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元魔咒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上世纪40年代,一位美国飞行员在执行飞行任务的途中,在南京的西北方向意外的看到了类似于金字塔的建筑,他把这些建筑称为“东方的金字塔” ,他和他的飞行队员由于并不知道什么是古迹,只把这些建筑当作导航地标,这座“金字塔” 正是懿德女皇的茂陵。   2008年4月,在经过将近两年的野外调查,江苏省考古研究所的考古学家终于完成了对懿德女皇陵墓的勘探,探明了这个被史学家认为是封建社会历史上经历最传奇、建树最多、业绩最丰的女性皇帝陵墓的整体布局。   打开懿德女皇的墓门,里面彩绘帛画共有10余幅,占全国帛画出土量的近一半。 帛画所描绘的腾龙、仙鸟、怪兽、双蛇、巨鱼、神龟等图案栩栩如生,充满了神话色彩;  帛画色彩鲜艳,庄重典雅,旌幡画面上段绘有日、月、升龙和蛇身神人等图形,象征天上境界;下段绘有蛟龙穿壁以及墓主出行、司阍迎候、宴飨等场面,应着引魂升天之意。   帛书中有老子《道德经》的最古老的版本。 《五星占》通过肉眼测算出金星的会合周期为584。 4天,与紫金山天文台测算出的时间只差048天。 出土的四篇古佚书《经法》、《十六经》、《称》和《道原》让失传已久的“黄帝四经” 重现天下。   里面玉箱、玉杖和杂经三十余卷存完整存放在金箱之中。   让世人最为惊叹的是打开玉棺,里面一具男尸,年约六十岁,身高1。 82米,体重75。 2公斤;里面女尸年约40多岁,身高1。 65米,体重44。 6公斤,两具尸身浸泡在棺内约20厘米深的无色液体中,尸体新鲜完整,皮肤柔软又弹性,细密而滑腻,手足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女子身着素纱禅衣,上面绣的是金凤展翅,棺主平圆形脸,柳叶眉,双眼皮,樱桃小嘴,堪称“绝世佳人” 。   开元的江山原本不是朱家的,元太衤且当年打江山的时候,曾有一女子与其并肩沙场,那女子有着举世之才,只是容貌有些丑陋。 那女子本是蜀山隐士白氏家族的继承人,白氏一族均是淡泊名利不入世之人。 只因爱上了元太衤且,那女子甘愿为他进入俗世,甘愿为他染上杀戮。   元太衤且承诺,开国之后,许她海枯石烂、情比金坚。   然,得了天下,元太衤且终究是负了她,丑陋又迟暮的女子怎比得倾国倾城的美人。   后宫,就是女人的战场,通常只有帝王宠幸之人取得胜利!   一场阴谋,女子从皇后之位跌下。 女子本是高傲之人,褪下骄傲恳求元太衤且眷恋过往,然……  一盏毒酒,三尺白绫!   生已无恋,死又何惧!   女子死后,后宫均无所出,早年诞下的皇子、公主陆续无辜夭折。   元太衤且惶恐,请了国师看上一看。   国师言:吾皇负了先后,先后死时下了诅咒,旁人是近不了吾皇身的,若想破这诅咒需等十四年。 十四年后,白家有女,霞普开元,凤位之命!   一切如国师所言,十四年后,中年的徐大将军夫人产下一女,那女婴诞下之时朝阳如血,云霞笼罩着整个京城。   元太衤且原是不信鬼怪之人,十四年间宠幸很多女人,均无所出。 十四年后,娶了徐小姐,立为后,随后徐小姐怀上他的骨血,平安生下皇子。   因此,开元王朝信奉佛教。   元太衤且驾崩时,搬下遗旨,称帝者,需由徐家的小姐诞下。 第二章:御出双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开元帝国的第八代君主,十二岁继位,开元在他的治理下进入鼎盛时期。   他十六岁娶了徐家小姐徐璇玑,同年亲政,同年春末徐璇玑受孕,普天同庆,天下太平,少年皇帝大悦。   颁旨,全国免税三年。   万民朝皇城跪拜,此时,朱晔平被奉为开元千古一帝。   朱晔平于太极宫与宠妃饮酒,听到于昧来报:“臣夜观天象,发现有御出双生,女主昌!”   凝视跪着的司星:“于昧,此言当真?”   于昧是当时开元的司星大家。   “紫微星旁忽现异星,将紫微星、勾陈星压得失了光华,而太白星在白日出现,恐天下大变。”   此时听于昧之言,朱晔平一惊,放下手中的酒盏:“是凶是吉?”   于昧摇摇头,“臣翻遍书简,未曾有过如此星象。臣依天时观测,据星象而报,不敢欺君!”   朱晔平站了起来,双目深邃的看着殿门之外,“任他妖魔鬼怪,休想从朕手中夺走这天下!”   辞旧迎新之时,除夕夜。   皇后徐璇玑寝宫――璇玑殿  到了子时,金光笼罩着整个皇宫的上空。   于昧上报:这是极光之照。   在皇宫守岁的众宗亲恭贺皇上,皆知下一任开元的主人即将诞生。   开元帝国已经经历了七位帝王,开国的那段故事随着时间逐渐流逝。 当年国师之言也渐渐被质疑,前几位皇帝也都取过其他姓氏的女子,成功诞下皇嗣的也不在少数。   但是,因元太衤且遗诏,太子的人选,从来都是徐家女子所生。   朱晔平比徐璇玑年长两岁,他少年继位,除奸臣,灭藩王,向来是心比天高,徐璇玑实在不是他中意的女人。   后宫的女子众多,争宠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帝王之位却从来没有人会争,一时因为先祖遗诏让众人达成了共识,二是畏惧徐家的权势。   紫宸殿  一到凌晨,宗亲们就散了。   男人慵懒的斜躺在木榻上,玄色的龙袍已解开,金麦色的胸膛上趴着一个女人,女人伸着舌头,挑逗和取悦着身下的男人。   “陛下。” 恭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生了?” 男人挑眉,唇间勾出似笑非笑的笑意,轻柔的声音让身上的女人心神荡漾。   “回皇上的话,璇玑殿的下人刚来汇报。殿下生于凌晨零刻。” 朱晔平的贴身太监杨英道。   男人闻言,唇角的笑容更盛,纤长的手指挑起女人的下巴:“回来再玩。” 吻了一下那女人的唇角,动作却毫不怜惜的推开女人,“摆驾!”   那女人含笑的看着离去的君王,擦了一下嘴角,对着酒壶喝了一口酒,唇角带着冷笑!   场景倒退到凌晨零刻的璇玑殿。   “小姐……怎么办?” 徐璇玑的婢女秀儿抱着手中的孩子不停的颤抖,御出双生,女主昌。 果真是应了预言!   曾经开元也有御出双生的记录,双子多嫡,朝堂党羽相争,国家动荡不安。 事后,登位皇子颁下指令,双生子必杀其一。 第三章:御出双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秀儿……秀儿……孩子给我。”徐璇玑还十分虚弱,脸色十分苍白,她并不害怕,在有司星预言之时她就有了预感,她早早做了准备。   “小姐……” 秀儿来到床边,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徐璇玑,徐璇玑颤抖着身子结果自己的孩子,她十五岁,因为是一个母亲,她的脸上散发着神圣的光。   徐家的小姐从小被当作男子养大,受的是帝王一般的教育,跪着的众人也都是她的亲近之人。   “你们想活着对吗? ” 柔和而凌厉的声音掠过众人的心口。   众人点了点头,伏在地上抽泣,不敢开口。   “如果想活着,就闭上眼睛、闭上嘴巴、露出微笑;我――开元的皇后徐璇玑只诞下一个皇子,从来……” 徐璇玑的目光柔和的看着怀中的女婴,轻轻触摸着婴儿的脸,她的女儿,真乖,“从来就只有一个! ” 声音哽咽起来,泪水滑落下来,滴在婴儿幼嫩的脸上。   她的孩子,闭着眼睛,乖乖的睡着。   多么希望,孩子你可以睁开眼,看一眼,就看一眼誓死要护住你的母亲!   刚刚诞生的婴儿没能听见她的呼唤。   “秀儿,照计划带她走,离开皇城、离开开元,有生之年不要回来。 她就是你的孩子! ” 心口很疼,这是她刚刚生下的孩子。   “记住,不可以联络徐家! ”   秀儿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小篮子,徐璇玑再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把孩子放了进去!   “秀儿定不负小姐所托! ” 秀儿对着徐璇玑磕头跪拜,用袖口划拉掉眼泪,提着篮子从璇玑殿侧门离开。   徐家仗着皇子皆有所出的身份,经过这一百年,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威胁到了帝皇之位。   双方的斗争一触即发,都在等着这根导火索,徐家想造反,朱晔平想除掉徐家。 徐璇玑看的明白。   在小的时候,徐璇玑就知道了自己的一生,那是注定的结局。   “去太极宫上禀,在新年的第一声钟敲响时,本宫诞下皇子! ” 徐璇玑的脸上挂着笑容,手指抚摸着儿子的脸,皇儿,莫要怨恨母后只把你妹妹送出了宫外,母后定要护着你在这宫里活着。   …………  “皇上驾到……”   伴随着帝王的脚步踏进,原本就压抑的璇玑殿,连想要呼吸都觉得苦难起来。   内殿里,众奴婢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喘息不敢抬头。   曜石一般的双眸滑过众人的脑袋,含笑的停留在床上抱着婴儿俯身的徐璇玑身上。   “都退下吧。 ” 朱晔平挥了挥手。   帝王的声音十分温柔。   “是。 ” 几名有些恐惧的宫女互相搀扶着退下,直到出了内殿才敢喘气。   安静的内殿只有帝王和皇后。   朱晔平高贵的脚步来到徐璇玑的床前:“皇后的肚子还真是争气,如今又为后宫之主,朕实在想不出来再赏给你些什么? ”   众人皆被这帝王的假象迷了眼,都没能看透这温柔表下的冷酷与无情,修长的手指摸着徐璇玑的颊骨:“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 第四章:御出双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徐璇玑把孩子放在里侧,心下一动,对视上帝王的双眼,“臣妾只求陛下一个承诺。”   徐璇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缓和。   徐家的女人竟然也会害怕? 朱晔平的眼中闪过趣味。   “朕的承诺向来一文不值。” 朱晔平放开手坐在床畔,一张宽大的床,一间大殿,竟让人觉得十分拥挤。   “陛下请放心,臣妾向陛下要的承诺不值一文。”   男人的剑眉挑起,不值一文的承诺,确实有点意思:“哦?说来听听。”   “臣妾求陛下许臣妾一世青灯,求陛下护佑皇儿长大成人。” 徐璇玑双腿跪在床上。   朱晔平的眼底闪过杀意,纤长的手指抚摸着徐璇玑的脖子,徐璇玑身子打颤。   朱晔平的手指缓缓张开,掐住徐璇玑的脖子,动作优雅却冷落冰霜,“若朕没有记错,皇后才刚过十五吧,花儿才刚刚绽放呢。”   声音是温暖而多情,却刺入人的骨骼冰冷而疼痛。   徐璇玑闭上眼睛,没有丝毫的挣脱。   掐着徐璇玑脖子的手在收紧,徐璇玑在害怕,可她不能反抗。 她的害怕朱晔平清楚的知道。   朱晔平放下手站起身,“徐家难得出个聪明的女人,朕准了。”   在朱晔平许诺的那一刻,徐璇玑松了一口气,尽管不敢相信,好在,他许了!   朱晔平笑的双眸都眯了起来,“现在聪明人太少了,希望皇后今后也不会糊涂!”   这个女人够聪明,现在,杀的时机不对,杀了也惋惜。   翌日,帝王下旨,皇后徐璇玑之子赐名朱远章,立为太子。   徐家门庭若市,太子朱远章百日宴后,皇后为皇帝和太子祈福,愿意终身常伴青灯,在云台山比丘庵出家。   五年后  南方的冬天算不上冷,在南方,冬天也不过是北方的秋天。   御花园内,虽然一些花草已枯萎,但是杜鹃花和茶花开的正盛。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正躲在假山后面,黑色的夹袄将他的水嫩的小脸衬托的纯真清丽。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不远处的一群奴才正在四处寻找他。   朱远章小手捂着嘴,发出得意的笑声,勾头看奴才们走远,慢慢移动着身子。   一边勾头看远走的奴才,一边往前走,然后撞了人。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小眼一眯,朱远章伸出小手正要开骂时,看到了来者的黑色靴子上绣着的金龙,顿时没笑颜开:“父皇。” 乌黑亮晶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胳膊小腿像个考拉一样挂在男人的大腿,“父皇、父皇……”   那童声软软的,毫不遮掩自己的兴奋。   朱晔平抱起孩子,露出难得的笑意:“章儿又不乖了。”   “才没有。章儿很乖的。太傅教的,章儿都会背。章儿想父皇了,所以才偷偷溜了出来。” 小手环住朱晔平的脖颈,小嘴朝男人的男人亲了一口。   男人宠溺的笑笑,点了点小人的鼻子。   回到太子的大明殿的时候,朱远章已经睡了。   朱晔平从大明殿出去,修长的身影屹立高台之上蓝天之下。 “杨英,你觉得所有子嗣中,朕最疼爱谁?” 第五章:御出双生(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是太子殿下。”杨英恭敬的站在朱晔平身后,如实回禀。   “哦……” 朱晔平拉长了余音,微眯的双眸泛起诡异的光芒。   与此同时,北方的一个不知名的山。   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开元北国,和京城金陵截然不同。   一个小小一团的孩子,蜷缩在破旧的竹篓里被一个女人背着,随着女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颠簸。   积雪盖过女人的膝盖,秀儿有一头乌云的长发,比起五年前身体过于干瘦,像是个骨头架子支起来的人。   她只能往山里走,往山里去还有活着的机会,五年来,她把小公主打扮成小子模样,她们一直在逃命。   头三年,她带着孩子走走停停往北走,突然有一天有人追杀她们,她只能带着小公主逃命,这样,过了两年。   她回过头,目光对上小公主启明,启明本能的缩了一下脑袋。 她已慢慢长大、她知道是她连累了这个瘦弱的女人。   她脸上沾着血迹,嘴唇苍白、神色木然,整个魂气都聚集在那双眼睛里,那眼睛看起来像是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然后秀儿叹了口气,然后伸出粗糙而干瘦的手,在启明的头上摸了一下,口中唱着小调,那是母亲哼着哄孩子睡觉的小曲。   她背着她走过一段漫无边际的死亡之路,然后停在了另一座山脚下,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秀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西汗,坐下来歇脚,将小小的启明从背篓里拎出来。   秀儿将她举在身前,盯着她的脸,不知在看什么人,脸上忽然就现出了柔情和泪痕,她将小启明放在自己的膝上,用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五官,然后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秀儿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声说道:“你怎么投生在那种地方,是老天把你发配下来受罪的吗?”   她忽然用削瘦见骨的手卡在她的脖颈间,启明竟然很平静,并不害怕这个女人。   她哭着想要掐死她,手是凶狠的,眼神却是温柔慈爱的。   待她哭的撕心底里、精疲力尽,回过神来松开了卡在启明脖子上的手,不停的为启明度气。   然后擦干眼泪,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把小启明放进背篓继续走。   小启明跟着她一路流浪。   秀儿还是没能带着她走下去!   那一天,她们走进了一个山头土匪窝里,那些粗蛮的土匪先是动手打她,后来当着小启明的面与她行‘交和’之事。   后来,秀儿和她在土匪窝里过了一个月,秀儿总是把她锁在散发着霉味的柜橱里,透过破木头的缝隙,幼小的启明总能看见醉醺醺闯进来的土匪欺负秀儿。   有一天,土匪又从山下劫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温和,从不反抗,土匪对那女人看管的不严。 有一天,那女人在水井里下了毒,或许天都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那么多毒药。   秀儿死了,启明清楚的记得秀儿睁着好看的双眼,嘴角露着微笑,像是解脱,又像是充满了歉意。   那女人从柜橱里拽出小启明,端了一碗有毒的水给启明喝,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水灌了进去,然后等启明真喝下去,她好像又后悔了,死命的抠她的喉咙让她吐出来。   那女人把半死的小启明装进竹篓里背着,就像当年秀儿背着她一样。 那女人手里抓着一把短剑,看见没断气的,就上去捅一剑。   启明记得,那一天,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鲜血染的更是鲜艳,找出匪首私藏的黄金珠宝,将火油泼的满山遍野,把整个山头点燃,带着自己离开。 第六章:玉门关内(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十年后  边陲小镇雁绝城里有座“玉石山” ,于是雁绝城的城门名叫“玉门关” ,起的名字财大气粗,其实比一般人家新埋的坟头大不了多少秃堆,个子高的一眼就能看到山顶。   这玉石山也不是一直就有的,传说是一百年前,元太衤且第一铁骑赤血营北伐,白氏女子为每位将士悬挂一块白玉,士气势不可挡,荡平匈奴二十六个部落! 班师回朝又路过雁绝城,将盔甲弃置此地,堆落成山,经历一百年风砾雨淋,就成了那一团。   一天黄昏,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娃子跑到玉石山下。   一个瘦的像竹竿,一个胖的像圆桶,合起来活像油条配包子。   那个瘦的,长相精致,是一个打铁匠的儿子,因排行老六,就叫沈小六。   胖的那个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不过一看长相就知道是个男娃娃,小名叫宁娘子,那模样很是寒颤,要真是个女娃娃非得砸在自己爹妈手里。   只因为一路过的和尚说他是个女命,投错了台,若是哪天老天爷打盹醒来说不定还得让阎王给他守了重新投胎。 家里人一听心下一惊,老和尚给他家出了个主意,把孩子扮成女孩当女儿养。   只是屠户家里无瘦人,宁娘子完全是毁了这‘娘子’名字,整个人都冒着油油的富贵,一起玩耍的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宁胖。   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对着玉石山,只是碍于闹鬼的传闻,谁也不敢靠近。   宁胖的馒头手捧着小竹筒,伸着脖子使劲往玉石山方向张望,口中絮絮叨叨道:“小六,你说这日头都落山了,启明还不下山,这叫什么来着……偷光凿山!”   宁胖做了十年丫头,一点也没养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沈小六喜欢挥舞着一双利爪,像个十足的泼妇。   沈小六照着宁胖的后脑勺就是轻轻一巴掌:“那叫凿壁偷光,别废话,快把小竹筒拿给我。”   宁胖的脑袋一疼,带着浑身的肥肉都觉得痛,忙把小竹筒奉上,叮嘱道:“你小心点,要是弄坏了,我爹一准把我剁成肉酱。”   那小竹筒,就是一个半尺的竹子,里面是透如无物的琉璃小薄片,扣在眼睛上,能看的远些。   宁胖这只还是托了先祖的福气,那是先祖留下来的。   沈小六拿在手里觉得新鲜却也是小心翼翼,举起来看天上繁星:“这样看星星真漂亮。”   宁胖也抬起大脸往天上西方看,指着最亮的那颗道:“那颗星星叫‘长庚’,到了清晨叫‘启明’,跟何大哥同名,叶先生教过。”   沈小六撇嘴:“天天何大哥这何大哥那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女娃娃?你看人家理你吗?腆着脸硬追着人家当跟屁虫,你看看你贱的……快看看,你看那个是不是他?”   宁胖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还真是。   只见一个俊秀少年拎着一把剑,低着头,缓缓从玉石山上下来,两个小孩子好像也不怕鬼了,宁胖也变成了一个灵活的胖子。   沈小六就看到一个肉团从身边滚过,还自带音效:“何大哥,何大哥!”   宁胖跑的太急,在山脚下被土疙瘩绊了一下,这次是真正‘滚蛋’式骨碌骨碌的滚了过去,正好滚到俊秀少年脚下。   宁胖抬起自己的灰头土脸,也顾不上怕,露出一个傻笑,呲牙咧嘴的说:“何大哥,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还嘿嘿笑了两声,甚是谄媚。   叫启明的小少年收回自己险些踩上宁胖脑袋的脚。 第七章:玉门关内(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看到宁胖时都会不自觉陷入沉思,如果宁胖瘦下来,会不会变成一个英俊少年;如果宁胖不是女孩打扮,宁屠户会不会看花老眼把儿子当猪宰了。   不过启明性格自幼稳重,不喜言语,嘴巴为他积了不少德。 正因为启明从不说伤宁胖的话,宁胖才十分喜欢粘他。   启明像个大哥哥一样的扶起宁胖,蹲下身子又给他拍下身上的浮土:“跑这么快做什么,摔坏了吗?找我有何事?”   沈小六凑上去:“何大哥,明天何大伯回来,咱们不上课,你带着我们去抢零食吧?肯定能把小王八他们揍的哭爹喊娘!”   沈小六中的何大伯是何百夫长,是启明的便宜爹。   五岁的时候,那女人背着启明来到了雁绝城,那女人自称是启明的亲娘,人称月娘。 在这雁绝城落脚不久,雁绝城的官兵何百夫长原配死了,还无儿无女,在大街上遇见月娘,一眼就看上了,就娶回了家做伺候他的妾室。   启明不止有了便宜娘,还顺了一个便宜爹。   何百夫长带人出关,到匈奴那里收贡奉去了,有先锋捎来日子,明日就回城。   雁绝城之所以叫雁绝城,就是清苦到连大雁也不愿意安家的意思。 这大雁不肯北飞。 从一百年前,老祖宗降服了匈奴,就有了撒食招雁的习惯。   雁绝城苦,大人觉得苦,小孩子觉得更苦,连个塞牙缝的零嘴都没有。 官兵将士每次纳贡回来,都会顺手带些那野蛮人的肉干和奶干子,沿途撒向路边,小孩们就打破脑袋似的去抢。   只要是抢夺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靠武力解决的,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只要不打的见血,大人们是不会管的。 边陲的孩子,摔摔结实。   大人们撒手不管,这小孩子就作模作样的拉帮结派,只为嘴上那点甜头。   启明比同龄人高些,又因自幼习武,算的上是孩子们争抢巴结拉伙的对象。   边境孩子大多习武,但是习武一丝不苟肯下功夫的并不多,尤其是经历了一百年的安稳日子。   大多孩子都是把式,都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 只有启明从开始学武那天开始,便是上午习字,下午都到这玉石山练剑。 无论风吹雨淋,从未间断。   如今,十五岁的启明一只手已经能把七斤重的剑耍的婉若游龙。 启明从不参与顽童之间的打架,但那些兔崽子们就是怕他。   启明右耳听了左耳出,笑道:“都多大的人,凑什么热闹?和小孩子抢吃的我做不到。”   宁胖是不依不饶:“我跟叶先生说好了,叶先生也点头了,从明天就放咱们三天假。”   启明拿着剑慢悠悠的走着,并未理会宁胖的话。   读书练武都取决于自己的心,跟先生放不放假没有关系。   沈小六道:“叶先生明日要出远门,说是锦溪叔的药快没了他要去采买药材,可能要好几日都不回来。你又没地方去,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整天耍剑有什么意思?”   启明听进了关于锦溪的那句,顿了一下,问道:“锦溪不是刚从太原回来,怎么又病了?”   宁胖噘着肉嘴:“锦溪叔一直就没好过吧。”   “天黑了,你们两个快回家吧,晚了回去小心你爹揍你屁股。” 启明朝两小只跟屁虫挥手,“我去看看锦溪叔去。”   沈小六:“何启明,你……”   启明没听他“你” 完,人已经跑了很远。 人长大了,哪怕只是大上一岁半岁,想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启明不可能再跟宁胖他们玩在一起,更何况随着长大,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 第八章:玉门关内(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两人白跑一遭,人没请到,失望的叹了口气。   宁胖瞪了沈小六一眼:“你这么长的腿白长了啊!”   沈小六脸蛋微红,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启明长的真好看。”   宁胖:“……”   沈小六是疯了吗? 不怕启明打死他?   宁胖和沈小六口中的‘叶先生’与‘锦溪叔’是一对弟兄,与启明有些缘分。   一年半前,启明独自溜出城门,在路上遇见狼群,险些被狼围着要了小名,幸好遇见叶家兄弟。   叶先生用药粉赶走了恶狼,启明领着他们回了雁绝镇,两弟兄就在雁绝安了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何百夫长就把自家小偏院给他们住。   叶先生是弟弟,名叫叶锦江,是个落魄秀才,早年也学过医。 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没了考科举的心思,安分的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起了教书先生。 雁绝城莽夫虽多,对识字的人却很尊敬,都客客气气的唤他一声“叶先生” 。   叶先生这个先生,不但学问好,对跌打损伤也很有一套,不仅如此,谁家马生崽子也找他去。 白天叫学生读书识字,靠着和何百夫长的关系,到了晚上还给官兵做盔甲来争小费,忙的那叫不可开交。   叶先生是十全十美的人物,入得厨房上得厅堂,另外还能挣钱养家。 只是叶先生的命实在不算好。 他的哥哥就是个‘败家孩子’,整日无所事事。 他的哥哥叫叶锦溪,听说一直是个病秧子。   叶锦溪大字不识,向来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连着地都不会扫,水也不会挑,除了长的好看没有一点优点。   这雁绝城,有两个好看的人物,一个是启明,另一个就是叶锦溪。   一个人说长的好不算数,这雁绝城十个人中得有九个半说长的好看的,连要入土的老人见了都要盯着看上一眼。   叶锦溪小时高烧烧坏了脑子,长的再好也白瞎。 眼瞎腿瘸的外加耳背。 离他两步远看不清男女,走路一拐一拐的,和他说话还得大声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叶锦溪就是个废柴。   依他的模样,脱胎成女人那是要当后宫娘娘的,可惜生成了一个男人,还跟着自己弟弟到了这穷的叮当响的边境,他弟弟只好自认倒霉‘白养’他。   边境之地往往是重情义的地方。 雁绝城就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时候认亲的习俗。   叶家兄弟救下了启明,启明理所当然的要认两人为亲眷。   叶先生是读书读傻的迂腐老古董,硬是不应,倒是他哥哥锦溪傻人傻福,当场喊了启明“儿子” 。   叶锦溪这种是真正的傻人傻福,启明是什么样的人物? 百夫长的继子,雁绝城武功最好、模样最好的少年。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就栽倒在了叶锦溪手里,启明就得侍奉他终老,死后还得给他披麻戴孝。   启明熟门熟路的到了自家,穿过主院在侧门往外一拐,就到了叶先生家里。   叶家就是两条光棍‘和尚’,这天气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启明向来习惯了想来就来,门也没敲就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是一股子药味,还有一阵断断续续的箫声传来。   叶先生在院子里熬药,书生模样,一袭青色旧衫,皱着眉。 还真像书中写的山间隐士。   箫声是从屋里传出来的,吹箫人身材修长,那人影通过窗纸看以看的出来。   若看身影、若看情景,这都是极美妙的。 可惜吹箫人的水平实在不好,先是有音吹不响,后来简直有夺人命的功能。 别人吹曲要钱,他这吹曲要命,恨不得让自己变成聋子。   说一句鬼哭狼嚎也是在夸赞他。   叶锦江听见脚步声,冲启明笑笑,随后冲着屋里吼:“住嘴,嘴下留命吧,街坊的孩子都让你吹哭了,启明来了!”   吹箫的那人充耳不闻,以他耳背的程度,听不见也是正常的。   叶先生的面瘫脸呈现菜色,实在是菜和面俱全,一道独特的组合。   那箫声中听不出半点不适,倒是中气十足,吊起的心放进了肚子大半,问道:“我听沈小六说先生要为锦溪采药,他病了吗?”   叶先生盯着火候,又看了看药的颜色,没好气道:“他身子娇贵,难伺候的很,难得他这几日身体无恙,我出去几日。――对了,你来的正好,他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玩意,还想着明天一早找你送过去,你去看看。” 第九章:绝色锦溪(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端了叶先生熬好的药,进了他那捡了大便宜的义父屋里。   叶锦溪的屋里也只有一盏可怜兮兮的小油灯,豆大点的光晕,星星似的火苗。   他靠着窗户坐着,大半张脸都映在灯影里,只有微微露出一点脸廓来。 叶锦溪本来就不会自己束发,大概是要要睡下了,披头散发的,还真像只鬼。 额间处长了一颗朱砂痣,圆圆的一个点。 屋里那点微光似乎也被盛在了那颗痣里。 正是外貌清秀俊美,肤色白净,眉心一点朱砂闪烁流华。   尤其是在这灯下,竟比平常还要漂亮三分。   人生就喜欢美丽之物,爱人之心,人皆有之。 就算是看惯了,启明仍然觉得呼吸有点急促,心如小鹿一般乱扑腾。   启明眨了眨眼,像是要把他那晃眼的朱砂和面孔踢出眼皮之外,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喊道:“锦溪,吃药了。” 这话响的她自己耳朵疼。   女子的声音带着清脆,外人也只当启明还没有变声。 跟这听力有问题的人说话很费力气,好在就一声这叶锦溪竟然听见了,那夺人命的箫声终于停了。   叶锦溪眯着眼方才看清站在眼前的启明,训斥道:“没大没小。”   叶先生也就是比启明年长个十岁,这叶锦溪也就是比她大十四五岁的光景。 三十的人了,还没能娶个老婆,大概是对自己要打一辈子光棍有了认识,做好了一直烂泥糊不上墙混日子的打算,好不容易灵光一次就捡了便宜儿子,恨不得天天靠上去绑在一起,有事没事都要拿自己‘爹’这个身份提示一下。   启明也不把他这话放在心上,把药碗小心翼翼的端到他跟前:“趁热喝了吧,喝完早些躺下休息。”   叶锦溪把箫放在一旁,接过药碗:“小白眼狼,给我当儿子多好,我对锦江都没对你这么好。”   叶锦溪喝药如边城人饮酒,十分豪爽,看得出是已经习惯了。   接过启明递给他的茶水漱口,喝了两口就递还给了启明:“今天平型关有个集市,带了个好玩意给你,过来。”   说完就弯下了腰,给桌子上翻的乱七八糟摸索起来,他看不清,人都快拱到了桌子下面,启明只好无奈道:“你要找什么?我来吧。”   然后,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已经这么大了,不要没事弄一堆小孩子玩的东西给我。”   你那捣乱的功夫,还不如让我有时间看点书,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转圈,对着叶锦溪那张脸,觉得话说出来总会伤了他似的。   叶锦溪是个混吃等死的,自己虚度光阴碌碌无为也就得了,在这一年时间,总是拖着启明一起,不是去骑马涉猎就是去赶集,关键是叶锦溪的腿还不利索。   有一次叶锦溪还给她抱来一只‘小狗崽’让他养着玩,他这个眼瘸的义父,哪里是只狗娃子,分明是条狼崽子,吓得她的脸都绿了。   何百夫长经常不在家,为人老实,对启明很好,但为人木讷不善言谈,细算起来,生活这十年说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百句。 这一年,还真是叶锦溪这个‘坑儿’专业户在她身边陪着。   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小少年,要有多大定性才保证了自己不被叶锦溪带到沟里去?   往事不堪回首,却也有许些快乐。 第十章:绝色锦溪(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只是,启明这人生就的闷性子,自幼不像孩子。 凡事都有计划打算,那小算盘在心中打的响亮,喜静不喜热闹,所以,时常也会被叶锦溪惹的想找人干场架解解火。   不过这火烧不了多久,叶锦溪是真把她当儿子疼。 对她比对叶先生好不是假的。   半个月前,那是刚过完年,启明生了一场大病,何百夫长不在家,叶先生也有事回了太原城;大夫都说要准备棺材的话,就是叶锦溪把她抱在了床上,昼夜不休的守着她七天七夜。   叶锦溪那种懒得恨不得屙裤子里的人,无论多远多近,不管去干什么,总会给启明带些小玩意和小点心。 启明不爱那些小东西,但不能不爱叶锦溪时刻记着她的心。   所谓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启明是见了叶锦溪是心烦,不见他又担心他把自个丢了。   启明有时候会想,她一直在边城生活,老婆是不能娶的,再变成女子身份家人也不现实,若真和叶锦溪这么相伴终老也是不错的。   不过,要是哪家姑娘真是犯了花痴症,保不齐会真的看上叶锦溪,叶锦溪这个懒汉说不定真会娶妻生子,到时候叶锦溪定不会念着她。   想起这事,启明心中犯堵,她在桌子上看见一个方木盒子,兴致缺缺的拿给叶锦溪:“是不是这个?”   叶锦溪兴致很高:“是、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说不定就是羊肉干,也有可能是柄小刀,还有可能是女人用的玩意,反正就不会是正经东西,启明数落道:“你不要总败家,手里有钱也要省着点……”   没有任何期待的打开,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就嘬住了嘴,像有拉锁似的,顿时没了声音,眼睛睁的大大的。   那盒子里居然有件金灿灿的衣服,上面还有一块白玉。   那衣服,薄如蝉翼,竟然还带袖子,他也只有在书中见到过无袖的金蚕衣。   据说穿上去刀枪不入。   启明惊喜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叶锦溪嘘了一声:“小点声,别让锦江听见,是个好东西的吧?是吧?”   叶先生在院子里乘凉,他又不是那个半聋的人,屋里的话他听的分明,实在是拿那个半聋又败家的哥哥没有办法。   启明穿上那金蚕衣,才发现竟大小合适,像量身定做一般。   金蚕衣制作不易,价格不菲,这东西向来都是只听过没见过。   启明一愣,叶锦溪知道他要问什么,慢悠悠的道:“以前我给你说我祖上是封过侯的,你小子偏不信。这是我那死去的老爹偷偷留给我的。这东西我也没用,你拿去穿吧,只是小心点,别招了人眼红。”   启明难得像孩子一次喜形于色:“谢谢……” 还撒娇的抱了一下叶锦溪。   叶锦溪:“谢谁?”   启明欢喜的叫道:“义父!”   叶锦溪拿着身边的箫朝启明的腿敲了一下,“你个有奶就是娘的小混账。” 招了招手,让启明低下头,摸索着把那块白玉给启明带上,“快回家吧,深更半夜的不要在外面晃悠,这玉拿来给你辟邪。” 搭着启明的肩送她出了门。   启明点点头,拿着放在门口的剑放缓步子往自己家里走。   进了自己家门的那一瞬,启明想起了叶锦溪那段狼嚎的曲子,调子虽跑的找不到南北,细细想来,依稀觉得那是《十面埋伏》的调子。   “还真应这边陲的景!” 启明默默的想。   送走启明,叶锦溪低着脑袋找门槛,迈过脚关上门。   在院子里的叶先生一张臭脸走过去,伸手拖过他的胳膊,引着他往屋里走。 第十一章:绝色锦溪(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先生面无表情:“最好的金蚕丝编制的衣服,千兰芷废了三年功夫编的,自她死后便成了孤品。那和田玉怎么就成了辟邪符哈?”   叶锦溪不吭声。   叶先生:“怎么,在我跟前还装聋作哑?你真要把他当儿子养?”   “当然是真的,这个孩子多讨喜。” 叶锦溪终于出了声,“那位大概只是心里矛盾,这孩子将来真入了我的族谱,那些人都放心,她的日子也好过些。”   叶先生沉默片刻,低声道:“那个时候你们这些人首先得让他不恨你们――你一点都不担心?”   叶锦溪笑笑,提了一下长袍下摆进了屋门。   他一脸混账表情的道:“恨我的人多了,不差她一个,那些人就是死了与我何干。”   这一夜,是中元节,鬼门大开,魂归故土。   五更天的时候,启明一身燥热的醒过来,后背黏着薄汗,亵裤上是湿腥的。   每个少女临到长大成人,都要经历那么惊慌失措的一遭,就算是有人引导。   随着长大,胸部慢慢变大到天葵而至,因幼时的遭遇让启明变得不知惊慌,她的反应向来寡淡。   脸上带着点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厌恶,出门打了一通水,将身体从头到脚擦洗一遍。 用白巾将胸部束缚好,找出卫生带穿戴好,又穿好衣服。 将稻草上的单子揭下来清洗好,照常开始一天的功课。   启明想月娘是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不然她怎么会给她备好卫生带。   启明做了一场梦。 梦见的是这边陲下了一场将人能冻僵的大雪。   那时临近年关,风像刀刃一样刮人脸。 伤口上的血来不及流出来就已经被冻成了冰渣,狼群的声音由远及近,或许是过于冰冷让它们嗅闻不到血腥味。   吸一口气,就有一种冰刀刺骨的感觉。 她四肢僵硬,她躺在雪地上,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还真以为自己会被大雪掩埋住她的身体,她想起了秀儿的那双眼睛。   她以为她死了。   可是没有。   启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用黑色大氅裹在怀里抱着往前走。 她恍惚看到了那个小人儿被秀儿背在竹篓里进山的场景。   她清晰的记得那个身着白衣,怀里有着药苦味,见她醒了,什么也没说,只是掏出一个酒壶给她喝了一口酒。   启明是从未饮过酒的,她记得那酒顺着她喉咙滑进去,胸口立刻就像是着了一团火,点燃了她全身冰冻的血液。   那个人是叶锦溪!   那个梦太清晰了,就像是灵魂出窍看着自己的躯壳一般。   梦里叶锦溪那个怀抱仿佛还拥抱着她。 启明百思不得其解,那样一个药罐子,那个一拐一拐走路的人,在那么恐怖的冰天雪地里,怎么会走的那么平稳?   启明低头看着身上的金蚕衣,贴在身上一夜,居然没有一点热气。 等着心中燥热散下来,趁着夜色把粘了血渍的亵裤和床单清洗一下。 然后如往常一样,点上灯,摊开书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声,连着地面都震动起来。 启明一愣,这才想起宁胖他们的话,北巡的“火鸟” 与“巨翼” 回来了。   “火鸟” 长两丈余,重三千金,能洞裂石城,震数十里。   “巨翼” 是一艘大船,长达四十四丈,高十余丈。 墙体就三尺高,墙体开设箭孔,船身蒙着皮革。   自一百年年前匈奴俯首,每年元月中旬,都有十枚火鸟和十条巨翼从雁绝的各个镇上出发北巡,各走各的路线,威慑千里。   除了威慑和巡查,还负责把匈奴各部的朝贡押送回来,主要是马匹和黄金。   马匹由火鸟队负责,百万两黄金则有巨翼带回。 因此回来的脚步要比去时沉重些。   正月出发,七月中旬归来,这一走就是半年光阴。 第十二章:赤血大帅(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何家祖荫颇丰,到了何百夫长这一代还是有几亩薄田,何百夫长又是个军营小头头,日子在边陲算是不错的。 启明虽然不是富二代和官二代,却也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养大的。   何百夫长不常在家,便雇了一个老妈子给自己老婆作伴,老妈子负责打扫烧饭那些杂活。   都说人上了年纪容易睡不着,何家的老妈子却是很有福气,天色大亮,这才束好腿慢吞吞的去做好早饭。   何家老妈子敲了启明书房的门:“少爷,夫人问你要不要去她屋里用饭。”   启明正聚精会神的画画,闻言笔下一顿,叹了一口气,如常回道:“不了,我娘喜欢清静,我就不去打扰了,劳烦您老给我娘说一句,就说儿子向她问安。”   何家老妈子也不意外他的答复,这母子之间每日必有得问答,她这脑子老短路的人也记得分明,不会多一字,也不会少一字。   在何家老妈子眼里,何百夫长是个后爹,启明和月娘才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 这一家人相处透着古怪。 只有和百夫长在家的几天,启明和月娘才会同一桌子吃饭,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只要何百夫长一走,他们母子连个邻里都不得,一月也见不到三次面,一个院住着,启明偏偏不走正门,穿过角门往隔壁跑,那不着五六的叶瞎子就能比亲娘好?   孩子怪异,这当娘的也怪异。 半年前启明生的那场病险些掉了一条命,月娘也只是漠不关心的瞅了一眼,对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毫不在意。   最后还是那瞎子把人抱走贴身照顾。   当然,何家老妈子也是怀疑过启明不是月娘生的,这雁绝城再也没有比启明更漂亮的少年,不过这想法也只能在心中过一下,谁也保不齐启明是不是长的像他亲爹才和月娘不像。   若不是亲生的,那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颠沛流离的,自己都活的艰难,却一直带着这孩子,这也是说不通的。   过了一会,何家老妈子提了一个食盒过去,对启明道:“今天老爷回城,夫人叮嘱少爷莫要贪玩,要早点回家。”   启明明白她的意思,何百夫长要回来,她们二人自要装作母子亲和的样子,便点头应道:“好。”   她伸出手正要去接食盒,忽然看见食盒上沾了一根乌黑长发,手立刻缩了回去。   何家老妈子头发早已花白,那乌黑长发自然是月娘的。   启明是有洁癖的,甚至达到神经质的情况,这种情况只针对月娘。   在隔壁,让她吃叶锦溪的剩菜剩饭都无妨;但是在自己家里,月娘碰过的吃食,她是一口也不会尝的。   何家老妈子也知道她这刁钻脾气,慌忙取下那根头发,陪笑道:“这点心出了锅就没人动过,那头发是夫人不小心掉上的。”   启明也不怪罪她,还有礼貌的冲她笑笑:“无妨,我今天正好有些学问请教叶先生,一会去偏院蹭饭去。” 第十三章:赤血大帅(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没有接纳食盒,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纸札卷着左手抓着,右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出了门。   叶先生正挽着袖子,在院子里忙活着组装盔甲,给旧的盔甲上油擦拭保养。   盔甲是守城的官兵送来的,当然军队也有自己的修护盔甲的师傅,只是军中盔甲太多,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便也会在百姓中找手艺好的做事。   在老百姓眼里,清洗盔甲的师傅和打铁的一样,都是一门手艺,虽在边境属于吃喝不愁的行当,但还是脱离不了‘下九流’。   叶先生这种学问人,竟然放弃了科举心思,不知怎么有了这种奇葩爱好,不止是兴趣爱好,仗着老何还干起了有辱读书人气节的投机倒把来赚钱糊口。   那在启明梦里可以依靠的叶锦溪正伸着胳膊伸着腿,躺在门口旁的躺椅上,还真是比女人都水,浑身没有骨头似的躺着,旁边小桌子上放着空药碗。   叶锦溪这人,能躺着绝不坐着,让他刷碗还不如让猪上树来的快。   叶锦溪微微睁开眼看见了自己白捡的儿子,不死不活的招手,吩咐道:“儿子,去屋里把我的酒葫芦拿过来。”   叶先生满手黑火油,大汗淋漓的对启明道:“不用搭理他,吃过饭了吗?”   启明也不做假:“还没呢。”   叶先生便转头冲气死他不偿命的大哥叶锦溪咆哮:“一大早起来就在那躺着混吃等死!不能起来干点活吗?三十多的人就不能学着去淘米煮粥?”   叶锦溪头一偏,聋的恰对时机,慢吞吞道:“什么?你说什么?”   启明这一年多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去吧。”   这回叶锦溪听见了,眉毛一样,对叶先生道:“少使唤我儿子,你自己怎么不去?”   启明有时候也会想,她这义父是真聋还是假聋,天天把斯文的叶先生气的火冒三丈。   叶先生气的指着叶锦溪,脸色都红了,“你听不见就算了,还老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轮流的吗?你是个男人吗?”   叶锦溪又听不见了,还问启明:“你家先生在那吼什么呢?”   启明:“……”   启明还真弄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故伎重演,要真是装的,只能说装的和真的没有二样。   其实当个聋子挺方便的,尤其还是又瘸又聋。   “他说……” 启明一低头,正撞上叶锦溪戏谑的目光,一瞬间,启明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晕,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喜欢叶锦溪身上的苦药味。   启明的心突然碰碰的跳,忙定了定神神,面无表情的:“您老还是躺着吧,别一大早就费心思耍无赖了。”   一大早的,叶锦溪这位爷还没来得及喝的烂醉,还剩下那一丁点的良心总算没有被酒泡糟,笑眯眯的拉住启明的手,借力站起身,亲昵的拍了拍少年的背,一拐一拐的走进厨房。   叶大老爷竟然还准备干活,真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堪比瓜瓤上结豆。   启明慌忙跟进去,只见他那不要脸的义父大摇大摆的顺手抓了两把米,一股脑撒进锅里,然后稀里哗啦的舀了两瓢水,弄得是滚瓜涌溅;紧接着,他就伸出了两根手指,很有纡尊降贵的架势在锅里一搅,拿出来甩了甩水珠,喊道:“叶锦江,米淘好洗过了,过来轮流该你的那一半吧。” 第十四章:赤血大帅(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先生:“……”  叶锦溪抄着手走到中堂,从桌子上拎走了自己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动作是行云流水,这哪里是眼神不好?   有时候启明真的怀疑,叶锦溪不但是聋是装的,这瞎也是装的,可能也就腿瘸是真的。   叶先生可能这二十多年是被折磨惯了,不再有挣扎,下一步可能就会进化为受虐体质。 骂骂咧咧的用皂角洗干净手,跑进厨房,点上火,蒸上馍馍,开始收拾叶锦溪弄得乱摊子。   启明便将自己昨晚临摹的帖子拿出来,拿给叶先生看,其中还有一首昨夜写的小诗:山一程,水一程,身处玉门那畔行,夜深千盏灯。 哭一更,笑一更,聒碎魂心梦不成,坟头无此声。   叶锦江看到那小诗叠着塞进了袖子里。 看了临帖点评一番,递给启明了启明让他就着那纸张生了火。   “鬼节夜里写招魂诗,你还真是胆子大。字写的不错,很有长进。” 叶先生道:“我看你临的是定国侯蔺琛的兰亭帖?”   启明:“恩。”   旁边游手好闲的叶锦溪闻言凑过去脑袋,脸上的异色一闪而过。   叶先生头也没抬:“定国侯十五生擒朱盛达,少年成名;十六岁与友人游历绍兴,在会稽山阴兰亭雅集,饮酒赋诗,提笔手书《兰亭集序》,不料被身边的小人物拍马硬捧成了天下第一。说起来,蔺琛的字是当代鸿儒大师羲之先生教出来的,确有可取之处,但年少得志不知天高地厚,火候不到,你要练字,放着那么多古人帖子不临,怎么偏偏临了他的帖子?”   启明将叶先生递过来的临帖卷了卷,毫不心疼的塞进灶台里:“我听人讲过,赤骋、赤炎、赤心三大赤血营,一百年前,分别在太衤且、顺仁皇后和开国老侯爷手中,荡平了匈奴二十六个部落。后来,顺仁皇后又将赤炎的兵符交给了开国老侯爷。十年前,小侯爷带着赤炎和赤心杀的西域黄毛片甲不留……我没多喜欢他的字,就是想知道,握着开元两大营的那只手写的字是什么模样的。”   叶先生手里的勺子在锅里搅着,无意识的动作,目光却飘到了那游手好闲的兄长那里,见那人瞪他又把目光飘到他处,好一会,才缓缓道:“定国侯姓蔺,单名一个琛字,字子琦,是长公主与老侯爷的独生儿子,自幼父母早逝,被先皇所怜,养在宫里,又赐了袭爵,是天生的富贵命。生擒叛贼是本分,没事跑到黄沙之地打仗,想来是个脑子进水的。”   叶先生的青衫已经洗的发白,衣角还沾着油污,脖子上挂着一块发了霉的罩衣,这兄弟二人过的日子,哎,家里没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浪荡,怎么看这两人的穿着都是不伦不类。   叶锦溪长的那叫一个漂亮,身为他弟弟的叶先生长的也不差,轮廓分明,是个英俊的书生。   叶锦江高鼻梁,轮廓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那张脸会让小孩子很畏惧。 他眼皮微微一颤,忽然道:“赤血营功高震主,徐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小侯爷,再加上后宫和佞臣谄媚横行……” 第十五章:赤血大帅(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高鼻梁,轮廓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那张脸会让小孩子很畏惧。 他眼皮微微一颤,忽然道:“赤血营功高震主,徐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是小侯爷,再加上后宫和佞臣谄媚横行……”   一直没吱声的叶锦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叶锦江!”   灶台边的两人看向他,叶锦溪正盯着门槛下的蚂蚁窝。   叶锦溪喝酒不上脸,越喝那脸越白皙,所有的情绪都收在眼睛里,任谁都看不分明。   叶锦溪低声道:“你个读书读傻的人,不要胡说八道。”   叶家兄弟向来都是小的吵大的,大的气的小的跳脚,天天从早闹到晚,不过,这是启明第一次听见她义父用这种语气说话。   启明生性敏感,隐约觉得叶家兄弟有事背着她,深深的皱了皱眉。   叶锦江咬紧牙关,勉强敛了脸上的情绪,笑道:“我随便说说,也就在你们面前絮叨絮叨,我可是很喜欢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绝不会诽谤朝廷当下酒菜。”   启明见气氛实在不好,岔开话题,问道:“从北伐到西征这一百年,赤血营归谁管?”   “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叶锦江道,“北伐之后,死的死,残的残,所剩寥寥无几,顺仁皇后提拔上来的将领下场悲壮,大多人心灰意冷。一百年过去了,赤血营的兵早就换了一拨又一拨,装备从未改良,不过就是拿新的换掉旧的。十年前西域叛乱,朝廷没了法子,才让定国侯临危受命,与其说是蔺帅接管赤炎赤心二营,还不如说是他一路西行招兵重新训练打磨出了一个劲营。你若有机会到金陵,倒是可以寻下他现在的字。”   启明一怔:“难道叶先生有见过定国侯现在写的字?”   叶先生笑道:“金陵坊间还是有他的真迹的,比羲之大师不分仲伯。”   他一边说着,一边盛饭菜,启明有眼色的上前帮忙,当她端着粥与叶锦溪擦肩而过的时候,却被那药罐子伸手抓住了肩。   启明虽然比同龄的男孩子长的高,但个头和她义父还是不能比的,她需要微仰着头看叶锦溪。   叶锦溪长了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睫毛很长;看着他那双眼睛,里面仿佛是有磁力的深渊,让人觉得深情。   启明心下又是一悸动,放低了声音,可以叫了平时不喜欢用的称谓:“义父?”   叶锦溪漫不经心的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不要老想着建功立业当英雄,这世间的英雄哪个有好下场?你只要一辈子吃喝不愁那就是最好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谁给我养老?”   叶锦溪装聋作哑的时候多,难得说了两句人话,结果后一句就露出了自己的‘司马昭之心’。   他一个眼瘸耳瞎的废物,自然是胸无大志,有头无脑。   启明心里有点不舒服,没好气的道:“不当英雄学着和你一样混日子,我怎么养你?怎么给你雇老妈子照顾你穿衣吃饭?你这是好逸恶劳、不劳而获。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  叶锦溪伸手要端碗,她避了开他的手,十分矛盾的敷衍了一句:“别乱动,小心烫着你。” 第十六章:巨翼有异(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家是小家子,不流行食不言寝不语,一边大口吃饭,叶先生一边给启明讲了一课《吕氏春秋》,讲着讲着就没了重点,穿插到了《孙子兵法》,他自己本事就是个大杂烩,想起什么是什么,有一次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还兴致勃勃地给启明将如何防止猪瘟,连叶锦溪的半聋之人都听不下去,强行塞了饭到他嘴里堵住。   吃完了也讲完了,叶先生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认命收拾碗筷,对启明说道:“今天我得把这几件盔甲收拾好,他们老不清洗,有的位置都生了锈。道了下午我还得出门采点药材。宁胖他们都请假玩去了,你不准备去?”   启明:“我去玉石山练剑。”   剑字刚出口,叶锦溪已经把她的剑挂在了墙上,抓住自己便宜儿子的手道:“走,儿子,火鸟已经进城了,巨翼应该也要进城了,咱爷俩去凑热闹去。”   启明无奈又无力道:“叶锦溪,刚才我……”   叶锦溪:“什么?你说什么?你声音大点。”   看,又来了,又在装。   火鸟和巨翼念念会走,年年会来,年年一个样,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新鲜可以看,还没容她向叶大爷这个无赖提出抗议,叶大爷已经不由分说拉住她,半拖半拽的拉着他往外走。   夏末暑气还很威风,人身上的衣服单薄,启明因为裹实了胸部人就觉得特别热,叶锦溪握住她手,整个人半靠着他,隐隐约约又嗅闻到了叶锦溪身上的药香,和梦境中重合。   启明不自然的觉得不自在,不着痕迹的和她那义父拉开一点距离,窘了窘鼻子,侧过头佯装打了两个喷嚏。   叶锦溪笑眯眯的调侃:“看来是有人想我家小启明了,是宁家那个胖小子吗?还是沈家的那个小瘦猴?”   启明:“……”   叶锦溪看来不止眼瞎,心也瞎。   启明忍不住冲他使了脸色,“义父真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吗?”   叶锦溪也不和她较真,舔着脸道:“我又没结过婚,不知道男人不能嫁给男人,下次我注意啊。”   要真的和叶锦溪较真,准能一天气死三遍。   人被他气死了,埋到地底下也得被他起的爬出来,然后再被气死。   启明甩开那混蛋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叶先生在后面叮嘱道:“启明啊,你要早点回来,把水挑了,把柴劈了!”   叶锦溪臭不要脸的脚底抹油,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听不见,听不见……”   启明前面走,叶锦溪竟然能跟上去,又一副慈父的姿态搭上启明的肩。 启明试图甩了两下没有甩下来。   启明忍不住的问道:“你到底在什么时候才聋?”   叶锦溪一脸高深莫测,只笑不语。   这时两人正好经过何家的正门,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了。   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启明见了那女人,脸上那无奈与烦躁的情绪瞬间凝固。   他好像被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方才欢快又无奈的眼神瞬间空洞起来,情绪和语言都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第十七章:巨翼有异(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女人身段极美,不像是要四十的人。没有边陲女子的粗糙,站在晨曦中,就像一副仕女踏春图。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启明名义上的娘。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被大官老爷捧在心尖宠的,这种姿色在街头卖小曲,就会被官家老爷看上。 实在和这边境小镇一个小小百夫长填房的身份不符。   月娘颔首敛衽,对着叶锦溪盈盈下拜福了福,寒暄道:“叶家大爷这是和我儿去哪里?”   叶锦溪除了对自家兄弟外业只对启明耍**,遇见妇人那就是翩翩公子,用叶先生的话,这货就是‘人皮兽心’。   他微微侧身,不去盯着女人的脸,彬彬有礼道:“何夫人,我带启明买零嘴去。”   月娘弯了弯嘴角,美女就是美女,笑都能不露一点牙齿,“有劳破费了。” 继而转向启明,轻声细语地叮嘱道:“今日你父亲回来,记得给为娘带串华胜回来。”   月娘说话不像边塞女子那般大嗓门,轻而甜,轻轻吹口气也话都能消散在风里。   启明还没来得及答应,叶聋子已经先一口应了:“夫人放心。”   启明:“……”   这时启明已经不去探究她义父是真聋还是假聋,在叶先生跟前,他是聋子,在自己和其他大男人跟前,他是时而聋时而不聋,在那些漂亮女人跟前,哪怕是只母蚊子,他不但不聋,简直还是顺风耳。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词,一定是叶先生发明创造的,而叶锦溪就是参照物。   她这义父不但好吃懒做还是个骨子里都带着颜色的色胚。   火鸟归来时天还没亮,贪睡的孩子大多过了第一波抢零嘴的机会。 巨翼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护城河两边聚集着很多小孩子和附近村子里的人。   每年这个时候,城门处就像赶集似的,还真有脑子灵活的在一边摆摊子。   先前说过,叶锦溪就是又聋又瞎又瘸,他是听不见噪杂,看不见拥挤,走不了直线。   他看不见启明的一脸不耐,启明的心情布满阴霾,他偏偏兴致勃勃地拉着自己儿子在人山人海中钻来钻去,看见什么物件都很兴奋。   启明皱着眉头,任他拉着,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唯恐他一个大意放开自己,到时叶大爷真丢了就不好了。   这些年,世道还算不错,比投胎成牛马强一豆。 边境虽穷,饿死人的事却也极少。 那些小摊大部分都是自家产的小玩意。   当朝皇帝十五年前免了三年税赋,十年前打仗也没加税。 不过,近来两三年,人的日子还能过,却也不好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西一年贵过一年,人们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   十年前,男人挣钱能养活一家老小,现在倒好,一般家庭的妇人到大户家里当奶妈和老妈子,老爹老妈只要能走动就帮大户种田挣钱贴家用,这样养活小孩子还是觉得吃力。   开元王朝,先是北伐匈奴,压制它一百年乖乖上贡,后是西征。 四方来朝,该是何等威仪! 第十八章:巨翼有异(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偏偏老百姓越来越觉得日子苦,真是奇怪。   启明打了个哈欠,跟着无赖叶老大转的无聊,只盼着叶锦溪这个看着啥都稀罕的土包子快点尽兴,早点放了她。 让她这样一直跟着这个样子的叶锦溪,她情愿去帮宁胖欺负孩子去。   叶锦溪买了一包小酸枣,自己吃了一颗立刻吐了,然后一股脑塞到启明怀里,还顺手拿了一颗直接塞进了启明嘴里。   启明猝防不及,整个口腔都是酸的,一不小心还咬了舌头,疼的‘啊’了一声,装着愤怒的样子瞪叶锦溪这个祸害。   “人生区区几十年,不过弹指间。吃喝玩净,河里一蹦,出来再挣。” 叶锦溪松开了她的手,像是教导人一般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经过他摸摸看看,已经变成了黑爪子。   见启明不理他,继续老气横秋的道:“等你老了就知道,人这一辈子也就尺子那么长,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人不风流枉少年……”   启明:“……”   她是真想不通,叶锦溪哪里这么有学问还知道人不风流枉少年? 关键这货的话还真让人无从反驳。   忽然,城门附近爆发出了欢呼声。   即使是眼瘸,也能看到高几丈长几十丈的巨翼。   船只四平八稳的缓缓前行。   叶锦溪先是一怔,忽然侧耳睁大眉目,额间的朱砂痣红光一闪,挤进去看水位,皱了皱眉,低声道:“今这船怎么这么轻?”   周围是人群的喧闹声,他这句自问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跟着他的启明也没有听见。   孩子们开始你推我、我推你的抢位置,紧紧攥着自己的小竹篮,准备捡零食。   城上的官兵列队小跑出来,传令兵在城墙上的大鼓前待命。   大鼓需三人合抱那么大,竖陈在城墙道德木架子上,外面裹着马皮,鼓身绘成红色,鼓面绘的图因为敲打已经有些脱落。   随着领头用铁制的大喇叭高喊:“北归,击鼓……”   领头是开了长腔,肺活量极好的人,经大喇叭传送出来,声音回荡不休。   待鼓声结束,领兵又喊了一声:“北归,开运河……”   两排守着的官兵应声握住城楼上架起的木轮吊绳,喊着口号,他们赤着上身,肌肉毕露,木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转起来,城楼下运河上的大青石应声被拉了起来。   青石拉上城墙吊着,下面是幽深流动着的河水,这条河一直靠着青石和城门阻拦了匈奴人的进入。 运河是护雁绝城的第一层保障,想要击碎城门和大石于人力不是容易事。   巨翼上也回了一声长号,接着船只靠近岸,开始从上抛洒食物。   就那么大的地方,小崽子们都疯了互挤。   撒食物也就那几把,稳稳的靠了岸。   虽是夏末,这船看起来却十分冰冷,像是承载了亡魂一般变得幽森。   领兵又是一声:“靠岸!”   启明在人群中注视着巨翼从小变大,她看到过很多次,但是再看见它依旧为船只的设计者喝彩和被震撼。   巨翼、火鸟,都是一百年前顺仁皇后和她的追随者的杰作,那国之魂赤血营在一百年前又什么什么样的风采。   她被困在这边境十年,她想出去看一看。   人变得更拥挤起来,启明吓意识住去抓身边的人,嘴上道:“人太多了,我们出去吧。”   她抓了空,或许是自己看巨翼太专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不省心的义父没了踪影。 第十九章:英雄救美(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踮了踮脚,她是在孩子中是大人,大人中是孩子。 想要越过人头看见自己要找的叶锦溪并不容易,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叶锦溪、叶锦溪……”   没人应答,追着巨翼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欢叫“来了,来了” ,还有人恼怒的嚷嚷“别挤了,挤你妈啊挤” 的。   启明被人推撞了好几下,心里火气更大,头上冒烟的吼叫:“叶瘸子、叶瞎子、叶聋子!”   人潮是恨不得围着巨翼,启明一边找人,一边艰难的站着,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挤得是一脑门子汗,心情要多糟糕就多糟糕,再摊上一个凑热闹不知道应声的义父,真是早晚要气死。   启明在心里愤愤的骂道:“看热闹的都是没事吃饱撑的,这么热的天,嗨你麻痹啊嗨!”   这时,前面有许多人在吼:“别挤了,有人掉下去了!”   启明不由自主的往叫声的方向看了一眼。   河边的人群已经混乱了起来。   有人后怕的感叹:“我的娘啊,怎么还真有人掉下去了!”   还有人喊道:“快去找值班的官爷!”   还有人叹息:“这小命,悬啊!”   还有人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出去啊……”   启明想给拼命往外挤着出去的人腾了立脚的地方,就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叶瘸子,你小心点!”   启明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脑子上的神经绷得太紧听差了,忙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一个从河边往外挤的人:“是谁掉下去了?是不是叶瘸子?是不是?”   那人其实根本没听清启明问什么,胡乱一通点头:“是、是,你让我先出去。”   启明脑子嗡了一声,她的后背瞬间蹿起一层冷汗,当下险些瘫倒,人反应过来扒着人的肩头脚不着地的挤往河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她惶恐急急说完往下探头看,就看见一个人在水里只冒着一个头在扑腾。   那运河水面力地面两丈高,那浪翻水急,河里的人似浮萍,根本看不清是水,暑天里这河边就透这幽深的寒意。   启明脱了鞋子,喊了一声:“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旁边有人拦道:“何家小子,可不能这么跳下去,快给何家小子那条绳子系腰上!”   也不知道是谁递过了一条绳子,启明一把接住在腰里打了一个死结,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巨翼,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都拉紧了!都搭把力气,快点快点,巨翼来了人就被冲走了!”   运河被划过来的巨翼拱出了一浪又一浪,启明刚下水就呛了一口水,险些被卷走,连忙拽进绳子,用力抹了一把脸。   启明的视线已被白浪充斥,隐约的听到岸上有人喊:“巨翼来了,别再放绳子了,快把人拉上来!”   启明高喊:“再等等!”   可是聒噪的杂音让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喊的什么。   她什么都顾不上,奋力的往浪心游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还没给叶混蛋养老,他不能死。 第二十章:英雄救美(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混乱总有人一把拽住了她那四处摸索的手,启明来不及多想,回手死死攥住那人手腕,把人往怀里带,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巨翼已经哗啦哗啦的压过来。   岸上的人也丝毫不敢打马虎眼,绳子绷住了启明的腰往上拽。 启明身上一重,被岸上的汉子拽出了水面。   一出水面,她才感觉不对,豁然发现紧紧缠住他的不是叶锦溪,是那。 瘦猴沈小六。   幸亏不是宁胖,启明在心中感叹,也不容她多想些什么,先将半死不活的沈小六托了上去。   沈小六上了去,启明的脚还在河岸外,巨翼已经靠了过来,巨翼式战船,船身布满了刀片,眼看就要有刀插入启明的小腿。   岸上的人,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小心!”   一声惊呼,一双白皙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拽住启明的双臂,将她整个人凌空抡了一圈,伴着众人的惊呼声掉进了一个人怀里。   启明以为自己真要死翘翘了,忍不住的吸了口气,是熟悉的味道,药香钻进了鼻子。 启明把头埋在那人怀里,竟呜呜哭了起来。   “叶锦溪,我还以为你死了,你这个混蛋。”   叶锦溪:“……”   待少年擦干泪,叶锦溪阴沉着脸:“我不过一眼没看着你,你就把小命险些丢了!我不是给你说过,英雄不是人当的!”   启明:“……”   叶锦溪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岸上那么多官兵,用着你个小毛孩出头吗?”   启明:“……”   不管怎么说,这人混蛋还好好的活着。 启明也懒得和他计较,因为她的腿真的软的有些站不住。   沈小六已经被人抬了一边,呛咳着水慢慢转醒,叶锦溪见沈小六没什么大碍,便不顾启明反对背着她钻出人群。   启明想着叶锦溪背着她怎么也得摔倒,未想叶锦溪这个微瘸界一员还真有水平,走的虽然有些踉跄但比想象中好很多。 就这样边走还边数落:“万一你被滚刀扎了,你那半条腿还要不要,不知轻重的混账,你要是瘸了我可不养你……”   启明回过神,听到叶混账恶人先告状,满肚子的火沸腾起来,不过对叶锦溪也发不出来。   她嘟囔道:“我以为掉下去的是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叶锦溪的心情变得很好,连眉毛都飞扬起来:“少找借口,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掉河里。”   启明:“……”   她就知道,她的好心会被当成驴肝肺,反正叶锦溪这种不要脸的,她早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到了何家门前,叶锦溪摸了摸启明湿透的长发,“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快点进去换衣服,呆在家里不要乱跑,要是病了看我不揍你屁股。”   其实,叶锦溪这人还是很不错的!   又从怀里拿出一串花胜:“这是我刚才买的,记得给你娘。”   启明接过来,抱了一下叶锦溪,一言不发的跑进了家里。   启明是对自己生气,也是对叶锦溪生气,去挑花胜不知道拉住她吗? 第二十一章:英雄救美(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心急如焚地时候,他个**胚子在挑女人的东西,也怪自己慌张的下水。   叶锦溪莫名其妙的被启明抱了怔在原地,这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也只是不好意思了片刻,又看了看不远处已经靠岸停下来的巨翼,眉头皱了皱。   忽然,他身影一晃便凭空消失一般,身影如光,迅速无比,哪里是平日那个又瞎又聋又瘸的叶锦溪。   启明回到家,热风吹过他身上沾的河水,再吹一会说不定就干了。   细看,启明的那双眼睛长的很像叶锦溪,是那一种几百年才能出现的那种美人。 她高贵,带着一种英气,比男人还英俊。   启明前脚刚进家门,便见何老妈子在里门掂着自己裹住的小脚往外张望,何老妈子见她像个落汤鸡似的,吃了一惊:“哎哟,小祖宗,怎么折腾成这样?”   启明有气无力的道:“没什么,有人掉了河里,顺手拉了上来,沾了一身水。”   何老妈子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道:“老爷还没回来呢,你可有见到?夫人说先不摆饭――对了,夫人让少爷回来到她房里一趟,说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启明还真不想同她这便宜母亲说什么私房话。   启明脚下一顿,身子不由自主一绷,片刻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先回了房间换了干爽的衣服,那桑蚕衣真是好东西,裹胸都湿了,它却是干的。 启明拿着那枝花胜往月娘房中走去。   老妈子式对这对母子的关系好奇的要死,不敢明着问,只好跟着探头探脑。   启明在月娘门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才敲了月娘的门,像是拜访客人似的,敛眉低目:“母亲。”   屋里传来女人冷清的声音:“进来吧。”   启明伸手推开门,进屋后回头看了一眼,偷看的老妈子对上了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慌忙关上了门。 启明走了两步再回头望过去,门是关着的。   房间很暗,向阳的窗户挂着帘子,屋里一片昏暗。   月娘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对着一面梳妆镜。 像是一个鬼魂,见不得一点光。   她背对着启明坐着,启明也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月娘穿了件黄色的衣裙,梳的也是少女时代的发式。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是对她却身份厚待,屋里光线也不明朗,很好的掩饰了她眼角的细纹,看起来还真是像启明的姐姐,一个二八少女。   启明张了张嘴,刚要叫她,月娘却率先开口道:“没有别人在,你不用叫我母亲――花胜买回来了吗?”   启明听了,一言不发把“母亲” 二字吞进了肚子,就让胃液把它消化掉吧。 然后走过去,把那支花胜轻轻放在梳妆台上。   那花胜是兰花盛开的模样。   “这个真漂亮,颜色也好看。” 月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她拿起来插在乌黑的发上,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好看吗?”   启明神色淡然的站在一边,没有应答。 她在心中盘算,不知道月娘唤她来做什么。 是闲来无事还是终于忍不住找她摊牌。   她是这么想的,右眼突然毫无征兆的直跳,启明心里一紧,冥冥之中注定要有不详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月娘开了口:“你我心里都明白,咱们没什么关系,以后在外人面前也不要再唤我母亲了,咱们母女俩个的缘分,早该到头了。”   她说着站起身子,扬起盛装打扮后的脸,伸出一双青葱似的手,好像是打算摸一摸启明的脸,帮她整一整衣襟。   只是启明蓦然往后一腿避开:“孩儿不知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第二十二章:北方月氏(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月娘不以为意地缩回手,唇角一笑,万种风情中带着悲凉。   她的唇摸着胭脂,苍白的脸上也多了胭脂红,额发上的花胜像是一瓣吸了精魂的花。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清楚,我知道你知道我不是你母亲。今天咱们不如把话说清楚了吧。” 月娘道,“我把你养大,让你死还是活都是我的权利,你应该这样想。”   启明的喜怒不形于色,“你将我养大,自是我的母亲。”   启明还年轻,已经有了成年人才有的城府。   从她记事起,秀儿就是她的母亲,她没有父亲,没有先生,没有玩伴。 月娘并不能代替秀儿,启明并不是不渴望如秀儿给予的那样拥抱,只是人生在世,清楚的知道是可望不可即。 她不想让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她认命!   有饭吃,能活下去,这样就很好!   启明一直知道月娘不是她的母亲,如今月娘亲自说看,还挺让她意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月娘对着镜子拿起眉笔又画了画眉,“我不是你的母亲,死在山里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你的母亲。”   启明心里一震,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自嘲道:“难道我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你今天突然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月娘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容颜。   “那女人给你起的名‘启明’,” 月娘道,“你们开元的国师说‘御出双生,女主昌’,太白金星白日高悬金陵城,不知祥祸,和这名字再般配也没有了。你身体里流着最高贵的血液,天生就是让人畏惧的。”   启明冷冷的回道:“我先前是一个因为和主家有了奸情被主母追杀**的儿子,后来是你流落山里和土匪生的儿子,高贵在哪里?又有什么让人畏惧的?”   月娘整个人僵住了,没有回头,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更加苍白,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有痛苦流露,不过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沉入那平静中。   启明的记忆就是在河北的一个大户人家的柴房,秀儿是那家的厨娘。 幼小的启明看见老爷爬在秀儿身上,秀儿挣扎的踢坏了那人的命根子,然后被那家女主人打了出来。   在她们还没来得及找到落脚地方的时候,黑衣人如影如随,几次死里逃生。   再后来,在山里遇见月娘。   启明永远无法忘记月娘往她肚子里灌毒药的样子,尽管后来月娘又后悔了,带着半死的她来到这雁绝城。   在这十年的短暂岁月中,月娘无数次想杀她,给她下过毒,用刀砍过她,用被子闷过她,无数次的夜晚,她情绪失控……  可是,每一次在紧要关头又留了她一条性命。   她恨过她,她也恨过她。   不过,两人心中大概都有一线希冀的温情。   启明尽可能平静的道:“你不要多想,你虽然不是我亲娘,我也从来没把你当过亲娘,但是你当年没把我也烧死在山上,当你老了,我还是会给你养老的。”   月娘对着镜子而坐,脸色越来越苍白,人越来越木然。 良久,她忽然道:“孩子,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对不起你。” 第二十三章:北方月氏(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这话一说出口,启明心里的万般委屈似乎就被化解了,不过以她所了解的月娘,这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她会照顾月娘到了,但是对月娘的戒备和怨恨不会分崩离析。   这个十五岁的少女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情绪,疲惫的问:“你是在和你的孩子说话吗?你今天和我说这些事打算怎么样呢?是要杀了我呢,还是良心发现要给我解毒?”   月娘惊讶的看着他,“你竟然知道?”   启明道:“你给我下了那么多毒,虽然每次我都活了下来。我只是不明白,我这样一个孤儿与你何时结了怨?十年来,每一个夜晚,我都不敢熟睡。”   月娘的眼睛里露出了嘲笑的光芒,“你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一年半前在关外,要吃我的那群恶狼不是自己跑来的,是被匈奴人召去的。你要告诉我,我跑不了,只要我不乖乖的呆在你眼皮底下,你有的是手段杀了我。你不叫月娘,月字是你的姓氏。” 启明静静的说道,“也只有你们这些匈奴人才会把畜生当神,你到这雁绝城,不过是想和你那些蛮族人联络更方便。秀儿说过,那些男人撕你衣服的时候,她在你后背上看到一头狼。”   月娘的嘴角泛起了笑容,目光缓缓地落在启明的身上,忽然看到了手腕处露出的金蚕衣边,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尖锐的光芒,像是藏了一对毒箭:“你知道这些又能怎样?”   启明下意识的扯了下袖子,将金蚕衣彻底缩回衣服里。   月娘低低笑了起来:“我们是蛮族又如何……”   她笑的越来越距离,道最后笑弯了腰,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月娘的笑声戛然而止,捂住了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启明发自本能的伸手想要扶住她,不过立刻又反应了过来,条件反射似的把手缩了回去,手掌紧紧握成拳。   一丝细细的乌黑血迹从她的口角流了出来,低落在鹅黄色的裙襟上。   启明一怔,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了一步:“你……”   月娘抓住她的胳膊,拼命的想要直起身子,颤抖的如寒风中的一片枯叶,她急喘着。   她的脸白如白纸,染了血的嘴唇比胭脂的颜色刺人眼,一双充血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启明:“你说的对,我不叫什么月娘,月是我们匈奴的姓氏,我叫娜鲁,意思是天上的月亮……”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然后喷出一口血,染了启明的前襟。   她从怀里摸出半块鸳鸯玉佩,带着血迹塞进启明手里,“我养了你十年,把它交给另一半的主人。”   “我是月亮。” 女人带着奇异的哭腔,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一扇烧火的风箱,“我姐姐是太阳,是腾格里的神女,狼神见了也是要跪拜的,皇帝老儿和他先祖一样都是负心人。你……”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狼王,” 她气如游丝的笑起来,“没有人真心爱你,没有人真心待你……”   她抓住了启明的手腕,尖锐的指甲未能刺入金蚕衣下的肉里,一把掐住启明的束衣口:“这是赤血营大帅的金蚕衣,谁给你的?”   启明的心仿佛被烫了一下,狠狠的推开了她。 第二十四章:北方月氏(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月娘倒在了梳妆台,蜷缩着不停抽搐,她漂亮的凤眼睁得大大,再漂亮却遮不住里面的狰狞。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上下了我们的奇毒‘绝情’” 她的脸颊距离的抽搐,话音也越来越模糊,但是启明听的明白,“举世无双的绝情,没有人会解……有一天,你无情无欲,你会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疯子――”   启明木然的站在原地,月娘的那些话传进她的耳朵里,穿透她的骨骼,让她的骨髓瞬间凝成冰。   “腾格里,用你无限的神力保佑她,让她一生到头,心中都只有冷漠、怀疑,所经一路无不腥风血雨,注定拉着他们中原所有人不得……不得……”   “好” 字从他喉咙里踉跄落下,“死” 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身体剧烈的抽搐一下,随即她若有所感,手指缓缓触碰了下腰间的荷包,荷包里有一枚平安符,是何百夫长年后离家以前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到城外寺庙给她求来的。   女人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眼眶中像是蓄满了泪水,泪水把她决绝而狠毒的目光冲刷的一干二净,只有无比的温柔,可惜,这温柔如流星。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是想要抓住荷包吧,可是,还是只碰触了一下。   她的瞳孔如风中的油灯飘飘忽忽的,终于还是灭了;这个盛装打扮的北方月氏女子在人间最后的一口气下了最恶毒的诅咒,只是这诅咒最重要的两字戛然而止,躯壳裹着最后的余温,重重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真心爱你,没人真心待你,一生无爱,还要拉着整个中原人一起不得好死。   这世间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在暮夏死气沉沉的下午,启明呆呆的凝视着梳妆台上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死时的秀儿,那模样,依旧清晰。   启明有些茫然。   她不懂,她为什么要自尽? 良心发现? 呵呵……  她恨她,但是又把她养大。   这金蚕衣竟然是赤血营元帅之物,那叶锦溪到底是谁?   这些和月娘的诅咒或许并无关系,但是,启明确实是对这个世间仅有的信任之人产生了怀疑。   这世间最初的信任和亲近是秀儿给她的,但是中间消失了近九年,长大的启明重新的信任和亲近都源于叶锦溪。   启明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到叶锦溪,她要问问她这位义父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接近她? 她又是谁?   她自幼就疑虑和戒备,她一直坚信人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温情。 秀儿要掐死她的时候停了手,月娘如今也自尽了,哪怕是做条夹着尾巴的丧家犬,这人间还是有温情的吧。   现在,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为什么叶先生是个百事通,为什么那么有才学的人是个落魄书生?   叶锦溪那样的败家子,叶家却不会没有米面。 哪怕是寄人篱下,却也不见丝毫落魄难堪……  这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不管叶锦溪有什么目的,半年前守着她七天七夜的,是他。   人的一生,所遇之人也并非所有都是虚情假意!   见门打开,探头探脑的老妈子忙陪笑凑过去:“少爷,现在……”   启明前襟的污血吓得她一哆嗦,慌忙道:“你这衣服……”   话没说完,她看清了屋里的场景。   何家老妈子先是一僵,随后踉跄退后两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惨厉尖叫。   与此同时,城中的石别拉发出“呜、呜” 类似螺声的警报声,那浑厚嘹亮的声音会传遍整个雁绝城。 第二十五章:匈奴来袭(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在雁绝城内的石台阶的栏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柱顶上有一种球形的雕刻物,全部呈花头形,而临近门洞外的几个在其顶端全部都有打穿的小孔,底部有小石球。 这就是一百年前顺仁皇后让人安置的“石别拉” 。 元太衤且命侍卫府在内廷各门安“石别拉” ,分内外前三围,需要报警时,将三寸长的“小铜角” (一种牛角状的喇叭)插入石孔内,三围的“石别拉” 就先后同时被吹响。   如何吹法,知道的人很少,只限于亲军或护军者,以及内廷的侍卫太监。   不知道是谁吹响了城中的警报,划破了雁绝城一百多年的宁静。   正在埋头整理盔甲的叶锦江抬起头,下一刻,叶家那本就不结实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叶锦江一把捞起扔在旁边地上的剑。   叶锦溪低声道,“子平,是我。”   子平是叶锦江的字,从未在外人面前叫过。   叶锦江道:“蛮族人提前动手了?” 问的短促而低沉。   聋子叶锦溪一字不漏的听见,沉声道:“巨翼上有奸细,回来的船藏的都不是我们的人。”   叶锦溪一边说着,一边闯入内室,在床边举掌劈下,一声巨响,整个床板裂成两半,一件盔甲一把玄铁重剑陈于木板之上。   叶锦溪马不停蹄的敲开盔甲胸前的暗格,从中取出一面赤血令牌,手指被朱红的令牌映得如血。   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腰杆直的像树的主干,他转过身,吹过的风掀起他轻薄青衫,打了一个卷擦过他的肩,仿佛也是被他身上的杀意震慑。   叶锦溪道:“子平。”   平日里斗嘴打闹的两兄弟,此时,叶锦江却退后一步利索的半跪在地:“属下在!”   “他们提前动手,我们也趁乱收网……你先把公主殿下送出城。”   叶锦江:“属下领命。”   叶锦溪一边吩咐一边飞快的穿上盔甲拿起那把重剑,转身便走。   统领城防的老兵老王,住在何家的隔壁。 他在雁绝城里安稳虚度了半辈子的光阴,人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看女人,二是喝小酒。   他就喜欢在街上看走动的女人。 这雁绝城的女人,再也没有比他家隔壁何家的婆娘更漂亮的。 看女人的时候要是再来点小酒,喝多了吹吹牛,吹一吹祖上也曾经是跟随过太衤且建国过。   一百年前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再怎么爱看女人,再怎么看美人,巨翼回来的这一天他也没敢喝酒,只要挂着小小的名号的长官,都要精神抖擞,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这可关系到脖子上面的那家伙是不是还结实。   有些东西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天注定不平静。   老王支着耳朵听到那号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哪个兔崽子不要命了,要吹哨到你家婆娘炕上,吹什么哨子,真拿它当你家喇叭啊?”   运河的岸上有个等着迎接巨翼上面人下来的悬梯,悬梯本来已经放了一半,放悬梯的小兵被突如其来的哨声吓呆了,顿时不敢再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悬梯离船只有一步远。 第二十六章:匈奴来袭(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等着从巨翼上卸黄金的士兵们本来已经列队整齐,此时莫名其妙的看向放悬梯的士兵,负责搬货物的百夫长从身后架子上那了一个铜卷,冲着放悬梯的小兵咆哮道:“你他妈的眼瞎啊,还不快把梯子落下来!”   他话音还没落,巨翼的甲板的箭空爆出一支利剑,正射进了他的心口。   周遭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船上的人疯了吗?”   “这是要造反吗?”   变故来的突然,老王听到哨声就往巨翼停靠处跑去看,正看到巨翼上的士兵开始拽拉悬梯,一排排身着盔甲头戴面具的将士森然列队。 抓住身边一个小兵,急急道:“快,快去报告李大人和张都尉。”   为首那人推开面具,面具下面有一刀疤占据了半张脸。   老王心中一惊,这是匈奴人啊,怎么会在巨翼上?   这时,追着巨翼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爆出嗓音:“那是蛮族人!快跑啊!”   被匈奴控制的巨翼从箭孔处往外射箭,催命似的像人群中落下。   整个雁绝城都回想着一个声音:“匈奴来袭,匈奴来袭。”   这是捅了马蜂窝,一时男女老少四处逃窜,惊慌失措中甚至踩踏无数。   刀疤男仰天长笑,他身后的士兵也摘下面具,他们露出了贪婪的獠牙。   老王两步合成一步的跳上城楼,他知道,城楼上还夹着一架火鸟,如果方向照对,就能把巨翼炸飞。   这个能把牛吹上天的老兵边跑边喊城墙的士兵改动火鸟的方向,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在狼嚎中点燃了炮弹。   一声巨响,火光冲下城墙,燃着巨翼的风帆在水里炸出一个大水花。   巨翼着了火,巨翼上的蛮族已经有一般人上了岸,满城烽烟。   那些蛮族人像疯狼一样,血洗雁绝城。   在城墙上,老王被一个蛮人一把锁住喉咙,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扭断了头。   那刀疤男像是地狱的修罗,一把大刀一刀夺人性命。 有七八个蛮族人紧紧跟随在他左右,所经之地就是阎王殿,直奔何百夫长家去。   那些人各个身着盔甲,在这泱泱开元国,也只有主帅和副将能身着盔甲,其他小兵不过都是普通的铠甲。   这些野蛮人从哪里弄了这么多‘刀枪不入’的盔甲?   已死的将士也无从得知答案。   踉踉跄跄从何家跑出来的老妈子正好撞上了刀疤男这个煞星,来不及吭声就被一刀穿偷,手臂一挥就被糊在了墙上。   那刀疤男口中大叫:“娜鲁!娜鲁!” 长驱直入何家内院。   木门被他的随从踹开,大门轰然倒下。   已死的月娘不可能给他回应。   杀人不止的野蛮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月娘的绣房门前。   屋里燃着熏香,窗帘依旧没有拉开,房间已被打扫干净,一个少年背对着那些蛮人跪着,床上躺着一个人。   启明听见外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果然,是蛮族人。   蛮族人入城,肯定和月娘脱不了干系,何百夫长就在巨翼上,应该早就被蛮族人杀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月娘‘通敌卖国’。   启明又看了看床上的女人,你害死了那个待你那么好的男人,你的国仇家恨也报不了,就算破了雁绝城,你们还能毁了整个开元?   启明向着床上这个可怜的女人磕了三个头,算是抵偿了她的不杀之恩,然后,一刀两断。   她站起来,转身迎向门口的男人。 第二十七章:匈奴来袭(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是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中原少年模样,和威武结实身着盔甲的蛮人想必,堪比蜉蝣撼大树。   启明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孤身可以对抗着几位匈奴人,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是,却丝毫不畏惧。 她这一条命,每一年老天都想要收去,如今,她还是活着。   她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叶锦溪的身份呢,她人生的所有恐惧都在月娘背着她血染山头那刻发作完了。   刀疤男注视着她,脸色十分狰狞:“娜鲁呢?”   启明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说道:“我还记得你,你还记的我吗?我是你在一年半前的冬天在雪地里带着狼去狙击的人。”   一个匈奴随从要上前抓住她,被刀疤男手一抬拦住。   刀疤男盯着不到自己胸口的启明,有些笨拙的用不利索的汉语又问了一次:“娜鲁在什么地方?”   启明:“死了。”   启明让开了一步,不漏痕迹的露出悄无声息的尸体,月娘的嘴角还有一丝血污。   院子里的三个匈奴人口中发出悲泣跪在地上。   刀疤男一怔,神色茫然,缓缓抬脚走进房里,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惊醒熟睡的人。   那人走到床前,伸手想要抚摸一下月娘的脸,半途中又缩回了手,脸色苍白,瞬间那个见佛杀佛的蛮人像一只垂死的野兽。   最终,轻轻摸了一下月娘的脸。   摸到一片凉。   刀疤男忽然嚎叫一声,像是一条失去爱人的狼,张手迅速的扑向启明,一把抓住启明的脖颈。   启明双脚离地,喉咙倏地一阵发紧,被那蛮人提着狠狠撞在了墙上。   启明摔下,砸到下面的椅子,椅子碎裂了。   启明一口血咳了出来,他艰难的仰视着那男人,对视着那双充满杀意的眼。   那样的眼睛里,眼神带着腐臭味。   在这种力量悬殊的较量中,启明的目光毫不退缩,凶狠的叮嘱面前的匈奴人。   目光狭路相逢,也许她这只小鹰还没来得及被投掷山下,可她的凶猛迅速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有些人,当遇见强者,自身又陷入致命的绝境中,他会畏惧、投降;还有一些人,他们会竭尽全力去抵抗。   一种抵抗是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因为自身的职责加上气节,他们不得已为之,用自己的那颗心战胜恐惧。   另一种抵抗那是生来的本能,只要是敌人,就要去战胜。   启明是属于二者的综合。   这十年,一直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的不是只有月娘一人。 月娘没有杀她,可能是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母女感情。 启明没有杀她,是这十年的漫长折磨,月娘对她有养育之恩。   刀疤男被她的目光剥的赤衤果衤果,直接刺穿了心。 愤怒的高高举起刀,打算把启明大卸八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打斗声,顷刻外面没了声音,跟随着刀疤男贴身的那个匈奴人飞了进去,撞击了有窗帘的一面墙又飞了出去,窗户架子毁坏一地。   晦暗的房间猛的亮了起来,阳光涌了进去。 启明眯了一下眼,还没看见大刀的寒光时,听到了惨叫声。 第二十八章:公主殿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刀疤男举刀的胳膊毫不留情被斩断,下一刻,启明却被另一只坚实的臂弯抱了起来。   来人身着盔甲,正是早起时启明在叶家见到的用火油清洗的那件。 表面泛着雪亮的银光。 低声道:“别怕。”   声音从头顶传来,还真有些失真。   这时,守在何家大门口的四个蛮族人冲了进去,以刀疤男为中心,散开一圈,将来人和启明团团围住。   来人左手虚搂着启明的肩头,右手执一把长剑,剑刃上发出寒光。   方才他骤然斩下刀疤男的手臂的那一剑实在太快,启明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铁?   刀疤男忍着剧痛戒备地后退两步,脸色青白冒着冷汗,低声道:“玄铁,破风剑---你是那群猎狼的人。”   启明一怔,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她身子一僵,猎狼!   一百年前北伐,赤血营长驱直入匈奴,像一阵飓风,连匈奴人信仰的狼都对他们畏惧,匈奴人称他们为“猎狼人”   十年前。 赤血营又长驱直入西域,那广阔的沙漠之城也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西域三十六国归附。   来人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叮嘱启明道:“抓紧我。”   刀疤男一声令下,四个匈奴武士训练有素的像他们二人扑过来,四面刀枪剑戟,灿若霜雪。 来人脚底生风,巧妙地从刀剑的缝隙中冲了出去,轻轻一跃就落在了何家破烂不堪的屋顶,右手执剑以光的速度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飞出去,手中的剑瞬间变成一道光。   那剑旋风似的从天而降,追出来的匈奴人躲闪不及,结实的肚子均被剑划破,肠子都在里面顷刻断裂,里面的血液流出,顿时那些人双腿跪地没了生息。   那些血液竟没能在剑上沾染一滴。 启明勉强维持住平静的神情,手却紧紧环住那来人的腰。   这就是传说中能以一杀百,囊进天下高手的赤血营。   打斗引来了四个匈奴人,那些匈奴人也看出了对方实力惊人,互相交换眼色,从几个方向飞上房顶,围住刚回到房顶的启明二人。   断了一只手臂的刀疤男撤到一旁,抬起独臂,左手执了一枚毒镖,对准启明。   匈奴人自幼打猎,善于围堵截杀,配合的天衣无缝。   那漫天杀气腾腾的杀意,冷的让人的汗毛都能竖起来。   这时,启明朝准时机,松开了自己依附的人,从一道缝隙飞出急速又回转扑到向一位匈奴人夺了他手中的剑,一剑划破了那匈奴人的脖颈动脉,喷出的血液洒在了启明的衣服上。   忽然,来人飞向启明,抱着她从房顶跃下,正好与刀疤男的毒镖擦肩而过。   随后,一个匈奴人紧追而至,来人右手的破风剑凝成一光,不过手起剑落就夺了他的性命。 而后来人携住启明离开,转眼间已将匈奴人甩在了数十丈之外。   碍于启明的安全,来人才不与那些匈奴人纠缠,本来解决那些人是件手到拈来的事。   “我送你出城。” 来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里太乱了。” 第二十九章:公主殿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靠着他的左身,沉默片刻才道:“那些人是来找我母亲的,她是匈奴人,说不定就是细作。”   来人没有吭声。   启明冷冷的笑笑,“你救的是个匈奴细作的女儿,亏大发了。” 顿了顿,“叶先生看来并不诧异。”   叶锦江这个文弱书生,竟是开元一等一的高手,启明在心里自嘲自己有眼无珠。   “北巡的巨翼有人叛变,我原以为通敌卖国的是何大人,现在看来,恐怕是那女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想何大人可能已经死了,并且至死也不知道是那女人害死了他。”   “你口中的那个女人用毒自尽了……” 启明低声道,“你说她是那个女人,看来你是早就知道我和她没有血缘了,你是谁?”   叶锦江:“末将是赤心营麾下,蔺侯爷的嫡系。”   赤心营的主将,定国侯蔺琛的嫡系。   看来,这世间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的这张面皮。 启明把叶先生的那句话咀嚼几遍。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是匈奴人的细作,那瘦瘦弱弱的穷酸书生叶先生是赤心营的将军。   叶锦溪呢?   启明觉得口中发苦,她的便宜娘是匈奴的公主,她这便宜义父大概是蔺侯爷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吃惊。   “赤心营的将军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隐居,救下我――一个匈奴女人养大的假儿子。值得吗?” 启明问完这句值得吗,心中有些情绪失控。 随着长大,她已经知道追杀她和秀儿的绝不会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女主人。 她这种被预言为不祥的人,现在找到她,是要再杀她一次吗? 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叶锦溪呢?”   启明问完,心中一股莫名难以言喻的难过,她都沦落到了这种天地,她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叶锦溪。 明知道那人是装瞎装瘸装聋的定国侯。 还是会担心他会不会被刀剑误伤……  她甚至在想,为什么是叶先生来找她? 叶锦溪怎么不来? 是受伤了吗?   下面的厮杀声震天,有些人家还着了火,叶锦江神色淡漠,对一切视而不见,飞鸟一般携着启明:“公主殿下,请抓紧末将。”   启明一怔,原来,月娘还是有实话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月娘临死前说的竟是真的。 木然道,“你叫我什么?”   叶锦江不慌不忙道:“十五年前,皇后身怀六甲,因祖宗有旨,御出双生,必杀其一。皇后让贴身宫女秀儿带着殿下逃出皇宫。秀儿带着殿下北下,不料十年前皇贵妃得了音讯,派人一路追杀。只是后来都断了殿下的音讯,都以为殿下已经夭折――直到两年前有了点蛛丝马迹,蔺帅与吾前来探个究竟。” 叶锦江三言两语就交代了她的经历,“一直未能表明身份,还望殿下恕罪……”   启明苦笑不得,感觉叶锦江和蔺侯爷的脑子可能进了水。 照他这么说,来寻她的不是皇帝!   没有皇帝的旨意,她这回去说不定脑袋还真要被砍一次。   月娘知道她的身份,想想月娘的出现过于巧合,与不被追杀的日子重合。 看来月娘和皇宫里的皇贵妃有什么关系。 第三十章:公主殿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只是,堂堂的开元皇帝,怎么会立一个匈奴人为皇贵妃?   神话一样存在的赤血营主帅就住在隔壁,难道不知道月娘一直和匈奴暗通款曲吗?   为什么没有阻止匈奴人的屠城计划?   启明:“你认错人了。”   叶锦江:“公主殿下……”   “放我下来吧,我是秀儿不知道和哪个大户人家的老爷苟合生下的杂碎,不值得赤心营的将军涉险。我这种贱命就不劳烦你们这种大人物救助了。给蔺侯爷当儿子还真是让我捡了便宜。” 启明满心疲惫。 这世上,还真是没有真心待她之人。   叶锦江听到前几句,不由得心中一酸。 听了最后一句,感觉启明的怨恨有三分是冲着蔺侯爷去的。   叶锦江:“公主殿下和太子的模样有七分相似,错不了。”   启明的心里越发冰冷。   这时,有熟悉的哭声钻入启明的耳朵,一回头,就看到宁屠户的人头和猪头并着挂在他平日卖肉的肉钩上,他那‘油光满面’的老婆面色铁青,被扔进褪猪毛的大锅里。 宁胖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从不远处传来,启明大吃一惊,不假思索脱口道:“那是宁屠户家的小胖子……”   叶锦江脚步未听。   启明以为他没有听清:“等一下!”   叶锦江:“臣奉命保护公主殿下出城,不得延误。”   他的声音,像数九寒冬的冰锥子钉进了启明的心里。   启明一怔! 风刮过她的耳朵,暑末的风,背后的汗,如身上的金蚕衣,变得那么冷,怎么也捂不热。   启明低声问道:“他不是你的学生吗?”   叶锦江苦涩道:“大局为重!”   启明一个缩身,从叶锦江的腋下钻了出去。   宁胖古灵精怪,喜欢撒娇,尤其是在启明面前,一笑起来眼睛都没了,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   在叶锦江眼里,那些朝夕相处的孩子,只是领的命令吧?   对于那些大人物,小小的雁绝城算什么?   小小的雁绝城的孩子算什么?   这世上,生而不平等! 一些人的命是命,一些人的命不如牛羊。 你讨人喜欢也不见得就金贵。   赤血营为什么没有阻止屠城? 启明是聪明的人,她已经想通。 这一年半,定国侯寻她或许只是为了匈奴这条大鱼,布网一年半,一击中的。   叶锦江以为是复杂到一言难尽,三言两语无法给启明解释清楚。 只是聪明如启明,已看透了人性。   或许,叶锦江的血比盔甲温暖,他孤身一人,当然会以自己的任务为先。   她知道,那些大人物或许真的不想前功尽弃。   她不怪他,她的朋友,她自己救。   叶锦江一惊,急喊:“公主殿下!”   “我不是什么公主殿下!” 启明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天下之大,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将军赶的这么急,想必有重任在身。我就是一个自幼没娘不知道爹是哪一个的野孩子,就是贱命一条,我也不怕死!御出双生,女主昌这种神棍说的话,你就告诉你家皇帝不要当真,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也无意盗取他的江山。现在与将军说清楚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启明纵身跳下墙头,往宁胖的呼救方向跑去。   叶锦江惊愕的看着从自己面前消失的假少年。 第三十一章:南启北悬(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在房顶飞行,那是分外显眼,在叶锦江愣神的功夫,被一伙追着的匈奴人盯住纠缠住。   启明并不担心,没有自己在身边,赤心营的将军对付那十几个人轻易而举,就是肉包子打狗。 当年可是有传闻赤血主将均可一人敌百。   启明苦练多年的武功总算有了用处,身体敏捷的窜入她熟悉的窄道,越过院墙,看见一个匈奴蛮子一拳打进个守城的一个士兵的胸口,那士兵一声不吭的倒下,大概是活不成的。   宁胖肿胖了一圈,抱着脑袋惊恐的缩在角落里。 像个小石磙。   那野蛮人朝宁胖走去,看宁胖穿着花绿衣裙,竟然往宁胖脸上亲去,就要撕扯宁胖的衣服。   启明一眼就看见了那死去士兵飞出去的剑,趁着那匈奴人不备,他猛地上前握住那把剑刺过去。   那蛮族人听见动静,立刻回过头来,宁胖张大了嘴巴,那是惊讶,眼神中满是崇拜,那恐惧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不待那蛮族人反应过来,那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   启明冲宁胖吼道:“还不快点过来。”   宁胖的脸上简直被鼻涕和眼泪糊的看不清鼻眼,扯着嗓子叫唤道:” 大哥,我想死你了! ”   还不等宁胖抱着启明亲热一番,竟又跑来一个蛮族人,看到启明剑下的人,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老虎,赤红的双目盯着面前两个几乎手无寸铁的孩子。   启明见此情景,只能背水一战。   她深吸了一口气,侧过身,右手执剑,摆出一个扎实的起手姿势。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第一个回合,便听见咔嚓一声,启明的剑竟然断了。   宁胖倒抽一口凉气。   启明对着宁胖高喊一声:“快点走,找个地方躲好。 ”   宁胖闻言没有逃跑,也没有愧对他机灵的美名。 笨拙的拿起已死匈奴人的剑,喊道:“大哥,给你剑。 ”   匈奴人怒吼一声,打算用一把利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削成肉片。   剑划破了启明的衣衫,滑过金蚕衣,那人的眼睛变得更红。   启明瞬间弯腰,飞快的捡起宁胖仍在地上的剑,执气间一个向上斜刺,利索的刺入那人胸口。   那人的剑只比启明的脸高四指,宁胖吓得尖叫:“小心……”   启明小心的撇过身子松开手中的剑,那匈奴人轰然倒下,宁胖跑过去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启明。   启明几乎有种自己灵魂已经飘起了的感觉。   北方蛮族仗着自己骁勇善战,是草原之狼,时时掠杀中原边境。 一百年前,前朝帝王昏庸,元太衤且顺应天意揭竿而起,仁顺皇后天生宏图大略,助着元太衤且得了天下,又让匈奴归附。   一百年过去,中原人居安不思危,天生孔武有力的匈奴人又卷土重来。   未来怎么样,此刻的少时启明已无暇多想。   关键时刻,宁胖很有用。 对启明道:“大哥,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带你去我家的地窖! ”   启明刚迈了一步,腿无力的险些栽倒在地,宁胖见状一点也不含糊,喊了一声背起启明。   启明深知宁胖的那点小能耐,白花花的肥肉裹在女孩的衣服内,跑的呼哧乱喘。 第三十二章:南启北悬(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己从瘫软中恢复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让他放下她。   宁胖边用袖子擦脸边对启明表达自己的赤诚之心:“大哥,我爹娘让他们杀死了,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就跟着你学武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咱们杀光这些匈奴人!” 最后一句,他带着哭腔!   十二年后,在东泽大陆上,有位让押送物资的洋毛子闻风丧胆的少年将领,人称“鬼火” 。   启明靠着宁胖的右肩,人也狼狈不堪,和宁胖开玩笑:“我要你干什么,这兵荒马乱的把你宰了包包子吗?”   宁胖:“我伺候你啊,我能给你洗脚,我娘最爱我给她洗脚了……”   这时,启明听见了不详的声音,左手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宁小胖的嘴。   宁胖把话音吞在肚子里。 他猛地刹住脚步,颤颤抖抖战战兢兢的往后退了两步。   小路尽头,一个蛮人缓缓走了出来,狭路相逢!   启明心中暗想,幸亏自己累的狠也没舍得把剑丢了。   宁胖竟然挡在了启明身前,手攥着袖子,攥的手心里都是冰冷的汗,腿打着颤,还是要把启明护在身后。 在走投无路之下,做了十二年女孩子的宁娘子,在绝路里露出了自己男人的獠牙和气概。   小路尽头的人走近他们,那人五官俊朗,比大多匈奴人俊秀。   那人眼窝微陷,形成一团阴影;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启明身上,里面的含义无比复杂。 有期盼,有恨意,有怀念。 这样的他似乎多了一点人情味。   不过,人情淡薄,到底还是被仇恨覆盖。   一阵脚步声,那人身后多了二十多个匈奴人。   身后有风袭来,启明警觉回头,肩膀已被落地的叶锦江按住。   叶锦江的盔甲上沾染了很多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亮色。   宁胖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道:“叶……叶先生?”   启明扭过头,“那是赤心营的将军,定国侯的大将,不要乱叫。”   宁小胖的舌头顿时打了结,结结巴巴道:“定、定、定国侯?”   叶锦江怀着歉意看了一眼宁胖。   叶锦江将他们两个挡在身后,看向眼前的男人:“我听说匈奴二十六部落的‘贵霜’单于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名叫……”   那匈奴人淡淡的接道:“悬息――用你们中原人的解释,就是战神的意思。” 顿了顿,有些发狠道:“本王子出生时,霸星现,名悬息!国师预言,只要启明不现,必能成就大业!本王子倒要看看,一个娃娃能掀出什么风浪。猎狼,报上你的名字。”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叶锦江笑了一声,仿佛又变成了讲台上的叶先生,轻声细语条理清晰道:“匈奴向我朝归附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甚是友好,彼此通商,一直相安无事,我开元更是未曾亏待过诸位,我皇将解心公主嫁于大单于,大单于将娜元圣女嫁于我皇。不知尔等今日为何不请自来,刀剑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烧杀抢掠,奸杀妇孺?”   宁小胖惊呆了,每天早晨戴着围裙守着锅台的叶先生,面对眼前的几排蛮族人,竟纹丝不动不畏惧,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崇拜之情如滔滔黄河之水。 第三十三章:南启北悬(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匈奴的王子与叶锦江对视一眼,冷哼了一声,用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道:“听属下来报,说这鸟不拉屎的雁绝城有赤血营的人,我当他们危言耸听,竟是真的,看来另一个也是真的,当年被你们中原皇帝险些杀死的‘皇子’也是真的藏在这里。”   启明的心猛地一跳。   那王子想起了刚见到启明的模样,好像有点不想记起她,微微仰起头,对着天上的云,喃喃地说道:“娜元是我们匈奴二十六部落的神女,天狼也要叩首,她走过的地方,来年草木茂盛,牛羊成群,鲜花能够开到昆仑山下……” 他的声音像是在唱一首草原之歌。   “你们的中原皇帝已经娶了英姿飒爽的女人,还强迫我们交出我们的神女。这一百年来,你们还不停的向我们索取马匹和黄金。如今你却我为何而来。我们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教会的!就算是赤血营,这里也只有你个,我劝你快些离开,把那小杂种交给我,我要拿她活祭腾格里!”   宁小胖听的是迷迷糊糊,不过也明白了二三,忙问:“大哥,他说的那个启明,是你吗?”   启明十分堵心,宁胖的话真糟心,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说话能死吗?”   叶锦江摇摇头,“王子这样说就是恶人先告状了。我开元为礼仪之邦,教化万千,圣贤千古。教会我们很多,唯独没有教会了我们如何做强盗。你我二人在这里争辩一百年前北伐之战也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谁赢谁有道理吧。”   叶锦江的一句话如锤子定钉,一锤落音,那些北蛮人上墙的上墙,在下面的将叶锦江和启明他们围在中间。 杀气腾腾!   叶锦江从腰上解下一把缠腰剑递给启明:“殿下,你要小心。” 叶先生人长的斯文,心却黑,话音刚落已下手为强。   百炼钢化绕指柔,叶先生的东西,果然没有不好的。   叶先生手中的破风剑如旋风,脱手一扫,离他进的三个匈奴士兵猝不及防心就破了口子一命呜呼。   匈奴的王子怒呵一声冲了过去,简直是身先士卒的架势。   叶锦江也毫不犹豫的迎上。   那匈奴王子同时冲属下呵道:“给我捉住那个男孩子!”   两人从地上打到房上,砖瓦是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十几个蛮族人闻声而动,围住了两条胳膊两条腿两把剑的两个小孩子,关键宁胖拿着启明给他的剑,他根本就举不起来。   启明手持软剑,胸口鼓噪,脸上带着阴森,深藏在血脉里的霸气在与那匈奴人狠狠对视中逼了出来。 妈蛋,就因为御出双生不详她被自己老子险些杀死,就因为你们匈奴一个启明灭悬息你就拿我祭奠你们的腾格里。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宁小胖擦了下鼻涕,还傻愣愣的问:“大哥,你还真是殿下啊,那我跟着你是不是就发财了?”   启明恨不得先把宁小胖这个聒噪的给砍了:“发财个毛,都要死翘翘了,还做白日梦呢?还不快点跑。”   宁小胖嘟嘴:“我才不跑,我要跟着你……” 信誓旦旦的话没说完,就开始叫起了“我的妈啊!”   两个蛮人扑过去,其中一个抓住了豪言壮语的宁胖前襟举过头顶,势必要把他摔死。   宁胖眼疾手快,脚上乱扑腾,手指插进那匈奴人的眼睛,生死一线中爆发出超能力力量,居然捣瞎了匈奴人,匈奴人吃痛,宁胖滚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国候蔺琛(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蛮人疯了,其中一人怒吼,誓死要替同伴报仇。 启明和敌人厮杀的间隙,还要注意宁小胖的性命。   那缠腰间果然厉害。 看来赤血出品,必属精品,锋利无比,锐不可当,匈奴的刀剑如废铁一样断裂,启明解决了三四人。 宁小胖也变得英勇,吃力的举剑杀了那个被他戳瞎的瞎子。   启明身上溅了一身血,突然一匈奴从墙上跃下朝她扑去,在地上打了一个翻滚,还是被人抓住了后衣领,另一匈奴人执剑朝她刺去。   被匈奴王子缠着的叶锦江鞭长莫及――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伴着马嘶传来,一直如光的利剑横空而过,直接将那执剑的匈奴人身体穿透。   在抓着启明的匈奴人还没有从同伴突死中反应过来时,启明落入来人怀中,他瞪着不可置信眼神被穿过同伴的那把剑穿破了身体。   匈奴王子落地,膛目结舌:“蔺琛!”   来人应道:“好久不见,悬息王子!赤血两营问王子殿下好。”   来者身着轻裘,眉间的朱砂痣红的耀眼。   宁小胖呆呆的,还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锦溪叔?”   “是啊,大侄女。” 叶锦溪松开启明,好像那些匈奴人全然都被他嫌弃,傲然的踢飞脚下的尸体,捡起启明翻滚时落在地上的缠腰剑。 又捡了落在一旁的剑套,弹了一下上面的土把缠腰间放进去,给启明束在腰上,“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启明死死的盯着他,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抬手要去触摸他的脸。   “叶锦溪” 迎着她的目光,单膝跪下,递给启明一只手:“臣蔺琛,救驾来迟!”   蔺琛这人,天生就不是上善若水、虚怀若谷、厚德载物的脾性,就是被老太傅教化了十几年,加上年少到西域吃沙子,他的年少轻狂也不过是被面上收敛了起来,本质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种人出身好,你说他桀骜不驯也好,还是是纨绔子弟也罢;反正他是目中无人,是骂也好,是赞扬也好,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在清晨,还做着叶锦溪的蔺琛窝在中厅喝酒,听着厨房里的叶锦江说启明临摹他的字,心中还真是无言名状。   字如其人,生头第一遭害怕遭了嫌弃,恨不得长对顺风耳,一字一句的听清楚启明说他写的好坏,又担心自己年少功夫不够,写的是龙飞凤舞,又怕把启明那个闷葫芦带成四不像。   这大概就是作为父亲的心情吧,希望听到孩子崇拜的话语。   子平问他,就不怕启明恨他?   他当时说恨他的不差她一个,其实完全是吹牛。   蔺侯爷在千钧一发生死一刻中英雄救美式亮相,撑着一张故作耍帅波澜不惊的脸看着自己的‘干儿子’,期待着看到一点惊喜,没有喜只有惊也行,不料启明给了他一张面瘫脸。   他还披着波澜不惊的面皮,心里却咯噔一下。   心想:完蛋了,这头犟驴是真生气了!   启明这人,是天生的有情有义之人,这是从根里都被恶意对待,依然保持着那一颗晃晃荡荡的善良之心。 这种人,十分罕见。 第三十五章:国候蔺琛(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启明就是那个斯人。   只是,这一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还没来得及从月娘口中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她便宜娘就挂了,又被卷进了匈奴人入侵的追杀中。 然而尽管她不知道前途是什么,对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境遇也无力怨怼,对来历不明的叶家兄的也是疑心重重。 毕竟在她无害的幼年就不停有人要取她的性命。 可是依然决然的去救宁小胖。   在和蛮人决一死战的时候,她甚至无法克制不去担心那个让人不能放心的叶锦溪,万一自己的推测错了呢,万一叶锦溪就真是又瘸又瞎又聋呢。 现在满城的匈奴人,都是杀人如麻,叶锦江来保护她了,谁去保护叶锦溪?   所有担心,都在她听见“臣蔺琛,救驾来迟!” 这句话时灰飞烟灭。   启明突然不知道敢用什么表情面对了,他不是她的叶锦溪,他是定国侯蔺琛;尽管她已经猜测到了。   还真是疯了,定国侯爷哪里是只病鬼,哪里需要她来惦记?   蔺琛为什么到这鸟都嫌弃的小地方? 她也不想再去纠结。   这个匈奴的王子是踩了别人挖的坑还是真的只是出其不意势夺雁绝城,这一切,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启明太过聪明,这种聪明人,过早的感知到了世间的恶意,也走过绝望和死亡之地。 她只是觉得面对“叶锦溪” 觉得尴尬罢了,这种尴尬让她的心口疼,甚至是肝肠寸断,她只能用那张早已被练的出神入化的面皮,画上波澜不惊!   蔺琛见她只是红着眼,总算是从成了破烂的心脏里扒拉出一点鲜肉,叹了口气,在敌军的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就那么单膝跪着,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缕布条。   启明的腿在和敌人打斗中不知何时腿部被划了一个口子,还好,不算太深。 蔺琛小心的给她包扎一下,说道:“不碍事的,我不会让它落疤痕。疼吗?”   启明还是一句话不说。   启明虽然平日里也跟他怄气,不过他一装可怜,立刻就什么都不计较。 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 蔺琛心里有了一瞬间的后悔。   为什么说是一瞬间呢,石头心肠的定国侯的口头禅就是后悔有个屁用。 他想事情想的很开,事情做了就做了!   于是铁石心肠的定国侯为了博到一点启明的注意,一声招呼没打用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伤口。   启明疼的颤了一下,不过没喊疼,用另一只脚轻轻踢了下蔺琛跪地的腿。   蔺琛把她抱起来放在马背上。 转身就去欺负匈奴人,让你打伤我“儿子” ,看我不揍的让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蔺琛救人、杀人、单方叙旧这一系列的动作,好像那些匈奴人都不存在,可是一时间竟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十年前,并不仅仅是西域和赤血营的战争,当年有不少匈奴人死在西域。 就是一个个单单蔺琛这个名字,便让草原之狼闻风丧胆。 第三十六章:国候蔺琛(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悬息王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头狼盯着残杀过同族的猎人,仇深似海,只是要想战胜猎人,要戒备,要分好作战战略。   十年前,蔺琛在西域斩了匈奴大王子――也就是这位王子的哥哥的双腿,嚣张的还放狼归草原。   悬息不是个缺心眼的,一见蔺琛,就知道大势已去。   仿佛就是为了如他所愿,七八个身手利索的高手从天而降,纷纷落在蔺琛身后。   有人回禀:“蔺帅,城中的蛮人均已毙命!”   蔺琛挥挥手,跪地之人起身。   蔺琛磨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用他那欠揍的语气说道:“巴图那个手下败将怎么样了?身子骨还好吧?”   这样一对比,叶锦江还真是有礼貌,说话态度都像大国之态,悬息王子实在是不能适应蔺琛这种丝毫不要脸的套数,心头一热,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你……”   蔺琛微微一笑:“早就听说二十六部落出了个野心勃勃的王子,说什么霸星现,北悬息。还弄出个什么‘吞元’计划,只是,悬息王子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一方霸主了?就你们也想一口吞下开元,就不怕撑死?没那么大脑袋,不要带那么大的帽子!”   悬息王子的脸色这次是真的变了。   “吞元计划” 是匈奴部落的绝密计划,也是这位悬息王子十岁那年大单于一手谋划的,开元的红衣大炮和战船是匈奴男儿的天敌,这一百年过的没有喘息的余地。 哪怕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在火鸟和巨翼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想不被压迫,除非打场硬仗,把制造大炮的手艺学过来。   首先,得让开元根里坏。   开元地大物博,但是对盐铁这类查的厉害,严禁倒卖,违令者是九族之难。 那些造炮坊更是藏在山里,那些师傅和家人有时候一辈子也难得出趟山,就算是出来了,也是有专职的病时刻跟着。   虽然开元和匈奴通商多年,但是想没有通关文书的大量人涌进雁绝城也是难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不少,自古就有为了钱的亡命之徒。   匈奴每年都示弱上贡,甚至把自己的圣女都献了出去,为的就是扬眉吐气。 他们用金钱贿赂边境将士,逐个击破。 为的就是把火鸟和巨翼弄到自己手里。 然后逐个击破,这就是‘吞元’。   不过开始推行是这位悬息王子掌权后缓缓推行的,然后和雁绝城的娜鲁取得联系,这些年拜倒在娜鲁石榴裙下的不少;双方里应外合。 经过这些年,悬息王子自信,这北疆没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   只是这事是天知地知,这蔺琛从哪里知道的?   还真的手眼通天?   还是二十六部落里的头领出了叛徒? 不,不会的………  应该姓欠名扁的蔺琛意犹未尽地开始补刀:“悬息王子,蔺某人也给你说句实话,我在这鬼地方已等候你多时,天天做噩梦就担心你不来……你要是不来,我寻什么由头来清理这边吃皇粮的蛀虫,我还的谢谢你!”   悬息王子看起来是真想扒他皮抽他筋。 蔺琛见他真的气的要自爆了,在启明那里吃的没趣总算顺了气,露出了戾气的笑。   “你怎么只记得霸星现,名悬息;偏偏记不住启明现,悬息熄呢?吞元计划,实在是有才,不废话,给我把人拿下!”   说完,蔺琛将自己的剑递给叶锦江,牵起马绳一跃坐下了启明身后:“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第三十七章:兄弟情深(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用力的掐了一下他的手面,可任凭她怎么用力,蔺琛都纹丝不动,像从来听不到叶先生指使他干活一样纹丝不动。   启明低声道:“定国侯连个奴才丫鬟都不带一个,改头换面来到这不毛之地,还真是辛苦。”   她以前自己气的半死,也不忍对叶锦溪说句难听的。 此时只是说一句讽刺的话,先把自己噎了半死,抓着缰绳的手攥的生疼。   “气的不要我了?” 蔺琛掰开她的手,怅然道,“那我老了可怎么办?”   他就是个火折子,擅长点火,点哪个哪个炸,但是在别人面前他从不屑去灭火,但是对象是启明,他就想服个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生气。   从不知道轻声细语的定国侯硬着头皮放轻了声音,“确实是有军务在身,未能对公主殿下坦诚身份。以前是没少占公主殿下的口头便宜,小祖宗,你就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眼尖的宁胖忽然大叫:“小心!”   一个匈奴人突然甩出了一只毒镖,转眼间就要飞到蔺琛身后。   他身前的启明闻言哪里顾得上一腔酸苦,情急之心本能要拽着蔺琛下马,试图翻身扑到蔺琛身后为他挡可能灾难。 “叶锦溪!”   蔺琛身轻如燕,启明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影抱着启明就飞了起来,启明旋转一圈,她的缠腰剑已在蔺琛右手,蔺琛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执剑精准无比的刺入那匈奴人的心口,一个翻转二人又落在了马上。   他和启明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给悬息王子留条小命,余下的格杀勿论!” 蔺琛狠狠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飞奔出来,启明带着缰绳,他右手执剑,左手覆上着启明的右手。   启明闻到了血腥味,随着蔺琛呼出的气息围绕着他,她又闻到了药苦味。 一瞬间,启明觉得身后的人既陌生又熟悉。   她的叶锦溪,是存在过的吧?   “贵霜” 匈奴人倾巢而出,应该是拼了命的。 每年为开元上贡不少黄金,又拿出不少钱财贿赂开元的官员。   悬息错就错在把二十六部落聚在一起吧,谁也不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去成就‘贵霜’的霸业吧?   如果不是赤血营给他们下套子,理所当然的这次夺城是要成功的。 你以为你在对方阵营埋下了棋子,却忘记了对方也是可以在你的阵营安放细作的。   可惜了,他们偏偏遇上了蔺琛。   太阳要西下时,贵霜的勇士命丧雁绝城。 太阳还未落入云底,悬息王子被生擒。   一切还不算结束,外敌处理了,蔺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架在了自己人脑袋上,一口气拿下了大大小小官员四十余人,不问青红皂白,通通收押,被抓的最大官员是张都尉! 一时间,北疆的官兵人人自危。   启明被暂时安顿在了雁绝城的李大人府上,宁胖也沾光住了豪宅。 李大人见到蔺琛带人到府上是腿打着哆嗦下跪迎接的,生怕自己遭了牵连,听说让他照顾殿下才躲过一劫,丝毫不敢怠慢,派了奴才丫鬟,在启明借住的门口外听候差遣,要不是蔺琛差事他处理要务,他非得自己去端茶倒水的伺候。 第三十八章:兄弟情深(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从蔺琛在外人面前喊她殿下而不是公主殿下,她就知道了事情也不是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宁胖祖坟冒了青烟,在成为孤儿后,竟享受了一回他那几百年前老祖宗才享受的皇家待遇。   二人分别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干净衣服,宁胖也彻底告别了自己的女人装。   宁胖子从死人堆里缓过来,一想自己家破人亡的,边洗自己白花花的肉边哭了一场,哭到一半就想起了启明跟他一样,都是孤苦伶仃的。 眼泪一擦,身子一擦,穿上干净衣服就往启明那处跑。 不管他怎么敲门,里面就是没人开门。 小胖墩心想,难道是启明也是在哭鼻子害怕让他见到。 好在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启明打开了门,让外面的奴才把里面水桶抬出去。   宁胖掰着手指头,问启明:“大哥,锦溪叔说你是殿下,那你爹岂不是皇帝,莫非月姨是他的妃子?” 然后又点点头,“月姨确实长的好看。”   启明盯着桌子上的那把缠腰剑,上面没有一滴血。 回来的时候,蔺琛又把它扣在了她腰上。   启明一边用手指触摸剑面,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宁胖说道:“我不是什么皇子,我出生时我爹要杀了我,我娘带着我跑了出来。月娘是蛮族人,我娘是被她毒死的,她毒死我时又后悔了,就把我养大了。”   宁胖:“……”   启明说的是假中掺真,真中掺假。 听的越发糊涂摸不着头脑,张着嘴不敢置信。 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这大哥太悲催了。 爹要杀死他,好不容易被娘带了出去,又被人毒死了,把他养大的还是要毒死他的仇人。   宁胖吸吸鼻子,指天为誓:“大哥,不管你爹娘是谁,你都是我大哥!这一辈子,我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启明听了,先是想你自己不被欺负就算好的了,就撇了撇嘴角,后来品出了万般滋味,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   宁胖脸一红,“将来我也要进赤血营,再也不偷懒,要好好练功夫。”   启明还没来得及接话,屋外传来了声音:“你这小胖子,平日里上学都觉得辛苦;当兵的日子可比那苦多了,赤血营又不比普通士兵,日常操练艰苦,你受得了吗?”   两人一抬头,是叶锦江推门进来。   叶锦江已经换下了盔甲,转身又穿了身青衫,满脸写着一个大写的“穷” 字。 难怪蔺琛的演技好,他这得力大将演落魄书生是活灵活现。 放到桌子上一个食盒,吊儿郎当道:“夜宵。”   这李大人是真穷,一个府上连着管家也不过是十个佣人,还包括烧火做饭打扫院子的。 他们没清洗前也就一人得了一碗鸡蛋面。 启明的碗里放了两个鸡蛋。 李大人他们的就是清水面条,连个鸡蛋都没有。 宁胖这种饭量简直受不了这种待遇,连着又喝了三碗面汤,听闻有吃的,宁胖欢呼的扑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是包子、馒头和蒸肉,在吃地面前,要当兵的那些话早抛到了脑子后面。 第三十九章:兄弟情深(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不过在吃饭天大的宁胖心里,他大哥启明还是比吃重要的,先是给启明拿了个大包子:“大哥,你吃!”   启明接了过来,看叶锦江身后没人,顿时失落,但还是打了招呼:“叶将军。”   “殿下!” 叶锦江这种人精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无其事的坐下,还斟了两杯茶,“这次边防大整顿,蔺侯爷实在是分身乏术,心里记挂殿下,特地差使属下来看看。”   “将军自称属下,启明惶恐。”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是不冷不热,吃了一口包子,喝了一口茶,凉凉说道,“侯爷和将军这样的大人物日理万机,小人就不劳烦惦记了。”   叶锦江笑道:“侯爷要是知道殿下这么见外,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他这个人,心里有气不会直说,只会变化花样找茬,我们这些属下怕的要死。看在我教你学问的份上,你就救救先生我吧。”   启明没有接话,全服心神都在自己那把剑上,看得是仔仔细细。   她心里跟水中月似的,明的透亮。 叶锦江是普通将士? 怎么可能! 一个普通的属下会天天吼叶聋子? 一个普通属下敢指使侯爷煮饭? 那是嫌自己命长。   一时静默,气氛开始尴尬。   叶锦江勉强保持住微笑,心里直骂娘,启明这脸色绝壁是甩给蔺琛那王八蛋看的,他自己捂住眼不敢来看,便踢他过来探探。 心道:自幼上了蔺琛的贼船,除了小时候不懂事过了几天逍遥日子,以后就没摊上过好事情。 也怪自己缺心眼,小时候自己就把自己卖了,还帮着蔺琛那混球数钱。   叶锦江怎么着也是个世家公子,说起来,跟皇家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 这开元城可不是徐家一家独大。   开元三大家,姮娥花钿满面,不若徐妃半妆;这是专嫁皇帝的徐家;金枝凤冠霞披,只求久怀幕蔺;这是专娶公主的蔺家,枝繁叶茂落天下,开元谁人不识君,这是说的世代帝师叶家。   蔺琛是老太傅的得意子弟,老侯爷对叶锦江也很喜欢,蔺琛年纪大些,那是蔫里坏,替叶锦江出过几次头,叶锦江就把自己卖了。   后来,老侯爷长公主双双亡故,蔺琛袭爵入宫;叶锦江给老叶家考了功名,中了以后不进翰林院,先是在太医院呆了一年,后来又去了“武备枢” 。 简直就世人眼里的疯子一个。   若说太医院是修理人的身体的,这武备枢就是修理武器的,直属皇帝,是工部兵部的爹妈,是户部的催债鬼。   一百年的安逸生活,让人不思进取。 自从叶锦江入了武备枢,装备才开始了不停改良。   这武备枢的人原来甚是傲慢,现在的武备枢都以打铁匠的身份自嘲,上朝不说话,有时间就窝在武备枢捣鼓新制造的家伙。   当年蔺琛之所以能重振赤血营,绝不仅仅是战事吃紧和皇帝的诏书就能杀得西域闻风丧胆。 关键时刻,武备枢成了那少年侯爷将军的后备力量。 这才让几百年来士气正盛的徐家军开始没落。   朝堂之事,赤血营之事,这些乱七八糟,长在边陲的启明,就算阅读再多的书籍,也只是能猜测一二而已。 第四十章:欺上哄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也无意给个半大孩子解释,只是抬起头对宁胖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和殿下说……”   宁胖人小鬼大,立刻应道:“恩,你们说,我也该回去睡觉了。”   说着又往拿了两个大馒头,往里面加肉片,边往嘴里塞边往外走。   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叶锦江才缓缓道:“匈奴一直有人卧底在西域,西域战局也是近几年才稍稳。蔺侯爷接到皇上密旨,令他到北方寻回当年被皇后送出宫的殿下。”   启明的眼皮都没抬,继续戳剑面,实属浪费了叶先生的诚恳神色。   叶锦江见她不语,继续道:“我们根据皇上给的线索找到雁绝城,发现城内外都有匈奴人活动的迹象,侯爷担心这里发生异变就住了下来,有次我在街上走动看见了殿下,殿下和太子长的十分相像,想着您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不料不久殿下就遭了狼群围袭,万幸我们赶去的不算太迟。我们将您送回去,见到了月娘,她和宫里那位贵妃娘娘长的很像,这才确信您就是我们要找的殿下。”   “十五年前侯爷深居简出,月娘自是没认出他。想要不打草惊蛇接殿下回京并非易事,尤其是我们发现月娘和匈奴里外勾结。侯爷暗中从西域陆续调来人手埋伏,一边想着瓦解蛮族的联盟。正是这将计就计才生擒了悬息王子。如此一来,这北疆才能太平。望殿下看在侯爷大局为重的份上,不要同侯爷计较。”   启明很是通情达理的点点头,神来一句:“叶先生,你那破风剑厉害些还是我这把缠腰剑厉害些?”   叶锦江:“……”   他这番口舌白说了?   启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点嫌弃的道:“那你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叶锦江:“……”   叶锦江捡起自己没说完的故事继续说道:“十六年前,匈奴献上了他们的宝物圣女,陛下感念他们心诚,封其为贵妃;同一年,封了徐家小姐为皇后。徐家,就算我不是殿下也知道,徐将军徐达可是野心勃勃的人物。御出双生,必杀其一。皇后就让贴身侍女秀儿带了公主殿下出宫。事实上陛下一直都知道皇后的计划,也一直暗下派人保护殿下。后来皇贵妃得了消息,派人追杀公主殿下。秀儿带了公主殿下进山,从那以后失了殿下的消息。”   启明心中冷笑,照这么说,秀儿还真不是她母亲。 听说她那亲娘出家了,她那皇帝爹把小老婆宠的无法无天要弄死她。 都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找她回去,绝对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启明:“我觉得按照事情发展推理,这个故事应该是皇后发现怀了双生,怕给家族招来祸端,然后才把孩子送了出去。谁知道几年过去了,贵妃先把宫里那个弄个半死,又发现宫外还有一个就想着也弄死。只是手段低被皇帝发现了,宫里的儿子快死了,那就把宫外接回去吧。这才符合常理。”   叶锦江:“……”   这宫闱秘辛的,没想到还真被这熊孩子猜了八九不离十。 第四十一章:欺上哄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自幼跟着自家老太爷在权贵中混,那是个老狐狸,立刻装出了十分逼真的吃惊:“皇后娘娘若真是因为惦念家族也不会出家,再说月娘身为异族,公主殿下也不是她亲生的,她还不辞辛劳的把公主殿下养大成人,给公主殿下找先生找武师。她又以身殉国,想必是不愿意牵连公主殿下。月娘尚且如此,皇后和陛下又怎么会害你?”   叶锦江怎么说也是读书人,说话有条有理,滴水不漏。 如果启明不是清楚地记得秀儿的惨死和月娘给她下毒,大概还真要被他编撰的故事感动的痛哭流涕。   她再也没有办法对另一个人完全相信,别人的每一句话她都要细细探究,掰开揉碎的解读,她的心里有着一盏沙漏,里面装的是猜疑。   人生实在是辛苦,那就给自己的心画个圈。 不去相信,就没有疲惫。   启明逮下自己一根头发,把剑立起来,轻轻对着一吹,头发断了。   叶锦江顶着一张笑僵的脸,最终启明也没有给他说一句心底话,而是打了一个呵欠,委婉的把他扫地出门。   启明客客气气的把叶锦江送到门口:“叶将军说的恳切,我也给将军说句交底的话。做了十五年的小子,我觉得还是做回女子好,就不回去给你家皇帝做儿子了,毕竟谁当我爹娘谁死的快,省得我把你家皇帝克死。以前是我头发长见识短,以为定国侯身有残疾,时常叨唠,还望将军转达歉意万望见谅。”   叶锦江垂下眼,见启明拒绝与他对视,只好叹气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启明住的小院,出了小院门右拐,来到了李家所谓的小花园,见到了所谓日理万机的蔺琛。   李大人是不是一个有作为的官员,叶先生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个清白的官。 蔺琛盘腿坐在黄瓜架子下,无所事事的嘴里叼了根黄瓜,没事干的手在揪荆芥叶子。   也不知道蔺侯爷在那里坐了多久,那一片荆芥叶子都快让他揪秃了,好像一把呗蹂躏过的草。   叶锦江轻咳了一声,蔺琛抬眼朝着声音处看了一眼,天有些暗,直到他走近些,蔺琛看清了他。   “头又疼了?” 叶锦江叹问。   蔺琛摇了摇头,叶锦江上前,搭手要扶他站起来,结果手刚伸过去,蔺琛就抪拉一下屁股上的土站了起来,一眼不发的往外走,额间的红痣在这黑暗里也暗淡了下来。   叶锦江瞥了一眼那一根根被姓蔺的山羊啃秃的光杆荆芥,追了上去。   蔺琛就住在启明房间的隔壁,门口有两个将士守着。   蔺琛以前也只有在宫里时才会神经格外绷得紧。 他这个人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叶锦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这种焦躁和草木皆兵的状态。   也对,定国侯那唯一一丁点的真心除给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一分,剩下的全给了启明。 如今,被启明嫌弃,也难怪如此。   夜幕浓厚,启明高悬夜空!   蔺琛回房后把灯都点亮了,一点也没有给李大人省着用。   然后他对叶锦江道:“拿药给我。” 第四十二章:欺上哄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嘴却像老太太一样那般爱唠叨,“侯爷,是药三分毒,我看你还是能少喝点就少喝点吧。”   蔺琛坐在灯旁,面无表情。   叶锦江闭上嘴,在这个时候,蔺琛是听不见他说话,看不见他张口的。   蔺琛的装聋是克制叶锦江的一大法宝,简直是江湖绝招,一击必中,从未失手,叶锦江只好默默地到厨房煎药。   叶锦江出门后,蔺琛就自己研磨,开始写折子。   李大人这个边陲小官,日子真清贫,摆了三盏油灯还不是很明亮。 蔺琛写写停停,等叶锦江端着药碗过去时,蔺琛正好写完放下毛笔。   蔺琛朝他招手:“你过来看看有什么不妥的。”   叶锦江放下药碗,拿过去飞快扫了一遍道:“侯爷,恕叶某人胸无点墨,就没有看出哪里有妥的地方。你告诉我哪里妥。”   蔺琛装傻装聋:“你说啥?”   叶锦江:“……”   他能一巴掌拍晕这懒皮狗吗?   他捏住奏折的一角,轻轻托了托的手肘,丢进他的怀里,指了指铺着竹席的小榻,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蔺琛端着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往那凉塌上一靠,翘着二郎腿,鞋子也不脱。 一副大爷的模样:“你铺纸研墨,替我写份新的。” 然后揉成一团,手腕一抖,照着叶锦江的脑袋飞去。   这人得多贱,这手才能这么欠。   叶锦江闻着风声将纸团子抓在手中,抬头问蔺琛道:“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   蔺琛磨挲着自己的袖口道:“还行,一半听见了一半没听见。你就照着我写的那个小样写,改个说辞就是。”   叶锦江叹道:“侯爷,殿下可是女子。皇上是什么心思,他就是让殿下给太子做替身糊弄徐达的。你现在给皇上说,是公主殿下识破胡人的阴谋,识破了你我的身份。才让我军有了准备,占了先机,一举歼灭来袭的匈奴?这话你哄三岁小孩呢?”   喝过药的蔺琛额间的痣又鲜活起来,“不然怎么写?” 蔺琛反问,“难道跟皇上说,我也和徐达一样贪着他的军权;我要不是贪着他的那点兵权,怎么西域的事刚尘埃落地就收拾了匈奴,明明是派我来寻人的,我却给匈奴的狼崽子下套子。还是要写我暗地里还派人掺和了火药黑市,不小心发现这几年流进黑市里的火药多的不正常?或是要写我派人装成劫贫济富的侠盗杀了他手下的几个贪官。”   叶锦江:“……”   蔺琛出言不逊道:“那王八蛋信不信是他的事情,你只管变得圆润点,让它看起来可信点。不然要你干什么?浪费粮食吗?再说,启明这命苦的娃子,回京途中说不定还得被徐王八蛋下杀手。你好好写,就说公主殿下自幼被月娘对待不如猪狗,但是积极向上精忠报国的赤诚心不减,身世能写多惨就写多惨,生活过的要多励志就多励志。我倒要看皇帝怎么处理这事。”   叶锦江:“……”   刚让他去哄完公主,又让他欺骗皇帝。   叶锦江隔壁撂摊子:“叶某才疏学浅,侯爷还是另请高人吧。”   蔺琛:“啊?你说啥?”   叶锦江头一偏一低,不去看他,他就不要脸的使出苦肉计:“我心口疼,疼死了――子平,除了你之外,我身边再没有亲人朋友了,你怎么忍心不帮我?你无情无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手放在肚子上揉肚子,大概是吃李大人家里黄瓜吃多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   心口疼揉肚子,叶锦江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叶锦江握紧拳头,手背爆出青筋。 然后深深吸吐两口气,无可奈何的铺开纸,认命地修改蔺琛的奏折,斟词酌句的,简直要把他的脑汁绞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负荆请罪(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随后蔺琛躺尸,是因为他是真的心口疼,叶锦江也知道,这就是那碗药起作用的缘故,一碗药喝下去,先是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心里舒坦,一炷香时间一过就会心口疼,若咳嗽起来是恨不得把心肺都咳出来。 这症状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散去。   “不管怎样,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叶锦江这样想着。   两人一坐一躺,室内无声,直到传来打更声,叶锦江才放下笔,起身捞了一条薄被盖在蔺琛身上,蔺琛一动不动,棺材板式睡姿,一动不动,眉头紧紧皱着,额间的朱砂痣异常妖艳。   叶锦江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轻声轻脚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蔺侯爷爬起来,又成了生龙活虎的定国侯。   天还没亮,叶锦江就被早起的蔺琛踢门给踢醒了,迷瞪着脸开了门。   只见那一脸贱样的蔺琛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看我这装扮,我这样去请罪,能把那小倔驴哄好吧?”   叶锦江用力眨了眨眼,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看这来人身上绑着草绳,扒拉一圈,好家伙,这人身后绑的竟然是三根大拇指粗细的荆条。   叶锦江扶额,直想说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定国侯背着荆条,扛着一把剑,吹着口哨,还领了四个赤血营将士,浩浩荡荡的去找启明,他口中的小倔驴。   那小哨吹的还是鬼哭狼嚎。   结果他前脚刚到启明的门前,一个小厮从里面端着洗脸水出来,小厮见外面人的架势吓得大叫一声,脸盆噼里啪啦的掉了地上,水溅了定国侯的一裙摆,慌忙跪地叩头求饶命。   蔺琛瞪了一眼那没颜色的小厮:“滚出去!”   小厮吓得屁滚尿流捡起脸盆滚着跑了。 启明拿着剑直往蔺琛身上招呼,蔺琛肩上扛的剑瞬间当空架住了启明手里的剑,整个人泥鳅似的滑了出去,两把剑发出轻轻的摩擦之声,而后蔺琛手指轻轻一弹,启明手腕顿时一麻,剑险些脱手掉在地上。 瞪了他一眼,把剑扔在桌子上转身不看他。   蔺琛将自己的剑也放在桌子上,走近启明,单膝跪地,笑道:“一大早的,谁惹了殿下不开心?没关系,心中有气尽管往臣身上撒。”   启明低头一看:“……”   姓蔺的看起来是前来负荆请罪的,只是,这话还真像是专程找茬的。   宁胖本来是想找启明学练剑的,不料一嗓子大哥还没喊出口,竟先看到启明和侯爷玩了这么一出,当场给吓得滚成一团,傻站在外面大气也不敢出。   启明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睛血红,眉头皱了一皱,眼角微微抽动一下,深深的看了蔺琛一眼,克制的道:“侯爷起来吧。”   蔺琛顿时绷住脸不敢笑了。   他站起来,试探性的抬了抬手,想像往常一样抓着启明的手腕,不出所料地被启明躲开了。   启明冷淡地道:“侯爷日理万机,启明不敢占用侯爷的时间。”   听启明说这话是怨他没来看她,蔺琛尴尬的收回手,放在唇边干咳:“启明!” 第四十四章:负荆请罪(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听他咳嗽,心口下意识的一颤,就那么微仰着头看着他。   蔺琛拿过自己的剑给启明看,颇为自得地说道:“这是我十年前托一位大师铸造的,和缠腰剑是同一块玄铁打的。比缠腰剑还要好,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启明”。”   启明除了刚开始时被剑光晃了一下眼外,脸上就再没有了别的表情,只是听到他给剑取名“启明” 的时候,她的嘴角勾了一个弧度。   启明长久不语,不但是蔺琛不安,侯在外面的将士和奴才也很不安;宁小胖果不辜负他那鬼机灵的名号,大着胆子迈着小碎步蹭过来,拉了拉启明的衣角:“大哥,不耍下看看吗?那天对付蛮子它好厉害的样子。”   启明突然把剑合上塞给了蔺琛,一声不吭的转身回了里间屋子,往床上一躺。   蔺琛的口中渐渐有些发苦,嘴角的笑容也带着尴尬,站在桌子旁,有些无措,摸了摸宁胖的脑袋,自嘲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头回给人当便宜爹,当不好。”   蔺琛的脚步往里面走了两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泄了气,把剑放回桌上往外走。 一出门就把身上的荆条解了。   他穿的一身浅灰便装,显得人单薄。 费了心思来讨好,偏偏人家不领情,只好站在院子里发愁,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可怜。   叶锦江目睹此情此景,心中的天使和魔鬼又在干架。   魔鬼:活该,你不是狂吗,这回吃闭门羹了吧?   天使:他好可怜啊,他对启明那么好。   宁胖有点难受,抓了抓脑袋,又摇了摇蔺琛的胳膊:“锦溪叔,你别难过……”   蔺琛勉强笑了笑:“没事。”   说完,大步走向叶锦江,强行拽着叶锦江的衣襟拎出老远,低声咬耳朵道:“以前我说软话不是挺管用的,送她东西也好使;怎么这次就不管用了?”   叶锦江见四下无人,直言不讳地嘲讽道:“侯爷,启明是两三岁的小孩吗,给颗糖哄两句就好了?”   蔺琛有点焦躁道:“少说废话,也少说风凉话,就说现在该怎么办?”   叶锦江翻了个白眼,完全是蔑视和讥讽,就差直白说一句‘蔺琛,你个白痴’。 “你在这搞了这么大摊子的事,瞒了她这么久,你装瞎装瘸装聋的骗他,她对你可是掏心掏肺――连月娘不是她亲娘的事都是她亲自告诉你的,到了现在,你一句解释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月娘拉扯大的,老何死了,那女人也没了,在她心里,没准就是觉得都是你害的……”   “放你的屠戮屁。” 蔺琛打断他,“那妖女表面高冷的像只白莲花,其实就是为了拿点消息人尽可夫;肯定是知道他们事一定能成,没脸回去才自尽的。和我有毛关系。”   叶锦江将他的话细细琢磨一边,没明白他是怎么推演出的这种奇葩因果,只是更加深信这天底下的**,只要蔺侯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实在不敢想象启明真被他养在身边,不知道要养成什么德行。 第四十五章:负荆请罪(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不想和这不可理喻的人说话,敷衍道:“别拿哄妻妾的那套用在她身上,让她自己安安静静待几天。”   蔺琛:“我没有妻妾。”   叶锦江嘲笑道:“是啊,连个敢嫁你的也没有。”   蔺琛踢了他一脚。   叶锦江说的话并不假,金陵城敢嫁蔺侯爷的还真没有,原因吗――就是蔺侯爷克妻。   蔺侯爷的正妻也是位公主,可惜结婚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后来皇帝怕他憋出毛病还赏赐了两个妾,可惜那两位半年内也死了。 说来也奇怪,两个妾争风吃醋,一个把另一个气死了,结果终于得了独宠人却疯了,疯了一个月失足掉池塘淹死了。 当然,后来蔺侯爷也再娶过,可惜都是红颜薄命,这克妻的名号和他沙场的名号在京城一样的响亮。   蔺侯爷走了两步,边走边琢磨,琢磨过来味了,脚下的步子也停了。 这京城晚点回去也好,反正他是懒得回去。 微微转念,馊主意就有了。   蔺琛回头对叶锦江道:“正好昨晚写的折子还没有发出去,你再改一改,就说公主殿下是至真至诚,至善至美之人;忠孝难全下还是为社稷为黎民大义灭亲,但事后哀痛于心大病不起,我们这雁绝城休整一段日子,待公主殿下身体好些再回京。记得一定要措辞妥当,让看起来合情合理,争取让皇上看得愧疚。”   叶锦江:“……”   他要是能打的过姓蔺的,非得按住他打一顿。   偏巧,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蔺侯爷盘腿坐在门前看启明练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赤骋营将士,送来了加急的金牌令。 蔺琛只看了一眼,脸色突变。   太子病危,急召定国侯带长公主速归。   蔺侯爷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立刻起身往外走,启明听见他对身边将士吩咐道:“叫子平来见我,快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回京。”   启明一怔,握在手中的剑险些脱手而落,眼神是茫然的,感觉到了前途未卜。   整个开元的人都觉得他是个皇子,除了那高高在上的几位和他自己。   启明总觉得自己命格太贱,生来就不得庇佑,各个对她都有利用之心。   如果自己的出生可以做主,她情愿像宁胖这样。 只是她是金枝玉叶还是要饭的乞丐,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宁胖机灵,看得出启明心情不好,立刻笑嘻嘻的凑上去:“没事,大哥,以后我誓死追随你。你要饭我就给你端碗,你要当将军我就给你当侍卫,你要是当官我就给你当小厮,你若是当皇帝我就割了鸟给你当太……”   启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眼道:“你不要命了!”   宁胖嘴里呜呜了两声,一双绿豆大的眼睛转溜着。   启明心道:王八配绿豆,宁胖自己占全了。   启明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宁娘子小胖子死了爹死了娘都没怎样,她这么惴惴不安干嘛,大不了还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一直郁闷纠结着,实在是太没用。   启明又想:我干脆跑进深山老林得了,当年秀儿不就是背着她进了深山,她也来个占山为王什么的。   只是,如果走了,大概就真的见不到了她的叶锦溪。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还不知道把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人。 启明试着把叶锦溪这个名字从心口挖去,只是刚划在心口,就痛的肝肠脆断。 既然舍不得,就等着哪一天恼恨吧,就这样便被蔺琛带上了返京的路。 第四十六章:衷情初诉(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宁胖誓死要追随他,这乡下连世面都没见过的男娃娃给自己选了一条改变一生的路,勇往直前前往帝都。 自己把自己卖了不说,还一分钱没花又给启明买了一个。   第二天准备出发的时候,启明看了一眼女像的沈小六,给他换身女装当使唤丫头都行。   只是沈小六那泼妇模样,启明实在是没什么想带他走的欲望。   沈小六喊着自己的大嗓门道:“启明哥,那天你在运河就了我的命,我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能做无情无义之人,救命之恩理当以身相许……”   启明看见沈小六那干巴巴的小身体,再听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实在想说你要脸不,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关键他还要以身相许,让她嫁给一只弱鸡除非她疯了。   启明慌忙回道:“以身相许就不用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   沈小六羞答答的道:“我就想跟着你,服侍你。” 耳根处都是红的。   启明真想一口回绝他,可是话到嘴边,看沈小六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莫名其妙的话咽进了喉咙里。 宁胖和沈小六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另一个是见了自己说话直结巴。 要说多么深厚的革命友谊也谈不上,可是一旦离开雁绝城,这两个人却是她人生痕迹的见证者。   启明犹豫一下,转头对蔺琛拨给她的侍卫道:“劳烦你去问下定国侯,我想带两个人回京。”   侍卫去来的很快:“侯爷说殿下做主就是。”   果然,这种在别人眼中的大事,在蔺侯爷眼里就是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他是不会管的,启明深深吸吐了一口气。   启明翻身上马,带着宁胖和沈小六,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雁绝城。   恍惚中,她看到月娘拿根麻绳一头捆住自己,一头捆住她,她们脚上穿的是草鞋,月娘看到城门头上的字满脸泪水。 她说:“启明,咱们到家了。”   这个北疆小城,每年因为巨翼和火鸟的到来,街道上有喧闹的人群。 尽管清贫,但是充满快乐。 如今经历一场烽烟,整个雁绝城就仿佛落进了死寂的黑洞。 这里没有大雁,只有黑乌鸦沙哑的嘶叫。   启明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无法言谈,无法言喻。 她曾经想要逃脱月娘的岁月,那些虽痛但简单快乐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   这次回京,定国侯带到雁绝城的赤血营劲旅一部分留在了雁绝,一部分跟着回了京城,一路急行。 那些将士看起来还好,只是几天下来,启明不由得觉得筋疲力尽。   这一日,没有赶到有人烟的地方,露宿了山谷。   启明昏昏沉沉做了一场噩梦,梦见自己身着龙袍,站在那高高的位置前手持利剑。 蔺琛就跪在下面。 梦里她一剑穿透了蔺琛的胸口,血喷涌出来。 蔺琛面如白纸,眼神散乱,有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启明大叫一声“锦溪” ,惊慌坐起,一脑门的热汗,她下意识的摸上脖子里的玉佩。   玉的清凉,渐渐平息了她的心绪。   她缓缓吐了口气,走出自己的山洞,值班的侍卫见了,立刻跟了上去,启明摆了摆手,那侍卫就保持着距离跟着。 第四十七章:衷情初诉(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到了小溪边,洗了洗脸,耳边传来虫鸣,她扒了扒草丛,便抓了一只蚂蚱。   蚂蚱这种东西,到了秋后就蹦跶不了几天,小命也就到头了。 启明觉得它比自己还可怜,心生悲凉就撒了手,漫无目的的顺着小溪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蔺琛睡的山洞前。   她茫然的看着洞口,突然看见叶锦江手里端着药罐子匆匆的赶过去,一股熟悉的药味飘进她的鼻子里,她回过了身,想要转身离开,脚却挪不开。   她已经很难把锦溪和蔺琛当作一个人,两个人唯一相同的就是那股她熟悉的药味吧。   启明的鼻子有些酸。   叶锦溪就是一个边境的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成日游手好闲四处招蜂引蝶,连个地都不扫,吃东西嘴挑的狠,让别人恼恨,让启明喜欢。   但是,蔺琛不是叶锦溪。   蔺侯爷手眼通天,在这老百姓眼里,可算得上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偌大的东泽大陆,威震四海的开元帝国,不也就只有这么一位定国侯蔺琛吗?   这短短的数日,就像梦一场。   启明并不怨恨蔺琛,真怪不得蔺琛骗她,是自己傻傻的对别人掏心掏肺,人家只是对她隐瞒了身份而已。 反正她从出生开始,自己就女扮男装,说到底也是在骗人。   秀儿骗过她,月娘骗过来,反正被骗习惯了,没什么要紧的。   退一步万说,她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连个身份都没有的假小子,堂堂定国侯又能图她些什么? 要想扶持个傀儡皇子当皇帝,她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这辈子还能回金陵城,还能得定国侯这样的大人物护送,全是托了月娘的福气。 人家纡尊降贵的认她当干儿子,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启明的所有感情,一分给了死去的秀儿,一分给了何百夫长,一分给了邻里,剩下的七分全搁置在了‘叶锦溪’身上,蔺侯爷一个转身就把她的锦溪干没了,让她的那七分心绪全摔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血流成河。   也只有那股药味,启明才能把蔺琛和锦溪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重合在一起。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叶锦江端着药罐子走了出来,启明听见他对守卫吩咐:“好好守着,别让人进去打扰。”   见叶锦江离开,启明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守卫当然认得她,但是碍于叶锦江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拦了下来,低声道:“殿下,蔺帅今天身体不适,刚喝完药睡下;若无急事,请明早再来,若有急事,殿下吩咐一声,属下代劳就是。”   以前不用敲门就能去找锦溪,如今想要见一面蔺琛侯爷却是在为难下人。   启明落寞的低下了头:“看来是真的不方便,打扰了!”   亲卫慌忙跪下:“殿下见谅。”   启明苦涩一笑,既然被拒之门外,以后还是不要惹人嫌又自取其辱了。   这时,另一个亲卫上前道:“蔺帅吩咐过,殿下来了不必通报,殿下里面请!” 第四十八章:衷情初诉(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就这么着,他进去了。   见到启明进去,那亲卫又扶起跪着的伙伴,低声道:“你个榆木脑袋。” 跪着的亲卫窘迫的挠了挠头,“我知道我笨。”   山洞里还有一丝药味未散,一个人躺在铺了褥子的石地上,无声无息的。   启明稍微走近些,才发现蔺琛还没有睡着。   蔺琛应该是心口疼,右手握拳抵在心口,眉头紧皱,没有察觉有人进去。   启明在离他既不远的地方站住,轻轻唤了他一生:“侯……。”   她刚出生,床上的蔺琛瞬间一跃而起,启明眼睛都来不及眨,已被他的右手掐住咽喉。   启明一怔,被他的杀意所震,又觉得心中万般委屈,脱口道:“锦溪!”   蔺琛收回了在启明脖颈上的手,含糊地说道:“没伤住吧?”   启明惊魂未定,又听了蔺琛说了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启明回过神来,在铺着褥子的边沿坐下,“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还露出一个笑容,十分难得的笑容。   蔺琛捡起一件外衣胡乱的披在身上,然后躺了下来。 一手捂着心口。   启明给他拉过被子,一肚子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有些僵硬的问道:“你怎么了?”   蔺琛身上的药正发作,万万没想到一直跟自己冷暴力的启明会突然过来,还主动张口说了话,当下只好勉强忍住心口疼。   他准备先把启明打发走,便若无其事的笑道:“我这是让一个白眼狼气的。――要是那个翻脸不认人的狼崽子给我拿壶酒过来,我这病就全好了。”   按照他的经验,发作的时候喝口酒,心口那股劲能被酒烧劲压下去。   启明知他说谎,皱了皱眉看着他,那眼神让蔺琛不由得偏过头。   蔺琛便顺嘴扯谎道:“那是锦江配的药酒。”   药酒,启明是信;蔺琛故意不说何疾,她也奈何不得他;看他实在是难受,就将摆在一旁石碓上的小酒壶取过来。   蔺琛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了小半壶,启明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强行将酒壶夺下:“就是药酒也不能这么喝。”   烈酒入腹,如熊熊烈火,蔺琛吐了口气。 酒喝多了,那晕劲酒就上了头,两人一时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的。 一会蔺琛就败了下来,便合上了眼。   蔺侯爷这是赶人的意思,启明也知道自己不能不识趣,可脚下就像长了根。   启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给他揉心口,有点唾弃自己,又有点埋怨道:“我知道我这是不识相,也是瞎操心。不过,你不能总把我当两三岁的孩子哄。”   或是山间湿气大,蔺琛的额头有些冰凉,他眯着眼,也不说话,认启明摆弄。   见他一直不语,启明低声问道:“还没好些?”   蔺琛这才睁开眼,沉默的看着她。   再坚硬的心,都有它柔软的地方。 蔺琛这一辈子,被酒冲昏了头,竟说了煽情的话。   他忽然开口:“不要害怕,不管到了哪里,都有我护着你,哪怕是和皇上为敌。”   启明狠狠一震,在晦暗的火堆的阴影中打了个哆嗦。 第四十九章:建和往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在这样一个要早熟又还是孩子的年龄段里,启明清楚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依仗。 靠山山倒,只能咬着牙让自己变成一个大人,可是从骨子里逼出来的强大很快就被她稚嫩的心缩渴望的一丝温暖面前分崩离析,露出裹在坚强里的那一团孩子气来。   蔺琛握住她的那只揉他胸口的手:“锦溪错了,好不好?”   锦溪二字像一股暖泉穿透启明那冻裂的心脏,蔺琛并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带给了启明多大的震动。   他其实并没有认识到了自己哪里错了,这话其实也不怎么诚挚,只是借着酒劲来和启明求和。   启明与他僵持多日的心里城墙瞬间崩塌,蔺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眼泪瞬间滑了下来。   原来她一直等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句话,只要那个人当面跟她认句错,说一句你还有我,让她感觉到这世上没有了秀儿、没有了月娘、没有了那来不及告别的何百夫长,还有人能留给她一丁点的温暖,只要还有念想,那么她可以原谅这个男人的一切。   从前的和以后的。   不管他是叶锦溪还是蔺琛。   因为喜欢,所以原谅。   蔺琛觉得眼皮在打架,便闭上了眼睛,几不可闻道:“启明,从现在开始由我来照料你。你想要守护的开元、百姓,我会为你守护。或许,你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不要担心,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什么地方。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   启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目光无知无觉的带了些许不为人知小心翼翼的贪婪。   蔺琛靠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的身边:“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在这凑合一晚吧。”   后半夜,睡着的启明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事秀儿要掐死她,一会事月娘给她喉咙里灌毒药。 只是她鼻尖那熟悉的药味,潜意识里明白那只是梦,自己很安全,恐惧和怨恨便离她有了距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钻在了人家怀里,还压麻了定国侯的半边身子。   蔺琛是启明倾慕的男人,在自己喜欢的人怀里醒来自然是敏感的,娇羞中带着局促。   蔺琛就不一样了,在他心里,启明就是他的孩子,就是他的‘儿子’,甚至和他那些驰骋沙场的兄弟没什么大的不同。 自以为同床共枕了,俩人这是和好了,于是他就故态重萌,一边揉着身子拿启明取乐,大还有以后也要挂在嘴边时常吐出来调侃的意味。 这种人,不是普通的可恶。   哪里有晚上那副死人样。   叶锦江一大早就看见启明红着脸怒气冲冲的从“猴洞” ――侯爷住的石洞里跑出来。 然后开始避开蔺琛。   行路中,叶锦江骑马凑过去,瞥了一眼蔺琛的脸色,一语双关:“好了?”   蔺琛这条披着狼皮的羊露出自己的大尾巴,一副的满不在乎:“一个小毛孩子,豆大点的事。”   叶锦江:“……”   是谁前两天围着启明团团转转,那个时候的熊样真应该找个画师给他画下来。   蔺琛远远的看了一眼前面启明的背影,忽然道:“你说我要不要把赤骋给弄过来?将来把赤血营交给他怎么样?” 第五十章:建和往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木然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刻意压低声音,“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她是女子。就上头那位,你想害死她啊。”   蔺琛啧了一声,仿佛是在嫌弃他没种。   “这赤血营是个什么东西,子琦,你比我清楚。” 叶锦江道,“你别嫌我说话不中听,以前它是国之利器,现在在你手里,那就是一把凶器。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明白。”   听出了他话里的味,蔺琛也就收敛起了笑容。   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要从皇上还未登基时说起。   先皇是个性情中人,文治武略,是个善于朝堂制衡的人物。 在开元王朝,也是儿子最多的人帝王。 一生七个儿子,只有老四朱晔平和七皇子啊炎是徐家女人所生。   先皇登基时才十二,和长姐堂邑长公主感情很好,就把她许给了自己的挚友定国侯。 先皇生病期间甚至把赤骋营的兵符暂时交给了定国侯。   长公主是拿得起刀骑得了马的巾帼英雄,单是她能扶持十二岁的先帝治国,可见其就是个英雄。 两口子时常到边疆巡视,蔺琛就被仍给来先帝,待蔺琛的小腿能跑得利索来,就被不靠谱的爹娘喝风吃沙去来,先帝给来他父母都没给过的温情。   因为感情亲厚,先帝时常将长公主的犊子蔺琛接到宫中,亲自赐字“子琦” ,多次对文武大臣说过“子琦如朕亲子” 。   蔺琛是老侯爷和长公主中年得的宝贝。 老侯爷得了急病去世,长公主伤心过度,还没过老侯爷的百日,长公主也去了。 长公主的百日还没过去,先帝驾崩了。   当今皇上顺利登基,其一是他为小徐后所出,其二蔺琛的助力也不小。   当今皇上建和帝当太子时性情温和,先帝死时还唯恐他受欺负让蔺琛辅助于他。 建和帝的这种多情多义多是佯装的。 亲政后暴露来本性。   他一天不想着怎么强国兴邦,就知道惦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皇权,把先皇那弄权的平衡术学到了极致,没事就给蔺琛添添堵。   建和帝用了三年时间要削弱定国侯的势力,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西域边疆外敌来犯,建和帝接连派了几个自己的人,一个个有去无回。 歌舞升平一百年,能耍起刀剑又有谋略的男人实在不多了。   沉寂多年武备枢集体请愿,上书要求定国侯重掌赤血营。   被皇帝折腾了几年的赤血营就差一口气没死绝,终于又在蔺琛手里起死回生。   建和帝对蔺琛的感情很复杂。 他想自己掌控赤血营对持徐家军,可赤血营在他手里却发挥不了作用。   叶锦江意味深长的道:“百姓不识建和识蔺侯。要不是有徐家那个炮灰桶立着,上面那位要怎么办咱们,可就不好说了。功高震主,那位可是夜不能寐。”   蔺琛淡漠道:“我们蔺家封侯‘定国’,就是为开元打仗的,其他的事不归我管。谁敢犯我边境我就揍谁,往死里揍。”   叶锦江张了张嘴。   蔺琛不待他说话,截过来道:“不必多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建和往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俩人搭档多年,一个表情,一个眼神,足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叶锦江知道蔺琛不想和他讨论当今皇上。 皇上还是正直壮年,现在急着召蔺琛回宫,大概太子是真的要不行了。   建和帝膝下三子,一个是太子,二皇子就是皇贵妃――那位匈奴圣女的儿子,三皇子年仅四岁,是宁国公谢照之女谢媛诞下的,谢媛母凭子贵也只得了个嫔位。 太子自小熟读经史,十分聪慧。 两年前患了风寒,风寒好了,身子却弱不经风起来。 这两年,也查不出所患何病,找了许多名医都是束手无策。   反倒是二皇子生龙活虎,一心要入伍,一心想要跟着定国侯打仗。   蔺琛的脸色微暗。   叶锦江知道,自己要是识趣就应该闭嘴不言,却依然忍不住道:“大帅,只要你给一个态度,哪怕是闭上眼……”   蔺琛扫过他一眼,目光像是两把尖刀,叶锦江心口一滞,余下的话咽在了口中。   蔺琛一字一字道:“现在自然有浑水摸鱼之徒,咱们不到京师就不说了,要是抵京后还有人敢,一律格杀勿论。听清楚了吗?”   叶锦江的脸色微微发白,良久,才低声道:“是。”   各自沉默片刻,蔺琛的神色又变得温和,道:“子平,我不是冲你。”   叶锦江勉强一笑。   “建和元年,是我觉得要死了的一个年。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你也被接回了叶家,我那时人都快死了,心尖如刀绞。” 蔺琛低声道,“外面下着大雪,一脚踩进去能漫过膝盖。先帝也病着。那时皇上还是太子,他领着七皇子到我家院子里哄我笑。七皇子……阿炎才十岁,腼腆的很,一笑脸就红……”   话说到这里,蔺琛说不下去了。   七皇子朱晔炎十二岁就死了。   朱晔平登基后,他的哥哥和弟弟都没有好下场。 只有七皇子还好些,被他圈禁了起来,圈禁的第二年,失足落了水。   叶锦江:“皇上无情也有情。”   那是没登基的时候。   蔺琛没有接过这个话茬。 抬头望向前面不远处,启明骑在马上,侧头和车上的宁胖和沈小六说话,宁胖露着肉脑袋,沈小六红着脸也趴着车窗往外看。   启明感觉到有两道炽热射在她的背上,就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蔺琛的目光,脸色骤然又染上红晕,扭捏的扭回了头。   蔺琛道:“启明长的和太子一模一样,性子却不像,也不像皇上。她和阿炎一样心善重情,不过她比阿炎坚毅有主见。”   叶锦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好,就闭嘴不言语。   启明听不见蔺琛和叶锦江在说什么,只是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实在是向取笑自己,如芒在背。 过了一会,她又觉得自己贱兮兮的,偏偏忍不住回头偷看一眼,发现他居然纵马过来。   启明还忘不了他早起那欠揍的样子,不想理睬他,他这种人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当下一夹马腹往前走去,不料一个失神到了押送悬息王子的囚车旁。   悬息王子的目光如蛇欲吞象,带着怨恨。 看着他启明就觉得不舒服,便勒紧缰绳,打算停下来离他远些。   这时,悬息吃人的目光越过启明落在他的身后,森然道:“蔺琛,腾格里在看着你呢。”   他的声如锈铁,鬼起阴森。 让人汗毛竖起。   “我族徘徊阳间的灵魂看着你,我们腾格里必降苦难于你,你必死于我族狼口,死后受尽恶鬼撕咬,永不入轮回……”   悬息的脸扭曲起来,如死时的月娘的脸重合在一起。 启明怒喝一声,拔出缠腰剑,目如冰锥,要把悬息的脑袋剁碎喂狗。   剑未完全拔出,已被蔺琛的手漫不经心的推回又扣在了腰间。 第五十二章:风起浪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不知什么时候蔺琛已到了她跟前,十分不耐烦的扫了一眼神神叨叨的悬疑王子一眼:“既然你们那神力那么有用,那就省着点用,留着保佑你自己万寿无疆吧。”   说着,他拉过启明启明的缰绳,侧头看了满脸怒色的人儿,笑道:“这你都信啊?他们就是吓唬小孩子。阶下囚有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到那边走走。”   启明:“他竟敢这么对你,他怎么可以……”   蔺琛竟然丝毫不在意,没心没肺的笑了出来,一副沧海一声笑的张狂,一副天地能奈我何的姿态。   启明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裹在她身上的冰冷也融化在了蔺琛的笑声里。   启明又想起了月娘给她下的举世无双的绝情。 第一次有了对这世上的留恋。 她对自己说:不要害怕,‘绝情’让你无情,你就一定会无情吗?   在这漫长的回城路,启明充满茫然与恐惧的心渐渐安稳下来,她就是一束罂粟花,只要有阳光,它就能绽放出自己的美丽。   而在这天晚上。   “大人。”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现身在一家大宅里面。   听声音,是个男人。   “怎么样?朱晔平在太极宫吗?蔺琛可是快到京城了。” 被称为大人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执着一颗围棋黑子,那黑子呈墨水的颜色,如同中了剧毒的污血。   “今日午时,有人看见皇上在叶宅出现。太极宫的侍从比往常少了一半。蔺侯爷那里,再有三日就能达到京城。” 黑衣人回禀。   男人把手中的黑子落下,喝了一口茶:“朱晔平做事一向诡异,他这是做了准备等着本将军往里面跳。派去的人可有见到咱们那位殿下?”   “蔺琛是开元第一高手,想偷袭并不容易,大人。” 蒙面人解释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照你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错失这大好的机会?太子近来情况如何?” 位上的男人微微低头,继续看棋盘上的棋子。   “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医还是查不出太子的病情,只是太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难道说皇上是要新殿下取代太子?” 蒙面人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哼。” 那男人冷声道,“朱晔平盼不得太子早点死,新殿下?” 接着又是冷笑声,“让皇宫里的人好好护着太子的安全,在朱晔平和那冒出来的新殿下没死之前,在太子没有继位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太子万一熬不到继位的时候,怎么办?将军不如从长计议,转而支持新殿下。” 黑衣人思索再三,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不可能。” 男人站了起来,“本将军和蔺琛积怨颇深,新殿下登位,本将军的日子更不好过。这开元的皇帝,只能是我们徐家女人生的,也只能是太子殿下。”   那男人,正是皇后徐璇玑的哥哥――徐达。   蒙面人听了徐达的话,竟然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徐达并没有生气,只是好奇。   “不知道将军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的预言?” 第五十三章:风起云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个……”徐达很意外,“有些命还真容不得不信。你倒是提醒了我,璇玑的确能做出那种事。女主昌?” 徐达又冷笑一声,“说不定咱们这位新殿下还真是位女子。璇玑不能留,新殿下不能留,皇上那里在蔺琛入京以前动手。” 眼中浓烈的杀气涌动。   翌日,蔺琛和启明还是如往常一样赶路。 不过这感情如火中天。 两人的马并着前行,蔺侯爷那得意洋洋的劲,让走在他们前面的叶锦江恨不得揍他一顿,两人的友谊之船片甲不留。   咻的一声,一只箭从叶锦江的正对面直射,箭矢对准了他的脑门,射箭人的技术不懒,可是叶锦江是谁,对危险的直觉比野兽的反应都快。   剑一挥,箭就飞落到右侧落地。   紧接着就是咒骂声,他们对这次失手也并不意外。   紧接着四周的剑蜂拥而至,那些人杀气很重,一看就是被训练出来的死士。   “我只是纳闷,如果你们用红衣大炮,说不定今日此处就是本侯的墓穴。” 蔺琛还是那副气的人跳脚的混账,“哦,对了,整个开元只有本侯有那玩意。子平,格杀勿论!”   温和的声音,却透着杀戮的前兆。   一声令下,瞬间厮杀起来。 很快血染红了叶锦江的衣服,即使是死士,在面对赤血营主流将士时,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小心!”   宁胖在车子里大喊,有人朝启明袭去。   蔺琛揽住启明的腰,将她带在怀里。 下一刻,他的剑已割破了敌人的喉咙,一剑封喉。   启明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有风吹过,他的一缕头发滑过她的脸。 对上他的眼,令启明久久无法回神。 此时此刻,这人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知道,有些感觉有了,再也无法抹去,一旦遇见了,便是终生难忘。   “蔺帅……”   “殿下……”   死士死的死,活的被抓住。   启明看向蔺琛:“不逼问吗?”   “来不及的。他们牙缝里藏着毒囊。” 像是应了蔺琛的判断似的,那些死士垂下了头。   “你知道是谁?” 启明好奇的抬起其中一个死士的下巴,用剑撬开他的嘴,她曾经只在书本里看过关于死士的记载。   蔺侯爷上前,用手帕擦去溅在启明脸上的血渍,然后手一紧,带着启明上了马,“儿子,义父带你看看京城的繁华。” 路过悬息王子的囚车时,张扬放肆的道:“看到了吧?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悬息王子:“……”   与此同时,大明宫里含元殿的早朝还没有退。   “今天一早,朕收到了云台山比丘庵传来的消息;朕大为吃惊,若皇后不是因为太子身体有恙秘密回了宫,岂不是也要突遭杀害。” 帝王一改往日的悠闲。   众臣惶恐!   朱晔平又出一言:“朕给刑部三天时间,若办不了案,朕要你的脑袋。”   他该怎么回答陛下?   刑部尚书李沧一惊,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额头冒着冷汗,视线时不时看向众臣之首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是徐达。 第五十四章:风起云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皇上,微臣以为,豫南百户富人遭劫案,已过了三个月,李沧大人都未能查到线索。实在不够格担任要职。” 徐达的话是转移方向,众人听的清楚。   刑部尚书李沧是徐家的人,徐家的远房小舅子。   朱晔平文雅一笑,“既然徐将军觉得刑部尚书资格不够,那么朕便依照徐将军的意思,将刑部尚书换了。而人选……” 满意的看着徐达和其他大臣神色各异的脸,“朕已经有了决定。退朝……”   下朝之后,朱晔平直接去的东宫。   “陛下,徐将军私下……” 杨英欲言又止。   朱晔平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对徐达而言,太子的命,可是珍贵的很。”   徐达已经没有了耐心,朱晔平知道。 只要蔺琛回来,一切都会改变。   “父皇。” 太子朱远章躺在床上,蔺琛回宫的消息他早已得到,对于蔺琛带回来一个人的事,他也有听说,只是,他不敢问。   小时候他的身体很好,因为母妃不再身边,总是喜欢缠着朱晔平,从两年前染了风寒以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而在他心里天一样的父皇,也渐渐忙了起来。   “身体不好,礼节就免了。” 朱晔平将已经扬起身子的朱远章扶好,靠在床头,“蔺琛快回来了,叶锦江随行,以他的医术,一定可以医好你。”   还能听到自己的父皇这样说,朱远章的心里还是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还是关心他的。   苍白的脸,病恹恹的姿态,本该是青春洋溢的少年,一张俊美的脸没有一点的光彩。   “父皇能来看儿臣,这精神便好了大半。” 朱远章的话倒也是实话。 父子间的相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例行公事。 以前,他喜欢在他的怀里撒娇,可是后来,那一切,都成了奢侈的梦境。   朱远章自小娇贵,性子难免有些傲慢,可是本心却像他母亲。   “相信朕,他会治好你的。” 朱晔平看着这个儿子,心里突生了愧疚。   “好。” 朱远章牵出一丝的笑容。 不管怎样,最后的关头,朱晔平给了他保证。 朱远章的心,放下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朱晔平说的,他都信。 这种依赖,已侵蚀了他的骨骼,他戒不掉。   偌大的皇宫,怎是一个好字就能可以活下去。 都说他朱远章命好,生来就是太子,背后又有徐家当靠山。   命好的过头,就是坏到了极点。 好与不好,又岂是随意可以揣测的。   他想问问眼前这个男人,我幼时你对我的疼爱,可是有一分真心?   徐家的书房内。   “失败了?” 徐达看着蒙面人,意料之中,“是我太心急了,有蔺琛在,又怎么会容易得手。”   “大人的意思是?”   “心急误事啊,我徐家一百年都等了过来,何愁再等一段时间。就算太子真活不了,皇上总不会立一个匈奴女人生的儿子当太子。徐家的祖宗啊,这天大的喜事,注定要我徐达来完成。” 徐达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人看着徐达,的确是个人才,若是能够辅佐朱晔平,或是朱晔平的福气;但是,人都有一颗和良心南辕北辙的野心。   “不知道阁下与蔺侯爷一较高下,谁更厉害些?” 徐达似笑非笑的看着蒙面人。   徐达这只狐狸,在他面前,一点心思都露不得。   “大人抬举。”   “不要这么谦虚,放心吧,时机到了,你这位英雄才会被派出场。” 徐达的话语带着幽默风趣,不过幽默下面遮盖的是狠毒。   “大人是准备放弃?” 黑衣人试探的问道。   “我不喜欢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还是温柔一点的好。” 徐达含笑的双眼渐渐深沉起来。   他要如何做,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秘密。 第五十五章:悖德之爱(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转眼便到了帝都金陵。  金陵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城繁华,非其他城镇可比。   九重宫阙大门向两边大开,哪怕是高高在上地蔺侯爷也得下马。   启明的视线移到蔺琛的脸上,曾经他们是风牛马不相干的两个人。   蔺琛握住启明的左手:“别多想,我带你去见皇上。”   蔺侯爷回宫的消息传的很快,嫔妃们也是喜爱热闹的人,各方都派出自己的心腹前去打探。   蔺侯爷带回来一个少年,一身白衣,风姿似仙。 眉目含笑,眸光流转。   启明懵懂地被蔺琛带着,直到见到了太极宫英姿风发的皇上。   启明站在蔺琛的身边,朱晔平注视着她的脸,她也不躲闪。   “陛下,臣不辱圣明,” 蔺琛道,“把公主殿下给您找回来了。”   启明觉得,皇上的目光里有一把长钩,一时间想要退缩。   然而蔺琛偏偏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不由自主的向前两步。   蔺琛在她耳边低声道:“跪下。”   启明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看见建和帝的眼睛里带着玩味。   “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微微一笑,两个人之间,已经隔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启明听见蔺琛低声道:“叫父皇。”   启明叫不出来,在来的路上,途经之处很多人都在看他,那一波一波的目光险些将他淹死,她不觉得自己和殿上那位有一丁点的相似,当然不是指外貌。   它听见蔺琛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哪怕是昧着良心,你就叫一声吧。”   启明偏过头,看见蔺琛的眼睛,眼睛清澈,额间的朱砂痣红的多情。   这看似多情的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叫了,我这差使就算交了。”   启明妥协了,心道:“果然,人多是无情。”   她垂下眼,一点也不走心的敷衍道:“父皇。”   建和帝的眼睛更加亮了,他端详启明良久,才说道:“有点意思。” 起身走到启明跟前,“和太子确实很像,皇后见了怕是也无法分辨。叫什么名字?”   启明:“启明。”   建和帝一怔,嘴唇微微掀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又坐上属于他的龙椅,似乎有了依傍,问道:“蔺琛,你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蔺琛:“北疆雁绝城。”   “雁绝……” 建和帝朱晔平低低的重复了一边,“朕都没有去过那么远呢。” 他又看向启明,“你皇兄想要见你,你随杨英去看上一看吧?”   蔺琛把启明领到门外,交给侯在那里的杨英,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先去看看,等会我就去找你。”   启明没有吭声,默默地跟着领路的杨英离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里上位者者进口一开,容不得她拒绝和反抗,甚至容不得她多说一句话。   她只能身不由己的随着太监从太极宫里走出去,走了两步,启明不由自主的回看了蔺琛一眼,她看到蔺琛侧身回转,看着那张谪仙一样的侧脸,那飘逸的青衫在这宫殿中竟多了说不出的束缚感。   “想什么呢?” 启明暗暗苦笑,心道:“你本就是孤儿,如今不管是什么身份,不都是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第五十六章:悖德之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就那么一边自我嘲笑,一边又对一切无能为力,十五岁的假少年走过宫殿的长廊,走得终身难忘;就算是十五年后,她成为了这宫殿的主人,她还是没有忘记当时的无力感。   太极宫的门扉又轻轻的合上,有幽幽的轻烟从香炉中冒出。     “子琦,你说朕是将她封她为公主呢,还是他封为雁绝王?” 建和帝问。   蔺琛静静的听着,这开元王朝单字才为亲王,双字只为郡王。 二皇子已被封了“梁王” 。   建和帝:“不管怎样,朕都要委屈她。你知道朕为什么寻她。”   蔺琛点点头。   建和帝继续道:“朕要下旨,将启明过继给你,她已经十五了,就算你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嫌不了她,到时她也该嫁人了。”   建和帝说到这里,蔺琛真是替启明伤心。   他心想,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你拿她当你稳定局势的棋子。 我好不容易找了她回来,又怎会让你给她委屈。   建和帝对着跪在下面的蔺琛突然说道:“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会不会相对无言,朕记得,当年阿炎就是喜欢你多些,与朕不甚亲近。”   提起早夭的七皇子,蔺琛的神色终于动了动:“臣自幼顽劣,不敢和七殿下相比。”   “你不是顽劣。” 建和帝顿了顿,又低声重复一遍,“你不顽劣,倘若阿炎性子有一丁点的像你,又怎会夭折。我看启明,就很像你。骨子里都流着太衤且的血液。”   蔺琛:“臣惶恐。”   建和帝摆摆手示意他起身:“今天没有外人,朕与你说几句交心话,子琦你天生的将才,朕忌惮你,但开元有你守着,朕的江山无虞。万事过犹不及,你要惜福知进退,戾气太大伤人伤己……护国寺的老住持也算的上是看着你长大的,佛法无边,你若有空就多去那里坐坐。”   护国寺有位老秃驴,老秃驴有张乌鸦嘴,曾说蔺琛克六亲,当然,他也说过,建和三十年,王女称帝。   此时听皇帝提起,蔺琛心道:“你这伪君子不也是想找老秃驴算账,想借刀杀人,本侯偏不如你意。”   当年,这位建和帝可就是用着这番杀戮重而不详的调调削他的兵权。 可是近些年开元过于歌舞升平,西域,北疆甚至南洋东海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开元这块肥肉。   这样算起来,蔺侯爷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内忧徐达和外患贼子。 如果蔺大帅和他这一表三千里的表兄一样只为皇权,那么泱泱大国早就生灵涂炭。   翰林院的那些人,“以德服人” 的论调实在荒唐。   蔺琛想打,还想往死里打,就像当年太衤且一样,直接踏平四邻,打到那些三天两头凯中原大地的那些人的家门口,让他们闻风丧胆,再也不敢窥伺开元的大好河山。   四邻稍安的时候,蔺琛就上书请旨过,朱晔平一口驳回,派了一个寻回二皇子的任务给他。   当然,皇上想不到的是,蔺琛又给他绑了个匈奴王子回来。   功高震主,杀伐无往不利,若不能为君王所用,必祸国! 第五十七章:悖德之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风华正茂的帝王与不动声色的将军一坐一站,在雄伟的宫殿掏心挖肺,依然谁也没有说服谁。   建和帝问道:“你怨恨朕吗?”   蔺琛:“臣不敢。”   建和帝又问道:“那你以后还会为朕赴汤蹈火吗?”   蔺琛:“身为臣子,自当为君主赴汤蹈火。”   朱晔平闭了嘴。   建和帝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忽然一阵悲从中来。   这时,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在门口提醒道:“皇上,该服用仙丹了。”   蔺琛抬头:“臣告退!” 又成了睥睨无双的人形利器。   建和帝没有挽留。   东宫没有太极宫气派,不过守卫严禁,却也是不逞多让。   “公子,太子殿下就在里面。”   启明点了点头,进了太子的寝宫,太子躺在床上:“启明,你来了。” 他虚弱的开口。   启明很难将那形如枯槁的人和“太子” 联系在一起。   他那么苍白,两颊干瘦,憔悴极了,单薄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吃力的望向启明。   启明整个人一震,如果太子是健康的,会和她长的一模一样。 太子的眼睛里居然淌下两行清泪。   一声启明,竟满心的期盼和担忧。 启明虽不知太子为何这么亲切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可是如此担忧自己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启明,我的日子不多了,活着的时候能见到你,真好!” 虚弱的声音,传进启明的耳朵里。 启明觉得心底有着无法言语的苦涩莫名其妙的涌了出来。   满腔的震撼被心底的自制力压了下去。 她上前几步坐到了太子跟前,不善表达的道:“你会好起来的。”   太子摇了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孤自幼没有母亲,孑然一身。这段日子孤在想,若是当年被送出宫的是我,我又是什么样子。” 他拉了拉启明,启明明了,这或许就是双生天生拥有的心灵感应,她俯身将耳朵凑过去,“孤从未碰过太子妃,王孙是父皇的。孤倾慕他,甘愿成为他的棋子;可是启明你不一样,不要卷进来……”   启明大惊失色,这个看上去虚弱到随时会离开尘世的人,淡淡的笑着,弱不禁风的笑着。 看着这样的朱远章,她的心中又是一痛。   她心道:“这世上果真还是有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一向冷清的心,有了微妙的变化,处于本能,面前的太子,她不想他出事。   “你的身体不会有事。” 启明对着太子微微一笑,她手掌的温暖,慢慢深入了朱远章的心。   朱远章看着自己的妹妹,他梦里梦见过很多次的妹妹,梦见她几次险些失了性命。 他本性太过善良多情,因为自幼没有母亲陪伴,他就喜欢黏着自己的父皇,不知何时生了别样心思。 当知道皇帝起了杀他的心思,他竟自己给自己下毒。   太子突然问道:“以后,你会想念孤吗?”   启明点了点头。   太子沉默了一会,苍白的脸不见悲伤,淡淡的说道:“孤若去了,启明要照顾好母后。启明还没有取字吧,太傅给孤取字润之,雨水下流,滋润万物。泽与润字意相近,孤给你取字泽之可好?”   启明的胸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手攫住了,她这一辈子从未听过如此温情的话。 仿佛将她不曾宣于口的抱怨与爱憎一笔勾销了。   这时,一个内侍端来一碗药提醒道:“太子殿下,该进药了。”   启明起身:“你好好吃药,我明日再来看你。”   太子却忽然开口叫了刚给她取的字:“泽之!”   启明微微一顿。   太子吃力地伸手摸到枕头下,摸出一个荷包:“伸手。”   启明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少年将一道护身符从里面拿出来放在她的手心,心情十分复杂。   “哥哥……会看着你的。” 朱远章拍了拍她的手背,几不可闻的说道。   启明心中大恸,表面上的镇定几乎要维持不住,只好匆忙离开。   翌日,太子甍。 第五十八章:王的女人(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场秋雨一场凉,半卷西风愁断肠。一场大雨,隐忍不发的冰凉揭竿而起,穿透了整个金陵城,萧瑟凛冽锋芒初露。   王孙悠仁懵懵懂懂的被内侍抱着跟着一堆人送走了太子。 送葬那天八人抬着棺木,九人护棺。 整个金陵城弥漫着哀乐,绵绵不断的细雨笼罩着整个帝都。   观礼者人山人海,有匈奴人,有西域人,甚至还有……  无数窥伺的目光落在了启明的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长公主,可惜谁也不敢在定国侯眼皮子底下上前跟她交谈探个虚实。   太子死了,她的生母徐璇玑这次是真的出家了,落发为尼!   一句怜惜王孙年幼,特免太子妃比丘庵修行之事,暂居东宫。 启明盯着那个故作哀痛的太子妃身上,又扫了一眼身着素服的建和帝,突然,她心生悲凉,仰头望天,想要问一问上天,为何死的不是建和帝?   启明眼中的恨意未能逃脱蔺琛的眼睛,太子丧葬过后,蔺侯爷明目张胆的把启明藏了起来,数日来,除了太后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其他闲杂人等都未能接触。   徐太后见到启明,启明没什么神情,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着让人顿生凉意。 就在那一瞬间,徐太后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离开算得上体面,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落荒而逃。   徐太后是开元王朝第一个以庶女的身份登上皇后宝座的女人。 她的姐姐大徐后入宫以后身子一直不好,她进宫照料大徐后,后来与先皇暗通款曲。   为了摆脱低贱的出身,她不知道挥洒了多少血泪。 大徐后迟迟无子,她一番姐妹情深让先皇下旨将她生育的‘四皇子’朱晔平抱养给大徐后。 朱晔平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大徐后身怀龙种,好在大徐后早产生下七皇子朱晔炎后也消香玉碎。 即使是那样,朱晔平的太子之位也险些被废。 这样一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女人,却掌管了整个后宫几十年。   启明对这皇宫的事和人,从来没有亲近之心。 阴雨绵绵的天气,总是让人有莫名其妙的反感。   她入宫的这些晚上重复的做个一个梦,这个梦有些悲惨。 这个京城的中心――朱雀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积摞成山。 寒风吹过,黄沙漫天,饥寒交迫的黑乌鸦啃食着腐烂的尸体。   启明惊醒坐起,她打开门,看不见侍从,只听见不知哪个宫里养的猫阵阵嚎春刺穿夜幕。   就是这样的夜晚,总有几个夫人常去徐太后的房间。 她们是太子妃徐玲珑提拔起来官员的亲眷。 这些人传达着宫外的消息,徐家已经内定了王孙为新的扶持人选。   太子已死,太子妃却还住在东宫。 关于太子之死背后隐藏着既滑稽又让人心酸的丑闻很快成为百姓自家里的饭后杂谈。   朝堂和后宫掀起了一场风暴。 徐太后使出浑身解数让世子以嫡孙的身份成为新太子,甚至病倒在床吐了血。 宗亲们则坚决请旨皇后还俗再与皇上孕育一子。 可谓是吵的鸡飞狗跳。 第五十九章:王的女人(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被接到了定国侯府,朝堂和后宫瞬间变得安静,好像一切尘埃落定似的。   启明身为长公主,甚至看起来有些孤僻,身边只有蔺侯爷送过去的一个侍女和两个可有可无半大孩子的随从。 一开始,人们对她充满了好奇,慢慢的就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长公主被过继给了定国侯,看似身份变得卑贱。 那些对徐家无感的有心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预言。 ‘御出双生,女主昌’,当今金光笼罩整个宫城的景象依稀还在眼前。   侯府从外面看就是八面威风,大门前两只狮子一雌一雄,雄狮脚下踩着一只绣球,雌狮身下依偎着一只幼狮,皆庄严威武。   一进大门,两侧站立了身着盔甲的士兵,一股冰冷幽森的杀气扑面而来。   定国侯府的气派也只能体现在这点上,走进去一看,庭院深深,草木凋零,里面也就几个少语寡言的老仆,除了启明身边跟着的蔺轻若,连个母的都没有。 哦,不对,外面还有头母石狮子。 仆从见了蔺琛俯身行李,但是都不多言。 不了解的还以为侯府用的全是聋哑之人。   尽管启明见识到了雁绝城李大人的清贫,蔺侯爷和他比起来似乎也富不到哪里去。 启明心中豁然开朗,开元的大臣家里若都如此清廉,难怪百姓都快沦落到了饥寒交迫的境地。 大抵就这两个清官,偏偏都被自己遇见。   蔺侯爷的府上想找个烧制的瓷器都不容易。 整个侯府最值钱的,当属羲之先生书写的卷轴,想来也是蔺侯爷蹭着脸要过来的。   宁胖和沈小六随着启明在皇宫住了一段,宫廷森严,二人初入皇宫的时候还有些好奇,只是跟着启明走过一个走廊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太监把一个洒水的小太监打个半死的时候,他们二人啥好奇的心态都没了。   现如今跟着启明一道到了侯府,知道自己嘴上的锦溪叔就是定国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探头探脑。 宁胖更是给脸上脸:“锦溪叔……”   沈小六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呵斥:“那是蔺侯爷!”   “侯爷,” 宁胖嬉皮笑脸凑过去,童言无忌道,“您家好像还不如小王八家里好看。”   蔺琛也不以为意,“我哪能跟王大人比?雁绝城天高皇帝远,负的流油。不过小王八的爹老王八还是被我砍了脑袋,再好他也带不到阎王殿。我是为了省点钱,逢年过节还厚着脸皮到宫里蹭饭去。”   这看似是玩笑话,但是启明隐约觉得是话里有话。   容不得她静下心细想,沈小六跟宁胖小声嘀咕:“戏折子里不都是说大户人家漂亮丫头几百,花园里夜会情郎?”   就像只蚊子在启明耳边哼哼,启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宁胖也不懂装懂,捧着自己的大肚子,“花园都在后院,大户人家的丫鬟哪里是让人随便看的,她们大多是老爷少爷的暖床的。你不要不懂瞎说。”   启明:“……” 第六十章:王的女人(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相信,这两个人一定是受蔺侯爷的影响才变得如此不要脸。   蔺轻若笑笑:“我们府上除了我就没丫鬟,剩下的全是糟老头子。这侯府长的最漂亮的就是我了,你们要想看看我就是。”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从,明明是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竟会**的眨眼睛,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笑不漏齿什么的,从来就没滚进过她的耳朵里。   宁胖没料到在宫里冷冰冰的蔺轻若竟然和雁绝城的‘叶锦溪’一样不要脸,瞬间目瞪口呆。 沈小六红了脸,慌忙别看眼。   蔺琛牵住启明的手,不慌不忙的走在萧瑟的庭院里:“我这人克妻,连个母蚊子都不敢近身。再说,我这连个妻妾都没有,要是有那么多漂亮丫头,显得我多部正经。”   说的好像他多正经似的。   克妻这事,初来乍到的启明还真不知晓。   沈小六偷偷看了蔺琛一眼,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竟然克妻,实在是可惜。   宁小胖这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侯爷,别人都说一如侯门深似海,她们一定是淹死的,和你克不克没关系……”   众人忍俊不禁,蔺琛调笑道:“怎么你家叶先生是这么给你解释的?不过这个解释甚合我意。”   宁小胖的脸先是红成猴屁股,听完后一句尾巴直接翘上了天。 蔺轻若恨不得一巴掌糊住他的脸。   启明要挣开蔺琛的手,蔺琛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启明甚是不喜他与别人亲近,慌忙的做出一副庄重的主人家样子,说道:“我这里不像宫里规矩甚多,想玩耍后面有练武场,习武骑马随意就是,想吃什么自己到厨房说。你们的叶先生很忙,我给你们请了其他先生,出去的时候也不必来我这里报告,带好侍卫,只要到了外面不能拿我的名号惹是生非就行。”   蔺琛捉住启明的手,安抚道:“你出门时带着轻若,若是嫌女儿装扮麻烦,就还做男孩子装扮。家里的奴才都是老仆,难免腿脚不麻利,别跟他们计较。你要是嫌家里女仆少,我差人再买两个回来。”   他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启明的心就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或许他对每个人都很温情,至少这几句温情是只对她一个人的。   蔺琛拍了拍她的手背:“这里是冷清了点,不过你不能嫌弃它,它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可是要给我养老送终的。”   启明表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开出了一朵向阳花。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启明都没有见到蔺琛。   建和帝要立王孙悠仁为皇太孙,被绑回来的悬息王子要发落……还有无数的应酬和君王的试探。   启明自认为足够勤奋,可是她每天早晨起来时,蔺琛已经走了,晚上等她睡了的时候,蔺琛还未能回来。   这个匆匆来去的秋天,王孙悠仁依靠着他母亲因荡的身体,建和帝不顾大臣反对立了一岁的他为皇太孙。   对于和建和帝乱伦的徐玲珑来说,因荡的身体就是她最大的本钱,甚至和她的伯父徐达都能发生关系。 她是徐家旁支的庶女,太子急病缠身,哪怕是为太子冲喜也是轮不到她的,她凭着和徐达的关系走进宫廷。 徐玲珑正处如花似玉的年龄,而太子这个病秧子从来不是她的目标和依靠,从始至终,她的目标都是建和帝朱晔平。   徐皇后不在宫中,身为同是庶出的徐太后对她的言行没有任何埋怨之意。 徐玲珑得建和帝临幸,比临幸那个匈奴女人或者其他姓氏的女子要好的多。 于是,徐太后对徐玲珑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把建和帝和徐玲珑生下悠仁的事情也掩盖掉,对外宣称是太子的儿子。 第六十一章:放虎归山(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秋天过去,就到了身着夹袄的冬季。  深夜,朱雀大街的石板路上沾着纸张一般薄厚的水珠,空中起了微微的潮气,两匹朱红大马拉着一辆车踢踏踢踏的行走。   叶锦江两手插进袖子,脚轻微踢了踢旁边的人,问道:“心口还疼吗?”   蔺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没事,药劲过去了,再宰几个狼崽子不在话下。”   叶锦江:“皇上宣你怎么说?我可是听说匈奴派了来使?”   “贵霜那头狼死皮烂脸的呈了奏章,鼻涕和泪都快糊上了,说要每年再加十匹战马和百两黄金,让皇上看在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的份上,将他放回去,那老单于愿意己身为质。妈的,他都是要进棺材的人了,还质子。” 蔺琛心情不好,嘴里也没有一句好听的,“老东西来了,还真能让他当阶下囚?皇贵妃吹两口枕边风,还不是好吃好的伺候着?”   叶锦江皱了皱眉:“你没当庭发作吧?咱们这位圣上最要脸面。”   “我哪敢有那么大的脾气,穷疯了的户部尚书和咱们圣上一唱一和的,我敢发作吗。” 蔺琛冷冷地说道,“满朝圣贤,连放虎归山四字都不会写。上面这位除了惦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知道些什么,天天吃着仙丹,还真准备活个万寿无疆呢。”   匈奴人进犯雁绝城,西域也蠢蠢欲动,南洋那边也不安分,哪个不是垂涎着开元的地大物博。   蔺琛拢了一下领口,垂下眼,叹道:“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四境之外不理,则如之何。内有豺狼,外有虎豹,内忧外患。”   他有心学先祖征战沙场,可是朝纲败坏,贪腐成风,开元的国库都快被挖空了,打仗打的就是钱。 眼下因为蔺琛及时雨似的镇住了蠢蠢欲动的徐达,老皇帝凡事还给他几分薄面。   徐达要是倒了,唇亡齿寒,这薄面还不戳透。   叶锦江也叹了口气,摇摇头:“咱们不提这糟心的事了,长公主在你那里怎么样了?”   “长公主?” 蔺琛一愣,“启明啊,挺好的啊。”   叶锦江顿时觉得无语,“还启明?你还真把她当成你自己的儿子了?那我问你,她现在每天都做些什么?”   蔺琛眉毛一挑,“不是我儿子是你儿子啊?” 顿了顿,思忖片刻,不太确定的回答:“我也不清楚她做些什么,不过我听陈叔说她还没出过侯府大门。”   叶锦江一听,就知道这蔺侯爷是把长公主当羊放了,每天给把草,其他随你便。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当年老侯爷也是这么养活他的,再说,蔺侯爷是第一次喜当爹。   叶锦江叹道:“寻常百姓家也不是这个养法,我爷爷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蔺琛脸上瞬间尴尬,事实上他还真没想明白如何教养启明。   他遇见启明的时候,启明就过了撒娇讨糖的年纪。 月娘那坏女人,毒没少给启明灌,学识灌的更多。 少年老成,在雁绝城时,他就见识到了那孩子对事情演变的推理。 甚至是启明在照顾他这个不着点的便宜爹多一点。 第六十二章:放虎归山(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不可能把启明当个女孩来养,但也很难把她当作成一个男孩子,对启明如何引导确实有些困难。   他完全不具备成为一个好父亲的资质,他只是不想让她再受伤害,所以在皇上把启明塞给他时他欣然接受。   尽管蔺琛说话,他将来想要把赤血营交给启明,那毕竟是真心中无意说的一句玩笑,他自己心里明白,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想要得到众将的听从,那需要吃太多的苦从底层一步步的往上爬。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护住她,他就不想让经历那些他曾经历过的苦。   但是,同时,他也希望将这一切交托给这位长公主手里,启明是那么有才华有勇气的孩子,这开元帝国在她手里才更有希望。   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不吃苦就能有一番成就的。   或许,这是每个身为父母的心态,既不要孩子吃苦,又要孩子有出息。   叶锦江叹了口气:“指望你无微不至,简直就是苛求。她看着冷情,其实是个热人,她和已故太子也不过就见了一面,太子去了,她都能夜夜手抄经书。你要真心待她,哪怕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常给她说两句真心话,哪怕是给她写两幅字帖。”   这次蔺侯爷是不聋了,是听了进去,耐着性子应道:“好。”   马车听了下来,车夫在车外道:“侯爷,叶府到了。”   叶锦江下了车,被外面的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冷战,回头对车里的蔺侯爷道:“外面实在是冷,你也别下车了,直接让人赶车进门吧。”   蔺琛揉了揉眉心:“我晓得,你快些进去吧。”   叶锦江做了一年半的老妈子做惯了,又忍不住唠叨道:“侯爷,弱冠少年,豆蔻少女,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你的福气。”   蔺琛嫌弃似的摆摆手:“你这老妇嘴子,求你了,快点滚吧!”   叶锦江笑笑敲门进了府。   车夫赶着车又走了一刻钟,一个拐角就到了侯府的侯门。   到了府里时已经三更,蔺琛已是哈欠连连,本想回卧室休息,脚步却不知不觉去了后院启明的房间。   此时的整个金陵城,除了皇宫外没几盏灯亮着,煤油这种东西,大多数家庭还是用不起的。   启明已经睡下了,蔺琛也没有惊动外间的蔺轻若,轻手轻脚的进了启明的房间。   若是寻常人家,做父亲的万万不会在深更半夜进自己女儿闺房的,可见蔺侯爷内心深处还是认为启明就是那个雁绝城少年的。 若不是年关时启明生病,他还真不知怀中少年是女郎。   外面是漆黑一片,侯爷借着手里夜明珠的光伸手替启明拉被子,忽然,他发现她睡的并不安稳,额头冒着冷汗,像是被噩梦缠着。   “在这侯府住的不开心吗?” 蔺琛这样想着,将手心贴在启明的额头。   蔺琛的手还带着一丝寒气,启明一个激灵惊醒坐了起来,眼神迷离,呆呆的盯着坐在床边的来人。   蔺琛轻轻的拭去她额头的汗,声音轻柔:“做噩梦了吗?都梦见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放虎归山(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的目光涣散,也没有说话,好一会才有了焦距,盯着蔺琛的眼睛在深夜里好像璀璨起来,忽然扑过去搂住了蔺琛的腰。   蔺琛的身上还有侵染的凉意,紧紧贴着启明的里衣,这种真实的触感方才把启明从噩梦中解救出来,心道:“我还活着,锦溪也还活。”   蔺琛被她突然抱住,先是一怔,随即心里泛起了奇妙的感觉,与和太傅之间不同,与子平之间不同。 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是她的依靠,被她全然相信,几乎有一种就此相依为命地老天荒的味道来。   这个时候,他不是外人眼中的天下无敌,他是她的无所不能。   启明已经长开,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身子却有些单薄,他伸手一拢,一条胳膊就能圈住她。   他的怀里的身骨单薄,却鲜活的如大山一般沉重的压在他身上,蔺琛想,他要把她照顾长大,让她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看着她岁月安稳。   蔺琛解下外衫,挂在一旁,和衣上了启明的床。   若是蔺府有位老妈子,见到此景非得哭天喊地一番不可,哪有父亲上女儿床的道理,偏偏蔺侯爷和启明都是不拘小节的。   蔺琛问道:“可是想起了谁?”   启明摇了摇头。   蔺琛想起叶锦江说启明给已故太子抄佛经的事,便问道:“那你想念太子吗?”   这回启明没有否认。   见她默认,蔺琛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心想:“你这个没良心的,见了一面的人都放在了心上,我这个对你万般好的也没见你说句好。” 便脱口问道:“他比我对你好吗?”   启明:“……”   启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么白痴的问题他怎么问了出来。   这一回,蔺琛奇迹一般的不眼瞎,秒懂了她的鄙视,顿时觉得心口一阵凉风吹过,他干巴巴的道:“说的也是,你们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比我亲。”   启明:“……”   果然不能指望蔺侯爷真的理解,蔺侯爷的脑回路果然不寻常。   蔺琛干干笑了起来想缓解尴尬,忽然启明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道:“你们不一样的,你和他们不一样。”   蔺琛感觉到了他胸口的跳动,忽然心生异样,隐隐约约觉得这样不对,右半个身子觉得这样子的亲昵距离有些不自在,左半个身子却贴过去,左臂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搂的更近些。   近一点,远一点,仿佛要将他一分为二。   就在他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启明微坐起身子,手欠的摸上他的朱砂痣。   启明的头发散落下来,滑过他的脸。 启明还丝毫没有自觉的摸着他的朱砂痣,她很早就想这么干了,这一次大着胆子鬼使神差的就下了手。   蔺琛一个激灵,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奔腾,仿佛听见他们摩擦血管的声音,一股热气侵入他的四肢,差点穿透他的皮肤。   蔺琛猛地惊坐而起,一把把启明按进被窝,有些温怒道:“好好睡觉。”   启明十三岁的时候,蔺琛救了她,那时还是个孩子,他就一直没把她当成什么大人,一开始真的丝毫没察觉出二人这般有什么不妥。 第六十四章:鬼话连篇(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撇了撇嘴,给他一个后脑勺。  蔺琛无奈,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望着模模糊糊的床帐顶,叹道:“我第一次当父亲,也不知道别人家父母和子女是如何相处的。我这人粗枝大叶的,你有什么委屈要和我说,别憋在心里。好不好?”   蔺琛手欠的戳了一下启明的后背。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还带了点困意,长驱直入的奔腾进启明的耳朵里,他那调皮一戳,启明出了一层紧张的薄汗。   启明有些羞涩有些紧张,纳闷道:“有什么可含羞的,不就是面对面说几句话?”   启明猛地翻转回身,只觉得蔺琛的气息萦绕着自己,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蔺琛双手叠着交叉放在被上,一副大方模样道,“来,和义父说说方才梦见了什么。”   提到梦,启明对蔺琛的那点心思瞬间就熄了下来,她盯着蔺琛看了一会,逼着自己忍住将王孙身世和自己身中‘绝情’和盘托出的欲望,先试探道:“锦溪,世上真有让人无情无欲的毒药吗?真有比老虎还恶毒的父亲吗?”   蔺琛略显不满的翻了翻眼皮:“锦溪是谁?” 嘴上虽有些不满,心里却真的没有计较,顿了顿,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西域、南疆、北蛮都长着中原没有的药草,他们那里还有很多我们不了解的诡秘伎俩。至于那比老虎还狠毒的父亲也是有的,这世间,最险恶的当属人心。”   启明的心里一沉,狠狠握住了挂在胸前装着护身符的福袋。   蔺琛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启明手指冰冷,闷声闷气的道:“我梦见太子哥哥的灵魂游离在宫里,梦见自己杀了太子妃和皇上。”   说完,未等蔺琛多言,启明又抢道:“都说梦是相反的,不过,我知道,梦是内心深处的真实写照。”   她最终下定决心,要将自己身中‘绝情’之事紧紧隐瞒,要把太子死于阴谋之事一点一点揭开。 她以一腔热血,要和建和帝对抗,哪怕是粉身碎骨。   她不知道蔺琛是不是手眼通天知道些什么,又对太子之死有何作想,她需依附他成长。   启明想,即便她变得六亲不认,她这个义父也不一定嫌弃她。 她要在自己六亲不认前让建和帝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   她轻声问道:“你有被亲人托梦过吗?”   蔺琛脱口道:“都说我命硬,鬼魂无法近我的身。”   启明又问:“那你有做过其他的梦吗?”   蔺琛吹牛道:“我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做梦。” 不过刚一说完,又感觉自己说的太绝对了,忙干咳一声,往回补救道:“也不是……那什么,你懂的,有时候姿势不对,也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启明:“难道是春梦?”   蔺琛:“……”   蔺琛原本是不想谈自己的感受,觉得说出来和扒光衣服在街上遛鸟没什么两样,谁知道他说一句你懂的,启明会来这么一句,看了启明一眼,低声呵斥道:“小小年纪,脑子里怎么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见启明撇嘴,便搪塞道:“那些都是睁眼就忘了的,你快些睡吧,再不睡就天亮了。”   启明不再说话。 第六十五章:鬼话连篇(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可是过了一会,蔺琛翻身朝里却见启明睁着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是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蔺琛无奈的又转过身,绞尽脑汁的回想一番,叹了口气,纯属哄小孩睡觉的姿态说道,“好了好了,我给你说一个,有一次我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小屋里,外面房门上了锁,里面有头狼,一开始我是不停的跑,后来让狼扑倒,我就拿着一把匕首和它搏斗,连砍了十几刀把狼砍死了,我就心满意足的醒了。”   启明:“……”   她纯属有病,在这里听蔺琛绘声绘色的瞎扯。 这事哪里是他做得梦,分明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竟然想从姓蔺的嘴里听到几句真实的正经话,还真是她异想天开了。   谁知道蔺琛这人又装出一本正经的继续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做噩梦吗?”   启明迟疑一下,很是认真的摇头,等待着他的高谈阔论。   蔺琛高深莫测的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一定是坏事做多了。”   启明:“……”   启明一脚踹了过去。   启明是那种容易把鬼话当真的人,蔺琛也是早就发现了逗弄她的乐趣,大半夜里笑的像个神经病。   启明原本天真的以为蔺琛真的是心生愧疚来看她的,现在才知道,这货纯属是精神不正常来打趣她的。   启明背过身去,脚下丝毫不留情面的又朝蔺琛踹了一下。   明明启明表达了快点滚,蔺琛厚着脸皮也没滚,待启明呼吸平稳,他也懒得动弹呼呼大睡起来。   可能蔺侯爷真是位人见人烦鬼见鬼愁的辟邪吉祥物,启明第二觉睡得踏实,一觉睡到天大亮。   启明摸了摸右侧,床上没了人,打着哈欠起床,刚穿好衣服外面就想起了敲门声。   不料她一开门,就受到到了十万点惊吓。   只见她门口站着一个‘傻大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体态雄健。 一看就是第一打手。 手里拿着一把剑,似啄木鸟似的敲着她的门,没完没了的,简直是停不下来的节奏。 这门没被敲个大窟窿,要么就是侯府的门过于结实,要么就是来人功力深厚尺度把握的正好。   启明还没来得及清醒,大清早就见到了这样一个门神,简直是三魂丢了两魂半。   就在这时,那大块头把剑扔给启明,“咱两个切磋切磋。”   启明慌手慌脚的接过剑,剑刚出鞘,来人就进入了简单粗暴的打斗环节。   启明悱恻道:“说话没屁长就攻击,要脸不?”   启明完全不在状态,手忙脚乱的乱窜。   来人却不给她留喘气的机会,没完没了的追着她大,转眼间恨不得把她逼的上房揭瓦。   启明无处可逃,发狠地咬紧牙,跃向房顶,只觉得手腕一紧,随即一麻,剑直接脱手落地,启明起了一身热汗,下意识的挣扎,来人的左手卡住她的脖颈。   小院一片寂静,只有启明的喘息声。   启明身上热汗未落,又起了一层冷汗,余光一扫,她心中直想骂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六十六章:鬼话连篇(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就在那院中的石桌旁坐着,甚是逍遥的喝着小酒,那模样似乎是想将乱窜的她当下酒菜。   蔺琛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兴致勃勃地问道:“好玩不好玩?”   启明:” ……“  看来他是把她当玩具送人玩啊!   “家里的侍卫都不敢给你动真格的,陈叔说你每天自己在院子里练剑,我想着这样怪无聊的。” 蔺琛表功似的说,一边起身走去扒拉掉来人的手,“你轻点,不是你家孩子你不心疼。” 转头又对启明笑道,“找个师傅给你玩,好玩不?”   她现在是看见蔺琛就觉得头晕。   启明又仰头端详了下来者,木然的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确定是我玩他?”   怎么她觉得自己才是被玩的那一个。   蔺琛一笑,人便向来人袭去,很快二人就在这大后院里翻动打斗,那是一个热闹。 蔺琛的身法诡异,与他对打的人手法大开大合。 二人功夫竟不相上下。   二人打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分出胜负。   启明先是看得津津有味,后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恰巧蔺轻若端了早饭过来。   在饥肠辘辘之时,吃比天大,启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个打架的人停了手,甚是不友善的盯着她眼前的饭菜。   蔺琛大步走到跟前,道:“看起来你吃的挺欢快的嘛……” 说着还推了一下要挤过的那位,“我这侯府穷,回你自己家吃饭去,吃完再过来。”   来人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是你让我来的。”   蔺琛:“我让你来你就来,我让你滚回家你怎么不滚回去。”   启明终于知道了蔺琛不但手欠,嘴更欠。   来人不由挑起浓眉,拿起桌上的大饼就往嘴里塞,边吃便道:“小琛,你怎么变得越来越抠了?你还活着吗?”   启明一把揪走了他手中的大饼:“我家的!”   蔺琛笑道,“你才知道啊。我是小鬼,专门缠身,你怕不怕?”   “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鬼最怕污秽之物,我照着你撒泡尿,保准你不敢近身。” 来人越说越兴奋,“你知道我从哪里过来的吗?宁国公气的快把他那楠木座椅摔零散了。”   “真可惜!” 启明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人不甚明了的看了她一眼。   “我的启明说的没错,摔了真是可惜,不想要了可以给我啊。” 蔺琛丝毫不客气的端着启明面前的粥喝了大半碗。   启明:“……”   来人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我和你们说正经的!”   启明一点也不给自己义父留面子的道:“他就没正经过……”   来人无语的看着他们‘父子’。   启明添薪加火的道:“他都骂你不正经了,你们不再打一架?”   她是吃饱喝足了,坐等坐山观虎斗。   蔺琛确实宠她,为了满足她又给来人交起手来,还笑眯眯的道:“我和箫大统领的交手百年难遇,你好好看着……”   启明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二人比拼,心想:“原来这位就是御林军的大统领箫统。”   启明有项本领是不为人知的,那就是过目不忘。 她可以清晰的记起那些招式。 看得心痒的启明起身比猫画虎学着蔺琛的招式向箫统攻去。   箫统苦笑道:“小琛,我不就是没答应收徒,用得着拿我来让这个孩子偷师啊?”   蔺琛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胆战心惊了吧?我让你小气,教我的启明两招都不愿意。”   在他们二人紧紧相逼的情况下,箫统举了小白旗。 听到启明二字的时候他方才知晓要拜师的是传闻中的长公主。 他喜欢有武学天赋的人,并不介意时不时来指点一二。 第六十七章:言传身教(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石桌子上的残羹剩菜还没有收拾走,箫统又拿起了自己吃了两大口的大饼,喝了蔺侯爷的两口小酒,道:“你一点都不意外这次封妃?”   “有什么好意外的?” 蔺琛淡淡道,“王孙都被封为了皇太孙,太子妃被封妃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自古又不是没有老子霸占儿媳的事,咱们这位陛下,对别人的谏言,从来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王孙确实年幼,孤儿寡母在这后宫活下去也不容易。” 箫统有些尴尬地说道。   “关王孙年幼什么事?” 蔺琛冷冷一笑,“故太子疾病缠身,她们母子二人都能在这后宫活下去,怎么现在就活不下去了?”   箫统一怔,“可是以往……”   蔺琛:“皇太孙享太子之所享,同等太子。这还不够吗?礼部的李元吉就是徐家养的一条狗。”   箫统怔怔地看着蔺琛的脸:“小琛,李老尚书可是……”   蔺琛:“李元吉的孙子在花楼里喝酒打死了人,被徐达使了瞒天过海掉了包改名换姓之后,这老尚书就成了徐大将军的一条狗……你就没想过,徐达这次为什么不反对这荒唐事?”   箫统吃惊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连手里的烧饼的都掉了。   “天下人都知道的荒唐事,礼部尚书怎不知道,可是他不敢说不合礼制。一来是徐达事先有叮嘱,二来,他也明白皇上心意已决。” 蔺琛嘲弄地冷笑了一声,“王孙变皇太孙的事可是他先提出来的,什么精忠耿直,不过是条老狐狸罢了。以你这榆木脑袋,更想不明白咱们这位新娘娘和徐大将军的关系。”   蔺琛顺口说出了这些话,让箫统呆呆坐着想了半天,他想起了他在巡逻时听到的宫女说的那些闲言碎语,越想越觉得那是空穴来风。 那些传闻想来不是毫无根据的。 越想越觉得太子已故这种事实让人心里发寒,再看看启明微微低垂的苍白的脸,胸中不禁五味杂陈。   幸亏朝堂还有这么一位惊世之才的蔺侯爷。   蔺琛轻轻叹息了一声:“媛嫔娘娘是吃了和我有过婚约的亏。”   启明在一旁心中一紧,有了婚约才子佳人却未能成双成对,想必又是皇家秘辛。   箫统怔了怔,“怎么这么说?当初媛嫔娘娘是他要强抬进宫的……”   蔺琛一笑,未等他说话捡起大饼塞进他的嘴里,“好啊,那些事就不要说了,吃饱喝足了就飞檐走壁的走吧,若是你来我这侯府的事传到皇上耳里,对你不好。”   箫统嘿嘿一笑,“我懂,我懂。”   临走时还对启明招了招手,“长公主,下次月夜风高时我再来教你啊。”   蔺琛作势踹他,他一个纵身飞檐走壁式的溜了。   启明听着他们二人的话,堪堪保持住了面上的平静,见箫统真的走了,问道:“今天不出去?”   蔺琛:“嗯,休沐。”   启明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的说,“皇上抢了你的人,不生气吗?”   蔺琛一愣,不解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不喜欢谢媛。”   启明:“……”   蔺侯爷为了博取自己宝贝‘儿子’欢喜,抓了守在一旁的家将陈平,“去陪长公主练练手,不许放水。” 第六十八章:言传身教(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位家将得了帅令,果真不解风情,侧身摆出起手式,剑指启明。   启明上前,脑子里拼命回想箫统刚才一指弹飞她剑的那一招。   只见两把剑的边缘剧烈的摩擦,甚至发出了火花,剑柄上传来的压力让她难以承受,剑还没指中对方要害,人已有些精疲力尽,手中的剑再次脱手,被打飞三丈远。   那家将虽没放水,但也绝不会伤人,他一个闪身就捡起了启明丢下的剑,这次摆出了手持双剑的姿势,甚是满面的挑衅。   石桌上的残羹剩饭被收了去,蔺侯爷的酒壶却没收走,蔺琛玩着手里的酒杯,‘啧啧’两声,看得直摇头。   启明的额上冒汗,忍不住分心偷看了蔺琛,越不想失了颜面越挫败,心里懊恼的道:“有什么可看的,他今天就打算赖在这里了吗?”   家将将剑扔还给她,摆摆手表示再来一个回合,蔺琛眼睁睁的看着启明的剑又一次被打飞,喝了一壶小酒,两条大长腿交换着敲二郎腿,直到启明要飞出去的时候,沉住气的蔺琛才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   启明先撞上了亭子的柱子上后又**在地,身后火辣辣的,因为蔺琛双手抱胸的站在她面前,她挫败的不去看他。   “你把固本求源学的那么透彻。” 蔺琛说道,“怎么心里一直发慌,你心里慌,脚步就飘。”   启明揉了揉心口站了起来。   蔺琛也难得正经,淡淡的说道:“我教你。”   启明一愣,不待她反应,蔺琛不由分说地已把她拎在了身前,已从背后握住了她拿剑的手,虚揽着她。   启明艰难的克制住心脏的跳动,后背绷得紧紧的。   蔺琛低声道:“放松点,看好手中的剑。”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家将已执剑直刺过去。   生死一瞬间,启明体内的血脉里深藏的爆发力喷涌而出。 她顾不上了那一点亲密的不自在,当然本能上他有着后退的反应。   可是,蔺琛就在她身后,启明觉得自己整个人被蔺琛带着飞了起来,像个驰骋沙场的勇士一样冲向了敌人,她的手腕裹在蔺琛那坚实的手掌中,不由自主的将手中的剑挥出,短兵相接那一霎,启明只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蔺琛微妙的翻转了一个角度,家将手中的剑居然被挑飞了起来。   启明微微挣开蔺琛,踩着家将的肩毫不畏惧剑会划破自己的可能直接去抓了剑柄。   蔺琛在心中惊叹:“这孩子是天生的拿剑之人。比男人还有血气。”   启明把剑还给家将,道,“陈大哥,这次看好了。”   话音未落就朝着攻击而去,攻的是攻其不备,直接在地上滑出一个凌厉的半圆,剑尖直袭家将的脚腕。   若不是家将反应的够快,那双脚飞的废了不可。 顾此失彼,他还没察觉到启明出招,启明一个倒下腰飞跃,在空中一百八十度回旋就刺上了家将的心口,不过这次是点到为止。   家将手心全是汗,胸口剧烈起伏,论功力启明不如他,但是若招式变换,他远远不如启明。   这一瞬间,蔺琛有了启明和自己并肩沙场的笑傲天下的感觉。 第六十九章:言传身教(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退缩是人之常情,但是记住,如果将来和敌人打斗的时候,千万不能退丝毫。”   启明沉吟良久,道:“锦溪说的对。我也觉得向前比后退胜算更大。”   蔺琛眉毛一挑,有点奇怪的道:“哎?今天怎么又没大没小的‘锦溪’了?叫义父。”   他大名蔺琛,字子琦;至于叶锦溪这个名字是到了北疆随着叶锦江胡闹取得。 启明什么都好,就是嘴上这点没大没小的乱叫有点讨厌。   一天到晚被一个小东西叫着不是自己名字的名字,实在是别扭。   不过根据蔺琛的经验,想让启明叫声义父那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启明深深地看了他一会,神色莫名其妙地说道:“我亲娘生下我就不要我了,我养母是野蛮子,我亲爹若不是我还有用处早就弄死我了,你确定让我喊你义父?”   她意识到了自己对蔺琛的心,她想要任性一点点,总要找个理由把二人之间的身份遮掩起来。   有时候,年少与承认只需要一念的时间。   粗枝大叶的蔺侯爷,隐约觉得哪里有些怪,被启明这样一说,自己反而生了愧疚之心。 摆摆手道,“怕了你。”   启明像是只**的夜猫,舔着脸一笑。   定国侯不可能每天都能在家睡大觉,开元的官员忙着贪污也好,忙着政绩也好,反正几乎一天都在奔波劳碌中,各个辞卯迎辰的节奏。 能早早回家各找各妈的也只有闲差,这闲差可不好得。   定国侯这样的人物都没能捞住闲差。   哪怕是下了朝,一般也要被皇上找去谈谈心,皇上不找的时候,专有盯着他空闲的同僚找,好不容易没应酬,他还要去西北大营溜一圈。 基本上就没再日落前回过府邸。   简直就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想要得到蔺侯爷的一招一式的指导,就得赶在他上朝前活动下筋骨。   启明便开始了三更半夜的爬起来,简直起的比鸡早,她就拿着她的剑在蔺琛的院里等着。   明明是漂亮的女孩子,天天穿着男装,简直要成了家里侍卫的节奏。   早起的老仆在厨房做饭,蔺侯爷就在院子里给自己的‘干儿子’教学。   继李家大哥之后,送饭的家将成了挨揍的对象,在侯爷府当侍卫,十分悲惨。   一套剑术耍完,老仆也就把饭做好了,两个人各吃各的,然后各自干各自的事情,蔺琛出门上朝,启明回去练字画画等着教书先生。 到了午后,再和家将李大哥斗斗武。   蔺琛实在算不上合格的老师,剑耍的有模有样,可讲起剑诀这东西,讲着讲着就开始了吹嘘起来他和某某干架,用了哪一招把人打趴下。 甚至有时候扯到自己打仗时的见闻……  简直是天上一句,地上一脚的,启明听的也津津有味,他自己还算自觉,大多会回过神,然后会问启明:“我最开始将什么来着?”   两人还爷俩好的上房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冥思苦想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源头是什么。 第七十章:过河拆桥(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开始,听闻蔺侯爷亲自传道授业,宁胖和沈小六都激情高涨,简直要学孙猴子克服八十一难取真经似的克服万难,哈欠连连的跑过去听了两日,不过冲头到尾都没听出个一二。   沈小六和宁胖交头接耳:“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听叶先生念经呢。”   “启明说不让喊叶先生,要叫叶将军。” 宁小胖小声嘀咕,或是在这金陵城看多了美人的缘故,这次宁胖竟没让美色坏了良心,“其实我觉得也是。不过像侯爷这样的美人,听课还没有看他有意思。” 两句话又露出了‘贪图美色’的本性。   对于蔺琛这种天南地北的胡扯一通,启明并没什么意见,每天只要能和蔺琛待那么一会,她就是心满意足的。   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镇住‘绝情’,相信自己每天多喜欢眼前人一点,那些美好的东西,自然在她心间;哪怕是她便宜爹对她没有儿女私情。   蔺琛讲的那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是她这个边陲人未曾见过的。   蔺琛小时候被不知轻重的爹娘带上绞过匪,也在宫里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十六岁和奸臣搏斗,二十岁就一直在行军中摸爬滚打。   他打过胜仗,也吃过闷亏,收拾过西域,也斗过东洋;因此他说起那些她从未经历的那些事时她是神采奕奕,听他如数家珍,她是恨不得给他鼓掌加油。   蔺琛于她来说是一座仰望的高山,她希望每天向上走一步,然后抬头望一望。 她知道,他会带着她看尽人间最美的风景。   徒弟听的如饥似渴,师傅却觉得这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教导。   他有请教书先生和习武师傅,当然他对启明的两个小的也没有厚此薄彼。   蔺琛每天愿意挤出时间教导启明和天南海北的说一圈,在他自己看来,他只是作为长辈多一点时间陪自己的孩子玩,想要弥补一下启明缺失的爱。   经过一番观察,蔺琛突然觉得启明和他不一样,启明习字读书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性子里还带着一点固执,这样的她是个翩翩君子;她拿剑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简直是神鬼畏惧。   这样日子一天天的晃过去,转眼到了年关。   旧年太子故去,皇上新年册立王储祭天,改国号润安,当日宣布大赦天下。   开元一百年,最会做面子的皇帝当属朱晔平,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天下,自然也包括囚禁金陵的悬息王子。   皇帝一声不吭几个月,用耍猴的方法迂回的彰显了自己的皇权,他没有当面驳你蔺侯爷的面子,也没当场应了户部的请求,他就这么拖着,谁让贵霜的单于开的条件太诱人,谁让他这个皇帝穷呢。 一拖拖到天子祭奠,这算是一锤定音。   天子,一言九鼎,在上天面前发下的话更不可能收回去。   御林军分开两边,叶锦江纵马长驱直入,径直向轻裘缓带的蔺琛身边跑去。   蔺琛看了他一眼,缓缓地逮了马头往回走,叶锦江也连忙跟上,到了队伍的最后才低声道:“蔺帅,皇上这次铁了心的放虎归山,接下来怎么办?” 第七十一章:过河拆桥(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你没看见咱们的皇上抱着皇太孙在老天爷面前发宏愿?那是金口玉言,我能有什么办法?” 蔺琛面无表情的道,“为了堵我口,张口许给赤血营三百枚大炮和四十万战衣,旨意已经下到了武备枢,他的仁至义尽天下人无人不知,我还能真和他没完没了?再说,这江山是他们朱家的,他愿意怎么玩怎么玩。”   皇帝已过了而立之年,比青葱少年更强硬。   他强硬与否本来和蔺琛毫无关系,问题是,这皇帝的头发长了见识越发短了,好像智商都长在了头发上,脑子里全是水。   两人并肩沉吟了片刻,蔺琛冷哼道:“国库空虚?下面的官员一个个哪个不是富得流油。西域才安生几天,就有尖嘴猴腮的洋毛子过来传教,叽里咕噜的说一大串,到现在我耳边都嗡嗡作响。”   叶锦江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传教士?”   在大多数开元人心里,洋毛子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蔺琛点点头:“也是假正经,说是来传教,昨日我听了一阵,想要通商才是真的。通商这事不算坏事,只是说的天花乱坠,画张大饼要圈钱财。”   叶锦江笑道:“你还晓得通商是好事?”   蔺琛道:“虽然我不懂得做生意,但是那洋毛子真与我做买卖,他们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这是实话。   西洋的小玩意是新鲜,可惜耐不住开元王朝的人聪明,你流进来一样,不出一个月我就能仿着做出来,还不失精致。   反观开元的瓷器和丝绸,在洋毛子那里火得不行。   通商通商,这不这几年一直通着呢。 如今想要开元建一条通道,这白日梦做的精彩。   他倒是想让西洋人卖点他们的军用武器,可那洋毛子也不傻。   蔺琛道:“既然没有好处,那就是不安好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叶锦江默不作声,过来片刻才问道:“皇上怎么看?怎么说?”   蔺琛的薄唇微勾,嘴角翘了一个细小的弧度,说不是个苦辣酸甜的笑容,道:“皇上觉得有我赤血营,开元就刀枪不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还真是有恃无恐。”   叶锦江思索片刻,问道,“皇上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   蔺琛一声苦笑,“那可不是,我明明没那么大的脑袋偏偏要给我顶大檐帽,还赐给我一件狐裘,说是西北黄沙漫天。”   叶锦江默然。   蔺琛道:“过完年我差不多也该回西北了,皇上说他年纪大了,有点睡不着觉。”   叶锦江在心中直骂娘,这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有什么区别;定国侯这次回来也不过带了百人。   万里江山,锦绣山河,皇上的一句话锁成一根绳,紧紧的捆住了定国侯。   那些人都觉得他手握赤血三大营,就应该战无不克、攻无不胜。   畏惧他,又仰仗他。   蔺琛见他默然无语,开玩笑道:“你说要是哪天我嘎嘣挂了怎么办?”   叶锦江脸色一变:“呸,呸,呸,哪来的混账话。咱们可是拜过皇天后土的,我可不想那么早死。” 第七十二章:过河拆桥(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不太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忌讳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蔺家就没有命长的;世代独子不说,连老婆运也是黄鼠狼下耗子,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英勇,我父王那时候每天见到我都是长吁短叹;如今到了我这,连个老婆都讨不到,还好如今也算得上后继有人了。”   叶锦江:“你是说长公主殿下?”   蔺琛笑着点头:“那孩子比我有出息――啧,明天就是新年,快去给我到百戏院子里订位置,我回家接‘儿子’去。”   说完,打马上前,将叶锦江甩在身后。   叶锦江在后面咆哮道:“你早点说会死啊,今天怎么订的到?”   蔺琛:“会死,你自己看着办……”   那个死字飘然落下后,你自己看着办裹着西北风糊了叶锦江一脸,定国侯早已绝尘而去。   启明本来踏踏实实的在屋里作画,画的是两个人在草原上骑马,前面是一位英俊的男子在拉弓射箭,后面是一个少女,目光痴痴的看着前面的男子。   大门徒然被人从外面破开,冷风卷着寒气劈头盖脸的扑过来,她桌子上的宣纸呼啦啦地四处逃窜。   在这侯爷府胆敢扰了长公主清静的非蔺琛这个捣蛋鬼不用考虑第二人,启明无奈抬头:“锦溪。”   宁胖和沈小六一左一右的屁颠屁颠的跟在蔺琛身后,宁胖冲她招手:“启明启明,侯爷说带咱们去看百戏。”   启明:“……”   启明天生的不喜热闹,看见人山人海的就烦,进了这侯府,就没有过出去玩耍的想法。 太后差人来请她入宫,她也是让管家打发内侍。   在她看来,过年应该守岁,一家人呆在家里围个小炭炉,说说话,烹茶煮酒。   非得出门喝风看人头,实在是无趣。   蔺琛自作主张的给她拿了大红斗篷:“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陈叔说你自打进了府里就没出过门,你不怕发霉吗?”   一想起雁绝城到了年关时的盛景,再一想金陵城的人山人海,启明浑身起鸡皮疙瘩,哪怕是有蔺琛在,她也是万般不愿意,于是在磨蹭着找借口道:“锦溪,我好像染了风寒。” 说着还故意的吸了吸鼻子,“……啊……!”   蔺琛不由分说地给启明系上斗篷,将人一裹直接扛在了肩头拖出屋子:“小毛孩子,我让你说谎,我让你自己咒自己。” 还顺手往启明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启明是从头皮道脚底,熟的是外焦里内,羞得是叫都叫唤不出来。   沈小六却对蔺侯爷十分羡慕,流着哈喇子,咬着宁胖的耳朵道:“要是我能抱一抱启明,死也是值了。”   宁胖先是给了他一个你懒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眼神,又看了看沈小六那可怜的样子,顿时有了男子气概,立刻用袖子拉抹了鼻涕,张开双臂,很讲义气又带了点视死如归的意味道:“来,我给你抱!”   沈小六与他对视片刻,啐了一口,愤怒的跑开了。 第七十三章:成名百戏(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到了外面,蔺琛总算想起了自己的干儿子是个女子,嘿嘿一笑把人放了下来。 启明面沉似水,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摇杆直得比旗杆都直,披风在身后打着卷,俨然已经有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宇轩昂的样子。   蔺琛皱了皱鼻子,死皮烂脸的追上去,笑道:“生气了啊?”   启明甩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撇脸道:“我哪里敢。”   蔺琛上前去哄:“那是含羞了?”   启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蔺琛上前捉住她的手:“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不闷吗?”   启明的脸都阴森了下来,蔺琛也是难得长了眼色,晓得了自己说的话让人恼羞成怒了,忙纠正道:“你要活泼一点,你才多大啊,你就看腻了这尘世?”   启明与这活泼可爱的老小孩无话可说,木着脸,一语不发。   蔺琛的手很凉,凉得活像寒冬腊月里北疆黑河里的三尺寒冰。 大冬天的穿着单衣,这人仗着自己内功深厚还真把自己肚子当火炉子了?   分明是吃饱撑的!   启明心疼,疼的心里冒着一团火,她一边自个生着闷气,一边手脚麻利的解下身上的斗篷,不由分说地披在蔺琛身上,蔺琛被她拉得半蹲着身子,没有躲闪,纵容的任凭她给自己系好领,心里像吃了蜜的享受眼前气鼓鼓人儿的亲近,心想:“等小启明长大了,谁能娶了她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要是小启明不在身边了,那得多难受;不行,自己也得找人生一个去。”   曼城锣鼓喧天,竹炮响个不停,红纸翻飞,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河边、鼓楼、大路……到处都是两条腿的人,启明看得只觉得头皮发麻,还真像全天下的人都挤在了金陵城,跟这种热闹比起来,雁绝城每年挤着等待巨翼的集市简直就是荒凉。   不管是自己喜欢的蔺琛,还是那两个为自己两肋插刀的宁胖和沈小六,此刻在启明眼里都有那么点不可理喻,她一边握着蔺琛的手,一边留神那两个兴致勃勃东张西望的乡下娃子,唯恐手里的人冷着,唯恐那两个走丢。 其实周围一直有侯府的侍卫盯看着,启明还是觉得不放心,觉得自己简直是焦头烂额。   有些人,天生的操心命!   进了百戏院子,蔺琛轻车熟路的带着三个半大孩子上楼,掌柜的认出他来,吃了一惊,正要俯首作揖,被蔺琛轻飘飘地摆手止住:“不用多礼,就是带孩子来看看稀罕――看见叶将军了吗?”   掌柜的忙领着上楼:“侯爷,楼上请,叶将军在上面等您呢。”   蔺琛一抬头,就看见了叶锦江。   蔺琛面上淡定的点点头,心里由衷的佩服叶锦江,完全没有料到他无所不能,居然还真定到了位置,还是绝佳的位置。   蔺琛把斗篷解下来搭在了椅背上。   叶锦江已经叫好了一桌酒菜,还有几位貌美的少男少女侍候在侧,有大胆的忍不住偷瞄着蔺侯爷,顺着打量了一下启明,猜测一下和蔺侯爷的关系。 第七十四章:成名百戏(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先是一愣,叶锦江这种老学究,活了二十多年连花楼都没进过,看到内侍都觉得污,二十年如一日的真正经,怎么会留下这么一群小鲜肉和小萝莉?   当即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叶锦江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二皇子听说以后执意让给你的。”   蔺琛听了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也是喜怒难辨。   这时,一个侍女走上前去,执着酒壶走过去,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蔺琛冲她一笑,道:“姑娘,我身边带了三个孩子,这夜半三更的也只能送你一个眉来眼去。”   叶锦江道貌岸然的咳嗽一声,蔺琛若无其事的收回眉眼,假的要死的抱怨道:“二皇子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真不着调。”   叶锦江假笑的送他一句呵呵。   楼下传来一声狮子吼,人群欢呼起来。   宁胖站起来回头喊道:“侯爷,沈将军,你们快看,下面狮子跳舞呢!”   蔺琛倚着栏杆眼往下张望,看着他的侧脸,启明觉得他的鼻梁越发挺直,心道:“活脱脱的一个‘衣冠**’。”   蔺琛这个没正经的,看启明正襟危坐的样子,故意逗她道:“好看吧?那个训兽的的妞好看不?我给你骗个洋毛子后娘回去怎么样?”   启明:“……”   叶锦江看不惯蔺侯爷的胡扯,忍不住打击他道:“侯爷,你也不是亲爹啊!”   蔺琛没心没肺的跟着笑。   宁胖摇头晃脑地说道:“侯爷,你貌美如花,怎么连个老婆都没讨到。”   童言无忌,一句话就戳到了蔺侯爷的心口,蔺侯爷只好捂着胸口道:“小屁孩你懂什么,我这是待价而沽,压轴,压轴你懂吗?”   提起这事,蔺琛就郁闷的要死。   在这金陵城,定国侯克妻的名声和战名一样响亮。   能嫁得定国侯那是里子面子都金灿灿的事,还不用伺候公婆,可惜人更惜命,天大的福分你得有命享才成。   蔺琛这人虽不正经,却也是修身养性的,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没什么热衷,一年过了一年,现在连个妾都没。   叶锦江不肯绕过他:“待价而沽?侯爷你准备把自己卖给谁?”   蔺琛一回头,正看见启明紧紧盯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不自知的紧绷,便以为是担心自己娶了老婆不要她了。   蔺琛安抚性的抬手摸了摸启明的头:“我喜欢性子温柔的,放心,以后肯定不弄个河东狮回来虐待你。”   这话仿佛在启明的胸口戳了一个大洞,她只好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这时,楼下又是一阵鼓噪,只见几个西洋人扛了一个绒布盖着的大铁笼子上了台,一个小丑模样的支起一个大火圈,小丑搔首弄姿大半天,吊足了人的胃口才揭开了笼子上的绒布。   那笼子里竟是只大老虎。   宁胖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嘴里惊呼道:“是真老虎吗?是真的吗?”   沈小六是哆嗦着身子拽着宁胖的衣领,唯恐他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那样子好像下一刻老虎就扑到他身上似的。 第七十五章:成名百戏(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洋小丑打开铁笼,提溜着项圈将大老虎套了出来。   或是围观的人太多,或是什么气温刺激着它,那老虎显得焦躁不安,脚下的步子不停的动作。   蔺琛皱起眉,冷冷的说道:“不知道这是洋毛子不懂事,还是某些人懂大发了,大过年弄来一个又一个畜生――李丰。”   一个紧跟着他们的赤血营少将,神色一肃:“是。”   蔺琛:“找人看着点,下面的人多,又是身子娇贵的,别出什么乱子。”   李丰领命而去。 这时,在人声鼎沸中,焦躁不安的老虎不情不愿的跳起火圈,像是逼良为娼似的,神色狰狞。   这楼上的叫好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户部尚书的公子激动起来开始往下撒钱。   这百戏杂耍看到兴头,往下面扔些铜钱无伤大雅,很多官宦人家都这么干,可这天居然是往下撒金叶子,蔺琛心道这是哪家败家子如此二百五,看过去却是户部尚书家的。   台子下面的人群本就热闹,这下更是炸开了锅,“金叶子金叶子” 的呼喊声层出不穷。   下面抢的闹腾,那本来钻火圈的老虎不知怎么彻底怒了,咆哮一声回头一口咬向小丑,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小丑当场被咬掉了一条胳膊和小半个肩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猛虎咆哮一声,挣脱控制,要冲破台子前围的木栏冲向人群。   那些外面的人还不知所以然的不明就里往前挤;有人叫唤‘金叶子’,有人哭喊‘老虎’,有人摔倒地上被踩着,那叫一塌糊涂。   蔺琛来不及抓住启明的肩,启明已跃向百戏台子,就那一瞬间抽出了自己的缠腰剑。   见此情景,叶锦江用内力大吼一声:“长公主和定国侯在此,不得妄动!”   这话堪比圣旨,众人听见“定国侯” 三个字本能的一怔,停下了拥挤的脚步。   虎啸似闪电扑向一个官家小厮模样的少年,启明的衣衫翻飞,整个人说不出的随意。   蔺琛的手心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层薄汗,整个后背都是禁的,他想下去,但是他又想看看他喜爱的这个孩子的能耐。   就在这时,那剑和人合二为一,似流星,笔直的没入猛虎的后脖颈。   那一剑的力道不知有多大,“噗” 的一声竟将那猛虎的脑袋刺透,它一声巨响踉跄扑倒在地,一声都没吭一下,死的干净利落。   只见启明手腕一回一转,身子一个飞旋,像是没什么目标,一剑脱手投掷,正打在方才往下扔金叶子的户部尚书公子身边那个洋毛子人心口。   户部尚书的公子宇文极吓得从椅子上四仰八叉的摔了下来。   李丰这时也已领着士兵赶到。   蔺琛看了宇文极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包藏祸心,拿下候审!”   直到这时,被死老虎压住的人才回过神来,发出细细的抽噎,周围回过神来的人们惊魂初定,忙动手将他拉了出来。   地上被踩的人也被搀扶了起来,发出一声声**。   而在这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瘦小人影随着人群走了出去,然后兜兜转转上了秦淮河上的一艘游船。   百戏园的看众已散了差不多,御林军到了,蔺琛瞥了一眼,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和箫统简单交代了一番:“这除夕日,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人你先关着。”   除夕之夜,金吾不禁!   他要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办点事。 第七十六章:身先士卒(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从百戏院子里走出的那个瘦小的人,这人黑发黑眼,轮廓又不像标准的开元人;急忙忙的赶往秦淮河。   秦淮河上多的是花船,很是热闹。 他站在岸边观望一番,上了一艘挂着绣有孔雀花灯的游船。   他很快被放行进了里面的雅间,见到了一直等着他的人。   等他的人是个中年男人,身着白衫,背上披着花纹繁杂的红袍,头发棕色卷翘,不长不短的抵在肩上,拇指上戴着一枚如血的玉扳指。   正是西洋派来打探开元的细作。   那瘦小的人应该是开元人和西洋人杂交生下的,他半跪下来:“国相大人。”   那国相大人上身微微前倾,表示自己在听。   “果不出出您所料,” 杂种人道,“定国侯对于这些开元人来说是信仰,即使面对再大的危机,愚蠢的民众也会盲目的被安抚。”   国相大人神色晦暗不明,沉吟片刻道:“老虎没有造成伤亡?”   “算是没有。” 杂种人低下了头,“定国侯就在百戏院子的楼上,人群里也有他安插的侍卫。而且……”   国相大人往后靠了靠“而且什么……”   杂种人的头更低了,“老虎是被一名女子刺杀,还有诱虎人也没能脱身,还抓了宇文家的公子。”   国相靠在雕花太师椅上,手指悬在嘴唇上顺着胡须蹭过:“这是百年威信的积累,那女子应该是开元的长公主。”   杂种:“十五年前,太白星在白日出现;有传言说,王女会称帝。”   国相站了起来,背着手在画舫中踱步。   “女人称帝?果真有些意思。这是我们的机会。” 他低声喃喃自语,“这不是坏事,我要给国王写信,我们要立刻启动策反楼兰的计划。”   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在除夕这一日,是没有门禁的。   在皇城那条直通城内外的大路上,这一晚有三道关口盘查进城出城的人们,在城外一里处有一座高塔,取名“浅梦大观” ,是朱晔平在三年前开始建的,竣工还不足一年。 用的钱自然是削减军资建的,南边还有一座高台,取名“摘星台” 。   南北对望,天圆地方,与皇宫遥遥相望。   每年除夕,摘星台就成了人们放孔明灯许愿的地方。   满天的红光灯稳稳地悬飘在半空中,带着人们的心愿在空中摇曳生姿,金陵城的夜空如霞。   蔺琛领着启明到了浅梦大观,往外看,万家灯火,红墙宫禁。   摘星台的热闹是属于那些百姓的,浅梦大观的热闹只属于权贵。   蔺琛带着三个半大孩子从摘星台旁边的小路石阶上往云梦大观里去,值夜的士兵认出他来,吃了一惊,蔺琛摆手止住:“我一是来带孩子来玩,二是来看看弟兄们。” 顿了顿又交代了一句:“让人给我备点酒菜。”   值班的忙点头,腿脚利索的忙蔺琛交代的差事。   宁胖盯着飘飘然的孔明灯,紧跟着蔺琛道:“侯爷,咱们也弄点升天的灯笼吧?”   乡下孩子,还没有见过会飞的灯笼。 第七十七章:身先士卒(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笑道:“你着什么急,再过几十年升天才够本,咱们今天先上去看别人升天。”   启明:“……”   大年夜里,这种吉祥话还真够别开生面的,启明实在想把袜子塞到他们二人嘴里。   浅梦大观的房间里温暖如春。 随后不久几个赤血营的将士也走了尽力,训练有素的刷刷行礼:“大帅!”   一时间,赤血营将士带有的冷森瞬间侵染了房间里的软帐暖尘。   不知是哪个大官人家请了秦淮的歌姬舞女;天上人间,红藤酒,红酥手,人生风流莫过于此。   叶锦江打开一坛子高粱酒,抬手先给蔺琛倒了一碗:“在西域时,葡萄、美酒、夜光杯均有,可我觉得还是抵不过一碗杜康,尝尝吧。”   蔺琛盯着碗中的金色如波,神色不由得黯淡了下来,他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下,酒是好酒,只是心中不是滋味。   蔺琛:“美酒配英雄,可惜我不是英雄是狗熊――诸位都坐” 然后筷子对着启明他们三人一指:“你们三个就当这是家里,麻溜的吃,吃完带着侍卫下去玩。”   说话间,他开始觉得心口有那么一点疼,便低头伸手揉了揉心口,知道自己情绪波动大了,前几日的药效彻底没用了。   叶锦江一见他的动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侯爷?”   “无妨,” 蔺琛摇摇头,冲席间举起酒碗,“诸位都是开元万里挑一的勇士,跟着我,既没能荣华富贵,又没有权势滔天,边疆清苦,连饷银也是逐年减少,都受委屈了,我先敬弟兄们一杯。”   蔺琛说完,一口干了,随即不由分说又给自己满上一碗:“第二碗敬留在西域和北疆的弟兄们,当年我不知天高地厚带他们出去,却没能带他们回来……回来的跟着我又去了北疆,蔺琛无能,未能让他们安然无恙……”   叶锦江的手抚上他的手腕:“侯爷,大过年的,别说了。”   蔺琛一笑,住了口,举碗一饮而尽,旋即再次满上。   “第三杯,” 蔺琛低声道,“敬皇天后土,愿诸天神阎罗善待我袍泽魂灵。”   启明从未动筷,外面的盛景、丰盛的晚宴,这一切都无法吸引她,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蔺琛。   为国捐躯的将士,你们未能遇见贤明的君主;但是,你们有一位同甘共苦的将军。   启明从未见过如此落寞的蔺琛,这样的蔺琛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两年来,蔺琛从未朝她发过火,也几乎没有流露出疲惫和不开心,好像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喜欢逗她,惹人喜欢又惹人讨厌;除了这一面,他的诸多情绪都未透露给她看。   因为,她是无能为力的孩子。   在这一瞬间,启明的内心又生出了那种要强大到推翻朱晔平龙座的渴望来。   见气氛有些凝结,这时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小伙摸了摸脑袋,说道:“上场杀敌也没什么,就是我都三十的人了还没讨到个老婆;以前的女人看重的是男人的性情,现在倒好,她们只关心能不能时时守着她们,再就是男人身家多少;我看我这光棍还得打个几年。”   这话一说,全都哄笑起来。 第七十八章:身先士卒(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赤血营多的是热血男儿,多的是光棍。   蔺琛大笑道:“臭小子,你心急什么。本候现今不也是光棍一条。”   叶锦江也低笑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侯爷貌美如花还不急,你们这些粗糙爷们急什么。”   推杯换盏这般半个时辰,蔺琛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先回去,除夕夜劳烦各位弟兄多加盘查了。”   随即对身后的侍卫说道:“这三个孩子要是想放孔明灯,你跟好就是,我先回府。”   启明忙起身唤道:“义父!”   蔺琛摸了摸她的头,急匆匆走了。   启明留下一句“宁胖,沈小六你们跟好侍卫大哥,别跑丢了。” 抄起蔺琛的斗篷就追了上去。 一同跟过去的还有叶锦江。   一出浅梦大观,就有侯府的侍从牵着马侯在那里,启明不由分说的就与蔺琛同乘一骑,叶锦江是紧紧的跟着。   蔺琛的虚汗透湿了衣服,启明紧挨着他在他耳边不停的低喊:“锦溪,你怎么了?你醒醒!”   他已听不清启明在说什么;除夕之夜,万人空巷,启明是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   到了侯府落地,叶锦江慌忙背起蔺琛,官家陈叔阻拦住了要跟进卧房里去的启明。   陈叔道:“长公主殿下留步,请您先回后院歇脚。”   陈叔是蔺琛尊敬的人,启明只好满心焦虑的守在院子里踱步,陈叔看她在眼前晃悠的头大,就先请她到了蔺琛的书房。   书房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上善若水” 四个字,看得出来是蔺琛自己书写的。   启明自己研了磨,镇了宣纸,下笔勾勒出一个美男子,那模样和蔺侯爷别无二样。   启明端详了一会,不知不觉伏案睡着了,窝着胸口,做了一团的乱梦。   梦里她坐在龙椅上,蔺琛背对着她站在下面,她走下玉石阶梯,亲昵的从后面搂了过去:“锦溪。”   蔺琛缓缓地转过头来,缕缕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启明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过来,被门口卷进来的冷风击打个正着,呆呆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蔺琛的声音沙哑:“这么晚怎么还不回你房间休息!”   一时间真幻难辨,听到门口那人略带责备的话,她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没料到他居然到书房见自己,慌忙起身搀扶着他回卧房。   蔺琛道:“我还没弱到要倒下。”   声音有些嘶哑,想来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书房和卧房紧邻,进了卧房启明忙回手将门掩上,问道:“你好些了吗?”   定国侯的卧房也是清贫如洗,简直算得上寒酸。 最值钱的就是床头那件崭新的狐裘。   蔺琛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对启明道:“明天我带你去给皇上拜年,不要到时起不来。”   启明给他脱了靴子袜子,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 坐在床沿,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酒喝多了,头晕晕的。” 他刚喝下药,还没什么气力,“你早点回去休息。”   见启明一脸的不相信,招了招手让启明低头凑过去,对着启明的脸就吹了口气,“真的是喝多了。”   启明:” ……“  眉头一皱,不待她问些什么,蔺琛已经没了声音,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注视着蔺琛的睡颜。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不一样的喜欢。” 她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继而微微靠近蔺琛,像是要嗅闻一下他的味道,却又惶恐惊了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第七十九章:尼姑了无(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感觉自己刚合上眼就被蔺琛拎了起来,经过蔺轻若一番倒腾,精神不济的跟着蔺侯爷进宫,给她名义上的亲爹朱晔平拜年。   到了宫门口,蔺琛道:“皇上说的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若是碰见太后和那些妃嫔娘娘也不用理会,现在宫廷里的事,和你没关系……咦,真晦气。”   启明心不在焉的应着,听到他低骂才掀开帘子下车,抬头一看,正是报国寺的车驾,不过是两辆。   这开元笃信佛教,经了一百年,现在的皇上经十五年前预言一事对和尚不太感冒,只是在大节日里还保有祖宗规矩,是要和和尚参禅座谈的。   蔺琛和他如今的皇帝表哥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对光头和尚的讨厌。   这报国寺的老住持,从不知道什么是造口业,长了一张乌鸦嘴,蔺琛刚出生时就被断言长大后是个孤家寡人。   定国侯至今都把自己现在光棍的缘由迁怒到报国寺的秃驴老方丈身上。   朱晔平现今的贴身内侍见了蔺琛和启明,慌忙着跑了过来。   此人长的身宽体胖、五大三粗。 走路却是像女人一般迈着小碎步,还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看门――恶心到家了。   此人姓徐名年,别人当面叫他徐公公,背地里都叫他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是杨英的干儿子,他自个在宫外认了两个眉清目秀的戏子做“干儿子” 。   这些年,随着西域人到金陵的逐渐增多,京城的民风不像北疆那么保守;达官贵人之间那些有辱身份的破烂事各个都是说都说不完,年前坊间传闻有两位尚书大人玩死了秦淮河的一个名妓。 所以半老徐娘的这点事还真不算什么。   只是如果这太监没纵容他那干儿子仗着他在朱晔平身前红人的身份收受钱财,那就更好了。   徐年陪着笑,凑到蔺琛面前:“侯爷和长公主殿下来了?报国寺的延参大师正跟皇上谈佛呢,说是您二位若是到了,直接进去就是,延参大师说也很久没有见到您了――真够巧的,大师出来了。”   说话间,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两位,蔺琛都认识,皱巴巴又贱兮兮的一张脸,正是报国寺的主持延参大师。   后面那位虽然算不上多熟悉,却也不陌生。 三十岁的样子,身着雪白袈裟,眉目如画,僧履踩在这皇城路径上。   饶是冷情的蔺琛,那一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长吁短叹。   那尼姑看向启明,目光清澈,眼睛如一汪浩瀚星河。   尼姑双手合十,遥遥的冲蔺琛和启明稽首行礼。   启明心头一震,心道:“你既然出家为尼,又何必回这皇宫。”   蔺琛见启明还未能移开目光,故意问徐年道:“老秃驴领着的是哪位?”   徐年偷偷看了启明一眼,低头回道:“那是报国寺里面感恩庵的小尼了无。”   蔺琛心道:“故太子是你的孩子,启明就不是?”   一个他讨厌的,一个他也不见得喜欢的,偏偏的凑到了他和启明跟前。   延参大师和原徐后走了过来,对蔺琛和启明稽首一礼,延参大师绽放着满脸菊花:“几年不见,侯爷风采依旧。” 第八十章:尼姑了无(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被那张丑脸寒碜得胃疼,道:“可不是吗,还好还没被你咒死呢。一切都是托了大师的福!”   身为定国侯,他向来由着自己性子无理取闹,甚至连面子上都看不过去。   小尼了无跟着见礼,却只是笑盈盈的不吭声,蔺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延参大师解释道:“侯爷勿怪,了无师傅是修闭口禅的。”   蔺琛一愣,徐皇后居然哑巴了。   延参大师上前一步,向顾昀伸出双手,这和尚的丑脸,像核桃皮。 幸亏是个和尚,不然这模样讨个老婆也困难。   蔺琛微微皱眉,想:“你这是要干嘛,给我开光?”   延参大师道:“侯爷不日离京,和尚我为侯爷气气浮祝祝安。”   蔺琛一笑:“那还真是劳烦大师了,不过我这人没念过一天经,没上过一炷香,就不去吵佛祖他老人家睡觉了。”   延参大师:“侯爷此言差矣,生命是如此的美丽,生命如此的精彩! 让我们祝福这所有,走过岁月的更迭,走过风雨的人生,让生命还原他地辉煌!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阿弥陀佛!”   蔺琛听见他绳命二字就想揍他一顿,简直是在挑战他的耐心极限,难道这就是命? 再也不跟他扯淡,毫不客气地撂下一句话:“皇上还在等着,择日再拜访大师,但愿那时咱们都还能活着。”   说完,蔺琛便拽着启明往宫殿里走,启明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延参老秃驴并未受到蔺琛话语的影响,虔诚的念念有词,仿佛要将祈求来的运气都能加附在逐渐远去的蔺琛身上。   信不信由你,度与不度在我。   启明还看到尼姑了无对她微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还没能和她说一句话,她就彻底的无能再言语。   启明出神,手上被蔺琛突然一拉,没有好气的低声道:“和尚有什么好看的,那尼姑更不值得你看。”   启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前面走着这徐年,低声问蔺琛道:“那和尚说你要离京,是真的吗?”   蔺琛:“唔……”   启明追问道:“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准,” 蔺琛道,“要看皇上的意思――我要是走了,侯府里你最大,你说了算。若不是什么明诏,尽量不要住在这宫里。有什么事不懂的,和陈叔商量。”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事,蔺琛觉得自己在启明面前实在是汗颜。   启明听了这话,委实被打击的一愣,好一会,她有些艰难的问道:“你不打算带我去吗?”   蔺琛笑道,“我倒是想带你出去,那样我就有了端洗脚水的小厮。”   启明心里蓦地一怔。   她竟未想过君心难测这茬子事情,也从未想过和蔺琛会有分别。   从雁绝城到金陵城,蔺琛一直是把她带在身边的,启明根本没有意识到,一旦蔺琛再次领兵上西北,便在她的千里之外。   眨眼间,启明心里茅塞顿开似的想到一连串的事――生母出家,义父驻军边疆,自己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孩子,在皇上眼里,留不得杀不得! 更何况自己是女子,怎会被允许远赴边疆呢?   将来蔺琛去了边疆,要是那边平安无事,他或许还能一年回京述职一次,倘若稍有不太平,说不准要在那边待到猴年马月了,如今她已经满打满算的十六岁,被皇帝指婚还剩多久呢? 第八十一章:尼姑了无(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眨眼间,启明心里茅塞顿开似的想到一连串的事――生母出家,义父驻军边疆,自己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孩子,在皇上眼里,留不得杀不得! 更何况自己是女子,怎会被允许远赴边疆呢?   将来蔺琛去了边疆,要是那边平安无事,他或许还能一年回京述职一次,倘若稍有不太平,说不准要在那边待到猴年马月了,如今她已经满打满算的十六岁,被皇帝指婚还剩多久呢?   到时候她便要离开安定侯的庇护,嫁一条朱晔平的狗。 她会顶着长公主的虚名,活在空无一物的京城里……  蔺琛在边疆会不会遇见豪爽女子成亲? 到了那时候,他还会记得当年扔在侯府放养的小累赘吗?   他的心里,她大抵就是个干儿子,或许从未记起过她是女子,从来都是,她自己沉浸在那个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梦里。   这么想来,金陵城就是一座冰冻的地牢,把她整个人冻在地下三尺的冰窟里。   启明本能的迈着脚步,蔺琛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便握紧她的手。   启明回过神来,心思活跃的问道:“我扮成男子跟你去边疆,可以吧?”   蔺琛晓得了她的心事,这小半年也找到了如何做一个好义父的窍门,只是依然有着蔺侯爷标志性的浮夸,笑道:“可以,将来你就是我的指挥官,长公主殿下。”   启明:“……”   启明闭了嘴,对方完全没把话当真,她也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   山不过去,我就过去,这就是启明的打算。   启明紧紧盯着太极宫的门,就好像在盯着一道穷极一生非过不可的门槛。   朱晔平是启明的父亲,从面相上,还是看得出那点血缘关系的。   算来还是启明第三次见他,比起第一次的惴惴不安,第二次在故太子灵前的怒火攻心,这回启明更心态平和,面貌看得也清楚了些,三十多点的男子,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长了一副端正的好面貌,只是那面相,怎么看都一副肾亏模样。   启明心细,尤其是到了金陵以后,善察言观色,蔺琛在她面前闭口不提宫闱朝堂,叶锦江没那么多忌讳,私下里对皇上颇多抱怨。   蔺琛进屋,隆安皇帝吩咐杨英去拿火盆,口中道:“朕早跟他们说了,琛弟肯定来得早,快进来,屋里暖和些。”   他在顾昀面前热情中带着点随意的亲昵,看起来不像待臣子,倒仿佛是来了个家人。   若不是启明刚入金陵时就‘目睹’他那狠毒手段,说不定还真以为这是贤明君主。   “启明也过来,” 朱晔平看了看长庚,喟叹道,“这女儿家可真是一天变一个样子,比上次见时更漂亮了――你皇兄早逝,朕这几个月总是战战兢兢,忙的是焦头烂额,也没顾上你,过来些让父皇好好看看。”   果真,这宫里人的手段都了得。   启明本来已经做好了不受待见的准备,不料这个父亲的“不待见” 如此隐蔽,以至于她完全没办法说句怨言。 第八十二章:皆是虚妄(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皇城帝恩仇皆是隐蔽,乍一看,一团的和睦欢喜。   蔺琛和皇上一来一往地随意聊了几句家常,间或回忆一下童年往事,朱晔平便差人去取给启明准备的“压岁钱” 。   启明虽是边陲长大的野孩子,算的上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有点不知人情世故,怎奈她读书多,“无功不受禄” 这句话理解的透彻,听着杨英一件一件地报名字,偷偷看了蔺琛一眼,见他并无推脱之意,那一丁点的不安也就烟消云散。   住在定国侯府小半年,皇上赏的只当是交租了。   朱晔平和颜悦色的问启明可有老妇教习女红,见启明不语,又说道:“你是我朱家的女子,往后要勤勉学习,将来父皇好给你许个好人家。”   启明看了蔺琛一眼,说道:“启明大手大脚,又生性愚笨;怕是还要让义父再收留几年。”   朱晔平尴尬一笑,连连说不急不急。   蔺琛在一边端起茶碗喝茶润喉,不插话,只是笑,笑得眼角都飞了起来;那额间的红痣也红到温暖的不行。   “老子都没嫌弃,你这昏君就嫌了去。” 他在心里暗骂。   一边对皇帝暗骂,一边又觉得顺耳,一直从耳朵舒爽到了心里,连方才见了和尚的怨气都一扫而空了。   朱晔平又玩笑似的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义父要镇守边疆,你一个人生活在侯府,朕实在是不放心!你若跟着去边疆,父皇和你义父哪舍得让你受那个罪?”   启明在心中不齿,这皇帝还真把她当两岁孩子?   蔺琛也知道皇上这是绕着弯地旁击敲打,笑道:“给臣十个胆子臣也是不敢带长公主上沙场的,若长公主在侯府住的不顺心,陛下到时拆了臣的府邸就是。”   朱晔平满意的点头,招手将徐年叫了来:“前几日西洋的使臣送来一个莲花台,莲花台上有颗佛牙;延参大师见了非得讨要。你带启明也去瞧瞧那稀罕物,朕跟侯爷再说几句家常话。”   启明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这事自己还听不得,立刻识趣地跟着徐年走了。   徐年对这个身世复杂的长公主殿下算不上殷勤,却也算不得恭恭敬敬,一路引着前往暖阁。   暖阁是个皇上在冬季的住所,在花园里面建着。   朱晔平说的佛牙台就摆在正中间,像是花花世界里闯进的一处安详清静。   启明由衷赞叹西洋人做工的精致。 但是她实在不能接受的是莲台后面墙壁上挂的那两幅美人画。   一个回头,目光落在了暖阁一角――那里有个人,正是方才路上碰见的尼姑了无。   了无朝启明笑了一笑,暖阁里值班的宫婢紫苏立刻上前见礼道:“长公主殿下,徐公公,延参大师和了无大师蒙圣上恩典,来御花园逗留赏玩,途中遇见二皇子,延参大师与二皇子说话去了,了无大师在这等他,希望没扫了长公主殿下的雅兴。”   这紫苏曾经也是受过徐皇后恩惠的人。 第八十三章:皆是虚妄(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见到了无,心下明了,怕是她那父皇还有几分良心,想要她和徐皇后见上一见。   启明彬彬有礼道:“打扰了。”   了无微微一笑,有着说不出来的仙气脱俗。   紫苏给二人斟上茶,道:“延参大师说他见长公主殿下就觉得投缘,让您以后如果得空,去报国寺坐一坐,必以好茶相奉。”   启明瞥了紫苏一眼,客气道:“只要大师不觉得被打扰了清修就好。” 眼睛却是看着了无。   了无向启明伸出手,启明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了无便在她手心写道:“公主可信因果?”   启明不像蔺琛那样讨厌和尚和尼姑,她爱静,这些出世之人的清静气质让她心生好感。   只是,她不信佛!   佛总讲众生平等,她只能呵呵一笑。   再有,她是生她之人,她不想质问,却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便只是笑笑。   了无随即了然,在启明手心一字一字地写道:“诸神皆虚妄。”   启明一愣,正对了无包罗万象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沉疴被对方一眼洗刷,一时间,秀儿、月娘、朱远章是死是生难辨!   了无对她合十礼,起身离去。   启明突然不由自主的叫住他:“日后我会去的。”   了无笑了笑,出了暖阁。   启明盯着她的背影,心道:“你做了明知道不该做的事情,只会护得他人的安全。值得吗?”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了问话声:“陛下还没回来吗?”   听声音徐年谄媚的往外走,殷切的抢先回道:“皇上和定国侯在议事,差奴才领长公主前来看看西洋人送来的稀罕物。”   只见一位艳丽的女子牵着一个两岁孩童走了进来。   那女子看了一眼启明,顺手拿了小木偶案牍上的拨浪鼓给那孩子玩,在暖阁里东翻翻西看看,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启明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给皇太孙当马骑的徐年,起身准备离开。   那女子身姿摇曳的走到启明身边,微微一笑,附在启明耳边低声道:“姿色并不是女人唯一的武器,最厉害的在两腿之间。” 说完随即捂嘴一笑,“哟,本宫忘了长公主还没有嫁人,这些乐趣自是不懂!”   还真是不知廉耻。   启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天之后,蔺琛又过上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朱晔平派他和西洋人签订了通商条约,在楼兰开通集市。 还给他派了个给传教士盖教堂的活。   这样一来,他就得准备着启程了,蔺琛在金陵和三十里外北大营中间一天要跑几个来回,走之前还得摆平户部,紧盯着这一年配的军需,还得安排个有管理才能的巧匠给传教士使唤,忙得不可开交。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蔺琛和叶锦江仍旧是晚归,订好了十六离京,两人有事商量,一同回的侯府。   叶锦江右手轻轻一捋右侧垂下的一缕发丝,说道:“皇上把悬息王子交给我押送回北疆,他就不怕我半路上把那狼崽子宰了?” 第八十四章:皆是虚妄(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苦笑道:“皇上准备给皇太孙开府建衙,还说了赤血营是护国利器,不管怎样都不能短了军需,所以这钱和马匹都是匈奴人出的,你说我还敢让你宰了那狼崽子吗?”   曾经的建和帝,如今的润安帝,他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悬息王子少了一根头发,赤血营让换的盔甲和刀剑,你蔺侯爷自己想办法。 你若有了什么其他心思,启明和老太傅会怎样,你要想清除。   叶锦江无言以对,简直要被气笑了。   两个人越过侯府的门槛,叶锦江问道:“你明天离京的事,同长公主说了吗?”   蔺琛摸了摸鼻子,“初一给皇帝拜年的时候,皇上有提我离京的事。”   叶锦江:“那你说你哪天走了吗?”   蔺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跟他说我陪皇上到钟山祭天,明天晚上不回来,你一会见了他,别给我穿帮了。”   叶锦江:“……”   随即感叹道:“侯爷,你是真汉子,有种!”   蔺琛也苦恼,启明太有主张,他就怕他前脚走,她后脚女扮男装的跟上。   两人并肩的走近内院,一进门,发现这个时辰了居然灯火通明,实在不是蔺侯爷吝啬的风格,且是谁都没睡。   一个穿得花红柳绿的胖丫头从里面冲了出来,喊道:“启明启明,侯爷回来了。”   叶锦江一愣,心道:“蔺琛怎么给启明买了一个这么丑的丫头。” 仔细一看,正是宁胖。   蔺琛摸了一下宁胖的脑袋,调笑道:“我还以为家里养的母猪成精了。”   再瞅其他人,也是盛装打扮,这大年刚过,怎么又这般欢欢喜喜。   蔺琛心中纳闷,难道这些人是刚从外面看花灯回来?   宁胖仰着脑袋,“侯爷,你不能这么取笑我。”   蔺琛是恨不得一掌把那脸糊下去,模样太‘妖娆’,让人不忍直视。   “长公主说今天是侯爷寿辰,特意嘱咐大家等您回来。” 沈小六从里面出来,“叶将军来了,正好一起吃面。长公主说,吃的人越多,侯爷的寿命越长。”   叶锦江闻言一口应下:“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正饿的慌!”   说完看了蔺琛一眼,很是意味深长,在心中把蔺侯爷嘲讽一番:你看看启明,再看看你,内疚死你。   家中老人生日大办一番,那叫过寿,孩子生日,那叫热闹。   蔺琛三十,不老不小,没爹没娘没老婆的。 他若在家,还有老管家记得给他张罗碗长寿面,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不在家里的,  元夕这天,夜晚是皓月高悬,人们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 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合家团聚、同庆佳节,其乐融融。 而他蔺琛经常把这天忙得忘了过去。   现在想来,蔺琛心生愧疚,启明的生日是辞旧迎新时,结果他病糊涂忘了,初一一早就把她揪起来进宫拜年。   坊间讲究“初一的娘娘十五的官” ,结果启明自出生就扮成小子,他自己也是烂命一条。   启明手里捧着一碗面,满脸喜色的与蔺琛对望。   蔺轻若上前道:“侯爷,这面是长公主下厨房煮的呢。”   蔺琛一时竟有一点拘谨起来,只觉得冷清了多年的侯府一下热闹得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启明把碗递上钱:“锦溪,吃完面再进房门。”   蔺琛应声:“好。”   他端起碗来,看了启明一眼,将里面的鸡蛋挑出来吃了一口,然后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几口就把一碗面扫荡一空,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启明痴痴的凝视着他,心道:“我要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蔺琛哪次离京都是了无牵挂,唯有这一回满心的惆怅。   可能,是因为这金陵城有了家,有了牵肠挂肚的人!   可惜,这种温柔的惆怅,并不能绊住定国侯前往边疆的脚步,或许肝肠寸断也无法阻挡! 第八十五章:药舞扬威(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二天的一大早,蔺侯爷到底还是没跟自己捡的‘儿子’打招呼,只身到了北大营,回头看了一眼金陵。   可惜,从那样远的地方,他连金陵城的树梢都没能看见。   叶锦江溜达到他跟前,问道:“侯爷,你良心热乎了?”   蔺琛瞪了他一眼:“下次我回来她就是不认我了,你也捡不了漏。”   赤血营下面的两大营开拔,眼中有铁,金戈铁马。   经叶锦江再三要求,蔺侯爷与他同行北上押送悬息,然后再直奔西域。   到了正月十七,启明照例早起,到了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才想起蔺琛不在家。 抓着一个家将过了两招,然后一个人用了早膳。   一抬头,石桌旁的梅花竟然要开了。   北疆的腊梅与它相似却又不同。 北疆的腊梅总是透着晶莹剔逗的冰冷;这金陵城的梅花显得欢快,像是笑开了的脸。 启明越看越觉得喜欢,忍不住伸手折了两支,第一反应自是要放在蔺琛的书房,想着蔺琛说不定今晚就会回来。   可惜,蔺琛偌大的书房,除了案牍旁边的画筒再也找不到瓶瓶罐罐,连个酒瓶子都没能找到。   书房没有找到,启明就近了旁边的卧房,进去前还喊了老管家帮着找。 启明一手捏着那两支梅花,一手在蔺琛房间翻箱倒柜。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蔺琛的床头,愣了一下,那件整个卧房最值钱的狐裘没了。   这时,陈伯拿了个青花瓷走了进来,对着启明笑道:“长公主,你瞧这个可好?放书房还是放在这里?”   启明的目光盯着空荡荡的床头,在金陵城狐裘是派不上用场的,随即问道:“陈伯,侯爷是不是回边疆了?”   陈伯一怔,眼角微微抽搐,心中感叹道:“侯爷啊,长公主可不好糊弄啊!”   陈伯略有不自然的答道:“侯爷不是跟皇上到钟山了吗。”   启明的心一点点禁了起来。 声音有些干涩:“陈伯,我虽不常出门,却也不是傻子;您也不用替他瞒着,给我个实话就是。”   陈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手里还捧着那个花瓶。   蔺琛那甩手掌柜走得倒干净,走了就不管了。 老管家知道启明聪明,晓得迟早有这么一出,可他没想到这么快。   启明低声问:“他是回的北疆,还是西域?”   老管家讪讪地赔了个笑:“这个,行军的事,老奴不懂……长公主,我看侯爷也是不想让您担心……”   启明把那两支梅花插进花瓶里,左看右看一番,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偷偷跟过去。”   启明从他手中取走了花瓶,小心翼翼地修剪花枝,安放好以后放在了蔺琛的案头,然后就出去了。   老管家:“……”   老管家蒙圈了。   启明这个公主再不被皇上待见,可她也是个公主。 蔺侯爷再三交代莫让人偷偷跟了去,他还唯恐自己拦截不住。 现在看来,是自己那不厚道主子自作多情了。   初一那天,启明已经晓得了他要走,只是没想到他走的那么快,还这么不告而别的离开。 第八十六章:药舞扬威(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的人生,已经习惯了不告而别。只是蔺琛的不告而别,让她心生难过。   她这种人,所有情绪都只在心里。   从步入金陵城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自己是颗棋子,还牵扯到了许多人的身家性命。   任凭心里惊涛骇浪,面对外人时,她都是波澜不惊。   启明离开蔺琛的房中就往自己的院子里去,到了书房在里面上了锁,开始画画,画的还是她与蔺琛驰骋草原。   这时,埋藏在少女血脉里的‘绝情’好像经过思念这种毒水的浇灌瞬间绽放出了狰狞的面目。   启明开始觉得无法呼吸,胸口像是压了巨石,身体里的水分像是一把把小刀冲向心脏,她无意识的捂住心口,牙齿被她咬的咯咯作响,这是她第一次见识‘绝情’的力量。   启明清醒的感觉到,有一把刀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正在抹掉她心里所感觉到温暖。   启明胆战心惊的想:“这就是‘绝情’吗?它是怎么发作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快,她就没有了恐惧,因为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弄不清楚自己置身何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这是代价,你喜欢一个人的代价,没有人喜欢你,冰冷开始泛滥滋生。   她一时想着叶锦溪把她搂在怀中的情景,一时又仿佛看见蔺琛千疮百孔的站在她面前。   启明心里所有的痛苦都被绝情永无止境的放大。   这一刻,她死死攥住胸前的玉佩,好像是在攥着蔺琛的手在吸取一点力量,心头的一口血让嘴里涌,瞬间喷出洒在了眼前的宣纸上。   启明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她精疲力尽的靠着桌子滑了下来,总算是领教了‘绝情’的威力。 原来,月娘从来没有对她手下留情过。   老管家到了中午让蔺轻若喊启明吃饭,敲门却无应声,老管家担心的不行却不敢擅自闯入,几个人在外面不停的徘徊,隔一会就喊她一声。   启明微微睁着眼皮,满头的冷汗往下滚,汗珠落打在睫毛上,如幕布盖眼,根本看不清眼前。   她挣扎道:“我不饿,我一个人待会。”   “要吃午饭了,” 老管家说,“长公主你看看门,老奴给你端进去。”   宁胖在外面‘启明启明’的唤着。   启明心神疲惫,强打着精神道:“我不饿,你们不用管我,什么时候饿了我自己煮。”   老管家心想她这是和自家主子在心中怄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饭托盘放在门口。 朝蔺轻若与探头探脑的宁胖和沈小六摆摆手,各自散了。   宁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轻若姐姐,启明这是怎么了?”   蔺轻若翻了个白眼,问道:“你这几日可有见到侯爷?”   宁胖摇了摇头。   蔺轻若道:“侯爷一声不吭就回了边疆,长公主生气了呗。” 然后还吓唬了一番两个乡下孩子,“启明这几日心中一定有气,你们小心成为出气筒。”   沈小六一听,对着蔺轻若怒气冲冲道:“启明才不是那样的人。” 拽住宁胖往回走,“走,咱们守在门口。”   宁胖点头,两个人又坐到了启明的门口等着。 第八十七章:药舞扬威(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轻若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两个呆子!” 人却是也坐了下来等着。   到了日头朝西,启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   又坐了一会,才觉得自己身上暖了些,也有了点力气,就爬起来收拾了桌案上染着血渍的宣纸。 看着那上面的血,启明先是愣神,后来就用火折子燃掉,好像‘绝情’的耀武扬威只是一场梦。 她把染了血迹的外衣脱下,也随着一起点了。   屋外的三人本在打着瞌睡,先嗅闻到火烤味的蔺轻若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疯狂的敲打着门;宁胖和沈小六也清醒了过来,合力的撞着门,正撞着门开了,二人跌进了房内。 一抬头看到启明只穿着里衣,又慌忙爬起来将眼睛躲过去。   蔺轻若心细,发现了已快燃完的衣服。 作为蔺琛寻来的丫鬟,心思自是绕绕弯弯,道:“现在晚上还是冷的,长公主出门还是要多穿件衣物。”   启明靠着攒的力气道:“我饿了,你去看看厨房有熬好的粥没有。”   未等蔺轻若开口,宁胖急忙道:“我去,我去。” 扭着自己胖身躯一溜烟走了。   沈小六担起了清理灰烬的事。   启明没吭声,迈步去了自己卧房;蔺轻若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启明突然道:“你寻一件侯爷的旧衣过来。”   蔺轻若一怔,看她脸色苍白,心中叹道:“这才一天就患了魔怔,以后可如何是好!”   启明在卧房用了粥,把蔺琛的旧衣抱在怀里,仰面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蔺轻若给她盖好床被,轻轻的退出房间,脚步却是去了启明的书房。   启明心想,第一次与注定纠缠一生的‘敌人’交手,就输的一塌糊涂。   只是她竟没有畏惧。   除了蔺琛,任何东西都无法让她屈服。   启明有气无力地想道:“锦溪,我想你了。”   然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启明吃过早饭,淡淡说了一句:“我出趟门。”   老管家闻言险些晕倒,长公主这半年来出门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的出来。   蔺琛走时有交代:“隐瞒她三五天,到时她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可这才第三天,老管家唯恐启明他备马追上去,忙小心翼翼地说道:“长公主,赤血营的将士不比普通行伍,脚程快得很的,一日千里也是追不上的,再说军中不得留女流之辈,您看……”   启明冷静地问道:“军中为什么不能有女人?像轻若这样身体敏捷功夫又好的女子有很多,怎么不能行军打仗?”   听到启明这样问,陈伯被吓到了。   启明看了陈伯一眼,平静道:“你不用害怕,我没想追过去添乱,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   老管家心中长长舒了口,忙问道:“那您这是……”   启明:“我想去一趟报国寺拜访延参大师,听说报国寺旁边要盖洋人的教堂,我顺道凑凑热闹。”   老管家的脸色简直是一言难尽。   侯爷将来回府,要是发现他不在家的时候,长公主居然看透红尘往和尚庙里钻……  后果不敢想象。   老管家想象了一下蔺琛的脸色――定是像烤熟的龙虾。   看了看启明身着女装,老管家头大的没有半点办法,咬着后槽牙答应了,如临大敌似的点了一排家将护送启明去护国寺,再三交代蔺轻若好好看着长公主。   老管家的原话是:“若是该回府时长公主不回,你敲晕了她给我扛回来。”   那浩浩荡荡的做派,比蔺侯爷出行高调的多。   去报国寺不假,见延参大师却是假的;她要去见的是尼姑了无,她的亲生母亲。 第八十八章:国寺之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何丰本来是在街上乞讨的小孩,不知道父母的名字,不知道家在哪里,以前,他连名字都没有。 这一天,他认识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女子,他有了名字。   这个孩子,他有着非凡的手艺。   报国寺是元太衤且时期建立的,已经经受风雨洗礼一百年,柱子和椽木接缝处的丹青早都掉了,而且其他部分也褪色严重。   启明到达报国寺的时候,何丰正用自己调制的颜料给丑陋的柱子上色。   一个和尚踢了他一脚,说道:“让开让开,你这家伙。没看到长公主殿下来了吗?赶紧躲开!”   何丰听到长公主到来的消息很兴奋,长公主一剑刺死猛虎的事情他有听到过。 长公主在他心里是杀虎英雄!   他溜到佛像后面,想要偷偷的看上一眼。   启明看着佛祖仁慈的微笑,心里平静如水,她本不相信鬼神,取出已故太子送给她的护身符,然后对着佛祖行了跪拜之礼。   她起身时眼光一扫,瞥见了佛侧那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   她走到他身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丰慌忙跪下,哆哆嗦嗦道:“没有名字。”   启明起了好奇之心,看他身上沾染的颜料,疑惑的问道:“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名字?”   这时,延参大师走上前,像是在表扬自家孩子一般来给启明介绍那个男孩子。 “长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这个孩子是个乞儿,但是手艺出众,他能用石头、草和磨碎的东西调出奇妙的颜色。本寺年久失修,也都是他在修补大殿的屋顶、瓦当和裂开的墙壁。”   启明看到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一点的这个孩子,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   启明:“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生来孤苦无依,但求以后丰衣足食。我原姓何,给你取名何丰可好?”   何丰像傻了一般不知言语,倒是老秃驴说了一句:“长公主取的名字甚好。”   何丰幼时遭到遗弃,小小身体经历风吹雨大,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一切都需要自己解决。 从这一天开始,他在启明的庇护下躲避风雨,所以他把启明当作菩萨,甘愿为她做牛做马。   启明到了感恩庵时,了无已煮好了茶,见到启明也并不吃惊,和颜悦色地邀请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又让小尼拿来了纸笔和取暖的火盆。   才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了无发现面前的少女眉目间有着隐隐约约的愁绪,不过整个人依旧沉静与坚定。   启明道了谢,接过茶碗来喝了一口,险些呛出来。   上次说好的好茶相奉,万万是没想到是来了一杯苦丁,还真的丝毫不客套。   启明皱了皱脸,苦的是舌根发麻。   了无笑盈盈地写道:“清目活血,可除烦助眠。”   启明心道:“知你心意,只是这口感真的是很恶心。”   幼时,月娘没少往她嘴里灌。   启明:“你这里可是大叶?和我在家里喝的口味一样。我在侯府喝过小叶,味道更容易接受些。” 第八十九章:国寺之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苦丁这种东西,并不是越大越值钱。  了无点头。   启明仔细地打量着茶碗,碗是好碗,刷得也很干净,可惜用得太久,难免磕碰,好几个都已经豁口了。   人真是奇妙的生物,生来的千金之躯,本是天下之母,如今却在粗陋寒舍委身。   了无似是参透了她的想法:“庵久失修,公主见谅。”   世人皆说开元满城黄金,满城的纸醉金迷。   但不知为什么,启明身边的都是穷鬼,叶府不必说,除了开国皇帝赐的偌大宅院,除了那几屋子的书,穷的叮当响。 还有蔺侯爷,坐拥偌大一个侯府,也是个空壳子,大年初一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她给皇帝要吃饭住宿钱,现在又多了一个连杯子都是豁口的了无。   在开元,他们本来应该是跺跺脚就能掉一层金的人。   启明道:“报国寺这几年香火确实不旺,难怪如此清贫。”   因为朱晔平近几年痴迷道家,和尚的日子难过了很多,连出家人都少了很多。   了无笑了笑,写道:“落魄惯了,只是今日慢待了贵人。”   启明试探的问道:“我听人说师傅你走南闯北,可是是为了宣扬佛法吗?”   她想要问一问:“你可曾跋山涉水的寻我?” 哪怕是一次。   了无很实在:“出门只是为了看看大千世界,看看人。”   启明又含了一口苦丁,越品越苦,毫无回甘,失望地咽了下去:“我自幼在边陲长大,没离开过边陲那荒漠的一亩三分地,到了京城,又鲜少出侯府。总觉得外面,要么无聊,要么可怕。看了这权势倾扎,却只想困于一隅。这天底的痛苦繁杂,快乐却是一样。”   了无:“神佛虚妄,喜怒哀乐亦是。”   启明看了,愣了好久,看着了无将写过了字的纸一点一点地填进火盆里烧干净。   “那天我给大师说神佛虚妄,只是辉煌城池,堆成坟冢,现在我心无归处,不知可否常来打扰?”   了无当下点头。   在感恩庵用了粗茶淡饭后,启明就回了侯府。 故意拿剑砍断了书房桌案的桌腿。   启明看了一眼小心翼翼低头站着的何丰,何丰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启明:“我是为了桌子断腿的事唤你进来的。”   何丰二话不说蹲下身子瞧看,然后从自己的挎包里寻出自制的工具,三下五除二的就恢复成了原样,断处没有一点痕迹。   启明:“何丰,它不仅仅是桌腿,还是梦之腿。洋教堂动工在即,安排你到那里做工,你可愿意?”   何丰:“小的愿意。”   何丰从未听到过如此美丽的话。   这世上没有纸包住火的秘密,更何况启明前往报国寺从未隐瞒过。   后宫女子提起徐玲珑,都是她撩开衣服**男人的**样。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朱晔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朱晔平甚至认为她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更重要的是认为她没有野心,对她倍加宠爱。   徐玲珑俯着身子伺候朱晔平品尝她亲自熬的粥。 装作无意的道:“今早臣妾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念叨说请长公主入宫又扑了空。” 第九十章:国寺之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品尝两口摆了摆手,拿起折子看。   徐玲珑仔细的观察着朱晔平的神色,猜摸不透。 低声道:“听闻长公主一直往感恩庵里跑。”   闻言朱晔平瞬间失神,“哦,朕知道了。” 然后目光又回到了奏折上。   这显然不是徐玲珑想要听到的话,思忖再三,决定下一剂猛药。 “陛下就不担心长公主看透红尘?太后娘娘为了长公主的婚事都病倒了。”   朱晔平猛地合上奏折,徐玲珑一个激灵跪下,慌忙告罪:“是臣妾越俎代庖,陛下息怒。”   朱晔平拿起另一本奏折打开,轻声道:“长公主的婚事朕自有打算;爱妃跪安吧。”   徐玲珑微微颤颤的跪安!   人们在适当的时候合作,在适当的时候忠诚,在适当的时候爱彼此,也在在适当的时候杀掉对方。   一个月后,有个署名好人的给远在天边的蔺侯爷来了次飞鸽传书,告诉她闺女要被尼姑感化了。 蔺琛看完信件险些抽过去。 于是在给皇上写折子的时候,也给启明写了一封家书。   洋洋洒洒好几页,言辞恳切地认了错,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表达自己的不可奈何,总而言之,不告而别真的不是他的错,最后还表达了自己的思念。 并且承诺,若是边境平安无事,他一定溜回侯府。   启明从头看完,眼光一扫就扔在了旁边。   拿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东西必定不是出于安定侯之手。   那些身在千里之外,吾身夙夜难眠的话,根本就不是蔺琛那脑回路中能冒出来的。 他的学识顶多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文中絮絮叨叨的,一看就叶锦江打的草稿,蔺侯爷难得有良心还自己誊写了一遍。   启明心里想的明白,可只要是蔺琛写的字,她还是忍不住把它当作珍宝来珍藏。   有一天,因为下雨,教堂下工早,何丰就提前到街上找林夕。 找了好一阵,才看到那个披着破布的人。   何丰突然发火,吼道:“你跑哪里去了?没看到下雨吗?”   林夕:“哟,这不是攀了高枝的画工吗?找我有什么事?”   这话猛一听酸的掉牙,何丰并不以为意。   何丰拉着他避雨,说道:“我不是让你乖乖地坐着等我吗?”   林夕皱皱鼻子:“我又不是被绑着了手脚,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你要是你按时给我饭吃,那我就一直乖乖坐着。”   何丰挠头:“我也想天天准时给你送饭吃,但是太忙了,来,给你吃这个。” 何丰从怀中掏出用草纸包裹好的盐水鸭。 见林夕盯着他看,解释道,“我领了月钱。” 说着就从身上摸索出一串铜板,“就这么多,我要是不能按时来看你,你自己买吃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十五年前,林夕的主子把小何丰抱回了家中。 两年后的一天,他的主子说不要再跟随他,他和小何丰被无情的抛弃。   每当想起自己主子的时候,林夕总是泪流满面。   何丰的手艺传承于他。   他的画出神入化,水墨画没有颜色也会开出花朵,能听到小溪河水流过的声音,人物更是活灵活现。 第九十一章:鬼才林夕(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林夕接过盐水鸭往自己住的棚里钻,对着身后要钻进来的何丰道:“你不要跟着过来,我这棚子里臭。”   何丰仍旧跟了进去:“这味道就是我们活在这世上的味道,不管以后住在多么高贵的地方,我都不会忘记。”   林夕摸了摸鼻子。   真搞不懂何丰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说感人话。   这世上,真性情的人大多口是心非。   林夕:“你不要待在连我自己也无法躺下觉得拥挤的地方,要是也想吃鸭就吃完赶紧走,要是有事情就赶紧说,说完快点走。”   何丰想把自己心中事告诉他,但又不能欣然出口。   林夕不鸭放在口里嚼,直盯着何丰,觉得烦闷就开了口。   林夕:“是不是要让我画叫启明还是什么的画像?”   何丰吓了一跳:“你,你怎么……”   林夕:“你上一次来这的时候困乏睡着的时候说了梦话,‘我的主子是这个世上最漂亮的人,你一定要给她画一幅画像。’”   何丰不由自主红了脸,“我那么说了吗?想不起来了。”   看着何丰的样子,林夕的内心渐渐沉重起来。 何丰,长的像一个人,那个人是当朝皇帝的哥哥魏王殿下。 皇上登基之日,就以谋逆之罪关押了魏王殿下,满府无一幸免。 也就是魏王府出事的前一个月,何丰被他的主子抱进了府里。   “她的脸稍长,宽额头,头发乌黑茂密,眉毛浓但柔和,眼大而有神,脖颈细长,高挺的鼻子,嘴唇像桃花一样带点粉色。” 看着外面的大雨,何丰自顾自的说着。 “她的表情总是冷冷的,但是脸上散发着对可怜百姓无尽的爱。”   偌大的侯爷府,再养一个仆人也是可以的吧? 等林夕画好,何丰想拿给启明看看,告诉他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叔叔在乞讨。   肚子饱了,林夕要睡觉。   林夕:“我明天给你画,你现在回去吧。”   随即倒头大睡。   何丰脱下启明赏赐的外衣给林夕盖上,又从里衣里面拿出纸张轻轻放在林夕怀中。   半夜,雨停了,林夕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里虽然是昏暗肮脏的地方,但对他来说却是温暖的窝。 如今,自己孤单单地留在这世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喜欢这样半夜爬起来。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但他有位最善良的主子啊炎。 他喜欢画画,啊炎给他来画师教他画画。   “把美丽的风景装在心里,然后由你手中的纸和笔获得生命。装在善良之心的风景会温和美好,装在肮脏之心风景会玷污黑暗。”   小林夕并不懂得主子那些话的涵义,尽管他和主子一样大。   漆黑的夜空,放晴了。 望着夜空明亮的星,最亮的那颗星,他坚信是啊炎在看他。 只要有星星在,他就不会觉得孤单。   画画时林夕的生存本能,白天他就在街上溜达,观察人来人往,人们丰富的表情让他对活着不胜感激。 看着人们变化无常的表情,他就会很开心。 啊炎的话他都藏在心中。 第九十二章:鬼才林夕(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天亮了,他借着黎明之光开始勾勒何丰给他描绘的脸,他画了一整天,奇怪的是,那张脸总让他觉得熟悉。 最终林夕画了两幅画,一幅给何丰,一幅自己珍藏。   那时他万万没有想到到死都爱着这个女人。   拿到启明画像的第二天一早,何丰带上自己用盖教堂的那些下脚料雕的小物件和林夕的画敲了启明的书房门。   启明开了门,看了看他手中的小玩意。 笑道:“我这里的架子就要摆放不下了。”   何丰含笑却不言语,像极了书本中描绘的大家闺秀。 他把雕件摆好,然后把画伸开放到启明面前。   启明一惊,那画上的人比铜镜中的自己更像自己。   启明:“你画的?”   何丰摇头,跪地对着启明施了大礼。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被街上的一个乞丐抚养成人,平生所学全由他所教。何丰斗胆,恳求长公主殿下允许奴才把他接到身前照顾。”   启明一怔。 人果然是贪心的,蔺琛给了她一个家,她想要的更多。 如今她给了何丰容身之所,何丰又要给他在乎的人一席之地。   启明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她盯着眼前的画像一直看,他突然想起老管家的话,再有两个月就是皇上的寿辰。 她灵光一现,有了打算。   侯府的那点奇珍珠宝,皇帝看不上,她也不舍得。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启明跟着何丰走在朱雀大街上,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看金陵城。 熙熙攘攘的行人。 街道两边的小贩高喊着叫卖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孩被一个人边拖边打。   启明突然问:“你也有很多时候是这样吗?”   何丰点头。   启明:“将来若再被欺负了,就想办法打回去,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何丰:“……”   这金陵城多得是比侯爷府金碧辉煌的宅邸,也多的是破破烂烂的棚户。   何丰低声道:“长公主,到了,您在这儿等会儿,我叫他出来。”   启明看着何丰跑过去的方向,心中一阵悲凉,繁华盛京,竟还有不如雁绝城的地方。 棚子里的乞丐一个个地出来,身上臭味熏天,一张张诡异的脸围着公子哥打扮的启明打量。   启明从来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让她动容的永远是德行和才华。   有乞丐盯上了她的荷包,手还没有伸过去,手腕却被启明错了骨,人在地上打滚着哀嚎。 那些乞丐一哄而散,启明蹲下身给被错骨的乞丐正骨,那乞丐先是怕的要死,大叫一声后发觉手腕好了,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何丰带着林夕走过来,正好看到那一幕,目瞪口呆。   看清启明的模样,林夕心下明了。   启明:“你的画我很喜欢,我义父离家许久,甚是想念。不知你能否给他画上一幅。”   他幼时见过年少的定国侯,那时啊炎正在画落日,年少的定国侯在那幅画上题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林夕:“你像你的义父吗?” 第九十三章:鬼才林夕(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人有千万张脸,你不去用心看,怎会知道像或是不像。”   林夕突然觉得长时间压抑的内心慢慢的敞开。   他走近自己的栖身之地,摊开画纸,开始画自己心里的定国侯,栩栩如生!   何丰如愿带着林夕入住了定国侯府,两个月后,启明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寿礼。   五月十五,朱晔平的寿辰。 这一天,他将在太极宫接受百官的朝贺。 太极宫至承天门,声乐欢奏,大设酒宴,在京的文武官员都要云集此处参加朝贺。   按照礼仪,首先是由太子向皇帝祝寿,再是其他皇子皇孙。 紧接着是王公贵族向皇上祝寿;然后,由中书令奏全国各州贺表,户部尚书奏各州献礼,礼部奏侯公献礼……  因太子早亡,最先贺寿的是徐贵妃牵着的王孙;长公主启明竟未到跟前贺寿,礼部上奏的也无侯府的贺礼。 在高位的朱晔平瞬间黑了脸色。   当紫宸殿敲响三通钟,朱晔平在徐玲珑和谢媛以及近臣一行陪伴下前往御花园的元华渠。   徐玲珑在朱晔平右侧蛾眉精修了一番,斜插了一支吐珠蔚蓝凤簪。 身着桃色锦纱,前衽坠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朱晔平左侧的是皇贵妃娜元,个子很高,几乎都要比朱晔平还要高那么一点;和江南女子这点很是不同。 头戴八瓣菱形华胜,豆绿色长裙高束胸前,裙裾宽舒,长垂曳地,显得高挑的身躯更加颀长。   紧随其后的是谢媛,身着一袭浅紫,挽着流云髻,外露着随和的风韵。   当銮舆前队仗义刚到渠畔前的含风桥头士,便听见阴嗓尾音从桥的对面奏道:“启明长公主桥前接驾献礼……”   随着这声奏报,前队依仗分立两侧。 朱晔平被拥着来到含风桥头。 对面的石阶上前行到来的正是启明。   也就在此时,在这肃静的依仗队里,爆发出了惊叹之声。   两婢女小心翼翼的手持一幅画的两端。 那幅画猛一看是一幅山水图,仔细看来让人惊叹不已,那山水竟是由百兽汇合而成。   威震山间的老虎,戏攀葛藤的白猿,威风凛凛的狮子,戏水咆哮的大象……  那山那水那动物,恍惚就在眼前,犹如活物。   就在众人屏息观看这珍奇的画作时,启明朗声奏道:“定国侯府谨以‘百兽图’进献父皇;并祝父皇万寿无疆!”   直到这时,元华渠两岸才从寂静中醒过来,想起一派山呼海啸的‘吾皇万寿无疆’的欢呼声。   朱晔平开怀大笑。 他朝启明微微招手:“我儿起来吧。”   启明起身,随行到了含风亭内,御膳舍已铺设好御座,侍候朱晔平归座。   朱晔平招手,给启明赐了座,正是本属于王孙悠仁的独位。 一丝冷意从徐玲珑眼中一闪而过。   朱晔平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这幅奇珍异宝,是哪国哪邦所贡?”   见朱晔平这样套着问话,恨不得寻个私藏贡品的罪名把蔺琛办了,启明压制心中的怒意,面目含笑:“儿臣年后到报国寺上香时捡了一个乞儿回府,谁知他还有一位一起乞讨多年的朋友,儿臣一时心软又接回了府中。那人感恩给儿臣画了小像,儿臣见了惊叹不已。这百兽图就是拜托他画的。整整画了四十九日。”   朱晔平听到此处,微笑着向女儿投去了仁爱的目光。 定国侯府多了两个奴才,这事他是知道的,那二人也确实是朱雀街上的乞丐。   朱晔平笑道:“我儿有心了。”   启明:“父皇开心就好。”   朱晔平:“朕当然开心!不过这么优秀的人才,蜗居侯府实乃大材小用,从明儿起,就到这宫里做画师吧!”   启明跪地代叩皇恩。   数月而已,林夕从朱雀街上的乞丐成为了金陵城最有名的画家! 第九十四章:姑苏之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侯爷那种人,说话向来和放屁没什么两样。   一走半年也没能溜回来,心生愧疚,这一回自己情真意切的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启明看了是又气又笑。 蔺琛这次实诚的很。   蔺侯爷下笔有神,可惜跑题万里,说了一大堆琐碎事,简直可以印刊一本《定国侯吃喝拉撒日常录》。 最后才硬邦邦的用了‘日理万机’来说了他不能溜回来的原因。   启明一点都不关心大漠里的美女如何使用美人计,她前前后后读了几遍,也没捉到她最在乎的一句话――蔺琛今年还回来吗? 什么时候回京?   只怪启明太年轻,把蔺侯爷想的太有良心。   在后半年,军务繁忙的蔺侯爷一个月一封家书外加礼单,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表达歉意,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一股脑塞给了启明,甚至还给启明弄了套楼兰女子的衣服。   辞旧迎新时,十六岁的启明在自己房中又经受了一次‘绝情’的发作,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心中那点情爱只要不波动,她就少痛一点。 可是她不能让‘绝情’控制她的情感。 进而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无给她形容的世界,最后一站,她去西域。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大年初一,启明跟着宫里来的杨英进宫给皇上拜年,照例做出一番父慈女孝。   然后他再侯府过了元夕,照常是自己煮了一锅长寿面,端给府里上上下下吃了,随即平静的告知府里上下一件事。   启明道:“我到感恩庵里住一阵子,这次你们谁也别跟着。”   侯府瞬间炸开了锅。   老管家的脸瞬间惨白惨白的。   启明平静的补充道:“陈伯你也把心放进肚子里,我不会出家当尼姑,就是跟着了无大师修行修行,顺道给杀戮太重的侯爷祈祈福。”   老管家:“……”   众人:“……”   确定不是在佛前诅咒?   他这做管家的还能怎么办? 准备好香火钱,再三交代蔺轻若,捂着心口十八里相送似的把长公主送到了感恩庵,顺便把宁胖和沈小六打包到了报国寺。   老管家觉得这侯府的风水保不准就是被天皇老儿给改了,不然怎么着大人和小孩怎么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大人总算能顶立门户了,可惜还是鳏寡孤独。 这小的简直就是个高深莫测的主,他这都活成妖怪的人都捉摸不透她。   从他家侯爷走后,他家长公主就整天往尼姑庵里跑。   以前想让她出去透透气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现在倒好,姑娘家的天天和尼姑混日子。 还真是不出门则已,一出门就是洒脱的兔子抓都抓不住。   老管家愁的,恨不得拿根绳子自我了结。 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唯恐启明落发为尼。   但是,启明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启明为主,他为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年轻人最爱玩叛逆。 他可不是蔺侯爷敢把公主扛在肩上,只好让蔺轻若时时注意,再让宁胖和沈小六在她面前撒泼闹腾。 第九十五章:姑苏之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小六一听,叉着腰,跺着脚,怒道:“什么?那老尼姑要勾搭长公主出家?看‘老娘’我不掀了她的尼姑庵。”   世间模样清秀又英武的人儿吉光片羽,养眼的蔺侯爷已经跑到千里之外吃沙子去了,经过风吹日晒回来铁定是个糟老头子。 他的启明,原是男子的时候他就喜欢,更何况是女子的启明,他简直欢喜疯了;居然要变成光头,当下在心中一想,浑身打了冷颤,当下就和老管家结成了盟友。   第二天,他抓住宁胖二人换上了女装,他才不要去秃驴那里,死皮赖脸的两个人跟着启明去了巨阴圣地,临出门的时候对着老管家做了一个保证启明安然无恙的手势。   老管家泪流满面,他不会说他是被沈小六故作蛇精姿态给吓得。   不过当天晚上从感恩庵回来,沈小六就没再提拆了人家房顶的事,并每天奋不顾身的往那里赶――只因那里的小尼长的各个秀丽。   启明是不许他进入屋内的,他就上墙头逗人家小尼姑。   宁胖也是义不容辞前往的,他扮女娃娃有经验,混了个和蔺轻若平起平坐。   了无见多识广,不但会念经,剑舞的也好看。   宁胖和沈小六早早的举了白旗,阵前倒戈。 还心道:“难怪启明整日呆在这尼姑庵,去年一年没跟着来简直就是损失!”   老管家真想看看了无尼姑给众人施了什么邪术。   过去的一年,老管家其实已经习惯了启明三天两头的往那尼姑庵里去,现在又有三个跟屁虫跟着,他也就放了心。   谁料长公主《三十六计》解读的透彻,身体力行的更透彻,玩了一手瞒天过海和金蝉脱壳。   安生了小十天,后来交代侍卫她要在庵里清修几日,不得让闲杂人等打扰,侍卫也是实在人,一个在门守着,一个回侯府回禀老管家。   老管家心道在外面好好守着就是;几天后,还是何丰突然问道:“管家伯伯,主子呢?我有小玩意送给她。”   老管家掐指一算,长公主已经小五天没回来了,慌慌张张的就往感恩庵里赶,进去一瞅,傻了眼。   给庵里的师太打探一番,才知启明在当天就带着三个吃里扒外的从后门溜了,跟着了无游离去了。   好在,启明还给老管家溜了一张轻飘飘的书信。   老管家欲哭无泪,只好一边托人私下打探,一边派人给蔺琛送信;还自作主张的上奏了皇上。   皇上听完的当天晚上,徐玲珑就吹起了枕边风,说是长公主整日抛头露面往外跑,不好的传言都传到了后宫。   朱晔平听完一声冷哼,起身去了媛嫔那里。 留下傻了眼的徐妃。   他不喜欢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知道启明跟着出家的徐皇后离开,他的心是非常宽的,一来他知道了无是聪明人,二来他是真的不太关心这个便宜女儿,三来他是恨不得启明也落发为尼。   顾昀那里是指望不上的,鞭长莫及。 西域一带沙匪近期多如牛毛,四处流窜。 他整天不知道追着沙匪流窜到了什么地方,信使要想立刻找到蔺侯爷本人,难如登天,除非运气爆表。 第九十六章:姑苏之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算是半路出家,算是半个俗人,很少讲经,也从不将那些让人头大的佛法和偈语,大多数时候都是给启明用笔写一些民间风俗,甚至会十分大逆不道地写一些当下惹民怨的事,不过都是启明看了随手就让燃为灰烬。   小半个月后,四人到了姑苏。   春耕已经开始了,放眼望去,田间地头成群结队的人,身披斗笠,忙忙碌碌的劳作。   比起金陵城人们的轻松悠闲,这杏花烟雨中的老农像牛马一般在来回奔波,那田间的稚子也失了憨态可掬。   朝廷国库空虚,姑苏要多交一成苛捐杂税。   宁胖和沈小六在雁绝城的时候,家中都不是靠种田为生,还都是狗屁不通;到了金陵跟着启明也算得上吃香的喝辣的。 如今见到天微亮就到田里插秧的孩子,顿时有些心酸。 又把秧或是插的不过关,被监工按着打了一顿。   有两个像是那孩子的父母,跪在地头不停的给监工磕头。   沈小六揉着通红的眼睛,把脸撇过一边。   启明叹道:“起早贪黑只是为了个温饱,却也是求不得。”   了无点头却不言语。   蔺轻若突然说道:“这些包身工若能遇见心善的老爷,还能求得温饱;这年头又有几个心善的?”   她曾经就是贫民家的孩子,后来父母实在是养活不了她,就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可惜她那小丈夫是个短命鬼,她就被婆家卖到了**;逃跑时被抓住被打了个半死,蔺侯爷把她买回了府里洗衣做饭。   宁胖:“他们可以不种田做其他的啊,比如……”   比如什么,他却又说不出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本可以做屠户的,在宁胖眼里,除了种地,有太多的好事情可以做。   这就像前朝流传的一个笑话。 前朝闹灾荒,老百姓没饭吃,到处都有饿死的人。 有人把情况报告给荒淫的帝王,那荒淫的帝王却对报告人说:“没有饭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今的开元似乎正走着前朝末路时走的道路。   沈小六回过脸看向了无,问道:“那么如果大家都没饭吃,没有地方住,他们会造反吗?”   了无微笑看着他,沈小六的脸一下红透了。   启明望着远方道:“这些年应该是不会的。”   另外三个小孩子沉默了。 宁胖问道:“是因为蔺侯爷吗?”   了无点了点头。   “我还记得刚到金陵的第一个除夕夜,洋人在百戏院子里耍虎出了意外,人群乱成一团,权贵也顾得体态仗着家丁奴才往外闯,知道侯爷在才安静下来。” 启明顿了顿,说道,“当时不少人被踩在了脚下,若他不再,便是踩也能踩死很多人。”   了无比划道:“我私带公主出城,将来东窗事发,还忘公主让侯爷刀下留人。”   这一年来,启明逐渐已能明白了无的手语。   宁胖和沈小六都笑了起来,以为了无是开玩笑――在他们印象里,蔺琛向来是温和的。   了无苦笑了一下。   蔺轻若却没笑,递了水壶给启明。   蔺轻若引开话题,说道:“民间至今有侯爷用了赤血八十人使西域俯首的传说,前面更是俘虏了贵霜的王子,都说赤血营是天兵天将,侯爷是战神蚩尤转世,可以上天入地,刀枪不入,有侯爷手中赤血营这根大梁镇着,民间犯上作乱的暴徒虽有,但始终难成气候。”   启明看向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若是想拆一座大殿,首先便是砸了大梁。”   了无看着面前的少女,蔺琛要是回来,大概是认不出启明的,她和她的哥哥长的几乎一模一样,也只是皮表一样罢了。 她的心思,没人能看得透。   了无:“公主不必担忧,一些事,侯爷心中明了。”   长庚想起蔺琛房中那副“上善若水” ,心中自是担忧。   四人继续前行,在一家茶肆暂时落脚休息。 她静静地坐了片刻,端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根都喝了个干净,压下喉咙处的血腥味。 第九十七章:千里追女(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被启明忧心的蔺琛此时还在茫茫大漠中吃沙子,已经跟当地规模最大的一伙沙匪僵持了小两个月。   妈蛋 ,害的他连年都没能回去过。   如今的西凉城欣欣向荣,它是丝绸之路的最终交易点,整个西凉都是聚宝盆,也是人群最杂的地方。   西凉向西就是楼兰,楼兰是西洋进入开元的入口。 因为开元和西洋人签的《丝绸之路通商条约》,楼兰这个盛产美女的小国更加闻名于世。   楼兰王后是解语长公主,她是朱晔平的长姐。 曾嫁予三任丈夫,皆为楼兰王。   当年解语公主和亲到楼兰,被封为右夫人,与左夫人匈奴公主同侍楼兰王昆莫。 到楼兰后,积极参与政事,致力于兴国安邦的事业。   她经常不辞辛劳的到各个部落中视察民情、访贫问苦;每逢国中发生了山洪、寒流、地震等自然灾害,她都毅然奔赴前线,与各族牧民并肩战斗抗洪救灾;大力发展植树造林和发展农业的活动。   她还积极支持贤臣的建议,说服楼兰王和楼兰长老们,开通了楼兰通往诸国的通商口岸。 在她改嫁翁归以后,楼兰的经济发展很快。   这也是当年西域叛乱唯独楼兰没有参与的原因。 商贸入口自是放在此处。   “侯爷,小林那边已经将贼的老窝端了,动手吗?” 叶锦江碰了碰蔺琛,见他一直按眼皮,“你眼睛进沙子了?”   “没有,” 蔺琛自恋到天下有地下无,“两个眼皮一直跳,我觉得是我家启明想我了……”   叶锦江恨不得晕倒,他只听过打喷嚏是有人想了,从没见过眼皮跳是有人惦记的,他倒是见过眼皮跳来灾祸的。   他还没来得及损人,一个亲卫突然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大帅!”   蔺琛:“哪来的?”   亲卫:“侯府的家信,送到了西凉关,西凉那边托楼兰人送来的。”   蔺侯爷拿着信在叶将军面前忽闪显摆,那表情写着:看,启明想我了吧,一定是启明写的信。   叶将军恨不得一巴掌糊过去,心里念叨着: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蔺琛拆开,满怀期待的看了起来。   然后叶将军就看见蔺侯爷的脸色瞬息万变。   叶将军:“怎么了?”   “了无这光头尼姑,最好别落到我手上。” 蔺琛阴恻恻地说道,背着手在帅帐中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一脚踹翻了一个小桌案,“给我牵马来,子平,这边的事你暂时替我顶一下。”   叶锦江:“什么?”   蔺琛:“我要大江南北的去找我那便宜儿子去。”   叶锦江痛呼一声:“哎哟……嘶,我的下巴要砸脚背上了,――你疯了吗?西北守军主帅擅离职守私自乱窜,这不是造反就是作死!”   蔺侯爷冷哼一声,道:“今天端了“锯鳞蛇”的老窝,起码能太平几个月,以逐风的脚程,再依靠我的智慧,十几天就能找到她,找到人就回。”   叶先生气沉丹田,酝酿一场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准备开口,只是尚未出口,蔺琛冰刀似的眼神就扫了过去,胳膊还蠢蠢欲动。   叶先生慌忙捂住嘴巴,口齿不清地道:“我什么都不说!” 第九十八章:千里追女(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算你识相!”  叶先生心中悱恻:“重女轻友,诅咒你一辈子是‘女奴’。”   当天黑夜,赤炎一百铁骑从大漠深处将周旋了许久的悍匪头领及其党羽一举拿下,蔺琛听报,吩咐了一句“都拿大铁锁链子给我锁好!” ,来不及休息,当夜就要走。   “奶奶的,要不是你们这些土匪,本候我会连年都没回去过吗?” 蔺侯爷愤愤的想到。   解语长公主和王子军须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正等着给蔺侯爷和将士接风洗尘,刚一来,却看见蔺琛眉头打着结换上了轻骑装束。   楼兰人能歌善舞,喜以酒会友。   蔺侯爷兵法莫测,武艺超群,被江湖上人称开元第一高手;军须本就对自己这位表兄欣赏不已;当蔺琛在他那里蹭饭酒了,蔺侯爷的酒量更是让军须五体投地,自封为蔺侯爷的生死兄弟,在蔺侯爷剿匪时,他也做的尽职尽责,好菜好饭的款待,外加沙漠向导。   军须地问蔺侯爷:“子琦表哥今天走得这么急切,可是要去追寻晚霞一样的姑娘?”   叶将军:“……”   晚霞一样的姑娘,是成片还是着透了?   蔺琛:“我去宰人。”   军须拎着酒坛子一愣,纳闷道,“刚宰了一窝又宰?”   “你吃了上顿饭难道这顿就不吃了?” 蔺琛杀气腾腾地道,“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就宰了谁!”   几位蔺琛的亲信备好马在外面候着,蔺侯爷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几匹马驼着人像一股旋风飞掠而过。   军须目送着他的背影,带着崇高敬意地问叶将军道:“我这表哥一天要宰多少人啊?”   叶锦江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低声道:“女儿被人拐了。”   军须一副了然的模样:“那抓到后一定要宰了他,不过能拐走人家女儿的一定是个月亮一样的男子!”   叶锦江突然觉得自己的学识不够用,谁能告诉他像月亮的男人什么样子,又亮又圆吗?   叶锦江:“……她只有一个月亮一样的光头。”   留下军须纳闷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叶将军心事重重地往营帐里走,走了两步,脸色一变――遭了,蔺琛心绪波动,走的又匆忙,这药是带了还是没带?   蔺侯爷不亏是上天入地的定国侯,山东用一场贵如油的小雨迎接了满面风尘的蔺琛,他略略休整一下,直接带人杀到济南巡抚王询的府上。   依着蔺琛的身份和脾气,本不该与江北的官员有什么交情,这里头确实牵扯了些旧情。   蔺琛出征西域到山东捡人上战场时,顺道剿了伙不成气候的土匪,救出了几个被怂匪劫持的倒霉蛋,王询当年因为党争被徐达弄得丢了官职,回家的途中被人劫了,他就是那些倒霉蛋中的一个。 王询颇有些手腕,突然某一天让朱晔平又想了起来,得以起复,时任济南巡抚,和顾侯爷也算是君子之交,却无关政事。   王大人这天正好无事,睡到了日头晒屁股还未起床,突然听到家仆来报,整个人都惊得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九十九章:千里追女(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王询再三确认:“他说他是谁?”   家仆道:“他说他姓蔺,蔺子琦。”   “蔺子琦,” 王询慌忙从小妾身上爬起来,擦掉眼角的眼屎,他先是一惊,后是一脸不爽道,“定国侯蔺子琦?我还是当朝宰相呢――蔺侯爷正在西域呢,哪有功夫来山东,这种骗子你也信,打出去!”   门外的家仆应了一声,提步要走。   “等等!” 王询穿衣下地,琢磨片刻,“……我还是去看看吧,这样心里踏实。”   他是福灵心至,突然觉得这种明目张胆的擅离职守蔺侯爷也是干得出来的。   此时,身在济南的了无还不知道自己卷入了蔺侯爷的保父之名的战争中。   这人当过千金小姐,做过一国之后,如今是光头尼姑。   她抠门简直抠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如果不能蹭得客栈落脚,那一定是要睡破庙。 蔺轻若装着银子想给自己主子改善一下住宿环境和好吃的都不行;顿顿要饭,哦,不对,她们出家人说那叫化缘。   宁胖跟着都瘦了小十斤,真够难为他的,竟然也能坚持下来颠沛流离。   了无走得不紧不慢,带着启明她们走过街串过巷,也带着她们在田间和山里四处溜达,化缘不分好赖,在山里启明她们捉野物烤来吃,她就挖野菜来吃;化缘呢大多去寻常人家,因为乡绅中善人实在是太少,所以这小一个月五人几乎没吃一顿好吃的。   有一次到了穷苦人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饿得啼哭不止的小娃子,见人家实在可怜,非但没讨来粗糠咸菜,反而倒贴了些银两。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 了无穿过闹市,对启明她们比划道,“世道人心,人心皆为世道所造。”   蔺轻若轻笑:“大师本是出家人,怎么讲起这世道来就是头头是道。”   启明笑了笑:“出家人不知事道,又怎么置身事外?”   蔺轻若低头不再言语。   忽然,宁胖压低声音道:“启明,你有没有发现有好多人在看我们?”   他们这几个人――有尼姑,有亭亭玉立的丫鬟,有一胖一瘦的少年,还有一位螓首蛾眉的小姐。 她们的组合本就有些奇怪,早已习惯了围观,连带的启明对外来目光变得不以为意起来。   不过这一回,他们像是被围观的猴似的。   人们见了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宁胖嘀咕道:“好奇怪哦。”   启明进入人群,看到了张贴的告示,告示上画着一个人像,是个清秀的尼姑,下面写道:此人装扮尼姑,拐妇偷孩,特此通缉,如有捉住者,赏纹银百两。   “了无大师,” 蔺轻若道,“你值纹银百两呢。”   那语气说不出来的落井下石。   了无僵化在了那里。   人群这时涌动起来,全是奔着那百两银子去的。   了无算的上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一个飞身飞檐走壁溜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官兵的喧哗声:“让开,让开。” 想必是有人得到了线报前来抓人。   启明心道:“果然是蔺琛这种人才能干出的事,手段不是一般的阴损。”   启明心生安慰,蔺琛心里还是有她的。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利用了了无。   宁胖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启明,启明,怎么办?” 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启明一笑,随即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大把碎银,朝着官兵的方向,千金散尽的姿态一撒:“拾钱了!”   这钱撒的,沈小六都肉疼,若是了无见了,岂不是要疼晕过去。   还围着她们四人的人群当下被碎银子砸了脑门,听到是银子,纷纷涌上去捡,一时间乱成一团,甚至有些人扭作一团打了起来,把官兵牢牢地独挡在她们身后。   启明看了厮打的人群,心想:“这就是人性!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启明平静道:“我们也走。”   说着她就趁着混乱钻出人群,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 她是想见蔺琛,但是经过这一个月,她更想四处去看看,从新认识一下这个国家。 第一百章:魂牵梦萦(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可是尚未来得及离开,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闹市纵马,要么是纨绔子弟草菅人命,要么是官兵抓人。   宁胖怕怕的攥着启明的袖子,小声建议道:“启明,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沈小六看他一副怂样,出言道:“胆小鬼!”   马匹在她们跟前停了下来,只见几个身着盔甲的将士行翻身下马,整肃的站成了一排,中间那一个……化了灰启明都能认得出来!   启明含笑,还真是蔺侯爷亲自从西北赶来寻她。   在来的路上蔺琛已经想好了,他要先把了无的双腿砍了,然后再把启明抓回府里打一顿屁股。   他认为外人不知你了无是谁,那金陵城的皇上还不知道,你都出家了,还瞎掺和什么。 这孩子你既然不要了,就离的远远的。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蔺侯爷觉得自己以前对启明太娇惯了,不然那个乖巧的孩子怎么变得无法无天,多好的小树苗,现在竟然长弯了,还敢玩离家出走。 ‘父慈子孝’这一套果然不管用。   可是再火冒三丈,这颠三倒四的火,当他看见启明的那一刻,突然就哑然了。   蔺琛人在马上,差点认不出启明来。   都说女大十八变,在雁绝城的时候,启明是个假小子,每天都在他跟前,总觉得十年如一日。 突然分别一年多,久别重逢,模样和神态突然就变得陌生。   本来就单薄的身体经过这一个多月更是瘦了许多,脸上心疼难耐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不动声色的遮盖住。   蔺琛逮着马笼头让马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想:“打不得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启明已经是一副大人的样子,总不能拿教训孩子的巴掌打上去,那就不是教训,而是老不正经。   往些年,一天一天的过,对于蔺琛来说没什么差别,都是千篇一律而又仓促。   只是这一刻,他却突然有了一种岁月无情地感受,后知后觉地有了身为人父的自觉。 好像自己再眨一次眼,他的启明就会长大,像雏鸟离巢一般远离他而去。 过去的一年,他错过的不仅仅是时间,而是启明不为他知的成长,更重要的是,日子无法倒转,无法容金钱、玩物来替补。   就在那一瞬间,蔺琛也终于意识到,启明是真的到了嫁人的年龄,王位上的那位一道圣旨,他的启明就要搬去别人的府邸,离开他的庇佑。 这中间还有多长时间? 也许是一年,也许也就是几天,难道她们之间只剩下这匆匆的相见了吗? 不,启明是他认下的‘儿子’,没有他的同意,谁都不能抢走。   三十出头的蔺侯爷,心大如斗的蔺帅,总算是懵懵懂懂的晓得了自己的感情。   他没有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启明面前,伸出手,见启明没有动作,沉着脸道:“还不上马!”   启明的目光一直粘在他脸上,不舍得移动分毫,蔺琛额的红痣掠去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以为没有见到就好,她以为不去想念就好。   启明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来?” 第一百零一章:魂牵梦萦(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冷冷地哼了一声,一个弯腰捞起她掠在怀里。 闷不做声地率先往外走去。   “说话还是这么没大没小,要是不这么生疏就好了。” 他既欣喜又怅然若失。   率先赶来的官兵领头一路小跑上前来,敬畏地对蔺琛道:“侯爷,那尼姑跑了,还抓吗?”   “抓,” 蔺琛一口答应,“给我抓活的,还得毫发无损地给我抓回来!”   官兵先是一怔,实在是没有勇气质疑蔺侯爷,无奈又有力的道:“是!”   抓,抓活的,还得毫发无损,蔺侯爷给小兵们出了个难题。   沈小六在后面偷偷拉宁胖的衣袖,宁胖缩了缩脑袋。 蔺轻若轻轻咳了一声,二人方规规矩矩的快步跟上。   蔺轻若心道:“泥菩萨过江都自身难保了,这两个小色鬼还咸吃萝卜淡操心。希望了无自求多福吧,在黑脸的蔺侯爷面前,她这小主子大概也是爱莫能助。”   蔺琛带着启明这一行人到了济南巡抚王大人府上,王大人也早早做好了拍马屁的准备,带着下属官员迎接到了门口:“长公主殿下莅临寒城,乃是我山东之福。鄙人寒舍,还望公主不弃!快请快请,臣已经备好酒菜,准备给公主殿下和侯爷接风洗尘。”   话音还没落地,蔺琛虎着一张阎王脸走了进去,眉眼额间都写着一句话――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王询:“……”   他这是招谁了惹谁了,拍个马屁都能拍马腿上。 他这是被迁怒了,还是被迁怒了呢。   整整一个晚上,蔺侯爷也没弄懂自己的心思,也没想好怎么和启明说说话,自己一个人在房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这酒是从解语公主那里讨来的。 楼兰酒够烈,可还是压不止心头那莫名的醋火。   过了一会,门却被敲响了。   蔺琛没有好声道:“进来。”   启明轻轻地推开门走进来:“锦溪。”   蔺琛没吭声,脸上神色莫辨,不知他息怒。   启明回手掩上门,微微低下头,盯着蔺琛她会心血上涌,她害怕压不住心口那折服的猛虎‘绝情’。   启明:“锦溪,我很想你,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去找你。”   蔺琛沉默片刻,酸酸道:“找我能找到山东来?” 见启明依旧低头,终于叹了口气:“过来,让我看看。”   启明乖巧地走过来,顾昀身上带着酒香,味道浓醇,有点甜,启明本以为自己能克制住自己,熟知是高估了自己,险些没当场喷出血来。   她暗自抽了一口气,直奔上前,抱住了蔺琛。   一瞬间,蔺琛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心头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烟消云散。   他伸手搂住启明,顺势摸了摸启明的长发,下巴蹭过对方的耳畔,感觉怀中有了整个世界。   **的蔺侯爷也想很直白地说一句“我也想你了” ,可是他长这么大还正经爱过一个人,对自己父母都没能撒娇说句喜欢,这句话终在腹中三起三落,最后临阵逃脱胎死腹中。   他淡淡地笑道:“都成大姑娘了,还撒娇。”   启明闭了闭眼,深知心里不能再‘波涛汹涌’,情不能自禁,理智却能自律修正。 第一百零二章:魂牵梦萦(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放开蔺琛,忍着胸口一把看不见的刀搅拌剔骨,从容不迫地拿起蔺琛的酒壶和了一口酒,混着血气又回到肚子里。   她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那种奢求简直是不可理喻。 为了目的,她的面目也变得可憎,但在蔺琛面前她不要形迹毕露。   启明深吸一口气,问道:“锦溪怎么会到江南来?”   蔺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平时在侯府都女扮男装,怎么到外面闯荡就换回了女装?就不怕遇见登徒子。”   启明不敢多看他,微微低下头去。 嘟囔道:“了无是尼姑又不是和尚。”   一开始,蔺琛还当自己把话说重了,要训斥一番的话顶了牙缝又被自己叼了回去。 启明那护着光头了无的话让他恨不得自扇一个耳光。 他将自己的手掌握成拳头装,收收放放几个来回,他才忍耐住没当场发作。 如此一来,十几日的奔波又让他万感疲惫,这突如其来的疲惫险些让他身子倾斜。 他尽最大可能心平气和地对启明道:“坐下来,跟我说说为什么跟那个光头……咳。”   蔺琛意识到当着启明的面叫她生母“光头” 好像不太合适,尽管徐璇玑没有抚养她,谁知过去的一年启明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彻底原谅了那个女人,说不定还被灌了迷魂汤。   启明已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了无师傅要北下游历,我自作主张要跟着出去看看,若是路上无趣,我就西行去找你。你要是因为这个非抓她不可,我心里会愧疚的。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四处贴捉赏她的告示,若被有心人见到了,说不定要给了无师傅招来杀身之祸。”   蔺琛:“……”   他怎么不知自己的这个‘儿子’如此能言善辩,也太会说话了,既知道替那尼姑开脱,又知道泼水灭火,这话说得蔺琛心里美滋滋的,弄得他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他心道:“我茅房啊,我过粪” 。 这一年的光景,这聪明伶俐巧舌如簧的丫头确定是他那个棒槌儿子?   “锦溪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擒奸臣,西行平乱了,我却是文不成武不就。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所以就离开侯府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启明偷偷看了蔺琛一眼,发现他眉间有了倦意,眼睛里甚至有了血丝,立刻就说不下去了,心怀愧疚,低声道,“……只是思虑不周,行为任性了,还让你操劳奔波,我错了,你罚我吧,打也成,反正没人看的见。”   蔺琛先是扑哧一笑:“大姑娘了,你不知羞我还羞呢。” 随后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往事,忽然说道:“我出征西域,其实是不怀好意的徐老将军和忠心耿耿的赤血旧众,向皇上强求来的。”   启明蓦地抬头。   蔺琛向来不是谦虚的人,经常满嘴的吹牛话,恨不得满天都是牛撒欢。 可是,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擒奸平藩西征之事。 他吹的向来是字写的多么苍劲有力,蒙上眼都能干掉箫统。 那些流传世间的事,他自己一件都没提过。   蔺琛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楼兰人的酒,从解语长公主那里蹭来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汉子,拿着我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蔺琛喝了一杯,继续道:“我那时是狗屁不懂,纯属添乱,完全是靠祖宗荫庇挂看帅名,那时年少轻狂,仗着自己生擒朱孟达的功绩,从不肯虚心承认。途中剿匪,我一次急躁私自行动捅了个大篓子,收拾土匪竟然损失了十个弟兄,还连累箫老将军受了重伤……你在了无那里听过箫齐将军吗?” 第一百零三章:诱君查私(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还真给她讲过,她那亲生母亲还真不是凡人,哪里像平常人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对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如数家珍,对那些人的党派归属比对经文都熟悉。   十几年前,蔺琛年岁还小,箫齐老将军趁着徐家的风与朱晔平周旋,保举蔺琛西征,他为副帅。 可惜后来班师回朝的途中染了风寒,到了京城没几日就死了。   像是又看见了病重的箫齐将军,蔺琛皱眉:“要不是因为那次,他老人家的身子骨硬朗着呢,不至于被一场风寒躲了性命。回到京师,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对我的过错只字未提,通篇都在写我辛苦不易。”   蔺琛说到这里,顿了顿。   他忽然觉得不可思议,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事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现在莫名其妙的就吐露了出来。   那些丢人现眼的旧事扒拉出来,自己竟也能正视面对。   关键,一开始他是本来要教训启明的。   这一切好像超出了他的自我掌控。   也许叶锦江说的对,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启明都是那个教会他认清自己的人。   蔺琛看着启明道:“我之所以被人称为蔺侯爷,赤血营主帅,不是因为我天生比谁厉害,只是因为我姓蔺。启明,很多时候,出身就决定了你将来必须要走的路,哪些事可以做,那些绝不可以。”   这也算是蔺琛袒露心声的说出他不告而别和未能回京的解释吧,虽然很隐晦,不过启明听得明白。   她懂!   启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蔺琛又饮酒一盏,斟酌一下,继续道:“你要想好你要走什么样的路,你不要畏惧,选好了只管大步前行。只要我活着,我就竭尽全力把那些障碍都清扫干净。你要天下,我给你打;你要平凡度日,我许!”   启明本来就是对什么人都说不出真心话的人,此时她才发现,蔺琛永远不在那‘什么人’里面。 她面对蔺琛的时候,变得异常有安全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帝扔给蔺琛他不得不收的包袱,蔺琛对她或许也有着别样的利用之心,原来不是的。   启明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谁像蔺琛一样这般对她了。   甚至是了无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身影闪过:“大帅。”   蔺琛也回过了神,对启明道:“你早点回去休息,跟着那尼姑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你要是不想回去,在这里也成。”   暗影:“……”   他好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了,应该不会被灭口吧?   启明:“……”   她敢确定,蔺琛还是把她当成了儿子。   蔺琛笑道:“启明成大姑娘了,学会不好意思了。”   启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砸过来的不正经,关键蔺琛说的总是这么真挚坦诚。   老子**女儿,也真是够了。   这两个人,老子不像老子,女儿不像女儿。   启明哑然无声,轻飘飘的走了。   蔺琛对着门外道:“进来。”   一个身着黑夜的将士应声进去。   暗一道:“主子,属下奉命跟踪追捕……” 第一百零四章:诱君查私(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拐带公主出京,尽管这事情确实离谱荒唐,不过京城来的消息,皇上似乎并没有怪罪了无的意思,更何况真抓了了无,启明大概会诊的生气。   蔺琛真想骂一句:去他妈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去他妈的血浓于水。   蔺琛摆摆手:“算了,我去跟和仲说一下,让他把告示撤了。”   和仲是王询的字。   暗一低下头道:“属下甘愿受罚,未能抓住那位尼姑,今天傍晚见她登了一条船,属下跟上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白色小石块。   蔺琛接过来看了一眼,一怔,随即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   这种东西他熟悉的很,叫硝石,是制作火药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东西必须走官船,由各地驻兵护送和验收;竹炮坊也是官方开的,也绝不会有人敢用私船,一艘尼姑都能混上去的民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蔺琛:“这事你没声张吧?”   暗一:“主子放心。”   蔺琛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步,右手食指按了按眉心的朱砂痣:“先这样,告示继续贴着,大张旗鼓的捉那尼姑,你们几个把那批船盯紧了,看看它是什么来头,东西又到了哪里。查到船主是谁还不行,注意一下都在和哪些不要命的往来……”   蔺琛心头一疼,暗道糟糕。 心中顺道还骂了叶锦江饭桶,也不知道未雨绸缪给他备上。   暗一:“主子?”   蔺琛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如果抓住那尼姑,带来见我。”   暗一也不疑有他,领命立刻执行去了。   打发了暗一,蔺琛又闷了一口酒,到床上一动不动躺着。   山东山多海多,硝石也多,这东西到了私船,不管是流向哪里,都是极其危险的。   如果是某些官员铤而走险揩油徇私,这都好办;要是其他,就复杂了。   开元的路水两军都不弱,这都是世代武备枢人呕心沥血付出换来的。   巨翼虽然厉害,但善防不善攻,再坚固的巨翼都经不起红衣大炮的袭击。   这些年倭国也比猫画虎造出了帆船,倭国国土极小,也有人乘风破浪来到开元交换商品。 现在东海一线出了私自倒卖硝石,这极有可能威胁到东海的防御。   这本事比天大的了无,将他的人引至渡船,到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她蓄谋已久引他过来?   这一会功夫,蔺琛是浑身作痛,脑子也混乱起来,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启明又喜又羞得回到自己房间,扑通扑通的心跳还没平复,一推门就看见了无这个尼姑,她这一口气还没平下去又跳了上去,慌忙插上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了无微笑合掌。   这徐家的女人都这么厉害? 宫里那位两腿一张能让皇帝背德悖伦,宫外这位,神出鬼没,她这父皇真是好福气。   尼姑在纸上写道:“公主不必忧心,定国侯只是在虚张声势。”   启明是七窍玲珑、心思剔透,当下就明白了过来,了无来山东是有目的的,而且目的明确,就是引来蔺琛。   启明斟上茶:“你故意利用我引他前来,这山东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五章:诱君查私(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斟上茶:“你故意利用我引他前来,这山东到底出了什么事?”   了无投去赞赏的目光,她的女儿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 她在纸上写道:“东海巨蛟要火攻。”   启明心一惊。   一时间,启明心头掠过很多,她以前就知道她这母亲无情又和朝局牵扯不清,没料到她是真的利用自己,而且竟知道这等隐秘的事情。 太子死时,她可曾有半点心伤? 眼神间不由自主的就带上了防备。   然而不等她再多想,了无冲她做了个手势,视这巡抚府邸的仆从和家兵为无物,轻车熟路跳窗离开。   启明先是脚下一顿,然后跟了上去。   启明追着了无到了城外,月夜风高,万籁俱寂;她开口叫住了前面的人:“了无师傅。”   了无脚步停了下来。   长庚说话慢条斯理,态度也不见一点火气,温和有礼,像往日在禅房里沉默不语的喝苦丁一样。   启明:“我是什么出身,师傅想必比我还要明白。一年来,时常与师傅清谈,启明受益匪浅;师傅心系天下也好,为了自己家族也罢,我都不去问。只是蔺琛对我来说,他不是百战百胜纵横沙场的定国侯;不管是皇上和天下人把他摆放在什么位置;在我心里,他就是那个和我相依为命要生活一辈子的人。我自幼就活的艰辛,也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做什么大人物。现在更是活的战战兢兢,勉强自保立足而已。哪怕是这样,我涉入险境可以,但决不允许师傅把蔺琛带入险境。”   启明竟然抽出了缠腰剑。   了无:“……”   了无不知道启明平日和别人怎么说话的,但这一年来她自认为她了解她,是一个含蓄的人,接物待人也算温和。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把“你生了我归生了我,我们之间的感情归感情,但是你要敢动蔺琛,我就一剑戳死你。” 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说的简单明白还温和。   了无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走上前试探:“公主天之骄女,应心怀天下,莫要妄自菲薄。”   启明看了一眼她那比划的手,淡淡一笑:“活于世间,要是连自己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何以保天下人?”   了无苦笑一下,她十月怀胎生下她,为了她活命忍痛抛弃了她,她竟不如蔺琛来的重要。 若不是为了她,她何必亲自毒哑自己苟且活着,一死百了更来的干脆。   了无忍着酸苦比划道:“侯爷是开元脊梁,牵一发动全身,尼姑不敢有丝毫的不轨之心。”   启明:“我暂且信你,就劳烦师傅带路让我先探上一探。”   了无把外衣一扒,里外翻了翻,只见那浅色的衣袍变成了黑色,往身上一穿,连衣帽子戴在脑袋上,她就融入了夜色里。   启明:“……”   她这时才想起来这一个月来了无从未换洗过衣物。 徐家嫡女,开元曾经的皇后,竟然是个脏鬼。   就算她是生育自己之人,突然觉得几乎无法与她并肩同行。 第一百零六章: 香馥亡命(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黑衣尼姑了然带着启明在济南城的河道上七拐八弯的穿梭,很快到了通向东海去的大明兴湖码头。   在全国免税的三年,这里也是繁华之地,如今比起那时略显萧条。   不过,饿死的老鹰此时虽是深夜,避税的商船和搬运工依旧在忙碌。   了无带着启明隐在绿荫柳下,指着远方比划:“前面有赤血营眼线,不要再靠近。”   启明朝水面望去。 她看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看不见蔺琛的人,也看不出来水面有什么异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启明选择了相信了无,她已经见识到了了无的来去无踪。   启明默默的观察起来,搬运工正在装载货物,货物都是用大木盒子装着,上船前需要打开箱子让排查守卫过过眼,大晚上的那些守卫很是敷衍,后面小兵举着火把,前面的小头不过是瞅上一眼,然后封箱就上了船。   那装货的箱子一打开,隔着几十米元,启明都忍不住皱起了鼻子:“怎么这么香?里面是什么东西?”   了无在启明手心写道:“龙鳞香。”   启明一愣:“香馥春之类吗?”   了无点头。   这香料可比香馥春香多了。 简直还带了点恶臭。   这时只见商船上有个身影一闪而过,穿着与开元人不同,便问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师傅说的倭国人,那么这是要去倭国的商船?我记得师傅说过倭国地薄人少,要这么多香料做什么?”   了无是既赞赏又感叹,赞赏的是启明聪颖,感叹的是启明若是男儿该多好。   这么多装香料的木头箱子,香料这种东西又不是必需品,还不能吃,买回家去准备用了几百年? 这东西可是不耐放的很。 买这么多必有猫腻。   显然这码头排查的官兵也是被熏得难受,捂着鼻子煽动,催促搬运工快些上船。   启明:“既然师傅怀疑这私船上有猫腻,为何不去找巡抚大人,或是找按察使?师傅和上头那位也有交情,派个探访钦差也不是难事;师傅却偏偏要引来侯爷。怎么师傅就笃定他一定亲自前来?”   了无:“……”   她本想着,再聪颖的孩子,头一回肚子出远门,撞上惊天阴谋大案会吃惊的无所适从。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这一路上的事,启明的心绪都没有太大波动,而且是有点‘咄咄逼人’式的刨根问底。   徐璇玑忍不住想起蔺琛将启明从雁绝城领回京城时的传言,说是雁绝城遭匈奴偷袭成功是因为启明的养母做的内应,启明早有察觉才让赤血营做了万全之策,后来又大义灭亲,将贼军一网打尽。   还有就是除夕之夜一剑要了百戏院子里洋人老虎的性命。   了无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触了她的底线她会杀了自己。 她想问一句“你杀人时心里可有畏惧?” 片刻后,她又咽了回去。   启明静静的看着他,等待她的答案。 了无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两团自己的影子。   她又觉得难过,启明固然早慧,怕是这种特殊的早熟和她的遭遇更有关系,甚至她恐怕是知道了谁也不知道的黑暗。   她的内心某一处,怕是连蔺琛也进不去。 第一百零七章:香馥亡命(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斟酌片刻,比划道:“他只要来,就会插手;也只有他在,才可以摆平。有些事,他应该会与你我心照不宣。”   这事确实不是一个巡抚就可以摆平的。   就在这时,身后有了风声,启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了无一个飞身已经到了来人身后。   启明认出了来人是暗影,暗一单膝跪地:“惊扰了长公主殿下,侯爷让属下带长公主殿下和了无师傅回去。”   启明眉毛微挑,蔺琛竟然知道她和了无溜再来这里,果真是心照不宣。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侍卫敲门。   那侍卫道:“了无师傅还要继续游历,大帅要赶回西域,托属下送长公主回京,请公主明示,何时方便出发?”   蔺轻若给启明束着男士发式,启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信蔺琛回西域还不如相信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祟。   启明起身打开了门,还未等她说话,她就看到了来去无踪的了无站在了蔺琛的门前,还做了一个‘看她的’手势,然后径直推开了蔺琛的房门。   那侍卫显然有些惊呆,启明则走过要看稀罕。   这位先皇后怕是害怕被蔺侯爷一脚踹飞,推开门也没有急着往里进,对着屋里那位黑脸阎王做了合十礼。   蔺琛自是看到了在门口偷看的启明,倒卖了她生母三分面子没有干起架,只是声音里透着不耐烦:“不知了无师傅有什么赐教?”   了无走上前去,看了下桌案上的纸笔,研磨写道:“侯爷,后宫已开始为殿下选良人,是嫁做人妇还是……全在侯爷一念之间。”   蔺琛看了,拿起火折子就点了,冷冷回道:“师傅既已出家,如今未免管的太多。”   这时,了无近前,用茶水写了四个字――父死之因。   蔺琛突然沉默了。   启明听见宁胖在身后小声问沈小六道:“轻若姐姐说侯爷先送我们回京城,是真的吗?”   启明心里有了数,了无这是和蔺琛达成了某种协议。 而且自己应该不用回京。   好半晌,她听见蔺琛叹气:“我会一直带着她,在她羽翼未丰之前,不管去哪里,都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   一个疑问浮在启明心头,了无到底对蔺琛说了什么?   不多时,一辆破旧的马车向城郊里走去。   赶车的是一个尼姑和两个小厮,车里有个柔弱书生带着一个书童和一个丫鬟,蔺琛随身的几个将士和暗影都没有了踪迹。   启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蔺琛,身着高领长袍,披散着长发,活脱脱个疯子。   启明发现,就是这样一个疯子,自己的目光也总是不由自主的扫过去。   宁胖忍不住掀帘勾头进来:“侯爷,你疯了吗?”   蔺琛作势伸脚要踹他,一本正经道:“现在我是又聋又瞎的夏老头。”   众人:“……”   真是威武霸气。   蔺琛这次要装的是验香师。 验香师是千金难求,大多是聋瞎之人,一生以嗅觉为生。   蔺琛再次扮起聋瞎之人得心应手,启明还真有种错觉,恍惚中又看到了在雁绝城整日胡乱溜达的叶锦溪。 第一百零八章:香馥亡命(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再次扮起聋瞎之人得心应手,启明还真有种错觉,恍惚中又看到了在雁绝城整日胡乱溜达的叶锦溪。   到了码头,已经有人在那里候着接待,蔺轻若先下的车子,随后掀开帘子等着启明搀扶着蔺琛下车;只见一个身宽体胖一团和气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凑了过来,冲着他们道:“夏先生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来的有些晚。”   启明心道蔺琛这不知道神鬼不觉的顶了哪路大仙的名号,那真的夏先生想必被暗影劫了去。   启明神色不变,拱手道:“我家先生耳目不便,诸事不便,望担待一二。”   那人一愣,忙道,“那是,那是。”   蔺琛伸手攀上启明的肩,眼光无神,倒像个真瞎子。   蔺琛微弯着腰下了车,启明小心翼翼的扶着蔺琛到了那人跟前。   那人拱手,引着他们往前走,掩饰着自己的疑惑和戒备,笑道:“恕在下眼拙竟不知阁下是验香师,只是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卖的都是不值钱的香馥薄料,哪里请得起您这样的大家……”   他话未说完,那些搬运工汉子纷纷投来目光,个个目光如芒毕露。 用眼一扫就知道,这些根本不是普通的杂工汉。   启明只当没有看见,靠近蔺琛一点,微妙的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先生,人家不信咱们呢。”   蔺琛面不改色,从怀中取出一个信交给启明。   摸起来就是一个封皮,里面应该是无书信,上面飘着沉香味道。 昨晚上,暗影劫了一个验香师,搜出了这么一个信封。 那验香师骨头硬的很,怎么严刑拷打都不交代;不过这股幽香蔺琛却知道是什么,他只是不知道有何用处。   这香皇宫里就有,叫欲仙香。 不过了无说此物暗名“亡命香” 。 当年,老侯爷和夫人去世时屋里就有这种味道。 这么多年过去,蔺琛对着“亡命香” 依旧印象深刻。   启明的紧绷蔺琛自是有感觉到,他本就做了两种打算;实在不行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人接过信封,神色一动,凑到鼻尖嗅闻一番,脸色也是变幻莫测。   启明紧张的手心全是汗珠。   蔺琛反手握住她安抚着。   那人再次看了看蔺琛,正色道:“在下顾凯,是这批船的总管,不知先生从何而来,往何处去?”   这是暗号,启明一画一画的在蔺琛手心写字。   蔺琛开口道:“从人间来,往天上去。”   自称顾凯的男子吃了一惊,犹豫片刻,终道:“那就劳烦夏先生了。请!”   那自称翟颂的中年男子看似吃了一惊,犹疑片刻,声气微微弱了下来:“那……那就劳烦香先生了,请。”   蔺琛纹丝不动,聋的自然,直到启明拉着他往前走,他才面无表情被强拉着往前走。   启明心中疑惑,蔺侯爷真能手眼通天,连暗号都知道?   其实这是昨晚暗影听到的,蔺琛压根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很久很久以后,启明突然想起了这事就问了蔺侯爷,蔺侯爷对着九五至尊吹道:“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启明:…… 第一百零九章:龙潭虎穴(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行人顺利上了船,几个倭国人露了脸。 启明也清楚的看到了倭国人的容貌。 穿着宽胖衣裙,从小腿处赤露,头中间是没有头发的,穿着木屐。   启明打量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好奇的打量着传闻中又瞎又聋的验香师。   倭国信奉佛教,看到他们身后跟了个尼姑,好奇却还算恭敬。   启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商船,数量很多,以护送商船的名号,身上都配着大长刀,这些人的腰封处还别着四角飞镖,了无说过那叫流星镖。 靠近那些人,就能闻到血腥味。   突然,只听见身后一声大呵,一个倭国人神鬼不觉的落在蔺琛身后,二话不说,大刀便劈向蔺琛后背。   启明反应如闪电,盘腰剑出鞘,架住对方大刀。   那倭国人尖叫一声,瘦小身子灵活的对着启明连出几招,同时另一个倭国人突然发出一直流星镖只冲蔺琛而去。   而蔺琛像是毫无知觉的一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还真是做戏做足到不要命。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猝不及防!   启明不再恋战。 一个脚步回旋踢飞瘦小倭国人,同时手中的剑刺飞向流星镖,在流星镖几乎要擦过蔺琛胸口时将它打飞出去。   启明不是第一次这般险象环生,却是第一次看到蔺琛在生死一线,她的眼睛瞬间赤红,身上的绝情之毒蠢蠢欲动要发作。   她像是被无情之血操纵了,瞬间整个人变得冷漠冰霜,就是蔺琛都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冰冷。   她手腕向下,拿出对付箫统的招式对付出镖人,那人手中大刀剧烈颤动,在他觉得快被那股力量压死的时候手中的刀突然被夺,然后被启明一脚踹在腰上和刚才那人作伴倒在一起。   这些飞檐走壁的倭国人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还未等二人起身,从未想过饶他们性命的启明却用脚挑起地上的大刀钉住了那出镖人的衣服,手中的剑劈向第一个出刀人。   眼看就要把人劈成两半,这时响起了“住手” 的喊声,电光石火间,几把东洋的长刀伸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架住了启明的剑。   倒在地上的那两位趁机屁滚尿流的逃跑,可惜被钉住衣服那位一个挣脱,衣服破了。   谁知倭国人下面是不穿亵衣的,宁胖和沈小六刚要笑出声被眼疾手快的了无捂住了嘴巴。   了无盯着整个打斗过程,看的是浑身泛起了冷汗。 启明头天晚上说要戳死她的话不是玩笑。   在蔺琛安危面前,她是遇佛杀佛,遇魔屠魔。   启明冷冰冰的道:“让开。”   顾凯连忙赶上前,连声道:“小兄弟,这是误会,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安培君和川岛君初来开元,还不大懂规矩,见小兄弟腰上的剑奇特,就开个玩笑,小兄弟大人大量,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启明手腕一转,竟将那几把架住她剑的那几把刀全部击打在地,转手将剑架在了顾凯脖子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说这是个玩笑,你信吗?”   顾凯稳住身子陪着笑,对着那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蔺琛道:“夏先生……”   蔺琛木然着脸,顾凯这才想起验香师是又聋又瞎的。 第一百一十章:龙潭虎穴(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顾凯的随从显然也懂得自己主子内心的呼喊,想要上前拍拍蔺琛的手臂。   人还没碰到,身后就有一道剑风袭来,直接被启明挑了手筋。   启明:“你们谁敢碰他?”   幸亏船上都是习武之人,都有刀伤药,医术也略懂一二,哭的哀嚎的侍从被人拖进船内救治。   顾凯:“……”   倭国人尊崇强者,他们在开元潜伏这几年,竟从不知晓开元有如此高手。 果真,这开元之境,卧虎藏龙!   这群人,一个聋瞎之人,一个哑巴,剩下的是不抵事的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还有一个鬼神不敢靠近的启明。   气氛一时凝结。   这时,蔺琛终于开了口:“船发了吗?别误了时辰。”   那刚才水火不容的冲突,他好像完全不知。   顾凯也不计较自己的人被伤的事情,陪笑道:“夏先生你们里面请,现在立刻发船……”   他刚开了话头,蔺琛已经旁若无人的抬起一只手,启明顿了顿,将剑扣回腰间,上前接住蔺琛的手,扶着他往里走。   了无走在最后面,面目慈善的朝着受惊吓的倭国人稽首。 她这边超度着这伙即将没命的倭国人,那边蔺轻若揪着宁胖和沈小六追上启明和蔺琛。   这一回,遇上守船的倭国人都如临大敌颤颤兢兢站着,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启明一路神经高度紧张的将蔺琛送到专属验香师的屋子,谨慎的往门外探了一眼,这才合上门,一转身:“锦……”   蔺琛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   他头晚上发作了一次,现在耳朵里还嗡嗡作响。 他只是凭着猜测,看到启明张口是有话对他说,他抢先让他打住。   招招手让启明靠近他,在启明耳边低声道:“倭国忍者向来是偷鸡摸狗之辈,当心隔墙有耳。”   启明低着头,忍不住的抓住蔺琛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继而压下胸口的血气,自嘲的遥遥头,他们之间,蔺琛永远冷静理智,吓得魂飞魄散的永远是她。   老侯爷和夫人都算是身体倍棒的人,偏偏生了一个‘先天不足’的儿子,那命比女孩子还娇贵。 蔺琛身子是个富贵身子,可是遇见了一对严于律己的父母。 两人压根就不认识宠爱二字。 不管蔺琛身子如何,这武功该练还得练,书该读还得读。 和家将练手时也没人敢放水。 若是留了一点情面不止家将遭殃,蔺琛也得跪祠堂。   幸亏某天遇见了一位民间高人,给蔺琛配了药,这样他的心口疼虽未根治却也鲜少发作了。   只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总是跟不上老侯爷的要求。   老侯爷说:“我们蔺家宁可绝后,也绝不要学艺不精之人。要么你天下无双,要么你自己拿根白绫自缢。”   老侯爷的话向来是冰锥似的刺进蔺琛的骨头里,还凝结着血脉融为一体。 老侯爷死后,他更是活的小心翼翼。   他这一生,还真没有遇见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人。 他虽不知启明为何叹气,却摸上她的头,轻轻的安抚。   启明闭了闭眼,险些想要投怀送抱,还好忍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龙潭虎穴(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坐在他身旁,在他手心写道:“心里只是有点害怕。” 那流星镖到蔺琛胸口那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要发狂了。   蔺琛知她意,见她如此在意他,心中忍不住的自乐,也就真的笑了。   启明撇嘴,在他手心写道:“笑什么?”   那些儿女情长的话蔺侯爷是说不出来,更何况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对启明起了男女之情,便在启明手心写道:“我若敢在我爹面前说害怕二字,非得挨板子外加跪祠堂。”   他说的也是实话,现在想来,便没了幼年时感觉的那般难受。   启明在想:“那他为什么不大我板子?连训斥都没有,自己一生气,他就想方设法糊弄的哄自己。”   她在蔺琛手心写道:“那你怎么不打我?”   蔺琛教她练武,她练的不好,他也从未流露出丝毫的失望和耐烦。 一年多点的时光,现在想来,蔺琛在她面前从不像严格的长辈,总是以逗弄她为乐。   蔺琛心道:“我怎么舍得打你。”   话是说不出来的,就岔开了话题,在启明手中写道:“倭人伎俩很多,不过真正的高手不多。他的流星镖来势汹汹,其实飞过来的弧度是弯的,只是试探我是真瞎子还是假瞎子。这船上的人没什么可怕,我担心的是他们的目的。”   商船也好,官船也好,从济南到东海岸,总要经过几个码头稽查。   做香料买卖的商船总要有个验香师随行掩人耳目,经过稽查码头时交上小样就是。   船行了小二十天,宁胖偷偷摸摸钻进了蔺琛的房间,低声道:“夏先生,启明。”   说完,看见蔺侯爷呆愣样,嘀咕道:“忘了他又聋又瞎了。”   嘀咕着,就开始从怀里往外拿东西,先是两块罗盘,随即是一个是一个细铁筒,还有一个木手柄。 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盒子。 宁胖的肚子是一个神奇的肚子。   启明:“这些是什么?”   宁胖笑道:“嘿嘿,好东西。”   然后就动起手打开小木匣子,取出小石子大小用铁皮裹着的东西往细铁筒里放,然后将木手柄按上去。   启明惊道:“暗器?”   蔺琛也走上前,凑过去仔细打量宁胖的杰作,想要触摸时宁胖按住了。 宁胖凑到启明跟前小声道:“里面装的是火药,这东西我一直没敢告诉你,轻轻一按这木手柄,就能从出口处发射出来。一击毙命!”   启明:“……”   蔺侯爷:“……”   蔺琛扒拉敲了一下宁胖的手,宁胖吃痛手就离开了细铁筒。 蔺琛仔细打量,心里佩服,看着设计和红衣大炮有些类似,心中十分佩服。 感觉这个熊孩子和沈小六二人就是狗屁不通的瞎玩,不过小小年纪就有勇气离开雁绝城跟着启明上京城的果断魄力,果然有想法。   蔺琛对着宁胖竖起了大拇指。   这小东西精致又轻便,蔺琛道:“这若被你的叶先生见了,一定会对你以身相许的。”   启明:“……”   宁胖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指了指桌上错乱转圈的罗盘示意他们两人看,又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写了个天字。   这罗盘驴头不对马嘴乱转了两天。   罗盘是指南针的进化物,蔺琛这种经常行军打仗的一看就懂了。 一个坏了正常,两个都坏了那就是地段有问题。 沙漠里就有这种地方,想活命的自是避开这些地方。 而这些倭人非但不躲不避,反而一直往里走。   “往天上去” ,这个天上是指哪里?   宁胖脱了自己的外衣,又脱了一件夹层铺在桌子上,那上面竟缝着一张羊皮地图。 将两个罗盘放在一起,看了看有重合交叉的点,盯着看了看。 短粗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比划,最后落在了一个点上。   “我跟了无师傅推断,咱们要到的是这个地方,应该就要到了。”   启明:“……”   宁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干,她手底下的这些人,都是能人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风起沧澜(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那是个小岛,地图上就那么一个黑点,就像是块苍蝇屎。   整个开元的版图都刻在蔺琛心里,他却不记得这是哪里。 蔺琛挑了挑油灯芯,试图将煤油灯调的亮些。   宁胖:“这是了无师傅缝在我衣服里的。我在咱们侯府的地图上找过,没有这块地方。听了无师傅说周围到处是暗礁,因为一直有闹鬼的传闻一直没人敢居住。”   这里远离陆地,就是附近的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岛。   这个岛再往东走,就是倭国了。 倭国地薄人稀,离开元国土甚远,当年元太衤且就没有去抢占那一亩三分地。   启明笑问道:“咱们侯府的图都没有,那她这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宁胖正儿八经的回道:“她说徐妃刚入宫那会,给皇上说她喜爱夜明珠,皇上被美色昏了头,组了个巡珠队,误打误撞到了这地。” 然后他抬头问蔺琛:“侯爷,你说了无师傅是什么人?她怎么连宫里的事都知道。”   启明:“……”   了无这话顶多是真假参半,骗宁胖和沈小六还行。   宁胖见蔺侯爷不语,又在桌上慌忙写道:“了无师傅让问问怎么办?”   蔺琛还没来得及答话,整个船身突然地震山摇似的颤动。 蔺琛一把扶住险些被甩下来的油灯,小声道,“快点把东西收起来。”   宁胖是个机灵鬼,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把罗盘和火药盒子收在怀中,把细铁筒拆开交给蔺琛,义气道:“给侯爷你护身用!”   蔺琛:“……”   启明往外走:“我出去看看。”   宁胖也跟上去:“咱两个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蔺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那细铁筒,学着宁胖的样子把它装好。 还不够好,只能装三发的铁火药弹珠。 然后把木手把去掉伙同细铁筒装进了行李里。 那三颗铁火药弹珠放进了荷包里。   这岛屿的位置简直算是上天赐予的地利,不与开元相接,又越过倭国的诸岛,直通济南! 济南与金陵可是有着运河航道的。   只是开元的大军再水性不好,却也不容它小小倭国人挑衅。 倭国人靠海为生,山上没有硝石,开元对硝石流出卡的极死。 他只能高价从黑市上买。   而官匪不勾结的话,这买卖不长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多的是为了钱财不顾社稷安危之徒,这些里十有八九还是达官贵人。   不过敢这么胆大妄为的大规模的走卖,背后的势力必然不小。 不然了无这尼姑不会找上自己。   这时,蔺琛这间船舱的木门被推开,来人正是蔺琛讨厌的了无。 她还自来熟的冲蔺琛行了合十礼。   蔺琛:“……”   这是哑巴找聋子谈论瞎子?   蔺琛始终想不通,了无这聪明女人怎么不在后宫和女人斗,偏偏偏偏掺和朝堂事。   这么聪明的女人,怎么就没能护住太子呢?   了无迎着蔺琛冷冷的目光,不以为意地坐下,倒了一盏茶水,在蔺琛面前飞快写道:“子日到天上,了无任凭侯爷驱使。” 第一百一十三章:风起沧澜(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不敢……再说我又不缺洗衣做饭的。”   了无:“……”   蔺琛微微坐直身子,眼里泛着刀锋,低声道:“我以前还真没想到,‘沧澜’的手竟是伸向了你。璇玑,咱们今天就戳破窗户纸。你们掺和进来究竟为何?”   了无也收起了平日的笑容,平静写道:“国君昏聩,另择明君!”   蔺琛一怔,随后似笑非笑道:“择谁?”   了无:“侯爷可还记得我交给你的那块白玉?”   蔺琛点头。   沧澜择主,白玉昭彰!   前朝国君昏庸无能,太衤且揭竿而起,之所以能在众豪杰中脱颖而出,君临天下。 很大程度就是那位与他并肩驰骋沙场的白氏女子。 她从蜀地带着智囊团,组建了沧澜阁。 这个沧澜阁在太衤且征战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秦淮歌妓,网罗了天下奇才。 开元建国之初,白氏就让沧澜阁阁主带着众人隐于江湖。 就是白氏归天时,沧澜阁都没有再现身。   这开元皇帝忌惮徐家,就是因为当年的沧澜阁阁主姓徐名矶珠,是开国徐将军的妹妹。   蔺琛未曾想到沧澜阁竟又浮出。   泰山之巅,谓之沧澜。 天底下最神秘的地方!   蔺琛:“沧澜阁盛世归隐,乱世浮出――都说赤血营是国之利器,我看沧澜才是真的国之利器。”   了无垂下眼:“侯爷知道我的来历,却没有要了我的性命。我斗胆猜测,我们的所想,正是侯爷所忧所想。”   蔺琛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沧澜阁多的是女中豪杰,只是,女人称帝,真的是阻碍重重。   只是,启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船平稳了下来,油灯一跳一跳的,蔺琛的眉心有道褶皱,像是要把那朱砂痣都吸了进去。   这两人靠着在桌案上徒手写字交了底牌。   了无:“四邻如饿狼盯着开元,面对敌人,侯爷可想过后退?”   未等蔺琛答话,便继续道:“人人道定国侯是一介莽夫,只会打仗,只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不问青红皂白让砍上谁砍谁,我看不见得。侯爷至今未能再娶妻室,侯爷真的相信全是延参大师咒的?”   蔺琛笑了一下,道:“蔺家没有退路,要真有那一天,蔺某人也只为这开元江山殉葬,绝不是为了某个人殉葬。你见到那位给我治心疾的神医,代我向他问好。” 然后头一弯,不再与了无交流。   这天底下,从有钱财开始,就注定了人有贪婪;自从有了硝石,就有了更为疯狂的掠夺。 尤其今天蔺琛见识到了宁胖的细铁筒。 就算是被人称为开元第一高手的他也无法抵挡红衣大炮的威力。 他们要做的和能够做的就是,让国人不受侵略,让百姓生活安定,不忍受饥饿之苦。   这世间,永远都有只手遮天和不如牛马的人,他们要做的是,是削弱这两个极端。   蔺琛站起来,不再理会了无,逮了逮衣袖走出船舱,他也不看看外面的情况,竟然能让徐璇玑这个女人主动挑明跑来联盟。 第一百一十四章:风起沧澜(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一站在甲板上,就闻到了海风中夹杂的一股臭味。 他仔细辨别着传来的味道,随即他就意识到,那是硫磺的怪味。   商船缓缓到达小岛的浅海岸,两侧竟是两大排‘巨翼’,上面还架着大炮,看起来弹药充足。 私运硝石的商船排着队前行。   还没有上岸,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危险。   若真干起来,开元的江北江南两大水师怕是也干不过,更别说他带来的那几位暗影了。   这时,启明靠了过去,默不作声地握住了他的手。   启明在他手心飞快写道:“百艘战船!”   蔺琛回道:“硫磺的味道,火药的味道。”   启明:“……”   蔺琛暗叹了口气,心里怨气横生:“都是你那脑子进水的爹,非得把我支到西北。现在好了,后宫里的王八游到了东海成了精怪。这天下就是丢了也活该!”   到了晚上,了无又把衣服反过来穿跑去找蔺琛。 蔺琛正在盘算自己的兵力。 一个光头尼姑,两个一胖一瘦的小厮,一个会三脚猫功夫的丫鬟,还有一个冷冰冰的假儿子。   外面是倭国武士和要谋反的私兵。   那几位都不紧张,总觉得有蔺侯爷在,他一个人就代表着千军万马。   “你也别掖着藏着了,” 蔺琛对了无说道,“这岛上一定有你们的人,赶紧的跟我供出来,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了无合掌无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递过去,蔺琛伸手接过来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玉石都能有汗腥味,这得多少天没洗澡啊。   蔺琛故作被晕倒状往后一躺,直言道:“你这都快馊掉了。”   蔺轻若掩鼻,宁胖沈小六撤后。   启明心想她这娘亲大抵还是有些喜欢皇帝,不然大年初一回宫怎会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香香的。   延参那个秃驴不爱洗澡,这前皇后竟然也变得如此,真是糟心;难怪朱晔平不喜欢。   沧澜阁的人手上都有一枚雕着沧澜山的玉牌,一共七十二枚,每一枚都代表了沧澜阁的人。   蔺琛静默片刻问道:“沧澜阁可是倾巢而出?”   了无笑而不语。   启明皱眉,问道:“沧澜阁是什么?”   蔺琛看了无比划的实在辛苦,简单明了粗暴的道:“就是一大群叶锦江架起来的戏台子。” 然后看了一眼了无,“你就说怎么联系另外的人就得了。”   了无:“我只知道有位唱曲的乐师,只需和她接上头,贫尼愿效犬马之劳。”   蔺琛冷笑道:“我那里连个会哼哼的母蚊子都没有,这里竟然还有乐师。”   启明道:“我们要小心,倭国人对我们有怀疑,我能感觉到那露屁股男在附近。”   宁胖也开了口,问了启明最想问的话:“侯爷,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蔺琛沉稳的坐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只是有些头胀没有听清楚。   蔺轻若斟茶倒水,道:“总要等等,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蔺琛这次倒是听清了,心道:“我带来的一把手就能数过来,王询那种每天日上三竿的混蛋也不知道好使不好使。”   虽是这样想,蔺侯爷吹惯了牛皮,仍旧大言不惭道:“不急,这分明是朝中有人谋反,收拾这些小鱼小虾不是目的,关键是揪出幕后那个人才行。” 第一百一十五章:深入虎穴(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小六忽然干咳一声,小心翼翼低声道,“我可以装成倭国人。”   沈小六在蔺侯爷眼里,就是一个爱发花痴投错胎的小孩,在美色当前就说不出话来。   功夫呢,连蔺轻若都不如。 一口否决道:“不行,你就老实做你的小厮。”   沈小六继续争取道:“我可以易容成倭国人的样子。”   蔺琛一挑眉。   蔺轻若上前忙解释道:“公主收留了两个人在府上,其中一位善易容,沈小六跟着学了个皮毛。”   蔺琛:“……”   他那侯府什么时候有了那等人才。   他上身微微前倾,诚恳道:“你可知道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看到蔺侯爷那张勾人的脸,沈小六竟红了脸,三魂七魄都要丢了,小声道:“知道。”   启明面沉似水的在蔺琛身边,蔺琛抓住她的手,郑重的对沈小六道:“不成,你不会说倭国话。”   “哭你一起挖,哪尼,一打卡玛斯,狗炸一玛斯……” 沈小六一开口,众人皆是很意外,先是倭国话,后来就是硬着舌头说开元的话。 学的是惟妙惟肖。   沈小六说完,见所有人都看着他,顿时红了脸,胆怯又大胆的问启明:“启明,可以吗?”   启明诧异的问道:“从哪里学的?”   沈小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嘤嘤回道:“每天无事蹲在角落听倭国人说话学的。”   启明朝沈小六竖起了大拇指,沈小六竟捂了脸偷笑。   以蔺侯爷对沈小六的了解,不用问,他一定是蹲角落看哪个长的不错,顺道学了几句。   于是这天深夜,一个瘦条“倭国少年” 神鬼不知的上了小岛。   这岛上的倭人实在是多,夜色又黑,仗着身体灵活成功溜下了船。   与此同时,有位不速之客黄鼠狼拜访了蔺琛这只鸡。   启明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只见顾凯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将军听闻咱们商船上有位验香师,特意让我来请您去做客。”   启明平静的回道:“烦请稍等片刻。”   说完,她佯装镇定的把木门合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蔺琛跟前,在他手心写道:“叛军头目要见你。怎么办?”   宁胖是胆战心惊,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一会脸就憋成了一个关公。 蔺轻若点了点他的脑袋才松了那口气。   蔺琛先是一愣,然后却是笑了。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正困着竟有人送了枕头来。” 定国侯什么时候都是处变不惊,还唯恐天下不乱。 “我还没有见过这等大人物,咱们去见见。”   宁胖听蔺侯爷这般说,立刻脸上就带着欢快,仿佛去的不是贼窝,而是当是游乐。   启明却不信他那连篇鬼话。 她的神经绷得很紧,心底压着重重疑虑。 心道:“若真与蔺琛同死此处,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做,也不知道那江南江北的水军此时在何处?   喜欢装瞎装聋的蔺琛,也看出来自己‘儿子’的如临大敌! 第一百一十六章:深入虎穴(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还不清楚沧澜阁里都是些什么人,只是觉得了无的那块玉牌和自己脖子上挂的玉佩有关。   蔺侯爷向来和秃头和尚不对付,对了无也没有好感。 如今二人竟然联手,想必是蔺侯爷真是手上无人。   北疆叛乱对付悬息,那是握有皇上的密旨。 这一次纯属是擅离职守,身边就带了几位亲信,从开元最远的西域到现在的东海,大部队行军至少需要两三个月。   方才蔺琛说话都有停顿,别人不注意,盯着他的启明看的明白。   还有就是,蔺琛是不是和她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疾,这些日子的细枝末节浮在心头,启明更是多了几分担心。   还有就是:蔺琛伪装的这位验香师到底是什么来路?   蔺琛是谁,赤血营大帅,长久坐镇军中,身上带着手起刀落与波澜不惊的双重气质,让众兵都能够相信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跟随他就可以。 也正是如此,让启明一开始不知不觉忽略了诸多危险。   宁胖虽察觉到了启明神色有异却是不明所以。   蔺琛拍了拍启明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有我在,不用害怕。”   这时,门外的顾凯又轻轻敲了敲门,扬声道:“将军可是等着呢,烦请夏先生快些。”   不待启明再胡思乱想,蔺琛率先起身朝木门处走去。   启明心下一紧,慌忙赶过去给他引路,或许真是感知了前方危险,启明握蔺琛的手握得很紧。   蔺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手轻轻拍了拍启明的胳膊以示安抚。   启明只好在心中叹气。   鉴于蔺琛这对身边人也真真假假的手段前科,启明实在是分不清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又变回了心大装得下天的叶锦溪。   等在门口的顾凯见到蔺琛身边的启明、宁胖还有蔺轻若,笑道:“夏先生,这边请,在船上的日子可还好?咦,那位瘦猴子似的小厮和师太都不在吗?”   “你口中的瘦猴子水土不服,师傅留下来照顾他,” 启明扫了一眼顾凯,绵里藏针的笑道,“怎么,将军要搜查我们家当和所有人的身吗?”   顾凯是无利不起早圆滑的商人,忙客气的说道:“小公子的话严重了。”   这几个错落有致的小岛,本来是鸟不拉屎的荒凉,如今战船巨翼停的满满当当。   最大的岛屿也不过是个小镇那般大小,绕着走一圈也顶多也就花费两个时辰,小的就是真正的一亩三分地。   羽翼靠着铁索道互相连接停靠,从远处看,倒像是悬在海面的空中之城。 书中所写的海市蜃楼之景象也不过如此。   越往里走启明越心惊。 这岛屿确实偏僻隐蔽,不过济南府和南北两路水师都是死人吗? 这哪里是仅仅走私火药,现在这里都快自成国度了,竟还没人发现?   这济南府大概有放水之人,这南北水师也脱不了干系。 指望那些人来剿灭叛贼,或许就是天方夜谭。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带路的顾凯突然停了下来。   一群歌妓莲步轻移的从他们跟前飘过,穿着艳丽,走在这游荡的索道上,下面飘着海水的雾气,还真像传闻中蓬莱仙山的姮娥。 第一百一十七章:深入虎穴(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为首的女子倒是身着了一袭白衣,挽着随云髻,怀中抱着一把琴。 见到顾凯驻步,敛裙施礼。 在这样一群姿色出众的女子中,她实在算不上好看,五官也没什么特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难看,浑身上下的比例都很好,让人感觉很舒服,可是只有她一转脸,你又想不起她的模样。   顾凯:“姑娘折杀顾某了,林姑娘先请,别让大人久等。还请姑娘多多为顾某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那女人点了点头,抱着琴福了一下身子,飘然而去。 一股媚香扑面而来。   蔺琛的嘴角微翘一下。   启明见了,心中暗骂:“色鬼。” 用指头抠了一下蔺琛的手心。   与此同时,沈小六假扮的倭国少年已经到了一艘不起眼的船上。 守门的小兵正在打瞌睡,沈小六手持铁棍靠过去,一击即中。   蔺琛总是嫌弃沈小六那三脚猫的功夫,那是在侯爷府不够看,对付寻常人一个对付三个绰绰有余。 再说他人长的像根面条,靠近那小兵时对方还正顾着打瞌睡。   沈小六借着月色看那昏倒之人,见那模样长得实在寒碜,嘴里念叨着:“长得丑不是你的错,这么丑还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着掏出怀中的匕首,狠狠心,一闭眼抹了那小兵的脖子。   来时启明有交代,必须一刀毙命。   沈小六虽是第一次杀人,下手却不含糊。 然后三下五除二地从守卫腰间解下一大串钥匙,转身钻进舱中。 果真如给他指路的倭人所说,这里有一件牢房,里面关着制火药的师傅。 沈小六一露面,里面的人犹如惊弓之鸟:“是倭贼!”   “嘘……” 沈小六轻嘘,然后跟自己扣了大檐帽,“我不是倭人,我是定国侯带来平乱的,我来放你们出去。”   夜色越发浓厚起来。   了无和几位手脚利索的黑衣人钻进一艘艘巨翼上,船舱里架的是齐齐整整的弓箭,拿出小刀把弓箭隔断。   舱内的事情完毕,几人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掏出酒葫芦,里面装的是墨鱼汁,往炮筒里灌。   顾凯一路将蔺琛他们带向了一艘不起眼的海船上。   还有一段距离,已经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欢笑声和唱曲声。 就在顾凯带着他们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间,突生异变。   角落里突然传出启明熟悉的高呵声,接着,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倭人飞跃挥刀劈向蔺琛。   顾凯也是猝防不及,当下就吓得尿了裤子坐在了地上。   启明条件反射的要抽剑,手被蔺琛轻轻一握就没有抽出来。   下一刻,她一个旋转,腰间的剑被蔺琛抽出,待她回身,近乎无形的蔺琛已经踩到那倭人的肩头,脚尖微微一点,蔺琛又隐于娜人身后,此时空中响起惨叫声,但又戛然而止。   顾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那倭人的尸体就在顾凯脚旁,蔺琛的长袍在海风的吹拂下上下翻飞,拿出手帕把启明的剑擦了擦,随后招手,启明走过去,他旁若无人的又把剑给启明盘在腰中。   蔺琛看口言道:“倘若这是你家大人的诚意,夏某不来也罢。”   顾凯用衣袖擦了擦两颊如雨下的冷汗,正要说话,又被蔺琛堵了回去。   “不必解释。” 蔺琛淡淡道,夏某不但听不见,如今眼睛也是彻底瞎了。 不然又怎会识人不清! ”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莺歌燕舞的船舱突然打开了门。 第一百一十八章:打草惊蛇(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两排贼兵并肩而出,让出一条通道,启明转过头,见那中间有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盯着蔺琛的背影扬声道:“夏先生还请留步!”   蔺琛充耳不闻,启明在他手心写道:“贼首。”   蔺琛心道:“我的宝贝哟,他可不是什么贼首,贼首在金陵城。”   那人拱手道:“在下久闻夏先生的大名,那昏君不能知人善任,这朱家的江山实在是气数已尽。”   宁胖听的有些迷糊,心想:“夏先生难道不是蔺侯爷随便取得吗?”   蔺轻若或是真的跟启明久了,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跟着启明身后。   蔺琛也不避讳外人,侧头高声问启明道:“他在说什么?”   启明在他手心写道:“说对你万分敬仰,皇帝不用你是不作不死。”   启明就凭那人两句话,雷闪电鸣间,她已串起了事情的前后。   蔺琛假装的这位验香师要么不是个凡人,要么就是他们身份已经暴露。   随即,启明想起了蔺琛听闻贼首头目要见他,蔺琛那先是一怔又是一笑,原来,那时蔺琛就已经知晓了。   启明突然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这一年多过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蛰伏,足够聪慧,可和蔺琛比起来,却依旧是小巫见大巫。   蔺琛依旧没有回头。   那人拱手道:“刚才虽是倭人不懂礼数冲撞了先生,不过我与夏先生素不相识,虽早早接到举荐信,只是尊驾耳聋眼盲,实在不知先生的高明之处,刚才,算是让我长了见识……心如,快给夏先生倒酒,替我赔个不是。”   启明将那人的话逐字写在蔺琛手心,还没有写完,便从船舱内走出一个女人,正是他们在途中遇见的那位白衣女子。   她双手捧了一大碗酒,缓缓走过去,也不说话,绕着到了蔺琛面前。   她身上的媚香又随着海风飘浮,容色举止却不放浪,反而有种冷若清莲的韵味。   蔺琛接过那女人手中的酒,还在鼻下嗅了一嗅。   启明手还没来的及伸出端走,蔺琛一饮而尽,然后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道:“多谢姑娘,果然是好酒。”   女人规规矩矩地垂眸,微微福身,退至一边,那人见状大笑道:“夏先生爽快,我就是喜欢这样的豪爽人。”   启明当场就被蔺琛吓得要死,一把攥住蔺琛的手,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唯恐真被吓了毒。   蔺琛感知到她的不安,从容不迫又十分傲慢的道:“不怕,想要毒死我这样一位眼瞎耳聋的验香师也不是一件易事,这世间没有味道的毒药并不好找。”   启明:“……” 。   这世间,只有有能耐的才能恃才傲物。   那人道:“夏先生,里面请,请上座!”   启明一字一字的传达给蔺琛,然后扶着蔺琛往船舱里走。   他们一进船舱,只留了那位白衣女子在里面弹琴,其他的姑娘都下了船。   那人举起一盏酒,道:“昏君背德荒诞,使得我等英雄聚首共商揭竿大计,实乃我等大幸。”   披头散发的蔺琛道:“我倒没觉得和一群倭贼共处一室有什么幸运的。”   字字带刺,冷嘲热讽,还真有中隐士高人的气派。 第一百一十九章:打草惊蛇(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那人也不生气,显然是为了谋反豁了出去,只要能拢住人,怪他是不是怪胎。 笑道:“先生这样说就有点以点看面了,成大事者,不恤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成事,管他是什么人。”   他说着说着,就发起了感慨来,将开元王朝大到科举小到百姓吃喝拉撒统统说了一通,罗列出种种弊端。   这开元王朝这几年确实有弊端,但是也不是像他说的那般一无是处。 若真是寻常人,还真能被他忽悠的迷三倒四。   蔺琛这一行人,就连宁胖都觉得那货也是满口屁话,经不得推敲,不知云云。 甚至后话不照前话。   蔺琛只是冷笑,并不答话。   过了半个时辰,蔺琛轻轻捋了一下自己左侧的长发,打断了那人的话,道:“夏某前来投诚,大人却找了只学舌的鹦鹉来搪塞,真让人心寒。”   那人脸色惊变。   蔺琛二话不说,拉着启明站起来:“既然如此,夏某告辞。”   那人慌忙叫道:“夏先生请留步!”   蔺琛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船舱的门突然打开,门口的卫兵排成两排,一个高瘦男子身披斗篷,大步走了进来,朗声道:“夏先生,你看陈某可够资格与您说说话?”   原本在主位的无须男两步合做一步的来到高瘦男子身侧,道:“大人!”   来人挥了挥手,那人站在了一侧。   那高瘦男子说道:“兹事体大,举义之事非同小事,须验明先生身份,若有不妥,还望夏先生见谅。”   启明皱眉,她总觉得这人自己远远的见过。   “陈大人。” 蔺琛低声道,“江南水师提督,二品大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他说着,抬起头,捋了一下遮脸的长发,目似寒星。 他牵过启明的手,道,“来,你认上一认。” 然后不正经的笑着对那位陈大人打招呼:“哟,陈大人,一别经年,你可还记得我?当年西征时,你还只是位参将,不过十年的功夫,你可成了二品大员,这官职升的够快!”   …………  沈小六试了三四把钥匙才把里面的大铁笼打开。 嘴里催促道:“快些,都快出来。”   牢房里为首的一位老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拱手道:“小将军,我等只是被叛军抓来的打铁师傅和制火药的,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小将军一定要报晓给蔺侯爷啊。”   沈小六忙搀扶他起来,道:“长公主殿下和侯爷都知道,还有件事需依仗诸位帮忙。待咱们抓了叛贼,不但不会责罚你们,还会对你们论功行赏。”   于是在这不起眼的小船上,一帮打铁匠和火药师互相携手搀扶从牢笼里逃了出来,纷纷跳进海里。   沈小六干完这一票,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 美人死了他会怜香惜玉一番,丑男吗――不可理喻。 对着死丑男踢了一脚,然后跑了。   此时蔺琛上的船舱上,身边只有三个没长大孩子的蔺琛处变不惊的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那群穿甲执剑的乱兵。 第一百二十章:打草惊蛇(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十年前,蔺琛还算得上英雄年少和初出茅庐,如今历经沙场磨砺又披头散发自是与以前有所差别。 再说他和陈震也只有几面之缘,所以一开始陈震并未识出他来。   陈震突听蔺琛开口如此这般说话,先是一脸惊异,然后仔细盯着打量,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凉气,蓦地往后退了半步:“你、你是……”   顾昀笑道:“真是难得,看来陈提督是认出蔺某了。”   陈震方才还一副器宇轩昂礼贤下士的模样,瞬间,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不由自主地腿打起哆嗦起来:“蔺、蔺、蔺侯爷……”   蔺琛应了一声:“陈大人,久违了。”   他话音还没落,便听“呛、呛” 的声音,竟是那些乱兵中有不少人握不住手中兵刃吓得脱了手,船舱内瞬间变得寂静,唯有角落里弹琴的白衣女好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一心不闻耳外事,一心只弹手中琴。 琴音一个也没乱,一曲十面埋伏显得格外应景。   “不可能!” 方才鹦鹉学舌的中年人脱口道,“定国侯领了圣明在西域剿匪,怎么可能会……”   “年轻人,要多读书;蠢不是你的错,可是蠢得不自知就是你的错。” 顾昀语重心长的教育道,“暗影你大概只听过没见过吧?“  他话音没落,船舱外突然就响起了此起彼落得惨叫声,有人猛地提灯去照,只见数条如鬼魅一样的黑影在船舱外穿梭而过,惊鸿一掠,必有人头落地。   “暗影!是暗影!”   “不……不可能!闭嘴!”陈震喝道,“东海怎么会有赤血营,更不可能有定国侯!弓箭手,将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给我射死!”  一条暗影从船上掠过,倒下了一排乱兵,余下的抱头乱窜。  四下混乱一团,那弹琴的白衣姑娘岿然不动, 手指轻轻一动,曲调换成了兰陵王入阵曲。  陈震赤目欲裂:“蔺琛在此又怎样?我不相信他能将远在西域的赤血营一起带来!宰了他,这开元的江山就一半落在了咱们手中,跟我上!”   那帮乱兵们“哗啦”一下拉开兵器,将蔺琛四人围在中间,一时间杀气腾腾。   宁胖一愣,低头对身边的蔺轻若轻声道,“一会实在打不过你就跑。”  蔺轻若:“……”  蔺琛坦然笑道:“不错,我身边确实只带了这几个暗影。陈大人有胆有识!”  启明:“……”  启明心想:“你就那几个人,还如此底气十足。”  那拉开兵器的一排兵,各个都是怂货,蔺琛上前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像涨潮落潮似的,就是没人敢上前。  蔺琛就在那小兵的八卦神鬼圈里笑盈盈的走向了陈震,还牵着启明,根本无视那些怂兵,看着陈震对启明说道:“儿子,你可知陈提督是谁的人?他师承乔安,是你舅舅的舅公。先太子病危时,咱们从雁绝城回京师途中刺杀未成,拉拢萧大统领也未成,所以徐大将军现在走了屯兵谋反的路子。”  启明也想起了旧事,当年蔺琛带她回到京城,他们匆匆的赶到的宫里,在太极宫外和徐将军还打了个招呼。  或许那个时候徐达就想造反,只是派人刺杀她未成,又被赶回京的蔺琛绊了脚。   陈震一听这话,如遭雷击。顿时就认为是徐达大将军的阴谋败露了。  蔺侯爷是个光棍,他没有子女,但皇上过继了一位公主在他膝下;那公主不是别人,正是他从雁绝城带回来大义灭亲的那位。  看来是京师徐大将军那里露了马脚,皇上密旨派蔺琛来评乱的。  他知道,蔺琛来了,他不杀蔺琛,自己一定是死。   当然,陈震到死也想不到,蔺琛纯粹是在诈他。  这朝堂内,目前想谋反还有谋反能力的除了他定国侯外也只有徐达。当然,他蔺侯爷不屑谋反,他只是另择明主罢了。  宁胖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卧槽,原来侯爷早知道徐家要造反!”   启明的手抽出腰间的剑。   陈震知道自己死到临头,拼,或许是死,不拼,一定是死!当即大吼一声,狰狞着脸的向蔺琛扑了过来。   船舱里的角落中,几个本是吓得哆哆嗦嗦的男乐师同时发出怒吼,抓起长琴遮掩住的佩剑。  长庚蓦地抢在蔺琛出手前架住了陈震的剑,冰冷道:“启明领教大人武艺。” 第一百二十一章:虚张声势(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主将已将悬箭射出,小兵们也已无退路,一时蜂拥而上,本来宽敞的船舱显得万分拥挤。   宁胖从怀里掏出自己定制的火筒,掏出顺手装在荷包的铁火药,放进三发,安上木把子,朝着一位举刀的乐师轻轻一板,碰的一声对方被射穿胸口,呜呼哀哉!   蔺琛:“……”   众乱兵:“……”   小兵竟一时如惊弓之鸟,瞬间安静了起来。   启明手中的利剑从陈震刀刃上划过,面无表情的旋飞一脚,狠狠的将陈震踹倒地上,陈震惨叫一声,摔倒在酒案上。   陈震好不狼狈。   蔺琛笑道:“陈震,你还没有听见吗?”   蔺侯爷又在装神弄鬼,陈震和叛兵不由得侧耳来听。   外面有海浪声,更有厮杀声、击鼓声!   仿佛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杀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那白衣女子在此时竟弹起了《霸王卸甲》。   陈震心中大骇,如今的赤血营和一百年前一样让神鬼畏惧……  外面的暗影和沧澜阁的高手们与倭人和乱兵厮杀一团。   船内启明居高临下的欺向陈震,陈震拱起身子。 这时,宁胖道:“启明,我替你收拾他!”   ‘嘣’的一声,陈震的腿部被打中,当下就跪在了启明面前。 启明一声冷哼,挑了陈震的手筋。   宁胖:“侯爷,启明,贼首跑不掉了。”   蔺琛笑道:“真正的贼首在朝中。”   说完,他牵着启明旁若无人的往外走去,无人敢当!   蔺琛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朗声道:“叛军头目已拿下,长公主殿下在此,赤炎虎符在此,有江北水军被蛊惑者,若见此令弃暗投明,既往不咎!违令者就地处斩!”   沈小六救下的那帮子人潜在海里把巨翼的驱动毁了大半,索道上的木板也被毁了。 大多数本都只是在负隅顽抗;闻听定国侯喊话,众暗影传音,顿时反水的很多。 倭人一时也蒙了,有些倭人看出势头不对要逃,暗影追了过去。   蔺琛站的那艘船火把通亮,蔺轻若将半死的陈震拉了出来,叛军彻底大势已去。   那白衣女子依旧没心没肺的在弹曲子,这时弹的是《高山流水》。   蔺琛的脸色从容平静,启明为他着迷,但心情沉重。   她不需要他来给她挣功劳!   她疑惑的是,那么多赤血营的士兵都藏在了哪里? 怎么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简直不合推理,蔺侯爷是不可能把大部队从西域带回来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虚张声势,装神弄鬼。   还有就是,蔺琛是专门到济南来找她的? 还是早就派人盯着徐达等着一网打尽?   蔺琛又不是没有这样干过,雁绝城那次不久是这样。   远处传来了巨翼的划水声,王询调来了江北水军。 有暗影飞上头船,接管了王询带来的水军。   陈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船内琴声戛然而止,白衣女子抱琴缓缓地从船内走出来,冷冷一笑看了一眼陈震。   陈震膛目结舌,哑声道:“霍心如,你背叛我?”   霍心如低笑道:“你这问话真是莫名其妙,我从未投诚,何来背叛?” 她款款走到启明面前,开口道:“长公主殿下,侯爷。”   启明报以微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虚张声势(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二十三章:虚张声势(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  启明是真想一巴掌糊他脸上。   启明扶起他,蔺轻若很有眼色的走过去搀扶。   启明走到了无身后,蹲下身子,先是触摸了一下她的背。   了无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启明把脑袋靠在她的背上,双手握住她的双手,然后了无才松了刀柄。   启明低声道:“漏网之鱼而已,不要担心!”   了无转身抱住启明痛哭起来。   蔺琛靠着蔺轻若撑住身体,血管简直要从他的皮肤中爆出来。 在索道上遇见霍心如时,霍心如福身掌心翻出了一块沧澜白玉。 后来蔺轻若给他端酒,他闻了闻就晓得了是他平时喝的药,他更确信了霍心如是沧澜阁的人。   世间凑巧之事真多,沧澜阁的细作乐师竟然是霍华神医的女儿。   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份残缺的身体在美好的皮囊下面是多么的丑陋;当他老了,也不晓得会不会被启明嫌弃。   他自己已经习惯了这身体,如果某一天启明知道了这身体丑陋的一面,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不知道还会不会喊他一声“锦溪” 。   就连老侯爷对于他的这副身子都颇难意平,时过境迁,蔺侯爷也逐渐理解了老侯爷的为父之心。   但是他对启明,绝对不会像老侯爷对自己一样对待启明。 他有别样的感情涌在心头。   安抚好自己那发了癫的生母,启明又到自己便宜义父这里尽孝心。 她到的时候,蔺琛正用右臂支着脑袋在胡思乱想。   启明慢慢靠过去,跪坐着靠过去,将身子靠着他的左肩。   蔺琛先是一怔,然后直起身子,又变得不正经:“哟,怎么撒起娇来?”   启明:“……”   蔺琛左臂揽好她:“怎么被那疯婆娘吓住了?”   启明:“……”   沉默片刻,启明正色道:“是被你吓住了。”   蔺琛:“……”   启明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锦溪,你还难受吗?”   蔺琛心知隐瞒不住,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对着启明坦白从宽,想了想,方道:” 晚上还没来的及吃东西就被霍姑娘灌了一碗酒,肠胃有点疼,无妨。 “  这话是乍听起来有理,其实丝毫经不起推敲,常年风吹雨打行军的蔺侯爷,怎么会忍受不住肠胃之苦。   不过启明也不戳穿他那点小把戏。   启明与蔺琛对视,让蔺琛险些脱口而出说出自己的不堪。   启明正色道:“你是蔺侯爷也好,是赤血营大帅也罢,你都是我的锦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要相依为命的。”   一番话说得险些让蔺厚脸皮老泪横流。   本来感人至深的气氛,蔺琛却忽然一笑,然后抬手放在启明的额头:“怎么,脑子烧坏了?知道要给我养老,总算没白疼你。”   他手掌如冬日的海水,彻底把启明心里那点含情脉脉冲跑完了。 是无力又无奈。   启明心想:“我是吃饱撑了,早就该知道他嘴里很少能吐出温情话,他和她谁先挂掉还不一定。就这么耗着呗。”   心里是这样想的,自己的脑子却管不住自己的手。 双手不由自主的按上蔺琛的太阳穴。   蔺琛闭着眼地享受着启明的服侍,只可惜外面的事还不算完,不能真睡过去,心中暗叹可惜。   启明以为他是真的睡了,看他那披头散发的模样,拿出自己的手帕将他长发束在身后。 盯着蔺琛的脸看了一会,她弯下腰,亲吻了蔺琛的嘴角。 血气从心口涌上喉头,启明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她舒缓片刻,气息仍有些不稳的道:“锦溪?”   有淡淡的血腥味。   蔺琛仍在装睡,其实他是被吓傻了。   启明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船舱。   蔺琛睁开了眼睛,没有能够看见启明眼睛中热血与冷漠的煎熬。 看着启明的背影,然后触摸自己的嘴角傻笑!   甲板上海风习习,江北水军在王询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收拾混乱的战局,暗影隐藏在这艘船的附近。 树倒猴孙散的倭人竟没有逃走,或是觉得真的走投无路,有些倭人竟切腹自尽了,还有些跳到了海里,却被暗影抓了出来。   陈震已经被带到了王询面前,王询弯腰和他说些什么。   这些都入了启明的眼,也入了她的心。 在她有生之年,可以还给百姓和将士一个国泰民安吧。   海上的湿冷钻进她的骨髓,冷的砭人肌骨。 启明平静的看着海面,心里对自己说道:“启明,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她想,她要暂时的离开蔺琛,在她身上的毒未解之前,在她未成大业之前,她不能待在蔺琛身边,不能待在定国侯府。 第一百二十四章:断袖分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姚申把薛鸢受宠的消息告诉了苑办处的工匠何丰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朝自己的就寝院落走去。   这个年轻聪慧的太监,没有徐年的拍马逢迎,在这宫里小心翼翼的活着,也是入了杨英的眼。   他突然觉得人的命运和机遇关系太大了。 如果他也能侥幸遇上长公主,定会受到更周到的安排和重用。   他步上石阶,慢慢举起双臂,想要伸展一下脖颈和要不。 谁知他举起双臂时,却听到自己房里传出一声叹息:“唉……”   姚申被吓了一大跳,原以为这宫廷冤死鬼多中了邪,可当他屏住呼吸,再次偏着头侧耳细听,这次听得分明,是里面传来的声音。   姚申暗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正欲退下台阶,却听到房间里传出了招呼:“啊申哥,你怎么不进房里来?”   姚申乐了,笑吟吟地跨进寝房里。 “是你啊!”   那招呼他的人还躺在他的榻上,听着他走进来的脚步声,也不起身,只是说道:“不是我又会是谁呢?――除了鸢儿,谁敢大模大样的溜进你的院子,躺在你的榻上?”   姚申见薛鸢和衣躺在榻上,忙提醒道:“薛鸢老弟,小心着凉。” 说着去取了被要给他盖上。   薛鸢却一下子做起身子,推开被子,叹道:“唉!我心里可是窝着火呢。”   “只怕也是,” 姚申放开杯子,坐在床榻旁的圈椅上,笑着道,“谁会想到你这尊逗天子开怀大笑的身边人,会直叹气?――嘿,今天万岁爷没让你伺候?”   “一会就去。” 薛鸢下了塌,却两手紧紧地把姚申的手掌攥着,“申哥,这宫中皆称我是龙阳君、弥子瑕,只有你称弟是东方,弟今儿准备作个真的东方!……”   他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丝缎。 他的眉毛是女子般的叶眉,还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那脸色微微散发着银白莹光一般。   “你……” 姚申一听就急了,反手把他的两手紧紧攥在手里,“鸢弟,你是个聪明人,千万别自寻死路。”   薛鸢:“牝鸡司晨,这大开元还有什么国泰民安之望!”   就在这时,院门外穿在一迭声的呼叫:“薛官人!薛官人!今上口敕,命你太极宫伴驾!”   听到这时近时远的传呼声,姚申连忙松开手,双眉却皱的更紧。   薛鸢也着了忙,一边整着衣冠,一边小跑这离开这院子。 姚申将他送到院门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一把抓牢他,直盯着他的双目道:“高堂稚子尚在,不可意气行事!”   被传呼声逼的心房乱跳的宠臣,感激的点点头,挣脱姚申的手,一溜烟跑了。   与此同时,东宫内外灯火通明。 徐玲珑踱步思索着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一缕缕御制香烟从月形窗下鎏金支炉上的三彩焚炉中袅袅而出,弥漫着沁人心扉的芳香。   半年前,皇上去了谢媛的住所,看上了一个太监。 从那以后,她的盛宠逐渐衰退。 第一百二十五章:断袖分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很早就知道,要有什么样子的手腕,才能掌握住这后宫的权利。 可是羽翼未丰!   这也是为什么薛鸢可以苟延残踹,而她却不能使出阴暗手段要他性命的原因。   徐达,也只能是梯子,只能是她往上爬的梯子!   权利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   据自己弟弟徐臻告密,长公主启明突然去了济南,而徐达的私兵正是屯于东海!   徐达是她的支撑者,但一旦暴露,又是她的催命符,上面那位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   她一面告诫自己胆欲大而心欲小,必须谨慎行事。 另一方面她恨不得朱晔平现在驾崩,恨不能一夜之间实现把她儿子推上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上。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必须隐忍,必须在徐达落马后还有所衣服。 徐玲珑从月形窗前慢慢踱回梳妆台,“来人!” 她朝屏息立于寝宫门帘旁的宫婢呼唤起来。   立即有两名宫婢应声而入,跪地候旨。   徐玲珑对着一个宫婢道:“徐莹,你附耳过来。”   那婢女慌忙起身,听闻徐玲珑低声吩咐先是一惊,后福了福身立刻去办她吩咐之事,直奔国舅徐臻的府内。   “走,咱们到太极宫去。” 徐玲珑整了整衣冠起身。   宫内的两名太监在暗中悄悄扮了个鬼脸,互相心口不一的在心中道:“徐妃娘娘忍不下了……”   这一次,这些太监却猜错了徐玲珑的心思。 她并非嫉妒攻心才前往太极宫。 她是想在徐达惨败前为自己争夺到最大的权益。   她要让朱晔平知道,她为了他的江山也可以像长公主一样大义灭亲。 让薛鸢知道,她不在乎那点恩宠!   太极宫内乐声绕梁!   “徐妃娘娘抱着王孙殿下来了,说王孙哭闹着要见皇上!” 徐年故作心疼的样子上禀朱晔平。   朱晔平挥了挥手,乐声戛然而止。 乐师叩头退了下去。   薛鸢如一滩软泥的靠在朱晔平怀中,看见徐玲珑独自进来只是把头埋的更深。   徐玲珑嘴角微微抽搐,却忍住了心底的怒意,含笑走到朱晔平跟前:“臣妾给陛下请安!还望陛下饶了臣妾的欺君之罪。”   朱晔平饶味的看着她,笑道:“确实应该治你个欺君之罪,朕的王孙在哪里?”   徐玲珑看了看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朱晔平挥袖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爱妃有什么事,这下可以说了。”   徐玲珑又看了看薛鸢,朱晔平道:“无妨!”   一个小小的弄臣,一个不能下蛋的阉人,她还不放在眼中。   徐玲珑直了直身子,正色道:“臣妾密告徐达将军私屯水兵图谋我开元社稷!”   薛鸢身子一僵,识趣的起身。 偷瞄了身着素装的徐玲珑一眼,暗道:“此女人堪比蛇蝎!”   朱晔平先是一怔,随即就有了安排,雷厉风行!   两天后,王询府上。   这济南城,家家泉水,户户垂柳。   含着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蔺琛坐在窗口,啃着油旋儿等王询写的奏折――京城可是有了变动,他不能让功劳全被那个女人抢了,头封奏报已经到了皇帝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断袖分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京城封锁了消息,不过要想知道什么还是能得到只言片语的。 就在他头封奏报到皇帝手里时,皇上令箫统围捕徐达,徐达本集结亲兵准备杀入宫城,却被徐臻从后面包围。 具体怎么处置,还没得到消息,不过国舅徐臻被大肆封赏了一番。   眼下山东灭贼尘埃落定,需再上一张折子,向皇上奏明前因后果,不然还真不好交代如何从西域跑到了东海来。   王询一脸的走肾未走心的瞌睡样,他打着哈欠搁下笔:“侯爷,这事的大方向怎么写?”   蔺琛漫不经心的回道:“就说巡抚大人察觉码头异常,暗地里明察暗访,只身涉险一举击败叛军。”   王询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一介瘦弱书生,何德何能只身敌营力揽狂澜。”   蔺琛拿手帕擦了擦嘴,笑道:“本候远在西域,难道是擅离职守到了东海?还是早和叛军联盟因利益不均窝里反?王大人临阵不乱,将稻草人立于巨翼,手下兵将呐喊扬威,一招虚张声势,令叛军自乱手脚,这样的手段令人佩服。”   王询满头大汗,脱口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就是不干,你不能恩将仇报。”   王询刚刚步入不惑之年,正是一个男人的仕途上升期,还长了一张精明脸,前半生的仕途几生几死,最后就赖在了这济南城不走,没什么建树,却也没有什么过错,一天天的搂着自己的正室和唯一的小妾日上三竿。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已经忘记了,先帝还在时,年仅十七岁的王询参加会试,蔺琛的老师叶羲之是主考官,见王询的文章忍不住的拍案叫绝,亲呈先皇,御笔亲封的状元。   后来,徐家要把庶女许配给王询做正室,王询誓死不从。 再后来,建和帝登基,因一首打油诗被徐达弹劾,说是对皇上有不敬之心,就从盛京被贬回了山东成了贫民。   蔺琛意味深长的说道:“平东海之叛乱,将徐达的双臂折断,你的仇也算报了,只是这么大的功劳你真的不要?”   王询苦笑道:“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下官德才皆失,能安然无恙到老就好,哪里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侯爷就饶了下官吧。”   蔺琛手欠的勾了一枝柳:“我还想上奏皇上,派你给我当监军呢。”   王询从塌座上起身,抱头作揖,就差给蔺琛跪下了。 “侯爷啊,小的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你大慈大悲饶了我这条狗命吧,你看上了我这府上什么,您尽管拿去。”   蔺琛:“……”   王询见蔺琛脸色实在不太好,慌忙补救道:“侯爷,要不这样写,长公主殿下北下游历,偶然见到判断正抓民间打铁匠,明察秋毫之末,只身潜入敌营,派人告知奴才,与我军里应外合,亲手抓到贼首,你看这样可好?”   蔺琛放了柳条,便默不作声了。   启明的出身,当今圣上一直心怀芥蒂。 不过启明早已到了许婚论嫁的年纪,此次确实是能为启明挣得功劳,不知会不会加速皇上给她指婚的速度。   蔺琛权衡利弊,给了王询一个白眼,此人也算是难得的人才,可惜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然后把那点仅有的才智放在了上下打点上。   王询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侯爷,行吗?”   蔺琛:“只要不牵扯本候,你自己圆吧。” 披衣起身。   他要悄悄离开山东,这事,赤血营和沧澜阁都参与在内,上面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蔺琛推门出去,见到启明在院子里扭柳笛。   折一根柳条,把皮和芯拧松,抽出木芯,用刀把嫩皮的两端修齐,就制成了“柳笛” 。 用力吹,柳笛就发出声响。   王询的有个小女儿,围着启明直喊“姐姐,要看;姐姐,要看。”   宁胖和沈小六已经一人拿着一个在吹,声音十分不好听。 启明穿着青绿长裙,梳着流云髻,温和耐心的给王询的小女儿扭了一个,然后还把小丫头抱在了怀里。   蔺琛看见启明就觉得心情好,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启明满足了他对一个君主的所有想象。 敏锐而不外露,仁义而不寡断,勇敢而坚强!   启明完全和他对君主的期望不谋而合。   他走过去,从小丫头手里抽出那条被折的不成样子的柳笛,笑道:“这个没有我的吗?”   小丫头一幅要哭的样子,蔺轻若见势把小丫头抱过去。   启明将蔺琛手中的柳笛抽过去,递给了要哭不哭的小丫头,口中道:“小孩子的东西,你也抢。”   蔺琛:“……”   他眼睁睁的瞅着人家小丫头手中的柳笛,心想:“只要是你给的,我都不想要你给别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冠我之姓(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小丫头唯恐东西被抢攥在手心,一脸委屈又无畏的和蔺侯爷对视。   启明回房间洗手,蔺琛跟在身后。   启明突然对蔺琛说道:“锦溪是不是又要回西域了?”   蔺琛一怔,他是没有想到启明主动提起的,思索一下:“嗯,你要代我回京面圣,该怎么说,和仲会告诉你,见了皇上,不要害怕。”   启明点头。   蔺琛:“这回你立了宫,皇上应该会论功行赏。可能会给你许配人家。你若要求他你到西域的话,说不定会放你离开金陵。”   说这话时,蔺侯爷的心里那是一个酸。   眼下天下太平,只要皇上允了启明离开京城,他就可以带着启明驰骋疆土,就像老侯爷带着他母亲那样。   蔺琛离开家里这一年多,启明确实想念,想要趁着游历有了无这样一个向导前去看看蔺琛,以解相思之苦。 但是,时机不对。   蔺琛原本想着启明定会喜出望外。   不料启明清洗好手,接过他递过去的手帕,擦拭干净,沉默了片刻,却道:“锦溪,我不能去西域。”   这简直不合乎他的想象,和期望完全不一样,他注意到了启明所说,是不能去,不是不想去。   蔺琛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   启明放下手帕:“西域有锦溪的赤血二营坐镇驻守,我去了也是让你费尽心思的给我添那些子虚乌有的功劳。再说,我与锦溪走的太近,皇上实在是不放心。”   这些蔺琛也有想到,没想到启明有理有据的当面说了出来,他还是有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勉强维持住脸色微变。   蔺琛:“那也……好,回京嫁人也好,相夫教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启明打断了。   启明:“不会嫁人!”   她走到门口处,抬头看了一眼院中几棵垂柳,绿荫丝绦竞风流。 线条垂直却又弯的了腰。 有枯有荣,春风吹过后却又尽是妖娆。   花木既然能如此,人亦能做的到。   情爱,大概就是要伤离和欢聚融合交替。   启明:“锦溪想要守护我,我亦是想要守护锦溪。锦溪大概不知,现在宫里受宠的不是哪位娘娘,而是一位宦官。经此一乱,徐家元气大伤,锦溪不能让上面那位惦记。沧澜阁那么多奇人异事我还没见,开元的四方国土我还没有走完,等时机到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蔺琛:“……”   蔺琛甚是震惊!   这不是瞎扯淡吗?   他一个大男人被启明这个羽翼未丰的女子保护,被人表白的喜悦完全被‘大男子主义’淹没。   蔺琛脸色沉了下来:“那我岂不成了窝囊废。”   启明侧过身,默默的看着他。   少女的眼神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前,他也看到过,只是不懂。 此时骤然醒悟,竟觉得爱怜绕肠。 他随即认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稍微放缓神色。   蔺琛:“你想要出去走一走,没关系。想要沧澜阁,我也不拦你。可有一点,你得带几个侍卫跟着,每到一个地方要给我送封平安信。” 第一百二十八章:冠我之姓(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淡淡的说道:“我不能带着侍卫,那样和寻常官家小姐有什么区别,让他们跟着我吃喝累马费银子吗?”   蔺琛:“……”   一年不见,这丫头变得伶牙俐齿了!   蔺琛那点被表白的好心情早已经荡然无存,心道:“难道是被我宠的上房揭瓦了?还是被了无那光头带的激进而不知变通?”   蔺琛:“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啊,” 启明凝视着蔺琛,心想:“他这心里还是有我的。”   她没多看蔺琛一眼,便觉得心如刀割,想要靠近又必须远离。   蔺琛有事隐瞒着他,他又对自己的爱慕和身中奇毒一无所知,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徒生出一股平生不想见便不知痛的想法,不过是一闪而过。   启明收回目光,平静的道:“锦溪前几天还跟我说,只要我想要走的路都可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蔺琛心里窝着无名火:“我还说,只要我活着,就竭尽全力吧那些障碍都清扫干净。”   启明正色:“你守住边疆,你安然无恙,就是替我扫清了障碍!”   蔺琛:“……”   说了半天,他在她身边是障碍,他觉得简直要被气死了。   “随便你。” 蔺琛不想再她面前发作,便没好气的要甩袖子离开。   启明目送他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道:“锦溪,将来我许你之名冠我之姓可好?”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她不用去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了无本想进屋,在外面呆了小半天都没敢进去,靠着房墙听墙根半天,见蔺琛走了,这才光明正大的出来。   了无比划道:“喜欢他?”   启明:“了无师傅见笑了。”   了无继续比划:“我觉得他也是喜欢你的,想要对你好。”   启明低头慢慢伸开手掌,再握住,再伸开,乐此不疲。 她这双手不像寻常人家女子细腻,上面布满了茧子,可是还没有承受过刀剑的伤害。   她平静的说道:“沙子握的太紧就会流掉,权势和人,我都不想握太紧。我不能成为依附他活着的菟丝草。”   了无心道:“君主圣人,大多也是在父母的庇佑下长大成人,她的启明,竟……”   了无轻叹一声,比划道:“人心皆有贪念,有些执着,有些淡然。长公主殿下这个年纪,应悠然天真,您的心中了毒。”   启明心中一惊,她以为了无知道了些什么,随即苦笑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对了无有怨恨却不能恨!   她总是害怕现在拥有的一切――蔺琛、身份,甚至是性命。 总有一天都会失去。   天下人的姓名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在乎,可是,蔺琛不行。   她不要这样惶惶度日,直到现在她还会梦见已故太子。   蔺琛想要给她功劳前程,她可以接受,前提是蔺琛安然无恙。   她每天照镜子,镜子里的人时刻提醒着她是女人,就算别人费尽心机地将她打扮成男人,到头来说不定是功亏一篑。 第一百二十九章:冠我之姓(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既然这样,她不要不伦不类的活着;既然生下来是个女人,她就要以女子的装扮活着,以女子的身份证明那些先贤是错误的,这天下,女子也可以掌握。   启明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她有事要问了无。   启明:“师傅,我知道锦溪身体有疾,我想向您打听一下,他身患何症?”    了无慌忙摇头,比划道:“尼姑可不敢说。”     启明皱了皱眉:“看来对你而言,他更亲近,不然你怎么帮他不帮我?”   了无:“……”   了无苦笑的比划道:“定国侯的逆鳞尼姑不敢碰触,长公主殿下也不要碰触。”    启明皱起了眉。   蔺琛是马不停蹄的从沙子堆里来到的海水窝,又累死累活的平了乱,好不容易有了两天空闲,结果又被不听话的启明气的肚子疼。 现在他是看什么都来气,看谁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家那小丫头还不听吹着柳笛,难听的像乌鸦叫。   蔺琛就是想不同,以前那个总是惦记着他的启明,怎么一年不见就变了,好像谁都比他重要。   自古男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姑娘是有了情郎忘了爹。 何况他这个还是半路认得爹。   关键还有,他对启明起了别样心思。 他觉得启明对他也有别样的心思;只是,若是这样,不应该想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吗? 难道他看错了?   到了傍晚,一个暗影敲响了蔺侯爷的房门:“侯爷,叶将军来信。”   蔺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结果来一看,平常念念叨叨的叶锦江竟只写了两个字――速归。   叶锦江与他出生入死,若没什么大事绝不会写加急信来催他。   暗影:“大帅,可要回信?”   蔺琛把信放在煤油灯上点燃:“不必,我们明天一早启程。”   启明那边他本来还想凉她两天,结果倒好,还没有诉说衷肠,就要被叶锦江催回去;只好在屋里像没头苍蝇乱走两圈后,在心中妥协找了过去。   启明正在院子里和一个暗影练剑。 暗影身手来无影去无踪,启明却能缠住他,让他无法抽身离开。   蔺琛在旁边观察了许久,忽然伸手折了根柳条拎在手里:“小心了。”   话音未落,柳枝已经横扫出去,直袭启明胸口。   启明先是上了一步,然后人侧身飞蹿上房柱,整个人在空中打了个回旋,一脚踩上柳枝,如蜻蜓点水一般一个弹跳上了蔺琛的肩。   蔺琛叫了声好,一个迅雷不及的转身启明脚下失控,踉跄一下连连后退几步。 蔺琛手上的柳枝条压在了启明的肩膀上。   蔺琛将柳枝随手一扔,笑道:“功夫不错,大有长进。”   启明捡起柳枝:“比起锦溪还差的很远。”   蔺侯爷依旧的大言不惭,不知谦虚为何物的道:“那是当然!”   启明:“……”   果然还是脸皮厚到天下无敌的叶锦溪。   蔺琛:“你要是肯跟着我,我可以不私藏的教你。”   启明:“……”   这人以前还藏私? 启明忍不住的失笑。   蔺侯爷何时这般大方了,还这么低三下四;这算是他说的最放的开的情话了。   启明道:“我不如锦溪是因为我未曾置之死地而后生。”   蔺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启明靠过去,将头靠在他怀中,低声道:“锦溪,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可好?”   蔺琛浑身一震,她说了,启明说了。   蔺琛:“如此这般,你都不想和我到西域?”   梁上君子暗一抱着自己的胸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下面的两人是要吵架呢还是要情意绵绵呢?   启明不吭声,只是深深的看着蔺琛,压着心中的血气抚摸着他的轮廓。 那一瞬间,她想把心中所有的心事如吐血一般全吐出来,只是还是忍住了。   “锦溪,” 启明静静的说道,“每一次都是我连累你,我不想再这样。我只有离你远远的,离侯府远远的,我才能得到我心中所想。你不可能永远的守着我,我要有守护自己的能力,守护定国侯府的能力,守护赤血营的能力。”   蔺琛紧紧的把她拥在怀中。 她是他的心之归处! 第一百三十章:中央集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侯爷向来是说不出情意绵绵的话来的,行为却是简单粗暴。   第二天清晨,蔺琛对跟随自己的暗一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跟着我了,跟着长公主回京,不能让她毫发有损!”   暗一:“……是。”   他就这么被主子抛弃了?   暗一心中无限怨念:“主子啊主子,枉我对你‘一片情深’。你和长公主已经劳燕分飞,为何眼红拆散我和暗四来个两地分居。”   临走的时候,蔺侯爷在启明房前站了片刻,最终也没有推开门进去。 屋内的启明一样的犹豫不决,待蔺侯爷决绝的离开,她才打开房痴痴看了他的背影。   启明后知后觉才晓得老小孩缺德鬼定国侯不知不觉的潜入王大人家小丫头的房间,将人家放在桌子上扭曲的不成样子满是口水还是蔫的柳笛顺走了,那小丫头醒来后发现柳笛凭空消失了,哭的是惊天动地,嗷嗷的哭了大半天。   蔺琛比离开时还迅雷不及日夜兼程的赶回了西域,落地后捂着心口给叶锦江说了第一句话:“备药!”   叶锦江一手架住他,然后神色凝重的问道:“现在还能还有精力听我说话吗?”   蔺琛:“有屁快放!”   叶锦江左手从怀中开始摸东西,摸出几张纸:“这是蛇头的口供,我亲自审的,没有人看到过,一直等侯爷回来定夺。”   蔺琛一边走一边匆匆扫过去的看,第一页没有看完他的脚步就停住了,将叶锦江手中的纸张拿了过去,仔仔细细看完,将手中的纸张折叠起来放在怀中。   一瞬间,蔺侯爷的表情有点骇人。   沙匪抢夺丝路贸易竟然只是顺道捎上的,目标直指楼兰。 匪头有张楼兰的藏宝图,说是有黄金珠宝无数。   李锦江压低声音问道:“侯爷,兹事体大,是上报朝廷……”   蔺琛未等他说完,截口道:“按照你想的来。” 顿一顿,“图在哪里?”   叶锦江靠近蔺琛的耳朵,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蛇头说纹在了他一个婆娘的肚皮上了。”   蔺琛:“抓住了吗?没说从哪来得?”   “抓住了,” 叶锦江说道,“抢来的,这些沙匪横行无忌,百无禁忌,见谁抢谁,说是不知道抢了谁的东西里夹带的。那女人也是他从一个商队里抢来的。”   蔺琛“嗯” 了一声,头里面已经在嗡嗡的响,这车水马龙的繁华楼兰城啊!   城墙上还有一个楼兰姑娘远远的看着他,手里弹着都塔尔(西域的一种古琴),看着蔺琛咯咯的笑。   蔺琛心想:“老子背井离乡的离开侯府住在你们楼兰城墙根下,你们倒是活的快活。”   他没有心思和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楼兰人耍玩,将那几张纸塞还给叶锦江:“杀了,然后处理干净。”   叶锦江:“可是,那女的有了身孕。”   蔺琛:“杀了!”   叶锦江瞳孔大开。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蔺琛拍了一下叶锦江的肩,低声道,“连着所有被抓过来的沙匪一道,就说有落网之鱼劫狱,我方在拦截阻挡中扑迫不得已只好全部斩杀――此事只有你我知晓,若有泄露拿你是问,立刻追查藏宝图的根源处。” 那话语都是从牙缝间溜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中央集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是。”搀扶住蔺琛往里走,“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徐达被抓了起来。”   蔺琛看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是小道消息,只要圣旨未下,都不作数。”   叶锦江“嗯” 了一声应道,将蔺琛扶**,然后出去煎药,还要去忙蔺侯爷交代的那些毁尸灭迹事。   蔺琛按了按自己的山根,希望是自己对这来历不明的藏宝图是反应过度,而不是背后有着惊天阴谋。   东海祸事,西北变故,算得上是接二连三的不得安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照着这样盘算,下一个要乱的地方就是南洋了。   与此同时,两封来自山东的奏表放在了朱晔平的面前。   朱晔平左手抵住下颚,右手敲了敲桌子,旁边一个三十岁那样无须男子立刻上前,替他挑了挑油灯,换上新茶,此人正是从太监里除名被封为黄门郎的薛鸢,当今第一宠臣。   朱晔平打开上面的折子,正是王询写的,正是王询当日询问蔺琛的说辞,只字未提定国侯和沧澜阁,把山东和江北水师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夸的油光鲜亮,马屁拍了个通透,最后对皇帝歌功颂德一番。 朱晔平看完后也没说什么,把折子一撂,拿起了另一封折子。   另一封是密奏,说辞与前一封截然不同。 书曰:剿贼之日,定国侯及赤炎、赤心数十人显身东海,废皇后亦在。 还有一神秘女子;据陈震招供,疑是沧澜阁之人。 ”   朱晔平看完后什么也没说,将两份奏折递给薛鸢。   薛鸢一目十行地看完,小心翼翼的打量朱晔平的神色,揣度着他的意思道:“这……皇上,定国侯擅离职守,本应责罚,只是确实是功大于过。 ”   朱晔平:“是啊,他虽是擅离职守,却是去寻的长公主,外加西域无恙,若按罪名也只能是有失分寸,他却又凑巧的端了徐达的屯兵之地;确实是功大于过。 只是朕就想不明白,怎么就那么巧,璇玑这个聪明的女人,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定国侯又是什么角色? ”   薛鸢心下一紧。   朱晔平的右手指又敲了敲案头:“沧澜阁隐匿江湖一百年,为什么突然现身? 又是什么时候和蔺琛搭上线的? 徐璇玑大义灭亲又是因为什么? ”   一百年过去,沧澜阁已经基本上销声匿迹。 只是,天下消息尽出沧澜阁,它隐世却又掌握着整个江湖。   仁顺皇后有言:沧澜阁,盛世归隐,乱世必出!   他这万里江山哪里算得上是乱世。   薛鸢深吸一口气:“皇上是说蔺琛与徐璇玑狼狈为奸? ”   朱晔平把他揽在怀中,微微一笑:“你想哪里去了,徐璇玑没了徐家的依傍,现在又是个哑巴。 蔺琛万万是看不上她的。 再说蔺琛和朕一起长大,屡次立下汗马功劳;你这么想,岂不是要寒了忠臣们的心。 ”   薛鸢也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唯恐多说多错,没敢接话。   朱晔平:“只是我开元万里河山,四面八方全仰仗他一人,定国侯身体本就不是很好,朕不能真把他累死,怎么着,也得找个人替他分担分担。 ”   本是君临天下人,奈何玩弄权术深。 第一百三十二章:中央集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得了这天下后做派不尽相同。 有的治国安邦,有的祸害国民,有的碌碌无为,有的励精图治,当然还有一心只求长生不老修仙的。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唯恐国之栋梁功高震主,宁可生灵涂炭,也决不允许被取而代之。   朱晔平年轻是铁腕作风,奈何手下能人太多觉得备受掣肘。 弄死了一个惦记他皇位的皇叔后,他的目标投向了定国侯和徐达。   卸磨杀驴是君主的常用手段。   只是这十几年,实在是在他的掌控之外。   在他觉得搬倒蔺琛和徐达的时候,西域乱了,西域还没安稳,北疆又蠢蠢欲动;他以为一直被他玩于股掌的徐璇玑竟然瞒天过海送到宫外一个孩子;他这执政的头十五年唯一入他心意的就是太子的死,死的正是时候。   改了国号后,因为打仗打得国库空虚他同意了丝绸之路,还把定国侯安置在远远的西域,督促他保证丝路畅通。 世人皆知他忌惮定国侯,甚至都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整治蔺琛的手段昭然天下。   丝绸之路交易不顺,是你蔺琛之过,丝绸贸易不赚钱,还是你蔺琛之过。   润安二年,徐达勾结倭人,四屯重兵意图谋反。 徐达下狱,服毒自尽。   或是朱晔平心中有气,又或是要杀鸡儆猴,狠狠整肃了山东官场,除了王询外均被牵连,官员被砍了一批又一批。   也就是这一样,全国严查官员圈地受贿,不过查完后地没还给百姓,钱财也入了朝廷国库。 地方权利被收拢回到中央。 以至于到了润安三年,各省的地上要种什么都需要朱晔平的批字。 地方驿站再怎么快马加鞭,还是耽误了不少。 就连给武备枢的硝石和铁都加了诸多限制。   唯一能除外的就是宠臣薛鸢,据说皇帝拿金子给他当弹珠玩。   下至百姓,上至官员,都是苦不堪言。   但是,没人敢有异议!   只要你有异议,都会被归为徐达党,要么是掉脑袋,要么是掉命根子。   又过了两三年,润安五年,朱晔平推出了严苛的《冶铁许可登记法》以及《硝石、硫磺备注法》。   令所有打铁匠都得备案登记,登记成功者才可从事打铁,在从事打铁活动期间,需向政府卖铁处购买废铁,打了几把刀剑,卖于何人,都要留下记录。 严禁大批量贩卖。   硝石、硫磺禁止流通民间,竹炮坊全部关闭;开采出的数量和供给火药师的数量都要明确记录,各个地方军队受到的火药数目也必须明确记录。   法令一出,朝中争议四起,但无论群臣如何据理力争,皇上心意已定。 皇上就一句话:硝石硫磺、铁器不掐死,如何掐死想要造反者的命脉。 这事还没有过一年,朱晔平又祭出了绝招:“龙牌令法” ,直指军队整治。   开元王朝本来就七大军区,金陵城,河北北京,东北沈阳,山东济南,广东广州,蜀中成都,还有甘肃兰州。 现在改制为东西南北中五大战区。 军中军粮、军饷、装备以及官员任免统归兵部统筹,需一一上报朝廷。   第一百三十三章:中央集权(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令所有打铁匠都得备案登记,登记成功者才可从事打铁,在从事打铁活动期间,需向政府卖铁处购买废铁,打了几把刀剑,卖于何人,都要留下记录。 严禁大批量贩卖。   硝石、硫磺禁止流通民间,竹炮坊全部关闭;开采出的数量和供给火药师的数量都要明确记录,各个地方军队受到的火药数目也必须明确记录。   法令一出,朝中争议四起,但无论群臣如何据理力争,皇上心意已定。 皇上就一句话:硝石硫磺、铁器不掐死,如何掐死想要造反者的命脉。 这事还没有过一年,朱晔平又祭出了绝招:“龙牌令法” ,直指军队整治。   开元王朝本来就七大军区,金陵城,河北北京,东北沈阳,山东济南,广东广州,蜀中成都,还有甘肃兰州。 现在改制为东西南北中五大战区。 军中军粮、军饷、装备以及官员任免统归兵部统筹,需一一上报朝廷。    五大地区的统帅都设有监军,监军直属朝廷分派,两年互为调换。 统帅是一年一次调换。   彻底打破了将在外有所不受这句话。   皇上仁德,定国侯手中的三营虎符合体,可在国家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调配全国兵力。   这两年一换的监军属于特殊职位,在军中只管一件事,就是向皇上请“龙行令” 。   五大军区的统帅只能守城,不能指挥行军进攻。 龙牌令不至,擅自行军,一概以谋逆罪论处。   龙牌令一出,全军哗然。   皇上在文武百官愤愤不平中过了年,七个大帅两个被明升暗降,就算还是统帅的那五位,当天就有四位要告老还乡的。 闹得太厉害,在西域装死的定国侯无奈被皇上请回去稳定军心。   定国侯对不作不死的皇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君主有令不得不从,只好领旨辗转各个军区稳定军心,耐着性子到处听武将们捶胸顿足。 他都要变成了小孩子手里的陀螺不停的打转。   润安七年的元夕,蔺琛回京述职,他属于老少通吃,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也出了门,还对着跨马的蔺侯爷扔了手绢。 蔺侯爷一个手欠接了几条回家,准备让陈叔当抹布。   结果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长公主启明的眼线布满大街小巷,回到府里虽然有熟悉的长寿面吃进嘴里,心中牵挂的人却没有见到。 手帕让他自己擦泪用了。   每次和启明见面都是偷偷摸摸,还没来得及相处一天就要分道扬镳;这次回来好不容易正大光明以解相思之苦了,人却跑了个没踪影。   朝堂不宁,民间也跟着热闹,那些书院的书生们成日里也在书院和同窗争论一番朝廷的各个律令,来回的嚼。   让百姓更加辛苦的朝廷也不能没有功劳,皇上和黄门郎的那点事给百姓们留下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龙牌令提出了一年,皇上和大臣们也没能分出来个你死我活。 皇令一出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碍着大臣们的激烈反抗就没有派监军过去。 龙牌令就像是悬在半空的一把利剑,君主和大帅们随时会有一方执剑在手,然后架在对方脖子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蛰伏江州(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转眼到了清秋,距离当年东海屯兵祸乱已经过了五年有余,徐达的尸骨早已被乱坟岗上的乌鸦叼个干净。 不过徐家虽不如前,但还算是权势滔天。   当朝皇帝霸占儿子老婆的事也无人再提,薛鸢和皇帝的那点事倒被书生们时时调侃一番,其中最有名的一首打油诗是这样写的: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郎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珍珠弹丸堆成堆。   蜀东江州有一个镇,名龚滩。 被人称为小江淮。 码头的人来来往往,临着河道到处是酒肆。   一个年轻女子进了其中一家小酒肆,一身素雅的宫绢罗衣,容光绝代,犹如白玉雕塑成的美人。 可目似寒星,让人不敢近前。   酒肆里面仅有两三张桌子,没有伙计,没有账房,只有做小买卖生意的掌柜。 那三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    身兼数职的掌柜正给一位客官拿酒,一抬头就不由自主的被来的这位佳人吸引,暗赞一声莫不是山中得道成仙的仙人,拱手道:“这位仙子,你……你……”   仙子好脾性道:“我途径此处有些口渴,想要讨一碗酒水,不知掌柜的方便不方便。”   说着拿出一个水壶。   这江州的酒和他处不同,金黄黄的,还有泡沫,有淡淡清香,用山中清泉和麦芽酿造而成,喝个十碗八碗是喝不醉人。   掌柜接过她的酒壶:“仙子,稍等。”   旁边桌上的客人开始了拼桌,主动让出一张桌子,其中一位主动打招呼道:“那位姑娘,坐下来歇歇脚吧。”   仙子也不推辞,微微点头算是道谢。   她刚刚坐下,旁边一个桌子上有人说道:“我觉得今上除了与宫人厮混这点不好外,其他倒是很好。如今的粮食便宜,孩子也能养活。”   旁边有位老农立马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说话的人见自己有了附庸之人,更加变得得意:“我前几日到城里,一帮读书读傻的学生在那里议论今上,说龙牌令是皇上在削弱我开元帝国的军防战斗力。真是可笑,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呆子。徐家位高权重,徐贼还不是起了贪心。天高皇帝远的,那些统帅手握军权,皇上的江山怎能坐稳,到时候打起仗来还不是咱们老百姓倒霉。如今军费少了,今上减了那么多税,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此言一出,酒肆的众人纷纷点头。   一个老者开了口:“还是定国侯聪明,任由那些统帅瞎胡闹,自己却不跳出来反对。”   女子看了刚才大放厥词的那男子,衣着干净,实在是不像寻常人家。   掌柜的打好酒递给女子,女子也便不想再听这些愚昧而又目光短浅的村民们胡说八道。   女子起身,凉凉的道:“四方将士只有龙牌令调动,没有龙牌令而用兵以谋反罪论处;倘若敌军来犯,有谁愿意身先士卒。从边疆到盛京,腿脚再快来回也要十几日。若南方动乱,等请到龙牌令,说不定这江州早被屠了城。定国侯手持三枚兵符又如何?龙牌令不到,你说那些统帅是听定国侯的呢,还是听今上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蛰伏江州(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女子斜睨众人一眼,给了掌柜几个铜板离开了。   见那女子往外走,大放厥词那位冷哼道:“头发长见识短的……”   话未说完便说不出话来,只因一枚铜板打上了他的哑门穴。 女子并未回头。   女子出了酒肆,已经有人牵着一匹马等在那里,也不说话,见了那女子利利索索的行个礼,恭敬的站在一边。   女子调皮的笑道:“追我这么紧,不怕暗四吃醋?”   这女子正是启明!   自五年前开始,暗一和暗四这对同性鸳鸯就被蔺侯爷搞得两地分居了。   五年前东海祸乱过后,启明回了京城。   推拒了皇帝的诸多奖赏,自然也包括指婚。 然后就过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   蔺琛派人盯了她很多次,暗一还是时刻追着,不过启明到底在做什么,他并不是很清楚。 暗一已经向长公主殿下投诚。   启明有位真正意义上的师傅,敬了茶叩了头的那种,由了无引荐,沧澜阁阁主――冯曦! 跟着这位神出鬼没的师傅走遍了开元的每一寸土地,暗一跟的是苦不堪言。 当然,忙里偷闲的长公主殿下也会偷偷前去看望一番蔺侯爷。 不过这次距离上次相见却是大半年了。   启明走在暗一面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也不再打趣他,和颜悦色道:“暗四可有来信?侯爷可还好?”   或是因为太久生活于夜色之中,暗一跟了启明这么久还是有些木讷寡言:“公……公主殿下,暗四说侯爷一切安好,说是年底边疆安稳就回家过年。”   “好,那过两天我们也启程回京。” 启明听了点点头,心想:“那地下通道也不知道挖好了没有?” 把刚打满的酒壶递给暗一,“跟着我一路辛苦,赏你的。”   这几年,暗一深知刚开始那段自己十分碍长公主殿下的眼,这样过了几年见自己确实没有向侯爷告密,就对他和颜悦色不少,近一年更是让他受宠若惊。   暗一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没有再把酒壶还给启明,而是将酒壶塞在了胸前。   启明:“春末咱们去了西域一趟,可惜他军务繁忙没能见到。丝绸之路真是繁华,本是黄沙之地,如今变得接踵而至。”   暗一:“有主子坐镇,匪徒是闻声丧胆,这几年沙匪基本已经销声匿迹,很多人迁徙到那里安家做贸易,各种稀奇的小玩意都有,暗四说主子正在给公主殿下搜集那些小玩意,回家时给您带回去。”   启明淡淡的说道:“他人回来就好。” 顿了顿,“也不知道沈小六怎么样了?”   暗一听得出来启明的意味深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便沉默了下来。   启明神色如常地走在石砖道上,胸口却是有些发烫,元夕那天,‘绝情’突发,她匆匆离开了侯府窝进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上次在西域她本是去找他的,结果在蔺琛回去的头一晚又发作了起来,她就逃了。   ‘绝情’一日不解,她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去想念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蛰伏江州(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正胡思乱想,迎面走来一个背着人的瘦弱妇人。 那妇人走的很吃力,隔个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喘,咬着牙背着继续走,脚下被石子一嗝,脚腕一崴连着身上的人摔倒在地。   启明回了神,立刻上前将两人搀扶起来:“没事吧?”   那妇人不知走了多远,累的说不出话来,话没顾上说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   启明扶起她背的那位昏迷不醒的老人,对她为何哭泣却不过问。 启明将手搭在老人脉上,片刻后,轻语道:“这位老丈只是湿气滞体,关节又常年受凉,略施两针就能下地行走,性命无碍,大婶若是信得过我,就随我走吧。”   暗一闻听此言,忙上前背起那浑身肿胀的老人。   启明扶那妇人上马,亲自执缰在前带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家药铺子,门口还挂着风干了得红辣椒。   启明将马栓在门前的柱子上,直接走了进去,只有一个药童在,见到暗一背人进来慌忙将人引入内室病榻。   启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盒银针,边挽袖子边问药童:“你家掌柜呢?”   小童:“主子采药去了。”   正在这时,便听见外屋有人道:“霍歌,你又在偷懒。”   说话间,一个身着素兰衣裙修长的女子掀着布帘走了进去,见是启明,来人无奈的笑道:“你总是这么不请自入,我这药铺子都快成了菩萨庙。”   见她进来,药童接过她手中的草药就到了外间看铺子。   启明的手未停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道:“我想着你不在,就来你这里当几天的江湖郎中。”   这药铺子的掌柜正是当年东海贼船上沧澜阁的霍心如。   霍心如的话虽是抱怨,不过这抱怨里带着点熟人间的亲昵。 然后对着妇人和老丈见礼道:“敝人姓霍,是这药铺的掌柜,是个赤脚医生。”   她自称赤脚医生,举手投足之间倒像是世外高人。 面上冷冷的。   那妇人见了启明后就有些拘谨,又来了一个更冰冷的美人,变得更加拘谨,讷讷半晌也没能说全一句话,只会一个劲的福身。   霍心如看了一眼在施针的启明,然后指着启明道:“我是个赤脚医生,她就是坑蒙拐骗的,别说起死回生了,就是寻常的病症她也应付不来。”   听完这话,那位妇人就嘤嘤哭了起来。   暗一在一旁看的心里直吐槽。   一个大夫,说话比自家殿下都要毒。 自家殿下和霍姑娘这般熟络互黑劲,若让侯爷见到了,不知道会不会气个半死。 心里的酸水非得冒泡不可。   那妇人哭的快要上气不接下气时,病榻上的老丈哼哼唧唧的醒来。   老丈咳嗽几下,启明也不嫌脏,从床腿旁取来一个痰盂,老丈吐出了半痰盂的污水。   妇人见了立刻停了眼泪,满脸盈笑,千恩万谢。   霍心如递给启明一块散发药味的手帕,顺道指使:“江湖郎中,你去开副药来,让我这个赤脚医生给你把把关。”   妇人:“……”   这世上能命令长公主殿下的人很少,敢命令的人更少,而霍心如就是那为数不多敢命令中的一个。 第一百三十七章:初闻君来(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脸上并无不快,应声铺开纸笔,快速的动笔写了药房。   暗一无数次的想:“这世上的人啊,怎么会有那种明明可以享受人间富贵却甘愿体会贫穷的人,怎么会有各种方面都做的尽善尽美的人。”    他在胡思乱想,霍心如却已经和那妇人攀谈起来。   见亲人好转,妇人吊在嗓门口的心落进了肚子里。 这一聊才晓得,当地有户‘大家’,侵占了不少佃户的土地,日子过的很是清苦,有人告状反而死在了牢中。   那妇人的丈夫为了养家糊口就跟着老乡去了南边做工,不料一去竟是音讯全无。 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指望她一个人。 她们村的男人几乎都去了南方,这山城小村找个大夫实在不易,这才把孩子寄放邻家,背起自己的老公公长途跋涉的找大夫。   闻言霍心如皱起了眉头:“南边,再往难走就是贵州,贵州的西边是云南,那里到处是山,今年还发生了涝灾,逃命还来不及,那里有什么事好找?”   那妇人想必是久居深山,除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其他地方应该全未去过,她的丈夫想必也是。   妇人听到霍心如那般话,当时又嘤嘤哭了起来。   正在写药房的启明却问道:“占了你家地的‘官家’,可有发放给你家粮食?”   妇人闻言抹掉泪,看了看苟且活着的老人一眼,一脸愁苦:“不瞒两位姑娘,那些大老爷们何时会惦记起我们这些穷苦人,是恨不得饿死我们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上了年纪,实在不敢上门讨要,若是再被治一个闹事之罪,公爹和孩子该如何是好?好在衙门卖的粮食便宜,家中还有一点积蓄,前去买些也就是了。”   她话是这样说,但启明心里明白,这些本分的老农,是真的小心翼翼活着。 大老远的背着一个老人来寻大夫,不就是图的省下些银钱。   霍心如:“占你家地的是哪个大户人家?”   那妇人苦笑道:“是县太爷,说是要修祠堂,占了两年也没修,倒是县太爷年年都种上了庄稼,反正我们的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小老百姓能怎么办。”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霍心如给了启明一个嘲讽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看,这就是当今圣上治理的天下。说好的不许圈地呢?”   “穷山恶水的,统共就那点薄田,还要被抢夺了去,” 霍心如叹道,“那些人啊,自己的命是命,别人家的就是了……”   启明没有搭话,她写完药房,递给霍心如看,霍心如扫了一眼,道:“尚可――大婶跟我到柜台取药吧。我这里大都是进山自己采的,不收你的银两。”   说着,她带着千恩万谢地妇人到了前面柜台抓药去了。   一见她走,暗一走到启明跟前,也不说话,只是跟前跟后的忙活,一声不吭的就去洗刷了痰盂,将纸笔拾掇好,这才低声问道:“要查吗?”   启明应了一声:“嗯。” 顿了顿又道,“这次咱们要多呆几日。霍姑娘这里本不宽敞,你顺道找家便宜的客栈定两间房。” 第一百三十八章:初闻君来(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暗一应下吩咐出去了,出了药铺子时还有些心酸的想到:“堂堂的公主殿下,定国侯府的主子,这些年她总是风尘仆仆还很节俭,若侯爷知道长公主在外面过这种苦日子,不知要心疼什么样子呢。”   霍心如正抓药,看到一闪而出的暗一,脱口道:“你倒是不拿他的手下当外人,就不怕那人知道你日子过的忙碌清苦?”   霍心如喜欢这般挑战她的心里,虽不识趣,却仍人觉得真挚。   启明心中一滞,没能接上话。   霍心如抓好了药,带着那妇人进去。 瞥了一眼启明的脸色,皱眉道:“我说了什么?怎么就做不到平心静气。”   启明回过神,只能回个苦笑。   四年前启明‘绝情’发作时,被冯曦撞见,那个只有天知地知和她自己知道的秘密终于被罚发现。 冯曦召回霍心如,可惜‘绝情’乃是匈奴巫蛊派的不传之秘,见多识广的霍神医也配不出解药,只好一边慢慢钻研,一边劝解她平心静气。   启明这种人,或是久病成医,或是偷师有方,简直可以算得上霍心如的半个徒弟,短短四年学到的东西比自幼跟着她的霍歌都要多。   期间,启明拐着弯的向她打听蔺琛的事:” 霍姐姐,世上有没有一种人,先天患有心疾却因意志坚定可以耍刀弄枪的? “   霍心如当然也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有些话不便多说,只是简单回道:” 天下之事,无奇不有! “  启明又问:“心疾之症可是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霍心如答道:“一切都须视情况而定。”   她还以为启明最后会问蔺琛的事,结果没有。 她突然就明白了沧澜阁选择启明为主的原因。   霍家那是隐世的神医世家,收徒这事说讲究它又不讲究,主要是看要脚的是谁。 霍家的家规只有一条:看碟下菜、旁门左道、谋人性命的必逐出师门,其他倒没什么讲究,毕生所学也不会藏着掖着。 只是启明为主,霍心如为仆,她是不敢自称师父的。   这些年,每当‘绝情’突发,启明已学会了应对;刚过中秋节,霍心如按道理说应该在广东老家,如今却还留在江州小药铺点,此事必有蹊跷。 若说专门等她前来,她是不信的。   启明从荷包里取出碎银交给霍歌,打发他去雇辆车将老丈和妇人送回去。   霍歌先看了主子霍心如一眼,见主子点头才接了银子,扶着老丈离开。   闲杂人等都走了,霍心如取出一个小瓷瓶:“能在这里碰上正好,这是我心调的安血丸,血气上涌无法控制时吃一粒。”   启明道了谢,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霍心如一直都想问问,启明那挂了好些年的荷包,上面不是什么鸳鸯和蝴蝶,是两株青莲。 那荷包已经有些破旧。   霍心如终还是问了出来:“这荷包哪来的?”   启明先是一怔,沉默片刻,道:“我哥哥给的。你想要吗?我可以让轻若给你绣一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初闻君来(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  启明的身世霍神医当然听过,但此时见到启明与已故太子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不由觉得震惊。   启明:“我还没问你,中秋都过了,你怎么还在江州?” 顿了顿,“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不用不放心。”   霍心如想了想,道:“定国侯南下两广,恰好路过江州,我们约了在此碰面。”   启明:“……”   霍心如一怔,反问道:“你不知道?”   是啊,她不知道。 这些年,她做得事总是瞒着他,如今,他有事瞒她也正常。   启明低声问:“他到两广做什么?”   霍心如:“想必是军务。” 见启明神色不对,唯恐她想偏,解释道:“我不过仗着祖辈同他的交情与他说过两句话而已,他要做什么是不会跟我说的。”   启明:“那他为何约你?刚才一还告诉我,过年时他才回京……”   只要遇见蔺侯爷的事,启明就会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霍心如:“他过年回京和他现在身在何处有什么关系?他为何约我你真不明白?”   启明:“……”   启明哑然失笑,她何时变得这般患得患失。   “我还以为你是得了信才来的这江州,闹了半天只是凑巧,” 霍心如道,“前两日收到的信鸽传书,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两日到。”   启明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思绪早已飞到千里之外。   “启明,启明!” 霍心如见状在她耳边低唤,启明这才回过神来。   霍心如正色道:“我和你说过,只要‘绝情’一日未解,再安血的药丸都是治标不治本,‘绝情’最忌男女之情,你心中的每一点因为思念引起的心绪不宁都是那毒液的肥料。”   启明道了声“抱歉” ,神色淡淡的垂下眸,不想多谈,自然而然将话题转向了方才提起的南方涝灾上。   霍心如心道:“想她霍家行医天下,疑难杂症、沉疴宿疾不知医治好多少,就是蔺侯爷的心疾也算不上束手无策,如今却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一个人的心绪波动?”     没多久,霍歌回来了,暗一也回来了,在启明耳边低语道:“是徐家卖的官。”   启明点头,向霍心如借了本《本草纲目》后告辞,在暗一的带领下往一家客栈走去。   边走边低声吩咐道:“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哪位大人物私下圈地,然后暗下护送告状人进京。”   暗一颔首。   江州山水多,滋生的秋虫就猖狂些。 夜深人静时那些蛙虫叫的让人不得安宁,到了天快亮时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启明才眯了会眼睛。   第二天天一亮,启明就醒了,吃过早餐就往外走。 暗一慌忙跟上。   启明:“你这几日忙我吩咐的事就是,我到官道上等个人,有事到那里寻我。”   暗一先是一怔,然后发现启明换了一身淡粉衣服,明显的多了几分温和,就连客栈的小二和掌柜也敢多看了两眼。   暗一心下明了。   一位漂亮又身着锦服的女子总会被人觊觎,于是在官道上这几日总有人看到被打得屁滚尿流的猥琐男子,女子的衣服不禁脏,一天打个几场下来就是满是灰尘。 可惜换洗的衣服就那两三套,这次前来江州又没带丫头,只好自己动手洗干净。 到了第四日,启明心里愤愤道:“要是你今天再不出现以后就不要再想见到我了。”   在第四日,又打了两场架,到了傍晚时人还是没有出现,启明调马转头回客栈时,残阳如血,煞是好看,不经意间想起了林夕笔下的夕阳。 不由得放慢速度,让马儿慢慢溜达往前走,又想了想自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自己都觉得啼笑不得,心道:“此事要是被了无知晓,大概飞的和蔺琛拼命不可。”   就在这时,启明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她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几匹高头大马飞奔而至,后面跟着一辆马车。   远远看着,那些身着便装的骑兵和其他地方士兵没什么区别,但启明心里不知为何 ,骤然狂跳起来,坚信那就是赤血营的人。   烈风呼啸而过,马蹄捶地尘飞扬,不聋不瞎的叶锦江听出了车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催马赶上蔺琛,做出西子捧心的模样,下一个动作呕吐的动作,挤眉弄眼告诉蔺侯爷——车里那位吐了。   蔺侯爷不怎么地道的笑了一声,“活该!”   蔺琛南下,为的是南方军区统帅赵治平丁忧一事,赵将军老母新丧,他便上书朝廷,声称自己要辞印回家,为母守孝。   “丁忧” 这种事,就是天皇老子,你也不能阻拦不是。   但在战场上和那些封疆大吏,“丁忧” 这个词是谈不到的,朝廷又有了应对的明昭,统帅们可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是谓“墨绖从戎” ,又称“金革之事不避” 。 第一百四十章:不怕念起(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天皇老子管不了的事,朱晔平却下了旨让蔺侯爷把此事办妥当。   赵志平原是小老百姓,为了求口饭吃上山当了土匪,两三年的功夫在他手里土匪窝就称霸一方,当年老侯爷剿匪,被老侯爷揍的险些爹娘认不出来,然后顺理成章被招安,这才由匪徒变成了将帅;人的性子一旦养成就难更改,至今见到皇上有时也会克制不住草莽性子,时不时冒出几句骂娘的粗话来。   赵志平分明是对龙牌令的不满,夏季南方又发洪水,南洋蠢蠢欲动,南疆少数民族众多,各个司府乱的要命。 赵老太太在这节骨眼上偏偏离世,赵志平便干脆理所当然的撂了挑子要走人。   随行车子里坐的是兵部尚书吴雍吴大人,是龙牌令的忠实拥簇者;一个兵部尚书,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蔺琛直接在亲信面前称他无用大人。 朱晔平本来派他做得钦差前往两广‘安抚’功臣,不料吴大人临阵退缩,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跪在皇上面前,恳求皇上若自己一去无回还望能够安置好他的家人。   朱晔平无可奈何,只好一道圣旨直发西域,把饭桶交给了蔺琛不说,还得蔺琛给他‘擦屁股’。   这一整年,蔺侯爷都在东奔西跑的给皇上收拾烂摊子擦屁股,和启明又小一年未见,那火气在心里烧的正旺,给皇上没法说理,但是对吴大人他就不客气了,变本加厉的折腾胆小如鼠又不要脸的吴雍。   此行路过江州,他便差人写信给霍心如,约她在此见上一见,这一年他的心疾有了频繁发作之势。   纵马奔腾在官道,蔺琛老远就看见路边有位遛马的粉衣女子,刚开始没留意,经过时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对方眉目如画的脸。   就这么惊鸿一瞥的功夫,千里马不解风情的蹿出十来丈远,蔺琛本能的拉住了缰绳。    马声长嘶,前蹄高高跃起又落地,在原地打转大半个圈。 蔺琛停下来,盯着那魂牵梦萦的人儿,一时之间竟有些胆怯。   “不会吧,没听到启明来江州的消息啊,” 蔺琛犹疑不决的想,“莫不是日思夜想老眼昏花了?   叶锦江赶上来:” 怎么……哎呀,我的天! “  恰在此时,一直等着启明回客栈的暗一没有等到人也骑马到了官道,看到蔺琛忙翻身下马:” 主子! “   蔺琛的马惊了一下,前蹄微微抬起,打了声响鼻,刨着地面。  蔺琛冷哼一声,” 不敢当! “  自从暗一跟了启明,就没有听过他蔺侯爷的话。  暗一:“……”  此时,就算是吃再多的安血丸,恐怕也止不住她的血液涌动,她近乎麻木的做在马背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依着本能,露出灿烂的笑容。  蔺琛骑马过去,行云流水的翻身下马,低低唤了一声:“启明?”  ‘启明’二字如报国寺的大钟敲响一般轰然在启明耳畔响起,她一边稳住自己,一边下马扑进定国侯怀里,还字蔺琛怀里蹭了蹭:“我到江州办点事,偶然听霍姐姐说锦溪这两天就到;今日无事出来遛马,没想到这么巧就接到了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怕念起(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心中念叨:“男女授受不清,男女授受不清……”   暗一捂脸:“天天沐浴更衣定时定点的等着,这也叫碰巧?”   长公主的这匹杂毛马一定是神仙投生的,不然怎么能这般料事如神。  ; ; ;  车帘险些被拽下来,吴大人无视‘父女’久别重逢的煽人泪下,踉踉跄跄的冲出来,吐的那叫呕心沥血。   这么一打岔,启明心中的血气短暂的回到了血管,她侧过头,瞥了一眼白斩鸡一样的兵部尚书,温文一笑,故作诧异的道:“我说了什么让人作呕的话了吗?不然这位大人怎么吐了?”   蔺琛不地道的笑了起来。   这一年来,启明的行踪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他只能断断续续知道那么一点,每次二人相见总是能带给他不少惊喜。 蔺琛一时忘了元夕时启明的失踪和他锲而不舍派人盯启明却盯不到的郁闷。   不管是在哪里,不管启明变成什么模样,他觉得他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刻在他的心里,尽管每次相见都不一样。   那么多漫长的岁月突然就可以变得忽略不计,时光,一定是个美人,不然启明怎么会变得越发牵住他的心魂。   叶锦江凑过去笑道:“我的天,竟是长公主殿下,长公主还记得我吗?”    ;启明:“叶将军好。”    ;叶锦江感慨道:“长公主殿下你终于出现了,我给你说,大帅天天想你,都想出心病来啦,看见个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蔺琛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叶锦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嘿嘿” 一笑,识趣的纵马上前,弯下腰将吴大人拎上马背,伸出大掌在吴大人面前晃晃:“吴大人,劳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客栈。”   吴雍奄奄一息的趴在马背上喘气,简直快要两眼一翻两腿一蹬了。   很快,吴雍吴大人就发现了传闻中的长公主就是他的救命丸,自从与启明同行,那些赤血营的猎豹们就从一路狂奔变成了悠闲溜得,那小步就跟散步消食似的,连马蹄都变得轻手轻脚了起来。   一行人跟着启明到了下榻的客栈,客栈没有那么多空房,怎么着也得两人一间,蔺琛撂下一句话:“我的房间让给吴尚书吧,我自有住处。”   吴雍闻言忙推脱道:“舍不得,舍不得,怎能委屈侯爷另找住处……”   叶锦江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压低声音对吴雍道:“吴大人,察言观色吧,侯爷遇上长公主殿下心情正好,你这般不识趣,难道是想看看他那张‘不日要你狗命’的脸?”   吴雍:“……”   一路上启明都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见到蔺琛,她就醉了。   一进客房,房门一关,蔺侯爷就开始了秋后算账。   蔺琛脸色一沉,对启明道:“元夕时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次回宫述职,皇上说他生辰你人都没回去,老管家说你一直也没有回侯府,到底去了哪里?”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怕念起(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脸色一沉,对启明道:“元夕时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次回宫述职,皇上说他生辰你人都没回去,老管家说你一直也没有回侯府,到底去了哪里?”   在雁绝城时,只要叶锦溪的脸色不对,启明就紧张,紧张的时叶锦溪气坏身子。 后来回了雁绝城,蔺琛脸色一不对,她还是紧张,只是要么紧张认错,要么紧张去顶嘴。 如今这些年过去了,那些统统不见了。 蔺琛笑也好,生气也好,她都只想刻在心底。   五年前,她佯装镇定的对蔺琛说:“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可好?”   蔺琛并未给她答案,但是,他的心意,她懂!   五年后,她看着蔺琛,小心翼翼遮掩她做的那些‘天理不容’的事情:“锦溪不在,皇宫、侯府,那些又有什么意义?没有锦溪,身在哪里都一样。”   蔺琛:“……”   在启明跟前,他本来就凶不过两三句,被启明这么三言两句说的心里都是酸的,冷脸早都装不下去,定国侯的铁石心肠软成了菩萨心肠。   蔺琛见桌上扔着一本《本草纲目》,便随意翻开两页看了看,问道:“怎么还真准备将来悬壶济世?”    启明:“跟霍姐姐学了点皮毛。”   蔺琛心里一动,心想:“霍家归沧澜阁,霍家不会跟启明说了什么吧?”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多少有点矫情,沧澜阁那些人可不是嚼舌农妇。   启明:“你不是总说让我给你养老,我就想着学好岐黄之术,将来你就能和我相依为命到老,可惜天资有限,只懂皮毛而已。”   蔺琛:“……”   “她是要气死他呢还是要气死他呢。” 他无奈地想,“真要命啊。”   这几年过去,蔺琛身上的锋芒逐渐锐减,仿佛宝剑入鞘,两人不约而同不提彼此想要隐瞒的那些事,彼此不去想离愁别恨,依偎着互说起生活趣事。   启明说着说着,发现身边没了应声,她便侧着头抬起往上看――客栈的床实在太窄太短,大个子蔺琛半截腿悬在床外,他右臂枕在脑后。 就这憋屈的姿势,竟然已经睡着了。   启明倏地闭了嘴,在黑暗中长久地打量着顾昀的脸,她枕着蔺琛的左臂,抬起右手在蔺琛的脸庞上空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最后,她的手指落在他的脸上,屏住呼吸,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这才侧身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小腿,低声道:“锦溪,往里面些,快要掉下去了。“  蔺琛被惊醒,睁眼看见启明紧张的把她抱在怀里,但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唔”了一声,缩着腿侧过身与启明相依偎,闭上眼含糊地低声道:”说着说着就能睡着,看来我是未老先衰了,你不要嫌弃我。“  启明替他取下玉冠,盖好被子:”你是舟车劳顿的缘故,睡吧。“  这回蔺琛没应声,是真的睡了,床榻间空间有限,蔺琛的右臂搭在启明的腰上,他的气息萦绕着她,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恍惚间让人有种地久天长海枯石烂一瞬万年的感觉。  蔺琛睡的很沉,安血丸看来是有用的,可以这样和蔺琛互相拥抱, 一切像是梦却又如此真实。她喜欢的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霍心如就赶到了客栈,先拿着奄奄一息的吴大人当作小白鼠对启明来了一次实验教学,然后就将吴大人丢给了启明当**玩,自己去见蔺琛。  启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上楼的背影,未变现出丝毫的异样,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叶锦江在启明的屋里翻那本《本草纲目》来看,霍心如没询问症状,先给蔺琛诊脉,片刻后,说道:“侯爷现在头是不是已经开始在疼了?”  蔺琛:“昨天本该喝药,想请霍姑娘看看,所以就没喝。”  霍心如沉吟片刻:“我父亲当年给侯爷开药的时候,想必已经叮嘱过,此药并非解药,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蔺琛一脸平静,只问道:“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霍心如神色凝重:“若侯爷从今往后放下心中那些忧虑,或许还能多拖几年。”  “放下可能不行,”蔺琛道,“依你看,能否换一副新药?”    霍心如还没来得及回答,叶锦江已经出声道:“是药三分毒,这些年你体内的余毒甚多,换新药只能是更甚地虎狼之药,那是饮鸩止渴。”  “叶将军说的正是我想说的。”霍心如道,“霍家枉被世人奉为神医世家,这些年对侯爷的心疾一直束手无策,实在是惭愧。”   蔺琛笑道:“霍姑娘说得哪里话,若不是仰仗霍家我怎能偷取这些年岁月,是我麻烦你们了。”  霍心如摇摇头:“我们总觉得周遭蛮夷族类愚昧,将自己困在一方天地,侯爷给我两年时间,过些日子我启程就前往关外,总会有些办法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欲加之罪(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四十四章:欲加之罪(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低声对蔺琛道:“宁得罪女人不得罪小人,你心里的气出个差不多就行了,小心那孙子回京给你使绊子。”   蔺琛一笑。   叶锦江一见他那满不在乎就忍不住发挥他那老妈子脾性,酝酿一番,准备发表长篇大论,谁知蔺琛却淡淡地说道:“女人小人都不是事。”   叶锦江没好气道:“坏事时就晚了。”    蔺琛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将声音压低几分:“我与兵部水火不容更好……收拾起来那位才更容易,我要一个一个的收拾,你不明白”   叶锦江失神良久,叹口气,不再多言。   手起刀落的蔺侯爷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多弯弯心思?   蔺琛:“难怪启明说你像老妈子,我去找我的启明去。”   说完便纵马向前,不再搭理叶锦江。   叶锦江:“……”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位有些不正常,哪有那么大姑娘和父亲同床的。   南方四季如春,秋冬时候草木也没有凋零之像,依旧是青葱之势。 一行人走到一条曲折小道前,两侧是伟岸青山。   蔺琛手里拎着马鞭子,指点着青山的对启明漫不经心地介绍道:“行伍之人,最怕这种地貌,见了心里就打鼓;庞涓那等人才中了埋伏照样一命呜呼。要是有人埋伏在此,我们这样一头钻进来,就只能等着让别人揍一顿――咱们开元境内占山为王之徒,也多是选这种地形……“  他“形”字话音还未落,便听到青山间一声声呐喊声响起。  叶锦江崩溃道:“大帅,您老是乌鸦嘴吗?好的不灵坏的灵!”  山头上挥舞着几面大旗,乍一看还真像是条‘龙’。大大小小的山匪借着草木掩护露出头来,身着自制的军服,长枪短剑纷纷对准山下的一行人。  山上银光一闪,启明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脸带银色面具的头目站在山头。  劫道劫到定国侯头上,在老虎口中拔牙,启明一时还真是啼笑不得。  启明看了一眼蔺琛,那脸色难看的很,咬牙切齿的道:“说你蠢还真蠢。”  启明压低声音道:“若我没让人给你捎南疆官匪勾结的消息,你是不是还不信?”  蔺琛没吭声,脸色越发黑得厉害。  泱泱开元,东海产海盗,北疆产蛮子,西域产沙匪,南疆产土匪。  这些年朝廷过多干涉种植,庄稼收成受影响,乡绅老爷又都霸道蛮横,这年头粮食价格低,其他商品价格却居高不下。一些人开始跟着商人行脚讨生活,也有些人弃田上山为匪。  占山为王,南疆山头多,土匪也多,简直比布窝的兔子都多。  南方的军队官兵都是可怜的娃,朝廷就是后娘,银两分拨本来就少,根本就不够。  那些山匪人数众多,可惜战斗力有限,倘若与正儿八经的士兵干上,那也是被灭的命。  做山匪的求得也是个温饱,也不想天天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被人追着跑。  长此以往,南疆缺银子的正规军就和山匪心有灵犀的达成了互帮互助的奇特关系。 第一百四十五章:欲加之罪(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赵志平是土匪出身,深知长期合作才能达到供应,定下了劫财不劫命的规矩。   官匪勾结,官商勾结,本是历朝历代都有的龌龊事。 可是蔺琛心里也明白,皇上推行的那些利国利民的政策出了问题,却又偏偏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国库空虚,军费大减。   他不是不知道南疆的这点事,只是两广夏季遭了水患,到现在赈灾还未结束;实在不是剿匪的好时机。 要是打起来,那些不要命的山匪到山下的乡村城郭乱窜一通,百姓更遭殃。 倘若朝廷真铁了心因为此事将南方军区大整治,蔺琛根本想不出谁能接手镇得主。   皇上是个糊涂蛋,赵志平也是个糊涂蛋,真愁!   可是两害相比取其轻,定国侯别无他法,只能暂时保住赵志平。   定国侯的算盘是这样打的:丝绸之路打开,真金白银流入开元;照朱晔平的手段,下一个要开通的商贸点应该就是两广的海上通道,到那个时候再处理这些土皇帝也事不宜迟。   蔺侯爷的忧民忧国,其他人仿佛都想不明白。   那些拍皇上马屁的,为了日后升官发财的,那些人故作不明白他能理解。 只是启明怎么也不明白?   蔺琛来的一路上都在想怎么保下赵志平,还不动声色给他透风报信,实在没有料到中途会被人家劫了道,背后阴了这么一手。   土匪打家劫舍的万不会倾巢而动、还插上龙旗,对方摆明了就是知道他是谁。   这与造反谋逆游什么区别。   导火线启明可是把前因后果看的明白,她看着蔺琛的神色,低声道:“我倒不觉得这是赵将军的意思。”   蔺琛冷哼道:“赵志平不会这么蠢。”   蔺琛是想,这些山匪大多都是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的莽夫,识的字能一把手数的过来。 想着是那个想要立功的蠢货从哪里听到了小道消息自作主张劫的他们。   只见高处有山匪像唱戏似的道:“此山非我开,此树非我栽,要向从此过,留下饶命钱!”   叶锦江在一旁苦笑不得,” 大帅? “  就在这时,叶锦江手中的弓箭落入了启明手中。   蔺琛:“射下来!”   启明手中的箭在蔺琛话音落地时离弦而发,势如破竹的射中唱喊的山匪。 然后弓箭又还到了叶锦江手中。 顿时惊得山中的鸟儿乱飞乱叫。   整个山谷沸腾的像滚水锅。   吴尚书见状,立马惊得忘记了自己要抓住了赵志平把柄的事,三步并作两步从马车里蹿出来,一声声的道:“使不得使不得!侯爷,这山里至少有百十来号土匪,咱们就几个人,这是以卵击石啊!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不容有……“  失字还没说完,启明的缠腰剑就架在了吴雍的脖子上。冷冷的道,”不劳吴大人费心!“  蔺琛看都没看吴雍一眼,骑马上前道:“启明,今儿我教你怎么进山打虫。”  启明也不迟疑,收剑跟上去,赤血营的将士临危不惧,蔺侯爷一动,立刻就明白大帅的意思,纷纷催马上前,只留下颤着腿的吴大人的鬼哭狼嚎:“侯爷,万万使不得啊――”  下一刻,他后颈脖子一紧,被叶锦江抓着扔到了自己马背上。  吴雍被摔的直翻白眼。  叶锦江跨马上前,道:“别叫唤了吴大人,末将保你不死,就省点力气吧。”  叶将军说着这话,心里直骂娘,吴雍竟被吓的尿了裤子,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太监都不如的兵部尚书。”  不由得心疼自己起来,自己怎么着也是叶府的少爷,也是有家奴丫鬟伺候的,自从跟了蔺大帅后,他就成了蔺琛的老妈子。人生啊,还真是悲催!  山头上,一个小山匪对带着面具的匪首道:“老大,我刚听见有人叫侯爷。”  匪首闻言怒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放箭!”  山谷间传来“杀啊”的嘶喊声,大小山匪呼啸着下山,居高临下的冲向蔺侯爷他们这微不足道的几人。  山匪们大张旗鼓的将他们团团围住,实在是因为太训练无素,跑的是乱七八糟。  迎面山匪成群结队,蔺琛冷漠的抽出利剑,对启明道:“两军交战,谁不想死就先让谁死!”  蔺琛飞身离马,剑舞的宛若游龙,一路刃不见血却死尸遍地。  蔺琛落到马背上说出下半句:“……就算敌军是一群饭桶!” 第一百四十六章:黄雀在后(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面具男在高处望着,看下面还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见包围的人没有各就各位,当即大声怒斥道:“一群混蛋,怎么还不包围?”   旁边的小山匪眯着眼往下看,结结巴巴道:“老……老大,下……下面……”   话未说完,从下面跑来一个面红耳赤的小匪:“大哥,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道光影闪过,手拿‘龙旗’的几位来不及缩脖子,便已身首异处。   蔺琛武功超群,飞跃纵横山石之间如走平地,跃过石堆子时手中长剑一挥,石堆子后面的人便传来惨叫,似乎是显摆自己的料事如神,对跟上来的启明说道:“这些人只知用石做遮挡暗算,不知利用滚石当武器,实在是笨的狠。”   启明扫了一眼,只见那尸体旁确实有把弓箭,捡起了那弓箭端详一二。   蔺侯爷刚说过那些人愚笨,他的话音刚落不久,上方就有山石滚落。 千钧一发,蔺琛将剑脱手朝滚石后面的人飞去,自己抓住启明在空中飞快一荡抓住旁边的一棵大树枝干将二人吊了上去。 启明本能的靠在他怀中,二人对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二人落地,蔺琛拔起插在那偷袭山匪胸膛的利剑,启明本能往后一躲,好歹没被溅一身的血。    蔺琛面无表情的道:“山中打虫,记得要占据高地。”   山匪最下面的包围圈被蔺侯爷灭了个干净,高处的埋伏被暗影和赤血营的将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杀了个干净,山头的匪徒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   启明跟着蔺琛上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面具男被从天而降的蔺琛砍了脑袋。   启明笑道:“这个我知道,你这是擒贼先擒王。”   她一路被蔺琛护着,在山林中从数百山匪中的尸体上呼啸而过,竟没沾染一滴血迹,衣袂翻飞,看起来依然是个可观不可亵渎的仙子。   蔺琛的心“扑通扑通” 了几下,心道:“完了,下次回京城,怕是更看不上那些给我扔手帕的小姑娘了。”   半个时辰后,蔺琛带着他的那几个将士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匪窝。   那些山匪四处乱窜的逃,这是他们的山头,地形熟悉,真藏起来还真不好找。   定国侯带的人少,顺手绑了几个后就任由那些逃窜的去了。 暗一扯着几个穿成串的山匪带到了蔺侯爷面前。 活脱脱的扯蛋。    蔺琛在匪首的虎皮大椅上坐下,突然觉得不对劲,起身将椅子上的虎皮一揭,下面竟是一个铁皮箱子,箱子上面扑了层木板,蔺琛乐道:“贵山大王的宝座真是与众不同。”   把铁箱子的锁砍断,打开一看,里面装的竟是金灿灿的金条和珠宝。   蔺琛:“难道你家大王把自己当成能孵蛋的母鸡了?”   叶锦江实在是憋不住干咳着笑了一声。   这时,方才吓尿的吴大人换了裤子,看起来更加的人模狗样,又开始狐假虎威起来,简直是千载难遇似的上前将那一个个串着的蛋踢到在地,大义凛然的骂道:“谁给了你们胆子打劫,竟敢打劫到了定国侯头上,说,是谁人主使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黄雀在后(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拿着原来捡的那支箭在手里玩,还借了叶锦江的弓拉了拉,听闻吴雍之言,笑道:“你们这些山匪也太不长眼了,劫谁不好,偏偏劫了钦差吴大人,这可是视同劫持皇上。匪首自是死罪难道,不过若只是普通山匪也就是判个充军,但像诸人这样的英雄好汉……”   她没再说下文,“咻” 的一声发出利箭,蹭着吴雍的玉冠射入外面的大树上,她无视瑟瑟发抖的山匪和吴雍,问蔺琛道:“义父,叶将军的这副弓不错。”   蔺琛拿别人东西自己不肉疼,大手一挥:“拿去就是。”   叶锦江:“……”   启明的三言两语就把蔺琛在此事中摘了个干净,明确表示此次灭你们山头的事定国侯不背。   吴雍的双腿勉强支撑着身子,回过神来先是一怔,这位长公主殿下向来见过真面目的少,大多都在民间编的小戏文里。 前几日在江州见到,只是觉得有些冷冰冰的,也不像是有城府的人,这回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的是瞎了眼。   启明的话一出,那些‘老实巴交’的山匪也没有蠢到被卖数钱的地步,当即就捶胸顿足哭喊起来。 还有两个拽住了吴雍的裤子。   “草民不知是钦差大人驾到,罪该万死,大人饶命啊!”   “我们原都是老实巴交的小老百姓,实在是没吃的才上山混口饭吃,这小地方,十天半月还见不到一个人啊,谁知一开张就是劫的钦差大人……草民冤枉啊!”   “草民上有老下有小,钦差大人饶命啊!”   吴雍:“……”   这时,刚出去不久的暗一突然快步走进来,附在启明耳边道:“一切不出公主所料,魏超到了。”   启明听了面不改色,手一摆暗一又跑了出去。   蔺侯爷心中的那个酸,目光恨不得把暗一碎尸万段;暗一出去时,一个赤血营的将士与他擦肩而过快步走向蔺琛,附耳道:” 大帅,贵州提督派人送信,说是听闻侯爷在本地遭了山匪劫持,他带了二百家将前来援助,马上便到山上。 ”   蔺琛看了一眼已坐在‘大王宝座’的启明,一副困乏打瞌睡的样子,心道:” 小祖宗,你竟然连我都瞒着,看我将来怎么收拾你。 “  随即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吴雍,正好对上视线,长公主的依然干净,而蔺大帅那被山匪血液浸泡一般的青衫未干,吴雍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活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赵志平土匪出身,哪怕是招降后跟着老侯爷屡建奇功,可先帝也是不会任命他做封疆大吏的。 奈何朝廷人才缺失,又恰逢西域叛乱,南洋那些小国也趁机而入,万般无奈下朱晔平启用赵志平统领南方驻军。   朱晔平不是饭桶,他做不到用人不疑,就在贵州特设了一个总督职位,贵州到两广,可所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位置刚刚好。 贵州总督手中有精兵二百,家将三百。 赵志平真有什么异心,这五百将士纵然不能对抗南方驻军,但突出重围向金陵传递报信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黄雀在后(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四十九章:自投罗网(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与此同时,驻军在云南、广西贵州交接之处的赵志平得到了定国侯被劫的消息,整个人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那迅捷斥候的衣领:“你说什么?”   迅捷斥候道:“定国侯在六盘山被劫了。”   赵志平又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迅捷斥候回道:“定国侯灭了那帮山匪,不知为何留在那里不走的。山头插上了赤血营的帅气。”   赵志平听了,手松开退坐在帅椅上,那迅捷斥候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赵志平握紧拳头轻轻敲了敲桌面,下一刻手一扫将桌子上茶碗全摔打在地上,恨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害死老子了!”   迅捷斥候大气不敢出的单膝跪在那里等待指令,看着南方军区大帅赵志平像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走。   定国侯蔺琛端了山匪窝,他一点都不吃惊,倘若蔺琛真被山匪要了命,那才是天下奇闻轶事。   只是现在的定国侯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不继续赶路了? 为什么留在六盘山?   山头都插上了赤血营的帅旗,他可不认为蔺琛是要占山为王。   蔺琛在等他,等着他负荆请罪还是干什么?   蔺琛本来是抚军吊唁的,怎么会随身携带帅旗?   几个精兵外带一个饭桶尚书就能端了山匪窝? 还是他暗下带了兵?   还有那贵州提督魏超,必然是准备好了一大筐的屎尿准备往自己身上倒,蔺琛私下是否已与他接触?   蔺琛让人给自己捎了口信,不是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吗?   赵志平的右眼皮突突的直跳,他是老侯爷的兵,也和蔺琛打过交道,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不过他倒是知道蔺琛一贯的看不惯他的鲁莽。   突然间,赵志平心里没了底。   “备马,” 赵志平突地开口道,“从战狼里抽出三个营给我走,随我去见见侯爷和钦差,余下的待命。”   迅捷斥候不可置信的望向赵志平,调集了小万人马,南方驻军的近半兵力,这是恭迎定国侯还是去剿杀定国侯?   赵志平一把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怒道:“磨蹭什么,还不去再探!”   紧随着提督府的家将,南方战区也已近乎一半的兵力,勇往直前的向六盘山前进。   夜色渐深,平日并不多见的商队今日也骤然多了起来,那些商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商量好的,都错过了客栈,都在路边以天为幕以地为席的扎帐休息。 每对都是留一个守夜的看守货物。   三更时,林中杜鹃啼血声高低起伏。   商队的那些人先后起身,伸伸懒腰,打着哈欠,彼此没人搭话,只有目光交流,无声无息的潜到货车后面  那些货车货物下面竟然是盔甲和长剑,那些夜行商队迅雷不及的速度行动起来,转身便融入夜色进入山林中。   这一夜,小小的六盘境内聚集了各方势力,心怀鬼胎的赶往六盘山。   六盘山的山匪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就是一根多方势力的导火索,因为他们的愚蠢,将南方多年僵持不下的局点燃爆破了。 第一百五十章:自投罗网(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五十一章:自投罗网(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赵志平的先锋官是战狼部队的第一猛将林流,面对提督府的家将刀枪剑戟丝毫不见畏惧之色,上前朗声道:“两广总督赵志平,率亲兵迎接大帅南下!”   启明暗道:“自投罗网!”   蔺琛神色并未变化,心想:“姓赵的还真是不作不死。”   魏超下意识的看向启明,启明冰冰冷冷的表情,不慌不忙的起身走向墙角的梯子,拿着巧取豪夺过来的弓箭上了阁楼。   魏超立刻上前一步道:“侯爷,下官有事要禀!”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扳倒赵志平的机会,他万万不能让溜了。   蔺琛抬了一下眼。   魏超:“侯爷,那赵志平身为一方统帅,玩忽职守,勾结山匪,掠杀百姓,外通南洋,活脱脱的南疆土皇帝,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请侯爷为国除害!”   “是吗?” 蔺琛听了并不惊讶,思量片刻道:“那就请赵将军上山吧,咱们也出去迎候一下魏大人口中的‘皇帝’。”   魏超与吴雍面面相觑,套路不对,简直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蔺琛:“请赵将军上来,我也得听听他怎么说才是。”   启明上了阁楼,房顶有个天窗,叶锦江上了人家的房顶,还举了一个火把,升起缕缕白烟,直冲天际。   启明笑道:“我原本还害怕叶将军把我的珠宝私藏了去,想着过来要盯紧了,没想到叶先生是来点狼烟通风报信的。”   叶锦江将狼烟固定好,一跃从天窗处跳下来,好奇的问道:“公主殿下还知道狼烟?听闻这些年殿下来无影去无踪,这些年公主殿下都做了什么?”   启明:“没做什么,就是做点贩卖人畜的生意,外加挖挖地道。偶尔还跟着霍姐姐学点医术。”   叶锦江:“……”   你这贩卖人畜的生意能具体下吗? 挖地道? 这又是什么鬼? 这是告诉他呢还是搪塞他呢。 不过叶将军向来识趣不会多加追问。 他隐隐约约觉得启明这些年干的事要比以前那些蔺琛强加给她的那些光辉事迹要莫测的多。   现在,他已经看不出启明的深浅。   启明推开阁楼上的小窗,往外望去。   就算是在夜色里,在火把的照耀下,她清楚的看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而上,犹如长长的火龙。   赵志平统领南方军区十几年,说他是土皇帝不为过。 如果他是带着几位亲兵来“迎接侯爷与钦差南下” 还说的过去,他竟将半个军区都带了来。   启明道:“锦溪义气,总是想念着旧情保那些统帅;如今看来,他是做了两手准备,是不准备保赵将军了。”   “没办法啊,谁让人家非但不领情,还打算送我们见阎王呢。” 叶锦江看着启明平静的脸,“长公主临危不乱,末将实在是佩服。”   “这种事多了,就习惯了,” 启明平静的说道,“雁绝城生死一线也好,东海惊心动魄也罢,他照样能够谈笑风生全身而退;那时都不害怕,更何况现在。叶将军,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叶锦江:“什么道理?”   启明:“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打败你,包括你自己,只要你愿意相信,就可以!”   启明的神态和语气都太过坚定,坚定到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叶锦江:“长公主殿下,上次东海险境,尚有沧澜阁的众多高手,又有王询接应,算得上是里应外合。可这次不一样,我们身边的是不怀好意的魏超和饭桶吴尚书,你也看到外面了,赵志平的千军万马怕是要打上来了,这次可比那一次糟糕的多,殿下怎么会觉得这次不如那次凶险?”   启明淡然一笑:“我一看见这楼顶插的赤血营帅旗,就觉得有百万雄师隐藏在这山林之中,心里自然觉得这次无事。”    叶锦江一怔,随即扶额苦笑,他们家这位长公主殿下不愧是传闻中的霸星,若这位生在匈奴或者他国,他真要替蔺侯爷捏把冷汗,这对手,太恐怖!   启明:“叶将军应该比我清楚,锦溪是真的不再保全赵志平。”   叶锦江:“……”   他还真不清楚。   魏超的家将虽然奉命让道,但手中刀剑未收,留给赵志平一条刀剑四杵的小道,赵志平还没傻到自扣屎盆子,带着小百精兵上山,人人身着盔甲,两排并行,各自手持刀剑。   两方人马刀剑相抵,赵志平带人在咬牙撞了上来。   下面的南部士兵将六盘山围住,虎视眈眈的盯着山上。   赵志平不像来负荆请罪的,那气势反而像是兴师问罪的。   魏超和吴雍万万没想到赵志平如此胆大包天,竟连定国侯都不放在眼里,脑袋不由得缩了缩。   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就要撕破脸皮。   赵志平狂风暴雨一般带人冲上了山,一到跟前那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吴雍这人,当场就吓得软了腿。   赵志平还没动刀,吴尚书已经五体投地了。   启明饶有兴趣的站在窗口往下看,对着旁边目瞪口呆的叶将军道:“怎么叶将军被吴大人的动作吓着了?”   说实话,叶锦江还真是被吓着了,一个兵部尚书,被吓的尿裤子不说,如今还这副模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棋高一着(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吴雍正出的嫡亲妹子嫁给了徐国舅做了妾……啧,吴家还真是下血本,我那昏头的亲爹也真是的,让小舅子的小舅子掌管兵部,让他跟自己不满意的武将打交道,两个人都是自找罪受,可惜遭殃的是浴血奋战的将士。”   叶锦江:“……”   叶锦江心道:“真不愧是蔺琛的‘义子’,说话一样的大逆不道。”   叶锦江:“长公主殿下您刚才说,侯爷不准备保住赵志平,还请赐教。”   启明一笑:“不是不保,只是有点三心二意;按照你们家大帅的性子,倘若真心想保,就不是在这里占山为王,而是快马加鞭杀到南部大营兴师问罪去了。不过赵志平这人,也不值得他兴师动众的保。”   叶锦江竟觉得无言以对。 长公主殿下众位爹爹中,也只有老实巴交的何百夫长正儿八经的被她尊敬,这两位位高权重的都是被嫌弃的命。   只不过蔺琛不铁了心保赵志平,他还真是想不通,如今可没有合适的人选统帅南疆。   “在这穷乡僻壤的南疆,贪不是什么大错;只是赵志平太蠢,定国侯护送吴雍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他都能中了某些人的计……” 启明笑了一下,“倘若赵志平此时前来是负荆请罪,说不定你家大帅会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保他性命。若他执意挑衅赤血营,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赤血营的威名只要还在,明面上都是保得住开元安稳的。   只见赵志平注视蔺琛片刻,到底还是给自己留有余地,收剑回鞘,躬身行礼道:“多年不见,大帅安好。”   赵志平一低头,身后的亲兵也齐齐收起了兵器,气氛顿时从剑拔弩张中抽离。   魏超与吴雍都在暗自高兴,这说明请蔺琛陪同南下的这步棋是对的。   “我十分不安啊,” 不料蔺琛看了赵志平片刻,出人意料的开口说了那么一句,“赵将军,方才魏提督可是跟我说了,你身为两广总督,南部统帅,内里勾结山匪,外通南洋,谋反叛逆之心昭然若揭,这事,你怎么看?”   赵志平:“……”   魏超与吴雍:“……”   这三人都是和蔺侯爷近十几年没有深交的人,这是不约而同的觉得蔺琛就是个棒槌;赵志平明目仗胆带着南部大军围山就够棒槌了,谁料蔺侯爷竟是棒槌中的极品,说话连个弯都不拐,直白的让人咋舌。   里面突然又起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势,外面的启明却依然从容不迫,她好像特别中意叶将军的那把弓,自从蔺侯爷强取豪夺过去送给她后,她就爱不释手。   叶锦江沉吟片刻道:“如果放弃赵志平,岂不是推动了皇上推行的龙牌令?”   启明不紧不慢的道:“龙牌令一出,连书院的学生都知道是皇上要夺定国侯的赤血兵符的军权,统帅们更是纷纷抗议,为何唯独他不吭声?”   叶锦江脱口而出问道:“为何?”   启明:“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上面那位的刚愎自用。龙牌令一日不板上钉钉,也就一日无法掌控军权,那位就一日寝食难安;就算反对也不过是徒劳,这十几年来在那位手里内耗了多少国力,可叹那位却不自知。若定国侯府与朝廷彻底失和,不知又有多少小人趁机上位。龙牌令之事是要妥协,不过要看怎么妥协。” 第一百五十三章:棋高一着(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最后的一句话基本上被外面的怒吼声掩盖。   魏超可不是吴雍那种胆小如鼠之辈,蔺琛出口一问,立刻就知道此事和平解决不了,今日这个无名山上,不是赵志平死,就是他魏超死。 山下南部大军多了去,擒贼擒王,废话越多死的越快,还不如趁着赵志平没有反应过来一举将其拿下,这样自己活着的机率更大。   只要赵志平死了,南方部队必定大乱,到时收入自己囊肿轻而易举。   于是魏提督直接越殂代疱,指着赵志平道:“拿下这乱臣贼子!”   不得不说,朱晔平的亲信官员与他一样的刚愎自用。   周遭的提督府家将一听命令,顿时蜂拥而上!   启明从跟班叶将军背着的箭篓里抽出一根羽箭,缓缓地张弓上弦,有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掠过弓身,越发露出某种高高在上的威严。   在山下时叶锦江就心惊,他这弓箭是特制的,赤血营的一些将士都无法拉开,启明拿在手中轻而易举的拉弓射箭。 如今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功夫怕是也只有年少的蔺琛可以一比。   叶锦江:“就算大帅妥协,如今南疆这个破烂摊子又有谁有能耐收拾?”   启明但笑不语。   叶锦江开始对着启明盘点朝中的能用之人:“除了新任的江北提督方圆算得上智勇双全,其他的都非栋梁,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作为封疆大吏,光会行军打仗也不行,不但资历和经验缺一不可,还得有能和地方官员以及地头蛇们扯蛋的本事,皇上若从兵部那群饭桶里拉一个来做统帅,不出三个月这南疆就得改了国号。”   外面院内的赵志平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不愧是山匪出身,一剑就削掉了一颗上前的脑袋,不躲不闪,挥剑直接迎上,飞身踏上那些人的剑,整个人在空中旋翻,随行的六位亲兵也反应迅速,英勇迎上。   赵志平手持重剑,杀红了眼,猎鹰一般的目光直逼魏超。   魏超不由得本能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直羽箭从上直冲下来,赵志平惊恐到瞳孔突变,那羽箭精准的射穿魏超的官帽,随即它笔直的穿过与赵志平对峙的那位魏府家将的脖子,那人被冲力所迫往前摔,赵志平反应迅速的侧身后退两步,后背起了一层。   魏超的头发散了,瞬间尿了裤子。   “他们太放肆了,” 启明摇摇头说道,随后,她在所有人惊恐的回望下,在门外又拉了一根羽箭架在弦上,接着自己的话音对叶锦江道,“叶将军还真是未老先衰,竟然忘了还有一个人。”   叶锦江再次被她百步穿杨的箭术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是谁?”   启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锦江大吃一惊,失声道:“我?”   启明微微一笑:“叶将军不用吃惊,你这些年照顾侯爷劳苦功高,待你成了统帅,自有人协助于你。”   叶锦江:“……”   闹出这么多妖蛾子,竟在这位股掌之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棋高一着(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如今外面这位蔺侯爷丝毫不像平日的赤血营大帅,失了平日的面不改色;面目紧绷道:“魏提督,你的私兵挺多啊,比皇城的御林军还要多呢。”   魏超面如死灰,那羽箭嗡嗡声还萦绕在耳畔,他现在根本不知定国侯站在哪一边,听蔺琛一问,顿时慌乱道:“候、侯爷有所不知,贵州多暴民,因此圣上特旨,可有一支五百的防卫兵……”   蔺琛:“你这防卫兵,可堪比皇上的御林军;御林军的轻骑兵也不足百人,你这提督府的轻骑可足有二百,朝廷给你配了两枚红衣大炮,你那里却有六枚――魏超,是我得的消息错了还是圣上的旨意下错了?”   魏超倒吸一口冷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越僭,重参一下说不定还要下狱;不过,要是扳倒了赵志平,这事就变得可大可小。 龙牌令得以实施,那就是大功一件,这事就成有失小节。 如今已经到了鱼死网破时,开弓已没回头箭。   魏超握紧拳头,恶狠狠瞪了外面的启明一眼,然后阴恻恻的看着蔺琛:“叛臣贼子在此,侯爷却不捉拿,偏偏要和我计较护卫军的超制,恕臣大不敬的问一句,侯爷可是和贼子已同流合污。”   蔺侯爷也只是眉头微皱,与传闻中那位油嘴滑舌的定国侯简直判若两人,魏超突然觉得定国侯是名过其实了。   魏超已经全然不顾,心想:“蔺琛也不过是得了祖宗庇护才成了侯爷,没有了定国侯府,他蔺琛算什么东西?跟他魏超提鞋都是不配的。”   赵志平怒喝道:“姓魏的,放你的狗屁,他妈的你说谁是叛臣贼子呢?”   魏超扬声道:“众将听令,我等现已被叛军围困,事到如此,我们只有以死相搏,擒拿贼首!”   赵志平怒极反笑,仰天长笑:“老子杀贼时你这小儿还在吃奶子,擒我?你倒试试!看老子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话音未落,赵志平的亲兵勇将率先动手,两方顿时厮杀起来。   小小的无名匪窝转瞬间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叶锦江突然看不明白这两位主子,外面厮杀声惊天动地,蔺琛竟然还在装怂看稀罕,长公主启明面不改色在窗后开热闹,手中的羽箭瞄着蔺琛周围,谁敢上前一步,谁就要一命呜呼。   启明:“叶将军放心,你的侯爷会安然无恙。”   她这话说的不显山露水,有着绝对笃定。 一瞬间,叶锦江心中恍惚看到了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帝王的话,不容置疑!   也就是这一刻,叶锦江瞬间看懂了这个局,这是一个局中局! 局外人才是掌局者。   这招借刀杀人使得‘瞒天过海’。   启明:“皇上虽然昏庸却不傻,他当然知道拿下赵志平需要有人顶这个空缺。整个朝堂,没有比叶将军更合适的了。你与定国侯感情虽好,你们叶家却绝不会做叛国叛君之事。再说,龙牌令一出,赤血营三枚兵符形同虚设,四方统帅也没有真正的兵权。以皇上的德行,一个巴掌一个枣,叶将军是唯一的人选。”   说到这,顿了顿,启明突然笑了。 “叶将军,你到了两广一定比跟着蔺侯爷过的舒服,将来可不能忘了我。到时带上叶夫人不是难事,至于你家的两位小公子,你大可放心,自有人照顾,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你们一家定会团聚。”   他震惊的看着启明,神色几变。   启明继续道:“叶将军或许不知,皇上虽然不待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常在金陵,可逢年过节的赏赐却也没少过。只要有我在,定国侯府倒不了。”   叶锦江又是一惊,良久感叹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长公主殿下是真的不一样了。”   当年他们从雁绝城带回去的假少年,变得不只是性别。 很早以前他就钦佩她的心志坚强,却忽略了她的志存高远。 有那么一种人,天生不会让浮华蒙住眼。   他此时想起了当年延参大师和祖父在书房的密谈,那时他还是小小少年,在一排书架后面看书不知不觉的睡熟,迷糊中听到了对话。 延参神色凝重:“太傅大人,帝星隐现,若和尚观测不错,将来称帝的是位公主!” 那是祖父惊得站了起来,迟迟说不出话来。   此时,长公主殿下箭在弦上与他侃侃而谈这天下未来的走势。 七年,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胆战心惊。 第一百五十五章:师出有名(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盯着外面,这六年来,她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懈怠,为的是那个踩着鲜血才能登上的高位,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她必须强大,就算是‘绝情’侵入骨髓,她已可以心怀仁德……保护那个人,保护天下人。   “我们朝廷缺钱,这是最大问题,” 启明道,“与国外的贸易虽开,但是这钱没有流进国库口袋,没有流进百姓口袋,大笔大笔的利润除了被官员中饱私囊,余下那点还不够皇上养后宫。瘦了朝廷,胖了贪官。”   叶锦江:“这是一时,总有改革查腐的一天。”   启明似乎笑了一下:“我前段日子有到楼兰,繁华堪比金陵城,一想它是锦溪一手负责起来的,心里便觉有他在是开元之幸。再有五年,从山东到西域的贸易应该就能打通,这样国内的百姓才能从中获利。不过要想武备枢不再为银两发愁,还得把那些贪官的钱挖出来才行。到时才能军饷充裕,兵强马壮,还有何人胆敢犯我边疆?到时候是中央集权还是统帅说了算,都没太大分别。”   叶锦江默然,或许蔺琛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无人敢犯我边境,何人掌管军权并无区别。   跟着蔺琛的这几年,除了揍沙匪,蔺侯爷真的是越来越少提开疆扩土的事。   或许是有年龄渐长少了年少激进,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定国侯从头到尾没想过抓着军权不放与皇权对抗。   定国侯府一百年,每代人都耗尽心血,所求的不过是家国安定而已。   若要战,他可披甲上马杀敌,若要守,他也愿意做一个繁华贸易路上的守卫兵。   将军和参谋的默契与信任是他人无法了解的,叶锦江懂蔺侯爷的心思,这份懂连启明都会有那么一点酸。 这时,有只白鸽扑棱着翅膀停在了窗棂上。   启明把弓箭交给叶锦江,伸看手掌,鸟儿乖乖的飞过来停在她的掌上。   启明解下信鸽腿上的一卷纸。 拆开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   叶锦江:“怎么?”   这时,蔺琛的眼角捕捉到一丝光,他将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剑上。   一个身材灵活的南方士兵突然冒出来,径直冲向魏超,魏超猝防不及,只见那南方士兵口中喷出了什么,魏超本能知道不对劲转身躲闪,一切都来不及了,一个如银针细长的吹箭笔直的穿透他的脖颈,与此同时,蔺琛一剑穿透了南方士兵的胸口,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那支飞向魏超的暗器。   魏超剧烈的抽搐几下,死不瞑目的望着蔺琛,手伸着想要抓住什么。   石火电光间,暗杀者与被暗杀者同时毙命  吴雍吓得撞上了身后的树,蔺琛突然冲他一笑,吴雍大人又尿了裤子。   下一刻,暗影与赤血营将士从阁楼的房顶呼啸而下!   魏超和吴雍想利用蔺琛逼反赵志平,让蔺琛与赵志平打个你死我活,却不料蔺琛未按他们的想法来,还未等他们出招就率先挑拨离间,让赵志平与魏超鹬蚌相争,又来了个借刀杀人杀了碍手碍脚的魏超,随即让早早潜入南方的赤血营收拾赵志平,师出有名,一箭双雕……  但是,远非如此! 这个局远远没有结束! 第一百五十六章:师出有名(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设局人不是魏超,不是皇上,不是吴雍,也不是定国侯蔺琛。 而是那个神秘人,启明想要抓住的那个神秘人。   启明快步下楼……  野和尚永信原本并未怀疑前来报信的“南区驻军” ,急慌慌地赶去要给赵志平救场,走着走着,经验老道的野和尚就发现了问题,那领路人似乎是将他往他们这些山匪“碎丁” 的地儿引。   贵州这地多的是穷山恶水,地势复杂,犹如迷宫,不是当地人根本找不着东南西北,地下又多挖洞树叶遮掩,易于埋伏。   山匪针对那些江湖人和镖队就用这种方法,想方设法的把人引过去,到了那地再劫财劫命,唇点称这位“碎丁”   永信这人腿快脑子却不乱,察觉不对先是一惊,后背就起了一层冷汗,猛地停了步,询问那引路的“南区驻军” ,三言两语已是漏洞百出,那“南区驻军” 已知露馅骤然暴起欲杀永信,被永信单手制服后,居然服毒自杀了。   永信更是疑心重重,立刻带手下返回,途中遭遇了两个快被烧焦的寨中兄弟,这才知道老窝被人端了,等他们急急忙忙返回到的时候,留下的只有满地焦尸。   多年累积,一夕化为灰烬。   “密道,还有密道,老大,咱们还有密道!一定还有活的人,咱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一个山匪拉住永信的胳膊,一个大男人落了泪。   山匪犹如狡兔,山头多留密道,必要时候可以逃遁。   倘若是上山杀人,山上的人就能顺着密道在这大山中逃窜求生。   其他山匪听了,眼睛亮了,他们的妻子儿女还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永信神色木然,没有半点喜色。   他看着手下们抱着侥幸欢天喜地的去搜寻活着的人,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活的了,没有了。   若是对方拿着刀枪上山杀人,他坚信大部分人都能从密道逃脱活下来,可那些人烧了山,也少了他永信的立山根本。   连魏超都不知道他的这把大火烧掉了什么。   永信身子都僵了,傻傻的站立许久,不远处传来哀嚎的哭喊声,他听见他的那些搜寻密道的兄弟绝望的喊:“都塌了,都塌了!”   永信闭上眼,一滴泪滑了下来。   果然!   在这座貌不惊人的山下密室中,存放的不但有真金白银,还有硝石硫磺。   朝廷下拨给地方军队的硝石和硫磺,连赤血营都捉襟见肘,更不用提南方驻军。 这些统帅们各有各的门路。   魏超只知道赵志平与山匪头子永信交往甚密,但是他却不知道野和尚是赵志平走私硝石硫磺的掌柜。   山匪本来干的就是烧杀抢劫的买卖,永信替赵志平出面走私硝石,他自己不可能不雁过拔毛,但这人比起朝廷官员不算贪心,每次也不过留个一成,这事赵志平也是知道的。   永信觉得是硝石和硫磺要了整个山寨人的命,事实上,这密室里的硝石和硫磺早早就被人从密道偷运了了一大半出去,留有的那点恰好够炸毁密道。 将他赶尽杀绝的另有其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师出有名(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永信很久以前就知道,君子行事以义为标准,故行事之先,必定要先详细思考。 若合其正理,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若不合其正理,虽有大利大益,亦不可行也。 他永信是小人,万事以利为先,他和赵志平也是因利而聚,因利而交。   知道他永信手里有硝石硫磺的也只有赵志平一人,赶尽杀绝,这一切不是巧合。   事实上,这事还真是巧合。   东窗事发,他以为赵志平舍弃了他,这贵州多的是山匪,把他永信杀人灭口了,还有无数个山匪巴结着让他扶植。   有手下边挖着密道边哭道:“老大,老大,会有活的,对吧?会有活的……”   永信默然地站着,摇了摇头。   顿时哭声四起,永信吸了一口气,突然一声大呵:“够了!”   活着的人跪在焦土看着他。   “兄弟们,跟我走!” 永信的眼睛赤红,像是一头准备吞噬猎物的狮子,咬牙切齿的道,“赵志平无义,就不要怪我不仁――我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还真当我没有办法对付他了?”   “南方的贵州云南山多,寨子多,这些山匪虽各自占山为王,但却不是互不联系或者敌对。现在,据我们所知,这南方一共有三大匪目。” 那座被蔺琛占山立身的匪窝中,启明摊开一张被翻烂了的手绘羊皮地图,指着上面给蔺琛看。 上面标注详细。   这样的图纸,在剿灭东洋祸乱时蔺琛见过,定是沧澜阁的东西,他在油灯下若有所思的看了启明一眼,没有吭声,示意她继续。   还真是亲母女,当年了无引他到山东;现在启明顺水推舟引他来贵州。   蔺琛调了三千赤炎军逐一混入南疆,一直在蔺琛一行人附近潜行,在魏超与赵志平斗的火热凭空出现,将山下数万南方驻军截段。   主帅被擒,赤血营主帅蔺琛亲至,南方军队就算人数众多,却也不会傻了吧唧的和蔺琛作对。   蔺侯爷还没将事情善后,从阁楼上走下来的启明又开始不地道的‘利用’定国侯。   启明:“贵州、云南、两广,将南方分成了三块,这三个地方的匪徒各有自己的头目,一直相安无事;这三个匪头都和南方军区有联系,但是有一位最特殊,就是贵州的野和尚永信!”    叶锦江问道:“为什么他特殊?因为势力最大?还是他和赵志平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启明平静的道:“因为他是赵志平的掌柜,负责替赵志平走私硝石和硫磺。”   蔺琛眼皮一跳,蓦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问你,你到江州做什么?”   东洋祸乱时,了无那尼姑引他到山东,蔺琛心里隐隐约约猜测,沧澜阁再神秘叵测,也不可能全面监听朝中大臣们的所有往来,当年应该是在追踪黑市交易中误打误撞碰上的。 后来沧澜阁认主,一切就不好说了。   启明轻轻一笑,却不愿多说,只道:“我有我的事要做,总之不要担心。”    蔺琛沉下脸色道:“你应该知道我朝走私硝石硫磺那是掉脑袋的大罪,黑市上的都是亡命之徒,――抓住就是必死,紫流金黑市上都是些亡命徒,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叶锦江在旁边听得脸红,好尴尬啊,恨不能替顾帅好好红红脸;因为他觉得启明是知道蔺琛走私硝石和硫磺的事。 现在这人义正言辞的教训知情者,他都替蔺侯爷觉得不好意思。   启明也不跟他顶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分明写着:“你的那点事我都清楚,今天有外人在,我就不拆你台了。”   蔺琛先是一愣,当时就回过了味,心想:“你小混账连我也查了?”   启明微微一笑:“你先别光顾着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   蔺琛轻叹了一口,将启明的手握住。   叶锦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对父女之间有种异常。 长公主再怎么像个男孩子,这‘父女’之间的感情也太过于亲密了。   启明一脸平静道:“方才宁权传信给我,说是野和尚永信的山头被人烧了。”   蔺琛:“……宁权?”   启明:“就是那个肉乎乎的假姑娘宁胖。”   蔺琛瞥了一眼吴雍,自从魏超死了,赵志平被抓,这吴雍吴大人就诊成了废柴,除了尿裤子发抖什么都不会,蔺琛看的心烦,手一挥让人看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装腔作势(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定国侯不是傻子!  他早早给赵志平捎了口信,赵志平也早早知道他们的行踪,赵志平想着和山匪撇关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在这节骨眼上自寻死路,赵土匪再怎么有勇无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人灭口不打自招。   再看看吴雍那货一副从头到尾“我和魏超狼狈为奸” 的蠢样子,一切都是一目了然。   吴雍和魏超两人的计谋是挑动山匪与赵志平,让两者狗咬狗;蔺琛再怎么有私心也保不住赵志平,然后再让赵志平和蔺琛互掐。    放火烧山的混球八成就是魏超。   可惜这缺德鬼不知道赵志平和野和尚真正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傻啦吧唧一把火烧了山。 更何况就算赵志平与山匪勾结的铁证如山,这罪名也不一定能要了赵志平的性命。 可是若是掌握了走私硝石硫磺的证据,那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赵志平置于死地的,可他偏偏烧了山。   “黑市的火药料有三个来源,” 启明条理清晰的说道:“第一来自官旷,虽然条律严苛,但总有硕鼠会为私利铤而走险,盗取后倒卖民间。第二来自走私商,不要命的从关外寻矿,九死一生的淘卖。第三就是来自南洋。这两广与南洋隔海,不过南洋产量甚少,我是专程查这条线的,这条线的最终来源地却是西洋。是不是很奇怪?”   蔺琛蓦地坐直了:“你确定?”   启明默默点点头。    叶锦江的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黑市大量的火药料竟然来自南洋,南洋不产硝石和硫磺。   确实透着怪异!   从外面流入开元黑市的火药料,都是洋人和固定的线,固定的人交易,不会有行户介入横生枝节。   从西洋运往南洋,再由南洋折腾流入黑市,这背后的人费那么大的心绝不是只为走私利益。   启明:“我派人潜入南洋,盯上的也不过是至今还没露面的野和尚。野和尚密室里的火药料我已派人给偷运出了八九成,他还不知道。”   叶锦江心中一惊。 堂堂公主不在京师享受荣华富贵,竟到南疆偷火药料,胆子真大。   蔺琛听完,沉吟片刻,站起来吹了一声口哨,一个暗影悄无声息从梁上降落,落在蔺琛面前。   “你和暗三、暗四带上这份地图,趁夜探明南疆三大匪首所在地,先拿首级!”   接着蔺琛又喊来赤炎副将,“收押贵州都督府家将,查查是哪个给魏超出的馊主意,让他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挑唆赵志平和山匪的。”   “子平,你去提审赵志平。”   各自领命出去,蔺琛说完不由自主的捂了一下胸口,启明早已察觉出不对,慌忙一把扶住他:“你的药带了吗?先躺下休息一会吧?”   走到门口的叶锦江也听到了,脚步顿了一顿跨出了门,心道:“蔺琛这‘儿子’认得值啊!”   蔺琛习惯性的要否认。   启明却截口道:“我给你针灸下试试吧;南疆的事可能还没完,你总不能一直忍着。”   蔺琛这时才又记起来,启明已经知道了他有病,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好在,启明没有嫌弃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装腔作势(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我到后面躺一会。”  心里忐忑的往后走,启明心道:“**” 。 然后跟了过去。   启明的行囊里随身物件简单,一套银针,一些常用的药物,一些碎银,还有那本《本草纲目》,衣服吗? 就三套。 乍一看就是天上姮娥,这日子清苦的倒是和百姓人家的女子有一拼。   他的启明,原本是怎么都不愿意出门的孩子,突然间就变得不着家。   这些年,启明很辛苦吧。   启明给过不少人针灸,唯独面对蔺琛时,还会有些紧张。 总是害怕把人扎疼了,把针扎错了。   她愣怔半天都没干下针,直到蔺琛忍不住催促道:“霍姑娘就教会你发呆?”   启明吞咽了一下口水,“锦溪,你躺我腿上吧?”  ;  蔺琛欣然躺了下去,躺自己喜欢人的腿上简直是求之不得,他原本还害怕被启明嫌弃呢。 不过他很想开口问一句“你到底扎不扎” ,不过好男人都是不敢惹心仪的人生气的,于是又咽了回去,只是非常心宽的想:“只当给启明练手了,反正扎不死。”   他已经做好了被扎成马蜂窝的准备,不料启明的医术真的不错,比他想象中好太多,细针入穴基本没什么异样,不一会,熟悉的心疼头嗡耳鸣翻了上来,或许是起了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没有以往那么难受。   蔺琛身心放松,装作漫不经心的打探道:“沧澜阁那帮人认你当主子,你也跟着他们风吹日晒的,都干了些什么?”   真想君临天下,也该跟着他回西域啊,率着精兵把朱晔平赶下龙椅。 堂堂长公主殿下,定国侯府的继承者,竟然跟着沧澜阁这些江湖人瞎跑,查什么火药料走私。   启明顿了顿,手上动作没停,岔开话道:“锦溪你这心口的毒伤哪来的?”   蔺琛:“……”   启明微微笑了一下,以为蔺侯爷再三比较就不再追问,不料片刻后,蔺琛突然坦然道:“小时候老侯爷带我上北疆战场,被匈奴人偷袭中了毒掌。”   启明:“……”   就这么一句就结束了? 果然,论装孙子都比不过蔺侯爷。   蔺琛:“我交代完了,轮到你说了。”   启明:“……”   果然,定国侯蔺琛,无论装狮子装逼,都是一把好手,都是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那嘴里的话,向来是真假参半,到底有几分真,还真的只能靠感觉。   偏巧,被他养了一年半载的启明完全继承了他这种装逼精神,说话更是真假难辨,还是无迹可寻。   “他们觉得我是井底之蛙,就带我四处走走看看,” 启明道,“不知人间疾苦,不看世间百态,将来如何体恤天下百姓?”   蔺琛睁眼看着她瞪眼说瞎话。   蔺琛的目光盯着启明,启明只是稍微躲闪一下就坦然迎上,但她不能长久看蔺琛的眼睛和额间的朱砂痣,看多了她心口的血压不下去,烧的她全身疼痛难忍。   蔺琛忽然道:“你的师傅是冯曦吗?”   启明微微一愣。 第一百六十章:装腔作势(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是老侯爷麾下智勇双全的大将,他的功夫天下无双,老侯爷去世后因为顶撞先皇被罢官,从此就没了踪影,西域叛乱时皇上也派人寻过他,却没有找到人。” 蔺琛道,“你拉弓的架势一看就是他教的,他可还好?”   启明应了一声。   蔺琛良久不再言语。   他没有告诉启明,曾经冯曦没有失踪以前,他曾是自己师傅,他文承叶羲之,武承冯曦。   他现在是既怀疑又期待――一个公主,能被百姓和迂腐文人接受成为国之主宰吗? 如果他磕磕绊绊带大的这个人成为国主,会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开元盛世吧?   蔺琛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着了,他知道,有人摸着他的脸。   惊醒时,天已经大亮,他推开身上搭着的薄毯,沉声道:“什么事?”    ;门口的暗二:“主子,三大贼首连夜齐聚,在南边三地交界处组成了一支暴民叛军……”    ;蔺琛眉心一蹙。    ;“他们有数十枚红衣大炮,数百骑兵。”   暗影的话把蔺琛说精神了。    ;“红衣大炮?” 他低低地反问了一句,“你确定没看错?”    ; ; ; ;暗二:“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确有此事。”   除了赤血营有专属的轻骑兵用来对付北疆匈奴外,放眼开元境内,也只有那一支而已。 红衣大炮管制更严,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蔺琛蓦地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外面的士兵一阵紧张,被卸了盔甲的赵志平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正中,一见蔺琛,忙高喊道:“大帅!我冤枉啊!大帅!”   蔺琛抬腿踹了他一脚,正中胸口,赵志平当下就被他直接给踹飞了出去,一口血喷了出来,呛咳着滚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 ; ; ;“你冤枉?” 蔺琛冷哼道,“混账东西,在你眼皮底下,魏超的家将和红衣大炮都能超制,现在又冒出一窝叛军,装备齐全,比我开元江北水军还大气,你可真有能耐啊赵志平!跟着老侯爷那么多年你学到了什么?”    ;赵志成狼狈地滚在地上,吃惊状倒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申辩道:“大帅,我赵志平对天起誓,我真不知道他们的大炮从何而来,轻骑军就是我南方驻军也没有啊!”    ;叶锦江无力道:“大帅,我昨晚审了一宿,赵志平自己也说不清硝石和硫磺的来历,只承认是他叫野和尚去联络承办的。”   “你就是一个蠢货,与虎谋皮,就你这智商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还真以为自己有能耐是养了只黄纹猫。“蔺琛狠狠地瞪着赵志平看了片刻,“再探,地图拿来――把魏超带来的家将也整编了,准备围剿暴民叛军,赵志平带来的南方驻军暂时由我亲自接管,违令者军法处置!”  他说着就要披甲上阵,突然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微微愣了一下,问道:“长公主呢?”  野和尚永信快速地穿过长长的山中密道,那里有个至关重要的人在等他。  那是个身材威威的男人,油灯下轮廓分明,看不大出确切年纪,不像开元人,也不像是洋人,也具体看不出来是哪个异域的人。正盯着沙盘看。  面对这个人,永信却显示出了文雅和恭敬,还有十万分的谨慎:“梅先生,蔺琛会上当吗?如果不上当,怎么办?”  梅先生抬头看了永信一眼,眼睛竟是蓝色的,说道:“就算你能骗他过来,但你打不过他,也拖不住他。更何况你这地上停的红衣大炮是个空架子,根本没有办法和赤血营对战。”  永信一呆:“那怎么办?”  “调虎离山,“他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蔺琛会被我们放在明面上的轻骑军和红衣大炮引来,虽然拖不了他多久。给你说个好消息,你的好哥哥赵志平帮了你一个忙,他把近半驻军拉到六盘山了,现在南方军区就是个空壳子,留守的人也还不知道你和赵志平翻脸,拿下南方军区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野和尚永信眼睛一亮。  “你只需要像每次帮赵志平押送火药料一样,将人藏货物箱里,南方军区的人绝不会拦,也不会声张,到时候里应外合,”神秘人梅先生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拿下南方军区的装备库。”  南方军区的装备库里有大量火药,那威力比“地龙”(地震)暴动厉害的多,只要有准备英勇就义的人拿着火把站在那,别说赤血营,就是天皇老子到了也不敢前进一步。   ;“那里有千万斤的硝石和硫磺,一旦爆炸,就算是定国侯也担当不起这个罪名,”梅先生轻轻挑了挑灯芯,他的眼睛在灯光映射下忽明忽暗,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那是一张王牌,可以任由你们跟朝廷谈条件。”  他们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但是偏偏有一股如梅先生一样神秘的力量隐藏在这南疆之内。   ; ;六盘山的启明在赤血营大军未动身之前,又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将计就计(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封飞鸽传书叶锦江连一个字都没有看到,第二封到了,叶将军勾着望眼欲穿的往上凑,催促道:“长公主殿下,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启明痛快的递给他,叶锦江将消息捧在掌心。   蔺琛:“……”   蔺琛将消息纸一把抢了过去。   叶锦江:“……”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大炮为木头所制,外刷黑漆! 落款“宁” 字。   “这是说山匪手里的红衣大炮?” 蔺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吓唬三岁孩子呢?”   叶锦江:“说不定山匪就是再给我们玩虚张声势这一套。”   然而他的话音没落,蔺琛的脸色突变。   如果那些红衣大炮确实连个绣花枕头都不得,对方却虚张声势的推出来,要么是声东击西,要么是调虎离山。   问题是“西” 在什么地方?   他蔺琛除了启明这一个弱点,另一个弱点是什么? 南方军区……  蔺琛磨砂着大拇指,突然转身走向赵志平:“你平时让那帮山匪将火药料送到什么地方?”   赵志平嘴角还流着血,茫然的看了蔺琛片刻,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游移不定的神色。   承认走私火药,那就是死罪一条,彻底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这时,启明站在了赵志平身后,轻轻开口道:“赵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魏提督已经死在了你手里,有兵部尚书吴大人为证,你谋逆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脱不掉的,一个必死的人,死在京师和死在这里可是大有不同。”   赵志平从未见过启明长公主这样冰冷高洁的人,乍一见,你会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然而此时,她明面给他指道,事实上,若他不乖乖配合,这个看起来人淡如菊的长公主殿下定会一剑要了他性命。   蔺琛适时的道:“你要是识相,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说不定会为你赵家留一条血脉。”   赵志平颤抖嘴唇半晌,气息不稳地说道:“南区装备处,我没有另设他处,都是让永信直接将火药料送到那里,一块都没往我府上搬。”   蔺琛直起身子往外走。   “大帅!” 赵志平突然大吼一声叫住他,“姓赵的这辈子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什么缺德事都干过;可自从奉命驻守南方边疆,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我扪心自问对得起皇上;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不知其他浴血疆场的生死弟兄们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大帅,你就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   蔺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瞬间,赵志平还以为他的话触动了蔺琛。   然而蔺琛脸上平静无波,像暴风雨来临前那般宁静,掉头离开:“那些袍泽弟兄怎么想的,你管的着吗?”   雷厉风行的吩咐道:“子平,你带暗影先行一步,务必在匪贼到达之前接管南方装备处。”   未待蔺琛吩咐完,启明对暗一道:“你领着整编好的南方驻军,佯装攻打山匪聚集的山头。”   暗一:“是!”   “等一下,” 启明唤住他,“把他们的马抢回来。”   蔺琛:“……”   启明这“强盗” 作风哪里学的?   暗一明了,立刻领命执行任务去了。   南方的三大山匪头目已将自己的小弟清点完毕,野和尚永信看着鱼目混杂张袂成阴的匪群,一时间竟升出带领千军万马踏平天下的豪情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将计就计(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冲天抱拳,高声道:“赤血营声名赫赫,威震四海,然当今皇上登基二十二年,重臣们前仆后继的叛乱,众豪杰揭竿而起,为何?”   “昏君当道,奸臣横行,我等饥肠辘辘,昏君酒林肉池。今日众兄弟被逼至绝境,苟且人世如履薄冰,若腿唯有死路一条。我等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舍命相搏寻一生计;若成霸业,子孙后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众位可愿与我歃血为盟,共成大业?”   山匪们一辈子打家劫舍的,大字不识一个,顿时被斗志扬昂的野和尚永信咬文嚼字鼓动的热血沸腾,好像自己已经位列王侯将相。   永信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酒碗,一口干了,将碗狠狠地往地上一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等成败在此一举!”    酒壮怂人胆,众山匪喝了壮胆酒,噼里啪啦地摔了酒碗,从四通八达的山间密道鱼贯而行。   永信回头看了一眼梅先生,这个神秘人是他替赵志平私运火药料时的南洋接头人,除了那双眼睛外,行为举止都和开元人别无二样。 他也不知道这位梅先生在开元呆了多少年,城府深不见底。    梅先生听着他那一番搜肠刮肚的“鼓气辞” ,面无表情,山洞里的火把将他的脸庞映得更加迷离,他时而光明,时而昏暗!   永信第一次从赵志平那雁过拔毛留了一成的火药料,就是通过梅先生倒手卖出去,换成真金白银;但那时梅先生像老妈子一样劝解他将火药料留下,将火药料转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招兵买马!   可惜,他把话听了一半。   他觉得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老窝!   幸亏当初梅先生苦口婆心叮嘱他,钱财和火药料不能放在同一个地方。   如今看来,这个梅先生的话全是对的,似乎早就料到了如今这种局面。   一生颇为传奇的永信,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这个梅先生真的只是走私火药的行户头?”   正在这时,一个小山匪前来禀报:“大当家的,很多官兵往红衣大炮那里去了!”   瞬间的狂喜淹没了他心里刚发芽的疑问。   永信开怀大笑道:“梅先生说的不错,他们果然上当了,注意隐蔽,开弓射箭,能拦住他们一刻是一刻,按原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一行低调押送火药料的车队来到了南方军区装备处,为首的汉子撤下蒙面巾,露出脸给装备处的守卫队长看:“付队长,是我。”   走私火药这种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派送的和接收的都是各自的心腹。   按照以往,守卫队队长当着手下的面试不会多家盘问的,招招手就放行进入,只是这一天守卫队队长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却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是鬼使神差问道:“你们前两天不是刚送来一批,怎么今又送来一批?”      那山匪有些不耐烦的道:“这是赵大人和大当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守卫队队长皱了皱眉,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道:“昨天赵大人调走了一半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瞒你说,我心里不踏实。” 第一百六十三章:将计就计(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山匪看他不紧不慢,心头又急又恐惧,下意识舔舔嘴角,催促道:“付队长,麻烦你快点,我还有其他差事要办。”   守卫队队长从腰上解钥匙的手突然一顿,皱眉回头道:“你今天怎么……”   他看见一个山匪拿着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守卫队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山匪一不做二不休,在卫队长准备大喊时一刀划破他的脖颈,那吸进去的凉气再也没有吐出来。   山匪将卫队长的尸体推给随行来的小弟,自己块钱一步,伸手抓了仓库门上的钥匙。   他是野和尚最信任的人,只要打开这道门,这区区数万的南方大军,区区赤血营,全都被他掐住了脖子。 他的心都要从胸口跳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风声传来,还没有从兴奋中回过神,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他的右肩胛已被天外飞剑射穿,手中的仓库钥匙掉落在地上,随即他的左肩胛被刺穿,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随行的那些山匪相继发出惨叫。   手持弓箭的叶锦江从马身上飞跃起来直接上了人家装备处仓库房顶,摸了摸自己从手下那里夺来的弓,啧啧两声,还是他原来的弓箭好使。   叶锦江大爷似的坐在人家房顶,他的身后是来去无踪的暗影。 待南方驻军要靠近了,叶锦江从怀中摸出赤血营赤炎兵符,赤炎兵符下面还呆着一根红绳子,月老牵线似的下面吊着龙牌令,开元王朝的第一枚龙牌令就这么亮了相。   叶锦江“亭亭玉立” 的站定,对目瞪口呆的南方驻军道:“赤炎兵符和龙牌令在此,我奉定国侯与长公主之命接管南疆军权,缉拿山匪,装备处现在开始戒备森严,山匪就地格杀勿论!”   永信一行还不知道事情大变,此时他们正兵分三路,带着各自的弟兄通过各个密道钻进钻出的前往南方军区装备处。   突然,永信听见一阵滚滚之声,好像是山上的石头滚落下来,他下意识地抬头。   随着石头滑落的还有他那伪装成大炮的木棍。   永信僵住了――  满山遍野的南方驻军,赤炎营火焰盔甲若隐若现在其中间,密密麻麻的箭头从上往下对准他们,而他的一部分小弟还在山下密道中。   对于永信这个野和尚,蔺琛只是看了一眼,发现也不过如此,这位山匪头目他还真没放在心里,此时,他关心的是一袭白衣的启明什么时候离开。   太血腥的场面,太毒辣的手段,他不想让启明看到。   启明看了永信一眼,对蔺琛道:“我去看看我的人怎么样?”   蔺琛心中舒了口气,只是那“我的人” 三个字实在让他心里不舒服。 表面上还是一副严肃模样。   蔺琛:“好,你带上暗一,小心漏网之鱼。”   启明含笑点头离开。   看她走开,蔺琛对身边的亲兵道:“找两个人暗中跟着,要是长公主回来的快了,就给她找点事情做,绝不能让她过来。”   亲兵领命去了,蔺琛这才收回盯着启明背影的目光。   南方驻军和跟着赵志平时截然不同,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山匪收拾绑了。   蔺琛从头扫到尾似的看着鼠蛇一窝,蔺侯爷又变成了年少时期驰骋疆场的蔺大帅,眼神阴沉:“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这贵宝地有多少个耗子洞?诸位好汉别不当英雄当狗熊;这样,从右边第一个人开始,不说话的就人头落地,前面的人说不全的,后面的可以补充,如果补充不来什么新东西,实在抱歉,也只能就地斩首,谁靠前谁占便宜,开始吧!数三声,不说话的就砍脑袋,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的也砍了。”   众山匪不可置信的盯着定国侯,这哪里是一方统帅,简直是土匪中的土匪。   奉命审问的赤炎将领面无表情的站在第一个人身后,第一个人本能的左顾右盼。   蔺琛毫不迟疑地挥了一下手,手起刀落,赤炎将领手中的大刀瞬间就割破了第一个人的脑袋。   或许赤血营的将士平日只杀人没研究过刽子手如果砍头,山匪的脑袋竟然没有彻底掉下来,血管里的血液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溅了旁边人一身。 旁边的山匪鬼哭狼嚎起来,惊了山中的鸟胡乱扑闪着翅膀乱飞。   第二个山匪已经本吓傻了,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刚爬出来的出口,“那,那里有个……”   蔺琛冷笑道:“废话,我不瞎,看的见!”    于是,第二颗人头也干净利落的落了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自命非凡(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三个土匪直接就吓尿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双手抱头,唯恐身后的刽子手手脚利索直接砍了他的脑袋,一口气交代了好几个秘道出入口,在他后面的那些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简直要把他点着。   凡事有了开头都好办,后面的人老实的多,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掏出来,留条性命才是正理。   蔺琛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被这南方山匪们庞大的老鼠窝震撼了一下,那些人交道出来的密道有不少是沧澜阁已经探到的,但是也有不少是沧澜阁也不知道的。   暗影们转瞬即逝的去挨个证实那些密道的真假,派人将每一个密道口都守住。 一盏茶的功夫,四通八达的密道被扫了个干净,一众山匪被捆着拉到了永信这个始作俑者面前。   永信这一辈子,自赋是活的轰轰烈烈。 或许不算有多少能耐才干,但是论起胆识和心狠手辣自认是世间少见的。 如今眼睁睁看着生死弟兄血流成河,他深深吊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死死盯着在他面前溜达的蔺琛。   野和尚永信嘲讽道:“我以前只听过蔺侯爷在疆场上杀敌天下无双,没想到对老百姓刑讯逼供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候不属马,马屁就不用拍了,” 蔺琛“心慈面善” 地说道,“你们不是寻常百姓,是山匪,对你们和对敌人没什么区别,杀敌,杀敌,这本来就是砍脑袋的勾当;再说,我一没给你上铁锁链,二没给你上烙铁,三没剪你命根子,‘刑讯逼供’这四个字实在是受之有愧。若是大首领没话说,就跟自己的弟兄到下面团聚吧,说不定还是个头目。”   永信眼皮蹦蹦直跳:“此处三省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带,总共四十九道出入口,他们已经全说了,如今蔺侯爷继续审问,野和尚斗胆问一句,蔺侯爷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自是为了周全,” 蔺琛笑道,“万一有没交代出来的呢?渔夫捕鱼尚且有漏网之鱼,况且是你们这些山匪。怎么,你的心也会疼?也会看不下去?别怕,反正你的弟兄多的时,砍不完的。”   永信:“……”   蔺琛:“他们都是小虾小鱼,你才是大鱼,大鱼自然比小鱼知道的多,说点我没听过的。”   永信狠狠的咬了下牙关,想起卑鄙小人赵志平,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咬牙切齿道:“我做的一切都是赵志平指使的,他才是罪魁祸首,他私运火药,拥兵自重……”   蔺琛收起脸上温和的笑,浮上冰冷的神色,打断永信道:“说些我不知道的,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暗影的利剑架在永信耳边,只要他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肌肤被划破的声音。 他也知道,只要他不乖乖配合,冷漠无情的暗影会听从不近人情的蔺侯爷一声令下砍掉他的脑袋。 他的头颅会和他的那些无能小弟一样滚落在地,身体会成为这林中鸟儿的口粮,会被啄个千疮百孔。 第一百六十五章:自命非凡(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永信妥协道:“侯爷想知道什么?”  蔺琛摆摆手,暗影的剑离野和尚的脖颈远了几寸:“我要知道与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让你私藏火药,买马囤兵的人是谁,为你出谋划策,让你用那几根刷漆木头迷惑我,声东击西占领南方装备处的那个人是谁?”   野和尚紧紧咬住牙关。   “到了南疆,不少人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是个人物,如今面对面见了,我觉得你就是个傻子,我若是你,绝不会舍命护着那人,” 蔺琛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你看看你的四十九道密道,可是他鼓动你们钻进去的,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巧的捉住你呢?按道理来讲,哪怕是天皇老子也是把你们揪不出来的。”   蔺琛是个颠倒黑白的大忽悠,不然也不会小十年过去民间还在对启明歌功颂德。 蔺侯爷这人,功夫好学问好长的好,最好的却是忽悠人,真的从他嘴里一过就成了假的,假的到了他嘴里就变得真真的。 关键是你照着他的话一想,他的话说的还是有凭有据,永信被他说的话吓出一身冷汗,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是被别人当枪使了。   蔺琛这边审问永信的时间比启明找人的功夫长。 一炷香的时间,启明就带了人回来,只是没到上上山头,就被赤血营的小将拦住,不愧是赤血营的士兵,一切听从上级指示,尽职尽责的道:“长公主殿下,大帅让您在此稍作休息。”   听此一言,启明也不觉得意外,袖子一挥扫清旁边石头上的灰尘,老老实实的坐着休息。   既然蔺琛不愿意让她看那些血腥,她不看就是,虽然她动起手来比蔺琛的手段血腥的多。   这些年,启明跟着陈曦研究过这开元王朝的每场数得上名的战役,近期的主要研究的就是蔺琛的打仗风格和手段;蔺琛的心境是如何变化的,说不定她比他自己都清楚。   他想在自己面前维护他岌岌可危的“柔情形象” ,对此启明也乐见其成,她是非常享受这个“伪父亲” 给予的那点儿女柔情的。   启明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正是宁胖和女扮男装的蔺轻若,只是现在宁胖叫宁权。   肉乎乎的少年宁胖如今已经长开,身高终于超越了他的“何大哥” 。 启明把他养的高大威武,可惜肩膀上长的脑袋还是小孩脸。   蔺轻若变化不大,身着男装的她倒显得有几分雌雄莫辨,莫名的,启明想起了沈小六。   “启明,侯爷为啥不让咱们过去?” 宁胖伸着脖子望,“都大半年没见到侯爷了,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启明白了他一眼,宁权不想沈小六竟然惦记蔺侯爷,何时变得和沈小六一样花痴了,等哪天她心情不好要抓住这货猛揍一顿。   宁权这货丝毫没有认识错误的感悟,傻了吧唧的问道:“启明,你这次回京,就要封号了吧?我听说皇上给你开府建衙了,史上独一份。回去后你要搬过去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自命非凡(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抠门建和帝,给过继给定国侯府的长公主建了府邸。   启明笑道:“如果你家侯爷不要我了我就搬过去。”   建和帝是怕自己真野了,也怕自己和定国侯府太亲近。 二十二岁的长公主,还没有嫁人。 要许配谁,对建和帝来说是个难题。   在启明心里,她既盼着和蔺琛可以长相思守,却又畏惧时刻在一起。 ‘绝情’就是她身体里的火药。 可是,她见不见他,他就再那里。   这些日子,她与蔺琛在一起,虽然是舟车劳顿,整天还对付山匪和叛军,但她的心底充斥着无法言说的快乐。 每天清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最幸福的那一刻就是看到蔺琛。   虽然她依靠着安血丸,‘绝情’也会轻微的折磨着她。 但她仍想和他在一起。   倘若皇上下旨让她搬离,蔺琛会为她抗旨留她吗?   只要皇上不指婚,理论上讲,她是可以一直留在蔺府的。   她们等了大概两三盏茶的功夫,等来了蔺琛。   这山路十八弯、九连环,四通八达。 蔺琛砍了三四十颗的脑袋,最后确定了确实是只有四十九个密道。   蔺轻若听了十分震惊:“怎么这么多?我和胖子在这山里当了大半年的野人,才找到了三十五个口子。”   宁胖在一旁嘀咕:“我哪里胖,哪里胖……” 狂刷存在感。   “要不是你们两个,我也截不住他们。” 蔺琛看了宁胖一眼,看那可爱小脸一时没管住爪子,冲宁胖招招手,“过来。”   对蔺侯爷美色甚是惦念的宁权忙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原本和她们说正经事的蔺大帅突然老不正经的伸出魔抓,在他脸上‘蹂躏’一番。   蔺琛一直有个遗憾,启明不止是心理告别了婴儿状态,脸庞也早已脱了婴儿肥。 如今看着宁权仍肉乎乎的大脸,手就发欠的捏了上去。   “肉感不错,” 蔺琛捏了一下,瞥见启明扫过来的眼神,手一哆嗦就收了回去,“也不是很好玩。”   宁权:“……”   蔺轻若看着宁胖低声嘟囔道:“蠢货。”   蔺琛根据野和尚的口供,命人将这片山围了起来,然后顺着密道出入口往里熏烟,熏了三天三夜,这山都快成了烟囱了,里面的鸟儿毒虫拖家带口的往外跑,却始终不见想抓的那人。   暗影们主动请缨钻进各个洞口探寻,搜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倒是暗一和暗四抬出了野和尚提过的沙盘。    到了第五天,下属来报,他们查到了魏超身边确实有位可疑的座上宾,名叫吴非凡,一听就是个化名,偏偏魏超那蠢货还信了。   魏超给这位座上宾送了一处宅院,平日这宅院都是大门紧闭。 吴非凡也不轻易见客。 不过魏超的几个心腹都知道这人,魏超对此人可谓是言听计从,还把自己的小妾赏给了他。   蔺琛:“现在这个‘非凡’在哪?”   下属道:“属下赶到时他人已经跑了,那宅子里的人均是中毒而亡,其中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女人。”   “大帅,” 这时又一个赤血营士兵过来禀报,“我们去查了永信招出来的那几个火药窝藏点,里面已经空了。“  蔺琛沉默不语地磨砂着扳指,魏超身边的高人‘非凡’,野和尚嘴里的“梅先生”……这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这些人把南疆搅得天翻地覆却又神鬼不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蔺琛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毁了别人的局呢?还是被人设计了?  蔺琛执意挖地三尺要找的人,此时正在南洋海面上一艘其貌不扬的小商船上。  梅先生已经换回了简单利落的西洋装,上着燕尾服,下着筒裤,地域辽阔,物产丰饶的开元王朝绘画在一张羊皮纸上,他沾了一点朱砂,在南方三省画了一个圈。  连同这一笔,这地图上已经有了三个红圈,另外颜色旧的位置分别是雁绝城和山东。  梅先生的左手指尖停留在了西域,最后在东海上画了一个箭头直指金陵城。  “局已布好,请君入瓮。”梅先生笑道,“点燃它,拖住赤血营,直入金陵城……”  开元装扮的吴非凡接道:“任他蔺琛三头六臂,到时也是无可奈何。”  两人相视一笑,执起酒杯碰了一下。  与此同时,有一位南方小将打扮的人站在启明跟前,静候启明吩咐。  启明:“待我回京后,再把东西运回蜀中。如果赤血营再有人找你买货,可以低价卖给他们。近期那位‘梅先生’大抵不会出现,可惜了这次机会。”  那小将道:“多亏此次叛乱才让他现了身,属下已派人暗中跟踪,主子请放心!”  启明抬头看着那小将,郑重道:“凡事安全第一,在我心里,你们的命比那‘梅先生’重要的多!”  小将颔首,俯身领命离开。  这小将不是别人,正是赵志平的大将林流! 第一百六十七章:情深依旧(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南方边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朱晔平的震怒程度超越当年的东洋祸乱,三道催行令连夜而发,催促蔺琛押送山匪头目和叛将赵志平速速回京。   蔺琛只好暂时放下追查梅先生的事,动身北上回京。   不过想起启明这次不再东奔西跑肯随他回去,京城对他来说总算不是那么讨厌了。   “我的启明越涨越漂亮,” 蔺琛得意洋洋的跟叶锦江说,“突然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都有点不适应。”   “你不应该叫蔺琛,应该叫蔺小贱。” 叶锦江毫不客气地评价,然后自找罪受的被定国侯追着挨了一顿揍。   定国侯人贱,属下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受虐狂。     叶锦江问道:“抓了赵志平,你有何打算?”    蔺琛收起玩笑神色,沉默片刻,正色道:“子平,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跟着我,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叶锦江默默看了他一眼。 尽管前些日子启明已给他提了一二,此时心头情绪万千仍涌了上来。   蔺琛:“你文武双全,文可做翰林,武能镇一方,先是在武备枢沉寂了那么多年,后来又像老妈子似的跟着我这些年,委屈你了,也是时候出人头地了……”   虽然启明前两日已经给他下了‘引子药’,但突听一番蔺琛的深情告白,叶锦江心里还是惊涛骇浪的。   两人是拜过皇天后土的生死兄弟,是真正的可以托孤寄命的交情,但是蔺琛向来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认识三十多年,从未当面跟他表达过赞赏和感谢以及愧疚。   叶锦江一时热泪盈眶,有几分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触:“子琦,其实……”   “再有就是我一直过意不去,” 蔺琛一副诚恳的模样,“害你这些年一直守活寡,若是真到哪天你被你家婆娘休了,我就太对你不住了,再说你长的又不是像我这样是天生的美男子,不好再娶老婆的。”   叶锦江:“……”   他真想回一句你长的比蟋蟀都帅得了。   他就知道眼前深度自恋的货说完两句正经感人话就该瞎扯淡了,叶锦江的满腹热血衷肠就这样被浇得哇凉哇凉的,“呸” 了一声,夹着马腹离开,为了自己多活几年,远离蔺琛,珍惜生命!    蔺琛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见叶锦江气哄哄离开,御马跑过来,与蔺琛并驾齐驱:“叶将军被你气跑了?”   蔺琛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两马离得有些近,居然王八对绿豆看上了眼,互相**起来。   本就羞涩的蔺侯爷抬起一只手就拨了一下自己的马头,训斥道:“耍**。”   蔺侯爷的战马表示走着也中枪,“宝宝不开心” 。 傲娇的一扭头颠簸一下主人表示不满。   蔺侯爷袖子中飞出一样东西,启明眼疾手快地抓在手里,发现居然是一支干了的柳笛。   瞬间,蔺琛的脸就红了起来。   启明莫名其妙地想:“他身上带支破柳笛干什么?还是干的透顶的。”   蔺琛故意装蒜:“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片刻后,启明突然觉得这支粗制滥造的柳笛有点熟悉,蔺琛劈手去抢,启明本能把手掌握紧,柳笛更是可怜的蜷缩在启明手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情深依旧(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故作无辜的道:“这么宝贝?不能给我?”   蔺琛:“又不是好东西。”   启明突然觉得逗弄蔺琛实在有趣。 手掌故意伸开,就这么一个空隙,蔺琛抢回了手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慌忙揣在怀里。   启明还真是难得见他尴尬。   启明不由自主的想起山东王询家的小女儿,当初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原本只是猜测,这会是彻底肯定,简直不敢相信蔺琛那么格调低的人,于是又问道:“那是柳笛吗?哪个人送的?”   蔺琛突然又变回了脸皮比铁皮厚的蔺侯爷,脸不红气不喘地胡扯道:“一个漂亮姑娘送的。”   “漂亮姑娘?” 启明加重语气,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西域的漂亮姑娘?那你和我说什么话,去找你的西域姑娘去啊。”   蔺琛:“……”   启明继而笑道:“那姑娘的手太粗糙了,做的不好,不如你把它扔了,改天我送你一个紫竹的吧?”   蔺琛被她说的那是一个哑口无声,窘的要命,他这是彻底看明白了,启明这是故意拿话臊他,可因为偷人家孩子柳笛的事实在是没脸没臊,他还真不能说实话,自己贴块金吧还被那丫头揭了,只好夹住尾巴跑了。   启明也没去追,忍不住想笑,又在脑子里回演了一番蔺琛跳到人家房间里偷柳笛的情景,顿时心花怒放。 心里开出了一朵欣欣向荣的花朵。   这花朵的方向把‘绝情’挤在一个狭小的角落,等到落花结子,心脏处种下一粒种子,然后生根发芽,绽放出千万枝温情的枝丫。 直到日头落山,才缓缓缩回滚成一团。   启明想:“蔺琛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深情一些。”   她如此不顾性命的去爱这个人,都是值得的。   初冬时节,他们抵达到了京城。   这场轰动朝野的南方统帅逆反案轰轰烈烈的在金陵拉开序幕。   吴雍半死不活地到了京,接二连三的惊吓,一到京师就一病不起,朱晔平自己也没料到,他不过是借着吴雍使小手段趁机推行击龙牌令,那土匪出身的赵志平竟敢造反,又惊又怒,责令彻查。   南疆一案堪比徐达谋反,牵连甚广,六部均有牵连……甚至是后宫都跟着紧张起来。 好不容易回京想要休息两日的蔺琛依旧不得消停,天天被召进宫里问话。   若不是蔺琛亲自捉拿的赵志平,说不定蔺琛会因为赤血营与赵志平那点陈年旧情也被牵扯其中。   南方统帅赵志平勾结山匪杀害朝廷一品大员,私运火药,意图谋反,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大罪,件件板上钉钉。 匪首与赵志平先后被判极刑,罪及家属。   铁血手腕的朱晔平依然不依不饶势不摆休,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牵连到各个部门,那些只要与赵志平私交甚好的,收过好处的,甚至当年举荐赵志平驻守南疆的老臣,全部被牵连处置。    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开元王朝,在这年关中都处在阴沉的气氛之中。   这一年,定国侯交出了赤血营三部兵符,龙牌令顺利推行。   至此,朱晔平将军权收拢到在手中,为日后险些被灭国做出了‘卓越’贡献。    整个年关里,唯一一件让李丰不那么闹心的事,大概就是顾昀的识时务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情深依旧(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正如启明所料的那样,皇上得了自己想要的,果然给足了定国侯面子,真的下旨将叶锦江提为两广提督,同时赏长公主殿下朱启明公主府,享王孙之待遇。   正月十五,叶老爹以给定国侯祝寿名义,在傍晚拉了两大车礼去堵门。   叶家世代身为帝师,性格高洁。 叶老爹如今也是王孙悠仁的太傅,偏偏膝下只有叶锦江这么一位只知双枪弄棒的莽夫,原本想着给他娶了妻室,成家了就能立业,现在小孙子都快考取功名了,托侯爷的福,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总算成才了。   蔺琛一大早被叫进了宫里议事,他虽常年不在京城,但位高权重,巴结送礼的不少,而且一送都是两份,一份是长公主启明的。 往年启明基本不在侯府,年节的礼单也都是老管家一手打理,听闻是叶老爹送的礼,启明特意跟上老管家迎出来看一看。   叶家清苦,叶老爹却是个富人,算的上极品中的极品。 他的父亲叶羲之先生惜墨如金,他却是泼墨如水。 把自己父亲的字画卖个差不多时就卖自己的,不过平日生活依旧节俭。 他给蔺琛的礼中,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启明觉得他把叶府值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甚至把孙子的老婆本都整了来。 唯一显出他叶家书香世家味的只有那两坛子好酒。   叶家真是铜臭与高雅集于一身,启明一抬头就看见了新出锅的南疆统帅――叶锦江看着侯府门前的两大车,趴在绫罗绸缎上痛哭,心中哀嚎:“太败家了!”   蔺琛从宫里回来,正巧遇见家奴从车上提那两坛子酒,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硬是没人敢搬。 叶锦江一脸菜色蹲在侯爷府前。   他这官位不是自己挣来的,纯属是败家爹拿钱买来的,伐开心。   不知道皇上又给定国侯说了什么糟心事,蔺琛的神色凝重,自从这次从南疆回来,他每次回家都是兴高采烈的,今天却是没了笑容,看见宁权也没开玩笑。   蔺琛:“你怎么来了?蹭饭呢?”   叶锦江指了指那不能承受之重的礼车:“我老爹搜刮家脂家膏贿赂你,感谢你的提携之恩。”   蔺琛上前开封看了一看,挥挥手让人抬了进去,“缺什么来什么,正念着穷呢你家老爷子就送了金银珠宝来救急。”   叶锦江:“……”   “既然你来了咱们就喝一杯,” 蔺琛感叹道,“出不了正月咱们哥俩就得各奔东西,从此天各一方,下一次见面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叶锦江站起身来,“正好老爷子送来两坛酒,金银珠宝我是带不走来,只好把酒装回去。”    蔺琛又问道:“启明呢?”   “长公主殿下在厨房。”    蔺琛脚下一顿:“什么?”   “她说要给你下碗面,” 叶锦江笑道,“你真以为你在西域那几年的寿面是我给你做的?陈叔拦了半天没拦住,咱们这位公主殿下实在不得了,只身入得了贼营,闯荡江湖功夫无双,闲来无事还能救死扶伤,连洗衣做饭都手到擒来……倘若我还没娶妻,这会我非得跪倒皇上面前求亲去。“  蔺琛皱眉:“尽是胡言乱语。”  叶锦江看他脸色不对,忙转移了话问道:“元夕也不让你休息,皇上召你进宫又吩咐什么了?”  蔺琛沉默片刻,搭上他的肩,压低声音道:“皇上要动文叔公。”  是要动而不是想动。叶锦江大吃一惊:“什么?”  文叔公姓苏,名哲,字文叔,任武备枢首座已经二十二年,叶锦江在武备枢时,就是在他手下学习手艺,如今他已经年近古稀,一辈子在武备枢,终生未娶,连认养的子女都没有,当然,苏老也不好男风。  他的府上就两个奉茶打扫院子的小厮,还养了几条狗。文叔公性格古怪,从不接待客人,穷其一生都扑在‘火鸟’的改良上;除了重整赤血营站出来的那一次,从不干涉朝堂任何事。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惹怒了皇上?  蔺琛:“苏公昨天上了份折子,反对《龙牌令》,皇上气的把玉案上的玉玺都摔了。”  叶锦江疑惑道:“从龙牌令推出那天他就反对,两天一道折子的往上呈,这都反对了一年皇上也没理睬他,怎么突然就……这是为什么?”  “  文叔公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那条《冶铁许可登记法》也没见他这么执着的反对,他昨天的折子上写,说龙牌令限制的不是统帅,是国力,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擎等着洋人长驱直入来扣我开元边疆之门,我看他就差指着皇上的鼻子说昏君了,这次南方的事闹出来,皇上心里更是坚定了《龙牌令》的推行,老先生撞炮口上了。”  蔺琛说道这里,顿了顿,叹道:“今天离宫前,皇上还是叫住我,说他自继位以来寝食难安,自问兢兢业业却为何龙位不安稳。我还能说什么?多说一句,说不定我真要去见老侯爷了。”  第一百七十章:酒后乱心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登基二十二年,已算是开元王朝做皇帝最久的那一个,只是这二十二年确实不算太平,先是皇叔朱达把持朝政,后是西域叛乱,紧接着就是北疆雁绝城遭袭,随后就是国舅徐达勾结倭人谋反,现在又是南疆统帅勾结山匪。   一桩桩一件件都仿佛是在嘲讽他的无能,屡禁不止的火药黑市更是继徐家之后成了他的另一块心病。   叶锦江不再吭声,两人肩并肩地往内院走;这开元王朝只要不是目光短浅的,都知道文叔公说的有道理。   打铁被种种限制了,从事打铁的人越来越少,武器更新的速度逐减;现在彻底施行《龙牌令》,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真有惦记开元国土的外侵者,将是不堪设想。   叶锦江:“不能保住他吗?”    ;蔺琛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夜空,叹出一口哈气:“尽力而为吧。”   叶锦江也抬头望望夜空,过了一会,忽然道:“子琦,咱们头上自幼顶着的这片天,如今我总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   蔺琛一言不发地往内院走,不过一进内院,蔺琛有些震惊。   侯府上上下下都在院子里,包括他还未曾见过的林夕与何丰。 蔺琛见到林夕时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林夕呈上了一幅画,蔺琛的画像,不止是模样像,神韵更像。   蔺琛心道:“不愧是开元的第一画师。”   何丰送上的是一副新沙盘,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叶锦江的眼球。 更吸引叶锦江的是宁权手里经过改良的火筒,这是他第一次见。   只见五步开外的树上捆着一副盔甲,宁权对着轻轻摆动手把机关,碰的一声击中盔甲穿透进树皮里。   蔺琛:“……”   这玩意七年前他就见过,那小弹药他还放了三颗,竟这么大的威力?   叶锦江恨不得扑过去,抓住蔺琛的胳膊追问道:“这是什么玩意?这么厉害?”   蔺琛一副这你都不懂的眼神看了叶锦江一眼,凉凉道:“微型火鸟,宁权和了无制造出来的。”   叶锦江连声赞叹:“小胖子真是天才。” 随即搭上蔺琛的肩膀,“宁权这小子真是个天才……啧,让我带回南方去呗。”   蔺琛:“……”   此次回京,他就觉得他这府邸简直是神秘叵测,天才如天上的浮云,多的不能再多了。   启明和往常一样给蔺琛做了寿面,一年水平强过一年。 因为做的太好吃,蔺侯爷恨不得把碗也吃进肚子里。   蔺琛大手一挥,让老管家把叶家送来的两坛子酒过来;蔺琛递给叶锦江一坛子,二人直接碰坛子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坛子烈酒下去,叶将军这个铁血汉子柔情了。 “咱们两个这么些年,从京师到西域,再到雁绝城,再到西域,咱们两个搭伙过日子小二十年;以后要是没你了,我怎么办?想想都难受。”   启明:“……”   蔺琛:“少煽情,喝酒。”   这一晚,定国侯府除了家将外都喝的醉熏熏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酒后乱心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宁权跑过去很是诚恳的道:“叶先生,南边有启明认识的人,我也和他们熟的很,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就让他们去收拾!”   叶锦江虽然热泪盈眶,还真没把醉汉宁权的话放在心上:“没什么对付不了的,你能不能把你那小‘火鸟’送我一支?”   宁权拍着自己胸脯大方相送,二人顿时哥俩好,聊着聊着这宁权这大块头竟然睡着了,蔺轻若把他的耳朵拧红了都没醒,启明唤何丰和林夕把人抬走。   蔺琛突然抓住启明的肩膀,吹着酒气,嘿嘿傻笑给启明端一碗酒放在跟前,启明无奈喝了一碗。   叶锦江拽着蔺琛,大着舌头继续啰啰嗦嗦,话都说不囫囵了。 “子琦啊……蔺子琦,你们蔺家一直在刀尖上,嗝……一直都是,你要小……小心……不能……不能落个……落个老侯爷的下场……”   蔺琛趴在酒坛子上,一动也不动,话也懒得说,只是不停的笑,简直是停不下来的节奏,眼泪都流了出来,一边笑一边道:“蔺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然后摇摇头,“不对,还有我的明明。”   叶锦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拐一拐走了两步,扑腾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先皇怕老侯爷,皇上怕你。”   启明头都是大的,心说皇上再怕蔺琛,反正比不过现在她怕他们,忙招呼人将叶锦江扶起来:“送叶将军回客房,安顿好叶将军你们再到叶府跑一趟,就说人在侯府睡下了。”   蔺琛靠着桌子,枕着脑袋笑的高深莫测,若不是眼色迷离,还真能唬住人。    叶锦江被两个侍卫架着,手抓脚踢的不老实,含糊不清地道:“你……蔺子琛,他拿启明吊着你,你心里……就这么给他一笔勾销了,可是他、皇上不放心,他怕你,怕侯府,像先帝一样怕!当年他们那么毁你们蔺家,想让你们蔺家绝后,可你竟没死,老侯爷和长公主被弄死了,赤血营还在,还……还这么威风,他们那种人就会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会想着你会怎么报复,蔺子琦……你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仇不报了,还给仇人养女儿……”   启明酒量不好,被蔺琛闹着喝了那一大碗,脑子里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清明,可听了叶锦江的话,顿时彻底醒了酒。   “他们那么毁你们蔺家,仇不报了,还给仇人养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愚笨,骤然就清醒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不管叶锦江是不是胡言乱语,她都要上前听清楚。   谁知叶锦江干呕两声后,扶着桌子就吐了个一塌糊涂,自己还如烂泥一团往脏污上倒,如不是两个大汉不嫌弃的架着他,想一想就觉得那画面不忍直视。    蔺琛半趴在桌上,俨然已经喝得找不这东南西北,嘴里几不可闻地嘟囔道:“看看你那点出息,被抬下去了吧。”    这货还有脸说别人——启明无奈叹了口气,低声哄道:“你最听话,我扶着你回卧室好不好?”   蔺琛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太黑太沉太深情,启明被他看得方才压下去的那点酒意又涌了上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酒后乱心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明明……”蔺琛忽然低声唤道。  启明皱眉。   “明明,” 蔺琛笑了起来,好像有点苦涩,又带着点无奈,还透着他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尖酸刻薄,“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哦……你爹他不是东西……你皇爷爷他更不是个东西……你们朱家没一个好东西。”   启明:“……”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蔺琛低低地笑起来,举杯一会儿哭,一会儿傻笑:“何人知我蔺家夺命悲,何人与我黄泉共相随;看苍天,唯有阴云笼天际;在世间,好似苍松立孤崖……”   启明不打算任由醉鬼耍酒疯,伸手架起蔺琛,将人半拖半架的弄进了卧室。 喝醉的蔺琛就像是个色鬼,不要脸的缠着启明乱抓乱扑腾。 启明一直告诉自己“不和醉鬼一般见识,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这才压下要把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平日多么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也就是牵牵她的手,亲亲嘴角,不敢越雷池一步;现在就是一个登徒子。   启明心底冒酸水,心想:“蔺琛平日在西域喝醉后该不会做出什么酒后乱心生的事吧?”    谁知蔺琛就是钻了这么一个空挡,带着她就倒在了床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蔺琛抱着砸在他身上的启明,喘着气,抚摸着启明的后背,不作不死的胡言乱语道:“哎哟我的小宝贝,你可真沉,要砸死我了。”   启明伏在他身上,她紧紧地盯着蔺琛有些失色的嘴唇,低声问道:“你在叫谁小宝贝?我是谁?”   蔺琛不吭声。   启明觉得自己也是醉了,否则她怎么会眩晕?   她忽然栖身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角:“锦溪,你在叫谁?”   “锦溪” 二字似乎提醒了蔺琛,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启明,让我又爱又恨的明明。”   “启明” 二字轻轻划过启明的耳朵,划过她的心,她飞蛾扑火的俯下身,吻住了蔺琛。    蔺琛先是一愣,好半天,才迟钝的反应过来,精虫上脑的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启明:“……”    蔺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启明想开口叫声“锦溪”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蔺琛忽然笑了,笑得那额间朱砂痣红的勾人心魂,那醉鬼伸手在启明脸上来回抚摸,低醇的声音道:“我的宝贝,要乖。”   启明:“……”   下一刻,蔺琛搂住瘫成水的启明,膜拜似的顺着她的额头亲到嘴唇上,温柔地舔开她的唇缝,给了她一个**又折磨的长吻,手摸索着去解长庚的衣襟。   启明感觉自己的血管和心脏就快炸了,两只手环上蔺琛的脖颈,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只是此时的蔺琛是真的醉了,突然变得不正经的,一边解启明的衣带,一边**的笑了一下:“小美人,别怕,跟了我,我会对你好。”   启明心想她但凡有点力气非得揍这混蛋一顿,低声问道:“小美人是谁?我是谁?”   蔺琛闻声呆愣了起来,还傻傻的思考起来,可惜醉酒的脑袋是真迟钝,启明气的险些喷出一口血。   被问题困着的定国侯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想累了,最后抱住身边人头一歪竟然睡了,嘴里低声呢喃了一句:“明明。”   启明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咬牙切齿,那酒鬼简直“不如**” 。   身边人在酣睡,到了天微亮时,启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身边人,把衣带从蔺琛手里拽出来,将人放平,简单收拾一下回了自己房间。   定国侯蔺琛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他心里不痛快,有借机借酒浇愁的意思;醉的太厉害,醒来后头也疼的厉害,比往日一宿没睡都累。   旁边桌子上放着醒酒汤,一饮而尽,这才算彻底睁开眼醒来,他坐在床上呆了一会。   以前因为自己这残缺的身体,对着启明不敢喜欢;等认清自己的心要退缩的时候,启明的一番表白彻底攻陷了他的心;等他不能离开她时他知道了太多真相;在爱恨中变得越发焦躁。   “蔺琛,你太矫情了。” 蔺琛打个呵欠,自己对自己说。   人生三十多载,皇上日日把自己整的风声鹤鸣,这些哪一件不是小打小闹;这些都和他要为启明谋划的比起来算什么?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太阳的人,竟然还借酒消愁起来,还真是长了出息。    他喝完酒好像干了点什么?   到底是干了什么呢?   和当年国无强兵,他独挑大梁征战联合叛乱的西域六国比起来算什么呢?   那时候他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心里全无杂念,现在倒好,他位高权重,优哉游哉地在自家院里看铁傀儡扭秧歌,反而还借酒浇愁起来了,多大出息!   浇完他好像干了点什么多余的事……  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 蔺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随后按着自己的朱砂痣揉了揉,想道,“他好像轻薄了一个女人,还吓了人家一跳。”   “如果被启明知道就惨了。” 蔺琛一边洗涑换衣一边嘀咕。   衣服穿到一半,他突然一怔,侯府除了蔺轻若一个丫鬟哪里还有别的丫头。   蔺琛彻底酒醒,呆愣着琢磨了一会,他掀了掀被子试图寻些蛛丝马迹,只见有个小东西滚了下来,正是启明身上那个让他心怀嫉妒羡慕的并蹄莲荷包。   蔺琛:“……”   他现在是又惊又喜。 第一百七十三章:画中藏话(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侯爷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了贼胆要吃人,惊得是不知启明反应如何。   叶锦江醉的比蔺琛厉害,日上三竿时还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愣是被有异性没义气的蔺琛闯进房间折磨醒了。   “叶老妈子,我跟你说件事。” 蔺琛的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叶锦江看他那么郑重,竖起耳朵听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个遍:文叔公下狱了? 赵志平越狱了? 匈奴又不安分了? 还是御林军谋反了?   他忍着身体不适的酒后后遗症,盘腿坐着等蔺琛说。   结果蔺侯爷吞吞吐吐大半天连个屁响都没听到。   叶锦江小心翼翼的问道:“到底什么事?”   蔺琛一个吸气:“算了,没什么。”   叶锦江当场就炸毛了,发疯似的拽住蔺琛的前襟,这种说话说一半的混蛋出门怎么还没被马车撞死呢?   叶锦江咬牙切齿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蔺琛这会已经理清了头绪,他能说什么,说他喜欢上了启明,说他**了启明――这种事,再好的哥们也是不能说的,昨晚他**不如,不对,是不如**。 把人压在了身下都没吃掉。   他突然问叶锦江道:“我以前喝多撒酒疯吗?比如打架?亲人?有吗?”   “你以前没有喝多过好吧?” 叶锦江松开他,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继续打瞌睡。   蔺琛好酒,但都是小酌,从不敢喝的昏天暗地,否则误了事就够他喝一壶了。   “怎么,” 叶锦江打量着蔺琛的脸色,八卦地问道,“你昨天和谁干架了?还是亲了谁?”   看热闹不嫌事大,友谊的巨轮说翻就翻,蔺琛把叶锦江蒙在被子里,无精打采地走了。   蔺琛忍不住的想:“启明是生气了呢?还是生气了呢?没有名分就占她的便宜,会生气吧?”   蔺琛拿着启明的荷包端详,打开一开,里面竟有个小瓷瓶,打开一闻一股药香扑面而来,他心怀疑虑的盖好放进去。 这时,老管家陈叔迎面而来,蔺琛嘴比心快的问道:“陈叔,长公主启明呢?”   陈叔回道:“正要跟侯爷说呢,长公主一大早去感恩寺了。”   蔺琛:“……”   启明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他要装醉糊涂呢? 还是装醉糊涂呢?   要是了无那尼姑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是要和他拼命呢还是要拼命呢?   老管家陈叔没注意自己侯爷生吞活蛆的表情,接着说道:“昨天大理寺的沈大人给侯爷送了一幅画贺寿,那画有点奇怪,侯爷要不要看看?”   蔺琛一愣,急忙道:“拿来我看看。”   大理寺的沈江和叶锦江有些交情,可与蔺琛并不是很熟,只能说是点头之交,平日也不怎么走动,怎么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送了“不同寻常” 的寿礼。   蔺琛一看那画,顿时顾不上儿女情长了。   画的药草庐,在夜幕下失火,天空飘着雨,地下的药草都烧的没了头。 若是平常人定然看不出什么意思,常年在火药黑市摸爬滚打的蔺琛一眼就看了明白――皇上打算彻底端掉火药黑市。 第一百七十四章:画中藏话(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画这幅画的人心思巧妙,手艺高超。  这幅画,蕴含了太多的消息。   这天傍晚,云梦大观里依旧歌舞升平,刚从醉酒中醒来不久的叶锦江到这云梦大观设了辞行宴。   叶锦江请的是旧时好友和曾经在武备枢的同僚。 叶锦江即将前往两广赴任,虽然地处偏远,但官职却是连升三级。   喝的差不多时定国侯也露了面,自罚三杯后推说自己有事就匆匆走了,他走后有一刻钟,大理寺卿沈江也推脱告辞离开。   沈江出了起云梦大观没坐轿,打发了家人,说自己要溜达溜达消消食醒醒酒,带着个一个厮,抄了条小路。   小路上,早有一辆不显眼的破马车后在哪里,车帘撩开一角,露出蔺琛的半张脸:“天气寒冷,我送沈兄一程。”   沈江:“有劳侯爷!” ,心照不宣地上了车。   沈江已经四十不惑,气度沉稳。   上了车将手互插在袖筒里,开门见山道:“昨天侯爷离宫后,皇上就连夜暗中召集三司,我听着他那意思,圣上不但想颁布《禁硝令》,还打算拿赵志平案做文章彻查火药黑市。”   《禁硝令》是前几日朱晔平突然提出来的,禁止民间用硝石。   沈江:“大概过几日侯爷就要回西域了,倒是这京城说不定就是物是人非了;只是皇上私派了探子严查火药黑市,就算侯爷驻守边疆,到时候怕是也是……还请侯爷留心……”   听这话,已算不上暗示了,简直是直白,意思透漏着“我知道你不干净,皇上那里说不定也有了证据,尽快把手上的线摘干净吧。”   蔺琛感激道:“多谢白石兄提点。”   聪明人都是点到为止,沈江也不再多言,长叹一声,苦笑道:“不瞒侯爷,此次我真的没有半点头绪,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仅有的这些忠良之臣折进去。“  如今,这个掌管铁律却圆滑的人,深感整个天下都已只身危险之中,他真的不清楚建和改为润安的朱晔平是为了天下安泰,还是要搅和得人仰马翻。  事到如此只能往好处想,蔺琛道:“消息一出,没有几位是不长眼睛的。”  沈江苦笑道:“但愿如此。先是许可证,后是龙牌令,现在又是禁硝令……这样真的能天下太平吗?”  蔺琛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砂着扳指,没顺这话,岔了话问道:“文叔公怎么样了?”  “今早关起来了,”沈江道,“侯爷放心,我已经关照过了。”顿了顿,“侯爷打算上书替文叔公陈情吗?”  蔺琛苦笑道:“我的上书不是陈情表,那是催命符。”  沈江宽慰道:“侯爷不要太忧心,我听闻如今的监院里的第一工匠与他交好,宫里许多物件都是出自二人之手,皇上看见了想必会念起他的好;再说文叔公不通人情世故,并无外心,说不定过两天皇上气消了就放了他出来。”   蔺琛:“……哪位工匠?”  沈江:“你们侯府的何丰,长公主举贤不避亲,此人深得工部信任。” 第一百七十五章:画中藏话(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七十六章:治世之才(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子坐在清贫尼姑的破蒲团上手持棋子,本来让人有种误入险境的错感,不料被‘定国侯’三字就打回原形。   自己和定国侯的那点事,启明没有想过隐瞒了无,却也不会敲锣打鼓大肆宣扬一番。 抬头发现了无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启明略显尴尬的端着有了豁口的茶盏,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饶是惯于心比海深的了无,也不禁纳了闷,心道:“怎么,是自己女儿做了什么惹得侯爷过来讨债吗?”   不得不说,了无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情。   蔺琛的脚步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进来,不过连那眉毛梢都透着对感恩寺和了无的嫌弃,丝毫不多加掩饰,恨不得腾空着进来然后迅速的腾空出去。 他本来就嫌弃和尚尼姑,对于启明亲近的人更是讨厌。   蔺琛:“多年不见,师太老了不少。”   启明:“……”   这人分明是瞪眼说瞎话,了无还是很白净的。   了无也大度量一回,不跟替她养女儿的人一般见识,双手合十起身见礼,比划道:“不见霜雪染鬓发,膝下儿女已成人。”   敢情不养孩子也能霸占了!   蔺琛仿佛又闻到了醋酸味,此地是是非之地,简直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对启明道:“你在这打扰师太清修好几日了,我来接你回家。”   没有安血丸,启明那好不容易安稳平静下来的血液又被‘我来接你回家’撩拨得蠢蠢欲动。 怕是扔进寒池里也做不到心静如水了,只好放下她的骄傲和傲娇,听话的站了起来。   蔺琛被烟熏火燎的破香熏得够呛,腾云驾雾般到了屋外等着,心里冒酸的看着启明跟了无告别。   蔺琛一开始只觉得启明和已故太子特别像,和了无这光头尼姑也有些相似,如今仔细打量才发现,让人赏心悦目的启明其实最像自己。 都是人美如玉的美人。   定国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的想。   这样的美人,行走在江湖,不会有不长眼睛的**过她吧? 不然启明不会因为自己‘不要脸’的行为生气的。   这样一想,蔺侯爷是恨不得把立刻揪出那么一个人来把他碎尸万段。   定国侯是脑洞大开,自找难受。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恋爱中不止是女人会白痴,男人一样会智商低下。 于是决定装疯卖傻,坚定自己喝醉不记事。   看着走过来的启明若无其事的说道:“怎么这么久,这么不想离开?感恩寺的粗糠咸菜就那么好吃?”   启明见他‘不知悔改’,回道:“这里是静心清修的好地方。”   “又不打算出家当尼姑,静什么心?” 蔺琛与她并排走着,习惯性的想握住她的手,刚一伸手,怕启明生气,于是又默默缩了回去。   启明气死人不偿命的道:“考虑过,我觉得了无的日子就很好。”   “什么?” 蔺琛脚步停了下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见启明不像是开玩笑,冷哼道,“……你敢出家试试?” 第一百七十七章:治世之才(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难得从他脸上见到生气的表情,笑道:“只是想了想,不敢来真的。”   琛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腿。”   可是启明如今已不是被他庇护在侯府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过继给他的继女了,他正事被封了名号,皇上也赏赐了府邸,如今她依然留在府邸,不过是因为二者的情分。 他这般教训她也不过是仗着她喜欢他。   启明跟迎面走过来的小尼姑单手互行了礼节,不见丝毫的高不可攀,不紧不慢的道:“我曾经在你的书房上看见过上善若水四个字,后来又被沧澜阁认主,走遍了开元的山川河流,世间百姓苦难万般,依旧积极向上的活着。我虽然天生遭遗弃,但不敢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不顾,或许不能像先贤一样立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但不能愧对天地和你。”   她说的是‘你’――定国侯、蔺琛、叶锦溪。   她这一辈子,大概真要和‘绝情’相依为命。 在活着的时光里,她要还给黎民一个不一样的天下,要还给沧澜阁一个安稳盛世,要还给定国侯府一个公平。   蔺琛没好气地问:“那你还老往尼姑堆里扎干什么?”   启明光明正大的胡扯道:“找了无喝茶,我近段总是心烦气躁,霍姐姐还给我开了平心静气的药丸,我放在了荷包里,不过我的荷包前几日丢了。”   蔺琛一下子就成了哑巴。   启明叹气:“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捡了去。”   还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蔺侯爷心中的小天使和小恶魔做了一番斗争,最终还是从怀中摸出了那个让他嫉妒的香囊,一言不发地递给启明:“给你。”   启明:“……”   刚才还雄才伟略的长公主瞬间红了脸,“怎么在锦溪这里?”   蔺侯爷坚定了自己死不承认方针,厚着脸皮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我床上,可能是那晚我喝多了,一不小心给你拽了下来。”   喝多你妹啊喝多,能拽不下来吗? 衣服都被你解了。 这种糙话是启明在心里说的。   见启明侧脸看他,蔺琛做贼心虚的道:“怎么了?”   启明心道:“臭不要脸装无辜。”   启明摇了摇头,知道这事被蔺琛这混球混过去了;表白是她,难道爬床也要是她? 她才没有那么**难耐。   蔺琛见她神色有些失落,以为启明是在介意那事,便岔开话道:“皇上现如今膝下就两位皇子,匈奴生的那位已经入朝听政,三皇子和王孙都还年幼。皇上想让你入朝听政,你可有什么打算?”   启明收了收心神,正色道:“他是拿我来制衡二皇子;六部各有各的圈子,我就不进去搅和了,和谁走的近些都不好。这些年我出来野惯了,皇上真让我一个女人上朝听政,我听着就行了。满朝的男人突然立个花瓶也不错。不过我觉得他说不定会让我协助大理寺查火药黑市的案子。” 第一百七十八章:治世之才(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听到这个回答,他就可以肯定这一定是皇上愿意听的,可这不是启明的抱负。 他是心疼的不行,他的宝贝却要在朱晔平那里憋屈受气。   可是不可能,她姓朱,哪怕将来真的是酒囊饭桶,皇上也决不允许让她一直待在定国侯府里。   蔺琛道,“那就推脱掉,沈江已经在焦头烂额的在查火药黑市了,你要过去了,说不定会把沧澜阁扯进去。”   这个消息对启明来说并不意外,她已经得到了从沈江那里传来的消息“下手这么快?皇上竟然等不及了,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他准备什么时候颁《禁硝令》或者《禁磺令》呢。”   蔺琛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空中开始飘起细雨,启明顺手从一个尼姑小舍门前拿了把油纸伞,伞有些小。 “从太衤且时,火药被用于战场,如今八代君主,都深知火药的厉害,这些帝王或许都是英明神武,但每一个帝王都对于曾经助他们夺得天下的火药视为心头大患。”   蔺琛把人半搂住,接过伞来自己来打,将伞一直往启明身边推,不多时,露在外面的肩膀就湿了一大片。 他走的不快,表情看起来颇为享受。   蔺琛心道:“情侣雨中共执一把伞果然是浪漫又有情调的事。”    蔺琛听到他的这种想法,觉得甚是新鲜,便安静的听着。   “雁绝城是北疆边陲,也是硝石的产地,亲眼目睹了人为财死,也亲眼见到朝廷为了硝石劳民伤财。那时我就在想,如果硝石肆意流通会是什么样?那样不就没有了黑市?那样不就没人铤而走险了?” 启明摇摇头,“后来我来了京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谁当皇帝,不管是昏君还是明主,他绝不会允许硝石这东西在民间出现;一旦有人如当年太衤且那般揭竿而起,这天下不见得姓什么。”   蔺琛:“就像徐达和赵志平。连南疆的山匪都知道硝石的厉害。”    “是啊,” 启明继续道,“他们这还是从黑市弄得,如果是放开硝石买卖,每个人都有可能争王逐相。“   蔺琛紧皱眉:“那按你的意思,《禁硝令》是势在必行?”  “当年大秦帝国焚书坑儒,如今书儒都没绝不是。《禁硝令》这种律法需要时不紧不松的管,如今皇上是恨不得扎死硝石流通的脖子,连驻军那里都限制供量,早晚要出大事。当务之急并不是《禁硝令》,而是银子,而是还民于田,还有是把那些贪官贪的钱弄出来。”  “如今的百姓无田无房,若是手中有火药和刀剑,说不定已经反了。”启明说到这里,叹气道,“可惜这几年两场大臣叛乱都和火药黑市有关,我那昏庸爹反应过度也不足为奇。我一直怀疑东海祸乱和南方叛乱都没有那么简单,外加雁绝城被袭那件事,偶然太多就是必然。现在沧澜阁有人负责追查那位神秘人,只是那人太狡猾,锦溪,你前往西域,一定要多加小心。”  蔺琛听完好大会没吭声,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启明也不再说话,二人慢慢的走出感恩寺,远近鸦雀无声,只有无言细雨淋漓。  陈曦纵有定国平天下之能,但绝无治国安邦的帝王之才。蔺琛的心理第一次升起浓烈的遗憾,心道:“她为什么生在帝王家?”  她如果不是帝王之女,如今已是乱世,说不定早已聚齐天下英豪建国立邦,而不是怕背负大逆不道弑君杀父的罪名迟迟不敢动手;只能在这破寺里把朝堂弊端说给自己听,言称要在朝堂当个花瓶摆设。  这就是命吗?  御出双生,女主昌!如今昌在哪里?  启明:“一直下着小雨,锦溪也别骑马了,坐我的车吧。”  蔺琛正走神,乍一听她出声,便一偏头,不料猝不及防地碰撞上启明的目光。蔺琛的心里忽然“柔软”起来,启明看他的眼神那么专注,他整个人都装在她的眼里。  蔺琛伸手把她搂在怀中:“启明……”  那酒后乱心生的尴尬瞬间就烟消云散。  启明用衣袖擦了擦蔺琛肩上的水泽,低声道,“锦溪,我们上车吧。”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是:我心中的那个人是你,而你就在我身边。 第一百七十九章:君臣离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车里有来时蔺轻若准备好的手炉,蔺琛便让启明捧在怀中,二人依偎靠着。 蔺琛将薄毯搭好,然后便闭目养神。 半睡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蜻蜓点水亲吻了他的嘴角,他没睁眼。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心事可以藏的暗无天日。   接下来的日子,蔺琛一边盯着《禁硝令》和打击火药黑市的进程上,一边还要拐弯抹角打探文叔公的事,简直是苦无分身之术。   正月二十四,蔺琛送走了前往南疆赴任的叶锦江,一同随行的还有他的夫人。   正月二十五晚,御书房的沙漏不知怎么着坏了,值班的姚申无意中说了一句话,让皇上想起了文叔公在他幼时送他“火鸟” 模型的事,心中的火消了一大半,然后派人一打听,说是这老头孤身一人实在可怜,下狱这几天,只有装备枢的两三个学生偷偷摸摸的看过他,连个家人没有。   朱晔平难得的起了仁慈之心,叹气一声,命人将文叔公放了,罚了半年俸禄,此事也具揭过去了。   这京城里和蔺琛相关的事算是圆满结束,除了放不开启明,他是真的没理由再待京城。   这一天,夜色已深,蔺琛刚喝完药躺下,宫里突然来人,连夜传定国侯入宫面圣。   不知是药物的后遗症还是什么,蔺琛的眼皮直跳。    蔺琛匆忙披衣起身,一出卧室,就看见启明在外间小塌上,手里还拿着一本看了几页的书。   外间通常是给夜里服侍里屋主子的奴才住的地方,蔺琛向来不留守夜人,万万没想到启明在外间。   蔺琛责备道:“你怎么在这?染了风寒怎么办?”   启明莞尔一笑:“你睡着了我就走。”   “你堂堂上了玉碟的长公主,” 蔺琛皱眉,“委屈睡在一个男人的外间成何体统?”   “父亲有病在身,女儿还不能亲自服侍?” 启明淡淡的反驳,起身将炭火上温着的小酒倒了一盏递给蔺琛:“你不肯穿斗篷,喝杯小酒暖暖身子。进宫小心应对。”   蔺琛:“……”   他确实是占了大便宜,认下的‘干儿子’,是既当女儿又当老婆;没有人比启明周到的了。   蔺琛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还杯子时启明握住了他的手,神色凝重,“如果他真的欺人太甚,撕破脸面也无妨。”   蔺琛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她脸颊垂下的那缕长发,“不要担心!”   外面宫人在催,蔺琛不好再耽搁,只得匆匆去了。   正月里夜寒露重,蔺琛那本来昏沉的脑袋经过冷风一吹,打了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领路的太监低着头,走在宫墙下,两侧到处都是巡逻兵,整个宫廷都透着阴森发冷。   朱晔平身边的老人杨英引着几个人从暖阁里走出来,正好与蔺琛走了个面对面,那是几个西方人,为首的棕黄头发,鹰钩鼻子,清瘦高挑。   杨英忙上前一步,冲蔺琛施礼,道:“侯爷,这几位是西方君主派来的使者。” 第一百八十章:君臣离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黄毛男子仔细地打量着蔺琛,开口问道:“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定国侯吗?”   蔺琛的睫毛上落了一层细雪,整个人裹着一层寒意,冷淡地拱了拱手见礼。   黄毛男子恭敬的将手放在胸前,冲蔺琛弯腰施礼道:“没想到驰骋沙场的定国侯是这般俊秀的男子,幸会。”   蔺琛冷冷道:“过誉。”   两拨人错身而过,太监徐年从里面走了过来。   徐年低声道:“不知那几个洋人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这会正高兴着,连声说要请侯爷过来。”   蔺琛看了他一眼;这太监虽然骂名满天下,不过确实是个审时度势的主。   听他这么一说,蔺琛的眼皮跳的更厉害。   皇上若是不高兴,他心里有谱,多是不愿意他滞留京城或是探子得了他从黑市买火药的事。   若是滞留京城,他明日离京就是;若是黑市的事,也不怕,反正他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无凭无据能奈他何……可皇上兴高采烈,这是什么事? 尤其刚才过去几位西洋人。   蔺琛进去的时候,朱晔平正在看奏折,灯光下的润安帝憔悴许多,也不如年轻时那般气宇轩昂,不待蔺琛见礼,朱晔平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道:“这里没有外人,琛弟不用多礼。”   朱晔平又对徐年吩咐道:“去问问御膳房让准备的参汤好了没有,给定国侯端一碗过来暖暖身子。”   “黄鼠狼给鸡拜年,” 蔺琛心中暗叹,“没安好心啊!”   朱晔平也不知道定国侯心里是如何编排自己的,心情颇为愉快,脸上带着笑意,问道:“我记得琛弟年前回来说过,叛贼赵志平所得的火药原料是从南洋买的?”   蔺琛:“是,恕臣无能,未能查明来源。”   朱晔平丝毫不加以责怪:“无妨,那些乱臣贼子狡猾的很,琛弟在南方人生地不熟,仓促间还能捉住叛臣和匪首,已是大功一件。若连你这般都叫无能,朕的满朝文武还不得全是废物。”   蔺琛心道:“你这满朝文武除了几位低调做事的,余下的可不全是废物。”   不过,蔺琛摸不清楚善变的朱晔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说句“不敢当。”   “境内的火药黑市实在太目无王法太过猖獗,” 朱晔平话音一转,很快就说出自己的目的,“朕这一阵子派了亲信明察暗访,发现了很大一部分来源都是来自境外。”   蔺琛心道:“你眼皮底下的那些硕鼠蛀虫早已得了消息自然是避其风头,都停手不动了。沈江能查的也都是私矿,捉住的也都是些小鱼小虾。”   蔺琛不去接他的话。   朱晔平:“琛弟常在边疆,比朕这种井底之蛙有见识,可知道这私矿一般都是什么地方?”   蔺琛心道:“你终于说了此行目的。”   蔺琛:“回皇上的话,北疆一般是在匈奴的草原上,境内大多在山间。”   “你说的不错,” 朱晔平笑道,“可惜没说完,给琛弟看看这个……” 第一百八十一章:君臣离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小心翼翼的接过朱晔平扔给他的密折,一目十行扫过,脑子里顿时嗡了一声。   密折中详细的列着倒卖火药的路线,大部分蔺琛也都知道,只是最后一条――楼兰。   他的宅院在楼兰城墙根,他的赤血营就在城外驻扎,他怎么不知道那帮整日碌碌无为的败家子家里有火药。   这密折是探子呈上的? 还是外面西洋人呈上的?   目的是什么?   朱晔平:“怎么了,琛弟?”   蔺琛背后瞬间起了冷汗,压下心中的念头,道:“楼兰就在赤血营眼皮子底下,却从来不知楼兰境内有大量的硝石硫磺;恕臣大胆问一句这折子是何人所呈?可有凭据?”    唉,你这人怎么还多心了,” 朱晔平笑道,“朕又没有说你和黑市上的宵小有关系,不过此事你不知道倒也不算奇怪。 ”   蔺琛深吸一口气,按捺道:“还望皇上详说。 ”   朱晔平:“此事说来话长,去年八月下旬皇叔带人前往南方了,那时你不再楼兰,楼兰国向留守的赤血营将士求援围剿沙匪,当时的参将方文山派兵去的,大获全胜,抓住了小百沙匪,还救出一批乌孙商人。 因为这伙商人有我开元的通关文牒,方将军就将他们送到了驿站,而驿站却发现这文牒是假的。 ”   朱晔平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不料定国侯不解风情只是神色凝重的听着,没有一点追根寻源的意思,他不由有些气闷。   朱晔平只好兴致缺缺的继续说道:“按绿伪造通关文牒应转交给都护府调查处置,一查不当紧,竟查出这乌孙人不是商队,是一伙的火药黑市上的‘倒斗校尉’。 ”   “倒斗校尉” 就是私卖私买火药的亡命徒。   朱晔平冷哼一声,” 那些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校尉了。 也是巧了,朕的密探刚到西域,还没落脚,这一伙‘倒斗小文’就撞在了手里。 据这伙小贼招供,他们本来在雁绝城外的私矿里活动,是最近刚得了一张‘藏宝图’,标记了楼兰国地下有大量的硝石,这才过去碰运气。 这简直是上天助朕成大事,朕比楼兰人自己都先知道他们地下有什么。 ”   蔺琛蓦地想起六年前抓住的那伙沙匪,后背的冷汗更甚。    那批沙匪早已经被他和叶锦江秘密灭口,之后他也不止一次派人暗探楼兰境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黄金矿和硝石矿” ,这样安稳了六年,未料到在要被他抛却脑后的时候竟然又起了风云,还是在这种形势下。   还有,为什么出兵的是方文山。   方文山只是赤血营的参将,只管安全防卫,从来不接触商路。 换做其他人绝不会再不核对文牒真假就直接交给都护府,都护府可是不归赤血营管,人家是朝廷的亲儿子。   蔺琛带走的主将只有一个叶锦江,另外三营的将帅去了哪里? 为什么现在他才得到这种大事的消息,还是从朱晔平口中得知。   蔺琛:“臣斗胆问陛下,沙匪进犯是何时的事? ”   朱晔平道:“去年年关,怎么琛弟没有得到消息? ”   蔺琛勉强笑道:“臣只是有些奇怪,西域沙匪肃清近六年,为什么又突然有了? 还是那么大一群? ”   蔺琛的心口和头又疼了起来,好像被启明针灸疏散的药劲又聚集涌了上来。   这就对了,年关丝绸路上的集市人口数万,赤血营要增派人手护卫,因为雁绝城被偷袭过一回,那里一直犹如惊弓之鸟,现在北疆上贡改为年关,会有一部分人马前往雁绝城压阵。   这个时候,他的得力干将都在忙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年底?   为什么偏偏在他蔺琛不在的时候?   为什么都护府刚查出“倒斗校尉” ,他这表哥的密探就到了,这衔接的太好了,简直是天衣无缝。 越完美的东西,越充满了危险。   蔺琛脑子里乱成一团,耳旁嗡嗡的响,在这暖阁里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朱晔平道:“西域沙匪平日穿梭在开元境外,不是接到求援确实不宜出兵,确实不好将他们一举擒获。 朕今天特意将琛弟唤来,是想交给你一件重要的事。 ”    蔺琛抬头看着他。    朱晔平目光如炬:“朕的密探现在已在楼兰境内,宝藏的事也是八九不离十,地下不仅仅有个硝石矿,还有一个金矿……琛弟明白真的意思吗? ”   蔺琛的心犹如沉入了海底,一字一字道:“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   朱晔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蔺琛的身上好像罩着一层寒霜。   “朕与琛弟交个心,眼下我开元内忧外患,你也是知道的,” 朱晔平叹了口气,道,“朕日夜忧思,身上担着的江山心力憔悴,午夜梦回时也无人可交心。 ” 第一百八十二章:针锋相对(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想要说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转,委婉而慎重的道:“陛下日理万机,实乃民之大幸,万望保重龙体。臣才疏学浅,不懂政务。但是这些年丝绸之路的繁华是有目共睹的;照此下去,臣想再有三年五载的功夫,整个东西干线贯连,到时候……”   他说的是小心翼翼,但是朱晔平听了前半句就知道了后半句要说什么,明白了这是蔺琛的拒绝。   朱晔平本来兴致高昂的招来蔺琛,不料他不懂须溜拍马,结果还整了一桶凉水浇了他个通透。   如果不是因为可用之人,他才不会用他。   “蔺卿,” 朱晔平突然毫不客气地截了口,语气也变得疏远,“你确实对政务一窍不通。商人以倒买倒卖为生,不事生产,靠投机倒把挣钱。这种三教九流人的事,你懂多少?朕还真是孤陋寡闻了,不知定国侯除了能上阵杀敌竟也懂商贸往来之道。”   蔺琛一听就知道要坏事,从琛弟到顾卿,这待遇可真是瞬间从天堂落入人间。 他知道自己应该缝住嘴巴不再说话乖乖领旨去,让敢什么干什么去。   蔺琛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皇帝御案上的蜡烛不知为何突然舞动了起来,还发出嗞啦的声音。   蔺琛想,前一阵子沈江还说他圆融了很多的话……  可是,那是楼兰啊,一心只为两国和平共处共同繁荣的解语长公主治理下的楼兰。   朱晔平揉了揉太阳穴,压下心中的火气,给两人都找了个台阶下,“算了,你且回去休息,此事朕透给了你,就是信任你,你回去后也好好想想,如今尚未回暖,西域寒冷干燥,启明也难得还在京城待着,蔺卿也不必着急回去……”   偏偏蔺琛不借坡下驴,微微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一撩衣拜跪在了朱晔平面前。   他可以圆融,但这不是圆融的事。   “皇上恕臣不能领旨,” 蔺琛缓缓道,“硝石硫磺固然重要,黄金固然宝贵,但恕臣愚昧,不能了解陛下的深意和体谅陛下的心情。丝绸之路来之不易,皇上当真要弃之不顾?……”   他更想问一句:你当真要做一个抢夺他国财产的**?   “西域能有今天,蔺卿功不可没,朕也知道这是你多年心血,你舍不得……其实朕也心疼。” 朱晔平开始耐着性子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是泱泱开元,如今天天闹钱荒,朕天天拆东墙补西墙,这还是没有风雨的时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捉襟见肘不说,还要生灵涂炭。”   蔺琛在心里冷笑,面上不敢带出来,只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蔺琛心道:“如此境地还不是因为你治国不力?”   朱晔平起扶起蔺琛,“地上凉,你身上的药味还未散,脸色也不好,不要这么跪着。”   蔺琛闻言,缓缓俯身叩谢皇恩,额头碰了一下自己覆在地上的手面。   朱晔平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试图用怀柔政策‘感化’蔺琛,“咱们小时候,叶太傅讲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琛弟还记得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针锋相对(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微臣还记得,老师说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   “琛弟真是过耳不忘,” 朱晔平垂下眼看他,“只是如今这国之命脉都快被硕鼠吃空了,朕怎么办?”   蔺琛心道:“你要是不推行那荒谬的《庄稼种植令》,指不定还没那么多硕鼠。你若不是唯亲是用,说不定国之命脉不会断这么快。”   忠言逆耳,文叔公现在可是在闭门思过。   君臣之间的问答,让朱晔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在一起读书的事,在他心底被遗忘的七皇子啊炎又清晰起来。 蔺琛本来性子很冷,脾气也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他们那些皇子也不巴结亲近。 小不点啊炎是个小色鬼,很喜欢蔺琛这个美人表哥,天天像个小尾巴缠着蔺琛,简直让朱晔平都嫉妒。 朱晔平一度非常讨厌他。   朱晔平脸上那最后的温怒也消散了下去,拍了拍蔺琛的肩,“琛弟是国之利器,朕的天下还要靠你守护呢。”   能让朱晔平这般给三份薄面的也只有定国侯蔺琛,朱晔平也觉得自己给足了台阶和面子,感觉蔺琛是被他‘感化’了,蔺琛这些年已经足够的识时务,方才的委婉顶撞大概是他听见‘楼兰’反应过度而已……  长公主解语对他们这些弟弟向来疼爱,蔺琛又在那里待了七八年,感情亲厚是一定的,他能理解。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回身刚坐好,直起身子的蔺琛平静的道:“皇上,楼兰对开元犹如蜉蝣撼大树,但自长公主联姻开始,与我朝一向友好相助,当年西域众多小国叛乱,唯独楼兰独善其身。我军在沙漠中被围困一月,与我通风报信的是楼兰人,偷供粮草药材的是楼兰人;现在,楼兰是丝绸之路……”   朱晔平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拿起御案上的茶盏朝蔺琛投过去,怒喝道:“够了!”   蔺琛也不躲避,那茶盏打碎在他跟前,茶渍溅上他的裙裾。   “觊觎他国之财,兴兵相夺,谓之不仁;恩将仇报,背信弃义,谓之小人!” 蔺琛丝毫没有一点胆怯,句句如砖,砸在这金殿的地上,字字如刀,毫不留情的扎在朱晔平的心上。   朱晔平气得直打哆嗦,呵斥道:“住口!”   他顺手抄起砚台狠狠的朝蔺琛砸过去,这一次,砚台重重的打在他的肩上,砚台里的墨水顺着他的锦服在他的胸口淌下来。 随即传来的是砸在地上的脆响。   朱晔平:“蔺琛,你放肆!”   蔺琛再次下跪,面不改色的继续道:“一国之君不仁不义,起兵兴师定不得上苍必有。赤血营十万将士,虽不惧死,但绝不敢奉此召,此举乃有违天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臣离心,针锋相对,一跪一站。 朱晔平的手握紧拳头扣在御案上,额上青筋暴露,一字一顿道:“蔺琛,你再给朕说一遍!” 第一百八十四章:针锋相对(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早年意气用事的毛病,顿时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朱晔平铁青着脸,暴戾的盯着下面的人。   蔺琛低声道:“只是丝绸之路牵扯甚广,还请皇上三思。”   朱晔平冷哼一声,阴恻恻地问道:“定国侯是不是是觉得,除你以外,朕手中真的无良将可用?”   已到如此地步,再说下去就真的只能撕破脸皮了,蔺琛思忖再三,干脆默不作声地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这时,徐年突然快步走进暖阁,嘤嘤唧唧地禀道:“皇上,薛门郎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皇上大发雷霆的时候,他枕边的内侍却来访,徐年还看了蔺琛一眼,微微眨了下眼。   朱晔平的脸色瞬间温和起来,不过针对蔺琛,还是居高临下扫了一眼,冷冷地道:“定国侯到殿外吹吹风清醒清醒吧,省得被这暖阁的舒适晕了头,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蔺琛:“臣领旨。”   他躬身退出,朱晔平阴鸷地盯着他的背影。   蔺琛离开暖阁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传闻中让众生‘争相生下儿郎送入宫’的薛门郎,觉得那面孔有几分熟悉,竟与幼年的啊炎有七八分的相似。   蔺琛规规矩矩的在暖阁外的青石地上一跪,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   薛鸢一边打量着朱晔平的脸色,一边低声劝解道:“陛下,定国侯与陛下自幼一起长大,有在边关和那些武夫们待惯了,有些时候说话难免不知进退,陛下犯不着生气。”   朱晔平半晌没吭声。   当年先帝最中意的继承人并不是朱晔平,而是七皇子朱晔炎。 先帝也想过废太子改立七皇子。 但改立太子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七皇子太过温和年幼,最终先帝把这个摊子交给了朱晔平。 朱晔平初继位那几年确实不负先帝所望,然开头有力,后劲不足。 如今的朱晔平眼光短浅,注定成不了中兴之帝。   近些年来,朱晔平这个皇帝可谓是诸事不顺,他也常扪心自问:“朕是否是真的昏庸无能?”   一国之君如果这样自问,也就说明了他绝不容许别人对这样问自己。   薛鸢的脸都快笑僵了:“皇上……”   朱晔平忽然打断他:“薛鸢,朕这一阵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抛之不去。赤血营三大兵符乃先祖所赐,蔺琛为何会这么毫不在意的主动交还给朕?”   薛鸢觉得朱晔平简直就是吃饱撑的没事干,难道定国侯领兵谋反才好? 他大着胆子看了朱晔平一眼,“这……”   不过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合适,他委身他身下换取荣华富贵和狐假虎威,只好顺着君心须溜拍马,“陛下是千古一帝,臣下自然是鞠躬尽瘁侍奉顺从,不过是区区三枚兵符,便是陛下要臣子的身家性命,谁敢不从?”   朱晔平低笑道,“你也说了是谁敢,但谁又能保证他们心中没有怨言呢?薛鸢,朕刚才豁然开朗,终于解了心中的困惑。事实上定国侯交不交兵符并无二样,举国驻军将领,多出自蔺氏一党。在军中,侯爷的话可比朕的龙牌令管用。兵符于他可有可无。”   朱晔平和薛鸢说话声音缓和亲切,薛鸢却听出了杀意。   朱晔平握住薛鸢的手,发现有些微凉,对着嘴巴哈了哈气,“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薛鸢:“现在更深露重,臣怕陛下日夜操劳还不歇息,斗胆私自前来看一看。”   朱晔平一声长叹:“真心待朕之人,唯有薛君;朕确实累了。”   薛鸢伺候朱晔平躺下,动容道:“真心待薛鸢之人,唯有陛下。薛鸢自要全心侍奉陛下。”   金陵城的夜色就在细雨中逐渐凝重起来。   等朱晔平睡熟了,薛鸢才出来去看蔺琛。   徐年正在颤颤巍巍的收拾被定国侯‘撞碎’的茶盏和碎墨,见薛鸢出来顿时僵住。 薛鸢没有看他,拿着门口的伞出来。   今年的金陵城,年后不是小雪就是小雨,哩哩啦啦缠**绵个不停,蔺琛在外面跪了大半个时辰,锦服已被浸透。   薛鸢看着那张在夜色里苍白的脸,再看了一眼在走廊上值班的小太监。 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拥有的一切来自于谁。   薛鸢:“外面下着雨,你们也不知道给侯爷打把伞,眼珠子长脑后了吗?”   在小太监眼里,万民嘲讽的薛门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朝中的尚书们还牛掰的人物,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蔺琛眨了眨眼,把睫毛上的水珠眨掉,“薛门郎莫要训斥那些小孩子,皇上让我出来清醒清醒,被雨淋一下清醒的更快。”   薛鸢打着伞走过去,抱怨道:“陛下事必亲躬,勤于政事,近日更是辛劳,侯爷怎么还惹陛下生气了?若真是跪上一晚,这怎么了得?你这不是自讨苦吃?”   蔺琛:“我皮糙肉厚不妨事,只怪我刚才头脑发热,说了些话惹了皇上,有劳薛门郎惦记了。”   薛鸢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要不我派人告知长公主吧?”   蔺琛摇摇头:“不要牵扯她,等皇上气消了,就没事了。”   薛鸢思来想去,还是无计可施,一时又怕朱晔平醒了不见他发脾气,只好将伞放在蔺琛跟前。   “薛门郎,” 蔺琛叫住他,低声道,“多谢你了,伞你还是拿走吧。”   薛鸢一怔。 第一百八十五章:走火入魔(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道:“在这宫里你本就举步维艰,要依附皇上活下来……别让他多心。”   他的话说的含糊,薛鸢却听的明白。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得长公主垂怜,他才得以报了杀妻毁身之仇。 这宫廷里的太监宫婢,哪一个不是表面逢迎暗下编排。 堂堂一国之候,初次见面竟真心对他。   薛鸢叹了口气道:“侯爷若是在皇上跟前也是这般小心谨慎,就不至于遭这春寒之罪了。”   薛鸢回了暖阁,蔺琛呼出一口哈气,心中一个冷颤,皇上对啊炎竟然起了这种龌龊心思。 再细细琢磨起这位薛门郎的话,素不相识的两人竟为他解围,那三言两语透着他与启明有些渊源;心中一惊,未曾想启明竟真的已把手伸到了皇上眼皮底下。 顺着思绪,他又想到启明在感恩寺与他说的话――东海祸乱与南疆叛乱没那么简单,怕是启明掌握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   慢慢的,蔺琛也捋通了思路。   徐达那样的人物,就算是准备海上直逼金陵城,他那种老谋深算之人怎么就栽了跟头? 还有就是,当年拿下叛军可谓是未费一兵一卒;当年牵扯出那么多党羽,但对徐家却只是处置了徐达一门。   江南江北两大水师遭了一番大洗劫。   随着带来的影响就是皇上的各种中央集权的发令,龙牌令更是直指军队,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定国侯本人。 现在想来,他前往东海之事大概皇上早就知道了。   龙牌令彻底打破了‘将在外,有所不受’这个铁律,激化了朝廷和统帅们的矛盾,效果是杠杠的,不只是见效快。   赵志平成了龙牌令的祭旗者。   一切太过于巧合,魏超的客卿,那位梅先生,一环扣一环,环环相生。 随后就是皇上得知楼兰有宝藏。 而他和叶锦江当年在楼兰那么多年,也截获一张藏宝图,找了那么久都没能找到,现在皇上派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密探,区区几日就敢上奏已摸的八九不离十?   这大开元真的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 还是有人刻意的抛饵?   雨越下越大,蔺琛狠狠打了个冷颤。   启明被外面的雨打窗声惊醒。   蔺琛彻夜未归,她和衣等着,靠着床头迷迷糊糊的睡了片刻。 惊醒后起身打开房门,正好见到陈伯一路小跑过来。   启明连忙迎上,“陈伯小心些,可是侯爷出了什么事?”   风雨中的老管家额头上流的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长公主殿下,宫里有人传来信,说侯爷顶撞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侯爷一直在暖阁外跪着……”   启明心口猛地一紧。   朱晔平,朱晔平……  不过片刻,一个女子骑着千里马连夜从侯府后门离开,顶着风雨前往了报国寺。   第二天,没有睡好的朱晔平起了个大早。   薛鸢见状凑过去给朱晔平按着太阳穴,边按边道:“皇上,延参大师上次差人送回来一卷安神香,陛下您一直念着说好,前天晚上用完没了,今天一早延参大师就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走火入魔(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瞬间觉得头大,这老秃驴差个小僧送来就是,自己偏偏跑过来。   朱晔平吩咐下去:“徐年,你到朝堂传朕旨意,今日朕要听延参大师将佛法,有事要奏的让他递折子。”   徐年领了旨出去。   朱晔平本来是很讨厌这位老秃驴的,着迷于求仙问道。 不过,当年老秃驴和他说投胎转世后的啊炎正在这宫里遭受苦难,随后他就在谢媛那里见到了薛鸢,让他惊的是薛鸢的生辰八字和啊炎死时相符合。   薛鸢笑道:“陛下眼皮有些发红,想必昨晚没有睡好,延参大师过来的正是时候,让他给陛下念念经当催眠小曲听。”   朱晔平顺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笑道:“你这小混账,延参大师可是高僧,也就你敢拿他当唱小曲的。”   话虽是如此说的,心中却十分高兴。   这辈子的‘啊炎’,比起前世的啊炎更合他的心意。   薛鸢:“我又在陛下面前闹笑话了,反正我是听不懂,每次听着他敲的木鱼声,就打瞌睡。”   朱晔平看薛鸢,越看越欢喜,偷了一个香,笑道:“其实朕也一样。”   薛鸢服侍着他洗涑更衣,朱晔平忽然问道:“定国侯蔺琛呢?” 一想薛鸢并不认识蔺琛,又补充道,“就是昨晚你来时遇上的那位。”   薛鸢:“原来那位就是定国侯啊,他还在外面跪着呢。”   朱晔平低哼了一声,神色淡淡的,薛鸢也不多提。   延参大师就站在到暖阁的走廊上,没有上前和蔺琛打招呼,仿佛看不到有跪着的人似的。   延参听召进去,然后给朱晔平灌了些迷魂汤,不过片刻,老太监杨英就晃着身子一路小跑地出来宣旨:“皇上有旨,定国侯目无君上,罚其回府闭门思过,罚俸半年,另责其即日上交帅印。”   蔺琛一愣。   杨英忙冲定国侯使了个眼色。   蔺琛:“……臣谢主隆恩!”   去朝堂传旨的徐年正好回来目睹了个全,蔺琛刚谢完恩典就听到了徐年训斥一旁内侍的声音:“你们这帮长眼睛用来冒气的家伙,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定国侯搀起来!”   未待那些内侍上前,蔺琛已经自己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四肢冰锥扎般的痛,他的衣服包括皮肤早已经被雨水淋透,说不出的寒气无法无天的往他骨血里钻,蔺琛冲杨英和徐年拱了拱手,然后脚步不是很稳的往宫外走,心中纳闷道:“这老秃驴怎么会在这种天气来给我救场?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秃驴‘言听计从’了?”   他一出宫门,就看见了等着他的启明,恍然大悟!   蔺琛:“我说那老秃驴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么泥泞的路赶过来救我,原来是你搬来的。”   启明自从听到蔺琛跪在青石板淋了一夜雨开始,身上的‘绝情’就开始‘万马奔腾’,然而她不能自乱阵脚,吃下安血丸也没什么作用,在宫门口焦躁的来来回回的踱步。 尽管已经做了心里准备,可狼狈不堪的蔺琛出现在她眼前,她的脑子如遭受雷击一般,刚压下去的血气又涌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八十七章:走火入魔(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不顾场合的不由分说地拿貂裘裹在蔺琛身上,恨不得自己变得高大把人抱在怀里,颤抖着手指抚摸蔺琛那冰冷发青的脸。   看她确实担心的要命,蔺琛拍了拍她的后背,先是安抚:“没事,不要担心!” 见怀里人抖的厉害,开玩笑道:“是不是发现我又帅了很多?”   此人还真是不要脸,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胸怀大海,都这样惨了,还这样开玩笑闹着玩。   启明一言不发地扶着蔺琛上了马车,眼圈都红了。   刚上马车,冷气就被阻隔在外,蔺琛搓搓手搓搓脸,问道:“带酒了没?给我来一口。”   启明没吭声。   蔺琛看向启明,发现她的眼睛血红,用手摸上她的脸颊,故作无事的笑道:“你终于像个女孩子了,第一次见你哭,这可比金豆子值钱。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已经被皇上罚了半年的俸禄,你这金豆子再不要命的砸起来,这可是要了我的命哟。”   启明觉得自己快要炸了,她觉得快要压制不住想要杀了朱晔平的意念了。   蔺琛终于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和气场不对:“启明?”   启明勉强稳了稳神,给蔺琛拿干爽衣服递过去,低下头挤出一句话来:“锦溪先把衣服换了吧。” 说着扭过去身子背着他。   她那嘶哑的声音如生锈的刀似的割锯着他的心,蔺琛皱了下眉头,只好飞快的解发髻和湿衣服换上干衣服。   启明低垂着眉目,努力压着心头的腥味,可此时‘绝情’如修炼成精的妖怪似的,一个劲地往四通八脉冲击。 这时,一双手覆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启明仍旧不改抬头,只是低声道:“有备好的驱寒药,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蔺琛的一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手支起了她的下巴。   启明打了一个激灵,想挣脱,却被蔺琛禁锢的牢牢地,只得道:“锦溪……”   “你是怎么了?” 蔺琛的面色凝重,“你是练了哪门子的邪功?不然怎么会走火入魔?”   启明避开他的目光。   “启明,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沧澜阁那些人逼你练了旁门左道的功夫?” 蔺琛已经六神无主了。   启明缓缓抬起了双目赤红的眼睛,蔺琛一惊。   启明喘了几口气,苦涩一笑道:“锦溪……”   如果她说出实话,锦溪会讨厌她吧? 会吧。   蔺琛感觉到了启明的脉搏有快了许些,他掌心的手掌滚烫,他摸的好像不是脉而是祝融之源,总觉得稍不留神,启明就会被吞噬的挫骨扬灰。   蔺琛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启明,再也不敢追问什么,伸手抵住启明的胸口:“凝神!”   启明却将他的手拽下来紧紧握着,握得生疼,蔺琛的眼皮跳个不停。   启明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似兔子眼那般通红。 她的眼前有无数幻影,耳畔传来鬼魂之音,‘绝情’之血吞噬着她的心魂。   蔺琛,在‘绝情’的根脉中。   蔺琛一时胆战心惊,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本能的要把人揽在怀里。   这时,启明闭上眼,颤抖着亲吻了下蔺琛的嘴角,然后发出呜咽声。   电光石火间,启明用力把他推开,身子退后,头一偏,喷出一口鲜血来。   蔺琛:“……”   猝不及防,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完全形容他的感觉。   那口血吐了出来,启明似乎就清醒了许多,抬头看着扶着她的蔺琛低声道:“事已至此,锦溪再追问也无济于事,你是要离我而去还是如旧待我,都悉听尊便。”   蔺琛倒抽一口凉气,他现在是恨不得叶老妈子附体,可是启明说出这番话后,他愣是一个字没敢说,心里错综复杂!   他将启明抱起来,安置在马车的软榻上休息,压下满腔的心乱如麻:“别说话。”   启明顺从地闭上眼。   蔺琛在旁边守着她,东翻西翻也没能翻出一滴酒来,只好听话的把食盒里的驱寒药喝了,里面有生姜,味道冲的让人脑门疼。   他曾经对于自己的心意也迷茫过,也曾质疑自己起了**念头,可是,在与启明老死不相往来和认栽之间,他选择了认栽。   只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走火入魔’,启明说出了‘悉听尊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蔺琛郁闷的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启明一眼,心中十分怨念。   只是这种怨念没能维持太久,因为马车已经到了定国侯府前。   蔺琛刚一下车,迎面便飞来一只信鸽,不偏不倚地落到他的肩上,丝毫不畏惧的与蔺大帅瞪眼睛。 第一百八十八章:心生间隙(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还没等定国侯唤车内人下车,身后竟然伸出一只手。   蔺琛:“……”   启明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的下了车,还将信鸽捉了去。   她的脸依旧苍白,但是人已经恢复成了平日的样子。   启明解下信鸽腿上的信件后放飞了它,不过没急着打开看。 见陈伯在收拾马车,她走在蔺琛身边,低声道:“锦溪要是心里觉得不舒服,不想见到那个样子的我,我可以搬出去的,会尽量的不出现在你面前。”   蔺琛看她眼瞳中的血色已消散,只是整个人神色高冷,真像是无情无欲的仙子。   蔺琛肚子也是窝了一肚子火,他不找她算账吧她倒‘先发制人’起来,还拿离家出走要挟他,一言不发地直接进了府。   宁权和蔺轻若是早上起来才知道头天夜里侯府险些出了大事,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这会迎上去唤了声“侯爷” ,却见蔺琛阴沉着脸,别说‘**’宁权了,连个应声都没有和他们擦身而过。   启明盯着蔺琛的背影,脸上也是晦暗不明,她能做的只有吧苦涩压在心底,衣摆上染着血渍,神色比跪着淋了一夜雨的蔺琛还憔悴。   宁权急忙问道:“启明,出了什么事?侯爷这是怎么了?”   启明只是摇摇头,见蔺琛的背影确实消失了,她收回视线,伸手拨开纸条。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润安元年,侯爷押悬息王子北回,一病不起,族中长老前去,一月有余方归。 ”   是霍心如传来的。   换个人看这信简直是不知所云,但启明看得明白。   启明快步进了屋,顺手将纸条扔在了炭盆里。   蔺轻若捣了捣宁权,宁权迎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启明,最近府上的信鸽频繁出入,你可是要查什么事吗?   “查一桩惊天旧案。” 启明道,“我一直觉得锦溪的性情变了很多,本以为是岁月摧残潜移默化的,如今看来,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宁权和蔺轻若面面相看。   启明百思不得其解,低声自问道:“锦溪护送悬息王子出关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这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定国侯在行军路上险些命丧黄泉,甚至再次惊动了霍家,他在关外遭遇了什么……还是……  启明忽然道:“宁权,轻若,还得麻烦你们两个跑趟腿!”   宁权悄悄出了府,启明突然又变得忙碌,忙碌到蔺琛找不到她。   蔺琛在府内闭门思过,没有了政务缠身,经过一番辗转反侧和自我开导,心道:“好男不跟女斗。” 谁知到他找人想要好好说开时,这才发现根本就见不到人。   定国侯闲得蛋疼,后来就胡思乱想起来,想着启明是在躲他,不想要他了,自暴自弃的连药也不吃了。   蔺琛在侯府闲得发了毛,朝堂上却热闹的炸了锅。   朱晔平雷厉风行提出了《禁硝令》、《禁磺令》;当场就遭了户部和工部的劝解,就连朱晔平的贴身小棉袄兵部也有不赞同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九章:心生间隙(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才不管是不是巴掌穿鞋,行不通;铁了心的一意孤行要启动。    二月二,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这一天,户部尚书和刑部被御史各参一本,户部尚书被参的是‘贪腐军费’,刑部尚书则是涉嫌润安元年本该将户部尚书的公子来了个偷梁换柱。 随后彻查翻出了各地官员贪腐的税收以及收受贿赂。   再有就是徐国舅徐臻被人参了圈地占地;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被圣上责令立刻退还百姓耕地并予以相应银两补偿了事。   追根到底,就是徐国舅没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一心逢迎朱晔平,携其党羽力推《禁硝令》、《禁磺令》。   工部尚书将三者被天壤之别的处置一比较,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闷不做声的盖房去,再也不触碰皇上的逆鳞。   二月初八,一个身着赤炎小将悄然飞到京郊大营,换下赤炎标识的衣袍,身着便装连夜入京,然后从后门进了侯府。 要发绿毛的蔺琛终于逮着机会见到了启明。   启明端了药到蔺琛的跟前:“沈小六回来了。”   蔺琛把药接过来一饮而尽。   见他配合的喝了药,启明松了一口气,准备好银针,道:“我听陈伯说他家侯爷这段总是闹脾气,药不肯喝,那我针让扎吗?”   蔺琛:“……”   她这样啥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也让蔺琛无所适从。   看蔺侯爷的那副呆样,启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心道:“对你客气,你不自在;对你不客气,你无所适从。真难伺候!”   启明放肆的把蔺琛放在自己的腿上,就像对付个小木偶。   蔺琛合上了眼,随着药效和针灸的作用,他嗡嗡作响一旬的耳朵逐渐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疼的要命的脑子也逐渐变得条例清晰。 只是,启明的气息萦绕着让他烦躁不安。   蔺琛忍不住的烦躁,好不容易有了见到启明的机会,便问道:“启明,跟我说说为什么躲着我,行不行?就算是皇上判人死罪也得有个罪名不是?”   启明的手一抖,要落下的针险些扎错。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只是,不可说;一时没有吭声;缓缓下了手中的针。   她这样沉默着,蔺琛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在朱晔平那里受再多的气,再大的不公平;他蔺琛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可是启明这样,他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应该生气该是他才对? 他和她怎么角色来了个调换?   蔺琛:“是不是因为……那天我多问了……”   “是。” 启明忽然平静的回道,“是我怕你知道我练了走火入魔的功夫,遭了你嫌弃。”   蔺琛:“……”   “很可笑吧,” 启明轻轻按住他那乱动的脑袋,平静的道,“说起来,我从小就是个多余的,爹要杀娘要扔的,还遇见个时时想要我性命的便宜娘;好不容易有两个疼我的,还都是没疼两天就被人弄死了,只有锦溪对我好了这么多年;一开始喜欢锦溪时也只能偷偷的喜欢,不敢表露心意。后来得知锦溪心中有我,便觉得曾经十几年的糟糕若是为了换得与锦溪在一起,这就是我最好的运气。我走火入魔,由来已久,只是怕失去你从不敢提起,只是那天不小心露了形迹。” 第一百九十章:心生间隙(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只觉得一块大石头砸在了胸口上,砸得他脾胃破裂。 本以为她是遭了沧澜阁的祸害,谁知道居然是陈年旧疾,关键是他还不知道。   启明继续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和锦溪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本就是件难事。可若锦溪要娶着金陵城任何人家的女子都是轻而易举。锦溪权当我们从没相好过吧。”   她手中的落针精准,若不是先前她亲口承认对他有情,蔺琛大概还要以为曾经那些儿女痴缠都是他的黄粱一梦。   这怎么可能当作没相好过?   明明是启明先撩拨得他,如今他倒成了自作多情。 蔺琛简直快被气疯了。   他真想挖开朱启明的心看看,破开朱启明的脑子看看。 看看她都是怎么想的。 也想要挖出自己的心捧给朱启明让她看看。   “咱们这位皇上,只要不是他自己受伤,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贪污舞弊虽是大案,可圈地欺民也不是小事;徐臻安然无恙,户部尚书却丢了命。皇上这次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启动《禁硝令》,锦溪打算怎么办?”   蔺琛:“……”   这思绪太跳跃,‘未老先衰’的蔺侯爷表示跟不上,面瘫着脸看她,就差写上几个字:‘宝宝不开心,没心情跟你讨论。 ’  启明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覆上他的眼,“皇上下了旨意,三天后让我上朝听政。锦溪,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包括弑君杀父,倘若你想要我的性命,我也绝不迟疑自我了断。你不要再追问我练了什么功夫,可好?”   ‘蔺漂亮’的脸上换了另外两个打字:“不好!”   启明开始将他身上的银针去掉,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见蔺琛不开口,她自接话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启明给蔺侯爷来了‘你若让我做那些我做不到,我只能离开你’  这一套,让蔺琛头疼的厉害。    憋了一大晌,定国侯就憋出了一句话:“你好些了吗?”   说实话,还不如放一个屁!   启明点头。   蔺琛:“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启明坦然道:“见到心仪之人,心绪波动,便会走火入魔。”   蔺琛:“……”   真他妈的闹心啊,这意思就是他不能见她呗。   启明收拾好银针,问道:“要叫沈小六进来吗?” 说着就往外走。   “长公主殿下,” 蔺琛突然一本正经的唤住她,“你是金枝玉叶,上天赐予开元的主宰,臣希望长公主殿下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重自己,不要再任何人面前妄自菲薄轻贱自己,也包括臣。”   启明的脸映在灯光中,岿然不动的道:“好,定国侯放心就是。”   蔺琛:“……”   启明站了一会,没有再听到定国侯的交代和吩咐,便出了房门。   蔺琛无力的靠在床案头,叹了一口长气。   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那个在雁绝城和他闹脾气的小启明。 他发现,启明不止看起来是无欲无求,她心里就是无欲无求;无欲则刚,所以他对战启明毫无疑问的被ko。   心烦意躁的蔺琛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两圈,他决定要控制自己的雄性荷尔蒙,再也不去想什么美女在怀,红袖添香这种事。 儿女情长这些不适合他蔺琛。   这时,和启明低声汇报了几句话后的沈小六敲门进了来。   沈小六的身材依旧没能威武壮实其他,还是瘦长瘦长的像根油条,不过个子高了很多。 大概是真是赶着回的京城,简单梳洗后还是满面的憔悴,嗯,沈小六长胡子了,而且到了侯府也没有来得及刮。   “大帅。” 沈小六拜倒在地。   “那些虚礼就面了,” 蔺琛打起精神道,“出了什么事?郑和让你来的?“  沈小六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呈上。  蔺琛抖开信札扫了一眼,是赤炎都尉郑和的字,字写的像虫爬,不过蔺琛看的明白。  写的是简明扼要:上月月底,乌孙与天竺因贸易发生冲突,楼兰派亲王为使调停,遭劫!楼兰又遣王子前往乌孙讨说法,乌孙先是闭门不应,后突然打开城门,内竟有数枚‘火鸟’!”  蔺琛大惊,不敢置信的问道:“沈小六,把事情详细给我禀一遍!”  沈小六:“大帅,乌孙与天竺起了争执,天竺先是请求我军派人前往调解,郑将军以不便介入推辞了。楼兰王就派了亲王为使进行斡旋,不料在乌孙城外遭劫,全军覆没。楼兰王和我军都以为是沙匪而为,却在案发地发现了乌孙禁卫的令牌。解语长公主向乌孙对质,乌孙拒不承认,反而污蔑楼兰和天竺狼狈为奸。楼兰王遣王子带骑兵与乌孙刀剑相向。乌孙刚开始紧闭城门,后城门打开,内有数枚‘火鸟’。楼兰王子险些丧命。”  蔺琛眉头皱成一团,手指无意识的摸着扳指,此事与南方叛乱相似却又不同。  蔺琛低声问道:“确定是真大炮,不是花架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率先发难(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一百九十二章:率先发难(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轻声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沈小六不敢多嘴,领命退出。 他这十天,实在太累了!   蔺琛转身就拿自己的酒壶猛灌了一口,在房中来回踱步,乱了的方寸也终于理出了头绪,心道:“现在未必已是最坏,或许还有更坏的。坏人露出来总比一直躲着藏猫猫要好。”   他被扣住了,叶锦江在南方,眼下赤血营以赤炎总将郑和为首。   郑和还是个臭脾气,那就是个难剃的头,整个赤血营只有蔺琛能降的住他,西门关的都护所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要是都护许忠贤敢仗着皇上的龙牌令撒野,以郑和的脾性,许忠闲被收拾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是这样……  忽然,有人推开了门,蔺琛一抬头,就看见了启明。   一见启明,定国侯那刚捋出国家大事的心又闹腾了起来,没好气的问道:“这么晚了还到我房里来?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我这侯府可不够他搬。”   启明一笑,“我只是觉得锦溪现在应该用的着我。”   蔺琛:“……”   来人不客气的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蔺琛心道:“我一定是好几世都欠了这小混蛋的债。”   启明皱眉看了看桌案上的酒壶,然后顺手把已经咕嘟咕嘟作响的茶壶提了下来,把酒壶放在炭上温,一盏茶的功夫,满屋的酒香。 定国侯没脸没皮的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来喝。   启明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倒了茶,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倘若这人行走在山中,一定会被误认为误入凡间的仙人。   启明明知故问的道:“沈小六不会无缘无故的赶来京城,可是西域边境又有了异常?”   蔺琛心道:“你们俩熟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问我干嘛?” 他是不会承认他是在吃醋,他有听到沈小六与启明耳语,只是没有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蔺琛含糊道:“一点小麻烦,不算什么。”   如果启明没有事先听沈小六三言两语说了一二,还真信了这个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不知道蔺琛的缺点,启明却看的明白。 定国侯在军中威信太高,已经远远超越了君王的威信。 他的这种威信利于他对军队的统治和指挥,但是,这一方面给他带来了来自君王忌惮的危险,另一方面蔺琛会为了维护这种威信‘固步自封’的一肩挑。   启明抬了下眼皮看了看眼前人,不过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看旁边摆着围棋,就支了摊子把玩。   见蔺琛不愿多说,启明也不强求,拿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   启明:“赤血营的将军们各个都有统领万军的本事,如今派了沈小六拼死的赶来,看来是有了大麻烦。”   蔺琛转着冒着热气的酒杯,仿佛已被这弥漫的酒香熏嘴,微眯着眼道:“陈曦老先生真的教了你很多,没有藏私。”   “我确实得了消息,不过不是沈小六说的。还有就是陈老先生没有教过我这些,” 启明道,“锦溪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团结、忠诚,这是军人的天职,” 蔺琛低声道,“赤血营以保家卫国为宗旨,这件事是突发状况,而且昏暗不明,郑和会自动镇守前线,暂时封闭丝绸之路,禁止任何人进出,也绝不会擅离职守。十万赤血男儿,不管是谁,都休想破开我西方屏障。我现在一直在想,此事和那野和尚口中的梅先生有无关联?那幕后之人下一步棋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率先发难(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似乎比这酒香来得浓郁醉人,刚吃过安血丸的启明心口不由自主的跳跃,启明只好低下头,然后摆弄了一颗白子落棋盘。   启明:“时机还未到,他们不会再这个时候下手。”   启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目光停在了她指尖的棋子上。   蔺琛:“何解?”   “好的医师,不是医术多么高明;同样的药材,同样的配方,不同的火候,效果就大不一样。” 启明道,“定国侯和皇上的矛盾还没到鱼死网破时,皇上虽将你软禁侯府,但赤血营还是铜墙铁壁,此时来犯,皇上必须起复你,你和皇上几十年的军政权利矛盾一夜之间就会消散,他这十几年的布局都功亏一篑。”   启明的话一言中的,都直指关键。 毫不留情的指出了要害。   蔺琛被他的话狠狠刺了一下。   开元的这个致命点是一百多年前留下的。   仁顺皇后再贤德,她也个凡人,她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兵符和军权留给了自己侍女嫁给的蔺家。 后来的帝王为了制衡局势以联姻的形式将长公主们嫁给蔺家。   太衤且一生都罩在了仁顺皇后的阴影里,更何况是他那一代又一代的子孙。   此事蔺家也心知肚明。   总有一天,要么满门抄斩,要么谋权篡位,没有第三种选择。   “那位幕后人擅长一箭双雕,” 启明继续部棋,“如果那些西域的杂碎知道了你不在那里,赤血营又受龙牌令指挥,被一个不懂行军打仗的都护整的东倒西歪;那他们各国的驻军就不是摆设了,尤其是西洋人,那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赤血营的动向。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匈奴也会蠢蠢欲动,沉寂多年的倭人也会趁机而入;说不定这是某人开局,多国联手的瓜分开元计划。西北想要固若金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郑和将军办了许忠贤……接下来会发生的就是他们一直在等的火候。”   蔺琛震惊的看着启明。   启明迎上他的目光苦笑道:“锦溪无需吃惊,可以这样说,和你有关的事,和整个开元命运相关的事,整个开元不可能有比我更清楚明白的。”   蔺琛:“……”   这种什么都懂的人实在让人讨厌,蔺琛被噎了片刻后,恍然大悟,继续发挥自己的不可一世的脾性,正色地问道:“怎么,你是在我面前显摆你的本事吗?”   启明:“……”   果然是不按理出牌,刚喝了一口茶的启明被呛得咳了起来,还碰倒了自己刚刚放下的一盏茶水。   傲娇而美丽的‘蔺漂亮’大手一挥:“你继续说吧。”   启明:“……”   看着眼前的人这样,真是既欣慰又担忧。   “火鸟炮下出政权,如果我是那位布局者,我会重兵压境,利器和大炮都准备充足,” 启明道,“一鼓作气杀到赤血营跟前,锦溪不在军中,郑和也只能固守城门,绝不敢主动出兵,他会派信任的人给你送信,还会就近请求支援。”   蔺琛眉毛一挑,额间的朱砂痣也跟着一跳。   “赤血营请求支援,那是边关告急,没人敢坐视不理,龙牌令虽然已经得以推行,但此次事件,援军绝对不会上报兵部等待令牌,要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来回耽误的功夫完全有可能灭国。” 启明继续下棋子,盯着棋盘,“当年雁绝城遭袭,此次若赤血营向北疆请求支援,北疆绝不会等闲视之,而中原豫省驻兵统帅李民老将军是赤血营旧部。皇宫里的那位可没有君子之腹。”   说着启明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宫里那位有着小人之心的人会发现,赤血营只要求援,各地驻军完全无视他的龙牌令。这个时候那位会发现你在龙牌令上的让步就是变着花样欺君。” 启明把手中的棋子全仍在棋盘上,哗哗啦啦,声虽如珠玉落盘,但却噪杂。 第一百九十四章:为老不尊(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目光幽深的凝视着蔺琛:“锦溪,你信得过我吗?”   蔺琛:“信!”   启明:“那就听我的安排,可好?”   蔺琛:“你说说看。”   启明:“其实,三天前我已经派了人给李民将军和雁绝城送了信,让他们不得擅动,是我模仿锦溪笔迹写的。”   蔺琛一惊,反问道:“三天前?”   启明面不改色的回道,“是的,三天前,以暗一的脚程,应该已经到了,就算李将军要出兵支援,他也要整队待发。而北疆,我相信郑和将军也会害怕匈奴趁机浑水摸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前往北疆求援。明日一早,沈小六和陈大哥要带着你的亲笔信前往西域,一定要告知郑将军要稍安勿躁,可以不听龙牌令指挥,但也不能把都护得罪太狠。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锦溪亲自来做?”   蔺琛:“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启明缓缓道:“宫里那位一定还没收到西域的消息,明日你要给皇上呈一封折子,寻个由头彻底上交帅印,表明自己从此不再领兵,还要跟皇上表明态度,说你去年离开之时已有交代,没有帅印,三大营的统帅不得擅自妄动,恳请皇上安排接替之人。”   这是下下策,可是,作为女子,她必须以苍生苦难为代价来获取拥戴,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光明正大的施展她的抱负,保住百年侯府。   蔺琛听完沉默许久。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当年在雁绝城的启明,那个在漫天大雪中,他从狼嘴中夺回来的孩子。   当年叶锦江的说辞只是在糊弄还是小孩子的启明。   在领皇命之前的头一年,他就得了徐璇玑传的消息,在北疆安插了眼线,然后盯上了月娘,核实了她和匈奴有来往;到了雁绝后的蔺琛就‘安营扎寨’了。   那个时候的蔺琛还正风华正茂,心心念念的就是揍人,眼睛全盯在了匈奴和月娘身上,早就把朱晔平让他找到龙种立即回京的旨意抛到了脑后。 一不留神,启明居然独自跑出了关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办事不牢,急慌慌地带着叶锦江寻了出去。   就是现在,蔺琛闭上眼,那清晰的画面就能立刻出现在他脑海里。 启明浑身是上,那么一小团的人,血液混着冰雪凝结,整个人都要埋在了冰雪里,就是这样的启明,那没有人性的北方之狼只是围成一团死死盯着她,他们简直了奇迹,从狼口夺下的那个孩子如今活的好好的。   蔺琛还记得,瘦骨嶙里的启明轻的像个婴儿,他一只手就抱了起来,他把她裹在大氅搂着,好担心搂的紧了怀中的孩子就碎了。   现在,启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见他久不言语,启明低声唤道:“锦溪?”   启明是微微的偏着头,一抬眼那再灯光下的侧颜就入了蔺琛眼底,蔺琛的心怦怦跳动。   启明对于呕血一事至今不向他坦白,他是既生气又无奈,现在又多了这么多焦头烂额的事,还真是流年不利。 第一百九十五章:为老不尊(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好,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启明识趣的站了起来,没有立刻离开,顿了顿,道:“锦溪,破陈立新,国破才能立国;将来,你不要恨我才是。”   启明走到门口时,蔺琛突然道:“你跟我说,只要不追问你连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怎么样可以,这话可还算数?”   启明那覆在门上的手蜷缩了一下。   蔺琛:“我不要你离开侯府,离开我,我要你好好的,等我要死的时候,你也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启明被震撼的僵立了片刻,点点头开了门离走了。   定国侯悠哉悠哉的摇晃了下酒壶,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抿了一口试试温度。 嗯,不烧,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心道:“小混蛋,我就不信你能瞒我一辈子。”   在对蔺琛说出她一系列安排时,好像整个天下都在她的鼓掌之间,离开时她的两条腿全靠本能迈步离开的。   在这初春的夜里,她的胸口下面隐藏着一座待要喷射的火山。   启明回到自己的房间,长长舒了一口气,将额头枕在床头,手指磨砂着身上的桑蚕衣,床头还摆放着蔺琛的字帖。 墙上挂的是蔺琛送给她的两把剑还有从叶锦江那里夺过来的弓。   启明不由自主的笑了,她人生所有还记得起来的温暖和美好,全是蔺琛给予的。   想起身上的‘绝情’之都,不由得叹了口气,目光暗淡了下来。   想起蔺琛刚才两句话,启明心道:“你的那点小心眼都使在了我身上,怎么不对宫里那位昏君使点呢?”   启明猜想蔺琛后来的缄默不语,大概是也知道了她出的是下策。 对于定国侯府,对于整个苍生,上策自然是取而代之。   定国侯府有着君子傲骨,就算是以痞子**著称的蔺琛,也做不出谋权窃国的事,而她启明,是个女子,现在还不到火候。   就在这时,窗外有了熟悉的鸟翅呼扇声,启明打开窗棂,一只信鸽落在了她的掌上。 打开一看,是霍心如的来信。   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已至奇毒之境,若寻到秘方,可制解药,然他身子多年受损,公主做好心理准备。我怀疑此物与匈奴圣女有关,公主可在宫中探寻一二。”   果然是欢喜不得,她早就知道,日积月累,是药三分毒,蔺琛又是虎狼之药以毒攻毒,毒解了就好。   匈奴圣女,月娘,皇贵妃……  启明将信札卷好,就着灯火点了一干二净,心却越发沉了。   皇贵妃入了开元的后宫,月娘已死,匈奴再无圣女,若真是和宫中那位有关联……  启明的眼睛里波涛汹涌,不过是转瞬即逝就收敛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蔺琛果然让人将他的折子递到了宫里那位的御案上。   臣蔺琛有一事起奏:  臣近日在府中面壁思过,臣先前冲撞今上,为不明世事。 昨日旧疾复发,恐难担大任,请皇上另择主帅,亲掌帅印。 第一百九十六章:为老不尊(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折子简明扼要,还另呈书信一封,写的是军中事务无一巨细的全都罗列了上去,最后还给皇上带了个大帽子,希望皇上将闭门思过改成紫金山庄。   再真挚的文字也掩盖不了蔺侯爷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我在家要发霉了,我也已经深刻认识错误了,放我出去玩玩吧。”   这折子一看就带着定国侯的厚脸皮,绝不是有人代笔。   当日,朱晔平就赐了不少珍稀药材,解除了闭门思过的圈禁令,朱晔平也是难得的推了他的辞印所请,说什么等定国侯病愈上朝了,帅印还还给他。   真是难得,启明都要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那天午间小憩后,朱晔平不知怎么翻出了朱晔炎的旧物,里面有幅画,上面的字是蔺琛所题,与现在御案桌上的字相比,显得笔锋钢劲有力,却又有些稚拙。   朱晔平端详了很久,手指摸上那上面画的莲花图,有些感慨万千的问薛鸢道:“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这上面的诗句是谁写的吗?”   薛鸢摇摇头,故意装糊涂道:“这……我可看不出来,但既然是皇上珍惜的,想来是哪位大家所画。”   朱晔平闻此言有些许伤感,将画展平,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变得悠远,握着薛鸢的手道:“这是啊炎画的,上面的字是定国侯写的;朕年少时总是没有耐性,不喜欢写字,被父皇责骂数次,琛弟和啊炎总是当帮手熬夜代写。”   朱晔炎和蔺琛身子都不属于好的那种,第二天都是盯着红眼睛,啊炎像只小兔子,而蔺琛总是一副面瘫大人模样。   朱晔平说着说着就念起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旧情来,有怀念,有伤怀,喃喃道:“蔺琛那个时候只跟朕和啊炎亲近,现在,他对朕与那时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 然后对着在外面候着的杨英道:“杨英,定国侯现在人在哪里?”   杨英规规矩矩的答道:“听说是到了北边的紫金山庄修养去了。”   朱晔平低声呢喃道:“他还真去玩了?算了……” 然后抬高声音对杨英吩咐道:“陕西刚送来一尊玉观音,你给他送过去,对了春茶下了,你也给她捎点过去,回头让他给朕的行宫做两幅画题两幅字。”   杨英应下,利索的去办皇上交代的事。   薛鸢低头看画,风雨欲来……  杨英出去还没回来,西域都护所可就传来了八百里急报,说是西域关外异动,赤血营不待龙牌令,悍然扣住了许都护。   朱晔平闻言并未动怒,只是派人前去斥责郑和目无王法,罚了三个月俸禄,令赤血营严加防守,不可再生变故。   等安排好一切,好不容易有了喘气的机会,启明就到了紫金山庄找蔺琛,远远的就见‘蔺漂亮’在泡温泉,旁边还放着酒壶。 定国侯府连个母苍蝇都没有,这山庄里却有两个美人在伺候着擦背捶肩,简直比神仙都快活。   远远就听见那两个小姑娘咯咯的笑声。   启明:“……”   这人活脱脱一个淫贼。   背着启明的蔺侯爷似乎还想要摸人家一把,只是手刚抬起来,其中一个小姑娘慌忙起身行礼,另一个见到来人也慌忙躲着蔺侯爷一段距离,而后二人自动退下。   蔺琛一回头,看见来人,居然不知道不好意思,还招了招手,懒洋洋的趴在沿边:“多少年没有这么潇洒自在了,我这骨头都泡酥了。”   启明:“恐怕不是泡酥的,是美人在怀酥的吧?”   “你说什么?” 蔺琛装出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启明恨不得按住他揍一顿,对着他的耳朵喊一通。 她不是没有见识过他装聋,在雁绝城,这人可全凭这招对付叶锦江,只要是自己不想听的全是听不见。   本来就是个厚脸皮的主,装起蒜来也是无敌。   刚才还听不见的定国侯兴致高昂的问启明道:“你跟我带药没有?晚上我带你去听曲去。”   闹了半天原来是为了看漂亮女人,当下冷哼道:“是要三分毒,侯爷既然无事,还是不喝为好。”   蔺琛驴唇不对马嘴地道:“好,我就知道你带了来,这边景好水好,你要不要爽快爽快。”   启明:“……”   她彻底不想搭理这人,也不想和他争论,规规整整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眼皮都没抬道:“西域的事皇上已经收到了信,也没怎么惩罚郑和,一切都还好。”   蔺琛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盯着启明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泡一泡?”   启明:“……”   这是紫金山庄,可不是侯府。   启明面无表情的道:“你自己享受吧。”   蔺琛啧了一声,当着启明的面就解了**,君子坦荡荡的入了水,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的避讳。   启明气结! 第一百九十七章:突遭暗杀(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防他不及,连忙移开视线,视线都不知道该投向了哪里,胡乱慌忙的抓起蔺琛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掩饰住自己的脸红。   蔺琛:“你拿的是我的酒杯。”   启明:“……”   她想把蔺琛的小桌子掀了有没有。 这个人不说这种话会死吗?   启明站起身子:“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一切都在可控之中,我还有事,就回去了。”   “小启明,” 蔺琛突然叫住她,色迷迷的趴在岸边,漫不经心的道:“你自幼虽做男孩装扮却不是男子,确定不看看男人与女人有何不同?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也没有,真不好奇?”   启明深吸一口气,她想一脚踹在眼前这张贱兮兮的脸上。 最终,启明还是低了视线,在温泉池处,眼前人的身影有些模糊,不过满身‘战绩’却触目惊心,刺痛着启明的眼。   世人皆称美人的蔺侯爷,自封的‘蔺漂亮’,满身的伤疤,胸口处初了伤疤还有两个大大的手掌印。 手掌印还被一道大伤疤隔离着,那道疤看起来像是要把蔺琛的身体劈开一样。   过了多少年禁欲生活的蔺侯爷,平日多知道禁忌,如今在这紫金山庄却放肆了起来。   蔺琛深谙人心,启明避讳‘走火入魔’,他就大大方方的给她展示他的丑陋――如果真被人嫌弃也没办法。   “我一直在想,你对我的感情是因为父爱的缺失还是单纯的喜欢我,这世上,每个人对父母感情都很深,都对父爱很渴求,不仅仅是你,我也如此。” 蔺琛说道,“老侯爷就是只狠心的老鹰,就知道把我这只雏鸟往山下扔,集结着一帮的家将追着我揍,教我写自己名字的人是先帝,教我如何穿衣的是先帝,哄我喝药睡觉的也是先帝,我小时候总觉得他是这世上唯一疼我的,真心对我好的人;这种依赖远远超越了我对老侯爷的感情。可就是这种感情给了我错觉,觉得表面的好,就是真的好。其实,太多感情需要时间来检验。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只是产生了错觉,过了一段时间,你才发现,你喜欢的并不是我这个人。等你离开我了,我要怎么办?这是不是别人常说的人财两空?”   启明张张嘴,未等她回话,蔺琛自顾自的继续道:“我给你说的话,也不用当个包袱背着,你可以慢慢想,想明白了再告诉我。现在的你可没有以前的你有意思,整天像个冰山似的,可不能跟了无一样。”   启明僵立良久,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注视着蔺琛身上聚集集结的伤疤队伍。   这么多年,她时常在夜深人静时被‘绝情’折磨醒,那个时候,她就会想蔺琛。   有蔺琛在,她就不会变成冷酷无情的人。   她小时候喜静,总觉得那个便宜的义父闹腾的过了头,像个小孩子似的,简直任性的不可理喻;她那时在想,一定是父母过于娇惯,叶锦江这个弟弟又过于让着,所以他才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活泼折腾。   后来,当一切都是假的,她又琢磨,蔺琛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突遭暗杀(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身为长公主与侯爷的独子,本应成为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他却保持着清贵傲骨,幼时又徒遭毒掌险些丢了性命,被‘狼爸’老侯爷那鞭子抽着往前爬,伤痕累累! 染羽翼未丰时,又经历了双亲考妣,赤血营荣光突然暗淡,自己又被禁困宫中。 一个自幼被伤害的人,心底大概也是渴望着那渺茫的玩闹。   这大抵就是,一个人表面有多快乐和活泼,内心就有多难过和冷漠。   启明神深有感触。   她难以想象,一个要经历多少才能坚强到把真实禁锢。   突然间,启明恨极了自己晚生了十几年,没能有机会与那个人一起长大,没能有机会在崎岖途中握住那个人的手,她嫉妒叶锦江,在雁绝城时嫉妒,如今,依旧心怀嫉妒。   如果她早出生十几年,与他青梅竹马,光明正大的嫁给他。   启明着魔似的靠近他,拨开蔺琛披散垂着的湿发,伸手小心翼翼的碰着蔺琛胸口那两个黑紫色的掌印。   蔺琛这货就是个有贼心没有贼胆的,启明这么一摸,反而头皮发麻起来,侧身要躲:“一个姑娘家,我在和你说道理,你怎么还动手动脚了起来?”   启明低声沙哑道:“这是怎么来的?”   蔺琛又在装听不见,启明便捉住了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道:“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   蔺琛一愣。   启明深深的凝视着他,道:“锦溪,咱们坦白交换一件事可好?”   蔺琛皱眉。   启明:“我有父亲,生父是朱晔平,养父是何老实,何老实对我很好,我对他感情也很深厚,我不会想靠着他,亲吻他,与他耳鬓厮磨地纠缠一生。了无对我很好,我也没想过要在她身边过一辈子。”   蔺琛顿时哑声道:“什么?”   启明脸上是无欲无求,说的话却有点不顾人伦。   启明道:“只有你,我只想和你纠缠不休,只想和你度过此生。”   蔺琛:“……”   蔺琛的心被震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老先衰的自己在启明眼里还真是个宝贝?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无时无刻在一起,想要被锦溪温柔以待,” 启明俯身吻上蔺琛的嘴唇,闭上眼睛,不再看蔺琛,“只因心有邪念泥足深陷,又顾及女子道德不敢妄动,这才走火入魔。”   蔺琛:“……”   这孩子几日不见,也太色胆包天了。   蔺琛噎了许久,干巴巴的道:“……你还是矜持点吧。”   定国侯唯恐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在这里把人给办了,此时此地此景,太诱人,他已经在怀疑自己是柳下惠转世,暖玉在怀也要装作坐怀不乱。   启明睁开眼:“要是七年前你拒绝我,说不定当时我还能放下邪念;现在,太晚了。”   她近乎十年的日日夜夜,都是依靠着蔺琛这个名字披荆斩棘,走过沼泽与噩梦,就算是要丢了性命,也无法阻止她去爱他。   早就晚了!   在情窦初开时,义无反顾的爱上一个人,她没有回头路,也没有给自己留回头路。 第一百九十九章:突遭暗杀(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二百章:前尘阴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推开启明,失了心魂似的往前走,险些倒向温泉池,启明被吓得不由分说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身后抱稳他,一路扶着他往庭院里走去,任他不可理喻的挣推,启明就是不放手。   这样闹了一会才消停,像个木偶似的随启明进了屋。   启明扯过一张薄被裹在他身上,伸手想要帮他再把把脉,蔺琛忽然道:“我要喝药。”   启明皱了皱眉,拒绝道:“现在不行,你身上……”   蔺琛的神色一沉,怒吼道:“我说我要喝药。”   启明一怔。   蔺琛竟然在她面前动了真火。   像个凶神恶煞,一瞬间,煞气不动声色的融进蔺琛的身体,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蔺琛瞬间就回过了身,缓和了神色,心知自己是在迁怒启明。 握着启明的手道:“先去换件衣服,然后帮我煎碗药――你说给我养老的,不会现在就嫌弃我了吧?嗯?”   启明看了他两眼,安顿他躺好,转身走了出去,眼睛赤红。 飞身上了屋顶,死死的盯着皇宫的方向,手掌紧紧攥成拳。    与此同时,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毫无征兆的将要洗刷这个灯火通明的京城。   当夜,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自己住的小院中,杨英从自己的箱底拿出了一封血书,他恍惚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吊死在牢房里的‘自己’在微笑,杨英呢喃道:“小武,到了明天,哥哥就去陪你。”    蔺琛是心烦意乱,早就忘了吩咐下去封锁消息,紫金山庄与北大营基本上是一墙之隔,就算是下了缄口令也封锁不住。 当天晚上,蔺琛被刺的消息就长着翅膀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郊北大营的主帅严飞鸿,蔺琛西征时第一干将,闻听定国侯蔺琛竟在自己眼皮底下遭人刺杀,当场就火冒三丈,立刻派出了两个巡防营四处彻查。   京畿重地,赤血营主帅,竟然在皇家的小行宫遇刺,这只是一个开端。   隔日一早,蔺琛刚从床上下来,就得了严飞鸿带人进京的消息。   严飞鸿闯进了人仰马翻的京兆尹,逼着焦头烂额的京兆府尹朱桓势必要将京城查个底朝天,而奉蔺琛命令势必追回严飞鸿的胡安刚从马上跳了下来,一个他认识的人,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击响了京兆府门前的大鼓。   胡安没有擅闯京兆府,等人通报,他原本以为穿着便服的来人是奉了宫里那位的旨意生怕张扬才如此,谁知来人直接击了大鼓,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领他进了去。   他一进去,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来人竟然手捧血书跪在地上,严飞鸿瞠目欲裂,旁边的京兆府尹朱桓吓得苍白着脸。   严飞鸿:“杨公公,你再说一遍?”   手捧血书的杨英一字一顿道:“老奴家境贫寒,和弟弟一同被送入宫中成了阉人,老奴还有一个叔叔,是始元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杨洋,始元先帝驾崩之时殉葬皇陵。建和二年,幼弟又成了贼人的替罪羔羊,吊死在天牢之中。昨夜听闻定国侯遭刺,老奴唯恐又有无辜之人冤死,特来将往事真相昭告天下,还定国侯一个真相,还叔父幼弟一个清白。老奴贱命一条,不足挂齿,只是不忍定国侯再横遭劫难。” 第二百零一章:前尘阴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桓已经意识到了事关重大,轻则牵连朝廷重臣,重则牵扯宫闱秘辛,忙呵斥道:“大胆,杨公公你满嘴胡说霸道,大太监是先帝身边的老人,理应殉葬;小太监杨武因当年谋害七王爷,被押入天牢畏罪自缢,哪来的冤情?和侯爷有什么关联?”   杨英跪在地上又叩了一叩,道:“老奴有叔父与幼弟的血书两封,如今抛了大总管身份提着项上人头来见大人,岂敢有半句假话?”   当年杨武收受后宫嫔妃贿赂合谋害死了七王爷朱晔炎,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只因那天下午蔺琛有去探望过七王爷,亦被牵连其中;赤血营出来的人都恨不得将那小太监碎尸万段,不过,众人还真不知道杨武是如今大总管杨英的弟弟。   严飞鸿面如沉水道:“朱大人,咱们还是不妨听听大总管说什么吧?”   胡安直觉要出大事了,他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但是蔺琛有交代,必须把严飞鸿带回大营,立即道:“严将军,侯爷有令,不管发生事,您必须回营。”   朱桓也忙道:“严将军军务繁忙,还是早些回营吧,倘若有了那些蛮贼消息,下官必定派人快马加鞭禀告将军……”   这时,跪着的杨英突然道:“老奴要说的是,始元先帝被北蛮妖女魅惑,用卑劣手段谋害定国侯一事――”   众人皆是一怔!   胡安原本以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闻听此言,如雷轰顶,干涩的开口:“严将军,侯爷……”   “胡安,你给我闭嘴!” 严飞鸿怒喝一声,随即他瞪着大眼转向跪在堂中的杨英,一时之间周身打着冷颤,每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喉头紧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杨总管,你说清楚。 害的是老侯爷还是小侯爷? ”   杨英直起腰板,苍老的脸上带着决绝:” 二十多年前,匈奴虽没犯境,关外却一直不太平。 那一年,外出游玩的先帝带回宫中一位女子,容貌惊为天人,此女子并未被册封,一直被安置在紫宸殿。 ”   “此女子的真实身份是匈奴圣女,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先是伪造了老侯爷与匈奴的书信往来,诬陷老侯爷收受贿赂,私扣黄金和硝石,魅惑先帝,离间君臣! ”   朱桓闻听这头几句已深知这是查不得的案子,隐隐约约意识到开元怕是要大乱,立刻喊道:“来人,将这信口雌黄的阉奴拿下! 竟敢诬蔑先皇! ”   严飞鸿拔剑:“我看谁敢! ”   他一声怒吼,他带来的北大营将士拔刀群起,盔甲凛凛,刀光如银。   朱桓脸色铁青,仗着读书人那点傲骨才没趴下,颤声道:“严飞鸿,你不知道再问下去有什么后果吗? 还是你真要造反不成? ”   严飞鸿冷笑一声,转身大步径直行至杨英面前,将长剑戳在杨英跟前,道:“杨大总管,你继续说。 ”   杨英道:“将军可还记得,当年老侯爷与长公主将小侯爷带至北疆之事? “ 第二百零二章:前尘阴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严飞鸿被他的三言两语勾起了旧事,他当然记得,甚至是永远无法忘记。 那个时候,蔺琛还是个小不点,老侯爷不在府里时就成了侯府无法无天的小霸王,那一次,老侯爷和长公主将他带到了北疆。   那个时候的蔺琛是个不打折扣的熊娃子,只要老侯爷不在,什么人都敢惹,什么祸都敢闯,那段日子时常可以看到小蔺琛被老侯爷惩罚蹲马步。   严飞鸿:“我还记得。”   杨英道:“那妖女汉名绮梦,趁机谗言,说定国侯带走独子是为了图谋江山,做了与皇上划江南北而治,并立为王。始元先帝对老侯爷愤恨不已,却又畏惧赤血营,不知如何是好。”   严飞鸿:“无稽之谈!”   杨英面不改色,继续道:“那妖女使了一条毒计,和朝中的两个奸贼合谋,让始元先帝差遣叔父以犒赏为名,带了二十名死士与两个江湖人前往北疆,死士混入驻地,两个阴险的江湖之徒藏于雁绝城,那些死士胸前有着狼头刺青,那两个旁门左道之徒是幽冥二老。这不过是始元先帝唯恐自己阴谋败露栽赃嫁祸给匈奴的伎俩。”   严飞鸿觉得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当年那些蛮人混入营地,毫无征兆,像是从天而降,用的是下三滥的招数,将麻药洒进了食物中。   严飞鸿喃喃道:“那时我还是个参将,那些死士,确实只有二十人,而后来追查到伤害小侯爷的人,确实是幽冥二老。” 只是,这两个人突然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赤血营降服了二十六部落,那妖女就杀了老侯爷的二十六位亲卫,将赤血营搅了个天翻地覆,定国侯府的继承人险些丢了性命。   严飞鸿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的落了泪:“那简直是奇耻大辱,老侯爷正好去巡防,长公主带着小侯爷入关,如果老侯爷没有出去,是不是也要丢了性命?”   严飞鸿回身将长剑狠狠的砍在桌案上,那楠木桌案竟被他生生磕成两半,桌案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   严飞鸿:“长公主激愤之下一口咬定军中有内奸,那些浴血奋战的弟兄们,因为肩负巡防之职,难辞其咎,百口莫辩,只得卸甲领罪……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认为长公主是昏了头,直到她离世还心存怨念……原来竟是真的……竟真的是先皇……”   说到这里,严飞鸿突如其来的落下眼泪,不擦,也不出声。   朱桓被眼前这留血不留泪的罗刹镇住了,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得缓和声音道:“此事兹事体大,仅凭一人之词,有失偏颇,严将军慎重。”   严飞鸿回过神来,他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赤血营向来无懈可击,那次偏偏栽了大跟头。   这么些年,蔺琛对他们这些跟随老侯爷的旧将不薄,甚至将他们安置在更适合的位置上,但他自己始终无法释怀当年之事。   严飞鸿看了朱桓一眼,转身勉力咬牙道:“你有何凭据?”   杨英从怀中取出那两封血书,叩首道:“一封为叔父亲笔所写,一封为幼弟所写。将军信与不信,老奴所说都是事实,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或许将军会对后来的事更感兴趣。”   朱桓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那‘后来的事’更是听不得,而严飞鸿却已经开口问道:“那好,你说说后来的事。”   杨英道:“所幸蔺氏列祖列宗庇佑,小侯爷大难不死,后来始元先帝从幡然大悟,后悔不已,暗中处置了那妖女,对小侯爷倍加恩宠,待遇与当今圣上相同,只是先帝病重之际,当年圣上年少,先帝唯恐老侯爷把持朝政,在长公主与老侯爷入宫之时给下了一种名为‘往生’的药,无色无味,往生本无害,若是遇上欲仙香则会让人身体受损却不知病因,十几日后就能被夺了性命。妖女虽诛,帝王被离间的心再也无法恢复。当今圣上与小侯爷亲如兄弟,建和二年,有俩奸人唯恐蔺氏圣宠依旧,再次对小侯爷下手。”   顿时周遭鸦雀无声,朱桓的脸上没了一丝血色,他忽然深吸一口气,道:“宫闱秘辛,这世上之人绝没有比杨总管知道更多的了,只是,杨总管,你可要想清楚了。”   杨英一笑:“老奴幼时就成了废人一个,在宫中备受欺凌,长公主仁德,多次相救,老奴高堂弟兄均已离去,如今孤身一人无了忌惮,如今,老奴只想尽微薄之力保住定国侯府的血脉!” 第二百零三章:啊炎之死(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严飞鸿被接二连三的真相打击到近乎麻木,在他心中屹立不倒的老侯爷竟死于阴谋之下。   严飞鸿:“建和二年,死的是七王爷。”   “不错,” 杨英道,“小侯爷年少时睡眠不好,宫里的奴才就给他点上安神香,贼人就上呈了一个精致的香炉,那香炉里涂着一种毒粉,遇香会散发毒气弥漫在香气里,中毒的人刚开始会精神不振,但慢慢的,人会噩梦连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严飞鸿眼中的赤红似要凝聚成珠滴下来。   “当时小侯爷在宫中所用的香炉已经是特供的,小侯爷当天就把贼人呈上的香炉拿给了七王爷。后来的事,诸位都知道了,七王爷中毒失足落水,皇上震怒,彻查王府,幼弟因谋害七王爷之罪入狱,成了那两个奸人的代罪羔羊。” 说着杨英扑俯在地,朗声道,“前因后果老奴已说命,其中一个贼人,是贼子徐达,至今逍遥法外的那个奸臣,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谢昭!”   朱桓已经听傻了,朝廷内外谁人不知宁国公不参与党争,是真正的谦谦公子。   朱桓:“你大胆……你、你好大的狗胆!”   杨英道:“狗胆包天,舍得残败之身!”   朱桓:“胆敢诬蔑朝中重臣,是何居心?”   严飞鸿:“你有何凭证?”   杨英从怀里摸出一封毛了边的书信:“禀严将军与朱大人,此乃当年宁国公与徐贼私相授受时,写过的信,是真是假,诸位一看便道。”   说完,杨英将信放在地上,自己微微直了直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陈年旧怨,一朝了结,无憾也!”   严飞鸿察觉这位在宫中做了二十年大总管的人有异时,一切都来不及了,杨英骤然起身,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撞柱而亡! 血液顺着柱子往下流。   此时,紫金山庄中,蔺琛的眼皮跳个不停,心慌的简直要跳出来。   侯府的一个家将突然闯进房中,气喘吁吁:“侯爷,侯爷……”   蔺琛一惊,蓦地回头道:“出了什么事?”   胡安惊觉无法阻拦严飞鸿时,已悄悄派了京兆府尹的人赶往紫金山庄传信;家将听闻慌忙闯了蔺琛的房间,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房门忽然就被人轰然推开。   启明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满目赤红,京兆衙门有她的人,信鸽比马匹跑的要快些,她已经先于一步得了消息。   启明的心如刀割,呼吸之间似乎都要带出鲜血,踉踉跄跄的到了蔺琛面前,一把抱住了蔺琛。   一旁的家将吃惊道:“侯爷……”   蔺琛摆了一下手示意家将先出去。   家将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这小丫头片子人不重力气不小,蔺琛觉得自己都要被她勒得无法呼吸了。 蔺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头吻了下她的发丝:“我的长公主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我替你揍人去。”   启明低着头,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萦绕在她鼻息的是蔺琛身上的药香,以前她会觉得安心,此时,她一点都不想要闻到这种味道。 第二百零四章:啊炎之死(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闭上眼,泪涌了下来,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朱晔平,我要杀光朱家人。”   蔺琛掰开她的手掌,从她手中将那皱巴巴的信抽出来看,一眼看到底,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推开启明,高喊道:“顾明!”   候在门口的顾明闻声立刻推门进来,启明扶着一旁的桌子勉强支撑着身子站着,蔺琛发颤的站在堂中。   蔺琛只觉得眼前发黑,拿信的手一直在发抖。   “备马,我要进宫!” 蔺琛深吸一口气道,“你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快去拦截严飞鸿,一定拦下他!”   顾明深深看了主子一眼:“是!”   蔺琛转身就穿进宫的朝服,却被启明一把抓住了胳膊。   启明眼中含泪:“都是真的对不对?对不对?” 说到最后已经破了音。   蔺琛低头看着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自然不是,母亲是先皇的亲姐姐,毒杀之事是无稽之谈,徐达和谢昭也不过是……”   他们也不过是皇位上那位的奴才而已,那个匈奴女人,也不过是漂泊异乡图谋大业却丧了性命的可怜人……  有时候,真相需要掩盖,揭开了,就是深仇大恨。   蔺琛安抚道:“这一阵子城里大概会很乱,你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等风平浪静了我来接你。”   说着就要往外抽被启明抓住的胳膊。   启明却咄咄逼人道:“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杨总管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就算后来那件事是假的,就算他是假的;姓朱的这般对你,为什么还要殚精竭虑的替昏君守着这千疮百孔的江山?为什么还肯委曲求全?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蔺琛也快要失去了耐心:“都这个时候,不要问了,好不好?”   启明顺着蔺琛的身子滑了下来跪倒在地上,满脸的泪水,抬着头望着启明问道:“锦溪,值得吗?”   蔺琛心头一紧。   启明的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该怎么说? 如何说? 从哪说?   说实话,他并不是完全知情,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幽冥二老为了挑战老侯爷向他下的手,也以为老侯爷和长公主就是突然身患重疾离去的,还有啊炎,他以为是某个为讨皇上欢心下了黑手,万万没想到啊炎是因他而死。   直到……直到他押送悬息王子回北疆,才从不怀好意的狼崽子悬息嘴里知道,那‘往生’之毒是匈奴的不传之秘,世世代代只有圣女掌握,这才知道二十多年的赤血营突遭袭击之事与匈奴没有任何关系。   杀父之仇大于天,不过与国家安危相比都不值一提;再说,还有启明……他要真的一脚跨出去谋了反,蔺氏一门的名誉怎么办? 百姓们怎么办? 有些路不能走,走了就不能回头。   这些话,不可说!   蔺琛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掰开启明的手出了房门。   定国侯有心,装满了黎民和将士。   蔺琛的吩咐够快的了,侯府家将的伸手也很灵敏,可是,还是来不及了。 第二百零五章:啊炎之死(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顾明赶到皇城根下时,胡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门子的冷汗。   惊悉北大营逼宫,御林军紧急调动,皇宫九门全封,整个金陵城乱成一团。   启明到底没有听蔺琛的话,人追了上去:“锦溪你慢着!”   蔺琛人已骑在了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回头看了启明一眼,启明的脸色苍白。 良马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一样也变得焦躁不安,在原地来回的踱步。   启明的脸上已没了泪水,好像刚才那个痛哭的人不是她,神色淡漠,一字一顿道:“胡安和顾明他们压不住严将军的,此时锦溪进京,纯属引火自焚!”   蔺琛皱了一下眉,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启明截口打断了。   “我知道,就算是这样,你也是非进宫不可,因为御林军打不过北大营,箫统制止不了严将军,除了你,严将军谁的话都不会听;你不但是要保京城不发生病变,还要保下严将军无事,” 启明深吸一口气,“只是此次前行,你是深入虎穴,皇上定会将你扣押大牢,百姓不安,四方将领人心浮动,必生祸患,我要锦溪你给我一件信物,安抚百万将士和天下百姓的信物。”   启明向蔺琛伸出了一只手。   蔺琛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愕,启明堪比蜀中‘变脸’艺人,这个刚才还是孩子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他陌生的人。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有些人,骨子里有着不为人知的能力,在自己依赖的人面前,就会变成娇贵、会耍小脾气的人,一旦失去依附,面对外面的强风暴雨,她又变得坚不可摧、掌控风云的传奇人物。   启明在蔺琛面前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子,自幼嘴上就没大没小的唤他锦溪;就在这一天,这京城危机四伏之日,风云吹去了她最后的少女柔情。   启明就在此时意识到,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她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在荆棘之路。   从此以后,她不再仅仅是一位公主。   蔺琛从怀中摸出自己的印章递给她,叮嘱道:“这东西和兵符没法比,和帅印比起来更是微乎其微,但一直跟着我的人都认得,或许会有用,万一……万一我有去无回,你要请陈老将军出山。”   启明看也不看那方印章直接攥在手心,眼神坚定的道:“没有万一!”   蔺琛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启明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变成黑点消失,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呢喃道:“锦溪,你会安然无恙……”   一边的侯府侍卫有些担心的唤道:“长公主殿下?”   启明蓦地转身:“备笔墨!”   侍卫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的金陵城,此时的皇宫,就连朱晔平自己都没有料到那个他最信任的太监点燃了开元国灭的导火索。   如今又徐年和薛鸢在身边,一早没能见到自己的大总管朱晔平并未放在心上,但就是这个人,引起了轩然大波,使外贼有了可趁之机,追根到底,是他这位皇上昏庸。 第二百零六章:啊炎之死(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此时的金陵城,此时的皇宫,就连朱晔平自己都没有料到那个他最信任的太监点燃了开元国灭的导火索。   如今又徐年和薛鸢在身边,一早没能见到自己的大总管朱晔平并未放在心上,但就是这个人,引起了轩然大波,使外贼有了可趁之机,追根到底,是他这位皇上昏庸。   一个人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一旦爆发堪比地动山摇,严飞鸿首先是带人包围的宁国府,谢昭这个伪君子抛妻弃子到皇宫投奔女婿去了;严飞鸿得了消息立刻掉头,随即对上了赶来解围的御林军。   御林军与北大营还是有几分交情的,统帅们在一起玩的也不赖,同为京畿之地的防线,抬头不见低头见。 箫统与严飞鸿都敬对方是个汉子,可偏偏箫统那天不当值,副统领被严飞鸿打的哭爹喊娘,北大营那些士兵把御林军压制的溃不成军。   秦淮河两岸的红楼还是笙歌不休,云梦大观里面也是美人红袖,城中却是炸开了锅。   严飞鸿带人到了宫门之外,将头盔一摘捧着,宛如是在捧着自己的人头,今天,他严飞鸿逼宫,为的是替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人讨一个说法,进了这宫门,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要让天下百姓知道,赤血营和老侯爷曾经遭受了什么,皇上他动不得,至少要拿皇上的狗来抵命。   严飞鸿对着大殿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随即对着面前的大内侍卫吼道:“罪臣严飞鸿,求见皇上,求皇上将在宫中的奸贼绳之以法,还二十多年前在北疆遭贼杀的兄弟们一个真相,给我等保家卫国的百万袍泽弟兄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真相!罪臣愿万死以赎冒犯之罪!”   朱晔平对谢昭有所怨恨,缘由就是当年办事不利夺了朱晔炎性命之事,不然谢媛早就成了贵妃。 但现在他来不及怪罪谢昭,已被胆大包天的严飞鸿气炸了,他登基二十多年,头遭遭遇逼宫,逼宫的竟是北大营,气的当下差点把玉玺砸了,不顾左右侍人的劝阻,更衣而出来到大殿前,他可不是夹着尾巴之辈。   北大营的士兵与大内侍卫就隔着几丈的汉白玉石阶,这一天,宫墙之内连只鸟都没有。   就在这对峙僵持中,定国侯蔺琛赶到了。   蔺琛就带着家将十几人,围困宫禁的北大营见到来人主动让出了道路。   蔺琛真是被气的呛了一口老血,一个个不省心的东西,大步上前,一马鞭抽在严飞鸿身上,鞭稍甩在了脸上,顿时见了血,咆哮道:“严飞鸿,你活的不耐烦了?你这是不作不死!”   严飞鸿一间蔺琛,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大帅……小侯爷……”   “闭嘴,你不知道北大营不经传召不得入京吗?你现在是干什么?逼宫?” 蔺琛一脚将严飞鸿踹倒在地,” 你要死我不拦你,可你不能带着你的这些兄弟来送死。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尊卑忠义全都忘了个干净! ” 第二百零七章:一触即发(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严飞鸿伏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大帅,二十多年了,枉死的弟兄们啊,死不瞑目的兄弟们,沉冤不得昭雪的兄弟们……小侯爷,老侯爷和长公主……”   蔺琛垂目地看着他,一脚踩在他的肩上,神色冰冷,看起来不为任何言语多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命令北大营的全体将士退出宫门,稍慢一步,我亲自取你的脑袋,还不快滚!” 顺势蹬开严飞鸿。   严飞鸿:“大帅!侯爷!”   蔺琛此时简直想要破开严飞鸿的脑袋看看,怎么比熊孩子都不懂事。   “还不滚!” 蔺琛又补上一脚,然后上前一步撩开衣摆跪在大殿石阶前,“皇上息怒,严将军早年脑部受过伤,近两年时犯癫狂之症,今又受贼人挑拨煽动,一时鬼迷心窍发了病,恳请皇上念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责其回家休养,饶了他这疯傻之人一命!”   徐年还在稀里糊涂中,只知自己‘义父’死了,还惹出了这等事端,只能躲在一旁当木偶人。   倒是薛鸢趁机到了朱晔平跟前道:“皇上,你看定国侯已经来了,您是万金之躯,不可涉入险地,还是到殿内吧。”   朱晔平怒极反笑,转头冷冰冰的看了薛鸢一眼,冷冷的道:“你也觉得朕不如他?”   薛鸢当下脸上惨白,“噗通” 一声跪在旁边。   朱晔平站立在汉白玉石阶上,居高临下望着蔺琛,他更加深刻明白当年先帝抓着他手交代的深意,先帝叮嘱他要小心一个人,不是野心勃勃的徐家,也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的洋人们,而是开元的国之栋梁――定国侯!   先帝说他已经为他除去了最大的隐患,余下的要靠他自己来铲除!   半个时辰后,北大营全体退出金陵城,不过连同严飞鸿在内,只有在北大营能主事的,一同十六位将领全被关押,定国侯蔺琛关押天牢。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信鸽从京城一座不显眼的院落腾飞而出,又有骑兵多路快马加鞭,分别带着盖有蔺琛印章的信,乔装打扮赶往西域、北疆与南疆、东海边疆重地。   但愿,天不灭开元!   当初朱晔平扣下蔺琛帅印时,已将他带来的所有赤血营将士遣回了西域。   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最美的月份,莫过于春时四月,而润安八年的四月,润安八年四月的丝绸之路,繁华不再,本在那里安家落户的商人纷纷撤离,所有关卡也都封了,赤血营严阵以待。   郑和奉命暂管赤血三营,暂代统帅一直,来自京城的龙牌令已经在他的案头落满了灰。   这一天,乌云暗暗,阴森森的一片,如同一张大大的黑幕在拢着整个城池,西域诸国包括西洋人都各自关紧自家大门,黄沙过处,满是寂寥。   这个时候的郑和,突然有了和远在京城的定国侯有了一样的直觉,隐隐约约觉得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位轻骑兵顺着黄沙滚滚而来。 第二百零八章:一触即发(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没有待马站稳,轻骑兵滚进了西域的沙地上,正巧遇见赤血营的巡防兵沈小六一行,沈小六慌忙上前查看。   这位赤血营一等少将竟然站不起来,跪在地上死死的拽住沈小六的手,脸憔悴的吓人。   不足一个月来回奔波京师与西域,沈小六吃过这样的苦头,原本以为这人是累的。   这是巡防的都尉飞跑过来,慌忙追问道:“郑将军不是让你到京城探听大帅何时那会帅印的吗?怎么样?见到大帅了吗?”   那少将咬紧牙关,嘴角溢出血迹,英武的脸皱城一团,一把将身上的披甲扯下,嘶哑着声音道:“快扶我去见郑将军……”   世间的事巧巧的太多,北大营出事,严飞鸿收押,定国侯下狱,临时上任的五军都督生怕因为定国侯下狱一事引起京师动荡,接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金陵城的所有出入口,这小将刚落脚还没来及到定国侯府就目睹了京城乱成一锅的乱抓人,慌忙乔装打扮才躲了一遭害,从老百姓沸沸扬扬的议论中打探出了前因后果。   小将激愤之下直接返回了西域,只是离京时被箭射伤,此人恰好比启明派往西域的轻骑快了一步,小将常年跟着蔺琛在外,抄了捷径小道竟比启明派的人提前了一天到了西域。   如果郑和是严飞鸿,朱晔平的脑袋说不定就掉在了地上,是真真坐实了逼宫之事。   郑和立刻带了人直闯都护所,跟着同去的沈小六是懵逼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定国侯出事了! 启明可还好?   与此同时,在乌孙国的‘火鸟’缓缓离开了乌孙,抬起黑长脑袋指向东方前进。   搀和进来的其他诸多小国人马亦是蠢蠢欲动。   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次,上天似乎也要抛弃开元这个百年大国,朱家天下,气数将尽!   咋暖还寒的北方关外的苍茫草原上――天地万物在春的抚摸下开始绽放身姿,绵绵不绝的山丘展露出柔和的曲线,小草野花也争相竞艳。   狼群站在高高的山丘上,有大鸟在天空盘旋嘶喊,这草原深处,有铸铁声,有沾满鲜血的旗帜,藏着千军万马。   “我们这儿最美的女人,天风都跪拜在她的裙下,众生俯首;只要她走过的地方,来年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保佑人们幸福的生活在长生天脚下。两代圣女,所求的不过如此!”   一晃八九年过去了,当时英姿勃发贸然袭击雁绝城的匈奴王子悬息,已经继承了二十六部落,不再仅仅是贵霜的单于,还成了北方草原上真正的王,连群狼都臣服的王。   关外的风凛冽的吹在他的脸上,几千个日日夜夜被雕琢成如今的模样;如今他已放下对徐璇玑的执念,只有仇恨和复仇浸泡着他的血骨。   如今,他还年轻却已生了华发,曾经凶恶的目光也变得内敛,自言自语却沙哑不堪。 第二百零九章:一触即发(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举起腰间的酒壶,对着酒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盯着远处飞驰而来的一条影子,这是他们草原最好的战马,战马上的骑兵身穿盔甲,手持弓箭在这草原上呼啸。 来人来到悬息面前,双手呈上一把羽箭。   悬息伸手拿起那支羽箭,薅起羽部,箭柱里面竟是空的,里面藏着一个小纸条,是匈奴文字,上面写着:“请大单于先发制人。”   悬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这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以为他会狂喜满怀。   事实上没有,这时他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仇恨已经彻底侵入骨髓心脏,他已经失去了欢笑的能力。 悬息仰望着他们的长生天,那些白云像是百年前死去的先人的脸,都在死死的盯着他呢。   “是时候了。” 他轻声道,对着千军万马挥起了手,做起了前进的动作。   群狼长嚎,奔腾而下,直奔南方。   四季常青的南方,暖风吹拂,南洋诸岛火光通明。   在宁静的夜里,有大船驶入诸岛,一群群的身着盔甲手执兵器者,岛上的盛况不必当年的东海差。   本应该风平浪静的东海,倭人们打扮成贼寇小心翼翼的将船驶入大海,神不知鬼不觉的前进,缓缓聚拢。 而平时停靠在码头的货船有序的撤出码头,悄无声息的驶向东方。   离开了南北水军的巡视范围后,为首商船突然换下了商队旗子,换上了西洋大不列颠的国旗。   随后,更多的商船追随着换了大旗,那些‘巨翼’曾经外面包裹严实的羊皮被割裂扯下,露出了一个个黑孔,俨然就是改良后的‘巨翼’,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商船随着手船的执棋指令散开,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驶过来一条更大的‘巨翼’,甲板上陈列着数枚‘火鸟’。   从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蔺琛年初在皇宫里擦肩而过的棕发男子,他身旁站着的确是当年坑了南方山匪、提督、统帅的梅先生。   “王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梅先生伸手扶住那位棕发男子,这位曾经多次代表大不列颠出使开元的使者,竟是大不列颠的国主。   梅先生:“中间出了无数意外,还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这片土地耗费了您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大不列颠的国主注视着苍茫海面上的巨大战船,脸上无喜无悲,非但没有欢喜,倒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郁郁,还有悲悯!   “说结果为时尚早。” 大不列颠国主说,“命运这种事,很神秘,很奇妙。听说他们这里有人能预测命运,真是天方夜谭,命运,向来只有神知道。一个人的命运都无法自己掌控,何况是一个这么大的国家?”   梅先生:“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悬息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如果他败了被蔺琛抓住,说不定就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悬息如今不能算是好的合作者,不过想要瓜分开元的国土,不得不和他合作。 如今悬息的生命里,除了仇恨再无其他,俨然成了一条疯狗,是最不懂大局为重的人,只要他能打击到蔺琛,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由匈奴的二十六部落攻占开元北疆是最好的选择,两代神女在开元国土上隐藏着不少势力,与悬息合作,成功的概率比失败大。   “开元的定国侯确实让人敬佩,” 梅先生叹气道,“换做其他的任何人,说不定早就做出了改朝换代的事,他却都咽了下去,还亲自压制风波。我们翻出来的事实真相却没能让他们内部大乱,这也说明了蔺琛本人的威信超于了皇权。”   大不列颠国王:“这就是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效果不理想,不过机会稍纵即逝,我们别无选择,瑞克,我们如果不吞噬这块肥肉,还有其他人盯着,其他人吃饱喝足后就盯上我们。我们必须快人一步,否则,若有猛狮吃掉这只昏睡的狮子成为领袖,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梅先生望着茫茫的海面,不解道:“王,我们为什么不杀掉那只猛狮呢?猛狮死了,昏睡的狮子自是好捕获。”   “蔺琛没有一颗吞噬和撕咬的心,我们的对手不是他,我处心积虑的在此时动手就是唯恐那只幼狮变成雄狮,” 大不列颠国王喃喃道,“那个人隐藏的太深,只是嗅闻到了味道。”   梅先生一怔,他试探的问道:“王是说火药的味道?还是海水的味道?”   “是血腥味,瑞克,” 国王低声道,“如果有魔鬼的存在,那人就是等待破土而出的魔鬼。”   梅先生还不是很明白,不过没有再追问。   国王也不再解释,望着西方,低声说,“原神带你们往生。”   这时,最前面的脱下商船外衣的战船上点燃了信号火,有红烟冲向天空。   梅先生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红烟,难以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王,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章:亡羊补牢(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润安九年,四月初十。  定国侯蔺琛入住大内天牢的第六天。   外面万物争妍,暖洋洋的;天牢里还带着些阴冷。 但和北疆的行军床比起来,天牢里的草垛还是更暖和些,住这几天还算不错。   唯一的不足就是太过安静,连一个能听蔺侯爷吹牛的伴都没有;他一品后相,享皇嗣待遇,天牢最深处的那一间,咳嗽一声,都带回音。 连曾经的国舅徐达徐大将军窦没资格享受这待遇,上一个有资格享受的还是皇上的那些亲兄弟,除了朱晔炎,全都抓了进去。   论单间待遇,还是当年御出双生战败的那位皇子,那时老侯爷还没出生。   都六天了,唯恐他犯病启明差人送过两次药过来,按说今天该有人来送药了,他压住了心口痛,脑子却抽风似的疼,耳鸣的厉害,额间的朱砂痣也暗淡了下来。   太久没有砍人了,定国侯心痒痒。   送饭的官差隔着铁栏看到定国侯站起来,人怕的饭菜一搁立马开溜,比兔子溜的都快,上一位官差隔着铁门都被定国侯揍了一顿,至今还在床上趴着呢。   无聊至极的蔺侯爷用稻草拧了根绳子,然后逮了只耗子栓在细铁柱上,没事就拿两口吃的逗逗它。   皇上不地道谋害忠良之事,这是有人故意翻出来的;蔺琛比任何人心里都明白,当年他动手调查的时候,查到幽冥二老已经被人杀了,他没有动杨英,一来当年杨武死的确实冤枉,杨英确实可怜,关键宫中大总管突然离世也不行;二来,他还存了着点私心,想着启明上位那一天为赤血营冤死的将士平反,也实在是不甘心自己亲生父母稀里糊涂的被谋害,那点割肉挖心得真相不能消弭的无影无踪。   他当年是处事不当,他不应该瞻前顾后,当年就算是启明言不正名不顺的被他推上皇位,到了今天一定别现在要好。 什么忠君,当初他就应该狠下心来反了。   谁不服启明登位,就砍了谁;千错万错,他没能在当初当机立断。   就像先帝,若不是起了慈悲和犹豫之心,怕是在朱晔平要他性命前就随同自己父母死了。   深处牢笼,他不知道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初出茅庐的启明是不是真的能稳定军心,不知道是不是有宵小之辈趁虚而入。   他能做的就是躺在草垛上该吃吃该睡睡。   被束缚自由的耗子先生表示很羡慕蟑螂,后知后觉的发现虽然吃喝不愁了,但此人不但唠叨,还应该姓欠名扁,它就没有见过这么手欠的人,躲又躲不开,无奈装死。   自从定国侯住了进去,老鼠蟑螂就被吓得搬了家。 虫嫌鼠不待见的定国侯只好无所事事的打坐,心生怨念,这耗子和生气的启明一个模样。   人闲易犯相思,蔺琛想得心口疼,忍不住叹气,对着小老鼠念叨:“还不是沾在她身边遭她嫌弃呢。”   耗子翻了一个白眼,扭头继续睡。 第二百一十一章:亡羊补牢(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吸了一口气,将那点伤身的杂念赶出去,蔺漂亮也不讲究美了,拽过发霉的破被子让身上一盖,装死闭目养神。   精神好了,出来后就算是翻了天也好应对。   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响的天牢里,定国侯陪着小耗子睡了,在这弥漫的霉味中做了一个惊恐的梦。   他梦见整个金陵城变成一片焦土,他被万箭齐发射穿,他觉得自己疼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耳畔是乱七八糟的哭喊声、火炮声……  蔺琛猛地惊醒,胸口疼的他喘不过气来,猛力地火炮声和百姓的哭喊声还徘徊在他嗡嗡的耳洞中。   赤血营大帅和赤血营有了奇特的心理感应,这天夜里,西域上空燃起了烽火信号,在开元大地头上的夜空中燃起。   边境急报,第三天才送达了京城,送信的将士撑着最后一口气,抵达到人心惶惶的北大营后,一句话都没说落地就咽了气,手中抓着一封八百里急报。   一个时辰后,西域赤血营遇袭损失惨重之事震惊朝野。   郑和带人围困都护所,他们前脚刚走,乌孙便用‘火鸟’打头阵,火力全开攻入西域入口――赤血营的巡防营地。   一切太突然,沙尘嚣张,瞬间巡防营地动山摇,战马嘶叫而亡,骑军瞬间倒成一片。   赤血营毕竟是国之利器,是蔺琛十几年重新打造的,混乱过后,反应迅速,‘火鸟’毫不犹豫的上阵,郑和得到消息后也立刻率众将回城,当机立断地纵入从后截杀。   可是,一切应了所有人的担忧,乌孙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进攻,是因为它身后有百万大军支援。   洋人,西域诸国……这些乌合之众联手作乱,很快,双方就到了拼火药的地步。   郑和紧急之下大开火药库,看了惊觉火药的存量捉襟见肘,年后皇上彻查火药黑市,蔺琛迫不得己掐了暗线,如今朝廷拨下来的份额远远不够对付这生死之战。   郑和派人向都护所调配,可调配之路受阻。 定国侯下狱,那些人唯恐赤血营趁机造反杀回京城,在这节骨眼上,朱晔平的亲信和他自身一样表现的没脑子。   没有龙牌令不给火药,天要灭朱家王朝,实属朱晔平自食其果!   郑和只好一方面派脚程快的亲信入京,一方面向北疆驻军求援。 然而,他的人还未动身前往北疆,北疆匈奴二十六部落突然犯境,单于悬息南下亲征,又一声巨雷砸在开元大地上。   百年安定,铜墙铁壁变成残垣,关外已翻天覆地。   悬息带着数万精兵,轻骑上千,‘火鸟’十几枚,以一种战不可挡的姿态一口咬向了北疆,这一次,雁绝城再也没有了几年前的那种好运。   西北沦陷,没有定国侯蔺琛的命令,赤血营的将士哪怕是战死也没有人会后退半步,郑和和士兵门苦苦支撑了两天两夜,马上就要变成了肉搏,赤血营这把国之利器眼瞅着就要断了。   千钧一发之际,启明的信使终于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亡羊补牢(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将蔺琛笔迹模样得真假难辨,就是蔺琛自己见了怕是也会认为就是自己亲笔所写。   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长公主,远在千里之外已预料到一切。   边疆不乱,无需将朝廷和皇上放在眼中,她会安排人给他准备火药充盈库存;边疆若已生变,莫死守、莫恋站,迅速退至嘉峪关内等待援军,若是都护所不听话,砍了那帮人的脑袋。   这话,还真像蔺琛这种德行的人说的。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与此同时,提前两日收到启明信函的李民将军,已经调兵前往了北疆。   启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真要出事,这点部署,杯水车薪。   最有把握的就是南方,虽然那丛林山壁他无法掌控,但叶锦江在,虽是空降的统帅没有根基,但有林流在。 现在的关键是彻底废除龙牌令,让统帅们可以调兵遣将,若真等朱晔平的那狗屁命令,国灭世早晚的事。   最让人揪心的是江北的水军,方圆是朱晔平的人,根本就不会将盖有蔺琛印章的信件当回事。   而启明一种有种说不清楚的预感,东海才是开元的致命一击。 得中原者得天下,就算是扑灭了其他地方的火,亦是为时晚也。   来自沧澜阁的消息彻底坐实了她的猜想;对开元来说,这是第一个噩耗。   启明深吸一口气,放出了院中最后的一只信鸽,回头对满嘴血泡的胡安和已经回来的陈大哥道:“备马,随我入宫。”   在宫门口,启明被风尘仆仆的了无拦住了。   了无合掌,无声的见礼:“阿弥陀佛,启明……”   启明冷漠的截口打断她:“师太不必多说,我是进宫请命的,不是去逼宫要那人脑袋的。”   了无神色微微一变,心知她是误会了自己,忙比划道:“我相信你。” “我不值得你相信,” 不争不夺的长公主殿下竟撕破了温和面孔,直言道,“如今多地不在掌控之中,就算我现在宰了你男人,这当下乱局也平息不了,二皇子是个匈奴女人生的,三皇子是心思不纯谢家的外孙,王孙悠仁,是不是朱家的种还不一定,锦溪登位名不正言不顺,我……”   启明冷笑了一声:“谁让我是女儿身呢。”   了无担忧的看着她,满目的担心和忧虑。   “师太放心,我这种人虽没心没肺,倘若早些下了狠心,怕是早就祸国殃民了,现在做太晚,” 启明的神色突然淡淡的,“现在不是和他算账的时候,外贼来犯,必是筹谋已久,这事离结束还远着呢。我只是怀疑朱晔平身边有细作。”   了无神色严肃,比划道:“是指匈奴那个……”   启明摇了摇头:“和她脱不了干系,但不是她;如果师太在宫里还有可用之人,查查两代匈奴圣女都和哪些人有接触,任何可疑都不要放过。”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当年朱晔平轻易的将悬息放虎归山,其中必有猫腻,如果……”   当年她还太小,还没从背井离乡的忧愁中抽出来又栽进了太子故去的打击中。   “若我早出生二十年……” 启明突然道。   了无的眼皮一跳。 便听见启明一字一顿:“开元绝不是如今的这个开元,皇帝绝不是如今的这个皇帝,天下绝不是如今这个天下。”   蔺琛他也绝不会有牢狱之灾,蔺氏一门也不会如此遭到迫害。   “锦溪说过,我朝‘巨翼’十年没有改良。我担心东海会惊天波澜,虽然东海祸乱过去不足十年。方圆是个好人,也是个守城的大将。但他和他的主子一样不知变通,若开战,定败!” 启明道,“我已经写信给师父,请他老人家出山,劳烦母亲接应,失陪――驾!”   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了无皱起了眉,她甚至启明对蔺琛用情至深,但她那几句“……绝不是如今……” 听得她胆战心惊。   但愿,朱晔平对蔺琛的那些不公,不会燃烧掉启明的理智和冷静。   眼下火燎眉毛,不是纠结的时候,尼姑身着青衣粗布瞬间融入了晨曦奔走而去。   启明人刚进入宫中大殿,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砸的大殿都要晃三晃,一道道从前线传来的八百里加急扔得让朱晔平与满朝大臣惊慌失措。   赤血营退守嘉峪关内!   北疆一夜丢了九个城――李民的援军终归慢了一步。   南方年前因为涝灾不得安置的百姓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与南洋劫匪勾结一通,不知不觉的炸了南方武备枢。   刚入殿门槛的启明心中庆幸的是因为有野和尚要炸武备枢的先例,她已经让林流暗中把大部分火药转移了地方。   “报――”   大殿之上的人都苍白这脸上望向门口,“皇上,八百里加急,西洋水军借道倭国高丽诸岛进犯山东!”   朱晔平甚至来不及让启明跪拜,心中大惊又不敢相信的道:“方圆呢?”   小将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泣道:“方大人殉国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官复原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整个人晃了三晃然后跌坐在他日日唯恐被夺去的龙椅上,启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一刻,启明的心上生了一种觉得大快人心的感觉,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将那份升起的快意不动声色的压制下来。 虽然是‘绝情’在作祟,里面亦有她的本心。   启明不走心得开口道:“父皇保重。”   好像那个在蔺琛跟前一口一个要砍了朱晔平、一口一个要弄死朱家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长公主一出声,大殿上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呆若木鸡地那些大臣立刻恢复了正常,到了此时也不忘须溜拍马,纷纷附和道:“皇上保重。”   朱晔平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启明的身上,如今他膝下最大的孩子,也是开元王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二十四岁还没能出嫁的长公主;这个孩子很少出现在他面前,每次出现却都让他印象深刻。 他许她入朝无非是压制蔺琛一派武将的闹腾。   只是启明入朝听政以来,从未发过声,也不与朝臣结交,甚至在朝堂上和武将们之间的关系也很疏远。   启明就像是不知道他在看自己一样,面不改色的道:“方将军殉国,东海再无盾墙,现在匈奴犯北,洋人或向北直逼直沽港和海安港与其混合,随即攻占中原;事已至此,还望父皇摒除杂念,早下定夺!战场瞬息万变,不可有丝毫耽搁!”   朱晔平何尝不知道要及时定夺,只是他现在心里真的是一团麻,无从下手解疙瘩。   这时,开元王朝有史以来最虚伪的伪君子谢昭偷看了皇上的脸色,顾不上自己灰头土脸壮着胆子道:“皇上,如今京畿重地都只有一个北大营,若是西洋转头向南,倘若此时作战,我方无疑以卵击石。再说,严飞鸿谋反一事证据确凿,北大营又乱作一团,倘若江南水军再全军覆没,皇城岌岌可危。如今之计,不如……”   李丰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一团乱麻,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连日来被坊间谣言折腾得灰头土脸的王国舅觑了一眼皇帝脸色,壮着胆子进言道:“皇上,京郊只有一个北大营,周遭都是平原腹地,一马平川,倘若在此会战,我方兵力肯定不足。再者说,严飞鸿谋反一事尚无定论,北大营几乎无人统领,倘若江南群蛟都全军覆没,北大营就能行吗?谁还能保护皇城平安?为今之计,不如……呃……”   谢昭自从被严飞鸿揭开虚伪面目后,连脸皮都不要了。   谢昭这话还没说完,不说大殿上想要按着他揍一顿的武将,就是不少文臣也恨不得用目光烧死他。   这老东西的屁股还没被朱晔平擦净,唯恐严飞鸿被启用拿他下菜,如今竟起了迁都的心思。   启明倒是想问问那老东西迁哪里去,往中原迁都那是自投罗网,往蜀中山窝里迁,就谢昭这身板半路就得两腿一蹬。 若不是内忧外患,恐怕众人已经将他剁了喂狗了。   谢昭灰溜溜地咽了咽口水,弯着腰猫着不敢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官复原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他倒没有指责谢昭,只是把他晾在了一旁,道:“放了严飞鸿众人,朕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在这里是让你们商讨事的,谁敢再说半句屁话,就给朕滚着出去!”   儒雅了三十多年的皇上终于糙了一回,难怪有狗急跳墙之说。 大殿鸦雀无声,谢昭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来回交替。   朱晔平略显焦躁的转向兵部尚书吴雍:“吴爱卿,你掌管兵部,手握着龙牌令,你来说说。”   吴雍那被惊吓成的菜瓜脸好不容易养了几个月刚红润了,这下又成了菜色;自从在南方被吓的尿了几次裤子就留下了后遗症,只要一受惊吓,一个不留神就会小便失控。   吴雍闻听朱晔平此言,头皮发麻,差一点就尿了裤子。 龙牌令虽然由兵部保管,可没有皇上的命令,他兵部敢没事就扔来玩吗? 他就是皇上手里牵着的一条狗,狗能有什么想法?   吴雍一抹脑门子上的冷汗,吞吞吐吐的道:“……皇上说的对,京师是我开元国之根本,更是万民心中所依,怎可任由着贼人们乱闯家门。咱们就算只有一兵一卒,也要抗战到底,现在就打退堂鼓,岂不是再歇各方驻军的士气?……”   朱晔平觉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吴雍还在废话,没一句有用的,打断他道:“朕让你说说看怎么打!”   吴雍:“……”   吴雍心道:“我虽是兵部尚书,可我是个文臣,我怎么知道怎么大,这不是应该找武将吗?”   虽然所有人都恨不得剁了谢昭,可谢昭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西洋战船真的掉头向南,江南水军的兵力和江北水军相差无几,抵挡不住西洋战舰的,现在要怎么办?   万一西洋人攻上来,北大营和御林军能挡的住吗?   若是这样看,谢昭反而不算是伪君子了。   吴雍觉得脸上的冷汗都把自己腌馊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大小便失控时,长公主启明忽然发了声。   平时一言不发地长公主上前道:“父皇可愿听儿臣一言?”   如若不是早就知道这位长公主不是一位善茬,他真要从内心发出一番感谢之言。   启明:“父皇且息怒,时光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四面八方遭遇围困已成事实,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自乱阵脚只会乱上加乱,不如想想有什么怎么做代价最小;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她或许真是在自己生母身边呆久了,真有徐璇玑当年带发修行时的韵味,不像尘世之人,让人看着就觉得安静祥和,再大的火都无欲无故的息了下来。   朱晔平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顺道暗暗吐了口窝在心口的气。   启明:“烽火骤起,兵马已动,粮草未行,实乃自断后路之举,儿臣恳请父皇大开国库,大开粮仓,打开火药储备。”   “对,对,对,你提醒了朕,” 朱晔平立马吩咐户部道:“立刻命人调配……” 第二百一十五章:官复原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父皇,”启明不紧不慢的打断道,“儿臣说的是倾全国之力,如今,龙牌令已成阻碍,为您浴血杀敌的将士身陷牢笼,父皇难道要让将士们被绑着手脚为您杀敌吗?”   这种话乱作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对皇上的冒犯,但如今从长公主嘴里说出来,众人却觉得正合适。   大理寺卿沈江跪道:“臣附议!”   吴雍这次终于有用一次的附声:“臣附议!”   不待朱晔平开口,户部却炸开了锅,户部尚书偷瞄了二皇子一眼,朗声道:“皇上,万万不可,此时大开储备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战争一旦爆发必是持久之战,将来怎么办?臣说句不中听的,以后的日子不过了吗?”   二皇子站在一旁,一句不言。   启明在一旁静观其变,心道:“这新上任不到半年的户部尚书迫不及待要为新主子立功啊!”   御林军的萧大统领恨不得拿剑把户部尚书的脑袋砍下来,给他好好倒倒脑子里的馊水,当庭道:“贼寇都要杀到家门了,诸位大人脑子里居然还想着以后的日子,箫统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皇上,若没有性命活过今天,还谈什么明日,臣是个粗人,有话就说。如果我们被困死,靠着金陵城的这点硝石硫磺矿,把大地翻个底朝天也无明天!”   吴雍生怕皇上再让他说说看似的,又有用了一次附声:“臣附议!”   启明还未说如何退敌,这大殿就吵闹了起来,比民间菜市场都热闹,这朝中大臣的嘴脸还不如街上的泼妇来得好看。   任那些人吵的热闹,启明耐心十足的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玩味十足的等着那些人能吵个你死我活。   朱晔平就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被他们吵闹的炸了,突然觉得自己的栋梁真的腐木,一个个盯着眼皮底下自身的利益,能看到的还没有一个井口大,怕是连井底之蛙都不如。 倘若由他们这些人掌着锅勺,一定能给他吵出一桌从未有过的菜色。   朱晔平怒喝一声:“够了!”   耳边终于安静了。   启明适时出声道:“儿臣刚才说的只是其一;其二,父皇要做好兵力收缩聚拢的准备。”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朱晔平这真龙天子也大有压不住下面鼎沸之势,有的老陈看着姿势似乎是在准备碰柱殉国了。   朱晔平的眼皮直跳,怒气瞬间冲到头顶,握紧了双拳勉力压了下来才没对启明发火,皱了皱眉,低声却不失警告的道:“启明,有些话不能乱说,朱家的百年基业传到朕的手中,不是让朕割地赔款、国土尽丧的,那样朕真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启明未有怯色道:“儿臣想让父皇问问户部侍郎,父皇的钱袋子里还有多少,倾全国之力能保多大疆土?这不是割地赔款,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待全境被洋人们打得七零八落时再壮士断腕,为时已晚!只要可以卷土重来收复失地,暂时城池丢了并不可怕。” 第二百一十六章:官复原职(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未有怯色道:“儿臣想让父皇问问户部侍郎,父皇的钱袋子里还有多少,倾全国之力能保多大疆土?这不是割地赔款,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待全境被洋人们打得七零八落时再壮士断腕,为时已晚!只要可以卷土重来收复失地,暂时城池丢了并不可怕。”   她那平淡的语调说着质问君王的话,毫不留情的给龙椅上的朱晔平浇了个透心凉。   启明像是没看到朱晔平的脸色似的,继续道:“其三,损失惨重的赤血营坐镇西北,姑且还能坚持。但是谢大人的担忧也不错,如果洋人掉头南上,横渡长江,北大营战力确实堪忧;父皇可想过怎么办?打算怎么办?”   朱晔平一瞬间被她平静的眼神和平静的语气逼的自渐形秽,瞬间颓废老了十几岁,良久,朱晔平终于开口道:“宣旨……请定国侯进宫。”   启明听了这旨意,无喜无悲,眼睛眨都不眨。   一切本应如此!   她猜透了太多事情的结局,可是,她还是让蔺琛遭了难,让百姓遭了苦。   徐年大气不敢出的应了一声:“嗯。”   杨英之死,他未牵连其中,已是皇恩浩荡。   徐年正要前往,启明突然开口道:“父皇,去天牢请人,只派徐公公一人,未免太儿戏了。”   杨英受了贼人利用,现在这后宫除了她自己安插的人,她谁都不信,包括这位新晋大总管。   朱晔平头大的抚额,有气无力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沈江,你替朕跑一趟。”   半老徐娘徐年迈着小步跟上沈江,不禁偷偷看了启明一眼。   他比起杨英不算老人,但在这宫里,他还真是个老人。 当年这开元的文武大臣,叫得上命的,没有他不了解的。 但偏偏这个长公主,多年之前多次奉太后的命令前到侯府请人,被定国侯府护在府内谁都不见,后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除了皇上寿辰外根本就见不到她人。 上朝听政也是一言不发,他对她最深的记忆就是第一年随蔺琛进宫请安那事,不是他自己对她不熟悉,应该是除了定国侯外所有人都对她一无所知。   太过神秘,意味着深不可测。   沈江和徐年马不停蹄的直奔天牢,徐年这个小娘炮被颠簸的不轻,到了地方脑子才亮堂了起来,捏着嗓子道:“沈大人,侯爷进宫面圣,总不能穿着囚服吧?要不我马上叫人瞧瞧御绣房还有没有新的一品朝服?”   满腔国破家亡悲愤的沈江顿时哭笑不得:“徐公公,都这个时候了,就没有体统不体统的了,您怎么还惦记着这鸡毛蒜皮的事……”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人策马奔腾而来,瞬间就到了跟前,来人向他们而为抱拳施礼,来人正是奉启明之命前来的胡安。   胡安抱拳道:“沈大人、徐公公,小人胡安,定国侯府的家奴,奉长公主殿下之命,特来给侯爷送上衣物。”   说着,解下身上包袱打开,双手呈上了一套新朝服和盔甲。 第二百一十七章:临危受命(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长公主启明虽是细致之人,但金枝玉叶的还不至于如此操心一位侯爷,沈江心下微动,自己扶持的这位长公主殿下怕是真对定国侯有其他心思?   刚才在大殿的那两句话,这位殿下又是再防范谁?   在天牢里的蔺琛无聊的一手逮着一只蟑螂,一手拎着耗子尾巴,听到脚步声差异的抬起头,看见外面闯进来三个人。   接着,牢门打开,见来的是徐年和沈江,他倒有些纳闷了。   如果沈江来提神他,徐年过来干什么? 如果派徐年来传旨放他,这是自打自脸,朱晔平那混蛋才不会这么干;除非……  蔺琛脸上那刚才逗耗子的笑瞬间消失了,耗子蟑螂一块扔,心道:“定是出了什么事。”   耗子便逃命便哀怨道:“奶奶的腿,摔死我了……”   蔺琛心口疼是过去了,耳朵脑子嗡嗡的根本听不清楚他们三人说什么,只听到沈江嘴里蹦出个‘敌袭’,蔺侯爷向来是个装蒜的主,听力不够,点头来凑。   沈江当下就被蔺侯爷泰山崩而不动的姿态稳了心神,立马有了主心骨,眼泪都呼扇了下来:“开元有侯爷,万民之福,开元之幸!”   蔺琛是满肚子的疑问,心想:“能让江充感动到流泪,莫非启明真的反了?应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动手啊?”   这是胡安上前了一步,给他换上朝服,随后从腰间解下一壶酒:“长公主让奴才给侯爷带的驱寒酒。”   蔺琛打开一闻就知道是药,心道:“小姑奶奶,你终于知道给我送药了。” 一饮而尽。   一行人直奔宫里,有些耳鸣的定国侯还在胡乱的点头,到了宫门口时,蔺琛耳朵的耳鸣才好了起来。   胡安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家侯爷的状态,见蔺琛偷偷的给他打手势立马上附耳将沈江刚才说的那些话简单明了的又说了一遍。   蔺琛根本就没来得及听完,脑子里那跳动的筋像是嘎嘣一声就断了似的,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大脑里现在是脑浆四溅,脚下一个踉跄,胡安一把扶住他:“侯爷!”   沈江被蔺琛吓了一跳,刚才还镇定得不像人的定国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死人脸,急慌忙的问道:“侯爷?”   “赤血营损失近半” “北疆失手” “方圆殉国” “南方装备枢被炸” ……还真是简明扼要,这三言两语简直就是支带着毒液的利箭刺入他的心口,似虫爬的滋入他的骨血,喉头涌上了一股腥味。   瞬间,天塌下来都不怕的蔺琛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眼神有些涣散,吓坏了沈江,急慌忙道:“侯爷?你怎么了?下官去给你叫个步辇,徐公公,快找太医过来。”   蔺琛的身子晃了三晃才站稳。   沈江:“侯爷,如今开元的安危可全在您的肩上,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话如电闪雷鸣击中蔺琛,反而将他那散了的一魂三魄给打回了体内,定国侯一闭眼,将喉头的那口血咽了。   顿了顿,看了眼胆战心惊盯着他的沈江,装作若无其事的道:“让沈大人担忧了,就是长时间没见日头,猛一出来头晕。” 第二百一十八章:临危受命(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说着,他就微微整了一下身上的披甲,然后从胡安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对胡安叮嘱道:“你到我住的牢房看看,就我刚才扔的那只,你把他抓回府里给我好好养着它。”   胡安:“……”   定国侯说完,转身提步往宫里走。   此时的金殿之中,还是吵作一团,七嘴八舌的打嘴仗,暂代徐年职的姚申机灵的盯着大殿门,一见来人高亢尖锐的声音就发了出来:“定国侯觐见。”   殿下的大臣瞬间哑巴了,一时间清静了下来。   蔺琛一进殿一抬头就对上了启明的目光,从启明的眼睛里他读到了难以描述的烽烟四起。   在他心里,启明是个孩子,需要他保护的孩子,安抚似的给了她一个微笑。   随即蔺琛旁若无人的上前给上面那位见礼,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他不是从天牢里刚出来,也仿佛从未听到战乱的消息似的。   朱晔平立即散了朝,将那些只会打嘴仗的饭桶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的武将和蔺琛、启明商讨整顿京城防务和下一步如何反击。   还在家闭门思过的文叔公也被请出山,整个装备枢烛火通明,加班加点的整理军用储备。   一天一夜,知道朝阳要升起的时候,朱晔平这才放了他们这些人回去休息。   可却偏偏留住了蔺琛。   大殿内,没有内侍,只有一君一臣,面面相觑。   朱晔平静默许久,直到宫外的阳光照射进殿,朱晔平才晃过神来,心情复杂的看了蔺琛一眼,含糊道:“……委屈琛弟了!”   在蔺琛肚子里都快烂掉的场面话,他以为他可以脱口而出。 可是他张了张口,舌头仿佛打了结,还是说不出话来。 场面话不够,微笑来凑!   两人变得无话可说,朱晔平长叹一声,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蔺琛低眉敛目,弓腰告退离去。   蔺琛走出大殿,眼前的天都是倒着的,不动声色站定,接着喘了几口气,有生以来觉得自己被身上的披甲压得喘不过气。   蔺琛头天盯着难忍的头疼在金殿忙碌了一天一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如今一走出来,暖风一吹,这才发觉衣服都湿透贴在了身上,头重脚轻的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要虚脱倒下来。   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便是乌云密布。   启明在门口等着他,背对着这巍峨如天宫的金殿,长公主那粉色褥裙衣袂翻飞,让人远远看着,恍如天宫姮娥,她在凝望着摘星台。   听到脚步声启明收回心神,看见蔺琛的脸色皱了皱眉过去扶着他道:“没脑子的那位留你说了什么?”   蔺琛心道:“也只有你干这么在宫门口说他这样。”   心神疲惫的蔺琛握住她的手,木然道:“竟是闲话。”   启明搀扶他上了马车,看他那无力的样子,便一路安安静静到了侯府。   随着蔺琛的回府,朱晔平连发无数道旨意,六部也跟着动弹。   蔺琛一进屋,膝盖一软,踉踉跄跄的往我是外面的榻上摔了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临危受命(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身上披甲未卸,就这么随着砸在了榻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麻的不是自己,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么瘫死在床了。   启明身子轻,竟被他带着险些也砸在他身上。   启明慌忙给他解披甲,一抬头发现他一脑门子的汗,手往上一探烫的烧手,简直比炭炉都热。   启明惊慌的问道:“锦溪,锦溪……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的烧?你自己知道吗?”   蔺琛**一声,眼皮动都不动,握住启明的手问道:“和我在天牢里同甘共苦的那个接到府里了吗?”   启明疑惑的道:“谁?”   跟在后面的胡安满头黑线,忙应道:“侯爷,接过来了,喂的饱饱的。” 随即附到启明耳边低语解释了一下蔺侯爷口中同甘共苦的那位。   启明是哭笑不得,也深知这是胡安在敷衍病恹恹的她。   “我没事,” 蔺琛挣扎着自己爬起来,启明和胡安是快速的七手八脚给他将披甲扒了下来,身上轻了,定国侯胡乱扒拉下自己满是汗的发丝,“应该是着了凉,吃了药就好。”   启明按住他不让他胡乱折腾,低声安抚道:“你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交给我。”   启明摆了摆手,胡安识趣的退下,启明这个未嫁人的女子动手扒了一个男人的衣服。 蔺琛的那身衣服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   蔺琛身上软绵无力,眼皮重的睁不开,只好任由启明摆弄他。 呼吸有点急促,看起来让人莫名的觉得心疼。   外衣与中衣扒了去,启明的手抖了抖。   蔺琛的里衣也湿透了,就像是只湿纸贴着皮,连带得他身上的疤痕都看得到形状。   再胆大的女子,也是没有胆量把喜欢的男人扒的一丝不挂。   启明的心五味杂陈,有心跳如雷,也有疼痛难忍。 无论如何她是再也帮他脱不下去,只好先拿被子给他裹着,翻出一身干净的里衣放在他身边,低声道:“锦溪,里衣你自己换好不好?”   常年不生病的人一旦得病就是来势汹汹,生病的定国侯带着几分小孩子的脾性,闻言胡乱的挥手抱怨:“我都生病了……” 竟然睁开了眼,用哀怨的小眼神看着启明。   我病我有理!   启明无奈的看着他,低声道:“我去给你煎药,我让胡安过来帮你换。”   启明转身出去。   可怜的胡安被定国侯嫌弃了,未等他进门定国侯就开始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胡安进门看见刚刚换好里衣的蔺琛,摸摸鼻子自觉的退了出去。   蔺琛躺了下来,因为高烧,脑子里就是一锅粥,乱七八糟的一通。   想道:“如果自己真发高烧烧死了,他的启明怎么办?”   又想道:“赤血营活着的退守嘉峪关,怕是根本来不及给死去的弟兄收尸,那些死去的兄弟连个马革裹尸的待遇都没享受,好的埋在了黄沙之下,糟糕的怕是成了天上的飞的地上跑的口中食。”   想着想着,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被戳了个大窟窿,冷风暴雨全往里灌,昨天进宫时被沈江那句话打回去的魂魄彻底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疼痛,简直让他痛不欲生。   十万赤血战士死了近一半……  他亲自带他们去的西域啊,却没能与他们共进退。   到了最后,蔺琛就被烧晕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似醒非醒,似梦非梦,过去的,现在的,诸多事情团成了一个麻团。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他还是活蹦乱跳的跳蚤小小少年,把老侯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可是那一次,老侯爷的大手牵着他的小手站在开元的边塞疆土上看关外的日落。   老侯爷在他的记忆力从来都是威严的,对他和对将士没什么不同,就那么勉强的牵着小小团团的去看落日,他第一次看到边陲如血的落日,看到飞鹰在空中翱翔。   他听见老侯爷对副将道:“为将者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临难不顾,应以战死沙场为荣,马革裹尸为幸。”   几十年他都没弄懂的话,如今在昏迷中却懂了。   “父亲,” 蔺琛迷迷糊糊的想道,“你不能如愿的那样死去,我大概可以。”   不过,启明怎么办?   迷迷糊糊中他知道有人推门进来,还试图抱他起来,他顺从的微仰着头被来人喂了水,是启明的气息。   他听见启明在他耳边低声道:“锦溪,喝了药再睡。”   蔺琛眼还是合着的,嘴里含糊道:“我就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喊我……”   启明默不作声给他喂药,然后守在一边看着他,泪珠就那么滑了下来。   一会蔺琛就开始浑身发冷,哆哆嗦嗦的,启明的泪珠子掉的更厉害,最后索性躺在了被子里抱住他。   说来也奇怪,有人抱着蔺琛瞬间就安生了下来。   蔺琛终于享受到了暖玉在怀,他前三十多年都没躺过这么说服柔软的‘床’了,眼一闭就不知道了今夕何夕与身在何地。   美好的时间总会让人觉得短暂,半个时辰如流水一样迅速,一眨眼就过去了。    启明瞥了一眼沙漏,她是真舍不得,舍不得把这人叫醒。   可是没有办法,战乱是火烧眉毛,放眼整个天下,已经没有一个能让蔺琛安然入睡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章:运筹帷幄(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还是狠下了心来,准时将他唤醒,见人有了应声就起身去了厨房。   蔺琛的心一直吊着,一碗驱寒药下去发了冷出了汗,病轻了很多;等他醒在身上的难受劲下了个八九不离十;里衣又变成了水抹布,起身又换了件干净衣服,随即又躺回床上赖了一会。   蔺琛心道:“不就是一帮洋人强大吗?管你什么阴谋诡计,老子上了战场非得把你打得哭爹喊娘。”   只要他蔺琛活着,赤血营就不算败。   定国侯喝了口茶舒了口气,这时才发现两天一夜没进食的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直不起腰来,他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心道:“启明啊启明,你再不给我送吃的我就娶个媳妇回家伺候我了。”   正想着,启明就端着一碗清粥进来了,米香扑面而来,蔺琛的五脏六腑闹腾的更厉害了。   他在心中道:“有这么的好的‘小媳妇’,他再有另取老婆的念头就五雷轰顶。”   外面的雷声应景的霹雳咔嚓来了五大声。   蔺琛:“……”   启明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烧退了这才舒了口气:“先喝点清粥,一会再给你下碗面吃。”   蔺琛挑眉:“你做的?”   启明低笑道,“难道是你做的?”   蔺琛顿时有了掩不住的笑意,堂堂一国长公主,在他跟前是个贤惠的小媳妇。   启明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似的,淡淡的开口道:“要是真的亡国了,我们就去蜀中,到时我开个饭馆养活你。”   蔺琛当时就被一口米汤呛着了,恨不得咳出肺来。   启明带他去蜀中,他信! 去开饭馆,他十万个不相信。   他从年前在蜀境遇见启明,他就隐隐约约的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劲。   启明给他递了茶,替他顺着背,笑道:“我说着玩的。”   蔺琛就着她的手喝了茶:“连我也消遣,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启明一本正经道:“我现在还记得,我小时候秀儿带着我东躲西藏的,我就是月娘从山匪窝里弄出来的。当年在雁绝城时,你说要带我回京,那时我就想着要不就跑到深山里,饿了就抓小动物和摘果子吃;不过我觉得自己说不定还没跑进去救得被你逮着,到时要被你打一顿就太难堪了,所以就老老实实跟着你到了京城来。”   蔺琛把粥喝了个底朝天,嘴里念叨着:“不错,好吃。”   启明忽然将脑袋搁在了他肩上,低声道:“这些天,我总是不敢睡觉,总是怕那些混账私下跟你用刑,总算是平安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蔺琛握住她的手,道:“想要平安还早着呢,你把战况跟我说说吧,我也好有个打算。”   这大概就是心灵相通,蔺琛问的,是启明背着朱晔平做的那些事。   蔺琛:“以我对郑和的了解,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他肯定带着将士直到战死。”   “我拿着你的字帖比猫画虎的给他写了一封信,” 启明道,“让赤血营退回了嘉峪关,也让李民将军派了一部分兵前往北疆支援;你不要太心急,郑和将军那边所需的火药我派的人应该已经送到了,这事你得替我背着朱晔平,反正他已经下旨暂时废了《禁硝令》、《禁硫令》。废除龙牌令的旨意他也拟好了,没了那玩意的束手束脚,赤血营很快就能腾出手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运筹帷幄(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现在终于知道十多年前那些狼群为何不吃启明了,这丫头是真正的狼崽子。   蔺琛:“我只知道你临摹我的帖子,没成想还能以假乱真。”   “只要用心,没有做不到的,” 启明继续道,“南疆那边被炸的装备枢损失不大,但迟迟没得到叶将军传来消息。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这宫里,没有证据还不能无缘无故把宫里那位异族皇妃和二皇子斩了;两代圣女蛰伏在后宫几十载,这钉子深的很。”   “我还活的好好的,叶老妈子死不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蔺琛静默片刻,道,“差人把叶家的老小接来侯府吧。”   叶锦江于他,是可以托付信任的;他于叶锦江亦然,不能辜负了叶锦江的信任! 他蔺琛活着,就得保叶家老小无恙。   “好,” 启明道,“西北看起来是来势汹汹,如今看来,一时半会应该无视。山东失手后,那洋人会不惜代价掉头向南攻京城吗?”   蔺琛凝视着她的双眼,着双眼睛温情而坚硬。   蔺琛:“他们不远万里来偷袭侵略,想必也想速战速决,否则他也不会全面动手,拖得越久越有利,就要看我们能不能撑到援军赶来了,只是……”   只是开元的国力是支撑不住长时间的战争的。   想想也是可笑,朱晔平不要脸面的想要侵略楼兰霸占人家的矿产和黄金,结果却被别人盯上了自己脚下这块物博之地。   四面八方遭了围困,西域诸国犯上,二十六部落狼性不改,国库空虚,怎么打持久战?   蔺琛:“就算按照你说的,收缩兵力,然后逐步收复,这只是个想法,战争中充满变数,未必可行。赤血营已经退守嘉峪关,你总不能让他们弃关吧,关内可都是开元的百姓,难道任由贼人掠杀?郑和不能退。”   嘉峪关内的百姓之所以没乱,只是因为赤血营是他们的信仰,相信能够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一旦赤血营弃关,必失民心。   启明静默片刻道:“我说的是没有路的路。”   蔺琛摇摇头:“整个开元的国土都在你心里,你也知道如何治理,可是,这是战争,你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没有打过仗;一场战争想要胜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失了民心就等于丢了天下。……这三样都有了,还不能少了利器。这帮乌合之众再厉害,我就不信他们是铁打的,不怕痛?不怕死?战场之上,往往是谁不想死谁先死。”   启明平静的道,“如何大战,由你做主,我想和你说的是,你不必瞻前顾后,那些所谓的后顾之忧,无非是草粮,银子,火药,这些你都不用担心,这些事我来做。”   蔺琛一震,启明表现的太镇定自若和运筹帷幄,不由得失笑道:“要是我战败了怎么办?”   启明那双眼睛凝视着他的脸,俯身吻了他的嘴角,随后低声道:“你若败了,我替你背这千古骂名,你要是死了,我会先替你报仇,然后去陪你。” 第二百二十二章:运筹帷幄(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那双眼睛凝视着他的脸,俯身吻了他的嘴角,随后低声道:“你若败了,我替你背这千古骂名,你要是死了,我会先替你报仇,然后去陪你。”   就在这含情脉脉时,偏偏有不识趣的前来打扰。   胡安敲门道:“侯爷,文叔公和严将军来了,还带来了东海的最新战报。”   蔺琛忙偷了一个香,松开了身边人,清了清嗓子道:“快请他们进来。”   启明也收回了目光,收拾碗筷时忽然说了一句:“我刚才说那句怕被你抓着揍一顿的话是假的。”   蔺琛一愣。   启明头也没抬地笑道:“当时情窦初开,只是顺从本心的不想离开你,一想到离开你,就……”   蔺琛已经猜出了她接下来的话,感动道:“启明,不用说了,我懂。”   启明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所求的也只是他懂。   她舍不得他,不知不觉间就舍不下了。   她中了一种名为‘深情’的毒药,而蔺琛就是她的解药。   严飞鸿的腿脚快,上了年纪的文叔公爷不甘落后;二人很快就进来了。 严飞鸿将八百里加急战报呈给蔺琛,手还是抖的。 未打开蔺琛的心就一紧,能让严飞鸿变得不爷们,那就是坏消息。   “大帅,西洋人的‘巨翼’速度非常快,而且每一艘都能承载三四枚‘火鸟’,” 严飞鸿道,“照这信上写的,那么他们要到海安港,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   蔺琛问道:“于波呢?江北水军还有几个核桃几个枣?”   启明接过了战报,一目十行的扫看。   启明:“没有于波的消息。方圆一死,都晃了,四散逃命去了。早就知道这帮人不成器,比当年徐达东海作乱时还没用。”   启明话说的直白,却是再也没有比这真真的话了。   当年徐达就能把整个江北水军买通了,如今说不定早也就被洋人买通了。   开元的水军就是两条腿都瘸的拐子,还都是利欲熏心的脑残智障。   倘若徐达叛乱时发生在朱晔平刚继位的那两年,他是有机会争执水军的,可惜当皇帝越久,朱晔平越糊涂。   蔺晨:“邓齐方呢?他如何了?”   启明摇头:“死伤太多,里面没有提到他。”   蔺琛叹道:“他们的‘巨翼’速度怎么那么快?”   启明:“他们穿的承重大,速度又快,这也说明他们需要不少人力。这也说明他们带的火药比我们想象的要少。”   洋人兴师动众,不会傻到来和他们打持久战,都是聪明人。   “他们若前往海安港和直沽港,应该是和匈奴会合;或是为直逼中原之地;若转头南下,解决江南水军后,就是直逼京城,” 蔺琛将墙上的图纸扒了下来,“老严,城中还有多少兵力可用?”   严飞鸿舔了舔满是血泡的嘴唇:“北大营共有两万将士,轻骑兵五千,战车一百辆,每辆可上两枚‘火鸟’。”   这兵力逼宫还行,对付洋人预谋多年要给开元的致命一击远远不够,说句杯水车薪都是抬举的,蔺琛皱眉道:“箫统手里有多少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运筹帷幄(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们若前往海安港和直沽港,应该是和匈奴会合;或是为直逼中原之地;若转头南下,解决江南水军后,就是直逼京城,” 蔺琛将墙上的图纸扒了下来,“老严,城中还有多少兵力可用?”   严飞鸿舔了舔满是血泡的嘴唇:“北大营共有两万将士,轻骑兵五千,战车一百辆,每辆可上两枚‘火鸟’。”   这兵力逼宫还行,对付洋人预谋多年要给开元的致命一击远远不够,说句杯水车薪都是抬举的,蔺琛皱眉道:“箫统手里有多少人?”   “御林军总共八千人,还有不少是只会摆样子的官家少爷,没拿刀杀过人。” 严飞鸿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慌忙从怀中取出近段丝绸小包裹,敬畏的捧着呈给蔺琛,“大帅,这是皇上让我带来给您的。”   启明还以为是朱晔平赏的什么稀罕宝贝呢,谁知打开一看,是那三枚都要生锈的赤血营兵符和蔺琛的帅印。   蔺琛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冷冷笑道:“这时候知道给我了,可惜晚了。”   严飞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蔺琛随手将那东西又丢给了严飞鸿:“既然皇上有了主张,你就按他的意思拿去调兵遣将吧,传山西陕西两地驻军回京,解京城之困,让李民一定要守好大门……先这么着吧,如果调不来,再说吧。”   严飞鸿:“……”   都快到了知天命的文叔公属于外表冷淡内心柔软的人,来侯府的路上心就没有一刻不是惊着的,猛然听出定国侯的话中话,登时觉得天塌了,脸色惨白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说可能调不来兵马?”   启明:“不远万里前来侵略,西洋人难以随身携带太多利器,若想一击就中,必然是兵分两路,水上为主,陆上截行!现在发调令,很难传出去。”   文叔公险些当场蹬腿去见先皇,一屁股就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幸亏有椅子托着,不然命还在,骨头却折了。   启明万万没料到这位看着冷清呆板的老人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赶忙倒了茶水端在文叔公面前,手法熟练的在他背上的几处穴位轻轻拍了拍,这人总算是没抽过去。   启明:“您老上了年纪莫要大喜大悲,不然这身体可受不了。”   文叔公用袖口擦了擦老泪:“我的长公主殿下,敌人都要杀到家门口了,您还能如此沉的住气,您真的不心急吗?”   “文叔公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 启明道,“侯爷下狱之时,我就支了一部分人前往各个驻军地附近,定国侯府是穷了些,不过还是有宝贝的,比如侯府后院的鸽子。“  “这些鸽子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传信的,如果京城真被围困,我会用它们来送信,只要信的后面盖上赤血营的帅印,足以取信。”  蔺琛的暗影们,被她支的一个也没留下,暗一更是辛苦。  天下消息尽出沧澜阁,从她成为沧澜阁的主子那一天起,她就着手布置了一个军事通信联络网,虽是建设的初衷不是为了对付这些洋人。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严飞鸿和文叔公目瞪口呆的看着启明。 第二百二十四章:主动出击(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都是旁门左道,”启明道,“刚开始或许能派上用场,时间久了,一旦有敌人察觉异常,这小东西就成了红烧肉。”   蔺琛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在牢里担心启明,就是刚刚迷迷糊糊睡的时候还担心着。 现在看来,就算没有他,启明也能过的很好。 刚才他还在说她没有实战经验,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事实上,就算他没出事,由他本人来调动人马和安排,也不过如此。   保住了大半个赤血营,还留了可进可退的一步棋。   欣慰之余蔺侯爷多了几分唏嘘,别人家的姑娘都被保护的只会绣花画画,他的启明却要比男人还男人的替朱晔平扛起了半壁江山,是他没做好。   当着外人的面,他们之间要说的话只需意会不需言传就能彼此明白。   蔺琛淡淡的道:“长公主殿下考虑的周全,走吧,老严,跟我去趟北大营。”   蔺琛顺手将桌子上的酒壶顺了去,穿了启明准备好的常服和蓑衣。   启明也起了身:“侯爷与严将军先走一步,我随文叔公到武备枢去看看,一会护送装备过去。”   在战争年代,温存总是短暂的,都有自己的职责要坚守和忙碌。   蔺琛与严飞鸿带了一队亲卫,飞驰出城,直往北大营。   短暂的温存和**灰飞烟灭,两人各自匆忙离开。   顾昀与严飞鸿带了一队卫兵,疾驰出城,往北大营而去。   行至半路,天雷滚滚,道道闪电当空劈下,阴沉沉的天幕瞬间撕裂开来,大雨珠纷纷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   倾盆大雨,雷电交加,风雨如磐!   一开始严飞鸿简直要被那大雨珠砸懵了,后来是被雨水呛得要溺毙了,胡乱一擦,狠狠甩下脸上的水,想起在侯府时等待通报时,胡安说侯爷染了风寒正睡着,顿时一夹马腹跑到蔺琛身边,大声道:“大帅,这雨太大了,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赶路……”   蔺琛吼道:“看看那黑压压的云,谁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停,废话少说!驾!”   早晨还有阳光,突然就是乌云密布,再就是狂风暴雨。 蔺琛的心里突然很不安。   定国侯这张贱嘴,他那些不详的预感一经他的嘴全能成真,比他的箭法都准,从无失手,百发百中。   这一天,海安港的上空也是乌黑黑的一片。   他们估计那些贼人两天后北上到达直沽港,是他们想的太好了。   与此同时,直沽港的一座瞭望塔上。   值班的老兵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的够呛。    一个对另一个同伴抱怨道:“都是当兵的,有的人横纵东西南北,上阵杀敌,叱咤风云,百姓拥戴,威风凛凛。咱们哥几个倒好,每天就在这塔上盯着海发呆,比他妈的和尚庙都清静。油水捞不到,屁事没有,在这干耗着,我这黑不溜秋的模样婆娘都快分不清我的鼻眼了……他奶奶的,今天真他妈的邪门,早上还有太阳,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雨。” 第二百二十五章:主动出击(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同伴拿着‘大竹筒’往海面上瞅,雨打在了琉璃面眼前是一篇模糊,那人拿着袖子擦了擦继续盯着,边盯边道:“咱们就盼着没事吧,你没听头说京城的烽火令都放在周将军的桌上了,敌人要是打过来,你就不这么说了。”   “他哪天不念叨有贼人要打过来,” 老兵道,“有定国侯坐镇,谁敢来犯我国?”   “定国侯在天牢呢。”   “胡说,我听说放出来了……” 老兵突然顿住了,自言自语道,“都在传定国侯逼宫造反下狱了,这么快又给放了,除非……”   慌忙夺过同伴的‘大竹筒’前,慢慢移动方向。   这时,滚雷声传来,瞭望塔颤了颤。   在雨幕中看不清楚海的对面来了什么,但是老兵知道一定是来者不善。   老兵慌忙道:“敌袭!”   同伴:“什么?”   老兵对着他嘶吼道:“听不到我说的吗。敌袭,击鼓鸣钟去,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快啊!”   急促的钟声鼓声穿透狂风暴雨响彻天际,一刻钟的功夫,整个直沽港的所有瞭望点都响起了这种声音。   海州水陆提督,也就是江南水军统帅——周琦的心都快要炸出来了,他自从接到江北水军兵败的消息后就没敢闭过眼,听到鼓声,他是通体凉了。   “将军,我们怎么办?”   “派人去看看通知撤离的渔船都撤离没有,所有……” 周琦喉头动了动,“‘巨翼’先行,不必向来者询问打招呼,直接‘火鸟’重轰!往死里打。对了,所有‘巨翼’上铁索,并排在港外围城铁栏!”   周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烽火令” ,他还没来得及收下来。 烽火令的落款是“蔺琛” ,是他的大帅亲自签的。   当年,蔺琛还是他的小侯爷,赤血营北疆遭遇突袭时,他才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时,和他的那些弟兄含冤散落各地。 如今,他已经白发斑斑。 他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再无上场杀敌的机会,只能在这里管着渔民为点蝇头小利打斗的小事……惊闻北大营为当年之事逼宫,如果是他,一定没有严飞鸿这般勇气。   “来人,前往北大营传讯,报定国侯,海安港遇袭。” 周琦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深吸一口气,提起立在墙角多年的大刀,轻轻抚摸一下拎着跨步而出。   这大刀锈的怕是连柴都劈不了了,可如今再拿起来,一瞬间他又找回了当年在赤血营睥睨无双的感觉。   巨翼连成的屏障与直面而来的敌船狭路相逢,短兵相接,炮火连天,无数条战船支离破碎带着将士的尸体沉入大海。   “将军,巨翼沉的太多了……”   “将军,恐怕挡不住了……”   “将军,瞭望塔……”   话音未落,瞭望塔被‘火鸟’击中,伴着燃起的大火,趔趄一下折了腰。   瞭望塔倒了,就像是指引着人的路灯灭了。   周琦推开亲卫,登上战船,咆哮道:“火鸟的炮火不许停,弓箭手,上火箭!” 第二百二十六章:主动出击(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周将军,海安港怕是守不住了……”   “躲开!” 周琦将装火药的小兵推开,狠狠的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喝一声推移炮头对着对方战船。   轰的一声发射出去,穿过风穿过雨横冲直撞对面的战船,海上炸开了一团火光,敌军战旗焚烧在火光里。   周琦怒发冲冠,仰天长啸。   一切服从上级指挥,无主帅退令,绝不会后退,哪怕战死。   海安港遭袭的消息是在刚入夜时送到的京城,蔺琛正在帅帐中同严飞鸿与箫统做最后的京城城防部署计划。   惊闻消息,箫统当下惊得站了起来,失声问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蔺琛的脸立刻就暗了:“周琦一定拼死到底。”   见箫统看着蔺琛,严飞鸿红了眼圈,“周琦当年是末将的副手,是赤血营的猛兵,绝不会后退一步的。”   蔺琛左手摸上自己的扳指,“萧大统领。”   箫统会意:“我立刻回京,大帅放心,御林军的葬身之地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城脚下。”   蔺琛深深看了他一眼,心焦的掀开帅帐:“武备枢的人能快点吗?”   话音未落,就有小兵来传报:“大帅,长公主殿下带人来了!”   蔺琛一抬头,启明的马已经奔到了跟前,一把揽住缰绳:“大帅,武备枢已将库存大炮五百,盔甲五千修整完毕,稍后就到!” 然后跳下马附在蔺琛耳旁低声道:“这次我让人混着随行带来了五百枚大火筒,随行过来的那几十人都是用火筒的高手。”   蔺琛:“……没被那人察觉?”   启明:“京城的制造点在报国寺的后山。”   蔺琛:“……”   他就知道这无法无天的小祖宗背着他要干些什么。 火筒这东西几年前他就见过,可惜还没有见识到威力。   跟着蔺琛出了帅帐的严飞鸿疑惑着看那两位说悄悄话。 启明走过去:“麻烦严将军随我走一趟,我给严将军看样好东西。”   严飞鸿满肚子的狐疑跟着启明到了武备枢送来的物品车处,启明走到最后车辆前示意小兵开箱子,严飞鸿开到后呆了,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启明举起一支朝着大树,轻轻摆动机关,砰的一声穿透树干。 跟着一块去的蔺琛也呆住了。   严飞鸿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用上这等利器,突然之间,他心中的所有愁肠顿时荡然无存,只觉得此次一役必胜,就算是自己肝脑涂地也值得。   严飞鸿回头,朗声道:“属下愿为前锋!”   “好!火鸟开道,” 蔺琛斗志扬昂的道,“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刀山火海 ,什么陷阱诡计,给我一把破云剑,让他有来无回。”   启明身上背着一把长弓,那是蔺琛从叶锦江手里抢来给她的,启明跟上蔺琛道:“大帅,我能随行吗?”   蔺琛顿了顿,本心是想带又不敢带。 原因很简单,他在前方厮杀,如今,只有启明能在这场乱局中给黎民百姓踏出一条生路,也只有启明能收拾这残破不堪的江山。   这大后方,得留一个头脑理智清楚的。   启明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分什么男人女人。况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我守在京城和随行战场没什么不同,万一城破,我守在宫里也没用!”   蔺琛尚未来得及说话,严飞鸿已经到大笑道:“长公主殿下说的好,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女中丈夫也!”   蔺琛无奈的摆手道:“我说不过你,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然后他狠狠的蹬了严飞鸿一眼,恨不得一脚踹倒再揍一顿,心道:“不是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不心疼!”   京城外,黑压压的队伍连成片,一眼扫过去,恍如看到了北疆的赤血营。   蔺琛上马,回头望了望京城,只有摘星台还在黑夜中燃着火把,那点柔和的光仿佛照亮了壮士前行的道路。   脚下是泥泞的路,蔺琛打了一个手势,北大营的前锋军肃然行动。   这一夜,西洋军南上海安港,统帅周琦带领手下坚守,以铁索连接巨翼形成抵御的屏障,奋战了两天一夜,巨翼全部葬身‘火鸟’攻击之下,无一幸存。   海州水军火箭万发,一根也没留下,全部射向了敌人的巨翼上。   弹尽粮绝,统帅周琦令所有巨翼前行,势要与敌军同归于尽。   海上燃起烈火,将士粉身碎骨。   海州水军撞沉、炸毁、烧毁敌人三分之一的战船;西洋人派人上岸时,这才发现,海安港的兵全折在了这场战斗中。   寅时,洋人上岸,未作停留,直挺淮安。 路上碰上了蔺琛带领的北大营。   尚未从损失惨重中回过神来的西洋大军遭遇了北大营,猝不及防的就被北大营开路的‘火鸟’战车打了回去,而后蔺琛带领的轻骑兵冲进敌营。   大不列颠士兵骤然碰上轻骑兵,险些被骑兵冲散,仓皇之下退守在海安港外。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个夜晚,开元王朝已经一百年来没有如此过了,战报和斥候来往于宫禁之中。   整个京城无人安心入睡,直到清晨,捷报在晨曦时传来。   终于听到了一个是好消息的消息,朱晔平咋一听到,立刻从龙椅上跳了下来,连声说了三个“好” 。   雨过天晴,海河水位暴涨,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蔺琛无‘巨翼’,西洋军狼狈不堪,各自退守。 第二百二十七章:初战告捷(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海州的青石路上水泽未干,空气中弥漫着战火味,蔺琛靠着战车坐着,头盔在一边,头发乱糟糟的垂了几缕,接过启明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   启明:“药劲发作的时候忍着点。”   蔺琛捉过她的手拉到眼前,看到那双手勒出的印子,低声道:“无妨,你说你呆在宫里多好,怎么着也不会遭这罪。”   启明的箭发好,带火的箭射出去逼的敌船不得不退,拉了一夜的弓箭,现在她的手腕还在抖。   启明微微一笑。   蔺琛:“不用担心我,老严是个大老粗,你去帮他忙统计下伤亡。”   说着松开了启明的手,往的大炮的车轱辘上一靠,抓着这点时间闭目休息养身。   也就是刚闭眼没多大会,蔺琛就被朱晔平派来的慰问小兵惊醒了。   前来的是个腿脚快的御林军,来者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自幼就把定国侯当成了心中偶像,这次见到蔺琛,一时激动的竟险些来了个狗啃泥。   从马上一跃而下时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滚着到了蔺琛脚边:“大帅!”   蔺琛睁开眼,忙缩脚:“你这大礼也太大了些。”   来的小将也不觉得痛,兴奋道:“大帅,皇上命我前来犒赏北大营,带来了……” 兴奋的连词都望了。   蔺琛无奈,只好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找严将军去吧,让他看着办,你回去后也告诉黄胜,也别高兴太早,北大营也就这么三瓜俩枣,真打没了我也凭空给他变不出来,到时候援军不到……让他做好打算吧。”   小士兵呆呆的看着他。   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只是希冀的美好罢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少。 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总得青山依旧在不是?   统帅,最多能做的事以正合,求奇胜;整个开元,若只有他蔺琛带着赤血营浴血奋战,人死光时总不能指望他蔺琛变成神仙学女娲娘娘捏人造出神兵神经来吧?   初战告捷,京城定是欢呼鼓舞,可是,下一步呢? 怎么办? 储备、兵力都是大问题。   蔺琛心里清楚,就算是启明有着他不知道的底牌,就算这个开头看起来威风赫赫,只要无援军,都只是负隅顽抗而已。   蔺琛把朱晔平差使过来的小兵晾在了那,朝启明和严飞鸿走去。   严飞鸿手里拿着一把都变了形的刀,刀柄上刻了一个“周” 字。   赤血营的将士都会在自己的兵器上刻上自己姓或名,这都是不离手的伙计;如果主人战死找不到尸体,袍泽兄弟会将他的兵器带回去,到时候挖坑掩埋,祭上酒肉,就算是英灵入土了。   严飞鸿双手将那把刀呈到蔺琛眼前:“大帅。”   蔺琛接了过来,他小的时候,周琦还逗弄过他,再相见,已是阴阳两隔。 突然间,他有种感觉,这些赤血营的战士的英灵还在人间,变成一粒种子,散落四方,慢慢的就长成参天大树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初战告捷(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雁绝城的那座“土坡”,他曾经听老侯爷说过,一百多年前,仁顺皇后代领将士与匈奴厮杀,战况惨烈,尸体残破的看不出谁是谁,当时将战死的士兵全都掩埋在了雁绝城内,将他们的盔甲,刀枪一同留在了那里。 最后形成了“山” 。   启明:“昨夜折损战车十辆,轻骑兵阵亡三百,重伤小千,轻伤的没有统计。”   蔺琛点点头,这个伤亡量比他估算的还要小些:“这都是周将军他们的功劳。”   启明:“只怕今天早朝就会有人提出要和谈。”   严飞鸿赤红着眼:“谁敢提和谈,老子就杀了他全家!”   宁做亡国魂,不做亡国奴!   “他们想的美,洋人现在不会和他们谈,” 蔺琛道,“洋人昨天晚上栽了跟头,没脸和谈,不把京城围到插翅难逃的份上,他们不会跟朝廷谈的,不然他们怎么提条件。”   不过,一切也只是早晚而已。   启明沉默片刻道:“听说前朝亡国之前就是被匈奴打的无处可逃时渡江到了金陵,所以才有了北玄南玄之说,倘若惊称真的守不住……”   “死也得守住。” 蔺琛忽然道,“知道太湖园吗?”   启明一怔。   蔺琛做了一个“嘘” 的手势,不再多说。   太湖园是太衤且时期就建好的行宫,太湖风景优美,还十分清凉;是皇家避暑圣地。 但朱晔平这人,这么一位会享受的,却从来没有入住过。   奇怪的是,他不住,人却一年四季得了空就往那里跑,披星戴月的,外人看着都觉得折腾的难受。   经蔺琛这么一提,启明倒想起了宁胖曾经说的话,宁胖说过他跟踪过一辆走私硝石的车,车子就是到的太湖才跟丢的。   启明真想冷笑几声,她这父皇的性情真是个奇葩,文武大臣几乎没有不走私的,现在看来,这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也是个走私犯。   蔺琛低声道:“你爹现在谁都不信,这是我瞎猜的。”   启明皱了皱眉:“不是瞎猜,我的人跟过他,可惜跟丢了……你说,朱晔平会和谈吗?”   蔺琛失笑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求和的可能性为零……应该也不会做缩头乌龟。他是那种应该吊死也不会逃跑的人。”   启明不紧不慢的来回溜达,粉色褥裙在夜里沾上的水泥干了,不过干涸的血液给她的衣服添了几分颜色。   启明点头:“朱晔平确实不怕死,命也硬!”   蔺琛:“……”   蔺琛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不紧不慢的样子,和他讨厌的尼姑变得一样,什么时候都装着气定神闲的样子。 其实他想嘴欠的说一句:“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蔺琛忍不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和那尼姑学会的这不急不躁?”   “我哪里是跟她学的,我这是给你学的,” 启明笑道,“其实我心里急躁的要命。你心里不痛快,就喜欢装笑,面带欢喜,反过来不让我担心,所以我每次心烦意躁的时候,就稍稍装一装,装着装着自己就真的不急不躁了。再说肝火太旺对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觉自然也就睡不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初战告捷(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  蔺琛顺口就接了上来:“人生在世,唯有美食和睡觉不能辜负。” 启明这话他都会背了,“我什么时候装笑了,你给我说说看?”   启明挑眉,趣味的看着他,一副“你要怎样就怎样。”   蔺琛拿她无奈道:“整顿一下撤军,伤者先行,不能等洋人反应过来再行动。我们做好伏击准备。”   蔺琛将周琦的刀递还给严飞鸿:“收好周琦的刀。” 然后吹了一个口哨,他的老伙计战马‘疾风’闻声小跑到他跟前,蔺侯爷顺手从地上摘了两朵小红花,翻身上马:“轻骑的兄弟们,上马走喽!”   蔺琛摘得那两朵野花,本来真是是想插进启明的头发上的,不料碰上严飞鸿狐疑的目光,蔺侯爷顺手就将那两朵花扔在了严大将军的头盔上。   启明不地道的低笑。 北大营的那些老兵也是哄堂大笑。   严飞鸿嘿嘿道:“大帅,人都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等打了胜仗,你得再给我抢个小媳妇。”   蔺琛吼道:“老子还没媳妇呢!”   那些士兵笑的更是厉害。   这么一闹,还真闹精神了。   此时,西洋战船上,梅先生有些狼狈的走进舱门,迎面遇上国王的侍卫长。   梅先生忙问道:“国王怎么样了?”   侍卫长:“刚醒,刚要唤您进去。”   昨晚的战争中,他们前面的那一只船被三支齐发的火箭射中,直对‘火鸟’台,直接引爆了那辆炮台,那艘巨翼当场炸了,巨大的冲力把后面的‘巨翼’都反冲后退了。 国王当场就摔倒磕了额头晕了过去。 这也是他们昨夜连连后退的原因。   梅先生舒了一口气,跨步进去,国王额头上了药,头发散落,人也憔悴了许多。   梅先生一进门就跪了下来,有沮丧,有自责:“国王,对不起……”   床上的国王没有睁眼,低声道:“是蔺琛,是那个神秘人。”   “计划中考虑到了他会出现,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昨天有种新型武器突然出现,” 梅先生顿了顿,“赤血营已经被西域诸国拖住不得离开嘉峪关,本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   “战场总是充满变数。”   梅先生无言以对。   国王微笑道:“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能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因为害怕、恐惧会占据不得心。此次战败是上帝对你的磨砺。”   梅先生一愣。   “你已经切断了他们京城的通讯,一个金陵城,如果真有那么多驻兵和储备,当初我们煽动北大营逼宫,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成功?”   梅先生:“您是说……”   “不要被蔺琛牵着鼻子走,中原有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他是只老虎,如果没有了牙齿,和兔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身躯庞大些,肉味鲜美些,去吧。”   当天,西洋军队重新登陆,准备再次彪然的登陆海州城。   这次上岸再次遭到了火筒伏击,这一次是白天,梅先生心中有谱,淡定指挥,可惜这些人身手好,见打不过就施展轻功溜了。   一群西洋士兵追了过去,梅先生本能的惊道:“别追……”   可惜话说晚了,“轰” 的一声,那群士兵几乎全被炸伤了天。   一个士兵的一条胳膊飞落在梅先生脚旁。   梅先生带领着他的军队愤怒的杀入城中,准备烧杀抢掠平息心头只恨;让人更恼恨的是,蔺琛给他玩了空城计,竟然全都撤了。   江北水军战败后,启明便让人洗劫了户部尚书的家,又让自己安插在户部的人向朱晔平提出了将海州百姓撤离一事。 当然也有不愿意走的,可头天炮火连天的,那些不愿意走的也亡命天涯去了。   空城里太安静,那种寂静让人害怕,感觉就是聚集了很多游魂似的。 梅先生手一摆,士兵立刻私下搜查。   江南的建筑都是依河而居,都是些弯弯绕绕的笑道,没有在那种地方长期居住的人进去容易出去难,很容易分不清东南西北。   梅先生心中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个士兵顺着声音进了一家院子,突然喊叫了起来,周围的人聚上去,一看顿时也变成了惊弓之鸟。 只见那根银杏树上吊着一个西洋士兵,胸口有个血窟窿。   有士兵小心翼翼的上前,挥刀试图将人弄下来,这时,一只乌鸦飞了出来,那沙哑的叫声传的哪里都是。   大白天的,愣是渗人的让人吓破了胆。   “瑞克大人,还继续搜查吗?”    梅先生动了动喉头:“……先撤离,快点离开这里!”    他话音未落,从远处就传来了让他心中畏惧的“砰砰” 声。   立刻又士兵变了脸色:“一定是我们的人遇到了伏击!”   “快撤!”   外面的炮声连成一团,不知是由哪方的‘火鸟’炸倒了几处石房,散落的大石阻挡了道路。   海州城成了迷宫! 第二百三十章:游击战术(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西洋的几辆战车与士兵深陷迷宫不得出,完全是一群没头苍蝇胡乱撞。   梅先生无奈之下用了最笨拙的办法――记号法,没走过一条路就会在旁边的墙壁或者是大树上刻一个“梅” 字,兜兜转转一个时辰,人才走了出来。   疲惫不堪又惊魂未定的西洋军队退回了城门口,不知道地下埋了什么东西,和登陆时遭遇的状况基本一样,轰轰几声将首批退出城们的士兵炸了个四飞五裂。 又是几条黑影一闪而过。   梅先生险些气的抽过去。   梅先生:“……”   “大人,我们还是走水路吧?”   梅先生抬起手打断他的话,面色暴戾地站在原地:“国王说的对,蔺琛手里没有多少兵力和武器,只能靠这些旁门左道的诡计,你们难道现在就害怕了吗?他要打伏击……哼!”   他皮笑肉不笑,冷冷道:“给我将这座城夷为平地,我看他们还能藏在哪!”   经过一个时辰的轰炸,梅先生在这废墟之城来来回回的搜索了几遍,未发现一个人影,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浪费了他无数宝贵火药和时间的破地方,真的是人去楼空。   他,被蔺琛狠狠玩了一把!   确实有伏兵,那几位伏兵都是启明带过去的人,不但火筒使的好,轻功也是一流的。 他们几个的任务就是敌人进入地雷区后,负责拿火折子点燃火药线。    梅先生咬牙切齿:“侦察兵先行,轻步兵紧随其后,给我追!”   扬州是海州到金陵的必经之路,藏在山丘树林子里的蔺琛目送那些侦察兵前往京城。   他将嘴里叼的树叶子吐了出来,拍了拍严飞鸿的肩道:“周琦是立了大功了。”   严飞鸿低声道:“功劳是不小。”   蔺琛懒洋洋的看了一眼这个严大榆木疙瘩,道:“洋人的总指挥一定是伤了,现在这位指挥官鲁莽又对京城一带不了解,否则也不会一气之下贸然前进。”   “他们探路的有去无回,胡安他们几个正在前面候着他们呢,到时他们不敢轻易前行,” 蔺琛对严飞鸿低声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再休息休息,天一黑就动手。等他们人齐了,轻骑兵两翼包抄冲散他们,绝不可恋战,让炮车远远炸上几炮就行了。不然到时咱们被他们围住拼个鱼死网破,咱们这几个小鱼可就真死了。”   严飞鸿小声问道:“大帅,咱们为啥不在城中伏击?”   若严飞鸿是个毛头小子他非得朝着他的脑门糊上一巴掌。   蔺琛:“青天白日打伏击?这是脑子有病的才干的事。”   梅先生在远处应话似的打了个喷嚏。   严飞鸿过度用脑的想了想,想得脑仁疼,觉得大帅说的有道理,于是虚心的问道:“大帅,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到了晚上会走到这的?”   蔺琛:“你们长公主殿下算的,她说如果算错了,她就拿她的公主府来抵。”    启明正在摆弄她的火筒和弓箭,头也不抬的笑道:“反正是你们大帅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游击战术(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严飞鸿是个粗老爷们,是听不出二人话语中的言外之意;这也是启明没把他当外人才隐晦的说了出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严飞鸿也不把这位长公主当成女人,恍惚回到了当初老侯爷带着平阳长公主带他们驻守边关的岁月。   当下严飞鸿有啥说啥道:“长公主殿下与大帅不分彼此,说不定将来大帅带着我等驻守边关时会像当年一样多个公主帐。”   启明:” ……”   蔺琛:“……”   严大将军难道是个粗中有细? 蔺琛刚想说“那是一定的” 。 结果严飞鸿智商下线的道:“不对,长公主殿下和大帅差了辈。 ”   蔺琛:“……滚蛋! ”   年龄是硬伤啊!   纯属闹着玩的严将军嘿嘿一笑。   天黑了,远处传来杜鹃啼叫声,这时敌人入瓮的信号,严飞鸿耐不住性子的要起身,却被蔺琛一把按住。   蔺琛:“再等等。 ”   他的眼睛和额间的朱砂痣相映的有些吓人。   严飞鸿忍不住喉头动了动,低声道:“长公主殿下怎么算的,怎么这么准? ”   蔺琛心想:“就你家长公主殿下,恨不得把师傅吃干吸净,她师承陈老将军,怎么可能算不出来。 ”   想是这么想的,嘴却发贱的开口道:“我们侯府是她当家,拿我那点俸禄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一天到晚精打细算成了精。 ”   严飞鸿:“啥? ”   启明看了一眼大老粗严飞鸿:“要给你们大帅攒好老婆本,好娶金枝玉叶。 ”   严飞鸿:“……” 然后又是嘿嘿一笑。   蔺琛对这傻货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笑声道:“吩咐下去做好准备! ”   严飞鸿要爬起来,又被启明按爬下去了:“跟好你们大帅,我去安排。 ”   夜已深,赶了一天路的梅先生仍是胆战心惊,唯恐遭了蔺琛的伏击,现在是身心疲惫,惊怒交加。 现在安营扎寨了也不敢松口气,唯恐蔺琛来个虚虚实实。   不得不说,梅先生的考虑是正确的。   只是等着等着一直没有动静。 可他刚困的睁不开要小睡时,一声巨响打破了寂静。   梅先生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夜空被火把点亮了。   “瑞克大人,小心! ”   一簇带着火的羽箭从空中落下,梅先生被一个亲兵猛地推开,未至初夏,夜风却能将人烤熟透了。 随后厮杀声响起,蔺琛的轻骑兵像风一样吹了过来。   “都给我顶住了! ” 梅先生吼叫道:“都不要慌,他们没有多少兵……”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声的巨响,飞沙走石的,一片混乱。   梅先生擅长阴谋诡计,玩的是挑拨离间,纵横捭阖的把戏;用的是东泽大陆老祖宗几千年前留下的。 但他却不是一个擅长作战的指挥官。 只要对方不按照他的套路走,这种人就会抓狂。   突然之间,梅先生感知到有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不由自主的背后就起了凉意,他惊恐的跟着感知看去,惊恐的发现一支羽箭划过夜空直奔他而来。   梅先生心道:“怕是要命丧此处了! 不甘啊! ” 第二百三十二章:游击战术(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千钧一发,他身边的一个士兵怒叫一声挡在了他身前,那羽箭穿透了士兵的盔甲和身体,那露在士兵身后的箭头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梅先生惊魂未定的顺着来势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站在马背上手持长弓的女人。   那女人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冰冷,像是浸了毒。   梅先生的卫兵将弓箭对准那女子,那女子也只是笑了笑,从马身上一跃纵身飞起,那马比人还要精似的撒腿侧跑,刚好躲过去了那几发箭。   蔺琛纵马上前,启明落在了他的马背上,蔺琛手持利箭,马蹄高扬,破云剑横扫一圈,他和启明二人的衣襟溅上了敌人的血,转眼之间,战马驼着他们跳出了战圈。   蔺琛朝启明吼了一声:“你不要命了吗?”   启明本来是想直接射杀那位指挥官的,没料到蔺琛会冲过去。 看着蔺琛的脸,听着他胸口的剧烈震动,启明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蔺琛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平静。   蔺琛把人护在胸前,一声长哨,北大营的轻骑兵从两侧冲向了敌阵,刚才被启明的火筒军一通乱射的西洋军队开始掉队重整,梅先生怒喊道:“火炮开路,撤退!”   后面就得围困就是做做样子,西洋军队顺利撤退。   揍人一顿就躲起来,换个地方再揍一顿,周而复始,简称“游击战术” 。   润安九年四月十六,北大营夜袭西洋军队海安城西。   四月十七,被北大营修理了两天的西洋军退守空城海安,请求海上增援,多日按兵不动。   四月二十二日,西洋军大批援军登岸,北大营退守扬州,西洋军直逼扬州,再次被蔺琛引入地雷区,重甲折损近半,再次退守!   四月二十五日,大不列颠国王病愈,亲征!   四月三十日,扬州沦陷,遭西洋军重炮轰击平城。   数万西洋大军逼近京城。 蔺琛带着北大营的士兵于其周旋二十多日,终难以为继。   五月初十,战争持续一月有余,蔺琛退守京城,城门紧闭,而无援军抵达支援。   金陵城已至初夏,秦淮河再也没了画舫,自称绅士和善的西洋人派出了使者,满满的道貌岸然式虚伪。   使者传达了国王的意思,整个金殿吵翻了天,让人听的是头胀脑昏,散朝后,启明依旧还是那副都不熟的面孔,对付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只能无可奉告来打发。   启明搀扶着腿脚不好使的文叔公出宫,二人缓缓前行。   文叔公这些日子就住在了武备枢,满眼血丝,眼圈也凹了,整个人看起来干巴巴的,不过精神头还不错。   “难为长公主殿下搀扶着我这种腿脚不行的老东西了,臣这是祖宗八辈子积了德” 文叔公叹道,“援军有消息吗?还能来吗?”   启明:“四境都遭了袭击,绊住了五大驻军的脚步,地方军什么样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这些年军费开支是一减再减,没有战斗经验不说,他们手中连个利器都没。” 第二百三十三章:游击战术(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四境都遭了袭击,绊住了五大驻军的脚步,地方军什么样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这些年军费开支是一减再减,没有战斗经验不说,他们手中连个利器都没。”   “长公主殿下,老朽真是无地自容,武备枢这些年连个改良先进的武器都没有,” 文叔公自嘲的摇头,“我这个没用的老不死就是个吃白食的,年关时没能阻止皇上施行龙牌令,原想着受完罚就告老还乡,怎料遇上国难当头,恐怕是难留全尸喽。”   启明温声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天地生才,不宜妄自菲薄。”   “没了国何来后人,” 文叔公道,“我这种人,只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武备枢,就这么当个下九流的制造师,做好自己的活。却不知这天下有好人有坏人,有君子有小人;哪怕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可原来贪心之人是会惦记你的独木桥的。”   文叔公这人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心性却如孩童一样单纯。 今年骤然下狱,又突遭国难,一时发了感慨。   启明知道他只是想让人听一听他的本心,便没插嘴,只是微微笑着。   开元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让军权和政权矛盾背了黑锅,是朱晔平不能知人善任造成的,买官卖官,硕鼠蛀虫,早已经注定了今天这个残破败局。   文叔公:“洋人们的探子逐渐增多,埋伏在城外的大内高手力量始终有限,只怕过几天,他们大批人马压境就难以为继了,到时候怎么办,长公主殿下和大帅有什么计划?”   能有什么计划,如果她的人再不来,恐怕城破只是早晚而已。   启明:“您老不要太担心,大帅正在想办法。”   忧心忧虑的文叔公顿时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说他们这长公主殿下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她天生的不知道心急,现在天头快要塌了,这长公主殿下竟来了一句“不要担心” 。   文叔公低声道:“今天长公主看到萧大统领了吗?皇上表面上怒斥了使者,不过有传言说,皇上已经有了迁都的打算。”   迁都? 迁到敌人包围圈?   启明笑了笑,从容不迫:“您老放心吧,皇上不会迁都,咱们也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二人到了宫外,启明看到了武备枢的‘驴’车,“我看见了您的车,我扶您上去……”   现在金陵城人心惶惶,马匹奇缺,这文叔公把自己的马匹都无偿给了北大营。   启明一出宫门没能看见胡安就心生疑惑,她和文叔公走的慢,到了这个时候,竟然都没能看到人影。   启明心道:“难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扶了文叔公坐好,还没到上告别一抬头就看见胡安脚步匆匆的跑过去,满脸的心绪不宁。   胡安单膝跪地:“奴才今天来迟,还请长公主恕罪。”   “无妨,” 启明抬手让他起来,“今天可是出了什么事?”   “……” 胡安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长公主一眼,心知瞒不了,“昨夜敌袭时,侯爷被敌人的羽箭所伤,清早府里才得到消息,我刚去……长公主!” 第二百三十四章:貌合神离(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任凭胡安喊破喉咙,方才还和文叔公慢悠悠走着的人脸色突变,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胡安和文叔公面面相觑,都是嘴里能塞进去个大鸡蛋。   十三城门前还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西洋的军队到了天明是才鸣金收兵,蔺琛也才得了喘气的机会。   箭头穿透盔甲刺入肩头,军医正围着蔺琛准备动手给他拔出来,拿着剪子和钳子小心翼翼的将他盔甲往下卸,里面的衣服已经沾在了血肉里。   启明直接闯进了打仗,目光落在蔺琛的肩上,只是一眼便看不下去了,脸色简直比受伤的那位还苍白。   “嘶……” 蔺琛抽了一口凉气,“我说能给个痛快吗?你学大姑娘绣花呢。” 一抬眼看见了启明,呲牙咧嘴笑了笑。   启明平复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跨步上前,从军医手中取过剪子和钳子,此时蔺琛真像是她的一个病人而不是爱人被她检查打量,随即搂住蔺琛的肩头,从另一侧动手通着剪了下去,手速很快,盔肩离了蔺琛的身,血粘了启明一手。   启明紧绷着脸,顿时觉得喘不过气来,蔺琛的血味**着她心头的‘绝情’发作。 狠狠的压了压才开口道:“谁伤的你?伤成这样为何不告诉我?”   刚才还呲牙咧嘴笑的蔺侯爷咬紧牙关把疼痛咽了回去:“不碍事。” 见启明神色不好,左顾而言他:“早朝上西洋使臣提了什么条件?”   “能说什么,在大殿之上耀武扬威来着,” 启明按住自己有点不稳的手,开始剪蔺琛的衣服,“胜利者不总是喜欢露出那副嘴里,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对了,说西方诸国一直受开元迫害抢夺,现在让那位把嘉峪关以西的丝绸之路送给西方诸国,还有……”   启明把蔺琛的上衣全扯了下来,盯着他的伤口抽了口冷气,不由自主的冒了冷汗后退了两步,艰难的撑住了身子没倒。   “启明,你怎么了?” 蔺琛先是打了个寒颤,头上也是直冒冷汗,不过他更担心启明。   启明绷直身子,打着颤侧过身子拿安血丸往嘴里填,端过蔺琛的茶水就灌进了肚子里,吐息片刻人才好些。   “我就是有点晕你的血,” 启明对上蔺琛狐疑的眼神,“将东北三省划给倭国和高丽,将北疆的二十四郡,外加幽州一线全部给二十六部落,开元的京都迁至西安,另将我送到二十六部为质,从此开元向二十六部称臣,把以前接他们的贡奉还给他们……”   蔺琛怒道:“放他罗圈屁!”   他这样一挣扎,又有血涌了出来,启明有些无奈的按住他:“你别乱动。”   蔺琛阴晴不定,好一会,才道:“好,你继续往下说。”   “叶锦江从南洋诸岛撤军,东海一线全归他们,临海渔民不得再入海打渔。” 启明轻柔的帮他擦拭伤口,顿了顿,“赔款也是少不了的……”   蔺琛默不作声,不过肌肉绷得很紧。 第二百三十五章:貌合神离(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早朝时朱晔平要把使臣斩了,被群臣的‘不斩来使’言论劝住了,” 启明一手拿起一旁的酒壶,一手覆上蔺琛没受伤的肩,“我要给你清洗伤口,我暂封住你的知觉好不好?”   蔺琛摇了一下头,“不用。”   启明低声劝道:“你对药有抵抗性,这次你听我的好不好?就算外面有变,我替你上战场……”   蔺琛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你清洗吧,我受的住!”   启明看了他一眼,她是摸透了他脾性,有时候这人是软硬不吃,对付他,她自有办法。   就在这时,严飞鸿跑过来道:“大帅……”   蔺琛一回头,就被人使了下流手段迷晕了;英明神武、‘护妻狂魔’的定国侯万万没想到启明会拿江湖手段来对付他,身子软的那一刻他在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配合。阴沟里翻了船了!”   启明一把接住失去了知觉的蔺琛。   严飞鸿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帅被长公主放倒,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一个凌厉的眼神射朝他射过去,立刻马上的捂住了嘴巴。   启明面不改色的将蔺琛放平,为了保险还在他的穴位上刺入一根银针,随即拿着烈酒给他清洗伤口。   严飞鸿张口结舌:“你……这……”   启明:“就是让他少遭点罪,多睡一会。”   严飞鸿彻底膜拜了,他以前一直以为长公主殿下是个清心寡欲的修行人,后来发现她是个能打仗能算计的奇女子,心中很是佩服;现在,严大将军对她更是起了崇拜之情。 心道:“这长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比起老侯爷更胜一筹。”   能把蔺大帅当着小木偶摆弄的,天上没有,地上仅此一位。   启明:“出了什么事?你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严飞鸿这时才想起了正事,忙道:“长公主,皇上来了,御驾应该就快到了……”   说话间,憔悴不堪的朱晔平身着便装到了,身边跟了个徐年。   朱晔平低头看了看昏睡的蔺琛,低声问道:“侯爷没事吧?”   “还好,没伤到经脉。” 启明给他包扎好伤口,将旁边的一件看着还算干净的外衣盖在蔺琛身上,收起银针:“只是儿臣给他用了点昏睡药,让他睡一觉。父皇别怪罪。”   启明说完,便起身拿起弓箭往外走。   朱晔平跟上忙问道:“你去哪里?”   “我替侯爷收一会城,” 启明道,“西洋使者虽然在城中,以儿臣对他们的了解,恐怕是个迷魂阵,说不定趁着我们放松警惕突然攻城,还是谨慎些好。”   朱晔平呆愣了片刻,猛然抓起佩剑也跟了出去。   徐年大惊:“万岁爷!”   朱晔平没理会他,径直上了城墙。   朱晔平站在城楼上,遥望着京郊,人们赖以生存的沃土如今成了西洋军的驻扎地。 曾经车水马龙的十三城门外成了焦土一片,城墙也似乎变得不再牢固,只是在死撑着还没倒塌似的。   现在这京城的士兵几乎没有不认识这位长公主殿下的,见到她上城门纷纷上前见礼,但这些小士兵根本不认识朱晔平,不过看他衣着华贵,便把他当成了一位大官,含糊称了一句‘大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貌合神离(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家父女貌合神离的站在城楼上,仔细的看,还是看得出面孔有两三分的像似,不过这淡薄的亲缘实在是薄到让人看不到。   朱晔平忽然对启明道:“快的话,箫统应该天不黑就能回来。到时候你派个值得信任的人去接应一下吧。”   启明不问去接什么,也不拐弯抹角的打探,只是顺口应了声:“好。”   朱晔平:“你就不问问朕派箫统去做什么?去了哪里?”   启明微微垂眉,看着眼前的石砖城墙,静默片刻后道:“我这阵子有查户部的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尤其是火药的入库、出库、库存有很大的出入……不过,可能是父皇自有打算。”   赵志平蠢到跟野和尚合作,朱晔平和户部狼狈为奸动手火药。   朱晔平这个聪明人,启明说的隐晦,可他听的明白,自己私藏军火这点事早被启明盯上了。   朱晔平略显尴尬的道:“正阳门内有一条通往太湖的密道,朕让箫统带卫队从那里出城,太湖有个私库,里面有几吨火药,你暂时不要声张,眼下人心不稳,倘若密道之事泄露出去,恐怕会有有心人坏事。”   启明点点头,心道:“还真是不到生死关头不掏家底。”   朱晔平这种刚愎自用的帝王,就算是以身殉国也不可能对他人俯首称臣,更不用说去签订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   他沉默了,启明也缄默不语。 他们父女二人,这些年除了客套和明面上做给外人的亲近,一直都是无话可说。   朱晔平突然道:“他去寻你时,你多大?”   启明:“十三。”   朱晔平“唔” 了一声道:“朕的记性越发不好了,啊炎的样子记不清了,太子的模样也忘了。连你多大了,也记不准确了。更何况是其他事。他克妻,又一直带兵,想必那两年你跟着他受委屈了。”   启明的目光微动:“没有,他很疼我,那时候我还是男孩打扮,他把他能给的都给了我。” 她的心里还有一句话:“他把不能给的也给了我。”   朱晔平抬头仰望着头上的晴空万里,怎奈这天下晦暗不明。 他想起了自己和蔺琛、啊炎一起成长的情分,小时候自己会嫉妒先皇对蔺琛更好,会嫉妒啊炎对蔺琛更亲近,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位小表弟人很好。   原以为这点兄弟情分会持续一生。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或许是先帝驾崩时让他提防定国侯府时,或许是啊炎之死,或许……  “启明,” 朱晔平忽然开口道,“倘若城破,朕传位于你,你带着百官和后宫从密道离开,迁都蜀州……再慢慢谋划,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有卷土重来恢复霸业的一天。”   启明看了他一眼。   “朕知道,你和他之间有男女之情,” 李丰目光平视着远方,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将来只要你的子嗣姓朱不姓蔺,你也不必还位于悠仁或者远昭,能让你的弟弟和侄子有个栖身之地就可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貌合神离(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朕知道,你和他之间有男女之情,” 李丰目光平视着远方,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将来只要你的子嗣姓朱不姓蔺,你也不必还位于悠仁或者远昭,能让你的弟弟和侄子有个栖身之地就可以了。”   启明没有接话,片刻后,她无悲无喜的平静道:“父皇言重了,一切还没那么糟糕。”   朱晔平看着他的女儿,他的长女,如今也是他最年长的孩子,如果这是个儿子……  他恍惚记得自己险些被废太子时从母后嘴里也听过类似的话。   还没到那个时候,还没那么糟糕。   先皇说徐家女人最会玩弄权术,生下来的男孩会成为她把持朝政的傀儡,生下的女儿最会魅惑人心,能攻占开元最强的铁血汉子的心。   太后说匈奴的女人是最恶毒的猛兽,蛊惑人心,所以皇贵妃月氏不被她喜爱。   而他最大的心结是那句话:御出双生,女主昌。   徐璇玑胆大妄为私自将孩子送出宫外,等他要追杀那孩子时关外不太平。 再后来就是太子身体时好时坏;他本来寻她回来是让她做替身皇子,未料到蔺琛不按理出牌,给他大张旗鼓的带回来一位公主。 为了自己的仁德之命和制衡蔺琛,他就把这个对他有威胁的孩子过继给了定国侯府。   而直到这一刻,朱晔平才发现一切或许都是上天注定的。   他给她皇位,她却不接,他看不透。   大敌当前,国难之时,九五至尊的位置都未能打动她。   她比徐璇玑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朱晔平张了张嘴,这时徐年上前低声提醒道:“皇上,该回宫了。”   朱晔平回过神,无言的摸了摸启明的头发,看了一眼这少女的眼睛,转身下了城楼离开。   启明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朱家的皇子皇孙还都活着我如何登位?不急,慢慢来!”   朱晔平离开后,他刚在心中悱恻的那位上了城楼――正是他曾经的皇后徐璇玑,现今的尼姑了无。   报国寺的僧人和感恩庵的尼姑也都已经撤入了城中,白天呢她就跟着和尚尼姑念经保佑国运昌盛,晚上再调查朱晔平身边可疑的人。   启明看了她一眼。   了无愁闷哭脸的摇摇头。   启明心下了然知道她并未进展。   启明:“皇贵妃和二皇子都被禁了足有人盯着,皇上又生性多疑,心中极其能藏得住事,我们这边有被泄密,那个内应一定是他的亲信。你查过徐年吗?”   了无神色更加凝重,比划道:“他没问题。”   启明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被自己‘小女人’放倒的定国侯醒了过来,睡的简直不知道是哪天哪地方了,直到伤口传来钝痛,盯着房间环视一圈才想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蔺琛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按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揍一顿。   谁知道他藏出来,便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金陵城都跟着晃三晃,蔺琛背靠住城墙,心道:“地动?” 第二百三十八章:同归于尽(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城楼上的启明猛地回头下城楼,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阴鸷;她错了,错的离谱,细作怎么可能是朱晔平身边的女人或者奴才;朱晔平生性多疑,这私藏火药的事连薛鸢都不知道更何况其他人。   蔺琛见她急匆匆的下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启明:“皇上刚离开不久,他说他让萧大统领从密道出发去太湖运火药去了,太湖在那边。”   蔺琛身上打了一个冷颤,瞬间彻底醒了。   五月十二日这一天,太湖之行遭泄密。 西洋使臣和谈就是给开元竖起来的幌子,趁机攻城也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标是迂回京南,劫杀箫统,截获火药。   箫统,在沧澜歌的江湖高手排名上仅次于蔺琛的高手,双手难敌万拳,箫统当机立断,一把火将数吨火药点了,直接炸毁了密道,尸骨粉碎,玉石俱碎。   押送火药的御林军将士,不敢置信的西洋军,还有太湖的秀丽山水,皇家行宫阁楼,全部付之一炬,地动山摇!   整个金陵都在颤抖。   京城的上空弥漫着硝烟和将士的骨血味。   避暑胜地太湖瞬间也变成了火炉,天空像是染了将士的血液,变得通红。   京城中唯有的大炮全都被蔺琛调动了起来,将士手中的弓箭被拉的紧绷。   西洋军这个时候出动了。   蔺琛不知道箫统那一把火炸死了多少西洋军,也不知道西洋军在火药不足的情况下能撑多少。 双方都在极限边缘,不知道谁能打败谁,但,城必须守!   申时,西洋军像是得了癫狂症,不计代价丧心病狂的攻城,炮火连天,炮火羽箭纷纷,双方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西洋军死了一批又有一批顶上,无不显示着西洋军此次的势在必行,被蔺琛拖得这一个多月,每一天的伤亡和军需消耗都一点点磨损着大不列颠国王的耐心。 预谋十几年,绝不能功亏一篑。   启明一把抓住了无,再也没有了慢悠悠的性子,飞快的道:“我猜出来了那个人是谁,箫统离宫的事打的是皇上逃跑的旗号,朱晔平都没有辟谣,直到刚才,他才把消息透露给我,哪怕他是在向我托付江山……”   了无一愣。   启明:“我那个父皇,不信子女,不信大臣,会是谁?我听说宫中的那位道长曾经是位和尚,还是延参大师的师弟,放弃多年修行改做了道士。” 启明沉沉的目光看向她,一字一顿道:“道观就在南郊!”   了无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在这时,一支羽箭朝启明射去,启明带着人仓皇躲开踉跄了两步,了无手中的佛珠应声绷开,她的脸色瞬间苍白。   佛珠散乱一地。   启明拉过她的手臂:“你去找延参大师,如果杀错了他,拿我的命抵。”   了无本能的摇头,她修行二十多载,本以为只有启明这个悲喜无法洞穿,直到这一刻,她方才发现,她一直无法逃脱七情六欲,四大皆空皆是错觉。 第二百三十九章:同归于尽(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拉紧了启明的胳膊。  启明迎着那白脸尼姑惊惧地目光,将了无一推:“怎么你也认识那道士不成?我这人不信神佛,不信因果,这事我去处理。你不用拦我,也不要怪我。”   她生来就遭了所有恶报,天地间的神魔,再也没有哪个可以让她敬畏。   启明:“我找锦溪借几个人去。”   了无呆立原地。   她还记得那个人曾说:渔樵耕读、江湖浪迹,卿愿否?   沧澜阁,天下太平,隐于江湖;倘若盛世倾覆,波澜汹涌,应千生万死,夺得太平。   了无忽然就潸然泪下。   背水一战,蔺琛以砸锅卖铁之势应对敌人的火力全开。 ‘火鸟’待命在通济门门口。   伤口还未愈合的蔺琛又穿上了盔甲,脸色苍白。   听士兵来报长公主来到,蔺琛猛地回头,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快步上前抓住启明的胳膊:“你怎么还没回宫?” 说着就把她往城下拖。   启明:“萧大统领的事绝非巧合,朱晔平的亲信中必有人叛变,” 启明道,“锦溪,我要带走陈大哥他们,去帮朱晔平解决内患,倘若他们里应外合,这城死守也是白费力气……”   “启明,” 蔺琛正色道,“你听我说,你带他们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听话!” 然后将人搂在怀中,深吸一口气,又放开。   就算没有里应外合,只要没有援兵立刻到来,城也是守不住的。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巨响,洋人的火鸟轰在了城墙上,固若金汤的城墙瑟瑟发抖。   “皇上过来的时候给你说了什么?” 蔺琛在她耳边低语道,“就按他的意思办,快走!相信我,我会去找你。”   两人离得很近,在这硝烟中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朱晔平过来的时候蔺琛还在昏睡,甚至都没有见上一面。   这对在天平盛世有着不可调和矛盾的二人在生死存亡这一刻,竟然是最明白对方心思的人。   启明突然拉下蔺琛的脖颈,不再顾忌他人的目光光明正大的吻上了失了血色又干裂的嘴唇。   这一刻,没有国破家亡,只有一眼万年。   蔺琛拭去启明眼角的泪,微笑道:“走吧。”   启明注视着他道:“锦溪,我是去斩杀城内的妖魔鬼怪;我曾给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若你今日敢……”   抛却众人枷锁和伦理道德,这绝境之下的炽热情深融了他的铁石心肠。   他本已做好了死在城墙上的准备,谁知他这一生中誓要和他生死相依的人,誓要与他同行黄泉碧落。   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一刻,他懂她透出来的意思。   他若死了,她绝不苟且偷生!   蔺琛深吸一口气,喝道:“陈平!”   陈平应声“到” 。   蔺琛:“你带侯府的家将,护送长公主。”   他说着就直接上了城楼,头都没回!   弓箭手射出利箭,与敌军的遁甲惨烈相撞。 这已经是武备枢仅有的一批箭矢。   敌人却不顾一切、不计代价的前进,以人肉当盾、前仆后继! 第二百四十章:同归于尽(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高高耸立的摘星台也已轰然坍塌,曾经开元百姓流血流汗修建的高台成了废墟。   千秋万岁终归是一场梦……  金砖碧瓦,终落了个挫骨扬灰。   金銮殿已是乱成一团,徐年扑到在朱晔平脚下,大哭恳求道:“皇上,眼看城门将破,皇上随奴才走吧!奴才的义子已在西门口备好了马车,大内侍卫和奴才就算是死也要护送皇上突出重围的……”   朱晔平一脚将他踢翻:“狗奴才,自作主张的东西。滚!取朕的尚方宝剑来!”   沈江闻言跪倒:“皇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昭也连忙拜倒:“皇上,只要吾皇与皇子无恙,江山社稷便……”   薛鸢将尚方宝剑捧到了朱晔平跟前,朱晔平拔剑朝谢昭砍去,一剑砍下了谢昭的官帽和玉冠。   他恨啊,恨不悔啊!   朱晔平大步向大殿外走去,薛鸢紧随其后。   徐年连跪带爬的跟了上去,六部官卿早已乱作一团,只能跟着朱晔平跨出大殿。   西门口因为徐年义子二人的靠近也是乱成一团,他那两个粉面儿子冲着宫内大叫,有小太监回禀了徐年,徐年快步迈着小脚赶了过去,侍卫在心中犹豫一番放了那二人入了宫,跟着徐年见了圣颜;就在这时常年替皇上炼制丹药的云机道长带着一群道士模样的人走到了朱晔平面前。   朱晔平的神色稍微变得不再错乱,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与云机道长打招呼,徐年的一个干儿子突然抬起头,面带杀意,在离朱晔平几步远的地方,甩出了一只毒镖。   这场变故,猝不及防,惊起四座!   电光石火中,徐年大叫一声,敦实的身体挡了过去,狠狠地撞上朱晔平的后背,替他挡下了致命一镖,朱晔平踉跄一步,若不是本能的用宝剑支住身体,就要摔倒在云机道丈怀里。   朱晔平愤恨的回过头,就见徐年目瞪口呆倒在了地上,薛鸢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剑刺进了徐年的那个暗杀皇帝的干儿子心口处。   徐年的身体抽搐了两下,腿一蹬就咽了气,死不瞑目,像是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事事顺着自己的干儿子会成为刺客,而他自己成为了皇帝遇险的元凶。   就在这时,朱晔平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便感觉到一直冰冷的手掐上了他的脖颈,那只手的主人竟是云机道长。 朱晔平手中的宝剑也当啷一声落地。   除了薛鸢好一点,百官和侍卫全惊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沈江这手无寸铁的书生上前大喝了一声:“道长,你不要命了吗?”   那道长就算穿着道袍,就算常年在炼丹房呆着,也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年少时英俊模样。   云机笑道:“贫道还没活够呢,沈大人,当年太宗皇帝效仿太衤且皇帝勤兵黩武,拿高丽、东瀛磨刀的时候,你恐怕还不记事吧。”   沈江:“你……”   云机身后的一个道士上前一步,对云机说了句沈江他们听不懂的话,随后众人就看到就几辆‘火鸟’推着聚拢过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同归于尽(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那道长就算穿着道袍,就算常年在炼丹房呆着,也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年少时英俊模样。   云机笑道:“贫道还没活够呢,沈大人,当年太宗皇帝效仿太衤且皇帝勤兵黩武,拿高丽、东瀛磨刀的时候,你恐怕还不记事吧。”   沈江:“你……”   云机身后的一个道士上前一步,对云机说了句沈江他们听不懂的话,随后众人就看到就几辆‘火鸟’推着聚拢过去。   谢昭惊呼道:“倭人!”   云机笑道:“我全家都死在了江北水军的刀下,独我苟且人世,后被打渔人收留,又颠沛流离至金陵,幸得贵邦宝寺方丈收留。只因动了色心,离开佛门,自此炼丹未生,潜伏皇上身边近二十载,总算等到了今天。”   朱晔平被扼住了喉咙,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你……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 云机皮笑肉不笑,“可不是吗,皇上嘴心一样硬,不知万断后是不是也一样,那么就请皇上跟随贫僧走一趟吧。”   朱晔平:“你……”   “皇上说过信神不信佛,” 云机道,“信神就是信贫道。”   说着,他径直推着朱晔平要上御辇,吩咐道,“散播消息,就说皇上带着百官弃城逃跑了!”   沈江:“大胆狗贼!”   云机大笑:“想让皇上死的尽管大胆上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啊,啊” 的嘶吼声。   云机蓦地侧头望去,只见了无站在宫门竭尽全力的发出叫喊声,放眼望去,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和尚。   他遇见她时,她看不见他,她和徐老夫人到寺里上香,那一晚,他做了一个香艳的梦。   后来,他随师兄延参到云台山探讨佛法,遇见带发修行的她,这一次,她的莞尔一笑,惊艳了他的人生。   再后来,他离开佛门,建了道观;曾经年少时的轻易渐远渐淡,但始终萦绕眼前。   延参满头大汗的赶到:“师弟,回头是岸。”   云机神色复杂的看着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师兄,又看了看徐璇玑,一时晃了神,喃喃道:“苦海本无边,回头何来……”   “岸” 字尚未说出口,一支利箭突然从一个极其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突然冒出来,一剑封喉。   众人惊呼,只见启明站在大殿殿顶上,侯府家将从天而降一般阻挡那些假道士袭击。   薛鸢冲过去帮朱晔平推开云机道长,焦急的唤道:“皇上,皇上!”   一位自称能炼出长生不老仙丹的道士滚倒在地。   沈江对着还在发愣的大内侍卫吼道:“还死愣着干什么,快护驾!”   养育之恩,三尺神明,都未能淡化一颗充满仇恨的心。   高丽、倭人道士与大内侍卫混战,云机带来的大炮朝大殿轰去,启明敏锐的先行落地,身后的瓦砾乱飞。   启明与朱晔平的目光一碰随即离开,随即抽出利剑同侍卫们将道士们杀死。   朱晔平被薛鸢搀扶着,“薛鸢,给朕牵马来,朕要上城门去!”   薛鸢吃了一惊,略有迟疑,询问的望向启明。   启明点了下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绝处逢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驼着皇上的战马奔赴城门,大内侍卫与百官同行,看起来是浩浩荡荡的,但能拉弓拿刀打仗的没几个。   自皇宫到城门口共十里路,不断有流民和百姓从家中走出涌站在道路两侧。   他们这个前半辈子英明后半辈子昏庸的皇上,没有抛弃他的臣民。 在战火要吞噬家园时,长公主启明提前将他们安置新的栖身之所,告诉他们熬过黑夜就是黎明!   开元,是他们的国家! 决不允许被西洋人侵占!   此时,城墙已微微颤颤。   蔺琛一声令下,令人打开城门。   准备已久的‘火鸟’和重步兵自城门而出,随即随着蔺琛的一个手势,城门在‘火鸟’身后又快速合上。   这些在城外的战士,每一个都做好了肝脑涂地的准备,包括赫赫威名的定国侯蔺琛。   残破的城墙在自家战斗士整齐的步伐中颤抖,这些战士迎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他们这些人,有一种精神刻在了他们的灵魂内。   第一批将士,他们手持火筒,旋风般横扫敌人,有的手持地雷选择扑进敌人中爆裂,但是有太多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个时候就有后来者带上前者的利器扑向敌军。   这些将士,从不知火筒为何物,到百发百中。 大将与新入伍的小兵一样的英勇前行。   朱晔平骑在马背上,忽然对奉了启明命令下城墙保护皇帝的严飞鸿道:“启明呢?”   严飞鸿被皇上突然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倒是薛鸢回道:“长公主殿下上了城墙。”   入夜的风在战火中更是带了份张狂的热浪,却也吹散了朱晔平脸上的愤怒,百年开元,繁华金陵城,山河千疮百孔。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卷圣旨:“传朕旨意,国难之际,王孙年幼,四皇子亦不堪重任,二皇子乃妖女所生。朕无才失德,陷黎民于水深火热,陷江山满目疮痍,实乃愧对先祖,今传位于长公主殿下!有异议者,尚方宝剑斩之。” 说着将尚方宝剑和圣旨一同扔给了严飞鸿,“把这拿给她,护送她离京。”   严飞鸿:“……”   薛鸢:“皇上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严飞鸿手忙脚乱的那好那犹如万斤重的宝剑和圣旨,窥了龙颜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祸国殃民’黄门郎一眼。   朱晔平的两鬓已生了白发。 淡漠的摆了摆手。   他母亲费尽心思为他谋取的龙位,他费尽心思要霸占的龙位,今天他从城楼上下来回到宫中时,他做了这个决定。   启明手持长弓上了城墙。   严飞鸿在箭雨纷纷中到了启明身侧,拎着烫手山芋不知所措的道:“长公主!”   启明扫了一眼。   严飞鸿:“皇上说……”   一个城上灰头土脸,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兵跑过来道:“长公主,火箭没了!”   这小子是因为家穷吃军饷也好,就凭在这种情况下没哭,没逃。 就是个男子汉,比她当年有出息。   启明看了年轻的小战士,眼睛有些湿润;“火箭没了,我们还有铁箭,不要慌,不要害怕;姐姐向你保证,国不会灭,城不会破!” 然后话音一转,对严飞鸿却十分的不客气,“严将军,你下去把那东西还回去,告诉朱晔平,我不替他背黑锅。还有就是两军对战,君主不可亡,你护好他,别让他随便就死了,那这些将士浴血奋战真的都是白玩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绝处逢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现在,对于严飞鸿来说,长公主的一句话甚至比定国侯的十句话都好使,而十个朱晔平说话都不如定国侯的一句话管用。 闻言二话不说,将圣旨和尚方宝剑按照启明说的扔了回去。   城下的将士前仆后继的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誓要闯入敌阵,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西洋军狗急跳墙似的不顾前方战场有自己的将士拼命的‘火鸟’炮击。   启明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将士对着敌军齐发箭矢。   启明举起竹筒镜,吩咐道:“火药上膛。”   她身边伪装成士兵的那人,自发的充当了她的亲兵,闻言扯开嗓子喊道:“上火药――”   然后他看向启明,低声问道:“长公主殿下,火药打完了怎么办?以身相搏吗?”   启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虽是弹尽粮绝,但我开元百年基业岂容洋人霸占,真守不住了就点一把火,把整个京城烧了,他们一串铜钱都别想霸了去。”   林夕被她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说的打了一个冷颤。   启明:“林夕,何丰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林夕一愣,讷讷道:“没……没关系。”   启明笑道:“少跟我来这套。”   “……他是七皇子抱进府里的,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二皇子的遗骨。”   就在这时,城外的西洋军随着国王的一声令下,也是拼了性命誓死攻下城池。   西洋的‘火鸟’长炮对着城墙轰,像泼水似的将炮火打在城墙上,有的城墙已经开始坍塌。   谢昭在城内被吓的哭爹喊娘,被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文叔公和何丰一把推开。   两个人推着一个小车子,上面是竹篮子,里面装的是火药,旁边的侍卫见了慌忙去帮忙。   文叔公:“皇上,武备枢的火药已空,臣依长公主所托将城中现有的硝磺料制成炮弹。”   朱晔平怒吼斥责那些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搬上城楼啊。”   侍卫急慌忙的往城上搬。   或许是这点微薄的后续之力,彻底惹毛了城外的西洋军这只疯狗。   “皇上小心!”   城门破了!   横飞过来的炮火惊了众人! 薛鸢本能的将人扑倒身下。   随后就是“护驾、护驾……” 声乱做一团。   众人还不来的及反应时西洋人准备再用一记炮弹轰去,严飞鸿在第一枚有辱帅命时就出了城门,在来不及斩杀对方炮兵时抱住了长炮,这位赤血营旧部被大炮炸的‘碎尸万块’。   那一瞬间他在想:“长公主殿下,侯爷,下属算是不负所托吧。”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铁箭也已射空,启明回头看了一眼这金陵城。   她抽了一支自己背后的羽箭,蘸着城墙上的油火射向了敌军的炮口。   就在这时,启明只觉得脚下不稳,那方才还和她说话的林夕大叫一声” 长公主殿下“扑了过来,企图拿身子护住她。 她眼前一黑,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城墙终于还是崩塌了。   城破了吗?   启明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似乎是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了知觉,发现自己被林夕拥在怀里,他们被城砖覆盖。 保护她的林夕鲜血淋漓,她摸到了湿黏的液体,林夕没有了呼吸! 第二百四十四章:绝处逢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咬住牙关,这种疼痛还能忍受,远远没有绝情发作时那般吞噬血骨。   她听不清楚周遭的声音,只是嗡嗡作响。   启明想道:“锦溪药效发作的时候,耳朵和脑袋也是这样吗?听不清楚又无法聚精会神的思考,是真的很不舒服。”   城墙塌了,城破了,敌人会善待这些可怜的百姓吗?   如果,如果她不是过于自信,结果是不是更好一些?   朱晔平还活着吗?   蔺琛呢? 她的蔺琛呢?   一想到蔺琛,她的体内聚集了‘绝情’的杀尽天下人的力气。 她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试图自己往外挪出去。   她的腰间还有一把剑,她还活着,她只要站起来就还能再杀敌。   一息尚存,希望不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在启明刚刚坐起来时,她脑子一晕,眼前又是一黑;待她缓过来睁开眼,一直白鸽迷茫的在她附近乱飞。   启明微微一笑,努力的抬起打着哆嗦的手,慢慢展开,信鸽落在她的掌心,她的手掌险些连只鸟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她费力的解下鸽腿上的信,如释负重的握住那团纸。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欢呼声,那种奔走相告的喜悦,“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这句话本该在早些天就应该听到的声音,时间,走的太快,又走的太慢。   启明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在城墙上让她流泪的孩子,她好想面对面的给那个孩子说一句:“援军到了,姐姐没有骗你!” 多想对那些战死城外的将士说一句:“对不起,援军来晚了!”   此时启明的心里除了愧疚还有无法言喻的悲伤。   城楼上的她都险些死去,城下的蔺琛可能只给她留了一具看不清样子的尸骨。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本以为要奔赴的黄泉路竟然断了。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   “启明!启明!……”   一声声的呼唤,她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声,恍惚间看见两匹轻骑飞奔而来。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栉风沐雨的宁权和蔺轻若。   二人翻身下马,手持火把,仔细的寻找。   蔺轻若先发现的启明,急忙对着宁权喊道:“长公主殿下在这里!” 一把扶住狼狈万状的启明。   宁权语无伦次的道:“启明,接到你信要往京城赶的时候南疆出了事,林流去给赤血营押送火药去了,早知道,早知道……” 说着说着竟掉了泪,“我不应该自作主张的!”   启明半个字都没听到心里去,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杀绝西洋人,找到蔺琛。   启明得了魔怔似的,“锦溪呢?锦溪呢?我问你们锦溪呢?”   她的声音本来是含糊不清又无力的,宁胖当时还没有听清楚,谁知启明一句高过一句,那声音似是要划破天际。   启明挣扎着站起来,然后过河拆桥的挥开他们二人,毫不在乎生死的迈步往城外走,她的后背或是被**时的冲力撞击地面所伤,有血染透了衣衫不停的往下滴,而她本人竟像个木偶似的浑然不知。   宁权:“启明?启明?”   启明像是个聋子,竟有箭矢朝着启明射了过去,而她竟‘毫不察觉’。   宁权魂飞魄散的将人拉开,蔺轻若阴沉沉的飞身朝那射手而去,一剑夺命。   启明的眼睛变得血红,人却冷若寒霜。   宁权倒抽一口凉气,心道:“坏了,启明怎么那么像轻若口中那个犯了病的启明,侯爷不会出事了吧?轻若说过,启明只要犯病必和侯爷有关!”   宁权这人从小胆大还果断,当机立断将启明劈晕。   这一天,繁花似锦的金陵城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残酷最血腥的一天。 在历史的记载中,从未见过攻破京师城门誓死不投降的君王和将士,而开元王朝却留下了一笔。 君王、将士、大臣、黎民有史以来的同心,他们孤注一掷,城墙坍塌之际,所有人都以为真的要国破家亡时,援军到了。   这支援军的有多方组成,最先达到的是王询从江北水军兵败时捡的残兵败将,几乎同时到达的是新任南方驻军统帅叶锦江,销声匿迹多年的陈曦将军打的头阵。 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就是最无实践经验却是最精良的队伍就是启明一直隐藏在蜀中的人马。   大不列颠国王见大势已去,被迫无奈撤军。   西洋军见大势已去,被迫撤军。   这一战,近乎小半的朝廷大臣死于坍塌的城墙下,而紧要关头,是被世人不齿的男人薛鸢将他们的皇帝护住,而薛鸢却命丧黄泉,临死之际的时候他却在想:“长公主殿下,对不起了,薛鸢再也不能为你所用了!”   北大营的将士几乎全部殁于此战,若干年后,摘星台处建起了一座丰碑:人民英雄纪念碑。 丰碑下面埋葬的是北大营将士的躯体和战魂。   蔺琛是被人从敌人战车旁的尸骨堆里挖出来的,他身边的那些人各个缺胳膊少腿,像是组成了一床被子把他盖在了下面。   抬到最后没有人敢动他,他的血像是要把盔甲都洗透似的。   最后还是陈老将军拿了主张,带了军医将他固定在担架上抬走。   把整个太医院翻了个遍,又将皇宫搜了个遍,搜出一直天山雪莲,外加人参含着,就这样吊着他的一缕魂,几次凶险,终于还是等到了霍华吊他的命,也就在那时,霍心如从关外跋山涉水的也回到了京城。 第二百四十五章:劫后余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家父女齐心将定国侯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蔺琛迷迷糊糊醒来时是晚上,眼皮沉的抬不起来,浑身剧痛。   蔺琛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没死,命真大。” 下一个念头就是心惊:“城破了,京城沦陷,他被俘虏了?”   若真是落到在敌人手中还不如死了干净,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启明,启明怎么样了?”   蔺琛在无意识中本能的剧烈挣扎,嘴里一直含糊的念叨着一个名字:“启明,启明,启明……”   这时,手被人轻轻握住。   那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在,我一直在。援军到了,叶将军来了,陈老将军来了,王询大人也来了,京城没事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环绕着他,蔺琛再次陷入了沉睡,这次入睡心里踏实很多。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醒来沉睡好几日,蔺琛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等到适应光线才看清楚了那是启明。   他迷迷糊糊中惦记的那点问题又涌了上来,启明在他昏迷中说的那些话他早忘的一干二净。   启明像是知他所想似的,在他耳边道:“叶老妈子回来了,陈老将军挂帅,皇上也安然无恙。”   启明拿筷子蘸着水一滴一滴的喂他,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蔺琛本能的想去抬手去握她的手,也不知道是牵动了全身的哪个伤口,疼的简直想要再次晕过去。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启明还有事瞒着他。   这刚从阎王老儿那里抢过来的人,启明自然不会同他说她那几年招兵买马的事,也不会同他说北大营死了个精光的事。   蔺琛深吸一口气,骨子里面都是疼的,他不得不平静下来。   若不是了解老侯爷的脾性和他和老侯爷年轻时长的一个面貌,他都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蔺家的种;蔺家世代单传,还都没一个长命的,都是身子骨正好时突然得了急病就去伺候先祖了。   反倒他这个自幼多灾多难的‘虚弱之身’死了几次都没死成,总想着红颜薄命,谁知道不但不薄,还硬到克妻。 如今都这幅模样了,也没死。   蔺琛张了张嘴,沙哑含糊的喊了一声:“启明……”   就在这时,他的脸被人捧住,有柔软覆上他的唇。   那人小心翼翼的。   这时,脑子慢半拍的定国侯才注意到这人头发还是披着,眼中还有红丝。   他听见她低声的说道:“你若是再不清醒,我真的就要死了,锦溪!”   他从未敢忘记在城墙上启明说的那些话,从未忘记。   他这一辈子,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从当年徐达的东海祸乱开始,他这一辈子就已经注定好了。   而对于启明,蔺琛是她终生无法放手的纠缠。   她为了蔺琛什么都可以做,什么样的路都可以走,她甘心情愿!   她的那些心机,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唯独不会用在蔺琛身上。   她曾经试图过克制自己的心,但是她失败了;她想过彻底远离蔺琛,但她退,他进。 注定了要彼此疯狂。 第二百四十六章:劫后余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如果要问当年在山东时蔺琛是怎么想的,他也说不清楚,当时启明给了他两条路选,他做不到永远看不见启明,当时启明凝视他的眼神,他无法无动于衷。   这一次兵临城下,启明那决绝誓要同生共死的心;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看见那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启明。   他和朱晔平的账,皇家和定国侯府的账,就算两清了吧。   傲娇高冷的定国侯,也只有在启明面前有七情六欲。   此刻蔺琛只恨自己身子不听使唤,不然他怎么会任由人非礼后那人还安然无恙。   蔺琛的喉咙情不自禁的动了动,启明又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只觉得启明就是只可怜兮兮软巴巴的小兔子,劫后余生的扑在他怀里求饲养,那湿嗒嗒的舔弄美妙极了。   他的身子软软成了一滩稀泥。   启明虽然没说北大营的人员伤亡,没有说朝廷官员的伤亡,但蔺琛心里有数。 想起那些袍泽弟兄不由得悲从心生。 但此时,启明还好胳膊好腿的在他身边,这已是上天怜悯,简直算得上失而复得。 如果启明死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他还能无怨无悔的替朱晔平上场杀敌吗?   这一刻的蔺琛,不在乎谁主动谁被动,他只想抱一抱启明,虽然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锦溪,锦溪!” 启明在他耳边连唤两声,启明的手掌覆上他的脸庞。   这个时候,启明才从那深不见底的恐慌中回了神,她想抱住他感受这一份真实,可惜她现在……  她来看他时,才让霍心如将她身上的银针下了。 如果她不想被‘绝情’吞噬,就得杜绝情绪激烈波动的可能。   好在蔺琛重伤后精力不济,毕竟是伤了元气,虽然支撑着和启明说了会话,还是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昏睡了。   启明关心备至的给他拉好薄被,贪心不足的又盯着蔺琛看了片刻,心头血又开始咕嘟咕嘟地折磨她,这才慢慢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腿有些僵硬的走着。   一开门,就看见了满脸担心的霍心如在来回踱步,听到门响慌忙上去扶她。   启明假装无恙的和她说话:“让霍姐姐担心了;这次若不是你不顾危险的赶回来,他大概真没了命,说不定我也去了。”   “这都是应该你,” 霍心如顺手搭在她的脉上,恨不得立刻把人拖回屋里,“咱们之间无需客套,快进屋躺好,我给你扎针。”   本来启明躺在床上扎着针,这人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鬼差来抓定国侯,咻的一下就醒了,不顾死活的要亲自看看人才安心,霍心如无奈只能先下了针。   此时,启明又变成了只刺猬!   蔺琛这些天没有彻底醒,启明身上的绝情发作的厉害,还频频发作,霍心如无奈之下迫不得已的试图扎针给她封住毒素发作。   启明‘绝情’发作的事在这节骨眼上绝不能让人知道,就是了无和皇帝都不行。 霍心如不敢假他人之手往她扎针,对外的说词也是她内伤需要调息。   启明本来就常做噩梦,这些日子的噩梦更是一个连着一个,霍心如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那些梦话听了个全。 第二百四十七章:劫后余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隐隐约约知道启明与定国侯之间有些不正常,原本想着是启明太从小缺爱所以过于依赖蔺琛的存在。 这次她听着梦话东拼西凑拼出了一个吓坏自己的想法。   刚才她在蔺侯爷屋外仗着耳聪目明彻底证实了猜测的真相。 我的天啊,她们这位长公主还真有这样的胆子。   论辈分差了一辈不说,她还是他名义上的义女。   知道的真相越多,人的命越短! 见惯各种大场面和世面的霍心如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于是这一次给启明扎针时十分安静,有些话在肚子里跑了几圈也没跑出口。   霍心如是心事重重,这么一会眼角都要多长两条细纹,心道:“这下更嫁不出喽。”   谁知道在这时,启明忽然开口道:“倘若你是想问我和定国侯的事,” 她微微顿了顿,霍心如却将那口气吊在了嗓门口。   启明从容不迫的坦然承认道:“我对他心存不轨,他对我别有用心,我们是两情相悦一往情深。”   霍心如:“……”   这词用的合适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启明:“还请霍姐姐……”   霍心如连忙表达嘴上有把门将军的回道:“我绝对不会说的。”   启明合上了眼:“霍姐姐,我一会还得进宫,下针时记得喊醒我。”   霍心如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看起来本该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如今满身银针。   京城的主城墙塌了长长的一条,敌军围困之危虽然得以暂时结束,可后续之事不计其数,除了蔺侯爷这种实在是爬不起床的,个个的心都在嗓子口吊着,谁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朱晔平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有让定国侯喜欢的时候了,因为第二天他听霍华说启明被留在了宫中。   如果他能爬的起床,大概会立刻马上杀到宫里找皇上要人。   皮糙肉厚的定国侯度过最凶险要命的阶段后,只躺了一天,他就恢复了些许力气,说话接客完全没问题。   第一个来探望他的客人就是他念叨的老妈子叶锦江。   定国侯仗着自己‘大病缠身’,又拿时而听到时而听不到的手段用在了姓叶的身上。   分别不过半年,这京城变得物是人非,他们两人两两相望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锦江离京前往南疆时两人都算得上英姿飒爽,如今,一个躺在床上被绑着躺尸,这还是往阎王殿送了几口阳气换来烂命一条,另一个,这半年几乎全在奔波,人黑的跟一块炭似的,皮肤干的像树皮一样糙。   叶锦江冲着蔺琛吼道:“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给你收尸了,没想到还喘着气,虽然进气没出气多,侯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蔺琛被他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如果能抬起手他废糊他一脸不可。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后福,唯一那一点福气又被朱晔平那个混蛋留在了宫里。 没有后福,只有后悔。 要是宰了朱晔平那家伙,他能躺在这? 当下迁怒道:“你还有脸了,那些洋人先在大连港烧杀抢掠了一把,又从海州登陆,都一个多月了,太湖都炸了个底朝天,就你这样裹脚娘们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叶锦江:“……”   他招他惹他了?   蔺琛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小傲娇:“起开,你这个连口水都兜不住的家伙!”   因为口水中枪的叶将军表示很委屈。   朋友是啥,朋友是一天到晚被你损被你骂,却对你交待下来的事情绝不含糊的人。   叶锦江叹气道:“那些糟心事我本来不想跟你提的。” 见蔺琛这个主人丝毫没有招待他坐下的意思,叶将军‘不识趣’的一屁股坐在蔺琛的床梆子上。   “就兵部派出来送撤销龙牌令的人,一出京就被截杀了,还是长公主派人给我捎了盖你私印的信件。南洋那些混蛋趁火打劫,不知从哪里得了山匪密道的图纸,把南疆给我搅得天翻地覆,还让他们炸了装备处。”   想了想,有些话叶锦江选择了不说,比如装备处储备的家伙被林流偷偷转移了地方。 还有就是林流不顾军规潜至赤血营送火药的事。 这事应该都和长公主殿下有关。   没有龙牌令,没有林流,南方驻军根本就不把他这个空降大帅放眼里,人家光明正大的不受调动。   “我那边也是火烧眉毛,简直是东边雨停西边雨,幸亏宁胖带人去帮我,后来收到了盖你帅印的烽火令,可惜当时我们分身不暇,也都没有想到京师会被围困到这种境地,勉强带来了一些兵赶的回来。”   就算他不说,蔺琛也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东西北都出了事,南边不可能只是被炸了装备处。   “今得了个消息,李民将军去支援北方驻军了,可他老窝却被‘起义军’盯上了。”   蔺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叶锦江叹道:“都是些无业游民,还有些是过不去的百姓,打不得,可不打又不行,没有几个有能耐的,全是看着世道将乱浑水摸鱼异想天开封侯封相的。老李这次头发非得白完不可。”   蔺琛缄默片刻,突然道:“北大营的兄弟们还剩几个?”   叶锦江的脸色变了变,没有接话。   蔺琛一看他这表情,就知和自己原本想的八九不离十,这心里凉了个通透,不过还是抱着幸运的心理问道:“老严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千秋之名(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动了动靠着床腿的大刀,默默的移到了蔺琛的枕边。   蔺琛一惊,猝防不及! 挣扎着要起身去摸那把刀,牵一发而动全身,伤口又被扯了一下,疼的只好有蜷缩一团。   叶锦江忙伸手看他怎样:“子琦,你别……”   蔺琛勉力的躲开他的手,沙哑着声音道:“洋人呢?”   叶锦江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西洋大破江北水军后兵分两路,一路是由他们国王亲征,从海州上岸直逼京师,另一路就是花钱得到的盟军倭人和高丽人,从山东南上,还好有一个王询,虽然刚开始地方军被打的落花流水,但陈老将军派了江湖人帮忙后那帮人不得不退至海上,后来陈老将军的人帮着于波重整了四处流窜的江北水军。现在西洋的两队人马合二为一,退回了倭国、高丽诸岛。”   蔺琛皱紧了眉头:“这事还没结束。”   叶锦江这个话多的说的口干舌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水一饮而尽,随即又是老妈子附体:“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如今,对你来说只有一件事是正经事,那就是快点养好伤,现在你真两腿一蹬走了,这还没安生两天的天下立马的乱。”   蔺琛干瞪着眼不说话。   赤血营的威信太旺,这是把双刃剑。 赤血营和他蔺琛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引起轩然大波。   这样,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叶锦江看着如此消沉的定国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家的长公主殿下可真是深藏不露,和当年在雁绝城时简直判若两人,当年就是个鲁莽行事的熊小子,现在在国家危难之际单扛江山,这哪里是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就概括的……皇上封了她为明王,你知道了吗?千秋史上独一份。”   长公主殿下与明王殿下,虽然只是前缀称谓发生了变化,却是从公主到了亲王。   亲王,地位仅仅次于皇上与太子!   蔺琛精神不振的嘀咕道:“这是启明应得的……”   以前就是他吃软饭,以后更是了。   有个比自己能挣钱的心上人,伤不起啊!   叶锦江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我来的时候看见她和一个年轻人从宫里出来,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蔺琛:“……”   这人是嫌他命长补刀来的吗?   叶锦江看着他那莫名其妙的黑青脸,还傻傻的凑上去问道:“你又怎么了?”   蔺琛躺着这些天,若不是有人给他换药换的勤,每天都擦身,就他这身板早就发臭生蛆了。   可平日里有眼色的叶将军偏偏今日没有了眼力劲,见他挣扎的难受就是当作看不见,继续发挥他老妈子的本事:“你府里的那个年轻人真俊秀,听说还没娶妻,对长公主殿下唯命是从。还有,头几天你跟阎王爷干架的时候,长公主殿下不顾自己有伤,头上扎着针还要守着你。长公主在里面守着你,那小伙子在外间守着你们。我跟你说啊子琦,你白捡的这个女儿比亲生的都亲,比我家臭小子对我好太多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蔺琛:“你奶奶的,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要是没事干的话快滚回家抱你媳妇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千秋之名(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非但不生气,反而更乐了,道:“我跟你说啊子琦,你要是再干什么蠢事惹了长公主生气,她可不是以前那个雁绝城任你揉捏的小屁孩了,我还准备抱……”   蔺琛翻了一个白眼,无力道:“叶子平,我求你了,看在我跟阎王打架差点回不来的份上,快点滚吧。”   心思敏捷的叶大将军从蔺大帅脸上看到了糟心二字。 有那么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平日里叶老妈子对战生龙活虎的蔺大帅总是一败涂地,千载难逢的遇见蔺侯爷‘身不由己’。 不趁着机会欺负欺负他简直对不起自己。   叶大将军的嘴也学会了发贱道:“只要看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来来来,咱们再聊聊你的悲惨事让我乐呵乐呵……”   蔺琛:“……”   如果他自己能翻得动身,绝对给叶混球一个屁股,外加一串屁。   蔺琛淡淡说了一句:“我的悲惨事就是被你刚刚看到媳妇和别的年轻人在一起。”   叶锦江先是一怔,随后回过神来如雷轰顶,直接从蔺琛房中同手同脚的飘了出来。   这天底下谁跑的最快? 曹操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刚晋封的明王殿下回来了,和叶将军走了个照面。   启明彬彬有礼的打招呼:“叶将军来了多久?侯爷好些了吗?”   叶锦江:“……”   叶大将军面对启明,心道:“装……继续装……” 就算那黑脸变了几回色,最后气没敢喘,屁不敢放,像白日见鬼似的急忙开溜了。   启明:“……”   启明推门进去,就看见蔺琛靠坐在床头,正在伸手要触碰竖着的那把刀,本就苍白憔悴的脸显得更失魂落魄。   蔺琛听见门声,立刻收了表情,以为是叶锦江那烦人又返了回来:“你……”   他一抬头看见了启明,顿时噎住了。   蔺琛的手悄无声息的从刀把上离开,心道:“我现在装洒脱还来得及吗?”   启明径直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蔺琛的手翻了翻,然后若无其人的给他静静把脉。   这一次,头脑清醒、精神头甚好的蔺琛将心上人看的明明白白,这才发现,启明清瘦了很多,嘴唇没有血色又带了点青,他虽然不是大夫,不过常在沙场的人还是多多少少对人受伤的基本症状懂一些,这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启明的神采飞扬就像是装出来的。   她说过,心头焦急的时候就会故作悠闲。   蔺琛心里有些焦急,皱眉道:“你伤了哪里?靠近些给我看看。”   启明微微一笑,“我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怎能随便让你看,有霍家姐姐在,你还不放心?不碍事的。” 顿了顿,“只要你好了,我也就好了。”   蔺琛:“……”   对着她一副真挚的样子,他竟无言以对!   启明的手指从他的手腕滑入他的手心,下一刻,极其自然的握住了蔺琛的手。   马上就要进入盛夏,可蔺琛这种重伤之后失血过多的人元气不足,手脚冰凉,启明的小掌捧着他的大掌反复揉搓,还顺道帮他活动活动手指关节。 她神色专注,帮他揉搓过手掌之后坐到床尾给他搓脚。 第二百五十章:千秋之名(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堂堂长公主,堂堂明王殿下,以这种方式提醒着蔺琛――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就在这里,此生不换!   有些人,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蔺琛就是这一种。   蔺琛:“你不给我看你的伤处,我也不用你搓手搓脚。”   启明抬头看着他莞尔一笑,她的那张脸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平日里一身高冷还能压制一下她的风华绝代,让人不敢亵渎,可这嫣然一笑,简直让天地失色。   蔺琛被她的容颜晃了眼,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他的色心和色胆都让他情难自禁。   定国侯虽然平日十分臭美和自恋,看起来像是纨绔子弟;他的模样总是让人想起在秦淮河温柔乡不能自拔的花花公子,长的太招女人喜欢,偏偏他还真不是放浪形骸之辈,最主要愿意是他天天太忙,根本就没时间发浪去。   老婆小妾死后,他就做回了光棍。   三十多岁的人,风花月雪的经验全来自于启明;说实话,定国侯还真没有与他的小启明浪漫过。   很多次把人搂在怀中情不自禁,但是这不是阿猫阿狗,是他的心,是他的肝,是他的命!   没有名门正娶,他实在是下不去手,也下不去嘴将人吃干抹净。   就在他心中的恶魔与天使互相斗争的时候,启明忽然不跟他思考时间的竟然在解他的衣服。   蔺琛:“……”   我还来不及,你就这么让我猝防不及。   看着定国侯那呆傻样,启明洗了洗手,正经的把一旁的药拿过去,打趣道:“我又不是**,做不到饥不择食,给你换药。”   蔺琛心想:“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心道:“我是担心自己化身**,可惜身不由己。”   蔺琛突然发现单纯的小启明不见了。 然后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怎奈一笑就扯到了没有长好的骨头和伤口,这滋味够酸爽。   启明忙按住他:“别乱动,我不闹你就是。”   她小心翼翼的解蔺琛的衣服,给他重新上药;她这边上药,定国侯在心中念叨:“看到我这满身伤疤,不要嫌弃,不要嫌弃……”   这夏日炎炎,一番折腾,二人脸上都冒着汗珠,启明拿着手帕给他熟练的擦身,蔺琛顿时就想起了叶锦江的话,微微叹气,轻声道:“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你做这种事不合适。”   启明凑近他耳边道:“我才不舍得让外人看了你的身体。没什么事是合适或者不合适的,只要你好好的在我眼前,还能和我说话,还能对我笑,还能握住我的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耳鬓厮磨,得此佳人,此生何求!   她离他很近,这些情话传到他耳朵里,酥麻了他的耳朵,酥麻了他的心。   很多很多年前,他和她都义无反顾的‘误入歧途’。   他这个没脸没皮的痞子,不顾父女之名,引诱了堂堂长公主殿下;将来庙堂江湖会怎么看待他们?   这些都比不过彼此的此生不悔!   启明虚靠着他的肩头,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到他的伤口,轻轻抱了他一下,逐渐把心底涌荡的血腥压下去。   她知道,她要尽快到霍心如那里再挨一回针,在宫中呆了两天没有施针灸险些压制不住身上的绝情,再拖下去就得出事。   启明稳稳心神,眼前之人看不够,恋恋不舍的离开一点点:“这会太阳还不算大,出去到葡萄树架子下坐坐好不好?”   蔺琛默不作声。   启明:“就一盏茶的时间?对身体好。”   蔺琛态度强硬的道:“不去。”   不去,不去,打死都不去,他现在这么丑,才不出去丢人现眼。   启明无奈笑道:“你不是最讨厌呆在屋子里吗?”   蔺琛一本正经道:“自从和你在一起后耳闻目染就喜欢了。”   他现在胳膊腿都不能抬腾,他不出去,启明还能把他扛出去不成?   蔺琛不愧是天下第一乌鸦嘴。 他简直是心想事成。   启明放下药就起身出去了,片刻后一同进来的还有胡安。 与此同时,蔺琛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启明拿着薄毯在他身上一裹,然后胡安无视他的怒意抱起了他无力抗拒的小身板,被稳稳当当的抱了出去。   蔺琛:“……”   这个家现在谁当家,一个个都造反了吗!   偏偏那个不作不死的叶锦江怀着好奇和怀疑的心,走出了侯府又掉头回了来,生生吃了一把新晋明王撒的‘训猴粮’,整个人都不好了,左脚拌右脚来了个狗啃泥。   启明拿着严飞鸿的刀紧随其后,看到叶锦江的模样,启明先是一愣,随即一本正经的问道:“叶将军是在捡钱吗?  叶锦江只好干笑,爬起身来打了打衣服上的灰尘,不好意思的将他的亲吻大地的画面抹去,顺着启明的话打哈哈:“是啊,那个……我……钱包掉了,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还拿着自己的荷包给启明看,一脸的欲盖弥彰。  启明睁眼说瞎话道:“侯府的地被你的钱袋子砸了个大坑,叶将军记得去陈伯那里交银子修地。”  叶将军闻言,这次跑的比兔子都快溜了。  这个奇葩,一是唯恐蔺琛将他灭了口,二是害怕启明抢他个倾家荡产。  葡萄架下放好了床榻,胡安将怒气冲冲的侯爷放好。启明将严飞鸿的大刀放到旁边祭台上。  启明揶揄道:“那一年元夕我不想出去,你还不是把我扛了出去?”  蔺琛故作生气道:“……所以你当家作主了,就找我报仇来了。”  启明低笑。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将难求(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怕人真的闹了,启明很快就停了那肆无忌惮的笑,她从祭台上拿过来一支紫竹笛,吹了短短的一段曲子,放到蔺琛手里:“锦溪,这是林夕教会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裂石穿云,玉管且横清更洁!   蔺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已经知道了那个‘讨厌’的画师死了。 他还真没有一丁点的喜悦。   笛子通体细腻,上面用特殊的颜料写了两行字:厚德载物隽永芳华,上善若水唯吾德馨。 笛尾还刻了一个‘蔺’字,还挂着一根由红线编制的同心结。   初看,蔺琛还以为那个蔺字是他亲自刻上去的,足以以假乱真。   “以前那根干草丢了吧,” 启明道,“这个也是我亲手制的。”   蔺琛轻轻摩挲着横笛,有点出神,这世上原本是没有一件刻着他名字的物件的。   蔺琛叹道:“赤血营的将士都会在自己的‘老伙计’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我偏偏没有。”   启明给他斟了一盏茶,给自己斟了一盏,往祭台上搁了一盏。   “有一次我同老侯爷顶撞,我说我不要跟着他姓蔺了,我要回皇宫跟着先皇姓朱。那时总觉得赤血营就是一座大山,我被它压在了山底,还被捆上了手脚。”   长大后,老侯爷和长公主就那么突然离去了,连一封遗书都没有,就把赤血营扔给了他,因为太累,曾经他才不舍得压到启明身上。 而现在,这座大山他不知道该压到谁身上背着。   当着启明的面,蔺琛就咽下了下面的话,只是故作笑装道:“那都是还辨不清真假时的怨念,你自己听听就是了,要是传了出去,显得我多虚伪――老严那大老粗只喝酒不喝茶。”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启明道,“国难当头,家里买不起酒,就喝茶水凑合吧。”   蔺琛:“……”   他发现启明越来越无赖,也越来越不把他当长辈敬重了。    启明:“这两日我盘点了一下朱晔平的家底,真的是见了底,唯一的那点京南存的火药又被萧大统领玉石俱碎了,朱晔平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这仗还要不要打。”   威威开元,打了一个多月的仗竟然就到了要钱没钱要家伙没家伙的地步。 也真是奇葩!   “能咋办,我说休战就能休的吗?” 蔺琛望着杯子里冒着烟的茶水,“西洋这次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们给了匈奴、西域、南洋那么多家伙,现在一个个都是无功而返,他们又是远道而来,不经拖。我想得到的,那西洋头目也想得到,就怕他不善罢甘休。”   开元国土大,又有一河一江贯穿,很容易保南失北,顾此失彼!   蔺琛:“还好没和楼兰撕破脸,只是楼兰被西域诸国孤立,这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实在不行,派人到楼兰一趟试试,看看解语长公主是不是愿意帮忙把它们的私矿弄来点。”   启明:“他们下了血本却劳而不获,还搞了一个灰头土脸,他们国王回去也无法给臣民交待,他们只能背水一战,现在他们是暂做休整。倘若再次出兵大连港,直取东北三省,与朝廷南北对峙,江北的百姓就遭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将难求(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说着,接过启明递过来的茶盏将里面的茶对着祭奠举了举,随后一饮而尽,“老严啊,你们大帅我啊还爬不起来,你们长公主殿下也给酒,你就凑合凑合吧,这杯茶算我敬你的。”   启明向祭奠拜了拜,对着那把刀敬了茶,将祭台上的那杯水洒在了地上。   以茶代酒,望这个连尸身都找不到的人喝下这杯祭酒,亡灵魂安。   启明一语中的,十五日后,西洋军重新再次登陆丹东,势如破竹,直取沈阳,肥沃黑土之地沦落,各大家族惊慌逃窜,有好一点的早早收拾银两逃了,大多百姓未能逃亡惨遭屠杀。   与此同时,二皇子不知所踪,皇贵妃自缢身亡!   朱晔平重启陈曦大将军,封为征北大将军,老将军重新掌印挂帅,带着王询一行和启明那点‘叛兵’赶赴了前线。   蔺琛硬撑着还是没能爬起来,躺在马车中和陈老将军打了个照面,城外一杯酒,送别君北行。   次日,定国侯与叶锦江远赴西北嘉峪关。   长公主殿下、明王朱启明执掌京城防务,统领六部,开始了她政治生涯的第一步。   蔺琛躺在马车上,喊着问叶锦江道:“还没回去吗?”   叶锦江回头看了一眼:“还在。” 顾昀端坐马背,问道:“还在吗?”   蔺琛离京那一天,天气晴朗,晴空万里,润安弟率百官到城门相送,目送将士战马逐渐远去,人都散了,唯独留下一个明王殿下没有走。   他只身站在坍塌过后仅存的一座城楼上,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辆马车,大有占到天荒地老变成一堆石像的意思。   蔺琛心烦意躁道:“都走这么远了,根本不可能看清,你少编瞎话骗我。”   叶锦江翻白眼道:“怕我说瞎话你有本事自己爬起来看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一次次的回头看,搞得我好像对长公主图谋不轨似的。”   蔺琛早就想好的如何回嘴:“你被人打个粉身碎骨又绑了一身木板子试试能不能爬起来回头看,就你话多。”   叶锦江懒得听他强词夺理,冷哼一声不再理睬他。   “至于吗你?” 蔺琛顿了顿,往自己脸上贴金道,“什么时候你那小肚鸡肠能变成我这种能容大船的大肚就不讨人讨厌了。”   叶锦江:“……”   这是绝壁的颠倒黑白。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蔺琛这个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还不容易活了过来,才歇了不过二十天,因为西洋那妖蛾子一扑棱,定国侯背着明王让叶老妈子代写了折子请命前往嘉峪关,明王当庭就拔出了剑恨不得把叶锦江碎尸万段,回到府里给躺在床上装睡的人大吵一架,准备来说是她自己在生气。   蔺琛请命前往嘉峪关,连朱晔平这个昏君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他差点把牛宰了,还不给草,牛却主动去干活耕地,朱晔平终于知道了汗颜二字怎么写了。   启明也明白,这个时候必须有人重整赤血营,重振赤血营。   西洋人不死不活的占着东北三省,自称北元。 现在有陈老将军北下,定是没有精力管那些西域的乌合之众,人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还哪里有多余的物资管那些穷酸棋子。 南洋被叶锦江打的狠了,蜀中还有些人马,东南那边绝对无事;现在主要是把西域诸国一棒敲死,再解决了火药的问题,那些洋人总会被他们打的滚回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将难求(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有自己的考量,如果叶锦江一个人独自前往西域,想必解语长公主不会卖人情,而且真要打仗,他不去,启明大概就要主动请缨跟随叶锦江同行,他在这京城帮不了忙,说不定有要和朱晔平干起架来,左思右想,他是非去不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启明理智上是赞同蔺琛的奏请的,只是,情感上,她做不到。   最后还是霍心如和霍华解决了蔺侯爷长途跋涉的这个问题,父女二人艺高人胆大的用木板捆绑住蔺琛的身体,将他还没完全长好的骨头固定好,唯恐二次骨折。 到了地方也不指望他这个大帅上场杀敌,做好运筹帷幄的总指挥就好。   为此,何丰和工部的人合力给定国侯打造了一辆特制马车。   叶锦江都替这躺着的人发愁,这事要是那小心眼的皇帝知道了,还不想法设法把蔺大帅弄死?   如今看来,女子称帝也不是不可能,朱晔平会容许他定国侯府的血脉成为皇子皇孙? 异想天开吧。   叶锦江:“我说,你把你那比天都大的心收住口吧,你还准备登天不成,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叶锦江朝马车上勾了一眼,蔺琛专心致志的躺在马车上,又跟他玩那听不到看不到的一套。   叶锦江啼笑皆非,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里面大吼道:“大帅,长公主……” 结果蔺琛一个凌厉的眼神要过去就吓破了胆子,随即低声道:“延参大师说你是个克妻命,兄弟虽然时刻希望有人收了你,可咱不能找个克自己命的吧?”   蔺琛:“……”   如果他能爬起来,早扑过去揍他个哭爹喊娘。   蔺琛翻了个白眼,沉默片刻,凉凉的道:“心都丢了,还能怎么办,咱们这种人,尤其在这种年代,多活一天赚一天,再说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想那么多干嘛。”   叶锦江闻言皱紧了眉头,他和蔺琛这种穿一条裤子的朋友,他了解他比对了解自己多。 他说心丢了,这就是真的丢了。   叶锦江:“那可是你的假儿子,真义女,堂堂长公主殿下!”   蔺琛:“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身份,不用你废话。”   叶锦江:“……”   叶锦江胆战心惊,蔺琛烦躁的握住了手边的竹笛,然后又是着不着调的吹了起来。   笛声能听懂的就是呜咽声。   蔺琛和叶锦江二人,属于那种不见想念,一见就烦那种。   重伤之人本来就是气息不足,再加上定国侯属于那种五音不全之人,如果笛子自己会响,一定自己跑的掉都比定国侯吹的准。   音调不准不害怕,定国侯吹任何乐器都能吹出悲凉味道,让人听了就想哭。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血流遍郊原野。   蔺琛躺的直直的,就像一根大梁。   此次随行的还有女扮男装的霍心如,听着这笛声,她是心有所感,想起有人对她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   当时,那人驴唇不对马嘴连起那两句话,她还真一时忘记了本来的句子是什么。   离开京城后一路向西,刚进入淮南,连遭了两波起义军,还都是未成气候那种,一打就跑,但又时不时的骚扰一番,像条疯狗。   “我们一出京城就盯上了我们。” 叶锦江靠近蔺琛的马车道,“我们前往京城解困的时候就遇见一伙这样的,熟悉地形,人狡猾,打不过就跑,过不了多久再纠缠,讨厌的很。李民将军上报的情况也和这类似,既恼火又无奈。”   蔺琛:“这是游击战术,这幕后狗贼说不定还是个读书人。”   叶锦江:“怎么说?”   蔺琛:“当初我们就是这么对付西洋人的,可惜这些小兵是傻冒,没能领会要领,我刚让胡安打开了车门看了一下。”   叶锦江:“……”   蔺琛皱着眉:“这些人为啥造反知道吗?是得了什么好处还是过不下去?”   叶锦江冷笑道:“大帅,你把这些刁民想的太善良了,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好吃懒做的小混混和痞子,后来被不怀好心的人组织利用,除了骚扰地方军,再就是打家劫舍,打家劫舍还是好的,倘若被打劫的家里男人不跟着他们造反,妻女就会被强奸轮暴,如果跟着他们造反,妻女无恙还能保全家产。”   蔺琛反而笑了,“这些人还真有学问,打仗的手段是你家长公主提出的游击战术,这抢劫规章改的是开元的徭役制度,比猫画虎,还挺像,军户不交税还能收保护,有点意思。”   叶锦江:“……”   他们家的大帅是个逗逼吗? 简直气的让人忍无可忍。   叶锦江:“大帅,你是敌军派来的吗?”   “你儿子都比你耐得住性子,老妈子,稍安勿躁,” 蔺琛道,“他们这支队伍的人说一定越来越多,如今兵荒马乱的,从小处看,能躲避战祸,往大了看,说不定还能封侯封相,查出头目是谁了吗?”   “我宰的那个人说是一个长的凶神恶煞的老土匪,听口音是豫省人,在刀尖舔血好多年,脸上有条疤,自称龙哥。” 叶锦江叹道,“你说怎么办?是绕过去,还是收拾他们?”   蔺琛思忖片刻:“前有狼后有虎,现在是内忧外患,收拾一片是一片,不能给京城留后患,你写折子,上呈内阁,咱们把这些小虾米收拾了与李民将军会合,在他那里停留几日。” 第二百五十四章:统领六部(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西洋退守东海后,朱晔平雷厉风行撤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二位丞相,未落方便调度,设立了内阁统领六部,启用了一批默默耕耘干实事的大臣。   内阁自从组建,经常是烛光通明一夜,沈江推开内阁门的时候已是四更,烛灯影影绰绰,明王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折子。   沈江接过太监怀里抱的折子,轻手轻脚的往里走,他是真的不忍心惊动启明,可他再小心翼翼启明还是惊醒了。   平日里温和的长公主睁眼那一刹那,眼底竟有杀气,就那么杀气扑面的涌向面前的人。   对上那双眼,在这炎夏中沈江的后背立刻就起了冷汗,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就像是被一直猛虎盯上一样,身体本能的后退一步,怀中的折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启明方才彻底清醒,瞬间将杀意收了回去,起身道:“我来拾。”   这个主子,沈江现在既熟悉又陌生,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眼昏花了,小心翼翼的措辞问道:“殿下方才是做噩梦了吗?”   “你还好吧?” 启明淡淡一笑道,“趴着睡觉的缘故,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在海州,没有吓着你吧?”   听她这么说,沈江到不好意思再深问。   启明将折子放好,问道:“沈大人怎么还没回去?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江在她对面坐下:“昨日长公主在朝会上提出向民间发放‘战争券’一事,朝中众说纷纭,说是向民众借钱之事纵观历史从未有过,这样一来我国国库空虚世人皆知,一是失了国家颜面,二是怕西洋君更加肆无忌惮。”   “我知道那些人的意思,他们一定想着多铸钱以解燃眉之急,燃眉之急是解了,却是留了个大隐患;纵观历史,哪朝不是落了个物价横飞,民不聊生;若是在死和反之间选条路,是个人都会选择反,这也是国家越乱,揭竿而起越多的根源。” 启明掐了掐鼻梁,“颜面值几个钱?江山社稷没了时,一文不值;西洋军知道了又如何,他们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江:“有人提出若是没人愿意借给国家钱怎么办?就算借给了,到时候户部没钱还怎么办?”   “这个钱需要多方估算好,大概需要借多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要有人开头借给朝廷,后面的就好办。沈三万答应了借钱。还钱也没什么困难的,只要借钱者德行兼备,可在其经商中给予实惠、或是发块免死金牌,头三位借钱给国家另许朝中虚职。” 启明道,“等朝廷缓过来了,再把战争券进行改制,可当银两使用。”   “长公主可不要忘记开元能人辈出,仿制能力一流,” 沈江担忧的道,“到时假券子满天飞就乱套了。”   启明:” 这就看画师、造纸坊、和武备枢的能耐了;等他们设计出来如果合格,每一张券都会盖上我的印章。 ” 第二百五十五章:统领六部(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江叹气道:“主子你说的都有道理,左右督御史那些人整天就知道泼凉水,扯后腿,捣各种乱,姚申送来消息说那些人递了折子参你头发长见识短胡作非为呢。”   启明冷哼道:“他们要真有本事就想个完全的法子接了眼下之困。任着他们胡来不成?加税吗?皇上原本还有个行宫可以拆了变卖,现在就是一片废墟;明天朝堂上你问问他们两位有人买破砖烂瓦吗?任他们参去。”   纵观历史,每一个朝廷都是只有一小部分是办事的,剩下一把部分专各种捣乱的。 人家把事情做好了,功劳往自己身上一揽,全靠他的鞭策,事情砸了则是谁让你不听我,活该! 高喊着“皇上,弄死他,弄死他全家。”   朝堂中使绊子搅混水的人太多,不然也不会有些政策下了却怎么也得不到实施,要么就是政策到了下面全变了样子,成了某些人谋私利的利器。   兼听则明却又必须独断朝纲,方能名垂千秋。   沈江:“提起武备枢,文叔公上了两封折子,属下自作主张暂扣了下来,想要殿下看看要不要往上送?如果不送,殿下要不要在上面写个三言两语。”   听沈江这样一说,启明倒有些乐了,把旁边的凉茶喝了,“他说了什么?”   “一封是让皇上撤销打铁许可证,解了铁器限制,” 沈江压低了声音“另一封是让皇上撤了禁硝磺令,原因是那些走私犯可能更有门路或是愿意向朝廷光明正大的卖火药。”   启明顿时哭笑不得,连连道:“文叔公啊文叔公。”   文叔公的忠君报国有目共睹,只是此人生性单纯不知江湖险恶。 他在京城围困时的赤子之心和老当益壮的精神都让朱晔平记在心里,所以这几天他再胡说八道,朱晔平也就呵呵不计较了。   “撤打铁许可证和铁器解禁的折子你和其他人都看看,没有又硬又臭的措辞你就给他呈上去,” 启明道,“火药的事就算了,委婉点写个摘要,就写是否找能人志士和大富商接头。他的折子给他原路打回。”   沈江应了下来,照着吩咐去做事,刚走两步就想起了还有事没说,忙回头道:“看我的记性,还有定国侯的事……”   启明猛地一抬头。   人刚一出,就像山上的一块石头,有棱有角。 后来被水冲下山,滚进小溪,滚进河流,在这一路中需要与其他石头不停的碰撞,经历雨水的冲刷,慢慢的慢慢的就少了棱角,变得浑圆起来。   变化有多大,则取决于自身的遭遇和坚硬程度。   蔺琛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一种石头,有棱有角还有弹性,可柔可刚!   朱晔平将兵符和帅印还给了蔺琛,将调配兵力的权利还给了他;按理说无需大小事宜均上报,不过蔺琛将沿途大小事情都一一上报,规规矩矩的上折子,走到哪了? 做了什么? 为什么做? 写的清清楚楚,就差把他的吃喝拉撒睡写进去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统领六部(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江:“定国侯说碰上了流民暴匪,说收拾干净后先去豫省,要去端了土匪的老窝,看看能不能收为己用。最多耽误三五日的日程。”   启明走了过去:“拿来我看看。”   沈江将折子递过去,一语双关道:“公主跟侯爷的感情真好!”   启明展开蔺琛的折子,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上面好像不是字而是人似的。   沈江这次是没走到门口被启明忽然叫住:“沈大人。”   沈江不知所里的回头:“殿下还有何吩咐?”   启明平静无波的道:“劳烦你帮我整理一下朝中关于战争券的声音,谁说的,身处何职,什么情况下说的,说了些什么;到时咱们一同协商定方案。”   沈江一惊。   油灯光下的长公主,是位柔和的女子,让人如浴春风。 可沈江莫名的感知到了一份冷意。   他是臣子沈江,却也是属下沈江!   他虽和蔺琛同朝为臣,但真的不算熟,但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在蔺琛身边长大的殿下与蔺琛截然不同。   沈江:“……是,属下去准备。”   启明微微点头,沧澜阁的人,都是聪明人。   等沈江走后,启明舒了一口气,吃了一粒安血丸,躺在了一旁的小塌上。   她刚才打盹时,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搅得她心口疼,刚才在沈江面前忍着才没发作。   霍心如离开时再三交代不让她忧思伤神,如今这破烂残缺的江山摆在眼前,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全压在蔺琛肩上。   多年图谋,为的不就是让蔺琛做一个肆意的定国侯吗?   绝情之毒,就任由它发作吧。   豫中的流民暴匪搅得李民简直苦不开言,李民老了,也没有了年少之志;又因为皇上的前几年对军队的作为,这中原驻军人数不少,但大多都是要成老年兵的人。   没战事的时候平平乱,给四境驻军添把力。   现在他的兵力分了大半去支援北疆,手上又没有大炮,人老了又谨慎,被那些人搅得日也不得安生,不胜其烦。   蔺琛在淮南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那一小撮,顺道弄清了这些人的前前后后,到了豫中让人先照着地图将地形探了个清楚,派人联系了李民,势必给那伙土匪来个瓮中捉鳖。   这些土匪还真不是白痴,见带兵的是个坐马车的,还真以为是个文臣带的兵,来来回回试探了几次,发现这些人马比李民那老头还窝囊,就会吓唬人,来来回回几次,这伙土匪就真的错把珍珠当牛粪了,正计划劫些家伙的时候,李民那老东西像是吃了春药一样,雄风威震,倾巢而出,将土匪团团围堵。   眼看前有虎,这伙人就你进我退,谁知道退路上突遭了等候多时的蔺琛。   大当家的一看就是那群窝囊废,当即下令有突出重围,蔺琛任由他们冲入阵中,等人都进入了准备好的瓮中,轻骑军散开,大炮轰轰响了两声,土匪猝防不及,被炸了个人仰马翻,还来不及撤就被轻骑围上来按得死死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统领六部(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暴民落花流水,哭爹喊娘,自称龙哥的头目被叶锦江活捉,躺在躺椅上的定国侯嫌弃的瞥看了眼,直言不讳地道,“我见过丑的,可没见过你这么丑的,看着你我眼疼,” 随即将人丢给了尽心尽力的叶大将军,“你问问他同党在哪?主使是谁?老窝在哪里?搜搜有什么金银财宝和兵器没?把他那些小弟收拾收拾让他们上阵杀敌去。”   土匪头目:“……”   黑吃黑? 当兵的还能这么玩?   叶锦江啼笑皆非:“大帅,你抢劫啊!”   土匪被被劫的人打劫了。   蔺琛摆摆手:“启明说了,现在她穷的叮咣响,一文钱掰三瓣花。对付黑道就得能抢就抢,他要是不说揍他,往死里走,我找老李叙旧去。” 又看了土匪头目一眼,直摇头,“长的真丑!”   他正要摆手让侍从抬着他离开,突然看见一个亲兵从首匪身上搜出来一把特别奇特的弯月刀,刀柄是刀身的一半长,形状特殊,刀面锋利,上面的纹路蔺琛觉得有点眼熟,便伸手要过来看看。   蔺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匈奴的东西。   “是匈奴人的短弯道,这是把女人用的刀” 蔺轻若走了过来,“侯爷,木板松了没有?”   “没有,劳烦霍姑娘跟着我们舟车劳顿了。” 蔺琛在手中掂了掂,“难怪这刀又短又精致,原来是女人用的。”   霍心如把弯刀拿到手里,“匈奴人都是在野兽口中多食,这种刀形状怪异而锋利,很是实用。”   刀柄有着奇异的图案,霍心如指给蔺琛看。   霍心如:“我曾在二十六部落的一个山洞里的墙壁上看到过这种花的图案,这种花叫彼岸花,传说生长在阴阳交接,也是匈奴圣女的标志。我刚有在他这老窝里转了一圈,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一件事,这里有间房子还留着不少匈奴人的摆件和用具。”   蔺琛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我还知道这上面的月亮代表谁。”   叶锦江也过来凑热闹,看见那把刀倒抽一口凉气:“月娘?”   霍心如不解的道:“谁?”   叶锦江结巴道:“……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蔺琛摆摆手,打发士兵都出去,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土匪头目,将短刀递给叶锦江。 蔺琛的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吩咐道:“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叶锦江:“……”   蔺琛冷哼一声:“听说你不肯交代真正的老窝在哪里,也不跟说是谁煽动你打家劫舍?”   龙哥:“呸,你个站都站不起的无用书生!”   蔺琛闻言笑了,在他看来,他和书生不沾边,随便骂。   “随便你骂,” 蔺琛侧头对叶锦江道,“通敌卖国,和匈奴的女人勾搭不清,明日昭告他们那些兄弟和这豫州百姓,午时三刻,示众凌迟处死!”   龙哥听了先是一怔,见蔺琛不是闹着玩,拿刀的叶锦江更是要此刻就划拉了他的脖子,随后便挣扎起来:” 你这个狗官,道上的兄弟都知道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污蔑我,坏我的名声……“  “觉得冤枉?” 蔺琛指了指架子他脖子上的刀,“那是匈奴的弯月刀,听说你山头上有间屋子摆了不少匈奴摆件。”   龙哥愣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绝情之源(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你真以为我不没见过世面?这手柄上的图案是匈奴圣女专有,普通的蛮人没资格,” 蔺琛微微直了直身子,盯着龙哥道:“我说你人长的丑,怎么脑子也多水缺筋的,你就没发现这刀和你那屋子里的东西有相似的地方?你们这些弟兄们也都是一帮不识货的蠢货,竟认你这种好好汉人不当非当蛮人狗腿的人当大哥。”   龙哥大叫道:“这把刀是我仇人的东西。”   蔺琛笑道:“你这人蠢,是不是也认为别人和你一样蠢,见过随身带定情信物的,头一遭听说恋恋不舍带着敌人物件的,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儿女情仇让你这般念念不忘,也让我这没见识的见识见识。”   “那女人下药毒死了一山寨的人,还一个挨着一个捅,最后还一把火烧了山,就我一个人从后山滚了下来留了半条命;老子根本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我一直带着这刀是为了好下次遇见她手刃了她,” 龙哥怒吼道:“ 狗官,杀人放火烧杀抢夺这些老子都认,可你诬陷老子和那女人有一腿就不行,老子就算死了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锦江拿刀面碰了碰他的脸:“你这厉鬼没用,那位刚给阎王爷打了一架回来。你接着编,别说书编的本子都厉害,一个匈奴女人没事往你们土匪窝里钻,还一个人杀了你们那些大老爷们?还烧了你们的山头?多新鲜的事,大帅,要不这人也别杀了,放到你那府上说书得了。”   蔺琛叹道:“现在侯府连白粥都喝不上了,天天清汤稀饭,哪来的钱请说书先生……”   龙哥顿时愣道:“侯府……哪个侯府?”   叶锦江将刀又靠近一分,阴恻恻的笑。    龙哥灵识乍现,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定……定……”   “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腚什么腚,” 叶锦江打断他,“咒骂一品大员是要掉脑袋的,说说你是怎么跟匈奴人狼狈为奸鱼肉乡亲的?”   若不是被五花大绑,龙哥一定指天为誓,涨红着脸:“真是我仇人,要是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那一年,大雪封山,兄弟几个好长一段时间没尝荤得;好不容易开了路,就下山干一票;在山下就遇见了那个女人,长的还有几分姿色,老子只见过山里的到城里找亲戚的,第一次见城外到山里寻人的。她当时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小小的一团,看着顶多满月。”   叶锦江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龙哥道:“有……有二十年了吧。”   蔺琛和叶锦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和月娘从宫中失踪的时间对的上,和二皇子的年龄对的上,可二皇子却一直在宫中? 月娘怀里抱的是谁? 难道当年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启明?   叶锦江:“你们当年往山上掠了几个女人?都有几个是带孩子的?后来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绝情之源(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龙哥仰仰脖子试图远离那短刀,哑声道:“抢的女人不少,带孩子的就两个,第一个带的那孩子瘦瘦巴巴的,看起来三岁多吧,那娘们寻死觅活的。”   蔺琛觉得自己的手微微颤了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里,心莫名其妙的疼起来,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那个瘦巴巴看起来只有三岁多的孩子应该是已经五岁的启明。   “后来抢的那女人就不一样,可能刚生完孩子不久,身上还不干净,一开始没人愿意碰她,兄弟们把她和原来那个女人锁在同一个屋里。她居然**了给她送饭的小兄弟,然后兄弟们一个个脑子就进水了,她把哥们几个伺候的那叫一个舒坦,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个母狗。不过奇怪的是,她的那个崽子没了。”   叶锦江脱口而出道:“什么叫没了?”   像是想起了当时情景似的,龙哥头皮紧了紧,“谁知道,邪门的狠,土匪窝里死孩子一点都不稀奇,更何况是个半死不活的崽子。贱命一条,死一个不多,死两个也行……稀奇的是,我们没有见到那孩子的尸首,那两个女人和两个崽子被锁在一个屋里,想出去都有人跟着;那一晚,那屋子里有火光,香气逼人,原来那个女人就疯了,后来好多天林子里的杜鹃都聚在那屋梁上乱飞……弟兄们也不敢靠近。”   叶锦江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躺着的蔺琛。   龙哥的眼皮跳了跳,唯恐叶锦江一个手抖了结了他。 “那事闹得人心惶惶,下面的弟兄有的提议要杀了她,可我大哥色迷心窍舍不得,自作主张留了她的性命。那女人床上功夫好,我大哥还想娶她当压寨夫人。不过那女人是个妒妇,只要我大哥一找原来的那女人,她就往那个三岁大的崽子里灌些乌七八黑的东西,变着法折腾那小娃娃。”   蔺琛猛地坐了起来。   叶锦江的心都吊了起来,蔺琛手背上的青筋都要破皮而出了。   龙哥好像是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喃喃道:“那女人比我们这些土匪狠,我们这些人虽然也都是杀人不眨眼黑了心不怕报应的主,却也比不过那女人,把原来那女人和那小崽子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大说就是这样的女人才够资格成为他的压寨夫人,色迷心窍,自己的命送了,把兄弟们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蔺琛觉得骨头缝都是疼的,声音有着无法言说的沙哑:“怎么搭进去的?”   “我们老大娶她的那天,她在酒里和水里下了毒。天知道她在哪里弄得毒,她把整个寨子里的人都杀了,连带着被抢在山上的女人、肉票,除了那个被她折磨的小崽子,她谁都没放过,最后还一把火烧了山。”   龙哥大骂了起来,眼泪也不听的掉。   “我头天晚上和弟兄们喝酒喝多了,上吐下泻,就没有喝酒,水也没敢多喝,这才滚下山捡回了一条命,这把刀是她扎在我老大胸口上的,倘若那女人被我见到,我一定把她碎尸万段!那个小崽子,被她背在篓子里,看着满地的死人也不哭,半死不活的趴在篓子里,这么多年倘若没死在哪女人手里,那一定是个比那女人还邪门的妖怪。” 第二百六十章:绝情之源(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冷笑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杀了全寨子里的人还烧了山,你说你信吗?你那老窝里那间屋子怎么回事?”   龙哥急得简直要说不话来,“那……那是大奶奶的房间。”   叶锦江的刀刃离他脖子又近了点:“大奶奶是谁?”   龙哥急急忙忙交代:“救……救我性命的大当家,我从山上滚下来跑到了现在的山头,就被大奶奶的手下救了,大当家怎么可能和蛮子有关系。”   蔺琛阴沉着脸:“现在她在哪?”   龙哥:“十年前大奶奶得了怪病就死了。”   蔺琛一言不发。   叶锦江一个手刀将这在中原为患多年土匪头子砍晕了过去。   叶锦江到蔺琛跟前:“大帅,怎么办?”   蔺琛看了霍心如一眼,霍心如识趣的出了房间。   蔺琛低声道:“此人不能留,李民老将军还在外面,让这人永远闭嘴,做得干净利落点。”   蔺琛眉目之间满是暴戾:“悬息单于、匈奴……”   叶锦江胆战心惊道:“子琦……”   “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蔺琛用一只手覆上了眼,身上的木板也止不住他打颤,“她连提都没跟我提过她小时候的事……我总想着徐璇玑的侍女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总想着那个匈奴女人抚养她是为了让她认贼作父、杀父弑君。总想着就算对她不太好也一定不会太差……”   叶锦江忙道:“二十年前,你又不知道她的存在,子琦,这不怨你!和你没关系!”   “我这个傻子,那次她在冬天雪地里差点被狼群吃了,分明是想逃逃离魔窟,” 蔺琛哽咽道,“我还当她不知轻重在大雪天跑出去玩,还傻了吧唧的把她送回去……”   叶锦江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半晌,叶锦江低声道:“那月娘抱的是谁的孩子?倘若是她生的,孩子父亲是谁?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叶锦江舔了舔嘴角。   蔺琛倏地抬起眼,眼中已无泪痕:“你想说什么?”   当年月娘住在姐姐的宫中,朱晔平会做出这种事吗? 不过以他霸占自己儿媳的德行还真有这个可能。   要真是朱晔平真的没脸没皮,倒也是好事;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宫中还留有匈奴的暗桩,哪怕皇贵妃死了。 事情太过遥远了,当年皇贵妃有了身孕后就到太湖待产,月娘随行;就在她临盆的那晚,有黑衣人从天而降,突遭袭击,众侍卫只顾保护贵妃和皇子以致月娘被掠,翌日,在湖旁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根据身着衣服和佩戴,认定为月娘。   现在看来,当年之事并不简单。   杀了这土匪容易,关键是怕不能顺藤摸瓜逮出宫里那根暗桩。   叶锦江:“侯爷,真的要……”   蔺琛的一个眼神扫过,叶锦江立刻噤声。   “匈奴人,我迟早有一天将他们杀干净,” 蔺琛斩钉截铁的道,“启明是被月娘养大的这事绝不能泄露半句。”   叶锦江:“……是”   小刀一划拉脖子,土匪在昏迷中去找阎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绝情之源(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带着土匪尸体去向李民将军细说缘由去,霍心如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进了屋。   霍心如走到他跟前:“侯爷,木板可有松动?”   蔺琛:“劳烦霍姑娘上心,还好。霍姑娘乃是当今医药圣手,又在关外待过,我想向姑娘请教一个问题。”   霍心如找了凳子坐下,敛衽道:“圣手不敢当,若我知晓的定言无不尽。”   蔺琛:“匈奴那边有没有什么手段让一个婴儿凭空消失?”   霍心如豁的站了起来,这种惊愕是震惊。   蔺琛:“怎么?还真有?”   霍心如不安的在原地走了几步,沉默良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叹道:“侯爷……听说过绝情之毒吗?”   蔺琛仔细回想,然后皱眉:“听说过……但不耳熟,好像是匈奴那边的。”   “是匈奴第一奇毒,” 霍心如道,“传说这种毒不要人性命却吞血蚀骨,中毒之人发作起来,在他眼中天地失色,杀意四起;只因生不如死,是匈奴人最畏惧的毒药。”   蔺琛不太明白的看着她。   “我在关外大半年,至今对匈奴的巫术毒物都只能说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博大精深到我也只能叹为观止,他们的毒药也大多与巫术有关,” 霍心如顿了顿,“绝情,从字面上理解,侯爷觉得是什么?”   蔺琛迟疑道:“让人绝情断爱?”   霍心如:“对,也不对,在二十六部落有一种巫术,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作为器皿,用独门药物慢慢喂养。”   蔺琛听了,沉默不语。   霍心如:“被当器皿的婴儿一般也就是活过满月,然后用秘法炼制,及时让被下毒者食用,毒药浸入血脉,死婴的恶灵让中毒者深受梦靥之苦,这些也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或许并不真实。”   蔺琛突然觉得自己肋骨生疼,简直要喘不过气。   霍心如忙道:“侯爷,……”   “无事,” 蔺琛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我听的有些糊涂,食用是吃的意思吗?”   霍心如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蔺琛一怔,简直要怀疑真的眼花看错了,有些艰难的问:“吃人肉?”   “是的,” 霍心如道,“让人一点点吃掉。”   蔺琛失声道:“中毒者能活多久?”   “大帅不要过于担心,也不要太高看了蛮族的巫术,” 霍心如叹道,“他们认为死去的婴灵控制着活着的人,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我倒觉得夸大其实,我一直觉得这是愚昧之人的无稽之谈。依我之见,绝情应该是一种扰乱人心志和神智的剧毒。”   蔺琛:“……有时候我们不能固步自封,不能用我们的认知来看待事情。”   霍心如:“不瞒大帅,去年我潜入匈奴,不光是为了解你体内热火之毒,也是为了寻访绝情的解药,但因为那是圣女的不传之秘,记载少之又少;那里有一条关于绝情的传闻,一个古代圣女的传说,传闻说匈奴本是二十八个部落,那女子和其中一个部落的王子相爱,王子发誓必将其名门正娶;可叹天下多是负心人,王子娶了另一部落的公主。此时圣女发现已与王子暗结珠胎生下一子,圣女将胎儿秘制成药宴请王子食用,此后王子变得冷酷无情,因杀了妻儿引起两部争斗,两败俱伤被其他二十六部落联合吞并。那人被俘虏后由圣女囚禁了起来。”   蔺琛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蛮族的女人都是疯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步步攻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我查过那个女人,得知她当年所生是一对龙凤胎,那女孩就是下一代圣女;我还听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匈奴的上上一代圣女是非婚生女,生了一对双胞胎……”    那一对双胞胎就是被送入开元的那两姐妹。   蔺琛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虎毒不食子,她们连畜生都不如,竟能做出这种事。”   霍心如俯身检查了一下他的木板,看确实没有松动这才又坐了下来:“所以他们才被叫蛮人。”   蔺琛:“你方才说那更是一种乱人心志神智的毒药,你再说的详细一点。”   霍心如:“咱们中原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绝情的作用一方面就让人被噩梦纠缠,时间久了,人会变得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如果眼中了,还会产生幻觉,对方明明是关心,他看到的或许就是伤害;另一方面就是发作时她会呕血;久而久之,人……”    “身残人疯,” 蔺琛说完这四个字,声音嘶哑的像是乌鸦声,他只好清了清嗓子才得以把话说完,“所以她那药瓶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劳什子补药”   霍心如:“……”   她清楚的知道蔺琛在说什么,此时,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默表示默认。   蔺琛此时想起来,启明其实好几次在他身边临阵逃脱,若即若离的,启明也不止一次的表示过若是哪天不喜她了她会主动离开,那时她的心里想必很难过吧。   这些年,他总觉得有时迈不过老侯爷和长公主被人谋害的槛,总觉得是自己付出的更多些。 启明从噩梦中醒来的不自然他也没有搁在心里;她一天到晚的往了无那里跑,他还当是了无要给他强人,却原来……有这么多的言不由衷和身不由己。   蔺琛:“启明到了哪一步?”   霍心如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蔺琛:“她疯也好,癫也好,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她一个人承受;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接受她,一直在她身边。”   霍心如:“公主……殿下心性坚定,生性豁达,意境平定,多年来身上的绝情之毒也只是发作了数次;她比平常人多了几分淡泊、无悲无喜,只是前一阵子……侯爷生死未明,不过侯爷也不必担心,我当时施针给它压制住了。”   霍心如的两语三言,蔺琛却听了个明白,事实上自己也猜测到了,只要不涉及自己,启明都能做到心境平和。   “每一次,都是因为我。” 他茫然的想到,微微闭上眼,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霍心如起身在门口驻足,望了望天空,脸色有些凝重。 信鸽应该飞到京城了吧? 她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吧?   京城的天乌云暗暗,飞过的白鸽,那小小的身影好像是要被黑云吞噬。   文叔公从那车上钻出来,对着马车旁边马背上的人拱手道谢:“劳烦殿下送老朽回府,”   启明一跃而下,笑道:“我连日住在内阁,也该回侯府看看了,顺路而为,文叔公客气了。围城时您把马匹无偿给奉献了,如今围城之困已解,理应赔您老一匹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步步攻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文叔公毫不在意的道:“国家危难之时,做不到力挽狂澜,却不能不奉献微薄之力。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多走动走动才不生锈。等国泰民安时,殿下再赔老朽不迟。”   启明笑道:“一定!”   文叔公又拱了拱手,转身往巷子里走,启明却唤住了他。   启明:“文叔公请留步。”   说着,启明将文叔公那封不怕死谏言朱晔平撤销禁硝磺令的奏折从袖中取出来,双手递上道:“还请文叔公莫生气,这封折子我自作主张截了下来,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与您说几句交心话;若说打蛇打七寸,这硝磺就是国家的七寸,是皇上的逆鳞。太衤且依靠火药打下了天下,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您若是皇上,能容许民间自由买卖吗?咱们不往大处说,就说寻常百姓邻里闹矛盾,现在顶多是光着膀子打一架;倘若放开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文叔公知道自己那折子写了也是白写,心想不是被内阁打回来就是被润安皇帝扔到脸上;可在朝堂上没听到朱晔平对他发脾气,他也没收到内阁退回的折子,正在疑惑的时候,谁知道居然是长公主虚怀若谷的来找他细说缘由,还这么坦诚真挚。   文叔公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文叔公虽是和兵器打交道,却是真正的文人出身,身上有着文人傲骨,凭他能写出那大逆不道的折子就能看出老爷子的性子。 这种人是最单纯的人,你若真心对他,他定还你十二分真心。   文叔公:“殿下说的极是,是老朽老糊涂了,让殿下操心了,也给殿下添麻烦了。”   “文叔公的忠国忠君之心皇上明白,我也知道文叔公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是装备枢的主心骨,是庇护国家安危的参天大树。这些年您老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也都记在心里” 启明道,“如今开元的日子不好过,兵器战车装备都要靠您老多操心了;是我们麻烦您了。您老觉得哪里被麻烦绊住了脚,尽管找我说就是。”   文叔公受宠若惊,眼前的殿下真诚直至,只好说道:“殿下言重了,实在惭愧!”   “何丰自从进了武备枢,他只要见到我就要在我耳边念叨一番文叔公如何如何了得,” 启明打趣道,“明明是个年轻小伙子,却恨不得把您老的吃喝拉撒都学过去。”   文叔公是真没想到一位长公主殿下会说出这番‘不羞不臊’的话,顿时老脸就红了,不过他们这位长公主一定是投胎时性别搞错了,已故太子应该是个女娃娃,她应该是男娃子。   “何丰是我在报国寺捡回来的,以前还有个相依为命的叔叔林夕,不巧前段敌军围城,林夕为了救我命丧黄泉,如今他真是无亲无故了,这些年虽说跟着我没受什么委屈,” 启明顿了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张了张嘴,”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您老爷也是个直爽人,我就直说了,何丰托我问问文叔公,能不能让他认到您跟前? 他倾慕您的人品,不求别的,只求将来可以在您膝下侍奉着,也算是成全了未能给林夕养老的心愿,您意下如何? ”   文叔公一时竟呼吸急促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步步攻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林夕虽为画师,却和文叔公很投缘,何丰为宫监院工匠时,林夕还带着他到过他这里;如今武备枢人才紧缺,何丰便请了入武备枢帮忙的差事。 何丰勤快还聪明,细腻也有天分,到武备枢三天就被这怪老头收为了弟子。   他文叔这一辈子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势,不会左右逢源,还一清二白,也不招人待见,连家里的奴才都懒得搭理他,再说他真的老了,何丰跟着他,他也无法庇护他,还不如跟着眼前这位殿下。   启明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您不用为难,早时我就跟他说过,文叔公这种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不稀罕要他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您也放宽心,他自幼被人嫌弃惯了,不会计较的。”   文叔公:“……”   见启明要上马,忙道:“殿下……我……这……”   他这一着急,竟然结巴了起来,还紧张的一额头的汗,启明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笑容简直要驱散了这满天的乌云,简直不像人间女子,那笑容里还带了点调皮可爱。   文叔公也是难得见到长公主殿下这幅模样,无奈的哑然失笑。   “那我回去后就和他说你同意了啊,文叔公快些回吧,我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家了,” 启明轻笑道,“我让陈伯挑个吉日,让何丰给您警察磕头去,” 说着解下身上的蓑衣,“您腿脚慢,眼瞅着就要下雨,若是真被淋着就不好了。”   文叔公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被朱晔平这个刺猬扎的满身刺的文叔公用仁慈的目光注视着启明的背影。   明王悄无声息的把他被扎的刺摘了个干净。   这天像是为了应启明的话似的,滴滴沥沥下起了绵绵细雨。   文叔公披好启明脱下来的蓑衣,那蓑衣上面似乎还带着主人的温度。   如今的天下,兵荒马乱,可是,他觉得只要他们这位公主在,这开元王朝就不会灭,这天地之间的大柱子塌不了,盛世,还是有希望的。   世间聪明之人众多,世间英勇无畏之人也众多,可既聪明又无谓还有统帅之才的人甚少。   何其幸,他们这些人遇见了。   文叔公一回头,只见小巷深处有红色袈裟一闪而过,他收起脸上的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巷尾有户酒家,文叔公走进去,刚讲蓑衣解下来就听到了一声:“阿弥陀佛!” 抬头便见摘了斗笠的和尚站在楼梯上对他微微点头,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报国寺方丈延参大师。 文叔公领会其中,随即跟了上去。   两人后脚撵前脚的径直去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位中年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模样算不上英俊却也别有味道,一团和气;衣着打扮看不出多么富贵;倘若户部的卢远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此人――此人正是启明让他很早以前就多加关照的沈三万。   苏州沈三万,金陵摘星台,人的名儿,国的心儿。   沈三万原名沈贵,字中荣。 靠垦殖积累起第一桶金,随后有得了汾湖卢氏巨资,使其财富更上一层楼,他将周庄作为商品贸易基地,利用东江西接运河,东入浏河的便利将江浙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等运往海外交易。 丝绸之路筹起时也是他第一个带商队前往西域的,虽是九死一生,但通番为他赚取了巨大财富。 因排行老三,旁人称沈三万。 年关时,定国侯迟迟未回西域,他们这些商人有着敏锐的嗅觉,他率先召集众商人表示要尽快离开西域,在西域烽火连天时没有太多无辜之人丧命得以于沈三万带路离开西域。   沈三万有多少钱呢? 都说他富可敌国,这也是有可能的,以朱晔平现在的家底,是个商人都比他有钱;不过民间有个传闻,说是将他的金元宝系挂在报国寺的菩提树上,菩提树尽,他的元宝却未见底。   如今,一个最富有的人,一个能算天知地的和尚,一代武备枢首席师傅聚集在一家不显眼的酒家中。   见了文叔公,沈三万十分客气的起身让其入上座,“老哥哥快请坐,我们已有十年未见了吧,您这是越活越年轻了。”   文叔公忙推辞道:“中荣兄客气了,您坐。我哪里还年轻,老了老了。”   沈三万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在西域有了风吹草动沈某就收拾细软逃之夭夭了,近日赴京妻儿更是劝阻,唯恐京城危机未解,我这条贱命交代喽;文叔兄在兵临城下时也毫无惧色,是尔等保得国息长存,才有我等立家之本,理应上座。”   沈三万久经商场,周身一团和气,三言两语就能给人说的心怀感动红了眼睛,让人受用的很。 此时文叔公不知怎么着就想起了长公主明王殿下,她那种人,倘若不在朝堂而在江湖,想必也是富甲一方的主。   文叔公也意识到自己客气不过沈三万,便没再推辞坐在了上座,他们有大事要商。 第二百六十五章:沧澜聚首(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延参大师双手合十道:“沈老弟生意众多,日不暇给,文叔老哥说不定一会还要回武备枢,我们就闲话少说吧,和尚逾越,便抛砖引玉了。”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镂空汉白玉搁置在桌上。   文叔公与沈三万相视一看,也不再客套,各自从怀中掏出一片类似的汉白玉,三块玉佩摆在一起,上面的刻纹已拼出半个字――“澜” 。   “上一次拼全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沈三万叹道,“仁顺皇后虽所爱非人,但沧澜择主并未选错,换来了一百多年的安泰盛平,如今传到我们手里,但愿我们不辜负先人所托……十年前,我们候选出了人选,今日延参方丈召集‘沧澜’,可是要确定了?”   延参:“霍老先生和陈老一同去了前线,陈老不能赶回来,不过前几日他托人带来了一封信,霍姑娘跟随定国侯去了西北,不过老衲估计她的意见也在来的路上。”   沈三万的玉牌继承于卢家,他娶的正室是卢家独女。   沈三万看了一眼桌上的沧澜玉牌,正色道:“大师请说。”   “阿弥陀佛,” 延参双手合十,“战争伊始,她借用沧澜阁消息网,让四境驻军损失降到最小,又亲赴沙场与西洋君对抗周旋,京师围困之际留有后手攻其不备;杀内贼,守皇城,不趁机而入接受皇位――”   文叔公听到这里,立刻附声道:“这十年,她的成长、人品、智慧、手段,都是有所共睹的,我同意正式择主。论接触,除了霍姑娘,我与长公主接触最多,她虽是女子,但有惊世之才,况且德才兼备。现在细想起来,实在惭愧,国家存亡之际,我这种吃了多年白饭的人却没什么用处,突闻敌袭顿时就懵了,看来一个人的能力与年龄、性别并无什么关系……沈老弟,你的意思呢?”   二人一同望向了沈三万,沈三万想了想,左顾而言他道,“沈某常年在关外黄沙里摸爬滚打,明王殿下身份高贵,我未曾接触过,但内子族弟对她甚是推崇。她兵法师承陈老先生,医术师承霍姑娘,想必那两位对她更了解,不如等他们回来再做决定。”   沈三万太过圆滑,所以他在晚年时至死都不明白女皇为何让他举家离开周庄那个经贸重地,更不明白女皇为何在盛世将玉牌还给了卢家而不是他沈三万。   当然,这都是后话。   延参从怀中摸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   “这是陈老与霍老托人送来的,” 延参道,“和尚未敢私动,请!”   沈三万双手互搓一下,装作不好意思的道:“那沈某就不客气了。”    他说着,小心揭开封口,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第四块与第五块玉牌。 将其与另三块摆放一起,中间拼成了一个字――澜。   沈三万将信展开。   文叔公道:“明王殿下是陈老最得意的学生,他不会……”   戛然而止,他看见了那封信上写道:“此女临世,司星预言,御出双生,女主昌!我等于十年前择其为沧澜之主候选。此女有定国安邦之才,但幼时多磨难,少时仁德宽厚,却未必有始有终,又有绝情之患,中年后很难保持本性不变,望诸君谨慎。” 第二百六十六章:沧澜聚首(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文叔公目瞪口呆的盯着那张纸,脸色变了几变,“他什么意思?绝情之患是什么?”   延参皱了皱眉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才道:“报国寺的玉牌本来是已传至了无师太,可了无师太与她的关系摆在哪里,为了避嫌由和尚前来,和尚赞同认主的原因很简单;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天机不可泄露,和尚也就赌上几年寿命与二位说几句泄露天机的话;和尚曾观她的面相,是帝王之像;当年于昧的预言已成真,她以女子之身成为明王,以女子之身称帝也未尝不可。至于绝情隐患,那是匈奴的一种毒药,明王殿下幼时颠沛流离至雁绝城,被匈奴圣女毒害,至今霍家人还在想办法,还没能找到根治之法。”   文叔公只觉得咄咄怪事,“竟有这等事?这开元的大夫都是死人吗?”   “文叔公你且少安毋躁,” 沈三万面上安抚他道,“这些年沈某一直在西北谋生,对匈奴的阴毒手段也有所耳闻,听闻绝情能让人六亲不认,神志不清,想必阁主也是顾虑这些,怕殿下思虑过重导致性情大变吧。”   延参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国家危难之际,定国侯骨断身残尚且赶赴西北指挥作战,明王多日栖身内阁处理政事,刚才小别时依旧谦卑有礼,陈公的这种说法实在不能让人信服,也太令人心寒,” 文叔公冷哼道,“按照延参方丈所言,此毒从殿下年幼时就已在她体内,二十多年过去了,老身我是看不出她有什么神志不清的,倒比我等自认聪明的人更好使;况且报国寺对帝王的预言从未出错。陈公信不过明王,难道他还能找到别的什么人再培养十几年接管沧澜玉牌?那就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文叔公敌军开战后,就对在朝堂上条理清晰的长公主殿下心生敬佩,长公主殿下随军海州杀敌更是让人佩服,京城遭受围困,长公主殿下在城楼指挥作战;更是五体投地;京城解围之后,他就成了明王的忠实拥簇者,刚脱下的蓑衣还是人家刚从身上解下的,只要一提起明王,恨不得在脑门上刻几个大字:“明王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   说了这么一打通的话没解气也不口渴,继续道:“现在与一百多年前不同,当时的朝廷已失民心,才有众豪杰揭竿而起,而今却是外敌入侵,皇上确实有些做的有失德行,但并无大错,本在乱世,这玉牌若落入他人手中,谁能担保他不生异心?到时国家内忧外患,百姓遭殃,民不聊生,说不定我等都要成为西洋军的奴隶。围城之日,明王大可拿着圣旨带着众臣逃亡蜀中,另立国号。可她没有,而是在城楼上!告诉士兵要相信她,援军很快就到!京城解围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将士的尸体掩埋摘星台处,让侯府家将无偿的给将士立下丰碑。如果这样的人都不配得到玉佩,不配被我们真正认主,还有谁配?” 第二百六十七章:沧澜聚首(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三万就是个滑头,他虽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资格最少的,但确实是最能言善辩的,他也不拧着来,闻言笑道:“只要能安邦定国,明王殿下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明王殿下的人品也无可挑剔,可身体上的这事,咱们这些外行的说了都不算。我看这样吧,咱们先点菜喝酒,等霍姑娘的信到了咱们再做决定,可好?沈某听从霍姑娘的。”   文叔公摇了摇头,自嘲道,“老了,老了……”   老了,老了,不然他怎么会忘了商人重利。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鸟翅膀扑腾门窗的声音。   沈三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起身推开窗棂,一只白鸽飞了进来,轻轻的立在桌子上。   沈三万揭开信鸽腿上的细竹筒,就在沈三万往外取信条的时候,文叔公突然一声:“且慢。”   沈三万抬头看向他。   虽然文叔公与霍心如同是沧澜阁中人,但他熟悉信得过的是霍华,而不是那个喜欢在江湖上闯荡的晚辈霍心如,甚至可以说二人从未见过,但此时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霍心如传来的消息不会符合他的心意。   他的心里突然升出一种不详的紧张。   文叔公直了直身板,缓缓道:“眼下东北三省都在西洋、倭寇手里,陈老将军亲赴前线,但也只能守着,谨防洋人再次南下,以他现在的兵力和武器,根本不敢贸然进攻夺下城池,更不足以与洋人海上交战,听闻那些贼寇惨无人道,烧杀抢掠无所不干,因关东民众拒不投降,一日屠杀千人。”   文叔公说到这里,声音一度哽咽:“千年人参,万里稻香,如今成了一片焦土,而朝廷国库空虚,火药民生告急……可谓是四面楚歌,沧澜阁倘若在此时依旧袖手旁观,我们还不如各自散了,该回家卖红薯的卖红薯去,该要饭的要饭,该带着子孙玩耍的玩耍去,入什么阁,讲什么道,一日入得沧澜阁,终生需为主立命,适逢乱世,沧澜不能沉寂,玉牌必须出世,哪怕我们只是引车卖浆之辈,也不能袖手旁观。诸君都不想所托非人,但当今天下,徐家图谋不轨,宁国公虚伪小人,唯有朝中明王与疆场蔺帅可号令天下众豪杰。蔺帅……手握赤血营,与沧澜阁也有过来往,可毫不亲近,他一心扶持的不正是诸位想要错身的明王殿下吗?诸位以这种莫须有的缘由放弃十年培养的明主,那老夫多问一句,下一步怎么办?”   文叔公说这么多,情真意切的想让沈三万站在他与延参这边,如果霍心如再来一句诸君谨慎,沈三万再站过去,沧澜十年心血一日化为灰烬不说,开元何去何从?   可沈三万是人精中的精怪,除了钱财就没有让他头脑发热的事,听完表面上是动容热切,嘴里说出话却是避实就虚:“明王殿下本就是阁内的人,就拿京城围困之日他的信件传送来说,用的就是沧澜阁所建的据点。明王殿下与沧澜阁的交情源远流长,国难当头,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咱们都绝无二话,必尽力协助,有没有托付玉牌真认主这个事,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六十八章:沧澜聚首(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不是这么个说法,可能卢公当年并未给沈公说明白,所以沈公才想岔了。” 延参给沈三万留了几分薄面没有直接说他商人图利没德行,“倘若没有这玉牌,遇事时凭着几分交情和沧澜人的品行倒会提供举手之劳的便利之事,可有个这玉牌,才能让沧澜的诸君舍身为国,必须全力以赴,哪怕倾尽家产。沧澜阁盛世沉寂百年有余,各世家靠这玉牌召集凝聚;乱世之中,人人都想明哲保身,如果没有这玉牌,纵使是你我,大抵也只会卖几分人情帮忙跑腿送信――如若这般,沧澜阁还真不如江湖上的一些小门小派有用。”   他的这句话说的隐晦却意味深长,沈三万的脸上微微一变。   若是沈三万知道在没有玉牌的情况下,沧澜阁的诸君大多已拜服明王,想必今日这些接二连三推托的话就不说再说出口,也不会去资助徐家和谢家来叛变,自然也不会为将来沈家没落埋下隐患。   太聪明的人,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   家大业大的沈三万会肚子疼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文叔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光棍,如今又白捡了个养老送终的,沈三万就不一样了。   让他认一个女人为主已经够憋屈了,还得往外掏银子,他就没有见过女人能登基称帝的,那老和尚满嘴妄言。   沧澜阁中最不希望玉牌认主出世的,沈老板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他忘记了,他曾经也不过是个有几亩薄田善于算计的小商小贩;因娶了个好妻子才得以继承卢家财富,才有了如今的沈三万。   延参点到为止,沧澜阁下面有一个神秘组织――执法堂,可以与蔺琛的暗影媲美,阁内任何不服从玉牌调令者或叛逃者,执法堂将会下追杀令,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若是认主,这玉牌令到了启明手中,启明让他倾家荡产他就得倾家荡产,而不是在卢远的游说下勉强掏钱意思意思,他本来打算出的那点钱完全是破财免灾。 ”   延参合掌:“沈公把霍姑娘的信展开吧。 ”   沈三万展开那字条,简单明了:“霍家定当竭尽全力! ”   文叔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这? 没了? ”   霍心如惜字如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绝不会弯弯道道一大通。   “霍公送来了玉牌,霍姑娘也说了竭尽全力,想必殿下所中之毒她已有了对策,” 延参转向沈三万,“那沈公的意思呢? ”   沧澜阁的玉牌由五块小玉牌组成,在认主这件事情上,哪怕是阁主,都没有权利独自决定或否定;此时三对一,沈三万知道,结局已定,还不如顺势而为。   沈三万苦笑道:“方丈客气了――妻家族弟前几日找到我,说是明王殿下推行战争券,沈某已经应下,届时倘若还有缺口,明王殿下尽管开口就是。 ”   文叔公淡淡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真泱泱开元沦为西洋下臣国,你这万贯家产瞬间就变成河中沙砾;这道理沈公应该比老朽更明白。 ”   只想图利不想吐利的沈三万很堵心,妻子族弟卢远淡淡一句:“君不知石崇怀璧其罪? ” 让他不得不掏出腰包求一个免死金牌,如今这帮穷鬼强行绑他上了贼船,还要他倾尽家产。   沈三万敷衍道:“文叔公说的是。 ”   三人各怀心事匆匆吃了饭,随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二百六十九章:势在必得(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隔墙有耳,三人的话当晚就进了启明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刚回到侯府的启明未来及换衣衫就进了自己的书房,通过密道进了一座大宅的书房。   定国侯府就是有这么点方便,仆从都是些胳膊腿不好使的人,主人使唤时也不见得能有人出来。 没有主子吩咐更不会主动揽差事。 这为启明从外宅建密道提供了绝佳的先天条件。   那座宅院看起来有些空旷,仆从也都是十一二岁的男童。 从外观看也就是一大户人家的私宅,地下却有大千世界。 这地下一共三条密道,一条通皇宫,一条通侯府,还有一条通京郊。   何丰在书房等着,听到暗门有声响,便起身将书房门扣上。   何丰一回身就看见启明走了进来,俊秀的脸还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启明十分平静的问道:“调换了吗?”   何丰点了点头,一边说道:“宁权和轻若姐姐已经到了蜀中,” 一边伸开手掌将一张卷着的纸呈给了启明。   京城解围之后,宁权与蔺轻若又离京去了启明的军事根据地。   启明想:“等下次拿二人回来,她要给二人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一切按照殿下的吩咐,已将字条调换,” 何丰恭敬的道,“霍姑娘在北边时,沈大哥偷偷的将她的信鸽调换,以前的几次都没问题,这次应该也不会出事。”   何丰比沈小六和宁权跟着启明的时间都短,但却是最合启明心意的一个,或许有血缘的关系,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从不多问。   当初她让沈小六调换霍心如的信鸽时,傻大哈宁权还呆呆的问道:“启明,你为什么要掉包霍姑娘的信鸽啊?”   启明点点头,然后将那卷成一条的字条陈开。   上面的字迹与延参、文叔公、沈万三收到的纸条上的字迹竟一模一样,可惜内容不同。   上面写道:“霍某赐墙及肩,寻访多年也未能寻得绝情之解,实在惭愧,辜负众位所托,沧澜玉牌认主之事,还望诸君从长计议。”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启明看完以后也没有觉得失落,心道:“果然如此!”   她在沧澜阁多年,以她对沧澜阁的了解,绝对不会在她还在雁绝城时就被认定为主子,也绝不是某一个人当家作主。   沧澜阁中的兵器和武备枢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霍华能及时赶往西北救治蔺琛,这说明有人渗透赤血营且受老侯爷信任。 了无前身为一国之母,后为尼姑,却为沧澜阁奔波,一个尼姑却与延参这个和尚交情不错;另外,她在盯沈三万时做了功课,攻克了卢远,也就套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十年中,她接触最多的人:陈曦、了无、霍心如;这说明这三人一定是沧澜阁的核心,可武备枢与富甲天下的沈家,她也不能不上心。   十年,足够去了解一个人,或许,沧澜阁的人还没有了解透她这个候选的主子,她却了解他们每一个人。 所以,她坚信文叔公与报国寺选择她,对霍心如和陈老将军都没什么把握,对那位不知道知恩图报的沈三万更没把握,于是她选择了调换霍心如信件,这世上,只要她熟悉的,没有她模仿不了的字,还足以以假乱真。 第二百七十章:势在必得(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太了解绝情的霸道与可怕,以她感情屈服理智的作风,是不会因为私交而选择她,而陈曦,她的人还不能轻易近身。 霍华先生性格温和,虽然玉牌在手,但霍家现在一般都是交给霍心如打理。   沧澜阁目前拥有的东西,她也都有,只是不能相提并论;现在,她还需要它。   启明看完后将纸卷凑在油灯上点了,晃晃悠悠的灯光映着她冰冷高洁的脸,让人看起来很不真实。   “殿下……” 何丰低声唤了她一声,他感受到她的疲惫,他对她忠心耿耿,如果他足够有用,她或许就能轻松一点。   他对这些事有很多疑问,但是他不会问,他相信他的主子,做任何事都有她的理由,他唤她只是不想让她过于忧思;此次调换纸条,一定比以往来的都重要。 隐隐约约觉得和沧澜阁什么重大决策有关。   “何丰,我必须这样做,尽管我并不是执意要得到它不可,” 启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只会在心中猜测,但仍神色淡然的道,“ 当年了无师傅带我到了沧澜阁,拜了阁主陈曦为师,但我深知我只是他们众多选择中的一个,能不能成为沧澜阁真正的主子并不是陈曦老将军一个人说的算。如今我在朝中参政时日尚短,虽有幸得沈大人、卢大人一干新锐跟随,也暂得皇上撑腰,但根基尚浅,很多事情亟待解决。多年前我就盯上了沈万三,当时想着借助他推行全国贸易,现在前线火药、银子都紧缺,我更不能让他溜了,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让卢远派人捎信给他从西域撤离。当然,君子应光明正大行事,但时间太长,效果太差时,要用非常手段谋划来成大事。更何况现在西洋人根本就不给我这个时间。”   何丰闻言瞬间明了,他很聪明。   何丰:“何丰明白,宁权和沈小六也都明白,殿下,你休息片刻吧,倘若你累倒了,所谋之事便是功亏一篑。再说,若是侯爷班师回朝时听到你累倒事,侯府的上上下下岂不是都要被他找麻烦?”   说的好像他真被蔺琛找过麻烦似的;蔺琛虽然不喜他,但何丰不住在侯府,他反而不能随心所欲的对何丰揍一顿。   启明脸色缓和了些:“等危局结束、天下太平,我就带你们游山玩水几年。”   话是这么说,何丰表面应了好,却也知道主子不可能有停下脚步的时候。   何丰:“好,将来殿下再向皇上讨一处好山好水好地方的庄园,不然可装不下我们这些跟班的。”   启明:“那得整一个大山头。”   何丰看着莞尔一笑的启明,脸上的倦色却消散不去,道:“殿下,你暂躺着休息一下,我去跟你做欢喜团糖水和福寿汤去。”   启明喊住他:“不用,我回去后凑合吃点就行。” 说着就要起身。   何丰:“殿下要回去我不拦着,做好后我提食盒给您送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势在必得(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颇不好意思道:“我在这小憩一会,你简单做些就好。”   何丰点头道:“殿下不吃蔗糖,很快就能做好。” 说着就出了书房,将门关好。   看着何丰离开的身影,心中的那个想法更加坚定。   幸福时光就是能吃能睡,可惜当下大多人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活着。    一个月过去了,战争券的发行困难重重,层层受阻,连朱晔平都被那些大臣吵的只想拿团棉花堵住耳朵。   与此同时,一场无声无息的朝堂大清洗正式拉开序幕。   御史台的左右御史联手上折参明王欺君罔世、欺上瞒下、横行霸道,内阁私扣朝中大臣奏折,有碍圣听;战争券更是天下第一丑闻,不过是明王殿下以国家之名私自狂揽钱财的手段。 明王一介女流,不结婚生子而在朝堂大放厥词,如此祸国殃民之人,理应幽禁。   明王看着左右御史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沈江向皇上呈上了内阁上呈与打回奏折的所有记载,所有打回的奏折都有原呈内容,随后又上呈了在哪一日因为什么打回,并罗列出被打回的奏折当时上呈给了圣上什么摘要,没有一丁点的出入差错。   朝堂顿时鸦雀无声,这是,明王跪在大殿中央奏请道:“古训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儿臣一介女流,不能和众位大人的才能相比,也不能令众位大臣信服,儿臣请求辞去一切职务,回府面壁思过。”   朱晔平恼怒的看着给他惹是生非的御史,斩钉截铁的道:“不准!”   启明伏地叩头道:“儿臣近日身体有恙,还望父皇恕罪!”   这位二十五岁的长公主明王殿下,起身扭头走出朝廷,身板直的像一根屹立不倒的梁柱,支撑着这开元的梁柱。   年轻气盛也好,闹脾气也罢,明王殿下闭门不出,侯府谢绝见客!   那些尸位素餐的朝堂老狐狸,见这人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恃宠而骄,那参奏明王的话更是层出不穷,朱晔平也是被她闹得这一出弄得啼笑皆非,可还没等他微服出宫哄自己的这位长公主,谁知,启明前脚刚走,朝中后脚就接二连三的出大事。   内阁本是临时由启明搭起来的台子,现在主事之人撂挑子了,只好每日都将收到的奏折原封不动的呈到朱晔平的案头上,连新上任的大内总管姚申都在这几日掉了几斤肉,更何况是被各地折子撵着要物资军需的朱晔平。   皇上焦头烂额时,户部兵部还要在朝堂上动手,御史台看热闹不嫌事大胡乱搅和。 国家举步维艰时,朱晔平发现他的臣子还贪心不足盘算着贪墨,当即暴跳如雷,下令彻查到底,此案有沈江负责。   户部侍郎刘桓在任期间,勾结地方官吏,大肆贪污政府钱粮,其数额累计高达2400万石精粮。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上至二品官员,下至七品县官,涉及十二名朝中大臣以及数万的地方官吏和地主。 唯恐在此时引起大乱,将涉案官员斩首示众,罪不及亲族,没收家产,涉案的地主暂不惩罚问罪,若有再犯者,株连九族! 史称“刘桓案” 。 第二百七十二章:势在必得(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户部侍郎刘桓在任期间,勾结地方官吏,大肆贪污政府钱粮,其数额累计高达2400万石精粮。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上至二品官员,下至七品县官,涉及十二名朝中大臣以及数万的地方官吏和地主。 唯恐在此时引起大乱,将涉案官员斩首示众,罪不及亲族,没收家产,涉案的地主暂不惩罚问罪,若有再犯者,株连九族! 史称“刘桓案” 。   御史台在此次案件中也倒了一半。   中秋时一场微凉雨,将风雨欲来的京城洗刷的透亮,皇上亲自到侯府传旨将长公主明王殿下哄回了朝中。 此时,朝堂上不长眼的人几乎没有了。   明王回到朝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 ,在进行的钱粮等财务登记时改写为“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 。 这一举措对于堵塞财务管理上的漏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成为东泽大陆历史上金额大写字的首创。   随后,明王再次提起战争券,此时基本没有了阻力和异议声。   当然,一开始也有抱着要看明王笑话的,也有忧心战争券无人购买的,万万没想到的是,面世的第一天,第一批战争券就被沈三万及其生意上的商会弟兄全部购买一空。   战争年代,虚抬物价者处以斩刑;至此,国库盈满,草粮充足,再也没有人质疑多嘴。   润安九年年底,北疆前线两军依旧对垒,定国侯沿途一路上收拾流民暴匪,终至嘉峪关,翌日,兵临城下半年的西域诸国联军闻风后退五十里。   到了年底,定国侯虽不是活蹦乱跳,却也能行走,还是能带风的那种。   蔺琛同是给西域诸国国主写了亲笔信“大拜年“,准备磨刀霍霍向白眼狼,启明差事林流押送过来的火药还有不少,朝廷要是再送来一批,他就可以大开杀戒,让那些人看看,他――蔺琛――开元定国侯,要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年关了,嘉峪关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张灯结彩,有的是一触即发的烽火硝烟。  此时,朝廷派人押送来了军饷、军衣、利器、武器装备。  这一次的押送人身份高贵。  蔺琛刚巡防回来,还在马上就听到有兵来报:“明王来了。”  蔺琛先是一怔,那小兵以为自己没禀报清楚,解释道:“长公主殿下来了。”  蔺琛闻言披风未解,从马上一跃而下,马缰绳一扔,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的狂奔。   后面的亲兵在自己大帅飞奔回营,尽管不明所以,也只得紧紧跟着,这架势搞得驻军的将士个个如临大敌,还以为真有不长眼的敢在定国侯面前耍威风。   在赤血营的营地中,物资装备的车辆排成排,装备处的人忙的热火朝天,看着眼前自己的帅帐,蔺琛却情到深处人无言,情怯的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蔺琛心道:“赤血营终于又要添一个公主帐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情难自禁(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大帅停下了脚步,亲兵们也连忙刹车,一个个措手不及的,惯性的后面撞上了前面的。   瞬间一团麻。   蔺琛斜睨了他们一眼:“你们紧张什么?”   士兵们:“……”   然后这些士兵就看到自己大帅从迫不及待到不慌不忙装逼的走进了帅帐。   除了当值有事的,赤血营的几位大将都正襟危坐的陪在那里,上座上坐着一个人,身着改制的锦缎,不像女子服饰那般繁琐,是男人装,锦缎却是用的女子花样的锦缎,身上披着白裘,正是如今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王殿下。   启明一抬头,就和刚进门的蔺大帅的眼神在空中仓促的碰撞。   一瞬间,明王殿下的眼睛亮了,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一路的舟车劳顿也瞬间消散已空,他有些情难自禁的对来人莞尔一笑。   她这一起身,众人都望向了帐口,纷纷起身:“大帅!”   有这样一种人,相聚时是一眼万年,分别时还是一眼万年。   不知过了几生几世。   在一起时,也有争执,但不过是他们绵绵情深的催化剂。   看到启明的一瞬间,想到她身中奇毒,独自承受不敢向他坦言,五味杂陈全都涌在喉头,把他那自称能装大船的肚子填了个实实在在。   许久许久,在这严寒的西北之地,定国侯的手心竟然微微冒了汗。   蔺琛摆摆手,示意众将不用见礼,心里却怪着众将为何还杵在这里。   蔺琛走进去道:“现在边关还不太平,派个粮草官和武备官就是,怎么还自己来了?”   启明:“我的腿脚快些,能赶在年关给将士们送来,顺道看看边疆情形。”   蔺琛看见那几位大将瞎点头和瞎应声,神色如往常一样的道:“难为殿下长途跋涉了,这半年里边境和境内的日子都不好过,能挤出这么多粮草也不容易,皇上可有什么旨意?”   都知道明王殿下随和,与属下都是平起平坐,只是圣旨一出,这些将士不得不稀里哗啦的快速跪一大片,蔺琛正要下跪接圣旨,被眼疾手快地启明拦住。   启明托着他的胳膊:“皇上口谕,侯爷见圣旨时无需行礼,听着就是。”   蔺琛听着从启明口中传出侯爷二字,觉得别有味道。 朱晔平只要一喊他侯爷,要么是有事相托,要么就是想要他的小名,搞得他头大;官员喊他侯爷大多都是须溜拍马,他也神烦那些虚的。 可此时被启明这样一叫,他竟听出了几分挑逗,这正是高尚者与龌龊者听到同一句话理解却不同的原因,这侯爷二字生生将定国侯口中感谢皇恩的措辞勾了个干干净净,眼中竟是心上人。   这寒冬腊月的,定国侯生生被心中的燥热整出了一身汗,这圣旨说的是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清。   幸亏都是在犒赏将士的话,不然定国侯还真要闹出笑话来。   众将士都叩头谢恩站起来了,蔺琛都还没回过来神,还在神游天外,有他,有启明,有风花雪月。 第二百七十四章:情难自禁(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种场合本就该定国侯这个大帅上前接旨,然后说一通感谢皇恩浩荡,再发一通豪言壮志,这样圣旨就算接完了,可以各回各帐‘玩耍’去了,偏偏这人看傻了静默不语,那些将士们也只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跟着集体沉默,他们好像不是在接了犒赏的圣旨,而是得了要砍头的圣旨似的。   鸦雀无声,定国侯这才真正回了神,意识到丢人都要丢到关外了。 不过,定国侯是谁,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的道:“谢主隆恩!老郑,叫人给殿下扎公主帐,就在我这帐子旁边,随后给殿下接风洗尘,不用那么兴师动众,长公主不是外人。让武备处的手脚麻利些,赶在天黑之前清点好。” 看将士还有人候着不走,定国侯佯怒道:“还不走,看什么看,都没事可做了?”   将士们对他们的大帅更是敬佩,对皇上的圣旨也能做到宠辱不惊;蔺帅的怒气不是凡人能承受的,将士们纷纷‘出逃’,转眼人就走了个精光。   离京时因为他执意挂帅之事闹得有些许不愉快,那种事早被心大比天大的蔺大帅忘得一干二净;这帅帐的闲杂人等一离开,他的目光就黏在了启明身上,而启明的目光里的灼热烧的他心脏生疼。   或许是那白裘的缘故,启明被包裹其中,显得启明很是瘦小。   那土匪的话,霍心如的话此时交替的扎在他的心头,蔺琛有生以来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人,要对一个人说些什么,心中万般情绪,脸上却必须保持镇定;如果启明知道他知道了,会从他身边逃跑吧?   像是从未离开分别过似的对启明道:“过来让我看看,我的殿下是瘦了还是胖了?漂亮了还是丑了?”   启明:“……”   她心中正忐忑不安,正对他的身体忧心,谁料到蔺琛如此调皮来了这么一出。   启明心道:“大帅你这么调皮,你的士兵知道吗?”   启明刚跨步上前,就在这时,蔺琛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把人搂在了怀里。   蔺琛的怀抱坚实却有失温暖,身上还带着这关外特有的寒意,启明打了一个寒战,恨不得自己变成高大的男人把这人搂在怀里。   启明微微闭上双眼,她感受得到那有力的双臂缓缓收紧。   良久,蔺琛低下头,捧住眼前人的脸,温热的舌头撬开怀中美人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品尝到了药味。 安血丸的味道。 随即把人再次搂紧,闭上了眼。   二十年的绝情之毒,是一把钝刀,可就是这么一把钝刀在这人的骨血里磨刀霍霍变得锋利,削骨割肉的给他雕出来一个这样的宝贝。   蔺琛心疼的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可又只字不敢提起。 他们相处那么久,她隐瞒的简直是天衣无缝,哪怕是在他面前吐血承认练旁门左道的功夫都不肯透露丝毫。   他不能强行的去看她的伤口,那样无疑是又在伤处插上一刀。   她不说,他不问。 第二百七十五章:情难自禁(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真的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就不正常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感情外露,本来她是有着被亲吻的羞涩,只是她真的被蔺琛搂痛了。   启明低声道:“锦溪,你……”   蔺琛勉力压下心绪,吞下口中苦涩,眨掉眼中的酸涩,随即冲人挑了挑眉毛:“嗯?不能抱?不给抱?”   启明:“……”   她竟无言以对。   蔺琛看着她笑了笑,手欠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偷了一个香,伸手将她的白狐裘衣拢了下:“我带你出去走走。”   启明:“……”   这就是传闻中的一个棒子一颗枣?   两人肩并肩地走出大帐,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 赤血三营的旗子在空中卷着风,苍天高远,大地辽阔。 将士还在押送装备和物资的车队处来回忙碌。 边关的将士很久没有如此被鼓动人心了。 以前是皇上骤减军费开支,后来是边境战争爆发,更是穷的叮当响。   蔺琛看了一眼,叹道:“扔给你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你得熬多少日夜才能理出一个头绪?你说你,当时带着百官逃了多好。”   “有你在,我能逃到哪里去,” 启明一语双关道,“其他驻军那里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先送这么多,以后我再想其他办法;我以前说过,你安心打仗就好,后面由我来解决。现在打铁许可证已经取消了,打铁匠只要打出来的刀剑武备枢检验合格就可卖给武备枢,民间有能耐的火药师和舰船师,不论出身,都有进入武备枢的机会。文叔公老当益壮,在我面前立了军令状,说是一定造出比西洋军更厉害的巨翼。”   “文叔公不怕真撑着了?” 蔺琛笑了笑,“西洋军的巨翼就是骨架大,和他们的人一样,除了多糟践粮食外没什么用;等我把西域的龟孙宰了,我带着暗一他们,就算靠夜袭,早晚也能把那些敢在开元地盘撒野的疯狗宰了,你……”   他本是想说“你不要太操劳了” ,可这时启明握住了他的手,定国侯的脑子就不够用了,立刻当机。   启明侧身看着蔺琛,低声询问道:“我什么?”   那直勾勾的眼神,定国侯只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亲上一亲。 蔺琛遵从内心本能的回握去她的手。   这些年,他们早就没了回头路,他不能再折腾被绝情折磨着的启明。 年少时他也为了哄小美人们说过很多虚伪的甜言蜜语;可他这一生知道遇见启明,除了醉酒后那一次轻薄她说了心中话;面对启明,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哑口无声。   蔺琛认为,真正的山盟海誓是靠做的,而不是说的。   蔺琛:“我让你不要操劳,照顾好自己,一切都有我。”   对于长公主明王殿下,以后的懿德女皇,她听到过最真诚最动听的话就是这样一句:一切都有我。   看着心上人呆呆傻傻的,蔺琛不得不提醒道:“走喽,咱们两个傻站着喝西北风算脑子缺根筋吗?那帮糙汉还等着瞻仰一下巾帼不让须眉长公主的风采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情难自禁(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战争紧要时期,在赤血营中,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类是见不到的。 若是哪个嘴馋的被逮着了,那就是阎王爷又多了一个把门的。   霍心如在蔺琛能够自由走动的时候便到了关内,成了军医。 现在启明是这营地里唯一的姑娘。   给长公主接风洗尘,也就是多添了两个菜,再就是不当值得将军到跟前认个脸熟。 和平时吃饭没什么不同,吃过饭菜后将军们主动散了。   蔺琛领着启明到隔壁的公主帐篷。   “这边是不是很无聊?槽糠咸菜,也没什么乐子,到处还都是粗老爷们;他们平日唯一的娱乐就是比武摔跤,” 启明侧脸看着她道,“我还记得我带你去给皇上拜的第一个年,那时皇上不许我带你过来,那时你整日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启明突然发觉这一次见蔺琛,蔺琛热情了许多,简直让人觉得不真实。 以往的定国侯在外人面前总是克制对她的感情。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不是身在嘉峪关,而是在梦中。   启明像说梦话似的道:“有你在,怎么会无聊?”   蔺琛抬手摸了一下启明那被寒风吹乱的长发,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副小孩子求大人表扬的姿态从怀中摸出他的紫竹小笛子,道:“我给你吹首我新学的边塞曲。”   定国侯自作主张不顾他人意愿的吹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排防务的叶锦江回了营地,他可是听说朝中新贵明王殿下亲自押送物资来了,抱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过来准备瞅一眼,不料还隔着几十米远,就听到了定国侯的‘袅袅之音’。 顿时掉头离开;在好奇八卦与小命之间,他选择小命。   启明目光幽深注视着吹笛之人,这笛音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的眼中容的下的只是这样一个人。   树叶子,柳笛,竹笛,哪怕是将来他手中的乐器是玉笛,哪怕是定国侯苦练数载寒冬,他这奇葩技艺能够完全的原地踏步,催人耳鸣的杀伤力更胜当年。   塞外曲要么疏宕放逸,豪气充溢,要么凄凉冷清;他的这一曲,那叫一个让人撕心裂肺,把营地的马儿吓得都胡乱扑腾嘶鸣起来,就连回营的奇兵都能踉跄着从马上摔下来,直接来个狗啃泥。   启明:“……”   她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是在嘉峪关而不是在做梦;定国侯如此调皮,赤血营将士如此悲催!   定国侯的快乐完全是建立在了属下的痛苦之上。 定国侯在的地方,向来是曲终人散。   自以为浪漫的蔺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启明,问道:“好听吗?”   “好听,” 启明也不怕天打雷劈的说出违心的话,不过顿了顿,真诚的补充道:“还有退军杀敌之能。”   蔺琛大言不惭道:“我有这个打算,走,咱们去到公主帐看看,看看那帮泥腿子办的怎么样。”   一进公主帐,蔺琛就色胆包天的道:“你要是不满意,这几天可以跟我睡。”   启明:“……”   她简直要被这人信口开河地**砸懵了。   蔺琛看着灯光映射下的启明,脸似乎红了,这会心直发痒。   蔺琛今天似乎势必要把**进行到底似的:“那会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给我擦身换衣都没脸红,现在怎么就红了?”   更是一个大雷岔子,直轰得启明通体红透。   启明心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没脸红?”   蔺琛蹬鼻子上脸:“怎么不说话?”   启明咬牙切齿道:“不用,我就睡在这了。” 然后斜睨一眼,“让我看看你的上。”   蔺琛无休无止的逗弄她道:“确定只看伤?”   启明:“……” 第二百七十七章:美人在侧(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发现,眼前这位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   启明不跟他计较,开始动手动脚,从上到下轻轻一摸,就知道这人没完全好。   启明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穿盔甲的?”   “能上马的时候……” 蔺琛说道这里就看到对方阴沉的脸,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穿的次数一把手查的过来,我又不是宫里那个不知轻重的惹事精。”   启明一巴掌就把人按在了床上:“跟我躺好,你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这些驰骋沙场的人,年轻时威风的不要不要的,天老大,他老二。 马革裹尸的居多,所以大多都没遭受老年的伤痛病;不过,有幸活到老的,那些腰酸疼痛的滋味还不如年轻时在战场上割一刀来的好受。   那骨头刚长好,这人就敢身着盔甲和裘衣,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启明把人往床上一压,用力的按着他的腰椎和颈椎,立刻就骨头的“嘎嘎” 的作响。   “你现在不在乎,将来上了年纪怎么办?到那时要是有人惹我生气了,你还能爬起来替我揍人吗?” 启明的双手在他后背上从上而下的来回按捏,手掌握成全,重重的来回捋着,双手合掌敲他的肩。   叶锦江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每对他说一次这种话就被揍一次,如今换成启明来说,蔺琛心中却美滋滋的,半闭着眼听着。   启明的公主帐和他的大帅帐毫无区别,蔺琛心道:“不管怎样,他也算是上了长公主殿下的床。”   启明低声问道:“疼吗?疼的话我轻点。”   蔺琛摇摇头,舒服的哼了一声,声音十分诱人,像只猫爪抓着启明的心。   蔺琛:“赤血营收到吃饭家伙的事,想必西域诸国都知道了,那群见利忘义的乌合之众,一个个满肚子的坏水,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仙姿西洋人自顾不暇,早已做不到无偿的给他们提供武器,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说不定过不了两天,就有偷偷前来投诚再次卖主的……哎呦喂,你停下来。”   敲打他肩膀时蔺琛那叫一个舒坦,可启明的手指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下滑着捋,他的身体本能的紧绷,心头搔痒难耐。   蔺琛:“小祖宗,痒。”   启明:“……”   身为女人,启明是不了解男人的,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男人很容易起色心;那是心理带动起来的生理反应。   启明想着还要再来几下,甚是无奈的道:“你疼痒不分吗?”   “分明是你这个赤脚医生学艺不精,” 蔺琛道,“西域这帮孙子,这次要往死里揍,揍死了正好,要是揍不死,至少也得打瘸他。”   启明一边继续沿着他的脊梁骨往下按,一边说道:“以现在赤血营的兵力,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 话音未落,蔺琛整个人非得弓起来不可,不然他非得把她办了不可,“不按了……”   可惜他遇上了个未经情事的启明,一心一意的要再给他的后背捋几个来回。 第二百七十八章:美人在侧(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无奈勉力压着体能的‘洪荒之力’,接着道:“投诚的只要给我滚远点就行,那帮两面三刀的孙子都惜命,先吓唬吓唬他们,总有害怕开溜的,然后再一个一个的揍。”   启明笑道:“连投诚的也揍?”   蔺琛点头:“揍!”   启明低笑道:“就不怕那些人戳你脊梁骨?说你背信弃义,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戳戳更舒坦,” 蔺琛漫不经心的道:“一帮不忠不孝的家伙,他造反他还有理了……哎呦!你……你……”   启明的手按了一下的尾锥,蔺琛一个鱼打滚反弹躺在了行军床上。 “哐当” 一声脸朝上背朝上砸在了床板上。   启明不好意思的缩回去手,低声问道:“要不我跟你按按腿?”   这回她用手指轻轻一点一点的按着,蔺琛心中是冰火交加;看着如此单纯的启明,再看看下面已抬头的二掌柜。 启明的手劲越大,他的身体绷得是越紧。   待启明按到他的大腿,蔺琛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把人拉起来抱在了怀中,抓住启明的手摸向自己的二掌柜:“乖,摸摸它。”   启明一惊,瞬间脖颈脸色通红。   蔺琛握着她的手安抚自己的小弟弟,良久,启明感觉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隔着衣物射向了她的手心。   二人就那么抱着,静默无语。   过了一会,蔺琛干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启明低声道:“……我想过了十五再走。”   蔺琛:“……”   这话说的让人热泪盈眶有没有。   蔺琛摸着身上人的头发,低声道:“你还是不要待在这那么久了。”   启明:“……”   启明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是作假,低声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朝中还有不少事,我……”   “你人在这里太耗费精力,” 蔺琛一本正经的打断她,“本帅的精力,说不定都要精尽人亡了。”   启明:“……”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蔺琛的手伸进的头发里,话题一转:“战争券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没想到还真能画饼充饥。” 顿了顿,又道:“你回家问问陈叔账房还有多少钱,叶老爷子送的金银珠宝你看看还在不在,都拿出来买了战争券,将来你父皇不还也无所谓,让他赏个比公主府更大的府邸就是了。”   远在西北,她在京城做了什么,他全知道,说了战争券,却一字不提她在这个当口为了党同伐异而掀起的反贪风暴。   启明抬起眼皮,问道:“有侯府了你还有府邸干什么?还得比公主府大?你要它干什么?”   “聘礼啊,” 蔺琛理直气壮的道,“我已经想好了,等天下太平了,就把赤血营的三营分开,各掌三分之一的大权,兵符还给你老子。这次只要战争结束,死境内外都是扒了几层皮,至少能安稳个几十年。你父皇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也顺眼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你真的成了这天下之主,而他还活着,我才不要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就住在那里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美人在侧(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抬起脑袋:“你上次不是说让我跟着你的吗?”   蔺琛懵了:“嗯?”   启明:“你上次说,小美人,跟了我,我一会对你好。我问你,小美人是谁,你说明明。怎么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蔺琛一怔,随即否认道:“我才说不出这种混账话。”   启明一脸平静的道:“今年正月你过生日那晚,就在你卧房,你扒我衣服时说的,你怎样翻脸不认帐?”   蔺琛:“……我……我……”   能言善辩的定国侯再也我不出来。   启明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堵上了他的嘴。   “我的公主殿下,” 蔺琛的心里既甜蜜又难过的想道,“今晚还能安安稳稳的睡觉吗?你这动作不是让我精尽人忙吗?”   蔺琛反客为主。 翻身将人压在怀里,数九寒冬里抱着这么个小人,哪怕是在柴房,再给他弄一户小酒,他也是心满意足的,哎呦喂,他的骨头都酥了,别说上战场揍人了,就是给个金山他都不去搬。   今夜,与半年前城墙之上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完全不同,蔺琛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启明的手抚上他的脸,呢喃道:“你也是我的人了。”   二人气息都不是很稳,蔺琛捉住她的手:“你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就别再继续招惹我了,不然我真要控制不住要了你,睡吧。”   启明羞涩着脸,低声道:“你可以不控制的。”   蔺琛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下不来床,睡吧!”   启明:“……”   这叫以退为进? 不过她确实也累的够呛,面对蔺琛时,没有一刻不是情绪反复的,没一会就靠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蔺琛见怀中人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回了自己营帐打了个盹,刚到五更天,这人就起了。   关于战事,定国侯嘴里说的轻松,这偌大的赤血营,小到饷银军服这种鸡毛碎皮,大到火药分配与兵力分布,都需要他这个大帅过目。 至于蔺大帅的美貌和五音不全,那些都是花架子,只能对付迷男迷妹。   蔺琛披衣进了启明的打仗,启明还在睡觉,只是睡的很不安稳。   那些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美梦永远不属于启明,她的眉头皱着,一手攥着脖子里的真玉牌,一手无意识的捉住自己的衣角。   不知道启明梦见了什么,手攥的似乎更紧,脸上还有说不出的寒霜暴戾一闪而过。   蔺琛俯身在启明额上亲了亲,启明似乎处在了似睡非睡之中,迷迷糊糊知道了那个让她心安的人一直在,眉头舒展开了,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蔺琛既心疼又忧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出了营帐。   一百年来,这是关外最凄凉的一个除夕,几乎听不到竹炮声,也见不到有小小少年在街上玩耍。   金陵城,云梦大观还在,却已经没有了达官贵人一掷千金的寻乐子。   流民背井离乡求得不过是烂命一条,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吃人肉的事情时有发生。 第二百八十章:美人在侧(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经历刘桓一案,还有不少地方官员不肯开仓方粮施粥,启明的铁手腕再次展露,屯粮不开与虚抬物价者,抓个倒霉鬼杀鸡儆猴。   寒冬腊月,流民们蜗居在政府搭建的简易棚中;他们大多都是本分的百姓,甚至有些还小有家底,突遭乱世,顷刻间一无所有。   嘴上说着要过十五才走的人,哪里可能任性而为;朝中的政务堆积成山,启明也只偷了那么一晚与蔺琛互诉衷肠,第二日就不得不带着押粮官们返程,大年三十那一天刚好到了关内的救护所。 霍心如在救护所的大门口专门等候着她。   半年未见,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间隙尴尬,就像是霍心如从未反对过正式认主,启明也没有调换她的信鸽和偷换信件。 如今,启明正式成为了沧澜阁的主子,霍氏必须全力辅佐主子成就大业。   “明王殿下,还是不要进去吧,” 一个从京城跟随启明来西北的小侍卫低声道,“里面都是差胳膊少腿的,看着就觉得忍受不了。”   启明冷哼道,“怎么只是看着就受不了了,那让你上战场杀敌呢?” 启明一眼扫过,那侍卫畏惧的低下了头。   启明:“他们保家卫国杀敌时,你还没出生呢,如今倒遭了尔等嫌弃!”   随行的侍卫都低下了头,满脸通红。   随后启明转头对霍心如道,“霍姐姐近来可还好?我来给救护所的这些将士拜个早年,把朝廷的赏赐和抚恤补贴金发放给他们……正好在这与姐姐也说说话。”   霍心如:“劳烦殿下惦记,殿下不急着赶回京城吗?”   启明:“不急,正好我还有事要在此处留宿一晚。”   霍心如不明所以,问道:“不知道殿下是否方便告知所为何事?”   “等战事,等捷报!” 启明道,“润安十年的第一场战事,第一道捷报,我要带着它回京,和内阁的人商讨一下下一步怎么将西域诸国彻底瓦解的策略。”   霍心如将启明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听闻殿下快马加鞭夜以继日赶在年关前到了赤血营,未作停留的又要赶回去,但是好像并无倦色。”   霍心如带着几分怀疑,又带着几分忐忑,她本以为启明这半年的忧思忧虑,这身体不知道要垮成什么模样,唯恐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   启明的状况别她想象中好许多,曾经那种无欲无求的仙人状态似乎又附体了。   跟她在蜀中招兵买马那几年差别不大。   有人气,却又像谪仙。   启明淡淡一笑道:“就是多走几步路而已,年纪轻轻的还不至于气喘吁吁。至于朝中的那点事,胡乱折腾就是,再糟糕也不过是再来一次国破家亡。”   “……殿下这心态也只有侯爷可以比较了,” 霍心如觉得她说话有些道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只得叹道,“以殿下之才,侯爷之力,重整山河是早晚的事;只是开元盛极而衰,不知百姓能不能求来个太平盛世。”   “既然我能重整山河,亦能中兴盛世,” 启明有着几分随意却又肯定的对她说道,“锦溪的身子骨底子本来就不好,这些年又征战在外,若想长命,就得早早调养,待国泰民安,我自会将这江山社稷托付给一个诸君都满意的人;然后跟着锦溪颐养天年。”   霍心如:“……” 第二百八十一章:兵不厌诈(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终于反应了过来,晓得了“锦溪” 是谁,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长公主这气色好,千里见情郎,难怪气色好。   霍家大姑娘这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这种不顾纲常的父女恋都能匪夷所思的铁树开花,她这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在这全是男人的军营那么久,怎么就没人真情告别呢? 除了那个心怀不轨偷她鸽子的沈小六,根本就没人往她身边蹭。   霍姑娘完全忘记了自个的冰山本性,一副你离我远远的的表情。   霍心如心中感叹:“好在蔺侯爷的赤血营上梁不正下梁未歪。”   霍姑娘虽然心口冒酸水,不过启明的这句话也让她吊着的心安稳的落在了肚子里。    想当年,她敢在沧澜阁的眼皮底下招兵买马,这种手段就非常人能所为。 如今,她虽然远在这嘉峪关内,但是长公主殿下在朝堂翻手为雨覆手为雨的雷霆手段她还是听到了不少。   霍心如曾经执意过启明的人品,一方面是因为真怕启明被绝情之毒控制,另一方面她太知道人们对权势的那种疯狂的渴望;唯恐这人真的因为那至尊之位觉得心性大变,绝情无道;害怕权势如同这绝情之毒一样吞噬着她的心血与理智。 本已身处高位,若再掌控沧澜阁,谁与争锋? 那时,谁能拦住她的‘疯狂’?   现在,她有了答案;启明每一次的疯魔,都因定国侯而起;正因如此,定国侯是她的解药。 只要定国侯活着,好好的,这人就能好好的。   此时,仍在鼓里的霍心如还在庆幸,沧澜认主未受她的话语影响,这才有了开元在半年之内就有了蓄势待发之势。   朱晔平为了给来年讨彩头,将本属宫中过年时用的烟花炮竹送到了赤血营。   除夕夜,贼头贼脑的西域诸国派出来的探子趁着夜色潜伏在嘉峪关外,这赤血营的守城将士悠闲自在的让他满肚子狐疑,难道真是要过大年? 哨兵少了,还一个个心不在焉的。 这巡防的轻骑,也好像是不长眼了似的,完全没有发现这些探子的存在,敷衍的走了个形式胡乱的转了一圈就回了。   想来也是,赤血营再牛逼,他的将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不是那些冷冰冰的铁家伙;除夕夜,人难免会有松懈和想要喝一杯的时候。   自从听闻开元有钦差押送物资到这嘉峪关,西域诸国都慌了神,派人日夜盯着嘉峪关的动静。   辞旧迎新,正式步入润安十年,嘉峪关的城楼上燃放起了炮竹,似乎比往年还要更多一些,这些探子才小心谨慎地无声无息的撤回。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不远处的土堆上爬起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跟随启明的暗一,他一直潜伏等着西域的探子离开走远,轻轻一跃就要隐入黑幕,咻的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夜,赤血营兵分三路,融入夜色。   这千年古关,在这除夕夜也是说不出的苍凉;不过,在这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映射下,又有几分热闹模样。 第二百八十二章:兵不厌诈(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当了大半年小绵羊的赤血营将士,在除夕夜里化身西域毒蛇,奇袭了西域诸国联军的营地。   西域盟国的驻军与赤血营在嘉峪关对峙大半年,后来西洋人又撒手不管不再给他们武器,火鸟发射不出炮弹也不知其因,环顾四周,都觉得唯有我还行其他全是蠢货,早就各怀鬼胎,各做打算。   西域驻军听到各自的探子来报,说赤血营在关内欢天喜地的过年并无异动,因此放下心来准备安心过年。   西域驻军营地里,守卫在溜达,士兵在呼呼大睡,统帅们在退兵与不退兵这个问题上吵的不可开交。   说是迟那时快,突如其来的暗影简直是从天而降夺他们性命的天兵天将。   有绿豆大小的小国当下审时度势的提上裤子带着自己的士兵率先跑了。   外面传来铁器声,又有友军叛逃,联军顿时动荡,瞬间沦为一发不可收拾,正在这时,有大量信件扔向那些统帅面前,正是当初几个西域小国国主**不明的要与定国侯暗通款曲的证据,谁知定国侯竟不地道的将这些信件誊抄下来弄了一大堆当空砸在了那些统帅头上,糊了一脸。 再配上临阵逃脱的那些先锋军,整个西域联军就成了一锅粥。   还不等那些通敌叛国的统帅指天发誓,远处传来了排山倒海的火炮声。   轻骑兵围剿而至,其中一个嗓门大的喊话道:“尔等臣服友军,请自行上交武器退至一旁,若被刀枪无眼误伤,自负其责!”   本就乱成一锅粥,这会彻底炸了锅。 都这个时候了,那些两面三刀的小国就算是以死谢罪也没有人相信他的清白。   内有叛贼,外有强军,瞬间敌我不分。   润安十年的大年初一,蛰伏半年之久的赤血营再次露出獠牙,咆哮向西,西域联军顿时成为下酒菜。   时隔二十年,一夜之间,西域诸国再次见到了赤血营横扫天下的气势。   大年初二,天微明时,西域的残兵败将退无可退,赤血营铁骑生擒西域联军之手乌孙国国主。   大年初二巳时,捷报传至救护所,所内将士喜极而泣! 明王殿下的那些侍从情不自禁的抱着那些伤病痛哭流涕。 连平日冷若冰霜的霍神医都无声的落泪。   这是京城围困险些家破国亡后,开元大地上响起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捷报,也是新开元迈出的第一步。   这时,这位看起来云淡风起的长公主殿下才真正的舒了一口气;这一刻,等的太久太久,开元王朝,在风雨动荡中的大半年时光中,是一座飘摇晃荡的大厦。 现在,那根顶梁柱屹立不倒,赤血营风骨未折,定国侯用兵如神,所谓的草木枯灭,山河破碎,日月沉安;终有一天会变成繁花似锦、河山昌盛,日月光华。   大年初三,西域溃败的联军彻底退出开元国土,退至沙漠;行踪被泄露遭遇了流亡在外半年的楼兰王子伏击。   西域联军进犯开元之际,联手楼兰王另一亲弟杀了老国主,霸占了解语长公主,年轻的王子和他的亲信被迫流窜在沙漠,此时,大仇得报,新楼兰国王亦被解语长公主毒杀。 第二百八十三章:兵不厌诈(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至此,西域联军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大年初四,成了西域联军的死祭。   无坚不摧的赤血营收复领土,锐不可当的攻入西洋君在西域的驻地,将未及时逃离撤退誓死抵抗的洋人屠杀,缴械投降的全部俘虏。   叶锦江跑到蔺琛跟前禀报道:“大帅,那帮孙子成了缩头乌龟,要求和谈,用他们先前抓走的汉人换洋人俘虏;妈的,以前我们做老子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孝敬。”   未等叶锦江询问换不换,蔺琛脱口而出一个字:“换!”   帅帐内一阵躁动:“大帅三思!”   叶锦江一怔,唯恐刚康复的定国侯自寻死路,忙道:“大帅,私自解决……不好吧?战报还未呈报皇上,不妥吧?”   蔺琛微微一笑:“若是当初不是我下令让你们退回关内,那些百姓应该是在关内讨生活,而不是不明所以的被抓走,被折磨。当日赤血营保存了实力,才有了今日的卷土重来。自是不能慢待,仗还没结束,说不定受辱同胞此次立下的汗马之功还在我等之上。”   如今的定国侯,常常带着那天然无害的笑容做鬼畜之事。   闻听此言,众将甚是愧疚,若不是他们退至关内,那些人也不会遭受飞来横祸;没有人再对主帅的话有什么异议,而且以他们对蔺琛的了解,总觉得大帅话里有话。 果然,不久之后他们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蔺琛原本就没打算放虎归山。   定国侯上演了一出颠倒黑白的好戏,表演者不是别人,正是沈小六。   双方在约定好的时间和约定好的地方将各自的战俘交换,但是就在西域联军在打算开溜的时候,前去交换俘虏的沈小六腋下夹着一支利箭踉跄两步倒地,伴随而来的是胸口的猪血袋压迫,流的满地都是,像是真中了暗箭一样。   西域联军是目瞪口呆,蔺大帅是冷酷无情。   蔺琛一声令下:“这帮孙子背信弃义惯了,今日竟借机暗箭偷袭伤我大将,将他们统统拿下!格杀勿论!”   轻骑军往两侧散开,后面的火鸟裸露无遗,蔺琛的话未说完,炮声已响起。   年少时的定国侯,初出茅庐时也是老虎神兔子心;就算杀敌如麻,在外交上表现的相当友好,让人看着不像是个武将,而是翩翩有礼的书生。   经历敌军来犯四境之后,那些所谓的礼仪风度通通喂了狗;变成了真正的狮子身狐狸心。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这些他本就会玩,以前只是不屑玩。   来换俘虏的西域士兵和俘虏们也傻了,见过睁眼说瞎话的,没有见过如此睁眼说瞎话的。 一言不合就动手也行,关键是言听计从还是挨了打。   骑兵暗影包抄,炮火击打,前有虎,后有狼,来不及反抗被收拾个干净。   满身污血的沈小六早就爬了起来,到蔺琛面前邀功道:“侯爷,我装死人装的像吧。”   叶锦江:“……”   “像,” 蔺琛又转头对叶锦江道:“枉费你吃的盐比沈小六吃的面都多,我就是拿战俘当鱼饵,亏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那位不能给我安一个‘擅自主张’的罪名吧?”   叶锦江:“……”   得瑟! 第二百八十四章:兵不厌诈(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当初被抓走的中原人大部分都是到西域做贸易的商人,千里迢迢的讨生活,结果看到沈三万走还说对方是傻瓜,结果落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当初抓走了至少二三百人,如今折的只剩下二三十人,大多还都是老人和孩子。   这一日,被西域联军百般凌辱、不如牛马的开元人在赤血营将士的护送下互相搀扶回到开元收复的国土境内。 不知是谁带了头,伏地痛苦,哀嚎一片,简直比杜鹃啼血都要胜上几分。   赤血营这些铁血柔情的汉子,闻听也不由得想要落泪。   沈小六:“侯爷,怎么办?”   蔺琛叹道:“等他们把委屈哭尽了,再赶路吧。”   冬日的白日总是很短,此时,天已暗。   在这些俘虏中,有一个另类,主要是他是唯一的一位青年男子,温文儒雅,不像商人,也不像雇佣,倒像个读书人;他还拉扯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到了蔺琛跟前,也不越制,彬彬有礼,隔着几步远站定。   蔺琛身边的一个亲兵道:“大帅,好像就是这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保住了这些老残弱妇,听闻也是他用计让那帮孙子自露马脚,让解语长公主与楼兰王子得以反扑。”   蔺琛一怔,为荣他细细揣测,那人带着身边的男孩子跪在了地上。   蔺琛对贼人向来手起刀落,可是对百姓却是爱民如子,尤其还是这些在敌营中忍辱活着的人,他更是敬佩,不敢有丝毫怠慢,忙道:“先生快快请起!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拒绝了亲兵的搀扶,叩了一个头,沉身道:“大帅,草民白石,是个久事不中的穷秀才,家徒四壁,父母相继双亡,又有一弟需抚养,见相邻到西域来讨生活,就想着到此地在哪个富商之家得口饭吃,未料突遭此大难。古人言: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棰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然而,草民为了苟全性命,受以腐刑,只求……”   蔺琛大吃一惊。 顿时不知如何是好,脑子一热就上前到了那二人跟前,沉声叹道:“是我们的错!”   白石:“苟全性命至今,一是为了能够见到大帅带兵收复失地,二是想向大帅提个不情之请。”   蔺琛肃然道:“此次胜仗,先生居功至伟,只要蔺某做的到,定绝无二言。先生请说。”   白石:“这是我的幼弟白溪,年方十五,天生有几分力气,自幼仰慕大帅,求大帅留他在身边当个小厮,鞍前马后几年。草民已是残败之躯,无言面对高堂之灵,只求大帅能将他调教成为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以慰高堂在天之灵!”   哥哥长得俊秀聪颖,弟弟长得健壮憨厚,实在不像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那小孩子只顾着哭,眼睛肿的像核桃。   蔺琛叹道:“你们快快起来吧,这是小事一桩,我应下你的所请就是。”   白石攥住白溪的手蹭着地上前,闭着白溪正跪在蔺琛跟前:“快给大帅磕头谢恩。”   白溪实实在在的磕,恨不得磕他个地动山摇,蔺琛只好弯下身子扶他起来,只是他一碰到那孩子的肩膀,便感到了不对劲,那孩子在发抖,不像是冻的,倒像是……战栗! 第二百八十五章:踏平西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时,蔺琛心生怀疑――一个让西域诸国损失惨重的俘虏,难道一个腐刑就了事? 西域那帮孙子又不是什么善茬,都是些宁可误杀不可错放的混球。 不杀反放,必有隐情!   这一次换回来的俘虏,唯有白石看起来不算老弱病残,太不合理了。   事实上,白石扯着那少年径直到他跟前时他就隐隐约约觉得不正常,可是那些被俘之人放声大哭,白石又说出那样一番遭遇;因为当初启明以他的名义让赤血营退回关内,虽说保全了赤血营的兵力,却也使还未退出关外的商人遭了横祸,他的心里本就有几分内疚,闻听‘白石’之言,更是愧疚,一时没有深究下去。   当蔺琛警觉时,他刚要后退,这是只听见一声:“蔺琛,拿命来!” ,那‘白石’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   “大帅!”   火光电石间,一位亲兵不假思索的扑过去,一把抱住蔺琛,试图用后背护住自己的大帅。   谁知‘白石’也是个世外高手,短剑离手,一个旋转,左袖中竟也藏有一把短剑,蔺琛胸前一痛,重重的滚在地上,眼前发黑。   在后面断后的叶锦江刚听到有人竭尽全力喊了一声‘大帅’,回头一看,暗影们正与‘白石’在打斗搏杀。 前面乱成一团,叶锦江本能的要奔过去。   只是,跟着蔺琛在边疆十几年,早已不是毛里毛躁的小伙子,立刻回过神来,攥紧马缰绳,吹了一声铜哨:“骑兵不要自乱阵脚……”   他话音未落,一个探子骑乘奔直他面前,一跃下马,单膝跪地:“报!叶将军!”   叶锦江道:“出了什么事?”   探子飞快道:“叶将军,西域诸国撤回国境后,正在重整旗鼓,集结了近二十辆战车,正往我……”   叶锦江打断他,沉声道:“有多少人马?”   探子:“大概有三万人,战马一千匹那样子……”   “叶将军!”   沈小六脚底生风的跑过来,那一瞬间,叶锦江有瞬间的不知所措,头皮发麻,他隐隐约约的知道蔺琛大概是出了事,倘若蔺琛真个山高水低,他不敢去想,赤血营何去何从? 朝堂里那位会不会发疯? 他叶锦江可有能耐守住开元西北的关隘?   赤血营还要再来一次临阵逃脱吗?   不,绝不可以!   沈小六喘气道:“大帅有令,在两军阵前斩杀乌孙国主,拿他的人头祭旗,背水一战,灭此朝食!赤血营不留守城将士,全军出击!”   叶锦江听完头两句,呆在嗓门口的心落回了肚中,扬声道:“敌军是秋后的蚂蚱,一群罢夫羸老,听我号令,备战!”   ‘白石’被紧紧围困,自知已无法逃脱,在暗一拿剑架在他脖子上时,微微仰头,竟微微一笑,主动碰上暗一的长剑,血瞬间从他脖颈中喷出,人倒在了地上。   他,加荣,手刃敌人蔺琛,此生足矣!   暗一摸上他的脸,果然是一张假脸。   那个护住蔺琛的亲兵当场身亡,蔺琛滚到在地的第一个反应这是敌军的阴谋,也是拿着交换俘虏的诱饵来要他蔺琛的性命,他蔺琛一死,就是西域敌军反扑最好时机。 第二百八十六章:踏平西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心中骂道:“果然都是两面三刀的龟孙!”   他蔺琛两次平乱,西域与定国侯府,与开元,这是血海深仇,再也化解不了的仇恨。   郑和肝肠脆断的将蔺琛半抱起来,蔺琛的上半身全是血,有亲兵的,有他自己的。 这一刻,蔺琛相信了回光返照这个词的依据,他一把抓住郑和的胳膊。 头脑清晰的下达命令:“斩杀乌孙国主,拿他的人头祭旗,背水一战,灭此朝食!赤血营不留守城将士,全军出击!”   回光返照之后似乎就是黄泉碧落,他突然就没了力气,断断续续道:“由……子平掌帅……不要声张……”   大老爷们郑和,泪珠在眼中打旋。   蔺琛喃喃道:“下缄口令……今日之事,谁敢泄露……一个……一个字,斩立决……去请霍姑娘来……”   正在这时,蔺琛胸口的热火毒发作――他向来是旧伤未去,新伤又来。 嘴里还念叨着:“不能让明王知晓,不能……”   抓着郑和的手无力的垂下,郑和的眼泪啪的滚了下来,郑和简直要魂飞魄散,哆嗦着手探他鼻息,然后弯腰把蔺琛抱了起来。   叶锦江在远处和郑和对视一眼,郑和的眼睛通红。   叶锦江怒吼道:“砍了乌孙国主,兄弟们,传大帅令,为了死去的弟兄,随我杀尽叛贼,踏平西域!”   西域各国都清楚明白,他们再怎么拧成一股绳也勒不死赤血营,他们在撤退时合谋一计,请了精通易容之术的西域第一高手加荣,加荣之父加力在二十年前死于蔺琛之手。   西域联军对加荣是很有信心的,反正是到了绝境,不如破釜沉舟。 于是,有了倾巢出动的赤血营与西域联军在瓜州之战,史称:“血洗西域。”   自此,若羌、乌孙、楼兰……等等四十七个小国部落,不再是附属之国,成了开元地图上的国土。   蔺琛被刺,导火线彻底爆炸,西域诸国彻底把赤血营激怒了,而且是完美的激怒。 乌孙国的大帅本以为此次可以接回国主,谁也料不到一抬头看见的是国主的脑袋悬在对方战旗上,乌孙的大帅顿时大叫一声跌下了马。   铁骑军身着盔甲,黑压压的军队在火把的照耀下也分不清楚谁是谁,一位身轻如燕的轻骑兵隔断掉着乌孙国主脑袋的绳子,提溜着扔向了西域联军。 那人头在地上向各蹴鞠似的滚了几滚,乌孙大帅屁滚尿流的扑了过去抱起了满是尘沙的人头,在两军阵前嚎嚎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赤血营响起号角,下一刻,火鸟出动,大将们身着裘衣,手持刀剑,端坐马背,重甲在前,轻骑在后,喊杀声响彻天际。   西域士兵惊魂不定,黑夜中看不出主帅是谁,但他们知道除了蔺琛没有哪个将士敢不留协商的余地斩杀对方君王。   难道蔺琛没死?   看这架势,加荣被蔺琛杀了? 他们激动了赤血营?   这一晚,西域黄沙变成了红色,火炮不要钱的发射,西域的战车顿时散了架,联军反扑失败,彻底溃败,赤血营长驱直入西域诸境,杀敌两万余人,乌孙贵族无一幸免均遭屠杀。 第二百八十七章:踏平西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刚把明王殿下送走,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追上那车队的队尾巴,还没来得及从喜极而泣中抽身,恨不得让身下马匹飞起来的沈小六和暗一到了救护所。   沈小六一个弯腰就把人捞在了马上。   霍心如:“……”   沈小六恨不得把马累死的往回赶:“霍姑娘,多有得罪,只是大帅那里真的耽搁不得,何易会带你的吃饭家伙过来。”   何易是暗一明面上的名字。   霍心如一惊,心头刚起要按住沈小六一顿揍的念头瞬间消散。   蔺琛之所以醒来,是因为有人掰着他的嘴往里面强行喂药。   上一次是和阎王爷打架,这一次是和阎王爷下棋,定国侯在阎王殿做客后又回到了阳间。   蔺琛大气不敢喘,心口疼的要命,耳边是叽叽喳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睁开眼呆着那些人揍一顿。   定国侯迷迷糊糊的,他在想:“我这是要死了呢?还是没死成?我可不能死,西洋毛子还没赶出东北三省,悬息那混球还没死,我要是死了,那就是死不瞑目。”   有了这个念头,蔺琛便咬紧牙关,或是咬的狠了,他突地醒了。   曾经贪恋定国侯美色的沈小六,不知道是在军队里看多了威武雄壮的汉子,还是因为定国侯事事看他不顺的缘故。 曾经肤浅的沈小六对蔺琛再也贪恋不起来。   急出了一身汗还是没能撬开定国侯的牙关,如果他把这人牙敲碎而启明又不会扒他皮的话,他倒是有这个冲动;好在此时蔺琛突然送了牙关,自己竟吞咽了起来,顿时喜出望外,连声欢叫道:“霍姑娘,侯爷醒了。”   霍心如忙道:“醒了就没事了,沈小六,别一惊一乍的,你看你把你们大帅呛得,药给我!”   蔺琛没让易容人一剑捅死,却险些让这个对启明存有别样心思姓沈的给灌个彻底呜呼,挣扎着要起来揍这个不顺眼的,如果沈小六知道了他们大帅为什么整他,一定对着苍天大喊冤枉。   蔺琛这一动,留守帅帐的汉子们喜极而泣,恨不得都趴上去啃一口。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霍心如一发威:“都给我出去!还想不想让你们侯爷好了?”   顿时散了。   沈小六看了一眼自家大帅,再看了一眼霍心如,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大帐。   蔺琛嗅闻到了药味,那熟悉的药味,心知刚才那个母老虎的声音他没有听岔,就是霍心如的,避开了嘴边的药碗,努力的睁开了眼。   霍心如像是他肚子的蛔虫似的,靠近他道:“启明殿下已经回京,她不知道你出事。”   蔺琛这才勉力的喝了药,苍白的脸才缓缓有了生气,无色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那一剑扎在了左胸口靠上,再稍微下移些,霍心如就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火热之毒发作,半年前的旧伤复发,定国侯似个锅炉似的烧了一宿,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这第二天的下午人就醒了,简直要众生膜拜,这人哪里是人,分明是神,神仙都没他命大。 第二百八十八章:踏平西域(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一晚汤药下肚,就着急要寻叶锦江听战报。 叶锦江打了胜仗,还正安排士兵驻守各个关隘,又是沈小六这个闲人给他汇报了一通。   正事一说完,沈小六又被赶了出去,这时霍心如又给他端了一碗药再跟前,蔺琛一饮而尽。   药喝完的第一句话就是:“殿下几时离得救护所?”   霍心如字少话简道:“昨天一早走的。”   蔺琛松了一口气。   蔺琛淡淡一笑:“近日我有些得意忘形了,一时乐极生悲,让霍姑娘见笑了。”   霍心如却没能笑出来,拉了椅子坐下,正色道:“侯爷,医者,父母心,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蔺琛一怔。 这霍姑娘是要站他便宜呢? 还是他又出了什么事?   霍心如常说自己是赤脚医生,这是有原因的,她这种人只管把脉下药,至于你这病人要怎样,那是你的事,你愿意作死,她一点都不勉强,简直比赤脚医生都不负责任。   她很少这样正色,就是蔺琛夹着木板躺在马车到这关外,她都一句话都没说。   蔺琛:“姑娘请说。”   霍心如:“侯爷接二连三的伤筋动骨,五脏破裂,又有火热之毒在体三十多载;如今西域叛乱彻底压制;我认为,大帅最好借着押送战俘回京休息些许日子,不然……”   蔺琛:“不然终有一天,就是神仙也救不了我,对吗?”   霍心如点头:“自己的身体,终于最清楚它的是自己。”   蔺琛“嗯” 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   不知不觉他就要进入不惑之年,总是觉得自己还年轻,那些伤病也从未放在过心上。 陈伯、叶锦江他们的叮嘱也从未放在心上,总觉得这幅皮囊远没有忠义责任来得重要,直到这晚来的风花雪月、痴恋情深!   直到此刻,他方才知道,浪费了太多时间没与启明在一起!   蔺琛也无法免俗。   他知道,在京城围困险些丧命时,他就知道。   曾经他以为的那些死于疆场、马革裹尸、灰撒江河;保全蔺家忠勇英烈的名声,才应是蔺家男儿所为。   终归这些都没能抵得过一个启明,他变得贪生怕死,心生妄念;他想活着,想要一个身体健康的蔺琛陪着她,想要多一点安康健全的岁月,留给启明。   如果他现在就这么似了,启明会怎么样? 这一次是一个满身刺猥就能熬过去的吗? 他不能让启明独自一个背负匈奴女人的折磨。 现在朝堂之上都以她为首,可是,一个残暴疯杀的明王,谁会辅佐她? 照顾她? 启明活着,他就不能死。   霍心如这人也只有在沈小六面前能言善辩,在他人面前总是惜字如金,一是懒得开口,二是自认嘴笨,不善说道病人,对着蔺琛想说些什么,打了几遍腹稿还再要过一遍。   此时,蔺琛却开言道:“以后劳烦霍姑娘费心,只要不面圣,药尽量不用吧。”   霍心如:“……”   惊喜来的总是太突然!   她眼中的定国侯,真的变了。   赤血营在蔺琛手中二十载,他的话便是高于一切,就算他不下缄口令,只是一声叮嘱,这赤血营就绝无嚼舌的。 除了沈小六外!   不过沈小六不是一个不知轻重人,这一次,嘴巴很严实。   金陵城得到了西北大捷的捷报,蔺琛受伤一事,无人得知! 第二百八十九章:过河拆桥(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带着初战捷报入京,紧随而来的就是赤血营踏平西域的消息;举国欢腾,近一年的暗无天日终于拨云见日,文叔公和一些老臣在朝堂之上喜极而泣哭了起来。   扬眉吐气,蔺琛擅自斩杀乌孙国主的请罪书呈上来时,都觉得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定国侯干出这种出格事又不是一次两次,这样才符合定国侯的手段作风。   只有启明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蔺琛揍人她相信,一拳把人揍死,这是意外事件,她总觉得当时出了什么事,这是她作为一个深爱着那个男人的直觉。   或是蔺琛害怕沈小六那个大嘴巴说漏嘴,这次回京报信的使者没有何易,也没有沈小六。   不容启明细想,使者又拿出一封信:“殿下,这个侯爷给您的家信。”   蔺琛上一次给她写信,都快十年了吧,第一封家信还是叶老妈子代写的。   启明一脸平静的接过信,道谢道:“劳烦你了,侯府有家丁在宫门口候着,你到府上歇歇脚,在军营什么样子,在侯府也就什么样子,不要拘束。”   启明那种对什么人说什么话的人,那亲近有体贴的话,直把这位没见过大世面的流星探马说的两眼泪旺旺,晕晕乎乎的被打发了。   流星探马一离开,内阁里的启明也挥退了在一旁随侍的太监宫婢,如饥似渴的拆开,因为珍贵,所以拆时既急切又小心翼翼,用茶水湿晕开浆糊粘口处,这信封完全还可以再使用几次。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截细枝桠。   蔺琛写道:行行复行行,与卿生别离,一去万余里,驻守西之域。 纵使道路长,相逢仍有时。 白云悬碧日,思卿启程返。 下面又写道:“关口银杏,因战火枯焦,近日训营路过,竟见迎春抽枝,折下一枝与你,以表相思之情!”   上面一张是情诗,下面一张又恢复定国侯嘴碎本性,把西域诸国士兵写的是窝囊无用,描述的犹如情景再现。 启明那嘴角是止不住的笑。 倘若内阁沈江等人再次,绝对要以为内阁闹鬼,不然平日人淡如菊的明王何时有过这般笑意盎然。   字如其人,一样的风华无双,尤其落款那个琛字。   启明被他骚包了一脸。   男人们嘛,尤其是世家里面的公子,虽说是走肾不走心,可若想让女孩子们死心塌地,爱个你死我活,一个个都能来几首情诗,送个小玩物,谁都有那么几招撩妹手段。   启明不由得想起醉后的蔺琛抱着她亲喊明明那事,也不由自主想起了年关在西域那事,蔺琛在她面前,既有几番风流,又有一点下流,让人觉得甚是可爱。   启明将那封情书看了几遍,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吃进肚子里,现在,她闭上眼睛就能完整的书写出来。 将家书折叠好放在荷包里,将已干枯的银杏细枝揣在怀里。   随后她提笔在桌案的纸上写了“谢、徐、郭” 三字,顿了顿,又写下两字:“门阀” 。 目光注视着纸张。 第二百九十章:过河拆桥(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国家穷的叮当响,世家却金漫钟山!  长公主变身明王,由可能嫁入门阀变成自己就是门阀。 甚至可以这样说,她,启明,如今就是门阀代表。 可她的下一步,却是……  虽然,这一次世家们都很有眼色,没有人敢做出头鸟,甚至有些还在战争券发行的过程中起到了积极作用,主动要求贡献银子。   只是,开元的问题绝不是仅仅几张战争券就能解决的,朝廷总不能一直依靠借钱度日;这成了什么? 朝廷是儿子,门阀是老子。   门阀拥有太多的特权,子弟若想当官,直接就可以当,根本用不着科考。 他们不但操控着官场,在经济上还掌握资源,富可敌国,势力很大。 门阀还垄断着文化,通过讲学收徒,门生,于是吏遍天下,更有一些大的门阀,不但世代为朝廷命官,而且多与皇族结亲,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左右朝廷。 比如徐家,谢家,蔺家;掌握国家兵权的定国侯府,如果不是满门忠义,开元早已岌岌可危。   如今开元人心惶惶,改革迫在眉睫。   到了那是,门阀权贵都是她的敌人,她也会成为门阀世家得而诛之的对象。   启明执笔,在纸上面的徐字上画了一个圈。   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温和貌美极了,却也冰冷残酷极了。   改革、前进,总是有血腥的。   霍心如也好,宁权沈小六也好,文叔公也好……甚至还有蔺琛,他们都有一种错误的感觉,认为如今挑起大梁的这个女人会在房屋坐落好时拂袖离开。   怎么可能?   想要为天下苍生某一条生路,就注定了她要踏上权势的阶梯,走上一条我活你死的坎坷之路。   随之而来的是西域诸国求和,内阁奏请了朱晔平,内阁要员商议了一天一夜,后与润安皇帝达成统一意见。   一:西域诸国再无国之称号,将部落划为州府,可自治但不可拥兵;二:既为州府,硝磺要尽快开采归为朝廷。 其他事宜由定国侯自主处理。    这一日,明王进宫请安面圣,将这半年来的战事以及战争券带来的成果呈递给了朱晔平。   朱晔平对启明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甚是震惊,他远远想不到启明发行出的战争券会换来那么多真金白银。   朱晔平惊道:“竟然这么多?”   “为臣者,急君主之所急,愿倾己之力者不计其数,” 启明不紧不慢的给朱晔平戴高帽,拍马屁,又道,“古有卜氏捐金,今有商贾资银,正是说明了父皇有汉武风范。”   朱晔平不是一被拍马就真昏头上天的人,沉吟片刻,道:“这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商人,依你看,他们想要从朕手里拿走些什么?”   启明:“商贾固然家财万贯,衣食无忧,自古就有士农工商之说,商贾地位卑微,更多时候,朝廷一条法令就能让富甲一方成为阶下之囚。如今有了一个改变地位的机会,聪明如他们,怎么会不抓住,一方面因为报国得了忠善之名,另一方面又有父皇成为靠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第二百九十一章:过河拆桥(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没见过世面的流星探马能被启明轻易打动,可听了二十多年奉承话的朱晔平,阅人无数,他对明王的话信一半,不信一半。 淡淡的看着启明,他要看看话中有话的明王下面要说些什么。   一只绵羊不费吹灰之力吃了狼,怎么可能是真正的羊。   启明坦言道:“第一批战争券的效果有目共睹,眼下朝廷还是急需用钱,父皇也打算发行第二批战争券,此时……父皇能否给带头人一点好处,以便更多人蜂拥倾囊?”   朱晔平没应声,用别样的目光打量着启明。   天家的温情都是有保质期的,所谓真情实意都是生死存亡时。   当初金陵遭围,朱晔平要与城共存亡的心是真的,要启明带领百官逃亡另立朝廷也是真的;可是,现在局势逐稳;他虽不再相信长生不老,可对权势的贪恋却是与日俱增。 他在对启明的态度也缓缓变化,变得虚心假意。   启明二十有六,放在平常人家,不过是纺花织布带娃的妇人一个,不知外面天地有多大。 她却在大半年的时间内将开元动荡缓和逐渐趋稳,此时静静站立在这暖阁中,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让他这个身为男子的九五至尊都说不出来的嫉妒。   她未出生时就有人断言“女主昌” ,而他,太子之位险些被废,刚等级时有摄政王压着,和蔺琛联手好不容易把那人搬倒了,又来了个西域之乱,中间安稳的那十年,也是土匪横生,徐家虎视眈眈,东海祸乱徐达死了,还没彻底消停下来,又是南方叛乱,这事还没了,又闹出了朝廷毒害忠臣引起北大营逼宫之事;紧随而来的就是被四邻染指山河,黎民百姓流离失所。 这一桩桩一件件,历代帝王都遇见一二都是奇闻,可他偏偏全撞上了,除了前两桩,竟都有明王之功。   朱晔平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他的女儿,流落民间,然后就国家黎民于水火之中。   待他死后,史官会用怎样的文字评论他? 评论他执政的这段历史?   说实话,朱晔平一丁点都不想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有人爱。   他的这一生,心中真正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啊炎,啊炎没了,这一次是彻底没了。   面有心生,朱晔平心头有了阴冷,面色自然也变得冷淡,不冷不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既是朕的臣民,就应该毁家纾难,这些都是他们分内之事,朕是借钱,又不是抢夺霸占,要朕许什么好处――免死金牌还不够吗?倘若白日做梦肖想官位,这等无理要求朕也许的话,成何体统!”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不食烟火,与朱晔平目光一对,就知道了这位皇帝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是因为什么,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装出一副真诚的一怔与不知:“父……”   朱晔平颇为不耐的截口打断道:“好了,如何奖赏为国为民的商贾,这事交给户部与礼部就是,恰如其分最好,免得恃宠而骄。”   指桑骂槐,一语双关!   启明露出些许郁闷,过了一会才道了一声:“是,儿臣遵命!” 第二百九十二章:过河拆桥(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万般的不情不愿入了朱晔平的眼,朱晔平状似无意的道:“吏部尚书温年年龄大了,昨晚下了雨,今早不留神在家中摔了一跤;人老了不经摔,朕派了太医去看,也说是这腿脚再站起来不容易。温家人代写呈上了告老的折子,这样看来,吏部尚书一职定要空缺了,内阁统领六部,启明可有心仪的人选要举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朱晔平多疑试探;这些都是拦都拦不住的事。 就算再灭一次国,这人还是不会吸取教训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个问题答有或者没有都不行,答有朱晔平会认为她安排自己的人上位,说没有又显得太假。 哪一种回答朱晔平都不会满意,野心勃勃和处心积虑,他都不喜欢。   启明装出一怔,脱口道:“温大人出事了吗?”   看起来看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问过朱晔平后,启明皱了皱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叹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净围着银子转了,竟连温大人的折子都没到上看,父皇恕罪。……这……温大人告老一事突如其来,儿臣一时也想不出有谁能接替他老人家一职。”   朱晔平自是不信,道:“无妨,现在想也可以。想到了尽管说。”   启明伸手按了按右侧太阳穴,顿了顿,道:“公开科考,能者巨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朱晔平:“……”   他竟无法从鸡蛋里面挑骨头,顿时被不按正常思维的明王带偏了,脱口问道:“科考?”   “此科考非彼科考,儿臣的意思是可以将各位大臣的政绩功劳进行考评,” 顿了顿,“为官者,不能有才无德,还有看看是否是忠义担当之士。――儿臣有个不情之请,为了第二批战争券发行顺利,父皇可否将是否积极购买战争券也作为标准之一?这样应该不算是卖官卖爵吧?”   朱晔平:“……”   搞了半天,明王的脑袋里还是战争券;他以为,朱家子孙只有他最爱金钱,原来后继有人。   朱晔平不知道的是,他心中最爱钱的这个女人被后人评为最仁德的帝王。    他不知道的是,懿德以前,史称旧开元,学校只是为科举输送考生的途径之一。 进入懿德时期,史称新开元,进学校却成为了科举的必由之路。 入国子监学习的,通称监生。 监生大体有四类:生员入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举人入监的称举监,捐资入监的称例监。   中央设立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官办儒学教育体系空前完备,确立了官办教育以科举为轴心的基本格局  ,确立了监生入仕制度,地方和军队儒学教育空前发达。   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 从而,把兴学重教置于“治国之本” 的地位。 这一思想始终成为新开元统治者的指导理念和基本国策之一,影响巨大。   朱晔平顿时哭笑不得:“你……你这简直是……”   朱晔平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笑骂她了,启明这一次没有强势,也没有撒娇,只是低声道:“是儿臣混账了。” 眉眼间带着忧愁。   那几句混账言语反而让朱晔平心中的疑虑散了大半,想来明王真没有什么人脉。   “不管怎样,” 朱晔平心道,“她这也是尽心尽力了。”   朱晔平的神色缓和了几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容朕想想。”   启明微伏身子行礼告退。   他有他的过河拆桥计,她有她的过河堤。 第二百九十三章:剑指世家(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就在她将要推出暖阁时,朱晔平却忽然唤住了她。    “启明,等一等,真还有一件事,” 朱晔平一幅父女谈心的架势道:“如今你是真的成了大姑娘,也怨朕以前对你不太上心。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是,你都十岁了;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太好,你一直住在侯府,吓得没人敢给你义父提亲,这样太不像话;你总要嫁人的。”   启明的心狠狠一跳。   朱晔平一幅慈父模样道:“贵妃有位侄子,年方二十七,尚未娶妻,模样俊秀,才华出众,现在在户部任职,也算得上是难得的佳偶。贵妃正在替他张罗寻个各方面相配的姑娘,让朕多嘴问一句,能否入了你的眼,若你同意,父皇就替你许下这桩婚事,可好?”   还真是门当户对。   启明实在想冷笑一声,当初徐达在的时候,朱晔平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徐家满门;如今徐臻当家作主,懂得了对帝王顺应符合,徐家竟又成了他的股肱之臣。   徐臻的正妻是大学士郭能的长女,这位刚在户部任职的就是靠着户部新上任的尚书――他的舅舅郭宏一同进去的。 郭能可不像叶家那么有清风傲骨;门阀世家,除了徐家和谢家外,就数郭家人多势众。   启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朱晔平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你看不上?不怕,郭能的孙子也已长大成人,这金陵城的世家公子任皇儿挑选。”   启明转身,随即跪下,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朱晔平皱了皱眉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启明仍旧一言不发。   朱晔平再怎么慈祥,此时见人这样,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金陵城那么多世家公子,任你挑选,如今你还摆脸色,你难道要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是,” 启明给朱晔平行个大礼,“贵妃娘娘的一片好心儿臣只有辜负了,还请父皇之罪!”   朱晔平冷声道:“如今你身为明王,可是觉得这天地下已无人配的上你?”   启明:“是儿臣配不上别人!” 然后目光在暖阁扫了一圈,不再吭声。   朱晔平:“胡说八道!” 随即摆摆手,太监侍女都退了出去。   朱晔平当然没那么好心给启明定下一桩的亲事。 启明和蔺琛的那点事他隐隐约约的知道一些,这二人再怎么叛经离道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结成夫妻。 他这般虚情假意,为了使方才的试探继续,但没有想到启明会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倒起了好奇之心,难道她还真能承认与蔺琛的私情? 所以让太监奴才都退出了暖阁。   暖阁只剩父女二人,朱晔平道:“说说看,怎么个配不上?”   启明对着他又是一个叩头施里,没说话,而是转身缓缓褪去了衣服。   朱晔平一开始简直要被她的惊骇之举吓得目瞪口呆,咻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   朱晔平虽然痴恋过胞弟,霸占过儿媳,但对这位女儿绝无半点男女之间的想法,天地可鉴! 第二百九十四章:剑指世家(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只有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  明王上面身着肚兜,衣服滑至腰间露出后背,那上面满是疤痕,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陈年旧疤,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的肩上的那道疤,那一大块肉仿佛和其他的不是同一个背上似的。   触目惊心!   启明低声道:“还请父皇恕儿臣失仪之罪。” 声音略显微颤。   这时,朱晔平这才回过神来,手不停的发抖,颤声问道:“是那个匈奴女人做的?”   启明将衣服系带穿好,缓缓转过身,脸色青白。 “虽女子之德远比容貌珍贵,但……”   启明垂下眼,那双在战场能开弓射箭,在侯府可为蔺琛做饭食的手还在颤抖。   她跪伏在地:“徐家公子风雅无双,该有个风华绝代蕙质兰心的女子匹配;儿臣性格孤僻,又待人冷待,婚姻之事……父皇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朱晔平脱口道:“堂堂公主,岂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   启明淡淡一笑:“那么父皇不如撤了儿臣封号,放我陪那个尼姑吃斋念佛而去?”   朱晔平:“……”   这一刻,朱晔平杀了徐璇玑的心都有了。   明王长的像他,脾气个性十足十的像徐璇玑。 面上是温和无害,实际上都是脾气大还说一不二的主。 这种人,不是那种傻乎乎砸瓷器扎侍女的笨女人。 话不明着说,但是又让你清楚的知道:“老子我不陪你玩了,你愿找谁找谁” 。   这臭脾气,把朱晔平气的当场发作,怒道:“滚出去。”   明王还真乖乖的滚了。   朱晔平:“……”   在内阁伺候跟随来的小侍女上前道:“殿下,今晚可还是住在内阁?”   启明驻步,小宫女却不敢再多言,卑微着身子站在一边。   启明低声道,“不了,回家。”   小宫女疑惑不解,未出嫁的公主的家不应该是皇宫吗? 不过,这位公主本就是个传奇。   启明身上有很多疤痕,都是不可触碰被她遮掩起来的,但是,今天,成了她对付朱晔平猜疑的工具。   马车轱辘行走在朱雀大街的青砖路上,启明在里面小憩养神。   她想:“当某一天不可收拾,便是她不择手段时!”   从她回到金陵城原太子归天时,从第一个大年初一被蔺琛牵着到朱晔平跟前请安时,从她不得不留在金陵成为‘质子’时,她已经想好了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能前进,不能回头。   这世间甚至有灵丹妙药,唯独没有后悔药! 所以,没什么后悔的!   她回到了定国侯府,这侯府还是冷清的,她本来谁都不想惊动,未料到老管家还没睡。   陈伯有些担心的道:“殿下……”   启明摆摆手,径直到了蔺琛的卧房,合上了眼。 这个房间,有蔺琛的味道。   半月有余,经过朝堂之上无数次的大吵大闹争辩后,朱晔平打回了明王‘对首批购买战争券的民众封官封爵’的荒唐所请,承兑了购券商人前三名金额者免死金牌各一块。 ” 第二百九十五章:剑指世家(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然又过了不足一个月,润安皇帝颁布了一条法令,一条针对文臣官吏的法令――战争券成为政绩考核指标之一。   简直震惊朝廷内外。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荒谬,却没有看到执剑人缓缓举起利剑,荒谬掩盖了刀剑的锋芒。   此令一出,朝廷内外皆是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这消息传出后,洋人们觉得开元是真的穷疯了,自取灭亡! 为了银子不要里子不要脸。   开元的俸禄客观,尤其近些年朱晔平的整治不严,贪腐成风,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鼓励官员为了政绩购买战争券,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一定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将来贪污腐败岂不是成群结队?   没几天的功夫,就有风把这消息吹到了西北。   “蔺子琦!” 叶锦江下马将马缰绳甩给亲兵,急匆匆的闯帅帐,连名带字的喊人,见人额上有汗珠,便知道了此人没吃药;这是他才发现,这人好像很长时间没吃药了。   蔺琛抬头,勉力打趣道:“叶老妈子,出了什么事你火急火燎的?”   叶锦江唯恐他耳鸣嗡嗡,凑上前道:“……官场改革的事没听说?那小祖宗疯了吗?”   蔺琛皱了皱眉。   “明王殿下在搞什么鬼把戏?他就不怕这么搞下去不可收拾,为了解燃眉之急跳进火坑,我都替她脊梁骨疼,门阀世家能放过她?你说他一介女流,现在掌管内阁,本就在风口浪尖上,现在……她真不怕一发不可收拾成为奸佞之祖?我怀疑他真是……” 疯了二字他没有说出口。   叶锦江皱眉,顿了顿:“你真任由着小祖宗折腾?”   蔺琛沉默不语。   叶锦江:“蔺子琦,说句话,实在不行放个屁也行。”   “她必有其他打算,不过,这仗真要缓缓了。” 蔺琛低声道。   这世间,最难得的是,有那么一个人,懂你!   叶锦江:“……”   这叫什么狗屁回答,驴头不对马嘴的,其他打算你倒是说啊。   他现在严重怀疑蔺琛根本就没听他说话,要么就是又在玩我听不见看不见那一套,心道:“浪费我口舌,嘴皮子都磨薄了” 。   叶锦江正打算用狼吼的方式对付他,蔺琛突然道:“先前是我大意了,被人捅了一剑也算是活该,这几天我在想,这次贸然动手虽然打了胜仗,但急躁冒进实在不可取,悬息比这帮孙子难对付,外加洋人;这仗不像这边好打这般好收拾,咱们也没有家底来火拼。虽然我不知她卖官卖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打仗之事我知道需要从长计议。”   有一种信任叫做没有原因。   叶锦江一怔:“你这是要……”   蔺琛低声道:“休养调息,养精蓄锐吧。”   西域烽火自狼烟起,历经一年,西域诸国正式的向开元呈上了投降书。   西域诸国国主与开元代表叶锦江在楼兰商谈议和之事。   开元的条件无比苛刻,首先就是金银珠宝,再就是国改制为府,除楼兰外均不许拥兵、不许有武器,需全部收缴,另各境内均设派兵所,由开元士兵进驻,监控各府;最后,允许各府自治,每样税收需向重要缴纳五成。 第二百九十六章:剑指世家(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西域诸国的头领闻听此言甚至都有当场昏厥者。 顿时场所内充盈着哭爹喊娘声。 叶锦江自己都觉得这条件苛刻,这简直是让西域诸国国灭的宣告书。   理所当然的谈判失败,翌日,蔺琛便带着火鸟炮车把西域残兵驻扎地炸个翻天覆地,第二条合约内容完美解决。 随后喊话再不签约就要开始屠城了。   屠城这种事就是造孽,只有不怕天打雷劈的野蛮人才干的事;一开始西域诸国还存有侥幸,可等蔺琛令人夜袭飞向城头,里应外合的要轰一个小国的城门后,各国终于软了。   在强国面前,在签‘丧权辱国’条约时,一切讨价还价都是白费口舌。 ” 楼兰条约“签订后,清剿了武备,带走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制成火药的硝磺。   楼兰新约,是附属国改制成司府的里程碑,拥有自治权。 一个国家,两种制度;后人简称一国两制。   转眼又是一个夏季,去年那个时候京城正被围困;而此时,蔺琛从西域秘密押送金银珠宝与火药回京。   初夏一场大雨,洗刷了突如其来的燥热。   官场改革竟然属于雷声大雨点小,所有人都觉得不科学,想想中的乱七八糟局面竟没有出现。   门阀屹立百年不倒,说明他们都不是傻子。 他们是对一直盯着他们钱袋还明抢的明王很不满,但他们都明白,弓射出头雁。 还有就是他们比穷翰林强多了。 所以,看热闹者多,闹事者少。   让门阀们想不到的时,除了几位老学究在朝堂说了几句不成体统的话,竟没人闹,连个风吹水动都没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许曾经最了解朱晔平的人是蔺琛;而现在,最了解朱晔平的是那位公主殿下。   只所以画个大饼能充饥,这也要得益于她对朱晔平的了解。   启明给朱晔平呈书,上面写的详细,战争券若是能推行到民间,天下之财就能真正的做到属于皇上一人,再也不会出现商贾和官员比朝廷有钱的局面。   朱晔平虽然知道这种行为和想法荒诞又不成体统;可这想法太诱人,将折子压了几日,最终没有经得起金钱**,终究还是吃了启明给画的饼,命明王一手操办,但不可操之过急,对朝中寒门子弟要慢慢攻克。   事实上,朱启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   朱晔平心想:” 敛尽天下之财的公主,这‘盛名’怕是无有超越者。   朱晔平不知道的是,若干年后,战争券更名为‘交子’,起源于交战,后因在各商家互相流通,实现票据与银两的交易对接,命名为‘交子’。   现今的朱晔平,年龄大了,又经了这么多事;早已是掌而难控;他不知道早在朱启明上书要求改革官场的时候,沈三万带着一众商贾进了金陵城,还是在去年沧澜玉牌真正认主的小酒楼。   酒楼本不算不上好,还在巷深处;但明王殿下去年秋斩了不少官,官员一下子就低调了很多;请客吃饭就到掩藏隐秘的地方。 去年过年时又刷墙墨粉一番,将旁边那家卖酒处也购买了过来,后院依旧酿小酒,外面并着酒楼盖了两层,合二为一,取名‘望北楼’,鲜为人知的时,这酒楼是沈万三的产业;更不为人知的时,原主是汾阳卢家,现在的掌柜是户部中还没露锋芒一直蛰伏着的卢远的弟弟卢途。 第二百九十七章:似梦非梦(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明王殿下明面上代表着门阀,事实上早已和廉臣清官打成一片。 还是穷翰林们和商贾之间的牵线人。   初时,那些清贵们并看不起满身铜臭的商人,谈话也算得上明枪暗箭的,大多都是看在明王面子互相敷衍应酬。   时间是检验两个人是不是志同道合的一把尺子。 接触久了,清贵们被沈三万等人的经历折服,商贾们被清贵们寒窗苦读博得功名又高洁的品性折服。   沈三万等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大佬们曾下西洋,过东海;谈吐胸怀自然不是普通小商小贩能有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那三寸不烂之舌比读书人还要显得有料,加上沈江与卢远从中斡旋,那些清官廉吏的心思活动了起来,很快就能明白明王殿下的意思。   官场改革法令无声无息的缓缓沁入全国各地时,沈三万众人在望北楼的大包间里,又一次宴请了沈江、卢远等十位朝中要员。   除了一个沈江,都算得上贫苦人家的孩子经过摸爬滚打成了中年老男人。   都是在朝中没有依靠,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只能担任副职的。   这一次聚谈,从诸位下早朝直至深夜,持续了几个时辰。 见夜实在是深了,主位上的沈江起身举杯。   环视一遭,已经有些人在推杯换盏中已经喝多了。   沈江道:“酒足饭饱,天色已晚,诸公也都累了,我自干一杯,诸位也都喝了杯中残酒,如此便散了吧。战争券的推行任重而道远,这场硬仗必须打下去,诸公一心为国,明王也都看在眼里,只要诸君……”   沈江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聪明人,无需太多言语。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要诸君接受明王安排的路,自是光明大道。   因为傲骨不肯屈服门阀,为了保命,在朝廷上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如今,无权廉洁又实干的官员与商贾结盟,商贾有了靠山,清贵们有了干掉门阀的机会。 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官商一家’。   沈三万将官员们安排好车辆一个个送走,他又回到了望北楼,到了刚才包间的隔壁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声道:“进来。”   屋里没有仆从,只有一盏油灯,桌上面放着的清粥素菜,粥没有喝完,菜也是动了几筷子,还放着一壶小酒,是竹叶青的香味。 一位身着女式的亲王服饰的女子支着脑袋沉思。   沈三万早已收起了刚才左右逢源的模样,甚是恭敬的上前见礼:“明王殿下。”   启明正直了身子,点头道:“沈公。”   沈三万将桌上的饭食看的明白,忙道:“殿下节俭,实令我等惭愧和敬佩;卢途也真是的,怎么不多备上些清肺养心的……”   启明起身道:“我就好这口,今日之事,全仰仗沈公和卢掌柜的,劳烦您了。”   沈三万:“殿下言重了。” 见人这是要走,忙将一旁的油纸伞提在手里,殷勤道:“车子已在后门候着,殿下这边请。” 第二百九十八章:似梦非梦(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三万一开始确实没把这个主子看在眼里,对主子的支持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他当年从小有富裕到商贾大家,确确实实依仗了卢家的资本和关系,现在他富甲天下,他觉得不会承认原始资本和沧澜阁的作用比自己操劳奔波付出多。 他自是不愿意为一个不熟知的人毁家纾难。   这就像是一个大户人家将产业交给了管家打理,老管家觉得自己老了就让自己女婿当了新管家;新管家能耐大,为主人家挣了很多钱,然后就认为这钱是自己的;现在主人伸手借钱却护着袋子不肯拿。   与明王殿下熟识了,沈三万十分愿意为明王鞍前马后地跑腿。 但是,白纸上只要有了污点,那是再也抹不掉的。   沈三万走南闯北多年,可谓是阅人无数哦,其中有野心的能人也不少,让他最看不明白的就是这位一介女流明王。 看起来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救国救难,直觉告诉他,远远不止如此,倒是想为什么做准备。 沈三万有了一个决定,以后资助他人之事要由线人慢慢的和对方断了,风雨飘摇的开元王朝,很快就会进入一个新开元。   他凭着卢家的一块玉牌抱住了新开元主宰者的大腿。   启明刚走两步,手无意间碰上了自己的荷包,脚步便停了下来――这时她才想起,安血丸吃完了。   沈三万驻步,忙问道:“殿下拉下什么了吗?”   启明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药吃完了。”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一是这段政务繁多,提醒自己这段吃的药确实多了些,二是要给沈三万留下坦率的一面;意思就是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身患绝情之毒的事,我是完全没有背着你们藏着腋着。   到了门口,启明又道:“沈公留步,不必再送,劳烦转告文叔公他们,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一天,终会实现。”   她不善饮酒,也就几口的量,倒是蜀中的黄酒她能喝上一壶。 一位女子,又身居高位,敬酒者有,但绝不敢灌酒。 只是今日连着听了几个时辰的墙角,才喝了两杯打起点精神。   要吃完了没来得及配,酒味也压下了口中的血腥味,只是躺在蔺琛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起身点了安身香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   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到了小五更,实在睡的不踏实,她就翻身坐了起来,按道理说夏季外面应该已经明了,或许又是梅雨天的缘故,屋子里有些暗。   她起身到了桌前点上煤油灯,一回头,竟然看见有人坐在了床榻上,笑问道:“你到我这房间干什么?”   煤油灯跳闪一下,灭了。   启明大吃一惊,这来人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蔺琛,怎么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忙问道:“我收到的消息说还得几天才到,脚程怎么这么快?” 人走上前。   蔺琛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靠着床头,贼笑着朝启明招手:“太想你了,就一个人先跑了回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似梦非梦(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上次分别还是年前,已有半年未见;他们两个人自从表白在一起后,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一年,虽然这半年时常都‘假公济私’的靠着流星探马鸿雁传书,再感人至深的文字都敌不过真人的一颦一笑。   启明想都没想的扑过去想要他抱一抱她。   可是,蔺琛在火光电石间人躲开站在了窗户旁,蔺琛身着盔甲,散着月华。   “一见面就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蔺琛道,“我来看你过的好不好。”   启明顿时啼笑皆非,听到后半句整个人就愣住了,也没了笑容,朝蔺琛走去:“锦溪?”   蔺琛默不作声,只是注视着她。   那神情像是要和她诀别一样。   启明的心开始疯狂的跳,扑通扑通的恨不得把肝胃全砸出来,呼吸急促,她倒在了地上,忍着剧痛想要靠近蔺琛,四五步的距离,她却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好像她怎么都过不去。   这时,外面的天亮了。 启明发现窗前的人浑身发颤,脸色苍白,额中的朱砂痣没有了眼色。   蔺琛低声道:“我不能见阳光,不然会化为灰烬……启明,我走了。”   不能见阳光是什么鬼,启明顿时要疯了,用尽全力往前爬,她竟然突破了那堵看不见的墙,伸手抓住了蔺琛那冰冷盔甲的衣摆。   启明撕心裂肺道:“锦溪!蔺锦溪!我不准你走!哪里都不准!”   “我该走了,” 蔺琛的声音冰冷,“你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谋取沧澜阁,巧夺朱家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被你玩于股掌之间。皇子皇孙死在了你手上,朱晔平死在了你手上,我留下来是好让你扒皮抽筋吗?”   启明哭着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一开始她还可以做到斩钉截铁的说没有,可说着说着,她的心神就不受自己控制,主动承认了蔺琛所说的那些事确实是她所为。    蔺琛面无表情的道:“我将你从雁绝城带回京城,恳求圣上还你女儿之身,希望你成为温柔贤淑的女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手段毒辣,六亲不认!”   暑夏的黎明,是那么的冷,犹如地狱!   蔺琛叹气道:“我蔺氏满门忠烈,谁知到了我这一辈竟辅佐了一条狼上位,开元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启明想要攥住他,尽管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人还是走了,只撂下一句话:“蔺某前去给先祖请罪,你我永远不要再见。至于那些你要给我养老的话,蔺某受不起。”   蔺琛消失不见,启明爬起来打开窗棂,整个侯府寂静的不像人间,走廊上挂着素白布条,顿时五脏俱焚,嘶喊声划破天际。   这一声嘶喊,方才将她胸口的郁结之气吐了出来,启明靠在床头,这才明白过来,那是一个梦,一个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的梦。   这,就是绝情之毒的魔力。   外面天还没亮,大概是四更天吧,启明身上攒了几分力气,打算起来倒杯凉茶喝喝,再小憩片刻就起来上早朝。 谁知道自己刚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看见桌边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此人定是武林高手,不然刚迷糊着醒来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第三百章:似梦非梦(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不敢问的问道:“锦溪?”  那人低笑问道:“你到我这房间干什么?”   启明被惊吓的简直要从床上一头栽下来,没有栽下来的后果就是身子一软跌摔在了床上,脑袋砸在了枕头上。   她现在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梦中梦。   蔺琛的床可不是公主床,这样一摔,定国侯的宝贝险些晕了过去,若是磕傻了,可就没了心思缜密的明王殿下。   端详自家宝贝的人下了一跳,像猴似的一下蹿到了床边要看看人怎么样了。   蔺琛将何易与沈小六以及士兵们全抛在了身后,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他真的是做了到房间睡一觉明天一早去给人惊喜的,谁知进门口这人直接给他来个惊吓。 发现有人鸠占鹊巢。 如今知道这人睡觉不踏实,定国侯心中不舍,就坐在桌子旁盯着人。   “摔着了吗?我看看,” 蔺琛觉得启明实在是大惊小怪和胆小如鼠,念叨道:“你占了我床我都没说什么呢,见到我干嘛跟见到鬼似的……说,是不是背着我私藏人了?”   启明颤抖着一把捧住他的脸,这回额间的朱砂痣是有颜色的,皮肤是温热的,顿时叫搂住了他的脖子,嗓子口的那口气缓了过来。   蔺琛这个眼色多余的家伙,见心上人情绪激动,就想聊几句闲话,道:“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提前回来的?”   启明又是一惊,惶恐地松开了手臂,脸色苍白。   蔺琛那嘴欠的继续道:“太想你了,就一个人……”   启明厉声截口道:“住口!”   她这一句实在是悲痛而愤怒,蔺琛一惊,忙小心翼翼的道:“怎么了?”   说着,他起身要点油灯,那油灯一闪竟然灭了。   刹那间,现实和噩梦重叠,这种不可思议让启明沉溺在了梦中梦,她捂着胸口低声哭了一声,似乎有水漫金山之势的悲伤涌进了她的心,那悲伤是个长着獠牙的怪物,撕咬着她。   蔺琛唯一见识到的那一次绝情发作,是他帅印被收启明到宫门口接他那一次,那一次不是不厉害,被他指责为因为旁门左道的武功走火入魔。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启明。   人蜷缩一团,发着颤,看起来十分痛苦,蔺琛想要把她抱起来看看,不过掰不开她这团着的身体。   蔺琛当然不会任由她如此,将她圈在怀里,低声喝道:” 启明,看看我,启明! “  她的声音似乎把启明带回了现实,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外面的天渐渐亮了,蔺琛把人困在怀里,吃惊的发现启明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却是血红。   还真像传说中的血婴。   曾经,得知启明身中绝情只是心疼,如今看着那双无情无欲的红色眼睛,让他这位杀敌无数的战神也有了寒意。   两人目光对视,蔺琛突然有一种遇见疯狼的错觉,他不敢离开启明的视线,伸开手掌,慢慢的摸上启明的脸颊,启明变得温顺,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蔺琛低声问道:“能认出我是谁吗?”   启明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道:“锦溪,我的锦溪。”   能认得人,蔺琛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启明突然偷袭一般把蔺琛压在了床上,发狠道:“说,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不会不要我!说!”   蔺琛:“……”   启明的手竟然要掐上蔺琛的脖子,阴森森的道:“这辈子都不要想着离开我,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会缠着你,你休想和我再也不见。”   启明的手冰凉的卡住他的要害,蔺琛无奈只能抓着她的手用力一带拉在怀里,谁知道这人疯起来挣脱的厉害,关键这人武功高强,此时蛮力还真让人吃痛,两人一身的汗,蔺琛把人压在了身下,狼狈不堪的吼道:“我他妈的一个糟老头子,离开你谁要我啊?”   启明顿时呆住,蔺琛焦急的唤她:“启明,醒醒,醒一醒!”   人没有醒,启明抬起胳膊,就要往嘴里送。   蔺琛:“……” 第三百零一章:梦醒时分(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定国侯慌忙去夺,结果自己手臂成了人家的口中餐。   早知道不叫人,直接一个手刀砍晕过去。   定国侯这辈子基本上什么样的罪都遭过,生平第一遭遭了他人生吞活剥的罪,他都怀疑启明的牙齿是铁做的。   可揍心上人,定国侯怎么可能下得了手,不过,启明主动松了口。 蔺琛把人扶着坐起来,捧着她的脸问道:“那么讨厌自己吗,要啃自己的肉?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很多债,不然这辈子我怎么会心甘情愿成为你的口中餐?”   启明的眼皮微微一颤,随即两行清泪猝不及防的滚来下来。   蔺琛也不在乎那有大牙印有血溢出胳膊,拭去启明的泪水,把人搂在来怀中,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你明明属龙,怎么就变成了小狗。”   从闻到血腥味时她就醒了,她只是没有力气,靠在蔺琛怀里将近半个时辰,人彻底从脱离那场梦中梦。   人缓过来了,手伸开摸上蔺琛的脸。 蔺琛知道这人这一次是熬了过来。   蔺琛捉住她的手,放在她眼前,故意问道:“这上面有几根手指头。”   微微动了动快要僵掉的肩膀。   启明坐好,低头慢慢往上捋蔺琛的衣袖;夏季都是薄衫,这一口下去,真的有了血印子。 嘴唇颤着吻了上去。   “你这是老鼠牙呢还是小狗牙呢?” 蔺琛不在意的把衣袖一拉,“咬的还真圆。”   见启明颤颤巍巍的要起来,蔺琛道:“你要做什么?”   启明露出苦涩的笑,执意起来却是去拿手帕和酒,小心翼翼的给蔺琛擦拭伤口,执剑江湖,跨马沙场的人如今行动竟有了弱柳扶风之姿。   定国侯这样的大男人,天生有占有欲和保护欲;倘若不说他对启明的感情,哪怕就是初见,启明的这种病态也是分分钟要收了他的节奏。 他的目光柔和,抬起手,轻轻的梳理着启明有些凌乱的秀发。   “去年行至豫中,巧遇了一伙趁火打劫的匪徒,” 蔺琛轻声道,“我和李民将军联手端了那伙土匪的窝,捉了头目,自称龙哥,脸上有道疤,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把刀――是月娘的。”   蔺琛的声音轻柔,甚至比母亲哄孩子入睡的催眠曲都还要柔和。   启明手中的手帕掉了,手颤着要去捡,蔺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蔺琛叹道:“也是,那年你都五岁了,应该记事了。”   明明是夏季,启明的手却凉的入冰。   蔺琛注视着她:“霍姑娘都说了,关于绝……”   启明突然打断他:“求你不要再说了。”   蔺琛便不再言语,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启明深吸一口气,蓦地背对着蔺琛站着,道:“我现在就回内阁,我会差人来收拾东西,会搬到公主府。”   蔺琛的脸色阴沉下来。   启明觉得自己简直要难过的死掉;她总是害怕这个男人知道真相,总是害怕被嫌弃;年关时蔺琛突然变得柔情似水,原来如此。 是可怜她吧? 她,朱启明,真的如此不堪吗? 第三百零二章:梦醒时分(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在朱晔平面前,因为是敌人,因为不在乎,所以她乐意在朱晔平面前展露曾经的伤疤苦难,时刻提醒着自己,若是一个不留神,说不定会遭受比幼时更痛苦的对待。   因为爱,因为在乎,所以,她不想让蔺琛看见一丁点的丑陋,再高明的遮掩,都不可能做到无缝无隙。   她的嘴里,有着蔺琛的血气,有着心头血的血气。   自从西北传来元帅回京述职的奏折,她日日夜夜的都是盼着他的归来,如今人来了,她却胆怯了。   害怕人生如戏,充满讽刺。   她现在只想在蔺琛讨厌之前离得远远的。 不碍眼,就不会被讨厌。 拿起一旁椅子上的衣服要往身上穿。 边穿边往外走。   蔺琛:“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   启明不理睬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蔺琛气愤的低喝道:“朱启明!”   这么多年,蔺琛在她面前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哪怕是两个人‘冷战’;军营中的人谁也没胆量惹定国侯发怒,一声怒喝就是要掉脑袋的事;再强硬的硬汉,在自己女人面前,就算是怒喝也只是生气的分量更重,训斥的部分微乎其微。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就是这铿锵之音,启明站住了。   蔺琛阴沉着脸坐在床上:“过来。”   启明侧过身,不知所措道:“我……”   “你今天要是敢做逃兵,要是敢走出这个房门,” 蔺琛冷冷的道,“我就拿剑挑断你的脚筋,拿着铁锁链栓在床头;就是皇上来了,也休想我放你离开,给我过来,一,二,……”   启明:“…… ”    自从她不在江湖闯荡,自从她上朝听政,还没有出现要挑她脚筋的人。 她彻底回了身委屈的看着蔺琛,她心中有万般无法言说的委屈和难过涌了上来,那泪珠要掉不掉的。   蔺琛最怕这个样子的启明,叹气一声,起身上前把人拉在怀中,突地弯腰把人抱了起来,随后放在了床上,拉着薄毯盖在她身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启明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怕。”   我怕你害怕,怕你觉得我是个疯子,怕你不要我。   蔺琛一愣,随即帮她盖毯子的手抚上她的脸:“不要害怕。”   启明的眼神,让蔺琛明白了什么是马不停蹄的忧伤,明白了什么是惧生诀意,什么是爱故生忧。   蔺琛本来要说的是:“我不会害怕,不会嫌弃你,更不会不要你。” 话到嘴边却也只能说出“不要害怕” 四个字。   很多时候,一百句的誓言不如一个行动;蔺琛俯下身亲上启明的嘴唇。 随后附在她耳旁道:“还会害怕吗?”   朱启明:“……”   蔺琛俯视着她,盯着她的唇,情不自禁的舔了自己的嘴角;对于一个女子,你喜欢的男子如果不对你耍**,要么是太监,要么就是不爱你。 定国侯属于**痞子,手滑至启明的里衣里面。   万万没想到,平日早起的启明今天因为定国侯懒床,陈平这个煞风景的在外面敲了门:“殿下!该进宫了。”   蔺琛:“……” 第三百零三章:梦醒时分(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打扰别人亲热会遭报应的。  陈平也实在委屈,蔺轻若不知道被殿下派了什么任务,和宁权一去不见不复回。 府里的男人多,可如今的主子是个女子,陈管家又觉得别人信不过,就把儿媳抓来当丫鬟来伺候启明。 说是伺候,其实真帮不上什么忙,殿下早出晚归,用他们这些奴才的时候很少。   陈平的老婆一看就是那种老实胆怯的人,今天天都要大亮了还不见主子起床,就喊来老公帮忙壮胆。 在这个妇人心里,这个主子是个大人物,一个比男人还有能耐的人物,伺候在侧时总是怕怕的。   陈平敲了几声见没人答应,以为启明是真睡实没听见,正要再敲再喊时,门忽然开了,陈平一见眼前的人吓得忙拉着老婆跪下,震惊到结巴道:“侯……侯爷,” 扯了扯自己的老婆,“快点喊侯爷。”   那妇人唯唯诺诺道:“侯、侯爷好!”   定国侯的功夫来无影去无踪,侯府的家将在他眼里不够看,谁都没惊动就回到了府里。   跪着的陈平严重怀疑自己侯爷是只老鼠,不然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府里。   里屋的启明在穿衣服,应道:“我马上就……”   蔺琛却截口吩咐道:“差人去宫里给殿下告个病假,今天他就不进宫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陈平这个缺心眼的,还问道:“要传太医吗?”   “太医?太医连个江湖骗子都不如。” 蔺琛满脸的欲求不满撂了这一句,转身进门插门,吩咐道,“今天府上有事没事都别来打扰,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打发他走。”   陈平:“……”   那妇人扯了扯自己老公的袖子,二人离开。   那妇人虽然胆小,但一位男子从一个女子睡的卧房出来,一眼明了的事,侯门府邸,还是少说话为好。   启明无奈的看着霸道的蔺侯爷:“病好了。”   “我有病,行了吧?” 蔺琛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你的霍姐姐托我捎来的,怕你一忙起来忘记配制。”   既然面目一揭开,就无需再遮掩。   启明揪开盖子在鼻下嗅闻一下,有些疑惑有些肯定的道:“她改了配方?”   蔺琛亲了亲她的鼻尖:“听说是专治杞人忧天又爱自虐的小疯子。”   启明捣出一粒就着凉茶吃下,新药的效果很快,她整个人觉得暖暖的,胸肺之间也没了污浊之气。 她半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蔺琛。 喃喃道:“锦溪,你抱抱我好吗?”   蔺琛心道:“这安血丸还真是名副其实。这温顺的像绵羊似的。”   蔺琛靠着她坐过去,人像条蛇似的缠在他身上。   美人计,失败!   “在家里休息一日,” 良久,蔺琛再次自作主张道,“已经有了内阁,你不能事事亲为。沈江等人也都是良臣干将,以前被压制却机遇,现今他上了位、立了脚;定能有一番作为。从西域诸国弄回来的黄金硝磺这两日就到京城,咱们好好的休养生息两年。匈奴只知掠夺不知劳作付出,悬息不足畏惧,时间长了他会自取灭亡,只剩东北,西洋尽管有倭国高丽联盟,西洋隔着万水千山,倭国、高丽都是岛国,物资匮乏,我们比他们沾光。” 第三百零四章:梦醒时分(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靠在他怀里,往深处拱了拱,蔺琛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她的背,她全是发麻。   “官场改革方始,” 蔺琛低声道,“此事虽由你主使提议,但朝中并没什么反应,你若现在抽身,它是好是坏,都记不到你头上……你陪我在家踏踏实实修养,可好?”   蔺琛担心的是启明买官卖官之事一发不可收拾,那样,她再大功劳都会被这个过掩盖。   百年蔺家,什么风浪没见过,他蔺琛对那些身披羊皮实为狼的人太了解。 他害怕启明风头太盛,害怕他躲不过帝王的猜疑与后人的唾骂。   “抽不了身了,” 启明低声道,“剑已出鞘,官吏改革的第一剑已经刺进去了,划破皮肉,刺入心口,此时立场,是让他淋漓鲜血的这么呆着,还是派人医治?”   此次官场改革,绝不是为了发行第二批战争券,虽然,名义上时。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风险,稍不留神,开元就会骤然走向死亡。   蔺琛似乎是在安静的听她说话,启明忽然一个翻身,胆大妄为的把定国侯压在了身下,低声问:“锦溪,你真的了解绝情之毒吗?”   蔺琛一怔。   “绝情是毒药,也是诅咒;当他们觉得无从对付敌人时,就会请求圣女将自己的新生儿炼制成药,然后想法设法让敌人食用;敌人在痛苦中强大,在强大中疯狂,在疯狂中绝情。” 启明趴在他身上,声音淡淡的,胸口的颤动却出卖了她那虚假的平静,“月娘死前对我说‘举世无双的绝情,没有人会解……有一天,我无情无欲,我会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疯子――没有人真心爱我,没有人真心待我’。”   蔺琛收紧了双臂圈着人,他那是总觉得一个本该活蹦乱跳的孩子竟然那么闷,如今才知道,那后面竟然遮盖压制着这么毒舌诛心的话。   “事实上,我是有人爱,有人真心对我的……何百夫长对我很好,当年,只见过一次面的哥哥会让我远离争斗。” 启明低声道,“母亲虽然抛弃了我,却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年东海祸乱时因为险些遇险她简直要疯掉。还有宁权他们。刚才不就是锦溪你把我唤醒的吗?我相信我自己,你相信我吗?我的面前哪怕是万丈深渊,只要你在我对面,就算踩着刀山火海我也会走到你面前。”   她天生的天潢贵胄,只因命运的捉弄,就算现在朝中掌管内阁统领六部,江湖掌管沧澜叱咤风云,然而她并不能挣脱月娘带给她的噩梦;但是,她绝不会成为被绝情控制的人,因为比绝情侵入骨血更深的是蔺琛这个人,这个名字。   这个人,算得上她生命的全部。   人生,就像是沙漏,装的多的那一头,总是显得有些急切,沙子流速越快;反而两端的量均衡的时候,沙子溜走的更慢。 但是,她若放下蔺琛,她的心就空了。   本就觉得生活举步维艰,心中再没有活下去的念想,那她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两样? 第三百零五章:合二为一(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的手拢着插入她的发间,轻轻触摸着她的头皮,头皮发麻,不过启明却用带着别样的神采的眼睛凝视着他。   蔺琛:“明知是万丈深渊与刀山火海,为什么不选择平坦大道?”   启明:“我要这个国家繁荣昌盛,将士不必上战场也能让别的国家畏惧不敢越雷池一步;要黎民百姓衣食无忧,要打破门阀身居要职这个局面,要解开君主皇权与军权之间的死结,要我的臣民都有尊严的活着,没有战争,只有欢笑!”   启明的声音平静,但这些活却让蔺琛热血沸腾。   可是细想,却又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繁荣昌盛他信,将士不上战场也能让人畏惧? 百姓个个衣食无忧? 门阀没落? 这些哪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皇权与军权,更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果然,买官卖官没那么简单。   启明低声道:“锦溪,我可以做到。”   那一样,风华正茂的将军对那个‘小男孩’说,英雄不是当的,不要想着建功立业。 他自己都是一个样板,他除了所谓的虚名还有什么? 就是这样,他依旧可以奋不顾身的前往西域疆场,驰骋沙场是他的不枉此生,哪怕死无葬身之地。 而那些,就是启明终其一生想要的,那是她的不枉此生。   人生路途,愿意伸出手帮一把的太少;反而大多充当绊脚石的角色。 他作为她至亲至爱之人,若是选择做绊脚石而不是张开双臂,那样,这个人还能感受到温暖吗? 心爱之人选了一条不管什么样的路,他都应该陪着走下去。   所谓两情相悦,定是在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时,平淡无奇,波澜不惊;而在大难临头时,生死不渝,不离不弃。   当蔺琛老的快要走不动时,两鬓已有白发的女皇带着他到沿海地区微服私访,一片繁荣景象,不再是简单的男耕女织,手工业进入系统化;士兵不再是莽夫,百姓不再是大字不识,女子不再是无才便是德。   蔺琛许久不吭声,启明不由自主紧张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男人,应该誓言少一点,行动多一点,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说的再动听,只有付诸了行动才算数。宝贝,爱是做出来的。”   启明一怔,却见蔺琛放下帷帐,启明尚来不及反应,蔺琛已解开了她刚穿好的衣服,她甚至还没从方才的誓言里回过神来,半个时辰前还苍白的脸瞬间红了。   “锦、锦溪……”   蔺琛漫不经心的应了,手指停在里衣系口处:“我肖想过你无数次,你有肖想过我吗?”   启明:“……”   “每一次拥抱你,我都恨不得撕破你的衣服,把你吃进肚子里,” 蔺琛低笑道,“你有过这种想法吗?”   启明这种二十多岁还是处子的人哪里听过如此下流撩拨得话,舌头打结道:“我……我……”   “后来我发现,这种事不能光想不做。” 蔺琛的伸进她的里裤,慢慢滑向她的大腿,甚至有继续往前探得势头,启明觉得浑身发热,惊慌失措的按住蔺琛做怪的手,感觉自己就要着火了。 第三百零六章:合二为一(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顾此失彼,蔺琛的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襟。   蔺琛的手要解开她的肚兜,启明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把抓住蔺琛的手指,不过已经晚了,蔺琛已经看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带着茧子的手指轻轻抚摸,启明一边想要躲闪,一边又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启明身上的那些疤痕,确实令他感到触目惊心。   蔺琛摸着她肩上的那条疤:“还疼吗?”   启明淡淡一笑,深深的凝视着他,低声道:“结疤后就不痛了。”   百般滋味涌在了蔺琛的心口,那波涛汹涌的**心被怜惜代替,他温柔的摩挲那些伤疤,低下头温柔的吻上她的胸脯,启明实在是受不住,忍无可忍的哼唧**起来,手插进了蔺琛的发间。   “不要害怕,” 蔺琛哄道,“我亲亲你。”   启明的双腿攀上他的腰间缠着,蔺琛被她的动作弄得要欲火焚身,恨不得立刻就攻略城池,恨不得快点把那炽热的如大铁棒的玩意插入花丛中。   哼哼唧唧的启明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竟在此时喊了一声:“锦溪,义父……”   蔺琛:“……”   这小祖宗简直要人命。   蔺琛连抽几口气,恨不得拿裤腰带把人捆住人他‘蹂躏’,实在想冲启明大吼一声:“这个时候叫什么叫,简直要人命。”   虽然叫的也没错。 定国侯终于理解了那些听说的传闻,说有些男人喜欢让小妾乱叫,喜欢那种背德的禁忌感。 确实比春药都有效果。   启明难以自制的又叫了几声,蔺琛仿佛都要炸了,终于忍无可忍的伏在她耳边道:“你要是再这么叫,我可就冲进去了。”   启明静静的凝视着他,忽然在他耳边低声道:“义父,你疼疼我,好不好?”   蔺琛现在是完全明白了这人是故意在加薪点火,“……你在来劲小心我让你今天一天都下不了床。”   启明却不依不饶的撒娇道:“你当年带我回京时不是说要护着我吗,你刚才不是替我告来病假,真的不要疼我?”   蔺琛:“……”   启明的眼睛在被这窗幔圈住的昏暗中亮的让人神魂颠倒。 那又低又柔的声音让人无从抵抗。   套路太深!   这个时候还能忍得住,绝对的不是男人,蔺琛扒了她的里裤,七手八脚的解了腰带,横冲直撞的长驱直入。 与此同时,启明低喊了一声:“痛。”   蔺琛打趣道:“现在知道痛了?” 说着,手指伸向交融处安抚,嘴叼住了她胸前的红樱桃,启明无法控制的哼唧**起来。   多年未吃荤,一吃险些把人吃晕过去。 启明似条缺水的鱼儿任他翻来翻去。   二人肉搏一个半时辰,外面已是到了半中午。   外面阳光灿烂,调皮的蹿进床帐里面嬉戏,蔺琛看着身边沉睡的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良辰美景。 真相比无知可怕,眼前的人却比真相重要的多。   疯狂过后他不觉得害怕和空虚,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这人,终于是他的了。 他又些困,却舍不得入睡。 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 第三百零七章:合二为一(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不知道睡了多久,蔺琛感觉到了耳边的热气,蔺琛睁开眼,调皮捣蛋的人被逮了个正着,立刻钻回毯子里装睡。   蔺琛:“……”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体。   蔺琛将手探在启明的腰上,开始按她的腰。 启明也不甘示弱的攀在他胸口画圈圈,看着她再次引火焚身,蔺琛刚要去捉她的手,启明眉头一皱扯开了二人身上的毯子。   蔺琛:“你……”   启明摸上他的胸口:“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伤的?”   蔺琛:“……”   要命,她上次见他袒露胸膛还是紫金山庄泡温泉那次,水汽缭绕的都能看到他身上有多少伤疤。   无法言语应对的时刻,蔺琛只好拿出对付叶老妈子那招装聋,眼一闭,翻个身,表示自己睡着没听见。 好像刚才生龙活虎那货不是他似的。   启明又摸了摸那疤,这伤确实有一段时间了,启明一时间也不确定了是新伤还是旧伤,定国侯成功糊弄了过去。   风雨无阻的明王殿下竟然病了,一整天没进宫,吓坏了宫里和内阁的重臣,纷纷登门探望问候,都被守在小院子门口的把门将军陈平和胡安打发了。 陈平仍对定国侯来去无踪的功夫羡慕嫉妒恨,闲来无事,拉着胡安切磋功夫。   蔺琛玩命的偷偷跑回京来,昨夜又一宿没睡,还小孩吃奶似的累撑了,好不容易睡了一会被人又挑逗醒了;无奈之下又把身翻过来,把人往怀里一捆:“睡觉!” 这才一觉睡到了下午。   蔺琛醒来时发现手被人抓着,他一动,那人随着也醒了。   看着那迷迷糊糊的人,蔺琛趴在她耳边道:“大部队还没到,我也不用出门,咱们就呆在府里,好不好?”   启明点头。   两个人之间润物细无声似的关系在这一天发生了质的改变。   在启明还是假小子的时候,两个人就亲密,乃至山东之行中启明的真情告白,那是蔺琛妥协的第一步,直到战火烽烟中生死不离。 从告白到身心合一整整十年。 家国天下……在此时都没有对方来得动人心魂,哪怕此时外面再来一次敌侵围城,也是可以抛却脑后的。 他们的眼睛里,只装得下对方。   蔺琛起身简单穿戴好,开始帮启明穿衣服,又蹲下身子替她穿上鞋,细致周到。   启明从未裹过脚,所以脚比寻常女子的大些,蔺琛却觉得刚刚好,甚合他心。   长公主一天到晚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经此一役,浑然不知这脸上自带了桃花般的媚态。 正人君子定国侯,竟是个急色鬼。   两个人都不知道喜欢对方什么,但是就是喜欢。   启明低笑道:“我又不是真病。”   蔺琛给自己穿好衣服:“你跟了我,我自是要对你好。” 牵过启明的手,“跟我去书房,我有东西送给你。”   蔺琛走后,启明也不常进他的书房,反而选了一间房当了书房,然后与何宅打通了暗道。 所以蔺琛这一走小一年,大概陈伯每日都来清扫的缘故,书房里还算干净,桌上放着茶壶。 第三百零八章:合二为一(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在找他放的东西给启明看,启明无事翻他书架上的书来看,顺手抽了一本三字经,揭开书面止不住的低笑起来。   蔺琛探过头一看,面脸黑线:“这本书怎么还在。”   启明笑的原因很简单,上面竟然画了一只王八,上面幼稚的写着两行字,千年的王八每日的先生。 龟虽长寿,亦有尽时!   这指桑骂槐的水平,真高。   启明笑了半天,指着问道:“你画的?”   “我小时候仗着自己聪明就没正儿八经的读过书,” 蔺琛淡淡一笑道。 “我在宫里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先生是叶老爷子;老侯爷的学问一般,除了兵法也没看过几本书,却给我找了个老头子整日在我面前念经,唯一一点的休息时刻也没了,听着听着就睡了。”   启明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就画了这个?”   蔺琛脸一囧,他小时候的那些调皮捣蛋的事,现在想来,实在都是些没脸没皮的事,见启明难得的这么对一件事有兴趣,便继续道:“你也知道的,男孩子总是皮些,那老酸腐都被我搞怕了,忌讳我小侯爷的身份不敢管家,却又像个女人似的小肚鸡肠到老侯爷面前告状,老侯爷一怒就知道罚我头顶青砖扎马步,一掉下来就挨打……后来我实在是闹了火,就让子平缠着他家厨娘熬了巴豆水搀进了老头子的茶里。”   “那天老先生喝的茶多,年龄又大;拉肚子拉到虚脱,险些没命。蔺家百年难得出了我这么一位手段残忍的纨绔子弟,老侯爷拿着马鞭恨不得抽死我,幸亏我娘拦着,不然我这小命早都没了。后来我娘说,其实她也想揍我,只是生我的时候身子吃了亏,很难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怕世代单传的定国侯府绝了后。”   启明想象了一下,要是将来她和蔺琛生了这样的熊孩子,估计也是往死里揍。 不知深受毒打的蔺琛会怎么对待熊孩子。 按照他宠自己的模样,将来二人的熊孩子就算是闹出人命,他大概会代子偿命也不舍得动孩子一指头。   启明忍不住笑问道:“再后来呢?”   蔺琛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暗,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静默片刻,说道:“老侯爷觉得不能任由我无法无天下去,那一年,带我到了雁绝城关外。”   他那肆无忌惮鸡飞狗跳的童年时光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那是他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点,他痛苦的开始,永远无法忘记。 他内心原本是不想和任何人谈起那旧事,不知道是因为倾诉对象是启明的缘故,还是这些话存在心底闷太久需要晒一晒,他主动撕开了往日的疤痕。   “边疆哭,雁绝关外更苦,时常有草原‘强盗’横行,就是母亲的公主帐也难有个下酒菜,伙上也没热水,也没有一个奴才丫鬟伺候。刚去的前几天我要死要活的要回京,老侯爷本就没耐性,一心烦就把我扔进队伍跟着操练,一偷懒总能被他逮着,当着将士的面就把我一顿揍。我那时挨的揍比吃的饭都多。”   定国侯府的教育方式就是狼爸式,老老侯爷就是那么教育老侯爷的,老侯爷自然没有觉得这样教育儿子有什么错;棍棒下面出英才。 老侯爷也是认定了自己儿子是个好面的。 虽然调皮捣蛋,还像女娃娃一样娇气,但骨子里有他们蔺家的骄傲,绝不会在众人面前哭闹。   启明放在书本走过去,脑袋靠在他怀里,低声道:“若是我早出生十几年,我就把你拐走藏起来,让你快快乐乐的陪我一起长大。” 第三百零九章:一石千浪(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 蔺琛想象了一番呆板小启明牵着调皮小蔺琛的画面,画面太美,不敢深入想象。   小时候蔺琛有时候会在心里说“再也不要做老侯爷儿子” 之类的话;等长成少年,看到那些惹出祸端却由家族擦屁股的世家子弟,蔺琛对老侯爷还是很感激的。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富不过三代,权倾不过三代。 当年真任由他在金陵城无法无天的混日子,长大不是个败家子就是个杀人犯。 对付这种顽劣之人,只有铁石心肠的父母才能修理好,这样才不会让百年侯府衰落,也不至于让赤血营后继乏人。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会遭最敬爱人的毒手,他这个成长,简直是拿大半条性命换取的。   “府上的老人说你从那之后性情大变,” 启明的左手握住他的右手道:“你恨先帝吗?”   蔺琛一怔,抿了抿嘴唇:“不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蔺琛真想给自己灌二两黄汤晕了啥都不去想,可惜戒酒了。   蔺琛放开她,想找口茶润润嗓子。   见蔺琛往桌案上拿茶壶与杯子,启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人这次回来怎么这么怪异,不是应该开口问她酒壶在哪吗?   蔺琛装作不知她在打量他,若无其事的喝茶,抿唇道:“今年,叶老爷还有送酒吗?”   启明:“……”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蔺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启明太心细,他的突然改变,会让他无所适从。   启明回道:“你给叶将军留点家底吧。以后酒少喝,想喝时就喝茶吧。”   蔺琛半真半假的应下。   启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你不是说要送我东西吗?你要送我什么?”   蔺琛真想给自己色令智昏的脑袋一拳,忙到画筒里继续找,翻了翻抽出一个画轴,打开展现在启明面前。   蔺琛解释道:“那日醉酒醒来后你就没了影,陈叔说你找老尼姑去了。实在想念,就忙里抽闲画了一幅你的肖想。本打算送你当作赔礼道歉,只是后来……”   启明接过来端详一番,随即又卷了起来放在了画筒里。 随后亲了一下他的唇。   启明的双臂环上他的腰,低声道:“你应该恨先帝,应该恨皇上,为什么不恨?他们那般对你。”   启明的话平静又激动,她似乎想要得到蔺琛的一个恨字,似乎只有蔺琛说了,她就会替他报仇雪恨一样。   她冷漠而关切,蔺琛是她的关切,而她嘴里的先帝和皇上是她冷漠的对象,仿佛忘记了她是朱家子孙,是先皇的长孙女,是皇上的长女这个事实。 先皇和皇上在她心中大抵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蔺琛拥紧她,顿了顿,问道:“你恨月娘吗?”   启明一幅理所当然的回道:“如果她还活着,我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已经死了,人死了,前情往事就应该一笔勾销。” 第三百一十章:一石千浪(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不是启明的真实想法,蔺琛听得出来。   蔺琛正要开口,身上的人儿浑身一震,是受到了惊吓的本能反应。   似乎是有人敲门时不小心推开了一点门。   蔺琛侧头看向门口问道:“陈叔还是胡安?”   门外的陈管家应声道:“侯爷,武备枢来人找明王殿下。”   启明下意识的放开蔺琛,像曾经在外人面前那样,让人看到的只是父女之情,只是放开了一半,又想起了二人同床共枕之事,眼中迷茫一闪而过。   蔺琛装作未曾察觉,朝外面高声道:“陈叔,让厨房做点清淡小粥,装在食盒里让殿下带着。”   陈管家忙道:“老奴这就去。”   蔺琛亲了一下启明的唇,低声道,“政务要紧,身子也要紧,我一个人在府里转转,你去忙吧。”   启明抬起头,目光在蔺琛的脸上留恋许久,不舍得移去,忽然低声道:“锦溪,我这不是在做梦,对吧?”   闻听此言,蔺琛真想说一句:“你自己扇自己一耳光或者你掐一下你自己” 。   不过想到启明要自咬胳膊的时候,便没有说出这撅人心的话。   谁知启明站直了身子,苦笑道:“从记事起,这是唯一的一场美梦,若是醒不过来,那该多好。”   蔺琛:“……”   腻歪和正常之间,蔺琛现在情愿她腻腻歪歪。 感觉启明若多来几句这般的自嘲,自己非得心疼死,只好一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安排她离府。   润安十年的盛夏。 老人常言:春季万物复苏,夏季蓬勃生长。 开元的国运像颗在寒冬冻死的大树,在春天中苏醒,缓缓露出枝桠,炽热的夏季已叶繁茂盛。   大年初一,赤血营手起刀落的平了西域诸国,除下,签订了“楼兰条约” ,部落、小国改制司府;现在,赤血营押送西域的黄金珠宝与硝磺石抵达金陵。   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开元王朝,总算是有了一方安定。   也是是在这个时候,武备枢传出了惊人的好消息。   宁权研制的火筒本来是瞒着上面的,现在经过何丰这个巧夺天工的门外汉再一番摆弄,设计出了一种可以手拿火鸟;体积重量虽比火筒大些沉些,但杀伤力惊人,不像火筒一颗子弹只能要一人性命。 最终由明王命名火統。   文叔公将原火鸟改良,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七月初,一方面赤血营再现雄风,另一方面,因为战争时间拉长、牺牲太多却收获甚少,西洋国内慢慢有了异议声。 北边的战场也暂时平息了下来;开元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如今,只要安顿好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元国内就不会再有动乱。   可总不能开仓放粮,总不能一直让人睡在简易棚里,总不能让那些人无所事事混吃等死。   安排这些去给绅士老爷打工? 不行,那些老爷们才不会来养一个贫民。 门阀们更不会主动让田于流民,他们没有那么高尚。   几日的朝议,都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措施,甚至还有提出让流民开采矿石的,朱晔平气的恨不得一剑刺死那种大臣,暴跳如雷道:“你们怎么不说把流民沉江建桥呢?” 还真有尸位素餐又狼心狗肺的附和道:“皇上甚是英明!”   第三百一十一章:一石千浪(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内阁重臣在明王殿下的带头下都沉默不语,六部与地方官员的折子都是互相推脱,像踢蹴鞠似的提来踢去。 就在这时,工部尚书杜宇上了一折子,是沈三万众多商贾的请愿书,请求朝廷准备他们开办手工坊,用来收留流民,流民有安置,商贾有雇佣,这不可谓不是一举两得。   去年刘桓案牵连甚广,可谓是天南海北的地方官员都有,当时也没收了不少田产,这些卖给商贾足够使用。   第二批战争券发行时,朝中多年蛰伏的力量逐渐探头凝聚,猛一看,分属不同部门,还都没什么联系。 正是这些人悄无声息的上书凑请润安皇帝,缓缓推动此事,给这些拿真金白银的忠义商人一些发展特权。   硝石硫磺火柴、燃料、瓷器上用途广泛,可定量卖于商贾发展实业,又能多一项税收。   杜宇寒门出身,多年被压制;当年颇为欣赏何丰,认为这个工匠说不定会一飞冲天就走了近些,经由何丰引荐认识启明。   杜宇的折子上写的明白:一箭三雕,解决流民隐患,彰显朝廷奖赏分明,土地租用和实业税收所得能充盈国库。   一石千浪,门阀世家终于回过了味。   一年多没上过朝堂的蔺琛有幸见识了如今的朝议是个怎么盛景,吓得他膛目结舌,这远比真枪实弹的战场危险的多。   皇上没收的土地,那些门阀们可是紧紧盯着等着准备随时装进自己的口袋,竟有人敢动他们的奶酪还是全盘端走。 挑事之人还是敌对的寒门官吏。 敏锐的门阀们已经发觉了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官员正在官商勾结,像郭宏这等人,更是察觉到那些人在将来或许可以晃动世家立足的根本,危机感油然而生。   门阀们的论点是“土地是国之根本,怎能流入商人之手。” “铜臭之人岂登大雅” “诸位大人收了多少贿赂,竟如此维护商贾?” 。   随即新贵派直指门阀世家结党营私,觊觎国资。 最后凉凉的一句:“你们有能耐,让流民入住贵宅,种植贵地可好?” 。   武将们在定国侯的带领下十分安静,目瞪口呆的看着众官员干架,内阁跑出来拉架和稀泥。   蔺琛抬起头看了朱晔平一眼,只比自己大一岁,朱晔平却两鬓斑白,是真的老了,诸多政务让他焦头烂额。 想一想,朱晔平也算是开元王朝在位最久的皇上了,倘若去年城破时,死的不是男宠薛鸢而是朱晔平,或许对朱晔平来说是件好事。   二人依旧的‘心有灵犀’,朱晔平的目光与蔺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散朝后,朱晔平留下了蔺琛;他想向二十年前那样,向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说说烦恼。 只是这二十年,他将这个依傍伤的体无完肤,心灰意冷。 二十年,已如隔世。 二人坐在御花园的凉亭,竟是无话可说。   恰在这时,下学后的王孙悠仁巧经此处,便上前向朱晔平问安。 第三百一十二章:一石千浪(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从当年薛鸢受宠,朱晔平就不怎么去后宫了;围城之日薛鸢又为救他而死,朱晔平在情事上更冷淡了,跟报国寺的和尚似的。 这十年来后宫竟没有再添一个皇子。 王孙刚满十二,还是个孩子,却也不是真的一无所知,见到朱晔平有点紧张,规矩的上前见礼:“皇爷爷。”   随即又偷偷的看了蔺琛一眼,想见礼搭话却又不知是谁。   蔺琛见状冲他笑道:“臣蔺琛,见过王孙殿下。”   王孙大吃一惊,在他心里,有两个十分崇拜的大英雄,一位是他的皇姑姑启明,可惜他远远的看着她时,她就算看到他也当作没看到,自己行礼问安对方也总是很冷淡,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自己那么喜欢的一个人讨厌。 再一个就是从未见到真人的定国侯。 一开始还生怕会被讨厌,没想到他竟然对他笑了。 一时间小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蔺、蔺元帅!不……那个……姑爷爷,不、不必多礼。”   蔺琛有点糟心,面上仍带笑道:“……殿下客气了。”   这声姑爷爷叫的让他备受打击,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长着白羊胡子的老爷爷。   那一天朱晔平挥退了太监宫婢,留王孙随行,除了天知地知他们三人知,没人晓得皇上和定国侯说了什么。 宫中人只晓得,王孙似乎很喜欢定国侯,缠着定国侯到了东宫去看他的字如何。   朱晔平道:“启明你教的就很好,若是得了空闲,常到宫里坐坐吧,也指点一下王孙。”   好像去年四月那场撕破脸面的对峙只是一场误会。   沈江急匆匆的赶到何宅的书房,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递给启明:“殿下,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两份奏折的誊抄本,沈江道:“姚公公那里流过来,一下朝,门阀世家就通过徐国舅和宁国公联名上折子呈到了皇上那里,怕是处心积虑的要扳倒殿下,终抓了这么一个机会。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有点操之过急了。”   启明平静的接过来:“宁国公?谢昭他满屁股的屎还敢出来溜达?他是不是觉得严将军为国捐躯后,就没人敢动他了?至于徐国舅,那倭贼道士是怎么认识的皇上,他可比任何人都心里清楚。”  ;  沈江压低声音道:“殿下,当年徐达东海祸乱,皇上也只是动了他那一门;如今,徐臻只要不谋反,皇上不会动他;谢昭,也是个难题,若拿那个缘由扳倒了宁国公,就坐实了先帝和皇上谋害重臣的事,皇上也不可能仅因此事办了他。殿下,为赤血营三十年前冤案之事平反,不可操之过急。”   启明面沉似水,用眼一扫那誊抄的折子,原本是一目十行,随即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忽然道:“奇了怪了。”   沈江凑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启明:“这手笔,可不是整日只知花天酒地的徐国舅能写得出来的。”   沈江忙道:“说起来人,他与殿下还有些渊源,当初徐家不是还有意要娶殿下吗?这背后代笔之人正是那徐公子的舅舅,当朝户部尚书郭宏。他的父亲郭能,桃李满天下。”   郭宏确实是给人才,接管户部后事务处理的有条又恰当,也十分配合内阁。 可惜位置决定了想法,他生于郭家,郭家又联姻徐家,注定要成为吏治改革的牺牲者,哪怕他才名卓著,能力卓越。   启明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敲了敲桌面:“江湖朝堂倘若都成了他们的,这世道岂不是太不公平。”   沈江听出了她话中话,杀机微露。 第三百一十三章:朋友之道(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未等沈江猜透这位主子的心思,主子启明又赞赏有加的道:“沈尚书是个难得的人才,既有治世之才,又能深得帝心欢喜。”   启明语气平淡,似乎还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赞赏,好像刚才那点杀机全是沈江自己瞎猜的,只是那后半句说的十分玩味。   郭宏写的这个折子很有技巧,也很讨巧。 关于商贾接受流民开工坊的事一句坏话也没说,当然也不可能帮腔。 只说土地流转到商贾手里不安全,破坏耕植不说,他们倘若从事炼铁,高价雇佣制药师,再从黑市买到硝磺。 这刚晴好的天说不定还要变。   一笔戳中了朱晔平的逆鳞,更何况经历去年的围城之困,朱晔平越发没有安全感,更何况太湖的私库在去年已经付之一炬,他丢了最后的砝码。   郭宏还问了一句:将来如何辨别商贾手中的硝石硫磺是黑市还是朝廷所得?   商人逐利,火药原料的黑市本就屡查不止,如此这般,黑市岂不是更加猖狂?   还有就是,现在的特权给的是现在的当家的,等他死了,这特权是立刻收回还是子孙后代继续拥有?   若是收回,流民还是没了地方;若是不收回,这特权难道要世袭?   这样思维蔓延下去,扯出来的问题无穷无尽。   如今流离失所的流民是外侵所致,如今朝廷的安置这些人会心存感激感恩戴德,若干年后若因收回特权再颠沛流离,那朝廷就是百姓眼中的罪魁祸首,为解一时之危而埋下后患,因小而失大。   随后用官商勾结来定性推动手工坊成立的人,做事不经大脑,拿了好处左右朝堂。   看起来洋洋洒洒,才高八斗;却并经不起推敲;若干年后,流民手中已有银两,可购置产业了,何有再次颠沛流离只说。   怎奈何郭尚书学富五车,捉刀写了一封折子由谢徐两家上呈,揣测透了朱晔平的心。   由此看来,不怕猪一般的幕僚,就怕有着猪脑的领袖。   启明心道:“难怪朱晔平的奴才都是吃白食的搅屎棍,原来根源在于朱晔平是头猪。”   沈江叹道:“倘若这这折子是先送的内阁,我们尚且能拦一下,可是,徐国舅、宁国公一同呈递给皇上,殿下,徐、谢、郭三家联手,前景堪忧啊。”   启明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抬头盯着沈江无声的一笑,沈江不解其意,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启明淡淡道:“郭大人的折子就算是送到了内阁,我们以什么借口拦下?字字句句并无可挑剔之处,条理分明,无歌功颂德却直入圣心。白石大哥,以后说话要小心些,落下什么把柄就不好了。内阁是协助皇上处理时政的地方,不要让人认为那是我们弄权欺上的戏台子。”   她的语气虽然依旧亲近温和,这话却说的极重,沈江一惊,忙道:“殿下说的是。”   启明淡淡的道:“女娲造人,有两只耳朵,一双眼睛、两个鼻孔、却只有一张嘴巴,这就是让我们多听多看多闻少说话。今日念在只有你我二人时说的这话,姑且算了。祸从口出,我不希望在别处或者通过别人知道你又说了类似的话。” 第三百一十四章:朋友之道(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江连忙应道:“是,下官谨记殿下教诲。”   启明神色变得温和,低声笑道:“什么教诲不教诲的,我这个人年纪尚轻,处事手段与能力都欠缺,你我相知多年,在我心里你就是自家哥哥,于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话说也不知道个轻重,白石大哥别太放在心上。”   沈江连声道:“不敢!”   他是沧澜阁藏在朝廷里的第一个暗桩,也是被明王一步一步引向众人面前的,众人皆以为他是长公主的心腹红人,但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位主子。   三大门阀联手打压新贵,甚至是不遗余力地,可是,他怎么又觉得新贵的主子怎么对那些新贵很不上心。   外人不知道,他沈江却是心知肚明,一直保持中立的明王暗暗扶植新贵,有些人甚至是十年前就埋进去的暗桩;十年时间设了一个局,这个局想要吃掉什么?   世人皆说明王大公无私,国家存亡之际重担一肩挑。 她也是表现的无欲无求,只待江山无战事,立刻回家卖红薯。   怎么可能呢? 若仅仅止于战争结束,她何必殚精竭虑地下这么一大盘棋。   若是为了皇位,去年为何拒绝了润安皇帝的托臣托孤? 那是最好的继位时机。 现在,王孙已经十二,三皇子也到了听政的年龄。 想要登位太难了。   沈江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皇上看了这封折子,这事还能成吗?不说朝廷如何不让于国有功的人寒心,但是流民安顿一事……”   “你多虑了,” 启明截口道,“皇上不会不让开办手工坊,只会不同意商贾买卖硝石硫磺。况且徐谢郭三家联手,于我们并不是坏事。”   沈江倏地一怔。   启明:“你且回去准备一下,通知下他们早些到,上朝前先到内阁聚聚议一议,可不能让皇上失望,不然接下来就不好杀鸡儆猴了。”   沈江应声,准备起身告辞去忙明王安排的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了这位主子已经推演好了一下,今日郭宏所为,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而起她已磨好的大刀等着有人伸头。   她有对策却不提出,绕着大弯子为了什么?   启明突然叫住他,“对了,白石大哥。”   满怀心事的沈江回过头,等着主子吩咐事。   启明:“我差人在望北楼买了些酥炸小鱼,你带回去些。”   沈大人老泪横流,这主子真是恩威并施,见有好吃的都惦记着他们。 若是知道这主子只是捎带着给他了一点,不知沈江大人心中又是何滋味。   与此同时,被朱晔平留下的定国侯赶在宫门禁闭前出了宫。   军需物资调配须有定国侯过目后才能呈报内阁,然后再由内阁呈现皇上,叶锦江在散朝时就在宫门口等着,谁知天黑了都没能等到人;于是乎把新收的干儿子派在此处盯着,自己先行回家了。   原名沈小六,现名沈叶的瘦猴子在宫门口无聊的打着哈欠,一抬头看见蔺琛悠闲的朝宫外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朋友之道(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叶迎上去:“侯爷!”  蔺琛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沈叶:“义父害怕你又和皇上吵起来,就让我在这里等着。”   蔺琛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好吵的,我一个年轻小伙子犯不着和老人家计较。他以为都和他一样笨蛋啊。”   说叶锦江笨蛋是有道理的,第二次攻打乌孙时叶老妈子疏忽大意,险些遭了解忧长公主的暗算,长公主说是好酒款待亲人,叶老妈子想着该不会酒里有毒吧,结果真正有毒的是身边的侍女。 西域人善毒蛇,叶锦江躲过了匕首,随行的沈小六替他被毒蛇咬了一口。 幸亏霍心如妙手回春,捡了一条烂命,叶锦江就收了人家当义子。   沈叶:“……”   定国侯果然是定国侯,把同龄的皇上叫做好人家,称自己是小伙子,天天臭美的不要不要的。   沈叶舌头打结道:“大帅,皇上惹你了?”   蔺琛惆怅的看着皱成一团的衣袖,王孙殿下攥的。   今天被王孙殿下一声姑爷爷叫的苍老许多,心道:“我分明是你姐夫。”   今天看着华发盛开的朱晔平,这才想起来先帝和老侯爷在他们这个年龄时都去见列祖列宗去了。 可他不能意志消沉,谁让他那不能拿到明面的小媳妇才二十多岁。   蔺琛看了一眼一步一步跟着他的沈叶,似乎还是要回侯府的意思,便没好气的道:“你还跟着我干嘛,准备到侯府挨胡安的揍吗?”   沈叶讷讷道:“侯爷,看在我和启明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让我蹭几晚行吧?”   蔺琛奇道:“你义父家容不下你啊?还是穷的连张破床都没有?”   经过几年再边疆的锻炼,沈叶虽然变得汉子了,可撒泼那点还丝毫没有变。   沈叶赖皮道:“反正我是蹭定了,你就是揍我,我也还是要蹭;只要你不怕我把你受伤的事告诉启明,你尽管让胡安揍我;再说,现在我和他谁揍谁还不一定。”   蔺琛转身发狠道:“小子,你非得挨揍才好受是不是?”   沈叶撇嘴道:“你以为我不想做大少爷啊,我义父家里……听说是我救了叶将军一命……非得给我张罗一门亲事,太热情了,只好躲一躲――唉,侯爷你的事我都替你瞒了,要是将来启明知道我骗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你能不能不幸灾乐祸……”   蔺琛笑道:“今儿我长见识了,头一次看见逼婚人家孩子的。”   沈叶:“……以你和叶将军的交情,你这样嘲笑合适吗?”   他现在有点后悔在定国侯昏迷时累死累活的去找霍心如,这人啊,总欺负他。   蔺琛漫不经心的道:“知足吧,说明叶家没把你当外人,宁权早八百年前就和轻若那丫头好上了,省得殿下为你终身大事发愁,快点应下吧。”   沈叶有点落寞道:“两年前我到雁绝办事的时候顺道拐了家里一趟,我娘已经死了,我爹身子也不好,知道我在赤血营后唯恐我死在沙场,让我早些成家给老沈家留个后……启明总是担心侯爷照顾不好自己,害怕皇上再钻空子找侯爷的麻烦。我想着,等洋人被赶出去,侯爷功成身退,那时你在她身边,想必她才能放下心。我再成家。” 第三百一十六章:朋友之道(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回过头看着他。  “小六子,” 蔺琛道,“你还暗恋启明?”   那模样分明是说你要敢说是我就揍死你。   沈叶险些后退绊前腿栽了跟头。   蔺琛又道:“你小时候总是犯花痴,难道你暗恋的是我?”   沈叶:“……”   沈叶想自插双目,不知道能不能收回十年前说侯爷漂亮的话。   沈叶道:“暗恋你我怕启明毒死我,暗恋启明我怕你揍死我。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蔺琛的万千愁绪在遇见沈小六时就燃成了一把火,不过听闻不跟他抢人这火就熄了。 一路上逗弄着沈小六到了侯府,碰巧遇见从叶宅溜达到侯府口。   沈小六刚要见礼,叶锦江摆了摆手。   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说,沈小六很有眼色的走开。   蔺琛接过了叶锦江手中的折子,随手一翻又合上。   叶锦江:“怎么这么晚?皇上又给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 蔺琛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朝议时下面的大臣吵的凶了,自己生了闷气,跟我倒几句口水……皇上这人,从小就霸道,刚登基的时候就想着泰山封禅,可惜有内贼要除,内贼除了后,却又迷上了修道,在位二十多年,能弄成这样,他也够不容易的。”   这句话还真听不出是称赞。   叶锦江默默听着,皇家的这些破烂事,真让人心烦心累。 朱晔平这人,反复无常,刚还是个笑脸,下一刻就有可能是个怒脸。 好时权倾无双,恼时就是阶下囚、刀下魂。 朱晔平如此,大概是跟始元先帝学的。   就说始元先帝吧,第一次你没把人整死就继续整呗,蔺琛投胎转世也都成了一枚大龄男青年。 你临死前都能把姐姐姐夫弄死,何苦还留下个半大孩子对抗徐家。 宠的真心实意,杀的情真意切,结果让蔺琛被情义左右。   叶锦江叹道:“咱们在战场上打仗觉得辛苦,可如今的朝堂比战场凶险的多。到了家听老太爷言讲才知明王殿下有多不容易。连我爹都在念叨我这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年轻时我办过太多在他们眼中不靠谱的事,三姑六婆都说我是个败家孩子。就算娶妻生子后,除了老爷子和老婆孩子不嫌弃我外,那些姑姨娘舅还真没有看好我的;连累的老婆逢年过节回娘家都遭那边哥嫂的白眼。”   蔺琛不满道:“你这才是实打实的一步一个脚印,怎么就成了败家子了?再说你家论败家谁也比不过你爹啊。”   叶锦江:“……”   他可以理解成这是夸赞他的话吗?   “老太爷也是这么说的,如今我家老爹也想明白了,还在庆幸,” 叶锦江道,“他说现在朝局不明朗,跟着你打仗更好。”   今天从朝议散后,蔺琛心里都不踏实,他不知道启明在这暗涌的朝堂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临时组建的内阁,看起来只是一个在这个特殊时期为了协调六部、统筹国力的戏台子。 看起来六部的职责和君主的对接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这戏台子在硝烟烽火这场戏结束后就会拆除一样。   以明王为首,内阁这些围着皇上和战区转的成员,他们站在谁的身后。 他都没透过暗云看明白。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 叶锦江开口,打断了蔺琛的思绪,“咱们长公主还住在侯府?你们就一直这么不进不退?”   蔺琛:“……”   妈蛋,这是开心的事吗?   叶老妈子这个不看人表情的,自顾自的说道:“我都听说了,以往咱们殿下都是住在内阁,近几日才开始的按时按点回府……你们两个人的事,进展到了哪一步?”   他这一番话,蔺琛还真不知他是何意。 是要看热闹呢,还是告诉他在外小心呢,还是快点把人拿下呢?   蔺琛道:“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叶锦江:“我的意思是说你准备怎么办?我都替你愁得慌。”   蔺琛:“……”   他没有感受叶锦江替他发愁的丝毫诚意,完全是八婆心态。   反正已经吃干抹净了,只是这等“私情” 实在不便公布于众。 第三百一十七章:夫妻夜话(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二人刚到书房,启明端了一盘酥炸小鱼过来,当着叶锦江的面将盘子递给蔺琛:“我回府时路过望北楼买的。”   叶锦江:“……”   蔺琛干咳两声。   叶锦江突然觉得闲来无事到侯府溜达是件危险的事。   叶锦江与蔺琛再熟也是客人,启明便又出去备茶点。   叶锦江是坐立不安啊,偷偷的看了一眼明王婀娜多姿的背影,凑到蔺琛跟前问道:“人,你吃了?”   这话问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迟疑了一下,含糊道:“吃了。”   叶锦江身子瞬间绷紧了,终于知道刚才蔺琛为啥揣着糊涂装明白了。 觉得这二人真是胆大包天,又觉得水到渠成。 还又觉得不敢置信。   叶锦江:“你……你……你真吃了?”   蔺琛懒得理他,这种事也没法解释。 搁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要浸猪笼什么的,搁在他蔺琛身上他倒要看看谁敢。 捏起一个酥炸小鱼扔进嘴里。    叶锦江知道他常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 但没料到他这事也能得过且过,一颗要操碎的娘们心又涌了上来:“你……你怎么就……色迷心窍了,你是痛快了,以后怎么办?要是殿下的肚子哪天突然大了,还这么过一日是一日?您一个大老爷们不吃亏,明王呢?皇上能答应吗?虽然他自己是个霸占儿媳养男宠的人。万一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确定都能做到好聚好散?这天下不会晃三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蔺子琦,你丫就是个**!”   蔺琛吧唧着嘴巴,这**二字就是刻在他脑门上他也不在乎。 虽然想撅他一句:“心上人在怀,你不**就是性无能。”   叶锦江说的那些屁话他又不是没想过。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情不自禁。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可以禁了自己调皮捣蛋的心,可以禁了那解千愁的黄汤,为什么偏偏情禁不了呢? 就算是饭菜,几天不吃也饿不死;可是,有这么一个人,她不在了,你会想死。   时至今日,依旧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蔺琛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前几日迈出的这一步是对是错;只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也不能放开启明的手。   蔺琛神色不惊,道:“将来收回东三省,我就带她游山玩水去,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我们活一天快活一天,我活一天就护她一天。”   这话说的轻巧,唾沫星子淹死人;这皇上当初绝壁猜到了蔺琛这头狼会吃掉那只伪绵羊,才有这种自己女儿过继到侯府的事。   蔺琛又捏了条酥炸小鱼,都放进嘴巴了,一想自己吃着老友看着不是太好,大方的掰给了叶锦江一条尾巴,道:“吃吧,吃完赶紧走,这么大的人一点眼色都没有,没见有人在内阁忙的团团转吗,你走了我们好**休息。”   叶锦江差点被鱼卡死,早知道就不手欠接了,蔺子琦的东西是那么好吃的吗? 低声怒道:“我扔下软床老婆跑来替你分忧,你竟重色轻友,蔺子琦,我算是看透你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夫妻夜话(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三百一十九章:夫妻夜话(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话毕,叹了一口气,二人彼此都沉默了。   良久,蔺琛忽然道:“陈老将军的折子你找找,明天拿给我,我呈给皇上,那些大臣们除了娘们骂街的本事,啥都没有。”   叶锦江一怔,定国侯府向来不过问朝中政事,从来都是保持中立,如今,这是要成为明王殿下坚实后盾的架势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怒发冲冠为红颜?   就在这时,启明端了茶点走了进来。 插话道:“不用,这点小事,还不需要锦溪亲自出马。”   叶锦江见她到来,身板不由自主的就坐直了,道:“殿下为了江山社稷呕心沥血,我们这些花钱如流水的痞子也想帮点忙。”   启明给他们二位斟上绿茶碧螺春,笑道:“你们可是帮了大忙,若没有你们在敌前浴血奋战,哪里有京城的喘息太平。内政之事,军政不宜牵涉其中。手工坊不但会开,还会越来越多。你们两个把心放在肚子里,冬天到来时,一定不会让流民流离失所。”   不知道为社么,叶锦江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雁绝城执意要回去救小胖子的那个假少年。 曾经年少的那个人,敢于冒险救下自己认为应该救的人。 现在,她仪态威仪,掌管内阁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虽是简单的家常闲话,但叶锦江相信她可以说到做到。   自从明王组建内阁,军队要粮有粮,要装备有装备,要饷银有饷银。 倘若不是自己知道自家的穷酸样,还真的会以为千疮百孔的大开元鲜衣怒马。   去年未来得及感谢宁权帮忙解围,今日叶锦江抱拳道:“末将替南疆百姓谢谢殿下,替边疆将士谢谢殿下。”   启明莞尔一笑道:“叶将军言重了,将士保家卫国,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这时叶锦江彻底明白了明王为何会为流星探马夸成一朵花来。 只好道:“殿下客气了。”   启明看了一眼盘子,酥炸小鱼少了大半,便柔声道:“睡前吃太多油腻的不好,我让厨房煮了绿豆汤,马上就给端来。叶将军也来一碗吧,散火气!”   叶锦江这为人夫为人父的人看着他们二人的腻歪劲实在不好意思呆下去,喝了一碗牙碜的绿豆汤赶紧溜,走时交代蔺琛莫要欺负自己的干儿子沈小六。   蔺大帅喜欢整治沈小六这事,在赤血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启明靠过去:“张嘴巴。”   蔺琛无奈的笑道:“真没喝,子平一个人喝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嘴巴很自觉的张开。 启明对蔺琛简直是事事亲为,吃饭穿衣等等生活琐碎小事都要管,占有欲很强。 好像这样她更踏实更开心。 蔺琛也乐的宠着她无法无天。   启明闻了闻没有酒气,简单洗涑回了卧房,在旖旎与启明健康之间,定国侯色心再起还是更担心启明的身体,拍拍床头,对启明道:“躺好。”   哪一日启明绝情发作,仅靠安血丸被她强行压制了下来,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简直有时时刻刻都要发作的可能。 叶锦江众人到京,蔺琛就把霍心如请回了府里。 第三百二十章:夫妻夜话(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一看,将时不时眼睛血红的明王按在了床上,当时明王就成了西域沙漠中的一种植物――刺身绿。   霍心如凉凉的道:“你这是欢喜疯了,为了江山社稷,殿下还是克制点吧。”   说完还大胆的瞪了蔺琛一眼,赤衤果衤果的表达着你是**。 当下就下了一连串的死令,其中一条是暂时禁欲。 手把手教蔺琛给自己小情扎针。 幸亏蔺琛是学武之人,穴位认得准。   霍姑娘走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若是不怕把她扎瘫了,尽管走神。”   蔺琛倒想聚精会神,偏偏遇见一个调皮捣蛋的鬼,每日他解开她的发带,他给她扎针,她玩他的一缕头发,乐不思蜀,她是一点都不怕蔺琛给她扎瘫。 可是把蔺琛难为坏了。   知道心尖人每天因为政事忙的心力交瘁,在惯这人上,蔺琛越发得心应手。   最后一阵扎好,蔺琛这才舒了一口气,一身薄汗,一抬眼,却看见启明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她的眼睛晴明,眼神安静,这样望着,让人徒生出一种如此便是天荒地老的感觉。   蔺琛笑道:“看我什么?”   启明的嘴角僵硬的勾了一个弧度,脖子上扎的也有银针,她不能自如的变化表情。   蔺琛的目光匆匆从她雪白的胸脯滤过,启明身上的疤痕反而更像一幅画,在他心里美极了。 虽然很想扑上去,却不敢拿启明的身体开玩笑。 便不自然的干咳道:“快点闭眼休息。”   “锦溪,” 启明轻声道,“亲亲我吧?亲我一下我就睡觉。”   除了定国侯,又有谁能看到明王撒娇的女儿样。   蔺琛瞥了她一眼,警告道:“都这样了还**我,身子还想要不想要了?”   启明早就拿捏住了他,一声“义父” 都能让他金枪不倒,她就喜欢挑逗他,看他为她疯为她狂的为她克制的样子。 吃准了这人不会扑上来,肆无忌惮的勾着他。   蔺琛叹道:“你是越发上脸了。”   他又不是和尚,还是个下流痞子,看着心上人裸露的躯体,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下,雪白的身体被映衬得更是白皙。 再看下去他还真唯恐克制不住化身**,只好坐在床尾闭目不去看她。   过了良久,蔺琛以为那人是不是睡着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睁眼,妈的,扎着满身针的人坐了起来,吓得他刚要靠过去,那人却亲上他的唇。   蔺琛想要推开她,可那满身刺无从下手,这一退被人骑在了身上。   蔺琛身下瞬间炽热如赤铁,他都觉得自己都快自爆了,当下气的朝长公主殿下的金贵玉臀上拍了一巴掌:“不要命了。”   启明伸手解他的衣服,低声道:“那一晚我先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开头和现实一样,结尾却是个噩梦,所以真实的你出现在我身边时我以为还是在梦里,自己吓了自己。”   蔺琛无奈的抬头望了一眼床账,伸手挡住她的动作:“别点火,点了你又灭不了。”   顾昀伸手一挡:“别起腻,点了火你又不管灭。”   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医嘱什么的最麻烦,当下老实了,低声问道:“我好看吗?你从来没夸过我好看。”   蔺琛躺平,任由这人骑着,平息静气:“你那改良的亲王朝服好看。不过你不穿衣服时更好看。”   蔺琛有点困了,因为启明睡觉太轻,屋里点着安神香,谁知启明精神头很精神,蔺琛却困了。   蔺琛心里有数,自从上次被暗算挨了一刀,伤虽然痊愈了,身子却真的不复当年年轻时了,在战场那根弦还紧绷着,如今到了温柔乡,心神一放松,就生了倦意。   老二安静了下来,这人也迷糊的合上了眼。   启明就爱他这理直气壮的无耻劲,低笑道:“咱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不过,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最好还只给我一个人看。” 第三百二十一章:直隶疫情(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这话说的深情又霸道,蔺琛也只当这是**间的床第话,眼睛也不睁开的皮笑道:“穿衣服时还是要给别人看的,扒光了衣服倒是可以。”   这话一出,启明就开始饿狼扑食的解蔺琛衣服,那扎着的针竟然没耽误她的灵活性,七摸八摸的,蔺琛硬生生的又被摸出了一团火。   蔺琛只好睁眼按住她的手,哄道:“真想要?再挨几针也要?”   就在这时,窗棂被叩了几下。   “殿下!” 是鸽童的声音。   时至今日,定国侯终于知道启明住的小院为何养了那么多鸽子。   蔺琛的眼睛瞬间睁开:“我去。”   他把启明放平,随即系好衣带,推开窗棂,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手捧一直灰了吧唧的白鸽递给他;蔺琛解下它腿上缠的信条后又把鸽子交给鸽童。   蔺琛将纸筒递给启明:“是宁权还是了无?”   “今晚我回府的时候收到了宁权的报安信,这个应该是了无师父的。” 扎着满身刺的启明坐起来,“她去了北平府探探流民的情况,在老百姓的眼里,和尚尼姑比官员亲近。”   她打开信条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把信递给了蔺琛,轻叹了一口气。   蔺琛接过来一看,惊道:“疫情这么严重?怎么就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启明冷哼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从去年开始,流民安置也是政绩评定的标准,这些混账,竟敢隐瞒。” 她坐在床边,看起来有些冰冷和木然,“现在是夏季,战争之地,死人本来就多,若是不能很好处理,滋生疫虫也正常……我想着去年杀了一批,那些人总会有所忌惮,还真是高看了他们……”   开元这颗大树,除了主心骨还完好,枝干全烂了,尤其是离主干有些远的枝梢。   蔺琛见她还算平静,想着她大概是提前就知道了,见这人沉默,蔺琛道:“别想了,我帮你把针下了,好好睡一觉。”   一边说着,一边三下五除二将启明身上的针去掉,然后搂过人躺下,盖上薄毯:“万事有我。”   启明与蔺琛对望:“无论什么事?”   蔺琛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回道:“天理人伦在上,无论什么事都有我替你担着。要苹果不给梨,要太阳不给月亮,就算是天地会陷入一片黑暗我也会学后羿把它给你射下来,好不好?”   定国侯说再怎么一本正经的话,他的面目总是带着皮笑,总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启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此时木然着脸。    蔺琛摸了摸她的耳朵:“睡吧,宝贝。”   启明突然压上蔺琛,吻上他的最吹。 启明的脸色苍白,那双方才平静的眼睛突然就有了一阵波涛汹涌,直到看见蔺琛微皱了一下眉头,整个人才又放松下来躺下,喃喃道:“锦溪,我很贪心的。只要你给,我就要,一旦你不给了,或是要把曾经给的要回去,我想我会疯的。”   蔺琛应道:“好,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侯府是你的,我是你的,俸禄是你的,军功奖赏也是你的;只求殿下每月能给小的两文零花钱,可好?” 第三百二十二章:直隶疫情(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听他左顾而言他,这话说的最真情实意,却不是她想听的应答。 神色无欢喜,却也没有露出失落。   蔺琛一笑把人揽在怀里:“我对蔺家列祖列宗发誓,给你的就不会再要回来;只要你要,我就给。你说过要给我养老的,我才不会傻傻的丢下你跑掉。宝贝,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快点睡吧。”   启明今晚却像是头倔牛似的,道:“就算……”   “就算你疯了,我也不跑。” 蔺琛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闭着眼道,“你死了,我跟着去;你疯了,我就把你腿打断锁在屋子里,我在一旁守着。什么时候我觉得自己要陪阎王爷下棋了,就让霍姑娘弄二两砒霜,先毒死你,然后我再死。你说说,大半夜的你非得让我在这许生许死,困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晦气,启明却听的呼吸急促,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让二人的距离变成负数。   启明想象了他说的画面,其实也挺好。 伸手勾住了蔺琛的手指打勾:“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蔺琛把人拉到胸口趴着,抬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像爱抚,又像真抽。   蔺琛:“上吊个鬼,快点睡觉。”   精神气十足的明王总算被这似**又似惩罚的一巴掌拍老实了,闭了嘴,闭了眼。   蔺琛是觉得自己怎么开生死的玩笑都没关系,但是启明不行,他要她好好的。 这一年,蔺琛逐渐感受到了启明越来越偏执,尤其对他。 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非常时期,五更天早朝就开始,大臣们寅时就得打起精神爬起来,内阁大臣则是寅时都到了宫门。   蔺琛是被沈叶叫醒的,启明早走了,不知是他睡的太死还是启明动作太轻,愣是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把那玩意端出去,” 蔺琛指了指香炉,又揉了揉太阳穴,“我早晚得被它熏得一睡不起。”   沈叶这个跑腿把安神香熄灭,依言把香炉暂时端到了卧室外面,嘴上道:“大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气血虚怎么能怪它呢。你现在是外强中干,这么下去可不行。”   蔺琛:“……”   他能一脚把他踹回叶府吗?   蔺琛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听到没有?明我就去霍姑娘那里抓两副药。”   沈叶立刻应道:“是!”   沈叶是个兵,深知军令如山,不过为了将来不被启明整死,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在不得罪侯爷的情况下把状告了。   一上朝,门阀世家就先发制人,将头天晚沈江誊抄下来给启明看的折子用话抛砸在大殿之上。   户部侍郎徐世――也就是那位曾妄想娶明王的徐家公子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弹劾工部尚书杜宇等人推荐商贾购买硝石硫磺乃是司马昭之心,新贵派也毫不示弱,一时之间两大阵营剑拔弩张。 眼开着朝会又变成了菜市场,朱晔平一声怒喝制止住。   郭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壁上观,偷瞄着皇上黑青的脸,随即与徐谢二人交换了眼色。   不出所料,朱晔平果然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朕也觉得……” 第三百二十三章:直隶疫情(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这前半句还没说完,沈江胆大包天的出列:“皇上,内阁的诸位大人朝前已经议过此事,吾等所虑与徐侍郎之言不谋而同,也以为商贾私买硝石硫磺不妥。”   这一句话,门阀世家们顿时愣了,一时之间丈二摸不着头脑。 郭宏更是狐疑的看了明王一眼,明王的套路太深,他还真摸不清楚这保持中立的女王爷和谁是一条心,一条船,更弄不清楚沈江在她的授意下排的是哪折戏。   沈江是沧澜阁的暗桩,蛰伏多年。 韬光养晦中由朱晔平提拔上来;这是个没党没派的人,被人打断虽然很不爽,不过沈江之言合他心意,也就没怪罪。   朱晔平:“沈卿,继续吧。”   沈江:“虽有不妥,不过流民隐患已变祸患,去年定国侯行至豫中杀了一位自称龙哥的匪首,匪众皆是活不下去的流民。指不定民间山头还藏着多少个龙哥,就等着望风而动趁虚而入。流民本为良民,只为讨生活才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眼下战火连天,外贼侵略掠夺。倘若那些流民聚集起来燃起一把大火,一是没了休养生息,二是让外贼看笑话。而且臣听闻北平府府爆发了瘟疫,陛下,若是属实,后果不敢设想啊!”   他刚一说完,朝堂上炸开了国。   朱晔平猛地站起,眼前发黑,晃了一下头才勉力稳住了心神,道:“什么瘟疫?哪里爆发了瘟疫?”   郭宏先是一怔,敏捷的大脑瞬间反应了过来。 不可思议的望向徐臻父子,去年刘桓案被杀了多少人,这朱雀大街下了三场大雨都没能把血迹冲干净。 当年有多少官员被明王斩了脑袋,各大门阀世家忙着重新安插人,北平府省总督是徐臻的姐夫……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徐家姻亲满朝,但此次确实是太胆大妄为了。   天高皇帝远,向来瞒报重大事故的官员多的是,涝灾旱灾会夸大来骗取国家的救灾款,瘟疫矿难之类的就为了政绩就会瞒着。 这一次,徐家人是自作聪明,怕皇上真的应了新贵们所请,是故意所为扣下了瘟疫爆发的消息。   不得不说,从上一代开始,徐家的男子远远没有徐家的女子聪明。 启明扯了一个套,为的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往里钻。   再多的弯弯道道,郭宏这个聪明人很快就能理出头绪看明白,当下狠狠瞪了徐家父子一眼,一群有头无脑的家伙,被明王抓住尾巴是那么好溜的吗?   润安皇帝虽然是个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的状况,容不得他和稀泥。   明王这人,谁不知道表面看着和谁都不远不近,那就是个六亲不认的怪人;徐家人向来擅长拉自家人下马,当年徐臻之事,郭宏也有耳闻。   倘若真翻了船,绝对是这些自作聪明的笨蛋自己凿了船。   朱晔平大怒道:“沈卿,你把说明白!”   沈江伫立,正在这时,明王不慌不忙的走出列,道:“父皇,儿臣生性淡泊,喜欢到寺庙庵院,与了无师太有些交情。去年京师解围后师太便北下了解民生,安顿流民。昨日儿臣收到了一封师太托人带回来的私信,诉说爆发瘟疫,恳请儿臣想方设法快点将生死边缘的流民捞回。情况是否属实还未能核实,沈大人方才也是一心为民才脱口而出,还望父皇不要怪罪。” 第三百二十四章:直隶疫情(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三百二十五章:一损俱损(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哪怕你是搬出上有老母下有稚子,在明王这里没任何用途;哪怕你是人多势众,这怪胎绝对是个毫不畏惧,犯在她手里,哪怕整个官吏系统瘫痪,她该杀还是要杀,谁的面子都不给,有人说打狗看见主人,她那是绝对装瞎,反正她是公主,又是定国侯府的继承人。 没有人敢动她,只要她不谋反。   再说,这人真要谋反,去年围城时就光明正大立了小朝廷。   徐家不止一次拿血缘来亲近,郭家也曾向明王示好,偏偏这人油盐不进。    定国侯府除了那次光明正大收了叶家的谢礼,现在不管是谁往府里送礼,一缕不收,你要是赖着不走,她就给你弄张战争券与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一直不出嫁,想攀上这门亲事人家看不上,想送个男宠吧,直接把人送到了皇上面前,想着公主是不是个磨镜送美女去,接过塞到公主府扫地看门去,公主府就是个空院子。   这郭家和徐家的公子是金陵城多少大家闺秀心仪的对象,她这个老女人却看不上。 一开始有不少人惦记着驸马位和赤血营的兵权,不少人还走后宫这条路,当初不止徐玲珑一人到朱晔平那里探门路,谢媛没有明提,只是说了句:“觉得郭家公子到了娶妻的年龄,臣妾觉得长公主下嫁也不算辱没了她” 。   后来,不知道皇上哪根筋搭错了,朝皇贵妃大发脾气,怒喝道:“后宫议政死罪一条。”   这简直是要纵容这女儿孤身到老,想来也是,他的这个女儿分明是个儿子,只是不知道若干年后,这开元的后继者又是何人。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不要命的来攀亲。   郭宏才思敏捷,立刻道:“皇上,如今不大太平,不少**混混混在流民中,北平府又紧挨战乱之地,北有匈奴,东有西洋人,殿下身份尊贵,内阁又是政务繁多,殿下亲涉乱境,太危险了。”   郭宏深得圣心是有原因的,他总能句句说到皇上的心坎里。   朱晔平皱了皱眉,对启明道:“ 堂堂公主殿下,不要什么都事必躬亲。”   他现在觉得启明像刚登基时的他,什么都不怕,年少轻狂,事实上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而且城府不深,值得人信任。   不过信任又伴随着不安,明王看起来温和无害,办起事情来比刽子手的刀都快,手起刀落,六亲不认。   启明:“父皇,北方流民的数量之多,来源之杂,皆是道听途说,每日在朝堂之上纸上谈兵来商议如何安顿,而且现在诸位大臣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儿臣走一趟,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好向父皇详述。”   朱晔平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一直当空气的蔺琛突然缓缓地出列道:“明王是忠孝之人,既然有心,皇上还是成全了吧。倘如了无大师所言夸大成分居多,自是最好,倘若真是贪官横行,如今能压得住的除了皇上也只有明王有这个分量。至于安全问题,臣愿意护送随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一损俱损(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一怔。  郭、徐、谢三人脸色直接变成菜色。   此时的启明还真想指天为誓,如此给力的蔺琛,可不在原来设计好的套路里。   叶锦江偷偷看了自家大帅一眼,大帅那护妻狂魔的吊样他还真不忍直视,别人看起来那叫‘父女情深’,叶锦江却觉得这就是拐骗大家小姐的淫贼。   定国侯是谁,谁敢质疑他的保护能力?    见朱晔平那不大乐意的脸,蔺琛又找了个借口,道:“东三省总是要收复的,臣正好借机探探情况,本想着休息两日再上折请旨,如今明王要北下,臣愿意护送殿下过去,保证完璧归赵给人再带回来。”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   朱晔平没有当场同意,一句:“朕思虑一番再作定夺,退朝!”   翌日,朱晔平下旨,明王为钦差,督察院右督察使协助其彻查北平府府隐瞒瘟疫爆发一事,定国侯前往护送,顺带了武备枢的何丰随行。   下了朝,郭宏坐在轿子里面带阴沉。 在朝堂上时就恼羞成怒,只是为人城府颇深,伪君子谢昭在他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他才华横溢,八面玲珑,手腕高明,不是长子却成为了郭家的当家人。 接任户部,政绩显著,就是内阁爱挑刺的明王殿下也鸡蛋里面挑不出个骨头来……整日却与徐臻、谢昭等人为伍。   人言“出淤泥而不染” ,可人又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郭宏与那些靠着祖萌混日子的官二代不同,他是饱读诗书正儿八经的状元及第,不然他也不会越俎代庖成为郭家的家主。   这个人,倘若生在寒门,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投向明王,建功立业,留一段士为知己者死的佳话,将这被门阀世家搞得乌烟瘴气的朝堂整顿个清明。   可惜的是,这世间没有倘若如果,锦衣玉食,家族庇护,决定了他长大后就要为家族的利益而战,直至死去!   就在这时,轿子骤然停了,外面的管家低声道:“老爷,徐家人拦轿,说是徐大人有几句话想同您说。”   轿内的郭宏阴沉着脸,心里是恨得牙痒痒,脸色却瞬间变得和颜悦色,掀开侧帘训斥道:“不懂事的狗奴才,请示什么,还不快去回禀徐大人,我这就到他的府上。”   这门阀家的奴才也都是猴精猴精的人,很识时务的替主人背黑锅,装的真真的,到了一脑门汗的徐臻轿前回了话。   一进徐府的书房,徐臻便拱手相拜:“郭兄救我!”   郭宏面上惶恐,心中却是冷笑,虚扶了一下徐臻道:“徐兄,受不得。”   徐臻知道这人在装大头蒜,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抓住这个人救场扑火。 这些年朱晔平性情大变,贵妃娘娘现今也只是能自保。   于是徐臻将自己姐夫――如今的北平府总督李自荣,如何的排除异己清洗地方官员,如何瞒报的瘟疫爆发,如何的封驿站封官路,如何的将进京告御状的诸多书生劫杀,如何的伪装匪徒劫财,徐臻交代的够详细,郭宏终于长了最大的见识。 第三百二十七章:一损俱损(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单单任一一条,都是灭九族的罪。这徐家还真把他逼上了不得不走的路。   徐臻叹道:“郭大人,我瞒而不报并非顾念私情,只是害怕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真的应了那群穷鬼们,同意那些卑贱的人开办工坊。”   郭宏看了一眼悔不当初的徐臻,心道:“全是屁话!”   郭宏忧虑不安的叹道:“徐兄,你糊涂啊。明王殿下就算是整天和那群穷酸鬼厮混在一起,也改变不了她姓朱的这个事实。她怎么可能同意开卖硝石硫磺的这个口子。如今看来,分明是她知道了李自荣的所作所为,故意引我等上钩,伺机发难我们。”   徐国舅一脸菜色,不顾郭宏阻拦,跪了下来:“郭兄救命!”   救命之事,如今郭宏也想不出万全之策。 当年徐达谋逆也只是死了一支,如今徐臻想要保着满门只能自己担着。   郭宏根本就不想救这些猪队友的命,可人又不能得罪,婉拒道:“明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想半路动手如今也是无从下手。当初没有人保驾刘桓不也是说杀就杀了,更何况如今还有一位保驾的定国侯。徐兄,你是见死施救了,如今不也是把自己搭上了。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说着以袖遮面,竟抽噎道:“咱们都是姻亲,我与李公又有同窗之谊,他遭了难,我也想救,怎奈鞭长不及。怕是真的再无相见团聚之日了。”   徐臻:“……”   求他救命,他反而哭上了,郭宏不愧是厚黑学的代表人物。   徐臻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凄然泪下道:“郭兄,此事牵连甚广,若不是因为害怕诛就在把徐家一门牵扯进去,我何况帮他隐瞒。众人皆知你我私交甚厚,况且咱们打折骨头连着筋,你不能撒手不管啊。”   郭宏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 打折骨头连着筋这句话彻底戳在了软肋上。 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他郭宏还真有把柄在徐家人手里。   郭宏有个女儿,是他的陪床丫鬟生的,那都是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母女二人都不得宠,长到十三四也没跟这个父亲说过几句话,但这位郭小姐比起她的母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跟郭宏的哥哥郭展好上了。   这等悖德乱伦之事,不管是到了何时都是惊世骇俗的大事,偏偏二人还被郭宏的正妻谢氏抓了个现行。 这事张扬不得,当时郭宏是恨不得杀了那不知羞耻女,本想着直接送到寺里带发修行几年,然后也效仿皇家让人出家,但正好赶上徐家有意联姻,见此机会暗自欢喜,牛粪喜欢鲜花似的贴上去,最后,徐臻的一个本家侄子娶了郭小姐。   谢、徐、郭三家是姻亲,是联盟,抱团取暖!   郭宏不再装哭了,直起腰板,看了徐臻片刻,心道:“将来大事成时,这人绝不能留。”   郭宏将徐臻搀扶起来,缓缓道:“徐兄请起,如今之事求谁都是无能为力,要想有一线转机,还需从明王殿下身上下手。” 第三百二十八章:一损俱损(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徐臻一听,又转到了明王身上,那脸皱成了一团:“明王可是……”   郭宏竖起中指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道:“明王那等人物,金银珠宝和美色利诱根本就打动不了她。”   徐臻一怔:“那……”   郭宏看了一眼身边的茶碗,食指蘸上去在桌上缓缓写上龙袍加身四字,随后用衣袖擦拭,意味深长的看了惊呆的徐臻一眼。   徐臻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不会傻到与徐达一样谋反叛逆。 算着日子,小王孙很有可能是自己的种。 若无意外,王孙登基时板上钉钉的事。   徐臻颤抖着嘴道:“郭兄,这可是……这可是……”   郭宏:“那徐兄有何高见。就你手下的那些人有能耐劫杀明王?还是在朝上一言不发地定国侯是个摆设?还是以为李自荣有能耐让明王铩羽而归?当今圣上这些年性子如何,你比我明白,当年他不会对徐达留情,会对我们这些人留情吗?再说,一介女流怎会真的登基大宝,王孙登位,我们那时再从长计议岂不是更好?”   两三盏茶的功夫后,徐臻送了郭宏出府邸,自己似个游魂似的回了卧房,直直的躺在床上,任丫鬟妇人叫唤就是不言语。   此时坐在轿子内的郭宏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想道:“若是徐臻真有能耐拖明王下水,这可谓一箭三雕。”   他要让他的那些朋友们知道,就是摔在一根绳上,也只能是他来摆布他人而不是自己任由摆布。   至于敌人明王,他手里自有砝码扳倒他,只是时机还不到。   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却又处处有着她的影子,既然不能成为并肩之人,那就莫留后患吧!   安排完政务分派,交代好沈江、卢远众人,启明蹭着晚霞回到了侯府。 侯府的家奴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收拾行李,蔺琛则躺在葡萄架下把玩着启明送的紫竹弟子,是不是吹几个逗小孩子尿的声音。 众家奴也是有苦说不出,好几个都憋不住去了茅房。   见到启明回来,蔺琛招手道:“来,听爷我给你吹一小段曲。”   还真是一小段,连兔子尾巴长都没有。   启明惊讶这人今天变了性子,疑惑的问道:“没了?”   蔺琛探身一把揽住坐在旁边的启明,凑到她耳边道:“留着嘴等着做别的。”   启明单纯的眼神投过去:“别的?”   蔺琛一本正经道:“雪白豆腐红樱桃,丛林溪水有点甜。”   启明:“……”   她发现定国侯的脸皮越来越厚,下流话说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自己喜欢,不过还是害羞的轻轻踢了蔺琛一脚。   **之间嬉闹过后就是要谈正经事。 启明问道:“怎么突然请愿要上前线?吓死我了。”   蔺琛躺在椅子上又当大爷,笛子在手指间摩挲,嘴角露出笑意:“呆在这一团瘴气里还不如到前线溜达溜达。”   启明失笑道:“真的只是溜达?”   “嗯,溜达,” 蔺琛道,“不过更放心不下你。”   放心不下我什么? 启明知道,蔺琛是担心自己,但是绝情之毒总是让她弯曲这种好意,甚至还有要控制她心底真正想法的趋势。 比如现在――心底有个邪恶的声音:“他才不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他就是害怕你联手陈曦在江北立小朝廷。”   蔺琛见她神游天外,不解的看着她:“启明,怎么了?”   启明对上他的目光,这才回过了神,顿时深呼了一口气。   蔺琛,是她的患得患失! 是她心底的依靠,却又是魔障! 第三百二十九章:神火飞鸦(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带着几分惶恐抓住了蔺琛的手,这样真实的触感,自己才踏实。   蔺琛眉毛一挑,也乐意伸开手掌去包裹住启明的手,把人握在自己手心。   酷暑夏日,定国侯的手也没有汗,甚至也没有什么温度,只是手心的那一点温暖全给了心尖人。   就在这时,老管家走了过来,正好看见二人腻腻歪歪,当即低下头,掩耳盗铃的禀报道:“殿下,侯爷,王孙殿下来了。”   蔺琛一怔,随即放开启明,吩咐道:“快请!”   启明皱了皱眉。   一溜烟的功夫,还没长开的少年王孙蹬着短腿跑到了蔺琛跟前,人见到偶像总是激动的,只是一进院子见到启明在,顿时收住了小跑地脚步,小大人模样的迈步走进来,开口道:“姑爷爷。”   可能觉得这样叫人叫的有些老了,于是又拱手见礼道:“蔺帅,明王姑姑。”   蔺琛:“天色已晚,王孙殿下怎么还出宫来?”   “我听皇爷爷说蔺帅要跟明王姑姑北下,特来践行,” 十二孙的王孙已经有了小大人模样,说起来也是一板一眼;当年朱晔平比他大不了多少就登基为帝了。   或是真的是见到崇拜之人太紧张,脸颊都红了,故作镇定,顿了顿道,“原此去一路平安,望早日归来!”   这孩子长的很萌,比当年的小启明有趣的多。 小孩子故作大人状,蔺琛乐到不行。   王孙紧张到有些笨拙的从荷包里掏出两个护身符,笨手笨脚的给启明和蔺琛一人一个,略显嘴笨道:“这是我从延参大师那些求来的,说是能保平安。”   蔺琛笑道:“这行也饯完了,王孙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王孙偷偷瞅了启明一眼,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在心里挣扎了一番道:“皇姑姑,你能抱抱我吗?  启明无奈,弯腰把人虚搂在怀。王孙吸了吸鼻子道:“皇姑姑,他们说你和父王长的很像,是吗?”  启明身子一震,如今她已经不大记得朱远达的样子了,但心底的悲伤却从未离去。她想怒吼出来:“他不是你父王,谁知道你是你母亲和哪个男人生下的孽种。”可是她也知道,王孙是无辜的。  蔺琛见状慌忙把颤抖的人虚扶着,对王孙道:“你父王和你皇姑姑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我的字,我写份字帖送你,可喜欢?”  王孙不知启明为何颤抖,本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里,闻听蔺琛此言欢喜得不行。  蔺琛把启明安顿在躺椅上,领着王孙到了书房写了字帖给他。  王孙:“蔺帅,皇姑姑怎么了?”  蔺琛安抚他道:“不碍事,大概是想起了你父皇,一时有些伤感。”  王孙一幅很理解的点点头,接过定国侯的字帖抱着回了宫。  将王孙送出府,蔺琛坐到了启明跟前,握住她的手道:“你抱了别的男人。”  启明已从那冰火两重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有看到,你握着他的手写字。”  蔺琛:“……” 第三百三十章:神火飞鸦(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定国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启明叹道:“当年朱晔平拿我当棋子拴住你,如今故技重施,难道再给你过继个干孙子不成?”   蔺琛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吃醋吗?”   启明一脸的淡定,说的话却是直戳自己的心窝,也直戳蔺琛的心窝:“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人对我好,月娘只会拿炭火上的络铁……”   蔺琛忙道,“我把你缺的都补回来,走,我教你写字。”   蔺琛说着,拉起启明走到书房,取过方才刚用过的笔让她握着,从身后圈住她,握住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了两个方块字:“启明” 。   启明得寸进尺道:“这两个字不够,我在了无身边的时候都是抄写经书。”   蔺琛:“……” 顿了顿,“你想谋杀亲夫吗?”   启明默不作声,转身盯着人看。   百炼成钢绕指柔,蔺琛屈服了,认命地左手揽住怀里人的腰,一笔一划的抄那枯燥无味让人打瞌睡的破经。   此人越发恃宠而骄,被他宠的真的要上房揭瓦了。   第二日,明王与右督察使刘韬在定国侯及二十四亲卫的护送下出了金陵城,曾经的宫廷工匠现在的武备枢手艺人何丰随行。   刘韬是朱晔平早年钦点的榜眼,人如其名,文韬武略,长的既有武人的英姿,又有书生的俊秀。 如果不是那些煞风景的亲卫,这一行人还真像金陵城门阀世家中的贵公子出游玩乐。   离了十三城门,一行人到了北大营。   李韬虽不怕那些糙汉,却也是疑惑不解。 问道:“侯爷,我们为何要来此?”   蔺琛笑道:“一是让明王殿下验下武备枢的近日成就,二是要委屈李大人弃马车改坐船了。”   本来这位李督察已经做好了前途叵测的准备,纵使有定国侯护送,也不见得有多少安全感;他却发现这里面除了他外心情都十分不错,好像去的不是疮痍之地而是花柳之处。 不是龙潭虎穴,而是青山绿水!   李韬弄不清状况的跟着进了北大营,何丰像是进自家门的进了北大营。   何丰将一行人轻车熟路的带到了一片空旷之地:“侯爷、殿下、李大人,这边请。”   随后,李韬更加迷茫疑惑了。   用细竹篾为篓,细芦亦可,身如斤余鸡,宜长不宜圆,外用绵纸封固,内用明火**装满,又将棉纸封好,前后装头尾,又将裱纸裁成二翅,钉牢两旁,似鸦飞样,身下用大起火四枝斜钉,每翅下两枝,鸦背上鑚眼一个,放进药线四根,长尺余,分开订连四起火底内,起火药线头上,另装扭总一处,临用先燃起火,飞远百余丈,将坠地,方着鸦身,火光遍野。   李韬被震惊了。   李韬叹为观止道:“这是什么?”   何丰得意洋洋而自豪的道:“殿下命的名:神火飞鸦。现在还不算很成熟。等改进好了,在陆烧营,在水烧船,可战无不胜。”   李韬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明王,明王殿下这是不止要收拾北平府的蛀虫,甚至早做了探前线情况的打算。 第三百三十一章:神火飞鸦(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时,有士兵牵来千里良驹。  “我们直接到北方前线,” 启明道,“已经和陈老将军联络好了,我们将此物带到前线驻军地,然后乔装打扮再往西。想必有人已经跟我们设了套,李大人可畏惧?”   李韬家境一般,不依附权贵,又不与商贾为伍,算是真正的中立派。 当年也是天分卓绝,亏在了出身上落了个榜眼,如今小五十的年龄才真正露了脸,可谓是大半辈子都在蹉跎中度过,有尤有怨又能如何,自古大才要为权钱让路。   朝中一直有流言碎语,说去年的刘桓案是明王帮助门阀世家安插棋子的机会,所以这次李韬跟明王出来,心里是忐忑不安。 唯恐查到自己到最后不明不白的死了。   但是此刻,他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位长公主殿下是真的要办实事。 当即朗声道:“食君之禄,岂能贪生怕死?殿下请!”   这一次,他们没有直入北平府,而是骑着千里良驹走了远路去了北战场,日夜兼程,到了第四天,明王一行人到了北前线。 那时,明王的出行路线并未传达到北平府。   明王刚离京,京城中就有人开始不安分。   蔺琛一走,叶锦江少了个陪酒陪聊陪玩耍的三陪中年郎,沈叶躲在了侯府,他却无处可去,虽然他恨不得一直在军营,可是,一想到老婆孩子,这家还是要回的。   叶锦江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到老太爷那里问安,叶老爹挂在门口的鹦鹉就开口冲他胡说八道道:“小畜生回来了,小畜生回来了!”   未等叶锦江发飙,听闻丈夫回家的叶夫人赶了过来,捡起谷壳砸向那鹦鹉脑袋上:“闭嘴,小畜生。”   鸟挨了砸,心中想必十分不忿,骂道:“扫把星,扫把星!”   家里的小厮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   叶锦江一怔,将手中的马鞭递给小厮。   扫把星这个词已经很久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喊了,忍不住偏头问道:“谁来了?这扁头畜生今天疯了吗?”   叶夫人安慰他道:“二婶带着堂弟来了,正在里头跟父亲说话。老爷还是先回房换上便服吧。”   老婆嘴里的二婶就是他二叔的遗孀,二叔可谓是因他而死,家里留下孤儿**,堂弟叶深从小身子不好,又早早没了父亲,自幼被溺爱,就被养成了个放浪形骸的土霸王,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天天**里混,二十五岁的脸却一幅五十二的老样。   叶老爷子、叶老爹一直对这个妇人有愧,但二婶一直将丈夫的死算在叶锦江头上,除了拜访叶老太爷,二婶与他们家并不说话,当年二叔死的时候,一身孝衣的妇人指着叶锦江大骂他是扫把星。    叶锦江奇道:“二婶来做什么?”   叶夫人:“提了好多礼来,进门也客气,想来还是那事。”   叶锦江“唔” 了一声,随即安抚老婆道:“无妨,我进去看看。”   见叶锦江进去,叶夫人叹了口气,随即去给丈夫准备换洗衣物。 第三百三十二章:神火飞鸦(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一进去,他那二婶和堂弟果然在。 当年姿色出众的**如今满脸的褶皱,不知道是因为瘦还是怎么地,二婶的下巴像个锥子似的。 叶锦江总害怕她一低头就能把自己的胸脯插透。 叶深脸色蜡黄,那黑眼袋都能挂在嘴巴上,那瘦的像得了痨病似的,见到叶锦江就是巴结谄媚的笑。   未等叶锦江见礼,二婶就站了起来,揩起叶襟上别着的手帕,笑道:“子平真有出息,如今可是封疆统帅,将来更是了不得――哎,大哥,我这个当娘的,就是不如你们男人眼光长,早知道当年就让深儿跟着你这个大哥出去闯荡去了,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个熊样子。”   女人心,海底针;叶锦江还真不知道这个**什么意思。 只是客套行礼,并不搭话。    在沙场上的人,宰的人多了,身上自带了几分戾气。 二婶这个**再厉害还是会怕的,打了招呼后就坐在一边不敢看他了。   叶老爹道:“叶深前几日到了暗巷,因为一个烟花女子打伤了人,你婶子托了人刚把他捞了出来。”   叶深这人,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行,叶老爹为了弥补心中那份愧疚,花了不少钱给他捐了个闲职。 如今正是战火纷纷时,国家银子吃紧时,润安皇帝明令禁止官员进入烟花之地。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秦淮河萧条了,暗巷热闹了。   叶深这个蠢货,喝了几碗马尿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打架闹官司。   叶锦江心道:“要是叶兵是这德行,我早打死他了。”   叶兵是叶锦江的儿子,名字挂了个兵字,人确实个文人,真正的京城才子。   二婶抹泪道:“为了这个孽障,我可算是跑断了腿,能求得人都求了,后来还是通过一个待字闺中时的姐姐搭上了刑部郑大人,郑大人心善放了他出来。”   叶深吊儿郎当的在一旁吃葡萄喝茶,好像这事和他无关似的。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叶锦江自幼跟着蔺琛,对于这京城这些谁家闺女嫁了谁家公子一概不知。   叶老爹道:“既然如此,咱们应该登门道谢。”   二婶瞬间精神了起来:“当天我就备了大礼到郑家道谢,哪知人家客客气气的不收,说是小事一桩,只为与咱们叶家结个姻缘,我这才知道,有人看上了咱们家的新公子。”   叶锦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真是哭笑不得。   原本是想报答沈叶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是要恩将仇报。   叶锦江装作听不明白的道:“不知二婶这话什么意思?”   二婶躲闪着他的目光道:“大哥与侄媳这几日不正给咱们家的新公子说亲吗,大侄子你有所不知,我那姐姐的亲妹子是徐国舅的侧室,她的女儿待字闺中,才貌双全,虽说是庶出,却也不辱没咱们家新公子。徐家托我来探探口风。”    叶锦江心里明白,那些人说不定早就把他新认得干儿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出来,这些人,看上的不是沈叶的军功,也不是他叶家的门楣,而是明王殿下。   小半个时辰后,叶锦江推说晚上还有事,就不在家里吃饭了,那孤儿寡母一看这样,便也起身告辞了。   那母子刚走到门口,叶府的鹦鹉又叫唤了起来,边叫唤边扑腾翅膀:“大爷,进来玩啊!”   叶深、二婶:“……” 一脸黑青。   叶锦江低头掩住笑意。   他原本觉得这只鸟嘴碎的和蔺大帅有一拼,想着哪条拔毛烤了吃,没想到还能分出个敌我,顿时决定让自己老婆给它弄点好酒好菜。   不过面上还得过得去,叶锦江赔笑解释道:“这只鸟就是个畜生,听闻前主是个酒馆掌柜,在那里学了一口脏话,婶子和堂弟莫要跟小畜生一般见识。”   这母子二人哪敢在一方大吏面前挑刺,只好忍了这口气。   叶锦江目送人走远,在门口站了片刻,伸手敲了鹦鹉的头,自语道:“听说过卖儿卖女的,还没见过跑到将军府买别人家孩子的。”   才说这鹦鹉分的敌我,这畜生扭头就给他来了一句:“小畜生,讹你个人财两空!”   叶锦江:“……”   还是烤了吃了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大智若愚(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苦笑一声往回走,便看尽叶老爹一幅装逼的仙风道骨,自从从太傅变成半仙于昧的根本,叶老爹越发有仙气。   叶老爹冲他招手道:“子平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有外人在的时候叶锦江不好不给自己老爹脸的发作,此时没了顾忌大步走过去,对叶老爹道:“徐家的女子都是当贵妃的命,别说是沈叶了,就是我娶也娶不起,要不你娶了她,你别在念叨二叔的恩情了,就算报恩你能不能不拿人家的儿子相抵。”   叶老爹沉默片刻,缓缓道:“以前我总觉得家里的猫狗都不待见你,如今不打招呼的收了个义子,为父一片好心,竟未料到不被人稀罕,今儿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了。 ”   叶锦江:“……老爹你就消停消停,没事听听老太爷教导,少管些事吧!”   叶老太爷如今老糊涂了,不停的絮叨旧事,还耳背,经常驴头不对马嘴。   “我虽然是个不务正业还快咽气的,但外面的事我还知道些,” 叶老爹不紧不慢的道,“我朝自始元皇帝开始,忌惮文武官员交往过密,手上有兵权的将帅,娶公主时有发生,娶名门小姐的少之又少,何况如今名门望族小姐要嫁的还是个要家世没家世,要军权没军权的参军。”   叶老爹说话拖着音,叶锦江觉得莫名其妙的眼皮狂跳,总觉得自己老爹那腔调里有着大千世界。   叶老爹看了他一眼,叹道:“自去年京城围困,皇上无奈将帅印与兵符还与定国侯,这天下,便有些人,眼里便没了天子。”   还与蔺琛有关?   叶锦江表示对自己老爹的话很迷茫,好半天的思量才揣摩出了一二。 自去年京师围困,朱晔平被迫将军权还给蔺琛,随后箫统随着太湖的私藏火药料一燃而尽,如今,外贼入侵者未被驱赶离开,北疆又僵持不下,朱晔平的不安与无力正一点一点扩延,想来朱晔平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然他不会将重任交给一位公主而不是三皇子,又怎会主动的变着法来修复和蔺琛的关系,尽管相处时很尴尬。   叶老爹半仙似的念叨道:“于昧昨日夜观星象,见廉贞星夺紫微光,另十三主星皆黯淡,启明北移,恐乱世降至……”   叶锦江毫不留情的戳穿道:“爹,昨晚下雨了。”   叶老爹此时也恨不得拿根棍朝他背上抽去,“无知,我且问你,箫统死后,现在的御林军统领是谁?”   叶锦江愣了,御林军虽然多少公子哥,但一般来讲,统帅还是要有资历和家世的,就算不在赤血营摔打一番,怎么着也得在北大营呆上几年,还得有些军功傍身。   叶锦江想起来了,京师遭围时,御林军的精英与统领箫统都在太湖殉了国,北大营也基本没了人。 御林军活着的都是箫统瞧不上的纨绔子弟兵,不管怎样,这军功是蹭着赖上了,如今的统帅张崇良是徐臻弟媳的哥哥。 第三百三十四章:大智若愚(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这京师望族牵扯的关系,比麻团都乱;叶锦江琢磨白天才捋出个一人,跟紧自己老爹,低声道:“爹,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多,要不您老指点一二?侯爷与明王前脚离京,徐家就来这么一出,想怎样?”   叶老爹傲娇的道:“我一个天天只知道装神弄鬼溜街玩鸟的人,我懂什么啊,反正你翅膀硬了,怎样飞都行,还找我要什么指点。”   叶锦江被蔺琛欺负了几十年,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些不中听的话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要么就是聋了没听见,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徐达被砍头的时候徐家就被收了兵权,徐国舅如今不过是礼部侍郎……”   “不过是?” 叶老爹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大将军,你带兵打仗不带脑子吗?徐家是靠什么成为的门阀,你都忘了?郭家半朝桃李,徐家姻亲满朝,捏死一个丘八轻而易举,你信不信?”   大忠臣叶锦江道:“捏死我等丘八我信,谋逆造反我不信,王孙转眼就长大,徐家犯不着。”   “犯不着?明王北下,一定是徐家摊上了要掉脑袋的事,他会坐等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再说当今圣上,他肯受谁制约压制。” 叶老爹说着,用脚狠狠的踹了叶锦江的左小腿,“脑袋长在屁股上的家伙;这边,是死路。”   叶锦江本能的躲叶老爹的连环腿,叶老爹又身子灵活的结结实实的踹了他又小腿,“这边,只要有胆子,就有活着的可能,还是位极人臣,你走哪条路?弹腾哪条腿?”   叶锦江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们是想利用明王……”   叶锦江闻听自己老爹之言确实胆战心惊,御林军是皇上的亲卫,若是亲卫谋反,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可能,更何况还有个北大营不经圣上传召不得入京的明令。   明王殿下会与那些小人为伍吗? 就算不为伍,如果被那些小人打着旗号推上皇位,这朝廷又会是什么样? 蔺琛会做什么选择?   他所认识的蔺琛,断然不会做窃国贼的。   倘若朱晔平真死了,王孙是徐家的外孙,真由王孙登基说不定还不如明王上位。   叶锦江的心思转了几转,他又问自己:这些明王殿下预料不到吗? 蔺琛的大义她不懂吗?   叶老爹截口道:“你还真以为徐家能看上咱们叶家呢?小沈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这么着,你修书一封,就说要派人到北疆寻一下小沈的亲生父母,询问一下是否有婚配。你亲自去一趟徐家,将这么亲事稳妥的推拖一段时日。”   沈叶是启明从雁绝城带回来的,众人皆知的心腹。   他的这个儿子,脑子不够用,想要利用明王正常,但那些人绝不会推明王上位,明王也绝不会与那些人为伍。   叶锦江愕然道:“我替他写信推了就是,再拖一段干什么?再说咱们家又从未应允过这桩婚事,我亲自上门做什么?”   叶老爹懒得搭理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大智若愚(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随即,脑回路异常的叶锦江脸色从愕然变成震惊和惶恐,曲解了叶老爹的意思,认定了叶老爹让他做墙头草,这节骨眼上不得罪人,尤其不得罪徐家。   叶锦江满腹的愤怒,高声道:“爹,我除了对外贼耍心眼外,从来没有干过口蜜腹剑的事。再说,沈叶的亲爹说不定还健在,他想娶哪家姑娘我就出头给他找人说媒下聘,他不想娶的我绝不强压,犯不着在这种事上让我成为恩将仇报的小人。就那么一群乌合之众,能算计到明王?”   叶老爹停下脚步,问叶锦江道:“不说外贼入侵前的那些功绩,单说明王掌管内阁以来,这一系列动作,安流民、斩贪官、筹银两、押军需,哪一件不是丰功伟绩,你真知她心中所想是什么?”   叶锦江有些温怒道:“明王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太平美满,然后携手……就会功成身退。她事必亲躬、殚精竭虑,结果身后竟是你们这等糊涂虫。”   “糊涂虫?” 叶老爹讥笑一声,“功高震主,这天底下有两种人追随她,一种是一心为国干实事的新贵,一种是中立却希望国家安定的。还有一种人,带着前两种人的面具,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如今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罪名是能扳倒明王的?你好好想想!”   除了谋反大罪,没人能动得了她。 不管她有没有这个心,最后一种人都会让当今相信她有心。   叶锦江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老爹:“她生来头上就悬着一把夺命剑,这一切都源于于昧的预言。以前,皇上容不下她,将来,皇上更容不得她功成身退。”   叶锦江顿时打了冷颤,脸色铁青,僵硬的伫立片刻,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要出门。   叶老爹在后面追问道:“你有要去干什么?”   叶锦江头也不回道:“做我该做的事,您老逗你的鸟吧!”   京师的深夜,多的是无法入眠的人。    与此同时,蔺琛一行人也走路水秘密抵达北方前线,借用的是改良后的小型巨翼,看起来和普通商船没什么两样,速度却快了很多。 只是临上岸时,出了点意外。   不偏不巧的,一场狂风暴雨冰雹砸了下来。 走水路就这么点不好,晴空万里时比马匹强,一旦碰上大风大雨,那就歇菜了。   整条船被风卷的打旋,何丰本不晕船,这样一来被整的头晕眼花站都站不住。 明王本来在舱内躺下在脑袋、胳膊上扎了针缓解绝情的蠢蠢欲动,若不是蔺琛眼疾手快按住她,这针说不定就刺了进去出不来。   众亲卫在半死不活的何丰指挥下,掌好舵,划好江,离开这大浪打浪的窝。   舱外是狂风大雨,什么都看不清。   又一道雷劈下来几乎和大船擦肩而过,狂风暴雨中大船颤颤巍巍,几位觉得舱内不安全甘愿淋大雨的人十分狼狈。 又是一个浪,蔺琛一个踉跄,幸亏启明眼明手快抓住了他,一手半圈蔺琛的腰,一手抓住了桅杆。 蔺琛顺势抱住人,启明脸上身上都是一团水汽。 第三百三十六章:大智若愚(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李韬在旁边紧紧抱住另一桅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下水的,哆哆嗦嗦的道:“侯爷,王爷,咱们还能活着去查那帮混蛋吗?”   李韬心中骂道:“李自荣,我日你祖宗十八代,若不是你胆大包天连官路都敢封,我们用的着走水路吗?”   “没事,” 蔺琛不以为意地笑道,“李大人放心,就算你掉进去了,也有人捞你上来。保证谁也淹不死。”   李韬:“……”    风雨中,这点痛,怕什么。 再凄苦,亲兵还是精神抖擞。 吼道:“大帅,看见岸了!”   李韬尚未来得及感谢天地,就听另一亲卫吼道:“大帅,何大人说船出了点问题,可能要侧翻!”   蔺琛:“什……”   话未说完,他便觉得胸口一温热,居然是启明趁着所有跟大风大雨大船较量是,她**一般偷亲了蔺琛。   还嫌不过瘾的低声道:“就这么一起死掉也不错。”   蔺琛:“……”   蔺琛彻底服了她,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忘**他,要和他做一对死鸳鸯。   亲卫吼道:“快到岸了,都扶好……小心!”   小船还真是说翻就翻的架势!   话还未说完,就真的发生了侧翻,船甲上的人险些甩出去,咔嚓一声,一根桅杆笔直倒下,与他俩擦肩。   本来四散的亲兵吓得慌忙上前,二人实在是**,生死关头,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定国侯回过神来后明显也发现了,不自然的干咳一声,爬了起来。 真正的欲盖弥彰和做贼心虚。   到岸时天色已昏,寂静的让人害怕,看不见村落,听不见驴鸣狗吠。   蔺琛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这是哪?”   一亲卫踉跄地上前,气喘着道:“大帅,我们一个不小心,秦皇岛岸好像过去了。”   还没爬起来的李韬闻听此言,一个踉跄又趴在了甲板上,更加的狼狈。   他们绝壁到了敌军的防卫圈。   启明冲蔺琛笑道:“侯爷,跑过头了。”   话语之间竟有打趣地意味。   蔺琛不好意思的蹭蹭鼻子:“小心别把洋人招来,去问问何丰,这么不靠谱的破船怎么处理了?”   亲卫们将险些见列祖列宗的何丰挖出来,何丰手脚并用的扒拉开旁人。 狂吐特吐。   “你先别只顾着吐,” 蔺琛提留起何丰的后衣领,不讲道理得道:“这玩意能拆了藏起来吗?”   何丰:“……”   这一刻何丰怀疑定国侯的智商严重欠缺,他以为这是玩具模型吗? 拆了还准备再组装吗?   难怪沈小六总想要掐死定国侯,这一刻,何丰深深的理解。   一盏茶的功夫,几人从船舱内拿出各自的家伙,把神火飞鸦拆了背起来,一把火把船点了。   火光连天,把黑夜都照亮了。   李韬心道:“你们这是要故意招来敌军吗?”   李韬的脸变了色,道:“侯爷,招来敌军怎么办?”   “李大人,敌军不来,咱们用什么回去?” 蔺琛不要脸的道,“总不能靠着两条路走吧?李大人,跟着我死不了。”   李韬觉得他的话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传闻中的那个人和现实中的模样总有些不一样,定国侯这种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人更是不一样;以前李韬总觉得只要跟着蔺琛,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能跳,定国侯一定能化险为夷。 现在,定国侯的简单粗暴和光棍嘴脸彻底打破了他的信仰。   李督察的老白脸黑青黑青的,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大帅,此番是你有意为之吧?”   “天要下雨、娘要家人,这哪是我能预料到的,” 蔺琛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我早给文叔公说过,这玩意是比巨翼跑的快,可真遇见大风大浪,准得翻,上了战场也是喂鱼,你看,果不其然。”   何丰还没从狂吐中抽离,两眼泪花道:“下官回去一定一字不露的传达。”   李韬是对能回去不抱希望了。   看李韬真的吓破了胆,启明对李韬笑道:“别听侯爷瞎说,他就是故意吓唬你,这里太安静,也看不到敌军营地,说明此处不是他们前锋阵地,今夜又雷雨交加,顶多是引来几位巡防的。”    蔺琛是一脸贼笑。   李韬恨不得抱着明王大哭一场,这才是亲人啊。 况且明王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胸襟,他是五体投地,当下道:“还是殿下聪慧有远见。”   “聪慧什么,” 启明低笑,“你们侯爷糊弄人的本事比他打仗的本事还高一点,从小到大的被他糊弄,习惯了。”   李韬:“……”   不知道为什么,李韬总觉得明王提及定国侯的言语里有着不似寻常人家父女有的亲昵,有女儿般的撒娇,又有**间的随意。 第三百三十七章:悲惨世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刚歇了雨的大黑夜埋伏在荒草凄凄里实在难熬,好在西洋兵脚程快,马蹄声逐渐靠近,还有那唧唧哇哇骂骂咧咧听不懂得话。   蔺琛眉头一皱,低声道:“不对。”   李韬简直怕了他了,忙问道:“侯爷,什么不对?”   “声音不对,来人太少了,” 一侧的明王殿下低声道,“这不合常理,这巡防也太不上心了,怎么可能就来这么几个人?”   蔺琛果断道,“先让他们见阎王再说,你们谁会说洋人话?”   定国侯话一落,众人目光竟都聚集在了启明身上,启明无辜的眼神望着那二十四个亲卫,不解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   就连何丰都不敢相信他家公主殿下不会说洋人话,呆呆的问:“殿下真的不会吗?”    启明觉得莫名其妙:“……我会说不少俚语,可什么时候学过洋文?”   在众人眼里,她已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话,总觉得不管遇见什么事,这人都有办法解决。   这时,一旁的李督察举了举手:“下官会一点。”   完美的吸引走了全部眼球,这次连明王也在内。   李韬低咳一声:“以前接待过洋人,懂那么一点。去年殿下与蔺帅坚守城门,百官追随皇上行至城楼前,下官也在其中,顿感百无一用是书生,有心杀敌无力提刀。又想到当年的西洋来使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便下定决心学学洋话。倘若再兵临城下,当个跑腿传话的也算是尽了一己之力,也不枉此生托生为七尺男儿。”   这几句话的语调说的平淡,听在人心里却是铿锵之音。 这一行人中,除了李韬这个书生,其余的都是跟着蔺琛玩命杀人的主,又奸又猾。 此行实在难为了李韬,仅凭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一路咬着牙走下来,一句觉得苦觉得累的话都没说。   谁又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这风雨如晦的天地间,也有七尺书生顶天立地。   蔺琛的嘴巴虽然欠扇,不过对正直人却很尊敬,若是叶锦江说出会几句洋话,蔺琛非得把人逗得恨不得揍死他。   “那一会要劳烦李大人了,” 蔺琛收起戏谑,眼中透着寒光盯着西洋兵,“他们来了!”   一队轻骑的西洋巡防兵行至而来,他们在靠近要燃尽的大船看了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   李韬压轻声音道:“他说‘这片地方没有活人,下着大雨,怎么会无端起火。”    “没有活人” 是什么意思?   蔺琛刚一偏头,有一个洋人兵有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句。   李韬忙翻译道:“他说,‘这像是艘大船,一定是有开元人闯了进来’” 李韬有些紧张,低声有道:“大帅……”   蔺琛的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偏头看了启明一眼,启明在李韬膛目结舌的注目下,缓缓地对准西洋人拉开弓。   与此同时,蔺琛一摆手,二十四位亲卫像鬼魅一般从草丛中蹿过。   之间一个西洋兵从腰间拿下号角还未来得及吹响,一支羽箭破空射穿他的脖子,血液溅了同伴一身。 第三百三十八章:悲惨世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下一秒,几道黑影身影如雷电一般到了西洋兵面前,手起刀落的砍了那几位的脑袋,仅剩一个坐在战马背上的小头目惊骇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看到同伴的脑袋被人像切菜一般切掉,很自觉得举起双手投降。   这时,李韬方舒了一口气,走到那人面前道:“交代你们驻军的情况。”   蔺琛拍了下李韬的肩,诚恳的道:“他交代不了。”   启明对着亲卫吩咐道,“扒了他的盔甲和上衣,绑着牵走,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   亲卫们闻言手脚利索的将那西洋兵剥了皮,然后拿绳子一捆,嘴里塞着自己的衣服袖子,牵牲口似的牵走。   “我看那边像是个村落,咱们过去看一看,借个地方审一审这洋毛子,” 启明边走边道,“这种地方,村子里怕只剩下些老弱病残,赤血营的将士身上有着遮不住的杀气,我怕吓到他们。等会见到人,还请李大人帮忙问问老百姓这里的情况。”   李韬忙道:“殿下客气了。”   说着,他偷偷看了启明一眼,明王已经浑身湿透,发丝也湿成了条条,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泥泞的道路上,黑暗中看不出脸上具体是什么神色,身上背着弓箭。 这实在让七尺男儿羞愧汗颜。   启明一偏头,无意碰到李韬的目光,便虚怀如谷问道:“李大人有话想同我说吗?”   李民想说的话在嘴里面过了几过,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客气的摇摇头。   一行人进了村,村里一片死寂,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与风声,什么响声都没有,就算是深夜,这般静的也恐怖。 破败的柴门虚掩,院内长满了荒草,房屋瓦砾破烂不堪,有些人家院里的衣服架上还搭着衣服条子,连个破布都不得。   相对好一点的院落,是一座祠堂。   几人推开祠堂的大门,里面的桌椅东倒西歪,也都折了胳膊折了腿,因为房顶的砖瓦不全,屋里因为这场雨存了些水。   李韬打量了祠堂的内内外外,问道:“这些村民不会都跑光了吧?”   蔺琛皱了皱眉,招亲卫到四周搜寻,何丰掏出火折子吹亮,从角落里捡起一块布,这大抵是人们仓皇逃窜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急步闯了进来:“大帅,你快去看看,祠堂后院那里到处……”   蔺琛皱眉:“到处什么?”   那亲卫避开蔺琛的眼光,艰难的道:“……您去看看吧。”   后面的宗祠牌摔在地上,祠堂前教育后人的祖训石碑也碎了,李韬脚下被东西一绊,原以为是石头,旁边的亲卫小哥举着火把顺着去扶他,他就着光低头一看,险些瘫在地上,竟是死人尸骨。   顿时李韬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这不是畏惧,是难以置信。   启明率先进了宗祠后院,灵位散落的到处都是,还有无数具的骸骨整齐的排列着,最小的大概也只有一岁。 第三百三十九章:悲惨世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李韬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稳的抓住了门框。   “此处交通便利,” 启明静默许久,方低声道,“东有外海,内有河道,陆地也算通顺,被外贼抢占,想必是那些贼人害怕我们开元的士兵乔装打扮混进沦陷区,所以做了真正的大清理,彻底绝了隐患。”   李韬呆问道:“真正的大清理?”   “屠城,” 启明勉力的低声吐出两个字,深吸一口气,“就是把沦陷区的人都抓起来,杀了个干净,然后派兵把住各个官道出入口,不放任何一个开元人进去。总算明白了方才巡防兵说没有活人是什么意思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巡防的兵只要几个人。”   “这里不仅仅是沦陷区,还是无人区。” 启明说话间蓦地一脚踹在那西洋俘虏兵的心口上,那俘虏的心肝肺好悬没让她悲愤一脚踹碎,嘴巴堵着也叫不出来,只好躺在地上打滚哼唧。   蔺琛接过何丰手里的灵位,那灵牌后面有两行血写的字。   一个亲兵问道:“大帅,上面写了什么?”   蔺琛喉头微动:“……遗民泪尽黑土里,但悲不见九州同。”   同字里面少了一个口。   何丰指了指位置,那是房间内的一角,一具呈坐立的骸骨。   望着那白骨斑斑,蔺琛仿佛听见那人的质问声:“南望王师又一载,鱼米之地何日定?”   这一刻,寒意从蔺琛的骨子里逐渐侵入心肺。   东北沦陷这四个字前所未有的戳心,好像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里,看不到黎明。   启明在想:“如果当年她谋反登位,如今的北三省又是什么模样?这天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天下?”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启明担心的用手指碰了碰蔺琛:“锦溪,别看了,咱们先跟陈老将军汇合,以免夜长梦多。”   蔺琛的身体紧绷,闻声要跨步,眼前竟一黑,踉跄了落了步,启明吓得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锦溪?”   蔺琛头脑发沉,胸口发闷,从未有过的身体乏力疲惫感油然而生,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身体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虚弱,自从西域那次被刺伤之后,不管他做出了多大的努力,无论他怎么谨遵医嘱,他都没有办法阻止这身体的每况愈下,像是要把他年少时期所有因为自负不在乎休养欠下的债全都找上了门来,还是利滚利。    现在,面对着这一具具的骨骸,他竟无颜面对,他的心里甚至有了一丝怯懦,他用着只有启明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我还能收复河山吗?还来得及吗?”   这短暂的软弱也只能露给启明瞥上一眼,转瞬就被他强行压制在了心底,在外人面前,他又是开元的军之脊梁定国侯。   启明侧头看了启明一眼,将胳膊从启明的胳膊圈中抽离,若无其事的对李韬道,“李大人,劳烦你问问那洋毛子他们的窝在哪里,有多少人,装备是什么,大炮藏在什么地方?” 随即又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李大人问,那洋毛子一遍不说,就剁他一根手指,然后当野味塞他嘴里。” 第三百四十章:悲惨世界(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听闻西洋国讲究什么人权,活着高于一切,所以没什么将不畏死士不贪生的观念,蔺琛吩咐下去的那些手段根本就没用,亲卫将刀往洋毛子脖子上一架,肚子里知道的那点全吐了出来。   如启明所猜想的那样,战线区已被他们屠城,东海沿线亦是如此,无人区留有哨兵护卫,每个无人区都设有哨所,每个哨所有十二位骑兵。   “他们大部队人马都在前线与陈将军他们对峙,还有一些专门……” 李韬勉力的动了动嘴,哽咽道,“专门烧杀抢掠,妇女被抢去当慰安妇,就是咱们所谓的军妓,孩子被杀。那些身强体壮的,一部分被他们当作奴隶与抢夺的珠宝字画运回国内,用力堵住国内的反战派,一部分拉往矿区当矿工。”   不知何时夜空中露出了月亮,那一点点月色似乎为这黑暗的人间带来了那么一点光明。   十年前,启明看着天不明就在田间劳作的老农,那时就想让他们衣食无忧,现在,放眼望去,全是荒烟蔓草。 原来,如今和十年前比起来,那时竟是盛景。    李韬:“下官原本以为北平府已是人间至苦之地,流民已是最为悲惨。他们还有窝棚可住,还有一碗稀粥裹命,沦陷区的百姓却是遍地尸骨。”   启明冷冰冰的道:“让那洋毛子带路,咱们去他们的哨所。”   亲卫应声拽住那西洋兵。   “殿下!” 李韬急走几步,唤住启明,“我等与那西洋贼,何时再战?”   启明脚步未停,头也不回的道:“倘若安顿流民之事能顺利,老天爷再开开眼来个风调雨顺,且待两载,养精蓄锐,备战对敌。那时匈奴弹尽粮绝,我就不信我们还收拾不了这群金毛犬,不但要宰了这些在我们地盘乱吠的,还要宰了他们家里的!”   奈何当今圣上昏聩无能,朝中乌烟瘴气,官吏改革寸步难行,人民流离,谈什么生息与抗敌?   一致对外,也只能是呵呵了。   李韬红着眼圈,紧追着启明的脚步,低声道:“殿下你可知道朝中早有人将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说这次,李自荣若真的是个贪官污吏,如今也一定收到了殿下北下的风声,倘若他来个鱼死网破,一口咬定是殿下您为了强制推行战争券给各地官员下了指标,他们是万不得已才知法犯法。殿下,三人成虎啊!到时督察院与御史台必定是闻风而动,群起攻之,到时您又该如何应对?”    启明似笑非笑道:“要真有人能有本事不让国人当亡国奴,有本事不让百姓受洋毛子奴役,我卷着铺盖滚蛋也未尝不可。李大人,我所做的一切,不为己,不为朱家,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自问问心无愧,对得起天道伦理,栖居内阁也好,睡天牢也罢,但觉没有祖宗从坟里爬出来扇我耳光,也不会在百姓口中落个骂名。”    李韬顿时觉得脸是火辣辣的疼!    御史都是些没事喜欢找存在感的主,被明王一次次的当众打脸,那群人恨不得早点抓住明王的把柄将新贵们和明王来个大清理。    御史台是朝中的搅屎棍,督察院则是冲屎水。   李韬之流,他们不攀附权贵,却也不屑与那些同满身铜臭商贾同流合污的新贵派成为同僚,他们自诩是真正的清流,忠于君。 视这位不安分的女人的所作所为都是瞎胡闹,另有流言四起,他们总觉得明王就是个城府颇深、玩弄皇权的奸人。   李韬这次跟随明王北下,查贪官只是其一,真正的是想抓住明王的把柄,趁着新贵与门阀相斗时,参倒明王这个搅乱朝廷的始作俑者。   这个世道,很复杂! 当皇帝的父亲不信任掌握大权的女儿,臣子被乌烟瘴气迷住了眼睛却要试图射下驱散迷雾的太阳。   是谁在祸国殃民? 是谁在助纣为虐?   李韬不由自主的哽咽道:“殿下……”   启明故作不解的道:“李大人,怎么了?”   李韬一时之间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敌所之行(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走在前面,默不作声。李韬自以为是耳语,实际上他们这些习武之人,都能听个一字不差。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些亲兵,自然也是听的一字不漏,听的那叫一个激愤和热血,再看一眼永远木着脸的何丰,已经知道了这次误到敌军霸占地是为何来。   自己的枕边人,可比叶老妈子的老爹更神乎其神,她怎会不知会遇上狂风暴雨,这人不但算计人,现在连老天都算计。   当下蔺琛就立刻明了,这次北下是做给谁看的。   论对朱晔平的熟悉程度,蔺琛自是比启明熟悉的更多;但权谋算计,蔺琛不如启明。   朱晔平是那种心高气傲却又却那么一点能力的人。 他比先帝更懂权术制衡,可他是只自以为是老虎的猫,再厉害的猫也只能用爪子抓人,爪子和牙齿再锐利,它能玩死的对象只有老鼠,当不了森林之王。   蔺琛虽然不掺和朝政,也不结帮拉派,也不打听朝中几党几派。 但有一点,不管李韬跟着来有什么目的,不管他是哪门哪派,他都是朱晔平的人,还是朱晔平如今最信任的大臣。   朱晔平这人,对这种棒槌“清流” 没有多大的善待,不过也不是很亏待,他喜欢这种不结党营私,只有背影没背景的棒槌,恨不得整个朝堂里的都是这样的。   这些棒槌背后没有权贵,不能够左右朝议,因为皇帝的提拔还感恩戴德,这种人才让皇上觉得皇位不会受威胁。   一开始在朱晔平眼中的长公主殿下,就是个蠢货,没有根基,也不左右逢源,和徐家都不亲近,在国家存亡之际还拒绝了皇位,随后毫不畏惧的成了内阁的领头羊,俨然就是朱晔平心中最满意的棒槌。   只是后来,朱晔平发现变成明王的长公主并非是个傻货,大大小小的手段五花八门,让他应接不暇。 于是,他再也不会相信她是真的蠢,所以他得找个够聪明又够蠢的人来看住明王。   千算万算,朱晔平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李韬的那颗赤子之心,启明的诸多手段随便用一招,这人就能为她所用。    润安皇帝,恨不得满朝廷的刚正之人,可惜,门阀世家容不下。   启明这一年多来的作为,就算他远在西北,却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一码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码事。 此时此刻之前,在蔺琛心里,启明还是当年那个纯粹的伪少年。 才华横溢却不四下炫耀,有脾气却不肆意发作,被人惹怒了就会动动自己的爪子轻轻挠人一下。 让人觉得她就是只小猫咪,惹人疼爱到骨子里的萌宠。   事实山,她是只真正的老虎,有利齿和利爪,还有一颗狐狸脑子。   曾经那个温暖而真实的启明,让蔺琛无法将她和眼前这位玩弄人心又杀伐果断的明王朱启明联系在一起,尽管蔺琛心里明白给装着镜子似的,尽管她还叫启明。   她没有他,依旧能活的很好。 而他,却觉得她陌生。   蔺琛方才闷着一口气的胸口这时更加痛了。   身在敌人霸占的沦陷区,作为主心骨没有伤春悲秋的功夫,他只能故作轻松,悄无声息的承受着这种痛。 第三百四十二章:敌所之行(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行人跟着俘虏摸到最近的哨所。哨所是轮流值班,无人区的巡逻就是敷衍差事,走个过程,偌大的区域,启明一行人混了进去也没能察觉。    “那羊毛贼说这哨所只有两幅重甲,平日他们都舍不得穿,” 李韬小声问道,“大炮咱们又带不走,大帅,咱们来这里不会是就为了顺他重甲吧?那东西能帮咱们离开这里?”   蔺琛回道,“能,手无缚鸡之力穿上比拳打脚踢死的还快,灵魂离体,可不就离开这里了。”   李韬:“……”   定国侯还是安静的做个美男子时更讨人喜欢。   定国侯所有的一本正经都是他眼花看错了。   蔺琛搓了一下脸,把疲惫的皮褪下,换张精神抖擞的皮:“咱们总要先借用一些洋毛子的皮囊混到前线去,顺手几匹战马,李大人放心,方才我已经联系了陈老将军,到了边境,自然有人接应。”   李韬一怔一愣的:“怎么联系的?”   蔺琛一本正经道:“心有灵犀。”   扯淡,完全是扯淡!   李韬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终于学会在蔺琛面前彻底闭嘴,也终于相信明王的云淡风轻真的都是定国侯的大忽悠磨练出来的。   云淡风轻的明王心中狠狠一惊,蔺琛知道了。   她北下时就信鸽传书给了陈老,这些不便让李韬知道,谁知,蔺琛却在闲扯间主动替她备了这个锅。    是啊,蔺琛是四方统帅,跟边境的大将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军事手段联络方式不稀奇,没有人会再他搪塞之后再傻傻追问,那样,一会碰见了援军,李韬也不会心生怀疑。   启明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计划没有变化快,再完美的计划难免中途会横出变故。 比如:她请旨北下时,意外站出来的蔺琛。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她偏偏要有志者事竟成。   箭在弦上,触而即发,她只能做得更隐蔽。 她希望在蔺琛心里,她是一个温柔纯粹的,而不是一个机关算尽之人。 更不敢去问蔺琛会不会讨厌那样的她。   有很多时候,她都想像裸露躯体一样将自己的手段陈列在他面前,让他知道,自己的本质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启明心里,这世上最让人难过的不是敌人的险恶,而是在乎的人那不真诚的心。 如今,若她是蔺琛,会讨厌吧。   蔺琛,是明王的软肋,是她的患失患得!   蔺琛状似无意的回头看了启明一眼,启明的眼皮不受控制跳动一下,下意识的要躲闪,下一刻以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直直与蔺琛对视。   可就在这时,何丰不长眼的凑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我去看看洋毛子的重甲和咱们的有什么不同。”   何丰这么一掺和,启明不得不转移了视线,自己没能看懂蔺琛的眼神到底隐藏了什么对她的看法。   这话问的是启明,回话的确是蔺琛,蔺琛指了个亲卫让他跟着何丰,道:“跟着去保护他,要是他没能偷师一二就揍他一顿。”   何丰:“……”   何丰心道:“殿下,你真的不管管你家的蔺三岁?” 第三百四十三章:敌所之行(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一声令下,二十四亲卫无声无息的包围了哨所,悄无声息的把里面坐着春秋大梦的西洋兵了解了性命。 搜出了防控图和十几套盔甲,西洋人的盔甲设计的很有意思,军鞋尖尖的,头盔成公鸡头状,面罩可上推也可完全罩住脸,罩面许多洞洞,露出两只眼睛一张嘴,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    蔺琛指着浑身发抖的西洋俘虏:“把你的衣服穿好。” 随即高声道:“何丰,给他衣服里绑上火药,引线长一点露在衣领处,他要是敢耍花招就点了它。”   何丰快步跑了过来:“是,大帅!”   就那么一会功夫,何丰将洋人的重甲图和里面构造画了图,还把上面的穿在了身上,那小身板真穿个整套,蔺琛真怀疑这人的脊梁骨是不是已经压断了。   定国侯过河拆桥,何丰将俘虏身上帮上了火药,自己却被蔺琛指挥着亲卫五花大绑。   定国侯笑道:“穿那玩意干什么,你那小身板又支不住,我这有个更适合你的角色,就扮成前来偷鸡摸狗被捉的奸细吧,万一咱们被人盘问,正好是个托词,正好你穿了一半的重甲,人赃并获。”   何丰一脸震惊的看着侯爷,他就这么代替了俘虏? 被人像头猪绑着的吊在抬杆上。 何丰一点也不傻,顿时就知道了自己无意中哪里得罪了蔺侯爷,这人真的很恶趣味,忙将目光投向启明,救助道:“殿……”   “殿什么殿?” 蔺琛将头盔戴上,面罩放下,冷冰冰的声音冲面罩后面传出来,结了冰似的,“堵上嘴!”   自己还忐忑不安的明王见死不救,无情的抛弃了自己的跟班,何丰被挑走了,那张脸,好一个冤字。   大摇大摆的挑着俘虏前往了西洋兵的驻地,临近破晓时,到了敌军阵地附近,他们透过竹筒镜看见停留在北戴河面的西洋战船,那庞然大物让李韬浑身冒冷汗,真心觉得这些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敌阵区晃荡。   未等他们几人靠近驻地,几枚大炮的炮口就对住了他们。   李韬腿在打颤,吞了吞口水,这时,他的胳膊被人逮了一下,他听见明王的声音从他耳边低声传来:“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被宰的。想想祠堂里的那堆白骨。”   李韬从明王那淡淡的声音里听出了猎杀者的势在必得,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杀意透过盔甲传递到他的骨髓。 李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那累累白骨就在脑海,再睁开眼,畏惧果然没了。   启明:“盯好那带路的俘虏,我们都听不懂洋人话,只能仰仗李大人,倘若他有半点不对劲……李大人杀过人吗?”   李韬接过亲兵手中的引线和火折子,自幼饱读诗书,连个菜都没切过,手不被大脑控制的哆嗦。 那俘虏顿时三魂七魄就要跑了个干净,跟着哆嗦起来。 启明的手覆上李韬的手,强行稳住了他。   李韬一咬牙:“下官虽然没杀过人,但是敢杀人,殿下请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第三百四十四章:敌所之行(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撤回手,感觉的到蔺琛在看她,藏在面罩的脸没敢侧视回望。   这时,西洋的守卫对着他们喊话,询问他们来干什么。   李韬高声回道:“巡防时抓了个开元人。”   驻地的西洋兵半信半疑的探了头,蔺琛用西洋剑轻轻戳了下俘虏的后背:“配合点,识相点。”   这话李韬还没翻译,那俘虏已经明白了蔺琛的意思,颤着手掀开头盔,是西洋人的黄毛,那西洋守卫消了疑虑,看了一眼被吊着的何丰,招招手,炮口移开,放了他们进去。   “你们几个先等一会,” 放他们进去的小兵道,“国王正在接待贵客,长官们都在作陪,先去登基一下,先把人关起来,晚上蒸了吃。”   众人都无反应,李韬知道,这个时候他要依靠自己,不能再依靠明王。 咽了咽口水,勉力镇定的问道:“哪里来的贵客?”   那兵不耐烦的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就是跟你说他来自圣地,你也不知道圣地在哪里。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能打完回家去。――兄弟,这几个无人区里的窝囊废抓了一个奸细,赏他们盒肉罐头,这估计是他们这辈子立的最大的功了。”   一群的西洋兵哄然大笑。   李韬的心终于放在了嗓门下面,推着西洋俘虏跟着指引走。 就在那时,西洋俘虏动了一下,那根引线露了出来,还没离开的西洋小兵一眼就看见了:“你背后是什么?”    李韬满身的冷汗往下流。   那小兵走到李韬跟前,上下的打量一番,忽然抽出自己的佩剑:“把你的面罩掀开。”   李韬的心脏狂跳,腿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号角声,有营帐火光冲天,无数士兵从他们身边跑过,趁着那盘问士兵走神的那一瞬间,启明蓦地上前,谁也不知道她把随身携带的针灸银针藏在了哪儿,这一刻,竟有一根出现在她手中,火光电石间,刺入那守卫的大动脉处。   那西洋兵连痛苦都没感受到就去见了上帝,站着就死了。 亲卫一抓拽下那人的头盔,割断何丰的绳子,将头盔戴在了他的头上。   这时,李韬才喘了一口气,谁知下一刻,蔺琛就夺了他手中的引线,扔下一句:“快走!”   李韬呆愣着还没回过神来,便见蔺琛拿剑在哪俘虏背后的盔甲上一割,随即拿着火折子一吹点了那引线,一脚将人飞踹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俘虏发出一声惨叫。 异动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惊慌,亲卫们训练有素,手持西洋剑,往四面八方杀去。   这时,西洋俘虏身上的火药爆炸,巨震掀翻了那俘虏落地的营帐。 李韬家底发软,一只手却抓住他,拉着他往前跑。   在混乱中狂奔,行至一个营帐一侧。 蔺琛突然拦住了李韬和拽着他的启明,低声问道:“李大人,往那边跑了,追’西洋话怎么说?”   李韬本能的翻译过去。   话音刚落。 敌军便已追了上来,只见蔺琛手挥西洋剑,一嗓子喊出李韬方才说的那句话,还杀气腾腾的‘追’了出去。   还别说,定国侯真有语言天分,说的挺像。   西洋兵的面罩把人的脸包裹的真严实,根本就不知面罩下面谁是谁,那群西洋兵竟跟着他真跑了起来。   李韬:“……” 第三百四十五章:爱恨恢恢(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直追到河边,李韬见到一道黑影从远处飞跃而出,身上已没了伪装的盔甲,竟是蔺琛的一位亲卫,那亲卫大喊一声,随即跳往河中,只往深水区。   李韬难得的有样学样的用洋话吼道:“快上船,快追!”   蔺琛没想到李韬的学习能力如此的快,简直都想给他鼓掌叫好,想想也是,启明看上的人才中还没发现一个蠢货。   启明朝李韬比了个大拇指,李韬还没来得及从欢喜,就被蔺琛抓着提起来扔在了西洋战船上,西洋的水军正要看看是何物,与此同时,几道黑影落在他们身后,手起刀落,一刀毙命。 连声呼救都没有,尸体来不及砸在甲板上,已被猎杀者悄无声息的挎背走。 其他的战船上的守船兵就算看到了,也只是哥俩好并肩的进了船舱。   营内的混乱还未结束,一艘西洋船在晨曦时刻冲出了西洋的驻军港。   何丰亲自掌的舵,确实速度比开元的要快许多。 被人吊了半天,这一刻,何丰觉得值了。   而何丰这个名字,在若干年后被记入了史册,中国远航下西洋的第一人。 在西洋海岸军事演练的第一人。   水中冒出了大水花,正是蔺琛手下那位放火跳河的亲卫,何丰将船开过去,一个亲卫甩下一根绳索,那人抓住绳索借力上了西洋船。   亲卫们用尽力气划船,何丰还在喊:“再快点,再快点!”   所有人都被何丰这逃命似的跑法正的无暇顾他,只能用力再用力,而在甲板上的蔺琛望着他咆哮的水面,一边磨牙一边想道:“方才绑着时应该狠揍一顿。”   西洋船飞驶离开,此时,岸上的西洋人才反应了过来,只是来不及,前去挽留‘你’。   急赤白脸的要追,另还没来得及下,对面黑压压的开元巨翼出了港。   梅先生惊骇地放下手中的竹筒镜,连忙下令道:“莫追,船舰准备集结,准备迎战!”   真是见鬼,对面敌军做缩头乌龟做了那么久,竟然选择今天突然出战?   国王的脸色十分难看,身边还有一位小胡子的开元男子,如果启明和蔺琛看到,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那位从宫中秘密出逃的二皇子。   二人从营帐里走出来,貌合心离的对看一眼,随即国王转过头,有些忧虑的望着大兵压境的江北水军。   只是,待那只西洋船进入开元的巨翼中后,就在西洋君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开战的时候,开元水军突然调换了头,在西洋君以为自己眼花的注视下,缓缓回了自己的地盘。   西洋君一头雾水,丈二摸不着头脑。   陈曦老将军收到启明的飞鸽传书时吓得险些把魂丢了,暗骂这女疯子疯起来不要命。   明王与定国侯亲临,陈曦与王询两个负责江北战事的主事人亲自相迎。   陈曦拱手道:“末将参见明王殿下,蔺帅……”   正要下跪的时候,启明和蔺琛一左一右地忙把人搀扶起来。   这两位,都曾师从陈曦。 第三百四十六章:爱恨恢恢(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无意的扫过陈老将军的手背,上面布满了黄褐斑点,枯瘦的到皮搭骨头。 这就是衰老! 无法遏制的衰老!   看起来总觉得陈曦老将军老当益壮;人们仿佛忘记了这是为古稀老人,虽然腰背挺直,头发却白完了,也难以再撑起盔甲,身上只是象征性的披了件披风。   看着他,蔺琛顿时百感交集。   陈老将军曾经是他艳羡的对象,隐姓埋名,浪迹江湖,抛却身外之物,那是多么的逍遥快活。   然而,他还未能卸下官爵,陈老将军却以年迈之躯再次挑起了国之重任。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蔺琛恍惚看见了自己的宿命,无法挣脱的宿命。   陈曦扫了启明一眼,又打量了一番蔺琛,意味不明的道:“蔺帅是不舒服吗?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蔺琛笑道:“我奉了皇命保护明王和李大人,下了平安回京的军令状。这出师未捷险些身先死,吓都吓死了,脸色还能好到哪里去。”   陈曦:“既然如此,和仲你先按安排诸位大人梳洗一番,休息一二再接风洗尘。还有些军务,末将就失陪了。”   说完,意味不明的看了明王一眼,露着‘你多保重’的趣味,动作上却不亲不疏的抱上一拳,转身离开。   启明深知老师对她此次的鲁莽行为不满意,也知道蔺琛要来个秋后算账,在一旁就装了哑巴。   人之将死时,对什么都看得开;就陈曦这个岁数,大多数人都见了阎王投胎又成了少年。 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指望他在巴结着谁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明王和定国侯,出了师生私情,在外人面前,一缕的不远不近,这态度让刚死里逃生的李韬膜拜得一怔一怔的。   王询这个八面玲珑的,偏偏见到定国侯和明王就舌头打结,陈老将军扔下这一摊子,忙安排众人休息。   蔺琛草草了事的梳洗一下,换了衣服躺了床上,累的眼睛睁不开,在帐子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待他醒时,外面已经黑透了,身体疲软,心口绞痛,耳朵嗡嗡在响,他坐起来,嘴边就有一只手端着茶碗,他喝了两口白茶,随即是一碗药递到了嘴边。 熟悉的味道,不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不用看,不用问,蔺琛也知道是哪个讨人嫌的来了。   人没精神,睡了这么一大觉人更乏,没心情搭理她,他可是还记着她那鲁莽故入敌人包围圈的事。   有些人,你如果不惩罚她,她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蔺琛将药一饮而尽,又躺了回去,等着药效发作,闭目养神。   启明安静乖巧的坐在一边,轻轻的给他按摩,蔺琛舒服得险些又睡着。 片刻后,药效发作,连绵不断的疼痛从身体内蔓延出来,蔺琛彻底清醒,不由自主的皱皱眉。   启明那本来在给蔺琛按摩的手停了下来,低头轻轻吻了吻蔺琛的朱砂痣,随后顺着向下细细碎碎的吻着,最后吻上那还有药渍的薄唇上。   蔺琛是想着刚喝了药,那嘴里实在是苦的难呛,不想苦了身边人,头就微微一偏夺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爱恨恢恢(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有人做贼心虚,唯恐被人厌恶了去,偏偏有人又这么一躲,一下子把人刺激了半神经,方才还文文静静的人说变脸就变脸,呼吸急促起来,狠狠的扑在蔺琛的怀里,紧紧环住蔺琛的腰,说不出的绝望,像被抛弃的小狼,仿佛你只要不要它,它就扑过去撕咬你。   蔺琛伸手要去捏她的后衣领提她起来,却被启明强行扑在榻上,这简直是霸王硬上弓。   天黑不要脸,蹬着人家鼻子上人家的脸。   蔺琛皱眉,身子一侧将人带到了床沿上,谁知这人还不松手,没皮没脸的再次缠上来。   蔺琛冷声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就发疯。”   谁知道这人就是死扒着他不放开,那种就算我死也不放开的固执让人惶惶不安。    蔺琛当然不会真的和她这样肉搏个你死我活,可被人居高临下像只饿狼似的盯着,这滋味真不好受。   启明的眼睛里坚定着自己的不顾一切,又像是害怕着什么。   蔺琛本来害怕这人真的犯了病,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他发现启明的眼睛并没有变色,这纯属是没事找揍。   二人这样静默僵持着许久,启明的目光中的狠绝之色已经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悲伤漂浮着:“锦溪,我……”   蔺琛冷冷道:“你怎样?”   启明在蔺琛的目光注视下慢慢放开他,整个人蜷缩一团,微微闭上眼,颓废的坐在那里。   好像这样,她会觉得温暖一点。   她知道,她太在乎蔺琛了,发了疯的在乎,蔺琛的一个眼神都能牵动着她的整个神经,能够让她欢天喜地,也能够让她肝肠寸断。   小小的营帐寂静许久,启明才在这死寂中发出了声音:“这回北下,我要看看门阀世家能掀起多大的浪,要逼着朱晔平和我站在同一队,还要借机推新贵们正式上台,你说我这是排除异己也好,清理朝堂也罢。这就是我,真实的我。”    她的三言两语,里面席卷着朝堂暗涌,说的她是多么的卑鄙无耻、阴险奸诈,唯独不提她所做这一切是为了流民安顿与经济复苏;这是一种赌气死的自黑。   整个朝堂的人,甚至包括朱晔平,都知道明王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八面玲珑之人,只要她愿意,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不被她哄的团团转转;然而面对蔺琛,她却说出了诸多蔺琛都不想听到的话。    “新贵派就是我用商贾的钱捧起来的,趁着国难时机结党拉派,将来就算是登上了那个位子,就不用费心费力的培养新人来扶植。他们会听从我的指挥和门阀世家分庭抗争,会把那些我看不惯的制度与朝政搅个天翻地覆。我要终结开元百年的军政不合。朱晔平当年杀尽弟兄,我要踏着他子孙的血躯得到那个位子,朱家人死绝了,我更开心,想要上位更容易。” 她简直是口不择言。   蔺琛是听明白了,这人是自己做了错事,还死不认错,反倒虚张声势的伸利爪戳自己的心,非得揍一顿才能老实。    蔺琛心里冒火想道:“让你蹬鼻子上脸,我今天非得揍你一顿,我今儿偏不心疼你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爱恨恢恢(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于是蔺琛发狠地问道:“你不姓朱吗?那你是谁家阿猫阿狗?”   启明竟然笑了,“我猫狗不如,天生不受人待见,只是那匈奴女人泄愤复国仇的工具。”   她这话刚说完,蔺琛抬手便要给了她一耳光,可这人死瞪着眼睛,不躲不闪,那巴掌最终还是没落到她脸上,人被按着,啪啪的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你这么自讨挨打有意思吗?” 蔺琛本来也只是想吓一吓,他怎么会舍得动手打她,可这人那那副‘你打啊,你不打你都是个孬孙’的表情,他实在是压不住火,那巴掌就打在了肉多的地方,“世人都说明王巾帼不让须眉,让七尺男儿汗颜;怎么如今也学会了妇道人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就是想逼我承认你没做错,就算是再大逆不道的事我都双手赞成全力支持。这样你就安心了?满意了?”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启明的血肉,启明伏做一团,像是痛极了,声音都在发抖:“后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一生,和我有关系的,只有你。管它后人怎么评说……如果哪一天你不要我了,和我说就是,我不惹人厌就是。至于我是生是死,那是我的事,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哎呦喂,明王殿下这是威胁下官吗?” 蔺琛道,“要死要活给谁看?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哟,怎么,雁王殿下还要死给我看?” 顾昀差点让他气笑了,“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启明闻言如坠冰窟,无法控制的发抖,这一天蔺琛都没和她说话,她惴惴不安,心里一片荒芜。 她知道蔺琛不像李韬那么好糊弄,她想要跑来恳求他的理解与谅解……只是她没做到,虽然不是什么难事,她却开不了口。   她爱他,爱到了失去她自己。   我爱你,与你无关!   情爱是一把双刃剑,先伤了自己,然后刺伤心爱之人。   启明似游魂离体一般下了床,像个提线木偶向外走。   她想:“怎么办?如此糟糕的我,这就是真实的我,我好不容易裸露出自己的丑陋给你看,你却不相信那是我。”   蔺琛这辈子就没有这么窝火过,上前把人一拉,抓过她的手,随手抽出一根物件照着启明的手心打了下去,啪啪两声,启明抽了一口凉气,没被人打过手心的明王殿下呆愣了,一时竟忘了把手抽离。   蔺琛手中拿着的正是紫竹笛,道:“我让你把自己当阿猫阿狗,我这些年就把你当猫狗养的吗?让你自己作践自己。”   说着,又在启明手心抽了一下,打完起了红条子。   蔺琛捧着她的脸。 :“后人如何评论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后人赞你敬你,你是一代贤圣,后人骂你恨你,你是遗臭万年。千秋功过,后人评说!一个死了几百年的破女人,就那点邪门歪术,还真能左右你的心性吗?你看着我。”   启明:“……”   “别人都说明王满腹经纶,我看你肚子里装的不是经纶是屎。” 蔺琛说完,将紫竹笛往榻上一扔,叹道“你这一天心神不宁的,不就是想让我揍你一顿吗?现在如愿以偿了,可以滚了。”   启明:“……”   启明看着红肿的手心,在这真实的疼痛中回过了味,不可思议的望着蔺琛。   蔺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转身去给自己倒杯茶喝喝泄泄心头火,过了片刻,问道:“流民何时能安顿好?”   启明哑声道:“……若是顺利,初冬即可。”   蔺琛又问了一个与李韬几乎一样的问题:“北疆与北三省,何时能一战?”   启明轻声道:“西洋国内比开元好不到哪里,国王的位置岌岌可危,此次一探,你也看到了,士兵们已没有了士气,念着想要回家。不出意外的话,年内西洋人必会派使臣和谈。到时可以顺水推舟,休养生息一年两载,到时可以一战。”    蔺琛沉默片刻,又道:“战争结束,能安享太平多久?”   启明:“国富民强,装备先进,自是四海臣服,八方来贺。”   蔺琛点了一下头:“好。” 随后又看了启明一眼,“你还不去?”   启明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蔺琛:“你不去找李自荣算账啊?难道是我猜错了?你还真等着陈老将军给你接风洗尘啊?”   启明直直的看着他,这时回过了神,那句‘你还不去’,她知道了蔺琛不会和她同行。 第三百四十九章:暗探直隶(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果然,下一刻启明就听见蔺琛说道:“我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你带着那二十四个亲卫过去,对付那些狗官绰绰有余,趁着天黑,别耽误了你的行程。”   启明默默的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丝。   蔺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叮嘱道,“你的手,记得上药。”   启明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好。”   蔺琛这个风流种,或许是为了弥补心爱人遭的那顿打,主动上前吻上启明的唇。 许久,二人互抵着额头,蔺琛低声吻:“苦吗?”   启明:“甜的。”   再不放开人怕是就真的舍不得了,蔺琛道,“注意安全,去吧。”   启明看了蔺琛一眼,深吸一口起,离开了营帐。   盯着启明的背影,蔺琛心道:“疯的不是她,是我。”   一场大雨下来,虽然是碧空如洗,闷热却散之不去。   曾经的江北驻军是真正意义上的杂牌君,现在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变得很有正规军的样子,虽然还是比不上赤血营,却比西洋君有素质的多。   蔺琛与陈老将军牵着马并行着溜达,都是要撑不起盔甲的大将军,谁也不嫌弃谁。   蔺琛:“这些年整日的瞎忙,我和师父将近二十年没见了。”    定国侯私下叫师父,陈曦还是受的起的,回道:“那可不是瞎忙,侯爷越发成熟稳重,若是老侯爷还活着,看见您有成大器,大概会……” 甚感欣慰。   蔺琛:“铁定打死我。”   陈曦一怔,干涸的脸上露出了他人难得一见的笑容:“今日国之处境,侯爷无需自责。”    空气中带着微微湿气,蔺琛默不作声地望向东北,又想起了无人区的白骨堆,脸上渐渐阴沉下来。   陈老将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派了拍他的肩头:“国运这种事情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改变的。延参大师二十五年前就推算了国难之事,他时不时的赖到皇上那里,也没能改变皇上的任何政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莫说是老侯爷,就是太衤且和仁顺皇后,怕是也难逆势而行。或许,这真的是天道劫数,为的就是她的千秋之业。咱们就尽人事,听天命,竭尽全力就是。”   他知道陈老将军口中的‘她’是谁。   岁月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当年那个文武双全却又不近人情的陈大将军,不料现今竟豁达不少。   尽人事,听天命! 也只有如此了。   陈曦:“咱们水军太弱,巨翼也不能和他们的西洋船相比。这么一年了,总算有些心得,这几天你也在,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蔺琛点头:“咱们的战船确实不行,这一次正好顺了一条西洋船,改日让何丰带回京去,看看武备枢能不能造出来。咱们有一样西洋兵没有的武器,只是不太成熟,叫神火飞鸦,是个秘密武器,威力惊人!只是时机还不成熟,并未禀明皇上。”   陈曦一怔,“当真?”   蔺琛点点头。   陈曦感叹道:“收复河山有望。她在我身边待了好几年,果非池中之物。” 第三百五十章:暗探直隶(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让师父操心了。”  陈曦:“那你可知沧澜玉牌在她手中吗?”   蔺琛顿了顿,当年了无托他之手送给了启明一块白玉,后来才知那是沧澜阁的信物,可惜是个仿的沧澜玉牌。 说不知道觉得有点睁眼说瞎话,只好道:“她没有跟我说过,不过也能猜测出个一二……侯府后院都快成了鸽子窝,众商贾这么鼎力支持她,想来是沧澜阁的功劳。”   陈曦先是‘嗯’了一声,又道:“明王年少时,没有少年人的骄纵;为人冷静,性情执着,却不孤芳自赏。是个至真至美心性纯正之人――比你那个年龄时强很多。”    蔺琛:“……”   陈曦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不过是一闪而过那种,“人不轻狂枉少年,就算是身为女子,也是扑蝶贪玩的。人过于早熟,并不是一件好事,必定是年幼时遭受了太多苦楚。她身中绝情之毒,你有什么打算?” 蔺琛沉默了片刻,并未立即回答。   陈曦:“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绝情缠身,这东西并非是凭着意志就能打败的。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对她的诸多顾虑和怀疑,有失公允。可是,她不是平凡人,她是明王,连着国祚。如今开元的命运系于她一身,甚至将来也是。子琦啊,天下离不开她,可你不能让天下完全在她股掌之中,明白吗?”   蔺琛听明白了陈老将军的话中话的深意,让自己留着军权,必要的时候用军队挟制她。 让她该放权时滚回家里歇着。   蔺琛并未直接应下,只是道:“我会一直看着她的。”    陈曦皱眉:“我有问过老霍,他说的不是很乐观。霍家丫头有资质有天分,近几年却也不见得能指望上。明王的身体和神智能撑多久?我知道,你与她情义不一般,可你能看着她多久?不要忘了,你可比她大十多岁。”   “只要我活一天,就保她一天清醒,” 蔺琛道,“就算某一天她真的无法自我控制性情大变,我自幼办法对付,不会让她胡作非为。再说,还有数十万赤血将士镇守国门。”   陈曦一愣,这一瞬间,他觉得蔺琛话中有话 。   事实证明,这两位这时是真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个时候,启明带着李韬与二十四亲卫已经来到了北平府。 一行做了商人打扮。 说是原本是沈三万在沈阳的当铺掌柜,当年洋人攻占大连港时就被迫迁移至中原,这一年多都无事可做。 商贾向皇上请命沿着南北运河见工坊安顿流民,虽未批复,沈三万派他到直隶做做考察。   那沈阳当铺掌柜的年龄与启明对的上,再说沈三万早已安排好,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于是,一行人光明正大的到了北平府。   沈三万是个财神爷,如今又被明王捧着,成为皇商指日可待。 沈家的人到了一处地方,地方官员都会见上一见。 就连李自荣这位与明王不对付的,也非得宴请一下他们。 第三百五十一章:暗探直隶(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宴请的地方叫‘摘星阁’,在当地很有名气。 自洋人入侵,国家动荡,宫里的宫宴都恨不得是青菜豆腐,摘星台变成了纪念碑,浅梦大观也没了靡靡之音。 这摘星阁看起来都比浅梦大观气势,只是缺了那么一点精致,看起来真是暴发户。 李韬很久没有见过这等花天酒地、穷奢极侈了。    还真是天高皇帝远,这开元之地有一个北三省伪开元国还不够,竟还有一个小朝廷。 这摘星台的唱曲声,莺莺燕燕的嬉笑声,百米之外都听的清。   李韬看得目瞪口呆,“王……掌柜的,贵府可有如此气派过?”   启明笑道:“有这么一半气派也都知足了,有人前去蹭饭都嫌弃那饭稀的只见清汤不见米粒,说是还不如外面流民安置处的施粥。我家当家的有点钱都拿去贴补一帮的孤儿寡母,心里不算个账,家里全靠我的那点银两支撑着,说不定某一天,他就把祖宅卖了。”   李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公主府,而是定国侯府。 定国侯妻妾没有,子嗣没有。 所谓的孤儿寡母大抵是战死在沙场将士的妻儿。 现在打仗日子不好过;当年没打仗的时候,军人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抚血金更是少的可怜,跟户部那些人先扯皮,然后再被他们扒皮。 定国侯在军中声望极高,想来少不了自己往里面贴补。   如今要人卖命时一切以军队为先,想必几年后真收复了失地,皇上说不定又该怠慢人家了,说不定还不如以前太平时。   李韬心中不适滋味。   启明低声道:“咱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光蛋,一会别露了怯。不能如了他们看笑话的意。”   从明王刚才对未亡人的态度,李韬已经决定了今后唯明王马首是瞻。 闻言二话不说,满腔的雄心壮志跟着启明进去,准备磨刀杀人。   这顿饭是李自荣请的,来的却不是他。    李自荣,也就是徐臻的姐夫,郭宏小姨子的丈夫,原是北平府府尹。 徐臻仓促中把他提了上来,因为北平府是前线的大后方,将来若是收复了失地,必能成为北方长长久久的大总督。   因为战乱,他的权利不是很大,为的就是协助物资调配。 于是,李自荣自上任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实权心生抱怨,醉酒后更甚。   纵然他眼下满头包,门阀傲气丝毫不减,仗着背后是徐家,可谓是什么坏事都干。 门阀与新贵不对付,自然不会真的纡尊降贵来见他们,派了几个地方芝麻官作陪,刚上任一年的府尹郑功也露了面,不过刚说了两句虚话始,就有随从附耳说了句话,神色一变,起身就走了。 坐的屁股没暖热,屁大的功夫。   李韬化名张大贵,一喝酒就脸红;跟着启明几日,也学会了装,原本一个精明的人变得老实憨厚,还装出几分醉意,装作无意的打探道:“郑大人怎么就走了?我还没能敬郑大人呢?”   旁边的人笑道:“兄台有所不知,你们今儿来的不巧,听说那位……”   见李韬这个没见识的一幅懵懂不知的模样,颇为轻佻低声道:“朝中那位不男不女的今日刚到直隶府,李总督带着大人们前去迎接了。”   李韬总是明白了那人口中大不敬的是谁,震惊的道:“谁?” 第三百五十二章:暗探直隶(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你们不知道那位主子吗?”陪酒的喝多了,大着舌头,什么都敢说,“明王,当今的长公主殿下……皇上的亲生闺女。有件糟心事我真不想提,前一段有个刁民闹到京城告了御状,皇上居然把明王给派来了,你不要小看了她,虽然是个女人,却是个难伺候的祖宗,我这脑袋,弄不好过两天就要掉了。”   或是觉得自己说了错话,随即摇头晃脑补了一句:” 身正不怕影子弯,咱们都清白着呢,随便她查……只是李大人他们这些在身边陪着伺候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  李韬没听完,就有些糊涂了,目光投向了席间的启明。 隐隐约约的觉得和这位主子有关。   真的明王在此,李自荣接回来的是哪一个?   真明王正女扮男装的不客气地大吃,看李韬震惊,意味深长的冲他一笑。   李韬怀疑明王就是来吃东西的,不停的吃吃吃。   误入敌阵,趁手敌船,现在还来个真假明王。 幸亏李韬不是位迂腐的书生,否则,没死敌阵,先被明王吓死。   心怀鬼胎的吃完这顿饭,李韬替明王和自己打发了要缠上来的歌女,二人赶回到了客栈,一关上门就低声急问道:“殿下,怎么还有一个……”   启明淡笑道:“徐家网络甚广,李自荣的耳目众多,必定早已知晓我们何时离京,若不送给他一个明王和李督察,他岂不是要心生怀疑?”   李韬思索片刻,有点担心的道:“李自荣虽未见过下官,却是见过殿下的,岂不是要露了马脚?”   “只是远远的见过而已,那位朋友会些江湖把戏,扮起我来,入木三分,怕是皇上见了一时也分不出真假。李大人先去休息吧,咱们晚上还有动作。”   李韬闻言放下了心来,不知何时,他已经开始对明王有了莫名的无条件信任。    深更半夜,启明带着他与两个亲卫悄悄出了城,李大人终于享受到了被人架着飞的待遇。 四人前往郊外的安置棚区,旁边支着一口大锅。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亲卫先潜入打探一二。    李韬小声道:“殿下,瘟疫区不可能没有石灰线,人也不可能睡得这么熟。太静了!”   启明:“李自荣知道我们要来,不可能没有准备,等等看。”   她话音刚落,方才进去的亲卫溜了出来:“殿下,这里面大概只有二三十人,都是轻装男女,没有老人孩子,也没有发病的迹象。”   “江南的流民近近万人,他这紧挨前线的流民只有区区几十人?” 李韬冷笑道,“李自荣这是拿人当傻子呢?里面是不是个个衣亮光鲜?我看多半是他们的家奴。”   亲卫:“殿下,现在怎么办?”   启明低声道,“咱们先回客栈,要先联系上了无师太,让弟兄们这几天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线索,我就不信李自荣真的能遮了这片天。”   这个晚上,有快马离了北平城,带着密信南上金陵城,禀告京中的门阀世家们,明王已在瓮中。    这一日,北套河的所有地方官兵接到了李自荣的调度,便装前来增兵北平城,整个城内还是歌舞升平。   金陵城的豺狗们正等着一击扑杀。 金陵城空前的平静。 第三百五十三章:再入险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朝堂空前的风平浪静,这金陵城唯一算的上事的就是叶家老太爷瘫卧在床了;叶家祸不单行,叶老爹又得了重病,看起来比他老爹还厉害些,眼看着就是要走在叶老太爷前面。   皇上派了太医前往,也请了霍家神医,都没见有什么起色,倒是下人跑了几次棺材铺。 叶二婶再没眼色也不会在这时候提婚事,郭家要和叶家联姻的事也不了了之。   叶锦江告假在家照料两个老人。   这一日傍晚,每天准时给叶老爹号脉的霍心如来了又离开,乘坐的马车并未引起那些暗中盯梢人的怀疑,行至霍心如的偏僻小院,车门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男人,正是叶锦江。   叶锦江对着车里的霍心如客气地拱手道:“多谢霍姑娘。”   霍心如从马车上下来,欠身道:“叶将军多家小心,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叶锦江多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沧澜阁一事,只知道这姑娘和明王是挚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跟着他们风餐露宿到西域吃沙子,他这个过来人,自然也看得出自己干儿子和这姑娘有些什么,这姑娘年龄虽然比沈叶大些,却比那些大家闺秀好太多,叶锦江很满意。   叶锦江正色道:“霍姑娘大义,叶某佩服,多谢姑娘数次相帮。”   霍心如淡淡一笑。   叶锦江也不再耽搁,翻身上了早已在门前候着的马匹,往北大营而去。   李自荣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是一表人才,年轻时也是白白嫩嫩的俏公子,现在年岁大了,留着小胡子,有了大肚子,不过待人接物算是老江湖了,与‘李韬’想象中的不一样。 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长一张和善脸的说不定就是个十恶不做的坏人,面目可憎的说不定是个好人。   李自荣这人心思不外露,不过一直在一旁伺候的郑功却还是看出了他隐藏在面皮下面的喜色。 恭送‘明王’离开后,李自荣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郑功便凑上拍马道:“看起来明王殿下与大人十分投缘,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不懂人情世故。”   李自荣笑道:“明王殿下巾帼不让须眉,只是还需磨练,将来大有作为,徐督察为人正直,是难得的清廉之人。原本想着定国侯会和她们一同前来,没想到人直接到了前线,未能得见,略有遗憾。”   郑功是李自荣的心腹之人,从当个小芝麻官时就跟着李自荣,立刻就领会了李自荣的意思。 明王就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三言两语就露了自己的野心,李韬就是个读书读傻的蠢货。 唯一让人有所畏惧的定国侯识趣的去了前线,他们大可以无所顾忌的搏上一搏,很快,他们都会成为王侯将相。   李自荣又道:“既然有刁民告御状,不管怎样明王都会走个过场调查一番,我让你准备的可有准备好?”   郑功:“大人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李自荣笑道:“行得正站得直,领着他们查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再入险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郑功欢喜的离开,李自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满面阴鸷。   连贵妃娘娘都说明王不好对付,怎么可能这般好对付,倘若不是徐臻事先提醒,说不定还真让人糊弄了。 朝堂玩弄于股掌,怎么可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倘若她真来个雷厉风行,反而是她的风格,如今却是打着精神和他周旋,怕是大事不好。   暗中筹划的大计,需快一些!   郑功领着‘明王’和‘李督察’去参观安置所。 与此同时,启明与李韬身着布衣,在市井之中想要找出蛛丝马迹。   李韬对明王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明明是位公主殿下,在市井之中却毫不违和,与小商小贩、酒肆茶楼的江湖好汉,什么样的人都能聊得很嗨。 这来北平才几日,李韬被明王带着就能上人家家里蹭饭去了。   “掌柜的,你是说以前这城外有很多安置棚?也有很多流民?只是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突然没了?……掌柜的,你小心点。” 李韬一边同酒馆的掌柜说话,一边担着心盯着他家明王。   这是北平府城边的一家简易小酒馆,老板以前是个跑江湖的,身手不错,常帮商贾们押押货,如今,年龄大了,就开了家小酒馆。   掌柜是标准的北方大汉,脾气也不是很好,属于那种我不乐意做你生意了,你给再多钱我也不卖你酒喝。 但为人豪爽,江湖朋友也多,生意勉强能养活自己。 就这样一个一脸横肉的主却和明王对了胃口,到了深夜,酒馆已经打了烊,明王顺手给掌柜的刻了块匾,还非得亲自站在凳子上挂,那凳子三条腿的,李韬看的是胆战心惊。   刘掌柜笑道:“你家掌柜的年纪虽然轻,功夫却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的,不用你这个老腊肉担心。你打听那些流民做什么,如今洋毛子霸占北三省,无家可归的多了去,就是死尸堆山也没啥好奇的。”   李韬:“听说北平有数万流离失所的人,我们东家命我二人前来探查情况,想着北平和运河的北方终点,想收容流民做工,谁知大老远来了,却没见到几个。”   刘掌柜的喝了半坛子的烈酒,满脸通红,眼睛也不聚焦了,闻听此言瞟了李韬一眼,醉醺醺的对着李韬吹了一口酒气,露着一口大黄牙:“想套我话啊?”   李韬:“……”   启明接过李韬递来的木锤子,利索的将木钉钉好,从凳子上跳下来,那凳子却没有丝毫晃动。   启明拍了拍李韬的肩,叹了口气,李韬是读书人,还是个‘蠢’官,哪里和江湖人打过交道,三言两语就被人看出了心思不纯。   刘掌柜的看了启明一眼,大舌头道:“烈火凤凰。”    李韬被刘掌柜这句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启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那了个酒碗,另开了一坛子竹叶青,笑道:“什么火凤凰水凤凰的,有些人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妖魔鬼怪,我就是那妖魔鬼怪。”   刘掌柜打量了一番启明,意味深长的笑道:“长公主明王殿下,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再入险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被人挑明了身份,当场抓包仍面不改色,笑道:“掌柜觉得我是怎么找上来的呢?您不觉得你的客人各个都是大胃王吗?十几个的客人,掌柜却要买一车又一车的蔬菜,这大热天的也不怕坏?”   刘掌柜的目露凶光直视着她,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醉意,手按腰间短刀的刀柄。   李韬猛地上前:“殿下!”    与此同时,本来打盹的、小酒馆里跑堂的伙计和账房先生个个精神抖擞,全都站了起来,腰间都有家伙,一看都是江湖上混的。   两个随行的亲卫挡住门,李韬下意识掏出了藏在怀里防身的短剑。   启明将那碗里的酒喝了一大口,然后轻轻的搁在了桌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么多的人,能藏在什么地方,最坏的结果就是李自荣丧心病狂的把人聚集在一起,以瘟疫的名义全数烧死……”   刘掌柜的冷冷笑道:“长公主殿下还真是了解你那些狗腿的心思,不愧是那些狗官的主子。”   “狗官的主子是我父亲,和我无关,” 启明道,“不过,李自荣再手段毒辣,却也未必有那个能力,这北平府离前线太近,不可能不惊动。”   刘掌柜冷冷的看她一眼:“东见鼠,西见鼠,见鼠如见虎,城中闹了鼠疫。李自荣对流民宣称给他们建了庄子,安顿他们开荒种地,作模作样的给流民发牌子登基,凭牌到不同的庄子去,分地收租也讲的明白,还让流民自己选里长。你若不愿意去,自己寻找生计,城外不再安置棚户和舍粥,染上鼠疫的隔离到一个别院里,还有大夫郎中在。”   成为流民的人,都是心性单纯的老实人,倘若有什么歪心思,早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营生,再厉害一点的就成了打劫为生的土匪。 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有个容身之地,靠着双手过日子,有盼头就好。   门阀世家没傻人,都是些丧尽天良的玩意,老老实实的百姓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们。 开荒种地,有登记,有规矩,足够让流民信任他,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李韬是个读书人,还是个心性纯真的官员,刘掌柜这么讲,他反而真的就认为李自荣是个青天大老爷,不在认为李自荣是个酒囊饭桶,还觉得能够解释了为什么城外没有流民,甚至还有了想法,回去可以上书皇上效仿北平这么搞。 当然,李督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地方说不通。   李韬不解道 ,“开荒种地自力更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李总督把流民安顿这么好,为何还要隐瞒疫情?这是大功一件!”   启明看着李韬冷哼一声。   刘掌柜则是阴沉着脸出言讽刺:“这位大人是晋惠帝投胎转世吗?不然怎会如此天真。”   李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难道李自荣贪了朝廷下拨来安顿流民的救灾钱!”   其实,启明冷哼时,李韬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只是他的心里还是相信人性为善的。 接着脱口而出的这句,李韬后悔说了出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一句无知的话。   明王与刘掌柜同时冷笑。 第三百五十六章:再入险境(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李韬为了找回点面子忙道:“我只是没想到有人能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关外就是东北战场,东北大营离北平府这么近,他怎么敢……”   “怎么不敢?再近也隔着二百公里,再说东北大营不能随意动,” 启明道,“敌军若有异动,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和后果,李自荣若是真要隐瞒,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他照样有办法隐瞒。更何况陈老将军不是那些手眼通天的人。”   刘掌柜的冷笑一声却未言语,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解释。    “只要封了南边的驿站,他就能一叶障目,一手遮天。” 启明看向刘掌柜,“刘大哥知道的这么清楚,想来是没少帮着收留……不对,应该是收拢,我来猜猜看,北方之地多劳力,有老北风水陆纵横,不知我猜的是对还是不对?”    一旁的李韬一开始根本就没琢磨出什么味来,觉得老北风三字太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这是忽然见到那刘掌柜的阴恻恻一笑,瞥见他那手面的一道狰狞的疤痕,这才猛然想起来,老北风不是什么风,而是势力遍及北三省的大匪帮!   这刘掌柜的不是什么江湖人,就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开酒馆卖人肉叉烧包的。   李韬腿打颤却不怕死的把明王殿下拉在身后,妄图用他那‘柔弱’之躯将护住武功高强的主子。 舌头打结道:“你……你……”   启明逮了一下李韬的衣袖,然后向刘掌柜拱手道:“英雄每多屠狗辈,侠义自古出绿林。启明在此先行谢过!”   刘掌柜扫了一眼她背后的几位亲卫,毫不客气道:“明王殿下谢的太早了。你此次女扮男装、明察暗访,无非是想知道流民是生是死,李自荣贪了多少,枉法了多少。我老刘也给你实话实讲,那些染了病的人头天到了隔离的别院,当时一人领一碗草药;当天晚上别院里一场大火,烧的那叫一个干净,那些跟着他开荒的,不是被关了起来就是也被毁尸灭迹了,不相信李自荣如此好心的那些就随了我们弟兄,进了我们匪窝。”   启明从容镇定道:“这样看来,倘若我们不来,揭竿而起是早晚的事。”   刘掌柜冷笑道:“那也是你们这些当官的逼的。李自荣屠杀流民时,东北大营是听不见看不见,倘若我们造反,东北大营可不会纹风不动,别看他们对付不了贪官污吏,打不跑外侵毛子,宰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是轻而易举的,条条大路通地狱。”    李韬为陈老将军等人不愤,正要反驳,启明抬手拦住了他。   启明:“我没来以前,这北平的大路或许真是条条通地狱,我来了以后,便是条条大道通光明。不然,刘大哥又何必在此等着我找上门来?”   刘掌柜:“刘某在此恭候,只是为了瞧瞧明王殿下是不是名副其实,倘若殿下只是徒有虚名,实为猪狗蛇鼠之辈,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们也要拼个鱼死网破,东北大营的刀枪又有何惧?殿下若要查,就你自己外加这个老书生跟我走,把这些明处暗处的跟班都留在这里,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是敢还是不敢?”   李韬忙道:“殿下使不得!”   启明一笑:“没问题,刘大哥,请吧!”   刘掌柜抱拳:“是个人物,请!”   刘掌柜说完,率先走出酒馆,走了两步无意的一回头,就看见了长公主明王殿下给他这人肉叉烧包酒馆刻的匾,这土匪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上面呆板的三个字――“留一手” 。 第三百五十七章:真假明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倘若宁权此时见到了李自荣府上的‘明王’,指定会唠叨一番。   那位在人前大方端庄的‘明王’把自己的房门一关,像是累瘫了似的,一屁股坐在了镜子前。   李自荣对他们可谓是很有臣子的本分,这屋里是真的高大上,里面的瓷器‘明王’一件就没见过。 那家具,比沈家的都精贵。 那大铜镜,刻纹精致漂亮。   ‘明王’两手捧着脸,胳膊支撑在梳妆台。   旁边坐着的‘李韬’像个木头人,耷拉着眼皮,眯着眼睛打瞌睡。   ‘明王’摸摸自己的脸,道:“就殿下这张脸,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你真的不摸摸看?”   ‘李韬’冷笑道:“有种你拿这张脸到侯爷面前讨巧去。”   “侯爷在我就敢,反正他看不出来,” ‘明王’捏了捏自己的脸,“你说,倘若我真的捏出来一个侯爷,会不会吓死李总督?”   ‘李韬’道:“只要你不怕殿下活宰了你,尽管捏一个出来。”   ‘明王’翻了个白眼,不死心的问道,“真对这张脸不喜欢了?”   ‘李韬’懒得搭理她。   这时,一个随行侍卫来禀:“王爷,李大人,李总督说有事要禀。”   ‘明王’与‘李韬’相视一眼,‘明王’道:“咱们按照主子说的演了戏,也算得上宾主皆欢,他这次来是要拖咱们上贼船吧?按道理说应该是金银珠宝和美人,如果是男美人,我负责人证,你负责物证,如果是女美人,我负责保持物证,你负责人证。”   ‘李韬’瞥了一眼明王那绝代风华的脸,配上那一幅没有见过男人的表情,顿时觉得心疼、肝疼、哪都疼。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不止他的性子变了,眼前这人的性子变了,二人的灵魂像是调了包。   未等‘李韬’出言讽刺,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声,院外的侍卫大声喝令阻止他们进来,来人却是硬往里面闯,甚至有了兵戎相见之声。   ‘李韬’脸色突然变了,手按在了佩剑的剑柄上,低声道:“出事了……”   话音未落,方才那个有些调皮和没大没小的‘明王’脸色一板,神情与真明王不差分毫。   ‘明王’上前一步,猛地拉开房门,将双手互相交叉在广袖中置于肚子前,冷眼睨着闯进院里的人――李自荣为首,一群被坚执锐的将士。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下犯上,你可知罪?” ‘明王’拿着官腔质问。 她身后的‘李韬’已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   一身杀气的李自荣突然上前一步,‘扑通’跪在地上,朗声禀道:“回明王殿下,本地流民暴动,断了北平府通往东北大营的路,下官无奈之下,只好将北套河所有城池的地方兵全部收拢过来保护王爷周全,形势危急、刻不容缓,请王爷和李大人移驾。”   ‘明王’回头看了‘李韬’一眼,‘李韬’微微摇头,昨天晚上他夜出并未有暴动之事,如今还真不知道李自荣话里的真假。   ‘明王’:“这事本王知道了,李大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真假明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未等‘明王’把话说完,李自荣大不敬的截口道:“当今圣上昏庸无能,国运衰败,内忧外患不止,外有洋人疯狂侵略,内有暴民揭竿;今李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效仿先贤,策王孙为天子,王爷为摄政王!”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队伍就劈开了,有四人抬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件凤袍,‘明王’的眼珠子都险些掉了出来。   李自荣:“臣为开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难当头时,不敢有半点私藏,连几位夫人的嫁妆都上交了朝廷兑换战争券,仍被昏君怀疑,欲置下官于死地。王爷贤明,下官愿以性命相助!”   这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完全是瞪眼说瞎话,外加胁迫威逼――我贪赃枉法,是你那战争券逼的;我是有罪,明王你才是主谋;流民暴动,我说有它就有,你是要当摄政王还是死在暴动流民手中,你自己看着办。   来时明王吩咐让她拖住人,跟这姓李的狗官,可没告诉她要玩命。 要冲应该也能冲出去,不过不知道会不会坏了明王的大事。   ‘李韬’已经明白了这次前来的为何是自己而不是宁权,当下呵斥道:“李大人,你公然造反,你没长脑子吗?定国侯就在东北大营,你当东北大营的数万精兵都是摆设吗?”   李自荣冷冷一笑:“李大人言重了,下官怎敢谋反忤逆?只是皇上在宫中被倭贼刺杀,眼下国家危难,殿下睿智无双,王孙尚幼,臣等只好出此下策,请殿下摄政辅助新帝。”   大梁水军不强,陈曦对打水战心中没多大把握,蔺琛也没有有把握到哪里去。 几人跟着何丰把西洋船的构造详细的看了一遍,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将西洋军的船速和防御力以及承载大炮的能力计算分析出来。   狭路相逢时,敌军和自己都是上百艘的大船小船,与当年东海祸乱截然不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打仗以前,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要预料到,以便出事后随机应变,这些都靠着主帅的能力和经验支撑着。 开元水军需要整改,如何整改,武备枢能造出什么样的船舰,如何操练水兵,这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个北三省,一个匈奴,蔺琛不得不忧思忧虑。 白天巡逻熟悉战场,晚上和陈老将军、王询长谈。 启明去忙了,他也没闲着,倘若不是何丰定时定点的给他送饭送水,人说不定已经因为忙饿死了。   这一日,王询起身告辞,蔺琛站起来相送,可能是站的猛了,眼前发黑,右腿一麻,整个人险些栽倒,王询慌忙扶他一把:“大帅?”    “没事,饿晕了,” 蔺琛摆摆手,勉力的故作调笑,“不瞒和仲兄,你现在就是给我牵头牛过来,我也能一口吃了。”   王询微微皱眉,蔺琛的脸上没有半点血气,嘴唇苍白。   王询:“不然侯爷今天就去我那吧,新宅虽然简陋,但胜在清静,贱内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山珍海味虽没有,清粥小菜合胃口的家常便饭却还是有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真假明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要是往日,蔺琛听了早都没脸没皮的蹭吃蹭住了,可近几日他总是心慌,还吃不下东西,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真想让军医给他下蒙汗药睡一觉。 便推辞道:“多谢和仲兄,今天天色太晚,再劳烦嫂夫人不合适,改日吧。”   王询也不便强劝,一路陪蔺琛走回营帐,要走时还是不放心,叮嘱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子琦兄还是多多保重自己。明王殿下走时再三交代下官,要照顾好侯爷。”   “没事,够过到赶走洋毛子的那一天。” 蔺琛摆摆手,仰起头用右手按摩一下僵硬的后颈,“和仲兄满腹才华,偏偏没有再入朝堂之心,当年平东海祸也算是大功一件,却偏偏推了,宁可守着济南过安稳日子——不料现在给逼到举家搬至这战乱之地,还真是世事难料。”   王询苦笑道:“朝中门阀党派甚多,我一个穷书生,还是个不知变通的穷书生,就不进去添乱了,进去了说不定要来个二进二出,丢人不说,丢命就不好了;与其提心吊胆的算计活多久,倒不如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混度此生。如今,在朝廷用人之际,虽被差遣至此,好在一家老小也都在,也还算是吃喝不愁,比起流离失所的无辜百姓,岂不是福气?”    王和仲有多少才华,就有多聪明,从当年被驱赶离京时,他已看透了整个朝堂。 在徐臻谋反时,更是看出了开元繁华表象下的日薄西山。 他还真不想给昏君与这破朝廷卖命,也想混吃等死。   明王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戳穿了他。   蔺琛:“那打完仗呢?还会你的山东去?”   王询一本正经的回道:“倘若那时国泰民安,倘若朝廷还是这么乌烟瘴气,反正没我什么事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如今子琦手握四方军权,真有年少时同我等闲人在秦淮河喝花酒时快活吗?”   蔺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询像是又想起当年的清静,笑道:“当年我是初入官场,小侯爷剿匪回京,正是年少意气风发时。子琦当年你醉了酒,花魁抚琴你舞剑,还在人家柱子上刺了字,那花魁满脸羞红,至今都是秦淮佳话……”   蔺琛大囧:“那是小屁孩不懂事,以后这种破事千万不要再提,尤其是在明王殿下面前。”   王询浑然不觉他提明王的意思,继而往东北望去,道:“等北三省收回,我做东,再请侯爷在女儿花丛里醉卧一次春风。”   蔺琛对这位旧友未真心隐瞒,笑道:“我可不敢,我现在是女儿奴,惹人生气了就够我喝一壶了。”   从定国侯口中说出这么怂的话,王询满脸黑线,见过怕老婆的,还真没见过怕女儿的。   就在这二位畅谈风花雪月时,何丰脸色苍白的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封信:“侯爷,李自荣要造反了!”   这封信由假李韬所写,离开李自荣府邸时交给了潜伏在李家的一个小厮,一是害怕小厮叛变,二是害怕小厮没叛变却被李家人盯上,里面的话语写的很隐晦,里面只有寥寥两句:暂时稳住了反贼,不知反贼下一步要如何。 皇上被刺,生死不知。 第三百六十章:真假明王(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与王询皆是一怔,蔺琛早料到了李自荣会狗急跳墙,那二十四亲卫与启明对付北平府绰绰有余,启明也不是没事传书的人,蔺琛接过信件拿到灯下仔细看了看,内容让人胆战心惊,而且不是启明的字迹。   蔺琛唤来送信人,得知明王与李韬被李自荣打包带走,一身冷汗。 在北平扣住明王,在京城刺杀皇上,李自荣背后又是徐臻,这事也不是不可行,徐家人果然各个胆子大到不要命。   李自荣封锁消息,如果不是有沧澜部众潜伏各个门阀宅院,他们东北大营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消息。 他带着那些反贼就是大摇大摆的押着明王南上这边也不会知道。   朱晔平倘若死了,这帝位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王询:“大帅?”   “快去陈老将军那里,借我几匹战马,用完就还,” 蔺琛这会证实了心中的不安,也忘了身体不适,飞快的道,“何丰你留下,想办法联系金陵那边,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也问清京城的情况,我带人跑一趟北平。”   奉命尽量拖延时间的驾‘明王’与‘李韬’被李自荣打包拖上了贼船,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随军离开北平府,南上金陵城,直逼皇宫。    这一路走的也不算隐蔽,北平疫情和扣押王爷这种大事京城愣是一点都不知情,可见门阀世家对南北大运河控制的能力。   晚上到了驿站,‘明王’堂堂公主要和‘李韬’这样一个老男人呆在一间屋子里,这要传出去不知道要收多少唾沫,身边带的侍卫也被李自荣他们收拾了,里里外外全是李自荣的眼线,现在是插翅难逃。   到了深夜,‘明王’戳开窗户纸往外看,守卫少了点,摸着自己的脸低声感叹道:“还不如呆在蜀中呢,倘若真掉了脑袋,也不知道胖子会不会难过。还有你,好不容易成了世家少爷,这次要真没了命,亏本死了。”   ‘李韬’低声道:“但愿信件能送到东北大营。” 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卫兵悄无声息的倒下,随后一道黑影经过窗棂进了来,‘李韬’伸手拿了桌上的瓷碗照着来人打去,来人一个侧转,不但躲过了袭击,还将那暗器抓在了手中。   来人一把扯下蒙面,正是蔺琛。   ‘李韬’见到蔺琛,算是舒了一口气。 ‘明王’喜形于色。   蔺琛顿时觉得了不对劲,‘李韬’的身形太眼熟,手劲像是练武之人,他皱了皱眉,就在这时,‘明王’向他靠近,蔺琛当下知道这人是假的,定国侯有只狗鼻子,眼前这位‘明王’身上的味道不对,反而夹杂着什么不易察觉的药粉味,和启明什么的药味不同,猛地抬手扣住‘明王’的喉咙,低声怒问道:“你是谁?为何假扮明王?”   ‘明王’万万没料到她装的再像到了定国侯跟前会立刻穿帮,王爷和侯爷有私情绝壁的没错,只好轻声道:“主子侯爷,是我。”   会叫蔺琛“主子侯爷” 的,只有当年他捡回来的小丫头蔺轻若――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叫过。   蔺琛手一松,愕然道:“轻若?” 第三百六十一章:中元谋逆(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七月初四这天,从北平府发出的秘密急信送达到了徐臻之手。   徐臻看罢难以控制的仰头大笑,召集亲信密谈,差了管家去请郭宏。   郭家与徐家的距离就像是蔺家与叶家的距离,一条街上上的,管家去了复返,神情略带尴尬道:“老爷,郭家说郭大人近日身染重疾,不便见外客,小人看见他们后院正在烧被褥衣服,打听到说是郭大人的,说是起了水痘。”    徐臻:“郭大人可有让你传什么话?”   管家恭敬的回道:“郭大人说祝您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徐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摆手打发了他退下,转身进了书房对谋士和众追随者道:“郭宏这只老狐狸,鬼主意多,还喜欢指手画脚,到了紧要关头就习惯往后缩,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尚书了――不管他了,如今大业已成大半,待到中元,我等便成大事!”    与此同时,宫中的徐玲珑坐在梳妆台前,嘴角勾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郭宏让家奴掐准了时间点少废弃的衣物,随后自己就从后门乘了一顶破轿到了北大营。   郭宏到的时候,偷偷摸摸出京到北大营的叶大将军正好在,闻听郭大人来访,顿时大吃一惊。   鬼才知道这位‘高人一等’站哪一队。   北大营新任的大统领原本是严飞鸿的小将,这一年多重建北大营,跟随明王长了不少本事,深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只老狐狸葫芦里不知又要卖的什么药。 立刻低声道:“叶将军暂且回避,我见他一见,看看他所为何事。”   那一日,郭宏在北大营呆了近两个时辰,到了天色暗了才悄无声息的乘着小轿回了府邸。   七月中旬,中元节在即!   自朱晔平登基后,对中元节并不是特别重视,都是礼部一手操办,到帝陵烧烧纸就算过了。   这一年的中元节,朱晔平决定祭祀天坛,以慰去年在守城保卫战中牺牲将士的在天之灵。   战时坍塌的摘星台旧址重建了纪念碑,浅梦大观的奢华有伤天和,于是将浅梦大观周围砌上石阶,赐名“天坛” ,变成祭天祈福神坛,将在战场死去的名将灵位设置在里面,同时太史院入驻里面。   润安皇帝不知道真是良心发现了还是被人吹了耳边风或是吃饱撑了没事干,决定中元节顶着大毒日头到天坛祭天祭祖祭英魂。   朱晔平这人,手下除了是大硕鼠就是白胡子的老酸腐,在背后竟没有一个人说他好的,实在是开元最悲催的皇帝。   天子出行,百官随行,御林军开道,沿途百姓伏地跪拜,声势浩大的到了天坛,太史院身着肃穆正装迎候,敲钟鸣鼓。   天坛下面的底座是三层,由阶梯通到上面祭坛,圜丘台为圆形,分三层,每层四面出阶各九级。 寓意直通九重天上。 坛域北呈圆形,南为方形,寓意“天圆地方” 。 润安皇帝足踏御道,文武百官在台下静候,一文一武两臣伴圣驾至祭台,此次伴驾之人是内阁的沈江和南方军区提督叶锦江。 第三百六十二章:中元谋逆(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本就武功平平,又加多年来疏于骑射,如今一身正经的祭祀装穿在身上,上了这二十七阶梯就觉得有些疲惫,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着他又想起了先皇还在时的事。   那个时候,比他还小一些的蔺琛随着陈曦到贵州剿匪,凯旋而归,当年他以太子身份扯着啊炎跟在先帝身边,迎接他们回朝。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 啊炎调皮,他与他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是,那人剿匪归来后,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大了,眼神凌厉而内敛,不再是他的琛弟。 下马随众将士山呼万岁,他还记得当年自己羡慕蔺琛的心情,他很少出宫。 趁着陈曦将军与先帝问答间,蔺琛抬起头,与挤眉弄眼的啊晏相视一笑。   三人行,他总是多余的那一个,不过那时,他的心总是充满了快乐。   朱晔平站在祭坛前,想起往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他回过神,吸一口气,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挤眉弄眼的啊炎,再也没有敢冒犯天颜的少年将军。   朱晔平瞬间明白了皇上为何自称‘孤与寡人’。   太史院已经准备好相关的祭坛事宜,于昧正清着嗓子要开口,这时,下面传来了骚动。   朱晔平的中元祭坛,说的不好听就是沽名钓誉,让百姓感受一下皇上真的是位勤政爱民的父皇,两侧的百姓不少,虽然都跪着,还被御林军挡着,是不是抬头想见见圣颜的不再少数。   这样,就给了一些人可趁之机。   说时迟那时快,二十多位跪着的人突然蒙面,从人群中飞出冲向祭坛,一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有刺客!”   “是倭贼!”   下面的百官乱成麻团,御林军统领张崇良大喊着“护驾” ,带人直接冲上了祭坛,在离一个台阶的位置处跪下:“皇上,此地危险,请皇上移驾随末将离开这里。”   朱晔平气的当下一脚踹在张崇良肩上:“你个废物!”   如果萧统在,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张崇良目露凶光抬起头来,自顾自的站起来,几个跟在张崇良身后的御林军竟拔了剑。   朱晔平心头一惊,大震。 瞬间反应了过来,根本没什么刺客,没什么倭人,这是有人造反,他的开门狗还是先锋军。   朱晔平又惊又怒,指着张崇良道:“张崇良,你好大的狗胆,你敢!”   张崇良冷哼一笑,伸手扫了下肩灰,迈步上前逼近朱晔平:“皇上,末将可是为了保护你的安稳,是非之地还是离开的好。”   张崇良话音未落,一个蒙面刺客冲破天坛一侧的御林军,直冲中间石阶御道。 张崇良奸笑着拔出腰间的佩剑,指向朱晔平:“皇上请放心,末将绝不会让皇上死在这些狗贼手里。”   朱晔平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他仓促回头看了一眼,是主持大典的于昧被涌上来的蒙面人一刀毙命,血顺着白石阶梯流淌。   就在这时,张崇良抓住这个时机一刀砍过去,朱晔平也是自幼练武,可惜天赋平平,兄弟中也只能打得过啊炎,多年搁置外加被‘仙丹’腐蚀,也只能慌慌张张的躲闪,一不留神又踏个空翻了个跟头,祭天地礼服赃的不成模样,额角还流了血。 第三百六十三章:中元谋逆(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这一生,还真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受过,好像他这一辈子的帝王生涯都是为了对付他人谋反;这种事,多了真的就习惯了。   朱晔平怒发冲冠道:“乱臣贼子,朕要将诛你的九族,满门抄斩!”   就算是皇上也是血肉之躯,张崇良一剑刺空,原本有的那点害怕早已经荡然无存。 现在皇上身边没人保护,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张崇良执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末将为了满门的性命,也只好取你脑袋了。”    剑风来袭,无处躲避的朱晔平在面前死亡时颇有点大义凛然的意思;有些人,或许昏庸却又傲骨。 城破时不投向,兵败时不议和,就算是死也不会失去帝王的尊严。   朱晔平心中只是觉得有些苦楚,他没死于想要谋权篡位的皇叔,没死于徐达之手,没死于外贼的围城时,却在天下略显安定要修养整顿时,莫名其妙的死在自己看门狗爪中,关键,他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张崇良手中的险些刺入龙体的长剑被一条白绳卷住――伴驾却被蒙面人缠着的叶锦江赶来了。   如果有真正的江湖高手在的话,一定会认出叶锦江手中的武器――金丝银索,由白金丝编制而成。 轻柔坚韧,刀枪难断,与桑蚕衣齐名。   随皇伴驾上天坛祭天,除了御林军外,武将不得携带兵器,不准身着盔甲,谁也没料到叶锦江袖子里藏了这么件神器的宝贝。   这宝贝是沈叶孝敬他的,说是从明王那里讨来的。 经由霍姑娘提醒,他随身带了来。   张崇良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恨得牙痒痒,若不是叶锦江横插一杠,他就得了手,这大业就是完成了。   来之前徐臻说试探过了叶家,不参与也不阻拦,保持中立,和姓郭的做缩头乌龟作壁上观,竟然在关键时刻枝节横生。   叶锦江将润安皇帝扶起来,这时,在第一层底座石阶的沈江与太监总管姚申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二人将润安皇帝护在中间,患难时方辨忠奸,朱晔平虽是孤立无援却又百感交集。   沈江虽是文官,却自幼在沧澜阁长大,武功在江湖上排不上名号,但杀几个少爷兵还不在话下;只是不到紧要关头,不能露了出去。 更何况身边有个叶将军。   果然,叶锦江面不改色道:” 皇上不用担心,今日人多噪杂,末将安排了定国侯府与叶家家将混在了百姓中间;定能护皇上周全。 “  十天前,郭宏金蝉脱壳前往北大营,携带了一封自家妹妹写给母亲的信,里面所写之事让人大惊失色。   郭氏买了位原是流民的小丫头,小户人家的孩子不懂规矩误闯了书房,随后就被填了井,这还不算完,郭氏这位嫡出小姐,徐臻的正房夫人随即竟被软禁了起来,不得已向母家求助。 信中最后还有写到,近几日徐府客人骤多,御林军统领张崇良更是每日必到。   时间太巧,润安皇帝是在七月初一宣布的中元节祭天祭英灵,不由得人不多想。 第三百六十四章:中元谋逆(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时间太巧,润安皇帝是在七月初一宣布的中元节祭天祭英灵,不由得人不多想。   妇道人家的家信,不可能成为谋反证据,万一人家没谋反,那你就是构陷朝廷重臣,这是要灭九族的。    叶锦江不敢担这个风险,北大营的新统领更不敢,郭宏也不肯担;北大营没有圣旨传召不得入京,皇上倘若真的出事,鞭长莫及。   于是,叶锦江这个脑子进水的家伙就让郭宏这个狐狸精当了狗头军师,北大营在城外候着,有异动就强行进城,从城门到天坛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他们可以将叶家、定国侯府的家将安插在百姓中,倘若真出了事,他们可以抵挡一阵。   经此一事,叶锦江还开始感觉郭宏这老东西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张崇良闻言冷笑道:“张某领教叶大将军的本事。”   话音落,他身后的御林军与蒙面人蜂拥而上,侯府和叶府的家将也从两侧的阶梯上跑上祭坛,与叛军交手。   沈江将朱晔平护住,叶锦江拿金丝银索甩上一个蒙面人脖子,用力一带便将那人的脖颈划开,血喷的哪里都是;叶锦江顺着夺下蒙面人手里的倭国长刀轻巧挥出去,直冲张崇良的脸。   叶锦江啧啧道:“领教我的本事,你还不配。”   张家虽然不如叶家,但也是门阀世家。 张崇良就是那位别人家的孩子,正儿八经的武举,叶锦江就是个小混混,怎能和他这位进了御林军的相提并论。   只是多年过去,御林军尽是世家公子,张家和郭家、徐家相比实在是不够看,熬了这么多年,还是因为萧统死了,他才混上了统领之位。 而叶锦江,一个从文的人,还半路不务正业弃文入了武备枢,就因为搭上了蔺琛,居然成了南方军区的提督,凭什么?   张崇良怒极反笑,眼睛赤红,吹了一个口哨,大批叛军从阶梯下面涌上来,街边的百姓在蒙面人出动时就已经闻风争相逃命,不少人被踩踏。   张崇良:“都说赤血营二十四暗影能悄无声息燃烧整个匈奴部落,不只叶将军这血肉之躯,能受几箭几炮?”   这时,无数弓箭手对着他们,身着盔甲的士兵与两枚火鸟进入防卫圈。    全国各地的战衣配置都有标准,唯独御林军不受限制,看门狗化身恶犬要吃主。    叶锦江此时只能盼着北大营能腿脚快点。    朱晔平像是认命了,将外跑脱下扔在地上,上前道:“张崇良,这么多年你无半点功劳,难担大任,萧统死后,朕念在你张家满门忠良,提你当了御林军统领,平日你们御林军所请,朕也都依了。朕自问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待朕,毁你张家忠义之名。”   张崇良这人很是自负,或许年少有才的人都自负。 年少成名,成名后反而各种不顺,总觉得自己仕途受阻是祖上无能,心生怨怼,他与自家宗族不近不远,自从娶妻后,和宗族的来往基本都断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中元谋逆(Ⅴ)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张崇良这人很是自负,或许年少有才的人都自负。年少成名,成名后反而各种不顺,总觉得自己仕途受阻是祖上无能,心生怨怼,他与自家宗族不近不远,自从娶妻后,和宗族的来往基本都断了。   朱晔平说他连御林军统领都不配,张崇良便冷笑讥讽道:“陛下为证二十七年,不识忠奸,开元从盛世到乱世,霸占儿妻,奢养门郎,昏聩之举数不胜数,为何还不退位让贤能之人摄政?”   朱晔平气急败坏道:“你倒说说,朕退给谁?让哪个圣贤摄政?”   叶锦江和沈江心中都是一紧,叶锦江更是一个紧张把倭国大刀推着飞了出去。   他妈的,他就知道姓郭的老狐狸没这么好心! 他奶奶的!   张崇良这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是让明王摄政;依照他们皇上猜疑的心性,说不定把定国侯也捎带上,不然你干嘛也跟这去。   事实上,郭宏就是吃准了怀疑会让朱晔平智障,智障是硬伤,治不好的。 不但朱晔平智障,叶锦江虽是文人出身,这脑子也好事不到哪里去。   此时叶锦江身上冒了冷汗,他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他是真的觉得明王就是去办李自荣了,这么多年没来往,不可能和徐家这群不知道忠义怎么写的小人有什么联络。   无所不能的明王,怎么就让徐家乱臣阴谋得逞了呢?   还有就是沈叶,一声不吭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比明王离京前的时间还早。   直到这一刻,叶锦江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需要走的还是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幕后谋划之人应该是郭宏才对。    郭氏倘若真的被禁了足,徐臻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往外送信坏他大事。   大部分人都只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忘记了有些人为求自保可以大义灭亲趁机上位。   郭宏这人,下了一步进可攻退可守的棋;皇上死,他有功;皇上有惊无险,就凭着他拿了那一封不知从哪里来的家信到北大营,他也是大功一件,就算皇宫里的娘娘会入狱,郭氏只要和离了,她也不会入狱,而且还是不受丝毫牵连。   现在看来,郭宏这是一箭双雕,弃了徐家这个卒,炮口直对明王。   叶锦江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要护驾呢,还是要送朱晔平见阎王呢?    叶大将军觉得这比带兵打外贼都难。   他手中的刀已脱手,张崇良就抓住机会进攻,幸亏有那根金丝银索,不然他非得被人劈两半了。   叛军盔甲兵步步紧逼,这时沈江大叫道:“叶将军!”   叶锦江勉力站定,一回头,就见一个叛军连杀三名叶家家将,手中大刀就要劈向皇上。   突然,传来马蹄声,随后一支铁箭从空而下,洞穿朱晔平身前的盔甲叛贼。   沈江眼疾手快带着朱晔平错了两步闪过了那要倒下的叛兵。   与此同时,有类似竹炮声传来。   叶锦江终于回过了神,火筒是武备枢研发的新型武备,一筒难求,除非是皇上圣旨或是赤血兵符传令武备枢。   蔺琛回来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局中有局(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来人带着面具落在天坛下面,自下而上的宰人。  二十余人身影如闪电一般解决了润安皇帝身边的叛军与蒙面人,这是,北大营也终于到了。   祭坛上混乱一团,北大营与御林叛军战成一团,有企图偷袭皇上的,都被朱晔平身侧那几位身着统一赤炎标识黑衣的一刀毙命。   得知蔺琛回来,叶锦江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接住胡安扔过来的肩,直接挑了张崇良的手筋,活捉到皇上面前。   御林军大败北大营,祭坛谋逆刺杀皇上像一场惊险的笑话。   朱晔平心中一直记着那句‘退位新君,贤能之人摄政’,再看一看下面躲着看笑话似的一干重臣,这比真枪实剑更让人畏惧和疼痛。 看看横尸遍地的御林军叛军尸体,真是莫大的讽刺。   有点年纪的朱晔平昏庸归昏庸,也不是真的傻子,当下下令北大营封锁城门。   火筒之事,朱晔平此时也是容不得,谋逆背叛这四个字已经霸占了他的心,他的脑子。   不得不说,郭宏了解这位主子,尽管今日之事后面的状况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世代深受皇恩的门阀世家背叛了他,御林军背叛了他,徐妃背叛了他,他方才怀念的蔺琛背叛了他,甚至他将大权交付的那个长女。   明王一介女流入朝,做了多少惊骇荒唐的事,那些参明王的折子就跟冬天的雪花片似的,他都压了下来。   这位自出生就被预言可能要称帝的女儿,朱晔平确实怀疑过、嫉妒过,但他自始至终都没真的动她毫发,他自认能给的已经给了,难道摄政王真比明王更让人动心? 他真的就养出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沈江看着朱晔平神色不对,心知这位皇上心中怕是起了对所有人都不相信的心,忙道:“皇上,这里人杂,暂且回宫吧。”   姚申有眼色上前搀扶。   朱晔平有些茫然的看了沈江与姚申一眼,刚走两步,突然弯下腰来,手按住心口不停的痉挛,喷出一口血来。   下面这时全是关怀心切声“皇上” ,听到朱晔平的耳朵里更是刺耳,良久才发现自己这时抓住的不是沈江,而是一位面具男,那个在紧要关头救驾的勇士,他喷出的血染红了那勇士的右臂。   生擒张崇良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新任的北大营统领韩飞抓了一人扔到了朱晔平跟前,禀道:“皇上,此人方才鬼鬼祟祟的出城,末将将他抓了,想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仆从,被人一摔骨头架都要散了,两腿抖得像筛子似的,眼睛直往徐臻处瞄。   此时,有人向前一步指认道:“皇上,此人是徐国舅家里的管家,每日散朝的时候都在宫外候着徐大人。”   徐臻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了低声。   朱晔平扶着那面具男的胳膊勉力站稳,身着明黄里衣的朱晔平直了直脊背,道:“徐爱卿,你家管家这个时候出城,是要给谁通风报信呢?” 第三百六十七章:局中有局(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韩飞将徐家的管家一脚踩在地上,抽出腰间的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徐家管家顿时就吓尿了裤子,磕头如捣道:“皇上饶命啊,皇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只是领命办事跑腿的……是徐……徐大人,徐大人吩咐小人,中元祭坛事毕,无论成败,都让小人出城通知李大人。”   朱晔平又惊又怒又疑:“哪个李大人?”   管家咽了咽唾沫:“……李、李自荣大人……徐家大姑爷……”   朱晔平抓住面具男胳膊的手一紧,喝道:“李自荣身为北平总督,无昭不能入京,胡说八道!”   那管家的脑袋在石砖上磕的响亮:“皇上饶命啊!大姑爷前两天就到了京城南郊,只、只要……张大统领得手,就……”   朱晔平:“就什么?”   家奴:“……拥立随行的摄政王入京。”   朱晔平头冒金星,眼前发黑,要不是身边的姚申与面具男一左一右地扶住他,这人当场就得栽个跟头。   叶锦江懵圈了,这面具男士谁? 倘若是蔺琛为何不露脸? 现在这是怎么一会事? 明王谋反是板上钉钉了? 叶锦江背后的冷汗湿了衣服。   郭宏微低着头,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明王,想要扳倒她,只有谋反重罪才能懂的了她。   徐家、定国侯府,王孙、明王,这不就让他一箭射了下来。   “去将李自荣和他的主子请来,” 朱晔平咬牙切齿道,“朕……朕倒要……倒要……”   正当朱晔平气的哆嗦说不出话来时,站在他一旁的面具人像是看够了闹剧似的将面具摘了下来,不慌不忙的露出了那张让人微风丧胆的脸:“皇上,叛贼已束手就擒,还请您保重龙体。”   声音太熟悉,朱晔平扭头一看,呆了,本该在北边的蔺琛竟凭空出现了。   呆的不止朱晔平一人,一干跟着徐臻谋反的重臣更是懵了,吓坏了那些人。   徐臻懵了,李自荣下了军令状,说定国侯在江北大营老实呆着呢。    徐臻的局里,诱使张崇良那个蠢货杀朱晔平,然后让他接明王入京,到时候再让李自荣已平叛贼的名义杀了张崇良和明王。   徐臻、郭宏都有设好的局,只是浑然不知自己已身在别人的局中。   太后在去年京城解围后的第二天就去见先帝了,在国破家亡之际,连个正儿八经的国丧也没混上。 二皇子没了踪迹,王孙是半个大人,四皇子能依靠的只有谢家,去年谢家出的那种谋害大臣的事还没擦净屁股;王孙登位,江山由谁掌控不言而喻。   蔺琛远在东北大营,就算他得到了消息,皇上和明王也都死了,还是死无对证。 那时朝中已尘埃落定,现在四境不安,以定国侯的大义绝不会为了皇上和明王这两个死人起兵,不会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谢昭还能活着足够能证明定国侯不会叛国。   扣押住明王,大业之事完成了三分之一,东北大营和京城得不到李自荣上京的消息,瞒住定国侯;这又是三分之一,最后,张崇良顺利杀了朱晔平,大业方成。 第三百六十八章:局中有局(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前有李自荣军令状作保,后者能蠢货对他是言听计从;刺杀时百姓里居然有定国侯府的家将,北大营无昭卡着点感到,现在,蔺琛竟然也在。   这时,徐臻这才想明白了,有人背叛他,不是李自荣,不是张崇良,是郭宏。   姓郭的先设计诱他谋反,还将他们的图谋都露了明王一派,借着他与明王的斗争除掉徐家,从今以后,郭家就稳居门阀世家之首,还能领一个保皇大功。   此时徐臻想的是:“郭宏是不是明王的人?”   而郭宏见到蔺琛,脸色也是大变,嘴角哪里还有半点笑意。   李自荣那个蠢货,瘟疫之事都能一叶障目,如今竟没了一手遮天的本事。 虽然凭着透风报信北大营,此次他们郭家定能无恙,可他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朝中重臣,一个个心怀鬼胎。   叶锦江这时真的把吊在嗓门口的心落在了肚子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阵风吹来,只扫身上的冷汗,让他身上紧紧密密的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哆嗦。   叶大将军的气刚松了不到一刻钟,随即又吊了上去。   蔺琛后退一步,跪在石阶上,未等朱晔平发问,便井井有条禀道:“臣与明王和李大人在北平分开,将亲卫留于明王,臣便同何武备去了东北大营探查军事,万万没想到,在东北大营不过才几日,竟有受重伤的亲卫前去求救,说李自荣竟拥有重兵,还挟持了明王。情急之下,臣只好跟陈老将军借用了几位大将前去营救,赶到北平府时,发现李自荣以平暴民为名封了所有路口,整个北平围得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困难,臣夜潜总督府时才发现人去楼空,李自荣没了踪影,而明王殿下下落不明,不知吉凶!因亲卫提及李自荣谋反一事,臣唯恐京城生变,只好先带着东北大营的几位猛将赶往京城,臣未能保护好明王殿下,有负皇命,请皇上责罚!”   此言一出,震惊了众人。   郭宏看了谢昭一眼,谢昭立刻领会深意,开口道:“皇上,臣有一事不明,侯爷一路从北平追到京城,怎么就没能追上李自荣?”   朱晔平的大臣虽然多是无能之辈,但揣摩他心思的本事各个不分伯仲,他的那点善疑心思简直是人人皆知。 三言两句就能勾起他的疑虑。   定国侯长途跋涉的本事,一日千里还真不算夸张;如今是李自荣等人手眼通天还是蔺琛与明王合谋故意放了人进京? 定国侯这风吹电闪杀叛贼的行为是真救驾还是看势头不对临阵倒戈?   明王是真被挟持还是另有图谋?   郭氏一党的目光落在了蔺琛身上,蔺琛恍若不知,君子坦荡荡的道:“臣赶到北平府时李自荣已没了踪影,又在城中寻找明王耽搁了两日;实在惭愧,让皇上置身险境,险些误了大事。”   这时,被卢侍郎搀扶着的文叔公上前道“皇上、诸位大人;虽然说千里马说一日千里,但实际上再好的马匹,没日没夜的跑也只是三百公里。再说,从北平到金陵城这么远的路,道路众多,若不是事先知道走的那条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三百六十九章:局中有局(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事态发生道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地步,郭宏一党绝不会错过此次机会放过定国侯与明王;尤其谢昭还是蔺琛的仇人。   谢昭步步紧逼道:“侯爷既然知道事态严峻紧急,为何不从东北大营多带些兵?”   蔺琛侧过头看他们一眼,薄唇微勾,眼角也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配上额间的朱砂痣,无端生出了嘲笑的意思。   郭宏心里顿时一怔,谢昭说了不敢说的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尽管平日里蔺琛淡泊不争,可眼下‘老婆’生死未明,这些人又恨不得弄死自己的心尖人,绝对不给谢昭任何补救的机会。   “宁国公的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蔺琛淡淡道,“今日我才知道,那东北大营竟是我的私兵,想调就调,那些贪心不足的洋人也不用管。敢问宁国公,这是你给我的特权吗?那我再问宁国公,当朝除了皇上,谁能一句话调动东北大营?如果有,劳烦你报上名来,我替陛下宰了那乱臣贼子。”   这句话说的平淡却包含煞气,朱晔平瞬间回过了神,顿时察觉自己方才险些被谢昭带到了阴沟里。   蔺琛手握兵符挂帅印,明王与定国侯真要谋反,李自荣与徐臻这种货色连提鞋都不配。 二人犯不着捡徐家的漏。   蔺琛:“皇上,臣这次未能早日察觉异动,罪该万死。臣在京郊发现了李自荣等人踪迹,但因明王被挟持,未敢打草惊蛇,准备向北大营求援时,正遇见北大营在城外严阵以待,这才知道城中可能出了事,好在北大营的韩统领事先得了郭尚书提醒,臣仓促之下动用了火筒,还放了北大营入城。幸而皇上是真命天子,化险为夷,也多亏的郭大人大义灭亲、安排周全。”   郭宏脸皮一紧,他已经感觉到了徐氏一党恨不得用眼神烧死他的愤怒,是的,他玩装病,玩金蝉脱壳,还让谢昭打头阵,为的就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他低调到了尘埃里,所图的不过是让徐臻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谁知道蔺琛上来给了一软鞭子,还将他拿剑串着要烧烤;徐臻方才已经怀疑,如今定国侯的一句话成了铁证;能够背叛自己的,果然是最不设防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朱晔平这时也终于明白,不是北大营腿脚快,不是北大营未仆先知,而是早在城外侯等着。   朱晔平智商不在线的问道:“怎么又扯出了北大营,郭爱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宏只好暂时放过蔺琛这个大意外和大麻烦,郭宏对自己的此次谋划十分自信,可进可退,自己与徐臻之间的交谈也无第三人在场,只是朱晔平生性多疑,身边还有一个恨不得吞了他的徐臻,他只得斟词酌句将事情讲了一遍。    朱晔平听完胆战心惊,里面牵涉的人之广,内情之复杂,纵观历史,都是绝无仅有的。   也幸亏在混乱时百姓都跑了个差不多,北大营也将天坛周围戒严了,不然这‘盛景’入了市井的眼和耳,朱晔平就真成了最可笑最悲情的帝王。 第三百七十章:局中有局(Ⅴ)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郭宏的忠心还没表完,李自荣一干人等便被北大营押到了朱晔平面前。   李自荣在约定之地没能等到徐臻的人,就知道城中有变,还未等他逃跑就被北大营包围,以明王为质,谁知新任的大统领韩飞言道:” 谁知道明王和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随即不管不顾射杀了挟持明王的反兵,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明王’也押回了城中。   除了‘明王’没被捆绑,其余的一律是五花大绑,反贼兵还都被绳子连着串成了串。   李自荣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能逃此一劫,于是到了天坛时,膝盖未落地时,喊冤声高亮响起。   沈江上前一步喝道:“你勾结反贼,挟持明王,起兵叛乱,你喊什么冤?”   李自荣叩头在地,痛哭道:“皇上,冤枉啊,皇上!臣世受皇恩,岂敢辜负皇恩。国家危难之时,臣连夫人的嫁妆都掏了出来购买战争券;如今明王一党污蔑罪臣,说臣贪赃枉法。请皇上做主!臣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愿让陛下清点臣的家产以证清白!”   朱晔平冷哼一声:“照你说的意思,你私自进京是来救驾了?”   李自荣指鹿为马道:“明王一手遮天,结党营私,欺上瞒下,罪大恶极。臣自持清白,然有小人搬弄是非,累及内弟;小人趁机撺掇内弟以下犯上,臣远在北平,知道此事时情急之下扣下明王,押解进京面圣……”   不得不说的是,朱晔平的臣子各个都是颠倒黑白的高手,总能把自己从那些诛九族的大罪中摘出来。   朱晔平打断道:“小人是谁?”   李自荣大声道:“正是户部尚书郭宏,是他为内弟献上的‘凤袍摄政’之计!”   郭宏当即怒道:“皇上,叛贼这是血口喷人!”   谢昭连忙助阵郭尚书:“李大人倘若真的是押解明王进京,身边就这么几个兵吗?定国侯方才分明有说北平城被你的屯兵围得个水泄不通!”   徐臻此时也在哀嚎大哭:“臣冤枉啊,皇上!”   叶锦江:“……”   这是狗咬狗? 他已经惊呆了,他果然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一定是祖宗保佑,不然他怎么从这阴谋套阴谋的层层叠叠中不少胳膊不少腿的爬出来?   朱晔平:“都给朕闭嘴!带明王!”   没有存在感的‘明王’与‘李韬’被人推上前,朱晔平阴恻恻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冷声道:“启明,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着华服的‘明王’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一团,往日的高冷不似人间的气质完全没了,竟带着几分疯婆子的傻气。   别人没说什么,倒是被卢侍郎搀扶着的文叔公急了,上前按住‘明王’的肩,急急道:“我的殿下,你倒是为自己说几句辨白的话啊!”   这时,奇迹发生了,去年飞上屋顶一箭射死炼丹道士的明王殿下居然被一个要进棺材的老头子一按栽在了地上,身板变了,脸也变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深情宛然(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众人皆是一惊,这文叔公是成了绝世高手了还是明王是纸糊的?   韩飞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试探着要把栽在地上的‘明王’拉起来,突然发现这人脖子黝黑粗糙,回道:“皇上,这人好像……”   朱晔平:“什么?”   韩飞头皮发麻道:“好像不是明王殿下!”   一边说道一边把人拉直,‘明王’抬起了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虎在脸上,鼻子塌了,嘴歪了,眼斜了,这哪里是那个风华绝代的‘明王’,分明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丑八怪。   北大统领韩飞震惊之下,还好智商没有吓跑,三下五除二地将此人的华服扒开,只见两个大窝窝头滚在了地上,还露出一双大脚,北大营中有个机灵鬼,从天坛里面端出一盆水朝那人脸上泼去,韩飞拿‘明王’的华服照着那晕开了粉的脸上一擦,分明是个中等身材的黑呦男子。   朱晔平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种大变脸,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手指打着颤:“你……你是何……何人?”   那男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竟是一个哑巴。   旁边的‘李韬’也在顷刻间改头换面。   徐臻:“……”   李自荣:“……”    那两人是李自荣派去看守明王和李韬的,什么时候被人毒成了哑巴? 这就是江湖人说的易容术吗? 真的明王和李韬呢? 难道一直扮作这两人模样混在他的队伍里?   李自荣诚惶诚恐的匆匆回头,果然,被押来的随从少了两人,这人什么时候不见得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心道:“天要亡我!”   这下,连郭宏都瞪目结舌了,肚子里全是阴谋论的郭大人不由得怀疑――李自荣还真是投靠了明王,不然怎么给他们搞回来一个假的回来。   看着明王那一张脸,朱晔平实在是恶心,抬起脚要一脚踹开那人离开,结果腿站麻了,一抬脚就有狗啃泥的架势,幸亏身边有个眼疾手快地蔺琛,在天子出丑以前揽扶住。   蔺琛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臣背你吧。”   朱晔平心头一震,他看了蔺琛一眼,看着他的眼神,一时恍惚起来,这么多年,啊炎与蔺琛都没有变,变得只有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这朝堂之中他曾所信任的臣子们,哪一个不是满腹算计,只有眼前这个数次遭了自己毒手的人,依然是最当初的样子。 这简直让人汗颜到无颜以对。   朱晔平摇头,他有着帝王的骄傲,直起身板让姚申拖着手臂缓缓走下天坛台阶。   姚申起了嗓子喊道:“起驾回宫!”    从烈日当头到夕阳如血,金陵城有惊无险度过漫长的一天。 残阳照着皇宫的琉璃瓦,金灿而悲壮。   夜幕降临,终于遮掩住了一切。   这一夜,彻底终结了徐家在开元的地位,那些人,再也没有了十几年前徐达叛乱时的侥幸活下来的好运。   徐氏,连根拔起! 徐玲珑打入冷宫,王孙因毫不知情暂未收到牵连。   郭家靠着那点透风报信之功未收牵连,这是郭宏设想中最糟糕的结果,与他所谋之事大相径庭,现在杀了明王的心都有了,以他对明王的了解,这一切都是明王设的局。 第三百七十二章:深情宛然(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而他口中的明王,这整个事件最核心的人物不知所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翌日,润安皇帝未上朝,太医们脚步匆匆进出皇宫。   好基友,一起走! 蔺琛与叶锦江在宫内待到天微明时方才离开,蔺琛的身上有股药味,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马车上的帘子一耷拉,他身上的药汤味立刻弥漫了整个车厢,还带了几分夏末的烦闷。   经此一役,二人的革命情谊更加深厚,只是都是心力交瘁。   上了马车后,叶锦江不放心的问道:“你的心口怎么样?药效上来了吗?”   蔺琛摇了摇头,闭目养神。   叶锦江也不知道他这是有事还是没事,两颊有些凹陷,眼下发青。 想着蔺家也没个趁手的照顾,便直接把人拉回了自己的家中。   京城还处于高度戒严状态,朱雀大道上两侧无闲杂人等,平日里会出摊谋生的小贩也不得不窝在家里,车轱辘声显得格外的响。   车子一停,蔺琛被惊了一下,不知道这么一会功夫这人做了什么噩梦,口中喊了一句:“启明” 。 猛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那一瞬还有些迷糊不知身在哪里,叶锦江当作没有听到给他撩了车帘,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蔺琛下了车,眯着眼看了看叶府的大门,道:“刚才在宫里,我好像听太医说了一句,叶老爹病了?老爷子也不大好?”   在大门口不太好说实话,叶锦江干咳了一声,撇开了头。   蔺琛当下会意:“我这来看望老师的空着手……”   叶锦江揽上他的肩头:“这有什么,你把他的儿孙全头全尾的带了回来,这就是大礼……你丫的给我闭嘴!”   最后一句是叶大将军朝着那只让他恨得烤了的鹦鹉吼的。   这只鸟好奇的盯着蔺琛看,扑棱着翅膀嚎了两嗓子:“小畜生,一脸肾虚样,早上死,中午埋!”   这尊门神他妈的是只喂不熟的货色,只认叶老爹,对着败家叶老爹就喊“老爷发财,老爷发财” ,对着其他人则都是畜生畜生的喊,还态度傲慢。   蔺琛挨它骂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今天定国侯心情不好,往日不计较,今日朝着那鸟头上像弹珠子似的弹了过去,顺带劲风,那鹦鹉立马头冒金星翻了两个跟头,漂亮的毛落了一地,顿时蔫了,还化身狗腿子:“公子英武!”   叶锦江:“……”   丢人丢到了家里,无言以对,无地自容,无……  蔺琛满意的笑了笑,谁知他刚抬脚往里走,那鸟翻脸如翻书,漂亮的身子,恶毒的声音:“我呸,我呸!”    定国侯心情实在不好,闻言就停了步子,一伸手逮住了那小畜生脚下绑的线,对叶锦江道:“跟你家老爹说,这玩意归我了,改天我让人送只漂亮的。”   这只鸟仗着自己是畜生没人和它见识不知道撒了多少野,谁知定国侯今日竟真的和它这只畜生计较。   叶锦江求之不得,连忙道:“好好,求之不得,大恩不言谢!”   第三百七十三章:深情宛然(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那小畜生立刻炸毛,尖叫道:“小畜生玩鸟了,小畜生玩鸟了!……”   戛然而止,小畜生被定国侯掐了脖子。   门口打盹的老仆醒了,揉揉眼,一见定国侯来了,连忙爬起来迎客,真是鸟飞人跳。   过了二门,叶锦江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明王殿下现在在哪?”    蔺琛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叶锦江大吃一惊:“你也不知道去了哪?”   “我到了北平才知道没了她的消息,” 蔺琛一手提溜着鸟,一手按了按眉心的朱砂痣,那朱砂痣更红了,“我们是在江北大营分开的,她带着亲卫到微服私访,找了轻若扮成自己、沈叶扮成李韬去和李自荣周旋。听被她留在城里的亲卫说,好像是到一个江湖帮派里找流民去了,途中让人带了一封让我们回京的信,关于她自己的情况只有一句安好勿念。徐氏一党以她名义造反,我不得不赶回来,留下几个亲卫在那边继续查访,也请了陈老将军帮忙,只是……”   叶锦江:“……”   如梦方醒,沈叶原来是领了明王旨意。 又看蔺琛的疲惫姿态,原来人是真的找不到,难怪这人刚才会做噩梦。   叶锦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拍了拍他的肩道:“明王殿下不是平凡人,你看她面都没露都收拾了徐氏一党,肯定没事的,再说她跟着陈老将军跑了小十年的江湖,什么样江湖帮派不认识?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这事情没搁在谁身上,真搁了这样。   蔺琛的眉头紧皱,没有半点舒展开的意思。    叶锦江见此情景,岔了话道:“皇上如何?”   蔺琛叹道:“说是没什么大碍,只说是怒气攻心,要静养一段,太医说的轻巧,现在谁能静的下来养着?”   叶锦江也叹了口气,有些担心的道:“他叫你进去,可是又说了什么?”    蔺琛顿了顿,道:“他问我‘若烈火炎炎,万物起火,金鸡可会张翅’。”   叶锦江顿时一怔,金鸡张翅是凤凰羽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未等叶锦江再发问,蔺琛继续道:“在民间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同样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   叶锦江:“你是这么和皇上说的?”   蔺琛点头。   其实朱晔平还问了他其他。   本是同样的年纪,靠在床头的帝王突然垂垂老矣,突然问道:“先帝驾崩之前把你叫道跟前,同你说了什么?”   太久以前的事了,蔺琛却记得清楚明白,捡了一句安全的话回道:“先帝对臣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完事应有度’。”   朱晔平闻言一怔,抬头看了看窗外微亮的光芒,将“自矜则愚” 念了几遍,随后突然说了一句:“启明有跟朕说过被匈奴女人虐待的事,朕也看到了她后背的伤疤,琛弟知道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深情宛然(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知道她被虐还是知道你知道她受虐这件事?  蔺琛一头雾水,不明白朱晔平什么意思,又听他道:“比她漂亮的,比她温柔的,只要你想娶,都可以娶回家中,为何唯独是她?”   既然戳开了窗户纸,蔺琛跪地道:“那些在别人眼中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朱晔平看了蔺琛一眼,目光中似乎包含了许多话,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叶锦江感叹道:“伴君如伴虎啊!”   蔺琛也回过神来:“真累。”   “可不是,比在疆场打仗都累心!” 叶锦江深有同感的道:“为百姓干实事的没有,一个个无法无天,趁机揩油摸鱼,关系扯的跟蜘蛛网似的。要不咱两个撂挑子盘个地方,我打铁,你卖包子?”   蔺琛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啊,一天到晚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小心你老婆不让你**。还不如你开勾栏院,我卖胭脂水粉。”   叶锦江闻言,笑道:“你这志向,咱们长公主殿下晓得吗?”   蔺琛跟着笑了一下,很快又变回了苦瓜脸,担忧之色展露无疑。   启明人在哪里? 可还好?   但求平安归来!   这次回来,朱晔平对她或许更是心生芥蒂。   叶锦江当下想扇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嘴欠饶回明王身上。 涉及明王,蔺琛向来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蔺琛,让他既心惊又担忧。   自从朱晔平占了儿媳养了男宠,这开元的民风跟着开放起来,甚至有了男女不避嫌的势头。 朱晔平自己怎么玩是一回事,可自己女儿,还是个可能会称帝的女儿和姑丈好了,眼看妹夫变女婿,死守旧体也能让人理解。   叶锦江总觉得定国侯与长公主殿下是在过家家,总害怕这两人两天就散了伙。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都是从未谋面就凑合过在了一起,所谓的花好月圆、伉俪情深真是寥寥无几。   偏偏定国侯与明王就成了稀世爱侣,实在不得不让人担心。   二人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露出过什么,可那种为对方生对方死的心让人艳羡。 倘若真的能放手,蔺琛绝不会跨过父女那条线,叶锦江在一旁看的明白。   叶锦江至今想不明白,这金陵都多少温柔如水貌美如花的女子,蔺琛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朱启明。   叶锦江问了一个和朱晔平类似的问题:“你怎么就死心眼认定了非她不可?”   蔺琛半天没有吭声,几不可闻道:“人们往往喜欢薄情的坏男人,却不喜欢骄傲的女子,而我喜欢的就是她的骄傲。”   叶锦江一听,就觉得这人欠虐,可是老妈子的心又上来了,小声问道:“子琦,你想过没有,万一你们真散了,你打算怎么办?就算是你们百年好合了,你们的孩子姓什么?”   蔺琛沉默了,直到走到后院时,才低沉着声音道:“想过,或许会同归于尽;至于孩子,会姓蔺。”   叶锦江竟无言以对。   再多的誓言,都没有同归于尽四个字来得震撼人心! 第三百七十五章:呼啸北风(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到了叶老爹的院内,叶老爷子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叶老爹在打拳,见蔺琛来了颇为欢喜,盛情邀请蔺大帅和自己对拳,眯着眼睛的叶老爷子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一拐杖敲在了叶老爹小腿都上。   叶老爷子:“让蔺家小子休息去,好好打你的拳!”   叶老爹委屈的撇撇嘴,继续当好孩子。   蔺琛一觉睡到了半下午,还没来得及洗脸,闯进来的叶锦江又传来了‘催命符’:“皇上急诏宣你进宫!”   蔺琛不敢耽搁的赶到宫里,还来不及喘气就被一位亲卫晃了眼,那是跟随着启明的二十四位亲卫中的一员,身上有伤,蔺琛的心跳陡然加快,艰难的稳住身体,勉力稳住心绪,快速的给朱晔平行礼。   “琛弟不用多礼,” 朱晔平撑着病体爬起来,转向那亲卫道,“快把明王那边的情况说一下。”   亲卫低下头,道:“属下奉侯爷志明,暗里随行保护明王殿下与李大人安插北平流民疫情,李自荣叛贼私屯兵马,挟持了明王殿下,小的几人害怕殿下被误伤,就兵分两路,一路到东北大营报信,一路跟踪李自荣那奸贼。后来还是被李自荣金蝉脱壳溜了。蔺帅不确定明王是被挟持还是自己另有办法已脱身,便带人回京,令我等留在北平府寻找明王殿下。”   这话自然是蔺琛提前套好的招,这些亲卫是启明到老北风时留在了北平府。   蔺琛现在担心的是,他们是不是找到了启明? 启明怎么样了? 看着那人满身的血污,蔺琛心中十分不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李自荣押进京的人是假的,想必明王已经脱身,” 朱晔平道,“你们现在可是有了长公主殿下的下落?”  。   亲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上。   字迹是启明的字迹,有些潦草,关键是还有血迹。   蔺琛的手指哆嗦,那封信简直要从手中脱落,这一刻,他晕血,因为那是他心尖人的血。   朱晔平见状接过去,看的也是眉头紧皱,好大一会,长叹了一口气,无声的将信还给蔺琛。   蔺琛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才将那封信更仔细的看了一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不知所措。   那信写的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开篇时自己能到不行说了自己如何金蝉脱壳,然后就是误跑误撞的落在了老北风手里,发现了不少流民入了匪帮,才知道李自荣秘密屠杀了很多流民,无奈之下这些人入了匪帮讨生活,她与李韬决定潜伏匪帮彻查此事。 可后面的‘画风’突变――  匪帮的日子如何,寥寥几句,还主要是李自荣的那些骇人听闻的坏事;她成功说服无奈入了匪窝流民上京作证,就在那时,老北风里面出现了流派之争。   此时,有人想要被招安,那些悍匪怀疑明王就是为了招安而来,匪帮成员复杂,挑拨离间的有心人大有人在,然后就发生了流民暴动。 第三百七十六章:呼啸北风(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己为啥流血半字没交代,还写了一通屁话,再三叮嘱不许东北大营介入,她会周旋处理好,收民心,平民怨。 说是暴民无法招架正规军,害怕引起更深民怨,倘若引起连锁反应必然内忧无法收拾。   蔺琛杀李韬的心都有了,任由明王胡闹,最后还来一句他妈的:“安好” 。 想必李韬那个书呆子已经被明王哄得团团转,说往东绝不往西。   如果蔺琛晓得他家殿下把桑蚕衣脱给了李韬,不宰了他也得揍个半死。   亲卫:“皇上,蔺帅,王爷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但事态严峻,李自荣南上后,他的那些官兵更是无法无天,流民暴乱,对那些官兵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眼看着就要失控,陈将军命我速来京城请皇命。”   朱晔平问道:“长公主人呢?”   亲卫跪地道:“……回皇上,这封信是一位尼姑偷偷转送来的,从那以后就没了任何消息;第二日我等到那尼姑所在庵寺时,哪里已经化为灰烬。”   蔺琛险些抽过去。   朱晔平整个人变得更加憔悴,像是没了主心骨。   启明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她刚有动静,一身狼狈的李韬早都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扑了过去,惊叫道:“殿下,您可醒了!您还认得属下吗?殿下……”   一边嚷嚷一边哽咽起来,像孝子似的掉眼泪,越擦越多,最后竟嚎哭起来。   启明:“……”   她何时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孝子贤孙,哭得像个孙子似的。 启明被他的哭声震的脑门发懵。   她那哑了声的尼姑母亲,也幸亏哑了,不然不知哭成什么样子呢,眼睛通红。   看启明不舒服的样子,递给了李大人一方帕子,拍拍李韬的肩把人劝止了泪。   李韬慌忙擦干泪,忙道:“殿下,此处在东北大营附近,刘掌柜手下的兄弟带着殿下的信物去了东北大营,倘若顺利,陈将军应该很快就到。”   启明吃力的点下头,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那晚启明扔下亲卫带着李韬跟随刘掌柜的前往老北风的根据地,或是明王太能算计积了太多阴德,这次点不是普通的背。   他们在半路上就撞上了流民叛乱,碰上了启明心里虽然咯噔一下,但也在意料之中。   人在活不下去时,为了活着,什么事都是能干得出来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揭竿而起搏上一搏,说不定还能名垂青史。   推断出了人家会造反,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流民什么时候造反;明王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太自信,从未有过控制不住局面这个想法。   她的自信是有原因的,这种被逼出来的流民暴乱并没有太大杀伤力,解决起来也不困难。   在这个时代,火药才是成功的关键,炮筒里面出政权,老北风再牛逼,也不过是人多势众有刀剑,东北大营真要对付轻易而举。   暴民所求,无非就是一条希望之路。 第三百七十七章:呼啸北风(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刘掌柜这人虽然说话难听,态度也不友好,却是真正的大义之人,行事稳重,看着帮内的架势,当即隐瞒了启明的身份。   这种情况,天上掉下个明王爷,轻则就是挟持,重则就是砍了。   启明的想法亦是如此,她虽冷酷无情,却也不想让这些无辜的可怜人亡在本该炮轰洋毛子的炮口下,更重要的是,她要朱晔平和整个朝堂听见流民的呐喊声。   启明用的还是沈家掌柜的这个身份,又有刘掌柜绑着遮掩,进入老北风很是顺利,正好遇见了一直在流民中很有名望的了无,借着了无这层关系,很快就接触到了暴民首领。   明王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堪比三国孔明;短短十几日,启明已经基本稳住了暴乱,本来是热了脑子呐喊厮杀,后来众人已经理智下来,开始权衡利弊。    老北风是四位当家的,刘掌柜刘呈祥、阎书勤、赵三多、还有一位女子朱红灯;赵三多年龄最长,和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其余三个都被启明的花言巧语说动了,愿意派人和官员和谈。   就在这时,京城天坛叛乱,明王失踪众所周知,东北大营在明处不得不寻找明王。 东北大营一动,老北风的叛军成了惊弓之鸟,局面陡然紧张起来。   启明一手安抚老北风叛军,一手亲自写了一封折子,让东北大营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害他功亏一篑。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能噎着。   为了安全起见,启明让了无亲自去城内传信,那封信就是蔺琛看到的那一封。   有时候就是这样,看似安全之举不安全。   那三位大老爷们首领还没有朱红灯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识字多,别看都是大字不识的人,未成事却早已自封称王,杨三多为东王九千岁,阎书勤是南王八千岁,刘呈祥是西王七千岁,朱红灯是北王六千岁,以东为尊。   杨三多本来最有话语权,大家跟着他造反立朝廷,突然莫名其妙的从老大变成了不合群的老顽固。 他一琢磨,就怀疑上了那个自始至终都不肯偷袭东北大营的西王有问题,对刘掌柜的起了芥蒂之心,买通了刘掌柜身边的一个小弟,准备抓刘掌柜的把柄。   几天过去没逮住刘掌柜的把柄,倒是看见了了无趁黑鬼鬼祟祟的离开了据点,追上去一看,还是和当官接头。   杨三多立刻气疯了,给点了火的火药一样瞬间炸了。   紧要关头,启明当机立断,绝不会让刘掌柜替自己背黑锅。 在杨三多找上门前,在江湖中,用江湖人的方法,率先将这群义匪中数得着名号的都请了过来,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江湖事,江湖手段办,这些江湖客可不像朝中官员那般识时务,审时度势。   杨三多毕竟当了那些人那么多年的默认老大,他的煽动还是很有效果的,顿时乱作一团。   明王从腰上抽出一把短刀往桌子上一扎,冷声道:“诸位是江湖人,今天咱们就按江湖规矩,三刀六洞。” 第三百七十八章:呼啸北风(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顿时镇住了另三位王,尤其是朱红灯这个女人。  杨三多起了要她性命的心,没朝她腿上扎,二话不说拔起刀子捅了启明一刀,启明生生受着,没有丝毫闪躲。   朱红灯率先倒戈,南王一看见血,心里咯噔一下,明王绝对不能死在老北风,否则他们不死也得死。 因此退出了老北风,杨三多更怒不可遏。   老北风仅留杨三多一派,造反是造不起来了。 刘掌柜的连夜派人护送启明离开前往江北大营,途中遭了几波杨三多手下的截杀,刘掌柜让保护启明的那些人也几乎全都见了阎王。   了无还能自保,甚至能帮点忙,而李韬完全是个拖累;进入老北风以前,启明就唯恐这位至关重要的副钦差出事,强行让他穿了自己的蚕丝衣。 启明一出事,这位李大人死活不再穿,为了不让这个拖累受伤,启明又添了一道伤;好在她跟着霍心如混的时间旧,不然自己身体里的那点血早晚流干净。    了无这位做母亲的,对启明的照顾很是伤心,用莲叶包着点水喂启明喝下,又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的给她重新上药,包扎布用的是了无洗了干净的里衣割成的布条。   启明喝了水,攒了点力气,强打精神对着背对她们避嫌地李韬笑道:“换好要了,公瑾你转过身来吧。” 然后指了指对面,让他坐,“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此行不亏……再说我还没断气,你先省省眼泪,男儿有泪值万斤,你这掉的不是泪,是金豆子。”   李韬愧疚的用袖子擦掉眼泪,哽咽道:“是下官害了殿下,还拖累了殿下。”   启明淡淡一笑,打趣道:“上次京城围困,李大人私下里发奋图强跟着洋牧师学了一口外国话,这次要怎样?回去练个刀枪不入之躯和铁砂掌吗?”   李韬:“……”   启明:“你要向了无师太学习,她就没哭。”   了无打比划道:“你若再这般任性妄为,回去后定然得给你点个长明灯。天天对着念佛抄经。”   “我恐怕要辜负你了,” 启明试图靠自己调整一下躺姿,“李自荣以我的名义造反谋逆,纵然你已入空门,纵然我清清白白,但是……瓜李之嫌……嘶……”   有眼力劲的了无见状忙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帮着她翻身。   “瓜李之嫌,有嘴也说不清了,” 启明忍痛把话说完,“流民之事,北平疫情,既然走到这一步,不能半途而废……现在回去找皇上辩白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咱们还是留在这边把事情都解决了再回去,到时候皇上或许会看在我这点皮肉之苦的份上放我离开一段,正好避嫌!”    李韬看着她那衣服上染的血,再听她那句毫不在乎的“皮肉之苦” ,对明王的敬仰之情宛如涛涛江水,简直到了盲目的地步,丝毫不逊于京城的文叔公和沈江。   李韬正要真诚的表达自己的忠心时,了无的脸色一变,比划动作制止李大人出声,身体侧耳贴着地面,片刻,她冲启明比划道:“马蹄声,至少十几人,不知是敌是友?”   谁也不敢妄下判断,来者究竟是陈老将军还是东王那头疯犬。 第三百七十九章:柔情似水(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勉力的要支撑着自己起身,李韬当下就没了男女之间的忌讳,慌忙去扶她,正要开口,启明一个“嘘” 的手势打断了他。   方才那个还笑说他的明王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此时像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眼睛泛着凌厉的光。   启明手里拿了那把曾经刺入她体内的匕首,脸色苍白却看不到孱弱,只是让人心生胆怯。   李涛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这时,她似乎知道了来人是谁,嘴角勾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将手中的匕首扔了,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着,对李韬道:“出去看一下,看看是哪位将军,代我迎进来。”   李韬一怔,呆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来人是谁?”   “马啼声声震耳溃,必是东北大营的人。” 启明指了指外衣,“你去把人迎进来,就说我身子微恙,不能相迎。”   了无明了,慌忙帮她穿戴好,尽管外衣已破破烂烂。   了无:“……”   她的这个孩子,不像爹,不像娘,最像那个捡了便宜的定国侯,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做做样子。   李韬已经彻底被明王折服,就是明王放个屁 ;;也是香的,立刻小跑出去看看是哪位大救星。   启明谢绝了了无的搀扶,勉力的支撑着身子站着,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还未见到李韬的人,就听到那激动的喊声:“殿下,是定国侯……”   这侯字落地时,来人已经大步的闯了进来。   居然是本应该在京城的蔺琛。   见到他,心中绷得劲一松,脚一软,整个人要瘫倒地上,电火光石间,蔺琛一把接住她。   方才那个“枪林弹雨我自无惧可穿过” 的明王殿下突然就“半死不活” 了,君临天下的王者成了气若游丝地病秧子,手连蔺琛的肩都搭不住,哼唧道:“锦溪,我疼……”    说完这一句,好像用尽了她所有力气,看见蔺琛的一瞬间,那支撑着大无惧的脊梁顷刻间断了,人差点就晕过去。   她无意识的抓住蔺琛的前襟,眼皮在打架,可她舍不得闭眼。   失血太多,多日来又未能饱餐裹腹,她只是觉得冷,像要死了一般;她想起了十三岁那年她在冰山雪地被狼群围着的情景,那种冷,骨髓血脉都是冰渣子,这时,她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夕,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喃喃道:“……我冷,有酒吗?”   一直在现场的了无被震惊了,她本该在俗尘之外,因为母亲这个身份,一直又在俗尘之内。   蔺琛眉头紧锁,对李韬没有什么好声的吩咐道:“李大人,去看看军医到了没,让他腿脚快点。”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皮囊酒壶,里面是水不是酒,他已经戒酒很久了。   蔺琛让启明靠在自己的身上,哄骗傻子似的道:“张口。”   启明配合喝了两口,低声道:“骗子。”   蔺琛:“我不单单要骗你,等你好了还得再打你屁股。”    话虽这么说,见到人这幅样子,心口疼的要他老命,他怎么会舍得揍她。 第三百八十章:柔情似水(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从他把她带回金陵城,是定国侯府的继承人也好,是长公主殿下也好,是明王殿下也好,她再怎么搅弄风云,何时伤成过这样,蔺琛小心的解开她的外衣看了一眼,血液又渗透了‘纱布’,一股血腥扑面而来,蔺琛的心在剧烈的跳动,手脚哆嗦。   启明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低声安抚道:“见着你,我就好了……”   蔺琛微微闭了一下眼,身体紧绷,可手上的动作轻柔,怒火都压在了冷冷的言语里:“恕我眼拙,没看出阴沟里翻船的明王殿下哪里好了。”   启明含糊的小声道:“见到你,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蔺琛:“……”   他觉得怀里的人是一株菟丝草,身体拼命的缠着他的躯干,根须伸进他的心里。   启明很疼却不敢声张,缓缓地呼气吸气,蔺琛是又怒又心疼,于是低下头亲上了她的唇,似乎想要把她那痛苦声吸在自己口中,脸却是个大黑脸。   外面有马蹄声传来,随后就是李韬的叫唤声:“侯爷,军医来了!”   文人气质虽远离他而去,还是被了无扯着后领薅了出去。   启明蓦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皮终于不再遮挡方才散乱现在略有焦距的眼睛,傻傻的看着蔺琛。   蔺琛附在她耳边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说完,扭头对军医吼道:“还不快点!”   人家大夫本来让定国侯这个闲杂人等离开,定国侯的目光实在是太骇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赶走蔺帅,只好顶着蔺琛那要杀人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收拾明王身上那两道发炎的口子。   在别人面前,就是疼死,明王也不会示弱,只是战战兢兢的大夫有些笨手笨脚,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疼的哼唧声;看到那口子,蔺琛的脸色越来越黑,启明仿佛感知到了他隐忍的怒气,将冰凉的手伸着搭在他的掌中。   蔺琛低头看着她,见她额头的冷汗顺着皮肤往下滚,眼睛里还带着雾气。   蔺琛:“……”   启明撒娇和撒脾气,都很有一手,都让他拿她没办法;就算是要月亮也会捞一颗跟她。   她是他的命,而他,认命了!   把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如果疼就闭上眼。”   启明勉力的给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闭上了眼。 有蔺琛在,她就心安;更何况北平乱局基本上已平静。 听着蔺琛的心跳,刚才她说的那句‘不会死不瞑目’的话是真的;如果此时阎王爷要她的命,她死而无憾,安心的睡了。   陈老将军听从了明王的安排,真的没有动兵镇压暴民,而是写了一封封真挚诚恳的招安书;杨三多手里的人在追杀启明时耗了不少,因为他这可恶行径,其他三人联手对付他,杨三多本人在一场乱斗中被一个无名小卒杀了。 一场本会引起大范围揭竿而起的叛乱就这样销声匿迹。   第二天,京城传来旨意,任命王询为北平总督,处理北平府之事。 整个北套河的大小官员无一不受牵连,随即带人找到被李自荣圈押的流民,王询亲自向流民赔罪,重新给流民登记造册,还设立了报失亲人处,由官方帮助寻找,已经被李自荣杀害的王询亲自到家属处送抚恤金。 第三百八十一章:柔情似水(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天气已经凉爽,所谓的‘鼠疫’被李自荣的四处关押误打误撞的得到了控制;沈家药铺无偿提供药物,军医帮百姓检查身体。   十日后,王询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所抄赃款,用来为灾民抚恤,余下的上缴朝廷。   李韬这个钦差大臣,和王询配合的天衣无缝,将众官员的家抄得干干净净。   李自荣这混蛋,本该是家财万贯的主,除了摆设竟真的没有金银珠宝,全是战争券;李韬无奈,冒着被定国侯揍的风险前去请教还在床上躺着的明王殿下。   启明思忖片刻:“战争券发行了多少,卖给了谁,户部都有登记在案,国库里的银子都是谁填进去的我心里有数,查查他都和哪些商贾交往密切。他们的账倘若看不明白或者分不出真假,不用着急上火,我给你找了帮手,这两日就到,那是沈三万岳丈卢家旁支的一位公子,从小泡在在算盘堆里,卢侍郎的侄子,人可信。”   李韬先是一怔,随即才想起了明王口中的卢侍郎是谁,连忙点头。   “还有就是,只要到官府备案转让证明,战争券可当银子使用,” 启明靠在床头,虽然人还有苍白,却带着李韬熟悉的杀伐果断,眼神凛冽,“你清点一下李自荣府上的战争券入下账,然后拿着去商贾那些买粮食赈灾。”   李韬:“殿下,购买战争券的除了朝廷官员,民间也都是商贾大家,或许是不缺银子的缘故,目前还没发现有在市面流通,不知粮商收不收。”   启明:“购券者是在家供奉还是当银子花了,这个我不管,但拿出去花有人拒收就是犯罪。就算这的粮商是皇亲国戚,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敢把朝廷律令当一句屁话拒绝买卖,人手不够的话,从陈将军那里借点,明白了吗?”   明白,而且是很明白;不就是耍无赖。 从北平府开始,战争券经过备案与金银等同。   若干年后,战争券演化成了‘交子’;跨越时代意义的货币。   启明有些精力不济,强打精神继续道:“让和仲贴个告示,拒收战争券情况属实者,仗责五大板,屡次不收者关押起来。”    明王殿下生动的给李督察上了一堂软硬兼施的课,大有收获,连忙应了去办事,只是人刚走了两步,明王殿下唤住了他:“公瑾。”   李韬驻步回头。   启明的脸已变成柔和:“北平之事,劳烦你了。”   李韬忙道:“殿下言重了。”   启明:“我恐怕害的一段时间才能上路,怕是不能同你一起回京复命,有封折子还要麻烦你捎给皇上。”   有时候,步步紧逼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应该以退为进,这次受伤是个好机会。   李韬单纯,只是觉得明王这两句劳烦有些莫名其妙,拱手道:“是,殿下受伤,就应该好好休养,跑腿之事就都交给下官,有什么办不好和不明白的,下官再来问您。”   如今,明王殿下的话比皇上的话更有分量。 明王除了性别是女,不逊于历史上的任何有成就的帝王。 第三百八十二章:柔情似水(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淡淡一笑,看他并不明白其中含义,也不再多加解释,摆摆手让他走了。   李韬再次拱手见礼,随即往外走,正巧碰上了定国侯,忙要见礼,不过看到定国侯手中那捧看得灿烂的菊花,整个人怔住了。   蔺琛朝他点了下头就进了启明的房间。   李韬揉了揉鼻子,心道:“定国侯对长公主殿下真细心!”   蔺琛一进屋就将花插进花瓶:“菊花开了,怕你躺着觉得闷――好看吧?”   启明的目光再也从他身上移不开。   蔺琛笑看着她:“看什么?”   启明:“看你。”   蔺琛:“看不厌烦?”   启明:“看不够。”   说着伸手就去拉他。   蔺琛怕她再折腾伤口再裂开,连忙靠过去握住她的手:“大夫的话当耳旁风吗?剜了那么一大块腐肉还不长记性?”   启明撒娇的拉着他的前襟让他近前:“锦溪,疼。”   “……” 蔺琛扭头不看她,“我不吃你这套了。”   撒脾气的明王让人受不了,动不动就撒娇的明王也让人吃不消;撒娇一般都代表着她要做坏事。   启明嘟嘴,一幅你不爱我了的样子。   蔺琛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转身到屏风后面换衣服。   启明盯着他进了屏风后,这才支撑着身子,拄着拐杖站起来,到了桌边先是揪出一朵花放在鼻子下面嗅闻了一下,然后准备铺纸写折子。   就这么走了几步,人还没坐下,额间就冒出了冷汗,刚把笔蘸了墨,笔就被人抽走了,一双大手轻而易举的把她抱到了床上。   蔺琛眉头紧皱:“躺着,不准作,不知道不作不死吗?什么事非得你现在动笔?天塌了我跟你顶着。”   启明解释道:“这会徐氏彻底倒台,郭家也没讨到好,正是推行改革的绝佳机会,我不在明面,但得把事情都安排好。”   蔺琛坐过去,握着她的手:“还想硝石硫磺私买特权的事?皇上不会同意。”   “硝石、硫磺不止火药中才能用到,其他用途也不少,我也没指望在朱晔平在位时能实现,” 启明道,“主要还是开工坊的事,运河两岸没收的土地和房屋可以用来安置流民和耕种,偏僻之地建工坊。我现在是给皇上提个议案,可以再设一个军资专管部门,专门可以给商贾提供少量的硝石硫磺,严格把控去向;这样皇上应该会放心。”   蔺琛听了,没有吭声。   他听的出来,这个议案是启明计划已久的。 倘若在北平之行以前提出来,门阀世家削了脑袋都会往里面拱,就算皇上同意,她也不放心。 李自荣为了贪赈灾款都敢屠杀流民,更何况朝廷里面的这些大小官员。   启明借由北平之行将门阀世家的网打破,将自己的人推上位,然后自己避锋芒,在幕后操纵朝堂。   尽管有意外发生,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令她满意的。   启明勾着脑袋问:“怎么样?”   蔺琛回神,答非所问道:“看来当年关于你出生时的预言还是对的,你就是上天派来的‘妖孽’。”   关于她出生的预言不止一人在她面前提过,各个还都是恨不得杀死她的主,她将头靠在蔺琛的肩上:“民心所向就是气运之处,气运在我身后,你信吗?”   蔺琛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信。”   启明见机亲了蔺琛的唇,厚颜无耻的道:“是你**的我。”   蔺琛:“……” 第三百八十三章:软香温玉(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好好的正事还能不能说?  一眼看上说亲就亲。   启明攀上蔺琛的脖子,不管不顾的和他的唇齿纠缠,蔺琛也对这种软香温玉在怀十分欢喜,可是,很多时候明王殿下吻着吻着就‘不知廉耻’了,关键是她现在的身体还没好。   美人的唇,甜如蜜;品着品着启明就会情动,然后就不满足的胡乱啃,搞得好像她才是个男人。   咽喉被舔舐,蔺琛的身子紧绷,自己又舍不得推开她,啼笑皆非道:“你是小狗吗?一舔一舔的。”   启明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目光如炬:“霍姐姐给下的禁令过期了。”   被这种眼神看着,蔺琛实在是忍不了。 伸手抚摸这她的腰、脊椎尾,既有几分调逗又不显得太急促,恰到好处。 他手心的温度像是一团火,燃烧着启明的心。   情事,对于女人,未开苞时不知其中的妙处;而一旦品尝过那种滋味,就是食髓知味,更何况她与蔺琛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亲热过。 如今熬过了霍姑娘下的情事禁令期,又没了公务缠身,根本经不起眼前人的一丁点的撩拨。   被蔺琛这样一安抚,她的整个身子都要瘫麻在他怀里,喘着气,低声道:“锦溪,锦溪……”   蔺琛:“伤口疼吗?”   明王殿下疼还是疼的,不过在美色面前,疼痛都不算事。 看蔺琛坐怀不乱,她的小手开始往他衣服里钻。   白日宣淫。   “既然不疼了,蔺琛不紧不慢的揪住她那不老实的手,笑道,“那我就跟你算算帐。”  启明:“……”  蔺琛大爷似的躺在床上,一手当枕头,另一只手还很温柔的摸启明的腰。  语气也不严厉,可启明就是听出来了这人是真的在找她算账。  蔺琛:“想想怎么给我说,你带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大人只身前往土匪窝时,那时是怎么想的?是准备当土匪头子呢?还是准备送死呢?”  启明:“锦溪……”  “别叫锦溪,”蔺琛淡淡地道,“叫义父。”  定国侯一点都不觉得‘义父’一词会让他不好意思,有几人爬自己女儿床的,手还不规矩的往上摸。  启明做贼心虚的讪讪一笑,讨好的抓住他的手指舔一舔,她发现,蔺琛很喜欢这种腻歪的挑逗,再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他看,基本上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只是这一次好像失算了。  蔺琛挑眉:“受伤的又不是我,不用舔。”   花样百出却无计可施的明王殿下,乖乖的道:“我又没想到他们会真暴乱,真的是巧了。”  蔺琛的手摸着她的脸,动作温柔,语气冷淡道:“巧了?鬼才信你没想到。”  启明喉咙动了动:“我没妹。”  蔺琛:“……”  上去朝启明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好好说话。”  启明:“我们是在去他们老窝的路上碰上他们暴动,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会选在那个节骨眼上……”  “哦,”蔺琛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然后你一看,千载难逢的作死机会,连忙凑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软香温玉(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看这人是真要发飙,抓住蔺琛的手,连忙承认错误:“锦溪,我错了,是真的错了。”   蔺琛把手抽回,脸上似乎是无喜无悲,好看的眼睛盯着启明,启明一时真弄不清楚他要怎样,也紧张了起来。   二人沉默良久,蔺琛也没有发火,只是突然问道:“可是因为我,让你觉得有了压力?”   这话说的不明了,不过启明听的明白。   蔺琛的这个落寞的表情,当年蔺琛带着她在浅梦大关祭奠袍泽亡魂时出现过,脸上有种平淡的死寂。   启明有些慌了神,伸手还要去握他的手:“不是的……锦溪……我……”   一时语无伦次不知怎么说了。   自从幼年受伤后,小侯爷就从开朗变得沉默,不会轻易向别人表达喜怒哀乐;总觉得,快乐悲伤都是自己的,你真说给别人听,说不定会成为被人口中的笑话。 所以,想要蔺琛表达心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除非是醉了酒或者是被逼的退无可退。   想要说的话在嘴里嚼到了没味,终于,他开口道:“我接到你的信件,从京城匆匆赶过来,一路上……”   话还是没能一鼓作气说完整。   启明善于察言观色,明了他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她紧张而期待的凝视着蔺琛。   启明:“一路上怎样?”   蔺琛:“……心如刀割、心如火焚、心如槁木。”   这种话对于蔺琛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启明呆呆的看着他。   当年江南江北水军全军覆灭,赤血营折损近半,蔺琛刚从牢里出来,甚至后来城破,他都没有说过这种话。   定国侯给人的印象就是凡事有他在都能化险为夷。   他是那么的强大,强大到不真实。   说出那十二字后,就像是心中关闭的那扇门打开了,后面那句话说起来就简单了很多。   蔺琛:“倘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启明抓住他的手,屏住呼吸听他下面的话。   蔺琛:“启明,你涉险,可以,但你能不能带我一同去?我真没有勇气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人间,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一个别的什么人。”   启明一震。   蔺琛有勇气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有力气收复河山,唯独没有勇气面对启明出事,没有力气再去喜欢一个人。   四十不惑的蔺琛,他这一生,除了叶锦江这样一个生死之交,就是赤血营。 所有的温情都安放在了这个从冰天雪地中救出的假少年。   赤血营大帅,定国侯,别人见了总要吹捧一番;他这一生,唯一能让人诟病的就是他的这点私情吧。   他的位置,决定了只能意气风发,不能觉得委屈与悲愤。 只是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也会累,也在老去,如果没有这个让他牵心挂肚的启明,他的这一生,也太寂寞了,太没意思了。   疲惫与落寞一闪而过,他悄无声息的收起来,握住启明的手,起身把启明放好,为她盖好薄毯,略带不正经的道:“好好养着,等你伤彻底好了,我让你三天三夜下不来床。” 第三百八十五章:软香温玉(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  这人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总能转换自如。   启明握紧他的手,蔺琛的手好像永远都这么冰冷,好像是盔甲一样冷硬,盔甲没有心,是死物;而她的蔺琛,有心,活生生温暖着她的生命。   启明:“锦溪,陪我躺着好不好?”   蔺琛点点头,和衣靠躺在床边,侧搂着启明,不一会就睡着了。    启明睁开眼,她想亲一亲他,她,很幸福。   从他在冰天雪地里把她抱起来,到现在已经快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从父女变成爱人。 虽然聚少离多,但从未曾有一日远离她的心。   遇见蔺琛是她这一生唯一一件幸运的时,好像从出生到十三岁所遭受的苦难,都是为了换取与蔺琛的相遇。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总觉得付出所有――包括性命都难以表达她的爱。    她爱他,他也爱她,这是命运!   明王受伤,大小事宜全权交由李韬处理;如果说明王是个笑面虎,李大人就是软硬不吃滴水不进的蠢货,身边还冒出来一个卢家公子卢舟,话不多,做事却一点都不马虎,年龄不大却不好糊弄,更不好打点,原因很简单,他是沈三万的内侄。 如今首富虽易名沈三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到了九月底,已是深秋。   李韬在明王的出谋划策与陈老将军的支持下,平民乱,安顿好北境流民,然后回京复命,随行的还有明王的折子。   到了这时,徐氏谋反一案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明王殿下以养伤的名义溜达着回京,顺道看着自己发起的“运河贸易通道” 扎根成长的模样。   她人未上京,折子到了朱晔平手里被盯着看了三天,然后再朝堂上提了出来,内阁力挺,新贵赞同,门阀世家忙着擦自己屁股,郭宏蛰伏,御史台沉默,督察院难得的附和,朱晔平批复了建工坊之事,让内阁写出关于管治硝石、硫磺在民间流通的方案。   内阁的战斗力惊人,三天后就呈上了看起来无可挑剔的方案。   一个月后,河关成立,有四大职责:出入各个码头监管、征收关税、稽查硝石硫磺走私、编制河关统计。 全权负责商贾接洽,沈三万众人也成了皇商,满朝官员累死累活加班加点一个月,累趴了不少人,整个开元那种尸位素餐通通没了踪影。   在深冬到来之前,举国流民都有了房子住,虽然是雇主家的工房。   也就是这个时候,明王朱启明到了京城。   运河繁忙而逐渐繁华。   启明与蔺琛微服私访了各个工坊点,工匠和商贾、甚至下放去监管的官员,都很能吃苦。 好在,流民吃的东西很实在,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山脉清淡小粥,就是实实在在的窝窝头和棒子面。 至少不挨饿了,那些干活的汉子脸上也有笑容。   总体来讲,启明还是很满意的,心也踏实了。   若干年后,四海升平,开元设置了关口,征收出口海外税与进口关税;在商贾与朝堂中没有引起异议。 第三百八十六章:软香温玉(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京郊路上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与臣子。   启明笑道:“这些工匠们都有一个小工头,会领着大家干活。只要他们不作奸犯科,只要他们愿意,可以一直在一个工坊里干下去;等不能动的时候,有家有业的就算了;孤寡之人还有最低生活保证。沈三万他们河关处立有字据,朝廷下的旨作保。”   从流离失所到落地生根,有吃有住还有工钱,虽然工钱不多。 沈三万等人成了那些流民口中的大善人。   蔺琛想了想,问道:“那些人作奸犯科和偷懒怎么办?”   “内阁出了明文条例,” 启明道,“此事我已经交给沈江办了,二十四条,有专门的人给他们讲,作奸犯科和故意偷懒,只要证据确凿,由河关出头驱逐。……至于官商勾结与欺负穷人,只要工坊有一半人员联名上书,可以直接道运河关告状。官场腐败不好杜绝,不过可以在摸索中前进。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蔺琛一怔,继而失笑道:“你预谋了多久?”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启明笑道,“和沈三万他们接触久了,听他们说的多了,就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想法。沈三万这些人,走东串西,走南闯北,见识广。这一年多,终于从想法变成了现实,事实证明,我给他们一张饼,他们就能挑起经济复苏的大梁。”   文人爱说情怀,人却迂腐,商人爱逐利,人却狡诈;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要看上位者怎么用了。   “我听那些人说过,西洋有一种车,是可以骑的,” 启明继续道,“比人走的快,他们的马车是四个轮子,露天的,分前位与后位。这一次看看有工坊能造出来不能。说不定会比马车和大船的速度快,这样在运输军用物资上回省出些时间。此次看真要感谢一下徐氏一党,倘若他们没有置买这么多的土地,安顿流民,奖赏商贾,还真不好办。”   听了两句,蔺琛就知道了启明说的什么意思,忙道:“你说的详细些。”   启明却不说了。   蔺琛凑过去问道:“怎么,对我还有不能说的吗?”   启明摇摇头:“也不是不能说,只是……”   蔺琛一时有些摸不清她在想什么,就在这时,启明飞快亲了他的嘴唇。   蔺琛:“……”   启明眼珠子一转,不要脸的小声道:“晚上回家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蔺琛:“……宝贝,昨晚才伺候过你,忘了霍姑娘的话了吗?”   启明有些无赖的抓住他那大宽袖子无声的摇晃。   这一招,是明王殿下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小屁孩哭闹着拉大人袖子撒泼要糖人吃,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殿下脑子是不是进水变成了明三岁,一点不差的学到了手,动不动就发挥一下撒泼功。   只因幼时没有一双手可以握,一条袖子可以拉,如今像是弥补遗憾似的,恨不得一下子从蔺琛身上都补回来。   蔺琛,是父亲,是朋友,是爱人!   蔺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笑道:“长公主殿下,你还要脸吗?羞不羞?”   启明还是不肯松手,大有不跟糖吃就把大人衣服扯烂的势头。 第三百八十七章:异乎寻常(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和沈江等人在城外迎候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明王不老实的往帘外勾着脑袋,或许里面那人害怕明王冻着,伸出手把人又拉了回去。   可惜明王不死心,继续往外露出头,蔺琛这次直接扒拉着脑袋扒拉了进去。   这人第三次勾脑袋时,里面的人似乎是随她去了。   这么顽皮的明王,沈江看得一呆一呆的。   叶锦江对沈江道:“要是侯爷将来有了孩子,一定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沈江呆愣着问道:“为何?”   叶锦江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沈江还是没能回过来味:“我以为侯爷久居沙场,和明王殿下只是挂了个父女名分,如今看来,情分很是深厚。”   沈江是正经人,叶锦江这个满脑黄色的人可是完全扭曲了情分二字,心道:“蔺子琦你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家伙,平日都能骑匹马,现在一点不男女避嫌地和‘女儿’嬉闹,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不懂体统的蔺琛鼻子有点痒,掀开前面的帘子想看看到了哪里,一掀帘子就看见满脸“主子无恙,我心安稳” 的沈江和一脸“男女要避嫌” 的叶锦江。   从顽皮刚转换成端庄姿态的明王殿下连车都没得下,直接就被沈江迎进宫。   叶锦江瞪了蔺琛一眼,见那人还盯着明王的马车看,谴责的道:“还看呢?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太不注重影响了。”   蔺琛:“我哪里碍你眼了?”   叶锦江:“你摸明王的手我都看到了,你就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的花和尚。”   蔺琛:“……”   不就摸了摸手吗? 搞得好像自己不和老婆亲热似的,他真想问一句你家小叶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了维系那藕袍丝义,他还是不说了。   叶锦江也不给他毒舌的机会,说起了正事:“有紧要事和你说――匈奴的悬息派人来了。”   蔺琛的脸色骤变。   叶锦江补充道:“算着你这两日就到,就没给你送信。”   自从西域见司府,缓过气的赤血营逐渐向北驻扎,一直盯着北疆,部队也迁过去了一大半,背过了北疆防卫的压力,赤血营与启明是悬息一辈子的噩梦,因为赤血营,匈奴不敢妄动。   北疆除了草原、牛羊,什么都没有;草又不能吃,牛羊还得看看老天心情。 这一年半的战争,满心只有报仇血恨的悬息让北疆进入了人吃人的绝境。   拖,他是拖不过地域广阔的开元的。   蔺琛:“和谈来了?”   叶锦江点头:“这事皇上还没在朝堂上提,只是召了几个人看看和议议对付的条件,你能想得到我心中那个……那个……”   蔺琛点头。   叶锦江:“和当年捉了他时老单于提出的一模一样,写的条件是大方爽快,词句之间恭敬真挚,我是不信他,子琦,你信吗?”   蔺琛思忖片刻:“洋毛子是贪婪掠夺,匈奴和咱们却是世仇。确实不值得相信,尤其是悬息。”   第三百八十八章:异乎寻常(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从他成为单于,除了杀我们的人,他就没干过其他事,” 蔺琛继续道,“现在的和谈,要么是他被人篡位干掉了,要么就是又有了什么复仇计划,他是一肚子的坏水。”   叶锦江:“有人说是二十六部落撑不下去了,真心求和。”   “深冬还未到,他们不可能山穷水尽!” 蔺琛道:“疯狗咬人吃肉不吃草,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 叶锦江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皇上最近不大好,可能要……”   蔺琛一愣。   “现在上朝都是走个形式,每十天来一次大的朝议;不重要的都是先由内阁审批上报皇上,基本上都是内阁做主了。朝议的时候,皇上越来越受不住下边人的闹腾,” 把声音压得更低,“初一那天,散朝时皇上起身时左脚绊右脚,倘若不是姚总管眼疾手快揽抱住,就直接从大殿上滚下来了,结果小腿还是摔断了,一直没能起床,我觉得他急召明王进宫可能就是为了这两件事。”   蔺琛一惊:“磕一下就能磕断腿?”   “太医们不敢实话实说,半天也吭哧不出半句,还是请了霍姑娘,霍姑娘说多年食用所谓的丹药,体不固精,再加上劳累而饮食不均,骨头疏了,才会一摔就断――现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当年先帝就是……”   为了性命,太医们只好知而不言,也就不受管制的霍心如敢实话实说。   这江山社稷,也太能折腾他的心尖人了。   见四周只剩下几个侯府的家将,叶锦江再向蔺琛靠近一点点,轻语道:“现在王孙年龄尚小,又没了母家,你说皇上急着召明王进宫是托孤还是……”   蔺琛扫了他一眼,叶锦江主动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当年那个随时就要国破家亡时,朱晔平下了一道旨意,传位长公主殿下。   当年,就算有徐家依附,王孙也稳不住这个将要倾覆的国家。 再说,三皇子母族力量相对来说渐大,如今江山虽还是破败不堪,但西域成府司,匈奴已求和,鬼才能猜透这位帝皇的心思。   突然间,蔺琛想起了朱晔平问的让他一头雾水的话:“啊炎有跟朕说过被匈奴女人虐待的事,朕也看到了她后背的伤疤,琛弟知道吗?”   当时他是累糊涂了,竟没往深处想;朱晔平会主动关心启明? 这话老天都不会信。 是什么情况下启明会主动坦白她受虐又给朱晔平看后背?   明王早都过了嫁人的年纪,朱晔平也一直没有给她指婚,却偏偏问了他一句:“比她漂亮的,比她温柔的,只要你想娶,都可以娶回家中,为何唯独是她?”   如果明王没有嫁人生子,这就意味着将来没有人能撼动王孙的地位和威胁朱家江山,他或许会把江山社稷或者托孤重任交给启明,前提条件是他已无可信任可用的人。   让王孙与自己亲近,一是为了缓和他与自己僵硬的关系,二怕是让自己谨记为臣本分。 第三百八十九章:异乎寻常(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自幼爱玩心计,君心难测。  不过以自己对启明的了解,就算是传给王孙,她大抵也会夺过来。   叶锦江这个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说皇上会不会直接传位……”   蔺琛朝着他的脑袋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屁孩,咸吃萝卜淡操心。朝堂的事不要掺和,咱们打好仗就得了。”   叶锦江忙应下,顿了顿:“我有一件私事想麻烦你。”   蔺琛诧异的看了叶锦江一眼,真是邪了怪了,叶锦江可是从未向他张口说‘麻烦’二字的。   蔺琛:“什么事?”   叶锦江倒也坦率:“你跟霍家熟吗?霍姑娘这人怎么样?”   蔺琛只觉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回道:“霍家,不熟,霍姑娘,也说不上了解,启明是个假谪仙,她是个真谪仙,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叶锦江闻言不平道:“霍家几次跋山涉水救你的命,为了你的破命霍姑娘不辞劳苦地跟着跑到西北吃沙子,你就一句不熟?还冷冰冰?”   叶大将军就差一句“狼心狗肺” 骂过去了。   这么激愤,蔺琛不由得打量着叶锦江,诡异的笑问道:“你就直说你什么意思吧?别在我跟前拐弯抹角。”   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叶锦江还真想按着他揍一顿,满脑子黄色,懒得搭理没正经的蔺琛。   蔺琛扬了扬眉,一副我知道你什么心思的往叶锦江胸口一戳:“叶大将军,光天化日的,你一个有老婆孩子的跟我这个光棍打听人家姑娘的事,成何体统?”   把叶锦江方才数落他的还了回去,随后还追加了一句:“真龌龊!”   叶锦江:“……”   叶锦江心道:“我怎么就龌龊了?我替儿子打听怎么着了?”   蔺琛从不远处家将手中接过马缰绳,叶锦江自己挖坑让他打趣一番,心情舒畅,在马车里卧圈的腰酸背痛也好了,溜达着回城,还吹着口哨。   “蔺子琦!” 叶锦江牙痒痒的追上去,“你这个……你这个……”   你这个满脑子屎的家伙!   好脾气的叶老妈子在街上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进了城,蔺琛也把叶大将军溜够了,家将也被甩开了,这才正儿八经的道:“霍姑娘长得漂亮,还有本事,人品也没得说,不过你要是纳她为妾,我估计她不把你揍死也把你揍残废。”   叶锦江满脑门的囧,定国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想岔,“至于她的那些女孩子性子和喜好,我不清楚,启明跟她比较熟,” 顿了顿,“她的家世我可以给你说一说。”  ;  叶锦江就觉得心急,心道:“我只问你熟不熟,家世我知道。”   “两广霍家,” 叶锦江接道,“杏林世家,家风清正。”   蔺琛嗤笑一声道:“你打听的这么清楚,又问我熟不熟,这是打算好上门提亲呢?”   叶锦江也不多加解释,随着他继续误会,正色道:“叶家娶妻,三媒六聘自是不可少。”   蔺琛:“……”   他这位兄弟和妻子感情深厚,又是一个内里真正派的人,怎么会喜新厌旧? 真要误入歧途? 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挺正常。 第三百九十章:异乎寻常(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自从蔺侯爷和自己‘女儿’好了后,他就变得不正常,现在就是有别美人扑在怀里,铁定一脚踹飞。   看自己兄弟这呆样,可能连霍家是什么大家都没弄清楚,至今还觉得霍心如是江湖英雄儿女一心报效国家,霍家那种小门第会顾及叶大将军名号卖女求荣呢!   蔺琛还叹了口,叶锦江这臭男人,老了老了还玩花样,简直就不像自己这个情种之人的手下。   “我给你说个你不知的事,不过嘴上记得有个把门的,两广霍家不是普通的杏林世家,他们是沧澜阁中一个管事的,” 蔺琛凑过去低声道,“听说,霍华神医已经从家主位子上主动退下来了,现在是霍姑娘当家;她不可能给你做妾,就是给你做大太太也不太可能。”   叶锦江一怔,难怪沈叶那小子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提让他做主之事。   蔺琛看他那呆样,想了想:“要不我让启明给你问问,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叶锦江忙道:“不用,这事要问也是沈叶那小子自己去问。”   蔺琛:“……”   他怎么感觉有那点不对,哪有老子看上人儿子帮忙问的道理,于是问道:“这种事你怎能让小辈的伸头?”   叶锦江想都没想的回道:“要给他娶妻,他不去问谁问?”   蔺琛:“……”   叶大将军完美打脸定国侯。   蔺琛上去一脚踢向他:“叶老妈子,你活得不耐烦了,连我也耍。”   叶锦江笑道:“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臆测,我可是从来没说是我喜欢霍姑娘。”   蔺琛气的心肝疼。 咬牙切齿道:“就是成了我也得给你们搅黄了。”   叶锦江连忙拱手作揖:“大帅,求你了,别搀和!”   蔺琛恼羞成怒是真的,不过听闻能把沈叶嫁出去,定国侯还是乐意帮忙的,瞬间化身傲娇的小公举:“这还行,到时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   叶锦江正经的道:“我是看着他们两个彼此有那么一点意思,还一直觉得沈叶那小子不像个男人。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他的想法,想必是觉得着不太合适。”   蔺琛:“你回去说说他,让他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叶锦江:“想必霍姑娘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将军,等他打完这场仗,你让殿下放了他,让他入赘霍家得了。”   蔺琛:“……”   差一点就从马上栽下去。   叶老妈子这是卖子求势呢?   叶锦江:“现在仗没打完,这亲事不能去提,万一有点事,不是耽误人家就是拖累人家。就是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蔺琛笑道:“你还真是老妈子的命,说不定人家两个早就好上了。”   叶锦江:“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们两个。”   蔺琛:“你这人,登科及第,好好的翰林院不去,偏偏进了脏兮兮的武备枢,混了几年还不容易要出人头地时又跟着我去打仗,虽是脚踏实地走出的功勋,在别人眼里却是一步登天,说你谋算得当,连明王的小厮都甘愿收了做儿子,还当亲儿子养。你倒好,现在把人给卖了。”   叶锦江笑道:“我本来就是胸无大志跟着你瞎混,认沈叶当儿子那是为了报恩。等仗打完了,我就向朝廷讨要一座宅院,三亩薄田,挂印辞官,含饴弄孙。”   烟花易冷,人心易变,两年三载便能面目全非;但也有人,不忘初心!   蔺琛亲昵的勾着叶锦江的肩:“到时我也要个宅院,咱们作伴。”   等我想揍人了就去揍你。   这一句定国侯放在了肚子里。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霍姑娘帮忙的,就让我们家沈叶跑腿吧,” 叶锦江完全没有体察到定国侯要揍他的心,不知不觉又开启老妈子模式,“没由头的去找人家姑娘不太好,我回家后得说说他,我觉得……”   叶将军进入了为子女操碎肠子的过程。   蔺琛:“……”   这还不是亲生的呢?   就这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劲,他敢打赌没有姑娘愿意进叶家的门,太折磨人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蠢蠢欲动(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就在这时,明王殿下未歇脚直接被召回宫的消息长着翅膀飞到了郭宏等人的耳朵里,而郭家的书房坐满了世家党羽。   煽动徐氏谋反,竟为明王做了嫁衣。   徐氏一党,就是一颗坏死的大门牙,不但不能再装饰门面和咀嚼,还常常疼的受不了,拔下去虽然难看,但至少不疼了,也不影响其他牙齿咀嚼。 但是他没有料到明王局中做局,势必要把他满嘴的牙都拔掉。 人虽然一直没再京中,却趁自己保住其他牙齿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河关一线握在掌中。   等他回过神看到税收这条鱼的时候,这条鱼已经在了明王的锅里;他这条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竟然败给了一只小老虎。   螳螂扑蝉不及黄雀在后,明修栈道不如暗度陈仓! 算来算去还是被人当棋子耍了一回。   当初郭宏接管沉疴流弊的户部,与内阁这个新晋美人在江山沦陷时结为连理,那段日子虽苦,却很甜蜜;一心想着共度难关,一起为这个国家找一条生路,互相欣赏;哪知道说分手就分手,没有一丁点的回旋余地。   郭宏也曾羡慕过沈江,自认自己各方面都比沈江、李韬这些蠢货要强的多,倘若他不是出生在门阀世家……  到了今天,说什么都没有用,明王的铁手腕手执屠刀,铁了心要把门阀世家连根拔起,他们已经算是到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一人开口道:“郭大人,我听闻当年京城围困时皇上下过一道传位明王的旨意,现在又急匆匆的召她入宫,不管是传位还是托孤,我们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啊。”    郭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另一位道:“上一次李自荣打着明王的名号造反,皇上不可能心无芥蒂,她唱了一出苦肉计,又推出李韬展露锋芒,自己退居幕后,她蛰伏这么长时间,在此时回京,怕是谋划了什么,只是不知此次拿我们哪一位开刀?”   郭宏站起身,摸了摸胡子:“匈奴派使臣求和,东北战事胶着,河关生机初现,流民安顿方止,此时扳倒明王,国家一旦动荡,我郭家怕是要背着千古骂名了,子孙后代遭人唾弃。”   他是想扳倒明王,却觉得时机似乎并不成熟。   有人笑道:“郭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令人敬佩。一百多年前有了后宫所出无不来出自徐氏这种论调,后来这宫中各位异性娘娘不也是成功诞下皇嗣。这朝廷离了明王还能瘫了不成?商人逐利,谁能给他好处他就听谁的。郭大人忧国忧民,才高八斗,就算没有明王,咱们照样能安顿好流民,打得了胜仗。郭大人,如今明王在这朝堂安插的党羽还不够多吗?明王的野心,路人皆知。倘若任由她身处高位,终有一天会将咱们除去,你我身家性命不保。”   众同僚纷纷附和。   “明王一介女流,纵然有才,国家阴盛而阳衰,国之大难!”   “郭大人,我们已是退无可退,倘若任由她在高位兴风作浪,我等命不久矣……” 第三百九十二章:蠢蠢欲动(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叹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伸手压一压,满室的声音消散,转身吩咐身边的客卿:“去把那人接回府里,安顿好。”   一场暴风雪即将再次洗刷金陵城。   明王殿下从宫中回到侯府,心情还不错,到了府里就找蔺琛,腻腻歪歪的,吃饭时她是没少吃,蔺琛却被她缠的心猿意马。   仗着四下无人,明王殿下坐在蔺琛的腿上,那手还不老实的往人家衣服里钻。   蔺琛也不问她朱晔平召她进宫为了何事,说了什么,拍了那顽皮恶劣的小手一下,状似不经意的道:“你打算哪天上朝?”   启明给他夹菜:“皇上精力不济,想让我快点,我准备休息两天再上朝听证。”   蔺琛吃了菜,然后把她手中的筷子抽掉,手伸进了明王的前襟里:“悬息派人求和的事听说了吗?”   “嗯,” 启明有些情难自禁的扬起脖子,双手攀上他的肩,“这事怎么议,还得听蔺帅的。”   “狼在受伤的时候,总会装出一副快死的样子,一旦猎人放下防备靠近,就会跃起一扑。” 蔺琛说到这里的时候,手掌包裹住启明的胸脯。   启明在情动中一怔,他突然觉得蔺琛这话不止针对匈奴人,也不仅仅是夫妻床笫之间的情趣。   从上次受伤到现在,一切过于顺利,又有定国侯这个美人相伴,两人从告白到现在一共十二载,启明很少有机会能在他身边这么久,甚至有了沧海桑田的错觉,已经忽略了隆冬的萧瑟与寒冷。   启明自幼没有安全感,对周遭的一切都敏感谨慎,风吹草动都能惊了她,她小心翼翼,可谓是策无遗算。 而此时被定国侯这个美人迷了眼,待在将军怀里多日,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幸亏这个将军美人一言点醒了她。   今日朱晔平急召她入宫,九五之尊窝在满屋子药味的宫室里,殿室静悄悄的,宫人也是无精打采的。   朱晔平是真的垂垂老矣,可那也只是面容上的;他绝不是那种认命的人,从他登基以后,一桩桩,一件件,都证明着这不是一个轻易的就会心灰意冷对现实妥协的人。   蔺琛确实一语点醒了她,她回过来味,身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来,脸上的那点情欲冷却了下来。   启明有多聪明,只有蔺琛一人知道。   话不用多说,眼前人的情欲褪去,他自有办法撩起来;抱着人进了里面的卧室,伸手解了启明的衣服。   启明捉住他的手,蔺琛等着听她的指责,至少也得是一句“都怪你,我性趣都没了” 之类的话,不料启明突然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不知廉耻’道:“爱江山,我更爱美人。” 说着就动手扒蔺琛的衣服。   蔺琛:“……”   到京大半天,他已经担了两个名号:“花和尚” 和“美人” 。   启明年少时多么矜持腼腆啊,现在越来越‘不知廉耻’了。   蔺琛立刻翻过身,攻略城池,明王殿下不一会就哼哼唧唧**了起来。 等把明王殿下伺候舒服了,蔺琛下床穿衣。 第三百九十三章:蠢蠢欲动(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半睡半醒的启明突然睁眼:“……你去哪?”  蔺琛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得去一趟北大营,先喂饱你,省得你说我食言而肥。”   启明:“……”   瞬间瞌睡虫就跑了个干净,见蔺琛伸手拎挂在墙上的酒壶,想要一跃而起,不过实在身上发软,再说她还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只好叮嘱道:“大冷的天,不准喝凉酒!”   蔺琛笑应道:“谨遵夫人吩咐!”   这话大大满足了启明。   定国侯回京后的第一件事本该直接前往北大营,只因实在放心不下被朱晔平急召入宫的启明,就直接回了侯府等人回来。 察言观色,从启明的表情上和叶锦江的三言两语中,宫中的情况怎样,蔺琛已心中有说。 把‘夫人’伺候舒服了,就马不停碲的往北大营赶,悬息派了使臣求和,蔺琛心中甚是不安,可谓是操心完自家事便操心‘老婆’娘家的事。    初冬的深夜,一出门,就能感受到那按捺不住的寒冷冒头而出,阴森森的笼罩着金陵城。 就是在这小寒风中,出了卧室的定国侯依旧未穿冬衣,一旦成了习惯,就会变成理所当然。   蔺琛刚跨上马,就感觉到了寒风刺骨,便又下马,拿了一件披风穿上,看着已入睡的人,淡淡一笑,附身亲了亲启明的额头,这才匆匆离开。   这几个月,蔺琛虽然被北平暴民与徐氏一党杀君逼宫的事折腾得够呛,但他从未与李民将军中断过联系,甚至比对北三省的洋毛子都伤心;北三省已经是“遗民泪尽黑土里,但悲不见九州同” ,被悬息那只疯狗占领的地方,百姓只会更惨,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匈奴与中原的仇恨,只有一方死绝了,或许才能彻底恩怨了断。   蔺琛一到北大营,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北大营统领韩飞呈上了刚到的信件,正是李民将军所写。   信上没有闲言杂语,三言两语交代了整个北疆状况――两军对峙已久,细作来信言说,入春之时,悬息大病,从此以后再未露面。 长子以照料为名不见行踪,一干事务由次子打理。   悬息三个儿子,长子十八岁,次子十六岁,三子十二岁,悬息在润安元年被放回去后生的,三个孩子一个娘。 老爹病重,儿子近身伺候正常,可再孝顺总不能国家政事也不管吧? 他可是贵霜的世子,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由弟弟代劳?    按正常思路思考,这就是一场宫廷夺权,德才兼备的次子深受臣子拥护,在悬息生病时谋权夺位,这个故事太简单也太轻而易见,所以,蔺琛隐隐约约觉得不真实。    韩飞:“大帅,另外二十六部落还主动要求了送悬息的小儿子过来当质子,说是和谈的诚意。今傍晚收到了李将军的一封信,说是那小崽子的车随时准备入关,等着朝廷批复通关文牒。末将正打算差人给您送去。” 说着,他呈递给了蔺琛。 第三百九十四章:蠢蠢欲动(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边疆军务,折子送达内阁之前,定国侯这个四方统帅有权过一眼,匈奴蛮人的折子,写的真是情真意切,比他给启明写的情书都真挚诚恳,写的详之又详,连随驾的是谁都写的明白,哪个是使臣,哪些是奴仆,年龄多大,负责什么,就差把他们祖宗十八代交代清楚了。    三王子十岁,听说是个病秧子。   蔺琛仔仔细细的盯着看了几遍,恨不得把字从纸张上扣下来,也没看出有什么不符合入关的地方和拒绝的理由。   叶锦江:“难道这位二王子是另一个悬息?囚禁父兄,再把病秧子弟弟弄过来做人质,称霸二十六部落?”   “二十六部落有什么好称霸的,” 蔺琛将折子扔在桌案上,人往炭盆处靠靠,这么长的时间双手还是冰的,互相搓了搓,“他们关外没吃没喝,养个羊和马还要进贡。”   关外寒冷,草的长势还好,庄稼苗子基本不活,要是老天爷不给脸,冰天雪地埋人埋牛羊。 为了活着,他们就在年景不好时南下烧杀抢夺;不知道在前面的哪朝哪代,这世仇就结下了。 关外男女老少都凶悍,中原名将辈出,带领将士与那些南下抢掠的混蛋厮杀,那么多年,蛮子从未真正的臣服谁――直到仁顺皇后和太衤且用‘火鸟’踏平二十六部落。   仁顺皇后活着的时候,是开元各个方面都雨后春笋一般发展的年代。   而现在,明王殿下在民间名望堪比当年的仁顺皇后。 二十六部落不能眼睁睁看着开元熬过寒冬、万物复苏却什么都不去做。   “他们二王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 蔺琛道,“但悬息是个什么东西,我了解。那条疯狗绝不会被自己儿子囚禁夺了权,也不可能做出束手就擒的事。别说他是送来个儿子,就算是把他那死了的老爹送来,我们也得防着他,备一手!”   这一夜,道道加急烽火令从北大营发出,要求西北至东北大营整条北部战线加派兵力,武备枢派人赶往北方驻地,维护‘火鸟’,造‘黑鸟飞鸦’。 随时准备开战。   开元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中进入深冬,很快就是辞旧迎新,明王即将二十九岁,朝堂出奇的平静。   明王掌管内阁,是京城围困之后所有事件的中心,她的再次上朝听政让门阀世家处处留心,暗地结盟,可明王出乎意料的开始玩物丧志。   明王的行为与郭宏等人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回来后并未挥刀霍霍,反而逍遥起来。   明王再也不是那个日理万机睡到内阁的明王,她同蔺琛说要在家呆个两三天,结果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然后低调的到内阁上班去了,上朝听政,基本上没开过口,总会让人一不留神以为这是城破以前,不然长公主殿下怎么会如此老老实实。   现今,她是该处理日常事就处理日常事,折子该送进宫的就送进宫,分内之事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以前那些事事要她操心的分外之事,如今她一概不管不问。   朱晔平看着案头堆着的折子,嘴角有着意味不明的弧度,在他看来,明王回不回来似乎没什么影响。   内阁再也没有那个深夜伏案的身影,它的主人白天过来看一看,到了该下班的时候定时定点的离开,休沐的日子它更寂寞,明王抛弃了它,开始溜达逗鸟抚琴画画,外加踢毽子。   叶老爹的那只倒了八辈子霉的鹦鹉,如今嘴甜似抹蜜……可是还是没能逃脱在大冬天要光膀子的命运,羽毛扎了个毽子,毽子是明王的新宠,新宠很快就失了宠,被主子顺手送了王孙。 第三百九十五章:风雨欲来(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已经能走几步了,每日折子批阅完,在姚申的搀扶下在殿外院子里溜达一圈。   这一日无意间看见佛牙,突然就想起了王孙,幼时的王孙很喜欢盯着看。 于是到了东宫,来到了已故太子的书房――慎墨阁。   王孙很乖巧,性子不像徐玲珑,也不像朱晔平,倒是和当年的太子很像,谨言慎行,性格温和。   王孙聚精会神的用功读书,朱晔平没有惊动他,扶着姚申在内殿站了一会,目光不由自主的注视着王孙桌案上的摆设。   那不是普通的陶瓷玩意,像是立站着的一个人。 旁边还有个不太大的陶瓷盆,养了一盆水仙,花苞含苞欲放。   朱晔平缓缓地走过去,先是拿起陶瓷人像仔细看,和启明很像,却又显得青涩,是一个少年模样。 朱晔平一震,险些没能抓住;他恍惚看见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甜甜的唤道:“父皇、父皇……” 他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待他好,他一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上的,是权势,是别的人。   王孙吃了一惊,慌忙规矩的起身见礼,搬了椅子给自己的朱晔平坐下,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旁,偷偷瞄着自己的皇爷爷,唯恐被呵斥养花弄瓷。   朱晔平收了失落情绪,也没见有什么怒色,只是状似不经心的问道:“这两年给内务府下了节俭节流的旨意,这些新瓷哪里来的?”   王孙小心翼翼地道:“回皇爷爷,这不是内务府送来的,是皇姑姑送给孙儿的。”   或是真是年龄的差距,再温和的朱晔平,王孙总是有点畏惧和不自觉的疏远;再冷冰冰的明王殿下,他都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朱晔平皱眉:“启明是有段日子没进宫了,她近日都在弄这些?”   姚申道:“皇上,听闻明王殿下早年给何武备买了个宅子。近来何武备一直住在武备枢,明王殿下便在他那院子里弄了个陶瓷坊,她公务不忙时就去烧制小瓷盆,然后在里面种上不怕冷的花草。转眼就是年关,大户人家都愿意买上几盆摆在屋内,听闻千金难求呢。”   王孙在一旁小声附和道:“皇姑姑说她弄得都是从山里挖的花花草草,不要钱的,弄回来栽在盆里简单收拾一下,糊弄故作风雅的大户人家正好,还有银子赚。”   朱晔平:“简直是胡闹!朕让她多多教导太子,就是让她教太子怎么养花糊弄人钻钱眼吗?”   他这脸一黑,王孙就害怕了,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边。   朱晔平把已故太子的瓷像放下,板着脸道:“朕让你和明王学治国理政之道,他都教了你什么?”   王孙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怕怕的,却不得不回话:“回皇爷爷,皇姑姑教儿臣,治国掌握住‘局、策、势’即可,布局谋篇,摆子布势,定安国兴邦之策;知人善用,各司其职,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无需夙夜不怠,殚精竭虑,便可……” 第三百九十六章:风雨欲来(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舒展开了眉头,听王孙讲的这些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后半句憋着不说,不由得追问:“便可怎样?”   王孙硬着头皮道:“……便可高枕无忧混日子。”   朱晔平:“……”   王孙就是害怕朱晔平听到明王最后那句混账话发飙一开始才不该说出口,未成想并未等到预想中的勃然大怒和对他的斥责,他小心谨慎地看了朱晔平一眼,发现九五之尊并无愠怒之色,一脸平静,只是沉思良久,叹道:“她说的对,明王比朕看得透彻,做得好。”   王孙不甚明白的看了看他,这一天,他皇爷爷的心情出奇的好。   环境往往决定人的性格,启明像王孙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和月娘斗智斗法;王孙却看不透皇上在想什么,不明白明王为何送他陶瓷物件。   这世上总有自认聪明没脑子又不长眼的人,以为明王真的成了甩手掌柜,因为李自荣造反一事受牵连成了缩头乌龟;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上折子参明王,先是拿女子身份发难,后面紧跟着就是明王行事激进,做下那些叛经离道之事。 皇上在二十那天的大朝上狠发了一顿脾气,拿着折子扔向下跪在大殿的臣子,袒护之意表露无遗。   翌日,皇上破例给内务府批了一笔银子,从明王那里买了花草盆景送往各宫,说是添新年喜庆。   内阁简直就是雾里的一朵花,想探看个明白,却看不清楚。   郭宏准备的折子写了又写,改了又改,就是没有合适是时机往上递,想要扳倒明王,一是彻底否决她的身份,二是谋反之罪,只有这两条路。   玩物丧志的明王弄得郭宏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这世上还真有不贪恋权势之人?   在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持续到了小年――腊月二十三,祭灶!   匈奴的三王子作为质子抵达金陵城。   去年的这个时候,蔺琛还在嘉峪关风餐露宿,将士们捉襟见肘,武器装备紧缺,开元全境经过一场血洗更是萧瑟惨淡,好像随时都会亡国一样。   一年的时间,开元这头受伤严重的狮子苏醒过来,爆发出震惊世人的生命力;纵然燕舞笙歌依旧看不见,但大小街巷有了过年的气氛,孩子们穿上了花衣服,大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街道上人来人往,家家户户准备过新年,晚上还有爆竹声。   坍塌的城楼与破碎的城墙已重新坚固巍峨,城外设立了各个监察观看高台,纪念碑默然无声的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入城,北大营随行盯着。   这一年的在风雨飘零中坎坎坷坷的开元王朝,论这“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之功,明王这个名字必定记载在史册之上。   蔺琛身着便装坐在‘小望北楼’――一家在金雀大街上酒楼,沈三万开的‘望北楼’分店。 推开窗棂往楼下往。   匈奴三王子的车驾缓缓向前,一只手撩起车帘往外看,那是一张销售苍白不似活人的脸,这时,车里有另一只手为他拉上了窗帘,阻住了蔺琛窥探的目光。 第三百九十七章:风雨欲来(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与与叶锦江也在,都盯着下面的车队。不一会,房间的门开了,一道利索的身影闪进来,正是叶锦江这个为人父母担忧的对象,从明王北平之行时就没了人影的沈叶。   沈叶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行礼,没有什么外人,端起了桌上的一盏酒:“我是又冷又渴。”   启明也不指责他先饮酒后禀报知罪,还体贴的给他弄了个大碗,倒上满满的一碗,沈叶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士一样豪迈的接过,一饮而尽。 这简直让蔺琛目瞪口呆,这沈叶在他眼皮子底下多年,他竟丝毫不知他还有这等本事。   沈叶让蔺琛大吃干醋的原因很简单,别看人士被他弄到的西北,却不受他这位元帅的管治,因为人家时常有明王的密令行事。   沈叶的易容变装之术登峰造极,确实为西北军打探到不少消息,学人说话学得快还不忘。 倘若不是查北平一案时需要召他回来,他去年是不会跟随蔺帅回京的。   启明:“这次怎么这般狼狈?”   沈叶:“别提了。抓了李自荣后我就一路向北到了匈奴的老窝,还潜伏进了悬息的亲卫队,还装成了一个二王子的心腹在他面前晃了几晃,这大半年,就是没有见过这位三王子。”   启明:“他的住处进不去?”   沈叶摇头:” 除非悬息本人,其他人通通进不去他的住处;都说他身患恶疾,不能见光、不能见风;在二十六部落他是禁语。 他的住处有层层士兵把守,前两层我还能混得进去,再往里都是死士,试了很多方法,就是进不去,害怕打草惊蛇,想着这次出行说不定能看上一眼,谁知道,随行的全是高手,我根本接近不了。 殿下看到那个随行的使臣了吗? ”   沈叶朝着下面一指,几人顺着望过去,只见一个钢铁汉子回头和一个侍卫说着什么,便听到沈叶道:“他是悬息的亲卫统领,最信任的人,身手不错。 ”   几人大吃一惊。   叶锦江皱眉:“若真如此,李民老将军的消息一定有误,谋权篡位、囚父禁兄什么的都是做给我们看的,这位三王子也一定是来者不善。 ”   蔺琛没说话,他心里极度不安,有一种预感,匈奴与开元有一场大仗要打。   质子向来没有什么好的待遇,能吃喝不愁就是烧高香,尤其两国是世仇,还在交战中。 匈奴一行没什么人迎接和招待,朱晔平一句:看着办。 礼部深知圣心,将一行人安置在外使驿站晾了几天,京城加强兵力,将驿站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几日定国侯心情很不爽,来了一个神秘兮兮的匈奴质子,当天晚上启明就病了,还发起烧来。   妈的,匈奴就是启明的天敌,必须消灭!   这么多年,启明除了数次绝情毒发就没生过病,那天从望北楼回到侯府就发起烧来,来势凶猛。 蔺琛吓得半夜从北大营赶回侯府。 到了府里时陈平家的已经伺候她喝了药睡了,脸颊通红。 第三百九十八章:风雨欲来(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探了探她的额头,拿着手帕不停的冰敷启明的额头,摸着不太烧了这才和衣躺下。   启明睡着时很是无害,只占里面那半张床,也不乱踢,哪怕是噩梦缠身。   因为心中担忧,蔺琛也只是合着眼,没敢睡着。 这时,身边人动了一下,他立刻睁开了眼,伸手一摸,热气又涌了上来,炽热如炭,呼吸也急促起来。   自从两人发生关系后,蔺琛已经习惯了她被梦靥纠缠,每一次只要他把认搂在怀里轻轻安抚,启明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今晚,启明比蔺琛的速度还要快,本能的在迷糊中抓住蔺琛的手,表情十分痛苦,发出低声呼痛的声音,不管蔺琛怎么叫就是叫不醒,蔺琛从枕头下面的小药包里揪出一根银针,捏住启明的中指轻轻一刺,冒出两珠乌黑的血泡。   启明醒了过来,蔺琛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瞳赤红。   比起上次绝情发作时的惊天动地,这一次启明显得过于安静,只是呆呆的望着蔺琛。   蔺琛忐忑不安的叫道:“启明!”   启明眨了一下眼。   蔺琛担心的道:“还认得我吗?”   启明额头的汗滚了下来,伸手摸着蔺琛的脸,哑声道:“锦溪,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句话的功夫,她眼中的赤血褪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蔺琛太累造成的幻觉。 蔺琛亲了亲她的唇角,有些后怕的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后背把人哄睡。   第二天一早派了胡安到宫中请了病假,陈平去请霍心如。   “没什么大碍,” 霍心如给启明把过脉道,“只是染了风寒,开两副药喝了就好。”   启明笑道:“我也说没事,他偏偏不信,非得去请姐姐过来一趟,他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霍心如真想一巴掌糊住眼前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比选了状元郎的新娘子都得瑟。   霍心如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忍无可忍恶作剧的淡淡说了一句:“这人常年不生病,倘若病了就会反反复复,殿下还是在屋子里好生养着为好。”   果然,明王殿下那张脸窘成了一团。   霍心如提出了有事要告辞离开,蔺琛亲自送她出门,出了房间走了一段长长的走廊,蔺琛突然低声道:“今天我派人请霍姑娘过来不是给她看风寒之症,昨晚她发热的时候眼瞳赤红,我十分担忧。”   霍心如顿时驻步,微皱着眉,正色道:“请侯爷详说。”   蔺琛就将昨晚启明身中绝情之毒突然发作和如何醒来的说了一遍,忧心忡忡问道:“你刚才可有诊断出异样?”   霍心如闻言沉默片刻,蔺琛的话验证了脉象的正确,启明确实是在靠自身死死压制绝情的吞噬。   见她不语,蔺琛紧张的握紧了双拳,这时,霍心如道:“殿下心坚石穿,侯爷也不要太忧心。”   蔺琛瞬间知道了她的意思:“难道他现在的清醒全靠心志?”   霍心如叹道:“她自幼受绝情之毒的这么,从梦魇到呕血,再到现在的走火入魔,应该是习惯了,所以就是睡着也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担心……再过几年,年岁渐长,身体渐衰,她的心志是不是还能压制着绝情的发作?”   蔺琛想起了和启明在一起时最幸福的时光,前几个月,启明没有梦魇、没有受到绝情的折磨。   蔺琛忙追问道:“是不是她只要身体虚弱,就会绝情发作?”   霍心如:“按推理来说是这样,身体虚弱,绝情就会趁虚而入,要视情况而定。”   蔺琛疑惑的问道:“三个月前,她在北平身受重伤;我接到她时人还算清醒,伤口失血过多,随后又发了炎,她昏迷了三天两夜;从那时到昨晚以前,绝情都没有发作过,也没有被梦靥缠过。”   霍心如怔住了。   她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蔺琛战战兢兢的道:“霍姑娘?”   霍心如没给定国侯定心丸吃,没十分把握她不会轻言,一声不吭往外走。   蔺琛是担惊受怕的一头雾水。   蔺琛:“……霍姑娘……你……”   “我想明白就告诉侯爷。” 霍心如扔下这句话,凌波微步往外走,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侯府的前院。   来侯府拜访的叶家父子在大门口和胡安说侯府之主的坏话,老子负责添油,儿子负责加醋;叶大将军好打发,沈小六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他实在有心无力赶出去。 突然,沈叶就闭了嘴。   胡安一侧头,就见一道白影到了跟前。 叶将军突然间就有了将军模样,沈叶有些紧巴巴的道:“霍姑娘。”   霍心如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叶锦江,礼貌的问候道:“叶将军。”   未来老公公在未来儿媳面前竟有些紧张:“霍姑娘好。”   然后霍心如和沈叶站在那里好一会,叶锦江轻轻踢了干儿子一脚,这是沈叶才意识到自己挡了道,忙让开路:“霍姑娘请!”   霍心如又看了他一眼,继而快步走了。   叶锦江怒其不争地拍了一下沈叶的脑袋:“还不去追!”   难得痴呆的沈叶边揉着脑袋边追人:“霍姑娘,我送你!”   胡安蹭了蹭鼻子,领着难得正经的叶将军去找蔺琛。   蔺琛在屋内应了一声,给启明敷上了湿手帕,这才出门见叶锦江。   叶锦江来其实也就是三两句话说件正事。   叶锦江:“皇上晾了匈奴好几日,打算除夕宴上接见他们,准备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扇他们一个耳光,只是匈奴善使巫毒蛊虫,担心这宫中还有露出来的蛮人暗桩,唯恐再现叛乱,皇上让我来请你布置防务。”   蔺琛点点头,朱晔平这种担忧不无道理,二人就在门口说了几句,蔺琛就打发了他去忙北大营、御林军调配的事宜。 第三百九十九章:阴谋诡计(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除夕宫宴,比起去年的要隆重很多,比起战争前也不逊色,很有些向别人彰显家底深厚的意思,两侧官员座位后面都有披甲带刀的高手,让那些文官都有一种自己有来无回的感觉。   蔺琛见到了只在传闻中出现的那个见光死的三王子。   十岁的少年,一般的匈奴男孩子这个年纪会像中原人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位三王子看起来只有七八那个样子,比江南女子都要秀气,脸色苍白,人呆呆的,始终垂着眼,需要有侍从时刻在身边照顾,呆呆傻傻的被侍从牵着到了宫宴通道的中央。   使臣上前一步,行了匈奴大礼,对润安皇帝道:“开元皇帝万岁,三王子生来患有脑疾,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朱晔平笑道:“朕不会与小孩子计较,平身吧!”   那小孩子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木然的站在那里。 使臣弯下腰小声低哄,像哄两岁孩子似的,三王子这时抬起了眼,木然的看着使臣,使臣牵着他的手回到席间的位置上坐下。   此时,已有人在低声议论:“患有脑疾?那不就是傻子吗?”   送个痴呆之人做质子,这悬息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蔺琛的神色凝重,叶锦江也忧心忡忡的看向蔺琛。   那小孩子脸上带有呆样,蔺琛的心中莫名的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且,他的每一次不好的预感都会成真。 他总觉得那孩子有着绝世无双的价值,当然,这个价值是对悬息而言。   那使臣安顿好自己的三王子,突然状似不经心的道:“在我的家乡,开元有两位英雄被我们族人崇拜,一位是战无不胜的定国侯,一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明王殿下;今天有幸见到了蔺侯爷,只是……我冒昧的问一句,明王这样的奇女子也不得入宫宴之席吗?”   朱晔平朝四下看去,启明果然不在。 于是有意无意的道:“明王,在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王喜静!”   郭宏等人神色骤变。   匈奴使臣笑道:“原来如此,说起来,明王殿下和我族渊源颇深呢。”   蔺琛微微皱眉。   朱晔平二两拨千金的道:“朕也略知一二,明王当年流落民间被蛮子所养,当年正是因为明王大义灭亲,定国侯才得以生擒悬息。”   宫宴上明枪暗箭时,启明正在霍心如京郊院子里晃荡秋千。   她的这场病,表面看来势凶去的快,她自己心里明白,一切都是表象。 之所以不去宫宴,一是她烦门阀世家拿身为女子这个身份在外人面前做文章,二是她曾是匈奴的女人养大的,此时应该躲开,三是她要到霍心如这里探探绝情是否能解。   启明:“霍姐姐,我总觉得我没有好。绝情越发蠢蠢欲动。”   霍心如拿了几本医书给启明看,都是特别旧的那种:“我知道;绝情让人梦靥缠身,我一直以为是他们是在脑子里动了手脚,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如何配制解药。前段你北平之行时失血过多险些没命,侯爷说,随后的几个月你从未被梦靥缠身和绝情发作。” 她指着一本书上的几行字给启明看,“你看,这是匈奴对绝情最早的记载,‘食至亲血肉,侵蚀己身,胸中乌血横冲直撞,疯癫无情嗜杀。’我一直以为乌横冲直撞就是毒性发作,却原来指的是气血。” 第四百章:阴谋诡计(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的关注点永远不同:“至亲?月娘当年带上山的婴儿与我是至亲?难道是朱晔平的孩子?”   霍心如无奈道:“殿下,当下我们应该是探讨一下如何将你刮骨剃肉?”   这人还不如脑子坏了呢?   启明回过神:“刮骨剃肉?还不如时不时放放血。” 将药书还给霍心如,起身帮她翻在外面晒的药材。   霍心如抬头看了看她,她从未见到过如此强大的人,身中绝情二十多年还能保持清醒,还有着一切在我掌控之中的自信。   启明:“不过,要是它天天发作,我岂不是要天天放血,还是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霍心如想了想,道:“你近来绝情频发,侯爷知道。”   启明倏地一怔:“他……”   蔺琛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担忧,还总是说那是‘区区邪毒巫蛊,不足为惧’。 原来一直都是牵肠挂肚。   霍心如将草药从启明手中解救出来,岔开话道:“倘若殿下没什么差遣,我打算回趟家,现在已经找到了根之所在,我同族人商讨一下,总有根治之法的。”   启明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劳烦姐姐了,还有锦溪的……”   她话没说完,看见有人到来闭了口。   霍歌引来一个宫装侍女,规矩的对启明见礼,道:“殿下,皇上听闻殿下病了,特命奴婢带太医来看看,只是太医不敢在霍神医门前班门弄斧,就在外面候着。”   那侍女启明认识,朱晔平太极宫的女官尚宫。   启明:“有劳父皇惦记,只是染了风寒,不是什么重病。”   那尚宫笑道:“奴婢看着殿下的精气神也不错。今儿晚上宫宴,二十六部落的使臣跟皇上提起了殿下,皇上命陛下前来传口谕,说殿下若真的起不来就不必前往了,倘若没有大碍,还是要出来透透气的。”   霍心如一怔,飞快的看了启明一眼。   启明面带微笑,从荷包中摸出些碎银,塞给这位尚宫,问道:“晴川尚宫,不知我父皇的原话是什么?”   晴川尚宫红着一张脸道:“殿下折煞奴婢了,使不得……”   一边使不得,一边伸手接了过去,道:“皇上说殿下身子若好的差不多了就进宫给他拜个早年,不用搭理那些蛮夷,明儿就是殿下生辰,想要给殿下些不一样的赏赐。”   启明笑道:“你且到外面等我片刻,容我梳妆打扮一番。”   宫婢满脸笑意的应道:“那女婢在外面等您。”   启明看着那宫婢走开,转身进屋,冷冰冰的一张脸。   霍心如跟着进了房间,掩上门:“我给你……。”   启明截口道:“霍姐姐,你听我说。你这地方不安全了。你想想看,皇上的贴身侍女,传达皇上的旨意不去定国侯府直接到了你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霍心如不解的道:“明知来者不善你还去?”   “今年宫宴有锦溪坐镇,防守森严,我要看看是谁在耍花样。” 启明摸出袖中的匕首,看了看,顿了顿,抬头看向霍心如:“劳烦霍姐姐一会到宫门处候着。” 第四百零一章:阴谋诡计(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是懂她,也不多嘴,点了点头应下。   谢昭在文臣的坐席之中,听着那些文臣光明正大的挤兑匈奴使臣,像是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尖酸刻薄的发泄对蛮人的不满。   匈奴的使臣为了求和看起来是真的在忍辱负重,任由那些伶牙俐齿的大臣嘲讽,笑而不语,和他家傻王子很是相配。   宁国公看了一眼使臣与傻王子,这些,他不感兴趣,他为明王安排了一场好戏。   谢昭和郭宏等人并不一样,他世袭的宁国公爵位,没什么才华,但是他善于左右逢源,在谁心里都觉得他是个君子,尽管这个君子有些懦弱,正是因为他这种看起来的懦弱,才让人觉得无害,这种人背后捅刀子才更可怕。   谢昭的爹是给先帝当跑腿的小弟,他袭爵后继承了他爹的处事方式,注定要为皇帝被黑锅。 自从北大营逼宫让皇上给老侯爷和将士一个说法时,他活得是提心吊胆。   谢家和蔺家本无什么恩怨,谢昭甚至没有想过让自己外孙上位,甚至没想过要卷进门阀世家纷争中。 如果可以活命,就算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谋害老侯爷和蔺琛。   可圣命难违! 他们谢家注定要为先皇和皇上当替罪羊,世人唾骂。   当今圣上为了不坐实谋害忠臣之名,还愿意护住他,让他苟延残踹的活着。   可将来呢?   皇上已有日薄西山之态,明王一旦主宰天下,怕是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当年之事,他谢昭会有什么下场?   明王这个大义灭亲的人,连养母都能杀的人,又与蔺琛亲近,绝壁会拿自己的脑袋祭祀蔺家。   郭宏在乎的是功名利禄和家族前途,谢昭忧心的是自己的脑袋,脑袋比那些身外之物重要的多。   匈奴人入京,时时刻刻有士兵盯着,想要四处打点也无从下手。 参加宫宴前,使臣向谢昭伸出了橄榄枝。   使臣的要求简单:只要明王出现在宫宴之上。   使臣给的‘礼物’也很丰厚:事成,明王死! 事败,绝不招出谢昭;倘若谢昭山穷水尽,二十六部落会带他回匈奴,以上宾招待。 ”   匈奴重誓!   这明显是个占了大便宜的买卖!   谢昭看来,明王此次必死无疑,匈奴扳不倒她,还有郭宏,郭宏的院子里有个举足轻重的神秘人。   这个神秘人就是后来突然失踪的一位太医,他有一个秘密:当年匈奴圣女诞下二皇子时,跟在她身边的月娘已提前诞下一个婴儿。   多年过去,事实已经证明当年被杀的月娘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具无名女尸。 月娘在雁绝城勾结匈奴入境,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把皇后的女儿养大?   匈奴人生来健硕,十岁的孩童看起来比江南十三四的孩子还有大些,现在想来,当初那个过于瘦小的长公主很有可能是月娘的孩子。   这个被蔺琛接回来的孩子,是皇上的女儿还是生父不详?   就算是明王和已故太子长的有几分相似,太子像谁? 像的是皇上! 况且前有李自荣的‘假明王’之事,谁能保证这么多年明王殿下不是靠着易容术顶着一张假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四百零二章:阴谋诡计(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就算是明王和已故太子长的有几分相似,太子像谁?像的是皇上! 况且前有李自荣的‘假明王’之事,谁能保证这么多年明王殿下不是靠着易容术顶着一张假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郭宏安置了那太医,一场场风雨血腥都没能扳倒明王,他深知万事急不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贸然行动。 可谢昭这个猪队友坑了他一把。   使臣要见明王,朱晔平并不给他脸,吩咐贴身尚宫道:“你带个太医到侯府过去看看,让长公主安心养病,明天是她生辰,也是大年,要是身子好点了就让她进宫给朕拜个年,朕给她准备了压岁钱。”   吩咐了尚宫后,润安皇帝理都没理匈奴使臣就起驾走了。    那位尚宫明面上是皇上的人,这些年却没少被谢妃打点。   他要让明王百口莫辩。   宫宴已进入尾声,蔺琛稍稍松了一口,正在这时,尚宫带着明王来了。   蔺琛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郭宏也很是意外,往谢昭处扫了一眼,谢昭低着头。 郭宏手撕了谢昭的心都有了,此时却不得不静观其变。   使臣露出了带光的笑,一直只知道吃东西的三王子也停了筷。   启明走进宫宴大殿,一抬眼没有看见御座上的人,就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没错,是真的有人不要命的耍花招。   启明保持着微笑,不急不慢的走进来,将大红斗篷解下来,顺手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晴川果然已经没了踪影。   众人都不知道明王怎么会突然出现,不过门阀世家中那些脑子不好使的借机落井下石道:“二十六部落的面子真是大,还在病着的明王竟然不请自来。”   另有人接话道:“养母也是母,二十六部落也算是殿下的半个娘家,难怪会另眼相看。”   启明淡淡一笑:“劳烦皇上派人探病,我这做女儿的,进宫给他拜个早年。只是,皇上已经离席了吗?”   这时,使臣拖着三王子站了起来,“今天又幸得见开元传奇凤凰,此生足矣!我族三王子敬殿下一杯!”   蔺琛朝叶锦江和他身后的沈叶使了一个眼色,沈叶手握剑柄,殿内的侍卫也动作一致的握住腰上的佩剑,杀机毕露。   只见三王子离开位置,手打着颤,手中的酒到了启明面前时已洒了大半。   随着他的靠近,前两日褪下的烧卷土重来,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往心口涌去,像油锅溅水一般。   启明扫了一眼周遭那些人的嘴脸,强忍着压制着这种痛苦,勉力的微笑道:“怎么,三王子要敬酒连头都不抬吗?”   使臣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缓缓退到王子身后。   浑身打颤的三王子缓缓抬起了头,直直盯上启明。   双目赤红,像要滴血一样! 尽管启用已有准备,还是猝不及防,像一把刀刺进她的心口。   三王子居然也是身中绝情之人。   悬息还真是疯了,竟然制造出另一个身中绝情之人。   他这是爱,还是恨? 是想匈奴崛起,还是想要毁灭?   启明胸口剧痛,此时,她庆幸自己拿了匕首。 第四百零三章:招招致命(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是真实还是虚幻?是噩梦还是清醒?是被吞噬还是绝地反击?   使臣那诡异的微笑与月娘临死之时如出一辙,带着二十六部落千百年来的阴毒。   在使臣看来,明王离癫狂已不远,出乎他意料的是,明王瞬间就变得优雅从容,给外人的感觉,她只是默不作声了一刻。   这时,有眼色的太监从定国侯位子上端了一盏酒,启明的脸色苍白,接过太监酒杯的手也露着青筋,她一饮而尽:“待你二十六部落的贡奉运来,我再喝你敬的酒。” 将酒盏还给太监,与使臣擦肩而过,露出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笑容。   在外人看来,明王只是不屑理睬匈奴,蔺琛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给了叶锦江一个眼色,看叶锦江出了大殿,他快步迎向启明,朗声道:“殿下大病初愈,还是到内阁稍作休息。”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已经嗅闻到了血腥,心里更是担忧。   这时,使臣再也无开宴前的忍辱负重,不分场合的道:“想当年我族圣女丧命雁绝城,未成想小的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她的骨血,明王殿下必得天神庇佑。”   沈江怒喝道:“明王殿下乃是我开元皇室正统,贵使如今胡说八道,难道是被你家三王子那个痴儿传染了不成?”   李韬附言道:“你们圣女的骨血可是潜逃在外卖了国的伪开元国皇上。下次睁大你的眼看清楚眼前的是谁。”   使臣盯着启明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其中看到任何一点不一样,启明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让他胆战心惊。    炼制一个绝情之人艰难重重,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般简单,启明是个意外,本来是让她毁灭开元王朝的,事实证明她成为了开元的救世主。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启明!   那一年,不满一岁的三王子,喝的不是奶,而是食用着上上一代圣女的血肉,那个潜伏开元多年的上上一代圣女,贡献出了自己性命,这个无辜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年幼,成了一个痴傻之人,只能充当祭品,会成为炼制者的傀儡。   身中绝情者,清醒时力大无穷!   大概月娘自己也没想到,她炼制出来的绝情之人,非但没能毁了开元王朝,反而成了二十六部落最大的敌人。   “在雁绝城时,大单于曾见过殿下,以为你是开元的长公主,当时对殿下很不友好,这些年,得知你是月鲁娜生的孩子,这次和谈,单于特命在下带来他真挚的歉意。” 使臣不显山不露水的几句话,将她强行认定为来路不明的野种,“不知月鲁娜有没有和殿下提起过二十六部落的秘事?”   这话,说的是绝情秘辛!   月娘临死之时的诅咒又萦绕在她的脑海,有着特殊又诱人的味道传来,那是三王子身上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唤起她那即将入魔的心要步入深渊。    那些她刻意遗忘的痛苦席卷而来,她身上的疤痕像是要撕裂开又鲜活起来,她的胸口,心如刀割,心如剑划,这是被绝情控制心智的征兆。   使臣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四百零四章:招招致命(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谢昭见准时机釜底加薪道:“使臣此言不妥吧?这世人谁不知道明王是徐皇后与皇上的长女?说话可是要负责人的。”   此话一出,没弄清发展趋势的文官们,单纯而齐心的仇视匈奴的胡说八道。   见达到目的,谢昭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我听闻月郡主为人确实不贞,当年假死离开金陵到雁绝城隐姓埋名,又与二十六部落里应外合偷袭雁绝城。当年她假死时太医院有人传出过月郡主未婚生女的谣言――今日来看,当年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就是只是不知是与谁有染?”   这时,就是傻子也听出了谢昭是朝明王身上捅刀子,真不知道谢昭是疯了还是傻了,难道他忘了明王与已故太子有多么相似? 这些人顿时成了哑巴,静看明王如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发难。   而明王,冷汗从额头上往下滚,像是要站不住似的。   明王斜睨谢昭一眼,勉力的露出笑道:“月娘确实和他人生了一个杂种,至于是谁还要使臣自己去寻,” 说着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朝使臣扔过去,“替我把这半块玉佩还给他。”   郭宏皱了皱眉,顿时就看了个明白,谢昭那头猪为了保住自己那条贱命和匈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狼狈为奸了。   明王被发难,郭宏整个人也跟着不好了。 窝里斗怎么斗都成,胜王败寇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大军与匈奴在北疆僵持,谢昭这蠢货和匈奴合谋要弄死明王,明王死不死,谢昭都是卖国贼,而他郭宏,明面上和谢家可是一派,而且谢昭口中所谓的太医可是一直被养在郭家,当下只有一条路,杀人灭口。   郭宏为自己可悲,他的才华手腕都不差,可是,上天捉弄,他注定成不了明王的股肱之臣。 沈江之辈可以,不知变通的李韬可以,整个武备枢可以,和她共战洋毛子的北大营可以,定国侯可以,赤血营可以,叶锦江可以……等等重量级的人物都为她所用,一个女人背后站着无数个赤子之心的男子汉为她撑着这个天下,而他郭宏,不是其中的一个。   他郭宏,是门阀世家的掌门人,身边却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小人和畜生。   这一刻,郭宏觉得万分疲惫,他相信了命运。 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气数已尽。   有志者,事竟成! 人定胜天! 气数真的不能改变吗?   使臣拾起那块半玉,是他们二十六部落的物件,他站起身,看见明王的瞳孔在变红,他知道她快要入魔,到时候只要用三言两语引导,就可成为真正的魔。   使臣露出了藐视这开元王朝所有大臣的笑,他直气身,靠近启明,像是关心着要去搀扶,只开口说了两个字:“殿下……”   来不及说其他,便听人怒喝道:“放肆!”   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一把利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阴森之气扑面而来,这一瞬间,他回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与此同时,明王眼中的血色竟全然褪去。 第四百零五章:招招致命(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一手持着从腰间抽出的缠腰剑,一手在众目昭彰之下把启明搂在怀中,启明瘫靠在他身上,神清智明的‘将计就计’,闷哼一声,气若悬丝光明正大的栽赃陷害道:“……蛮子……”   使臣千不该万不该靠近启明。   李韬大声惊呼:“殿下,你怎么了?” 这个见不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从旁边带刀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架在了使臣的脖子上:“你把明王怎么了?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众人惊呆了,在惊呆中看到明王垂下的那只手臂隐藏在袖子下面往下淌血。   满殿的侍卫都拔出了刀剑。   谢昭是个没脑子的,自然预料不到会是这种场面。 到了这种地步,不是想着怎么撇开撇净,而是还想着扳倒明王不能功亏一篑。   谢昭一副虚伪老好人的样子道:“侯爷,远来者是客……有话好好说,舞刀弄枪干什么……这人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做贼心虚?太医呢?快传太医!”   蔺琛面如寒霜,一言不发,那削铁如泥的长剑直指谢昭,沈叶的剑已经架在了谢昭的脖子上,谢昭顿时人就瘫了,尿了一裤子。   谢昭的‘太医’二字提醒了郭宏,要想不被后人戳脊梁骨,要想后人不被世人唾骂,为了不遗臭万年,那老太医必须死,他必须和谢昭划清界限,不止是划清这么简单,还要把所有罪名推到那蠢货头上,协助明王弄死谢昭。   郭宏坦荡荡的站出来,朗声道:“蛮子居心叵测,诬陷明王,见诬陷不成,竟当庭使用邪门歪术谋害明王殿下!来人,将蛮子拿下!”   那些侍卫虽已是拔刀相向,但没人会听郭宏的命令,严阵以待的等着蔺琛的指令。   如今的郭宏根本不会计较有面没面的事,又上前进言道:“侯爷,今日之事,必有蹊跷!您看要不要先这样,先把通敌卖国之贼和蛮子拿下候审,然后禀报皇上,由皇上派人彻查。……明王身子要紧,不如您先送殿下去休息,传太医给看看。”   蔺琛冷言道:“不劳郭大人操心!”   郭宏这位非长子长孙的世家少爷,年幼和年少时虽然没多受宠,却也从来没人这么直接给了一钉子。   就在这时,北大营统帅韩飞赶了过来:“蔺帅,外宾驿站已被包围,所有蛮子全部拿下。”   郭宏大吃一惊,蔺琛这是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接受匈奴的和谈条件,这是要向匈奴开战。  ;  “麻烦韩大统领前去禀报皇上,” 见韩飞应下离开,蔺琛又转向沈叶道,“你去请霍神医进宫,匈奴多巫蛊,太医们根本就不懂。”   沈叶看了谢昭一眼,飞快出了大殿。   有定国侯在,众臣都有了主心骨,就是天塌了也有定国侯这个高个子顶着。   朱晔平前脚进了宫宴大殿,霍心如后脚就到了。   从郭宏说出‘通敌叛国之贼’六字,谢昭就知道此人怕是要身后插刀,不过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毕竟他与郭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第四百零六章:招招致命(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上前看了看启明,眉头微皱,不待蔺琛开言,郭宏就走上前,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描述的简直是情景再现。   润安皇帝大怒,将前去传旨的宫婢晴川拿下,霍心如进了内殿查看明王伤情,由药童霍歌前去指认。   外边的宫宴俨然变成了审讯大堂,蔺琛也懒得看狗咬狗,留在了内殿守在启明那里,他沾了一手的血,自己的衣袖都染了血,那脸黑的,真应该和受伤那位中和一下。 一黑一白,互相融合一下就正色了。   启明用没受伤的手扯了扯蔺琛的衣袖,“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割很深,我也很怕疼的……”   “你怕个鬼!” 蔺琛忍无可忍的低声朝她吼道,“不是说好乖乖呆在家里的吗?你可真是……”   霍心如给她包扎好伤口,还给她冲了一杯盐水,低声道:“侯爷少安毋躁,此事不全怨殿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殿下行事,必有其意!” 顿了顿,“你可是找出了耍花样的人?出了什么事?”   这世上,能让霍心如主动关心的人,少之又少,启明就是其中的一个。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关心与否,取决于她是不是在乎你。   启明的目光比发烧生病时清明很多,难关使臣不敢置信。 就是蔺琛,倘若不是自己的一袖子血迹,他也都要认为启明就是装的。   “既然有人想让我进宫,我就进宫看看。” 启明低声道,“现在虽然不是两军开战的时机,但悬息派人和谈,要么是缓兵之计,要么是伺机对你我下手。郭宏这人,与你我只是立场不同,绝不会通敌叛国。”   蔺琛没好气的道:“所以你就以身涉险。”   霍心如忙帮着启明扑蔺琛的怒火,问道:“找出内应了吗?”   启明小心翼翼的看了蔺琛一眼,低声道:“三王子也是身中绝情,他一靠近,我身内的血气无法控制的上涌。”   霍心如皱起了眉头。   启明继续道,“方才郭宏更是急于撇清关系,正如我所想,此事定是谢昭这个伪君子背着郭宏所为。现在,我想知道是二十六部落发生了什么?”   蔺琛看见这人为了帮他报仇竟以身涉险,如今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他心里难受的很。 眉间的戾气不散,为了不让启明看到这份戾气将头扭向别处不看她。   他早就应该想到,谢昭这个狗急跳墙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徐璇玑出家,徐玲珑打进冷宫,匈奴蛮妃自缢,后宫之中,如今可是谢媛代掌凤印。 那前去传旨的宫婢多半和谢家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是他太仁慈了!   启明伸出爪子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道:“锦溪,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真的不痛了。”   明王撒娇,真让霍心如受不了,恨不得自戳双目。   蔺琛这小心肝疼的,恨不得立马跑到匈奴把悬息的脑袋剁了下酒。 握住启明的手好半晌,勉强压住了火,道:“他们一定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可以控制身中绝情之人,我总觉得那个三王子不对劲。”  ;  启明:“悬息不直接开战,除了想用乌七八糟的手段控制我意外,二十六部落一定也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他是想打,可下面的不同意,李将军的消息不会全是匈奴的障眼法。”   “匈奴内部什么样先不管,“蔺琛道,”谢昭已经是狗急跳墙,连诬赖你不是皇上和徐皇后生的招数都用了上,一条疯狗,不知道还要怎么咬,皇上生性多疑,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对付谢昭吧。”   见这人说生气就生气,启明开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蔺琛的手,颇有些看好戏的意味:“我可没精力应对,我爹娘是谁,我说了又不算,还不如好好休息看场戏。”   权倾天下的明王殿下,最擅长的就是离间和借刀杀人。   谢昭这人,就算她不去追究他,他也会在战战兢兢中心生恶念,不会放过她和定国侯府。   这就是所谓的恶人先告状 第四百零七章:风云变幻(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帮她逮好受伤胳膊的衣袖,她突然有一种想要抱一抱的冲动。   当年,因为绝情之毒,她当年反对真正认主,现在想来,她这种行为对启明真的很不公平。 一开始,她真的没有把启明当成姐妹看待,就是一个自己不得不竭尽全力辅佐的主子,绝情,让她否定启明的能力。 但时至今日,启明用行动告诉她,沧澜择主,是对的!   不到两年的时间,启明将一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天下重新树立凝聚起来。 她是做了很多杀伐之事,动了许多无人敢动的人,拿走了那些人仗势而得的利益。 她为的是这个天下更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毫不畏惧的迎上内贼外寇的万箭齐发。   立不世之功,建千秋大业!   当年担着长公主的名号,因为预言颠沛流离;如今,那些人又因为匈奴的三言两语就将他们曾经认定的出身否决。 是与不是全看他们那些素餐尸位之流的心情。   以女子之身,带领将士上阵杀敌,为了驱逐敌寇,战争券、斩贪官、安顿流民、河关――这一切,没有人可以否决,就是皇上也不可以。   曾经,霍心如也会觉得明王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她真实的见识到了那些人阴险恶毒。 如果明王不算计,这天下沦落给谁来救?   “霍姐姐。” 启明的唤声拉回她的心神。   霍心如淡淡道:“怎么了?疼?”   启明摇头:“不疼,只是皇上要是问起来,还要劳烦霍姐姐帮忙遮掩。”   霍心如握住她那和受伤胳膊连着的手,微笑道:“一切有我,你安心躺在塌上休息片刻。”   启明点点头。   在敌人面前,她坚不可摧,在蔺琛与霍心如面前,她温柔如水。   蔺琛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都被你气糊涂了,我一个大男人一直呆在这里实属不妥,我出去看看。”   启明点点头,有些不舍得放开他的手,蔺琛附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启明像只满足的猫儿,露出灿烂而萌的笑容。   蔺琛无奈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小坏蛋。”   定国侯离开,留下发春的启明和心中默念‘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的霍心如。   晴川回到宫后并未立刻回到朱晔平跟前伺候,她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不会不跟自己留退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到了自己的住处。   晴川被御林军抓到皇上面前,她拒不承认道:“皇上,奴婢奉命前去看望明王,一五一十的传达皇上口谕,是明王殿下主动要求进宫面圣的。”    她话刚落,沈江带着霍心如的药童霍歌到了皇上跟前。   霍歌不害怕不紧张,向皇上行了礼,言道:“这位姐姐对明王殿下道:‘皇上说殿下身子若好的差不多了就进宫给他拜个早年,不用搭理那些蛮夷,明儿就是殿下生辰,想要给殿下些不一样的赏赐。’”   朝臣哗然,当时皇上的口谕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不过几字不同,含义却大大不同。 第四百零八章:风云变幻(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还未发火,郭宏已经怒形于色地冲晴川发难道:“好大的胆子,擅改圣旨,此乃灭九族的大罪。”   晴川闻言瘫了,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谢昭说只要她能把明王哄进宫,就会让谢妃放她出宫。   晴川立刻将自己摘出来,尽量不得罪谢昭的道:“皇上饶命,奴婢素日伺候皇上多得宁国公指点,奴婢前去传达口谕时,宁国公提点奴婢机灵些,说皇上问起殿下是想殿下了,就是想召殿下进宫守夜的意思,让奴婢把意思带到。”   朱晔平冷哼道:“朕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旨意什么时候就都变成了宁国公的意思了。”   谢昭扑倒在皇上跟前,郭宏的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把郭宏想的太善良了,他太天真了,前有徐臻这个前车之鉴,他却被情分道义糊了眼睛。   皇上一个手势,晴川被拖到了一边静候发落。   这时,郭宏一副我为宁国公好的模样跪道:“皇上,宁国公为人清白,臣绝不相信他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还请皇上彻查!莫让小人之行由忠良之臣背负!”   谢昭:“……”   他本来想喊一句冤枉,却被郭宏堵回了肚子里。 晴川给的那点生机彻底被郭宏掐断!   他原本想着自己对皇上还有用处,至少用来制衡明王之势还有用处。 这事可大可小,只要皇帝自己不追究,一句宁国公年龄大了耳朵听岔了,又多了嘴,这是无心之过,甚至连罚奉都用不着。   可往大处说,那是妄揣圣意、私改圣旨,是灭九族的大罪。   一句话,就是看皇上心情。   此次也幸亏了郭宏堵了谢昭的死路;此次皇上再袒护宁国公寒了天下将士的心,明王被拥簇黄袍加身是百分之百要发生的事。   如果宁国公真是清白之人,他根本就不怕查,郭宏的言行确实也是在拥护他,关键是他不清白,还污黑。   既然是死路一条,死时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谢昭心一横道,“臣有罪,当时想着宫宴之上唯独缺了明王显得不太圆满,便歪曲了皇上的意思。”   朱晔平摸着扳指道:“往年宫宴上缺了明王也不见宁国公如此热心,怎么这次她告了病假,宁国公反而惦记了?”   见皇上不念君臣旧情,谢昭鱼死网破道:“皇上,请容臣细说缘由。前几日臣造访郭大人的别庄,醉酒出恭时撞见一人,很是眼熟,臣回到家中时方才想起时谁,他曾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刘紫宸,蛮妃妊娠生产时的太医,在‘月郡主’被杀之夜失踪,当年被认定是畏罪潜逃。”   郭宏故作毫不知情道:“宁国公,下官的别院窝藏逃犯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谢大人是何时去的我的别庄?”   朱谢昭也不与他争执何时见的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道:“翌日,臣又前去郭大人的别庄,请他喝了几次小酒,才听他酒后吐言,说他一直隐姓埋名,靠着治病这个手艺日子也还不错,还娶了妻生了女,因他女儿有几分姿色被叛贼徐达看上掠去,他不得已的辗转到郭大人门下。不知徐贼和郭大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他那女儿就被放回了家中。” 晔平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咬出一地狗毛。 第四百零九章:风云变幻(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胡说八道,我怎会与徐贼为伍!”  谢昭冷笑道:“是不是狼狈为奸只有郭大人心知肚明。那太医以蛮女月郡主在蛮妃生下皇子时孕有一女作为救自己女儿的条件!皇上,当务之急是找到老太医和其妻女,倘若晚一步,以郭大人的手段,人就是死无对证了――皇上,当年月郡主勾结悬息犯我边境;今日宫宴之上,使臣可是亲口承认明王是月郡主之女!”   这简直是当庭直言明王是不知哪里来的孽种,朱晔平抽了一口冷气,谢昭,是真的疯了,今日想保爷保不下了。    郭宏心道:“谢昭这老东西是疯了还是真蠢?这个时候咬着我不放,还要咬明王下水,关键是你他妈的能咬住明王吗?你真有本事咬住就好了。”   郭宏朗声道:“蛮人狡猾奸诈,巴不得我开元乱成一团;照谢大人所言,明王的那张脸岂不是假的?太荒唐了!倒是宁国公你,竟与蛮人狼狈为奸,陷害明王!”   光脚不怕穿鞋的,不怕死的不怕活的,搏一搏说不定还真能把明王扳倒,自己还有一条狗命。   谢昭磕了几个响头,这时,京城的大街小巷响起了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希望这声响能赶走凶猛的年兽。   “老臣忠心可表天地,死不足惜,可皇家血脉不容可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谢昭大声道,“皇上,您忘了前段日子‘假明王’一事了吗?臣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倘若明王与蛮子并无关系,她见上一见又何妨……”   “就是为了让明王听到蛮人诬赖她是蛮人亲生的吗?” 郭宏打断他道,“谢大人还真是忧心忧民忧社稷!敢情与先太子模样并不二致的明王殿下是蛮人安插在皇室的细作?敢情定国侯奉皇上之命从雁绝城接回来的是个假公主?敢情蔺大帅与叶将军拿了什么伪证糊弄皇上错认了沧海遗珠?”   就在这时,有太监来报:“定国侯求见皇上。”   朱晔平面无表情:“传!”   蔺琛在殿外听到郭宏拿启明来求自保,心中冷冷一笑,走进来单膝跪地,直言不讳道:“皇上,臣当年奉您之命寻找长公主殿下,模样、年龄、还有信物都是禀过陛下的,经陛下认可才将人接回了京城,人也是陛下您亲口认下的。臣记得皇上同臣说过,明王殿下伤疤遍体,皆因幼时饱受胡女虐待。当年臣偶遇明王之时,她正被狼群围攻,满身血冰渣子躺在冰天雪地中,当年臣亦呈上皇上讲述了其中凶险。倘若明王殿下真是她的孩子,真是蛮人血脉,这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对这样对待自己的骨肉。她将明王殿下养大,不过是为了长期折磨明王殿下,来解心头之恨。”   定国侯一开口,糊郭宏一脸,糊朱晔平一脸。   随即蔺琛转向谢昭道:“说句不好听的,明王殿下倘若真的混淆皇室血脉,这金陵城早就被洋毛子和蛮子拿下。宁国公,不要忘了当年被你勾结蛮人妖女残害的忠良可是在盯着你看呢?” 第四百一十章:风云变幻(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谢昭这把老骨头,他是真的害怕蔺琛,骨子里的怕。刚才蔺琛不在,他才敢拼了老命咬下一个是一个,此时,额头满是冷汗。   蔺琛说完这些,直接给皇上下了一剂猛药:“皇上,匈奴屡教不改,欺人太甚,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污糟手段加害明王,臣请往北疆与其一战!”   蔺琛虽然不让启明想匈奴出了什么事,自己却是反复的思考。 匈奴说不定真是窝里反,悬息现在是背水一战;当年雁绝城之战时他可是说过‘南启明,北悬息’之类的话。 他想杀启明由来已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实在异常。 北疆多黄金、铜、硝石,或许此时开战并不是坏事。   朱晔平眉头一皱,在他看来,他还真摸不准蔺琛这是为了自证清白还是真的请求开战,自证清白他舍了谢昭这颗棋子就是,要是真的请求开战,他要想一想怎么处理。    当初金陵遭围困,已是江山沦陷,皇上和大臣们都是火烧眉毛,如今沦陷之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对大臣和对朱晔平而言,都不是非得立刻就要收复。 毕竟尸骨成堆的不是他们自己,毕竟衣不裹体的不是他们这些身着华服之人。   日子刚刚好了点,朱晔平是真心不想打仗。   不过,倘若这次蛮人真是明面上扇自己耳光,他也是忍不了的。 矛盾二字在朱晔平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朱晔平主动弯腰搀扶起蔺琛:“琛弟先起身,挥师之事不可仓促莽撞,今日之事彻查清楚后再决定不迟。” 然后朝御林军道,“将宁国公拿下,关押候审,三司会审……还有宫女晴川,一并拿下。谢妃与三皇子禁足。”   说完,直接往外走,“朕去看看朕的长公主。”   明王殿下拿捏定国侯时游刃有余,还知道撒娇的孩子有糖吃,霍心如就觉得这丫头没什么大碍,便道:“我先离宫,给你抓些药送到侯府。”   启明蹬鼻子上脸道:“要是遇见沈小六就让带回侯府吧,霍姐姐也累了,回去早点休息,不要再来回奔波了。”   霍心如起身时也顺手捏了一下明王的鼻子,还没走出内殿,正巧碰上朱晔平,略显生疏的低头作揖行礼。   朱晔平与她也算是旧识,当初腿断时就是霍心如看的,霍心如说的话虽不入他这位帝王的耳朵,却是朱晔平心中难得实话实说的一人。   朱晔平:“平身,霍神医费心了,明王可还好?”   在里面揉鼻子的明王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   对着外人,向来面无表情的霍心如,说起瞎话和实话没什么区别,胡扯八道道:“匈奴擅长巫毒蛊虫,就像咱们的迷魂烟一样,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昏迷不醒,可能是想伺机毒害殿下,也有可能是想挟持殿下;殿下反应迅速,及时割伤了自己,依靠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民女刚才用银针把毒引向伤口流了出来,已无大碍。”   第四百一十一章:风云变幻(Ⅴ)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这个当了近三十年皇帝都没能弄明白如何做一个好皇帝的人,他对霍心如的解释听不懂,也不会继续探究;毕竟,他做样子的成分居多。   朱晔平微皱眉头,装似不经意的对启明道:“拿什么割的?不知道喊人吗?怎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启明也装作不知他何意的孱弱的跪在床上:“晴川尚宫到霍姑娘那里传口谕,儿臣正在跟霍姑娘学分辨草药,她给了儿臣一柄小匕首切割草药,晴川姑姑催的急,一时不察把霍姑娘的小匕首顺了过来。”   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那还带着血渍的小匕首,没开刃的,刀柄和刀身加起来也就一拃长。    启明确实够狠,就那么长的小刀流了那么多的血。   天家无情!   霍心如对着朱晔平缓缓施礼退出内殿。   屋里只剩下打太极的父女二人。   朱晔平打量着启明,方额广颐,颈长而丰满,不是当下男子喜欢的近似锥子的瓜子脸。 她的眼睛总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嘴唇却很薄。 她不是那么的像徐璇玑,也不是特别的像自己,但又不能说不像。   朱晔平突然摸上启明的脸颊,对启明道:“你风寒未愈又添了伤,这些日子你安心养身子,不要在乎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谢昭那狗东西这些年越发不可一世,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朱晔平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   启明从他的手抚上自己脸的时候,就知道朱晔平也是怀疑了自己是什么的种,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不知的道:“是说我不是父皇的女儿吗?”   朱晔平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朕亲口认得你,朕倒要看看谁活的不耐烦敢质疑;你不要想太多,眼下养好身子才是。”   启明点了点头,道:“儿臣一介女流,新政初成,难免招人恨。近段身子多有不适,病假期间各部行事井然有序,请父皇允许儿臣卸任内阁首辅一职。”   朱晔平直气身板,眯了眯眼,思忖片刻。   启明的乖巧很合他心。   朱晔平看了启明一眼:“也好,身子是立命根本,好好休养。”   启明跪在床上磕头谢恩。   从她选择了要登上帝位之路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踏上帝王之路的途中,应能进能退,能张能驰,能屈能伸。   朱晔平这一生最自豪的莫过于自己的制衡之术,徐家倒了,世家这棵大树被他砍了一半枝丫,而启明的新贵一派像竹子一样,经过多年扎根,一朝得势茁壮成长,以窜天之势崛起。   他乐意启明可以与门阀世家分庭抗争,但绝不希望启明将门阀这棵树连根拔起。   这一次,他不得不把谢昭处置了,势必要保住郭宏。   明王主动退下,他就顺水推舟;倘若满朝王公大臣都难逃一死,皇位还是他的吗? 届时明王下嫁定国侯,百年后这天下姓甚名谁? 他不能百年朱氏为蔺家做嫁衣。   帝王之路,本就是血腥的!   明王殿下二十八岁生日那天,风云变幻,谢家成为了明王殿下通往懿德女皇之路实施新政和报仇雪恨的垫脚石! 第四百一十二章:心如明月(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少年谢昭在先帝时步入宠臣之列,荣宠近四十年,从十几岁被老宁国公牵着见圣的小少年到已过知天命即将步入耳顺。 在润安十一年,新年钟声敲响时,谢昭下狱。   由尚宫晴川查起,宫中太监宫婢与谢家多有牵连。 自古以来,雪中送炭的少有,落井下石的不少,撇清关系的更多。 当年的赤血营旧案,谢家最终还是替两朝帝王背了黑锅,这个黑锅还算值得,三皇子彻底成了闲散郡王,被圈禁郡王府不得外出,谢媛降为嫔,宫中的凤印暂由宫中新晋的何昭容掌管。   这位何昭容身份并不显赫,蜀中一个知县的女儿,姿色也并不出众,眉眼之间与曾经那位薛门郎有些相似。   蛮子全被秘密扣押,北大营监管。   最让郭宏想不到的是,明王‘卸甲归田’了,他的眼中钉心中刺,就这么没了?   郭宏已到不惑,竟是明王告诉他人生处处有惊喜,他庆幸在关键时刻没有站错对。   只是,在后来,郭宏才明白,惊喜之时或许就是死亡之源。   大年初一,一场瑞雪!   到了晚上的时候,积雪都要把枝丫压弯了腰,金陵城银装素裹很是妖娆。   定国侯府陈平家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口,抱着一件披风,陈平手中提着灯笼,是不是往满是雪花的路上看。   这时,马车辗着积雪行至定国侯府门前,胡安是马夫!   看清楚驾马车的是谁,陈平两口子上前,蔺琛跳下车,接过陈平家递过来的披风,掀开车帘道:“莫要再染了风寒,胳膊抬高。”   启明的伤口是看着渗人,其实并未伤筋动骨,和她小时候受的折磨都没法比。 不过有蔺琛心疼,她是乐得装柔弱。   蔺琛拿披风往她身上一裹,横抱着进了大门。   两人携带着寒气进了卧室,外带一股冷风吹进来,将屋内的鹦鹉给冻了个激灵。   睡得正酣,就这么被冻醒了,脑子还未清醒,张口骂道:“混账,冻死鸟了……混账,冻死鸟了……”   借着陈平的灯笼光看到来人是谁,立刻改口道:“殿下吉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银子银子!”   蔺琛:“……”   这后面一句大概是启明念叨银子时被听了过去。   待蔺琛把启明放在床上,屋里的油灯已被陈平点上,陈平两口子也已经识趣的离开;蔺琛直腰一转头,就看见那鹦鹉羞愧的用翅膀捂着脸。   启明低笑。   蔺琛很是佩服道:“你训鸟很有一套。”   启明没羞没臊的来了一句:“是很有一套,你的鸟嘛。”   蔺琛这个老不正经的也终于回过了味。   “脸冻得通红,还这么没羞没臊,” 蔺琛朝启明脸上摸了一把,“自己给了自己一刀,官职也丢了,还这么乐?胳膊不疼的话就自己脱衣服。”   “官职是身外之物,没了反而轻松,” 启明起身将外衣一脱,然后走到鸟木架处,看似温柔的在给鸟顺毛,鸟的内心是崩溃的,要死不死的。 “锦溪,我记得那个孩子,是个小妹妹,应该不是月娘的孩子,我亲眼看着她把她放在锅里煮。你说,当年月娘生下的会不会是个男孩,而蛮妃生的是个女孩?那和月娘**的又是谁?”   蔺琛:“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心如明月(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月娘说过皇上是个负心人,可能是皇上,也可能不是;如果是,月娘应该就不会假死了。有可能是那个在京城围困时露出马脚的道士,也可能是别人,这个别人还在暗处。”   启明前面的猜测与叶锦江一致。   蔺琛:“如果二皇子是月娘生的,那他爹一定不是那个道士,那道士矮挫丑,他也就长不了那么高。管他们乌七八糟的,你再喋喋不休,我就封住你的嘴了。” 说着把人抱了起来。   启明无声笑了起来。 将鸟塞回木架子,拿起一旁鸟笼上的罩布给鸟盖了个红盖头。 启明主动堵上了蔺琛的嘴。   鹦鹉一边折腾一边叫唤:“玩鸟了,玩鸟了……” 等它把红盖头折腾下来,人已经进了床帷帐,一室**!   蛮子被审了一遍又一遍,使臣被关押在了天牢里面。    被沈叶推进天牢的使臣露出诡异的笑,那种笑让旁边的叶锦江心头一紧。   那使臣哼起了匈奴小调:“鸿雁天空上,队队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悠扬,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匈奴人个个有副好嗓子,他的声音深厚而低沉,还带有一种悲壮和相思,就像是在这歌声中,他人已踏上了回城的路。   叶锦江皱起了眉头,他听到了这个好战民族对和平的向往,或许,属于杀伐的时代真的要走到了尾声。   沈叶在天牢外守着转悠,突然看见一道白影,倘若不是他对这个人的气息过于了解,以他的功夫还真是察觉不到。   他拎着自己的长剑进了天牢,把门的果然被人点了穴位成了木头,合着眼站着睡了。   里面的叶锦江也感觉到了一阵风,和来人交了手,赶来的沈叶低声喊道:“是霍姑娘,别伤她。”   来人解开面纱,果真是霍心如。   叶锦江:“……”   他是真没想到霍心如的功夫如此厉害,和自己不分仲伯。   可能是外面的巡逻兵听到了里面的交手声,一震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叶出来应付,霍心如躲了起来。   巡逻兵:“沈参将,怎么了?”   沈叶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叶大将军刚才在揍蛮子,蛮子手段诡异,弟兄们多加警醒点 。”   巡逻兵不疑有他,有叶大将军在,各自随着自己的小队去巡逻。   叶锦江转向霍心如:“霍姑娘怎么来了这里?”   霍心如不想放过一点关于绝情的线索,她再也不想看到启明动不动放血。 启明本来准备让沈叶带她去的,但是霍心如思量了一下,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绝情之事,多一个人知道,启明就多一分危险,沈叶也不行。 她认为自己的功夫趁夜混入天牢溜一圈应该没问题。   她实在没想到会被沈叶那个半桶子水的家伙发觉到,还被叶锦江逮住,略带尴尬的福身道:“多谢叶将军手下留情,我此次前来是想跟匈奴使臣确认几件事。”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启明的亲王令牌。   这是启明为了以防外一硬塞给她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心如明月(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虽不知霍心如深夜前来所谓何事,把疑问压在心底,道:“霍姑娘,请!”   霍心如舒了口气,往里面走,走了一步,便回头道:“叶将军若是不知该如何向侯爷交差或是不放心,可以在一旁看着。”   叶锦江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道:“好,打扰了。”   走到匈奴使臣的牢门前,叶锦江指着道:“此人虚闾义渠,悬息的心腹。”   石牢里面虚闾义渠听他这么向人介绍,悠然道:“众人皆知我是单于身边的叛徒,将军倒是独具慧眼。”   叶锦江不吃他的奉承,冷哼道:“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们谋权篡位做给别人看的样子。”    虚闾义渠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道:“我们倒是真想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世子被那些人关了起来,三王子是个傻子,他们也只能拿二王子当个傀儡。”   二十六部落,本来就不是一条心,想要成为大单于,并不容易。   叶锦江试探道:“怎么?悬息被人关起来了不成?”    虚闾义渠长叹一声:“马有失蹄,更何况是逐渐老去的英雄,不然怎么会任由那些野狗乱吠。”   倘若真如虚闾义渠所言,悬息应该是被二十六部落控制了起来。   作为大单于,第一件事是保证部落衣食无忧,然后才是张着利爪扑食中原人。   叶锦江以剑拄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干草堆的虚闾义渠,很不协调的拿出自己的文人强调:“你们是自食其果,想必那些人也是被逼的,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倒是年年大动干戈。现在赤血营重兵把守北线,二十六部落的勇士未必能拼力一战。我有一事不明,你身为使臣,不促进和谈却搞破坏,还连累三王子这个可怜的孩子,这是为何?”   虚闾义渠注视着叶锦江的剑,正是它们,悬在匈奴的上空,悬在他们二十六部落的头上。   虚闾义渠抬头看着叶锦江:“和谈?那些人确实是这样想的,却不是单于所想。我曾向天神起誓,此事只忠于单于一人,即便是被后人唾骂,也要替单于完成他的心愿。”   叶锦江冷笑道:“使臣的想法实在令人佩服。”   虚闾义渠也不生气,只是道:“猛虎要有猛虎的样子,倘若二十六部落变成摇尾乞怜的一只狗,还不如死在扑食的路上。将军,如果是你,你是愿意像奴隶一样跪着的活,还是像英雄一样站着死?”   虚闾义渠原本以为叶锦江这样的将军会赞同他说的,不料叶锦江居然反问道:“如果忠诚,又怎会跪着生活?君不见西部繁华重现,居民安家乐业?再说,生命高于一切,为将者,只有保护人活下去的责任,没有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利。匈奴之悲,源于贵部上位手持利器、劫夺他人之物。”   叶锦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便后退一步,客气的对霍心如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姑娘有几句话问你,你若识趣,就实话实说。”   第四百一十五章:心如明月(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虚闾义渠原本以为叶锦江这样的将军会赞同他说的,不料叶锦江居然反问道:“如果忠诚,又怎会跪着生活?君不见西部繁华重现,居民安家乐业?再说,生命高于一切,为将者,只有保护人活下去的责任,没有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利。匈奴之悲,源于贵部上位手持利器、劫夺他人之物。”   叶锦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便后退一步,客气的对霍心如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姑娘有几句话问你,你若识趣,就实话实说。”    虚闾义渠痞笑道:“能让大将军徇私,莫非这位姑娘是你的相好?”   叶锦江闻言是恨不得一剑戳过去,这蛮人果真是不知廉耻,没有伦理道德,难怪有儿子去母亲的事情发生。   霍心如脸上毫无波澜,平静的道:“交出解药秘方,给你想要的。”   虚闾义渠闻言表情一变:“你是明王的人?为了绝情而来?”   霍心如:“只要你交出来,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去。”   虚闾义渠的脸上带着沉思,随后正色道:“关于绝情,我只知道怎么让它发作和控制中毒之人,至于是如何炼制的,只有圣女和单于知道。”   霍心如:“解药,或者解毒的方法?”   虚闾义渠一愣:“解药?”   随后笑了笑:“女人,绝情之毒可不是你们中原的那些三脚猫。听闻你们中原有人养药人,绝情就是‘药人尸骨’,食用者已不再是普通的人,想要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   霍心如不是赤脚医生,也不会任他糊弄,当下厉声道:“贵使倘若真想回去继续效忠你的主子,最好不要拿这种鬼话搪塞我,这种鬼话傻子才信。”   虚闾义渠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真不巧,我就是个傻子,最后的圣女绮梦已经死了十年,她用自己的血肉做器皿养药,将圣女禁术传给单于,三王子就是单于亲自喂食的绝情,因为受主太脆弱就成了傻子,如果你想要知道绝情的秘密和解药,可以去找单于,最好杀完那些囚禁他的胆小狗。”   “绮梦” 这个名字,曾经中原那个自称龙哥土匪口中的“大奶奶” ,曾经谋害赤血营将士的妖女,最后甘愿做了器皿。 如果三王子真的是身中绝情,悬息定有圣女禁术的记载,这是个线索。 至少她要知道,身中绝情的人会不会被人控制。   霍心如转身离开,第二天留书一封,直奔北疆!   没有启明的命令,沈叶就得听从军令,他是担心的要死,恨不得和那些信鸽一同飞往北疆,他就天天跑去定国侯府晃荡,蔺琛烦的要死,抓着叶锦江天天跑宫里烦皇上。    在大年初四这天,朱晔平下了暗旨,令定国侯暗中前往北疆,隐秘行事,探查悬息被囚禁一事的虚实,但不可贸然挥师动兵。    明王再次被‘抛弃’在金陵城,这一次依旧是站在城楼望着蔺琛离开,上一次蔺琛满身夹板躺在马车里,她满怀焦躁;这一次蔺琛身骑白马,她心中的焦躁不少分毫。   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她才下了城楼,陈平赶着马车拉着她到了望北楼总店。 第四百一十六章:四海升平(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离京的第一宿,住的是客栈。  蔺琛在灯下看书,桌子上放着紫竹短笛。 沈叶看了一眼蔺大帅,以防定国侯的魔音再现,他收起紫竹笛子放到蔺琛的行囊,一解开就看见衣物上面放了一个大荷包,荷包里鼓囊囊的,上面还系了一方手帕。   沈叶一窘。 随即带着几分恶作剧的道:“侯爷,你的行囊里有一个荷包,鼓囊囊的,还系了一方手帕,您快看看,该不会是府里哪个丫头看上您了吧。”   沈叶口中的丫头是皇上以明王休养需有人伺候从宫里遣到侯府的,大年初四下暗旨时下的圣谕。   蔺琛起身拿起来一看,那绣字是启明的字形,一抬眼又对上沈叶那猥琐模样,笑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滚去给你老爹洗脚去。”   沈叶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跑了。   蔺琛:“……”   沈小六这小子越发不怕他了。   蔺琛掂了掂,很有分量,拆开时蔺琛还在想里面是什么:情书? 明王的家当? 战争券? 兵书?   当他拿出来陈开时,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是拼接无缝的羊皮纸,上面的墨迹暗明不一,纸张背后的颜色也是黄色不一,有些地方明显赃。 羊皮纸下面还有几页纸张备注。   五湖四海,山川河流――北起蒙古唐努乌梁海地区及西伯利亚南部,南至南海,包括“千里石塘、万里长沙、曾母暗沙” ,西南达西藏、云南省至缅甸北部的南坎、江心坡等地,西尽咸海与葱岭地区,东北抵外兴安岭,包括库页岛,东南包括台湾、澎湖群岛。 全在这羊皮纸上。   要在哪里开矿,要在哪里开设工坊,哪里适合种什么,要在哪里设海关……  吏制改革,内阁和海关已经实现,里面有很多蔺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设想。   如果是几年前蔺琛看到这个东西,他会认为这是某个人得了魔怔;而现在那些不可思议之事已有成的,他相信,只要他率领着赤血铁骑给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几年太平,在他有生之年,这上面的一些还会实现。 只要你敢想,敢做,就能够实现。    这幅图有一个名字:四海升平――二十四域图。   这是东泽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份疆土地图,二十三省外加金陵城。   万里江山美如画,尽在一图间。   蔺琛心口波涛汹涌,嘴角露出无声的笑,他的启明是一位温柔美婵娟,亦是志节比天高君临天下的明王,哪一个都让他喜爱和动容。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我骑的白马踢踏踢踏,我带着的破云暗哑。 大家说我因为爱着金陵繁华,怕失去所以往北疆保家;其实我只是喜欢金陵的人,像初见时那样绝代而风华。   蔺琛一行秘密到了北疆,北疆的统领已为国捐躯,现在的统领是李民老将军。   李民老了,一年多前,二人联手剿杀中原流民匪徒的时候,他还是老当益壮,这一年,整个北疆重担压在他身上,腰弯了,比几个月前见到的陈曦老将军看起来还要老些。 第四百一十七章:四海升平(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美人容颜易老,男人的战无不胜一样难以长久。抛头颅、洒热血,时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会因为你权势倾天、或是军功赫赫、或是家财万贯就会不让你老去。   自从陈曦老将军盯着东北,北疆战场就僵了下来,赤血营打败西域后,悬息带领的部队与李民带领的将士就这么僵着,时常来个小战役,全军上下都是严阵以待,从不敢熟睡,巡逻军更是打起十万分精神。   李民老了,好在李家军后继有人,他的儿子李宠,冲匈奴营地如若无人之境,枪挑十一滑车,无人能及。 不然,这万斤重担压在李民身上,非得压死在那不可。   李民带着蔺琛巡视了一下北疆的城郭,俨然就是空城。 因为战争,这些百姓因为逃命背井离乡。   “自从蛮子前往京城和谈,这边才停了战,” 一阵冷风吹过,李民咳嗽两声,“卧底传信,说那边正在筹集贡奉的黄金,或许他们这次和谈是真心实意的,大帅这次来可是为了押送他们的贡奉?”   出使京城的蛮子被扣一事还是秘密,蔺琛他们日夜兼程地赶到了北疆,这会对方绝对还不知道发生了变故,就连李民都不知道和谈生变。   蔺琛心中已有数,又向李老将军问道:“那边粮草供给是个什么情况?”   李民:“今年北疆冰天雪地,到了年关时才消停,那边的牛羊马匹冻死不少,草都冻死了。西域归附后,他们只能求助洋毛子补给,不过我听说东北的洋毛子日子也不好过。这边天冷,洋毛子受不上,恐怕现在也没功夫管匈奴的死活。”   蔺琛看了旁边的叶锦江一眼,叶锦江心领神会:“老将军,我们从别处得知二王子谋权篡位并未他本人而为,而是他们内部出了分化。”   李民遥望北方片刻,点头道:“也有这个可能,这边刚入深冬就下了暴雪,那个时候就有人拿金子换吃的,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二王子谋权篡位之事。”   叶锦江看了蔺琛一眼,随即道:“李老将军,蛮子和宁国公狼狈为奸,在宫宴上用巫毒谋害明王,幸亏明王反应敏捷外加宫中防务森严,这才未出大事。”   李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悬息在想什么?想要开战何必这么麻烦。”   叶锦江:“他或许是在逼那些‘叛徒’迎战,也或许是在逼他们背负卖国保命的骂名。”   二十六部落以贵霜为首几百年,这在他们部落里已经形成了信仰,不然那些人早各自为王了,而不是推出二王子当傀儡。    李民皱眉道:“悬息这条疯狗自己的命不要了,还要拉着二十六部落陪葬吗?现在开战,他拿什么来打?拿那些饿的半死的人来拼?”   叶锦江被他的话怔住了。   蔺琛背手道:“如果是洋毛子想让我们的兵力都移到北疆呢?北三省的卧底来信,咱们的二皇子在伪开元州国给洋毛子当傀儡呢。”   叶锦江和李民均是一惊。 第四百一十八章:四海升平(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不管是匈奴还是洋毛子,他们都离弹尽粮绝不远了,再僵持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要么滚的远远的,要么就是决一死战;要想打胜仗就是不给咱们休养生息的机会,出其不意的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李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叶锦江也明白了过来:“武备枢造了一批改良战船,还有就是黑火飞鸦,这东西试演了几次,威力确实厉害,唯一怕的就是遇上雨雪天。想必洋毛子的国王骗悬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把二十六部落当盾使,到时他倘若传达和谈诚意,以皇上的性子,想着怎么着二皇子都是他儿子,说不定真当封地一样划给了洋毛子!”   李民没有叶锦江想的远,闻听此言一愣:“那怎么办?”   蔺琛淡淡一笑:“老将军,你好好歇一歇,且看我祸水漫敌船。”   第三日,赤血营的一半兵力在北疆集结,北疆的上空布满乌云,二十六部落压抑的喘不过起来。 派了使臣问话却被定国侯五花大绑,直接告知了来使虚闾义渠在宫宴之上刺杀明王一事。   与此同时,派了副将到东北大营,让那边做足全力奔赴北疆的样子。   七日后,卧底来信,二十六部落炸开了锅。   第八日,蛮人送上了两颗人头和筹集的黄金。 财收了,来使却也斩了,赤炎营向前前进三十里。   二十六部落的内乱已步入白热化状态。   沈叶这个傻小子当了真,急得跳脚,直闯蔺琛的帅帐:“霍姑娘还在那边呢。”   叶锦江:“……”   他想说这个傻儿子不是他认得。   蔺琛正在跟叶锦江、郑和和李民在商讨战事部署,闻言不嫌热闹的问道:“霍姑娘?哪一个?”   看沈小六发糗,蔺大帅向来乐不思蜀,郑和闷笑,李民心中直道:“你们城会玩。”   叶锦江朝着沈叶的后脑勺轻轻给了一巴掌,笑道:“你这小子就知道惦记霍姑娘……”   叶锦江话未说完,众人就听到:“诸位将军是在说我吗?”   话未落地,一个一袭白衣带着垂白纱斗笠的人走了进来。   沈叶一回头,呆了。   霍心如拂开面纱,问道:“是你找我吗?沈小六。”   众位将军哄堂大笑,沈叶满脸通红,郑和正准备打趣沈叶时,外面传来喧嚣声:“急报大帅,快让路。”   正当他们要出去看看的时候,外面有人落马滚了进来,郑和正要出演训斥,未等他开口,滚在地上的人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灰头土脸的抬起头,喘着气急言道:“大帅!陈老将军不好了。”   此人是前段和副将前往江北大营的参将,是轻骑老手。   正在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喧哗,高喊着:“八百里加急!”   蔺琛猛地站起来,刚才赤血参将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深问,他这时心口一空。   临时工胡安做了一次赶路不要命的流星探马,闯进了营长,手里捧着羽信:“内阁来的八百里加急件。” 第四百一十九章:四海升平(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羽信是战务中最紧急的信件,平时只有在烽火令中用到,属于最高级别的信件。   见蔺琛那模样,叶锦江伸手将羽信接了过来,呈给蔺琛,蔺琛看了好大一会,让叶锦江都有了金陵被灭的想法。   叶锦江:“子琦?”   蔺琛:“陈老将军没了。”   信从蔺琛手中滑脱。   润安十一年的二月初,陈曦老将军在巡营时从马上栽了下来,当场昏迷。 东北大营向内阁发了八百里加急。   神医霍华也回天乏术,第二日一早人就没了。   在内阁还没来得及向蔺琛发加急信时,东北大营的第二封报丧急件又到了内阁。 两封信急转给了北疆的蔺元帅。   本来赤血营的小将是可以将消息提前一步传来的,可他没有可以替换的马匹,路上又遭了匈奴人的抢劫,他是杀了一条血路赶到的营地。   陈曦将军死了,死于疆场,却非战场,和千千万万的老人一样,人老了,就该走了。   这样一个人,突然间没了,你甚至连可以怨恨的人都没有。   整个帅帐死寂一般的静,还是叶锦江起了头,开了口:“子琦,陈老将军已是古稀之人,你……。”   蔺琛坐了下来,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没事,真的没事。只是陈老将军此时出事,东北形势怕是要生变,我要好好想想……”   他想要想想怎么应对,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叶锦江跟着蔺琛久,最了解他,看他放空的状态,提醒道:“大帅,军营不可一日无主将,东北大营的水军是陈老将军和王大人一手带出来的,恐怕要找个别陈老将军威望高又善水战的大将前去领兵。”   蔺琛总算有了反应,北套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商户流民刚刚各就各位,王询现在主管北平事,他不能让启明的所有努力都在一夕间灰飞烟灭。   陈老将军,死不逢时。   蔺琛站了起来:“我过去,这边……”   李民连忙道:“郑将军和叶将军都在,大帅放心就是。”   蔺琛吩咐沈叶收拾东西,自己拿起纸笔给朝廷写折子。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军务事宜交接好,天色已晚。 蔺琛依旧不是很放心,对叶锦江再三交代:“悬息这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条疯狗,这回二十六部落内乱,倘若苍天看眼,嗜杀的匈奴会从此没落。月娘能把自己孩子制成毒药,悬息能让自己刚出生不久孩子食用上代圣女的尸体,没人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你要小心行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郑和鲁莽,李老将军年老了,凡事你多担些。”   叶锦江点头,当下立下军令状:“你放心,北疆要是出了事,我让沈叶提我的头去见你。”   蔺琛笑道:“我要你头干嘛?当蹴鞠踢?”   叶锦江:“……”   蔺琛仗剑跨马:“我走了。”   “等等,子琦!” 叶锦江突然叫住他,“你把沈叶带上。”   陈老将军没了,蔺琛很是平静的交代各位将军如何行事,甚至还能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说几句玩笑,别人可能会觉得定国侯没心没肺,叶锦江却忧心忡忡,当年悬息说出了赤血营北妖女谋害一事,又牵出老侯爷两口子的死因,蔺琛也是这种啥事没有的样子。   “我看着他心烦,” 蔺琛头也不回道,“有胡安在。”   话没说完,几人就没了影子。   叶锦江遥望着北方,此时他仿佛又听到了虚闾义渠得歌声,一个民族,就是这样走向末路,湮灭在浩瀚的历史中。 第四百二十章:旧病复发(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隔墙有耳,尽管东北大营封锁消息,陈曦老将军出事还是传到了洋毛子那里,只是还摸不透是死了还是卧床不起。   蔺琛马不停蹄赶往东北大营的这个夜晚,洋毛子那里也是彻夜难眠。   梅先生接过侍从端来的汤药,吩咐道:“我端给国王,你到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   侍从敬了一个礼。   梅先生只是到了外间,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   “不行,太冒进,太危险。” 国王时不时的咳嗽,沙哑道,“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整个奶酪吞下去,一不小心会噎住,轻则吐出来,重则身体受损。”   另一个像蠕虫爬动的声音响起:“恕我直言,陛下,奶酪触手可及,而我的肚子偏偏很饿……”   梅先生皱了皱眉,有些不礼貌进来打断道:“陛下,该喝药了。”   对国王并不尊敬的男子倏地闭嘴,无礼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男子是标准的洋毛子,留着两撇弯曲的棕色胡子;这人到了北三省近一年了,平日同那位傀儡皇帝二皇子住在盛京皇宫,自从上次那位二皇子到营地偶遇开元人偷袭回去,这位国内派来的使者就彻底留在了军营,这位是国内的教皇和贵族们派来监视国王日常的。   此次战争,教皇认为是国王想要摆脱控制,一开始就不赞同;随着他们掠夺回去的财富和奴隶,教皇就有了别样心思,既想霸占开元的土地又想驱赶国王下台。   人总是贪婪的,异想天开的想一口吞了开元王朝。   这一次煽动悬息孤注一掷就是这位使者擅自做主而为,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国王是不赞同的,一是因为悬息这人偏执疯狂,不是好的合作对象;二是西边的运输线断了,占了南洋绕道东海,结果被突如其来的无名军打的船毁人亡,说明开元确实有隐藏起来的实力。 现在他们全靠掠夺养战,吃穿住行还好说,火药料却捉襟见肘。   可惜,国王是受教皇掣肘的。   现在,蔺琛将计就计,加速了匈奴内乱和它的灭亡。   国王是两难,可他不和悬息合作又能和谁合作? 赤血营雄风又起,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赤血营北下,开元一旦得到匈奴的地下宝藏,他又会更被动。   就在这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得了东北大营主将摔下马不知生死的消息,使者再次自作主张闹出幺蛾子。   梅先生被药递给国王,对这使者还算恭敬的道:“敌人虽然如使者所料向北线增兵,他们未必是真要与匈奴一战,现在,我们明明可以依靠和谈将这小开元据为己有,为什么要牺牲勇士们去吃那块啃不动的大饼?”   使者冷哼一声道:“陛下,你的谋士有才华却没胆量,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再说一张纸能代表什么?现在他们东北大营主帅昏迷不醒,这是天主赐给我们的良机,难道真要因为我们的怯懦错失它?你在将来不会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后悔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旧病复发(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梅先生:“就算是他们东北大营的主帅死了,但是蔺琛还没死,他们的明王还没死。”   使者阴恻恻的斜睨了他一眼:“我们大可在他们两个没有赶到的时候偷袭,让蔺琛有来无回。你怎么知道匈奴不会再蔺琛离开北线时不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梅先生心道:“蠢货!”   可他没资格和这位使者顶撞。   国王将汤药一饮而尽,颤抖着手擦嘴角,长长叹了口气:“开元的水军已成气候,不可能因为主帅的死就群龙无首,如果我们偷袭不能成功,或是达不到自己的预想,后有什么后果?”    使者不客气的反击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如此忌惮蔺琛和他们的明王呢?” 未等国王反驳,蓦地站起来:“为什么会达不到预想?我们的水军训练了多少年?开元的水军建成才多少年?如果我是您,在上次他们挑衅的时候就攻打了过去,绝不会跟他们机会重建水军!”   梅先生皱着眉头,教皇一派狂妄而贪婪,小小使者都敢和国王如此讲话。   国王下了床,梅先生慌忙给他披了大衣。   国王:“使者先生,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使者也站了起来,抬起下巴,像个小公鸡似的:“国王,我军物资调配令在我手上,国家和教皇赋予我的权利,在关键时刻我可以替代你指挥战争。”   梅先生压不住心中的愤怒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使者阴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露出蔑视的笑容,国王的手覆住了梅先生那把剑的手。   虚伪的使者道:“我从不质疑陛下的睿智,也相信陛下的选择,告辞!”   说完傲慢的离开。   梅先生:“陛下,为什么要拦住我,我要杀了他!”   “如果他死了,教皇就会从贵族中找一个听话的加冕为王,” 国王露出一丝苦笑,“我倒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像赤血营的士兵一样忠于主帅,忠于国王。” 那些人信奉的是教皇,而不是他。   梅先生忧心道:“我们就这么任由他胡闹?”   国王沉默片刻,叹道:“但求天主保佑!”   保佑开元水军不经一击,保佑匈奴在悬息的带领下足够疯狂牵制住赤血营,保佑他们能险中求胜。   洋毛子在酝酿阴谋部署战略计划时,蔺琛赶到了东北大营,让人加固防守兵力和巡逻,整编队伍,让将士各司其位,这才向外公布了陈老将军的死讯,设了灵堂,这时的陈老将军已是一坛子骨灰。   整整一天,蔺琛像个陀螺似的不停转,到了晚上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喉咙干的像火烧,蔺琛嫌茶水烧酒灌了一碗凉水,今年北方特别冷,这一碗下肚蔺琛浑身打了个寒颤。 心里却还想着:“还有什么事没安排的?”   王询走进帅帐,道:“大帅,前两日收到了朝廷的回函,说不日就派人来,刚才得了消息,说是明王过来。”   明王就没有享福的命,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替皇室送一程陈老将军,二是协助东北大营守住防线。 第四百二十二章:旧病复发(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点点头:“应该是她来,和仲陪我到灵堂看看。”  他怕自己没有胆量进去,他的老师没了,不是隐迹江湖,是死了。   一口棺材,里面是一坛子骨灰和陈老将军的衣物。 多少人死时都希望死后是一具尸体埋在地下,可他们这些将士,想要将尸体带回去,只能化成一把灰。   王询点了一炷香递向蔺琛,见人没有反应,唤道:“大帅?”   蔺琛回过神来,接过香插在香炉里:“你去忙吧,我在这呆一会,有什么就到这找我。”   王询:“大帅,生老病死人人不能逃脱,还请不要太伤怀。待一会就回帅帐休息吧。”   蔺琛点了点头。   蔺琛摸着陈曦的棺木,不知自己的老师去世时是不是安详,或是带着‘河山未能收复’的不甘?   他小的时候,陈曦还是个中年将军,老侯爷手下最勇猛的大将。   陈曦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纸上谈兵可打不赢胜仗。”   陈曦说:“老侯爷与长公主已经不在了,小侯爷是要做被宫中圈着的金丝雀还是自由翱翔的鹰,只能你自己选择。”   陈曦说:“武将所求是天下太平而不是荣华富贵,末将不想兔死狗烹,就让末将归隐山林吧,小侯爷也多加保重。”   陈曦说:“后会有期!”   长江后浪拍前浪,前浪拍死沙滩上!   岁月最无情!   蔺琛的心口骤然疼了起来,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的趴在了棺木上。   启明也是日夜兼程地感到了东北大营,天黑也顾不上歇脚,听王询说蔺琛在灵堂,她便急匆匆的奔向了灵堂。   灵堂口的小兵有幸见过几次明王,见到来人,腿脚麻利的进去通报:“大帅,明王殿下来了。”   人毫无反应。   启明三步并两步的进去,这时小士兵小心翼翼的拍着蔺琛的肩,轻声唤道:“大帅?”   启明一开始还真是以为这人是太累了。   蔺琛陡然被惊,眼前发黑也看不清来人,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忍着心口疼直起身子,一口血让启明猝不及防的喷到了棺木上。   小士兵吓得魂不附体,启明一把把他拉开,浑身的冷汗,手脚都僵了。   启明揽住他,蔺琛这口血喷了出来心口舒服多了,只是咳嗽停不下来,眼前模糊一片,还以为揽住自己的是士兵,叮嘱道:“别声张……咳咳……”   启明强压着心口气血的涌动,这时听见蔺琛含糊道:“启明……”   启明忙应声:“我在,你要说什么?” 侧耳过去,深吸一口气。   只听见蔺琛断断续续的道:“明明……启明……明王这两日就到,……不能让她知道……”   启明的心都快炸了,通红着眼朝旁边的士兵吼道:“还不请霍神医过来。”   小士兵吓得撒开腿的跑。   王询想要自己去死的心都有了,都要怀疑东北大营的风水被什么人改了,陈老将军从马上摔下来走了,他这个文官为了防止敌军异动,只能密不发丧,好不容易盼来一位能当家的,这才一日就倒了,还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的主。 当下对跟着明王一起来的尼姑道:“您虽不是和尚尼姑一样会念经,不然您念念经驱驱这东北的邪气。”   了无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说她念不了经。 第四百二十三章:旧病复发(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一直觉得自己的医术不错,可她一对上蔺琛的血,她连个赤脚医生都不得。   霍华给定国侯把脉,启明也不嫌自己碍事的就抓着蔺琛。   了无忧心忡忡的看着启明,当年京城解围后,启明被霍心如扎了满身刺,当时她只顾着替那个男人伤心难过,都忘了启明身中绝情。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害怕启明受不住会发作。   启明出乎意料的很好,没有一丁点要发作的势头。   这世间有一种解药能克制百毒,那就是爱。   他和她之间,不管她多么努力的付出,永远都是他付出的更多;为了怕她担心,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忍着痛苦叮嘱别人不要让她知道。    霍华:“侯爷这次是积劳成疾诱发了以前的旧伤,他那胸前的伤应该有一年左右,今日喷出的这口血,虽凶险,却不是坏事。”    启明闻言给蔺琛诊脉,脉搏紊乱,但她信任霍华,点了点头:“劳烦霍老先生了,不知要用什么药来养?”   霍华思忖片刻,道:“侯爷的身体还是不要用药为好,静养吧。” 说着起了身。   启明手上青筋暴起,然后将两手互插在袖中道谢:“多谢,劳烦霍神医了。”   霍华摆摆手:“殿下言重了。”   见霍华出了帐,了无才悄悄走近了些,在启明面前站着,见自己也帮不上忙,就开始对着定国侯无声的念经。   启明对着帐外道:“胡安,你进来!”   胡安进了帐,瞅见了一旁了无师太悄悄对他做了一个‘闭口不言’的手势,状做什么都不晓得的看着启明。   启明面无表情的道:“我问你,你帮这你们侯爷瞒了我多少事?”   胡安装傻道:“什么事?”   启明叹了口气,对了无道:“了无师太,你也别转佛珠了,锦溪最烦这个,你到据点给霍心如和沈小六写封信。”   了无也装傻的看着她。   启明这次不吃这一套:“问问他们两个,帮蔺侯爷都瞒了我什么事。”   了无没有挪步,胡安问道:“侯爷还好吧?”   了无也比划道:“你可还好?”   启明微微伏下身,当着了无和胡安的面再蔺琛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认真、虔诚。    了无虽然早知道了她的心,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启明凝视着蔺琛,低声道:“都还好,放心。”   像是对了无和胡安说,又向是对蔺琛的承诺。   胡安出了帐,了无迈腿去给启明发质问信,启明守着蔺琛。 恍惚间,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蔺琛在昏睡中又做起了噩梦,很不安稳。 此时他与启明又像当年他和阎王下棋那次。 阎王要留他,可有这么一个人拥着他,握着他的手。   曾经,启明一直有一个遗憾,总觉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但是今晚,她清醒自己晚生了十几年,她的身体虽然年轻,但她的灵魂可以瞬间跨越十几年的距离。   只是,洋人并不会因为她这一夜成长十五年而不闹出妖蛾子。 第四百二十四章:包藏祸心(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在这个夜晚,使者代表‘教皇’与国王的较量,国王服从了‘教皇’,在这个阴暗的夜晚偷袭开元水军。   未行动时探子传来消息,开元巡防加紧,兵力加强。   梅先生皱紧眉头,进了主船舱内:“陛下,应该是蔺琛赶来了,对方已经加强了防御,如果硬碰硬……”    他话还没说完,使者已经闯了进来截口道:“谁也不能更改作战计划!”   这位使者是位贵族少爷,他的家族和教皇关系匪浅,这种人自然是傲慢而狂妄的,他说过要生擒蔺琛的,船未发就胆怯把脑袋缩回去,这啪啪啪打脸太疼了。   在大局面前,国王也不想再妥协:“必须从新做打算,我们是去杀人而不是送命,我不能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使者也不妥协:“没人会拿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如果那个蔺琛在,敌军只会正常防务,现在正是说明了他们没有主帅,虚张声势,是天赐良机!”   紧要关头,梅先生‘胆大包天’反问道:“如果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蔺琛的部署呢?”   使者傲慢而阴恻恻的翻了他一眼:“不可能,再说那些水军都是战斗力为零的渣渣,你们只是贪生怕死。”   梅先生反驳道:“你这是不负责任!是狡辩!”    使者冷哼道:“梅先生,看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指令展开,“我这是要告知你们,不是商量。陛下,我已经签了代表教皇的调配令,请您看清楚。”   梅先生气的满脸通红,头上冒烟,他和国王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听到了有船前进的划水声,仓皇跑到夹板上往外看,随后朝着使者失控的喊道:“你疯了?” 随即抽出了腰间的剑。   使者也毫不示弱,也抽出的自己佩剑:“士兵应该为教皇和国家荣誉而战,而不是当个缩头乌龟呆在这一亩三分地。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梅先生:“你……”   国王打断呵斥道:“都够了!”    使者面带嘲讽道:“怎么?陛下也怕了?”   国王的眉头微皱,看着驶出去的主船也不可奈何:“战场上要听从我的指挥,包括你!”   使者爽快的应下,倘若真的失败,国王就是替罪羊。   深夜,一艘搜西洋战船在夜色和乌云的掩护下驶向对面动北大营。   也就是这一晚,东北大营西北方向的北疆,二十六部落以彰显和谈诚意的派出使臣和上交的贡奉前往开元的营地。   蔺琛宁可带个快骑马骑死的胡安前往东北大营都不带沈叶前往还真不是嫌弃他,主要沈叶最熟悉蛮人的情况,有他在,蔺琛离开会放心很多。   沈叶和叶锦江站在防线外看使臣的动静。   二人架着竹筒往对方看,火把照的夜空通明。 使臣在前,身后有辆车子,看起来像是送黄金或者硝石的。    有一个少年在队伍的正中间,看不是什么表情,动作中却带着不安,被左右两边的马匹夹在中间。 第四百二十五章:包藏祸心(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戳了一下沈叶:“中间那个是谁?”  沈叶:“二王子。”   叶锦江一怔:“你确定?”   沈叶点头:“我确定,我这辈子就认人上不会出错。”   霍心如也开了口:“确实是悬息的二儿子。”   沈叶微皱了下眉头:“不知这些人又打什么注意?”   叶锦江坐在马背上看向那群人:“息事宁人不是蛮人的性格。如果悬息真被夺了权,那些人交出的应该是悬息或者大王子。咱们都小心谨慎些。”   他们都是吃过蛮子亏的人,匈奴人是什么德行他们都是很了解的。 都是见了棺材还不掉泪的尿性,现在赤血营只是前进了几十里,没有交手就投降不是蛮子的性格。   沈叶:“那咱们是放人进来还是不放?”   叶锦江的眉头皱的更紧:“让弓箭手准备,找个火药师过去验验。”   沈叶的神色一冷,他想起了当年家园被偷袭的场景,转头看了一眼叶锦江,恰好碰上叶锦江的目光,显然这半路父子很是心有灵犀。   悬息能给自己一岁不到的小儿子灌毒药,也能拿这个谋权篡位的小儿子性命骗对方打开防线口。   叶锦江手一挥,轻骑兵团团围住匈奴的使团,杀意席卷。   中间再马背上的二王子哆哆嗦嗦的摇摇欲坠,接着又火药师跑出去验箱子。   火药师检查过后还抓了一把递到叶锦江面前:” 叶将军,是硝石,纯度也够。 “  叶锦江点了一下头,只是目光一直盯着二王子,总觉得二王子不对劲,满脸似乎都是泪水,一副想哭哭不出来的样子。   刚才随着火药师凑过去看状况的霍心如凑到叶锦江身边,低声道:二王子的额上皮肤下面有条虫子似的东西,应该是蛊虫,我对此也有耳闻,是杀人灭口用的。 ”   闻言叶锦江忙喝令道:“让他们站住! ”   两侧的轻骑兵剑指使团:“停住! ”   二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叶锦江心下一惊,本能喊道:“都后退! ”   他话音刚落,使团中一个蛮子扑向了硝石车,被眼疾手快地弓箭手一箭射死。   轻骑兵快速掉马离开,可电火石光间,车辆还是炸了。   在叶锦江喝令‘让他们站住’的时候沈叶扯过了霍心如的马辔头,在二王子栽下的那一刻拍着她的马让后面跑,那火光照天的时候,他抓着叶锦江往阵后跑,火光要扑过来时他扑在了叶锦江身上。   匈奴的火药料车下面藏着匈奴的孩子,怀中揣着火折子,车子下面有引线。   匈奴的人,年幼时骨子里都透着大无畏。   那些围困使臣的轻骑兵还是没能逃脱掉被热浪灼烧的命运。   蔺琛梦见赤血营被火光燃烧,耳朵里都是将士痛苦的挣扎嘶喊声。 蔺琛整个人抽动惊醒。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想到自己出了什么事,想到了启明,一下子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拥抱住了他,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世上,只有这么一个人敢这么占他便宜,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蔺琛心中一怔。 第四百二十六章:包藏祸心(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起身点了油灯,又端了水盆拿湿手帕给蔺琛擦脸。  蔺琛这时也看清了启明的轮廓,他现在心口还有点痛。   蔺琛覆上启明的手,作势要下床:“我自己来。”   启明不搭理他,给他擦脸的动作还算柔情,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蔺琛还以为这人是后来到的,有些摸不准这人是不是知道自己吐血的事。   心虚啊!   给人擦好,默不作声地给人那被子裹好,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样子盯着蔺琛。   蔺琛露出跪舔的笑。   启明还是一言不发。   蔺琛勉力的抬起手搂住启明,捏捏她的小脸:“我就这么美人迟暮了?”   启明心道:“装蒜!”   启明扒拉下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蔺琛盯着她的唇,打死不承认的道:“就是赶路赶的累了。” 说完不要脸的亲了上去。   美人计都用上了。   启明:“……”   她料到这人不会说实话,没想到一丁点的诚意都没有。   蔺琛是想这么糊弄过去,继续卖弄美色,伸手捧住启明的脸:“我看看我的宝贝瘦了没有。”   启明脸一撇。   软的不吃,只好来硬的。   蔺琛:“是哪个在你跟前乱嚼舌根?”   启明转过脸,正视着他:“你在师父……”   蔺琛倒打一耙的截口道:“我就是累了趴那睡了一觉,是帐外的兔崽子搅乱军心的吗?我得把王和仲找来,看看是哪个小崽子。”   启明黑着脸:“你抓着吩咐不让告诉明王的兔崽子就是我。”   蔺琛:“……”   他想要捂脸。   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胡安在外面急促的道:“明王殿下,侯爷!”   启明当下就觉得有事发生,外衣迅速穿在身上:“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就颤了一下,只有火鸟有这种威力。   出去一看,东北大营的火把照亮了天,军队已经自发集合。   洋毛子夜袭!   蔺琛没想到洋人会真的突袭,一点也不像敌军指挥官的风格,他让加强防卫只是以防万一,不成想真撞了上去。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有些人机关算计反而丢了卿卿性命。 不知不觉在天命下改变了格局。   地动山摇的一刹那,蔺琛抓起外衣往身上裹,下地的时候踉跄一下险些倒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封八百里加急传来,送信者直接是从马上跃下滚进的帅帐。   流星探马:“大帅,匈奴用四车硝石为饵,假借和谈的名义进入我军安防线,炸出一条血路,随后敌军倾巢而出,打算玉石俱焚。”   蔺琛一眼扫过信件,是叶老妈子的字迹,说明这人至少还活着没事。 抬眼急问道:“伤亡怎样?战况如何?”   流星探马:“请大帅恕罪,属下赶着送信,情况如何,并不清楚。”   蔺琛握紧拳头,信件被攥的不成样子,手上青筋暴露。 随后咬牙道:“给我拿盔甲过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包藏祸心(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已穿好战袍,阴沉着脸道:“锦溪,你在军中坐镇,我去。”   这个时候,她不是个女子,也不是在朝堂上玩弄权术的明王,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   蔺琛定定的看着她,启明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是蔺琛一定要去做某件事的表情。   启明:“相信我。”   蔺琛:“我……”   启明的手向他的右手伸出:“把破云剑给我,我去,如果你相信我,就在军中指挥坐镇。”   这朱家江山,由她来守护! 她的子民,由她来庇护!   启明露出微笑,从蔺琛手中拿走了破云剑,像个大将一样对着主帅欠身行礼:“我来为大帅当先锋。”   蔺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流星探马吩咐道:“推沙盘!” 又转向胡安:“你做传令官,保护好明王殿下。”   启明提剑走了。   洋人的舰船在天色渐明时露出了面目,朝东北大营逼近,加强的防卫巡逻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敌情,提防敌军从从侧面登陆,轻骑兵兵分两路,与偷偷登陆的西洋兵狭路相逢。    鲜血流尽了河水里,河上面也是炮火连天。   “大炮别听,” 启明策马奔腾而出,“所有飞手待命,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准备,我要看到神火飞鸦射向对方,火箭手跟上。”   “所有巨翼备好火药,立刻出发!”   胡安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全军出动?全面开战?”   启明‘新仇加旧恨’的斜睨了他一眼:“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全面开战!犯我疆土、杀我同袍,我们要让洋毛子看看我们开元不是好欺负的,我们的水军比他们还英勇!”   曾经那个不堪一击的水军大营,经过一年半的整顿编制,现在是他们血洗耻辱的时候,是向外国人展示自己真正实力的时候。   船,是改良过的船,船速坚硬程度不比洋毛子的差,他们还有洋毛子没有的神火飞鸦。   在这东北之地,在这初春之夜,百年难遇的刮起了东南大风,老将军灵前的长明油灯变得比平时格外的亮,仿佛是在向对面的洋毛子宣告着他的英灵仍在。   旗帜在风中作响,像是被那些曾经战死的水军将士的灵魂附体一样。   蔺琛信任启明,他开始冷静的部署在后面分配武备。   他知道,这是洋毛子和蛮子的串谋,现在,只要赤血营不出事,只要赤血营不出事……  北的海面上炮火连天,北疆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火烧不止。   东悬息用死士和儿子破开安防线,败家子似的点燃了四车的火药料,而那些匈奴勇士和他的主子一样成了疯狗似的闯入开元的北疆防线,俨然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叶锦江立刻下令,将曾经推进敌人腹地的赤血营后撤了二十里,在匈奴人眼里,这是落荒而逃。   赤血营的士兵是开元最厉害的士兵,身体素质不比匈奴人差,把匈奴人甩在了身后。 第四百二十八章:悲歌易水(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匈奴这一次乱咬,让后来的蔺大帅和明王坚定了彻底将他们屠杀后再同化的决定。   郑和和叶锦江是老搭档,配合默契,决定从两侧冲散敌军,横截厮杀。   悬息是真的疯了,毫不在乎战争圈里有自己的勇士,炮火不停的崩着,地上的白雪被战争的热气融化。   蛮人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和赤血营决一死战。   整整一天,到了残阳如血,赤血营不得不再次退守,回到了推进以前的位置。   悬息彻底疯了,这一场战役,他应该是把他们地下的火药料都挖空了,浪费起来向是都不要钱似的,他们不会制造火药,就用布包着捆在身上,拿着火折子抱着赤血营将士自焚。 赤血营的节节后退,就是他点燃火药料烧出来的血路。   叶锦江等人也是无可奈何,已经纠缠胶着了三四天。   光脚不怕穿鞋的,光棍不怕有妻有子的。   叶锦江用手扇着风,他妈的,北疆二月天,被悬息那个疯狗活生生的烧成江南七月。   叶锦江看了一眼赤着上身的沈叶,摸了一下他的头:“儿子,还行吧?”   沈叶不在意的一笑道:“死不了。”   叶锦江安然无恙,沈叶却是烧伤了,这小子够激灵,扑着叶锦江躲过热浪,身体麻利的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 后背被盔甲片子烫伤在阵前也没来得及处理,所以现在看起来有些恐怖。   霍心如见他的肩僵着,忙道:“放松。”   沈叶咧嘴一笑。   霍心如心情复杂,紧要关头,正是这个看起来不那么正经的人救了她和叶锦江,有情有义。   还有就是,这是霍心如第一次面对面的感受战争,这和看蔺琛剿匪不同。   两军人马在炮火中肉搏,甚至分不清敌我。   在这种情况下,再厉害的武功都没多大的用。 她记得启明在蜀中根据地手握火筒对她说过:“炮筒里面出政权。”   人在武器面前,真的太渺小了,瞬间就能被炮火吞噬。   霍心如给他清洗上药。 两军刀枪相见,忙中偷闲时还要看看她是否安好,然后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一眼万年,比战火烽烟来得都要深刻。   “这几日不能再穿盔甲了,” 霍心如道,“发炎化脓就糟了。”   沈叶点头。   就在这时,一位士兵喘着气跑了过来:“叶将军,方才李将军躲敌军炮火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蛮子们现在发了疯的进攻那边的防线。”  ;  叶锦江紧皱着眉头。   沈叶猛地站起来,忍着背后的疼痛抱拳道:“将军,属下愿意前往。”   还未等叶锦江出言阻止,外面有流星探马跑进来:“将军,东北急件!”   听到是东北急件,叶锦江瞬间有了主心骨:“大帅都有什么指令?”   流星探马呈上信件:“洋人突袭东北大营,大帅让我转告诸位将军一句话,北疆防线要是守不住,就请诸位将军提头到列祖列宗面前告罪!”   刚有的主心骨咔嚓就折了,提着脑袋到列祖列宗跟前? 他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悲歌易水(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锦江心中哭道:“我是代替你暂管三军的,好不好。说好看看呢?”   千钧重担压死人啊。   郑和也跑了进来:“子平,李老将军那边顶不住了,我请求带兵支援。”   叶锦江拿起蔺琛的‘千金令’,紧皱眉头:“你不能去,轻骑兵本来就有折损,现在这伙疯狗全靠轻骑兵压着……”   “将军,末将愿往!”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沈叶要穿上衣,霍心如不给他衣服。   另一个是李宠,李老将军的儿子。 看起来年龄不大。   郑和指着他对叶锦江道:“李老将军的儿子,一直都是前锋,冲匈奴营地如若无人之境,枪挑十一滑车,无人能及。”   李宠又近前一步,斩钉截铁的道:“末将愿往,就是死也不会让蛮子近前一步!”   这一瞬间,叶锦江恍惚是看见了少年蔺琛,也是这个年纪,也是这般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赤血营将士前往西域杀敌平叛。   李宠目光坚定的道:“末将虽年少鲁莽,但拿得起李家刀枪,定叫那群疯狗有来无回!”   这就是军魂!   人有生老病死,军魂却永不湮灭。   突然间,叶锦江的心稳住了,交给李宠一块令牌:“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李宠抱拳离开,郑和重返属于自己的战场,叶锦江拆开了蔺琛的信件:蛮人,瓮中困兽,此战为其背水一战,难以长久。 守住防线,拖其几日,敌军定力衰气竭,停战之日,差遣沈叶前往二十六部落策反离间,经此一役,蛮人定死伤无数,将来也定无反扑时机。 无需畏惧,但要谨慎行事。 我心与诸位将士同在! ”   叶锦江热泪盈眶:“沈叶,传令下去,守住防线,拖住他们。 ”   说着与将士同在的定国侯,他写信的时候心里却是很惦记在外面打仗的启明。   在帅帐中不停的收启明让人送来的战报,他知道,启明是为了让他放心。 他被启明置身之外的看这场战役。   两军实力相当,他担心的是启明这个指挥官经验不足,他不得不捏把冷汗。   对方的指挥官是个老手,就是他自己上战,恐怕也是在谨慎中打个平手。   暗影飞奔帐内:“有敌军船舰落单,明王调了船向插刀直入。 ”   蔺琛的心扑腾的差点跳了出来,两军交战时最怕杀红眼冲过了头,更何况启明还是个见血会绝情发作的人。   蔺琛当下就把和启明的约定抛到了脑后:“备马! ”   水战和当年的游击战和守卫战都不同,现在她的身后是漫漫河水与数万水师,这样打,有顾及,也耗费心力。   她一直想要撕破一个口子,而她的这条战船就真撕开了敌军右翼。 她本能的追了上去。   发过号令已觉得有所不妥,可战场上不容反悔。 转眼之间,她就有了被包围的危机。   胡安:“殿下? 现在怎么办? ”   她一直蔺琛教她’山中擒虎‘时的话:“两军交战,谁不想死就先让谁死! ” 第四百三十章:悲歌易水(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死盯着前面的敌船,冷冷道:“按原计划,轰了敌军的右翼,后面那些苍蝇不用管,我军后面的战船自会拍死他们。”    对方想要包围她? 门没有,窗户也没有。   她,朱启明,是战船部队的先锋,是开元的脊梁。   胡安听出了她的杀意,服从道:“是!”   巨翼进入了敌军的腹地,启明知道,如果她不能在瞬间将对方的右翼点燃,她会腹背受敌。   火鸟已上好膛,神火飞鸦也安置好,就等启明一声令下。 这时,对方的右翼掉头了。   启明:“……”   敌军的主船打着旗语,不准各个舰船掉头,可前面的为了包抄启明的战船已经掉了头。 敌军的右翼完全无视主船的命令,跑的那叫一个快,那态度明确:绝不当炮灰!   启明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在玩什么把戏,她只知道这是天赐良机,立刻命令船掉了头,炮口直对身后的敌舰,那些舰船反应不及,被轰了个正正好,舰船被五马分尸,在海面上燃烧了起来,随即引起连锁反应,整个海面都沸腾了起来。   开元险中求胜后收队回防。   洋毛子的主上,梅先生气的两目通红,手上青筋暴露:“混蛋!”   国王一脸寒霜。   刚才惊慌逃命的不是别人,正是洋毛子的使者。 他负责的右翼。   此刻使者对国王也是牙痒痒的,他本来就是个保驾护航的,结果他被国王那个老混蛋设计神鬼不觉得成了前锋。   前锋是什么? 就是当炮灰的。    如果他真死在了两军交战中,教皇是不会对国王指责什么的,国王与自己又不对付,死了说不定连个英雄的称号都捞不着。   使者又不是真的不怕死,紧要关头保命要紧,不惜破坏国王的作战计划。   启明像是为当年牺牲的水军将士报仇,抓住良机对敌舰炮轰火烧。   就在蔺琛出营前去观战时,何易来报:“敌船先锋全被歼灭。”   蔺琛闻言一怔,坐在马背上的他都呆了,遥望着远处的海面,果然是一片汪洋火海。 最后他微微一笑。 “御出双生,女主昌!” 这预言还真准,难怪悬息如此惧怕启明,这天运还真是在明王头上。   他对何易吩咐道:“告诉明王,穷寇莫追。” 说着调了马头回了营,将盔甲连忙脱下藏好,还对身边的亲兵下令不可将他出营一事透出去,否则军法处置。   暗处的暗影撇嘴,蔺大帅十分害怕明王殿下发飙,就会拿军法处置吓唬那些兵蛋子。   右翼跑了,前锋灭了,洋毛子相当于折了一条胳膊瘸了一条腿,纵横四海的国王和初出茅庐的明王打了个平手,乌云散去,太阳露出了脸,洋毛子退回了自己的据点。   这一战,洋毛子无功而返,伤亡惨重。   这一战,洋毛子露了家底。   这一战,洋毛子国内和营中都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不要脸’的定国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乖,迎接凯旋之人时也只是站在了帅帐口,像个望妻石眼巴巴的望着,启明飞奔过去的时候张手把人抱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悲歌易水(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被这个人抱着,启明心劲一松,顿时觉得精疲力尽,她把脑袋靠在蔺琛的肩窝,喃喃道:“我不要你再上场杀敌了。”   蔺琛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猜着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低声道:“等太平了,我就在家呆着。”   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启明真想朝这人脸上亲一口,一抬眼看见自己生母那张’黑‘脸,这才察觉她和蔺琛确实得意忘形了,不情不愿的放开蔺琛,还顺手给蔺琛把了脉,脉象平稳。   二人进了帅帐,启明看到了案子上的折子,打开看了一眼,问道:“和谈?”   蔺琛淡淡的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白骨累累的大仇未报,东北沃土被**占着,梦里都恨不得宰了他们。”   启明顿时明白了蔺琛的意图,笑道:“这个法子不错,拖着拖着伺机吞掉。”   内耗有时候比战争恐怖,想想朱晔平执政的二十多年,不就是因为党派内耗上搞得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开元的水军,还需要练练;疯狗灭了,才能腾出手来对着洋毛子**揍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蔺琛对启明竖起了大拇指,这时才瞅见明王成了花脸猫,笑道:“我的殿下,成了一只花脸猫。” 说着还拿了手帕帮启明擦了脸。   无事献殷勤,启明没有被他这个温柔乡迷昏了头。   蔺琛握住启明的手,摩挲着启明的手指道:“殿下,和你说个事呗。”   启明眉毛挑了挑,仰头看着他。   蔺琛托起启明的手,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你说的对,我就是想拖着他们,我想先把悬息收拾了。”   启明垂下眼:“什么时候走?今天还是明天?”   蔺琛:“……”   启明知道,她阻止不了蔺琛的决定,更何况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   启明:“那以后呢?你要两边奔波?”   蔺琛没有说话,把启明搂在来怀中。   蔺琛的心里,对启明愧疚而不舍。 他对霍心如说过,对了无说过,对启明说过,他会一直在启明身边,可是,他陪伴启明的时间太少太少,保护她的时候太少太少,反而成为来她的累赘;如果不是因为他,启明不会以身涉险杀谢昭。   蔺琛的沉默让启明不知所措到难过,比绝情毒发时都要疼痛。 可她,不会开口说,只会强颜欢笑地赞同。   “你不要担心这边,放心去吧。” 启明道,“你看到我给你放在行礼里的二十四域图来吗?很快,我们会收拾完蛮子,会赶走侵略者。再过一段日子,铁马车就能上路,押运粮草更多、更快。你信我吗?”   将来,她要国内繁荣昌盛,要国外望着开元的兵力和武器心生畏惧,她要蔺琛再也不用上战场。  ;;  蔺琛捏来捏她的脸:“说你胖你还喘,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过,我的殿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重掌内阁吧。”   启明傲娇的仰起头看着他:“蔺大帅,小将我打了胜仗,你不奖赏点什么吗?”   蔺大帅很大方的问道:“说吧,我的殿下,你想要什么?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启明靠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定国侯脸色都变了,低声道:“你要是不怕京城那位宰了你,我就依了你。”   启明再三确认:“这是你说的?”   蔺琛放开她,顺势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骂道:“不要命的小混蛋。”   恰巧王询前来做此次战役的伤兵清点和其他相关事宜,王询笑问道:” 谁又不要命了? “  启明一副和她没关系的模样坐了下来,端的像天山雪莲似的。   蔺琛与王询说事,在蔺琛注意不到的时候才收了那故作的开心,表情有点凝重。   启明心道:“蔺琛,我在这呆不了多久了,我就快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蔺琛喝了一碗明王下厨做的早餐,在心中哀怨:“还不如跟着大伙大锅吃肉呢。”   他对清淡小粥和一点荤都不沾地素菜表示不满,简直要怀疑明王是把他当羊养,可惜反抗无效。   给陈老将军上了香,然后跨马前往了北疆大营。 第四百三十二章:离间策反(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老妈子不愧是面面俱到的老妈子,大将除了李民老将军摔了老胳膊老腿外没人受伤,守住了安防线,耗废了匈奴人。   上帝想让谁灭亡,必先让其先疯狂。   干了五六天的仗,蛮人自己没了力气,反而逃命的很多。 原因很简单,没有火药料了。   沈叶背上的伤已没大碍,至少不用害怕发脓不穿衣服了。   沈叶:“匈奴这次反扑,一定是悬息那疯狗的手段,现在匈奴人死了一多半,他要是还想打仗,不可能把原来反叛他的部落人杀绝。我想再到匈奴腹地走一趟。”   叶锦江:“我们得先弄清楚先前的反叛是真的还是做样子混淆视听。”   沈叶:“年前蛮人拿硝石和黄金来这边换吃的,李老将军暗中让人画了多次前来的蛮子的画像,我昨天去看了看,里面还真有认识的,交易量还挺大。”   他话音一落,霍心如从袖中取出一张卷好的画像,放在桌案上陈开,沈叶起身指着那张画像道:“这人是悬息的大总管,仗着自己是悬息面前的红人没少干龌龊事,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连他都要拿黄金和硝石来同我们换吃的,说明他们是真的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对悬息不满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以试试煽动策反。”    蔺琛:“有几成把握?”   沈叶笑道:“那要看大帅给我准备多少活动经费,殿下每次都不会亏了我,侯爷你可不能太小气。”   害怕蔺琛的沈叶是个正常的男子汉,不害怕蔺琛的沈叶就像是个小泼妇,精分的不要不要的。   蔺琛直言道:“你呆在赤血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这些臭毛病给揍过来。”   沈叶撇嘴。   霍心如捂嘴偷笑,随后道:“侯爷,我打算同沈小六一起去。”   霍心如要去,一是不放心沈叶这半吊子功夫的人独自进入敌军腹地,二是向探寻绝情之秘。   沈叶一听就急了,像有眼疾似的给蔺琛使眼色,蔺琛却装糊涂。    沈叶对着霍心如急道:“你一个神医潜入敌军做什么。”   霍心如:“我去是为了寻找他们圣女的巫毒之秘,我和你只是顺路罢了。”   沈叶:“……”   搞了半天他还自作多情了?   蔺琛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劳烦霍姑娘了,蔺某感激不尽。”   沈叶:“……”   霍心如面无表情道:“感激不尽就不用了,偶尔在殿下面前提一提我等替侯爷隐瞒的苦衷就是了。”   蔺琛:“……”    沈叶是看出来,指望蔺大帅阻拦霍心如前往敌阵那就是没希望的,自己也当不了霍心如这个御女的家,无话可说的从怀中摸出一支小响箭递给霍心如:“这是宁权派人送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你就点响它。”   霍心如:“……”   定国侯不忍直视,这是把他和叶锦江当空气了。   蔺琛故意干咳两声,对霍心如正色道:“倘若遇见了危险,你们不要硬拼,发个信号,这边有人在附件接应你们,去吧,等你们回来,到时候再让沈小六给大伙唱一曲。” 第四百三十三章:离间策反(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霍心如:“唱什么曲?”  蔺大帅不正经的道:“急催玉。”    急催玉是首在民间传唱曲:青山在,绿水在,冤家不在。 风常来,雨常来,情书不来。 灾不害,病不害,相思常害。 春去愁不去,花开闷未开,倚定着门儿,手托着腮儿,我想我的人儿。 泪珠儿汪汪滴,满了东洋海,满了东洋海。   沈叶懒得理这个不正经的人,拉过霍心如走了。   叶锦江也是懒得理没个正形的定国侯,他们这群人和霍家那种隐世却心系江山的人家还真是地上差天上。   入夜,霍心如和沈叶跨过了连个摆设都不得的蛮人安放心,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匈奴的首都上都。  ;  蛮子的首都就是部落人民聚集的密一点,包帐篷多一点。 现在的上都,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牧民,偶尔会有几位带着杀气的蛮人士兵走过。   被饿死的人们横尸街头无人收尸,到了晚上会有狼出动啃食。 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还有硝石呢被掩盖不易察觉的臭味。   在王帐前,一个身材肥硕身高和开元人差不多的男子端了一碗汤药走向帐内,守帐的侍卫恭敬的道:“都犁大总管。”   来人只是嗯了一声,看都没看那二人一眼,端着药进了王帐。   一个一脸憔悴的男子走了出来,结果都犁手中的碗:“还是我来吧。”    都犁总管看了一眼男子,问道:“太子殿下,大单于今天可有起色?”   太子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二人一同入了内帐。   那内帐里有把华贵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的人,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蔺琛大,看起来比蔺琛老了很多,不过那眼睛依旧带着狼王一眼的目光。   这个瘦的只剩骨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悬息本人。   去年入冬,大雪下了几天几夜,悬息一病不起,还中了风,话都说不利索。 二十六部落的人联手发动政变,软禁太子,推出胆小懦弱的二王子暂代单于一职,然后派了和他们一同谋反的虚闾义渠前往开元和谈。   这个人套路太深,谁知道叛变的虚闾义渠是他故意安插进去的,还是为了引起边境大战,谁知道他竟还私藏了当年洋人支持的武器,他趁其不备的血洗了反叛者,不要命的挖空地下宝藏反扑开元。   都犁站在一旁,一副卑微的姿态,低着头候着。 悬息问太子话,一眼不入耳就将手中的药碗朝太子身上扔去:“没用的东西。”   悬息这个男人和疯子没什么两样,狠毒的让人害怕。   都犁的腿一颤。   太子战战兢兢地道:“父王,各个部落的妇女和孩子饿死了一大半,我们没有吃的了,横尸遍地,硝石也……”    悬息用着发信不清的声音怒吼道:“废物,没吃的就去抢中原的!硝石没有就去挖!再不够就去找那些贵族要!”   太子红着眼眶:“父王,我们打不过防线上的赤血营,贵族……” 第四百三十四章:离间策反(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悬息:“废物,废物!”抓着手边的茶碗朝太子砸了过去,正在下面捡破碗的都犁这次也遭了殃。   不得不说洋毛子的使者和伪皇上――开元二王子摆了悬息一道,围攻东北大营失败的消息至今悬息都没得到。 悬息还做着假以时日开元必败的美梦。    都犁收拾好碎片就默默退了出去,离王帐稍微远一点的时候,径直小跑向自己的帐子,满额头的汗。   他进了帐子,挥退女奴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最里面的帐子。   他人还没走到里面,里面的人显然已经有些等不及闻声往外走,急急得问道:“什么情况?”   都犁险些被这人吓瘫痪在地,浑身一个激灵,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了出来。   这帐内都是在等他消息的人,准备的说,都是伺机谋反的贵族。   都犁颤着手拉着那个吓他一跳的人往里走,看到里面坐着的那个上了年龄的贵族妇人才舒了口气,魂回本体。   里帐光线很暗,点着煤油灯,二十六部落里排的上号的人家都派了人来此共商大计,旁边一个案几后做着的是蛮人打扮的开元人。   那两人打扮的很像匈奴人,不过从脸色就可以看出不是蛮人,匈奴的贵族,经过过去一年多的折磨,皮肤已经黯然无色。   那两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沈叶和霍心如,利用沈叶之前搭上的线进入了匈奴贵族内部,直言自己是开元驻军派来询问是否有希望停战的,一边给他们提供食物,一边请求面见悬息。   这两人在这些贵族眼里就是’饭多人傻‘,食物大把大把的。   沈叶和霍心如正是吃准了这些蛮人的心理,他们越是摇钱树,这些人越不可能会引荐他们见悬息,他们再使使劲,策反越容易。   长大的沈叶只有在定国侯面前才是闷葫芦,在外人面前很得自己主子的真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难剃的头他都能剃了。 这不,到了三月初三,这些贵族代表汇聚一室讨论单于悬息,只是差个领头羊喊一声:“我们反了。”   今天,亦是沈叶和霍心如策反蛮人造反的大日子,二人已经几次夜探蛮人的兵力和王帐守卫兵力的情况,猎守疯狗行动在即。   有人给都犁倒了一碗奶酒,都犁哆嗦着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都犁瘫坐了下来,摆摆手,低声道:“没指望了,一言不合,太子就被单于拿药碗砸了,还要我们越线去抢吃的。”   沈叶:“东北战火已停,而且双方已在和谈,总管大人没向大单于提吗?”   都犁是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别看他在努力面前作威作福的,他打心眼里害怕悬息,那一脑门子汗有的是热的,更多是吓得。   都犁:“小兄弟,今天我要是提了这话,我这脑袋怕是已经被野狗衔了去。”   见这些所谓的贵族都像懦夫一眼闭嘴不言,沈叶嘴唇微勾,不紧不慢道:“那真是遗憾,我也和诸位说交底的话,我们两个来到贵处的日子说长不长,却也不短。我们已经得了蔺帅的信,蔺帅在信中指责我们二人办事不利,如果三日后他再见不到成果就挥师动兵了。我们二人也做好了打算,如果今日再无定论,入夜我们就离开贵地。我们不想开战,诸位也不想开战,可是咱们都不得不战。” 第四百三十五章:离间策反(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都犁的脸塌懵了。  这时,霍心如起身:“走吧。”   霍心如本人冷淡,和启明在一起旧了,不知不觉间带了不容置疑的贵气,启明是七分贵气,三分英气;霍心如是三分贵气,七分英气。   沈叶再一起身,这些贵族彻底炸了。   为首的老妇人一把抓住了霍心如的袖子:“姑娘,慢着!”   霍心如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这位妇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面目慈善:“姑娘,再给我们几天时间。单于有些独断专行,但我好歹是他的养母,也是他的姑姑,我试着去劝劝,你们二位也不急着这一时。”   “夫人,不是我们二位心急,” 沈叶叹道,“我们现在回去不过是被罚几个月的俸禄,若是抗旨不遵,那就是砍头了。”   霍心如揪出自己的袖子,淡淡的道:“倘若单于真是深闭固拒,一心要开战,夫人去了也是无用,反而会招杀身之祸,还不是不去的好。”   说完这句话,霍心如和沈叶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这句话直戳那些贵族心里。   年前有几个部落叛乱,拿的是悬息与两代圣女关系非同寻常作囚禁他的理由。 圣女被人尊敬,但是,匈奴人忌讳圣女和单于关系密切,圣女,能带来祥和,也能带来血风腥雨。 这片土地,每一次罹难都和圣女与单于勾结有关。   贵霜部落,从悬息出世的时候,就有传言他长生天之子降临人世,然后以百年屈辱煽动族人反抗开元,匈奴人本身就分三六九等,他又号召贵族不要做开元的奴隶。 蛮子本就热血;所以这片土地三十多年不太平。   再热的血,只要人饿死了,血就成凉的了。   见他们二人执意不再给她们时间,老妇人拄着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姑娘,再给我们两天时间,到时候必定给你们一个准信!”   这老妇人身份特殊,是前任单于的妹妹,和前任单于还生了两个孩子,后来有个部落里的头目点名要娶她,她又下嫁到贵族。 她一开口,其他人没人敢反对,宝宝心里苦,头好方的都犁总管也只是蠕动了一下嘴唇,老妇人的一个眼神他就自封了。   沈叶与霍心如默契十足,彼此对视一眼,霍心如随即皱皱眉道:“好,胡姑夫人向来一言九鼎,我们愿意一试,静候佳音,告辞。”   二人从帐后小门离开。   与此同时,帐内炸了锅。   都犁都快哭了,道:“胡姑公主,您老刚才是没听清我说的吗?单于是誓死也要打到底的,单于说没吃的就去抢,没硝石就去挖,再不行就给诸位要。”   胡姑未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被激怒的站了起来:“他疯了吗?洋毛子这次战败连个信都不敢送,还打?上一次进攻赤血营的安防线死了多少人,现在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没有食物、没有武器,怎么打?我看二十六部落的人死绝了他也难死心!”    他这一嗓门声音真响,吓得身旁的几人慌忙拉住他。   这人又坐回位子,冷笑道:“胡姑公主,我看您这次就是豁出了脸替大家跪在那疯子面前,单于看都不会看您一眼。”   胡姑公主抬起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敲:“闭嘴,在这里叫唤有什么用,如果叫唤有用,我就豁出老脸天天到王帐前撒泼。”    那人不愤的冷哼一声,把脸一扭。   胡姑公主确实老了,也瘦的厉害,现在的匈奴人都瘦弱的厉害。 她手面上的枯皮耷拉着覆盖几条手筋。   胡姑:“单于留的那一手上一次收拾其他部落首领已经用了,你们觉得他还有后手吗?”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皆是一惊。 最不可能提出反叛单于的人提出了这个大胆想法。   都犁刚下来的汗又是一脑门子:“胡姑公主,原来那几个部落上洒的血可还没被大雪洗净呢。”   “跟着他早晚是死,被拖累死还是反抗死有什么区别。” 胡姑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你们是想眼睁睁看着妻儿饿死、战死,还是想博得一线生机?你们是草原上的狼,不是野狗!”    她抬起头,她已经老了,眼睛却不见浑浊,扫了在坐的这些人,冷笑一声道:“诸位心思各异,有的说不定出了屋就把我给卖了。此次成功,就是救了你们一家老小的命;若是事败,我胡姑也绝不连累诸位。至于那些要告密的小人,我奉劝一句,小心悬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会认为你和我胡姑走的太近了,小心引火自焚。”   刚才气愤的男子率先附和道:“胡姑公主,我跟着你,成事,给子孙留条活路,失败,大不了一死,反正赤血营打过来时还是死。”   二十六部落,上一次反叛已经要了一半部落首领的人头,他们这些年憎恨悬息,可是也怕那个疯子,如今有人领头,领头者还是胡姑公主,当下纷纷附和。   胡姑公主看向都犁:“都犁,你是孩子时就是服侍得我,此事还需仰仗你。”   都犁顶着诸人的目光,颤着腿、咬咬牙:“胡姑公主吩咐就是!”   在灭族和一线希望活着之间,二十六部落的人们在匈奴存亡之际与政权中心的那个人起了冲突;这是每一个国家都逃脱不了的命运;洋毛子也面对着这个问题。 而开元,是新生力量逐渐压下了苍老的政权。 第四百三十六章:母子反目(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第二日的深夜,一道鬼影飞上匈奴的瞭望塔,塔上的人瞬间被撂倒,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时,另一道身影也飞蹿了上去。   后一道身影的面孔是个粗糙老奴的模样,接过第一道鬼影递过来的手帕一擦脸,露出了一张英气的少年脸,正是伪装成都犁身边奴隶的沈叶。   沈叶:“都犁在那疯狗药里下了迷魂药。”   霍心如一怔:“不直接毒死?”   沈叶:“都犁一定是有顾忌,悬息是个用毒高手,要是他和咱们侯爷一样有个狗鼻子,反而会事情败露,迷魂药这东西闻是闻不出来的。现在王帐外面的守卫兵也都换成了各贵族的人,准备今夜让悬息死的无声无息。你通知侯爷他们了吗?”   霍心如摸了摸袖中的那个小响箭,她有些舍不得。   沈叶也顾不上猜她这女儿心思,只是道:“你要跟紧我,不要乱跑。不过,万一有了危险,你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霍心如点头。   沈叶抬头往向西南,那里是他的故乡。   沈叶:“悬息这人,因为‘南启明、北悬息’这句话,不死不休。到最后,二十六部落竟没一个拥戴他的。想想也是可怜人。”   “他的手段太血腥,都忌惮他。” 霍心如拿着瞭望塔上的竹筒看向王帐,“人不在乎统治国家的是谁,在乎的是谁能让他安居乐业。对了,你怎么料到胡姑公主会出头的?”   “胡姑夫人有三个儿子,头两个儿子是悬息的哥哥。按体统,应该是胡姑夫人的大儿子成为太子,但因为有‘南启明、北悬息’这个预言,悬息成为了太子。她那两个儿子在上次叛乱中被砍了头,她的小儿子在上一次开战中死在了战场,她的血脉只剩一个孙子了,今年十四。现在匈奴已没良兵勇将,现在定了个十四岁的男孩就得从军的规定。我以前见过她小儿子,商议大事的头晚我扮成他的小儿子到她床前探望了两眼,她正好梦见头两个被杀的场景,抱着我痛哭哭诉。”   霍心如:“……”   现在她对自己着了沈叶的道的事一点也不觉得识人不清了。   在这寂静的夜里,响起了夜鹰的叫声。   动手了!   霍心如从瞭望台上飞下,沈叶拔起瞭望塔上的火把,简单利索的点燃了瞭望塔,自己也飞奔直下。 霍心如点响了响箭。   在远处埋伏的叶锦江等人看到了火光。   叶锦江:“动手了!”   蔺琛一声长哨,暗影出动,紧随其后的就是轻骑兵。   叶锦江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也要北下的蔺琛,拦道:“你昨晚才从东北大营赶回来,你在这歇着吧,等我们凯旋而归。”   蔺琛失笑道:“你还真是个老妈子,走吧,咱们看看悬息那疯狗式怎么死的,他死了,我就开心了,我一开心,百病全消。”    他要去,就算把匈奴翻个底朝天,他也要把那圣女治练绝情的秘术找到。   蔺琛心道:“佛祖啊,如果你能让霍心如找到秘术治出绝情解药解了启明身上的毒,每逢初一十五我就到报国寺给你上柱香,让我少活十年也可以。” 第四百三十七章:母子反目(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那个点头答应沈叶乖乖跟着他的霍心如,点了响箭人就没影了。 沈叶的功夫是不错,可和霍心如比起来他就是三脚猫。   沈叶是要追霍心如还要看看定国侯他们是不是杀过来了,看见南边天空红亮,他就知道赤血营已经杀到了蛮人的安防线。   注意了战况,丢了‘老婆’。   沈叶心焦的冒了一身子汗去寻霍心如,还不能大声喊人。   霍心如去干什么了呢?   她不要悬息死的无声无息,她要活捉悬息,逼他交出绝情秘术。   霍心如轻而易举的飘到了王帐附近的帐子一侧,准备见机跟在叛军后面。   也就是这时,她发现了异样,王帐外面的守卫太少了。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腰上启明送给她的缠腰剑。   这时,叛军到达了王帐前。 而王帐主帐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侍卫推着悬息走了出来,悬息安排的侍卫从四面包围住了叛军。   还真出人意料。   “胡姑姑姑,” 悬息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喃喃道,“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你我母子相称,你照顾我十年,待我与王兄们没什么不同,我也将小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如今……”   他的自言自语说不下去了,也无人应答。   匈奴王国的末代单于,他曾经拥有欢乐悲喜,拥有胸怀大志,拥有父母兄弟……最后的最后,什么都没有。   叛军中的‘勇士’已有人吓得颤抖,他们对这个疯子有着本能的畏惧。   悬息阴恻恻的冷笑道:“背叛者,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他抬起自己瘦骨嶙嶙的手指向叛军。   乱箭齐发,叛军为了活命奋力抵抗。   本以为会风平浪静的进行王权交替,最后依旧免不了血染大地。   这一夜,上都一片混乱。   安防线的厮杀、瞭望塔的大火、王帐前的政变。   太子和总管都犁被捆绑着扔了出来,都犁看了一眼旁边惊恐的太子,他也害怕,尤其是胡姑请求他帮助的那一刻;反而现在,他变得一点也不畏惧。 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别人都知他都犁胆小懦弱,这一次,他像个死士一般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太子惊恐畏惧,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他的两个弟弟都死了,心道:“父王也会杀了我吧,会吧?”   开元大军本来打算的就是浑水摸鱼,不管政变成功与否都要把匈奴连窝端。 悬息会不会被他们匈奴自己人杀死真的不重要。 只是找不到霍心如,沈叶真的要炸毛疯掉了。   王帐前打的热闹,前线的蛮人从马匹上滚了下来:“报,赤血营突袭!”   就这一句话,打的热闹的人都停了下来。   有侍卫跑到悬息跟前:“单于,瞭望塔失火,赤血营压境冲了过来。”   悬息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是朱启明还是蔺琛?”   侍卫哆嗦道:“是蔺琛。”   “朱启明,朱启明……真是遗憾从未能和你交手,” 悬息喃喃道,“蔺琛来了也不错。” 第四百三十八章:母子反目(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悬息的眼睛很亮,亮到让人能忽略他残败的身体。  悬息突然喝声道:“给我准备盔甲!”   他的侍卫长现在真的怀疑自己的大单于疯了:“单于,您……您……”   悬息吼道:“拿我的盔甲来,盔甲!”   花样作死!   侍卫长被他那狰狞的脸吓得慌忙紧张取他的盔甲。   悬息作死的要穿上是他一半体重的盔甲,一抬腿整个人侧摔在了地上。   侍卫惊呼:“单于!”   拥有再凶狠的眼神,他也不再是盖世英雄,而是末路枭雄。   没有人有去看悬息的神色,他就算是个疯子,他也已经失去了刮骨喝血的能力。   而炮声,越来越近。   侍卫长将悬息身上的盔甲扒了下来,背起狼狈不堪的悬息:“单于,上都怕是保不住了,臣护送你回锡林,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到了马棚,侍卫长将悬息扶上马,自己一跃而上。   悬息指向山处:“去那里。”   霍心如抽出缠腰剑解决了附近的蛮子,一直暗暗紧追着悬息。   悬息在护卫长的护送下远离了人群,霍心如庆幸自己穿着蛮子侍卫装,就那么跟在那群侍卫后面追着那个疯子,累死奶奶个腿了,才到了悬息心心念着的地方。   一个山洞,石砌的大门。 被一种野蛮生长的植物掩盖了大半,那门上的文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像鬼画符。   这是圣女殿,从圣女被进贡给开元王朝时,这里就没人再进去过。   侍卫长也不知道自己单于不逃命往这里来干什么。   悬息下马,甩开侍卫长的搀扶:“都退下!”   侍卫们后退几步。   悬息一迈步人倒在了地上,侍卫长忙去搀扶,啪的一声被甩了一个大耳光,悬息吼道:“我的没听清楚吗?滚,都滚!”   侍卫们无奈继续后退。   悬息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像一条半死的狗,侍卫长被打怕了,只好呆傻的站在一旁看着。   悬息爬到石门前,扒开那些植物,在石门右侧摸索着什么,霍心如死死盯着悬息的动作。   突然间,石门打开了,霍心如想也没想化作一道光影飞了进去。   或许别的侍卫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悬息感受到了头顶的一阵风,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他知道,这些人要找什么,他是绝不会让他们找到的,也绝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进去后,霍心如就被震惊了,这个山洞中间是个大石坛,台上竖立一尊女像,模样有点熟悉;大殿一角竟然还陈放着火药。   霍心如心道:“难道这里什么通往别处的暗道?”   她的推断完全正确,只是悬息这条疯狗为了守住绝情之秘,要炸了这圣女殿。   悬息露出诡异的笑看了霍心如一眼,拿出火折子一吹丢向了火药堆,侍卫长在门口吓得屁滚尿流,大喊道:“单于!不要!”   悬息微微一笑,瞬间被火药炸的四分五裂,他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从悬息露出诡异的笑的那一瞬间,霍心如就知道了,悬息是在选择一条要和她同归于尽的路。 第四百三十九章:母子反目(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巨石坛剧烈晃动,竟然裂开往下掉,下面竟是空的。霍心如本是紧挨石壁,见状一咬牙飞向石坛。   大概连悬息也可能都不知道,这圣女石坛下面还有一个山洞。   沈叶丢了霍心如,心急如焚,不停的胡乱找,直到赤血营杀入上都,这时他也顾不顾得会不会暴露,抓了一个匈奴侍卫才知道了去向,他一听就知道了是去圣女殿,抢了一匹马就赶过去。 恰巧就看见霍心如扑向下落石坛的那一幕。   沈叶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进去,紧随而来的叶锦江大喊:“沈小六,你跟我回来。”   那一堆的火药威力确实大,可整个山被炸平也是不可能的。 悬息死前死定着圣女坛,还朝她露出得意的笑,她认为,这圣女坛一定有什么东西。   飞向地下石洞时满是石灰,到了下面才发现,下面有六根柱子,柱子中间是一口口石棺。   下面洞壁全是石刻,还有一些文字,上面记载的是每个圣女的生平。 看到倒数第三个,她停下了脚步。 她对匈奴文只知道一点点,心道:“沈叶在就好了。”   就在这时,她被人从身后一拉,她身子一本能回转,人被紧紧抱住,还受了一声愤怒的大吼:“谁让你乱跑的?你不要命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霍心如被这声音叫唤的怔住了,不敢相信听到的声音。 微微抬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沈叶。   一瞬间,心中万般滋味。   霍心如这人,是很无趣的人,女儿心思也就是一瞬间,随即就想起了正事:“对了,沈叶,你帮我看看这石墙上写的是什么?”   沈叶:“……”   沈叶顺着霍心如的手指方向,一看大骇。 月娘和宫中已死的贵妃竟是当年妖女和先帝所生,什么时候死的没有记载。   二人在六根柱子上又瞅了瞅,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 二人到了被圣女像砸住的石棺处,那圣女像砸下来简直不成了样子。 那破烂的肚子里竟然调出了一个小婴儿大小的人偶,不知道裹得是什么皮,霍心如本能的认为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自己所找的东西。   霍心如低声道:“这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东西。”   沈叶:“……”   悬息就是冲着这个看起来毛骨悚然的娃娃来的?   霍心如相信自己的感觉,把娃娃抱在怀中:“咱们走!”   二人互架着借着一面石柱的力飞上去。   妈蛋,蛮人套路深。 快到了上面时石柱竟然像豆腐块似的碎了,二人好不容易上去了,竟然地动山摇起来。 还竟然传来了邪门的歌声,女人的歌声。   沈叶拽着霍心如往外跑,快到门口时有石头砸下来,那一瞬间,沈叶心生绝望,觉得自己怕是小命要交代这里了。 他本能的将霍心如往外推。 电光石火间,一直焦急守在门口处的叶锦江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们二人都带了出来,一直飞奔到两丈外才敢停下脚步。   一回头,石门已被滚石封住。   歌声没有了! 第四百四十章:人间四月(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圣女殿灰飞烟灭,匈奴王国就此覆灭,在历史长河中流下色彩浓重的一笔。   蔺琛戳了戳那人偶脸,仔细的打量:“我怎么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匈奴是真穷了,悬息的王帐看起来还挺气派,里面穷的叮当响,他把上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圣女巫毒秘笈。   现在找到的唯一线索,就是差点让霍心如小命丢了得灵异人偶。   蔺琛百无禁忌的用指头戳,顺口问旁边的胡安,“刚才霍姑娘说这东西是个什么?”   “灵偶,” 胡安回道,看见自己主子这么肆无忌惮的戳,他心里发毛,忍不住道,“侯爷,蛮人的东西邪气,您还是躲得远远的吧。”   人偶这东西,巫蛊之术被人发现是要杀头的,匈奴却成了信仰,关键做的和真的似的,真像一个睡着的小人。 应该是木雕好的小人,然后用什么皮裹着。   这灵偶身上原来穿的圣女装脏的不成样子,霍心如就特意给它做了件开元的服饰。   蔺琛总觉得这人偶和启明有点像,他努力的回忆着原太子小时候的模样,问道:“胡安,你说这上面附的是谁的魂?月娘生的那个孩子的?”  ;  胡安害怕的躲得远远的,道:“大帅,你还是赶紧把它还给霍姑娘吧,看着怪吓人的……”   蔺琛摸了摸那人偶的脸:“我觉得挺可爱的。”   胡安:“……”   他要给明王殿下写信去,侯爷怕是累的得了失心疯。   就在这时,本该照顾沈叶的霍心如闯了进来:“侯爷,我知道了!”   蔺琛:“……”   霍心如进来扒了那木偶的衣服,拿把匕首将那木偶身上裹得皮轻轻划开。   胡安吓得直哆嗦,好像霍心如是真的划开一个孩子的皮似,唯恐他一睁眼就看到肆意横流的心肺。   蔺琛看了他一眼,定国侯起了善心,把身上的玉佩接下来给他:“先借给你辟邪。”   霍心如专心致志的慢慢扒皮,像是人皮,却又不附和医学常识,一层一层的剥开,里面确实是根人形木头。   蔺琛也不避讳,直接上手帮霍心如陈着,还摸摸了那根木头。   胡安腿软脸绿,握着定国侯给的玉佩就蹿了出去。   蔺琛:“这木头上面写的什么?”   霍心如将那皮仔细的摸了摸,那上面有字,很不容易分辨,听到蔺琛问她,她才拿到手里仔细摸了摸,像是生辰八字那些东西,她的眼里突然含满了泪光。   霍心如:“大帅,你仔细摸摸这张皮,看看上面什么字。”   蔺琛一头雾水的看向霍心如,摸上去:“是蛮文?上面说的是什么?”   霍心如喜极而泣道:“这木偶上的生辰八字应该是殿下身中绝情原主的,月娘用这种方式祭奠那个死去孩子的亡魂,这张皮上写的正是绝情秘制的过程。”   蔺琛的心扑腾扑腾狂跳起来。   在后宫自缢的那位圣女,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被月娘当做毒药的器皿,被丧心病狂的月娘将她烹煮后喂食给了启明。 第四百四十一章:人间四月(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当年,月娘生下了她和朱晔平的儿子,后宫那位蛮妃生了个女儿,在蛮妃晓以大义下带着那个刚出生的女孩假死离开,前去投靠在中原蛰伏的母亲绮梦,绮梦向来偏心,让她前往隔壁山头杀掉启明。 或许是心中对命运的不公充满了太多的怨恨,她制造出了一个绝情之人,让这个人混天灭地。   或许是在养育启明的这十年,月娘起了怜悯之心,将制造绝情的起因、过程、秘药都详细的记载在这张皮囊之上;还把这个人偶交给了悬息,欺骗他说这个人偶可以控制住启明,让其疯,让其亡。   人的情感,很玄妙。   霍心如将那张皮叠好放在怀里,拿起那根木头就跑了,根本就顾不上看蔺侯爷什么反应。   蔺琛因为欢喜人呆愣了许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乐,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来,自己努力的绷着脸才不失自己大元帅的严肃。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乐疯了。   这时,叶锦江走了进来,见霍心如不在,问道:“霍姑娘呢?”   蔺琛:“走了,怎么,沈叶让你来找人?”   叶锦江看他那控制的乐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想着又是对沈叶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为自己儿子打抱不平道:“蔺子琦,你再笑嘴巴就咧到东北大营了,不就是沈叶那小子叫的像杀猪似的嘛。”   像是配合叶锦江的话似的,隔壁的帐篷中传来了杀猪似的叫声。   沈叶的后背再次烫伤,又被小石块砸了,那叫一个可怜;在霍心如面前为了保持男子气概哼哼都没哼哼,刚才军医给他处理伤口,恰巧霍心如又不在,破了喉咙嚎叫。   那声音比女人生孩子都响,蔺琛不地道的低笑,一低头看见地上掉了块手帕,捡起一看上面还有一个蔺字,还有首小诗:启册观往载,明朝郭门外。 心计析秋毫,如雪去飘飖。   这嘴里瞬间像是吃了黄连,连忙甩给叶锦江:“快拿给你儿子吧,保证比啥药都有效。”   叶锦江接过来展开一看,乐了。 拿去送了沈叶,果然,效果不错。   沈叶不在时,蔺琛黑心烂肺的消遣叶锦江,沈叶在时,他就成了满足蔺侯爷恶趣味的对象。   蔺琛坐在帅帐里,看着案子上的战报,战报上的字并不能吸引住他的眼球和他的心。   他心中的一个小人道:“霍心如能制出解药吧?”   另一个小人道:“你别忘了初一十五到秃驴那里烧香去。”   他想启明,无法克制、无法言喻的想念。   定国侯提笔写情书,浮生**。   最美不过人间四月天,她在他心中,就是最美的人间四月天。   从陈老将军离世,启明一直身在东北大营。 将陈老将军藏在了海边,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回京的意思,郭宏这个精过头的上书润安皇帝,让明王在东北大营协助朝廷派的使臣一同与洋毛子和谈。   明王主动退下政坛,但郭宏害怕她回京后会成为他的绊脚石,他是想把明王一击毙命,可明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现在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不可能将她扳倒。 第四百四十二章:人间四月(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只能想办法让明王离京城远远的,正是他的这种举动,无意间将启明推向了神坛。   郭宏的算盘打的精,和谈一事,要是开元占了便宜,功劳是使臣的;可若是被洋毛子占了便宜,你明王就是卖国贼。   可惜的是,天要亡郭宏,明王在军营中混的那叫一个好,简直就是大鲨鱼进了深海。 明王在士兵心目中本来就有声望,又带着他们打了一个开门红,人不娇气,功夫还好。 在朝廷的使者到了江北大营以后,明王殿下带着他们又欺负了几次洋毛子,拿洋毛子给他们练手,那叫一个过瘾。   朝廷的使者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比现在的李韬都李韬,明王说什么都是对的,简直是小人物遇见了心目中的偶像。   明王在东北大营玩得乐不思蜀,朱晔平却觉得对不起明王,堂堂长公主被他仍在了一身臭汗的男人堆,而且朝中的事,真他妈的心烦。   不止是朱晔平心烦,郭宏更是始料未及,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等事情发生后,他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更别提往地方安插自己的人了。   这事,搁在明王手里拿就不是事,搁在郭宏手里,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什么事情呢? 战争券的发行期为一年半,国家该回购了。 可是国库没钱!   可以这样说,没有第一批的战争券,就没有西域大捷,说不定开元王朝已经成了前朝,脚下的东泽大陆早已成为了洋毛子和匈奴人的口粮,说不定早就被瓜分的四分五裂了。   购买首批战争券的人都是晓得国之大义的忠义之士,你不能因为你是当权者就可以耍无赖不回购,那个抢夺有什么区别? 一旦失信,不单单是以后的战争券发不出去的问题,当初国家可是下了只要有官府备案就可以拿战争券交换实物的,这怎么说?   战争券,说到底是哪些商贾卖明王面子,现在明王不在位了,民间的大户早都想让国家回购换成真金白银了,现在等到日子了,才不买郭宏的账。   郭宏? 郭宏是谁? 不认识!   这些商贾也就算了,当初那些为了政绩大量购战争券的朝廷官员更不好应付,这日子还没到,就有不少踏郭家大门打探消息的。   这个时候,郭宏也想咬咬牙,学一学明王的手段,不管是谁,只要不对付就手起刀落的砍了脑袋。   可是,郭宏与明王本质上不同,郭宏看起来是个老好人,实则在生死关头谁都能出卖;明王看起来是个硬手腕不好相与的人,实则是最强的保护伞,关键是你不会犯政治性错误。   这一盘棋,从明王想要发行战争券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布好了棋子,这满朝的大臣都是她棋牌上的棋子,她没有敌人,是她自己同自己下的局。 不管怎样,赢得人只有她。   郭宏不知道要回购吗? 他当然知道。 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呢? 原因很简单,下一批的战争券的发行日期比回购战争券的日期靠前一个月,上两次明王发行战争券都是三天的时间就被抢购一空,他想着这事怎么都掉不了板。 第四百四十三章:人间四月(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不是不知道大商贾们只买明王的账,但是,这洋洋开元,难道除了那几位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想攀他郭家了? 这世上,商人所图的不过就是一个利字吗?   到了跟前才知道,开元的商贾们还真没有人买他郭宏账的,就连以前巴结着求他的那些商贾,这次都不卖他郭宏的面,打脸那是啪啪响啊,把他的脸都快抽肿了。   以前巴结郭宏的人,那是沈三万的授意;现在沈三万敢在明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吗? 他不敢! 而且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有卢家协助沈三万推进了商人结盟成会,生意还是各家各的,可是能互相调货,货品交换最低价,而且必须货真价实! 最关键的是,没有土匪敢劫商会的货物,因为朝廷在全国设了一个机构――龙门镖局,职责就是帮商会押送货物,象征性的收一点点佣金。   龙门镖局的人是哪里来的,说是江湖上的有志之士,其实是明王当年在蜀中招兵买马的人。   商会中的商户门店口都会插一支商会标识的旗帜,成了百姓的首选商铺。   正是这些人,隔空扇了郭宏的脸。 人家不但不买,还专等着让你回购。 这些人不伸手,朝中的门阀世家更是作壁上观。   郭宏都差点给沈三万这个下九流都不得的商人跪下了,沈三万是各种推诿。 求不行,动刀子吧,哪有那么简单。 现在清贵门已经有了和他们分庭抗争的力量。   找内阁吧,人家不管,当初卖战争券的钱可全是给了你户部。 自掏腰包吧,哪里有那么多钱,就是真有,谁也没那个胆子,李自荣和徐臻可是还没死一年呢。   郭宏的日子不好过,朱晔平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小十天了,这批战争券卖出的够买两袋米,气的拿起奏折朝郭宏和内阁的人砸了过去,沈江的脑门都被撺流血了,眼看着明王再不回朝皇上非得都砍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乖乖的上书请旨明王回朝听政。   看着户部的其他人在大殿上恳请明王回朝,郭宏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奈。   圣旨到达东北大营,明王一脸平静的接旨,看不出有什么喜悦,将军务不慌不忙的交接安排好。 朱晔平像是料到了她的慢性子难改似的,第二天,又到了一道催明王回京的圣旨。   从她成为明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在面对朱晔平时宠辱不惊,这是想要成为一个真正帝王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   启明跨马准备离开的时候,胡安送来了打败匈奴的消息。   整个东北大营沸腾一片,士气更盛。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驱逐敌寇,还我河山!” 随后数万将士齐声喊了起来,响彻天际。   启明接过胡安递过来的信,里面是叮嘱的正事,启明把信件交给了王询,心中挺失望的,平时蔺琛会加私给她写几句情话的。   就在这时,胡安又呈上一封:“殿下,这是侯爷给您的。”   启明一怔,打开一看,脸顿时就红了,上面是她的小画像,有一行小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何易见自己主子一张发春脸,这可是很多践行的将士呢,当下干咳两声:“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胡安:“殿下这是要回京?”   启明把信折叠好放在怀里,点了点头:“圣旨催的急,还没来得及派人通知你们那边,这边的军务已经交接好,你回去告诉侯爷一声。”   胡安点头,明王向将士们抱拳:“各位袍泽弟兄,启明在金陵静候诸位大捷,与子同袍,是启明之幸,后会有期!”   那些将士望着明王离开的背影,眼中饱含泪水。   士为知己者死! 第四百四十四章:挖坑埋人(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润安十一年,单于悬息的死亡宣告了匈奴国的解体,匈奴太子代表二十六部落宣布归降,受封为蒙古王。 匈奴地广人稀,命名蒙古,含义为质朴,受陕西总督管制。   二十六部落因年前受灾严重,免了归降贡奉;从此以后,与其他省份一样只需缴纳税收,至于那地下的黄金和硝石,有朝廷设立机构,专职负责,禁止私自开采。   举国上下,欢天喜地。   蔺琛回京复命,沈叶也跟着回去向明王复命,霍心如要抱着那根柴火棒和大皮回两广霍家。 这三人也算是同行了半程。   沈叶腻歪了霍心如大半路,到了金陵城城郊的时候还是有点依依不舍的和霍心如的并肩骑马。   要分道了,定国侯将霍心如叫到了一边,郑重的向霍心如道谢:“一切都要仰仗霍姑娘了!”   一听他这话,霍心如就知道定国侯是想问绝情解药的事,她这人向来不会把话说的太满,这一次却破天荒的道:“这些天幸亏有沈小六帮忙翻译那些鬼画符,里面的鬼怪神力不过是些无稽之谈,侯爷给我一点时间,心如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地殿下。”   蔺琛忙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这是又改良过的方子,侯爷的身子得慢慢养,可能头一两次舒缓疼痛的效果并不明显。” 霍心如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又问道:“侯爷胸前的掌印颜色现在深浅如何?”   蔺琛:“浅了很多,还有一点黑。”   他一抬头,就看见怒瞪着他的沈叶,心道:“毛孩子的胆子还真大了。有胆子你不回京呗。”   那边的沈叶像是终于受不了这二人废话连篇似的,喊道:“侯爷,该进城了。”   霍心如低笑,主动说了告辞,跨马南下。   在离城门口五里处的地方,几人遇见了在那等候的陈平,赶着一辆毛驴车,蔺侯爷憋屈的坐进小驴车里。   无所事事的蔺侯爷嘴贱道:“沈小六,你说,霍姑娘此次回本家会不会有人上门提亲啊?”   沈叶不怕死的道:“侯爷,听闻这城内可是很多大家闺秀和老妇都等着一睹定国侯的风采呢。”   蔺琛:“……”   威胁,赤衤果衤果的威胁!   蔺琛偷偷摸摸回了京,第二天一早面了圣。   只是,启明还没回到家,也不知道在路上墨迹什么。 逗鸟遛街他也不爱,日子实在是无聊,他准备前往东北大营在路上劫色去。   他在朝堂上请了前往东北大营的旨,一出宫门,文叔公就拉住他前往武备枢。   文叔公:“侯爷,殿下可是叮嘱过了,东西做出来后一定让您先看。”   蔺琛笑道:“怎么,文叔公又发明出了比黑火飞鸦还厉害的火箭吗?” 文叔公嘿嘿一笑:“那倒不是,让侯爷看个铁家伙。”   文叔公现在是红光满面,铁树开花,早就没了以前悠闲时的衰样。   蔺琛只好上了他的马车:“文叔公老当益壮,蔺某佩服。”   文叔公忙道:“侯爷抬举了,跟着殿下走,我就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看着那些物件像活物一样,我就乐的不行。” 第四百四十五章:挖坑埋人(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明王爱玩弄权术,蔺侯爷爱打仗杀人,官员喜欢名利,文叔公喜欢摆弄兵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定国侯幼时是很讨厌上边疆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爱好这个东西,还真不好说。 他这一生,春风得意马蹄疾,招摇过市睨天下,这些都拥有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豪情壮志,只想和某个人安稳的过日子。   蔺大帅和满脸带花的老头子坐着马车到了武备枢,蔺侯爷想事想的出了神,文叔公提醒道:“侯爷,到了。”   蔺琛收回神,笑道:“文叔公,到现在还不告诉我做出了什么吗?”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铁质马车,还有何丰与另一个小伙子蹬着两个轮子的木家伙在院子里转悠。   蔺琛指了指何丰脚下的玩意道:“那是什么?”   文叔公:“那东西可以让寻常百姓骑,代步不错。” 然后走向铁质马车,看起来和押送粮草的车辆外观变化不大,只是材质是铁的,还是四个轮子,“这个东西承重可以,可以押送以前的三车粮草,马还能拉动。”   何丰骑着会行走的木车走到蔺琛跟前:“义父!侯爷!你要不要试一试?”   蔺琛摆摆手:“我就不试了,这东西你们可以做成小一点的,到时候让明王拿去送沈三万等人。”   文叔公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这东西让殿下拿去换银子,多好!”   蔺琛:“……”   文叔公:“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神火飞鸦能飞,这马车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马拉就能自己跑,我觉得能实现。”   蔺琛笑道:“我信您。”   听定国侯这样说,那些崇拜定国侯的武备们立刻围了上来,让定国侯看他们刚改良的各种武备,文叔公都被挤在了后面。 文叔公在后面扯着嗓子道:“兔崽子,规矩呢?我还没让侯爷看了打制的盔甲呢,咱们一个一个来,行吗?”   没人理他。   蔺琛将院子里的武备摸个遍,临走时文叔公讪讪道:“让侯爷见笑了,这帮兔崽子就念着能被您夸一次呢。这些玩意废了无数精铁,如果没有明王殿下暗中帮忙,这武备就改良不成,这帮孩子也不容易,您别挑他们没大没小的理。”   蔺琛真心实意的笑道:“调皮的孩子聪明,我还指望着他们在我走不动时能坐上不用马拉的车呢。”   文叔公哈哈大笑:“一定一定。”   蔺琛注定是要在出现在百年之后的史册中,注定要成为千年之后被人歌颂的将军,虽然后人总是给他贴一个标签――王的男人,但没有人会否定他自身的功绩。   五月初五,蔺琛再次北下,此次前往东北大营,顺着官道走,在扬州城内静候明王,明明是蓄谋已久,却做出偶遇的样子。   沈叶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侯爷装逼。   启明真的不是故意一走二十天的,她这一路也是快马加鞭,一路上拜访一个需要拜访的人,她在很久以前就给郭宏等人挖了坑,准备一到京就把人简单利索的活埋了,此次,她要把门阀世家的根挖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挖坑埋人(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她是想念蔺琛,但是真没敢抱期望能见到蔺琛,所以在官道上遇见,顿时激动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何易看着本事来无影去无踪的定国侯在官道求偶遇,不自觉的就想起当年长公主在蜀中官道求偶遇,顿时就不地道的笑了出来。   明王殿下像是知道他所想似的,一个飞刀眼神甩过来,何易慌忙捂嘴。   俩个人在人前装模做样,一到驿站屏退左右,门一关,明王就跳在了定国侯身上,上下其手:“让我看看你又添新伤没有?这一阵子沈叶和胡安有没有照顾好你?你骑马累吗?”   说着说着就开始‘不知廉耻’的解男人的衣服。   蔺琛听她唠叨,也不烦她,任由她给他宽衣解带,一本正经的道:“没受伤,他们照顾的很好,不累。回答完毕,殿下可满意?” 说着把人抱起来,“我专程在此等候,可是为了打劫明王殿下。”   蔺琛将人放到床上,伸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目光如炬的看着她,“美人,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启明心扑腾扑腾的小鹿乱撞:“只劫财不劫色?”   蔺琛俯下身:“我劫财,也劫色。” 随即亲了上去,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亲的乱无章法。   启明被他亲的咯咯笑,突然翻身骑在了蔺琛身上,趴在蔺琛耳边道:“锦溪,你这是迫不及待想当父亲吗?”   蔺琛是想,可现在他没那个胆子,立刻四仰八叉:“我刚才色迷心窍了,**,我还是劫你的财吧。”   启明舔了舔他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没财,财都被我男人拿去救济孤儿寡母了,拿身子抵,行不行?”   这香体软语,他又好长时间没开荤了,听着我男人三个字,整个身体热血沸腾的,直往下体冲,灼热处简直要炸了,把人搂着翻身来个男上女下,他的灼热继续到那幽林伸出的甘甜里冲去。   两人温存了一休,有激情,有平静,就是抱着不说话也是幸福的。 可惜的是,第二天各自上路,一个向北,一个像西。   明王上朝听政,重掌内阁。   如果郭宏知道明王等着他跳坑活埋他,他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户部尚书的本职工作。 而不是做所谓的完全准备让明王永不翻身。   人生的自我设想总是美好的,郭宏做了两手准备,目标一致,都是参倒明王。   如果明王不能把战争券卖出去,他就参他头发长见识短,让国家再次陷入乱局,将明王所有的官吏改革政策悉数推翻,把朝局彻底恢复成世家天下。   如果卖了出去,就是那些不买他郭宏账的商贾和明王勾结,是真真正正的官商勾结,尤其还是和那些经常和洋毛子做生意的人,这关系着卖国的问题和可能性。   与其等着被明王收拾,不如主动出击收拾明王。 二人在进入朝堂时互相点头打了招呼,脸色都是温和的,眼神中要置对方死地的决心都是坚定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挖坑埋人(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明王不在朝中的这些日子,新贵们与世家吵的热火朝天,吵得朱晔平脑门疼,简直彼此互杀了全家似的,简直比匈奴和开元的深仇大恨都要深,朱晔平恨不得把他们都打包到前线送死去。   世家都是和太衤且一起打江山的家族,到了今天,一个个恨不得比皇帝富裕和有权势,占着自己有权,嘴上说着商人是下九流,自己去做起买卖,让旁支帮忙打理照顾,一个个还牛逼的不行,把人家做小买卖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就连卖个包子都得给他们交保护费,不然不许你做买卖。   尽管有政令说为官者不许经商,这年头挂狗头卖羊肉的太多,皇上又操心着国家大事,哪里听得到贫民的委屈;就是听了,官官相护,哪里有人愿意为民出头。   现在就不一样了,新贵上台,那就是民间的力量。 新贵与世家是对立的,在被外贼欺负的时候会压着气握手言和,可一旦贼人不再跟前了,二者就要动手相向了。   当然,朝中还是有和稀泥的,谁也不得罪,比如曾经的李韬,结果现在已成了明王阵营的中坚力量。   新贵和世家的吵架并没有因为明王的上朝而结束,而是吵吵的更厉害。   从战争券这个已有后遗症的东西到曾经官吏改革,再到河关,最后还有人不解渴把火引向还在前线守卫疆土的大军;匈奴刚收了,就嫌弃当兵的开销大了,然后又有人说东北三省现在是二皇子当政,就当做是赏赐封地了赏赐给二皇子也是应该的;妈蛋,人家曾经打到京城门口了,现在竟然还有人讨乱要不要和平共处。 这种脑残,外人看来还真是死不足惜。   这种脑残,当然是希望安逸生活的世家门阀,直接不要脸的道:“皇上,匈奴归降,我们将会有无限的黄金和硝石,我看洋人的和谈条件也很有诚意,他们愿意退出东三省,只要将东三省变成附属国,东海和西洋的港口让给他们,咱们就能让百姓安享太平,臣以为,此事很妥;倒是定国侯无理取闹的鸡蛋里挑骨头,怕是有些故意惹是生非吧。”   李韬直言道:“附属国?出让海域和港口?洋人真是好大的脸,您轻轻一句话,就把太衤且打下的江山给了贼寇,还污蔑定国侯,我看是大人你吃了洋人的好处了吧。”   郭宏看了明王一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道:“西洋人再厉害,也经不起拖,依臣之见,还是停战为好,不说别的,就说蔺侯爷为了我开元伤上加伤,也应该让他回京过几天舒服日子;东北战事不如改天再议,倒是这一批战争券发行……不知明王殿下有何良策?”   袖手旁观的明王被郭宏点名拖了出来,明王斜看了郭宏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不用再议了,这战争券本来就是以战争的名义发放的,既然诸位大人都想割地赔款,这战争券还发放做什么?我也到各个购买战争券的商户家里下跪求求情,待国家收个五六七八年的税,再一一回购。” 第四百四十八章:挖坑埋人(Ⅴ)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明王殿下这是说哪里的话,微臣说停战又不是此时停战,洋人节节败退,想必和谈请降时日不远,他们远渡重洋而来,不过是飘零的浮萍,是真的不足为患。”   启明淡淡一笑:“郭大人实在让人佩服,身处京城而知天下事;本王实难望其项背;既然洋人是无根浮萍,当初北大营的将士实在愚蠢,竟以身抵挡洋人炮火包围京城。”   明王说的不温不火,却句句剜人心。   眼看郭宏又要开口,朱晔平出声道:“战事定国侯说了算,今天的朝议是说战争券的事,一个个吵什么?户部到现在都没能把账算明白,倒操心上了军中事,还有启明,你刚回京城,少说两句。”   卢远适时的站了出来,看着是和郭宏一心,言道:“明王殿下刚回京城,想必还弄清楚这次战争券发行受阻的原因。因为朝廷将购买战争券作为政绩之一,朝中的大臣在前两次发行时就已经掏空了家底,眼下第一批的战争券朝廷还未回购,现在是实在拿不出了分毫。殿下与商贾们私交甚厚,不知您可否出面让他们再申购一次?”   启明:“其实,我本该十日前就回到京城的,只是回京路上本沈三万等人拦了去,说是建工坊,安顿流民,大半个身家又压在了战争券上,他们现在也是快揭不开锅了,问我哪天来京送战争券合适,他们想换成真金白银。”   郭宏就等她这几句话,急忙质问道:“当年殿下全力推行战争券发行,难道就没想过会让朝廷陷入绝境吗?”   启明看都没看他,简直是无视:“郭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当初白纸黑字写的清楚,钱就是借的,一年半之后还钱;一年半的时间,足够让国库喘口气了,再不济还有这一批战争券顶着;那个时候郭大人已是户部尚书,你可是完全赞同的;现在你来问我,是要追究我的责任呢?还是追究自己的责任呢?我还有一事请教郭大人,这一年半,那么多的银子流尽户部,怎么就没一点银子还钱呢?”   郭宏恼羞成怒道:“账本都在,明王若有疑虑查账就是!”   启明冷笑道:“是个书生都会算数,要是户部的大人们要是连数加减都能算不对,这反而是要贻笑大方了。这样说来,是郭大人当年鬼迷心窍算错了进出……”   眼看启明又要把天戳个大窟窿,朱晔平忙吼止道:“够了!”   启明双手互叠置胸前微微伏身,一言不吭的站在首位,郭宏隐隐约约觉得今日的明王有些不对劲。 在朝廷之上,明王向来是借别人之口达到目的,今日却处处针对他。   他只知明王一定是料到了今日局面,却不知她的对策是什么? 这是不是也说明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朝议还是无有定论,明王被皇上留在了宫中,父女二人到了御花园的凉亭,朱晔平的腿虽然好了,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走路时有些坡脚。 第四百四十九章:围明救郭(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朝议还是无有定论,明王被皇上留在了宫中,父女二人到了御花园的凉亭,朱晔平的腿虽然好了,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走路时有些坡脚。   正巧,何妃抱着三皇子的儿子在花园玩,王孙也在,正在逗弄自己牙牙学语的小弟弟;见到皇爷爷和皇姑姑,忙跑过去见礼。 小皇孙不满一岁,是三皇子和照顾他的宫女鬼混生下的,三皇子由禁足改为圈禁,宫女生下皇孙后仗毙,现在养在何妃跟前。   何妃身边的奶妈见状抱过孩子,何妃给朱晔平见了礼,何妃话不多,也不问事,在朱晔平跟前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这个女人却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朱晔平见了王孙,板着脸问了功课,鸡蛋里挑骨头的训斥王孙一番,王孙一开始还是规规矩矩的听训斥,一会就心不在焉了,朱晔平顺着他的目光一眼,顿时苦笑不得。   小皇孙才扎了四颗牙,也就是牵着能走两步,口水哈子直流,明王也不嫌弃,抱着小皇子坐在桂花树下的地上,头上戴着用草编的草环,上面扎着几只牡丹花,还一手攥着一支牡丹,一手攥着草,傻乎乎的,乐得恨不得吃一口。   朱晔平:“……朱启明!”   朱晔平板着脸,何妃见状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小皇孙伸出手把手中的花给皇孙,朱晔平满头黑线,嘴中念叨着:“玩物丧志,玩物丧志……” 摆摆手打发了何妃和两个孙子离开。   王孙抱着小皇孙,小皇孙的小胳膊圈着王孙的脖子,朱晔平想起了自己和啊炎小时候,自己很喜欢啊炎,在啊炎这么大的时候勉强的抱着,自己像王孙这么大的时候,啊炎还是很喜欢黏着自己的,只是自己害怕始元皇帝的训斥,自己就装出小大人模样疏远了啊炎。   王孙的性子像啊炎,像太子,生性温和。   朱晔平有些动容,道:“你这么喜欢孩子,还是不想嫁人吗?”   启明心道:“我想嫁人,只是要嫁的那个人你不会同意罢了。”   刚才还带着笑的脸立刻暗淡了下来。   朱晔平叹道:“要不父皇做主,将那个孩子过继给你吧,将来让他承欢膝下照应你。”   启明看了一眼小皇孙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有触动,不过很久很久,她没有点头。   启明:“多谢父皇好意,不过不必了。”   朱晔平:“这孩子跟着你,会有大好的前程,远程不会有意见的。”   启明忽然跪地叩礼道:“皇上,儿臣只愿成为妇好那样的女子,未曾想过长命百岁。”   朱晔平看着下跪着的启明,默然无语。   启明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脊背看起来挺直而孤单。   妇好,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率领军队东征西讨为武丁拓展疆土,成为东泽大陆上的第一位女将军。   没有人知道那天皇上和明王一站一跪说了什么,直到天黑,明王离宫回了侯府。   第二日,明王向东北飞鸽传书,定国侯不可回京,不管出了什么事,绝不可以回京,哪怕东北停战。 第四百五十章:围明救郭(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东北的初夏很是清凉,只是一旦下起大雨,还是有股寒气往身子里钻,昼夜温差很大。   雨停了,梅先生上了船,然后顺着梯子爬上了船屋顶,一个已满头白发的人坐在上面望着南方。   梅先生拿了一件单衣给那人披上:“陛下,夜深了。”   “人老了,就睡不着了,” 国王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坐吧,看看海的对面。”   梅先生奇怪的问道:“陛下在看什么?可是敌军有了异动?”   海的对面,兴建了很多工坊,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让人震惊。   “他们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异动,” 国王低声道,“教皇那些人自视清高又贪婪,竟然期望和谈不劳而获,也不看看开元的明王和蔺琛是什么样的人,时机已失,只怕到最后只能一退再退。现在从东海已经过不来物资了,说明物资已在南洋被人劫了,倘若开元再出兵,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梅先生:“实在不行的话,到时退至东海,从倭国与高丽获取补给。开元的巨翼虽有改进,却不见得能适应远海作战。”   国王叹道:“倭人就是一群疯狗,学不会家狗的忠诚,却又像野狗一样索取你手中的肉。开元的战船能不能适应远海作战还是未知,不能轻视敌人。”   梅先生沉默了。   国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手有些抖,神色冷漠,再也没有往日的和善:“你看看,国内送来的。”   梅先生看完大吃一惊:“他们怎么敢?”   国王低声道:“他们怎不敢?”   西洋人国内翻了两次天;谁掌握了舆论,谁就掌控了局势。 教皇单方面的废黜了国王,拥立了他的一个表亲。   几日后,那些后知后觉的大贵族们全力反击,新国王只戴了三天的王冠。 教皇处受到了攻击,效忠教皇的使者失去了权利。   梅先生茅塞顿开。   国王那鹰隼似的眼睛盯着南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不能再被蔺琛拖着走。”   梅先生激动的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嗯,我现在就去做准备。”   “瑞克,” 已经苍老的国王负手站立起来,“如果我们这次失去良机,怕是要和这片土地无缘再见了。”   梅先生看了一眼南方,下了梯子,匆忙离开处理事情。   这一天,洋毛子里再无使者。   使者当然也接到了消息,当机立断地率着自己的人马要跑,却被国王的侍卫逮了个正着,当场砍了脑袋。   国王面上做出和谈软弱的样子,一直表达出自己的让步,直到初秋再次开战。   那些战备物资有从东北三省大肆的掠夺,也有绕道南洋,经由东海送达过去的。 尽管宁权飞鸽传书给东北大营告知了洋人收到国内军需一事,东北大营还是让洋毛子神鬼不觉得袭击了一把,还是在中秋月圆之夜。   在润安十一年的五月,在国家实在拿不出钱还账的情况下,‘交子务’应运而生,战争券兑换成‘交子’,可在国家设置的交子务兑换银两,在商会内部可当银两使用。 第四百五十一章:围明救郭(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后知后觉才知道明王醉翁之意不在酒,发行‘交子’代替金银怕是明王早就想好的。   数年后,钱庄、票号顺势而起,这些商贾背后站着一个――女皇懿德。   交子务设立后,明王也不再是之前温柔如水的女子,民间商贾把世家商铺打压的抬不起头来,就在这争斗中,牵出一场大案,户部有人和皇商勾结,国库银两被贪;那位皇商被抄了家,郭宏也牵连其中。   那皇商的**是位世家老祖宗的心肝宝贝,在夫家被抄时动了胎气,谁知最后还是一尸两命。   那位老祖宗在五十岁的时候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老幺,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就要坐死在宫门前。   郭宏在世家中奔走,那些所谓的世家煽动舆论将矛头直指内阁,对准明王,一时间朝堂只是又是满堂明枪暗箭,世家联书撤销内阁。   沈江成了明王的替罪羊,停职在家待查办。   这事被读书人称为围明救郭;在几百年后,又有所谓的世家用舆论陷害忠良之人时,书生发生抗议运动,称为文明救国。   这事,一闹就是几个月,直至中秋之夜。   中秋那晚,朱晔平到了何妃那里吃家宴,何妃抱着小皇孙,王孙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何妃笑道:“这孩子自从被明王殿下抱过后就不喜臣妾抱了呢。”   朱晔平伸手要抱,小皇孙果然不给他面子,他就想起了那天明王坐在草地上抱着这小东西的模样。   朱晔平:“去内阁把明王请来,吃顿团圆饭。”   姚申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姚申亲自去的,先去了内阁,没见到人;然后就去了定国侯府,还是没见到人。   姚申:“皇上恕罪,奴才没能找到明王殿下。”   朱晔平皱眉:“不在内阁?”   姚申小心翼翼的想好措辞:“因为沈大人的事,最近不是有人闹着要撤内阁吗,殿下为了避嫌,三天前已经请罪递了停职的折子。”   朱晔平这才想起来明王已经主动停职了,皱眉道:“没去定国侯府?”   姚申:“家奴说殿下出城去了感恩寺,这几天都会住在了无师太那里。”   朱晔平:“……”   中秋之夜,堂堂的明王殿下前往青灯之处陪伴生母,为了避嫌,已经好几日没进宫了。   竟然还有害群之马誓死也要把她赶出朝堂,甚至想要赶尽杀绝。   朱晔平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他的大儿子早早的死了,那时他的心中还带有一点喜悦;他的二儿子留着匈奴人的血,不忠不义的叛逃到东三省与洋毛子狼狈为奸。 他的三儿子只知吃喝玩乐还懦弱,禁足了还和宫女们白日宣淫。 他的三个儿子不如一个女儿有用。   启明说愿效妇好,但她这段确实惹出了不少麻烦,把沈江推出来,一是给世家一个说法,二是提醒启明莫要过激。   在这中秋之夜,朱晔平突然明白了远近,明王得罪世家无非是为了堵上被贪走挪去的大窟窿,那些人不但不承认错误还争相跳脚,真的太过分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围明救郭(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就像当年明知道是谢昭是煽风点火的小人,在严飞鸿逼宫质问时,他为了掩埋真相将谢昭护全;现在,他朱晔平没什么肮脏和把柄在那些世家手里,还要放任他们联手对付明王吗?   启明足够了解朱晔平,知道他的内心就算是种下了对付世家的种子,想要生根发芽也需要很久很久,她需要借助外力彻底一巴掌将他糊醒,这一巴掌,就是她等待了多日的西洋出兵。   假意和谈匈奴玩了一把,开元玩了一把,这一次,洋毛子玩了一把。   上午还差人到东北大营送节日礼物表达自己的诚心实意,到了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倾巢出动。   蓄谋已久的全力进犯东北大营。   自从蔺琛到东北大营当主帅,巡防的要求已经超越了赤血营的标准,不管洋毛子是什么姿态姿势,他让大军时刻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松是松给洋毛子看的。   深夜,前方的暗影最先发现了洋毛子异动,点起响箭后飞向帅帐。   巨翼上的将士不待主帅的命令到达,快速的集结成对,临陆面上竖起了铁质栅栏。   梅先生慌慌忙忙的跑进舱内:“陛下,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   国王没抬眼看他,“正常,上一次陈曦去世,他们的军务还没能过渡好,我们都没能占到便宜,更何况是现在。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走,咱们给宿敌打声招呼去。”   他走到舱外,被传令兵点了一个头,随即前锋收到旗令,向对面开了火。   梅先生皱眉道:“陛下,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选错了时机?”   国王望向前方,坚定的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润安皇帝有明王,不会出现我们国内的情况。”   火炮声此起彼伏。   西洋舰船再次扑向开元水军,只是这一次,开元水军不再是豆腐兵。   哨兵因为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敌情就够自责了,听到响箭声连忙确认敌情,他的哥哥,曾经就是哨兵,死在了洋毛子的炮火中,此次飞快的奔向帅帐,身后竟然传来了炮火声,唯恐耽误军情狂奔大营,跑到巡防处见到战友腿一软,被一人扶住了。   哨兵也就是二十出头那样,大喘着气:“快去禀告大帅,敌军来了……”   那人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怕,咱们打他个落花流水。”   此人正是蔺琛,他自从接到启明的信件后,日日算着洋毛子会何时动手,今日一早洋毛子黄鼠狼给鸡拜年,他就猜着今晚有动作,唯恐哨兵掉链子,派了暗影也盯着,自己带兵巡防,已经听到暗影的禀告。   胡安看那孩子呆愣样,大发善心的拍着他的肩:“走喽,跟着侯爷杀洋毛子去喽。”   轻骑、步行军在他们说话间已整装待发,蔺琛一个口哨,暗影率先出动。   “巨翼与短舰按队形出发!”   “送他们几只飞鸦常常!”   洋毛子自认自己的突袭计划严密,可东北大营应对的游刃有余。   你有漂洋过海的国王,我有战神定国侯,势均力敌!   蔺琛毕竟是老姜了,不是启明那个能杀红眼的小屁孩,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探对方的老底,顺便牵着对方的主船遛遛。   遛了几次,蔺琛这次是彻底明白了对方真不是上次的那个蠢货,也不是梅先生那个不经逗的,对方任你挑逗,队形就是不变。 第四百五十三章:胸有沟壑(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把竹筒递给身边的王询,“你看看,他们原来当家的那个蠢货不见了,看来是那国王把搅屎棍收拾了。”   王询先是一笑:“搅屎棍?那他们都是屎了?” 随后面上却带有凝重:“今天上午腆着脸送礼的是他们,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蔺琛:“你们殿下传来的消息说是他们国内发动了两场政变,教皇被收拾了,现在没人能压制他的权利了。那老东西,也喜欢玩试探,可今天他有恃无恐,他们的物资从南洋绕道到东海送了过来,此次绕的外海太远,明王殿下派的人没能打劫住。”   王询闻听此言道:“大帅,我们不可和他们硬碰硬。”   洋毛子的火药像是秋天的落叶似的,不要命的往外抛,整个海面都变得滚烫,硝烟遮住了明月。   这时,沈叶跑了过来:“大帅,火龙出海准备好了!”   所谓火龙出海:用茅竹五尺,去节,并用铁刀刮薄。 前后各装上一个木制的龙头、龙尾。 龙头的口部向上,龙腹内装神机火箭数枝,把火箭的药线总连在一起,由龙头下部一个孔中引出。 又在龙身下而前后各倾斜装着两个大火箭筒,把它们的药线也总连在一起,更把龙腹内装神机火匍的总药线连在前边两个火箭简的底部,” 水战'可离水三四尺燃火,即飞水面二三里去远,如火龙出于江面。 筒药将完,腹内火箭飞出,人船俱焚。   “巨翼收拢,暗影离开敌区。 ” 蔺琛站在主船甲板上,对紧随自己的王询道,“和仲兄还是回岸上坐镇吧。 ”   王询笑道:“我虽贪生怕死,可只要蔺帅在,又有何惧? ”   不一会儿,大放厥词的王大人就后悔没上岸了,蔺琛这次很不稳重,就为了引西洋船上钩,那鲁莽劲和当初的明王有一拼。 洋毛子为了对付他这个主船也是大肆围追堵截。   将人聚在了一起后,火龙出海,蔺琛指挥船只快速离开危险区。   国王发狠道:“用重炮,轰炸前面的主舰。 ”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西洋军的一条船炸了。   蔺琛对王询笑道:“这是武备枢弄得新玩意,再有一二十年,说不定他们能造出人在天上飞的玩意。 ”   王询:“……”   王询心道:“蔺帅发烧了吗? 不然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   火龙出海是专门为了打水战研发的新武器。   先是来神火飞鸦,西洋军还没弄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的时候,对方又来了火龙扑面,躲闪不及。   看起来固若金汤的西洋战船,瞬间四分五裂。   就在蔺琛得意忘形的时候,对方的一记重炮打到了他们右侧的海水里,主船险些被掀翻,王询像个章鱼似的攀着桅杆,蔺琛则是狠狠的撞在了船侧墙体上。   王询被吓的顿时松开四角去看蔺大帅怎样,蔺帅满不在乎的爬起来,甩了甩身上被溅得水,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阴恻恻的瘆人:“再给他们送几发点心过节。 ”   下一刻,负责打令的西洋船被炸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胸有沟壑(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西洋船四处乱窜,蔺琛毫不留情的大炮炮击。  这一战,从深夜打到太阳高照,打得西洋人落荒而逃。   蔺琛也终于松了口气,沙哑着声音道:“穷寇莫追,做做样子就是。”   他害怕洋毛子在对岸准备好家伙揍他们,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梅先生其实并没有说错,开元的水军远海作战不行,隐瞒船的承载能力有限。   蔺琛低声道:“那主帅小心谨慎,所以硬拼一下并无不可,倘若遇见一个势要鱼死网破的,那就真不好办了。”   刚才他被撞的那一下,心口疼的要命,头晕眼花的,他要快点快去喝药,他佯装镇定的对惊魂初定的王询笑笑,道:“咱们回航!”   回到帐内趁着胡安熬药的那会写战报,战报写完还得向朝廷要战备,正写战报的时候,从后背传至心口,又是一阵剜心得疼痛袭击上来,手一哆嗦,毛笔画花了写了一半的战报,砚台也被他无意打落。   蔺琛咬紧牙关,等着疼痛冲过去,就在这时,胡安进了帅帐,见自家侯爷满头大汗忍着剧痛的样子,吓得把药碗差点打翻。   蔺琛喝了药,躺在床上等药效发作,这一次药效发作足足半个时辰,整个身子到最后都是木的。   疼痛过后,蔺琛发现自己的眼前看东西模糊了;以前药效发作,是头懵耳聋眼花,疼痛过后,那些症状就消失了,这一次,他发现他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了,成了个半瞎,说不定哪天还会半聋。   蔺琛心里一沉,他也不知道是新药方的缘故还是什么,他没有惊慌失措,多活的这三十多年,都是向老天强要的;只是,现在真死了,他是真的死不瞑目,他想他的启明。   外面本事纷纷杂杂,他却听不甚清楚,写的字也只能看个轮廓;蔺琛下意识的摸上扳指,这扳指是先皇送的,那个对他好又害了他还害死他父母的人,或许是在一直看着他。   蔺琛深吸一口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写折子写调令,吩咐人送八百里加急。   王询正好看到那团污纸,问道:“大帅可还好?”   蔺琛若无其事道:“就是熬着干了一夜仗,眼有些昏,不打紧。”   王询看着那团污纸,他的心里总觉得定国侯出了什么事,可看定国侯的神色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道:“这边出事,不知道金陵又是什么光景。”   蔺琛:“还翻不了天,劳烦和仲兄写封急召,叫叶子平过来一趟,如今北疆已定,这四境兵力要重新部署,还有霍……” 说到一半蔺琛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王询疑惑道:“霍军医?”   蔺琛唔了一声。   霍心如一心扑在绝情解药上,他的这病霍华看看就行了。   东北急报到达京城时启明还在感恩寺呆着,大半夜的,朱晔平差姚申把明王请回宫,共商大事,启明到紫宸殿时已经站满了六部大臣。   启明心神不宁,从中秋夜梦见蔺琛出事她就没睡安稳过,听姚申说东北来了八百里加急,马车也不坐,在这寂静的夜里策马回宫,把姚申等人甩的远远的。 第四百五十五章:胸有沟壑(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等到她接过蔺琛写的战报时,这要跳出来的心才回了本位,这字写的还算端正,说明这人应该是好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人是出了事。   启明稳稳心神,自我安慰道:“你不能自己吓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沈叶没有传来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场战争,她期待了三个月,终于等来了。   事到如今,谁也没胆子再叫嚷了撤内阁,就算是朱晔平同意,这开元的将士也不会同意,黎民百姓更不会答应。   如果郭宏他们再不识大局的叫嚣,稍微煽动一下百姓,聚众打砸世家也是有可能的。   耗了三个多月,郭宏就是为了把明王从朝堂中赶出去,眼看着在胜利就在眼前,洋毛子竟然撂了蹶子让他功亏一篑。   不是定国侯在和谈的情况下动的手,而是洋毛子夜袭,他想参定国侯一本都参不了。   倘若这时他再坚持和谈,他就算是说一万句我不是卖国贼也没人信。   朱晔平从姚申手中接过前几日世家的折子,“撤内阁,裁军减军资,查义商占地。”   紫宸殿里战战兢兢。   朱晔平将折子扔向郭宏等人:“洋毛子还在北三省呢,你们一个个不但想着割地,还替人家拿刀捅自己家将士,真是好样的!”   郭宏只能咬牙听着,谁让他是主和派呢。 他要是再说什么,通敌叛国的帽子就戴定了。   朱晔平的手指朝启明一指:“还有你,别人三言两语,你就委屈的不行,挑子一撂,耍性子给朕看,小孩子都不屑用的招数你倒是使的顺手,统管六部的内阁,比冷宫都冷清,朱启明我告诉你,一会你就给我滚回内阁,要是敢擅自离开,看朕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内阁的重臣跟着明王跪了下来。   朱晔平目光落在启明身上,就不说让她起身的话,手又一指,指向代替沈江的大理寺卿方仁:“就因为沈江是你以前的上司,现在让你查沈江的旧案就这么难?你准备拖到猴年马月吗?”   方仁也不反驳,腿一弯跪下来。   相比来看,朱晔平骂明王一派骂的厉害,对郭宏一派还是和善很多的,对郭宏道:“郭爱卿,你掌管户部,在后备上多费点心吧。”   朱晔平的和颜悦色将郭宏早前针对明王点起的火彻底浇灭,郭宏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一句‘是’来对待和善的皇上。   这一局,看似是他胜利,只有他知道,他这是一败涂地。   从紫宸殿出来,明王一派就回到了内阁。   启明:“国家危难之际,还请诸位大局为重,有了委屈就先咽进肚子里,记住我一句话,启明之日必有厚报。沈大人那边也会平安无事。”   众人以明王为首是瞻,静听她的吩咐。   启明:“金银、土地、地位,门阀世家之所以立于不败之地就是靠了这三年,第一样诸位已经握到了手里,第二样已经在靠近,如果诸位能坚持住了,地位自然就是稳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不过诸位,倘若让我知道有人知法犯法的,我不介意折损大将再扶持一位。” 第四百五十六章:胸有沟壑(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众人忙道:“是,请殿下放心!”  有一人言道:“殿下,官员与皇商贪墨成风,还查吗?”   启明喝了一口茶:“不主动挖根去揪,倘若有小人在这节骨眼上执意犯事,不必妥协,做好本职工作,真动了不能动的人我给担着,都回去眯一会吧,明天下朝后都给我写个计划。”   明王的三言两语,这要瘫痪的朝廷立刻就直起了身板。   三日后,沈江官复原职!   与此同时,金陵神童――叶锦江的儿子叶问写了一首诗:寸寸河山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 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   随即全国上下文人发起了“杀夷寇,保山河。” 请愿行动,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也愿意手握长刀与占我国土者拼个你死我活。   东北大营与洋毛子正式交火,寸土必争,洋人无奈退回东海,二皇子被发现时已被身边的太监毒死。   蔺琛从新部署了四境兵力,都向内阁做了备案,呈递朱晔平过目。   到了三更天,启明才合衣躺在小塌上眯了会,刚睡着就做了个噩梦,梦见蔺琛流着两行血泪,告诉她他瞎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睡的不沉,这是外间有了脚步声,这脚步声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   她一睁眼,这才发现脸上全是泪痕,慌忙用衣袖拭去。   这时,紫苏在门口道:“殿下,东北来信了。”   启明若无其事的道:“拿过来吧。”   还是蔺琛的兵力部署和军需调配详情,她要放进去时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叠纸:“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细思量,宁愿相思苦。驰骋疆场,好久不见,甚是想念,盼着战平,回来见你。”   蔺琛说话大多下流,一本正经的相思之言甚少,这封信让她睡意全消,一股暖流直入她的心口,冲散了深冬寒意。   她多想奔到他的身边,看一看那个人,什么家国天下,都没有蔺琛来得重要。 可是,她不能。   她将私信折叠好放在荷包里,支着脑袋看案子上放的方案,那白纸黑字进不了她的心,她呆愣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的下榻穿鞋。 或许是太慌乱,第一次鞋竟没提上。   一旁的紫苏被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弯腰给她穿鞋:“殿下,这是怎么了?”   启明拿起一旁的红色斗篷往外走,朝在门外的值班太监吩咐道:“让人给我备马。”   在外面的何易也听到了,见明王脚步匆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备马,紫苏是在后面小跑着,担心的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启明一跃上马,俯视着紫苏道:“姑姑莫要担心,我到母亲那里看看就回来。” 说着和何易二人一前一后策马而去。   紫苏却是更担心了,在内阁外面不停的踱步,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殿下无事,老天爷,保佑殿下无事。”   启明去了感恩寺,寺内寂静,只有干枝树影,听到外面有动静,了无慌忙起身点了煤油灯。   一开门,裹着一身寒冷的明王站在了她面前。   启明眼底有着红色,一把抱住了了无:“母亲!” 第四百五十七章:盔甲软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了无迎启明进屋,然后给启明煮茶,正煮的时候听到坐在案塌的启明问道:“母亲这里有匕首吗?”   了无的手一抖,险些将本来就破旧的茶壶摔了。   了无没应声,烧水沏茶,白气氤氲湿了她的眼,将泡好的苦茶放到启明面前,然后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启明。   茶是苦的,心里更是苦涩。   “谢谢母亲,” 启明接过匕首,她的手被冻的通红,启明眼眨都没炸在胳膊上画了一个口子,苦笑道:“今天没能压制住绝情,到母亲这里暂躲上一躲。”   了无看了她一眼,比划道:“洋毛子外强中干,已到了强弩之末,定国侯必定游刃有余,你何苦忧心忧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些天像是生了荒草似的,莫名的坐立不安。 见启明放的血差不多了,了无帮她上药包扎伤口。   启明低声道,“我这心里莫名的不安,沈叶的传信总是一句‘定国侯安然无恙’,南方驻军在林流手中已成气候,堵截西洋的物资船应该没问题,轻若可以应付蜀中的事,我想把宁权调到蔺琛那里,他有修护武器的手段,不如让他暂时去那里。”   了无给她的伤口处包扎好打结,然后比划道:“你千方百计地不就是为了不让蔺琛回京?如今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不要再忧心了。”   蔺琛曾经是启明的盔甲,现在是她的软肋,她不能让他收到攻击。 在她未登位之前,只要战事不断,定国侯的地位没人能动;只是,暗箭防住了,那战场明刀还要应对。   启明面无表情的喝了苦茶,低声道:“国家无战事时一个个想他死,有战事时一个个又依仗他,谁会心疼他呢?我真想……”   真想背负着杀父夺位的恶名得到那至尊之位,任谁都不能让他半分。   了无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启明苦笑道:“无事,是我话多了。”   不知何时,启明在了无的怀抱中合上眼睡了,了无将她放平,拿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在一旁抄写佛经;天微微亮时启明醒了,看了一旁支着脑袋睡的了无,解了身上的斗篷给她盖上,未打招呼离开。   宁权接到启明的飞鸽传书后没敢耽搁,马不停碲的赶往了水军驻地,现在西洋人被打到了倭国和高丽附近,开元的水军就盘踞在直隶省的东北岸上。   江南和江北不同,江南的冬季不算太冷但潮湿。 驻军之处,执勤兵一个个直着腰板,在很远处就能听到营地士兵的操练声,震天动地。   宁权怎么着也做了几年小领导,规矩都懂,规规矩矩的递上内阁的通行文书,卫兵根据流程一一核对,不巴结也不失礼,一人引着他往大帅的营帐。   往里面走没几步,遇见了沈叶,沈叶吹了个口哨,笑道:“小胖子,苗条了不少啊。”   卫兵见沈叶和宁权认识,便道:“沈将军,这是从京城来找大帅的。”   沈叶摆摆手,那卫兵又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第四百五十八章:盔甲软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叶:“你不在那天府之国享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权朝他肩窝轻打了一拳,笑答:“来看看你有没有叛变。”   沈叶:“……”   真够简单粗暴。   沈叶岔开话道:“这洋毛子所到之地,基本上都被他掠夺个寸草不生,那些被掠出境做奴隶的,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宁权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还多愁善感了起来,我问你,大帅怎么样了?”   沈叶没有立刻回答,还是宁权等不上给了他一胳膊肘才答道:“安然无恙,不信你就自己去看。”   说着二人进了帅帐,宁权一眼便见到蔺琛的眼睛上系着黑布,那黑布遮了他上面半张脸。   宁权想要上前问一句:“侯爷,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沈叶拉了他一下,叶锦江和王询等人都在,几人在说战事。   王询手中拿着一封信,笑道:“这洋毛子还真有意思,都被打的退出了北三省,竟然还问能不能把那三省当做共有区,东海给他们建立海上贸易区,还说什么特别喜爱东北的黑色沃土,他们也不想开战。这么说来,咱们也都很喜欢洋毛子的那些洋玩意,也写封信问问他们能不能把他们的国土共享。”   叶锦江冷哼道:“胃口还挺大,昨儿还是只要东三省,今儿连东海都添了上去。”   王询笑道:“爱的深嘛。”   蔺琛:“打断他奶奶个腿,他想爱就能爱吗?和仲说的对,他敢再爱我就把他的窝端了。”   叶锦江:“……”   这三人的对话真够下流又生动,宁权扑哧没忍住笑了。   叶锦江看向他道:“小胖来了!先生可是等你很久了,我可是听说是你制造出的火龙出海,你什么教教先生啊。”   宁权:“唉,叶先生您真不礼貌,我现在哪里胖了?” 沈叶丝毫不顾及兄弟情谊的补刀:“脸胖!”   宁权给了他一记眼刀,明确表达着:小样你给我等着。 对着叶锦江却一张笑脸:“好说,只是,大帅蒙着一条黑布做什么?”   “宁小胖,你不知道你家侯爷张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吗?” 蔺琛解开黑布,冲宁权一笑,招招手,脸皮厚的拿刀戳不透的道,“那些洋毛子总是喜欢盯着我这张脸看,只好蒙起来不让他看了。”   叶锦江憋笑憋的肚子疼,道:“大帅啊,你这么美,还是好好露出来吧。”   蔺琛无视叶锦江,转过脸卖弄自己的姿色,让宁权好好的打量他一番:“你好好看看,你家侯爷是不是是个美人?”   宁权脸红了。   尽善尽美,不忍卒观!   王询和叶锦江将脸扭到一边。   沈叶低声嘟囔道:“蠢货!” 蔺琛站起来,拥住宁权的肩走到沙盘前,“我正好有事派沈叶去办,又害怕他一个人办砸了,你们也算是兄弟情深,帮你家侯爷我一个忙吧,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定国侯的美色对宁权向来百试百中,晕晕乎乎的就应了下来。   等宁权被沈叶推着走出帐后,被外面的风一吹打了一个激灵,这才从蔺大帅的迷魂阵中醒来;他是启明派来照顾侯爷的啊,怎么就被侯爷给糊弄‘流放’了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盔甲软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叶还提醒道:“宁小胖,咱们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不能告诉殿下哦!”   宁权朝他翻了个白眼:“叛徒。”   沈叶也不生气,揽住他的肩,哥俩好道:“走了。”   宁权还陷在不知如何向明王交差中。   王询告辞离开,叶锦江给蔺琛倒了茶放在他眼前的桌面上。   叶锦江:“沈叶一个人就行,你派宁权一同过去是真怕有个万一,还是怕他给明王通风报信?”   “我又不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 蔺琛端起茶轻品,活脱脱一个正人君子,还没等叶锦江收回白眼,他又道:“我就是怕他说了不敢说的话给启明听。”   叶锦江:“……”   他早就知道,蔺琛就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他要继续鄙视他。   斯言甚善,余不得赞一词!   “朝廷的事就够她费心了,我还是让她少担点心吧,我又不是全瞎,霍神医也说了这是喝药喝的后遗症;沈叶我信得过,不过有个人帮衬,更是万无一失。” 蔺琛道,“对面的死老头不是觉得自己很牛吗?我就让他彻底屌爆了。”   叶锦江:“……”   叶锦江就觉得蔺琛是一个人太无聊喊他前来玩耍的,耍的对象还是漂洋过海的死老头。   宁权在沈叶这个军师指导下给启明写了一封信,说蔺琛整日忙着调兵遣将和欺负叶家父子,吃的好,睡的好。 然后就没信了。   启明想起这人在蔺琛面前总会被带偏,不知道他是被收买了还是被蔺琛支了出去,总而言之就是心酸,然后拿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宽慰自己。   胡安说安然无恙,沈叶说安然无恙,应该是真的安然无恙。   恰在这时,霍心如到了金陵城,陈平到内阁送的信,启明把事情简单安排一下就回了侯府。   上一次和蔺琛在床上鬼混时听他说搜到了绝情秘术,启明确实有着欣喜又有着不安,有种千年狐妖修炼成人的感觉。 这几个月一忙,唯有绝情要压制不住的时候才能分出一点心想着霍心如是否配出了解药。   霍心如一见启明,招呼未打,直接搂住了人:“能解。”   区区两个字,启明的眼泪滑下了一滴,不敢相信的问道:“中毒几十年也能解吗?”   霍心如坚定的道:“能!”   启明那掩在凤服广袖中的手握住又伸开,平静的又问道:“我还记得我被逼食人骨肉时,月娘说我吃了别人的身,她的灵魂就进入了我的体内……霍姐姐也能把她赶走吗?”   霍心如松开她,莞尔一笑道:“你信我还是信月娘?”   启明:“我信姐姐。”   霍心如拭去她眼角的泪:“这就是了,只是时间要久一点。”   启明点头,随即又问道:“锦溪呢?”   霍心如:“你的锦溪也不会有事,只是这些年他用的都是虎狼之药,我还要再想想办法。”   启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稳稳心神,搂住霍心如:“霍姐姐,谢谢你!”   霍心如顺手拉过她的手,把了脉,见脉象平稳也就放心了。 第四百六十章:盔甲软肋(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安顿了她休息,瞬间有了一种策马到前线找蔺琛的冲动,走出房门后经风一吹想知道了今夕是何夕;启明到了书房写了情书,没差人送往前线,而是折叠压在了她和蔺琛卧室的枕头下面。   连着好几天,内阁的人都感觉到了明王心情不错,也不刻意找郭宏的茬了。   明王不找茬,郭宏的小日子也难受的很。   郭宏这人,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特别坏的人,在世家老爷中算是极好的;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胆大包天的事,就是和朱晔平的一个女人有些私情。 他现在难受的不是曾经的儿女私情被发现,而是不少人连和他打招呼都没打直接上书弹劾了明王。 他也想扳倒明王,可那是好扳倒的吗?   现在朱晔平的案子上摞的折子全是弹劾明王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弹劾,哪怕是明王在朝堂上放个屁都是大不敬。 明王不知是以退为进还是怎么着,就真的不和他们计较了。   朱晔平也不表态,任那些人倚老卖老,就是压着折子。   蜂拥而上,郭宏是真的觉得无言以对,这种行为只会让皇上更反感。   郭宏:“诸位,过犹不及啊!”   立刻有人道:“郭大人嘴里心里都是圣上,圣上心中可有郭大人?当年咱们的先辈立下汗马功劳同太衤且打下这江山,如今他的子孙坐着江山,咱们多弄点银子和土地就不行了?”   又有人道:“如今朝堂之事竟是他朱家的一个女人说了算,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咱们干脆请出太衤且灵位,圣上还敢无视祖宗不成?”   郭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火,朗声道:“诸位,请慎言!”   那些人没有心悦诚服地,不过还是要给郭宏一点面子的,就不再说大逆不道之言。   这些人,仗着祖辈立下打江山的汗马功劳,后来又门当户对的联姻,百年过去,自己就越来越觉得皇室欠着自己,自己就应该享受和皇家一样的待遇,皇室真不如他们的意了,他们说换就能换了。   对皇室是如此,更何况是郭家;现在只是觉得郭宏最给世家长脸,又都有联姻,所以卖了三分薄面,要真是闹起来,分分钟翻脸。   郭宏:“皇上是什么性子,诸位也都了解;现在定是想起了当年京城被围困城破一事,就想着有个机会报这受辱之仇,更何况当年太衤且征战匈奴时喊了一个口号:‘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咱们何苦在这时候担卖国的罪名。等战争结束,皇上还会留着内阁吗?别说内阁,就是蔺琛,到时候也得乖乖交出帅印。王孙已经十二孙了,圣上有意让王孙上朝听政,诸位还觉得明王能一直一手遮天吗?”   郭宏是一片苦心,却不是所有人都领这个请,那个说着弄了点土地和银子的那位又开了口:“郭大人说的在理,只是这仗一天不停,就算是王孙听政,又能拿明王怎样?咱们这些大老爷们总不能一直在个女人面前忍气吞声吧?”   这些人自视高人一等,其实就是硕鼠硕鼠,本事没多少,就是仗着祖先的汗马之功。 可郭宏没办法,他的出身注定了要和这些人成为乌合之众,独善其身不现实。 他们之间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情谊。   郭宏苦口婆心道:“这仗能再打个两年,皇上自己都会喊停。现在,咱们动不了明王,按不死她。诸位不如就等一等,只要皇上还在,他就不会让明王动咱们,任由她一手遮天。”   这话比较顺这些世家家主的心意,郭宏是真害怕这些人没事找死。 好在这些人吃他这一套。   就这样风平浪静要了年关,结果,一件事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 第四百六十一章:春闱秋事(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一件逼着郭宏不得不找死的事情发生了!  在深冬的时候,蔺大帅派遣人到了倭国和南洋,成功的让南洋反水,西洋的物资在南洋就被瓜分。 狗急跳墙的情况下,洋毛子准备上岸掠夺物资,边打边向南洋行进,战火蔓延开元整个东沿岸。   国家危难之际,匹夫有责,百姓主动加入了战斗中去,无偿的向政府捐献家中铁器,军民一家亲。   这样僵持到了二月初,还没等到郭宏耗死明王,却有人拉着郭宏共赴黄泉路。   在春闱之前,直隶府有位秀才上吊了,官员们压着没敢报,在春闱开考的前一天,二月初八,有人在御史台前告了御状。   这事说来有点匪夷所思。   有位秀才名叫张扬,是位才子,秋闱却未上榜,回家后心灰意冷,想着百无一用是书生,便想着弃笔从戎;他就成了军民一家亲中的一员,组织百姓帮助军队运输粮草之类;里面有一位大汉,说他邻家一位纨绔子弟中了举人,还改了名字,原本叫张山,突然就叫了张扬。 书生暗中查明真相,到府尹出告状还被打了十大板,回家后就上了吊。   明王的手腕谁人不知,砍人脑袋就像刀切葱,出了名的严厉,就她手底的人要是犯了事,照样不留情面;自朱晔平登基后越来越厉害的贪污腐败在明王的两次血洗后已经收敛了很多。 只是战争需要银子,俸禄减了三分之二,一个个都是勒进裤腰带的过日子。   从好日子到苦日子,不少人受不了,但是又没胆子和做商贾勾结贪墨,军资更不敢动,秋闱结束那天晚上东北大营就和洋毛子火拼了一把,举国上下都忙着战事,秋闱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就有人在这上面动了心思,不少人都玩了‘张冠李戴’。   结果,张扬一出来,暂停了春闱,开始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就没有哪一个省份是干净的。   郭宏没能等到明王的下台,反而等来了御史台和督察院与其干仗。 那摞在皇上案子上的折子可比他们参明王时的多的多;他们属于没事找事,可李韬等人那是铁证如山,而且,李韬等人都是皇上一手扶持的。   这次事件与明王无关,李韬等人都是软硬不吃,他们的职责就是向皇上告状参人,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李韬等人多是一般人家,没有显赫的身世,都是读书改变命运的士子,此次科考张冠李戴正是堵上了学子成为士子的门路,更不会善了。   朱晔平以大局为重还不想动了世家根本,御史台和督察院不管不顾的逼着他严查,变着样的弹劾。   举国上下敢动科举这盘菜的,也都是和门阀世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关系的大吏,郭宏,就是被自己那只知吃喝玩乐的郭家大爷――郭展拖进去的。   郭展倘若有郭宏那一半的本事,这郭家都不会是郭宏当家,郭家给他买了一个虚职,领着俸禄无所事事,就知道睡丫鬟上**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春闱秋事(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再皇上面前都能虚与委蛇,可对郭家老夫人和自家老爹就不行。   还没等到郭宏伸手,皇上就将这事交给了内阁的沈江做主审,李韬为监管。   而郭展就是这直隶府舞弊案的幕后之人,眼看着就是火烧眉毛。   郭宏自认人生大错就是年少时的风流事,他想得是名垂千秋而不是遗臭万年,不然他也不会弃了有勇无谋的徐臻,又弃了通敌叛国的谢昭;现在,他没法再弃下去了,老夫人卧病在床。   郭宏这段日子是忙的焦头烂额,才从老夫人床前离开,家中小厮来报有人要见他,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耐烦的道:“不见,就说我不在家。”   小厮有点畏惧的走了,他的一个门客――吴非凡凑了过去,低声问道:“近日见到大人,大人总是愁眉不展,大人可是有烦心事?”   郭宏没好脸色的看了他一眼,二人走向书房,郭宏低声道:“秋闱到春闱间隔半年,这次偏偏在春闱前夕告了御状,定是有人暗中保护……明王朱启明在面上总是一张明净脸,总是背后捅刀子,偏偏皇上还信她。”   吴非凡:“大人可有了应对之策?”   郭宏现在是一个头两头大,他这不要命的哥哥,哪怕年前给他说一嘴,也不会到了这种没有一点回旋的地步。   郭宏摇摇头:“明王如猛虎,一旦被她盯上,很难逃掉。”   吴非凡淡淡一笑:“大人,我听闻明王的改革事项众多,还有很多都在争议中未能推动,她现在或许是狗急跳墙,以王某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郭宏驻步,也听出这人是有意卖关子,这位吴非凡是一年半前到的方府,陪老爷子遛鸟对弈散心,很得方大学士的心,于是有在这院子里走动的特权,一直没能攀上郭宏。   郭宏:“郭某愿听先生高见。”   二人一同进了书房。   吴非凡:“大人一心想着翻案,为何不釜底抽薪扳倒敌人?废了明王的政令。”   郭宏原本以为他还真有什么扑灭大火的招数,心中还存了点欣喜,闻言犹如又朝心头浇了一盆凉水,冷言道:“科考舞弊是杀头之罪,和政令有什么联系?”   吴非凡淡笑道:“大人,一个人贪墨舞弊,那是杀头流放之罪;现在举国全都牵涉其中,一法不责众,二是会想是谁将朝廷要员逼到了这种地步,朝廷要员为何会冒着杀头之罪伸手秋闱。为了这场战争,俸禄少之又少,倾家荡产也得购买战争券,流民安顿不到位也得受罚,税该缴还得缴。这事的源头是谁?大人,事到如今,豁出去拼一下,大爷顶多是个革职流放,但是郭家不倒,明王倒了,大爷翻身之日指日可待。”   郭宏皱眉道:“可现在战争券可兑换交子,等同与金银。”   吴非凡摇摇头,笑道:“流通中相当于金银,但是上缴税款时就不行了。现在交子在民间并不完全通用,倒是雇人装装刁民闹一闹就是。”   郭宏开始细细思量。 第四百六十三章:春闱秋事(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吴非凡又添了一把薪火道:“大人,等仗结束了再翻旧账就晚了,大人你是不争了,明王会放过大人吗?今日是王某话多,大人莫要见怪,王某告退。”   二月十九,京城府尹受审,哀嚎大哭,诉说自己为了完成朝廷下达的指标已是毁家纾难,无奈之下才收受考生银两。   一石千浪,以郭展为首,罪臣们认罪之词一致,将明王和内阁拉下水,此时有人上书言道:“可靠徇私舞弊若是买官卖官,明王下达的购买战争券作为政绩考核和卖官鬻爵没什么不同。”   那些‘公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明王上书请罪,宣布政绩考核不再与战争券挂钩,战争券不再发行,官员手中的战争券可兑换‘交子’,到交子务兑换。   交子务挂在内阁下面,经此一事,交子务属独立机构。   此举并未能将郭展从中摘干净,郭大学士郭能对自己小儿子这种束手束脚的行动很不满,总觉得小儿子对自己的长子没有手足之情,自己连和小儿子打声招呼都没有,自己动了手。   郭能密会鸿胪寺卿,向他的学生表达了国力不足,再打下去就真的是自寻死路。 这个时候,要立千秋之功的不是会打仗的莽夫,而是能促成和谈停战之人。   鸿胪寺卿闻言觉得不妥,但面对老师也不能不给面,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倘若皇上铁了心要打下去呢?”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郭能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意味深长的道,“一切都要看你怎么和洋人怎么说了,洋毛子要的是资源,我看他们也不愿意和蔺琛继续死磕,彼此各退让一步,我在让主和派拿着他们给的面子到皇上案前,皇上不会任由明王这么胡闹下去;蔺琛手握四境兵力,皇上的心里也不舒服啊。”   指引了鸿胪寺卿,郭能又让自己有病在身的夫人将一个老妇人接到了郭府,这老妇人年轻时是徐家旁支的俏媳妇,朱晔平的奶娘,徐家蒙难时只有她留了一条小命,早年因和郭老夫人有几分交情,这两年郭老夫人一直派人照顾她。   朱晔平这人不深情,对自己这个奶娘却又几分感情,他长大后,奶娘又成了啊炎的奶娘,这奶娘在宫中可是待了小十年。   朱晔平本来在和启明说事,听闻奶娘进宫探望生病依旧的谢媛,朱晔平三言两句就草草结束了谈话,去了后宫。   启明面无表情的朝宫外走,暮色渐浓,这天地之间是那么冰冷,这朝堂、皇宫又是那么的火热。   这几个月,蔺琛的信件越来越少,战事越来越近,蔺琛的生日,她也没能跑到前线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启明到了宫门口时,又回望了一眼皇宫,心道:“只有水深火热,没有拨云见日。”   这江山还在黑暗之中,没有黎明。   她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那些人越来越坐不住了,可她的心,难免有惶然的时候。   陈平见她驻步不前,连忙迎上去:“殿下。” 第四百六十四章:春闱秋事(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转过头看了他片刻,然后上了马车。  她相见蔺琛,很想!   如果有来生,她要和蔺琛做平凡的夫妻,而不是‘父女’。   这江山在好,都没有和蔺琛一起浪迹天涯来的美好。 她觉得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她和蔺琛在北平的时光。   多年以后,只要蔺琛有事不在这宫中时,她还是有丢下皇冠去见蔺琛的冲动。   启明回到侯府,摸了摸门前的石狮子,又摸了摸侯府的大门,轻叹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她和蔺琛这十年,以前也常常好久好久难得见一面,不知道为社么她现在变得娇气了,总是不安,从年前接到蔺琛那封情信,从她梦见蔺琛双目流血。   每一封战报,她都要仔细看看是不是蔺琛的字迹,她的心就吊在嗓门口;现在朝堂上有些的人不止想拉她下马,还想对蔺琛出手,她必须拉紧心上的那根弦,她不能出事,蔺琛更不能出事。   就在这时,陈老管家出来了。   殿下眼睛微红,陈老管家吓了一跳:“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启明收回心神,淡淡一笑:“没什么,下了雨走的急又没休息好,陈伯可是要出门?”   陈伯虚扶住她,凑过去低声道:“来了位客人,说是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就找到了家里来。”   启明在客厅见到了来人,三十岁左右,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人道:“鸿胪寺任忠见过明王殿下。”   现在的鸿胪寺简直成了主和派的阵营,天天在朱晔平面前念叨着停战,还美其名的用外交政策退敌,就是给启明和蔺琛添堵的。   闻听此言启明就皱了眉头,她对这类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碍于同朝为官没有当场翻脸,面无表情的道:“任大人出使在即,深夜到侯府不知有何要事?”   任忠退后一步跪地,举手发誓道:“下官今日和殿下所言,倘若有半句谎话,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九泉之下的双亲也不得安宁。”   启明:“任大人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拿双亲起誓,快些起来!”   任忠未起身:“殿下可知鸿胪寺卿是郭大学士的学生?”   启明不但知道,还摸的根清,若不是现在分身乏术,她分得把一个个卖国贼揪出来刮了。   任忠便将郭能与鸿胪寺卿的谈话说了一遍,又言道:“此事只有我们出使者知道,下官有罪,位列其一。”   启明侧身后退,坐在一旁,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任大人来侯府告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任忠跪拜行了一礼:“下官祖籍奉天,父母早逝,幸得舅父怜爱收养,教我读书习字,十五岁时与表妹成亲,后来跟着族中长辈出外游历,在世家中做了幕僚,后来入了郭尚书的眼,这才入仕为官。”   启明喝了一口茶,挑了挑眉。   “知遇之恩虽是难以为报,” 任忠伏下身子颤抖呜咽了起来,“但家破人亡之仇任忠更是不敢忘,每到深夜……”   任忠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顿了顿,用衣袖擦了一下脸,朝启明重重的叩头:“谢蔺帅与殿下将贼寇赶出北三省!”   启明站起身,伸手扶起他,叹了一口气:“任大人请节哀!站起来说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千里相思(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直到三更时,任忠才离开了定国侯府。  将人送出大门,启明看着满是雨水的青石路。 扶了扶额,然后到霍心如住的客房。   霍心如已经在侯府三个月,已经开始帮启明调理身体,只是启明总是不得闲,难得回家一趟。   霍心如睡的不熟,听到脚步声就醒了,点上蜡烛,见来人脸色不好,便责怪道:“你手下那么多人就没一个可用的?不要凡事都你一人担着。我看你最近是太累了。”   启明露出苦涩的笑,她这一次确实是心急了,兵行险着,现在只能步步小心,不能一脚踩空跌进万丈悬崖。   时间太紧迫了,她现在常常压制不住绝情,总不能次次放血。   就算绝情给她时间,郭宏等人也不给她时间,还有蔺琛,向来报喜不报忧,一想到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吃苦受罪,绝情就要吞噬她。   启明:“霍姐姐,我的身子调理的也差不多了如果可以,就从今晚开始施针引毒吧。”   霍心如一怔:“殿下明天一早还要上早朝,早朝过后还要到内阁忙政事;施针的过程很痛苦,我怕你……”   启明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受的住。这些日子,我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压制绝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当不止不行吧。”   霍心如给她熬了一碗药,然后准备下针。   启明闻了闻,和平日调理身子的不一个味道,便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我怎么闻不出来。”   霍心如:“等你再也不受绝情之苦时我再告诉你。”   启明:“……”   启明也不再问,和匈奴有关的毒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是被月娘强迫着吃过婴儿肉的,捏着鼻子灌进了肚子。   霍心如已经点上了安神香,她与启明面对面的坐着,握住启明的手,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道:“殿下,我给你扎上针以后,你一定要告诉自己,你在侯府,我在你身边,那再真实的梦都是假的,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你一旦把它当真了,就回不来了,我也唤不醒你。一定要记着,你是在侯府!”   启明点了点头。   霍心如拥住她:“排除杂念,坚定自己的心,相信你自己。”   启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霍心如下针利索而准,一开始启明觉得和以往施针没什么两样,不知道是第几针时她突然觉得自己犹如站在地狱,阴冷的可怕,有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举着刀剑砍向她,她的身体本能的绷紧。   霍心如一手握住她,一手要下针,神情凝重:“殿下,启明!”   启明感觉到一根看不见的烧火棍打在她的背上,耳边是月娘的咒骂声。   霍心如的声音传在她的耳朵里:“殿下,你在侯府,我是霍姐姐,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启明打了一个激灵,抓了抓霍心如的手。   霍心如将针扎了进去,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将余下的针一一刺入启明的身体。   安神香燃尽。   幻境再次席卷而来,曾经她所遭受的所有伤痛又在她的脑海里重演。   霍心如神色大变,启明身上的疤痕全都红肿起来,皮下的血管开始清晰可见,有紫色的血液透过皮层渗出来,十分骇人! 第四百六十六章:千里相思(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朱启明!殿下,明王殿下!我是霍心如,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霍心如连叫几声。   启明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霍心如如热锅上的蚂蚁,双手搁在胸前不知所措的互搓,忽然她想起了启明说过她第一次毒发时是抱着蔺琛的一件衣服熬过去的,霍心如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匆匆的闯进主人的卧室,扒拉出两件像是蔺琛的衣服,一抬头又看见墙上挂着重剑,取下来急忙往自己房间跑。   卧室的那只鹦鹉被吓的不轻,拍着胸脯道:“吓死爷了,吓死爷了……”   应它的是一声很响的关门声。   霍心如将衣服放在启明手下面,抽出重剑,用剑身击打剑壳。   犹如金石之声,启明本来急促的呼吸陡然一顿。   她的梦里多是痛苦,月娘给予的无尽痛苦,那疯女人拿簪子,火棍,马鞭,甚至她的那双手,都给予了她这个身躯漫长的伤痛,她又梦到了狼群,体会到了那时的绝望……但是,她看到了蔺琛,蔺琛抱起她。   在她要坠入魔障时蔺琛的出现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妖魔鬼怪都是假的,她在侯府。   启明精疲力尽的睁开了眼,她不再是无法动弹。   霍心如已经为她去了针,身上的污血也擦拭干净,只是那些旧疤像是要裂开一样,像银线一样细的伤口,  霍心如握住她的手:“还好吗?”   启明抬起另一只胳膊,她看到了那细细的伤疤,勉力的笑道:“还好。”   她已经深刻体会到了霍心如说的痛苦。   霍心如:“你那房间有只学舌鹦鹉,你就在这睡吧,我睡在外间。”   启明也不和她客气,只是说了句:“霍姐姐。”   霍心如淡淡一笑去了外间小塌上,合衣盖上厚毯睡了。   启明也是闭眼就睡,这是除了在北平那次失血昏迷以外睡的最好的一次,没有噩梦,是美梦。   她梦见蔺琛身骑白马回头看她,额上束着一条锦缎,朱砂痣也被遮住了,冲她灿烂一笑。   启明在梦里笑问道:“你这是装嫩吗?”   蔺琛掉转马头朝她奔去,伸出一只手把她捞在马背上,抱着她,在她耳边低笑道:“男为悦己者容,知道有美人要来,自然要打扮一番。”   明知道是梦,启明还忍不住的撒娇诉说心中的委屈:“我在金陵日夜难安,唯恐你出了什么事,每天都盼着你能来封信,你倒好,只言片语也不肯写。”   蔺琛伏在她耳边**道:“我的殿下,我比较喜欢用做的表达对你喜欢。”   启明听了,两颊羞红,蔺琛吻上了她的唇。   睡梦中,她睡的正熟,蔺琛乐的吹着口哨,魔音绕耳,她就醒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启明嘴角止不住的翘起来,穿好衣服,拿了被子给外间的霍心如盖上,霍心如醒了。   霍心如打了一个哈欠:“殿下这是要上朝?”   启明点头。   霍心如叮嘱道:“殿下在马车上再眯会,到了内阁也不要急着处理政事,好好睡上一觉再忙。” 第四百六十七章:千里相思(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启明点了点头。  她的人生,逐渐的美满起来。   有蔺琛,就算面对牛马鬼神,她也无所畏惧。 有霍心如,就算是身处地狱,她也会把她拉回人间。   就在启明梦见蔺琛的时候,巡防的蔺大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在唤他,他还真的在额前束了根锦缎,一回头,风一吹还打了一下脸。   第二天蔺大帅在叶锦江面前显摆,说是听到了启明唤他,叶锦江笑话他道:“你不是被这鬼玩意打了脸,我看不是殿下喊你,而是哪路小鬼看你不顺眼了。”   蔺琛不知廉耻的道:“那小鬼一定是个吊死鬼,还嫉妒我仪表堂堂。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听到了我老婆喊我。”   叶锦江:“……”   脸皮真厚!   叶锦江都要吐了。   这时,胡安进帐来报:“大帅,沈叶他们来信了。”   蔺琛接过信件,南洋现在是安稳了,就是倭人现在还当洋毛子的狗,一直帮洋毛子运送物资。   叶锦江急忙问道:“他们怎么样?”   蔺琛将信件递给他:“还能怎样,面上还是会上宾对待的,他们就是作壁上观,找他谈正事就是避而不见,好酒好菜外加漂亮美人招待。倭国人有自己的打算,那么大屁点的小地方,他们只想蹭肉吃,或者吃别人的人。咱们和洋毛子胶着,将来咱们败了,他就跟着洋毛子吃咱们,洋毛子要是败了,唯恐咱们真平了他,他面上还是和善的,至少明面上你抓不到他侵略你的把柄。”   叶锦江也看了,皱眉道:“墙头草,什么玩意?”   蔺琛笑道:“好玩意,他们这么东摇西摆,可是有大用处,等着看吧。”   叶锦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能再等了,洋毛子打远海战,把战线拉的这么长,火药又紧张,我害怕一直这么僵着,朝中又该有孬种卖国求荣了。”   蔺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叶锦江又提起了糟心事道:“我可是听说了朝廷要派那帮卖国贼过来,说咱们应该刚柔并济,那些混蛋要真是刚柔并济也还好,就怕他们是没事找事来了。”   蔺琛摸着扳指静思片刻问道:“说什么来没有?”   叶锦江:“应该就是这两天就动身,那些人娇生惯养脚程慢,大概要十来天到这。”   见蔺琛在想事,叶锦江问道:“子琦,你又打算干什么?”   洋毛子的老国王和开元主帅旗鼓相当,双方的士兵水平也不分上下,现在是互相胶着,谁也打不死谁。   二月十五这天,开元巨翼在半夜三更出发,在火药紧缺的情况下,还是神鬼不觉得偷袭西洋军。   叶锦江在乌黑中对蔺琛念叨道:“蔺子琦,你怎么说是啥就是啥,也太冒险了。”   蔺琛没理他,只是有些无厘头的说了一句:“打完胜仗找个地方踏青看美人去。”   叶锦江:“……”   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惦记起花朝节,自己生日那天都没惦记煮个鸡蛋吃。   叶锦江嘀咕道:“石榴裙下死,你做鬼也风流。” 第四百六十八章:千里相思(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叶老妈子止不住唠叨道:“你现在动手,倘若稍微出一点差错,就会损失巨大,咱们甚至都有可能藏身大海,胜算太小了!”   “这叫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你家殿下说的;” 蔺琛继续发挥自己不要脸的风采道,“我是你家殿下喜欢的美男子,风华正茂,干嘛要和对面那个糟老头子比耐心。”   叶锦江见他又不正经起来,咬牙道:“蔺子琦!”   蔺琛侧身朝西方看了看,然后回头盯向了东方,他的眼睛不可能完全恢复了,他只祈求战争结束前自己没瞎。   “子平,” 蔺琛道,“你说是我们这次的风险大,还是继续僵持到朝廷生变时风险大?启明在江北时替我打过一次仗,现在在朝中替我挡明枪暗箭,我不能让她因为我出事。”   叶锦江一愣,无言以对。   这就是他和蔺琛的区别,他是大将,只负责打仗,不忧虑开元朝堂中的祸患;而蔺琛,是四方统帅,是深爱着明王的那个男人!   “我们一定要在那些卖国求荣的混蛋到来之前将洋毛子再宰一次,不能让那些混蛋拖了咱们,那些人都是只管自己吃喝玩乐,哪管百姓的死活,倘若真的再让洋毛子占了北三省,后人也只会北方的国土就是洋毛子的,附属国高丽已经丢了,北三省不能再丢。” 蔺琛看了叶锦江一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是胜算不大,不是没有胜算;真有个万一,我就把帅印和赤血三营兵符给你,不要惊慌失措,留着青山,以待来时把柴烧。”   叶锦江的眉头都快皱拧成麻花了。   三天后,蔺琛动身要包抄偷袭西洋君。   临行前,蔺琛吩咐叶锦江:“子平,以防万一,你坐镇军中,不许下海。” 然后又交给叶锦江几封信,“如果老天眷顾,把一封发往京城;倘若老天不怜,就发第二封,让内阁全力协助补救,里面有我的请罪折子,第三封给启明,先稳住她,等朝局稳定了,再给她第四封。”   叶锦江被他说的掉了泪,怒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祸害阎王殿才不收你,干嘛要交代后事?”   “谁给你交代后事?” 蔺琛死不承认道,“我是懒,省得老子打仗累个半死时爬起来写;你得一切服从上级命令,少废话,去干你的活去!”   所有的话,都是在向叶锦江说:“朋友,请放心!”   蔺琛望了望金陵的方向,低声呢喃道:“启明,倘若我出了事,但求来生再相遇,再做夫妻!”   第四封信只有八个字:“来生相见,再做夫妻!”   深夜,开元水军毫无征兆的突然出兵进攻,摇旗呐喊的攻向洋人,两者相见,分外眼红。   虽是意料之外的发难,老国王反应敏捷,迅速反攻,只是这一次让人心里犯毛,不像是‘老朋友’的风格,蔺琛出兵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是这么横冲直撞。   梅先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得到对方换主帅的消息啊,以现在这种状态,不应该有这么一场突然发难。 第四百六十九章:王孙临朝(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深夜,开元水军毫无征兆的突然出兵进攻,摇旗呐喊的攻向洋人,两者相见,分外眼红。   虽是意料之外的发难,老国王反应敏捷,迅速反攻,只是这一次让人心里犯毛,不像是‘老朋友’的风格,蔺琛出兵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是这么横冲直撞。   梅先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得到对方换主帅的消息啊,以现在这种状态,不应该有这么一场突然发难。   蔺琛这一次像是背水一战,好像要把武器一下子打光似的,火鸟、黑火飞鸦、火龙出海齐上阵,西洋军那刚修好的战船沉了下去。   洋毛子的主船上乱作一片。   “慌什么慌!” 梅先生吼道,“军舰集结,顶住他们!”   这时国王开了舱门走了出去向外往。   梅先生一惊:“陛下,您还是回舱内吧!”   国王低声道:“大家都不要慌。”   正在混乱的将领与士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对开元的士兵来说,蔺琛是神一样的存在,对西洋人来说,他们的国王是上帝一样的人物,都有瞬间稳住军心的魔力。   国王道:“他们这次的前锋凶猛规模却不大,这不是正常情况下蔺琛会做的事。”   梅先生皱眉,强稳住心:“他们疯了,像是要和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国王先是布置了船队阵型,迎接敌人的战火,然后摇头道:“一定是有事发生,这不是蔺琛的风格。”   梅先生:“昨天咱们收到了敌军派‘议和团’即将前往前线的消息,想来是蔺琛不想妥协而想结束这场战争。”   国王思索片刻点点头:“这就符合逻辑了,敌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西洋人分析出了蔺琛出兵的原因,此时,蔺琛的前锋已经破了西洋人的防线。   梅先生:“他们这么猛烈的炮击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包抄住它,它必死无疑。”   国王:“你认为蔺琛会想不到吗?”   梅先生:“……”   国王:“你之所以败给蔺琛,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去了解你这个对手,不管他是出于优势还是劣势,都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不会让你看透他的兵力。”   国王开始下达命令,不慌不忙。   梅先生从来不认为蔺琛有那么神乎其神,但对国王的话他不敢不顺着:“是,陛下!” 眉目间却没有半点认同。   国王指向敌军的方向,笑道:“不要急,前锋只是鱼钩上的诱饵,我们要把鱼线扯远,这样他才会把鱼饵都撒出来。”   这时,有卫兵跑来:“陛下,有三支军舰在出远海任务,怎么办?”   那三支是去接物资去了。   国王皱了皱眉,下令道:“所有在港舰队调整向西南方向,注意防御!开炮!”   以前是蔺琛遛洋毛子,这一次是洋毛子遛蔺琛,为的都是打破一个口。   半个时辰后,开元前锋军的火力慢了下来,在夜色中,有大量传至靠近洋毛子。   梅先生吃了一惊。   国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们兵法中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打败敌人,必须先了解你的敌人。”   随即下达命令道:“所有舰队准备,反击!” 第四百七十章:王孙临朝(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开元的主力太不经打了,他们投入了大量的大炮,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炮轰了开元的大量兵力和战船。   西洋人顿时欢呼起来,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打胜仗了,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沸腾起来。   东泽大陆的人们智慧无穷,在古时候面对大军时能玩草船借箭和空城计,更何况是后人。   那些被洋毛子打沉的战船都是挂着大帆布做样子的,全是空的,都是这一年半打仗打废的。   在靠近敌人区域后,水性很好的士兵已经入了水,上了后面真正的巨翼。   蔺琛坐在甲板上,对身侧的胡安道:“我的战术没错吧,咱们真的按照以前的计划打,对面那老东西能给我耗到死。他奶奶的,简直是老子肚里的蛔虫。”   蔺琛盘腿支着脑袋:“那些畜生要是能高兴疯了最好,让船只散开吧,咱们的任务就是拖着他们,耗他们的火力。”   胡安忧心道:“这边是拖着了,那边能赶来吗?”   蔺琛抬头看了看天,低笑道:“这你家侯爷可不敢保证,赶不来就是你家侯爷命数已尽,阎王爷要收咱们的小命。”   梅先生已经有了欢喜疯的势头,旁边的国王还很平静,还斜睨了他一眼,梅先生顿时收敛了喜色。   蔺琛果然不好对付,依旧的势均力敌,直到黎明!   在黑暗中糊弄洋毛子的队伍一露无疑的露出了本来面目。   胡安心焦道:“侯爷,撤吧!天亮了,您不能以身涉险!”   蔺琛站起来,拿起竹筒朝敌军望:“别急!你要相信你的兄弟们!”   与此同时,国王也拿着竹筒看向蔺琛,二人互相对上了。   国王将竹筒塞给梅先生,急忙下令道:“中间那艘,蔺琛在上面,打沉它!”   敌军火力全开对准蔺琛所在的船只。   胡安:“侯爷!”   电光石火间,两侧的船只在蔺琛没下令的情况下,以死士的姿态互相冲出当在蔺琛所在巨翼前,伴随着爆炸声船只四分五裂沉入大海。   这是,有士兵闯过来:“大帅,顶不住了。”   蔺琛又抬头看了看天,摸了摸扳指。   胡安:“大帅”   蔺琛:“掉头,再拖他们一会。”   与此同时,空中响起了响箭声,像是怕他们在炮火中听不到似的,应该是数枚齐发,空中亮起数到光。   得手了!   胡安喜极而泣:” 我们的兄弟! “  蔺琛拿过竹筒正在四处望。   ” 侯爷,小心! “  胡安扑向了他。   一击大炮打上了他们所在巨翼上。   硝烟中,船体破碎。   二月二十五这天,‘议和团’还未抵达前线,前线的八百里加急战报送达到了金陵成。   大捷! 盖着蔺琛的帅印!   蔺琛部署几个月,让被洋毛子霸占的南洋诸岛彻底反水,双方联手,夺了洋毛子的物资对付洋毛子。   里应外合,让洋毛子彻底漂在海上。   战报只有大捷,只有西洋君退至倭国近海初,没说过程和伤亡。   果然,经此一战,西洋军靠在了倭国附近。   黑暗过去,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   腿脚不利索的朱晔平从床上一跃而起,让太监到文武大臣家里敲门提前上朝。 第四百七十一章:王孙临朝(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去他的‘议和团’,他本来就不乐意让他们去,这次,他要让蔺琛把洋毛子彻底宰了他们。   姚申见他脸上满是喜色,道:“恭喜陛下,现在也算是收复河山了,有蔺帅在,将那些人彻底赶回去只是时间问题了!”   朱晔平哈哈大笑:“将来朕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   朱晔平被姚申虚扶着走出殿,夜风一吹,朱晔平冷静了下来,欢喜的神色也收敛了起来。   此次大捷过后怎么办?   内阁是为战而生,所有政令都是围着战争转,世家却是一天到晚想着停战议和,甚至搬出各家老祖宗压制自己,甚至伙同大鸿胪寺先斩后奏组建‘议和团’。   自从洋毛子被赶出去东三省,朱晔平还在想着要不要继续打,这一次,他想要继续打。 他开始在想,门阀世家不上战场却干涉战争,这是为什么? 是野心吧? 那些人随着自己的势力已经不满足现在拥有的了,就像当年的徐家一样。   朱晔平突然停下步子,向姚申问道:“关于朕的乳母谢氏,你知道多少?”   姚申应道:“奴才听说谢夫人的儿子早年得病死了,还有一位女儿,现在在谢娘娘那里当差,认了郭家大爷当义子,这一阵频繁入宫,想来是想求情却不知如何向陛下开口。”   朱晔平垂着眼:“朕的两位皇子犯了事,照样废了位;徐达徐臻谢昭照样入了狱斩了头;怎么郭家的儿子比他们还要金贵?”   姚申自然是听出了杀意,见目的达到,不再出生。   一阵凉风吹来,朱晔平咳嗽了起来,姚申忙将胳膊搭着的斗篷给他披上。   姚申在这宫中算不上什么老人,但是自徐年和杨英死后,他是最细致入微的一个人。   王孙够聪明,但是性格像个软柿子,和太子太像,说的好听是温顺,说的不好听就是有点窝囊。 不像徐玲珑,不像他。   当年自己靠着定国侯府和徐家才没被叔父捏死,后来是不停的制衡和仰仗。   二十多年过去,他依然没能改变这种局面。   儿子没有叔父却有一个比男人还厉害的皇姑姑,门阀世家也是一头狼,他不能让王孙陷入困境,只是他要怎样才能留给王孙一个不受处处压制的龙位。   明王说愿学妇好,妇好是位女大将军,却也是位处理政事的能手。 明王还不嫁人,不生子,这话说的好听。 听他真不在了,谁还能压制住明王和定国侯的联手,到时候这江山姓蔺还是姓朱还真说不准。   现在他的心偏向启明,是希望启明的改革给他带来一些政绩,无论明王将这个千疮百孔的江山装点修补的多好,留在史册上只会是他,不是启明。 而且还能留给王孙一个朗朗乾坤。   但是,王孙上位前,他的这个杀伐决断的女儿也必须死;借明王手收拾世家,他死之前要先料理明王和蔺琛,以绝后患。 当年他连啊炎都误杀了,没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王孙临朝(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朱晔平突然道:“等下朝后,你接王孙过来。”  姚申的心里咯噔一下,皇上突然把话扯到王孙身上不会是什么好事。   姚申:“是,陛下!”   朱晔平又吩咐道:“你把李韬的那封折子拿过来,上朝时我要用。”   那折子有那么点意思,有些天方夜谭,开办学堂,关于科考的一个计划书。 难得有人在科考舞弊事件中想着如何杜绝再次发生,而不是做事后诸葛亮。 计划书不成熟没关系,有内阁润色帮忙完善,出不了什么差错。   王孙已经在他的庇护下生活的太久了,是该让他长大了。   五更天,前线大捷的战报砸在了满朝文武大臣头上。   朱晔平:“内阁提出废除战争券的议案可以着手去办了,李韬等人提出设置国子监议案还不完善,由内阁协助修订。”   下面的人都被战报砸懵了,没人对皇上的决定表示出不满。   朱晔平:“沈江,你查个舞弊案要查到明年吗?还有武备枢,往前线押送兵器武备都不能快一点?挡路者格杀勿论!”   朱晔平又突然宣布道:“王孙已经十四岁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登基了,从明天开始,王孙上朝听政!”   这位在城破之际下过传位于长公主的皇帝在朝堂之上表明了谁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郭宏一党松了口气,内阁却是觉得莫名其妙。   破旧立新,真真的‘破旧立新’!   沈江不由得看了明王一眼,他这心里,是一肚子气啊,明王辛苦十几年,就这么为了王孙做嫁衣?   启明不喜不悲的站了出来:“吾皇圣明!”   这是第一个出来赞同皇上姿态的,皇上提出皇孙临朝这主意好像就是他提出来似的。   不过明王脸色不变,这朝中大臣的脸色可是各不相同。   朱晔平却知道明王这是明着告诉世家一派他们二人是站在一队的,现在这些大臣心怀鬼胎,各有各的小算盘。   他愿意让明王彰显他这个后盾,他是皇上,将来他会给另外一个人做后盾对付明王。   朱启明这一生,最恶心的就是遇见了一个这样爹,除了紧要关头用她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她死。   朱晔平要坐山观虎斗,要看看明王和世家们谁能斗得过谁?   这一日,是新的开始,又是众多身处高位的人如履薄冰的开始日。   启明靠在案塌上闭目养神。   沈江靠过去,低声道:“殿下,还动手吗?”   他跟着启明的日子最久,是真的为明王不值。   启明没有睁看眼,话却是不带丝毫的犹豫:“动,既然皇上在这节骨眼上要给内阁撑腰,沈大人莫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趁热打铁,能趁火打劫更好。”   叶锦江偷偷看了启明一眼,小心翼翼问道:“殿下,那些人狗急跳墙怎么办?”   启明睁看了眼,看向沈江,意味深长的道:“那位要作壁上观,只有那些人跳了,咱们才会成为坐山观虎斗的人,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沈江听的是心惊肉跳,皇上要内阁与世家两败俱伤,明王让皇上与世家鹬蚌相争,关键是谁棋高一招。   启明:“沈大人,谁不想死让谁先死,为了活着必有螳螂扑蝉之举,咱们做好黄雀就好。”   沈江明了,拱手退出去做事。   启明打了一个哈欠起身,紫苏要去扶她,启明摆了摆手:“姑姑也累了,偷闲回屋眯会吧,我回家休息。”   紫苏:“是!”   启明上了备好的马车,刚出宫门就遇见了郭宏正要上车。 陈平将马车听了下来。   启明掀开帘子一看是郭宏,便对陈平道:“让郭大人先行。”   陈平:“是,殿下!”   这时郭家的家奴跑了过来:“殿下,我家大人不敢失礼,请殿下先行!”   启明掀开窗帘下了车,朝郭宏微微行了谢礼,郭宏也向明王拱了手,然后启明上车离开。   这在外人看来,这二人一定是君子之交。   启明坐在马车上,为郭宏感到惋惜,如果这门阀世家一派真的是他说的算,只要没有她启明,郭宏对付朱晔平,轻而易举的能取得门阀世家想要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是门阀世家各有各的打算,没人会给郭宏时间,注定他等不来那个机会。 第四百七十三章:密谋杀君(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目送明王离开,这才上了车。这青石板路的尽头,他看不到光明。   郭宏到了府邸,客厅里坐满了人。 郭能大学士已经没功夫遛鸟对弈了,正在客厅里招待同僚贵客。   郭宏一进客厅,众人脸色各异。   郭宏心中已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了没好事发生:“父亲。”   郭大学士阴沉着脸道:“你义妹今日在宫中冲撞了何妃获罪,谢娘娘也因为管教不严被打到了冷宫,也不准你义母探望。”   郭老夫人与谢氏关系要好,就互相认了干亲。   郭宏愕然道:“怎么会?”   “怎么会?没什么可意外的,” 郭大学士缓缓道,“当年皇上与蔺琛兄弟相称,不也一言不顺就把人下了狱,太子薨不到一年他还不是纳了徐氏,当年薛门郎荣宠无人能及,现在不还是有何妃这个替补的受宠。更何况是我们,当今圣上薄情寡义,可是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郭宏闻言心思转了几转:“父亲,现在需让人到徐俯一趟,不能让徐大人贸然行事,不然徐氏九族就真的要折进去完了。”   郭宏一言,在座的那些长辈顿时怒了,有一家老太爷道:“郭尚书,人家的刀都架在咱们脖子上了,你怎么还帮人磨刀?”   郭宏自知劝不了那些老顽固,盯着自己父亲道:“父亲,你也说了皇上无情无义,倘若让他感受到了我们在逼迫他,他必然手起刀落;咱们是要扳倒明王,不是和皇上对着干。”   郭宏见郭能对自己流露出不满,便苦口婆心的道:“我不想保住大哥吗?可我不能为了大哥把一族的人折进去。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家叔伯,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年前押送物资的车辆抄近路就在徐大人那里耽搁了,除了让明王更记恨以外有什么用?挡住物资到前线了吗?现在连议和团都来不及到前线,蔺琛说打就打;只有明王倒了,咱们的青山还在,这样咱们才能恢复旧制。不然咱们能怎样,谋反吗?”   还真让郭宏说对了,他敢睡了皇上的女人,却不敢有谋反的心;不久后,他的老爹让他没有回头路不得不反。   有人淡淡一言:“那咱们真的咽了这口气?任人宰割?”   智商不在一条线,沟通很困难。   世家,要想立世几百年,你不必有多少才学,只要你本本分分,纵容明王上位,也不会真的他们连根拔起。   郭能捋着胡须道:“犬子冲撞了诸位弟兄,诸位不要计较。”   郭宏对着这群老人还真的无话可说,拱了拱身施礼而去。   这时,一位老的大半身子入土的老公卿道:“你家老二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年轻气盛还需磨磨。”   郭能赔笑道:“老大哥说的对,先帝驾崩时他还小,确实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不过我那不孝子也说的有道理,咱们能怎么样?必须一击必杀,他们朱家皇位也坐了,咱们不能让他们父女两个把咱们都收拾了,不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咱们面对列祖列宗时就真成了笑话。” 第四百七十四章:密谋杀君(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想要徐大人安分的消息没传达过去,明王也没给徐大人活命的机会。   往前线运输物资,为了抄近路节省时间,车队现在走官道的时候并不多,这一次往前线运送物资就造了徐家的阻挠,因为朝廷要借徐家修的私道,不给过路费不让过。   御史台的一个折子燃气了皇上的心头火,还是压在皇上心头的最后一根稻草。   圈地、掠夺农田、下面家眷都是小霸王、当年蜀中百姓被人夺的田地退去后又被人夺了去,还是早已势不如从前的徐家。   顺藤摸瓜,不止金陵城,举国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非法圈地的。   御史台还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非得把举国上下的都查个底清。   朱晔平是要让世家听话不和他作对,可不想真的连根拔起,一时他没那么大的嘴,二是需要他们继续遏制明王。   徐大人这只鸡被杀儆了猴,徐家唯一剩下的一门在此次也彻底享受了牢房待遇。   自从朱晔平将国号建和改为润安,这民间的戏本题材就没少过。   十四岁的王孙站在自己皇姑姑前面听政,第一桩就是徐家大案,他这才知道自己母亲母族里做出这么可恶的事,当年徐臻一案,他并没有亲眼目睹,只知道徐家造反被抄了家,母亲被打入了冷宫。 他与徐玲珑并不亲厚,到七岁的时候,朱晔平已经不允许他和徐玲珑相见了。 他是温顺又不傻,父亲去世,母亲嫁给了自己的爷爷,用圣人的话来说这是有违伦理的。 很多事,他都懂,只是不说不问。   定了徐大人的判决,在这朝堂之上,启明突然问王孙悠仁:“对于臣子无法,王孙殿下怎么看?”   皇孙虽然十四岁,但朱晔平对这个孙儿太宠爱,是真的没心机,他现在所知道的为君之道都是来源于启明这个‘老师’,还以为这是启明借机考他学问,便言道:“臣子之于君父,不当论是非曲直,亦不当分别有道无道,臣子既犯弑逆之罪,即人伦之大变,天理所不容。”   说着还侧身看着启明,露出想要被表扬的眼神。   启明笑而不语。   朱启明问出那个问题时朱晔平就有一种感觉,这是明王在拿王孙当刀使。   朱晔平板着脸,不能让明王把自己摘干净,便训斥道:“明王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只知照本宣科,下朝后好好用功读书。”   王孙其实很委屈,不但没得到自己偶像的表扬,还被皇爷爷训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郭能和自己的老伙伴们召集在了一起,连郭宏都不知道,将王孙的话琢磨了一边又一边。   郭能冷笑道:“诸位兄弟想必也听说了,也都看了出来,皇上这是和明王合谋好了,他们父女二人是铁了心要咱们的命。”   有人道:“当年若不是宁国公急于求成,只要铺垫好,明王不是蛮女所生也能给她扣上是蛮女生的帽子。如今一个女人骑在咱们头上耀武扬威,老大哥,当动不动,必受祸灾啊。” 第四百七十五章:密谋杀君(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拿起纸笔在纸张上写了几个字,然后环视一下周遭,将纸张收起来,道:“诸位兄弟不妨还向当年一样将话写在纸上,咱们凑在一起看看是不是一样。”   当年,他们凑在一起,扶持了不是中宫所出的朱晔平为太子,当年,他们正是意气风发时,现在,他们在日薄西山时要废了当初一手扶植的皇上。   “扶新君!”   “扶新君!”   “扶新君,拥立三皇子殿下!”   ……  郭能低声道:“当年燕王摄政,是老朽诱他入宫,请了定国侯帅令,让北大营以弑君之名将其拿下,皇上的位子才坐稳了。如今咱们被卸磨杀驴,不得不拼死一搏。如何一搏?用何人?在何日?诸位弟兄想必已有想法。”   这些老狐狸不是没老子,知道没有定国侯府与他们抱团,想用北大营不可能,以明王在北大营的声望,北大营告密还差不离。 御林军也是上次经由叶锦江编制的,已经没了少爷兵,也用不了。   他们这些人有的就是家将。   郭能思忖片刻道:“定国侯的兵力都在镇守四境,他又带着水军在东海和洋人打仗,现在定国侯府可用之人不多,北大营没有圣上传召不得入京,朱启明一介女流,真正心悦诚服她的并不多,吴庸曾给小儿提起过,说明王的马上功夫和射箭水平不错,这么多年她还不是就在百戏院子好运气的刺死一直猛虎,然后在围城时在城楼吆喝了几声,想杀她也不难,就是不知道诸位兄弟是要来明的,还是暗的?”   有人道:“怎么算明?怎么算暗?”   这位半朝学子的郭大学士缓缓道:“暗,就是在江湖中寻找高手和死士,趁机刺杀朱启明,失了明王的皇上是孤掌难鸣;明,那就得让皇上知道,他是怎么坐上的龙椅,明王这个乱臣贼子该怎么处置,储君应该是谁?”   “方老哥,明着不易啊,” 开口说话的是京城三公之一的安国公,吃的肥头大耳,没有先辈的一点大将风姿,好在脑子还算好使,“想要避开御林军与禁卫军不容易,皇上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可不容易对付。”   郭能:“那要看是什么场合了,四月初八浴佛节,五月初五端午节,五月十五是皇上大寿,当年京城围困之后,皇上就信了佛,现在前线大捷,礼部铁定会操办,那三日都是机会。至于他要不要听话……”   郭能的声音一顿,抬起下垂的眼皮,“没了朱启明一个可不行,今日王孙在朝堂上的话诸位也都得了信,他们祖孙三代可都等着赐我等一丈白绫呢。”   他们这些老东西可不是郭宏等人瞻前顾后,当断不断;这些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动国之根本,他们这些人中意的本就是听话的三皇子。   安国公说出了他一直纠结的一个问题:“蔺琛会善罢甘休?他和明王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 第四百七十六章:密谋杀君(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议和团已经上路,”郭宏低声笑道,“在战场上出事可是以身殉国,不正是他们蔺家所求?天时地利人和!”   暴风雨伴随着乌云就要到来,明王不知道是六感自封了还是怎样,像是没有看到乌云狂风一样,和以往一样,忙着她的政令改革,忙着修订科举制度。   蔺琛终于来信了,流星探马直接送到了侯府。   陈平家把信递给启明的时候,启明的那双眼睛简直都要比天上的星河都要漂亮,那种不加掩饰的欢喜让陈平媳妇都脸红。   “他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了吗?” 启明把信捂在胸前,带着女孩家的娇羞道:“忙着对付洋毛子还偷闲写信给我,让我又心疼又欢喜。”   侯府上的这几位贴身伺候的奴仆已经知道了明王和自家侯爷的关系,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把这位身份特殊的女子当做女主人,明明是长公主,明明是他们侯府的大小姐,现在又成了侯爷的女人,还是千古一王爷,实在是挑战传统。 陈平家的很守本分,不该说的话绝不说,站在一边充哑巴。   这是蔺琛给启明写的最厚的一封信,还是在战争中写的,这轻轻的一封书信比金山银山都珍贵。 她的嘴唇凑上去印了一下,像是在亲吻**的脸,嗅闻**的问道,一脸的沉醉。   一旁的陈平惊吓到结巴道:“殿、殿下,您……”   话未说完被自家老婆垫着脚捂住了嘴,陈平家朝启明不好意思的一笑。   启明见陈平这么一个大老爷们面红耳赤还结巴,故意打趣道:“昨晚我还梦见你家侯爷我家义父了,他说他想我想得心肝疼,结果今天他的信就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夜有所梦,日有所得?”   陈平:“……”   陈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道:“侯爷这是要把老祖宗气得从坟里蹦出来的节奏啊,说不定侯爷和殿下哪天就要遭雷劈了。”   启明正要拆信,一只信鸽飞到了院子里,启明一伸手,在她掌心落下。   这世上能让启明全心全意相信的只有蔺琛一个,那日任忠说的感人肺腑,启明也没有真的信他,派了何宅的一人当任忠的小厮,何易在暗中跟着,盯着议和团有没有耍花样。   这信鸽就是何易放的。   启明把蔺琛写的信塞在了怀里,先看何易的消息。   启明一声冷笑。 她想问问那些人:“你们爹妈把你们生的那么丑,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心想得那么美。”   一只白鸽在帅帐前晃荡,守帐的士兵飞身捉住,看到那鸽子脚下捆的线皱了皱眉,他正想将白鸽拿给叶大将军,这时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叶锦江,连忙双手奉上:“叶将军,有只鸽子,脚上绑着东西。”   叶锦江点点头接了过来,还摸了摸鸽子头。   这个亲卫一怔,他清楚的听到了叶将军的叹气声。   他本来不是帅帐的亲卫,大帅的亲卫胡安老大哥在上次和洋人干架的时候死了,蔺帅也受了重伤。   这信鸽是沈叶向明王传信的,沈叶走后这活就交到了胡安手上。   叶锦江抱着信鸽进了帅帐,军医进进出出,霍华更是一直守在帐内,满帐的药味,当然还有着不易嗅闻到的血气。   王询站在一旁盯着床上的人,见叶锦江进了帐,神色凝重的望着他。   那一天,蔺琛所在巨翼碎尸万片,胡安扑着他跳了海。   蔺琛没被烧焦,在他前面巨翼上的暗影把他捞了上来,胡安没了气息。   洋毛子的粮草火药被他们的另一队人马劫了,还进行了包抄,西洋军退在了倭国海岸处。   这是一场载入史册以少胜多的癸巳战争,如果蔺琛没有受重伤,确实值得将士欢呼庆贺。 第四百七十七章:不值一文(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现在大营里面已经下了缄口令,也幸亏蔺琛提前将战报、书信已写好。 不过现在,叶锦江和王询的心头如压大石。   叶锦江靠近些,问道:“醒没?”   霍华:“人醒了,人总算从阎王殿回来了,别和他说太久。”   霍华见他们有要事要说,交代好以后就出了帐。   王询简直想要抱着叶锦江痛哭一场,奶奶的,太吓人了,天真塌了怎么办?   王询低声道:“要是你不在这,我大概已经以死谢罪了。”   叶锦江口中全是苦涩,道:“可不敢,和仲兄啊,跟着大帅你得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发生……他时不时都会和阎王爷下下棋,你回去眯会吧,我来守着。”   王询拭了拭眼角的泪走了出去。   叶锦江叹了口气,他跟着蔺琛这么些年,一次次的看着蔺琛从鬼门关爬回来。   叶锦江解下信条,走到蔺琛床前坐下,给蔺琛把了把脉,然后托住他的手。   一瞬间,叶锦江像是支撑不住了哭了起来。   蔺琛对外界基本上是察觉不到,直到手背粗糙的大掌拖着还有湿润,他想应该是叶锦江。   蔺琛的身子被固定着,他一直都在昏迷中,早上刚醒,一醒就觉得疼的受不住,冷汗直滚。 他现在真的成了半聋半瞎,霍华说将来可能会好也可能好不了。   蔺琛心道:“要是以后真的半聋半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启明嫌弃。当年在雁绝城他还不如现在都没被嫌弃,应该不会吧?”   叶锦江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眼睛无焦距,男儿泪掉的更厉害。   叶锦江开始在他手心写字:“沧澜来信。”   蔺琛动动手指表示自己听到了。   叶锦江开始伸开纸条,只一眼,神色大变。   蔺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人没有动静,就动动手指敲叶锦江的手掌。   叶锦江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多想率领千军万马杀到京城宰了朱晔平,蔺琛现在还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躺着,这开元疆土大海埋葬了多少热血男儿,他们得到了什么。   蔺琛心中发毛,唯恐启明那里有异变,用尽全力的开口:“说……说……咳……皇上还是要和谈?”   此次他内伤比外伤中,一说话就扯的心肺疼。   那字条的字不多,却像是一把把刀子往叶锦江心口戳。 上面写道:“议和团已与洋人暗通款曲,有死士混入议和团。”   蔺琛松了口气:“让人拦住他们就是。”   叶锦江:“他们向皇上请了旨,说要随犒赏三军的物资一同前来。”   如果他们没有收到沧澜阁的消息,还真把犒赏三军的消息当做了好消息。   蔺琛的身体瞬间就绷紧抽动,身上的冷汗滚的更厉害。   叶锦江慌忙按住他,身上的绷带又渗出了血,嘴唇更是没了血色。   叶锦江:“蔺子琦,蔺子琦,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他们这些早战场卖命的图的什么? 真的是名垂千秋吗? 还不是为的国家太平。   皇家最爱用的手段,犒赏三军,那一次不是在犒赏时拿毒酒要了将士的性命。 第四百七十八章:不值一文(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他们得到了什么,哪些天天没事生事的小人向上位者编排这些人几句,那些小人既彰显了自己的谋略,又踩下了这些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你保卫的那些百姓呢? 有几个愿意听那些战场杀敌的事迹,在乎的全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风流韵事。   叶锦江:“蔺子琦,我现在就给殿下写信,我带你回京,管他什么的破江山!”   蔺琛稳了下来,轻轻攥了攥他的衣袖。   叶锦江真的要撑不住了,还不敢大声哭,只得哽咽着掉泪。   蔺琛知道他哭了,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不要告诉启明,也不要自乱阵脚,启明来信了吗?”   叶锦江用袖子剌去泪,在他耳边道:“殿下来信了,一开始我还没看懂,现在我懂了;殿下说心怀不轨的尽管杀了,出事了她顶着,就算金陵城的天塌了,她补一个就是。”   蔺琛勉力的笑笑。   他是硬撑着没有昏过去:“果真是天要塌了,现在我帮不了她……我们不能再给她添乱子,把议和团的人放进来收拾了……名单上有的留条性命关起来,名单上没有的杀了……消息且不可让传到金陵……洋毛子,他们暗通款曲,咱们就将……咳……咳……”   叶锦江的泪又掉了下来,鼻子酸的怎么忍都忍不住:“蔺子琦,值得吗?”   叶锦江泣道:“你想着是怎么把洋毛子彻底赶回他们老家去,那些人想着怎么拉殿下下马,怎么弄死你,值得吗?值得吗?”   说到最后哀嚎大哭起来。   死了这么多人,成就的是谁?   蔺琛心里对朱晔平的芥蒂比叶锦江心中的要多很多,可他是主帅,他从出生就被老侯爷牵上了保家卫国的道路,告诉他,他这一生的责任就是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当将士要被这昏庸的君主气炸的时候,他只能放平心态安抚他们。   蔺琛:“你收了沈叶那个穷小子当义子,还马虎着脸向霍华提儿女亲事,你觉得值得吗?”   叶锦江:“那一样吗?我儿子人好,做爹的那是应该做的,你呢?对一个狼心狗肺的好,真贱。”   蔺琛慢吞吞的道:“人至贱,则无敌!”   叶锦江:“……”   蔺琛戎马半生,前三十年确实无数次都想过撒手走人,管它什么定国侯府,管它是哪家江山,或许就像是叶锦江每次不像再管自己一样。 因为热爱,所以舍不得,尤其,他有了启明。   蔺琛心道:“也不知道小疯子还发疯不。”   叶锦江给他盖好毯子,没好气道:“你爱睡不睡。”   转身要走。   蔺琛:“子平!”   他的手要抓叶锦江,可是抓了个空。 叶锦江的心里比喝一杯苦丁茶都难受。   叶锦江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蔺琛叮嘱道:“洋毛子在倭国地盘,倭国人一定心里发毛了,肯定会找咱们联手,和仲参谋指挥还行,打仗就不行了,全靠你了。”   叶锦江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别说了,睡吧。” 第四百七十九章:不值一文(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蔺琛属于那种一日嘴不贱就睡不安稳那种,嘴欠扇的道:“你若能为渔民守住湖海黄沙,说不定他们也会给你当妈祖一样供着,求财求名,求姻缘求子嗣。”   果然,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蔺琛的神色忽然暗了下来:“胡安怎样了?”   叶锦江一愣,他还是问了,问了。   叶锦江不语,证实了他的心中猜想。 蔺琛合上眼,两行清泪话了下来。   蔺琛气若游丝道:“我行李里的紫笛给我吧。”   叶锦江从他的行李里找出那支紫竹笛放在他的手底下。   蔺琛的手覆着笛子,低声道:“子平,我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睡了。   他不会死的,那么多人想要启明的命,他怎么能死。   叶锦江走出帅帐,到了隔壁的大帐,里面陈列了很多兵器,兵器的把柄处都有一个名字。 叶锦江摸了摸一个骨灰坛子,摸了摸旁边的那把剑,那是胡安的。   已过了子时,金陵的郭家书房,吴非凡对郭宏道:“二老爷当真不知?”   郭宏沉默了,看向吴非凡:“你亲眼目睹?亲耳所闻?”   王非凡:“二老爷倘若不信,去问老太爷就是。”   郭宏忽然就笑了,有苦涩、有可悲、也有解脱。 他设计过徐达、设计过徐臻,设计过谢昭;甚至认为野心昭昭的明王迟早会走在那条路上,到头来,上路的是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他还能像抛弃谢昭一样抛弃自己的父亲吗?   没有回头路了,他这一生,想要成为国士无双,只是命运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   吴非凡看了看他,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嘴角露着诡异的笑。   郭宏则是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上朝以前差使心腹将妻儿送走,想着事成后再接回来,败了就让她们母子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他不知道的是,妻儿一出郭家大门就被盯住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向明王袒露这场他不在计划内的阴谋,可是,最终他做不到。 他自问自己这一生背叛君王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年少时和谢媛有过一夜露水,也曾战战兢兢过,但从未想过弑君谋反过。   忠孝之间他选择了孝,因为他儿时的梦想永远不可能实现,他成不了国士无双,那就搏上一搏吧。   三月十五,京城大家已经得了不甚明朗的消息,议和团抵达前线后没几日,水军大营封锁了起来。   而鸿胪寺卿家的小厮带给郭家的信上只有三个字:事已成。 字迹是鸿胪寺卿的。   而郭能像是看到了开元的江山已在他的手中,他郭家也能在有朝一日成为帝王之家。   巧的是,四月初八到报国寺烧香拜佛之事礼部有人拍马提出,郭宏附和,门阀世家不再说停战,竟都赞同烧香礼佛,天佑开元。 明王淡淡一笑,竟也赞同了。   礼佛在于戒斋不在于大肆铺张,现在战争还未结束,礼部可不想让百姓和将士寒了心,那些钟鼓齐鸣和烟火漫天就免了。   吃一垫长一智,朱晔平经了那么多次叛乱谋逆,是真的长记性了,身边带的都是自己信的过的禁卫军,那些世家文武大臣大都被撇在了宫门口,带着王孙和明王携内阁和两院去了报国寺。 第四百八十章:不值一文(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上了香,拜了佛,一切风平浪静。  在快到宫门口时朱晔平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到了宫中时,突发政变。   随行的禁军和宫内的禁军交班时,风云变幻。   突然有人大喊:“有刺客!”   这是贼喊做贼,声东击西、混淆视听!   有暗器飞过,打中了一位老御史,当场就死了,这时禁卫们纷纷喊着护驾和抓刺客。   就在这时,有位禁军突然举到砍向王孙,启明就在他身边,拉住王孙带着他躲了过去。   这一招启明曾经也玩过,狼皮着一张羊皮装羊靠近羊群,然后吃掉羊。   顿时有人喊道:“御林军造反了!”   这一次的领队正好是新晋御林军统领叶家小公子,小公子文章做的好,不过可能在小时候被定国侯蔺琛传染了,只要有人扣屎盆子立马变身糙汉子:“去你奶奶的,不要以为你穿了禁卫的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你是冒牌货!”   现在已经有人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称他们不在宫中时谋反了,还穿了禁卫的衣服。   此时已有身着禁卫衣的人执剑向朱晔平刺去,还在步辇上的朱晔平为了躲闪滚了下来。   一片混乱!   郭宏故意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朱晔平跟前,衣服也被自己扯的不成样子,带着一群禁卫。 拥着朱晔平离开:“皇上,快随臣走!”   刚刚还在感慨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的朱晔平在慌乱中昏了头,根本没有去看那些护驾的人自己脸熟不。   朱晔平抓着郭宏的胳膊:“王孙呢?快去找王孙!”   郭宏道:“下官已派了人前去保护,明王在王孙身边,不会有事!”   朱晔平怒吼道:“都反了天了,传召北大营!”   郭宏应了下来,朝身边的人佯装下了令。   他是真的算计好了,只是没有想到叶锦江的儿子反应这么快,他更是不敢耽搁的‘保护’皇上离开,绝不能让禁卫军和北大营有营救的机会。   他们在朱晔平前往报国寺时就控制住了宫中禁卫,换上了禁卫的衣服,当然,禁卫中还是有他们的内应的。   朱晔平被郭宏哄骗着跟着走了,等他发觉不对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与此同时,如莲花一般高洁的了无在这冷宫里,这冷宫她也曾住过,就在太子病危的那段日子,她曾供奉的佛像还在。   了无看了一眼慈悲的佛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悬梁自尽’的徐玲珑和谢媛,她们死不瞑目,不敢置信徐璇玑这个好欺负的女人会动手了解她们的生命,还拿一尺白绫将他们吊在了佛祖面前。   了无掩上了门,像是掩盖住了所有罪孽。   了无抬头望了望天,一滴泪从眼角滑了下来:“章儿、启明,这是母亲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而圈禁三皇子的小院内,何妃抱着小皇孙,紫苏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酒盏。   何妃面无表情的道:“三皇子本是郭家子孙,享受了十多年的皇子待遇,日日醉生梦死,如今郭家谋反,皇上生死不明,殿下还是自行了断的好。”   三皇子先是一怔,片刻后捂着脸大笑了起来,双肩颤抖,手伸向酒壶的时候满脸泪水,凝视着因为年幼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儿子,随即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何妃抱着小皇子朱桢了出去,三皇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第四百八十一章:靖患之变(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也就是这一天,前线也不太平。   ;吴非凡给西洋军捎去了消息,开元在四月初八要发生政变,所谓的议和团事实上是敢死队,就像当年赤血营折损二十六员大将一样。 蔺琛应该是死了。   国王对吴非凡是很信任的,这是他手底最有能力的细作。 以往他还会对蔺琛的消息眼见为实验证下,这一次他没有。   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南洋诸岛在誓死反抗他们的压迫,他们的物资路线不得不走远海途径倭国,而且,国内的教皇派又站了起来。   老国王只有两条路,一是重新登上开元国土,二是立刻掉头回国扑灭自己院子里的火。 第二条路不到万不得已走不得。   倭人还不可靠,说不定哪天会被咬一口,他要走第一条路,就得快点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梅先生亲自去的德康幕府,请求相互配合吞噬开元。   德康将军谦卑有礼,接人待物滴水不漏,客客气气的把梅先生送走了,然后回了自己的练功房。   有个武士在里面等候着他,双膝跪地道:“蔺琛没死!”   德康将军:“没死?那有受伤吗?”   “我只是远远的看见了他,以我的身份还没有资格靠近他的帅帐。士兵士气很高,军纪严明,火药充足,又新到了一批火龙火药。没有见到有什么敢死队,倘若有应该是已被处理。”   德康将军点了点头:“辛苦了,丰臣君!”   王孙经此政变,吓得魂飞天外,本能的拽着启明的胳膊。   这些忠君的大臣也遭了殃,抱头四窜逃命。   刺客的目标直指明王和王孙。   杀了明王和王孙者,事后封侯称相!   启明没有丢下王孙这个累赘,王孙不像个男子汉,倒像是个小姑娘。   都说王孙性子像太子,这一刻,启明却觉得不像。 王孙,太干净了!   明王手持缠腰剑,一心二用,带着王孙杀出了一条血路。   启明平淡的道:“我五岁的时候,流落到了土匪窝,然后跟着我的养母从中原走到雁绝城,我七岁的时候,养母将我锁在狼屋,只给了我一把匕首。我十三岁的时候,在关外被狼群围攻。”   都说明王风华无双,又有谁知道明王曾经遭受的一切。   王孙悠仁简直要怔住了。   这时,有两个刺客围攻上来,一个的砍向王孙,一个的砍向启明。   启明冷笑一声。   启明揽住王孙‘飞檐走壁’,手中招式不停,手腕一转,一剑毙命。   王孙吓得闭上眼,嘴里哀叫道:“皇姑姑……”   启明冷声道:“别人杀你你害怕,你杀别人还害怕,现在你面对的全是窝囊废,你还是三岁小孩吗?”   王孙也很委屈,心道:“我还没举行成年礼,我就是个孩子。”   启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是真想扔下他,怎奈何他太单纯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无辜之人不应该无辜丧命。   这时,有‘禁卫’冲着他们二人呼道:“明王殿下,王孙殿下,走这边!”   呆萌王孙跟能跟孙,启明抓住后衣领给拉了回来。   王孙险些来个屁股蹲,下一刻就被血溅了一身,那喊话的禁卫已经倒在了地上,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冲了过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靖患之变(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被郭宏哄骗的朱晔平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现在在往偏僻之处跑,朱晔平停步,目光如炬的盯着郭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道:“郭卿!”   郭宏抓着他继续走,不停不跪,朗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身边的‘禁卫’见皇上不配合郭宏,主动架起朱晔平。   郭宏:“臣要弹劾长公主朱启明,罪一,她官商勾结,以战争券之名卖官卖爵。罪二,她身为女子干涉朝政,颠覆天地阴阳;罪三,她对陛下无孝敬之心,皇上健在,却常住定国侯府,加封明王侯仍以‘义父’称乎定国侯,拥兵造反之心昭然如揭。罪四……”   朱晔平是彻底明白了过来,呵斥道:“郭宏,你要谋反吗?”   郭宏笑道:“陛下言重了,臣等不过是效仿先贤清君侧!”   郭宏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党羽此声彼附道:“清君侧!”   朱晔平环视周遭,这才发现‘禁军’全是生面孔,全是披着人皮的鬼怪,张牙舞爪的要吃掉他。   君不君,臣不臣。   在位三十年,他怎么就忘了呢?   当年自己的太子之位不就是凭着这些人偷过来的吗?   或许他成为太子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波又一波的乱臣贼子想要把他拉下龙位,还有外寇围困京师。   一代君王,在他来不及瞠目结舌的时候被人糊了一把掌,他继位三十年,没能成为千古一帝,竟成了‘亡国之君’。 他这三十年,他承认中间荒唐了十余年,但他继位的头十几年和围城后的两年也算是呕心呖血,到头来却是放瑕掩瑜。   一个披着人皮的贼子就能朝他扇一耳光,他从记事时被大的第一个耳光。   朱晔平气的浑身打颤:“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郭宏也不再装什么忠君之士,朗声道:“陛下,明王一手遮天,臣等也是别无他法。还请陛下当机立断,清理明王一党!”   朱晔平怒瞪着郭宏道:“这是威胁?明王岂是你等小贼说杀就杀的。”   郭宏冷哼道:“臣为明王设下的陷阱,任她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脱。明王的党羽众多,明王一死,那些人势必作乱犯上,还请皇上早下决断。臣已拟好圣旨,请皇上过目盖印!”   话音刚落,已有人奉上一封圣旨,办明王,废王孙,罗列的罪名条分缕析,就差朱晔平的玉玺盖印了。   朱晔平费力甩开架着他的‘禁卫’,蓦地上前一步要抓郭宏的领子,身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朱晔平完全忘记了自己那条半瘸的腿,被人一推直接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那些人没有人去搀扶他,全是冷漠的嘲笑。   这时有一个禁卫跑了过来,扫了朱启明一眼,然后向郭宏禀报道:“大人,明王与王孙已经伏诛!”   刚爬起来的朱晔平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脑子嗡的就炸了。   朱晔平捂着心口喷出一口血,人反而回过了神。 第四百八十三章:靖患之变(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郭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搀扶起朱晔平,腰弯了一半直了起来,冰冷的说道:“皇上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位皇子了吗?三皇子已经成年,性格温良,请陛下保重龙体,以大局为重!”   说着又将‘圣旨’呈在了朱晔平面前。   朱晔平挥手打了下来:“你休想!”   郭宏叹了一口气,跪在了地上,低声道:“陛下,您在臣的手中,哪怕是定国侯里了,他也照样不敢动。这道圣旨,您不下也得下!”   朱晔平的心口是又疼又冷,咳了几声,冷笑道:“郭宏,你跟着朕的日子也不算短了,怎么这么天真。你不会等着让朕秋后算账,谢家倒台后你们郭家就是他的靠山,就他那懦弱样子天生就是个傀儡。朕早晚是死,绝不会顺了你们的意。”   郭宏笑道:“不然呢,皇上要传位给谁?蔺琛?您这样拿祖宗江山开玩笑真的好吗?”   一个人从洁身自好到不知廉耻,其实没那么困难,迈出第一步后,再无羞耻可言。   如果两个月前有人说郭宏是叛臣逆子,他绝不答应。   这时,大地震动,像是火鸟。   郭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们可没有这玩意,当机立断地抓起朱晔平:“委屈皇上了!”   ‘禁卫’也围拢一团撤退,刚走没多远,骤然驻步,前方是叶家小公子带着的禁卫军。   郭宏懵圈了,找来的速度太快了,他环视一周,没见哪个禀报明王和王孙已死的禁卫。 扫向前面的禁卫军,他看到了那个禁卫。   郭宏的表情似哭似笑,他还是败了,败给了明王。   果然,一切都是引君入瓮!   往身后回头,是定国侯府的家将,家将的后面应该就是火鸟。   走到这一步,回不了头了,郭宏当机立断地拿剑抵住架住了皇上的脖子,喝道:“谁敢上前!”   走到这一天,明王寻得就是一个弑君的人选,她光明正大的登上龙位。   禁卫军驻步,侯府的家将驻步。   事实上,郭宏万分恐惧,他只是本能的寻求一条活路。   也就是这时,北大营到达了宫门。   郭宏咬着牙,手发抖,对朱晔平道:“请皇上命人给我们准备马匹,陪臣走一程!”   假禁卫的腿也都在发抖。   朱晔平尽管狼狈,却不失君王傲骨:“做梦!”   就在这时,身后一支羽箭射穿了郭宏的官帽,那突如其来的惯性冲力断了郭宏的心中那根弦。   朱晔平见势推开郭宏,大步向前冲。   奈何腿不给力,郭宏的脑子一懵,本能提剑去抓他,手中的剑真的不是故意的刺入了朱晔平的后背。   郭宏下意识的就松了手,见鬼似的后退三步。   禁卫与侯府家将顿时没了顾忌。   朱晔平听到了王孙的哭声,看到了赶来的何妃。   王孙从身后跑了出来抱住他,王孙身后是明王,毫发无损。 身着朝服,平静的俯视着他。   乱臣贼子很快就被收拾捆了,叶小公子派了人去请太医。 因为他知道,请来后也是无济于事。 第四百八十四章:靖患之变(Ⅳ)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王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何妃扶住了他,王孙将他松开,颤着身子还在哭,朱晔平想要伸手拭去王孙的泪,可还没等他勉力的去抬手,他看见了一只手落在了王孙的肩上,是明王的手,外人看起来是安抚,在朱晔平眼里,他知道这是威胁。   何妃跪抱着朱晔平,低声问道:“皇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朱晔平:“你……”   何妃扶着将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字的在他耳边道:“你宠了十几年的‘孙子’不是你儿子,是徐家余孽,臣妾这就替你解决。”   何妃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王孙安然无恙的被启明带着,她的脚下一顿,她就知道,就知道她的主子过于仁慈,幸好,幸好她早有准备。   王孙哭的站不起来,电光石火间,何妃抽出袖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的迟疑刺进王孙悠仁的心脏。   皇上要再次摔倒的时候,身边的姚申接住了他。   王孙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还有不懂,他真的不知道看起来那么温柔的何妃娘娘为什么要杀他,是和反贼一伙的吗?   下一刻,何妃朝启明露出灿烂的笑,拔出王孙心口的匕首出人意料的扎向自己的心口。   朱晔平的嘴唇剧烈的抖着,何妃的话语和行动让他不敢置信和猝不及防,他的眼睛有着光,回光返照的光,等光熄灭就是他生命的尽头,他想要抬起手,明王跪下来抱住他,握住了他的手。   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父女情深,只是只有彼此才知道彼此的手是多么的薄凉。   这时,文武大臣已经滚爬着赶到跟前,启明面无表情,声音悲伤而真挚:“父皇,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小皇孙朱桢被紫苏抱在怀里,还不懂生死是什么。 朱晔平看了一眼,然后轻轻的合上眼又睁看。   他这一生,一直想要同那个预言抗争,始终没有妥协,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朕……在位三十一载,” 朱晔平低声道,太监和臣子们都知道了他这是要下传位诏书了,全都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的听着。   朱晔平眼中闪着泪光,“朕愧对黎民百姓,愧对先祖,洋贼……未赶走,心……难安,……王孙……王孙……薨,皇孙朱桢……朱桢年幼,难担重任……”   启明的目光看向何妃,嘴角不停溢血的何妃勉力的绽放笑容。   “……传位明王启明,继朕龙位……登基,望……望……收复河山,莫负……莫负列祖……”   润安十二年五月初五,建和、润安帝朱晔平驾崩,死于叛臣之手,临终没有传位皇孙,传位长公主明王殿下。   启明放下已经驾崩的朱启明,抱起了奄奄一息的何妃,何妃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她想她是幸福的,她恍惚又回到了蜀中,看到了那个像是仙子下凡的少女,走到那肮脏的角落,牵起因为饥饿蜷缩着身子的她。   那仙女说:“小妹妹,我带你走可好?那里没有饥饿和寒冷。”   她回握住仙子的手。   她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有人对她好过,从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温暖。   “殿下,我喜欢你。” 她好想说出这句话,可是,不可以。   手垂了下来,闭上了眼。   这一次,金陵城数的上名号的世家除了叶家外连根拔起。   一夕之间,内阁推出数道政令律令,稳定金陵局势。   经此叛乱,设立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左、右、前、后五卫,专事对皇城的保卫。 懿德二年,造守卫金牌,或镀金铜牌,牌上有篆文“守卫” 、“随驾” 字样,存尚宝司,军士值班领取佩带,下值时交回。 第四百八十五章:不负相思(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沈江与李韬等人上演着三顾茅庐,明王去了天牢。  郭宏眼睛没了神采,手脚都上着镣铐,一夜霜雪染乌发。   郭宏见到明王先是一愣,随后捂着脸颤着肩,分不清是哭是笑。   启明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道:“三皇子听闻有乱贼逼宫时畏罪自杀了,谢媛和徐玲珑受不住冷宫寂寞上吊了。你的心腹告诉你,你的夫人和公子已经在江北安顿好了,事实上一个月前已经命丧黄泉。”   郭宏闻言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盯着明王。   启明继续道:“念你满腹才华的份上,我还给你们郭家留了一条血脉,我会让他安然无恙的长大。郭大人安然上路吧。”   启明转身离开!   天牢里的郭宏放声大哭。   当天,还位正式登记的新皇离京到了前线。   现在,只要她把事情都交代好,内阁外加李韬、卢远等人已经能撑起了朝中无君的局面。   众人想过这位新皇可能要离京,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不是三岁的孩童,沈叶、宁权、何易……她派过去的人口径太过统一,而且,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胡安的信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派沧澜阁的高手混进了议和团,那人的信也描述的一片大好,这就奇怪了,沧澜阁的人看待任何一件事都会分析出潜在的危险,而不是只字不提存在的风险。   她恨不得郭宏等人早早动手,她早就等不上了。 但是,她必须借此对大世家铲草除根,还不能走错一步担了杀父逼宫的罪名。   就在启明在一处驿站换马时,正好有八百里加急送京,被眼尖的叶小公子瞅见截了过来。   洋毛子撑不住了,悍然反扑。   启明来回踱步,努力的压着心底的焦急。   叶小公子忙回道:“陛下少安毋躁,马上就能换好。”   启明没好气的道:“现在还不算。”   叶小将军递给她一杯茶,道:“那启明姐姐少安毋躁,先喝口茶。”   启明也意识到了是自己坐立难安。 手摸上荷包寻个安稳。   荷包里有块布,蔺琛的**布,撕的也不方正,这是上一次蔺琛来的那封厚信里夹带的,说是二人再相见的时候启明再给他补在里衣上,还说有一句情话想要当面对她说,那破布上面有首小诗:我在东海岸,卿在权谋海。 日夜思卿不见卿,捎去布一块。 此布无时碎,此爱无时灭,只愿卿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见她不那么焦躁了,叶小公子道:“洋人已经很久没有了补给,现在反扑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有蔺帅坐镇,姐姐何必杞人忧天呢?”   道理她都懂,就是放在自己身上她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陈平跑了进来:“陛下,马匹已换好!”   启明点了点头,准备上马。 就这么一会得功夫,驿站又收到了前线的信函,要求驿站提高警惕的,因为大军全面迎战。   叶小将军并不贪生怕死,他怕的是新皇出个什么事,忙道:“姐姐,要不……”   启明扫过去一个眼神,他自动闭了嘴。 第四百八十六章:不负相思(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前线的将士一心全盯在一触即发的打战上,没有人想过新皇不登基就跑向前线。   蔺琛受伤两个月了,当年他还能从死人堆里让霍心如跟着到西域作战,现在却不行了。   身体有时候是你的,却并不能由着你的想法来支配,这就是身不由己。   他醒来昏过去,昏过去再醒来,折腾了大半个月,那时的叶锦江陪着他瘦身了十几斤,唯恐一不留神他的那口气就没了。   两个月了,他也才是能站着走两步而已,钻心的疼,比火热之毒毒发时疼多了。 好在随着身子的恢复视力和听力都有所恢复。   洋毛子是背水一战,那个老不死的国王是个刺头,虽然倭人有示好,蔺琛却不放心,倭人是谁强硬谁是爹,你要是弱了就会被它捅一刀。   德康幕府的人送来消息,洋人准备最后一战了,从得到这个消息,蔺琛就没睡安稳过,就那么在床上躺一夜,早脑子里推演百遍战况。   现在赤血营的主力军也到了这里,宁权私下把蜀中的那点人也弄了过来。   打海战还得王询和叶锦江两个人互相配合,郑和和李宠他们做后盾。   洋毛子已经在议和团得手的消息传出后攻了一次,蔺琛又玩了一次虚的,给了洋毛子一种溃不成军的假象。   现在已布置完毕,专等洋人入瓮。   皇上驾崩的消息也在此时传达到了大营中,白色信件,八百里加急。   宁权屁颠屁颠的把那信拿给了蔺琛,很是好奇,帮着蔺琛拆信,问道:“大帅,鸡毛信我见过,红色信件我也见过,这白信封的信是代表什么?”   叶锦江在外面部署,现在照顾蔺琛的是宁权。   蔺琛精神不济,也没听清楚,含糊道:“你说什么?”   宁权看他的脸色苍白,就没敢再问,给蔺琛盖好薄被:“侯爷,你先睡会吧。”   蔺琛按了按眉心,就合上了眼。   宁权打开后偷偷瞄了一眼,就一眼,怔住了。   郑和正在看沙盘,一抬头见宁权那傻样,便道:“喂,宁小胖,你怎么了?”   宁权心中还在想:是启明干的吗? 是吧?   被郑和这么一叫回过了神,喃喃道:“郑将军,上面说皇上驾崩了。”   闻听此言,郑和险些一头栽在沙盘上,不敢置信的道:“啥?”   宁权现在也是不知道如何时候,又重复了一句:“皇上驾崩了,” 然后去唤蔺琛:“侯爷,侯爷!”   “低声细语他听不清,” 郑和走上前,拉开宁权,扯开破喉咙的喊道:“大帅,你醒醒吧!皇帝那个老混蛋嗝屁了!”   宁权:“……”   蔺琛差点被郑和摇零散。   见蔺琛醒了,郑和转头问宁权:“对了,皇上死球了,是哪个英雄干的?不会是这么高的小丫头吧?” 说着还对照着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   见郑和对自己的主子不尊重还不屑,宁权冷哼一声,傲娇的道:“皇上可是把皇位传给了明王殿下。”  ;  这下郑和傻眼了:“皇上疯了吗?传给一个女人。”   宁权这下不客气的道:“女人怎么了?你打得过殿下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不负相思(Ⅲ)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郑和闭口不言了,他打不过。  蔺琛已经听明白了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当即一身冷汗:“快拿来我看看!”   等着帅帐消息的叶锦江和假蔺琛真沈叶没等到郑和那个炮筒出来,正要差李宠前去问问。   结果,只有帅帐里三人知道的女皇帝竟然到了大营。   驻地戒备森严,一行人到达营地,叶小公子道:“皇上驾到!”   士兵怔了。   叶小公子出示了皇上的令牌,那守卫的士兵才滚爬着去禀报,启明骑马直闯大营,迎面碰上了准备出营上船的沈叶。   沈叶顶着蔺琛的脸,迎面撞上启明,那叫一个措手不及;一开始启明还被初见心上人迷了眼,只是蔺琛那脸上露出的惊吓和身形,启明已经知道了是谁。   启明咬牙切齿想要吼人,可也害怕给蔺琛捅了篓子,抓住了那人的马缰绳,咬牙低声道:“沈小六!”   沈叶也是欲哭无泪,左右为难,他敢不听定国侯的话吗?   沈叶下马,也是一脸委屈:“殿下!”   启明瞪了他一眼:“上一次我忘了我是怎么罚你的了?还敢对他言听计从敷衍我。”   沈叶盯着蔺琛的脸做委屈状,启明看的想糊一巴掌。 就这德行哪点和她的蔺琛像了,竟然也没被敌军认出来。   沈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启明扫了一眼,没看到胡安,问道:“胡安呢?”   沈叶的眼神开始躲闪,叶锦江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跑回了帅帐。 启明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在玩真假大帅,他熟悉水军营地的部署,一眼就识别出了那个是帅帐,骑马跑了过去。   宁权在后面跟着喊道:“殿下,殿下!”   叶锦江活像是洋毛子打到了家门口似的到了蔺琛跟前:“子、子、子琦!”   郑和:“叶子平,你结巴了?”   叶锦江自恃文人风骨不和大老粗计较,上气不接下气道:“殿下和我家臭小子来了,你,你,你……”   帐内的三人还没从明王真的登基成了皇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郑和和宁权互相瞪着眼,还是蔺琛不敢相信的问道:“启明来了?”   宁权闻听此言连忙要往床底下钻,叶锦江攥住了他。   蔺琛见叶锦江点头并回复道:“是,明王殿下来了!”   蔺琛想要一跃而起,奈何有心无力,没起来。 顿时就慌了:“快点,快把我塞床底下。”   宁权:“……”   叶锦江:“……”   蔺琛一心急,竟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帐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亭亭玉立的一个人。   蔺琛:“……”   鸦雀无声!   只有不知真相的叶锦江摸了摸鼻子道:“这可不怪我通风报信慢。”   郑和看着新晋皇上,先是吓呆了,随后回过神,下跪道:“臣郑和参见皇上!”   叶锦江:“……”   宁权乖乖的也连忙跪下。   启明抬抬手:“郑将军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上次见面朕还是喊你一声叔叔,不必多礼。”   叶锦江更疑惑了。   启明朝蔺琛走过去,对叶锦江点了点头,然后到了床边,盯着蔺琛看,看得心疼。   皮包骨头! 人还有些紧张。   启明在床边坐下,还给蔺琛拉了拉被子,对跟进来的叶小公子道:“拿我令牌,告知诸位将士,就说朕今日坐守营中,与众将士共进退,共生死,此战必是大获全胜!”   叶小将军前去传令,叶锦江跟了过去,片刻后,帐内外的将士三呼万岁,响彻天际。   启明的到来,犹如东海的定海神针竖立在了汪洋之上,敌人的炮火和波涛汹涌都不能撼动它。   外面传来了号角声,众将士各司其职前去与敌人厮杀。   帐内只剩一国之君和四境之帅两个人。 第四百八十八章:长安无极(Ⅰ)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当没有人在的时候,蔺琛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启明突然身捂住了心口,咬着牙,弓着背。   蔺琛吓得也不在不知所措,而是撑着自己,手摸上启明的脸上:“启明,你怎么了?”   启明痛极了,整个心口像是要炸裂一般,她很久没有这样了。   启明一把搂住他,紧紧的抱着,头靠在他的肩窝,不停的喘气,手上的青筋暴起。   这不像是绝情发作,而像他火热毒发的样子,蔺琛下的喊道:“快去叫霍神医,快些!”   门口的宁权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听到声音探头进了帐。   启明一眼射过去:“出去!”   宁权怕怕的慌忙退了出去。   蔺琛将启明推开一点点,捧起启明的脸,是绝情毒发,不过眼底就红了一点点,然后很快就褪了下来。   保持了一点距离,  启明凝视着他,淡淡的问道:“如果没了你,我怎么办?如果我再晚来几日,再见到的是不是就是一捧白灰?”   蔺琛:“……”   可是等了半天,长庚却只是缓缓地问道:“我要是来得再晚一点,是不是就见不着你了?”   “我在金陵,无时无刻不盼着你回到我的身边,想要给你缝补衣服,想要和你一起吃饭,想要和你说话,想要有一个小小的你牵着你的手,” 启明的手覆上蔺琛那干瘦苍白的手,缓缓地说道,“我还能奢求吗?”   蔺琛的心瞬间被启明这别样的告别刺入心底,他的那一颗心,现在没有家国天下和黎民百姓,只有眼前这个小疯子。   “我恨你,” 启明道,“我恨死你了,叶锦溪!”   我恨死你了,我爱你爱到恨不得死去,我恨死你了!   从蔺琛一声不吭的离京去西北,从她的第一次绝情之毒发作。   从第一次毒发,到最后一次毒发,十二年过去了,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她爱他,所以选择那条充满鲜血的荆棘之路,走上那条已故太子让她逃离的道路。   看着那不停往下滚的眼泪,蔺琛探身吻了下来,然后把人搂在怀中。   就在这时,大地颤动,何易没有经过通报闯了过来,见状先是一怔,随即道:“大帅,洋人已入包围圈!”   蔺琛看了何易一眼:“好,按原计划进行!”   何易转身离开了帅帐。   启明这才从他的肩窝露出脸来,脸上还有泪痕,见到她这表情蔺琛就心肝疼,哄道:“我的小宝贝哦,不哭了。”   启明:“……这就是你的情话?”   蔺琛:“我的小心肝。”   启明:“……”   启明扑哧笑了。   蔺琛挣扎着要下床,启明一惊:“你做什么?”   蔺琛含情脉脉:“我想站起来抱一抱你,我很想你,很想。” 说着费尽力气站了起来。   启明鼻子发酸,抱住了蔺琛的腰,蔺琛抚摸着启明的脊背,安抚她。 低声道:“不要生气,好不好?”   蔺琛的里衣去了那么一大条,现在穿着应该也不会瘦。 启明的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外面炮火连天,帐内是只有你我。   蔺琛亲吻上了启明的脸,唯恐他弯不下腰,启明踮起了脚,嘴唇颤抖着,蔺琛吻上了她的唇。   就在这时,何易又不长眼色的闯了进来。   启明想要剁了何易的心都有了,大小屁事都来请示,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在炮火连天的帅帐里和大帅儿女情长有些不合时宜。 第四百八十九章:长安无极(Ⅱ) - 女人天下之启明临晨 - 白苏维翁   何易:“大帅,洋毛子见势头不对,准备开溜!叶将军已经围截,郑将军问他们要不要出动?”   蔺琛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不急,等他们把家底都掏出来的时候。”   何易有跑了出去。   启明不好意思的撇着脸,蔺琛捏了捏她的鼻子,她这才无奈的笑了。 扶着蔺琛躺在了床上,然后取出那块还留有情诗的破布,拿出针线。 蔺琛被人粗鲁的宽衣解带。   启明盯着那人身上的破里衣,满头黑线,那边糙的不能看。   启明:“蔺侯爷这是准备上街要饭吗?”   蔺琛低笑道:“不是,昨晚梦见了你,今儿就穿了这一件,专等着皇上给臣缝补衣服。”   启明缝补的手一顿,未等她说什么,蔺琛的手又摸上了她的脸,低声道:“你一个人在金陵,苦了你了。”   好不容易收了得眼泪又要决堤,启明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疼吗?”   蔺琛静静的看了她的片刻,“疼,还睡不着。”   闻言启明的手被针扎了一下。   蔺琛:“远没有看见你在我面前掉眼泪的时候疼,对不起,我把你弄哭了。”   启明的眼泪滴了下来,打着蔺琛的心口。   蔺琛说的话,正经也好,漫不经心也罢,她全当真。   蔺琛:“绝情快彻底解了,对吗?霍姑娘把你照顾的很好。如果不出意外,洋人会中了我们的埋伏,这场仗双方都是倾巢出动,是……”   又是地震山摇。   蔺琛笑笑,等大地不再颤抖,才道:“我一直等着洋毛子把家底全掏出来,这一次,武备枢送来的火龙出海威力更胜,对付他们……”   这一次是李宠到了帅帐,道:“大帅,洋人的战船已损失过半,赤血飞鹰已准备追击!”   赤血营的飞鹰,都是一流的高手,暗影们在明面的身份。   启明已为定国侯补好了衣衫,蔺琛道:“陛下,您要看看您的士兵是怎么收复河山的吗?”   他就算是只能躺在床榻上,他还是那个四境大帅。   启明为他边穿衣边道:“蔺帅战无不胜,朕自要去看一看。”   宁权那个能工巧匠为蔺琛做了一个木轮椅,启明扶着他坐上去,推着他走出营地。   蓝天被硝烟弥漫,海水滚烫汹涌,巨翼横行海面。   直到天黑,洋毛子只剩了四只千疮百孔的战船,逃往倭国方向。   开元水军紧追不舍,彻底打破开元水军不能远海作战的传闻,又是激战一休。   西洋人退到了倭国海域。   向倭人求助,闭门不见,这次想要登上倭人小岛的时候,赫然发现岸旁停满了战船,竟是当年他们给倭人的。   西洋军想要靠近倭国的时候,倭人对准它曾经的‘爹’开了炮。   终于,终于要尘埃落地!   蔺琛与启明的船只在滚烫的海面划行,蔺琛看到那燃放的烟花,那是倭人临阵倒戈的信号,蔺琛笑了。 他坐在轮椅上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他撑了下来。   启明忽然伏下身,脸靠向他的脸,盯着他的唇,问道:“你说你想当面对我说一句情话,是什么?”   蔺琛笑了,随即拉过她,吻上她的唇,低声道:“你是我向死而生的勇气,是我绝处逢生的力量,今生所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启明顿时喜极而泣,搂住蔺琛:“蔺锦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容反悔。”   蔺琛道:“不反悔!”   润安十二年,四月二十五,在全境开战的两年后,开元水军与洋人打了一天一夜,倭人反水,西洋水军惨败。 史称“东海战役” 。   女皇带着大帅蔺琛回到金陵城。   与此同时,开元举全国之力支援水军,五月初五,俘虏了西洋国王,宣告了西洋军侵略开元失败投降,西洋人碍于脸面,拿曾被掠去的奴隶和赔款协议换回了国王和战俘。   至此,两年抗战结束!   老国王在回国途中死了,有人说是病死了,有人说是被新国王派人暗杀了。   明王登基,次年改润安为‘长安’。   登基伊始,新皇为前魏王平反,其子何丰改名朱丰,袭爵位。 新皇下令不收军权,定国侯蔺琛掌管四境兵力,赤血营分拆编入五大军区。   长安帝在位二十载,以皇帝身份迎娶了定国侯,生下一子一女;儿子蔺清流为定国侯府小侯爷,女儿是后人称颂的长乐长公主。   为皇二十年,颁发了一些列政令,其在位期间,百家争鸣,国泰民安!   关于懿德女皇统治的开元王朝,史书有载:六师屡出,漠北尘清。 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入贡者殆三十国。 幅员之广,远迈汉唐。 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东起朝鲜西据吐番,南包安南北距大碛,东西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四里。 千里长沙,万里石溏尽入版图。 其声教所讫,岁时纳贡,而非命吏置籍,侯尉羁縻者,不在此数。 呜呼盛矣! ”   长安帝驾崩之时,将太子――魏王朱丰长子朱隶、小侯爷蔺清流、郡王朱帧三人的手掌摞在一起,微笑着离世,这一天,是定国侯蔺琛死后的第七天。   一个时代结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