣的一面,邵钧一下怔住了,心跳瞬间加快! 从没这样脸红心跳,浑身燥热过,被人强势压在身下的感觉让邵钧头皮倏然紧绷发麻, “姜沂,你是……醉了吧?” 他还盯着姜沂水润朦朦的眼睛,她却忽地跃身上前,狠狠强吻住他, 感受着对方柔软的舌尖势不可挡地撬开自己的唇瓣和齿关,猛烈跳动着的心脏好像要冲破胸腔一般,邵钧腹下一热,急不可耐地握住她纤柔的腰身。 热烈地回应着,他觉得姜沂似乎有些失控,这时候甚至比自己还要急迫, 她是真的醉得厉害,抬起头没喘息几口,便俯身温柔地亲吻他的下巴,又沿着脖颈到锁骨一路吻了下来, 从来都是自己这样吻她,她还从没这么主动过,邵钧的脑子好像瞬间空了,禁不住浑身发软,感到自己简直要融化在她温软的唇下。 扶着姜沂的纤腰,他像是心甘情愿被她俘获的猎物一样,看着她白皙小巧的手,急切地扯着自己的衬衫纽扣, 邵钧的心“咚咚”跳着,心急地解开西装裤上的皮带扣, 然而这时候姜沂却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下,继而扑倒在了他胸口, “姜沂,姜沂?” 邵钧轻轻摇了摇她,不见反应。 “你不会……睡过去了吧?” 真睡了。。。 怎么这时候睡着了,子弹上膛,我他妈的都…… 哎! 骤然间,邵钧觉得自己无语又憋屈, 算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今晚恐怕就收不了场了…… 窝火了好久,他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细心帮姜沂盖好被子,起身下了床。 . 清晨,姜沂在剧烈的头疼中坐起身,揉着酸痛的太阳穴,意识有些恍惚, 我怎么……在家? 谁送我回来的? 姜沂喝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晕晕乎乎走出房间,看见此刻正站在客厅的邵钧,倏然情绪激动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出去!” 望着她的反应,邵钧一怔,心头不由叹了口气, 哎,看来是又忘了昨晚了。 “我是……” “出去!”姜沂厉声道: “邵钧我告诉你,以后你醉生梦死也好,夜夜笙歌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邵钧垂眸咬着下唇,这时候不敢抬头看她, 昨晚上明明是你主动,一觉醒来就又…… 太憋屈了,有苦还没地儿说…… “出去,从我家出去!” “我走就是,你别激动。”不想她再生气,邵钧妥协地退了出去,临走前又叮咛说: “桌上有刚买的醒酒药,你记得吃。” “不用你操心!”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真是够了…… 姜沂手扶在门把上,浅薄模糊的记忆渐渐从大脑皮层泛了上来, 体味到嘴唇莫名的感觉,她禁不住锁紧眉, 他吻我了? 念头生出来姜沂又轻轻摇了下头, 怎么可能,大概是在做梦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碎(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刘叔,在你左手边这家咖啡店,你走进来就能看见我。”邵钧对电话那儿头的人道。 几分钟后男人在他对面落了座。 郭川死后,刘烽洗清冤屈,现已经无罪释放了。 “你喝什么?我叫服务员……” “哦,不用,自己泡了菊花茶。”刘烽说: “小钧,你也用不着说什么客套话了,还想问什么就问吧。”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又禁不住说: “不过,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邵钧连忙扯开话题, “咳,刘叔,你认识……‘梁友仁’吗?” “谁?”他诧异地抬了下眉,一时没想起来。 “梁-友-仁。”刘烽念了一遍,才从贫瘠的记忆里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哦……好像,是有点儿印象。” 邵钧激动道:“他以前跟我哥是不是有过联系?!” 刘烽仰头想了想, “嗯……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个人,是因为, 当时邵廷托我递名片给他,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拍他肩膀才停下脚,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嗯,有点儿古怪。” …… “梁先生,梁先生!” “梁先生!” “啊,你在叫我啊?” …… 不习惯被人叫假名,一时没反应过来吗? “确实奇怪。”邵钧肃然问道: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个子挺矮,有点儿胖,模样挺出老的,看上去四五十岁了,可能其实也没那么大年纪吧。” 邵钧不由拧眉……梁友仁个子高,身材也不算差,跟他所说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真如姜沂所说,有人借用“梁友仁”的名义在跟邵廷来往? “你还知道些别的吗?知道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刘烽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过他一面,现在印象已经有些淡了。” 闻言邵钧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好吧。” 他又对眼前的男人说:“没什么别的要问,刘叔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我也就不打搅你了。” 刘烽点了下头,冲他一笑,“诶,好。” . 拥挤的公交车上,姜沂扶着身旁的铁杆,感到大脑沉甸甸的有些发晕,险些昏倒之际被人及时搂住了。 “姜沂姐,怎么生病了还一个人出门啊?” 她神经一绷,想推开对方又碍于拥挤的空间没办法动。 邵安笑着说:“怪了,我那二哥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 见对方的神色,他不由挑了下眉, “啧,看你这表情……你们分手了?” 姜沂垂下眼眸没回答。 “啊~,失恋了情绪很差吧?难怪我一路跟着你都没发现。” 邵安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总之都分手了,不如干脆待在我身边,当初你要是选对立场,又怎么会不小心被伤到呢?” 他笑了笑,倚在她耳畔说: “姜沂姐,我在腕上刻了你的名字,你要看吗?” “你到底!”姜沂忽然吼了一声,公车上的人倏然齐齐看向她。 她便又压低声量, “你对我没那种想法,邵安,你到底想怎样?想让我也像郭川那样,成为你的另一个奴隶吗?” 姜沂目色如炬,直直盯着眼前的人, ……他什么时候把人当做人看待过,在他眼里,世人大概只分为两种,愚昧无知的废物和可以驯化的宠物。 邵安却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他轻轻捏了下姜沂的肩,眼里好像闪着真挚的微光, “我只是觉得你特别,不想让你死,也不想,看你跟那些垃圾待在一起。” 听他这么说,姜沂却并不觉得松了口气, 她知道邵安这样有着精神障碍的人,总会有些教人捉摸不透的思维和意志行为,可能会对一些能与之产生共鸣的人萌生出某种特别又微妙的感情, 如果自己当真成了他的某种精神寄托,那么可能暂时处在安全的警戒线内,却绝不可能被轻易放过…… . 一早邵钧便搭上了飞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邵安的大学,不过这次,却没人再陪着自己了。 他兴致不佳,从登机就开始睡觉,断断续续睡到了飞机降落。 走过和上次相同的路,邵钧禁不住想念起和姜沂在一起的时候,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去到梁友仁的办公室,发现他的遗物确实已经被尽数搬空了,在这里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线索, 大概唯一记录他存在过的,就是那面表彰墙上挂着的有他以及邵安的照片。 邵钧把照片用手机拍下,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要是姜沂在,她兴许会有更多主意的。 他又轻叹了声, ……她还是不要知道这些的好。 不过大学期间,免不了人际交往,跟邵安往来最为密切的,应该就是同寝的室友了, 邵钧不由想着: 同在一片屋檐下,邵安当年的室友,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 逗留了小半个月,邵钧大费一番周折,联系到邵安一个现在本地生活工作的大学室友,软磨硬泡了好久才约出人来跟自己见了个面。 对方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以为邵钧其实是推销保险的,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鄙夷。 “你是邵安大学时候的室友吧?是叫黎正?” 对方点了下头,“啊……啊对,我是。” 邵钧:“我是他哥哥,想跟你打听一下关于我弟弟的事。” 他说完,看对方似乎有些难色, “呃,邵安啊,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的。” “没事,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黎正像是被邵钧身上那股不可抗拒的气势镇住了,竟然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其实,邵安他不住学校,他在外面住,平时宿舍也没人检查,他就只是报道那天在宿管那儿登了记而已。” “他为什么不住学校?” 黎正说:“人有钱,成绩又好,不愿意跟我们这群学渣挤一块儿。” 邵钧眉心拧了下,隐隐觉得他这话里夹着些不快,大概是同龄人之间普遍存在的攀比和嫉妒的情绪。 “我们也无所谓啦,反正少个人蹭WiFi打游戏网速还能快些。” “你们平时关系不好?”邵钧问。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天可聊。 而且他性格又比较孤僻,不爱跟我们讲话。” 邵钧:“就没有跟邵安走得近的人吗?” “没吧,总觉得他成天闷闷的谁都看不上,”黎正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再说,他不都跟人老外混一块儿吗?” “什么?什么意思?” “啊?”黎正愣了下,又说: “哦,就……有一次我看见邵安跟一个外国人走在一起,之后还上了他的车。” ……外国人? “那老外可壮了,又高,看着还怪吓人的。” 听他这么说,邵钧不由想着, 获得暴利,积累巨额资金绕不开的两条手段……赌和毒。 邵安背后的靠山难道是…… “有照片吗?”他问。 “啊?”黎眼珠子一瞪,“没啊,谁没事儿拍人照片儿啊,又不是变态。” 闻言邵钧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哦,那就可惜了,本来还想重金购买的,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吧。” 黎正眼眸倏然亮了下。 . 冲完澡,邵钧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意识稍微有些游离。 在当初和姜沂住过的同一家酒店,同样的房间,而今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邵钧闭上眼,脑海里还能浮现出那时跟她在房间亲吻拥抱的画面,不过这些都好像只是存在于遥远的记忆里了。 别想了,别再想了! 他收拾了一下情绪,掏出包里一部手机…… …… “诶,等等!” 黎正伸手拦住了扭头正要走的邵钧说: “照片,照片的话,我倒是有一张!” 邵钧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下,“哦,是吗?” 看对方的表情,黎正稍微有些慌,“拍的时候没别的想法,就是……就是那天天气还不错,我才……” “这么久的照片,你到现在还留着呢?” 黎正脸一红,说:“是,是还留着。” 他沉了口气又道: “好吧,也不怕你笑话,其实那时候我就是有点儿气不过,觉得,邵安他成绩又好,家里还那么有钱,就连交往的人都跟我们这些咸鱼不一样, 老天爷不公平啊,凭什么就让一人把好的都占完了! 所以这张照片,其实就是我拿来激励自己的,想着有朝一日我黎正也能过上这种体面的生活,也能被别人眼红羡慕! 将来哪天也能有谁拿着我的照片说,你看这个人,他多优秀啊!” 邵钧抿唇看着他,笑而不语。 “那这照片你到底你要不要!” 邵钧说:“卖给我吧,连同手机一起,电话卡我不要。” “啊?”他愣了下。 “你这手机,没什么机密的东西吧?” “这倒是没有,不过……” “五万够吗?”邵钧问。 听到数额,黎正有些惊住了,“这……这么多啊?可我这手机也才千把块。” “要还是不要?” 他抠着脑袋“嘿嘿”一笑,“那就……谢啦!” 邵钧枕着后脑倚在靠背上,细细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 图片拍得不错,把那个外国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他细细端详着,觉得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邵吏凯也没有过这样的合作伙伴。 只觉对方身上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单单从照片里都能体现得淋漓尽致,俨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让他禁不住想到……毒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坦诚(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在邵钧看来,对方是疯了才会跑到中国贩毒,这里不似墨西哥,所以市场应该不在中国。 他打开带来的电脑,进入暗网搜索了一阵, 良久,终于在大量图片和名单里找到了一个能对上号的美国人—— Mors,一个在墨西哥进行毒品走私的大毒枭。 邵安是什么时候跟这种人勾搭上的? 邵钧表情严肃地想着, 要想通过扳倒这个美国人来击溃邵安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另外,要证实邵安勾结外国毒贩,一张照片的力度也还远远不够。 不过这时候,他心里还有另一个疑惑, 刘烽所说的,那个冒充梁友仁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 . 双脚好像也不听使唤,路过医院,邵钧情不自禁就走了进去, 他倚在二楼阳台,垂眸望着姜沂下班的那条必经之路。 好久没见你了,也不知道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正想着,就见一群人涌入了视线,一眼便看见了人堆里的姜沂, 此刻的心情本是很欣悦悸动的,然而邵钧却赫然看见了她身边的男人, 非但走得近,两人还聊笑着,对方自然而然将手臂搭在姜沂肩膀上,看上去跟她关系很要好。 ……妈的,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邵钧猛地提了口气, 她怎么,怎么能容忍一个男的对她勾肩搭背!! 眼前一幕看得邵钧简直火大!越看越碍眼,越看越心烦, 我这出去才半个月,她就…… 他攥紧拳,终于克制不住心头的火气飞快冲下楼。 “再见了姜沂,我们明天有空再聊吧!” “嗯。” 姜沂跟对方招手道了别,转头却看见邵钧走过来的身影,她脸色一冷,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视若无睹地朝前走了。 “诶,姜……” 邵钧捏着拳,见她飞快地走远,便也没再去追。 “哎呦邵总,怎么是你?”燕琦抱着手朝他走近,“真是稀客啊!” 邵钧这时候简直气到变形,没在意对方嘲弄的语气,愤然说: “我他妈才走了多久,就另觅新欢了?刚姜沂身边那男的谁啊,丑得也是别具一格,她什么时候品味这么低了?” 燕琦微微一怔,又“噗嗤”笑了出来,“那是姜沂大学时候的学长,刚调过来的,不是,你误会了,人李医生都结婚了。” 闻言邵钧稍稍松了口气,又说: “结婚了也不能这么搂着她吧!这男的就是心怀鬼胎!看他一脸猥琐的样!” 燕琦盯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人,禁不住说: “邵总您是不是喝麻了?当初不是你甩的姜沂吗?你现在这儿发什么火?” “我,其实我……”邵钧欲言又止。 “哦,邵总你不会想说,分手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最爱的还是姜沂吧?” “不,我一直都知道。”他认真地道:“我爱她,很爱她,” 燕琦刚要再言,又摆了摆手,“哎算了,我也是搞不懂你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是没办法才暂时跟她分开的,”邵钧激动道:“可是她……她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走得这么近!” “这都半个月不见你人影了,鬼知道你还回不回来?”燕琦叹了口气说: “人姜沂也到了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了,为什么不能?不跟别的男人交往,难不成等你?” 邵钧一时语塞。 “你要是给不了别人承诺,就别再打搅,”燕琦说: “邵总,我劝你一句,分手了就好好做朋友,以后呢也不要干预姜沂的生活,和约会。” 邵钧一怔,“什么?什么约会?” “啊?”燕琦愣了下,看着眼前的人纠结了几秒又说: “哦,这不我那微信相亲群里,一个姜沂以前给治好的大娘,问我她现是不是还单着,我就给提了一嘴。 人也是热心肠,记挂着姜沂三十出头了,这么好的女孩子还孤孤单单一个人,就非说要给她介绍对象,都给安排上了。” “介绍对象?!”邵钧一怔,下巴差点儿没给惊掉,“她同意了?” “嗯呢。” “她同意跟人相亲?她怎么想的?!”邵钧克制不住惊呼道,满眼的难以置信。 “可能受刺激了吧,”燕琦漫不经心瞟了对方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像姜沂这种人,社交圈子窄,性格又比较内向,三十岁过后要是还没找着合适的,基本就得靠相亲了。” “那我怎么办?” 邵钧心头一愤,这时候火气乱窜,禁不住冲眼前的人说: “还有你不是都结婚了吗,没事加什么相亲群!” 燕琦双手一叉腰,“你管我呢,我就喜欢当红娘,帮年轻可爱的单身小姑娘牵线搭桥不行啊!” 邵钧沉了口气,又问:“她要去哪儿约会,什么时候?” “你是要去砸场子的吧?”燕琦说: “那不行,姜沂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她的终生幸福着想,我不能告诉你。” “就是为了她的终生幸福,你才必须要告诉我!”邵钧目色严厉道。 燕琦禁不住笑了下,“邵总,您哪儿来那么大自信啊?为什么觉得姜沂就非你不可啊? 女人的青春可经不起挥霍,再说,三十多岁了青春也都所剩无几了吧?” 她这话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闻言邵钧不由蹙了下眉。 ”你们男人也真够没良心的,”她又目色凌冽地盯着对方说: “邵总,你知道那时候医院发生火灾,姜沂不听劝,执意冲进去救你的时候都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要是不去救你就没别人了,你身边只剩她了!” ……我不救他还有谁会去!他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 邵钧呼吸一滞,感到心脏好像猛然被箭矢穿透了一般。 “姜沂那样真心对你,不管不顾地拼了命都要救你出来,可你却让她伤心难过,转头就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还说什么腻了没兴趣了这种过分的话!” “邵总,你知道化学性肺炎的后遗症有多严重,她的肺以后会很容易感染吗? 你又知不知道,有时候这种一腔真心喂给了狗,深情错付的失望,真的会让人百念俱灰彻底死心?” 没有一个严重的字眼,邵钧却觉自己好像被彻头彻尾骂了一通,他怔怔地僵在原地,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也该有点儿觉悟了吧?”燕琦抱臂看着眼前一脸惘然的人。 邵钧攥着拳,感到心口绞痛,“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什么分手,不该……让她这么难过。” “哎,你要是早点儿开窍,至于弄成今天这种局面吗?”燕琦摇了摇头, “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错过就是错过了。我早劝过你,姜沂跟一般女孩不一样,她可比你想象的要决绝,真被伤了心了,可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再哄回来的。” “我知道……”邵钧艰涩道: “可我害怕失去她,怕得要命,我把她推开是为了以后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却没想到她走了就再也不回头了。” 他恳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说: “我真的不能没有她,我也……只剩下她了,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拜托你了。” “哎,”燕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紧抿着唇一脸惆怅,看着邵钧这般痛苦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 四十出头,穿着深灰夹克的男人喝了口杯里的茶,抬头礼貌地冲姜沂笑了下, “姜小姐,这个……废话呢,我也就不多讲了哈。” 姜沂唇角轻轻扬起,心下想着对方要拒绝自己的言辞,就听他道: “旁桌那男的盯咱好久了,哥也不是看不出来哈,你俩其实才是一对儿吧?” 她微微一怔。 “哎,哥都懂,像咱们这种来相亲的,十有八九都是被长辈催婚,心不甘情不愿的,你没这个心思,我也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说着男人下巴一抬朝前指了下, “讲真,我刚搭眼一瞧,呦!人长得不错,个儿高,屁股翘…… 不是,我是说身材好!挺好跟你挺登对的!” 姜沂端着杯子差点儿没石化, “都说这年头,能遇上情投意合的不容易,你俩要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好好说呗!哥走了,就不在这儿当炮灰了啊!” 姜沂皮笑肉不笑地嘴角一抽,嗓子里干巴巴地发出了个,“好。” ……燕琦找人也是够随便的。 她这么想。 姜沂站起身,转头就朝这时候戴着墨镜,假装看报纸的邵钧走了过去。 ……她过来了她过来了! 邵钧墨镜下的那双眼睛看着渐渐朝自己走近的姜沂,一时慌了阵脚,手头上的报纸也不知道是该拿起还是放下。 倏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慌张,邵钧端起眼前的杯子大口吞咽咖啡,以掩饰此刻的局促不安。 这时候姜沂已经走到他跟前,毫无波动的目光直视着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邵钧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我……刚好路过,就……” “邵先生,”姜沂倏然打断他: “我知道你碰巧经过,又刚好渴了才走进来,但请你还是稍微避一下嫌,否则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不,” 邵钧抿了下唇,又摘下墨镜,抬眸看着对方, “其实……你没有误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坦诚(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其实……你没有误解。” 姜沂淡淡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 “邵先生,我没有要纠缠的意思,也请你不要自找不痛快!” 话说完姜沂便转过头,邵钧却像是终于克制不住,猛然起身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姜沂皱眉厉声道: “我想我之前已经说得够清楚,既然分手了,就该彻底一些,我不希望再看见你,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纠葛! 可你现在这种行为,又算什么?” “我后悔了,”邵钧目色深沉地看着她, “姜沂,没有自知之明的是我,我以为自己受得住寂寞,能适应没有你的日子,可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对我这么冷冰冰的!” “后悔了?”姜沂禁不住“嗤”笑了声,“怎么邵先生现在对我又有兴趣了? 这么戏弄人,很好玩儿?邵钧!难道你是觉得被你甩了还不够,我得一辈子追着你是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切道: “姜沂,我没有不喜欢你,从来没有! 可我身边实在有太多危险,我不能看着你一次又一次受伤,不能因为一时的安逸就对这些隐患视而不见粉饰太平! 我是害怕,怕你待在我身边再受到伤害,才暂时跟你分开的。” 他话说得恳切真挚,姜沂却并没有为之所动,仍旧冷冷地道: “那照你计划的那样进行下去不好吗,你不是很豁达吗?不是终于要放过我了吗?” “可我没想跟你断了,我是想等这些事都彻底解决过后,再……” 邵钧话还没说完,姜沂便道: “哦,所以邵先生的计划是,暂时跟我分手,之后再用以前那套把我给追回来是吧?” 被她寒厉的目光盯着,邵钧一时僵住了, “抱歉,邵先生的心思我实在捉摸不透,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猜测揣度, 在我看来,与其这么麻烦,倒不如干脆就一刀两断,也省你再煞费苦心了。” 邵钧心一寒,“什么叫……一刀两断?” “字面意思,邵先生不懂?”姜沂说:“好聚好散,以后互不相扰各自安好,就这么简单!” 她说完便拂开对方的手,毫无眷恋地扭头走了。 邵钧怔在原地,感到一席凉意穿透心骨…… 她真的这么想?从今往后都不愿意再跟我有联系,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她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出了茶餐厅,姜沂没走几步就被追出来的邵钧拦住了去路。 “姜沂,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别拉着我!”她严厉地道。 “我错了,之前那些话只是激你,都不是真心的,我……我没想跟你分手的,我没想到你会当真!”邵钧抓着她的胳膊,神色尤是惶恐,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 “让开!”姜沂狠狠推开他。 “我没办法,姜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不该瞒你,不该骗你,我连离开你的念头都不该动!“” 对方还执着地纠缠着,姜沂简直快要失去耐心,“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说了让你别再来招惹我,到底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根本听不懂人话?!” “你真的,真的就不能……原谅我吗?” “邵钧,在我还能耐下性子跟你好好说话之前,请你自重,不要再有这种愚蠢的行为,也不要再纠缠不休!” “为什么?”邵钧望着她,声色有些悲戚。 “因为我厌烦了,我不喜欢你了,这个解释可以吗?!” “你骗人!”邵钧摇头说:“我不相信,不可能!”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姜沂侧过身冷冷道: “邵先生要实在是孤单寂寞,附近这么多家夜店酒吧你随便选,不过不要来找我,我没工夫,也没义务搭理你。” “姜沂……” “别跟过来!” 看着对方肃然的神情,邵钧不敢再靠近,他站在原地,望着姜沂的身影逐渐远去,淡出模糊了的视线…… . 餐桌前,高向宇喝了口玻璃杯里的柠檬水,抬眸扫了眼跟前形容憔悴,无精打采的邵钧, “邵先生,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萎靡呢?这状态,就跟我刚和女朋友分手那会儿似的!” 他话刚说完,邵钧就懒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高向宇这才反应过来, “啊,你和姜医生……抱歉啊,我不知道这事儿,你们怎么…… “行了,”邵钧打断他的话, “说正经的吧,你看看这个。” 说着邵钧便给他看了那张照片,指尖点了点图片上那个美国人, “认识这个男人吗?” “呃……我对国外这块不是很了解,”高向宇盯着照片仔细瞧了瞧, “这身材不错啊,明星?” “毒枭。” 闻言高向宇吸了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你弟弟邵安跟毒贩有勾结?他们私底下在进行毒品交易?” “也可能没那么复杂,他们之间可能并不涉及毒品走私”邵钧说: “我是觉得,邵安他毕竟研究生刚毕业,没那样大的权力,他一个学生,身份受限也积累不了太多资金,除非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作为支柱。” 他看了眼照片上的人又道:“我不认为邵安会冒险在中国走私毒品,不过他跟这个人是通过什么来维系关系的,我也猜不出来。” 邵钧把手机交给高向宇, “证物放在我手里不安全,还是先交给你保管,这张照片尽量先不要透露出去。” “嗯。”高向宇点头答应,刚要说话,倏然被人打断,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这边是您点的双人套餐,”服务员一盘盘端上菜,弓腰一鞠礼貌地道: “菜上齐了,二位请慢用。” 扑面而来的香气赫然冲淡了空气里焦灼的气息,让人一下忘记了反才还聊着的什么要紧的事, 高向宇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泡面都买好了,没想到邵先生会请吃饭,真是破费了啊!” 邵钧摇头,“没打算跟你一块儿吃饭。” “啊?”高向宇愣了下,“可我一人这么多菜也吃不了啊!” “不是,找了个人陪你。”说完邵钧抬眸一望,“喏,人来了。” “邵哥,我都饿得满地打滚,就等你这一顿了!” 高向宇脖子一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谢斐三两步走上前说:“诶,还有别人啊?” 他跟转过头的高向宇对视了一眼,肉眼可见的怔了一下。 “你们吃吧,我就先走了。”邵钧边说边起身,转头就往门外走。 “邵哥,”谢斐伸手拦住跟前的人,低声在他耳边说:“这什……什么情况?” “人不都给你约出来了吗?”邵钧下巴指了指高向宇抱臂道:“你不想跟他聊聊吗?” “我……不是,我……” 邵钧眉心一拧,推了他一把,“行了少废话,快去吧。” 他说完就走,留谢斐傻傻愣在原地。 可不带邵哥这么硬撮合的…… 谢斐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坐在了高向宇对面,对方这时候脸色也不见得多好看。 谢斐解释道:“高叔叔,真不是我套路你,我之前不知道,邵哥打电话就说出来吃饭,也没告诉我……” “我知道了。”高向宇说。 谢斐捏着手,垂眸盯了会儿桌子,这时候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起了身, “我还是先走了吧。” “你坐下,这么多菜不吃不就浪费了吗?”高向宇呵住他, “吃个饭而已,没必要这么扭扭捏捏的。” “哦。” 谢斐答应了一声,又坐下了。 他刨了几口炒饭,抬眸跟对面的人说: “高叔叔,你别有心理负担,我这人很不专一的,虽然之前说喜欢你,但是转头就能跟别人搞上,我现在就跟阿飞在一块儿呢!” “所以你现在是不喜欢我了?” 高向宇盯着对方,语气竟然有些生硬,还差点把“为什么”三个字问出口。 “啊……是,吧。” “哦。” 高向宇垂下头不再说话,拿着手里的刀叉“吱嘎吱嘎”切着牛排。 两人都没再言语,异常安静的空气好似细小的针头刮磨着神经, 良久过后谢斐才忽然又开口道: “我吃好了,那什么,我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高叔叔你慢吃哈!” 谢斐说完飞快溜了,高向宇也没抬头,还专注地跟盘里那块煎过了火候的牛排战斗,切牛排硬是切出了跟人干架的气势, ……为什么这么火大呢? 他心绪繁琐地想。 . 哗——哗—— 高向宇附在洗手池前,用凉水洗了把脸, 关掉水龙头,他单手撑在墙上,嘴唇紧抿,眉心紧锁着,脸上赫然写着一个字——“烦”! 长舒了口气,他一转身,差点儿跟里间风风火火走出来的人撞个满怀, “我去,谢斐?”高向宇讶异道: “你不是说有事儿先走了吗?” “我……我……”谢斐结巴了一下又说:“肚子痛,上厕所。” ……这货在里面蹲了至少半个钟头啊。 高向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走到餐厅外,才发现天空下起了雨,雨点还越来越大。 “怎么突然下雨了呢。”谢斐望着天一脸惆怅。 “你去哪儿?我送你吧,今天刚好开了车。”高向宇说。 “啊?”谢斐一愣, “你……真要送我?” “废话!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他伸手往前指了下,“我车就在那儿,你走不走?” 一百七十六章 坦诚(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安全带扣上!”高向宇提醒他说。 “哦,我知道,得遵守交通规则嘛!” 谢斐说着就规规矩矩系上安全带。 车开了一会儿,高向宇正寻思要不要找个话题打破沉寂的气氛,谢斐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哦……哦……成,什么时候啊?” 听身边人讲着电话,高向宇锁着眉,忽然觉得有点儿吵, 待对方终于挂断,他稍微忍耐了会儿,问道: “怎么,是你那个……什么飞?” “哦不是,不是阿飞,”谢斐说:“是我老板。” 闻言高向宇闷闷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他又问: “那你……跟那个阿飞,你们平时,都……都会干什么?” “啊,你问这个,”谢斐一愣,琢磨了一下说:“你是想问两个男人能干什么,还是……那种细节?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高向宇眉心一拧,“算了算了,不想知道。” 看到对方窘迫的表情,谢斐心想高向宇一直男肯定不了解同性间的事,但人又天生就有猎奇的心理, 觉得他是想知道又不太好意思问,谢斐于是说:“要不高叔叔,我给你推荐几个同志片儿?” “不-用!”高向宇声色俱厉道。 过了一阵,他又忽地语气诚恳说: “谢斐,我呢,以前不够了解你,对你……有点儿偏见,先跟你道声歉。” 见对方这么肃然的样子,谢斐吓了一跳,又听他接着道: “我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以后可以多沟通交流,深入了解一下,谢斐,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你觉得呢?” 高向宇说完话,车子也停在了街边,他转头对身边的谢斐道: “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要是……喝酒吃饭缺个人,也可以联系我。” “哦……好。”谢斐望着他,愣愣地说。 “你不下车吗?” “哦,对!” 谢斐像是才回过神,拉开门把下了车, “雨还没停,车上有伞,要吗?”高向宇问。 “哦不用了,我跑过去就行,高叔叔再见。” 他说着,“啪”的一声关上车门,就见汽车朝前驶去了。 谢斐站在马路上淋着雨有些懵,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想, 深入了解,怎么个深入法? . “姜医生早!” “嗯。” 姜沂点了点头,接着往前走,行过转角差点儿被靠坐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险些踩在他身上,姜沂后退一步,才看清对方, 虽然埋着头,光看那极具辨识度的身材和发型都认得出来邵钧,姜沂不由皱起眉, 邵钧懒懒背靠墙壁,这时候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一条腿曲着,另一长腿横在门口,挡了很宽一片区域, ……他一晚上都睡在办公室门口? 姜沂沉了口气,一脚跨过去,又反手带上房门。 “砰”的一道摔门声在邵钧耳边炸响,他身子一抖,倏然被惊醒。 神色有些恍然,邵钧痴痴地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缓慢站起身。 . “邵……邵先生,您还是走吧,姜医生说了,她现在不想见你……” 方名扬一脸难色,拉着邵钧的胳膊,又不敢太用力。 “我就看看,好久没见她了。”邵钧不听劝,执意倚在窗台前,透着玻璃望着里间的人。 姜沂正埋头写着什么,似乎对他投来的视线毫不在意,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刻意视而不见。 就这样过了好久,姜沂似乎终于还是忍不住,握笔的手紧了一下,抬起眸跟窗外的人对视了一眼。 猝不及防的眼神触及,邵钧的心跳莫名滞停了一秒, 接着就见姜沂站起身,径直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邵钧呼吸一顿,还有些慌张无措,她便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除却眼前这面玻璃,两人离得好近,此刻好似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望着她久违的面容,邵钧禁不住屏息朝前靠近了些, 姜沂淡漠的眼睛看了他几秒,随即干脆利落地,拉上纱窗。 . “邵总,”看着眼前颓坐在椅子上情绪低靡的人,燕琦叹了口气说: “你回去吧,你这样子又能改变什么呢?现在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邵钧抬起头,幽怨的眸子看着对方。 “分手那儿会儿,你是不是还想着姜沂多舍不得你,以后道个歉她还能不计前嫌回到你身边?”燕琦抱臂道: “那你可真是不了解她,姜沂可没那么容易心软。 邵总,我说句实在的,姜沂,她就是感情淡漠,是我见过最理智也最固执的人,心死了,能比谁都狠!” 听她说得这么肯定,邵钧忽然慌了,抓着她胳膊问: “你跟姜沂认识这么久,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能回心转意?” “哎邵总,我也没法帮你,”燕琦无奈耸了下肩,“谁让你早不听劝,非要一意孤行,分手了想追回,你追不回来了,你知道吗!” “不会的,她不会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呢?” 邵钧话音刚落,恰逢姜沂开门走出办公室,一看见他脸色就严肃起来, “你怎么还在?”见邵钧拉着燕琦的胳膊,她眉心拧了下,又说: “没事不要待在医院,也不要打搅到别人工作。” “姜沂,我们坐下好好谈谈行吗?” “不谈,”姜沂干脆道: “让开!” “姜沂,我们和好吧,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儿吗?邵钧,我们已经分手了!”姜沂声色严厉道: “你真的以为,我会再回头找一个曾经甩了我的人吗?我又不是犯贱。” "没有……姜沂,我没有要甩了你,我只是……”他激动得不知道怎么说话,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啊!” “那我想,我想跟你分开!” 看着她那样冷漠决绝的表情,邵钧怔悚地摇头,死死攥着她的手不放,“不要,我不要!” “邵钧,你这套对我没用了。”姜沂冷冷道: “放开我,我说最后一遍,放开!” “你就……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没错,”姜沂说:“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不喜欢原谅。 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别找我了,找别人吧。” 看了眼手表,她语气有些烦躁地道: “别挡路,我很忙!” 姜沂淡漠的眼睛没瞧邵钧一下,她便推开他往前走了。 . 邵钧抓着啤酒罐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失神地望着医院大门, 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才能原谅自己,他还像以往那样等着她,只是这一次,还能等得到吗? ……她看见我会不会更烦? 邵钧心头有些纠结, 知道他这样纠缠一定又会惹姜沂不高兴, 但要是如她所愿不再打搅,他们恐怕就离得更远了,何况,他也做不到。 邵钧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抬起眼皮却看见门口,姜沂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江梓易一下拉住了手。 姜沂怎么跟他在一块儿? 他们在说什么? 邵钧眉心一蹙,倏然控制不住血液里被酒精烧热的愤怒,手上易拉罐被他捏得变形, 他牙一咬,走下车摔门朝两人走了过去。 “谢谢你,不过……” 姜沂话还没说完,邵钧突然从旁冲上来一把扯开她,二话不说便朝江梓易的脸挥了一拳过去,后者唇角很快有血淌了下来。 姜沂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邵钧狂躁地指着江梓易的鼻子吼道: “你他妈再碰她一下试试?!” 邵钧借着胃里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酒劲发火,把憋了一肚子的气尽数撒了出来,这时候简直像头暴怒的狮子,狠厉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样, “邵钧你干什么,你……” 姜沂眉心紧锁,张开双臂挡在江梓易身前,转头冲后者道: “你先走吧,”见他有些犹豫,她又加重语气, “走吧,快走!” 支开江梓易是为了避免冲突激化,也是不想邵钧自找麻烦到时候再招来警察。 所幸事情没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姜沂紧绷的神经还没松缓下来多久,就被有些失控的邵钧狠狠拽了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为什么?” “松开,你抓得我手腕疼!” 见姜沂挣扎,邵钧越发烦躁,怒气难抑,“跟我分手,马上就去找前男友是吗?” “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跟他重修旧好的意思,”她总算挣脱开来,揉着被邵钧捏得发红的手腕说: “我姜沂从来不吃回头草,不管是被我甩的,还是甩了我的!” 邵钧方消了些火,听完姜沂后半句心口又有些抽痛,刚才还燃着怒火的眼睛此刻黯淡下来,模样有些委屈可怜,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他又低声埋怨道,“才半个月不见,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了? 你还删了我的联系方式,电话也不接,是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吧?” “总之也不会再有联系,留着也没有意义。” 姜沂直直盯着对方,似乎是发自内心地道: “说实话,你不在,我的生活自在轻松多了,不会再受伤,今后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遇到危险,对我来说,也算是种解脱。” 她这么说,邵钧的目色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动摇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 姜沂面不改色,毅然道:“我当然,这样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坦诚(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不知名的电话打来,姜沂随手接通问道: “喂,你是……” “是我!” 女人的声音在她听来不是特别熟悉,但大抵还是有些印象的。 姜沂也是没想到邵钧的前女友居然敢给自己打电话,刚想挂断,就听对方急切的语气说: “等等你先别急着挂电话,我今天打给你不是要找你麻烦的!” 闻言姜沂压了下火气,耐着性子听她讲。 Betty说:“邵钧他喝醉了,根本不听劝,你过来看看他吧!” 姜沂冷冷道:“他喝酒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 “你……” 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态度,Betty稍稍怔愣了一下。 “你打电话要只是为了说这个,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姜沂说着就打算挂电话。 “喂,喂!”Betty呵住她厉声道: “可你好歹也跟他有过一段感情,不能这么无情吧? 他很痛苦,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喝的烂醉,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姜沂没回答,她便又说: “就算邵钧因为你变成这样子,你心里也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至少也该来劝劝他吧?” 考虑半晌过后,姜沂还是只不咸不淡地说: “我懒得管。” 电话那儿头随即传来女人异常激动的声音, “你不管?!你怎么能不管!他脑子里只有你,你不管他,他就真的没人要了!” 姜沂禁不住冷哼一声, “邵钧前女友那么多,还有那么多富家千金排着队想跟邵氏搭上关系,怎么可能会没人要,你在说笑吗?” “可他谁都不要,只需要你啊!” “可我不想要他!”姜沂被叨扰得有些烦了,语气没什么耐心, “没有谁必须要谁,也没有谁这辈子离不开谁,等他醒过来就这么跟他说吧!” “你真狠!”Betty禁不住皱眉,竟发自身心替邵钧感到有些悲哀, “你真的,就不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我跟他,不可能了。”姜沂决然道。 Betty沉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邵钧现在这样子有多糟糕,我简直都看不下去!” “他也就是暂时不习惯,受不了遭人拒绝的挫败,宣泄情绪而已,”姜沂说: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现在也是喜欢的吧?” “人都很难拒绝陷入低谷时候给他关怀的人,你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多陪陪他,多安慰一下他,很快他就能走出来,说不定到最后你们还能破镜重圆,毕竟,你是他初恋嘛。” 姜沂毫无波澜的语气听得Betty有些惊异了, “你当真这么想?” “当然,你们好好在一起,省的他再来打搅我。” Betty攥紧手里的电话,心头不由想着, ……这话他要是听到,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我还有事,废话就不多说了。”姜沂是真的嫌麻烦,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Betty举着手机,一屁股坐在背后的椅子上,转脸望着身边喝的烂醉如泥的人说: “邵钧,算了吧,她是真的不喜欢你了。” 邵钧涣散的目光微微一凝,继而又黯淡下去,一抓手边的酒瓶就开始疯狂往嘴里灌, “你别喝了!你想把自己喝进医院吗!” Betty悍然拉住他胳膊,“你清醒一点别傻了,这个女人她不管你了,她不要你了!” “你闭嘴!” “邵钧,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Betty咬着牙,替他感到揪心,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别这么没出息,不就一个女人,至于你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用不着你管!” “你真的是,疯了!”看着眼前有些失去理智的人,Betty无可奈何地攥紧拳,“我也是,我也是懒得管你了!” 她也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人,眼见邵钧这么不知好歹,扔下他扭头便走了。 邵钧机械地往嘴里灌酒,整个人好像失去灵魂一样,眼里透着凄苦绝望, ……她真的,不管我了吗,我今后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了吗? 烈酒入喉,烧得胃里火热,心却还是那么冷,好像怎么都焐不热…… . 凌晨,姜沂已经入睡,却忽然被一通电话打醒了。 姜沂手机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以免医院有紧急情况传呼自己,她接通电话,却传来一道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喂,是姜小姐吧,不好意思打搅您了。” 姜沂拧了下眉,大晚上被打搅确实有些不痛快,“哪位?” “哦,是这样的,这都快一点了,我们餐厅得打烊了,但是店里一位客人喝醉了死活赖着不肯走,不给他酒他就揍人,真的太骇人了,现在店员们都不太敢靠近他。” 闻言姜沂抿了抿唇,心里窜上些不好的苗头。 “听他一直叫您名字跟您打电话,您……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姜沂还来不及否认,对方便又说:“我估摸着应该是情侣之间有些矛盾摩擦,现正闹情绪呢吧? 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好歹是客人,叫警察不太好,还希望您能体谅一下,来劝劝这位先生吧。” 姜沂本不是很想答应,终归还是被对方软磨硬泡地给说动了, “好吧,麻烦发个地址。” . 大半夜的姜沂打车到了餐厅,她能理解老板的不容易,知道邵钧这种喝醉酒就乱发脾气的性子真的是不好招架。 她走进餐厅,一眼看见了醉得不成样子的邵钧,啤酒白酒的空瓶摆了一桌。 “你还要喝多久?” 从他手里拿走他刚要喝的酒,姜沂垂眸看着眼下神志不清的邵钧厉声问。 “我他妈……” 邵钧刚要发作,抬头望见眼前的人脾气倏然软了下来, “姜沂,是,是你……” 他咧嘴一笑,笑得有些悲凉, “你来看我了?” 看着他,姜沂提了口气,语气冷淡地说: “你在这儿喝酒买醉有什么意义?快回去吧!” 见姜沂扭过头,邵钧猛地起身拉住她的手,“姜沂,你……你去哪儿?” 年轻的男老板站在一旁,这时候闭着嘴不太敢出声打搅。 “姜沂,你别走。” 邵钧一脸恍然若失,抱着姜沂的胳膊贴近她才觉得安稳了些, 他安安静静不再闹,一路跟着她出了餐厅。 这就……跟着走了? 老板微张着嘴,脸上一抹欣慰又略显惊异的神色。 . 喝得酩酊大醉,邵钧一脸痴痴傻傻的表情,这时候目色迷离,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姜沂看, “你真美,真好看……” 知道他在说醉话,姜沂拧着眉没搭理,张望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邵钧又攥着她的袖子撒娇说, “我想去你家,你带我回你家好不好?” “回你自己家去!”姜沂想也没想便甩开他,又声色严厉道: “给你朋友打电话,叫他接你回去!” 邵钧不听,她就自己动手从他兜里掏出手机, “你密码多少,啧,我问你密码……” “你要赶我走,我才不要告诉你。”邵钧说着就一个劲儿往姜沂肩窝钻, “诶,你!” 姜沂闪躲着,无奈又没他力气大,只能任凭邵钧跟个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 她无声地骂了一句,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给您一百,麻烦您把这个人送到……” 姜沂话还没说完,邵钧就抱着她的腰摇头撒泼, “不走,我不走……” “我不要跟你分开……我不要跟你分手……” “呃……”看得出司机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了,“小姐,这个……” 这时候尴尬更甚的姜沂简直面如死灰,只得无奈苦笑道: “不好意思,您先走吧。” 姜沂捏了下拳,侧目看着此刻神志不清的邵钧,心说他怎么醉成这样子? “邵钧,你是不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他抬头望着她,忽然没头没脑笑了起来,“姜沂,我喜欢你……” “哎,”姜沂转过脸,也是拿他没办法。 邵钧一路抱着姜沂的腰不撒手,扯也扯不掉,惹得她又恼又无可奈何,“你这人真的是!烦死了!” 心里想着把他扔在街边,践行的时候姜沂又有些狠不下心,何况邵钧粘人的功夫厉害,她于是只得作罢,还是带他跟自己一起回了家。 . 轰—— 姜沂磕磕绊绊打开门,拖着邵钧这么重一个大男人,重心不稳险些栽倒, 她猛地撞在墙上还没站稳,邵钧就黏黏糊糊贴了过来, “姜沂,我好想你……” 邵钧醉意朦胧的眼睛深深望着姜沂,视线又滑到她嘴唇上,赤裸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像看着垂涎了好久的蜜果似的挪不开眼, 姜沂一时有些心悸, “别离我那么近……” 她虽这么警告,邵钧还是倏然凑了过来,大手一揽她的后颈,继而温柔地含住她的唇, 姜沂愣了一下没推开。 像是得到对方应允似的,邵钧更加热烈地亲吻,他真的日思夜想了太久,恨不能跟她就这么一直拥吻下去, 久违的热吻委实教人有些难以抗拒,这时候姜沂脑子却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扯开了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暗恋(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 姜沂警惕地后退,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又说: “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我把你扔出去!今晚你就睡大街吧!” 邵钧这时候还是一脸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晕晕乎乎的神情,却似乎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再越矩。 回想起刚才那一吻,姜沂眉心蹙了下,径自转过头朝前走,邵钧懒懒地靠着墙壁,就地坐下了。 半晌后,姜沂走过来轻轻踢了他一脚, “邵钧,你过去睡沙发。” 见他没起身,歪着脑袋半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姜沂一脸淡漠地说: “我扛不动你,自己走过去,你要睡门口也无所谓!” 他闭上眼不动了。 “喂,睡地上要是明天感冒,可就是你自找的!” 嘴上这么说着,姜沂还是叹了口气一抬他胳膊,把邵钧给扛到了沙发。 ……醉成这样。 算了,还是再帮他把被子盖上吧, 姜沂回房抱了床棉被出来,而后随意往邵钧身上一搭, “你老实待着晚上别踢被子,还有,你要是敢吐在我家沙发上……” 姜沂拧眉想了想又去到卫生间,出来在沙发旁放了个塑料盆。 做完这些,她便扭头走了,不想沙发上,本该老老实实躺着的人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她。 “你干……” 邵钧攥着姜沂手腕,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扯, 姜沂这时候完全没防备,一下就跌倒撞在了他胸口上,惊异得瞳孔骤然一缩。 不给她反应和挣扎的机会,邵钧随即两手环过姜沂的腰紧紧抱住,将她牢牢锁住在了怀里。 “邵钧!”她羞愤的道: “你疯了,放开我!” 邵钧也不管姜沂勃然大怒,总之他现在还醉着,抱着姜沂的同时,一条长腿踢开被子,随意压在了她身上。 姜沂倏然一惊,不由皱眉道: “你是装醉的吧!?” 没得到回答,只觉对方温软的唇瓣贴在她颈侧,喷出的灼热气息让她感到有些酥痒。 姜沂脖子一红,听他低沉迷朦的声音落在耳边, “姜沂,你身上好烫……” 邵钧的唇轻轻擦过她颈部细嫩的肌肤,姜沂敏感得全身又软又麻, 在他怀里软得完全没了力气,姜沂呼吸越发粗重,招架不住邵钧驾轻就熟的撩拨, “耳根都红透了呢。” 邵钧亲热地贴着她的侧脸,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垂舔舐一下,继而咬住了, 姜沂瞳孔一震,令人羞耻的生理反应猛然拉回她的心魂,她于是惊慌地在邵钧怀里挣扎起来, “你属狗的吗,滚开!” 姜沂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趁对方松开自己利索地站起身。 “啊!”邵钧捂着伤处,痛得一下叫了出来。 看他吃痛的样子,姜沂又有点后悔自己刚那一脚踹太狠了,不过这时候还是嘴硬地说: “早说让你老实点儿,活该!” . 姜沂大步走回卧室,转身飞快关上房门,这时候心跳还有些快。 她将自己裹在被窝,方才发生的一切还心有余悸, 只觉邵钧确实吻技高超,撩人也很有一套, 她不否认自己总会被他撩拨得脸红心跳,但也还不至于被迷得晕头转向,像是掉进狼窝的小羊一样完全没了抵抗, 况且,她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害怕再受到伤害,那就干脆远离,几十年来她都这么保护自己,这次也不例外。 脑子里想了很多,姜沂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半夜姜沂从睡梦中醒来,感到温凉的触感在腰腹上缓慢游走滑动,同时有柔软的东西贴在后颈,而后轻轻咬噬了一下她的脖子, 邵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爬到她床上,钻进被窝来的。 倏然间大脑完全清醒,姜沂触电般从被子里窜了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 “出去!” 姜沂瞬间又惊又恼,推了一下邵钧的肩,对方却似是睡着了没点儿反应,她于是无奈地沉了口气, 算了, 不跟醉鬼计较, 还是我出去吧! 瞟了他一眼,她又莫名走过去拉了下被子,把邵钧露在外面的一截长腿给盖住了。 靠坐在沙发,姜沂有点儿冷,将一旁的棉被扯来披在了身上, 只觉被子上还残留着被邵钧焐热的温度,熟悉的感觉在脑海挥之不散,她闭上眼,很快入了眠。 . “……” 一觉醒来,邵钧感到浑身酸痛,昏沉的脑袋重若千钧似的。 只觉昨夜一晚似乎尤其漫长,却没在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他睁开眼,望着周遭的一切,不免有些惊异, ……这是姜沂的床,这里是……她房间, 我还在做梦吗? 血液窜上大脑,邵钧猛地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姜沂?” ”姜沂!你在哪儿?” 他跑到客厅,又找过了厨房,可四处都是空荡荡的, 她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邵钧跃上心头的喜悦瞬间沉落下去,他低下眼眸,看见桌上留下的一张纸条,是姜沂的笔迹, ——出去别忘了把门关上。 上面只这简简单单一句话, 邵钧攥紧手里的字条,一下坐在了沙发上, ……好想你啊,好想我们再回到过去啊,姜沂,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 今天本不上班,姜沂心烦不想回家,泡在图书馆,借以平静一下最近被搞得有些浮躁的心绪,也是为了避开某人。 她见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垂眸扫了一眼, 【抱歉,这段时间打搅了,我不会再痴心妄想你回到我身边,我也该放下这段感情朝前看了。 祝你幸福!祝愿我们都前途无量!】 姜沂看着江梓易发来的信息,不由感到欣慰, 这次,他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 姜沂松了口气,抬眸不经意间看见远处一对情侣,在安静得只能听见翻书写字声音的图书馆相对而坐,彼此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羞涩的笑, 旁人都在专注地看书学习,两人却你来我往地传递着手写的信签,似乎十分投入于这种乐趣, 就像早恋的少男少女在课堂上偷偷摸摸传纸条,谈恋爱也热衷于追求这种惊险刺激的感觉, 姜沂禁不住笑了下,又接着翻看起手头上的资料。 沉浸在深奥的文字里,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姜沂下意识收拾了一下她不小心堆在旁桌的个人物品。 “姜沂。” 听见邵钧的声音,她手上的动作倏然一顿。 “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想见你。”邵钧望着她的眼睛道。 姜沂转过头,二话不说收拾东西便要走, 邵钧有些烦躁地拉住她,也不管什么公共场合,大庭广众的声色肃然道: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抵触?” 姜沂皱紧眉,不禁怀疑他酒是不是还没醒。 邵钧不紧不慢地把姜沂重新拉回座椅上,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说: “姜沂,之前是我不对,我认错了,我道歉了,我不想分手,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姜沂淡漠的眼神看着对方,毫无一丝眷恋地道: “邵钧,我们结束了,结束了你还守着我干什么?!” “你是我的,我当然要守着!”他偏执道。 “跟你简直无话可讲!” “姜沂!” 咚——咚—— 对桌的人忽然敲了两下桌, “不好意思,打搅到你了。” 姜沂抱歉地道,却听对面的人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又摘下眼镜,抬眸朝她挥了挥手说: “嗨,还记得我吗?” 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穿着休闲运动装的男人,姜沂诧异了几秒, “你是?” “哦介绍一下,我叫周羽彬,我们应该算是……高中校友。” 说着便递给姜沂一张名片。 突然被晾在一旁,邵钧显然有些不高兴,恶狠狠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 “哪儿来的什么高中校友?都过去十多年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 “哦,我想起来了。” 忽然被打脸,邵钧盯了她一眼,又见姜沂仰头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 “可是,我们那时候,好像根本也没有交际吧?” 不单单是没有交流过,根本是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姜沂看着对方的笑容,回忆似乎带她穿回到了高中—— 闲暇时间,最能引起班里女生热议的话题无非就是学习,八卦,谁谁偷偷摸摸的早恋以及隔壁班的帅哥长得怎么样, 对这些姜沂虽说不太感冒,却也避免不了身边女生们津津乐道,有时候就算没特意关注过,久而久之也都耳熟能详,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学校里总有非常耀眼的人物存在,在平平无奇的众人之中显得尤其惊艳突出, 犹记得高三的时候,一个家境优渥,外形出众的转校生在校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对方正是现坐在她对面,这个叫做“周羽彬”的人。 周羽彬比姜沂小了一个年级,转来时念的高二,事实证明审美不分年龄,就算跨了年级也是被认可的, 姜沂依稀记得他是体育生,篮球队的。 篮球体育生大部分比较黝黑,鲜少遇到皮肤白皙甚至还越晒越白的,白白净净个子高又爱打篮球的男孩子就很容易吸引,尤其是女生的注意。 不像身边少女心泛滥,看到帅哥就会花痴尖叫的青春期少女,姜沂心理稍微成熟一点,虽然看到好看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悸动,但悸动了也就过去了,不会念念不忘,更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不过光凭这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至少说明当时印象真的是很深刻! 年少时期遥不可及的人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身边,从来也没有搭过话,对方竟然认得自己,这让姜沂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周羽彬说: “是啊,虽然见过面,也擦肩而过很多次,但一直都没正式跟你认识过,”说着他便略显羞涩地笑了起来, “毕竟小时候面子薄,没勇气跟女孩子搭讪嘛。” 他话刚说完,姜沂猛然怔住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暗恋(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你说什么?!”姜沂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背听错。 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周羽彬咧嘴笑道: “哈哈,你这表情,是被吓到了?” 姜沂这时候才仔细打量了下对方—— 他穿着很随性,本来五官气质就显年轻,中分微卷的栗色短发显得年纪更小, 只觉他方才戴着眼镜,白净的脸庞透着股青春气,以至于姜沂一直以为坐在自己对面是个大学生。 周羽彬笑着注视着她,温柔的杏眼微微弯着,阳光又治愈的笑容倏然让姜沂想起了高中时期那些稚嫩青涩的回忆, “青春年少的时候,没勇气表达藏在心里的感情,再次相遇,是难得的运气,错过就太可惜了,”他目色真挚地问: “那这次,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儿时朦胧的情愫回味起来也是相当令人悸动的, 姜沂愣愣地跟他对视,只觉记忆里那样美好,却又遥远的人这时候跟自己表露心意,委实有些不真实,她倏然僵住了。 “你脸红什么!” 邵钧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见姜沂这反应,浑身的毛孔瞬间收紧了, “留什么留,有什么好联系的!” 他一把扯住姜沂,就要把她给拉走。 周羽彬也是没见过邵钧这么霸道的人,眼见姜沂从身旁走过,抬眸望着她说: “姜小姐,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 姜沂这时候就像是喝醉了一样有些蒙圈,被邵钧拽着也没挣扎, 邵钧现还在气头上,疾步往前冲,姜沂简直跟不上,他走出图书馆好一段距离脚步才放缓了些,激愤的心情还是没平复下来。 “邵钧,你停下,”姜沂厉声道: “你要拽着我到哪儿去!” “那家伙!”邵钧这时候简直克制不住火气,盯着眼前的人语气发狠道: “他不会是你初恋吧?!” 姜沂这时候虽然很不想搭理他,还是开口说: “应该算不上,也就是心动过……” 她一句心动,都能让他醋意大发,邵钧有些粗暴地抓着她手腕说: “姜沂, 你是故意气我吗?你不会……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姜沂眉心紧锁着,觉得他现在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姜沂!” 邵钧的控制欲让她下意识就想反抗, “你可以提分手,可以找别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能找别人?” “我那是假的,是装的!可是你……” 看着她眼里的疏冷,邵钧感到有些酸涩,对方冷漠的目光浇灭了他的怒火,让他心里窜上了些凉意, “你是真的,要把我给换了。” 他哽咽了一下,幽怨的目光望着她,有些悲戚地埋怨说: “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就不喜欢我,说分手就分手,一点儿都,都没有舍不得。” 姜沂懒散地道:“对,我不喜欢你,所以你滚吧。” “可是,可是我喜欢你,我舍不得!” “邵钧,感情不是你后悔了就可以重新来过,”姜沂说: “或许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固执太偏激,总之对我来说,有些感情和期待没有了就永远回不来了,你再怎么说再怎么弥补都没用, 况且,比起新鲜刺激,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更适合过安稳一些的生活。所以往后,希望我们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也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姜沂沉了口气,异常冷静的声音道:“废话我不想多说了,你也好自为之吧。” …… . “你……” 餐桌前,姜沂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惊异了几秒, “难怪你说我们还能再见面。” 他笑道: “当时听人介绍姜小姐的时候, 我就知道是你,所以我说,我们的缘分,是难得的运气呢。” 周羽彬个子很高,标准的体育生身材,偏精瘦一些,早年训练出来的肌肉线条到现在也保持得很好,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一身合身的深蓝色西装,看起来成熟大气不少,脸上那种男孩子调皮顽劣的笑容似乎还跟姜沂记忆里的一样。 不过,没想到燕琦拉她进去的那个,几乎全是中老年组的相亲群,竟然能网络到这种级别的“男方”, 姜沂禁不住诧异问:“你怎么,也肯相亲?” “本来是打算推掉的,”他说:“不过看到对方是你,就果断答应啦!” 闻言姜沂心悸了一下,心头却还是困惑, 她自觉小时候虽然有些叛逆,但从小到大也都不是个性多么张扬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能吸引到他,下意识问道: “周……先生,我一直觉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以前确实是不认识的吧。” 姜沂是个太有自知之明的人,从来觉得自己跟周羽彬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学校里实属男神级别的人物,照理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集。 看着她迷惑的表情,周羽彬不由笑了, “我以为,那会儿我们心有灵犀。” 闻言姜沂一怔,看着对方的笑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看见周羽彬是刚入高三的夏天,姜沂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耳机用MP3听着音乐,前座女生“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的杂音吵得她心烦,这才漫不经心地转头往对面看了眼, 那会儿不知道他的名字,看见他倚在阳台跟朋友谈笑风声,姜沂只觉得这个男孩,很高很帅,清澈干净的白纸一样简单美好, 视线只多停留了几秒,他却忽然转过脸,噙着笑意的双目陡然锁住了她的眼睛, 远远看来好像对方也正盯着自己一样,吓得姜沂立马撤回了视线。 惊鸿一瞥本来也没什么后续,奇怪的是,在姜沂脑子里留下印象过后,跟对方巧遇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频繁,擦身而过的时候莫名就会心跳加速, 大概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会产生有人暗恋自己的错觉,姜沂一边也这么想,一边又会纠正自己的想法, 只是每次耐不住好奇,抬眸或转身朝对方看去时,目光都会很巧妙地与他对视上, 不过姜沂脸薄,二人的目光一经接触她就先一步挪开了视线,慌乱之余又权当刚才是自己多想, 就这么过了一年,后来备战高考占据了她的全部心力,曾经的一点悸动也随之遗忘脑后。 如今被对方当面表白心意,姜沂还是不敢相信,她心里禁不住想着, 不会吧,当年那种被人默默关注的感觉居然不是自己青春期荷尔蒙泛滥自作多情臆想出来的?! 周羽彬说:“你那时候绑着马尾,一身蓝白校服,看起来清清冷冷的样子,左手腕上总戴着只深色手表,喜欢支着头靠在窗户边走神,我下课的时候经常站在阳台看你。” 是,姜沂的座位靠着窗,一大片窗户又低又敞亮,方便班主任一眼扫遍整间教室,而他每次站在阳台,班里的人不论男女总会凑在窗户边张望。 姜沂稍显局促地喝了口杯里的果茶,听对方接着说: “其实我也不算完全不了解你,会留意别人叫你的名字,会偷偷注意有关你的信息,偶尔还能在学校表彰墙上看见你的照片。” 咬着下唇,姜沂微垂着眼有些羞涩,这时候的表情简直古怪到了极点, “可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你?”周羽彬笑着自问又自答: “不知道, 我也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头一回看见你,心就突然跳得好快,以后每次见你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要是看不见,就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又说: “好多次我故意从你们班教室外面走过,别人都在看我的时候,就你戴着耳机低头干自己的事, 其实每次你不看我,我都会有点儿失落,感觉这段路白走了。” 说着他就笑了起来, “但是我又安慰自己,想你是不是故意引我注意,才不抬头看我,毕竟那会儿我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想的很多,是很真实很正常的心理了。 姜沂也忍不住笑了。 “每次你从我面前走过,我都会假装跟朋友聊天,眼睛却是在偷偷看你,我想我那么笨拙,有时候看着你,甚至都忘了掩饰,我以为你早就觉察到了。” “我可能……比较迟钝。”姜沂说。 其实也不是迟钝,她只是没那个自信。 “不知道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周羽彬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篮球场,当时就印象深刻,你大概忘了,那时候我跟你说话,你都没搭理。” “啊?是吗?”姜沂诧异地扬了下眉,想了半天委实没想起来,听他娓娓道来,才有了些记忆。 …… “同学,诶……当心当心!” 眼见失控的篮球冲姜沂砸了过去,周羽彬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只觉女孩可不像男孩子那么抗揍,这要是被砸出个好歹来,对方哭哭啼啼就算了,伤着碰着了要他负责也很麻烦, 他不禁后悔刚扣篮时候用力太猛,这球又重又快,还是直直冲脸过去的,瞬间他脑子里脑补出各式各样惨烈的场面, 想到各种,却没想到姜沂看着迎面袭来的篮球也不慌,手臂一抬,风轻云淡地反手一扣,球就这么触地反弹回了他手里, 周羽彬上一秒还浑身紧绷,紧张得冒汗,对方淡定的反应叫他倏然惊住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飒然的女孩简直令他眼前一亮, 青春懵懂的少年,很容易在一瞬间对某个带给他深刻印象的人产生好感,那时的周羽彬大概也是这样。 “同学,”他还是追上去礼貌地问: “你没事吧?” 姜沂漫不经心回眸瞟了一眼,给他露了个正脸,接着就转头走了,连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都没有落下, 那时候望着姜沂的背影,他心里就一个念头——这女孩,好有个性! 第一百八十章 暗恋(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当时你就这么淡定从容地走过去了,都没回头看我一眼。”周羽彬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跟女生搭话,对方眼皮都懒得抬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姜沂想起来了,确实有次经过篮球场时差点被球砸到,有个人问自己来着, 是他太高了,她回眸时余光只看见肩,懒得抬头了。 “这么小一件事,你就……”姜沂禁不住失笑,没想到他会因为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把自己挂在心里那么久, “学校女生那会儿要是知道你这么容易被撩,估计得排着队指望被你的球砸到吧。”她调侃道。 周羽彬不言,只笑了笑,而后又两手扣着支在桌上,微微前倾身子,目色诚挚地看着她说: “姜沂,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从来没主动追求过谁,小时候总有种莫名的优越感,总觉得拉不下脸,怕被拒绝,喜欢也只在心里想想。 之所以心动,是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美好,让我情不自禁被你吸引,我想靠近你,想了解你,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 姜沂微低着头,一下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在眼前,跟自己告白的人明明是周羽彬,脑子想的却全都是邵钧, 为什么会想到他呢,不该想他啊! 要跟邵钧彻底了断,是不是该尝试另一段感情? 姜沂思绪有些混乱,憋得脸颊通红,见她这样子,周羽彬体贴道: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应,我知道你刚结束一段感情,还需要时间走出来, 我们可以慢慢建立信任,先从朋友做起,你觉得怎么样?” “嗯。。。”姜沂点了下头。 周羽彬温柔地笑了笑,又试探地问: “那……待会儿能送你回家吗?” “啊?” 姜沂愣了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觉耳畔厉风扫过,暴怒的男音吼道: “送个屁!” 邵钧一脸厉色,卷着凛然的气势从身侧掠过,猛地一掌拍在桌上。 他骇人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周羽彬,听到邵钧捏拳时骨节发出的“咯咯”声响,姜沂瞬间惊住了。 “怎么又是你?”周羽彬有些无语,但并不怯场,也盯着对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他不比邵钧矮,两人站在一起颇有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邵钧攥紧拳,压迫性的气焰朝对方逼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动手一样,“我警告你,别对我的人动心思!” 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姜沂坐在椅上简直憋闷得慌,她从来没想过这种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惧对方的霸道强势,周羽彬抱臂说: “这位……邵先生,你都已经出局了,只顾自己随心所欲,就不替别人考虑吗?” “我怎么做,你他妈管不着!” 邵钧的脾气姜沂是知道的,能动手绝不废话,她是真的害怕他们大庭广众地打起来,陡然攀住他胳膊, “邵钧,你干什么,别无理取闹!” 她主动来拉自己手腕,让邵钧稍微消了些火气, 见局面稳定了些,姜沂对周羽彬道: “今天就聊到这儿,我们改天再见吧。” “嗯……也好,我想,我们需要在一个没有闲杂人打搅的地方约会,”他斜觑了眼邵钧又说: “我们互相都有对方联系方式,再联系吧。” “好,再见。” 姜沂死拽着这时候明显暴躁起来的邵钧,礼貌地朝对方笑道。 待周羽彬走远了,姜沂才松了口气,撒开他的手。 “你们私底下还有联系?!”邵钧怒道。 姜沂也是对他三番两次的叨扰有些不爽,“我和谁联系还需要跟你报备?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 她凌厉的目光盯着对方, “还有,不是都说了让你别再干涉我的事吗?!” “我没答应!”邵钧陡然抓住她肩膀说: “我承认我是自私,姜沂,我克制不了对你的占有欲!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就会眼红,会妒忌,光是想想你跟别人在一起都控制不住要抓狂!” 看得出他现在的确有些失控了,姜沂沉声道: “邵钧,你成熟一点。” “你真的要去跟他约会?” 见姜沂居然没否认,他眉心一蹙,命令的口吻厉声道: “你不准去!” “凭什么!” “姜沂,你想怎么对我,嗯?你想看我崩溃吗?!” 姜沂心脏一颤,又说:“我没想让你怎么样,可是你也……没权利管我!” “我……,”冷静了些,邵钧看着眼前表情严肃的人,倏然间目色一黯, “我知道,可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他深邃的眼睛定定望着对方道: “我尽量克制,以后不那么冲动,那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姜沂眼眸微动,又轻轻摇头, “还是不要了。” . “您好,请让一让,谢谢!” 错开高峰期,影院人不算多,坐在正对大银幕的位置,姜沂有些不太自在地摩挲着手里的饮料杯, 她其实没有心思约会,但周羽彬盛情相邀,她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对方。 “看来这片子也不怎么卖座,人挺少的。”周羽彬笑着跟她搭话。 “哦,可能题材比较冷门吧。” “包,要放我这儿吗,会不会有点儿碍着你?” 姜沂摇头说:“不用,没事。” 只觉他这么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姜沂局促地吸着杯里的饮料,四下光线忽地黑了…… 姜沂专注看着荧幕上正在播放的预告,没注意到身后侧的人投向自己的灼灼目光。 ——“行了你别跟个傻子似的一直盯着她看,眼珠都舍不得转一下!” Betty禁不住调侃,邵钧只淡淡道: “你小点儿声。” 她无语道:“我就说你没事儿看什么电影,原来是为了看她,不过……你还非拉着我来干嘛?! 哦……又想让我装你女朋友演戏给她看?邵钧你省省吧。” Betty自知,她是想跟他假戏真做,到底还是自欺欺人。 “不是让你演这个,” 看着眼前两人,邵钧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跟我分手才多久,什么初恋就冒出来了!” 他又抬手指着周羽彬说: “你觉得,她身边那个人这么样?喜欢吗?” 懂了对方的意思,Betty差点儿气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忍不住骂他道: “邵钧,你什么人啊!你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吗? 你为了搅乱这个女人的约会,想让我去勾引一个我都不认识的人?! 你做梦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为什么要去拆散别人,邵钧,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丧心病狂的前任!” 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邵钧不紧不慢地说: “是,我不是人,但是拜托你,帮我个忙吧。” “你!”Betty气到吐血。 “我又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介绍给你,”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周羽彬,“个子高皮肤白,长得好身材也可以,这不就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闻言Betty简直控制不住情绪激愤道: “我这些标准都是照着你说的啊!” 感到自己委实被邵钧狠狠羞辱了一番,Betty咬牙愤慨说: “邵钧,我真是对你彻底死心了!我特么现在真想揍你一顿!” “可以,我不还手。”邵钧淡然道:“但是刚说的能不能商量一下?” …… "你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吧?” 姜沂这时候确实已经昏昏欲睡,被他一句话问清醒了。 周羽彬说:“我们来聊天吧。” “啊?”姜沂愣了下,“聊……什么?” “你都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吧?”周羽彬说:“家族企业是搞互联网的,目前财富排名虽然不及邵氏,但互联网行业未来前景还是很可观的。” “我呢,小时候不太懂事,学习不上进,平时也就对打篮球感兴趣,当初不顾我爸反对,坚持要学篮球,还一腔热血想打进国家队!” 他又自嘲道:“小时候想法比较天真,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心智成熟的晚一些, 大学毕业被我爸抓回来继承家产,发觉自己专业知识确实不行,才又自学自考,把落下的功课都补上了。 不过那会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只要觉悟了,什么时候都不晚。” 当然,他这话也是要建立在有身家背景的基础之上。 姜沂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周羽彬说:“姜沂,我真的非常喜欢像你这样,睿智又不做作的女孩子。” 他突然目色真挚地看着姜沂,真挚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 “我希望,我们能继续交往下去,以结婚为前提。” 姜沂心弦一紧,顿觉惊愕不已。 “你……你没开玩笑吧,这也太突然了,我们才刚见面没几天……” 实在太意外,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得有些发颤, “确实有点唐突,不过你不用紧张,我这么说,只是抱着我们将来能成为一家人的景愿,也是想让你知道,对你,我是认真的,不是随便玩玩。” “一家人”这三个字猛然触到了姜沂的神经,压得她稍有些喘不过气。 “至于过程,循序渐进就好,我不会急着要答案,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退一步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果然是和相亲的操作无异。 “至于邵钧,” 周羽彬是知道对方身份的,但他也是足够优秀且自信的人,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感, “我能理解,遇到纠缠不休的前任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其实不会打搅到我,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自在。” 话落他看着此刻眼神闪烁,一脸局促慌乱的姜沂,安静又耐心地,期待着她的回应。 ——————————————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脑子想标题,之后题目那些奇奇怪怪的英文不是装逼,就是一些歌名而已。 原谅我取名无能→_→ 181 Bleeding love(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昏暗的灯光下,凝视着姜沂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她眼中潋滟的波光,以及因为自己刚才一句话,陡然浮上面颊的那抹慌张无措的神色,周羽彬稍稍有些失神, 只觉得,她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动人。 人在年少时期,对喜欢的人的印象大都比较主观,有时候甚至连对方的外貌都只能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之美来自遥远的距离感, 而今拨开了那层营造气氛的薄雾,赫立眼前的那个人,也依旧让他心动。 姜沂沉思了好久,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继而表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这样做不对,周先生,我不想骗你,我并不能完全投入到……跟你的约会, 我是个慢热的人,跟你交往的初衷并不够纯粹,我怕,我其实是在利用你。” 听她语调紧促地说完,周羽彬却忽然笑了, “我不介意啊!” 他轻轻扬了下眉,继而倾身朝她凑近了些,似乎想借以探见她眼底最真实的感情, “我并不介意,如果你是想利用我……来忘掉别人。” ……这小子离她那么近干什么?! 他们不会是要接吻吧? 邵钧的神经倏然紧绷了起来,坐立不安地看着眼前二人, 这时候Betty已经被气得扔下他一个人走了,徒留邵钧左右无人孤零零的一个。 和姜沂之间隔着两三排的距离,他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的举动,好像蓄势待发随时要冲上去似的。 姜沂敏锐的神经似乎觉察到了某处虎视眈眈的眼睛,骤然回眸望了一眼。 邵钧脖子一梗,慌乱之际身侧也没东西可以用来挡脸,猝不及防被对方抓了个现行。 被她盯了眼,邵钧后脊一下绷紧了,他干咽了口气,慌乱的同时又期待着她的反应, 却不想姜沂像没看见他一样把头扭了过去。 邵钧禁不住拧紧了眉,惊愕的同时火气也窜了上来。 . “你似乎不太喜欢看电影,”两人走出影院,周羽彬问她道: “不太清楚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说来听听吧?这样下次约会就不会踩雷。” 看着对方热烈又恳切的目光,姜沂心头稍稍有些触动, 从小到大她都这样想,自己会跟一个温柔的人共度余生,而今既然已经选择要放下过去,那要不要试着,去接受这样一个人呢? 她还垂眸恍惚想着,倏然觉得手腕被对方轻轻牵住了。 悸动只存在了一瞬,然而下一秒,覆在腕上的手就被人硬生生扯开了。 莫名被邵钧护崽似的护在了身后,姜沂一脸惊异地望着他紧绷的后背。 “说了让你离她远点儿!”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周羽彬嗤笑一声道: “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低眸望了眼邵钧身后的姜沂,她刚想动,就被邵钧厉声呵道: “不准过去!” 姜沂委实有些胆颤心惊了,只觉邵钧暴躁起来也是相当骇人的,他捏着拳,恨不能将对方脖子拧断似的,偏偏这时候周羽彬还挑衅地道: “邵总是不是也太自大妄为了?要知道,像姜沂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人暗恋呢?你们分手了,你在她心里的位置,自然会有别人来代替,难道你还以为……” 他话还未说完,邵钧骤然上前,青筋隆结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姜沂眼睁睁看着邵钧一个箭步跨上去,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她眼前扭打起来,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别打了,喂!邵钧!” 邵钧那么能打的人,失控揍起人来大概谁都拉住不, 姜沂咬着唇,面对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生怯,她那么瘦小的身躯,还是将两个男人扯开了。 “周先生,你没事吧?” 她扶着明显伤势较重的周羽彬,见他抬手擦了下嘴角渗出的血珠,,一边咳着一边愤愤道: “他可真是够暴躁的!” 看到对方嘴里的血,姜沂有些担心,连忙翻出包里的手纸递给他, “伤到牙龈了吗?” 邵钧板直身子站在一边,又怒又酸的语气道: “你就只关心他?那我呢?” 姜沂语气严厉说:“是你把别人打伤了,你讲点儿理!” 她眼里的关切过于明显了些,简直像根刺扎在邵钧心里, “谁让他碰你。”他用只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了一句。 被姜沂指责一通,邵钧有些不高兴,插兜站在一边盯着周羽彬悻悻道: “你是打算报警还是去医院?” 在姜沂的搀扶下周羽彬站稳脚,“报警就不必了,倒也没必要把事情弄大。” “那就去医院看下吧。”姜沂说。 “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邵钧三两步跟上前。 . “口腔内壁破了点儿皮,另外牙龈有些出血,” 医生查看完周羽彬的伤势,一边拿药和棉签一边说: “小伤,不打紧啊,来,我给你上点儿药,嘴张大,啊——” 姜沂抱臂站在一旁,微微低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偷偷看着她,邵钧捏着手,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心慌。 半晌后她开口说: “邵钧,你跟我过来一下。” 姜沂扔下一句话,也没抬头看对方一眼。 她严肃的语气听得邵钧突然有些惊慌,竟然后脊一紧有些不敢跟过去了。 邵钧攥着手,同姜沂去到了此刻空无一人的走廊。 提心吊胆跟她往前走着,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害怕,邵钧攥着拳,手心开始冒汗,见姜沂倏然停住脚,沉声说: “我们确实,应该好好谈谈了。” 她没接着再讲,先深吸了口气,邵钧紧绷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姜沂说:“邵钧,我之前确实是很生气,现在想想,或许是我反应过激了,” 她声音有些艰涩,一字一顿地说: “我可能,从没这么依赖过一个人,太过放肆了,脾气就会变得……比较差。” “其实我也……不应该责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是我不够大度,任性了些,我为从前说过的那些话……道歉。” 说着姜沂低下头,诚恳地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被她的反应吓住了,邵钧怔愣地看着对方,大脑一下空白了。 半晌才弱弱地说:“姜沂你……你不用道歉的,是我不好,是我……” 话说一半,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好像能预见什么似的,喉头干涩到沙哑,甚至有种想哭的感觉,好一会儿才勉强发出颤抖的声音, “那我们……还能和好吗?” “邵钧,”她声音很轻,平淡到让他感到恐惧的语气说: “是我……怕了。感情里退缩的那个是我,也许我其实早就想要放弃,只是借由了这个契机,却还……把这一切都怪罪于你, 我只是,只是累了,我想过回以往平静的生活,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刚才明明是他冲动,是他失去理智犯了错事,姜沂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生气,用最冷漠无情的言语劈头盖脸骂他一通, 可她现在这样,愧疚地低下头连连说着“对不起”三个字,却比千刀万剐还要刺痛他的心, “……不要,不要道歉,不要再说了!……” 邵钧怔恐地摇头,见姜沂的目色仍是疏离,此刻却又似乎格外认真,好像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发自内心。 “你很好,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一种……安全感,”姜沂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一下,眼眸一垂,似乎将什么咽下,憋回了心里, “我从未遇见过谁能像你一样,对待感情义无反顾,会毫无保留地……去爱,去付出, 我不及你坦荡,不及你率性,也没有像你那样,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的勇气,邵钧,我不如你,也……配不上你。” 邵钧的心口好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为什么跟我说这种话……,别说了,别再说了……姜沂我求你……” 他有些失声,感到自己的心脏疼得快要破碎了。 姜沂牵强地笑了笑,她眼底一层氤氲的微光明灭着,此刻闪烁的眸子似乎噙着极致的温存, “邵钧,你会得到幸福,会找到那个,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灵魂伴侣,她会像你一样勇敢,一样热情,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邵钧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睛倏然红了,眼眶逐渐被湿润的东西充盈, 他可以接受姜沂无论怎么责骂自己,却受不了她说这种好像真挚无比的,祝福他的话语, 她想用道歉来结束他们的感情,拿自己的过错当做要分手的原因,甚至不惜贬低她自己。 邵钧瞬间又慌又怕,知道她平静的语气下,内心是比任何时候都决绝。 “我……”姜沂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 “我真的,是个很普通的人,承受不起你的爱,也并不值得你……挂念太久。” “不,不是的……” 邵钧仓皇上前想抓紧她,姜沂却后退着,好像势要跟他划清界限一样。 他像是忽然没了氧气,呼吸被阻断,双脚踩空一般失去重心,他觉得胸口好闷,自己就快要晕倒了。 “邵钧,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姜沂平淡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邵钧轰鸣作响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他只听见自己脑子里,几近嘶哑的声音, 姜沂,我不能放你走!我曾经以为我能承受得住,可我根本,根本割舍不下,离开你,真的会要了我的命的! 182 Bleeding love(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吹干头发,关了电吹风,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想起以往,邵钧总会乐此不疲地捣乱,抓住她拿吹风机的手腕,从身后拥住她的腰肢, 他将手指温柔地没入她的发丝,脸颊靠过来,轻轻嗅她发上淡淡的香气,搞得她又羞又恼。 而今这些感受和经历,都将尘封在记忆里,渐渐淡去,今后好的不好的,都会深藏在心,成为弥足珍贵的纪念品。 姜沂知道,邵钧是有些霸道,但不至于野蛮专横,她话说得已经那样彻底,他又怎么会不依不饶? 分别的伊始是很痛苦,但人是懂得适应的动物,再难也终究会熬过去, 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礼拜,没来找过自己了。 …… 姜沂低垂眼眸,脑子里回想着之前的事, 在跟邵钧分手的那半个月里,她其实也并不安稳,想起她甚至去到了梁友仁家,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你是?” 打开门,女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姜沂。 虽然梁友仁去世已有了一段时间,她哭红的眼睛还是微微肿着,大概再坚强的女人也没办法那么快从失去丈夫的悲伤里走出来。 “我是……梁老师以前的学生,姓姜。” 知道这样做不太厚道,姜沂却也别无他法,厚着脸说: “不久前得知了梁老师离世的消失,我非常的……震惊,想起过去深受老师启蒙教导,就觉得痛心惋惜,很想过来……拜访一下。” 话说得姜沂自己都有些犯呕,不过她表面上还是装得恳切真诚,对方并未起疑。 女人喉咙里呜咽了一下,“哦,你是……友仁的学生啊。” “师娘,您……节哀顺变。” “嗯……我没事,”女人吸了下鼻子,面对姜沂的拜访还是很友善客气的, “进来坐吧,家里没打扫,就不用换鞋了。”她扭头朝后指了指说: “那个,那个房间,是友仁的,你要是想看的话,就去看看吧。” “谢谢,不好意思打搅了。”姜沂礼貌地点点头,继而抬脚走了进去。 因为不能生育孩子,夫妻两人关系不似从前亲密,彼此之间渐渐有了隔阂,几年一直都是分房在睡, 姜沂也不虚与委蛇,径直去到了梁友仁的卧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步,打量着周围中规中矩略显老派的装设,在房里走了一圈,姜沂念头一动,继而蹲下身,轻轻拉开了床头抽屉, 本没抱什么希望,姜沂却破天荒地在抽屉里发现了几本相册,松散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老一辈的人大概都喜欢收集过往的照片,再装订成一本本厚实的相册,而梁友仁似乎格外热衷于这种乐趣。 姜沂略略翻看了一遍,封皮泛黄的老相册,记录了他从婴儿开始,成长到壮年,中年,这些年月里的点点滴滴。 这些特意留下的影像,对当时的他而言或多或少有着重要的意义,小学直至大学的毕业合影,生日聚餐,还有他的婚礼。 梁友仁存着一份心思,留存着过往沉甸甸的记忆,欲以在暮年之时一边翻阅自己的人生,一边慨叹岁月蹉跎,只可惜,而今只能是别人拿着这些相片,感慨他英年早逝。 正翻看着,突然一张残缺的照片吸引了姜沂的注意, 那是一张被撕下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上梁友仁和他老婆并肩站在一起,却能清楚看见他肩上搭着一只男人的手, 腕上一只限量款劳力士手表非常显眼,不过对方的人像却已经被撕去了。 姜沂盯着照片思忖了一阵,只觉应该是二者关系决裂,梁友仁才会一怒之下把照片撕毁,不知道这之间又会不会有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 嘟—— 姜沂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吓到,她猛地一收手里的相册,仓皇藏了一下,后背不小心撞上立在墙角的落地衣架,几件衣服“稀里哗啦”掉了下来。 还好没被客厅的人发现异常,姜沂捂着胸口虚惊一场, 她有些烦躁地挂断了几次三番打来的骚扰电话,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几件衣服。 深色羊毛衫积了些灰,姜沂掂着衣领,把套头轻轻挂在衣架上,眼睛却扫到木质衣架接口处卡着的一个极小的金属物件, 颜色几乎与衣架融为一体,不留意看甚至发觉不了,姜沂却觉有些不对,轻轻用手指将它摘下了, 仔细看了看,她才惊觉那是一个微型摄像头,似乎是很久以前放置的,现已经没电了。 ……是谁在监视梁友仁?他知道自己被人监视了吗? 姜沂正想着,却听女人的声音倏然响起, “姜同学啊,你渴不渴啊?要不出来喝点水坐会儿吧。” “……哦,好。” 她答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摄像头揣进兜里,抬脚走出门…… …… 姜沂转了个身,后腰靠着洗手池,不自禁发了会儿呆。 半晌后,她掏出兜里的手机,拨去了一通电话, “真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她听见邵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对自己说: “是想我了吗?哈哈,最近实在是琐事缠身,都没时间和姜沂姐叙一叙。” 不知道邵安又在暗自谋算着什么,姜沂不由捏紧了拳,冷沉的声音说: “邵安,其实……有人知道你的秘密吧。” 对方似乎猛然间顿了一下,姜沂极具压迫性的语气又道: “而你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也不清楚对方手里有没有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其实你也很慌, 或许是因为受到警告,这段时间你才收敛了自己的行为,以免节外生枝。”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邵安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猜的很对。” “看来你也不是以为的那样有恃无恐,”稍微占了些上风,姜沂乘胜追击道: “既然这样,你不如老实一点,不要横生枝节,也不要动邵钧,邵氏集团的控制权势必会是你的,你跟他争什么?他手上没有关于你的任何把柄,你没必要冒这个险,省的一个不小心弄得鱼死网破。”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是在……求我放过邵钧呢?”邵安轻笑道: “姜沂姐,你这么诓我可不行,跟我谈交易,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啧……给你个提议怎么样?拿你自己。” “那你就想多了,”姜沂冷冷道:“我跟邵钧已经分手了,现在拿他的事威胁我不起作用,我会这么说只是念在过去的情分,其他的我没心思管。” “人是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呢?”邵安低声喃喃一句又说: “可是姜沂姐,局势有变,一切都被打乱,等着重新洗牌了。” 闻言她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姜沂当然也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没再追问,却听对方不知所谓地笑了起来, “姜沂姐那么聪明,不如猜猜?” 话落他干脆地挂断电话,前一秒还噙着笑意的眼睛倏然冷厉下来。 邵安扣上面前的电脑,双手枕着后脑靠在椅背上,眼底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挣脱禁锢,也将失去唯一的庇佑,囚鸟可能飞上青天,重获新生,也可能坠落悬崖,粉身碎骨。 . “邵先生,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这一个礼拜天天打,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差点儿没给你立案!”高向宇激动地道。 被瓶瓶罐罐的酒瓶包围着,邵钧垂首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说: “哦,手机……没电了,刚……充上。” “你怎么了?”高向宇关切地问:“跟人打架了?” 他倒是想痛快地跟人打一架,每天靠泡面填肚子,平时基本除了喝酒就是睡,难受的时候烟瘾又有些犯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这几天的日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邵钧说:“没,有什么事你说吧。” “挺重要一件事,”高向宇肃然道: “那个毒贩Mors,据说是走货的时候被潜伏在身边的卧底反水捅了一刀,之后他们一伙人跟国家政府激烈对抗,枪战时被武装军队当场击毙了。” 没想到那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大毒枭,居然说死就死了,闻言邵钧禁不住眉梢一抬,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过来。 “哪儿的消息?可靠吗?” “是真的。”高向宇肯定道: “你说这个Mors是你弟弟的靠山,现在他死了,邵安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倒也未必,”邵钧说:“人要是被逼急了可能会不择手段,做事做绝。邵安很可能趁此放手一搏,扫平一切阻碍,说不动会马上动手,迫不及待想杀了我。” 听邵钧这生无可恋的口气,高向宇一时有些心惊, “邵先生,你……真的没事?” “没事,”邵钧有些不耐烦,“我先挂了,公司有人联系。” 他就着凌嘉打过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拨了过去,刚接通就听对方厉声骂道: “邵总你还知道接电话呢!” “……”他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又说: “您平时上班划水也就算了,一个多礼拜不露面,人不见,电话不接,真当甩手掌柜啊! 邵总您知不知道,公司的事现百分之七十都是你弟弟在管着,你要再不上点儿心,各大股东的民心都快一边倒了!”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来。”受不了凌嘉的斥责,邵钧敷衍一句便挂了电话。 恍恍惚惚走进卫生间,邵钧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下巴蓄了些胡茬也懒得刮, 他只觉自己一脸狼狈也无所谓了,收拾好了又能给谁看呢? 183 Bleeding love(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胃里垫了点儿东西,邵钧浑身残留着酒精的余味,大脑还处于一种十分迟钝的状态,就这样开车出了小区。 握着方向盘,邵钧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酥软的骨头好像要散架一样,宿醉过后行车,让他有种自己正驶向地狱的感觉。 他视线不经意间瞟了眼后视镜,见一辆黑色凯美瑞若即若离地跟在自己车后,心里忽然窜上些不好的念头, 回想起方才高向宇说过的话,邵钧倏然警惕起来, ……邵安会不会打算像最初那样,制造一场“意外事故”,用车祸这种手段谋杀自己? 人似乎都天生有着些对危险将至的预感,邵钧这时候禁不住出了一身虚汗,自知现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处境十分不妙,他抓起身侧的手机,思忖了几秒,给高向宇拨去了电话。 …… 邵钧提心吊胆地行驶在平直的高速路上,见身后的黑色轿车猛然间加速趋近,他于是连忙变道躲闪。 可无论邵钧怎么躲避,那辆车始终穷追不舍,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盯上了他,并且不达目的,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正想着,黑色凯美瑞骤然加速,与邵钧保持同速并行,又从侧方将他挤上了护栏, 哐—— 呲—— 猛地撞上一侧的护栏,骇人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声冲击着邵钧的耳膜,此刻恐惧的气氛持续发酵, 他转头试图看清对方的脸,车窗玻璃上却不知贴着什么,视线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旁侧霸道又恐怖的力量还在将他的机车往护栏挤,邵钧勉强掌握着方向盘,却觉压迫的力道忽然松开了。 “邵先生!” ……是高向宇来了,倒是挺及时的。 邵钧紧蹙的眉心一松。 SUV磨损严重,安全起见邵钧打算靠边停车,脚踩上刹车的时候却倏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后脊瞬间绷紧了。 黑色凯美瑞似乎是见大势已去,放弃行动,加速往前逃跑,见状高向宇一踩油门正要跟上,却听邵钧冷厉的声音说: “不好,我刹车好像失灵了!” 听见他的话,高向宇刹时倒吸了口凉气。 邵钧的SUV平时保养做得很好,刹车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故障,现在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 不用想也知道高速路上刹车失灵有多危险,高向宇握着方向盘,转头一脸肃然地看着他, “邵先生,你要照着这速度冲上去,前面那个弯道车会甩出去的!” “不行,车速太快,手刹根本没法控制!” 邵钧连踩了几次刹车,果然还是没用,他打开双闪灯,贴着护栏走,企图借助摩擦阻力减缓车速,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前方还有几百米就是一处直径很小的急弯道,保持这么快的速度拉方向盘,大概率只会甩翻出去,落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高向宇焦急道:“邵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邵钧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脑子里却是一片乱麻, 高速路上车流量不算小,两辆并驱疾行的汽车呼啸着掠过,车速完全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 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让邵钧浑身紧绷,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然而置身在失控的汽车里这种束手无措的感觉又让他有些想放弃挣扎, 经历过极度的恐惧,他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异常平静的声音说: “有个办法,你跟我保持并速,打开车门让我上你的车。” “你这主意很危险啊!”高向宇抓着方向盘,这时候一头的冷汗。 “试试吧,死了不算你的。”邵钧淡然的语气说。 “那我尽量控制住,你千万当心,注意安全!” 高向宇倾身打开副驾的门,跟对方的车渐渐靠近,又尽量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见状邵钧开门试探了一下,找准时机一脚跨了过去, 厉风从耳畔疾速掠过,他攀住靠背,在眩晕中猛地摔在副驾椅子上,所幸这一点点小痛无伤大雅。 “呼,有惊无险啊!”高向宇松了口气,禁不住慨叹,“邵先生,……真是……福大命大啊!” 不过邵钧这时候却没有死里逃生过后的激动,反而情绪异常凝重,肃然的声音说:“祝贺的话,倒不必这么急着讲。” 他知道,真动了杀心,邵安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今天的事,只是开始。 . “姜沂姐,是我谢斐!” 姜沂眉心动了动,手上动作顿了下说:“哦,有事吗?” 谢斐说:“我……我现跟邵哥在一块儿呢,你能跟他说句话吗?感觉他状态不大好。” “……不用了吧。” “邵哥刚在高速上出了事故,车都炸了!” ……车祸?姜沂心口一下紧了。 “那他……” “邵哥没事,紧要关头让高……高警官救下来了。” “哦。”她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邵哥九死一生回来,情绪特别差,他又在喝酒,怎么劝都不管用!”谢斐焦愁地说:“姜沂姐你是医生,肯定也知道,酒喝太多了对人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劝劝他?” “我……劝不动他。”姜沂抿了下唇说:“抱歉,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她放下手机,心绪不免有些繁琐, 话虽说得不带感情,但得知邵钧遇险她不可能真的不担心, 想起邵安的警告,姜沂更觉得不安,默默祈祷着,但愿他不要出事,一切安好吧。 . 看见朝自己走来的人,姜沂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了, “周先生,你怎么来了。” 周羽彬微笑道:“我觉得,追求女孩子应该主动一些。” 总是很难太直白地拒绝这种客气又绅士的人,姜沂礼貌地笑了笑。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周先生’?”周羽彬说: “这样称呼太见外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啊!” “……嗯。” 见姜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周羽彬不禁失笑,“算了,不勉强你了,看来你真的是很腼腆呢。” 姜沂抿了下唇说:“其实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 看着对方,她终于还是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遇到过其他适合的人吗?没有其他女孩让你感兴趣?” 周羽彬微微一怔,他思忖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离过婚。” 他话音落下,空气似乎骤然凝固了,半晌后才响起姜沂平淡的声音,“哦,这样啊,那真是遗憾。” 有些意外,但也算不上太震惊,毕竟像周羽彬这样身份背景的人,少有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感情的,虽然结过婚就有些出人意料了,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看着她的反应,周羽彬不免有些紧张,解释道: “之前没说,是怕你会介意,怕过早告诉你,我们就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姜沂点了下头,此刻心里的感觉却莫名有点儿怪,以至于她想说些什么化解此刻的尴尬,嘴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 “你是不是……真的很介意?”周羽彬心头有些不安,怕姜沂真像他以为的那样,会因为介怀他的过去,放弃他们交往下去的可能。 “我只是没想到,”她礼貌地说:“反应有些夸张了吧,不好意思。” 车停在小区门外,周羽彬转头对她道:“天黑了,一个人走夜路注意安全。” “嗯,谢谢。”说罢姜沂下车径自朝单元楼走去了。 果真还是介意啊…… 周羽彬靠着椅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早跟姜沂说了这些话,至少也该先相处些时间,多了解一下对方吧?也不知道她现在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唐突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继而启动机车。 周羽彬脚都落在了油门上,却猛然被眼前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大晚上不知道哪儿来的男人,看样子似乎是喝醉了,扒在车头挡住了他的车道。 ……简直找死,莫名其妙! 周羽彬心头骂了句,摁了几声车笛想把对方轰走,却不想他非但没走,还暴躁地往他车灯上踹了几脚。 诧异之际他定睛一瞧,才看清了这醉醺醺的男人到底是谁, 是邵钧,又是这个人! “真是个疯子!” 周羽彬攥紧拳,见对方忽然停下,抬脚朝他走了过来。 似乎是还不够解恨,邵钧几步走到他跟前,遒劲的手指猛敲着车窗玻璃, “出来!”他面无表情,冷沉的声音裹着愤怒和挑衅, “滚-出来!” …… 在沙发躺了会儿,姜沂竟不自知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 只觉脑子很乱,又莫名心烦气躁,以至她一动不想动,望着天花板发呆。 咚—— 咚咚—— 听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姜沂拧着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咚咚—— 从猫眼往外看了眼,见门口的人,是邵钧。 “姜沂……开门,让我……进去……” 他声音有些不对,明显是喝了酒,姜沂肃然道:“你回去吧。” 只觉他很久没来叨扰自己,现在大概是喝醉了有些神志不清,姜沂抿了下唇,觉得自己不该开门。 “不要,你……你开门……”邵钧执着着不走。 她叹了口气,扭过头本打算坐视不理,不想邵钧敲门和念叨自己的声音却经久不断,甚至还愈演愈烈。 “谁啊,敲什么,孩子明天上学呢,有没点儿公德心啊!” 隔壁邻居打开门破口骂道,邵钧却也不予理会,依旧自顾自敲着她家的房门, 只觉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姜沂心一沉,还是转身开了门。 184 Bleeding love(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虚开了条门缝,肃然地道: “邵钧,我们不是说好了,彼此不再打扰吗?” 可这时候看着邵钧的眼睛,她知道他已经彻底醉了,自己再跟他说什么大概都无济于事。 望见邵钧唇角一点撕裂过后渗出的血迹,姜沂禁不住拧眉, “你跟人打架了?” 她话刚出口,邵钧一下扒住门沿,霸道的力量猛然擒住了她。 姜沂被扯得失去重心,往他身上跌去,邵钧顺势环住了她后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他的手急切地滑进她宽大的袖口去找她的手,攥紧了她微凉的指尖。 只觉他今天状态很反常,姜沂不免有些心惊。 未曾想好要怎么应付他,邵钧重心往前一倾,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姜沂只能顺着他的力道退到了房间里去。 醉酒的时候邵钧总是这样,发力的时候劲儿很大,瘫在她身上不动的时候又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姜沂退步走到客厅,侧身把他推到了沙发上。 邵钧闷哼一声,喉咙里呜咽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呼了口气,坐在他身侧, “邵钧,” 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子听不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姜沂还是忍不住道:“你别这么糟蹋自己! 还有,你能不能叫你朋友,你女朋友,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他没说话,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垫下。 看邵钧的样子似乎有些难受,姜沂起身去到厨房接了杯水,又翻箱倒柜找到了上次剩下的醒酒药。 “邵钧,起来吃药!” 推他几下没反应,姜沂扶着邵钧肩膀将他拉坐起身, “吃药。” “姜沂,”邵钧目光涣散,眼睛却紧紧盯着她,“……你不要,去找那个周羽彬,不要找别的男人……”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姜沂眉心蹙了下,“你脸上这些伤,你是跟……” “我不想惹你不高兴,可是你再这样逼我,我可能真的会……失去理智。” “我逼你?!”姜沂倏然有些生气,把药和杯子往他跟前一递,不耐烦的语气道: “邵钧我懒得跟你废话,吃了药赶紧从我家出去,要么你自觉走,要么……” 话还没说完,邵钧发疯似的忽然扑过来,她手里的水杯被他打落,温热的水尽数洒在茶几上,湿了一大片, 姜沂瞬间怒了, “你干什么!” “我受不了了,我必须……要发泄,”他盯着身前的人,眼底都是血丝, “姜沂,我想要你。” 也不知道怎么就点起了他的欲-火,见邵钧麻利脱了上衣,接着就开始解皮带扣。 “邵钧,撒泼任性也要有个度,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就……” 本以为邵钧还像以往那样,只是借着喝醉耍酒疯跟她胡闹,直到他光 裸着上身压过来,用皮带捆住她的手,姜沂才意识到他这次恐怕不是闹着玩儿了,倏然惊恐万状地挣扎起来。 邵钧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要是有意钳制她,她是根本挣脱不了的。 被他用皮带捆住一只手,拴在沙发的木质扶手上,姜沂惊慌地用另一只手去解, 邵钧却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弯折上抬,固定在她头顶,姜沂后脊一紧,呼吸都沾上了些凉意, 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样对待,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被压在他身下,她只觉羞愤不堪,在邵钧怀里拼命挣扎, “你今天吃错药了!放开我!” 邵钧润湿的眸子注视着她满是怒火的眼睛,似乎有一瞬的动容, 她叫着邵钧的名字,企图唤起他最后一点理智,可惜没用,他已经失控了。 姜沂恐惧到失语,感官好像都在此起彼伏的疼痛中模糊淡去了一样,痛到麻木,她潮湿的眼睛渐渐失焦,脑子里仅剩的一点执着也松动了。 邵钧急促呼吸着,他紧紧拥着身前的人,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你是……我的,谁敢碰!谁都不许碰……” 姜沂闭上眼,此刻什么都听闻不清,唯有邵钧低沉喑哑的声音她听得真切,仿佛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灵魂, 绝望过后,心绪趋于平静,微弱的感知逐渐消弭,意识似乎也沉落下去,沦陷在旖旎缠绵的梦里…… . 感觉到温暖的阳光没过胸膛,邵钧恍惚睁开眼,继而撑着扶手从沙发上坐起身, 头疼得厉害,他只知道自己昨晚跟人打了一架,然后去到了姜沂家里,其他的记忆都还有些模糊不清, 感到身体似乎有些异常,邵钧低眸看了眼自己,脑子像是被铁棍猛地打了一下,倏然回忆起了昨晚的事情。 记忆里一帧帧零碎的画面拼凑了个大概,邵钧顿觉惊愕,忍不住吼了出来,他痴愣地回想着,猛然提了口气, 昨晚上自己竟然对她…… 我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邵钧抱着脑袋瞳孔剧震,此刻的他比昨晚的姜沂还要惊恐, 他想质疑脑子里那些无比清晰的画面是不是梦,周遭的一片狼狈却是比任何记忆都更加有力的证据,深刻提醒着他,他确实是酒后乱性,失了分寸了。 完了! 邵钧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对她做过最越矩的事不过于此,姜沂现已经扔下他走了,往后估计也不想再见到他。 更清晰的回忆渐渐在脑子里泛起,邵钧上头似的逐渐红了脸,像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神情慌张又无措。 ……真不该贪图一时的欢愉,而今再怎么懊悔也于事无补了。 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才能求得她的原谅,邵钧烦躁地抓了把凌乱的头发。 总不能一直傻呆在这儿,他麻利地穿好衣服和裤子,又觉似乎少了样什么东西,禁不住诧异地想, 诶,我皮带呢? 怎么绑在这地方? ……操! . 走出办公室,一看见邵钧,姜沂下意识就停了脚。 心头油然升起的恐惧让她此刻根本无法直视眼前的人,更别说冷静下来和他讲话,姜沂转头就走,对方却还是跟上了她。 “姜沂,你先别走,先听我道歉好吗?” 她没回头,脚步反而更快,只是听见邵钧的声音都觉得有些难受。 邵钧没办法只得大步走过去,堵在了她面前。 “姜沂,你听我说两句行吗?” 被他定定看着,姜沂眼神闪避,扭开了脸。 “你都三天没回家了,这些天你住哪儿?”邵钧蹙着眉,满目凄伤, “为了躲着我,家都不想回去了吗?” 姜沂执拗地低着头没说话。 “你回家吧,我不会来……骚扰你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姜沂冷淡的声音道。 “对不起,我那时候喝多了,我……我没想那样做,我不知道!” 说着邵钧的情绪就激动起来,下意识拉住了她的胳膊,被他的手触及,姜沂一下就别捏起来, “别碰我!” “我不想看见你,走开!” 似乎对邵钧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姜沂抵触的情绪异常强烈,看她这样子,邵钧只觉心口绞痛,有些不忍,更担心她从此对自己心生厌恶。 他拉着姜沂的手,想跟她解释清楚,怕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不是在吓唬他,姜沂当真唤了安保人员过来,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牵制住邵钧,抱着他的胳膊和腰硬生生往外拖。 “姜沂,你听我说,我没想伤害你,那天我真的只是……” “姜沂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害怕?” 周羽彬忽然出现在这里,邵钧火气一下冲上来,情绪瞬间从歉疚转为愤怒。 “别怕,”他转脸看了眼被保安禁锢住的邵钧,眼底流露出一丝鄙夷,又柔声安慰此刻惊恐万分的姜沂, “别担心,没事了,没事了。” 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倾身朝她靠近, 姜沂这时候神情有些恍然,被对方扣着后脑靠在胸口,一时没来得及闪躲, 看见眼前一幕,邵钧攥着拳,心像是被刀割下了一块。 他想冲过去,想将她拥在怀里,那分明是他的位置,凭什么要让别人代替?! 可他没办法过去了,他只能眼睛看着,再也无法触及,明明那样痴恋,却似乎只能步步远离,身不由己。 185 Runaway(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走在大街上,邵钧脑子很乱,双目无神没精打采的样子简直像个无根飘零的孤魂野鬼。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姜沂真的要抛弃自己,去跟别人在一起。 他恍恍惚惚地走着,不知从哪里窜出的银色轿车猝不及防一个转弯,猛然跃入邵钧视线,长了眼睛一样骤然朝他袭来, 车速不快,却足以置人于死地,呼吸猛然顿了一下,邵钧立马警觉起来, 他脚跟发力,及时侧身一躲,注视着夺命的银色机车险险从他身前擦过, 盯着车窗,却没能看清里间人的脸,飞扬的车灯打到了他的肩膀,邵钧整条手臂瞬间麻木了。 妈的! 车很快驶过,他暗骂一声,转头去看车牌,却见车牌号被人故意用不透明的胶布粘住了。 邵钧沉了口气,刚才一时的热血沸腾过去,血液很快冷了下来,四肢都隐隐透着寒意。 ……有预谋的意外事故,总是太过出人预料,教人来不及躲避。 他紧抿着唇,掏出兜里的手机,表情冰冷得可怕, “喂,高向宇……” . 邵钧浑身紧绷,独身一人站在电梯,狭小的空间似乎越发加重了心头的恐惧。 经历过几次险象环生,难免草木皆兵,做什么都觉不安,仿若时时刻刻危机都埋伏在身边,随时可能降临。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电梯忽然间顿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不由攥着拳,后背冒出了些薄汗。 所幸虚惊一场,电梯上升,停稳,门稳稳开了。 邵钧跨步走出去,周围空气悄然安静,他却莫名觉得,此刻的寂静反倒像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将钥匙插进锁孔,邵钧的动作顿了下,敏锐的神经提醒他, 他身后,有人站在那儿! 骇人的风声从耳畔掠过,邵钧弯腰一躲,一把锋锐的匕首从他头顶疾速而过, 他回首企图看清对方,顿觉手臂一凉,接着开始发热,伴着疼痛渐渐有些麻木了。 声控灯被人损坏了,楼层里漆黑一片,邵钧借着应急指示灯微弱的光亮看清了对方的位置,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男人踉跄撞在消防门上,见势也不多周旋,掉头就往楼梯口跑,动作非常快,转眼便没了踪影。 邵钧无意去追,捂着流血的手臂靠墙站了会儿,开门回了家…… 一路有血从手臂淌下,鲜红的血液滴在白瓷砖上,显得格外刺目,邵钧从抽屉里翻出碘伏和纱布,不紧不慢地去到卫生间,开始处理伤口。 他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快要不认识眼里这个人是谁,那张阴沉的面孔毫无血色,脸颊凹陷,嘴唇苍白,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面对这样一张脸,难怪姜沂会厌烦。 感到手臂有些重,纱布边缘有鲜血渗出来,他不得不将被血浸透的纱布拆下重新换上干净的,而后又打开水龙头,冲走水池里那些或新鲜或凝固了的血迹, 做完这些,只觉背心阵阵发凉,邵钧有些凄怆地垂下头,心里暗暗想着, 姜沂,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来我坟前看我? …… . 姜沂一连几天状态都不太好,情绪莫名有些消沉,总是兴致索然,困意缠身。 其实这么多天,跟邵钧的那件事在她心里已经过去了,不说完全释怀,至少平复下来,情绪不那么激动了。 她在家打扫卫生,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便去开了门。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见杨母打扮靓丽,穿了件很衬身段的风衣,甚至还戴了墨镜,简直看不出来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年纪, 她两手抱在胸前,很有精神气地说: “跟你爸刚好路过,上来看看你。”说完她又补充道: “你妈我要跳舞去了,这不代表舞蹈队专程过来参加比赛吗!?” 罗父在一旁笑眯眯地捧场说:“你妈跳得好,跳得好!” 姜沂笑着点点头,听女人又问: “怎么样,最近身体还好吧?” “没事,挺好的。” “还有你跟小邵,你们怎么回事啊?” 闻言姜沂眉梢抬了下,又淡然地道:“我们,分手了。” 杨母眉心一下锁起来了,“哎呦”了一声,一脸愁容问: “为什么啊?怎么的呢?人小邵那么好一小伙子呐!” “我们,不太合适,我们是……和平分手的。”姜沂说。 杨母咂了下嘴, “得了吧,妈刚都看见他了,在你们单元楼下站着,没敢上来找你,我刚想过去招呼一声,他就走了。” 她又追问说: “是你非要跟人分的,他不想的吧?” 杨母禁不住叹了口气,邵钧好歹也算是她内定的女婿,就这么跟姜沂分了手难免替自家女儿感到惋惜。 “妈,这些事……” “哎呀妈知道感情上的事别人掺和不了,妈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人有时候别太执拗,太要强,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别动不动就分手,错过了,以后不见还得能遇到这么合适的人了,将来后悔就……” “妈我知道了。” 姜沂应了句,没想听女人再说下去,她听见手机响了几下,于是低眸看了眼,见那是周羽彬的消息, 【我在你家楼下,可以上来找你吗?】 她眉心蹙了下,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女人诧异问道。 “哦,没什么,嗯……你们,在附近定了酒店吗?” 刚才周羽彬一条消息发过来,姜沂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父母撞见他的。 “天快要黑了,爸妈你们也早点儿回去吧。” 见姜沂这摆明了催他们走,杨母有些尖酸的语气悻悻道:“说是路过,你还真就不请咱俩进去坐坐啊?” “哎,得了,老罗咱走吧!”有些置气,她拽过老伴儿的胳膊,就往电梯走了,进去前又转头对姜沂说: “闺女,那你一个人好好的啊。” “嗯。” 目送两人离开,姜沂才拿出手机,看着周羽彬的消息,她思忖片刻,回了句, 【你在哪儿?】 186 Runaway(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hi!” 见周羽彬远远冲自己招手,姜沂抿了下唇,朝他走了过去。 他今天西装革履,头发也精心梳理过,真是从脚到头发尖儿都透着一股金贵, 姜沂只觉他大概是刚出席过一场什么重要的活动,才打扮得这样正式。 “吃晚饭了吗?” “还没。” 话刚出口,姜沂就有些后悔,随即听他说: “晚上请你吃饭吧。” “我……” “诶,别拒绝我哦,我专门推掉了晚上的聚餐,想请你吃顿饭呢。” 他这么说,倒确实是让姜沂不好意思拒绝了, “好吧,那谢谢你了。” . 知道有钱人请客吃饭的地方是会高档一点,不想周羽彬直接带自己上了六十层楼的高空餐厅,坐在椅子上,姜沂只觉自己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你看,周围都是透明玻璃,”周羽彬说: “坐在这里,能欣赏到城市最完整的夜景,你能更清楚地看到,每一栋建筑,每条蜿蜒的路,它们就像这座城市的细胞和血脉,在呼吸,在跳动。” 确实很美很宏伟,不过姜沂不懂有钱人的生活情调,也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还要顺带欣赏一下城市繁盛兴衰的习惯。 “嗯。”她礼貌地点了下头,喝了口手里八百块钱一杯的红酒。 菜品是服务生一道一道端上来的,用料都是千里挑一精选出来的极品,量小价格贵,一顿饭没个几千块钱是不可能的。 这种仪式感很重的地方,吃的就是这个氛围感,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怀有对上层奢侈生活的神往,与其去体验这种跟周围格格不入的别捏,姜沂宁可在家煮泡面,觉得更轻松自在。 在此进餐的大都是高端人士,男士西装领带,女士穿着礼服,打扮精致得体,似乎更显得姜沂鸡立鹤群,很不搭调。 唯一一点好的是,在这种高端的地方,环境很安静,时不时还有服务员上菜打搅,她可以专注地用餐,最大程度地减少跟对方的交谈。 餐厅空调温度开得有些高,伴着慵懒的背景音乐,姜沂有些昏昏欲睡,她吃完最后一道甜点,听周羽彬问: “味道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嗯。”姜沂应了声,心想这么贵,不能不合胃口。 “姜沂,”周羽彬微微笑着,目色温柔地道: “能邀请你到阳台,一起欣赏一下窗外的夜景吗?” 姜沂眉梢轻轻扬了下,又盯着对方的眼睛,答应了他。 . 周羽彬伸手比划了一下, “这个角度是我觉得观景最绝佳的位置,一眼望过去,视野最开阔。” 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站在高处,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美景,有时候尝试新鲜的事物,真的会有很多意外收获。” 尝试新鲜事物? 可是要戒掉旧的习惯,真的很难。 “能看见什么?”她问。 “比如……看那边,是烟花!” 姜沂抬眸看去,见几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被漆黑的天幕衬得异常耀眼,近距离对视觉造成的冲击,确实让眼前的一切更美更震撼人心, 她不由笑道: “真是巧,看来我们今天挺幸运的!” “不巧,”周羽彬说:“是我专程安排的,为你。” 姜沂愣了下,转脸却见他紧盯着自己,神色异常专注。他在慢慢靠近,锁定自己双眸的目光一收,视线缓缓下移, 男人略显粗重的气息渐渐逼近,她意识到,他是要吻自己。 在这样浪漫的场景下,人的心似乎都会变得很柔软,多巴胺在血液里流窜着,再理智的人也会变得感性,分辨不清这时候脸红心跳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因为爱情。 姜沂倏然攥紧了拳。 嫁给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的男人,大概是过了青春懵懂时期的女人们共同的期翼,毕竟不是谁都有幸嫁给爱情,或许更多人选择嫁给优渥的生活,嫁给后半辈子轻松适意,这不是羞于启齿的事,这就是现实, 一切都是缥缈虚幻的,就连爱情有时候都那样不堪一击,时过境迁,情人终究会成为亲人,感情总之都会变质,也没必要念念不忘,非要等到那个曾跟自己许下山盟海誓的人吧? 无可否认,周羽彬的确是个优秀的人,没有劣性行迹和不良习惯,他应该会是很体贴的恋人,温柔又不失活力。跟他在一起自己不会不幸福,会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生活品质,令无数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地位, 何况,他是真心对待自己,自己对他应该也有心动的感觉吧? 这样难得的际遇,她现在又在等什么,在执着什么呢? 姜沂抿紧唇,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还是不愿呢? 会觉得失落,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好像缺了什么,变得不完整了一样! 她要将这荒唐的想法从脑子里除去,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尝试新鲜的事物,和新的人在一起,心里的位置太少,她要用新的记忆将过往的回忆一点点剔除出去,才不至于迷失,不至于沉沦。 姜沂捏着拳,强迫自己不要下意识躲闪,尝试着去接受这样一个人,她僵直脖子抬头去看他,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周羽彬垂着眸,手轻轻落在姜沂肩膀,温柔的语气说: “姜沂,我真的,很喜欢你。” 只觉他的声线爽朗干净,很是动听,可此刻在她心里却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低沉厚重的,浸透着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磁性,那是邵钧! ……忘不掉吗? 姜沂眉心一蹙,觉得此刻自己心头别扭得厉害,倏然扭过了脸,仓促地说: “烟花很好看,谢谢!” 看懂姜沂的反应,周羽彬目色一黯,也不强人所难,手掌自然而然从她肩上滑了下去。 他脸上不失遗憾,倒也并不介意被对方拒绝,至少让他知道她性情不那么轻浮随便,有些慢热,还有些敏感。 这样的她,也别有一番魅力所在。 他调整了下情绪,继而又道: “这座城市很美,又因为有让人爱恋的事物,就显得更可爱了。”周羽彬热切的语气说着,目光不经意间瞟到她。 “姜沂,我要……出差去英国了,要去半年。很突然的决定,我也是今天才得知。” 姜沂眉心一动,又听他问: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还是想问,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姜沂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半年,说长不长,但半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两个人的感情,可能在半年的相处之中变得很亲密,也可能会因为太久的分离渐渐疏远,姜沂,我希望我们是前者。” “我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跑去英国吧?”姜沂笑道,语调甚至有些轻快,仿佛刚才只是听他说笑一样。 在姜沂看来,她跟周羽彬的关系也差不多到了瓶颈,不能简简单单视为朋友,但也绝对不到恋人的地步,可是他这样的业界精英,怎么可能耐着性子再跟她耗下去。 她只觉得出差这种幌子,不过是甩人的时候含蓄一点的借口罢了,只是给她一个体面的台阶,客气一下而已。 “没关系,有幸认识你,有这些天的愉快相处就已经足够了”她刚想这么说,就见对方轻轻摇了下头,异常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 “姜沂,我是认真的,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了,我想让你陪着我,将来都陪着我。” 微笑总是能掩饰一切真实的感情,此刻被他深深注视着,姜沂想笑却笑不出了。 一见钟情在姜沂看来有些不切实际,矢志不移的深情不免虚妄,万物都在变化,人心更是如此。 “可能你觉得我太心急,说话做事唐突莽撞了些,”周羽彬说:“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吧,面对自己喜爱的,总是急功近利,生怕晚一步就被别人抢了去。 况且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怯懦了。” 姜沂笑着摇头,委婉地说: “这……太草率了,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洒脱,我还有工作,还有家人朋友,怎么可能不管不顾的跟你去国外?” “半年而已,想念亲人朋友可以视频联系嘛,要是工作没办法处理好,这段时间就当是给自己休假,以后我可以重新帮你找,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见他执着,姜沂眼眸一垂,语气倏然有些严肃起来,这时候还是尽量客气地说: “先不说你我之间的情分有没有走到那一步,我可能跟你预想的并不一样,对我来说,爱情不是不可或缺的必需品,我也不可能像小女人一样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你身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吃穿住行都要依靠你,对我来说,如果要依附于另一个人才能生存,跟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无异,无疑是我人生一大悲哀。” “我想你需要的,应该是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你,随时可以为你舍弃一切的人,那她一定要很爱你,可我不行。”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周羽彬也不好再勉强,有些苦涩地笑道: “嗯……我懂了。” 只觉自己方才话说得有些直接,姜沂歉意地道: “不好意思。” 周羽彬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没事,嗯……那我送你回去吧。” . 车停在姜沂家楼下,周羽彬禁不住问: “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拒绝我?你……还是喜欢他? 靠着椅背,姜沂微微一怔, 人在感情里受了挫,总是迫切地渴望得到关怀,治愈血淋淋的伤,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趁虚而入的感情,来弥补心口的空缺, 可她之所以拒绝周羽彬,到底是因为处理感情理智,还是说内心其实也是放不下呢? “我不知道,也许吧。”姜沂开门下了车,又转头对他道: “再见了周羽彬!” 他也冲她挥了挥手, “姜沂,我去了英国,我们也保持联络吧!你只拒绝跟我一起出国,没说我们不可能吧?” 姜沂笑道:“在那里你会遇到很多人,不见得会记得我,我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你的心理负担。” “那就当做朋友,偶尔聊聊天也行!” “好。”她点了点头。 187 Runaway(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站住,别跑!” “站住!” 见眼前的男人愈渐跑远,便衣警察喘了口气,掏出对讲机说: “王队,嫌疑人往东街巷口跑了,一个人,不确定是否持枪,请求支援!” 他又道: “这人说自己有双重人格,一恶一善,恶的那个人格存在的时候杀了人,现在善的人格知道自己犯罪的事,决定投案自首, 他说的是真是假,人是否患有精神病症还得让医生诊断,可是口供录到一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暴躁起来,还袭警跑了!” 对讲机那儿头的人问: “小马,你先缓缓,你说的这人是谁?” “他说自己是,什么集团来着……对,是邵氏集团的继承人!” . “我勾结公司职员郭川,毒杀父亲邵吏凯,谋害弟弟邵康。另外还私通外国毒贩Mors,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大量资金和违禁物品, 我具有两个独立的人格,各自拥有不同的思维,记忆和习惯,因为记忆存在空隙,我并不知道自己那些不正常的行为,直到最近才意识到,我一直都在犯罪。”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看下。” “我是邵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叫……邵钧。” 赫…… 赫…… 大口喘息着,邵钧精疲力竭地扶着墙,只听耳畔轻微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亮,他倏然抬头,看见了跟在自己后方的几架小型无人机。 . “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许动,放下武器!” 跟几个便衣警察扭打着,邵钧身上已经落下了不少拳打脚踢,体力有些支撑不住,他只觉再这样下去自己断然会被擒获,混乱中抓住一个警察的肩,悍然将手里的匕首架在他脖颈, “退后,都退后!” “敢挟持警察!简直是!”王队一愤,捏着拳头要往上冲。 “退后,你想让他因公殉职吗?”邵钧抓着手里的小警察,手腕稍稍一用力,刀口就沾上了血。 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正值年华无限好的年纪,一切尚未伊始,对未来还满怀着期翼,时时刻刻都充满干劲。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外勤就被劫持当作人质,他既觉得屈辱又万般恐惧,年轻的生命对生的渴望更加强烈,为正道殒身不恤的热血又让他咬紧牙关坚定地道: “王队,我不怕死,你们千万不能放过……” “闭嘴!” 邵钧猛地一勒他脖子,利刃刺进皮肤,血瞬间涌了出来,连一旁的王队都看得胆颤心惊。 像他这类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如果真的患有精神疾病,状态可能极其不稳定,警方难以估计其接下来的行为,他可能随时失控,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王队挥了挥掌,令道: “先稳定嫌疑人情绪,不要激怒他,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邵钧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众人,又抬眸看了眼盘旋在上空的航拍无人机,暗暗想着, 邵安,是你吧? “先给我部手机,”他说。 “我……我有。” 小警察颤颤巍巍将手机举到他面前,邵钧一把夺过,又冷冷道: “把锁解开。” . 见医院阳台围了一众人,姜沂有些诧异,刚打算过去瞧个究竟,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 “姜沂,是我。” 好久没有听见过邵钧的声音,她一时有些悸动,倏然又语气冷淡地说: “干什么?没事的话我就……” 他急促地道: “姜沂,我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你了,你可不可以,听我说最后几句话?” 姜沂眉心一蹙,刚要开口,楼道里往外奔跑的人猛地撞到她的肩膀和后背,她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电话险些从手心里滑出去,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珍重的人!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都可以,我真的……没有骗你。” 姜沂听得有些不明所以,邵钧的声音却逐渐被周围的喧哗淹没下去。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是警察!” “在抓杀人犯吗?!” 周遭人声鼎沸,躁动的空气让姜沂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她诧异地垂眸看了眼,见商场外的旷地聚集了无数人,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视线往人群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商业楼大屏幕上,原本播放着的广告不知道被谁人给掐断了,切入的是警察抓捕嫌犯的现场, 被一众持枪警察层层包围着的人,分明是邵钧! 到底怎么回事?! 姜沂瞳孔一缩,心倏然提紧了,厉声冲电话问: “邵钧!你在干什么?” 不安的感觉愈渐强烈,她认得出画面里的那条街巷,不待对方回答,下意识拔腿就往楼下奔去。 “因为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这么多危险,真的很抱歉。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你能不能,把我放在你心里久一点?” 他又笑道: “不用太久,四十九天就够了,据说四十九天,人能投胎转世,哈哈……也不知道,那会儿是听谁这么瞎讲的。”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姜沂攥紧掌心的手机,拼命跑着,视线越过一幢幢高楼,遥遥看着屏幕里被紧紧包围,被几十只枪口指着的邵钧,后背的寒毛倏然立起了。 “我脾气不好,总是惹你生气,还说了那些过分的话,让你掉眼泪,其实,看见你难过,我也很心痛的,可我没办法告诉你。求你,原谅我曾经的过失,求你……不要怨恨我。” 姜沂抓着手机,这时候浑身都在颤抖,惊慌地冲他吼道: “邵钧,你给我闭嘴,你是不是蠢!清醒点儿,你听我说……” "可是姜沂,我爱你——" “邵……” 电话被挂断了,她的声音从耳畔消弭,邵钧把手机往地上一扔,一脚踩碎,目色瞬间冷厉起来。 . “你先冷静,放下手里的刀,” 谈判组的人安抚他说: “要知道法律上有规定,如果能证实你的确患有精神疾病,分裂出来的人格实行的犯罪行为,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 说完他又转头问道身边的王队, “现在这个是他的分裂人格吗?” “少废话,”邵钧不耐烦道: “我可不想被强行管制,后半辈子要么进监狱,要么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王队厉声说:“劝你赶紧束手就擒配合调查,要不然……” “准备钱和车,马上。”邵钧一脸嚣张地道,随即便听人堆里分歧的声音响起。 “不行,他这种人格分裂太危险,现在放了他,将来流入社会就是个祸害!” “可是不答应他那小唐怎么办?” 邵钧面无表情,静默地听他们争执着,而后又说:“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 他刚要动手,就听对方高声呵道: “好,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你先放人。” “先让我走!” . “前面办案现场呢这位女士你不能进去!诶!” 姜沂不顾阻拦往人堆里挤,透过密密麻麻的肩缝看见了邵钧,见他擒着什么人,手里竟然还拿着刀,对方的血液顺着他白皙修长的前臂从手肘滴落下去,姜沂顿觉震惊不已,双腿瞬间软了, 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别动,再乱动我……” 邵钧拽着跟前的小警察,抬眸不经意看见远处姜沂的身影,禁不住眉心一蹙,倏然有些失神, 他又强迫自己扭过头,狠厉的表情和语气说: “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就把这人……” 他手头的小警察倏然反抗起来,视死如归的语气道: “王队,你们别管我了,你们抓他吧!他是嫌疑犯,杀了那么多人,不能再放他去害更多无辜的人!要是能抓住他,死我一个值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 “可是我……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还没有尽孝,还没有……攒够钱给他们买大房子。 还有我女朋友,说好这周末陪她看电影的,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见了,王队,要是我不在了,您能不能安慰一下我父母,还有跟我女朋友说,让她别难过,以后一定要找到一个,心疼她的好男人。” 说着他就转头突然抱住邵钧胳膊, “我……我把嫌疑人给抓住了,你们快,快把他拿下!” “妈的你!” 两人倏然拉扯起来,局面一时有些混乱。 “王队,你们快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闭嘴,我让你闭嘴,想死是吧?我他妈……” 砰—— 感到温热的东西流在脖子上,小警察腿一软,倏然“噗通”一声往前跪了下去, 可是感官还在,心脏还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着,鼻子里血腥的气味让他意识到他还在呼吸,他没死!他这才发觉那并不是他的血。 “邵钧!” 惊恐的声音从姜沂喉咙漏出,眼睁睁看着子弹从邵钧胸口的位置射入,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快要撕裂了。 “小姐你不能过去!” “我是医生,让我……过去看看……” 姜沂拼命推搡开眼前的人,喉头艰涩得发不出声音, 她跌跌撞撞往前走,听见身边警察举着对讲机,冷沉的声音说: “嫌疑人已被击毙!” ……嫌疑人已被击毙! 不可能,怎么可能! 姜沂试图辨清,可他的身体被警察围住了,她无法靠近, 她看见邵钧安静地躺在那里,周围人脚下踩着满地的血脚印,血液染红了一大片水泥地,缓缓溢流到砖缝里, 她仓皇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脉搏,指尖触到他腕上冰凉的皮肤,没有一丝起伏。 “小姐请您退后,警方现要将尸体带走。” “我是……我是他……”姜沂喉头一梗,抓着前人胳膊说: “他没有死,他不可能会死的,他……” 警察甩开她的手,匆匆往前走了,看着邵钧被人用担架抬走,姜沂有些喘不过气,那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让她胃里翻江倒海有些想吐。 忽然听见耳畔传来桨叶旋转的声音,姜沂回眸一瞥, 见几架无人机悠悠盘旋在半空,活像几只讪笑着的鬼,将鲜血淋漓的惨烈景象投射到大屏幕上,供万千人观赏,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台博人眼球的戏,赚足人们的唏嘘, 姜沂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飞向她的一架无人机,想象着躲在背后的那只眼睛。 188 Still Here(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你可算醒了!” “我……我睡了很久吗?”她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病床上。 燕琦说:“你不是睡,是晕倒了,在医院躺了三天。” 闻言姜沂不由蹙了下眉, 她怎么会昏倒的?而且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 还有邵钧,他到底…… 从那天下午起天就开始下雨,一地血迹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切好像梦一样过去了,姜沂禁不住怀疑经历的这些到底是真实发生还是虚幻的梦境? 可现实从来都真实得可怕,四处都在议论着关于邵氏惨案终于真相大白的消息,邵氏集团还为此开了新闻发布会,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是难以置信的,”被一众记者簇拥着,邵安捂着嘴,表情有些痛苦, “没想到二哥居然……做了这些事,其实这也不能……全都怪他,毕竟精神疾病,也是他无法控制的。” “您之前被人绑架,是否也是您哥哥邵钧所作所为呢?”记者举着话筒问。 邵安一仰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异,“这……我真是没想到,我从没怀疑过哥哥,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请问您对自己能从他手上全身而退有什么想法?” “我感到庆幸,同时也十分后怕,大概是和哥哥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弟感情,唤醒了他最后一点人性和怜悯……” 姜沂走到电视机前伸手拔了电源,惹得一屋子人都齐齐看向她。 她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转头走了。 . “这么快就火化?!”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谢斐,见后者红着眼说: “尸体存放不了太久,早点烧了也是……想让邵哥走得体面一些。” 姜沂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昏迷了三天,他的身体就已经被处理得只剩下了一堆磷灰石, “谢斐,你跟邵钧,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在耍我?!” “嫂……姜沂姐,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邵哥是真的没了,我亲眼看着他躺在那儿被送进去,出来的时候,那么大一个人,就剩下些灰沙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姜沂扭头想走,对方又道: “葬礼明天举行,我想邵哥也不想被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搅,没办得多隆重。” “让我去参加他的葬礼?”姜沂眉角一抬,尾音都变了调。 “姜沂姐,你是邵哥最想见的人了,就算忙,你也去抽空看看他吧?” 姜沂攥紧拳,只觉得心肺都快要炸裂了,她冷冷地回眸,扔下一句, “去他妈的!” . “哦,商场的广告屏据说是被某个不知名人士买下了那段时间的广告播放权,还以为是要投什么新产品的广告,没想到是用来现场直播警方逮捕嫌疑犯的!” 听燕琦这么说,姜沂不由想, 这是邵安设的计?他为什么要自愿上套? 还有,击中邵钧的这一枪,到底是谁开的? 头又开始疼起来,姜沂喝了口杯里的温水,不动声色地轻靠上椅背。 “哟,这么快就两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嗯。” 燕琦不说,姜沂也知道她其实是在尽量抽空多陪自己,她望着挂钟,看着秒针一格一格走过,觉得今天好像格外难以熬过去。 葬礼她没去,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强迫自己去接受,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不管她是不是在自己骗自己。 姜沂吸了口气,意识清醒的时候,都不敢闭目,闭上眼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好像对那天的全部记忆就只有溢流不绝的血,和心底无尽的恐惧。 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让她有些受不了,姜沂懒散地靠在椅子上,随手摁开了电视, “近期,‘双重人格’,‘多重人格’等词进入大众视线,引起广泛热议,精神类疾病到底应该如何防治,现有请专家为我们解答!您好杨教授!” “主持人你好, 啊,众所周知,双重人格,就是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这种人格分裂的诱因呐,包括有生物遗传,后天因素等多方面, 尤其是小时候受过虐待,在不良环境下长大的群体中比较常见,像那种抗压能力差,自我调节能力弱……” 什么脑残节目?! 姜沂有些情绪化地关了电视。 最近哪里都是新闻和周边报道,连这种养生类节目都要蹭一下热点,姜沂莫名有些气愤! 生气已经算是还不错的情绪了,冷静下来的时候那种空虚的感觉才更教人崩溃,好像一切思绪都被抽走了,整个人干涸无比,成了具空洞的躯体, 她有时候坐着就开始发呆,似乎浑身的细胞都在想着他,又感觉自己在想一件好遥远的事, 有时候会觉得他是不是还在自己身边,悄悄躲着不让自己发现,可她那样敏锐,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姜沂乏力地靠着椅背,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却听门铃倏然响起了。 哗—— 推开门,门口身姿窈窕,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盯了她一眼,而后摘下墨镜,张口就道: “你就那么讨厌他?连葬礼都懒得参加?!” 姜沂抬眸淡淡扫了对方一眼,看得出来她刚哭过一场。 Betty甩了下夹在风衣里的长发, “嗓子哭哑了,给我杯水。” 见姜沂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她倏然倾身扒住门, “诶诶诶,你这人!你稍微有点儿同情心行吗?” 姜沂冷眸瞟了她一眼,“提要求态度好点儿。” “Please,给我杯水,可以吗?” 见Betty这么个“大小姐”都舍得放下架子客客气气跟自己说话,姜沂沉了口气,松手让她进来了。 . 坐在沙发,Betty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喉,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问: “你今天为什么不来?” “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见对方态度强硬,Betty又说: “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想逃避,可就算你不来参加葬礼,也不代表他还活着,你再怎么难过也总要接受现实,不能回避他已经……” “行了,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姜沂有些不耐烦。 “不,”Betty说:“我想跟你聊聊邵钧。” “我不想听。”姜沂果决地道。 纵使她一脸漠不在意,Betty还是径自说: “你别对他以前做的事那么大怨气,邵钧就是这德行,出了什么事总是默不吭声地想把一切都扛下来,他这人,就是狂妄自大,还以为自己真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一个人就能对付一切?可他活生生的一个人,哪儿有那么大能耐? 明明很需要,怕你受牵连,还要装作自己毫不在意,因为你真的是他这辈子最想保护的人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有多害怕失去你,他推开你的时候,其实更希望你能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 姜沂提了口气,抬起眼,淡漠的目光盯着对方,“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看她毫无感触的样子,Betty攥紧拳,“我还以为,邵钧死了,你会哭得不省人事,以为你只是嘴硬,其实也会躲在背后偷偷难过,现在看你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滴眼泪都没流下吧?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人心肠还真是硬!” 姜沂攥紧拳,她现在听不得“死”这个字, 不流泪,不代表不心痛, 沉默也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可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浪费口舌去解释, 况且有些喜怒哀乐,潜意识都是为了应和别人,真的悲伤哪里需要那么大张旗鼓,绝望到了极致,哪里还有那个力气去哭去闹? “所以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多了解邵钧,然后再教训我一通吗?” 姜沂淡漠地道: “要吃饭喝茶楼下有咖啡厅,我这里不招待。” “看来真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能跟你……算了。”Betty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拎起手提包,刚要转过头,又一倾身子在桌上放了张字条, “这是地址,你要是有心,就去看看吧。” 话说完,她便扭头朝门外走了,姜沂愣愣坐在椅子上,也没起身去送,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那张半掌大的纸条,有些出神, 没想到,往后要再见他,是在墓地。 她闭上眼,困意好似浪潮般倏然袭来,将她整个人卷进深不可测的海底…… . 今晨的风似乎格外凉人,姜沂穿着件单薄的风衣站在草坪地里,下巴紧绷着,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纵然此刻站在这里,面前就是刻着他名字的墓碑,她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抗拒,不愿相信躺在里面的,就是邵钧。 心头存着一点执念,尽管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诚然无欺,可姜沂始终觉得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在做戏,她宁可相信全世界都在骗自己,也固执地认定他还在,他不可能会死! 呼吸有些紧,姜沂哽咽了一下,将发冷的双手揣在兜里,她不哭,她不为假的东西落泪,只是心却痛得很真实, 脑子里倏然想起当时的场景,想起她亲眼看见子弹绕过人质的肩膀,不偏不倚从邵钧心脏的位置射入,接着是大量喷涌的鲜血,和他失去意识后仰的身体。 他中弹后身体自然的抽搐不像是演的,没人能演得那样逼真,那样有感染力。 所以骗她的到底是这个世界,还是她自己? 189 Still Here(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攥紧拳,她之前那样坚定,此刻站在这里,却不知为何有些动摇了, 眼前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她想问,却无人可问,也无人回答, 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现在还没醒, 她那样不信鬼神的人,竟然也开始质疑自己,好像真实的没了期盼,就只能寄托虚假的当做念想。 忽然想起了邵钧曾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人死了之后,灵魂真的存在吗?” 她闭上眼,想说,我不在乎灵魂到底存不存在,只希望你还在。 ……那你还在吗? 可谁又能告诉她答案呢? 后脊好像有电流蹿过,姜沂感知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过头, 莫名觉得有人在,可四周分明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一颗能掩人的树都不曾见。 姜沂禁不住苦笑了下,怎么这么可笑,怎么连自己的感官都好像失灵了呢? . 本来没想击毙的,当时队里有个警察手枪不小心走火,才朝他开了枪…… 砰—— 嫌疑人已被击毙! 砰—— 嫌疑人已被击毙…… 子弹没入邵钧胸膛的画面一遍又一遍重演,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姜沂从梦中惊醒,抬手拂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认罪,劫持人质,手枪走火被当即击毙。 她扶着太阳穴,感到头痛得厉害。 子弹穿过胸腔,进入体内,遍布着大量血管的心脏瞬间爆开,常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为什么…… 姜沂抬起头,看见窗帘在轻轻飘动,心头倏然升起一阵惊喜,过后又更觉落寞, 只是有风吹过罢了。 真的会想念一个人,想念到产生错觉吗? 只觉在医院里,空气似乎更清冷,被凝重的气氛紧紧包围着,姜沂有些喘不过气。 她点开手机,看到周羽彬发来的一段视频, “Hi,最近过得怎么样?”周羽彬挥了挥手,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跟英国差不多八小时时差,你那儿都是下午了吧?” “我刚到伦敦,今天天气还不错,给你看看。” 他手机一转,姜沂随即看见了充满治愈感的蓝天和白云。 “看那边,横跨泰晤士河的伦敦塔桥,是不是很宏伟?” 他又将镜头转过来,柔声道: “怎么样,姜沂,这么美的地方有没有打动你呢?你要不要到英国来,跟我一起,我们可以在Gordon Ramsay共进晚餐,晚上在伦敦眼,欣赏这座城市最美的夜景。”知道他在打趣,姜沂不由笑了。 【风景很美,祝你在英国一切顺利。】 发去一则消息,姜沂凑近电话,略带笑意的声音说: “好啊,我考虑一下。” 大概今晚的风特别大,那样厚重的窗帘都被吹得频频摆动, 摆幅不大,却挂到了盆栽,花盆连着底座一齐从窗台落下,顷刻破碎,一地都是瓷片和泥。 刺啦—— “谁?!” 姜沂猛然回过头,只觉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有人就是有鬼,她从椅上站起,又开门从房间走了出去。 …… 奇怪的是,她分明听见走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在附近,却又看不见人影。 也无妨,总之触目所及未必是真,有时候兴许不用眼睛,才能看得更明白。 姜沂停下脚,侧目看着身旁一道虚掩着的门, 她眉心一蹙,抬脚走了过去,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跟另一颗跳动着的心脏渐渐靠近。 人的感觉有时候很准,特别是那种本就对周围的一切都极其敏感的人,很容易捕捉到不经意间留下的破绽,你自以为做得密不透风的事,其实根本瞒不过谁。 姜沂站在门前,轻声沉了口气, 似乎能感觉到里间人愈渐加深的紧张和不安,她伸出手,朝门把的方向探去, 指尖刚要触及铁质把手,姜沂却好像忽然变了主意,动作顿住了。 她紧抿着的唇角松开,指尖缓缓垂下,冰冷的双眸轻轻一抬,继而收回了手, 似乎是有些累了,似乎,也不在意了,她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要揭穿谁的把戏,更像是在告别。 姜沂转过脸,抬脚要走,身后的房门却被人急切推开了,滚烫的手覆了上来,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想回头,只深深吸了口气, “不继续躲着吗?邵钧。” 谎言被对方拆穿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瞬间蒙了,大脑又热又涨,眼睛怔恐地盯着一点。 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欺骗始终是欺骗,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刀从喉咙捅了进去,旋搅着将身体撕成两半,过去投入的感情瞬间崩塌,加倍的打击和失望,是往后再怎么弥补都填不回来的。 姜沂漠然地抽回手,反而被抓得更紧, “别!” 邵钧有些心慌了,不想被她发现,又怕她像刚才那样,心灰意冷不再坚持,害怕她放弃自己,头也不回地走掉。 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穿着黑色卫衣,宽大的帽檐遮住眉角,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眉骨下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此刻异常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 “姜沂,我……” 他掌心的温度烧着她的皮肤,姜沂却倔强着没回头,冷淡的语气道: “既然要假死,做戏做足,你现在怎么又舍得露面了?” “……”邵钧低埋着头,此刻委实无言以对,就连他自己也摸不清楚,刚才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拉住这个要走的人, 他只是突然间慌了怕了,便没有余地再去细细考量,好像她要走,是比死还要严重的事。 “算了。”姜沂面无表情地推开他附在自己腕上的手,冷漠地往前去了, 在她看来,她不希望邵钧死,却也绝对没有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意思,她终究无法接受三番两次欺骗自己感情的人。 望着姜沂的背影,他只觉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自身难保的人,拿什么去追回?又有什么资格,向伤害过的人乞求原谅? 可人的本性是需要爱的,他现在这样,像孤魂野鬼一样孑然飘零,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 姜沂正将钥匙插进锁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头被身后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 邵钧缓缓走过来,卫衣帽子套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就这么远远一看莫名很是阴鸷骇人。 看着他,姜沂有些气愤道: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我没有手机,身上现金用光了,也没有地方可去,”他声音有些低软地道,“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 姜沂拧了下眉,她知道邵钧先前之所以假死,是为了躲过邵安,要是被发现还活着,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她轻叹一声,推开门淡淡盯了对方一眼说: “进来。” …… 见邵钧进门后摘下帽子,姜沂才惊异地发现他剪了头发。 前额的刘海被悉数剪干净了,他原本的头发打理成了稍长一些的毛寸,清爽干净的发型显得他五官更深刻, 邵钧的脸型和头骨的形状都很适合这样利落的发型,他不具有那种清秀的气质,五官分明又不过于硬朗,剪去了一头略显妖娆的微卷发,露出整张额头,看上去也依旧像个叛逆的贵公子,这时候又因为心虚,眼里稍微带了些怯色。 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子很难看,邵钧不自信地微垂着头,之前那股子戾气和嚣张的气焰都褪去了不少。 姜沂很快挪开视线,边看手机边问: “要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要不你自己看?” 他局促地攥着手,半晌才说: “你能不能……给我煮碗面?” “我懒得给你……” 看他的样子莫名有些可怜,姜沂沉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 姜沂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见邵钧双手捧着面前的碗没动,半晌才开口说: “姜沂,我现在身无分文,我……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蹙了下眉,“先吃东西吧。” 看邵钧一口一口嗦着面条,姜沂抱臂淡淡地道: “吃完赶紧走吧,在附近找家酒店凑合住,你要是没钱,银行卡我可以借你,”说着她就将刚从包里拿出的银行卡递在对方桌前, “卡里有几十万,你也不必急着还。” 他顿了下,像是有些吃不下去了,举着筷子半天没动作。 姜沂偏头问: “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 ……我不想走。”邵钧喉头一梗,眼睛倏然有些红了,“我……我没有身份证,没办法住酒店。” 闻言姜沂眉心一蹙,思忖片刻,退让一步说: "今晚你可以暂时住在这儿,我明天去外面租间公寓,到时候你就搬进去吧,谨慎一点应该不会出问题。” 邵钧垂下眼,默不做声吃着碗里的面,仿佛咀嚼着心头莫大的悲哀,苦涩在喉头蔓延…… . 姜沂把被子扔给他,扭头刚要走,随即听他问: “所有人都说我死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地相信我还活着?” “不是我一意孤行,偏不肯信,我只是想不通,”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 “当时你手里的人质,身高刚到你肩膀,警察要击毙你也应该直接爆头,而不是瞄准你的心脏, 其实这都不是我怀疑的主要原因,因为我当时跑过去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瞟到了那个警察的背影,不确定,但是身高体型很熟悉,” 姜沂漠然的眼眸倏然一亮, “那时朝你开枪的人,是高向宇吧?” 190 Still Here(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那时朝你开枪的人,是高向宇吧?” “你跟他早就商量好了,故意造成跟警方的冲突,在场面失控的时候他开枪击中你事先放在胸口的血袋,造成大量出血的假象,然后你们里应外合,制造一场假死, 这场认罪之后被枪决的戏码正好随了邵安的愿,可他不知道你事后金蝉脱壳,甚至还斥巨资为大众提供了这段现场直播,让你的死显得更有渲染力,更深入人心。 我无故昏倒,在医院躺了三天,醒来尸体已经被烧成灰了也没法再辨认,我想我应该被下了药,这段时间在医院昏迷不醒,没办法探明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手段瞒天过海,坐实了你的死讯, 我只是没想到,就连谢斐也掺和了进来,配合你们演戏,好在我不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不知情的除了我,还有你那个女朋友吧?” 邵钧一时语塞,怔怔盯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对不起……” 他憋了好半天憋出三个字,姜沂却淡淡道: “不重要,希望你的计划能奏效,你好好想办法对付你弟弟吧。”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往卧室走了,邵钧禁不住抬眸看着她,见掩上的门没过姜沂漠然的脸,而后听她“咔嚓”一声锁上了门。 “赫。” 邵钧叹了声气,拉拢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已经好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了,他蜷在沙发,嗅着熟悉的气息,心绪安稳地沉沉睡去…… . 姜沂清早起床收拾好自己,见沙发上的人还闭着眼一动不动,脸色一沉,朝他走了过去, “喂,起来!我只答应收容你一晚上,没说白天也准许你待。” 邵钧还是没反应,盯着他安静的侧脸,姜沂厉声道:“别装睡了! “我不可能让你住在我家。” 她果决的语气不留余地,对方还是跟她保持僵持不做声, “行!” 姜沂一脸“你不走我走”的神情扭过头,他才倏然睁开了眼,“你别走。” “我也不想,谁叫你非赖在这儿?” 她肃然道: “卡拿去,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邵钧,希望你以后好好生活,至于你要不要对付邵安,怎么对付,就不关我的事了。” 邵钧不肯接,姜沂就硬塞在了他兜里。 她刚抬脚要走,见邵钧似乎突然脱力,身体猛地一倾靠在了身旁的沙发上,不由诧异道: “你怎么回事?” 他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额头开始冒汗,看得姜沂不免有些震惊,“你不会又是演的吧?” 只觉邵钧苍白的唇色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姜沂表情凝重地盯着他,随即出手动作有些粗鲁地拉开了他的卫衣拉链,邵钧瑟缩着躲了下,惊慌地攥住她的手, “躲什么我又不是要非礼!” 姜沂扯开他的手,又一把掀开他衣服,邵钧整片胸膛到半个肩膀的区域随即裸露在她眼前, “你……” 看着眼前的画面,姜沂一下愣住了,见他身上胡乱缠着几圈白纱布,包裹住胸口受伤的部位,手法相当不专业,一看就是自己随手绑上的,纱布叠着好几层有些厚,可血还是从里渗了出来。 “高向宇搞来的劣质防弹衣,没想到那玩意儿质量这么差。”他语调轻松地笑道,姜沂的表情却更不好看了。 原来他中弹的反应不是假的,邵钧当真挨了那一枪,幸亏伤势不严重,没伤到内脏,否则假戏就做成真的了。 “你还真是不怕伤口感染!”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老实待着别动。” 邵钧听她的话,双手撑着半裸的身子乖乖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从药箱里拿出药和纱布,姜沂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她坐在沙发边缘,倾身凑近,麻利地拆开邵钧身上的旧纱布,接着开始给他上药, 沾着酒精的棉签擦拭过伤口,有些疼痛难耐,难耐的又似乎不只是疼痛, 见姜沂专注替自己处理着枪伤,身体自然而然靠过来,下巴几近挨着他额头,邵钧不由垂眸看着眼下的人,她头发的香气撩动他的鼻息,血液里好像有什么令人兴奋的因子流窜起来, 感到喉头有些干,他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假片刻她便娴熟地上完药绑好纱布,随即抬起头, 看对方盯着自己那难以言喻的眼神,姜沂蹙了下眉,倏然起身远离。 邵钧穿好衣服,抿了下唇说: “姜沂,我能不能……”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姜沂果决地道: “受伤不是你能赖在我家的理由,伤口我已经给你处理好了,你赶快走吧。” “可是我……” “没地方住,去找谢斐。” 邵钧说:“我要是愿意跟他一起住我早就去了。” “你都这样子了,还有脸嫌弃?”姜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家伙性取向有问题,怕待久了他动歪念头。” 听你在这儿胡扯…… 见姜沂神色有些松动,邵钧趁热打铁卖惨道: “而且要是住在外面,不小心被人认出我,再走漏消息到邵安耳里,恐怕就……” “你少跟我来这套。” 姜沂漠然的目光盯着他, “邵钧,你说的胡话做的荒唐事还不够多吗?给自己办葬礼,还立了个碑,你知不知道寓意……” 莫名来气,姜沂又及时收住了情绪, “算了,我真是懒得跟你说话。” 说着她便转过身,见状邵钧慌忙地道: “你……你怎么还是要走啊?” 姜沂站住脚,回眸瞥了他一眼, “废话,我不上班,跟你一样吃住赖在别人家吗?” . 姜沂前脚刚下公交,就被围堵过来的记者追着问: “姜女士!” “姜女士您能回答一下问题吗? 姜沂皱眉推搡开眼前举着话筒的女记者,接着便有更多话筒递上来, “姜小姐请问您和已故的邵先生是什么关系?” “您是他的未婚妻吗?” “让开!” 一众记者严严实实堵住了她的路,姜沂抽身不开,既愤怒又有些不知所措。 “您知道他杀人的事吗?” “他有对您使用过暴力吗?” “您对他的精神病症了解多少,能否告知一下呢?” 姜沂攥紧拳,又觉肩膀倏然被人揽住了, “我想,姜沂姐应该是不知道。” 她转脸看着身边的邵安,见他一脸泰然地道:“二哥去世,姜沂姐已经够悲伤了,请你们不要再为难,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他这一波救场倒是让姜沂更觉不安了。她脸色凝重地盯着他,下巴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跟记者朋友们聊两句,姜沂姐,你先上车。” 见他下巴一抬,指了指停在人群外面的一辆汽车,姜沂表情惊异地看着他,后者随即靠在她耳边说: “不走,可就要被这些记者骚扰个没完没了了。” 姜沂眉心蹙了下,环顾四周见接连不断有人围上来,只觉被记者炮轰可不是件好受的事,况且邵安要是真想做什么,她估计也没有跟他周旋的余地,终于还是妥协地上了车。 啪—— 关上门,喧嚣都被阻隔在外,姜沂抬眸看着司机紧绷的后背,心头不安的情绪渐渐泛起。 几分钟后,邵安上车坐在她身边, 姜沂冷眸扫了他一眼,听他说: “请个假吧,医院门口到处都是记者,大概还有不少溜进去的,你们院主任估计也不希望引起骚动,巴不得你今天不去上班。” 没有否决的余地,邵安已经强势地替她做了决定,接着下巴轻轻一抬,随口吩咐司机说: “走吧。” . 姜沂浑身紧绷,她余光瞟着身边的人,却怎么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你要带我去哪儿?” “公司,”邵安声色慵懒地道:“带姜沂姐看看我工作的地方,现已整个都属于我的……邵氏。” 知道他在提醒她什么,姜沂不由攥紧拳, “也是二哥活着时待过的地方,到处都有他的痕迹,不知道会不会勾起姜沂姐你什么回忆呢?” 姜沂倏然明白,他就是喜欢观摩别人的痛苦和绝望,看到别人痛不欲生,苦苦挣扎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就像勒在对方脖子上的那双手,不干脆利落地杀人,一点点掐死对方,浑身就会被愉悦和快感充盈。 邵安笑道: “知道我秘密的人都死了,你是唯一一个,姜沂姐,你可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你,记得我的过去,你的存在,很有意义。” “我存在的价值可不是因为你。” 邵安笑了,懒懒地靠着椅背,像在掏心掏肺地跟她倾诉衷肠一般道: “姜沂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杀了那些曾经羞辱过我的人,把恨的人都碎尸万段! 我想得到权力,想得到集团,就能不惜一切代价把挡在路上的人都清理干净。现在我想要的一切都有了,身边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总是,喜欢追逐难以得到的东西,可当好不容易攥在手里,我又想把它摧毁,觉得好空虚,好无聊啊!” 余光瞟过身侧形容颓丧,仰头躺在座椅上的邵安,姜沂不由皱起眉, 她渐渐明白,邵安这个人,人格和精神存在极大缺陷,既施虐成性,同时又自残上瘾, 他既沉溺于快乐带来的多巴胺,也追逐由痛而生的内啡肽,享受受虐时的快感, 他的饥渴感永远得不到满足,身体时常处在极度空虚的状态。 此刻,她莫名想起了梁友仁,姜沂曾一度以为,邵安当初的遭遇是受到强迫,现在又觉得他或许并没有那样抗拒,甚至可能是主动诱导迎合的对方, 他大概从来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任人肆意践踏也不觉得可惜。 跟他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姜沂都能感到邵安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往后或许会变本加厉,甚至哪天兴致一起,跳楼自杀都说不一定! 只觉初识邵安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个不问世事,乖顺又腼腆的男孩,现在却越来越觉得,他像个孤独又冷血的妖怪, 人真的有很多面,虚假的真实的,就看他展示给你的那一面,掺了多少假多少真。 191 Still Here(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走吧姜沂姐,进去看看。”邵安绅士地伸出手,微笑着注视着她,姜沂只觉瘆人。 “我自己会走。” 姜沂绕开他,正想着怎样开脱,抬眸看见高向宇闪身跃进大门的背影,便打消了念头。 ……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她径自朝前走过去,邵安紧跟在她身后。 跨进公司,邵安一瞟高向宇带来的一众警察,神色如常地问:“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会来?” 凌嘉一撩耳侧的大波浪长发,走过来说:“邵总,他们说,要再搜查一遍你哥哥曾用过的办公室。” “嗯?” 高向宇客气地解释道:“哦,上次在抽屉里发现了邵先生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今天特地过来,是想核查一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证物,这个……家属看能通融下吗?” “当然可以,”邵安说:“只是,二哥现已入土为安,作为亲属还是希望能尽量不要叨扰到他的亡灵,还望你们能理解。” “理解理解!”高向宇说着一搭手掌吩咐身后警察道:“都进去吧,动静不要太大,东西都轻拿轻放啊!” 邵安细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阵,又觉看不出什么异常,便放下戒心,恰逢凌嘉跟他交代起工作上的事,于是边听她陈述,边看起了对方递来的资料。 见谢斐从玻璃门后出来,偷偷摸摸溜到高向宇身边跟他说着话,姜沂于是朝两人走了过去。 回想起他当时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念叨邵钧的模样,姜沂手一拍谢斐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 “戏演得不错。” 两位“影帝”倏然转过头盯着她, “姜沂姐你……你都知道了?”谢斐一脸惊异,高向宇却似乎不觉意外, “我就知道邵先生这么做就是多此一举,当初还让你抱着骨灰盒骗人姜医生,我早说了没必要!” 姜沂笑道:“不得不说感染力挺强的,我差点,就当真了。” 她这么一说,谢斐莫名有些得意,自夸道:“那可不,我小时候可是梦想当正经演员拿奥斯卡呢,诶,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演技!” 说着他转头一指面前正翻着抽屉的警察,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 “喂,你们!别动我邵哥的东西!” 谢斐说入戏就入戏,撒泼打滚毫不含糊,随即又开始哭嚎起来, “邵哥啊,你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平时都乐呵呵的,你咋得的精神病呢?” “哪儿来的傻逼手枪走火,枪都拿不稳,当哪门子的警察!” 见谢斐忽然情绪上头,口无遮拦开始说胡话,凌嘉连忙上去拉住他胳膊, “小斐你冷静点儿,我知道你难过,但能不能稍微,稍微注意点儿,这要是被人拍下来放网上多难看,身为员工,你代表的是整个公司的形象!” 凌嘉到底还是公司骨干,时时刻刻想着以大局为重。 谢斐却不管不顾,撒开胳膊嚎道: “邵哥我想你啊!想起来就心口疼,可劲儿的疼!” “我不活了,反正我也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还不如跟着你去了!” 他一下冲出去,扒在二楼阳台上就要往下跳,激烈的反应看得邵安这时候都一脸震惊。 “谢斐你干什么!给我下来!” “凌嘉姐,你别管我,邵哥,黄泉路上一人孤单,我这就来了!” 谢斐正说着,就被她揪着耳朵拽了下来,接着眼前一黑, 啪—— 凌嘉抬手甩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骂道: “哭什么!多大的人了像什么话!” 被对方一巴掌给打蒙了,谢斐战战兢兢捂着脸,没想到自己飙个戏,莫名还挨了一掌,这一波也太亏了! 凌嘉转过身,一脸歉意跟一众警察还有几个现在大厅的洽谈合同的客户说: “小斐是邵总生前最好的朋友,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情绪不太稳定,时不时抽下风,见笑了。” 这时候邵安朝姜沂走过来,语气似乎真有些歉意,“姜沂姐,真不巧,今天被这帮人搅了局没空招待你,还让你看到这样一幕。” “我可以走了吗?”姜沂抬眸冷冷盯着他。 “当然,这里这么多警察,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抿着唇转身朝外走,虽面不改色一脸镇定,心头却仍旧慌张后怕,脚上步子不由加快了。 . 三个人围在小吃摊的折叠桌前,谢斐狠狠咬了口手里的双蛋培根加火腿肠手抓饼,委屈巴巴地道: “凌嘉姐打那一耳光是真的狠!大嘴巴子抽得我脸火辣辣得疼!” 高向宇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你本色出演,她是临场发挥,果然还是真情实感的东西更有张力。” “我这么惨你还笑!”谢斐掘了下嘴,“不过,要能骗过邵哥那变态弟弟,一巴掌也值了!” “过来我看看。”他一下捧住谢斐的脸, “还疼吗?” 见高向宇眼里脉脉含情,温柔地揉了下谢斐的脸,姜沂一脸“我TM刚看见了什么!”的表情,还不小心呛了一吸管的柠檬茶, “咳咳……” 她一波反应终于打搅到了身旁两人,高向宇转过脸说: “哦对了姜医生,这个给你,是邵先生拜托我,找到的他藏在办公室的手机。” 邵钧大概是用家里座机跟高向宇通的电话,姜沂接过后听谢斐说: “嫂……姜沂姐,邵哥现在你那儿呢?” “嗯,”姜沂淡淡点了下头,“你要是能把他带走,我感激不尽。” “我不敢不敢!”谢斐连摇头,低眼看了下微信消息,倏然惊道: “坏了,跟阿飞约好了去看球赛的!艾玛要迟到了,得赶紧走赶紧走了……” “阿飞?”高向宇抓着他手,斜眼盯着他,“又是那个阿飞?” “唉不都跟你解释过了吗,我上次那是骗你的,我俩就是朋友,我没跟他好过,真没有!”说着谢斐抽出爪子,拿起手机往外奔,“不说了,姜沂姐再见!” “诶你饼还没吃完呢!”高向宇连招呼他,眼前的人还是飞似的跑了。 “浪费粮食!” 见他完全没一点嫌弃,很自然地咬了口谢斐吃剩下一半的手抓饼,姜沂看直眼,心下又禁不住感叹, 他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这么快就到捏脸摸手同吃一块饼的关系了!? 这世界变化也太快了! 她还盯着高向宇的脸出神想着,就见他抬头望着自己说: “姜医生,能替我跟邵先生道个歉吗,我没想到那防弹衣那么不经事,还能让子弹给穿透了。” “他没事,”姜沂说: “你们计划好之后怎么办吗?” 高向宇摇头,而后又说:“身为执法人员,相比较而言我的职权更大,但要顾及的也更多,我会竭尽所能帮邵先生摆脱困境,但往后,可能也没法提供太多帮助。” 姜沂知道,高向宇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冒险,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没必要好端端的让自己置身在道德和法律的灰色地带。 她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 姜沂踩着饭点回来,她拧开门,抬眼见邵钧姿势随意地躺靠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机开着,电影频道放着惊险刺激的外国大片, 他这会儿除了看电视,确实也没有其他可供娱乐的项目。 听见门口动静,邵钧一下坐直身子转脸望着姜沂,“你回来啦。” “嗯,”她应了声走上前,把高向宇给的那部手机扔在他身侧, “你要的东西。” 邵钧没在意这个,抬眸盯着她问:“你吃饭了吗?” 姜沂居高临下,垂眸触及他的目光,只觉邵钧这时候抬起头伸长脖子望着自己,眼里好似泛着点点星光,略显参差的头发看着让人莫名有种想抚摸一下的欲望, 视线不受控制地从他下巴到喉结溜了一圈,姜沂淡淡道: “吃过了。” 她抬手扔给他一口袋泡面跟饼干说:“将就吧,我这儿不包吃住。” “没事,挺好的。”邵钧埋头拆着方便面,他已经空着肚子过了快一天,现在是真的饿到眼冒金星。 “另外房子我已经找好了,订金也付了,明早上你就过去看看吧。” 听姜沂淡漠的声音,邵钧动作一下停住了,抱着手里撕开包装袋的泡面桶,突然没了食欲, 他垂着头,细弱的声音听来有些哀怨,“我还以为,再看见我你会特别的……” “欣喜若狂?怕失去你,再也舍不得跟你分开?” 姜沂漠然接过话道,而后叹了声气,低眸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走开了。 她想自己表现得足够决绝,才不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 . 站在卧室落地窗前,姜沂注视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思绪繁乱。今晚的夜色格外凉人,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人莫名有些伤感, 雨珠打在窗沿,溅起连串晶莹的水珠,好像也勾起了她过往的回忆,无数画面蜂拥着悉数涌现在眼前。 可她不想再回忆,倏然拉上窗帘,上床埋头钻进了被子里。 192 First Date(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昨夜一场大雨,冷锋过境气温骤降,姜沂早上起床坐起身,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卧室门窗紧闭着,室内还算温暖,姜沂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冷空气倏然灌了进来,冻得她原本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 见沙发上的人还紧紧裹着被子似乎睡得很沉,姜沂没打搅他,半个钟头过后才把邵钧给叫醒了, 他慢悠悠坐起身,脸颊涨得通红,看上去明显有些不对劲,姜沂蹙着眉,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 皮肤猝不及防贴合上她的手掌,邵钧上身往后一仰,涣散的目光盯着对方,他耳里全是嗡鸣,只看见对方唇瓣张合了几下, “你发烧了?” 姜沂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忽然意识到昨晚温度骤降,自己给邵钧的棉被又过于单薄,他才受了凉。 “冷你不早说?”她只觉无奈又有些心疼,叹了口气说: “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姜沂转身还没走出去,就被邵钧两手攥紧了手掌, 大概是浑身发热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邵钧急切地寻找依靠,下巴在姜沂手臂上磨蹭,又想贴近她胸口,往更暖和的地方钻, 姜沂被他突然拉了下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下一秒邵钧就顺势缠了上来,双手抱住姜沂胳膊,头靠着她肩膀。 他呼吸声很重,人又烫又软,姜沂不免有些惊异,“你这什么感冒?一觉醒来这么严重?” 只觉他这会儿发烧大概是跟喝醉了一个效果,跟个小孩儿一样拉着她的胳膊,细软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 “别赶我,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了……我好冷……好冷,我不想一个人……” “你不会是,又想装可怜吧?” 姜沂低眸瞥了他一眼,目色瞬间肃然起来, “姜沂,我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你不要嫌弃我不好看了……” 她本来想皱眉,听邵钧这句话又忍不住笑了,他是烧死了多少脑细胞才会觉得自己是嫌他丑? “邵钧,你脑子烧糊涂了?” 姜沂笑着摇了摇头,“从我身上起开,我过去拿药。” “……那你先答应不赶我走。” “再商量吧,你先放开我。”他不肯,姜沂又说: “把你弄感冒了我要负责的,这几天先不赶你走。” “嗯。。” “行了,还不松手。” 两条烫人的胳膊总算从自己身上挪走,姜沂才总算得以抽身站了起来。 她拿了温水和药,揽住邵钧的脖子让他坐起身,“待会儿再睡,先吃点儿药吧。” 感觉到她指尖的触摸,邵钧身体每个细胞都苏醒了,身体好像又热了几分。 “张嘴吃药。” 邵钧乖乖听话含住姜沂手里的药片,唇瓣蹭到她温软的手掌心,神经好像突然被刺激了一下。 见他就着温水吞咽药片,睫毛缓缓扇动着,姜沂撤回视线说: “厨房电饭锅里熬了粥,一会儿饿了自己盛着吃。” 说罢她便转过身。 “你要去哪儿啊?” 邵钧沙哑的声音问,双手抱着身前的被子,定定望着她,觉得她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说: “你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 姜沂捧着束白花走进墓地,一脸庄重肃穆的表情, 只觉做戏做全,自己也该稍微演一演,至少看上去比较真实可信,说不定还会被偷拍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远远看见一个戴着深灰色针织帽的男人在墓前逡巡着,觉得有些奇怪, 又觉他大概是邵钧什么亲戚朋友,自己没见过罢了。 姜沂走近他身边,想搭个话,于是礼貌问道:“你好,你认识邵钧?” 对方却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姜沂的脸就像看见鬼一样叫了起来。 “啊哇!……哇……啊……!!” “你。” ……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好像除了“哇哇”地乱叫喉咙里便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姜沂也是被对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惊住了,怔怔看着他瞳孔剧缩的脸,一时间有些茫然。 “爸!爸,你在这儿干什么!?” 女人倏然冲了过来,紧紧揽着他的胳膊,一口一个“爸”的喊着,面相上看应该是他女儿没错。 “你是什么人,要对我爸爸干什么!” 她回眸盯了姜沂一眼,差点拿她当人贩子,姜沂举了下手里的白花又指了指身侧的墓碑,对方心下了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抱歉啊,是我太激动了,主要是我爸爸刚不知道走去哪儿,我找了半天心里有点儿着急了。” 姜沂理解地轻轻点头,听她说: “我爸爸他是……得了老年痴呆,记性不好,又喜欢到处跑,刚才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真是把我吓坏了,他万一要是走丢了,要是被有心的坏人带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时候听人述说悲伤和苦衷,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姜沂抿了下唇,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感同身受似的安慰说: “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的确挺不容易的。” 女人似乎还想再跟姜沂闲聊几句,就被老人拉拽着往前走了,她于是搀着身边的人回眸跟姜沂道了声别。 姜沂也客气地朝她笑了笑, 可她视线一垂,看见老人袖口下的手,后脊倏然绷紧了, ……手表! 呼吸瞬间加快,大脑开始发热,只觉里某个记忆点在闪烁着,她一时又无法辨认,直到对方的背影淡出视线,姜沂才忽然回忆起来, 她在梁友仁卧室抽屉里看见的,那张被撕毁了一半的照片,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上,戴着的就是这只表。 难道他…… 姜沂心头一悸,刚想追过去,抬脚又停住了, 也许是她多想,那并不是全球独一无二的一只表,拥有相同的手表并不代表着就是同一个人, 她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下,便觉得不对,照片里站在梁友仁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是他这样的身型,姜沂只觉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才会将一个过路的老人跟这些事强行扯上联系。 可这也不是她空穴来风,他刚才为什么会在墓碑前逗留? 患有痴呆症,无行为能力的老人不慎走失,觉得这块地风水好,真有这么巧? 嘟—— 电话铃响起,思绪瞬间被打散,姜沂松了口气,垂眸一看来电是家里座机的号码,倏然拧了下眉, “喂,干什么?” 听邵钧的声音扭扭捏捏道: “那个……我,我刚出了一身汗,不大舒服,想……洗个澡。” “哦,随你便。” 姜沂话音刚落,听他又说: “你能不能……给我买几件衣服?……我只有这一身,也没法换。” “你……”姜沂愣了下,面对他这人之常情,又略显无理的诉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我现在住在你家里,不打理干净点儿也不太……” “行-!我给你买-!”姜沂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我随意买,到时候你别挑。” 邵钧语气轻快道:“嗯,你买的都行,那你什么时候……” 不待他说完,姜沂便挂断电话,顿觉麻烦缠身,方才一切思绪都被悉数抛之脑后, 她捏了下眉心,有些烦躁, ……说好了撇清关系,怎么现在吃穿住都归她包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 姜沂在商场随便挑了几套合乎自己审美的衣裤,又在一排货架前踌躇了半晌,见没人才走了过去, 她刚走近,就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女销售吓个半死, “美女!我们这儿女士内衣男士内裤现正打折呢,您看看喜欢哪款?” ……千防万躲怎么还是逃不过呢? 姜沂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她只想拿了东西赶紧跑,没想销售人员非跟她热情介绍, “美女,您先生多大码?给您推荐我们这款新品,超薄无感,轻柔贴肤,两件九折,四件八折,六件折上折!” “我……我自己看看。” 对方脸不红心不跳,拿着扩音器滔滔不绝地跟她讲,姜沂简直局促得无地自容,她脸本就薄,这时候耳根都烧热了。 “这款啊,这款不错的,Coolmax呼吸纤维,清爽透气,而且……” “好好,我知道了。” “您看其他用品有需要的吗?” “没,没有。” 姜沂六神无主地结完账匆匆走了,暗下发誓要再替邵钧干这种事她就不信姜! . “拿去!” 姜沂把一大口袋衣物扔给邵钧,面不改色,神色如常地喝了口杯里的温水。 “谢谢……”他埋头看了下袋里的东西,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笑弯了眼又抬头看着姜沂, “你知道我多大号啊?” 姜沂一呛,转过身懒得理他,走进卧室关上门,仰面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安神静心,墓地里遇到的那个老人的面孔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 他当时的激烈反应,是因为被陌生人靠近受到惊吓,还因为看到自己? 姜沂越想越觉得疑惑, 这年头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并不少见,可如果是在装疯卖傻的话…… 193 First Date(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她想着想着便躺在床上伴着音乐声睡着了,醒来时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姜沂睡得有些晕,迷迷糊糊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脑子里还残留着想了一半的思绪, 最让她不能释意的,是对方手上那只一模一样的限量款劳力士手表, 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一边想一边走,随手推开面前的门,见眼前云雾缭绕的简直像走进了间桑拿房,姜沂没反应过来抬手扇了下鼻前的水蒸气,一看屋子里的模糊人影倏然一惊, “你有病啊,洗澡不锁门?!” 她立马转身走了出去,“砰”的一下摔上门,摘下塞在耳里的耳机。 “我以为你能听见水声。”邵钧模糊的声音混着“哗哗”的花洒声灌入耳际。 “我戴着耳-机!”她咬牙切齿道,听见对方轻快的语气说: “你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 只觉邵钧简直是在自己底线边缘不要命地疯狂试探,姜沂毛一下炸起来了,眉心一拧说: “邵钧!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光着拎出去,休想再踏进我家一步!” “那你进来拎我吧。” “你!” “我错了我错了,开玩笑的。”他连忙规矩道:“下次一定锁!” 姜沂咬着唇,心绪烦乱地撩了把头发,闷闷地一屁股坐上沙发,她手托着后脑,胳膊支在沙发背上,听着“哗哗”的水声跟催眠曲一样,困意渐渐浓烈了。 “姜……” 邵钧走出卫生间还没出声,见姜沂已经倚在沙发上睡着了,禁不住睫毛微动,嘴唇缓缓合上,轻脚朝她走近。 已经很久没见她这样恬静安然的样子了,只觉她不皱眉的时候看着还是很温婉有亲和力的, 邵钧不由回忆起自己初见姜沂,那时就觉得她身上有种温和的吸引力,让他想亲近想依赖,不断催促着他朝她靠近, 真的靠近了,才发觉她冷得让他难以触及。 邵钧有些失神,静静望着她睡着的模样,想象她像小女人一样依偎在自己怀里,感到心尖在轻轻颤动。 他还没看够,沙发上的人却突然醒了,她抬起眸,跟自己视线一经触碰,面部柔和的线条倏然绷紧,眉目间都有了些攻击性, 邵钧提了口气,感觉心头的美好瞬间就破碎了。 姜沂坐直身子盯着眼前的人,见他冲自己笑了笑,抬起双臂说: “睡衣很合身的。” “嗯。” 姜沂垂眸淡淡应了声,脸颊有些发热,觉得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她从沙发上起身站起,若无其事地从邵钧面前走过。 . 夜已深了,裹在被子里,邵钧侧着脸注视着落地窗前姜沂的侧影, 她坐在电脑桌前,将披散着的头发悉数揽到了一边,露出白皙的侧脸,柔和的灯光透过衣衫,勾勒出身体美好的曲线,让他的目光禁不住流连, 邵钧呼吸倏然有些紧促了,只觉她身上那层朦胧的美感溢于言表,衬得窗外的夜色都分外撩人。 姜沂这时候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留意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登录上邵安大学学校的官网,在网页上细细浏览着, 鼠标翻过一张张照片,眼前一闪而过的彩色图片看得人有些困倦,她强打精神,终于发现一张学院教职员工的集体合照,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 视线扫过图片上一张张人脸,姜沂看见了站在队列中的梁友仁, 果然,他也在这里面。 姜沂不由皱紧了眉,只觉他和梁友仁相差了至少十岁,两人在照片中的站位也隔得比较远,那么梁友仁或许,是他的学生, 而邵安又是梁的学生,这两对师生,彼此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她又搜寻一阵,终于找到了这个现已离校的“汪正清”教授的资料介绍 “姜沂,你还不睡?你在看什么呢?”邵钧说: “早点儿休息吧,睡太晚了对身体不好。” “安静点儿。” 她现正冥思苦想着,大脑飞速运转,委实没闲工夫搭理他。 过了阵子,邵钧又说:“姜沂,我……我伤口好像有点儿裂开了……” “嗯?怎么回事。” 闻言她停下手头的事,从椅上起身走了过来, “我看看。” 姜沂扒开他衣服看了眼,果然纱布里渗了点儿血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会裂开的,我没在,你一个人待在家都干嘛呢?” “你就不能老实点儿,自己不安分就算了,还要折腾别人。” 她数落一阵,又埋头专注地给他重新上药。 同样的过程,邵钧也还是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可每每被她指尖触及,都有种电流穿过身体的感觉。 “你笑什么?”她抬眼问。 “你不害怕我了。” 邵钧深邃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悸,姜沂于是垂下眸,“别说话。” “嗯。” 也只有上药的时候姜沂才离得他这样近,邵钧禁不住抿唇笑了笑,觉得晚上的她似乎温柔了些。 ……她本就忽冷忽热的,绝情的时候丝毫不讲情面,温柔的时候又能给人无微不至的体贴,这么折磨人的性子倒更让邵钧觉得欲罢不能了,可能他真的天生喜欢受虐。 “好了,”姜沂抬起头说:“再把伤口弄裂开,我就不管你了。” 话说完,她却像是倏然被锁住了一样,跟邵钧面对面在沙发上坐着,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没有别的动作。 见姜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这么目色含情直直盯着自己,邵钧呼吸一滞,莫名觉得对方像是在暗示自己些什么,心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就在他刚要对姜沂的“暗示”有所表示的时候,她倏然轻声说了句, “原来是这样。” “嗯?” 没在意邵钧脸上微妙的表情,姜沂从沙发上起身,暗自想着: 梁友仁应该有一米八,而汪正清官方身高一米五六,两人相差了二十多厘米,合照的时候不可能保持那样的姿势,汪正清没办法那么自然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她之前这么认为,便觉得照片上的人应该不是汪正清,现在却倏然想明白了,或许就像自己刚才跟邵钧那样,照片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拍摄的,由于只露了上半身,便被她下意识的观念混淆了。 看来没那么多巧合,这个人,确实没那样简单! . “嗨!” 见眼前的女人冲她招手,姜沂一笑,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真巧,又遇见你了。” 嘴上虽这么说,但姜沂知道,哪儿那么多凑巧,她是借由在墓地遗失东西的名义查看了出入监控,通过车牌号好费了一番周折才追了过来,又在这地方蹲点蹲了几天才等到跟对方碰面。 女人笑着打量了下眼前的人,有些疑惑地说: “我觉得以前好像从来都没看到过你?你是最近刚搬过来的?” 姜沂笑道:“没有,来看朋友,在这里小住几天。” 她又说: “不过我朋友她现有急事,得要晚上才能回来,让我先在这附近走一走。” “哦。”闻言女人点了点头,又扬首看了下头顶阴沉沉的天空, “可这天好像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她话音刚落,恰逢几滴细小的雨珠落在脸颊。 姜沂举目望着天,惆怅地说: “天变得好快啊!” “要不你先去我家躲躲雨?” 以貌取人是寻常人都在所难免的天性,觉得姜沂面相看上去十分和善,加上她本就是热情好客的性格,又跟人闲谈了几句,女人自然而然就放下了戒心。 “会不会不太方便?” 女人摆了下手,又指了指前面一座楼房,“没事儿,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那……谢谢你了。” . “爸,我回来了。” 坐在摇椅上的人转过脸,浑浊的眼珠木然看了眼女人身边的姜沂,又转过头去。 “小姜你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谢谢。” 姜沂礼貌地道了声谢,望着摇椅上老人的背影,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这次看见姜沂,他不想上次那样情绪激动,甚至都没转过脸,好像看不见她似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窗子外面的景象。 站在他身侧,姜沂问道: “大伯,您……知道邵氏集团吗?” 见他脑袋怔怔地点了点,姜沂心头一喜,接着又追问: “那你认识邵钧吗?” “啊……啊,啊!”他张着嘴,喉咙连连发出单调的几个单音节。 “你知道?” “我……我……认……识。”他一个字一个字费了半天劲才说出口,姜沂刚觉得看见了点儿希望,对方又痴痴笑道: “……我儿子。” 什么?! 险些惊掉下巴,姜沂又皱眉问: “那你认识邵安吗?” 老人仍旧笑着说: “是……是我儿子。” 见对方浑然没点正常的样子,她不由吸了口凉气,心说莫非他真是神志不清? 姜沂还在怀疑他这反应的真假,就听女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儿子,你儿子是汪杰,净在这儿说胡话。” 女人帮他整理了下头上戴歪了的绵帽,转脸跟姜沂说: “你在跟他聊天呐,我爸痴呆症,这儿不行,”她指尖点了点脑袋,“问他什么他都瞎胡说。” 她又一边给他扯领口,一边道: “以前还是大学教授呢,估计是那会儿用脑过度了吧。” 女人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语调轻松,姜沂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哀伤。 见她睫毛轻轻扇了下,抬眸望着窗外,细微的声音说: “雨停了啊。” 194 First Date(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刚走进房门,就嗅到一屋子油烟味儿,接着又闻到了辣椒和醋的气味。 “我做了饭菜,你尝尝吧。”邵钧冲她笑道,没发觉沾在自己脸上的辣椒末。 “你也是够闲的。” 她走进厨房看了眼,禁不住抽了口气, ……这货把冰箱里东西全煮了! 这一大桌子菜不吃,她就只能喝自来水了。 “你坐吧,我给你盛饭。” 姜沂有些无可奈何地坐下,听他又说: “我没忍住……开了一瓶你家里的红酒,你……不介意吧?” ……她现在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事到如今,姜沂也懒得再跟他计较了,摆了下手说: “随便。” 邵钧坐在她对面,举着酒杯问: “喝点儿红酒吗?” “不喝。” “喝点儿嘛,光我一个人喝,怪不好意思的。” 这下姜沂没说拒绝,他便取了个杯子也给她倒了些。 她夹菜吃了几口,就听邵钧紧张的声音说: “我可能……手艺不怎么好。” “还行。”姜沂漫不经心地道,便专注吃饭不说话了。 …… 他知道姜沂酒量差,未曾想差到这地步,她才一杯红酒下肚,就两颊通红,整个人都晕了。 见她两手抱着酒杯,目光痴痴盯着一点,邵钧于是问: “姜沂,你醉了?” 她动作极缓地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含着氤氲的水光,忽然“嗤”笑了一声说:“我才没有。” 刚说完就一头栽下去,埋头伏在了桌上。 见状邵钧惊讶地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原本是想试试能不能骗她几杯酒,听她说几句心里话,邵钧这才惊觉灌醉姜沂都不需要他多费力气。 “你没事吧?”他将手轻轻伏在姜沂肩膀摇了几下,她才悠悠缓缓睁开眼,眼底都是迷离的光晕。 “我的错,不该灌你酒。”邵钧柔声道: “起来吧,我扶你到沙发上躺。” 姜沂眨了下眼,又摇了摇头,安静地枕着手臂就这么盯着他看,像是在勾人似的,而后又眼角带笑地轻声说: “眼睛,很好看……” 邵钧心神一荡,浑身骨头都瞬间变得酥麻,好像从头到脚整个人被攻陷了,按捺不住心头的躁欲轻抚上姜沂的侧脸, 只觉将她潮红的脸颊捧在手掌心还有些烫,邵钧盯着她被酒水浸润得异常红艳的嘴唇说: “姜沂,我知道乘人之危不君子,可这时候要是不占便宜,就不是男人了。” 说罢他便急切地含住她的双唇,热烈地亲吻,好像一秒都舍不得分开,勉强满足了些才松开对方,又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姜沂绵软的身子缩在邵钧怀里没挣扎,被他带去了沙发。 “别醒,你再多睡会儿。” 邵钧按住她的身体,低腰吻了下她的眉心,又忘我地亲吻她的嘴唇和下巴, 在姜沂迷迷糊糊有所回应的时候,他便更觉惊喜,伸手捧住她后脑,本只想在唇边浅尝一下,又控制不住用舌尖分开她轻合的唇齿,尝遍了里间醉人的酒香, 他激烈地亲吻她纤长的脖颈,蜿蜒向下,手指撩开披散在姜沂身前的几缕头发,看着她胸前两颗扣子有些烦人,他于是麻利地替她解开了。 深情的吻刚要落下,脑子里的声音却提醒他不能再放纵下去,浅尝辄止不能太过,他要学会压制住自己的欲望。 ……不行,不能忘了上次的教训。 他终究在要越界的时候及时收住了,再深深吻了她一下,随即站起了身。 啊……!邵钧苦恼地扶额, 只觉憋真的是要把人给活活憋死的! 蠢蠢欲动的躁欲得不到发泄,他只得去到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熊熊燃烧的欲 火被浇灭,冷静下来之后,心头便只剩下无尽的温柔。 邵钧擦干沾湿的头发,靠着沙发附在姜沂旁侧,伴着她轻弱的呼吸声平静睡去了…… . 清晨姜沂睁开眼,侧过脸就看见邵钧躺在自己身边,不由皱了下眉。 酒精的余力不足以抹去她昨夜的记忆,回想起两人昨晚上激烈又缠绵的热吻,她捏着眉心,顿觉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姜沂也不是完全无欲无求的人,她不得不承认,不是每次撩拨她都能招架得住,自己在面对邵钧的时候也很难不心动,可她现在不再需要这种心动的体验,也不希望再有酒后乱性这种事情发生, 尽早远离,才能避免再发生什么让她无法掌控的事。 “嗯……你醒了。” 邵钧望着姜沂的背影,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没走几步就听她冷冷道: “我看你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该从我家搬出去了。”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赶人走,她怎么被子一掀又翻脸不认人! “为什么要搬出去啊?”邵钧装疯卖傻地笑道。 “我一早说过不会让你住在我家,”姜沂漠然的语气说:“收容你这么久也足够了。” “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在外面,那么危险吗?” “别拿自己太当回事,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姜沂刻意加重语气说: “我本来就不该让你待在这儿!” 邵钧双眼直直盯着对方,质问的口吻说:“你明明就放不下,为什么非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我没有。” “你有!否则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煞费心思去调查!” “因为只有这些事彻底解决,你才能早点儿从我家搬出去!” 姜沂忽地厉声道: “我只是不想你再打搅我的生活了,你知道吗!” 她话音刚落,邵钧突然冲过来,推着她狠狠撞上了身后的墙, 似乎昨夜的情绪没得到宣泄,积累到今晨便愈加浓烈。 “别再打搅你的生活?跟谁的生活?姜沂啊,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都要跟人跑了?去英国,去美国,随便跟谁,随便去个没有我的地方!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他说着说着,给自己说出了火气,肝火越烧越旺, “姜沂,你是觉得我不会吃醋的吗?觉得我没脾气没手段吗?” 一句接着一句问得她胆颤心惊,感觉到邵钧在竭力压制着愠怒,姜沂一时不敢动作,他又凑近了些,继而摁住她的手,动作温柔又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 邵钧这种状态更教她觉得毛骨悚然,姜沂干咽了口气,喉咙里轻轻地说: “放开……” “怎么,怕我心怀不轨?强要了你吗?”邵钧唇角一扬,看不出他此刻的笑是代表愉悦还是愤怒,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来就不可能没有欲望,我就是对你有非分之想,醉的时候想,清醒的时候更想。” 他不由分说凑上前来,一下一下轻轻咬着她的唇瓣,姜沂羞愤地拼命扭头闪躲,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的,你去找别人行不行?” “姜沂,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上你这么薄情的人?为什么?!” 邵钧捏着姜沂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要她看着他的眼睛,这样他才消了些气,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许, 他眸子里那簇邪火渐渐退去,看她的眼神又充满爱意, “姜沂,我爱上你了,”他目不转睛,深情的声音似乎又夹杂着些怒气,“你知道离不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知道被爱的人抗拒,心有多痛吗?” 姜沂垂下眼,感到方才猛然撞在墙上的脊背开始隐隐作痛。 见她回避自己的视线,邵钧有些不快,他望着她的脸,视线沿着脖子一路滑下,盯着她裸露在外清晰可见,凸出又性感的锁骨,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 “姜沂,你衣服没穿好。” 她瞳孔一缩,惊异之际对方就朝她肩窝袭了过来。 邵钧温软的唇瓣在她锁骨上蹭了蹭,倏然咬上去,疼得姜沂一下叫了出来,听见她的声音似乎又受刺激,邵钧下一口咬得更狠,在她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 邵钧拥住她,大手摁着她后脑,顺势滑下揉了揉她纤长的后颈,感到脊骨上的棘突硌着手掌心, 修长的五指抚过肩胛,在她骨感的后背上下游走,每一次抚摸都充斥着爱恋和欲望。 他手心的滚烫让她身上那层轻薄的衣衫形同虚设,姜沂浑身都软了,双腿一轻,感到自己就快融化下去,又被他牢牢锁在怀里。 皮肤被咬破,姜沂一下吃痛,倏然抱住邵钧埋在自己胸口的头,手指没入他浓密的短发里,觉得有些扎手, “邵钧……” 她哑声唤道,拼命想将他从自己身前推开。 “邵钧!” 被姜沂一声唤清醒了,邵钧顿了下,倏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儿又犯了错。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怀里娇小的身躯,望着姜沂那双被兜在眶里的泪水浸润的眼睛,顿觉后悔不已。 “……对不起。” 邵钧身子一颤,一下心疼地紧紧抱住了她,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抱得太用力,姜沂简直要换不上气,拧着眉说: “邵钧,你放开我。” 拥抱的力道没减轻半分,彼此反而贴得更紧。 他太高,弯着腰将下巴埋在她肩颈,心里很慌,以至于此刻在她身前剧烈喘息着不敢动,怕一松手,她就吓得从自己身边逃走了。 “邵钧,放开我,”姜沂吸了口气,又艰难地说: “我只是,……去洗个碗。” 他目色微微闪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怀里被自己禁锢住的人。 总算能透过一口气,姜沂低埋着头,贴着墙从他身侧溜走,如她所言地去到餐桌前收拾着桌上的空碗和剩菜, 邵钧转身盯着姜沂的背影,暗暗想着,只要她不生气,不赶自己走就好, 就这么耗下去,也能耗出感情的吧? 195 Prayer X (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咚——咚——” 女人打开门,抬头看着面前瘦高的男人,愣了一下问: “你是?” 他摘下棒球帽,和善地冲对方笑了笑,那笑容好似能魅惑人心一样, “我是汪老师的学生,特地来拜访一下他的。” 汪正清过去作为学校德高望重的精英骨干,声望很好,离职后时常有学生前来探访,女人只觉也没什么奇怪,遂看着他的脸问: “看你挺年轻的,怎么称呼啊?” 他又笑着道:“哦,我姓邵。” “对了,老师的病一直都这样吗?”邵安一边问,一边跟着身边的女人朝阳台上的人走去,听她说: “可不是吗,他这样子都几年了,先前一直住在疗养院,最近物价涨得厉害,我老公又在外地赔了个生意,砸了几十万,最近生活拮据了点儿,这才又把他接到家里自己照顾。” “嗯。”邵安点了点头,转脸朝阳台看去, 似乎没察觉到屋子里的动静,老人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烟一口一口抽着,正盯着笼子里啄食的鸟,眼睛直愣又无神,脸上是痴呆症患者特有的木讷的神色。 见状女人嗓门儿一提喊道: “爸你少抽点儿!” “你学生来看你了,”她又转脸跟邵安夸张地比划道: “老年人就是这样,眼睛不好使还耳背,非得杵在他跟前,在他耳朵边拿大喇叭喊他才能听见!” 邵安皱了下眉,有些哀婉地问:“这么严重?老师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教我们那会儿还好好的,这才不过几年吧?” “其实……也是有其他原因,”似乎想到了不愿提及的伤心事,女人垂下眸,声音沉重了些,“只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怎么想提。” “能……告知一二吗?”话落邵安又微微笑道:“如果为难的话,就算……” “我爸是为了,救一个学生,”女人说:“他当时为了救人,受了严重的颅脑损伤,病情恶化导致脑萎缩,不然也不会……才这么大年纪就……” 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哽咽着讲不下去了。 “啊,是老师心地太善良了。”邵安感慨地道,轻轻拍着女人后背安慰她。 藏在肚里的话说出来觉得心头舒坦了不少,女人双手抹了把脸,释然地说:“不过我爸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见学生有危险他不可能不去救人,也只有这样做,他才能问心无愧吧。” 跟邵安闲谈了会儿,她忽然道:“我刚说家里没盐了下去买点儿,锅里还蹲着土鸡呢,小邵啊,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他会儿,我下楼买袋盐就回来。” 邵安乖巧地点头说:“好的姐姐。” “姐姐?”女人不由捂着嘴笑道:“可真会说话,我这岁数该叫阿姨了吧!” “您谦虚了。” 邵安微笑着,望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转过身目色一沉。 “汪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老人盯着笼子里的小鸟,“咻咻”吹了几声口哨,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邵安唇角轻轻一扬说:“汪老师,当年的救命之恩,我可到现在还记得。” 他缓缓抬起胳膊,将香烟叼在嘴里,依旧没有转头看一眼身边的人。 也不在意他听不听得见,听不听得懂,邵安径自说道: “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呢?你这副残败的身躯是不是已经忘了?” 他用手背拍了下对方松垮的脸皮,禁不住笑了起来,脑海里回忆起当年的场景—— “同学!当心!” 邵安转过脸,被身侧的汪正清猛地推开, 他踉跄了下站稳脚,见眼前的人瞬间被疾驰的汽车撞飞了出去,身子后仰悍然倒地, 邵安眉梢一挑,见他躺在地面不动弹了,头骨恰巧磕在坚硬的岩石上,尖锐的棱角破开后脑,不假片刻便淌了一地的鲜血,场面可谓触目惊心。 “颅脑外伤又加上颅内出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脑震荡。” 邵安躲在门后,听主治医生这样说。 “那我爸爸,我爸爸他还能醒过来吗?” “姐你别担心,爸一定能醒的!” “小杰,爸要是醒不过来,我要怎么跟妈妈交代?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再听几个人的喧哗,邵安从门后走出去,又去到了汪正清的病房,他远远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却没踏进房门一步。 真没想到,没想到自己险些遇上车祸,这个平时也见不到几回面的“汪老师”居然会舍命救他,他甚至都还没能分辨清他的长相, 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人?真是活久见! “同学,你不进去吗?”一旁拿着输液瓶的女护士问道。 “哦,不了,”邵安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了。 …… “汪老师,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可是很感激你啊!”邵安盯着眼前的人,目色一凛又说: “只是……我觉得那辆车不是要朝我撞过来的,你怎么就替我挡上去了呢?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男人还是傻傻笑着,闭上眼睛陶醉地叼着烟深吸了一口,好像完全没在听对方说话。 邵安一下抽走他嘴里的香烟,拽过他的衣领让他面向自己, “在我面前演戏?现在还装疯卖傻?” 男人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眼神乱飘着,灰暗的瞳孔像死人的眼珠子一样毫无神采,没法聚焦。 “看着我,我让你看着我!” 邵安低吼一声,将还烧着的烟头用力戳在他手背上,空气里随即飘起一股淡淡的烧焦的肉的味道, “是你吧?要不是你那会儿用命堵了一把,我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来都没怀疑过你!” “啊!……啊啊!……啊……”他被烫得张着嘴乱叫,却还是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还装?”邵安目色狠厉道: “你会把证据藏在哪儿?”他眯眼想了想倏然阴笑道: “哦,对了,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 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邵安手上动作一收,方才阴厉的脸色瞬间变得温和,眼里又带着些震惊之色, “当心,汪老师!” 女儿闻声快步走进来,慌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老师刚被掉下来的烟头烫到了。”邵安回眸看着她说。 “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碍事不碍事,我来吧。”她一把拉起“好心帮忙”的邵安,蹲在汪正清面前看着他手背上被烟头烫出的水泡, “哎,爸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她刚想抱怨,又沉了口气,把怨气悉数咽回了肚子里。 替他处理好烫伤,女人又热情地问道邵安, “小邵,这锅里鸡都炖好了,要不吃了午饭再走?” 他婉拒道:“就不好意思再打扰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公司。” “你都上班了啊!看不出来,”女人一脸惊讶地说:“你看着这么年轻,我以为你还在上大学呢。” 邵安陪着她笑了笑,又作别道:“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行,再见!” 邵安抬脚往前走,行到门口又回转过头, “汪老师,”他唇角扬起,冲椅子上的男人轻轻笑了下, “我会再来看你的。” . 邵安微眯着眼躺在后座,车载音响里放着他常听的那首催眠曲,节奏诡异又致郁, 可他今天似乎格外新鲜,怎么都睡不下,神经反而越来越清醒,索性不睡了,身体离开靠背,从椅上坐起。 他回想着方才的事,想起汪正清,不由笑了起来, 果然,人,永远没有看上去那样温厚老实。 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块包裹好的方片状的东西,撕开纸皮,露出里间一段雪亮的刀片, 刚打磨过的刀片尤其锐利,邵安两指捻着,在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血珠瞬间滋了出来, 视网膜印上的那一抹猩红似乎挑逗着神经,他又更深一刀下去,化出一个十字形。 疼痛过后,血液燥热起来,浑身被无与伦比的快感包裹,他闭上眼细细品味着,就是愉悦感太过短暂了些,每次都要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才觉得尽兴。 可这么一点点的快感已经不够满足他了,他需要更多,更刺激更猛烈的…… “坐下吧。” 男人脱下背心,古铜色肌肉上纹身遍布,缠绕腰腹和手臂,他扫了眼沙发上的邵安,问: “真的要?你确定?” “阿K。”邵安抬头望着他,没多说废话,后者自然也明了。 “你们,”阿K随即抬手招呼身后几个弟兄说:“给他点儿白面儿。” “我不要吸的,要注射的那种。”邵安唇角轻轻扬起,盯着对方说:“要他用的那种。” 阿K眉心皱了下,沉声道:“你是第一次,别一上来就用这么猛的!就这东西够你嗑嗨的了。” “我就要他用的那种,你这儿还有货吧?” 见邵安仍旧坚持,阿K于是抬了下下巴吩咐说:“拿给他。” 他把注射管摆在邵安面前,脸色肃然地道: “这货可是极品,纯度相当高,Mors以前舍不得拿去交易,都是留着自己用,身子弱的可受不了!” 邵安全然没理会他,狠狠将针管插进了自己手臂,缓缓推进活塞,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进入了身体。 一旁的伙计连攀住阿K胳膊,“哥,他这能受得了吗?别一会儿死在咱这儿!” 阿K盯着沙发上的人,倏然笑了:“别太小看了他,这小子很能,很能受虐!” 几乎几秒过后身体就有了反应,邵安仰头倒在沙发上,只觉一切感官都丧失了功能,此刻他能体会到的只有快感, 脑子里有音乐声响起,身体随着节奏开始轻摆,缥缈又梦幻的感觉继而催发性-欲,直教人欲仙欲死。 “东西不错吧?” “啊~爽——” 神经快要被烧死,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痛苦又快乐的哼吟。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点欲念吗?这样快活的感觉,多少人到死都没体验过一次,一辈子痛苦地活着,痛苦地死去! 身体不断抽搐,他感到身上每一个细胞都雀跃着要达到高潮,喉咙里倏然迸出一句话,却又断断续续,咬字不清, “阿K,听说人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总是会梦到过去的事,想到以前的人,就好像生命回到最开始,好像一切都能重新再来一次,你说,是真的吗?” 196 Prayer X (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你要登机了啊,行,我跟爸在家等你。” 女人挂断电话,刚打开家门,便被一道蛮力拽住胳膊, “别动。” “你!你是……” 她话音未落,手臂被反折在身后,惊慌之际便被捂上嘴强行拖走了。 在笼里掺了点儿鸟食,老人吹口哨逗着鸟笼里的相思雀,身后脚步声渐渐临近, “汪正清!” 三个字被男人低郁的声音念得有些瘆人,他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又继续埋着头完成了手头上的事。 踮脚将鸟笼挂在勾上,他慢吞吞转过身,被眼前身材高拔的男人完全挡住视线,对方逆着光,戴着帽子,整张脸都没在阴影里, “你,是不是在装病?”男人声色更厉,又逼问说: “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他一脸木讷,张嘴打了个哈欠,意识似乎游离在另一空间,倏然被对方一掌拍在肩上, “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 揭开帽子,邵钧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对方却还是面无表情,不知是真傻还是诈痴佯呆, “你认识梁友仁吧?” 邵钧拧了下眉,倏然意识到自己这样问他根本不起作用,于是换了个切入点道: “汪正清,我没死,可邵安还逍遥法外,”他用力摁了一下对方肩膀说:“你也不能这样苟活着,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起把那个丧心病狂的人送进监狱!” 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邵钧不由攥紧拳, 这老头真他妈会装! 自己浪费口舌一阵,对方还是没反应,邵钧盯着汪正清呆滞的表情,火气莫名窜上头,他牙一咬就想直接使用暴力,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 “冷静点儿,”姜沂拍了下他肩膀道:“我来跟他说吧。” 看着她,邵钧睫羽微动,禁不住笑了下。 “汪教授,”姜沂换了个称呼,盯着眼前的人肃然道:“梁友仁是你的学生,邵安也是,你原以为两人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得意门生,可有一天你却撞见了他们之间的事,觉得非常震惊。 那会儿你下意识认为邵安是受害者,之后却渐渐发现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更多,而且越挖掘越觉得深不见底,终于意识到自己知道的太多,害怕迟早有一天引火烧身,所以用苦肉计演了场半真半假的戏,装傻充愣打消了他的怀疑。我大致这么一猜,你看猜对了几成?” 他脸上表情仍旧没什么起伏,可能时时刻刻都提防着,又或许因为装得太久,装得自己都相信了,以至于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会轻易露出, 姜沂又说: “汪教授,你要知道,邵安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藏得再好再深,也总有被人发觉的那一天,人在世上走,留下了太多痕迹,你再谨慎也难以保证每一处细节都能处理得干干净净, 事到如今,明哲保身并不是个稳当的主意,要对付邵安,只有拿起手头上的证据奋起反抗,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他两眼放空盯着地面,看上去还是那副呆愣的模样,姜沂却知道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时候心里也在挣扎,接着说: “何况,你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好过吧?扳倒对方,就能从威胁和恐惧里走出来,与其屈辱地过完后半辈子,为什么不搏一把,给自己一个光明的前程呢?” 姜沂一下抓住他胳膊,加重语气道: “难道你要后半辈子都这样装疯卖傻?难道你情愿一直这样,成为儿女的拖累吗?” “……” 终于在汪正清脸上捕捉到一丝犹豫的神情,他眼珠转了下,似乎还是有所顾忌, “你没有痴呆,你的意识是清醒的,非常清醒,那个标记是你留下的,你想警醒邵安,至少让他在犯罪的时候能有所顾忌。你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没办法跟邵安抗衡,于是联系上邵廷,又怕你们两人的力量也对付不过他,便给自己留了一手后路,没有暴露真实身份,而是借用‘梁友仁’的名义跟邵廷往来,邵廷当然也懂,所以并未追究。 我想你跟邵廷之间的交往应该并不频繁,甚至时常变卦想要放弃追查,人毕竟免不了见风使舵,看见不同的情势,处在不同的境遇,心态总是在变化。” 被她锐利的眼睛彻底看透,汪正清微微一怔,内心似乎不断挣扎着,姜沂意识到他心头的防线在一点点分崩瓦解,继而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锁定是你吗?邵廷被害的那晚,是你在电话亭报的警,对吧? 报警电话是邵廷让你打过去的,他或许预感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事先嘱托你这样做。你以为偏僻的老巷人烟稀少而且没有监控,事后没人能追查到你头上, 不巧的是,当时正好有位摄影爱好者,在拍摄照片的时候,把你在电话亭的画面拍了下来,并且发到了网上,互联网是有记忆的,那条微博动态现在还能追溯到。” “觉得不可思议?”姜沂笑道:“别惊讶,刚好那位艺术家是我小学同学,就这么巧。” “爸,她说的是真的吗?”女人挣开高向宇的阻拦,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她方才在门外听明白了一切,此刻浑身颤抖着站在男人身前,猩红的眼睛噙着眼泪, “爸,你真的……只是在装病,是吗?还有‘那个人’,他上次来,其实是在监视,在威胁你吗?”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求求你都告诉我吧!” 姜沂静默不语看着眼前两人,心里想着: 本来证据不足,汪正清的态度就左右摇摆,后来邵廷被害,梁友仁又被郭川结果死相凄惨,他想必更受刺激,为了保命,不敢轻易交代真相暴露自己是情理之中, 可如果邵安已经找到了他,说明他现在处境已经很危险,人在被逼上绝境的时候都会殊死一搏,为什么他还要这样畏手畏脚? 正想着,锁骨有些发痒,姜沂下意识摸了下,指尖触到疤痕才意识到被邵钧咬出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神志稍微恍惚了一下。 恰逢这时候邵钧突然凑过来,贴在她耳边问: “你刚说的都是真的?你在哪儿看到的照片?” “当然不是,”姜沂淡淡道:“我诈他的。” “汪正清,”高向宇忽然说:“知道什么你如实说,警方会保护你的。就算你不相信警察,但是我,我保证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众人都盯着他,汪正清垂下眼,只一个劲儿地你念叨着,“儿子,我儿子……” 姜沂眉心一蹙,倏然明白了, 汪正清已近花甲,人到了这个年纪,生死看淡,最放不下的,就是儿女, 被邵安作为筹码的不是汪正清的命,而是他儿子的安危。 她于是沉声问: “你儿子在哪儿?” . 宏光国际机场—— “汪杰可能会被人劫持,马上派遣附近民警到机场增员,快!”高向宇刚冲对讲机吩咐完,又拿起手机道: “姜医生,我现在已经到机场了,飞机估计还有五分钟落地,我会全力保护汪先生的安全,你们放心。” 说完他挂断电话,疾步朝接机口走去。 汪杰最近几年在国外做生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下了飞机正一边跟人打电话,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着,完全没觉察到偷偷摸摸跟在身后的男人。 高向宇一眼盯见了他,又见汪杰身后的男人鬼鬼祟祟,同他的距离渐渐缩近,于是小跑着过去,对着传呼机道:“接机口发现可疑人员!” “跟你说了我回家看我爸呢,估计得月底回来,哎什么事儿啊,时间再帮我往后推一推吧!” “汪先生,请跟我走一趟。”高向宇拦住他说。 “我去,你谁啊?” 他于是掏出证件一亮。 “警察?”汪杰大吃了一惊,“我又没违纪没犯法,警察找我干嘛?!” “汪先生,你现在可能有危险,我是来保护你的,麻烦你……” “什么?什么危险?!不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汪杰话音刚落,不知道背后一根铁棍猛然向他砸了过来,见状高向宇扒着他肩膀把他往下摁,他这才没脑袋开花。 “小心!” “卧槽,这怎么回事……” “汪先生你先躲远点儿!” 打架的时候有个拖后腿的真的很折腾人,高向宇一边要跟凶悍的持棍歹徒对抗,一边还要分神保护身边的汪杰,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突然被一闷棍敲在背上,高向宇一下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对方就已经举着棍子要往他头上劈,他瞬间慌了,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劳资辣椒水儿滋你一脸!!” 突然听见谢斐的声音,高向宇心神一震,见谢斐拿着什么东西往歹徒眼睛上一滋,后者被辣得一下扔了手头上的棍子抱着脸嚎叫起来, 高向宇趁机一脚把他踢开,拿着手铐三下五除二把人反手押扣起来。 “天哪,这,这到底是……” 汪杰扶着歪掉的眼镜大惊失色,看那表情差点儿给吓尿,高向宇一边揪着手上的人,一边抬起头跟他说: “汪先生,具体情况我待会儿跟你解释,”他又冲对讲机说: “小朴,嫌疑人抓到了,一会儿把他押回分局。” . 汪杰局促不安地坐在车里,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做过警车,这时候喉头发干,一直咽着唾沫, “你们……有水吗?” “嗯?”高向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警察同志,靠边儿停下车,我下去买瓶水行吗?” “你再忍忍?差不多半小时就到分局了。” “不行啊,”汪杰挠了挠脖子,“嗓子要冒烟儿了!” 听他声音都哑了,高向宇于是说:“那……行吧,你快点儿。” 汪杰走下车直奔几米远的小商铺,买了瓶汽水猛灌了口,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回来。 他拧着瓶盖发了会儿神,心里暗自想着, 刚回国就遇上歹徒,怎么感觉今年有点儿犯太岁呢! 他叹了口气刚要转身,抬眸突然看见了什么,不由皱了下眉, “那是……什么情况?!” 197 Prayer X (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喂,姜医生。”高向宇说:“对,人已经接到了,马上就……” “不好了高队!”民警突然惊呼道:“汪杰他!”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高向宇瞳孔一缩,立马开门下了车。 “怎么了,高警官?” “姜医生,我……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他手机一揣快步跑过去,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都是怔恐—— “来人呐,救命啊!杀人了!快报警,快帮忙报警啊!” 女人惊恐万状地喊着,来往行人一下聚集起来,众人在围观,却没一个敢冒死上前帮忙的。 “妈的,要你多管闲事!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弄死你!” 滋—— 刀狠狠捅进肚子里,又被用力抽了出来! “我他妈本来只是想顺几百块钱而已,是你找死!” 小偷扫视了眼周围盯着他的人,知道自己已经没得后路,愤怒的情绪比恐惧更甚,人在完全丧失理智的时候,会变得非常极端,此刻的他犹如一个暴徒,拿汪杰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泄愤,用水果刀拼命在他身上捅,一刀一刀深深插进,连血带肉抽出来,粘稠的鲜血喷得一地都是。 “妈的傻逼!” “住手!住手!” 高向宇冲进人群,拉开汪杰旁边发疯失控的男人。 “你他妈……” “警察!” 他三两下制服凶悍又暴躁的行凶者,用手铐铐着他交给赶上来的民警,又过去查看汪杰的伤情。 “汪杰!汪杰!” “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高向宇心一下紧了,此刻被他搀着的汪杰已然奄奄一息,他脸色惨白,嘴里都是血沫,身上几十个血窟窿,似乎要浑身的血都流干了才能止住, 他震惊地叫着他说:“汪杰,医生就要来了,坚持住,坚持住!” 汪杰眼珠子瞪直,喉结上下滚着,而后脖子一偏,脑袋耷拉下来再没声响了…… . “怎么回事啊?我弟弟……我弟弟他到底怎么了?” 女人颤抖着问道姜沂,血脉相连的至亲这时候似乎有所预感一样,眼泪止不住开始往下流。 “你……你先别激动。”姜沂接过手机,心头不好的预感愈渐强烈,听高向宇异常肃穆的声音说: “姜医生,汪杰他……” 他的声音被救护车刺耳的警报鸣笛声盖过,姜沂攥紧拳,再听完对方的陈述,禁不住咬紧下唇, 她转脸跟邵钧对视了一眼,一时有些恍然无措。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女人情绪有些崩溃,汪正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怔怔看着她,浑浊的眼珠泛着些微亮光。 姜沂捏着拳,此刻的心情跟在医院向急救室外的家属宣布病人死讯时一样凝重。 在告诉别人噩耗的时候,心里莫名会有种负罪感,她不知要怎么开口,遂走上前打开电视机。 电视里正放着直播新闻,外景主持人站在马路上解说道: “同顺路发生歹徒持刀伤人事件,被害人汪某,身中数刀当场死亡。” 镜头随即往路面一扫,地上斑斑血迹尽管打了马赛克,也依旧看得人有些犯呕, “从现场的情况可以推测当时的场面有多惊心动魄!惨案发生是在这家商铺前,下面我们来采访一下当时的目击证人, 孙老板,能讲述一下事发时您看到的情况吗?” 孙老板激动地比划说: “小伙子热心肠,看到小偷在摸那女的的包,上去就把人给逮着了,说让他把钱拿出来,可那小偷非不认,跟那小伙子吵着吵着一下急眼了,拿着把这么长的水果刀一下从人腰子上捅进去!” 说着他两指比了个长度,表情夸张地道:“嚯哟那血一下飙出来老远,看着老吓人,我马上就报警打120了!” 女主持人话筒一收又接着说: “具相关人员刘女士透露,今晨,热心市民汪某,在发现杨某企图盗窃他人钱财时上前阻拦,争执中不幸遇害……” “大姐,这人在偷你钱!”汪杰死死拽住眼前的男人说。 “你他妈谁啊!少他妈血口喷人!” “我都看见了,你手里是什么,拿出来,你拿出来啊!” 你推我搡一阵,汪杰一下抓住对方的领子,又扒开他右手,去抢他手心里一卷钞票, “妈的,你丫不要命了!信不信老子捅死你!” 身上还藏着顺来的好几样贵重物品,这时候要是被警察抓住得判个几十年,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跑,可身边人却死拽着他不松手, “妈的!你他妈的!” 男人心头怒气渐涌,另一只手抖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拿着刀子猛地往对方身上扎了过去…… …… “啊——”女人捂着脸,浑身一软一下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小杰,小杰!……”她嘶哑的声音念着弟弟的名字,不停地哭,哭到筋疲力尽又瘫靠在墙上一口一口抽着气, 相较于女人哭天抢地的宣泄,汪正清却沉默着没说一句话,甚至气吸进肺里良久都没再喘出来一口,那是一种无声的奔溃。 姜沂跟邵钧一时僵在原地,两人都不太会安慰人,看着他们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像丢了魂魄一样神情呆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女人倏然恍恍惚惚从地上站了起来,嘴里念叨说: “小杰……他在哪儿,我要带他回家,”她走上前一下拉住汪正清的胳膊,“爸,我们去……去把小杰接回家,把小杰接回家!” “我开车送你们过去吧。”邵钧说。 女人涣散的目光盯了他几秒,怔愣地点了下头…… . 砰—— 她一把推开门,又搡开身前的人,伏在那具盖着白布,冰冷又僵硬的尸体前, “小杰!小杰!姐姐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啊!” 女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见状高向宇连忙扶住她。 “汪女士,……节哀顺变。” 除了说这四个没用的字,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劝她了,然而对方这时候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悲痛欲绝地哭嚎着。 “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没保护好你,小杰……!小杰……!” 女人涕泪交加,将那两个字喊得痛彻心扉,姜沂看着有些受不住,转过头轻声走出了房间。 呼—— 总算能透口气,姜沂抬眼又看见了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的汪正清,她愣了下还没出声,就听对方虚弱的声音说: “是报应吧……” 心里那点儿盼头一下都成了泡沫,汪正清眼神空洞,痴痴地盯着漆黑的地面,许久没见光亮的眼睛终于永远地笼上了一层阴霾。 “天灾人祸,没办法的事。”姜沂说。 躲过了邵安,却终究没躲过自己的命数…… “姜小姐,你猜的没错,说得也很好,你还想知道什么?” 汪正清缓缓合上眼,不知道是因为儿子的死受到触动,还是心已经彻底绝望,他低着头,沙哑的声音道: “我告诉你,什么都告诉你。” 过去不敢坦白是因为有所顾忌,顾忌自己,顾忌家人,毕竟邵安这样的人,一勾手指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事到如今,没有什么还可以守护的,阎王爷要收了他这条老命也无所谓了。 “嗯。”姜沂点了点头,知道对方还沉浸在过度悲伤的情绪里,没有催促他。 这时候身后突然穿来嘈杂的声音,姜沂回眸一望,见男男女女四五个人走了过来,有拿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和记者,越过两人就往房间里去了。 “您好,请问被害人家属方便接受一下采访吗?” 汪杰的姐姐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恰逢电视里重播着那则新闻,她坐在床沿,痴痴看着屏幕没搭理对方,后者也还是走了进来。 摄影师举着摄像机在房间转了一圈,镜头从汪杰尸体上扫过,在脸部给了个特写,又抬起来对准女记者,后者声情并茂地说: “汪杰先生为正义献身,一腔热血感人肺腑,社会正是需要这样的英雄人物作为榜样,这是追授给汪杰先生的锦旗和慰问亲属的一点心意。”她又转身对女人道: “汪女士,这是向政府申请的补助金,您拿着吧。” 摄像机还在拍摄着,女人没有接,眼睛直直盯着电视屏幕,良久也没有说话, 可当她看见新闻里播放着的当时的监控录像,情绪一下奔溃了,推开眼前的人厉声道: “当时那么多人,但凡有个上去搭把手的,我弟弟也不至于被捅了那么多刀!” “是不是善良的人都把命送了,剩下的都是些贪生怕死的?” 她艰难地抽泣着,好像肺都快给哭出来一样, “谁要这些钱,拿走,拿走!” “汪女士您冷静点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家属情绪太激动了。”男人皱了下眉,肃然说:“这段掐了别播。” 她推开跟前的人,趴在汪杰床边说:“走开,不准拍他,”她咬得嘴唇出血,声泪俱下地说: “小杰……对不起,姐姐没用,姐姐没用啊,没能……保护好你……” …… 198 lovely (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表情严肃地抱臂看着汪正清打开密码锁,听他说: “这么多年,我收集到的证据都放在保险箱里,遗嘱里都写好了,我想就算我死了,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也能公之于众。” “咔”的一声锁开了,姜沂抬眼看去,瞧见保险柜里几个封装好的牛皮口袋,以及一部手机, 原来当初抢走贾晖手机的人是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证物,也是为了保护那孩子。 “这些年我也研究过了,证据力度可能不足,但是请个好点儿的律师,打赢官司还是有希望的,”汪正清说: “之前我儿子在国外,我怕邵安报复,对他下手,拿着证据不敢轻易往外说,现在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把东西交给姜沂,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当时在学校,我就发觉梁友仁跟邵安两人不对劲,之后偷偷摸摸跟着他们,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于是我就去梁友仁家拜访,悄悄在他卧室装了摄像头,我知道这么做有违道德常理,可我没什么歪念头,另外梁友仁真要是清清白白也不怕别人来查。 可是在视频里看到的东西,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底线,我想邵安那么聪明那么听话一个好孩子,怎么能被人这样糟蹋,热血一下上头,把梁友仁狠狠训了一顿,还警告他要是胆敢再犯,就把他私底下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公之于众,让他坐不成牢至少也身败名裂!” 汪正清眼神一黯又说: “可是后来,我跟踪邵安调查他,没想到,他也不是什么好鸟,甚至比梁友仁还要变态,完全是疯狂可怕! 那会儿我就想,要是被邵安发现我在调查他,肯定不会留我活口,所以耍了点儿心机,假意救他让自己受伤,之后身体慢慢好转,也还是假装病情加重从学校离职,这些事我谁都没说,连家里人都瞒着, 其实之后邵安没对我完全放下戒心,住在疗养院的时候他也来过几次,但都被我装疯卖傻骗过去了。” “后来有好几次,我都想拿着手头上零零散散的证据去警局告发,又怕证据不足反而受到牵连,这里头水有多深我不清楚,不想就这么白白淹死, 所以我一边冒死去调查,一边又怕死,藏着掖着不敢往外讲,人呐,总是这么矛盾啊!” 汪正清说着说着,昏沉的眼睛里泪水流了出来,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其实邵安这孩子,是我心里一个执念,我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他那样聪明,正值青春大好年华,本来一个朝气蓬勃,前途无限的孩子,心里为什么要这么阴暗呢? 我想帮他,想救赎他,可后来我才明白,一个不肯上岸,浑身绑着石头非要将自己活活溺死的人,你是救不了他的。” …… . 砰—— 警察破门而入,瞬间包围了邵安家, “嫌疑人非常狡猾,切记当心,都注意安全!”高向宇吩咐道,说着便端起手枪踏进了卧室。 “报告高队,人跑了!”小朴冲进门说:“技术组无法通过手机号追查到他的行踪。” “跑了?”高向宇一下锁紧眉, ……不在家,不在公司,方圆几百公里找遍了也没看见人影,这家伙,能跑去哪儿呢? “高警官,有线索了吗?”姜沂问。 “通缉令和照片已经发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 “高队!有人举报,”小朴急急忙忙跑过来,边喘边道:“说几天前在机场看见过一个疑似邵安的人!” “看见他去哪儿了?!” 高向宇神经一下兴奋起来,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邵安会伪造一个假的身份出国逃亡。 “马上核查航班情况,马上!” 见警察忙着调查邵安的去向,姜沂沉了口气,大脑稍微放空了一阵,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轻击了一下,她随即转头,侧身一看瞧见了地上滚着的一个纸团, “姜沂!”邵钧戴着帽子趴在墙后面招呼她, 姜沂瞳孔一缩,连忙朝他走了过去, “你又跑出来干什么,就不怕让人发现吗?!” “快抓住邵安了吧,”他说:“一个人在家我有点儿坐不住。” “你出现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姜沂脸色不太好看,邵钧抿了下唇道: “有点儿饿 ,想去买俩包子 ,你要吗?” “不要!你自己吃吧!”姜沂无可奈何地撩了下头发,见邵钧又可怜巴巴望着自己说: “我……没钱。” “……”姜沂“啧”了声,掏了张十元钞票塞给他,“拿去拿去!” 她推了邵钧一把又说: “买完赶紧回去,别在大街上乱晃!” ——“两个牛肉包子。”邵钧拉低帽檐说。 “装好了,给您。” 卖包子的小妹恍然一眼扫过跟前高拔的男人,直觉告诉她那是个帅哥, 她抬头直直盯着邵钧的脸多看了几眼,莫名有种心动的感觉,于是眼角带笑,一脸媚娆地道: “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哦,有女朋友吗?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啊?” “小哥哥可以撩吗?” “哦,我……” 邵钧话还没出口就听耳边冷厉的声音说: “不可以。” 姜沂一下拉他到自己身后,干巴巴地道:“走。” “你们俩是情侣?”小妹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俩,“不像啊?小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啊,她……,她不……” “你走不走?”姜沂盯了他一眼,等了两秒扭头就走。 “她不是,”邵钧微微一笑道:“是我对象。”说完拿着包子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他一下拉住姜沂胳膊,“你怎么走那么快呢?” “我看是你被小姑娘夸,高兴得都不想走了吧?” 看姜沂闹情绪的表情,邵钧禁不住笑道:“姜医生,你是不是吃……” “吃你的包子吧!”姜沂抽走胳膊,想了想又解释了下说: “现在案子还没解决,你就大摇大摆地往街上走,就不怕被人认出来?!春心荡漾了给我憋着,要是被人拍张正脸挂在网上,到时候邵安人还没抓住,警察先把你关进去!” “我没有……” 邵钧弱弱地说了声,又拿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牛肉包跟她示好说:“味道不错,你吃吗?” “不吃!” 姜沂没好气地拂开他,转脸见高向宇急匆匆从警局出来,于是朝他走过去,问:“高警官,这么急,是搜查有什么进展了吗?” “查到邵安去向了!” 听他讲完,邵钧惊异道: “A市?他跑那儿去干什么,打算进监狱前再看望一次母校?” 高向宇说:“我也很奇怪,我想他既然都已经出省了,要逃也应该往远点儿跑,或者去国外,为什么选择去A市?还这么大意地暴露了位置信息?” 姜沂思忖一阵,淡淡地道:“他可能,不是想逃。” “不管他想干什么,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把这家伙抓到审讯室好好审审!” “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姜医生……” 姜沂定定盯着对方,“拜托了。” “我也去!”邵钧说:“逮捕邵安,我是一定要参与的!” A市—— “你晚上过来吧,她今天不回家!”司机戴着蓝牙讲着电话,心想接了今晚最后一班,他可要好好发泄一下, “给你买了先前说看上的那款项链,我老婆她……” 他余光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后座上的人,觉得会被对方听到些什么有点尴尬,于是调大了电台音量,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三十分,车行FM为您播报时事新闻,祝您出行愉快……” “嗨哟,我不疼你谁疼啊!你个小没良心的!” 挂断电话,司机面带桃花地摸了下发痒的喉结,轻踩着油门心情一下急切起来。 他握着方向盘,只觉后面的乘客有点儿怪,卫衣帽子套在头上还戴着口罩,心里打趣地想: 这打扮,不是明星就是杀人犯! “近日,在逃嫌疑人邵某,身高一米八二,身型偏瘦皮肤白皙,现已逃亡A市,推测可能佩戴帽子口罩等遮挡物,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如有发现可疑人员请立即拨打报警电话110……” “在这儿停下吧。”后座上的人忽然说。 感到背后似有一席凉风吹过,司机手一抖,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他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哦,行……行。” “多少钱?” “五……五十四”他不停咽着唾沫,声音有些发颤,“您……您微信还……还是现金?” “不用找了。”对方递来张一百的钞票,随即下了车。 司机一下一下拍着胸脯,只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头皮发麻,一阵一阵地后怕。 邵安摘下帽子,双手揣在兜里朝前走着,禁不住笑了下, 心情似乎特别愉快,他红润的嘴唇轻轻合上,继而张开发出了个“砰”! 轰—— 轰—— 轰—— 身后传来几声爆炸巨响,橙红的火焰顷刻照亮脚下道路,滚滚浓烟窜上几米之高, 邵安往前走着,淡淡回头看了一眼……这件自己创造出来的绝美艺术品, 燃烧着的机车在夜色中有种异乎寻常的美感,人和车,渐渐在诡谲的火光中化为齑粉和钢架…… 199 lovely (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这案子折腾了小半年了,日日夜夜想得我头发都掉了不少,早点儿结案早省心,邵先生也不用再躲躲藏藏遮掩身份了,”高向宇说: “估计案子结了得挨点儿处分,今年年终奖肯定是没了!” 小朴一脸焦愁道: “这么大一座城市,要找一个人那可不容易,何况对方还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挨个去翻监控,没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够呛!” “那还说什么闲话,有这功夫还不快去查!” “是,高队!” 姜沂合着眼,在颠簸的警车上小憩了一阵,清醒过来时脑子倏然闪过一道灵光,于是问道: “你说,当初郭川劫持梁友仁,是在什么地方?” . “这儿怎么回事?怎么围了这么多警察?”高向宇探出车窗大致看了眼现场。 小朴边开车边道:“据说是昨晚上一辆车在这条路上发生了爆炸。” “难道,又是邵安那小子干的?!”高向宇眉心一皱,“他这犯罪频率也太高了!” “高队,要下去询问一下情况吗?” “哎,没工夫管那么多了,当地的命案,当地警察会去查,咱们还是先去抓邵安吧!” 小朴说:“不过,他真的去那儿了?躲在那个废弃工厂里?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去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呢?” “因为我觉得,他似乎已经,没有再试图抵抗了。” 姜沂说: “在我看来,邵安的犯罪动机跟一般凶犯不同,不单单是为了金钱和权利,有时候更多是追求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当他发觉自己执着的一切都是徒劳,追求的东西全都是空白,不免感到乏味, 精神处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人好比行尸走肉,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早点解脱。” “他想自杀?”高向宇厉声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轻巧地死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可能并没有那样的觉悟,”姜沂说:“也许邵安之所以会到这里,是有人在此接应他,又或者,是在盘算其他诡计阴谋。” 见邵钧紧蹙眉心盯着自己,姜沂不由问: “怎么了?” “我觉得,你似乎很了解他,”他问:“可你们认识不久,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吧?” “我不是了解邵安,”姜沂说:“我只是在设想他行为的时候……代入了自己。” SUV停在工厂前,高向宇转头说: “姜医生,如果邵安真的在,这地方估计很危险,安全起见你就暂时待在车上吧。” “嗯。” 她答应一声,三人随即下了车。 “分头找吧!”高向宇双手插着腰说:“这么大片地方,他能躲在哪儿呢?” “高队,工厂附近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 “我们俩在工厂里找过了,也没看见人!” 他看了眼邵钧,听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下,随即见姜沂发来的一条短信, 【高警官,我想到一个地方】 高向宇猛地转过头,“诶,姜医生把车开走了!” “什么情况!她一个人开车去找邵安了!” 见状几个人连忙追了上去, “姜沂!姜沂!” 望着愈渐远离的车尾,邵钧心绪陡然严肃起来。 为什么要刻意支开他们,一个人单独行动? 她这是…… . 站在海岸边,温和的海风迎面吹来,邵安沉醉地闭上眼,想着: 人在濒死之际想到的那个人,在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吧。 可是该死!怎么会……想到他呢? 他的肩膀很宽很厚,确实比这世上任何东西都让人觉得舒服可靠。 可那又怎样呢? “老板,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男人?你……喜欢他?” “有他的帮助以后做事会轻巧很多,”他拍了拍郭川的脑袋,笑着说:“有人罩着,日子会过得很自在的!” ……可棋子终究只是棋子,无足轻重,谁会因为失去一颗棋子而去哭泣呢? “老板,刀划在身上,不会痛吗?” “痛?那是快乐的感觉。” 郭川蹲在地上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老板,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 “您……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能有什么意义?”邵安淡淡瞥了他一眼,语调轻蔑地说:“在我这儿,什么都没有意义。” 什么,都没有意义…… “郭川,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啊?” 他随口一问,对方却嚅嗫了半晌才说:“我……爱您的灵魂。” “噗嗤!”邵安忍不住前俯后仰狂笑着,笑得肚子疼,身子都曲成一团,“我看你是春天到了开始乱发情了吧!” 可笑,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根居然红了,模样还真是纯情! “你可真是个白痴!”他喃喃道。 ……我这种人也会有人真心喜欢?明明从身体到灵魂都是脏的。 一辈子很难遇上一个傻子,世上人人都太精明,像他这么蠢,勾勾手指就上钩的,活该被利用吧! 郭川啊,你是我千挑万选的不二之臣,只是……终究还是选错了人。 邵安站在河岸边,望着眼下翻涌的海浪,内心好像达到了极致的宁静与安详, 他闭上眼,思绪混乱无章,脑子里无数片段闪过,仿佛被拽入回忆的漩涡, “人有时候为达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邵吏凯摸着他的头说: “邵安,爸爸是在教你,教你处世的道理,教你怎么做,才能比别人捷足先登一步。” “你能理解爸爸的,对吗?” 他怔怔地点头,感到自己被一掌从胸口往后推了一把, “既然能理解,那就去吧。” 他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似乎坠下深渊,粉身碎骨…… “你在干什么,畜生!”身前的人被一双大手抓住强行拖开,邵安失焦的眼睛缓缓抬起,看见了对方背后男人的脸。 “他还是个孩子,你!” 他说着一拳朝对方击去,那拳头看起来十分有力。 杨鹏捂着流血的鼻子,哀嚎了几声又语气狠厉说: “一个小小的会计师,也他妈敢跟我叫板!这笔账你给我记着!你这辈子都别想在这行混下去了!” 他毫不示弱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俯身温柔地将眼前的男孩抱起。 邵安脖子往领口缩了缩,倏然有些慌张无措……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抱过自己。 这就是,被人疼爱的感觉吗? 他缩在他怀里,抽抽噎噎一下哭了出来。 “小弟弟,你没事吧,你爸爸妈妈呢?” 他摸了下邵安柔软的头发, “别哭,叔叔请你吃冰淇淋,吃点儿甜的心里就不难受了。” …… “什么!邵氏集团?你是……邵吏凯的儿子?!” 他攥着拳,看着面前的孩子,满眼的心疼,想着他遭受的事,又不免有些气愤,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拿人当工具呢!” “哪儿有父亲这么对待自己儿子的!简直是……哎!” 邵安抬眸问: “郭叔叔,你有儿子吗?” “老婆都没有,哪儿来的儿子!”他挠了挠脑袋一笑带过,邵安却追问道: “为什么没有老婆?” 对方愣了一下,说: “因为穷,因为没用。我在公司里干了都快十年了,老板让我做假账,我没同意,就被辞退了,害,不说了,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吧,”他强颜欢笑道: “总之工作丢了,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 他一下下摸着邵安柔软的头发,温厚的声音说: “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会放在心尖儿上好好疼爱的!” 邵安目光闪了闪,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模样和笑容,似乎很契合自己心里的某个形象……温厚可亲的感觉,和身上那种,让自己想要去依靠的安全感…… “郭叔叔,你以后,还能……再来陪我吗?” “啊!”他愣了下又笑着说:“当然,叔叔没儿子,以后啊,邵安就是叔叔干儿子了!” 邵安定定望着他,心里的阴霾仿佛都被那笑容驱散了…… “什么,你被人发现了,一个姓‘郭’的会计师?” 邵安偷偷躲在墙角,听邵吏凯严厉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道: “杨鹏我可警告你,人的嘴可不严实,要想不被发现,除非让他彻底闭嘴!” “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 还是死了好,死人才不会说话—— ……这辆车怎么回事?! 砰—— “前面出车祸了!” “快打120!” “我天!这都碾成肉泥了吧!” 郭叔叔…… 邵安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两腿刹时瘫软下去, 刚才还在向自己招手的人,下一秒就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他身体颤抖着,无法抑制住生理反应,牛仔裤前润湿了一大片, 见四面人潮一下涌了上去,他身子往后一倒,感觉耳朵里有风灌进来,后脑“咚”的一声撞地…… 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一定会放在心尖儿上好好疼爱的! 我要是你的儿子,就好了。 可惜不是,我是恶魔的孩子,也长成了恶魔的样子, 可也只有恶魔,才能杀死恶魔吧! 邵安倏然笑了起来,脚踩上面前的岩石,低眸望着面前翻涌的巨浪, “您……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什么意义?大概是……守护我的人吧。 200 lovely (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安!” 他身子往前一倾,刚要跌落下去,突然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邵安!” “姜沂姐?”他回眸一看,禁不住笑了笑,“这么快就找到我了,这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 见对方朝自己走进,邵安脸色一沉,肃然道: “别过来!” 姜沂照他说的停了步,远远看着眼前的人……他现在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从几米高的岸上摔下去,谁都拦不住。 邵安唇角一扬说: “姜沂姐,你该不是觉得,光凭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 “邵安,”她打断对方说:“我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你,是吧?” "……"他猛地怔愣了一下,听姜沂接着道: “那个小男孩,那个……对监控动了手脚的人,是你。” 闻言邵安脸上表情刹时凝固,而后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看着对方,姜沂不由皱了下眉,那段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倏然让她重见了当时的场景—— “小妹妹,救救我啊!求你救救我啊……!” 咔—— 砰—— ……摔下去了! 姜沂僵硬的腿朝前挪了一步,垂眸往下一望,惊悚的画面刺激眼球,无比深刻地印在她脑子里。 的确是死了,死透了,没有人脑浆四溅,身体折曲成那样还能再吊着一口气的。 满地猩红的鲜血好像都涌向她,咯在她喉头,又在胸腔蔓延。 姜沂有些喘不过气,倏然掐住了自己喉咙, 她刚才是想他死,恨不得他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可当对方真从六楼摔下去,摔成肉泥,她看着这一幕,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恐惧。 莫名有些不安,姜沂下意识抬头一望,脑子瞬间空了—— 监控灯竟然是亮着的,就像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她咽了口唾沫,冷汗沾满手心和后背。 敏锐的神经倏然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蓦地转过头, 有人! 有人在偷偷注视着她! 姜沂吸了口凉气,见一旁的居民楼上,有个小男孩正站在那里,似乎很开心,甚至歪着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吧? 有监控,还有目击证人,瓜田李下,她该怎么解释? 猛烈跳动的心脏简直快要冲破胸腔,她攥紧拳,慌张又狼狈地转头逃走了…… …… “这家伙,把人迷奸过后又跳楼自杀了,估计是内心受到强烈谴责,才畏罪自杀的吧!” “监控?监控好像是坏了,保安室值班的老大爷说不知道,他说他一个午觉要睡到下午四点半,没注意监控什么时候出的问题。 再说,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本来就没人在意,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在那地方跳楼啊!” 听身边的人议论着,姜沂不由皱紧了眉, 怎么可能?她分明看见了监控,而且那个角度,分明清清楚楚拍下了她。 难道……楼顶的监控是之后被人损坏的? 难道,是他! …… “邵安,是你吧?” 所以才会在自己身上寄托那么多感情吗? 她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半晌后邵安才耸了耸肩说: “没错,不过不用问我为什么,我没想帮谁,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做是件很有趣的事而已。” 姜沂沉了口气道: “幼时亲眼目睹太过血腥的东西,心理……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 “这话诚然不假。”邵安仍旧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但废话就不用多讲了,所以姜沂姐,你是来劝我自首的?” 姜沂一脸肃然地道:“你这样的人,要是真的坐牢,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他倏然笑了,“不是劝我自首,那就是劝我自杀的喽。” 邵安收住笑容,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带了几分真切, “姜沂姐,其实……我是羡慕你的。” 他没再多言,垂下眼眸转过了身,姜沂咬着唇,就这么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罪不可恕,死有余辜,不知为何这时候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痛? “是邵安!快!快上去拦住他!” 余光瞟见高向宇从身侧掠过,姜沂稍稍失神了片刻,见对方径直奔向海岸,邵安已经一只脚迈出去悬在了半空, 他回眸朝自己微微一笑说: “姜沂姐,如果有下辈子,希望初次相遇,一定不要再是那样的场面了。” 说完便纵身一跃,“邵安你给我!”高向宇伸手一捞,只触到他衣角, 就跟上次,郭川自杀跳海时一样! “他跳海了!妈的!” 高向宇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就打算往下跳, “自杀也未免太便宜你了!是死是活今天我高向宇都要把你给捞上来!” 他一条腿还没离地,就被姜沂倏然拉住胳膊, “水这么深这么急,人跳进去估计活不成了,你们没必要冒这个险下去了,另外尸体打捞难度也很大……” “姜医生你!”高向宇蹙了下眉,见她脸色肃然道: “他这样的人,活着太痛苦了。” “可是……”他攥紧拳,盯着姜沂肃然道: “姜医生,我知道你对邵安还抱有一些同情,可他是杀人犯,杀了人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给无辜的死者一个交代!没有人可以无视法律法规,他应该在监狱进行劳动改造,不是死了一了百了!” 高向宇抽开胳膊,转身跳下水。 汹涌的浪潮拍打岩石,发出震耳巨响,看着有些惊心动魄,几个人焦急张望着,良久后高向宇才从水面探出头来, “没找到人,也没看见有尸体!” 小朴厉声道:“高队你快上来!太危险了!” “不行,我再找找!” 说完又一头扎了进去。 “可恶!” 水流愈渐湍急,天色又越来越暗,在水里这样久,高向宇身体渐渐也变得冰凉,再待下去,体力大量消耗,处境无疑非常危险。 “高队,你快上来吧!” “高向宇,你快上来,你要是出了事,我们还得下去救你!”邵钧说:“你快回来!” 他又坚持了一会儿,水里却连邵安半点影子都没看见,无奈只能放弃。 邵钧把湿漉漉的高向宇从水里拉了上来,上岸后他便呛了几口水出来,连连喘着气。 “呼——呼——” “高队高队,你没事吧!” “嗯。” “真是便宜邵安那小子了!”邵钧说:“不过,从这儿跳下去,应该是活不成了吧!” “小朴,通知救援人员打捞。”高向宇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邵钧倏然抬起头,看向姜沂的位置,见她静默地盯着水面,眼底好像涌动着复杂又晦涩的情绪,不知在想着什么…… 201 Single Step(1)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祝贺邵哥沉冤得雪,官复原职,邵安恶有恶报,罪有应得死翘翘! 来,喝酒喝酒,满上满上!” 谢斐激动地举杯道,邵钧却闷声不响,连杯都懒得跟他碰,端起酒杯就一口闷下。 “呃……那高叔叔咱俩碰一个!” 谢斐今儿定了个包厢,点了一桌子菜,说是庆贺邵钧洗净冤屈,邵安跳海自杀虽没能被绳之以法,至少人死了也算顺利结案了。 庆功宴也就三人一块儿吃着,想以前那么多酒伴,吃喝玩乐能约在一块儿的,聚得快散得也快,到最后能同甘共苦推心置腹的也就那么几个。 邵钧始终低埋着头意志消沉,他从开局就使劲喝酒,好像不把自己灌得烂醉不肯罢休。 见他这郁郁寡欢的样子,谢斐眨巴着眼睛怯怯地问: “邵哥,你跟姜沂姐,你们俩……” “闭嘴!” 谢斐怔了下不敢再说话,见邵钧又灌了半杯酒,喃喃自语说: “都结束了,坏人都没有了,……可你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了?” 他耷拉下脑袋,回忆蜂拥而至,心头阵阵泛着苦涩——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姜沂,我……” “你的事解决了,现在人也安全了,没人还要害你,你也没理由再纠缠我了。” 见姜沂转头往前走,邵钧连忙跟上她, “你回家吗?我送你。” “不用麻烦。” “不麻烦,刚好顺路。” 姜沂沉了口气说:“我不回家。” "那你……你要去超市吗?” 她随口答应了声,邵钧又说:“一起吧,刚好,我也要去。” “邵钧,”姜沂停下脚脸色严肃地看着他,“够了,别不识好歹行吗?” 被她这么冷厉的眼神盯着,邵钧心颤了一下,艰涩的声音说: “不喜欢我,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姜沂,难道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 “不讨厌就是喜欢吗?你哪儿学的歪理?”姜沂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刚走几步又被他抓住手, “姜沂,我们重新开始吧,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再有危险了。” “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们结束了,你安不安全我们都结束了!” 她好冷漠,那么伤人的话,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 “行了你放开!” “姜沂,你不能这么没良心,”邵钧委屈地望着她,“你不能,……睡了我,又不要我了。” “你!”姜沂瞳孔一震,“吃亏的是你吗?!” 她咬着牙用力将手抽走,径自往前走,邵钧倏然急了,连忙跟上去,连话都说不利索, “姜沂,你这样……不行,你不能骗了我的肉体,还欺骗我的感情。” “邵钧,大庭广众的你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明明答应过……不抛弃我的。” 姜沂眉心拧了下,又说:“这种话你也信?” “你怎么能这样呢?” 姜沂一脸漠然地拂开他,“你走吧,别再烦我。” “我不,我不!” 邵钧粘起人来委实不好对付,她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拦下一辆出租就弯腰钻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姜沂,别走,你别走!” 跟在车屁股后面追了几米,心有余而力不足,邵钧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望着渐行渐远的汽车感到由身到心的绝望, ……真的这么绝情,真的就,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 见邵钧喝着闷酒,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谢斐连忙岔开话题问高向宇道: “诶那最后你们找到尸体了吗?” “没有,水太急了,下游直接通向大海,下海捞人咱还要没那技术能力,再说,也没必要为一个自杀了的杀人犯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还有财力!” “诶那……”谢斐眯了迷眼说:“没看见尸体,邵安会不会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可能还活着?” “除非他借尸还魂,否则应该是死定了!”高向宇说: “不过,也是我失职,没能活抓到他!” “哎别自责,现在这样的局面已经很不错了,”谢斐哄他说:“高叔叔你是最棒的!是我心中的英雄,看,给你竖大拇指!” 被他这么一通夸,高向宇脸一下红了,憨憨地笑道:“哪有哪有,你别这么说,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谢斐又一波彩虹屁接着道:“讲真,老帅了!你看你们警队那长得歪瓜裂枣的,高叔叔你在里头眉清目秀简直就是一清流,派出所之光!” “那你先前不还说我老吗?” “是成熟,成熟!诶,男人嘛,就得像高叔叔你这样稳重!” 邵钧幽怨的目光扫了眼跟前腻腻歪歪的俩人,刚要张嘴,谢斐又问: “对了,你明天也要工作吗?” “是啊,最近遇上几个小案子,得值班。” “好辛苦啊,”谢斐神情款款说:“我中午晚上给你送吃的吧,待警局里成天吃泡面,一点儿营养没有,你都瘦了,身上骨头摸着都硌手,看得人老心疼了!” “哪有那么严重?而且我们也不是顿顿都吃方便面。”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给你送!” “诶诶诶!你俩别他妈刺激我!”邵钧猛地一拍桌,他这时候大概有些醉了,喝了几口酒倏然抑制不住火气愤然道: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凑一对儿,男的跟男的都能搞上,为什么我跟姜沂就不能在一起?操!” 三人一顿饭吃到天黑,桌上酒瓶都空了菜还剩下一大半,谢斐胃疼没喝多少酒,跟这会儿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邵钧说: “邵哥你要实在觉得孤苦伶仃不想一人回去,要不今晚上住我家吧?” 邵钧一摔酒瓶,厉声骂道: “劳资不去,劳资睡大街上也不看男人搞基!” . 姜沂走出地铁站,随意看着微博,见许久没联系过的周羽彬突然给她发了则消息, 【最近过得怎么样?】后面又跟了句【我不太会聊天】和笑哭表情包。 她禁不住笑了下,比起以前遇到过的直男式360度无死角问候,周羽彬这还算好的。 【都说久别情疏,怎么觉得这么久不见,我反倒更想念你了?】 【当然,是从朋友的角度。】 她盯着对方发来的信息,目色闪动了下……如果作为朋友,周羽彬这样的人,应该是可以深交的。 【姜沂,你如果要来英国,随时可以联系我。】 【嗯,一定。】 姜沂关上手机,抬眸便见三个人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谢斐就已经看见了她。 “姜沂姐,姜……姜沂姐!” 她转身正想走,被谢斐这么一喊又禁不住回头。 “姜沂姐,帮……帮帮忙吧!” 谢斐一人费劲儿地扛着两个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的大男人,艰难地跟她求助说: “两人都喝傻了,这俩大醉鬼,喝得路都走不了了!姜沂姐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真只扛得了一个! 姜沂姐,你送送邵哥回去吧?” 姜沂眉心紧蹙盯着眼前的人, 见邵钧一只手勾着谢斐肩膀,头耷拉下去,人软塌塌吊在他身上,整一个不省人事的模样。 她心软了一下,答应道:“好吧。” 说着便走了过去,轻轻扶住了他。 邵钧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对她来说还是挺重的,他忽然重心靠过来,姜沂险些没站稳被对方压倒在地。 “那姜沂姐我就先走了啊!”谢斐跟她作别便拖着高向宇往对街走了。 盯着邵钧通红的脸,姜沂没好气地道:“又喝这么多酒,我看你上辈子就是瓶二锅头吧!” 他还真是没点儿意识,整个人靠在姜沂身上,害她只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 走在大马路上冷风吹过,邵钧神志清醒了几秒,望着身侧的人喃喃道:“姜沂?……我是在……梦里吗?” 突然感到喉头发酸,胃里东西一下泛了上来, “呕……” “想吐?”姜沂一脸严肃,“你憋着点儿。” 她将对方扶到垃圾桶旁边,邵钧一闻到那味儿,稀里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呕……” “呕……” “纸,拿着。”姜沂脸色凝重地把兜里的手纸递给他,又轻轻拍着他后背。 吐了一阵,邵钧稍微清醒了点,也只是一点点,仅限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认清楚身边的人是谁, 什么时候让她看到过自己这副样子?怎么能,在她面前呕吐?弄得这么难看! 邵钧推开姜沂,又扭过头,似乎不像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你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很狼狈啊!”姜沂拧了下眉,又拉了邵钧一把。 “你别看我……”他声音弱弱地说,说着就别过头,摇摇晃晃地往旁走。 “醉成这样,你一个人要往哪儿跑?” “回来!” 姜沂扯住邵钧衣角,又把他拽了回来。 “你怎么还跟个……” 见邵钧一脸别扭,姜沂紧拽着他胳膊说:“别乱跑!我送你回家。” 邵钧侧着脸,一下扭过头贴在姜沂肩上,不由自主地伸手勾住了她后腰, “喂,别往我衣服上蹭!我说你!” ……算了。 202 Single Step(2)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钥匙呢?” 见邵钧靠在自己肩上神志不清,姜沂沉了口气,伸手往他身上摸钥匙。 被她上下摸了一把,睡死过去的人复又睁开眼,神经倏然兴奋起来, 他“嗯哼”几声,抬头就往姜沂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嘶……你!” 不痛,更多是痒,姜沂勉强忍住,艰难地保持重心, 总算找到了! 重重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姜沂又拉了张毯子给邵钧盖上, 任务完成,多的她也不管了。 “姜沂……别走。”他不安生地扯着身上的薄毯,喉头呜呜咽咽地说: “你不能把我搞成这样,甩手就走人了,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老是……不承认……” “别吵,快睡觉!” 姜沂把扯乱揉皱的毯子给他重新盖上,便转身往外走了。 从邵钧家出来正往电梯走去,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姜沂接过电话,安静听着对方传达的话,凝神想了想,而后说: “我……考虑一下。” . …… “玫瑰,气球,在她家楼底下点着蜡烛当众表白?!” 邵钧眉梢一扬说: “姜沂又不是那种,对往她身上砸钱的男人没有抵抗力的小姑娘,况且,这种上个世纪的告白方式也太俗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谈恋爱不就得要俗吗!”谢斐一脸笃定的表情,“咕噜”吸了口鸡尾酒说: “那种浪漫的场面很有感染力的,万一姜沂姐感动哭,说不定就不跟你闹别扭了。” “万一?这几率也太小了,”邵钧说:“而且我怕她到时候不是感动得要哭,是激愤地想打我。” “我觉得你俩还是有戏,前天晚上还是人姜沂姐送你回的家,那大好的机会,邵哥你好好把握了没?” “那天我他妈喝得都人畜不分了,没在她面前丢脸就谢天谢地了!” 谢斐眯眼说:“真不试试?” 他皱了下眉,抱臂靠着椅背,“那……还是试下吧。” . “邵哥邵哥!我现在地铁口呢,给你放哨,汇报姜沂姐一举一动,你在楼底下好好准备吧!”谢斐说。 “嗯,知道了。” “……” “快快,这里,这儿再撒点儿花瓣!还有那儿,挂个气球,把那‘禁止猫狗大小便’的告示牌遮一遮!” 经理人恭敬地欠身道:“先生,您看背景音乐需要吗?公司提供专业服务,古琴,钢琴,小提琴,给您叫个乐队来也行!” “哦,不用。”邵钧摆了下手,心想真要是那么折腾风险有点儿大,到时候把整栋楼居民的注意力都引过来,姜沂一生气就全完了。 他转身看着面前的场景布置,只觉置身在铺满玫瑰花瓣的草坪,周围都是心形气球和炫彩的LED灯,这种浪漫的氛围还是很教人悸动的, ……也不知道她现到哪里了? 谢斐偷偷摸摸跟在姜沂身后,见她不经意间转过头,吓得连忙往柱台后躲, 妈呀,这感觉,也是太刺激了吧! 他摸了摸胸口,探头一看, “咦,人呢?” “谢斐,你跟着我干什么?”冷沉的声音听得谢斐一哆嗦,差点儿没腿软一屁股坐下去。 被姜沂犀利的眼神盯着,谢斐支支吾吾解释说:“我……我正好路过,正好路过就看见姜沂姐在这儿,真是巧!” “邵钧让你来的?” “没……没有,不……不是。”谢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姜沂懒得听他胡说,逼问道: “谢斐,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 “……” 邵钧接起电话没什么耐心地问:“干嘛?” “那个……邵哥,”谢斐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还是……别整那玩意儿了,姜沂姐一会儿看见了,估计真要打你!” “为什么?怎么了?”邵钧肃然道:“你被发现了?” “啊……嗯。” “妈的,谢斐你也真是蠢到家了!” “姜沂姐说,让你别没事儿……找事儿,她说她最讨厌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要真那么干,她就把花给你摘了,气球给你扎了。” “我……”邵钧噎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跟这时候还激情澎湃指挥着的经理人说: “不办了,东西都拆了吧。” “啊?怎么的呢?”经理人两手抱在胸口,眼珠子一下瞪直了,“先生,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我们公司一律不予退款的。” “没说让你退款,赶紧拆了!快点儿!” 邵钧抱臂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布置好,现在又要拆掉的现场,觉得有些心梗,走到角落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谢斐一个电话打到他火气上, “又什么事?!” 谢斐压着嗓子说:“邵哥,我在车站看见姜沂姐,跟一男的……” “什么!”邵钧浑身肌肉一下紧绷起来,“谢斐你说清楚,姜沂跟谁?” “我看见她跟一男的走在一起,好家伙,那男的感觉年纪挺大,妈的老牛吃嫩草!还……还戴着帽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他们在干什么?!”邵钧干听着不能冲到现场,捏着拳头着实有些火大, “我去!还勾肩搭背,我擦,吃姜沂姐豆腐!我靠,简直不能忍,姜沂姐要是我女朋友,我他妈上去就是一顿捶!” “嗯!谢斐你说什么?!”邵钧手机都快捏裂开了, “不是,不是那意思,说秃噜嘴了,我没有觊觎嫂子的意思,我就是说……” “少屁话,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俩人聊着呢,那男的可能……要跟姜沂姐一块儿回去吧。” 邵钧怒道:“还他妈敢去她家!” “诶,他俩上公车走了,”谢斐说: “没事儿,我刚大致瞟了眼,那身板一看打不过你,邵哥加油,我看好你哦!” 盛怒中挂断电话,邵钧捏着拳,只觉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 半个钟头过后他才又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心说谢斐那嘴也能信?未必是老色鬼,估计是姜沂朋友,也可能是院主任什么的吧? 正这么安慰着自己,抬眼看见姜沂果真跟身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两人聊笑着,那种亲密的感觉让他眼红,邵钧心一紧,禁不住跟着他们上了楼。 从另一电梯出来,就见两人竟然迈进了她家,邵钧正跟上去,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有没有点儿安全防范意识?她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邵钧从兜里掏出他偷偷配的备用钥匙,开门蹑手蹑脚溜了进去。 操,进卧室是要干什么?姜沂是不是被那男的下药了?! 邵钧轻脚走过去,扒在门背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听见男人的声音说: “这是戒指,怎么样?你看喜欢吗?”浑厚的男低声一听就很有钱。 邵钧眉心一拧,心想什么东西?姜沂应该会让他滚吧! “在我看来,这些都不重要,”她说:“心意到了就行,其实也不用搞得那么隆重。” “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怎么能随随便便凑合过去?” “嗯。” ……什么婚礼?她疯了吗? “这是婚纱图片,你看看,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明天去试试吧。” “这么急?”她问。 “是啊,月底前就办了吧。” “嗯。” 两人的对话听得邵钧瞳孔剧震,指甲都能把门上的白漆扣掉一层,焦躁之际又听男人的声音说: “你先看着,我去趟卫生间。” “好。” 眼瞅着房门被男人推开,邵钧怒火攻心,目色一横,一计铁拳就朝他肚子击了过去, 见对方“嗷呜”一声身子往后仰,邵钧揪着他衣领就把人按在床上捶, “妈的!劳资的人你也敢……” 掰过他的头看清楚男人的脸,邵钧心一颤,手像烫着了一样连忙缩了回来。 “邵钧!你在干什么!”姜沂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脱离对方的毒手,床上蜷缩着的人才缓回了口气,坐起身来, “小邵啊,我这……哪儿惹你不高兴了啊这是?” “伯……伯父……” 罗父揉着吃痛的肚子说: “果然年轻人就是,……力气挺大哈!” 他转过脸,求助的眼神望着姜沂,“你们……我听你们在商量……结婚?” “是我爸想补办一场婚礼,还没让我妈知道。”她解释道。 “我……我以为,”邵钧慌张无措,支支吾吾地说:“可你……,为什么要你试婚纱?” “是替我妈试,我们身材差不了多少,”姜沂连忙把人给扶起来, “爸,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一拳打……打到我这肋骨上了。”罗父慢腾腾站起身, “这么多年没挨过打,就当活动活动筋骨,活血化瘀了!” 邵钧瞬间怂了,一脑门子冷汗淑淑往下流,连忙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递给他,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您。您……您戴着帽子我一时没认出来。” “我的错,出门不该戴这帽子,不赖你。” 完了,又罪加一等了! 邵钧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嘴笨,盯着姜沂想让她帮自己说两句,后者撩了把头发扭过头,视而不见他的眼神。 “我这老腰哦,”罗父扶着腰杆,还不忘教导一句说:“年轻时候少喝点儿酒,不然老了可容易骨质疏松!” “伯父,你没事儿吧?”邵钧没被打这时候简直也要憋出内伤,“要不去医院看看,我开了车,送您过去吧?” “用不着去医院,也不用送了,”罗父摆了摆手,“你们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姜沂搀着他走出门, “爸,路上小心,我们明天再联系。” 她“砰”的一声关上门,脸色随即阴沉下来。 邵钧心里“咯噔”一下,急出一头汗,着急忙慌地跟她解释道: “我真不是有意要打你爸的,我……” “等会儿,”姜沂伸手打住他,“你哪儿来的我家钥匙?” “我……”邵钧支吾了下坦白说:“你放家里的备用钥匙,我……拿去配了一把。” 姜沂沉了口气,摊开手掌说:“还我。” 邵钧乖乖上交了家门钥匙,随即被对方一下推了出去, “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自己也好自为之。” “另外……”姜沂顿了下,想说什么,倏然又住了嘴。 “怎么了?” “没什么,警告你以后别再来我家!” 说完她便“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203 Single Step(3)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老丈人你也打?邵哥,你完了啊!”谢斐一脸震惊,又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谢斐我看你是找抽吧!我他妈现在真想剁了你!” 邵钧现看到他就觉得火大,他喝了口咖啡冷静一下,脸色一沉又说: “可奇怪的是……她都没怎么生气?竟然都没冲我发火。” “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心态的,谢斐愣了下,“有啥奇怪的?没发火还不好?” 邵钧摇了摇头,“她这反应不太正常,那种感觉,像是……有一点儿内疚的情绪在,倒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了。” . “咱难得聚一回,大伙儿一定吃好喝好啊!” 姜沂站起来跟附近人碰了个杯, 医院同事一起聚餐,既是团队建设也算欢送会,送别即将出国进修的几名医生。 “姜沂,你什么时候走?”燕琦问。 姜沂咬了口鱼肉说:“下个礼拜。” 现代科技发展这么快,医学技术当然要与时俱进,医院斥巨资从国外采购的医疗设备,需要医生到英国学习最新最前沿的医疗技术,配备足够高的职业素养。 “机会难得,可我又舍不得你走。”燕琦叹了口气说: “你不在,我会不习惯的。” “会习惯的,”姜沂点了点燕琦肚子说:“等你孩子出生了,事情多着呢,忙着忙着你就会忘了的。” “啧,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姜沂轻轻笑了下,“等我回来,你孩子大概都会走路了。” “你记着,不管怎样,不管你去哪儿,你永远是我孩儿的干妈!”燕琦认真且严肃地说。 她点点头说:“那当然,总不能是干爹吧?” …… 两人在卫生间洗手池前,燕琦忽然问她: “对了姜沂,你要出国的事,跟邵总说了吗?” 想起上次自己欲言又止,姜沂眼眸微微一垂说:“没有,没必要告诉他。” 燕琦皱了下眉,“你总不能一直瞒着他吧?” “没想隐瞒什么,”她淡淡地说:“我走了,他自己会发觉的。” “姜沂啊,邵总对你的感情,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真要这样不告而别?”燕琦凌厉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人,见姜沂睫毛微微一动,继而又说: “他要是知道,我还能走得了吗?”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掩盖了尾音一丝凄伤,“这样也好,时间久了,感情渐渐就会淡了。” “你!你……真的舍得?”话落燕琦又轻摇了下头,“有什么可问的,你从来也没有舍不得过什么。” 她又拍了拍姜沂肩膀说: “走吧,在卫生间待太久了,别人还以为我俩在里面干啥事儿呢?” 两人走出卫生间,姜沂说: “燕琦,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在我走之前,不要告诉邵钧任何消息,要是他之后问起,也尽量隐瞒一下我的去向。” “我知道,我尽力吧,可要是他……” 转角看见眼前的人,姜沂一怔,整个人仿佛瞬间石化。 “你要去英国?” 邵钧直直盯着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看穿一样。 姜沂瞬时呆住了,没想到邵钧公司今天也在这家饭店聚餐,自己跟燕琦的谈话被他撞了个正着。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又焦灼,姜沂捏着拳有些无措,见邵钧下巴紧绷着,眼睛渐渐红了起来, “姜沂,你说话啊?” 声音似乎卡在喉咙里发不出,燕琦替她开口道:“邵总,那是……是医院的安排,”话落她又局促地咽了口唾沫, “那个,我……我还是先回避一下。” “诶。” 姜沂去拉燕琦,刚迈出去一步又被邵钧拽住了, “为什么?为了躲着我吗?为了躲我甚至要跑到国外?” 邵钧情绪激动地问,姜沂低着头没看他,只说:“工作需要。” “你能不走吗?”他声音艰涩道: “邵安的事都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那么……那么不招你喜欢吗?” “都说了是因为工作,”姜沂沉了口气又说:“我出国不是因为你,……不只是因为你。” 邵钧:“你是不是,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姓‘周’的?” “不是!”姜沂有些无奈地道:“我只是要去英国学习,去两年而已。” “两年?”邵钧瞳孔一震,情绪更激烈了,“两年会发生什么?我守不住你,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见姜沂默然不语,邵钧紧皱眉,抓着她肩膀质问说:“你就是这么想的是吧?想着两年过后,早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想她稍微解释一下,能让他安心一点都好,可姜沂什么都不说,一副坦白默认的样子,脸上淡漠的表情看得他满心惶恐, “姜沂,我……我以后不骚扰你了,你别走,别去英国!” “……抱歉。” 她轻轻摇头,邵钧不由提了口气,“我……我要跟你一起去,姜沂,你别想就这么跑了!” “开什么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邵钧肃然道:“你什么时候走?我现在就订机票!” “你疯了吗?跟我出国,那么大一个公司你就放着不管了吗?” “我……” 邵钧一怔,倏然意识到,姜沂说的不错,他确实不可能扔下一切,不管不顾地追到国外。 可他依旧无法接受,纵然知道机会渺茫,还是笨拙地试图劝退她, “女孩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很不安全的,在英国你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姜沂说:“这你不用操心,有朋友接待我。” “什么朋友?”邵钧盯着她,忽然又暴躁起来,怒道:“果然就是那个姓‘周’的,我他妈!” “我跟他只是朋友,”姜沂说:“况且你我之间不存在谁要对谁负责的关系,就算我跟别人交往,你也没有立场管我,你成熟一点好吗?” “不好!”他口气生硬地道。 姜沂叹了声气,“跟你说不通,我也懒得废话了。” 她扭过头,听邵钧带着些威胁的口吻道:“姜沂,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最讨厌受人牵制束缚,姜沂声色冷厉地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厌烦!” 她微微侧目,不容置喙的口气说:“而且,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找到我的!” 邵钧心口一阵钝痛,声色凄怆地问: “如果当初我没有用那种愚蠢的方式跟你分开,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姜沂平静到有些决绝的声音说: “邵钧,我希望,你可以理智,冷静一点,在我心里保留一些好感,至少两年过后,如果我还要回国,我们……还能做朋友。” 204 Single Step(4)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闺女啊,一个人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到了英国记得给妈打个电话!” “我知道了妈。” 姜沂挂断电话,弯腰收拾着行李,为了明早十点的飞机。 总算将东西打包好,她捶了捶肩膀,懒懒地坐上沙发,这时候却莫名想起了邵钧坐在这里,胳膊肘搭在沙发背,低头看着手机的样子,身后的靠垫还留着他的温度似的, 她为这些天邵钧没来纠缠自己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自己这想法实在有点矫情可笑, 邵钧终于也开窍了吧,他毕竟也是那么高傲的人,不可能永远为了一个人屈尊降贵,更不至于傻到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沂闭眼养了会儿神,浅睡了不到几分钟,就听谁人“咚咚”敲着门,声音越来越急促,就跟生怕敲不坏她家门似的。 她于是走过去,凑到猫眼前一望,便见被透镜扭曲了的邵钧阴沉的脸, 重拳一下下敲击着铁门,震耳的声音听来委实有些骇人,只觉邵钧今天似乎比以往还要暴躁了几分,姜沂轻抿着嘴唇,隙开了一条门缝, “别敲了邵钧!你这随心所欲的德行能不能改一改!?” 房门刚打开一点点,邵钧立马扒了上来,姜沂一惊连将门往回拉,对方却还是抓着没放,眼见门沿险些夹住他的手指,吓得姜沂赶紧松开门把, 邵钧趁机一把掀开门,饿兽似的扑过来,上来就抱住姜沂,要去吻她的唇。 “我好想你。” 他浑身都是酒气,姜沂却觉邵钧现在这状态看起来更像是磕了药,一边后退一边扭开脸避开对方。 “邵钧!”她怒道:“你干什么!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在这儿闹一阵有什么用?” 听她说要走,邵钧情绪更激动了,动作越发粗鲁野蛮,抱着姜沂“咚”地撞上分隔客厅和厨房的那扇玻璃门, “滚开!” 姜沂吃痛拧了下眉,借着窜上手臂的一股蛮劲儿推开对方,转身跑进厨房,“砰”的一声关上门又顺手锁上了。 房门将二人分开,他们却又能透过透明玻璃看见彼此, 姜沂活动了一下被他抓痛的关节,刚松了口气,眼见邵钧猛拧了几下门把打不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而后又抬头紧盯着自己,近乎疯狂地拍着眼前的玻璃门, 房门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玻璃似乎都快要被他给拍裂了,姜沂顿时有些惊愕, 只觉他今天就跟发疯一样尤其暴躁,猩红的眼睛看着很是吓人, “姜沂!姜沂!你把门打开!打开啊!” “你……” 姜沂心忪了下,不由自主往后退,听门玻璃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家都要被邵钧给掀翻,姜沂提了口气,走上前刚打开门锁,对方就“轰”地摔开门一把扯住她小臂扑上来, 只觉浑身骨头都要被他撞散架了,姜沂连连往后跌退,听邵钧紧贴在她耳边喃喃说: “你别想走,不准你走……” “邵钧!你今天是嗑了药了?!” 邵钧如狼似虎地扒她衣服,那种极端强势的霸道让姜沂震惊又恐惧,她剧烈反抗着,浑身血液似乎都窜上大脑, “滚!滚开!” 姜沂一把扯开他,在他要再扑上来的时候本能地出手掴了他一巴掌, 这一掌委实有些狠,“啪”的一声脆响,瞬间在邵钧脸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浅红色指印。 姜沂也有些震惊,生平第一次扇人巴掌,没想到居然会打了他。 女人的一巴掌就算使了全力也算不上多痛,邵钧却像是被打蒙了,耷拉脑袋久站在原地,眼睛越来越红,泪一下蓄满了眼眶。 他凄伤的模样看着让人有些难受,姜沂局促地攥紧拳,为刚才一时冲动失手打了他感到有些内疚,竟见他开始啜泣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邵钧低垂着眼帘,哭得睫毛都湿了,显得越发浓密,脸上怆然的表情看着直教人心疼不已。 没有渐渐平静下来,悲伤的情绪好像怎么都收不住,邵钧抽搐得越发厉害, 头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哭成这样,姜沂一下心慌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邵钧,我……我没想……” 他埋着头,眼泪越滴越快,姜沂顿时怔住了,下意识上前捧住他的侧脸,指尖轻轻拂过在他白皙皮肤上显得异常醒目的红痕, “天哪……”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姜沂轻轻搂了下他,邵钧就顺势两手抱上来,将脸埋在她颈侧抽泣,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些。 “你怎么了?你……” 只觉他这样子有些不对劲,姜沂目色严肃起来,“邵钧,你到底怎么了?” 姜沂轻轻一推就推开了他,手钻进袖口攥着他指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见邵钧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似不能呼吸了一样,姜沂不由皱眉,手背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在他鼓起的风衣口袋里摸了一把, “这是什么?” 她将手心那瓶空了一半的药举在眼前看了看,包装上印的是英文,虽然大部分专有名词姜沂看不懂,但她至少能辨认出那是一瓶精神类药物,心一下紧了, “你吃了多少啊?!你疯了!” 这类药物食用过量对大脑和身体都有严重损害,姜沂倏然意识到他刚才的不良反应可能是心动过速。 “过来。” 姜沂攥着他的手,想用掌心的温度捂热他冰冷的指节, 邵钧现在的状态委实教姜沂感到十分不安,拉着他去到客厅,让他靠在沙发上, 他缩在沙发目色空洞,眼里虚无一物,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有些精神失常。 “……冷,……好冷。” “很冷吗?”他手指关节着实凉得可怕,姜沂倏然站起身说:“我去拿被子。” “别……别走,我好冷……” “好了,我不走,”被邵钧拦腰抱紧,姜沂手臂环上去轻轻搂住他后背,“好些了吗?” 都虚弱成这样了,邵钧还是一下把姜沂扑倒在沙发上,凑上前眷恋地在她唇边一下一下轻啄着,姜沂惊觉他连嘴唇都那么冰凉,这时候已经没法再狠心将他推开了。 邵钧窝在她怀里,每个毛孔都在汲取她的气息,血液流淌沸腾,身体才又温热起来。 姜沂眉心紧锁着,严厉地道:“为什么要吃药?你知不知道这些药对身体……” “我,我整夜睡不着觉,闭上眼就……就害怕。”他扯住她的睡衣,轻弱的声音连连说:“不要走,……不要去英国。” 姜沂垂着眼眸没答应邵钧的话,抚摸了下他的头发说:“很晚了,休息吧。” 205 大结局前篇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迷迷糊糊睁开眼,头疼得厉害,下意识伸手在兜里找药,才想起来东西昨晚上被姜沂给收走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 对了,今早的飞机,姜沂她! 他仓皇从沙发上坐起来,四下环顾一阵,看见阳台上姜沂的背影,才安下心, ……她会心疼我吗?她是不是,不走了? 邵钧攥着身前的被子,心头有些雀跃,又听到她正在跟谁人通话说: “是这样的,我想改签一下航班。” “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嗯,谢谢。” ……她还是要走,为什么还是要走? 邵钧紧紧捏着手,鼻头有些发酸,情绪瞬时沉落下去,连她走出阳台到他跟前都没察觉。 姜沂把手机揣回兜里,垂眸看着他说: “邵钧,跟我去医院做下检查。” “不去,……我不去。”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对他昨晚上的反应心有余悸,姜沂这时候态度还算温和,坐在邵钧身边拉着他胳膊柔声劝说道:“走吧,邵钧,嗯?” “不要。”他幽怨地道:“你就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再偷偷跑了。” 姜沂眉一拧,心说精神病药后劲儿这么大? 她沉了口气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现在就走,让你去医院是为你好,你都多大的人了,别这么小孩子气!” 看邵钧眼神闪动了下,姜沂站起身说:“你去不去?还赖在这儿我可走了。” “等等!” “……” “你……你干嘛拿着行李?” 姜沂懒得跟他废话解释,就见邵钧走过去一脚把她行李箱踹翻在地, “你!” 姜沂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无可奈何地蹲下身把箱子扶起来, “你能不能不出国,你们医院就不能派别的医生去?” “不能。”她锁上门说:“走吧。” . “病人服用大量精神药物,加上长期酗酒,睡眠不足,身体现在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医生说:“不过好在年轻,自我修复能力强,好好调养调养应该很快能恢复。” 姜沂点点头,远远看着正躺在病床输液的邵钧,思忖了下,轻声跟眼前的人说:“刘医生,最好……给他打一针镇定。” “嗯?”对方诧异地看着她,“不需要吧?” “需要。” 姜沂站在床头,想着临走前再最后看他一眼, 她这一走未必还要再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未必会跟他再见面。两年过去物是人非,久别重逢,心境可能完全改变,甚至曾经执着的一切都如烟散去,面目全非。 不过无可否认,邵钧这张脸真的是赏心悦目,完全契合她心意,看着对方的面容,姜沂不自知入了迷,呼吸愈渐平缓,唇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她的视线扫过邵钧眉心,盯着他合上的眼睛,他密长的睫毛弧度轻微上扬,不过分卷翘显得太过精致, 垂下眼帘会在眼睑扫下浓重阴影,抬眸时睫羽扇动,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倏然想起昨晚他在自己面前啜泣,眼泪沾湿睫毛,可怜又委屈的模样看着直教人心疼,真想吻他黯然神伤的眼睛,替他将挂在下巴上的泪舔干净。 天哪,我在想什么! 姜沂猛地甩了下头,心想自己还没出国怎么就水土不服,脑子犯晕?! 正看着他的脸肖想着,不料邵钧忽然睁开眼睛,视线瞬时锁住了她,姜沂心神一荡,做贼心虚似的退了一步。 “姜沂,你……”邵钧身子动了动,意识到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管。 “你别乱动,”姜沂说:“在医院好好养病,还有,以后别再吃那些药了。” 听她说着关心自己的话,邵钧有些悸动,心头酥酥痒痒的,苍白的唇角刚要扬起,她却又道:“我要走了,过来跟你道声别。” 闻言邵钧一怔,脸色刹时沉了下去,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见姜沂转过身,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了。 “你别走……” 邵钧想坐起身,却发觉肌肉不受控制,身体根本没法使力, 为什么浑身都没力气? “姜沂,姜沂!” 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门,邵钧怔恐地在病床上动弹,艰难地挪动身体,却没力气站起来,更没办法拦住要走的人。 他满心悚惧地想着, ……她要走了,她要……去英国了…… 不,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走! 她要是走了,也许,就再也不回来了…… “姜沂,你等等我,别走——!” “呼。” 她重重呼了口气,心里的声音告诉自己说:姜沂,别去想,别回头! 决意不再管顾邵钧的事,她攥紧手心的金属拉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轰—— 突然听见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姜沂瞳孔一缩,心口突然梗塞了一下, ……邵钧,别犯傻,别再干蠢事了! 她狠下心继续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首一望, ——“姜……” 邵钧拖着几近“半身不遂”的身子踉踉跄跄追了出来,身上药剂的余力还没彻底散去,他双腿一软,重重撞在身侧的墙面,眼睛却还是定定望着面前的人, ……他怎么能自己随随便便拔掉针头! 姜沂僵在原地,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扶着墙一点点挪过来,身体还止不住地战栗。 邵钧手背上先前插有针头的位置不断出血,渐渐形成淤青,血液又蹭到旁边雪白的墙皮,流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别走,”他满眼惊慌地盯着姜沂,好怕她漠不在意地扭过头去,怕她不再看自己,“……我不要……不要你走。” “怎么回事?病人怎么跑出来了?!” 几名路过的护士见状立马上去拦住邵钧,将他往病房里拉, “针管是不能自己乱拔的,先生您快回病房!” “先生,先生您快回床上躺好!” “放开,放开!”邵钧现在身子很虚,身边几个女护士都能将他困住,他又拼命挣扎,手背上血流得更凶,顺着指节一滴一滴往下淌。 “先生您,您先冷静,请您配合医院的工作!”女护士一脸焦灼地道。 “放开,别拦着我!” 他越来越狂躁,又由于体力透支愈渐虚弱,见状医护人员不免有些担忧他的身体情况。 “不好,病人现有点儿失控,情绪非常不稳定!” “要不给他打一针镇定?” 几个女护士还商量着,邵钧挣扎中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这才消停下来。 护士怕了拍胸脯叹道:“呼,吓死我了,刚差点儿没叫保安过来!” 她转头看见远处姜沂怔愣地站在原地,禁不住问对方: “诶,姜医生?你不是,今天要出国的吗?” . “邵钧,吃药。”姜沂一脸倦色坐在床边,将药片和温水递给他。 邵钧虚睁开眼,刚恢复一点力气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口, “你还是要走吗?”他悲伤地看着对方,“你能不能,……不走啊?” “先吃药吧。” “嗯。” 他乖乖吃了药,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逐渐泛红湿润,“……能不去吗?能不能留在我身边……陪陪我啊?” 姜沂垂下眼,半晌后淡淡地说:“我……还没想好。” …… 看着他熟睡的脸,姜沂禁不住俯下身轻轻在他额角吻了一下, ……对不起,邵钧。 她留恋似的望了他一眼,起身站起。 . “姜沂……” 邵钧猛然睁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什么,昨晚睡得那么沉? 视线在房间环扫过,才发觉姜沂人已经不见了,邵钧莫名有些心慌,转脸盯着床头那杯现已凉透的水,瞳孔骤然缩了下——她在里面……下了安眠药?! 她去哪儿了! “先生您醒了。” 邵钧盯着门口走进来的女护士厉声道:“姜沂呢?她在哪儿?” “姜医生?她走了啊,姜医生今天不是要出国嘛。” 走了?果真还是…… “她什么时候……”邵钧攥紧拳,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几点的飞机?” “嗯……十点吧……” 邵钧心忪了一下,只剩一个多小时了,况且还要提前登机,自己立刻过去都未必能赶上她。 他焦急地下床,就要拔掉手上输液管的针头。 “诶,先生您不能下床。”见对方一脸的戾气执意要走,这时候完全听不进劝,女护士拦不住他只能惶恐地说: “您……您别冲动,我……我来给您拔吧。” 邵钧着急疯了,抓着手机要转身往外跑,倏然看见床头姜沂留下的纸条…… . “宏光机场!快点!”邵钧坐上出租车,低眸看着姜沂手写的纸签,拿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抱歉,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希望你我都能放下过去,其他的,就让时间来疗愈。邵钧,祝你幸福,往后要把时间和爱,留给值得的人…… 两小时前—— 姜沂轻轻将纸签放在他床头,转身拖着行李走了,眼泪不自觉地,充盈了眼眶。 医院门口,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搁好行李箱,褪尽了全身力气似的靠在椅背上,跟司机说: “去……宏光机场。” 206 大结局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就这么走了,手机也关机联系不上,邵钧拖着伤病未愈的身体一路跑进机场,前额一阵阵发晕,天地好像都颠倒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可能就要支撑不住,却不敢停下多缓一口气,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许这辈子都要错过, 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她就走了,在他触不到的地方渐渐把他忘了, ……别走,姜沂,你别走啊! 邵钧浑身都在发冷,大脑一片空白,追到机场才忽然意识到,他竟然不知道姜沂坐的到底是哪班飞机? 最后一点希望都溃散了,看着周围人潮涌动,他慌张又无措,站在原地不受控制得浑身发抖,冷汗夸张地往下流,感觉自己好像掉进寒冷的巢穴,渐渐停止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邵钧涣散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张望,倏然看到熟悉的身影,慌忙推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追了过去。 “先生,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登机牌。” “我……我……”墙角没过前人的身影,邵钧慌张得语无伦次,大口喘着气说:“你能不能,……让刚才进去的那个人,让她,让她回来……” “先生您,您慢慢说。” 邵钧急得简直快要晕倒,艰涩地道:“……我想,跟她说句话。” 工作人员礼貌地说:“好的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邵钧。”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他深重地呼气吸气,攥紧手心里那枚戒指,攀着一旁的扶手等了良久,却见回来的人一脸歉意地道: “抱歉先生,那位小姐说她……不认识您。” 不认识?不认识…… 她真的,能当过去的爱恋都不复存在吗? 邵钧呼吸一滞,浑身的气力好像都被抽走,怔怔地盯着眼前漆黑的走廊,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先生您,您还好吧?” 他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一下跌坐在等候区的铁椅上,眼睛一涩,继而又湿润了,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虚无,他听不清耳畔的喧嚣,也无暇顾及这时候响个不休的手机,将脸埋在掌心,蜷在椅子上猛抽着气, 姜沂就这么走了,在他内心一隅留下无法填补的空缺,悲伤和绝望逐渐蔓延,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为什么?他那么拼命想让这段感情重回正轨,终究还是抵不过她头也不回决意要跟他一刀两断, 心好痛,痛得,好像快要窒息…… 再无法忍受孤身一人,形单影只的生活,与其在孤独的日子里备受煎熬,还不如就这样闭上眼,永远地睡去,至少在梦里,他还能自己骗自己。 “……你就不能,接下电话吗?!” 听见声音邵钧猛地一怔,倏然抬起头,见姜沂气喘吁吁站在自己面前。 她眉心蹙了下,严厉的声音似乎掩饰过情绪说: “你啊,怎么穿着病号服就出来了?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也不知道注意点儿形象……” “姜沂,你……你没走?” 这时候再看见她,邵钧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倏然崩塌,热泪一下盈了眼眶, “别哭,这么多人呐,羞不羞啊?”姜沂调侃的语气说他,看着邵钧自己却也禁不住鼻子一酸,蹲下身紧紧将他拥在怀里。 “我认错了,……我他妈,认错人了!” “什么?”姜沂听不懂他自言自语地在说什么,继而被他更用力地环住腰肢, “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走,可是我刚才差点儿就以为……” “我没走,我不走了,邵钧,我不走了。”姜沂在他耳边温柔地道。 他湿润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托住姜沂的手掌,把戒指给她戴上,像是完成一个仪式,要将她永远锁在身边一样, “我不是都扔垃圾桶了……”姜沂一瞬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嫌弃,看见他失落的神色又百依百顺说: “我戴我戴!” 邵钧笑了笑,扣住姜沂的五指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拉,贴过去深深吻了她一下, “你是我的人了,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 “嗯。”姜沂点头,在对方要凑近时又手指轻轻摁在他胸口说:“但是……但是,好多人看着呢,能不能回去再……” 邵钧笑了下,食指抬起姜沂下巴用力吻含住她的唇。 ……行的,这么一说他反倒变本加厉了。 姜沂闭上眼,干脆也不管了,两手缠住他脖子,回应着他的热吻,毕生的感情,从未有过这样深沉,这样浓烈。 番外一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姜沂,你是怎么舍不得我,改变主意的?”邵钧笑着问她,“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姜沂眉梢一扬反问:“你……真的要听?” 她咽了口唾沫说:“其实,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 “师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去机场不走这边吧?”姜沂警惕地问,见司机戴着几乎能挡住半张脸的遮阳帽,倏然觉得有些心慌, 这样阴沉的天气,他为什么戴着帽子和墨镜? 她竭力克制住紧张的情绪,厉声问:“你到底是谁?!信不信我报警……” “姜沂姐。” 听见谢斐的声音,姜沂一怔,“怎么是你?!” 谢斐:“对不住姜沂姐,我不能让你走。” 姜沂一拉车门,果然被他锁上了!“谢斐,停车!” “姜沂姐,我求你了,我知道你对邵哥心存芥蒂,但是你能不能试着原谅他,不要把他一个人扔下远走高飞了,知道他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知道,”姜沂说:“我知道他在吃那些药。” “吃药都算轻的,不吃的时候更恐怖,”谢斐说:“他成天喝酒灌醉自己,整个人暴躁易怒,情绪特别反常,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点抑郁倾向,你这一走,他肯定就废了!” 姜沂目色一沉问:“他每天都这么狂躁吗?” “可不是,还老是到酒吧故意挑事跟人打架,派出所都去了好几次!” 她攥紧拳,心情有些复杂。 “姜沂姐,求你留下来吧,”他又说:“而且,我在城外头兜这么大一圈子,你现在回去估计也赶不上飞机了。” “……”姜沂拧了下眉说:“谢斐,去机场吧。” “姜沂姐……” “邵钧一定去机场截我了,”她说:“我……去找他。” …… 姜沂咳了下说: “其实是谢斐开车绕圈子耗费了时间,又把行李给我扣在后备箱了,我想走也走不成。” “你……”邵钧盯着她,闷闷地“哦。”了声。 “怎么,生气了?” “嗯……没有,”他攥紧她的手说:“姜沂,我们回家吧。” .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姜沂摸着邵钧的头发说:“以后就这个发型吧,看着没那么风流。” “依你,”他宠溺地道:“你喜欢的什么都行。” “那我要是喜欢光头呢?” 邵钧打趣道:“我不知道姜医生口味这么重啊?” 姜沂笑了笑,视线又落在他衣领敞开的胸口上,盯着那里纹着的她的名字,目色微微闪动, “什么时候纹的?”她问。 “哦,很早之前了,”邵钧说:“你才发现啊?” 废话,她又没有没事儿盯着男人裸露的上体仔细看的习惯。 姜沂温软的手指轻拂过他胸口的纹身,邵钧眼神都一下迷离起来, “你要不也纹一个?” 姜沂抬眸盯了他一眼,又笑着摇了摇头, 她扒开领口手指点了点锁骨上的牙印说:“已经有一个了。” 邵钧微怔,看着自己在她锁骨上咬下的印记,浑身一下燥热起来,二话不说便朝她扑过去—— 缠绵的深吻让姜沂有些喘不过气,她躺在枕上脸颊绯红,头发披散开,被邵钧扒乱了衣衫的胸口起伏着,看着尤是明艳诱人, “姜沂,”邵钧舔了舔唇,俯在姜沂身前,迷离的目光看着她,柔声试探地问:“今晚我能,稍微粗暴一点对你吗?” “昂?” “压抑太久,要给憋坏了。” 被他不加掩饰,赤裸又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姜沂禁不住咽了口唾沫,“你,……悠着点儿。” 番外二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嫂子做饭可真好吃!”谢斐刨了几口碗里的饭菜说: “邵哥,真羡慕你,真想天天来你家蹭吃蹭喝!” 邵钧目色一横,恶狠狠警告他,“喂!不准经常来我家蹭饭!你嫂子做那么一大桌子菜很累的。” 白天累,晚上就更没精神了。 高向宇问:"对了,你们计划好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吗?" “月底在国内办,蜜月去美国,”邵钧眉开眼笑地道:“昨天跟姜沂到民政局领的证,让我搁在柜子里了,找出来给你俩看看!”说着他就“轰”地站起来。 不知道邵钧在显摆什么,姜沂瞅了他一眼,又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说:“别找了,好好吃饭。” “……行行,”他还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婚礼要紫色典雅的布景,现场得有鲜花和音乐,另外,司仪废话一定要少点的才行!” 盯着姜沂的脸,邵钧忽然想到什么声色严厉地道: “还有,婚礼现场,至少要有十个保镖。” “为什么?”姜沂转脸诧异地看着他。 邵钧眉心蹙了下,没把那段可怕的噩梦说给她听,只道:“我怕……遇到意外,姜沂,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万无一失,避免一切未知和危险。” 她眉梢一扬说:“什么危险?你前女友们要组团来讨伐你吗?” 几人盯着语出惊人的姜沂,她却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说:“随你吧。” 邵钧话锋一转,看着眼前的谢斐和高向宇说:“这辈子真是什么稀奇事都见了,你俩也是让我开了眼!讲真的,我知道邵安是凶手,都没知道你们俩出柜的时候震惊?所以你俩……以后有什么打算?” “家里人比较传统,”高向宇说:“不过我已经做好了被我爸妈打瘸的准备。” “你小子呢?打算怎么跟家里人说?” 谢斐眉毛一抬,“干嘛告诉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你……真不打算跟你爸妈说下吗?”邵钧问。 “没打算,”见三人一脸正色盯着自己,他又耸了耸肩说:“是,我就是不能原谅他们,现实世界没那么多大团圆,这世上不是所有疙瘩,都解得开的。” 邵钧rua了下他脑袋,“好吧,要是觉得膈应,就别勉强了。” “不过,我还挺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姜沂忽然一张八卦脸说:“讲讲吧,想听点儿下饭的故事。” “姜医生……”高向宇老脸一红,转头盯了眼谢斐,脑子里回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被安排跟相亲对象吃饭—— 他提早半小时来餐厅,头一次要跟不认识的女孩子相亲,紧张得浑身不自在,挺胸抬头坐在椅子上等着,抬眼却瞧见跟朋友一块儿从门口走进来的谢斐, 高向宇蹙了下眉,只觉这时候看见谢斐,莫名有种单身久了看狗都觉得眉清目秀的感觉,眼睛像被吸住了一样在他身上逗留,见谢斐一转脸对上了自己的视线,又仓促别开了眼。 高向宇呼了口气打开微信视频,见小朴一脸老妈子的微笑说: “组织给介绍的对象,跟你一个警校刚毕业的小师妹,人说可仰慕你了,高队,脱单有指望了,今儿可要好好表现啊!” 刚毕业,那不比自己小了差不多十岁? 高向宇咽了口唾沫,脸上流露出单身老汉般的局促,抬眸看着对面正拿着啤酒对嘴吹的谢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甚至都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对面。 “师兄,您好啊?” “哦……你好你好!”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对方握了个手。 “……” 高向宇整一个不善言辞,憨厚老实人的样子,也不知道跟姑娘聊点儿什么,“咕噜咕噜”一个劲儿地喝水,完全没了平常的自在随性。 “……” 聊天气氛异常尴尬,只觉对方这样还耐得住性子没说“有事儿,再聊,咱先加个微信趴”,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都算心理素质强的了。 高向宇颇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看着眼前的人,皮肤白眼睛大,明明挺好一姑娘,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对,莫名举得她吃东西说话扭扭捏捏的看着还没谢斐活泼可爱,也不知道自己是对眼前这女孩子没兴趣,还是…… 想法冒出头,先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高向宇垂眸看了眼桌上的手机,见谢斐给他发了个消息, 【哟,高叔叔约会呢?】 高向宇下意识抬眼朝谢斐那桌望去,见对方朝他挑了下眉,扬起的眉角差点儿把魂儿给他勾了过去。 “嗯,你在看什么?”女生问。 “哦,没什么,刚想叫服务员来的,对了……” 高向宇刚想问她渴不渴,没出口就顿住了……她刚说自己姓什么来着?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嗯……,柠檬水吧。” 【谢斐,问你个问题,要是对约会对象没感觉,要怎么说才能让人不觉得那么尴尬?】 高向宇手搁在桌下悄悄发着消息, 谢斐:【拒绝我的时候不挺有魄力,遇到女孩儿就蔫了?】 啧! 他抬起头跟对方说:“那你先吃着,我去叫下服务员。” “好的师兄。” 高向宇从谢斐身边绕过去,狠狠一拍他肩膀,“谢斐,跟我过来下。” “干啥?” “救下场。” 他一愣,“哈?” …… 高向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局促地舔了下嘴唇说:“姑娘,要不,咱俩还是算了,介绍人那边我去说,你也回去吧,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为什么啊?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都还不了解,”她一脸震惊,细软的声音问道:“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漂亮?” “啊,没有没有,漂亮漂亮!” 高向宇连连摇头,心说怎么能让人姑娘这么想呢? “那是我性格不好?是我……没有让你心动的感觉吗?” 看妹子眼里泪花闪闪,简直都要哭了,高向宇焦虑得七窍生烟,转脸见谢斐朝他走过来,灵机一动一下站起来,拽住他胳膊道: “其实是因为……我是gay!” 姑娘眼睁睁看着高向宇在谢斐脸上“啵”了一口,瞳孔瞬间一震,吓得手上叉子都“乒铃乓啷”掉在桌上。 “看,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不喜欢女的,是我的问题,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眼前极具毁灭性的一幕看得妹子脚趾都扣紧了,不过她好歹是见过世面的,眉心一皱盯着高向宇问: “你……你们不会是演的吧?” 被对方一下识破高向宇有些发蒙,刚要说话,就被谢斐掰过去,抱住脑袋直接跟他来了个舌吻, 生平第一次被人强吻,还特么是舌吻,还特么是跟个男人,高向宇脑子一麻,人瞬间傻了。 见眼前俩人身体力行诠释了什么叫做真爱至上,不分他她,大姑娘眼睛要瞎了,一时觉得又恶心又感动,连忙站起来说: “真是抱歉,打搅了打搅了,两位百年好合,早生贵……!”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一路小碎步跑走了。 知道她这时候心里肯定连骂着“神经病”,高向宇生无可恋地插着腰,环扫过周围投来的惊异目光,觉得自己节操稀碎, 听谢斐大言不惭地在他耳边说:“演戏嘛,情要真,戏要足!不然你叫人小姑娘怎么相信嘛?” 他又问:“不过我看人姑娘挺好的,又不丑,你为啥不跟她约会?难道她是……天山童姥?” “别瞎胡说,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工作性质又不稳定,就不祸害年轻小姑娘了,” 高向宇静默不语想了良久,又转头盯着眼前的人说:“谢斐,要不,咱俩搭个伙怎么样?” “昂?” “我是说,……合作愉快!下次要还碰上要拒绝别人的事……” 高向宇话音未落,谢斐就道: “咱搭伙吧!”他也侧过脸看着对方,笑了笑说: “我免费给你当枪使,半永久的那种,要吗?” 番外三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恭喜恭喜啊!小伙子不错!跟新娘子加把劲儿,好让二老早点儿抱孙子啊!” “哦,谢谢。”邵钧一脸官方客套的微笑,跟姜沂不知道哪个喝高了的亲戚道。 杨母拍拍他肩膀,予以重任的样子说: “小邵啊,以后可得好好对我们家姜沂啊!你俩好好的,我们老的就放心了。” “我知道了伯……”邵钧顿了下,改口道:“知道了,妈。” . 邵钧心一早飘得老远,总算应酬完,摘了别再胸口的玫瑰搁在一旁的柜子上,快步往房间走, 他急切地走出电梯,见姜沂穿着婚纱,在门口等他, 婚纱包裹纤细的腰肢,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姜沂裸露的肩背肌肉紧致,肩颈和手臂线条流畅,她合着眼靠在那里,壁灯柔和的光线下尤显动人。 邵钧心神一荡,快步走了过去。 “你回来了?……诶!” 姜沂话音未落就被他扛在肩上,刚回过神便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这时候一切废话都显得多余,邵钧专注地解着外衣纽扣,脑子里想起刚才那人的祝福,心说他一定不负所望! “别撕,婚纱很贵。” “无所谓。” …… 邵钧躺在她身侧,看着她潮红的脸说: “姜沂,你醉了?都是谢斐那混小子,一直灌你酒!” “嗯,刚才就有些晕,……现在更晕了。” 她看起来有些困乏,醉意朦胧的眼睛忽闪着,看着更勾人了, 邵钧满是爱意的眼神注视着她,克制住又燥热起来的欲望,手指卷起她一缕头发把玩着,声色温柔地说: “姜沂,我们明天就去美国吧?我在那儿订了蜜月套房,配备泳池和阳台,房里有张很大的双人床,卫生间还有浴缸……” 他视线一抬,见姜沂闭眼安静躺着,呼吸均匀平缓, 睡着了? “睡吧。”邵钧笑了笑,在她唇角吻了一下。 …… . “Wel***e to New York!哈哈,我谢斐终于又回来了!” 谢斐兴奋得跟个猴一样上窜下跳,还激动地拉着姜沂要跟她拍照。 “干嘛呢干嘛呢,别动手动脚的啊!”邵钧警告说: “又不是第一次来,你瞎拍什么呢?” “我这不是拍给高叔叔看的嘛,”谢斐说: “他们领导又不可能批假让他跟咱一块儿来美国,他来不了,就只能给他拍照片了!” 谢斐调了下焦距揽住姜沂肩膀,“来姜沂姐,咱俩再来张!” “诶!你自个儿拍你的,别拉着她。” “那,那邵哥咱兄弟俩来几张?” “去去去,离我远点!” “来嘛,来嘛来嘛!” 姜沂抱臂在一旁看着他俩闹腾,禁不住笑起来,只觉爱的人在身边,光是看着,心情都变得格外好。 然而下一秒,她不经意抬眸瞥见车后闪过的一道人影,脸色倏然一沉, 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可能!! 她不由自主捏紧拳,嘴唇紧抿着,见状邵钧诧异道: “怎么了?” “哦,”姜沂眉心一松,笑了笑说:“没什么,看错人了。” 番外四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郭川: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如果那时候我救你出深渊,拼尽全力!你会不会,抓紧我? 放下吧,放下仇恨吧! 你知不知道,这样不爱惜自己,会让爱你的人心痛? 砰—— 他食指扣动扳机,仰首朝海面跌去,在众人面前枪决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可手枪早被他掉包过了,枪里装的并不是子弹,枪响过后,压缩处理过的液体胶囊击在太阳穴上,极薄的血袋瞬间迸裂,好像子弹穿过颅脑,炸开的血迹。 他像块残破的废铁一头扎下去,刺骨的海水涌入口鼻,瞬时的黑暗过去,大脑却变得异常清晰! 他没死,为了救那个人,他还不能死! …… “Mors!有叛徒,他把消息泄露给……呃——”惊悚的男音用英文说,话音未落就觉脖子一凉。 “这个人是谁?到底是谁?!”Mors怒吼道:“杀了,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 “老大,我们被警察包围了!现在怎么办?” “阿灰,把枪给我,快!” 他转过头,摘下帽子和胡子,冷沉的声音说: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叛徒。” “你,是你!” “要枪?——我给你!” 砰——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一脚跨过对方死不瞑目的尸体,回首看了眼说: “应该用刀解决你的,一点一点,剥皮抽筋。可惜,我赶时间,那样不够快!” …… 郭川抬头望着岸边的人,看着他的身体跌入水面,随即一头扎了进去, 他终于抓住邵安冰冷的身体,在水里给他渡气,紧贴着他胸口,感受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如果恶魔再次苏醒,会重获新生,还是坠入更深的地狱? …… “姜沂,你在想什么呢?感觉你最近有点儿心不在焉啊?”邵钧问。 她猛地回过神,淡淡道:“没什么,可能水土不服吧。” 或许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可有些事,会不会真的存在另一种可能性?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她其实已经无心探寻,这世上善恶黑白本来混搅不清,一寸不落地铲除奸恶,更是过于天真的乐观主义, 有时候越靠近真理越容易出问题,反倒越被蒙蔽越活得自在随性。 “真的?” 邵钧眉梢一扬,见姜沂冲他笑了笑,知道她的眼神是想让他不要再追究,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姜沂,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他坐在靠近阳台的那架三角钢琴前,拍了拍身侧的软垫,“坐在我身边,好吗?” “嗯。” 姜沂乖顺地走过去,坐在邵钧身边,专注地听他弹奏着,心好像逐渐变得柔软。 悠扬的尾音沉落下来,邵钧修长的五指抚平琴键,听姜沂柔声说: “好听。” 他唇角一扬,又欺近身边的人问:“有多好听?有没有好听到让你迫不及待想要了我? 姜沂笑了笑,“倒还没有。”话落便被他吻住嘴唇,挑逗一番, “现在呢?” 她于是垂着眼眸,轻轻点了下头,“嗯。” 两人扑倒在床上,邵钧很快剥落了她的衣衫,他也不动作,两手撑在她耳边,俯下身盯着姜沂潮红的脸, “老看我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急了?” “邵钧!” 姜沂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倏然被对方扣住手腕,听他贴在耳边苏软的声音说: “就是想看你,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假装正经的样子,还有……不正经的样子。” 她刚想动,便被邵钧柔软的指尖抚摸过腹下一处,头皮瞬时酥麻了。 “你这里,很敏感,我第一次碰的时候,你浑身都绷紧了,”他轻轻笑道:“也可能是我的了解不够全面,遗漏了其他还没有发掘到的敏感区?” “邵钧……”姜沂轻喘着握住他的手。 “姜医生,给我生个女儿吧?”他满目深情望着她,见姜沂手攥紧被单,终于抬起羞红的脸看着自己说:“这不得看你吗?” 邵钧倏然笑了说:“好吧,不能有性别歧视,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的,要是男孩,我就教他钢琴和吉他,要是女儿,就宠她。” “你说,好不好?”他宠溺地抚过姜沂的头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番外五 - 奈何姜医生她又冷又飒 - 孑染 邵钧左右手拎着酱油和菜,在门口磨了半天才把门给打开, “老婆,我回来了!” 他抬起眼,见姜沂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正满目温柔看着她面前拿着题本的小男孩, “妈妈,这道题怎么做啊?” “嗯?我看看。”姜沂纤长的手揉了揉男孩肩膀,认真跟他讲起来。 邵钧站在门口,不由笑了笑,感到心头一阵暖意, 不知不觉已经六年了,对她的感情一如过去那样坚定热烈, 这个人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毕生所爱,所依赖。 “谢谢妈妈!” 男孩“mua”的在姜沂脸上深深亲了一口,看得邵钧眉梢一扬,心脏悸动了一下。 “爸爸!” “嗯,过来,到爸爸这儿来!”邵钧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认真且严肃地说: “你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了,要学会独立,不要老缠着你妈,知道吗?” 见对方怔怔点了下头,邵钧揉着他脑袋笑着说:“去吧。” 他走近卧室,看着眼前正换着床单的姜沂,她弯下腰,头发垂在两侧,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只觉她连背影都更有女人味儿了些,邵钧浑身血液似乎都燥热起来, “老婆。” “嗯?”姜沂回头看着他,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见邵钧转头关上房门,她眉梢扬了下问: “嗯?锁门干什么?” “因为要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他话音刚落,便出手温柔地推倒眼前的人。 姜沂从乱糟糟的一堆被子里支起身子,随即见邵钧急不可耐地解衣扑了过来, “不是吧,我刚换的?” “那就再换一遍!” 他狂热地吻着她,大手轻巧褪去了姜沂宽松的睡衣,在床榻一片旖旎中紧紧拥住她……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过着怎样无知无谓的生活,是你让我看见光明,让空洞的灵魂越过黑暗,虚无的生命有了意义,姜沂,我想告诉你,每时每刻都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你。 邵钧,我这个人,其实很差劲,没你想象的那样美好,我自私又怯懦,固执又敏感,偏偏你疼爱我的缺欠,关怀我的弱点,把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视作特别的存在, 因为有你,悲伤和痛苦不过尔尔,哭和笑似乎都更有意义, 我的生命,是因为你才趋近完美,毕生追逐的一切远不及你在我身边更让我动心! 谢谢你,……还有,我也爱你。 虽然不常说出口,但请一定明白!请时时刻刻牢记在心里! 我们要永远相爱,至死不渝。 …End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