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醒协令探天牢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的身体正在往下沉,四周一片寂静。她在水中挥动着四肢,那四肢纤细如浮游的水草……终于她憋不住张大了嘴巴,腥臭的河水顺势涌进口鼻,无助与孤独席卷而来…… “咚咚咚!” “阿攸姐姐……”季绘早早便来了,薛氏还没起床她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 薛氏是方攸在承令司的下属薛倓的母亲,薛倓能进承令司也仰仗了方攸。 起初独身惯了的方攸还不太习惯和人同住,但薛氏母子的的盛情难却,而且他们二人越来越让方攸想起了自己九泉之下的母亲和弟弟,反而让她有了些安心的感觉,或许起初答应他们同住一个院子也有这个原因吧。 门外的声音传来,方攸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突突直跳,身体又软又麻,好似还在梦中。自从六年前那一跃,这个溺水的梦就经常会出现。 “是季绘吗?”方攸坐起身,揉着太阳穴想清醒一点,声音还是刚睡醒的样子。 “阿攸姐姐是我,我可以进来吗?”季绘笑盈盈地在门外问着,还没等方攸回答便推门进去了。 “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了?”方攸揉了揉眼睛,并不生气,她知道季绘就是这种一有事便着急得不得了的性子。 “阿攸姐姐你忘啦!明天是你和阿倓的生辰呀!”季绘仍旧和往日一样聒聒噪噪的。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今年咱们还是和往年一样吗?”转眼间方攸已经穿上了那套佐护军服。佐护军是皇上的私人军队,归属于承令司。大梁朝民风开放,因此女子为官为商也是常有之事。 算起来,方攸在承令司已经快六个年头了,虽说是看似威风凛凛的侍卫,为皇上办事,但方攸清楚他们也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可怜虫而已,虽这么想但她免不了还是会想要看清楚自己前面的路。 清晨的阳光好似黄昏,一点都不刺眼,柔和地照在季绘还未长开来的脸上,她此刻正撅起嘴“我本也以为这样,可是他们却说让我们女孩子家自己安排。” “那他们几个呢?” “他们说要带阿倓去个不一样的地方,还说什么……要带阿倓开荤。” “开荤?” “哼,不就是吃肉嘛?好像谁没吃过肉似的。” 方攸哑然失笑,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又故意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去‘吃肉’,我们去玩我们的。” “可是我想大家一起玩嘛,这样才热闹,而且……而且我也想一起给阿倓庆生。”季绘脸上飘过一片红晕。 趁着说话的功夫方攸已经洗漱完毕了,她看着季绘突然腼腆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莞尔一笑道“好啦好啦,这事我帮你,放心吧!” “嗯!”季绘放开捏着的衣角,咧嘴笑了,阿攸姐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从来不会让身边的人陷入尴尬,季绘这样想着。 等他们出门薛氏已将庭院打扫了一番,薛倓也在门外候着了。 一路上季绘仍是说个不停,偶尔打趣一下薛倓,薛倓也开始跟着她嘻嘻哈哈了。 方攸在一旁看,眼中却总没神,也总不言语。 “你们总算来了!”三人刚进门,萧弃白就快步走了过来。 “又出什么事情了吗,师兄?”方攸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想一定是重要的事,才让一向沉稳的师兄这么着急。 “惠妃昨晚死了,据说是因为早产加上难产,大出血而死,腹中的胎儿也是个死婴。”萧弃白皱着眉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听说,也难免会让人心生恻隐。 “惠妃?是齐家的大小姐,齐律的姐姐?”方攸更加疑惑了。 “嗯,齐律前几天才因为杀害十五皇子的事被关押,昨晚惠妃又难产而死,师父觉得这两件事接连发生,很可能是有人要致齐家于死地!”萧弃白道。 “齐婉姐姐……死了?”季绘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小时候齐婉姐姐还带我一起荡秋千,还教我在手帕上绣花……”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这下齐老伯可要更难过了,老天爷保佑,爹爹能够帮齐老伯度过这个难关。” 方攸叹了口气,轻轻抹去季绘脸颊上的眼泪“会的,齐大人本就对师父有恩,况且师父这几天忙里忙外就是为了这件事,会好的,放心吧。” “嗯!”季绘十分坚信地点点头。 “阿攸,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交代。”萧弃白此时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对方攸道。方攸安慰了季绘几句便跟着萧弃白来了内间。 萧弃白的话语中带着些着急,“惠妃之事绝不是简单的意外,必定事出有因,我得尽快去调查,所以今日私下去大理寺天牢见齐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问得十分详细才行。” “知道了师兄,我即刻就去。”方攸点头道。 “大理寺那边师父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拿上这牌子,他们自然会放你进去。”萧弃白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大理寺离承令司并不远,但因为是急事,方攸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虽说是春天了,但迎面而来的微风还是透露着些许凉意,衣着单薄的方攸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承令司协令方攸,求见大理寺卿,这是我们季司承的令牌。”方攸将季修的令牌出示给了看门的衙役,“麻烦阁下通报一声。” 那衙役接了令牌,去了不多会,就出来领了方攸进去。 卫轻奂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身量高挑,虽瘦,却看起来十分干练,打眼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怎么感觉,还有些眼熟。 卫轻奂的印象中似乎是见过方攸的,而且是有关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盯着她,眯起眼努力回想,那个人影就在眼前,但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也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方攸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卿,怎么看着风度翩翩,眼神却不太好,总眯着眼睛看人。 大约卫轻奂思索的时间有些长,方攸轻咳一声,“大人,听说季司承已经拜托过您了,这件事就有劳大人打点了。” 卫轻奂这才回过神来,他总是这样一想起事来就瞻前不顾后的,接着用一贯严肃的口吻淡淡地道:“哦,季大人同我说过了,但是要记住,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言毕,朝下面的人摆了摆手,眼睛复又盯着方攸,思索起来。 “小的明白,多谢大人。”方攸有些不自在地朝卫轻奂行礼后,便准备退下。 “等等……”卫轻奂突然叫住她,声音中带着些许期待“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方攸。” “方攸……方攸……”卫轻奂小声嘀咕着,这个名字他倒是没什么印象。 “协令大人,就是这里了,您快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齐律的牢房前,狱卒低沉着声音对方攸说道。 方攸看着眼前的牢房,明明是白日里,却让人感觉阴森森的,那种冷冽仿佛能透过毛孔钻进骨头里,方攸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十一岁的齐律正躺在牢房角落的稻草堆里,呆呆地望着外面,眼角的泪渍还依稀可见。 看到有人进来,齐律将身体微微向墙角缩了缩,两手哆哆嗦嗦地捏着胳膊上的伤痕,身体微微发抖,眼睛里同时出现了警惕和些许希望的神色。 眼前的小男孩的神情像极了弟弟临走前被人那些人折磨的样子,方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六年前的那些事情,她的母亲和弟弟的死,她这辈子也是忘不掉的。 方攸渐渐握紧双拳,不停地在心里重复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别怕,是季司承派我来的。”方攸慢慢蹲下身来,对齐律说道。 听到是季修派来的人,齐律这才缓缓放松僵硬的身体,用略带沙哑的童音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方攸点头,伸出手摸了摸他因许久未打理而脏乱的头发,上面还有些干涸的血迹,眼中满是不忍道:“对,我是来帮你的,但是你要跟我说出当天十五皇子是怎么死的,一个细节也不能漏,一定要实话实说地全部都告诉我。” “真的吗?你真的能带我走吗?那我全都告诉你,大姐姐,你快点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在这里挨打了,我想回家,想见爹爹和阿娘……”齐律呜咽起来,接着啜泣道:“那天,我同往日一样去上书房给十五皇子做伴读,就在大家背书的时候,先生突然过来悄声嘱咐我,说让我在未时叫上十五皇子,在书房后面的那棵玉兰树下等他,他有要事嘱托我们……” “先生?哪位先生?” “就是……李景千,李大学士,我们最尊敬的先生……我现在还尊称他为先生,可是,他却陷害我!他为什么要陷害我?”原本声若蚊蝇的齐律突然间提高了音量,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尊敬的先生真真实实对自己做过的事情。 “后来呢?”方攸握着齐律的手,安抚着他有些快失控的情绪,齐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后来我告诉了十五皇子这件事,他听完却楞了一下,我猜想是因为他的病,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若我早点知道定不会带他去玉兰树下……”与其说是悔恨,倒不如说齐律现在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之后我们便在未时去了玉兰树下等先生,等了好一会先生也没来,这时我看到十五皇子呼吸有些急促……”齐律抬头看了一眼方攸,“姐姐你应该也知道,十五皇子他是不会讲话的,当时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摆手,示意我他没什么大碍。但后来他却喘地更厉害了,我劝他去房中休息,他还是示意自己没事。姐姐你知道吗?这都是因为十五皇子对先生的喜爱和尊敬,才不想违背先生的命令。后来他实在撑不住了,才同意我带他去房中休息,但此时他已经喘不上气了,我又惊怕又慌张地到处喊人,这才来了两个宦官去请了太医。可是,太医来时,十五皇子已经……”齐律说道此处浑身瑟瑟发抖,看上去十分恐惧的样子。 “后来的事情姐姐肯定都知道了,先生他,他竟然说他没有让我们去玉兰树下等他,竟然说我素日里看上去和十五皇子不和,还拿我们平日里的玩闹说成是有过节,他竟然……”齐律瞪大了眼睛,眼眶湿润润的接着道:“竟然说是我因为平日的过节,记恨十五皇子,才故意带十五皇子去玉兰树下,害死了他……” 听到这里方攸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这李景千肯定是知道十五皇子吸入花粉便会引发喘症的毛病,所以故意让齐律领十五皇子去玉兰树下,十五皇子平日十分敬重他,故而一定会去赴约。 李景千摆明是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他的学生呢? 第二章 萧总令密见五公主 - 女侍卫 - 樵苏 “可是他为什么要加害齐律呢?”萧弃白听完方攸的话,又皱起了眉。 “莫非是李景千和齐大人之间有什么过节?”方攸道。 萧弃白点点头“嗯,这件事看来很麻烦,可能牵扯到许多人,还得看师父做什么指示了。” “师父那边怎么说,齐大人可有对他说些什么?” “与净世院有关……”萧弃白双手交叉,在屋内踱着步。 “净世院?”方攸心中一紧,当初她来到承令司就想到了,迟早还是会和净世院的人打交道的,如今果然是又遇上了,若是被净世院的人知道自己还没死……方攸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倒不是因为怕死,比起死她更害怕多年前的事情被揭开,害怕身边这些对自己好的人知道她罪孽的过去。 “阿攸?”萧弃白见方攸两手紧握,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道。 方攸这才回过神来,萧弃白拍了拍她的肩,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别想太多了,我们不过是替人办事,千万别把那些与自己不甚不相干的事情搁在心里。若是有什么心事就跟师兄说说,别一个人闷着,等这些事办完了,咱们去好好地喝两杯。” 萧弃白的话如同他的人一般,给人无比安心踏实的感觉,方攸点点头,用笑容掩饰着,“多谢师兄,也没什么事,就是一些女孩家的小心思,说出来也怪让人笑话的。” “是吗?师妹看上哪家的公子哥了?师兄这便托人给你说道说道去。”萧弃白笑道。 “师兄你又来……我不是说过这辈子不嫁人的吗?纵我想嫁,也没有哪家公子哥敢娶,一个女孩子家整日习武不说,年纪又这么大,何况……”何况还有那么一段过去,方攸说完又怕萧弃白为难,便接着说道“不过师兄放心,等我有了心上人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什么年纪大不大的,你若真不想嫁人,师兄照顾你一辈子又何妨?”萧弃白一直是很心疼方攸的,这种心疼从他六年前救回溺水的她就开始了。他不清楚方攸选择跳河自尽是否也和当初的他一样?但是当他救起方攸,看到她眼神中微弱的惊喜时,他就知道她还是想活下去的,就如同当初被五公主救起的自己一样。 “总令大人……”门外突然响起的下属的声音,打断了萧弃白的沉思,“有您的一封信。” “进来吧。”萧弃白整理一下了思绪,道。 下属进来后向萧弃白和方攸行了礼,把信递过去后,便退了出去。 看着信封上的笔迹,萧弃白就已经知道了这封信的主人便是五公主——常识玉,他仔细打开了信封,猜测着常识玉都写了些什么。 “师兄,我先去忙了?”方攸瞧着师兄认真的样子,想必是五公主的信了。 “嗯。”萧弃白道,还没等方攸走多远,又朝门外大声道,“明日你生辰,我还有事要忙,日后给你补上啊。” “知道啦。”方攸道。 萧弃白在听风斋等了许久,女扮男装的常识玉才缓缓而来,纵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从她高高昂起的头,不紧不慢的走姿上感受到那目空一切的气质。 “五公主千岁。”萧弃白躬身行礼,小声道。 常识玉身上散发出名贵的熏香,一丝丝地在他的鼻尖萦绕,和当年他被救起时闻到的一模一样。五年前的他跟她的地位悬殊还那么大,而如今他已经完全有能力为她办事了。 “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又不是在宫中。”常识玉斜视着桌前的软垫,话语还带着些少女的稚嫩。身后的丫头立刻将那软垫拿出雅阁使劲拍了拍,待放置原位后,将手上捧得和软垫差不多大小的狐皮平平展展地铺开在软垫上。 常识玉这才坐了下来,“惠妃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已经知道了。”萧弃白道。 “全知道?”常识玉勾起嘴角,打趣地看着萧弃白,想试探他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也不全知道,还请公主殿下指点。”萧弃白道。 常识玉收起笑容,这个萧弃白,什么时候跟她说话也打起哑谜来了,“季修跟齐荣关系那么好,齐荣就没有告诉他些什么?” 萧弃白有些感慨常识玉知道的消息之广,但面上仍旧老实答道“师父只同我说是和净世院有关,许是齐大人得罪了净世院的某位?” “没错,他得罪了张清圆。”常识玉面色如常,眼神却多了一分凌厉,“季修可曾告诉你,齐家是因为什么而得罪了张清圆的?” “这个……想必师父也不知道,我看他近日正因此一筹莫展。”常识玉的话让萧弃白额头渗出了涔涔冷汗,张清圆可是这天底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在朝廷上一手遮天的权臣。且不说他是净世院的总督,净玄教的教主,光是他手中那块御赐的令牌就足以代表半个圣上了! 虽然这些年张清圆的所作所为让他感到极为不耻,但如今实在没人能奈他何,齐荣得罪了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常识玉看似悠然地呷了一口茶,但双手却紧紧握住茶杯,眼中满是蔑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张清圆这个胆大包天老狐狸当真是该死!这秘密岂是人人都守得住的?” “秘密?”萧弃白抓住了常识玉话中的重点问道。 常识玉眼中更加阴郁,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全然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 萧弃白只当她是在说张清圆,话语中透露出担忧,“殿下在宫中也要时刻警惕,最好不要牵扯进来,以免惹到那老狐狸。有事亦可随时唤我……” 常识玉看了萧弃白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都不言语,就在萧弃白开始后悔自己不自量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常识玉开口道:“回去告诉季修别再调查此事了,齐家的人必死无疑……”说完略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若季修执意要牵扯进来,你最好离他远一点……等到他被张清圆盯上的时候,我还可保你一命。” 只见萧弃白面露苦涩。 “怎么?你很为难?”常识玉左手一挥,拿起桌上的茶杯,并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划着水面上的漂浮的茶叶,斜眼瞧着萧弃白。 萧弃白正想开口,常识玉又道:“告诉你吧,惠妃的死也是因为张清圆,齐家人知道了张清圆的丑事,一个也活不了。至于季修,他若再继续追查的话……哼……” “承蒙殿下提醒,但师父是我的恩人,师父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如今师父的恩人正遇大难,师父也牵扯其中,我又怎可袖手旁观,于情于理,我也不该这样做。”萧弃白起身对常识玉躬身抱拳道。言毕,又悄悄看着常识玉脸上是否有变化,只见常识玉冷哼了一声。 “但公主殿下放心,只要不是些不忠不义之事,萧弃白全凭殿下差遣!为公主牺牲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不忠不义?你是说我全让你做些不忠不义之事了?”常识玉站起身,本想给萧弃白些气势凌人的感觉,却因腿麻,一跺脚,倒像在撒娇似的。 萧弃白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又看到常识玉刚才的举动,心下便觉得可爱至极,不管她再怎么装老成,装高傲,其实也不过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而已。 常识玉感觉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端着的架子有些下不来,因此道“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提醒过你了,若日后你再出了什么事,可与我常识玉没有干系。” 萧弃白心里暗笑着,以为常识玉是关心自己,又或者常识玉是怕失去他这颗还有些利用价值的棋子…… 第三章 议庆生路上遇“贼人” - 女侍卫 - 樵苏 “阿攸姐姐快来……”才出任务回来的方攸前脚刚踏进承令司,后脚季绘就急急忙忙地过来拉起她的胳膊,朝左手边努了努嘴,悄声在方攸耳边说道“他们现在在商量怎么给阿倓过生日呢,我听他们说好像要去什么……坠月楼!” 方攸看着季绘的样子,像是忘记了今天早上听闻的事情一般,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善动。但她其实很羡慕季绘这个样子,每件事情都可以分开得清清楚楚,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扰了另一件事情的兴,但对每件事情也都是最真实的反应和最真诚的感情,这样活着,当真是轻松啊。 “我已经叫上柔儿姐姐她们几个在那里集合好了,就等阿攸姐姐您这个协令大人了。叫他们那些男人搞独立,哼!明天必须让他们带上我们!”季绘没有给方攸说话的时间,就接着道。 方攸也一时有些好奇,反拉着季绘的手,道:“走,听听去。” 季绘看方攸也来了兴致,咧着嘴跟方攸悄悄摸摸地去了。 赵柔那几个正在偷听的见方攸来了,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嘻嘻拉着她一起加入。方攸平日虽是管着她们的,但为人随和,并不曾摆什么架子,因此她们之间也不忌讳这些虚礼缛节的。 “嗨呀,咱们只阿倓生日这天去,又不是天天去,你们怕什么!难道兄弟几个还怕那坠月楼吃人不成!”尚复说完,抿嘴嘿嘿一笑。 “嘿!你个滑头,说的倒好听,万一被人发现了,你我这身佐护军服这辈子可就甭想穿了!”旁边那个声音有些粗壮的抬手就给了尚复一记响亮的脑瓜崩儿。 “曾大哥,这你就不知道了,你放眼瞧瞧这京城中,有哪个达官贵人不去‘那地方’的?大梁律法在这里啊,竟成了摆设喽!更别说我们一个小小的佐护军,谁放在眼里呢?”尚复揉着头,仍油腔滑调地说着。 “我前几日就听说那李景千常去坠月楼,这个老东西,平日里倒装得像那么个大学士的样子,满嘴的之乎者也,仁义礼信的,谁知背地里,哼……就连我也瞧他不上!”这时,角落里又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得得得,咱们倒是说了这么多,还没问问寿星怎么说呢?”尚复一把搂过薛倓的肩膀道。 薛倓一挠头,笑道“既然大家都提议去那坠月楼,我也不好扫大家的兴,那不如就去坠月楼?”接着眼中又充满好奇地问道:“只是,这坠月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们都争着抢着去?” “嘿!到了你就知道了,保管教你啊……”尚复搂着薛倓意味深长的嘿嘿一笑。 “教他怎么样啊?”房内众人讨论的正酣,季绘便破门而入,指着尚复的鼻子问道。 “哎呦,姑奶奶,咱不是说好了,你们女孩子家去给方协令过寿辰的吗?你反倒来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尚复身子灵巧一闪,躲开了季绘。 “哼,你们倒是和我说好了,和方协令说好了吗?”季绘拉过方攸的胳膊,一脸得意。 方攸在门外听他们说的天花乱坠,加上之前季绘说的什么“开荤”,也猜到了这坠月楼是个什么地方,重要的是,听角落里那人说李景千也常去坠月楼。 这个李景千自从出了齐律的事,就一直称病在家不肯见人,今日自己在他府上等了许久也未见到他,实在不行明晚去坠月楼碰碰运气,或许还能再那里打听出些什么也未可知。 因此方攸假装叹了口气道“哎,我啊,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说话总没个遮拦,尤其是在季司承和萧总令跟前……”,方攸故意将季司承和萧总令几个字咬得很重“万一我说漏了嘴,告诉了他们,你们这些家伙要去什么坠月楼的话……”,说完用手戳了戳季绘。 季绘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附和“对对对,万一我也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这事被方攸知道还尚可,若是被季司承和萧总令二人知道了,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尚复忙答应了方攸带他们一起去,但仍是千叮万嘱,此事只可他们几人知道,让众人保密。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们就放心吧!”季绘满意地笑着,像被春风吹得连连点头的雏菊,末了朝方攸她们使了个胜利的眼色。 等众人都散了,方攸才又觉得带季绘去那种地方不大好,毕竟她才十三岁的年纪,便和季绘说道:“季绘,你且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怎么了,阿攸姐姐?”季绘一脸天真地笑看着方攸。 “你知道坠月楼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阿攸姐姐你知道吗?” 方攸被她这么天真地一问,竟然有些不太好意思给她解释了,吞吞吐吐道“是……是青楼。” “啊?”季绘一脸吃惊的样子“青楼是什么地方?” 方攸不由得被季绘给逗笑了,但转念一想,她不知道也好,只当是去玩罢,因此随便编了个谎话,“算了算了,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哎呀,我的好姐姐,有你在,去哪里我都放心。就说我七岁的时候你还尚未跟着爹爹习武,都能拼命从那人牙子手中救出我来,何况你现在武功比以前好那么多呢。”季绘一脸崇拜的看着方攸,她就是她心目中女侠的样子。 “那时候……”方攸不经意间将手搭在剑柄上,眼神忽明忽暗,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看不见星辰和月光的漆黑夜色。不消片刻,她又收起眼底地往事,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方攸面上依旧笑着,只是这笑让季绘觉得像是悬在空中的月亮,明明看得见,明明散发着沁人的光亮,却也清楚地知道是够不到也摸不着的。 方攸伸出手在季绘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我在想……在想……还多亏了那个人牙子呢,我才能跟阿攸姐姐你相识,阿爹才会让你来承令司,还收你为徒,教你武功,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呐!”季绘本想胡乱搪塞,却越说越老成。 “缘分……”方攸点点头,若有所思。 月光澄亮,方攸本来是有些困得,出了承令司却越走越精神了,临走到拐角的巷子口,隐约觉得身后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她回头一瞧,却是什么也没有。 即使练过武,但这么晚了,方攸还是有些害怕的。她加快脚步,等进了巷子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次方攸并未回头,而是微微低头,斜眼瞧着身后的地上,果然看见右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方攸刚停下步子正待回头,那人影就已经堵在了她面前。 趁着月光,方攸看见他精心打理的发髻,高挺又俊秀的鼻梁像绵绵青山,剑眉下的眼睛深邃的像湖水,又清澈的像溪流,这不就是今早刚见过面的大理寺卿卫轻奂吗? 方攸连忙对卫轻奂行礼道:“卫大人。”心下却纳闷这位大理寺卿难不成是在跟踪自己? “耳力不错嘛。”卫轻奂抬手,示意她起身。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皮毛功夫而已。”方攸心想,你这样的轻功,就是没习过武的人也该听见了。 卫轻奂听闻,顺着方攸的话问道:“定是从小勤加练习的吧?” 卫轻奂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方攸,他这次来找方攸也是同早些年父亲去世的案子有关,因此上才顺着方攸的话问了这么一句。他从看见方攸的时候,就想问她是不是自己早些年曾救过的那个小女孩儿。 那天,也是父亲去世的日子,当时他正好出门在外,僻静处就看见有个蒙着面的男人要动手杀一个女孩儿,他生来就好插手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尤其是有人欺凌弱小之事,下意识就吩咐手下的人去救了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昏迷之前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他只听清了“净世院”三个字,之前便听大哥说父亲的死恐怕与净世院有关,心里思付着,就将昏迷的女孩儿带回了卫府。 但等自己忙完父亲的事情回府时,却发现女孩醒来后已经趁府中办丧事混乱的空隙偷偷溜走了。 这也是他多年的疑惑,为什么那女孩儿要偷偷从府中溜走呢?莫非真的与父亲之死的案子有关? “小时候看家中哥哥们习武时偷学的,略懂些罢了。”方攸不知道卫轻奂为什么会在晚上独自来找她,想开口问,又碍于身份。 卫轻奂努力回想当初自己救得那个女孩是否会武功,但转念一想,即使会些皮毛武功,一个小女孩独自面对一个壮硕的男子的追杀也是敌不过的。况且卫轻奂看方攸不是那心机深重之人,又事关父亲之死,一着急便抓住方攸的肩膀,将脸凑到她跟前道:“你仔细看看,可还记得我吗?” 方攸被卫轻奂的举动吓了一跳,呆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卫轻奂的眼睛道:“记得你……什么?” 卫轻奂收起抓着方攸肩膀的手,眼神中有些落寞,复又抬起头,“你再仔细看看,果真不记得了吗?” 方攸只当他是认错了人,便摇了摇头。 “或者,你小时候被人追杀过吗?”卫轻奂干脆直接问道。 方攸的身子轻微朝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警惕地看着卫轻奂道:“我只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子,想来没什么利用价值,怎么会有人追杀我呢?” 方攸的小动作全然被卫轻奂看在了眼里,她一定在掩饰什么。 卫轻奂心下有些了然了,微微一笑,却眼神凌厉地盯着方攸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方攸别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卫轻奂双手叉在胸前,走到方攸面对着的一边,仍旧微笑:“今日确实太晚了,想不起一些事也是有的,那我改日再来向方协令讨教。” 方攸看着月光下卫轻奂的背影,眼神慌乱,这个人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第四章 大学士气绝坠月楼 - 女侍卫 - 樵苏 次日晚间,众人在坠月楼门口打量着,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满心期待;不知道的好奇地往里瞧;半懂不懂的在心里估摸着。 等酒菜上来,众人皆举杯为方攸和薛倓祝贺。 “阿倓……”季绘走到薛倓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摆,将一个荷包偷偷塞给了薛倓。 “哎呦,季绘妹妹给了阿倓什么啦?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尚复眼尖,立刻就看见了,还没等薛倓反应过来,就挤眉弄眼地大声宣扬着。 “没……没送什么呀!是你眼花了吧,快喝你的酒去!瞧来瞧去的乱瞧什么呢?”季绘脸上立刻红了一大片,又气又羞地坐了回去,心中只骂着这个尚复怎么这样眼尖,真是讨厌,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看尚大哥也是喝多了,阿绘不过是嘱咐我别喝太多酒而已,并未曾送我什么呀。”薛倓替季绘辩解道,虽然他不是那种心思细腻之人,但还是懂的要维护女孩子的面子的,他说完对季绘露出一个足以让她安心的笑容。 季绘本来就害羞,这下被薛倓这么盯着一笑,脸更是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撅起嘴,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去。 方攸趁着众人玩闹得正开心,便以去解手为由,偷偷溜了出去,在坠月楼了四处晃荡着,想着凭运气是否能碰到那李景千。 “呦,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一位青楼女子袅袅娜娜地朝方攸走来,将她的胳膊一挽,顺势就把身子靠了上来,语笑嫣然,“可惜就是瘦了些……公子在找什么呢?可是在找奴家?” 方攸庆幸练过武,不然那女子身子丰腴,自己怕是承受不住这一靠,她慌忙推开那女子,“我是……在找茅厕,就不麻烦姐姐了。” 那女子咯咯直笑,跟她说道:“跟我来罢。” 方攸正在想怎么脱身,只听得一声女子的惨叫从不远处的房间传来,紧接她就看见一个半裸的女子花容失色从房中跑出来,边跑边地喊着:“快来人呐!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出于习惯,不等众人围上去,方攸就跑去了跟前查看,并且知觉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是——李景千!她抓住那青楼女子的肩膀,因为着急,所以显得有些凶,“房中的男子是谁?” 那女子方才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如今被方攸这么凶巴巴地一问,梨花带雨地道:“是……是李大学士。” 果然是他!没想到自己找了这两天,还是晚了一步。 方攸想房中去看个究竟,那女子却哭地抽抽搭搭地拉住她,“公子别走,奴家害怕……” “姑娘,你先找件衣服穿好,这个李大人是我好友,我得进去看看才行。”方攸本想骗她脱身,但那女子仍是拽着她不放。 两人纠缠了不多会,趁着门口人多,方攸费力挤了进去。她一踏进房中,便看到一个五十多岁半裸的男子正躺在床上。 方攸已经顾不得这些,她伸出手在他的鼻下试探,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急忙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脉搏也没了跳动。 方攸的心当下便凉了半截,耳边传来齐律在牢中叫她姐姐的声音,李景千一死,齐家这件案子重要的证人可就没了!看来她究竟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让方攸奇怪的是,这李景千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杀害的,难道是暴毙?在青楼因玩得尽兴而暴毙的案子,她也听说过,但李景千的死绝不会这么偶然,因为每个关键的证人之死,似乎都不能够让人觉得是偶然! 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方攸正在着急怎么办时,突然看见李景千的指甲缝渗出了一丝丝黑色的血,正待细看,老鸨就带着几个打手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那名“服侍”李景千的女子也跟在身后。 与此同时,同时屋外传来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净世院办事,闲杂人等都闪开,否则一并带走处置!” “净世院!怎么他们来的这么快?”方攸手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正想走,老鸨却示意几个打手困住了她。情急之下方攸便跟这些人动起手来,这些个小打手当然不是她的对手,三五个招式之下,她便逃出了房门。 “张大人快抓住她!这个人在尸体跟前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什么注意,大人,快抓住她!”老鸨紧跟在方攸身后,着急忙慌地对着张恩瑾说道。 被老鸨称作张大人的那人正是净世院总督张恩瑾,他立即对属下抬手示意。 方攸敌不过他们人多武功高,不消片刻便被抓了起来。 这时,季绘他们也闻声赶来,方攸忙对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掺和进来。 薛倓想冲上去救人,却被赵柔拦住“阿倓,别激动,没看见阿攸刚才示意我们别过去吗?你轻功好,快回去通知季司承和萧总令。其他人跟我在门外候着,静观其变。”言毕,又转身对尚复道“你小子鬼主意多,快想办法缠住净世院的人等季司承过来,只要他们不把阿攸带回净世院就好办多了。” “是!”几人皆连忙应承道。 “有人来向我通报,说有位朝廷官员死在你们这里了?”张恩瑾右手搭在剑柄上,四处巡视着对老鸨道。 “是,是是,尸体就在里面,大人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一定会查明白此事,还奴家和女儿清白的。”老鸨装作一脸惊吓的样子,阿谀奉承道。 张恩瑾连正眼也没瞧那老鸨一眼,径直就走进房间,扫视了一圈,再仔细检查确定李景千是真的死了之后,才开口道“他死的时候谁在跟前?” “回……回大人,是我。”那位吓得梨花带雨的女子站出来道。 “带走。还有他们两个,也一并带走。另外留下几个人,严守这里,继续搜查。”张恩瑾指了指方攸和老鸨道。 “爹啊!爹!你怎么就走了啊!”尚复从门外踉踉跄跄地扑进来,一头撞在张恩瑾的肚子上。 张恩瑾一吃痛,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尚复的脸上“瞎了眼的狗东西!往哪里撞!” “哎呦,哎呦,官大爷,真是对不住啊……”尚复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耳朵也嗡嗡只响,心里直叫苦不迭,早知道他手劲这么大就换别人撞了。但脸上虽疼,嘴上仍编着谎话,呜咽着,“官大爷,我是来找我爹的……”说完眼睛瞅向正被人抬着的尸体。 “爹啊!”尚复直扑向尸体,哭得伤心欲绝,“你天天背着我娘来这里寻花问柳,地也不种了,现在把命都丧在这儿,叫我和我娘还怎么活呀!” 方攸看着入戏极深的尚复,若不是自己认识他,还真就信了他了。 “把他给我拉过来!”张恩瑾捂着肚子道,看来这一下被尚复撞的也不轻。 手下的人把尚复拉到张恩瑾跟前,他一把抓住尚复胸前的衣服,将他提溜了起来。 尚复个头矮小,被张恩瑾这么一抓,整个人便离了地。想着这下完了,刚才定是将他撞得狠了,估摸着就凭张恩瑾这手劲,自己还不得被他被活活撕了不可。 就在张恩瑾准备发作的时候,方攸开口对尚复说道:“你说那是你父亲,你可曾看清楚了?我在这里都看的一清二楚,这人的手全然不像一个农户的手,你再仔细看看。” 尚复听闻,便知道方攸暗示自己去仔细看看这尸体的手,于是挣扎着对张恩瑾说“官大人,您容我再细看看,若这人不是我爹,我任凭官大人您处置。”说完,还挤出了几滴泪花。 张恩瑾冷哼一声,将尚复重重往地上一摔,低头看着他,眼下一片阴霾,狠厉道:“你是哪个?也配跟我耍心思?”说完又看了方攸一眼。 尚复早已心惊胆战,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若说张恩瑾此时就是要拔剑杀了他,他也是信的,只盼薛倓早些把季司承和萧总令找来。 “把人都抓起来!带回净世院……我慢慢审。”张恩瑾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道,边说边拍了拍手,仿佛刚才抓的是一只小野狗,嫌弃地拍掉了残留在手上的狗毛。 “等等!大人要抓我,总得有理由吧?我可什么都没干,再说了,大人无凭无据就抓人,到时候传出去了,受损的可是净世院的面子。”方攸看他们还没叫人来,心下也有些慌了,于是胡乱跟张恩瑾纠缠道。 “什么也没干?你鬼鬼祟祟在尸体跟前干什么?”张恩瑾没想到她竟然敢对自己说这些话,本想不和她啰嗦,将她直接带回去用刑拷打,但她说的话又让人不得不与她辩解,不然到底是重口难服。 “冲进房间只是救人心切而已,并没有她说的什么鬼鬼祟祟。”方攸看那张恩瑾上了钩,便接着说道,顺便瞪了那老鸨一眼。 老鸨听她反驳自己的话,还这么一脸得意的样子,一时气急,尖声道:“没有鬼鬼祟祟,那你见了我跑什么?一脸偷偷摸摸的样还不承认,哼!” “你带着那么多打手进来,我一害怕,当然要跑了,不然站着被你这个老妖婆打吗?”方攸故意在老妖婆三个字上提高音量道。 “你!你你你!你说谁老妖婆呢?大人,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大人莫与他再啰嗦,将他带回净世院,要定什么罪行,奴家愿意当人证!”老鸨平日都是听惯了身边的奉承话,还从未有人骂她作“老妖婆”,她气得花枝乱颤,从脸上抖下来足足有二两的粉。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了?”张恩瑾一脸沉郁道,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厉声道:“谁再敢多说一句,我的剑可不长眼!” 第五章 坠月楼与故人重逢 - 女侍卫 - 樵苏 尚复想着这次死定了,当初就应该听母亲的话,乖乖在家种田,也不会沦落到现在性命不保。方攸反倒松了一口气,这个张恩瑾竟然没有认出她来,也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再说他当年应该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张恩瑾刚带人出坠月楼,季修和卫轻奂二人就带着手下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张恩瑾看见迎面过来的两人,心里才明白这是被刚才那两人使了拖延计了,但现在明白过来已经迟了,只好准备着应付眼前的这两尊大佛。 “张督主可真是尽职尽责,这大晚上的还来抓人?”季修还未走到跟前,便朗声道。 “季大人说那里的话,职责所在,自然不敢怠慢。”张恩瑾面上风轻云淡道。 “我看未必吧。”卫轻奂的眼神从方攸身上一扫而过,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张恩瑾说道,但却让人听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这抓捕犯人的事,要么是归承令司管,要么再次之是我们大理寺的职务。张总督却越‘越俎代庖’替我们把事情办了,这教我和季司承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张恩瑾听完早已气得咬牙切齿,卫轻奂这个黄口小儿,自己刚在朝堂混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里吃奶呢,竟敢在他面前嚣张! “哈哈哈!”季修大声笑道,一把揽过张恩瑾的肩膀道“如此,恩瑾贤弟也该让季某人我尽尽职责!这几人就交给我去处置,恩瑾贤弟还是早点回府休息罢!” 张恩瑾看了一眼季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恨不得拔出剑来剁了它下酒吃。他的面上是再笑不起来了,因为强忍愤怒,面容显得极度不自然,“既然二位大人都亲自来了,我得给你们这个面子不是?”于是便吩咐手下的人放了方攸他们,而李景千的尸体则早已命人从后门抬走了。 “活人是交给我们了,还有死人呢?”卫轻奂笑看着张恩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张恩瑾冷哼一声,眯眼看着卫轻奂道:“卫轻奂,你别得寸进尺。”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令牌,只见上面刻着——“净世院督主”,旁边赫然是“御赐”二字。张恩瑾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众人,他来这里是张清圆的意思,就算你们二人一齐来,也休想插手。 即使他不掏牌子,季修和卫轻奂也猜到他来这里是受张清圆的指示,因此只是在试探他而已。 “恩瑾贤弟何必把张总督搬出来吓唬人呢?卫大人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季修顿了顿,接着道:“那这几人我可就带走了。” “他日若犯事,可别碰上我……”张恩瑾表面上是看着方攸和尚复他们说的,但谁都知道,他是给季修和卫轻奂一个警告。说完,张恩瑾便一挥袖,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张恩瑾走后,季修才拉下脸来,因为他不仅看见方攸和尚复在这里,连同季绘和赵柔他们居然也一并在,看来自己果然是太纵容他们了,竟然玩闹到青楼来了。 完了,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季绘看见父亲此时的样子,才知道什么叫吹胡子瞪眼。 “你们几个……”季修看着他们,努力平复着心情“马上跟我回承令司!” 刚进了一趟鬼门关,这下又得去一趟十八层地狱,尚复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卫大人,这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就先带走了。”季修对卫轻奂一抱拳就要带着众人回承令司。 “等等!”卫轻奂突然在身后,指着方攸道:“可否让她略留一留,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季修看了方攸一眼道:“你去吧。”说完,便领着其他人大步走了。 方攸心有些疑惑,怎么这个卫大人还有什么事要问自己?难道是上次的事情还没说清楚?再说阿倓不是去请师父和师兄了吗?怎么卫轻奂也跟着来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卫轻奂才对方攸开口道:“方才你可看见尸体了?” 方攸松了口气,原来他问的是这个,“是。” “可有什么异常? “看似是暴毙,可我却发现尸体的手指缝里似乎渗出了些黑色的血迹,但还没仔细检查,就张恩瑾的手下给抓了。” “是玄鸩毒,中了这个毒,便会出现你方才所说的症状。” “玄鸩毒?这么说他果然是被人害死的?”看来方攸猜得不错,“糟了!大人刚刚应该将那个青楼女子也一同救过来,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卫轻奂摇摇头道:“你觉得张恩瑾会乖乖把人交出来吗?不过你刚才说的,倒是印证了一件事,李景千的死是有人故意布的局,而出事之后,张恩瑾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现场,这就说明这布局的人正是……” “张清圆!”两人异口同声道。 “怪不得我说怎么刚出事,张恩瑾就来了。”方攸这下才恍然大悟。 “嗯,看来这件事和齐律的事情牵扯很大,多半是张清圆在背后搞的鬼。”卫轻奂皱起眉头,摸着鼻子道。 方攸觉得这个卫轻奂还真是聪明,况且从刚才和张恩瑾的对话看来,也挺有胆识,难怪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大理寺卿这个位子。 “昨晚的事,不知方协令想的如何了?”卫轻奂突然盯着方攸道。 看来他定是要把这事问个清楚了,方攸眼珠一转,如此也只好跟他耍耍小聪明,躲过一时是一时了,因此道:“今日也挺晚的,有些事这么晚依旧是想不起来。” 方攸本想着卫轻奂脸色该不会太好看,没想到卫轻奂却哈哈大笑,“也好,我们来日方长……”言毕,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攸一眼,便带着手下的人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方攸担忧着下次该怎么对付他才好。 “三妹妹?”卫轻奂刚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就从方攸身后传来,她的心咯噔一下,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各种情感瞬间翻涌上来。 方攸竭力压抑着心中各种情绪的来袭,良久都不敢转身去看身后的人,但最终还是不忍心,转过了身,眼前的人正是她多年未见同父异母的姐姐。 “三妹妹,是你吗?”施念在小心翼翼地叫着眼前的人,生怕声音太大把她吓走似的。 方攸深吸了一口气,面向着施念,眼神却游离不安。她的双手紧握着衣摆,艰难地开口,道:“好久不见。” 施念听到方攸声音那一瞬间,眼泪立即就涌了出来,她完全忘记了以往的种种,便冲上去一把抱住方攸。 方攸始终不敢相信这辈子还能再见到施家的人,她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她。 当施念的眼泪打湿她肩头的时候,她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她相认,看来以前的事情她是怎么也摆脱不掉了。 “阿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还好吗?”施念看着眼前的方攸,几年不见她陌生了好多好多,但依然还是那么消瘦。 方攸感觉如鲠在喉,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对,她还恨她,可是她现在是她这些年来唯一见到过的亲人了,于是勉强开口道:“我……挺好的。” “阿悠,你现在在干什么?在哪里住?”施念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过来,方攸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她的脑袋一团乱,本来以为逃离了那些事,施念的出现又将她拉回了六年前,只好反问施念道,“你呢?” 施念突然放开方攸的手,背过身去,好一会儿才又转过来,眼睛红红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身后的坠月楼,“那天家中被抄,没过多久……我就被卖到了这里……” 方攸之前大概是知道被抄家后,家中女眷的后果的,但当她亲耳听见,亲眼看见施念这个样子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 在这之前她对施念的印象,还是施府那个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又有些霸道蛮横的嫡女。那个叫做愧疚的东西又出来紧紧抓着方攸的心。 “这焉知不是报应呢?”施念苦笑道:“当初我和母亲那般刁难你们母子三人,害得你母亲和弟弟……如今我落得这样也是活该。” 她的话让本来就心软的方攸更加心生怜悯和愧疚,她拉起施念的手,好似放下了以往的仇恨,道:“为什么不逃?” 施念突然假装在接客的样子,将自己的身子靠在方攸身上,怯怯地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弯腰驼背的男子,那男子的眼睛如鹰眼一般,紧盯着施念。 施念的眼中出现惧怕神情,那是被人打过许多次,软弱又害怕的眼神,“不行的,他们看得很紧……三妹妹,你现在在干什么?被卖到哪里了?有没有人……欺负你。”施念小声问道。 “我现在……在承令司做事。” “承令司?就是那个替皇上办事的承令司?”施念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攸。 “嗯。” “那……那你是怎么进去那里的?听说那里的人个个都武功了得,三妹妹你……”即便得到了方攸肯定的答复,施念依旧觉得不可置信,一个罪臣的子女怎么还能入朝为官,这个三妹妹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以后不要叫我三妹妹了……也不要对其他人说我是施家的人,只当我是……只当我是刚认识的你,再有,也不许提以前的事……这些你要是都答应了我,我就将你从这里赎出去。”方攸道,她还是害怕的,但她依旧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姐姐待在青楼这种地方。 “为什么?三妹妹,你……你当真这么恨我们吗?连自己是施家的人也不肯承认了?你现在不是施悠,那你又是谁?三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现在叫方攸,你可以跟我身边的人一样,叫我阿攸。”方攸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敢看施念的眼睛,她是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我自有苦衷,但你若答应我上面说的条件,我现在就回去筹钱,赎你出去。” “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只要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三妹妹……啊不,方……方攸,只要能赎我出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方攸也不知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是在赎罪还是在只求个心里安稳,她始终还是没办法做一个彻底的坏人。 施念看着方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施悠,方攸,她们,是一个人吗? 第六章 方协令遭“二堂会审”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一回到承令司,便看到刚才一起去坠月楼的几人捂着屁股,哎呦声此起彼伏,心想惨了,自己怕是也逃不过一顿板子了,因此乖乖朝季修行了礼,“师父……” 眼见着这么多人一个个的挨了板子,季修的怒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他看着方攸,稍作停顿后,叹了口气,对其他的众人一扬手道:“都回去,下不为例!” 众人都当是季修为了给方攸面子,不好在大家跟前打她板子,因此都边走边捂着屁股,对方攸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刚才卫轻奂都问你什么了?”季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些急切。 方攸知道师父应该是不打算惩罚自己了,松了口气道:“方才卫大人问了我关于尸体的事情……” 方攸将在坠月楼发生的事一并都告诉了季修,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握,目光如炬,“这个张清圆真是卑鄙至极!连自己人也不肯不放过!” “师父,那现在怎么办?”此时,一直站在季修身后的萧弃白开口道。 “听说昨日五公主找你了?”季修转头对萧弃白道,“可有向你透露些什么?” “说是齐大人知道了张清圆的什么丑事,这才招致的这些麻烦……”萧弃白略作停顿,“还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 季修魁梧的身子轻微晃动,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季大人为了保住齐律,亦未敢同我说是关于张清圆什么样的事。” “这么说,惠妃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这才被……”方攸道。 季修叹了口气,但眼神仍旧有火苗在攒动,“是惠妃将此事告诉了进宫探望的齐家大夫人,大夫人又将此事转告给了齐大人。” “这么说,这件事就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了?”萧弃白忍不住插话道,“那齐律又是为何……” “定是张清圆想用齐律做要挟,逼迫齐大人。”方攸恍然大悟道,“那李景千也应该是张清圆找的一颗棋子罢了!可是现在唯一的线索——李景千也已经……”想到自己找李景千晚了一步,方攸就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 “还有机会。”季修打断方攸的话道,“坠月楼……” “坠月楼?”萧弃白道。 “李景千死在哪里,哪里就有问题,那坠月楼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老鸨不会没有靠山,和靠山联手杀人就更是小事一桩了。” “可老鸨不是已经被张恩瑾抓走了吗?”方攸道。 季修看着远处,眯起眼嗤笑,“傻徒弟,那是做给我们看的。” 方攸一拍脑门,既如此,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那位‘服侍’李景千的女子一直拉着自己不让进去,而那老鸨进房间后,没有被尸体吓到,反而是看见尸体跟前的自己时眼神有些惊慌。 方攸自告奋勇道:“师父,明日我再去坠月楼找那个老鸨探听探听。” “你不能再去了,她见过你,定会更加防范。”季修摇摇头,又看着萧弃白道,“你去罢。” “是。”萧弃白拱手道。 翌日清早,天阴得厉害,风吹得树上的嫩芽沙沙作响。方攸和往常一样,这个点就从家往承令司赶了,也不知今天会碰上什么事。 果然,刚到承令司门口,有个卫府的小厮已经在那里等着方攸了,说是卫轻奂有请。 方攸不敢推辞,只得跟赵柔打了声招呼,就跟着下人来了东市的一间茶楼里。她大概能猜到卫轻奂是因何叫她过来,在路上便想着该怎么应付他了。 “劳烦方协令先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一声。”那下人让方攸在房门外等着,自己先进去了。 “方协令,快请进。”不多会儿,卫轻奂亲自打开房门,对方攸笑脸相迎道。那下人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见过卫大人。”方攸连忙躬身对卫轻奂行了礼,眼睛余光却瞥见房中站着一位衣着华贵,有些年老的男子。不知卫轻奂这次又打算怎么套她的话。 “这位是刑部尚书,紫大人,亦是我的老师。”卫轻奂向方攸介绍道。 方攸眼睛瞪得圆圆地,慌乱行礼道:“小人承令司协令方攸,见过尚书大人。”这个卫轻奂怎么把刑部尚书也找来了,一个大理寺卿,一个刑部尚书,要是再来一个都察院的什么大人,那她可真是要被“三堂会审”了。 卫轻奂看着方攸一脸的苦相,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轻声道:“别怕。” 怎么可能会不怕,方攸手心又是出了一层汗,每次紧张的时候就这样,手脚冰凉,而且汗涔涔的。 “方协令,听闻昨日你曾与张恩瑾斗智斗勇,当真是有魄力,教人佩服。”紫香之笑眼看着方攸道。 方攸不敢抬头看他,诺诺地答道:“实在不敢当,承蒙尚书大人谬赞,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欸,张恩瑾看似脾气暴躁,但城府极深,可与他的师父张清圆比肩。以你的年龄和资历,能与他周旋那么久,实属不易。”紫香之道。 方攸听他的语气平易近人,便斗胆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位尚书大人,只见他面容和善,眼中堆笑,心中的警惕不由减少了几分。 “方协令请坐罢。”紫香之下之后对方攸道。 “小人不敢与尚书大人同坐。”方攸才不会坐下,坐下了就等于要正式开始接受这二位的“审问”了。 卫轻奂似乎看穿了方攸的心思,将她轻轻一拽,她便安安稳稳地坐在了自己身旁,“方协令才来就急着走?” “轻奂,不可无理。”紫香之道,像是在批评一个淘气的孩子。 卫轻奂看着方攸忐忑的样子,笑道:“今日找方协令来,有两件事。” 方攸搓了搓手,依旧低着头道:“是,大人吩咐就是了。” “第一件事,我和老师打算向圣上请旨,让大理寺来审理李景千的案子,到时还请方协令来做个人证,如实陈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卫轻奂慢条斯理地道。 方攸这才抬起头,惊喜道:“这是自然!只要大理寺能审理此案,我自当十万个愿意去做证人。”言毕,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于激动,解释道:“李景千是齐家这件案子重要的线索,师父为齐大人的事已经奔走了许久……” “向皇上请旨这件事正是季大人相求……”卫轻奂接着道。 “那小人就替师父多谢尚书大人和卫大人了!” “即使没有季修相求,我也会这么做的。张清圆一日不倒,这世道就一日不能清明!”卫轻奂将手握成拳,锤得桌子发出闷闷的一声。 “季大人虽说一直对外声称不是我们内辅党的人,如今看来也是敌不过这乱世了。他早该知道,凭他一人之力是撼动不了这世道分毫的。”紫香之道,方攸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将这话转给师父听,同时也告诉自己,师父已经是他们内辅党的人,那么承令司也就是内辅党的承令司了。 方攸只得点头应和着,看来师父终是做出了妥协。 “季大人有勇有谋,方协令亦是青出于蓝。”卫轻奂道。 “不过谨记师父的教诲……并跟着办了些案子而已,大人过奖了。”方攸有些结巴道,手指变得更凉了。 “这么说,方协令的记性挺好啊。”卫轻奂道:“怎么我问你的事就总想不起来呢?” “我上次已经……回答过大人了。”方攸吞吐道。 “哦?你们二人所谈何事?”紫香之放下手中的茶杯,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 “正是有关家父之事。”卫轻奂附和道。 紫香之面满哀愁地叹了口气,看向方攸道:“卫大人同我交情颇深,轻奂和我亦暗中调查了此事多年,若方协令知道些什么,还烦请告知我们师生二人,老朽在此先谢过了。” “不敢不敢……”方攸急忙起身,对紫香之鞠躬道,“只是实在不知大人所言何事。” 紫香之摩挲着扳指,声音低沉了下来,“你若老实说了对彼此都好,若再隐瞒,那你便是同我,同朝廷作对!这两个后果孰轻孰重,你该知道。” “尚书大人,兵部李大人说有急事找您。”门外小厮的声音突然传来,想来是要紧事,否则他也不敢贸然打断房里的谈话。 紫香之摩挲扳指的频率突然加快,起身盯着方攸,眼中全然没了初见时的笑意,“方协令好好考虑考虑罢。”言毕,朝卫轻奂稍微点头示意,便步履匆忙地下了楼。 紫香之一走,方攸才放松了下来,攥着的拳头微微展开,指尖也渐渐恢复了些温度。 “方姑娘,我们也下楼走走罢。”卫轻奂起身,低头看着方攸,面上云淡风轻,话里的语气却不容反驳。 他突然叫她方姑娘是什么用意,难不成想开始套近乎了?方攸边思索,边跟在卫轻奂身后下了楼。 街上人声嘈杂,却都是乱而有序的。 “方姑娘,上次在坠月楼,我算不算是救过你呢?”卫轻奂看着街道两旁的人,随口道。 “自然是算的。”方攸从茶楼出来,依旧跟在卫轻奂身后,眼神飘忽,似答非答道。 “那你就该认真回答我。”卫轻奂停下步子,方攸直直地撞上了卫轻奂的后背,她摸了摸被磕的鼻梁,这个卫轻奂看着有些清瘦,没想到身板还挺硬朗,“大人,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子,你为什么总不信我呢?” “你在撒谎!那日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卫轻奂低头看着方攸,有些愠怒道。 方攸抬起头,正对上了卫轻奂的眼睛,刚想说话,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女子骑着棕色的马疾驰而来。 那马儿似乎不太听背上之人的话,在街上撒开蹄子,掠过卫轻奂和方攸身边,将二人的衣摆和头发都带飞了起来,横冲直撞地朝城门奔去。 卫轻奂和方攸互看一眼,这女子不正是当日在坠月楼‘服侍’李景千的那位! 方攸一个轻功追了上去。那棕色的马儿跑得极快,未等城门守卫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城门外了,方攸紧跟其后。棕马四蹄飞驰,进了城外树林。 方攸渐觉有些体力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眼看着那棕色马儿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忽而听见身后一阵马蹄疾驰之声。 回头正看见卫轻奂骑马背上,向她伸手,“上马!” 第七章 追嫌犯雨夜困林中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抓住卫轻奂的手,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的马背。 “抓紧我!”卫轻奂对身后的方攸道,说完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一吃力,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 方攸本来只是关心着能否追上前方的人,谁知卫轻奂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让她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悄悄往后挪动,想让自己的身子和卫轻奂的后背之间留点缝隙,但身下的马儿正好跃了起来,准备跨过面前倒下的一节大树,以致方攸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几乎跌下马。还好卫轻奂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方攸的手腕,才将她拉了回来。此时方攸整个人便趴在了卫轻奂的身上。 “没事吧。”卫轻奂大声道。 “没……没事。”方攸又惊又羞道,想松开抓在卫轻奂腰间的手,卫轻奂又将她的手按了回去,道:“抓紧了。” 追了许久,前面的棕马似乎是有些累了,渐渐慢了下来。不消片刻,两匹马已经并辔而行。 “姑娘,我们是来帮你的……”卫轻奂十分真诚地对棕马上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神色慌张地看了一眼卫轻奂,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双腿一夹马腹,棕马便准备使出最后的力气窜向前去。 卫轻奂眼疾手快,侧身拉住了棕马的缰绳,两匹马几乎快要撞到一起,方攸急忙扑向前,拉住了自家马的缰绳,这才将两匹马略拉开了一些。 谁知那女子突然掏出袖中的匕首,慌乱中刺向卫轻奂,卫轻奂向前闪躲不及,被刺中了肩膀。 “唔……”他闷哼一声,吃痛从马上摔了下去,但手里仍旧死死攥着棕马的缰绳。棕马嘶吼一声,扬起前蹄,那女子也重重从马上摔了下来,袖子上还沾着卫轻奂的血。 “卫轻奂!”方攸情急之下喊出了卫轻奂的名字,她勒紧缰绳,没等马站稳,就飞身下地。 摔下地的女子,踉跄地站起身,边往棕马跟前退,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肩膀的卫轻奂。 “卫轻奂……”方攸看见卫轻奂肩头的匕首,声音柔了下来。 卫轻奂朝方攸指着那个瘸着步,准备再次上马的女子道:“别让她跑了……快……” 方攸一回头,那女子正在艰难上马,她心里着急卫轻奂的伤,于是便一记手刀先劈晕了那女子。 卫轻奂眼看那女子跑不了了,才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头点了地,临昏迷前耳边是方攸呼唤他的声音,“卫轻奂……” 这个小协令怎么胆敢直呼他的名字?但他闭上眼睛时,却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安心…… 方攸牵着两匹马,两匹马各驮着一个人,站在一处小而破旧的土地庙跟前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找到出口之前得现在这里歇脚了。 卫轻奂是被肩头的伤隐隐痛醒的,他缓慢地抬起眼皮,方攸的脸就猝不及防地映在了他的瞳仁里。 她正在认真为他包扎伤口,微蹙的眉头有些杂乱之美,然后向下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眉尾逐渐锋利,眉下是她被火光照耀着的明亮清澈的剪水瞳,几缕松动的发丝因为脸颊上微出的汗而顺着鬓角贴到了娟秀清瘦的下颌上。 方攸只顾着为卫轻奂包扎伤口,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卫轻奂正凝神观察着自己,被吓得一个咧跌朝后坐在了地上。 卫轻奂想伸手拉住她,奈何一伸手牵扯了伤口,于是又捂着伤口“嘶嘶”起来,靠在供奉台上的身子也有些歪。 方攸别过头,将卫轻奂的身子扶正,道:“你……你好些了吗?” “你用什么给我包扎的伤口?”卫轻奂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肩头的伤道。 方攸扯了扯身上残缺的衣摆,有些拘束道:“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觉身上一热,原来是卫轻奂将自己外面披着的长袍裹在了她身上。 方攸想脱下来,却被卫轻奂制止了。 “可是,你的伤……” “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无碍。”火光的照耀使得卫轻奂原本硬朗的侧脸显得柔和了几分,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威严。 方攸觉得有一股什么暖暖的东西流进了心里,她红着脸对卫轻奂露出了一个感谢又十分不自在的微笑,然后将卫轻奂长袍的两袖系在腰间,正好遮住了被撕掉的衣摆之处。 “那个青楼女子呢?”卫轻奂在狭小的地方四处张望着。 “她还没醒,不过我找了藤条,将她的手脚都捆了。”方攸道,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被她捆在桌角,还未清醒的女子。刚才着急卫轻奂,情急之下将她打得重了些。 卫轻奂看到那女子,这才安心下来,并试着起身,“这是哪里?” “是城外树林的土地庙。我们大概是迷路了,我在这地方找了好久也不见出口。”方攸扶着卫轻奂站起来,焦虑地看着外面。 天空忽然划过几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隆隆雷鸣,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雨要来了。 “糟了,马还在外面!”方攸松开卫轻奂的手,准备去将外面的两匹马牵进来。卫轻奂急忙忍痛拉住她道:“危险!” “外面都是树,那两匹马更危险!”方攸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 卫轻奂看着方攸清瘦、固执的背影,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两人还算走运,电闪雷鸣下,一人牵着一匹马毫发无伤地进了庙里,刚进来外面就开始雨声大作。两匹马亦很乖的待在庙里,大概也知道里面比外面安全些。 原本就逼仄的地方,再加两匹马,显得更加拥挤了。 方攸坐在角落里,嘴唇冻得有些青紫,满怀心事地看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柴火此时也已经烧尽,庙里更冷了。 卫轻奂将身子往方攸跟前挪了挪,“这样暖和些。” 方攸下意识想往旁边移,奈何旁边是一堵墙,只得缩了缩身子,有些拘谨地朝卫轻奂点点头,便再不言语,仍旧看着外面滴滴答答落下来的雨,俨然忘了跟前的人是大理寺卿。 卫轻奂倒朝她笑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在世间都像这雨珠子似的,无根无源,等太阳出来之后就都消散的无踪无影了。”方攸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忙朝卫轻奂摆手,“还请大人莫要在意,我可能是一时魔怔了……乱说的。” “你说的对……”卫轻奂也看向外面,眼神扑朔迷离,“但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让你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无依,甚至能够在这天地间感受到不朽。” 卫轻奂的话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在方攸的心里晕开层层涟漪,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吗? 半晌无言,只有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大人,你上次问我的事情,和令尊有关系吗?”方攸的声音夹在雨声中,幽幽地传来。 卫轻奂没想到方攸竟会主动问起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又期待地看着她点点头,道:“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一声雷鸣好像打醒了方攸,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问了些什么,怎么别人稍微说些好话,自己就这么轻易的放下了戒备,只好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觉得这么下去不好,想着和大人把误会解开。” “误会?”卫轻奂眯起眼,语气有些失落道,“那么你那日的眼神……” “那日……大人离我那么近,我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方攸道。 卫轻奂思索着,“但我初次见你便觉得眼熟……” “天下长得相像之人有许多,大人认错了也有可能。”方攸也有些好奇,怎么难道卫轻奂以前真的见过自己? 卫轻奂看她满脸真诚,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况且起初他也并不确定,他摇着头,眼神落寞,悔着自己不该将此事这么匆忙的告诉老师。 “好……我信你。”卫轻奂道,若她真是自己寻觅之人而又不愿承认,刚才就不会救自己,又或者会趁人之危也未可知,因为若换成他便会这么做。 方攸松开紧捏着衣角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有些发白。她朝卫轻奂点点头后,匆忙将脸转向了一边。 两人静默无语的时候,被捆着的女子那里忽然传来了声音。那女子睁开眼,看了一眼周遭,挣扎着想摆脱藤条,“放开我……” 方攸和卫轻奂见她转醒,忙凑到跟前,卫轻奂道:“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那天在坠月楼发生的事。” “我……我不知道……别问我……”那女子屈起双腿,拼命摇着头,眼泪瞬间铺满了脸。 方攸握住那女子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道:“只要你将实情告诉我们,我们定会护你周全。” “没用了,没用了,胡郎死了,都没用了……”那女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神空洞洞地看向前方。 “胡郎?”卫轻奂和方攸互看一眼,两人大概猜到了胡郎应该是这女子的情郎。 “他是怎么死的?”卫轻奂问道。 “为了让我逃出来,被净世院的人杀了。”那女子木木地回答道,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想不想报仇?”卫轻奂盯着她,语气严肃。 “报仇?净世院权势滔天,就凭我一个青楼女子,该怎么给我的胡郎报仇?”那女子声音哽咽。 “我是大理寺卿卫轻奂,只要你将当天做过的事如实交代,我便能替你的胡郎报仇。”卫轻奂道。 那女子仔细看了卫轻奂一眼,才发现他便是那日在坠月楼门前堵住张恩瑾的那位卫大人,“卫大人?”那女子思索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好,我说……” “李景千是我的老主顾,他每次来都会给我许多珠钗和银两,甚至还过说要赎我出去,让我给他做妾室。我有胡郎,当然不会同意他……”那女子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悲怆,继续说道:“后来有一天,妈妈来找我,给了我一包‘药粉’,说是让我下在李景千的酒里,若我不从,她就不让我和胡郎再见面,我放不下胡郎,便应了她……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果然没错!”卫轻奂道,“等雨停了,你便跟我回大理寺。” 第八章 少年郎不解青梅意 - 女侍卫 - 樵苏 天刚亮,乌云便很快消散了。卫轻奂和方攸不放心那女子,依旧用藤条捆了她的双手,才带着她出了土地庙,四处寻觅着出路。 因为天晴的缘故,几人依着太阳和影子很快找到了城门所在的方向,刚到大理寺的门口,便有人出门来迎接卫轻奂了。 卫轻奂便吩咐可信之人将那青楼女子带走并好生看守,再嘱咐其他人将两匹马安顿了,之后对身后的方攸道:“累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 “大人你的伤……”方攸看着卫轻奂肩头被自己衣服包裹着的伤口,又渗出了隐隐血迹。 “不碍事,我回府便找太医来瞧瞧。”卫轻奂说完,便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早已有人为他备好的马车。 方攸点点头,一晚没回家,指不定薛氏母子怎样着急,才走两步又想起卫轻奂的衣服还没还给他,回身刚欲开口,哪里还有卫轻奂的身影,只看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绝尘而去。也好,等洗干净了再还他。 方攸刚踏进家门,薛氏就急忙上前询问她昨夜去了何处,但方攸和薛倓在承令司常会遇到这种需要在晚上行动的案子,故而薛氏并无对此事的惊讶之意,只是关心方攸的安危。 方攸也对薛氏报了平安,后只匆匆吃了两口她为自己准备好的饭食,回房换了衣物,将卫轻奂的衣服压在枕头下,便着急着回了承令司。一进门,就看见萧弃白一脸凝重地踱着步。 “师兄!”方攸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和师父!” 萧弃白看她回来,也一脸急切道:“正好,我这里也有急事要告诉你。” “你先说。”方攸以为是萧弃白从坠月楼的老鸨那里问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萧弃白狠狠地叹了口气道:“齐夫人……疯了。” 方攸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 “齐夫人不知从哪个下人那里听信了谣传,说齐律被判了死罪,一时急火攻心昏了过去,待醒来时便举止失常了。”萧弃白道。 方攸惊讶之余便思索了起来,“那传谣之人呢?” “已被找到了,只说自己是随口说的,其他一概不承认。”萧弃白道,“听其他下人说,此人平时并不爱嚼舌根,更别说是妄论主子的事了。” 方攸道,“除非……他是专门说给齐夫人听的!” 萧弃白点头道:“这个下人与齐夫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必定是受人指使。” “张清圆。”方攸随口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萧弃无奈地摇着头道:“齐家这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方攸打断他,“还有希望。我正要跟你和师父说这件事呢,昨日我和卫大人在街上碰到了那日李景千出事时服侍他的青楼女子,她将自己受坠月楼老鸨指示,给李景千下毒的事全都告诉了我们,人现下正在大理寺关着。” 萧弃白听闻激动地拍手道:“好!好!天无绝人之路!我这便去齐府将此事告诉师父和齐大人!” “师兄等等!”方攸叫住萧弃白道:“昨日你可去过坠月楼了?” “去过了,不过那老鸨嘴严得很,我和她周旋了许久,竟半句有用的话也套不出来。”萧弃白的话语中难掩失落之意。 方攸也苦恼起来,照师兄这么说,若她到时候去赎施念出来,免不了又得再见那老鸨,她如此难缠,若到时候认出了自己不肯放人怎么办?因此有些犹豫地对萧弃白道:“师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萧弃白眼神落在方攸踌躇不安的双手上道。 “我那次去坠月楼,偶然遇到了同乡的儿时玩伴,听她说我离开后不久,家乡便因旱灾,连年颗粒无收,家家都背井离乡去了别处逃难。她在和家人逃难中走丢,被人牙子卖到了坠月楼。我见到她一时于心不忍……便答应了赎她出去。”方攸道,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扯谎真是顺口就来,“可是那日我和那坠月楼的老鸨有过冲撞,怕她不放人,到时候我筹够了钱,还请师兄代我去赎了同乡好友出来。” “这有何难,只是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些钱赎她?你的月例银子可就只有三两。”萧弃白知道方攸素来心善,只是从青楼赎人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沉思片刻,道:“这样吧,到时候咱们俩将各自的积蓄凑一凑,看够不够。” 方攸有些犹豫道:“不行,我自己的事,怎么能让师兄你出钱。” “咱们俩还在乎这些?”萧弃白笑道,摸了摸方攸的头,“这会儿我先去找师父和齐大人,回来便给你凑钱。” “师兄……”方攸还想推辞,萧弃白已经摆着手出了承令司。 卫轻奂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紫府门前,他掀开帘子已有小厮蹲在那里接他下轿了。 “大理寺卿卫大人找尚书大人有要事,请速速通报。”卫轻奂身边的小厮对紫府的看门人道。 那看门人自是知道卫大人是他家尚书大人的得意学生和紫府未来的姑爷,因此还没等那小厮说完话,早已开门相迎了。 卫轻奂在客堂等着老师的到来,片刻,就见紫香之一手背后,一手摩挲着扳指走来,十分端庄持重。 “老师。”卫轻奂忙起身对紫香之行礼。 紫香之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搀起了他,道:“可是在那个协令身上问出什么了?” “没有,原是我看错了人,这才来向老师请罪。”卫轻奂毕恭毕敬道。 紫香之闭上眼睛,良久,似乎叹了口气,道:“什么请罪不请罪的,只是卫安兄的事积压在你我心中太久了。你也是一片孝心,唉,只怪天道不仁啊。” “老师,”卫轻奂打断紫香之陷入悲痛的情绪,道:“还有个好消息。” 紫香之睁眼,看着他道:“哦?快讲。” 卫轻奂将他和方攸偶遇那位青楼女子的事告诉了紫香之,只见他长舒一口气,语气有些激动道:“如此,这几日派人紧盯着那坠月楼的老鸨,待我们将李景千的这件案子接到手,一切都好办了!” 卫轻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有些担忧,但愿如此。 才出客堂,卫轻奂就看见一抹杏黄的身影立在门外不远处。 紫妙棠朝卫轻奂盈盈一拜,道:“卫哥哥安好。” 卫轻奂也回礼,“棠妹妹好。” “卫哥哥这是要走了么?”紫妙棠步履轻盈地朝卫轻奂走来。 “嗯,刚和老师议完事,现下还要回大理寺处理事务。”卫轻奂盯着紫妙棠的衣服,似乎每次和她见面,她的衣服上绣的都是温和的海棠花,正如眼前之人一样的性情。 卫轻奂从小就被告知自己和紫妙棠是指腹为婚,长大后是要娶紫妙棠为正室的。但因父亲突然无辜枉死,紫香之为表对挚友的哀思,决定不查清卫安真正的死因,家中决不再办任何喜事。因此卫轻奂和紫妙棠的亲事也就一直拖了下来。 “卫哥哥许久都未来府中看我了,这次才来,就这么急匆匆的走吗?”紫妙棠娇嗔道。 “棠儿。”紫香之听见女儿有些轻率的话,面上愠怒道:“回你的闺房待着,这里岂是你能来的?” 紫妙棠眼中蓄泪,诺诺地道:“是。” 紫香之看女儿委屈的样子,一时心软下来,悔自己刚才说的话重了些,“棠儿,我们近日有要事在忙……” “父亲不用为难,本来就是棠儿的不是,棠儿这便退下了。”紫妙棠向紫香之福身道,随后拉过卫轻奂,将一个精致的玉佩穗子交到了他手上,道:“卫哥哥,这是我前些日子刚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卫轻奂接过穗子,微微一笑,“喜欢,棠妹妹的手愈发巧了。” 紫妙棠听闻娇羞一笑,红着脸满心欢喜地去了。 紫香之看在眼里并未再说什么,他总觉得他的这个学生对棠儿看似毕恭毕敬,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也不知当初指腹为婚的这门亲事对女儿而言是好是坏。 次日,大殿之上,庄宣帝懒懒地斜靠在龙椅扶手上,身旁太监总管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皇上,臣有本启奏!”卫轻奂上前一步道,“臣想请旨,让大理寺接手李大学士一案。” 庄宣帝抬起眼皮,看着坐在自己左下方眉髯皆白的张清圆,道:“结案否?” 张清圆慌忙起身,弯腰拱手道:“回圣上,已结案,乃系李大学士暴毙身亡。” 庄宣帝将目光落在卫轻奂身上,道:“既已结案,卿不必再审。” 卫轻奂就猜到张清圆必不会放人,因此只得做出最后的打算,咬牙说道:“皇上,臣有关于此事的证人,那证人说是她因受人指使,给李大学士下的毒,故而李大学士并非暴毙而亡,实为中毒身亡,故臣想请旨让大理寺复审此案。” “哦?”庄宣帝坐直了身子,“既如此,也不必让大理寺再审了。将证人带上殿来,朕亲自审问。” 第九章 卫轻奂失策被禁足 - 女侍卫 - 樵苏 那青楼女子被弯弯绕绕地带进了宫中。临到大殿不远处,忽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悄悄抬头,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被张恩瑾控制着。 “凝儿!”胡瑞朝她喊道,“凝儿,别管我,他们是用我来要挟你的……”话未说完,便被张恩瑾硬拖走了。 “胡郎!”周凝儿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了,泪珠子又流了下来,胡郎还活着! “你可是周凝儿?”庄宣帝的声音从周凝儿的头顶传来,她跪在地上怯怯地答道:“是。” “是你给李景千下的毒?”庄宣帝接着问道。 “是……”周凝儿突然顿住。一旁的卫轻奂双手紧握。 “是……是卫大人逼我这么说的。”周凝儿有些结巴道,她的额头渗满了汗水,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为了胡郎,她只能这么说。 “你!”卫轻奂仿佛遭到背叛似的想冲上前去辩解,却被紫香之一把拉住,在他耳边小声道:“不可。” 卫轻奂听到老师的话,虽还有些不甘心,但上面坐着的可是皇上,故而也只得愤愤站在一旁。 “卫爱卿,你怎么说?”庄宣帝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 “皇上,她在说谎!”卫轻奂音量提高几个高度道,又咬着牙低头对跪在地上的周凝儿轻声道:“你不想报仇了吗?为何说谎?” 周凝儿不敢说话,亦不敢动,只要能保胡郎一命,哪怕是对皇上说谎,就算是死,她也愿意。 “说谎?那这又该如何是好?”庄宣帝继而将目光落在张清圆身上道:“你说呢,张爱卿?” 正闭目养神的张清圆听到皇帝的询问,微微勾起嘲讽的嘴角,白色的胡须也跟着动了一下。他睁开眼,盯着卫轻奂,道:“卫大人可是对本官办事,对净世院办事有什么不满?所以才特地安排这一出戏?” “这个他自然不敢。”紫香之站出来道,“皇上,可否容臣说两句。” “讲。”庄宣帝道。 “卫大人也是想还李大人一个清白,才轻信了此女的妖言,看眼下的形势,怕是卫大人和皇上都被此女给戏弄了。看来此女心机甚重,皇上非得严惩了她不可。”紫香之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些话。 “臣附议,这个周凝儿罪该当斩。”张清圆终于起身道。 大殿一时悄然无声。庄宣帝从太监总管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枚丹药,不紧不慢的放进嘴里,再接过另一个太监托盘里的茶杯,一仰头,丹药便被茶水送进了肚中。 庄宣帝轻咳一声,这才开了口,“斩。” 紫香之额头已是冷汗淋漓,心中只道惊险,张清圆若不是盼着周凝儿早些消失在这世间,今日也不会说那句话,加上皇上再一仔细追究起来,他和卫轻奂可就在劫难逃了。 周凝儿脑袋一片空白,那太监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只是任由自己被人拖出了大殿,惟愿胡郎能够安然。 卫轻奂看着被拖走的周凝儿,她丝毫没有反抗,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嚅嗫着什么。 卫轻奂的眼中不知是怎样复杂的神情,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太快了,一个人的生死,就在那龙椅上之人的一念之间。虽说他往日判处死罪的人也不在少数,但那都是经过万分仔细的推理和实打实的证据才敢下的决断。 周凝儿被拖出殿外后,庄宣帝在太监总管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太监总管恭恭敬敬地应和了,随后又扯着尖细的嗓音道:“传圣上口谕:大理寺卿卫轻奂,欺君罔上,但朕念其平日恪尽职守,故罚其在家中禁足思过三月,任何人不得探视。钦此。” “臣,接旨。”卫轻奂呆呆地跪在了地上,内心无悲无喜,眼中满是迷茫,他的耳边突然想起母亲的话,“你可知,自古朝堂无忠佞,全在天子一念间啊。” 待众人都退下,张清圆捧着一个檀木盒子,上面雕着的镂空仙鹤栩栩如生,盒中放着一枚与庄宣帝方才所服的色泽不甚相同的丹药,道:“皇上,这是臣新炼制的丹药。臣已亲自服用过七七四十九天。” 庄宣帝看了那丹药一眼,让身后的太监总管收了,甚是满意地对张清圆道:“爱卿辛苦了。” “为皇上办事,臣在所不辞。”张清圆跪在地上,大声道。 卫轻奂和紫香之才出大殿,就看见身着金丝线绣制蟒袍,头戴簪缨冠的七皇子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七皇子常谡似乎并未被刚才的事影响,嘴角依旧是淡淡地笑,语气平和地对二人道:“今日之事,卫大人和紫大人辛苦了。” 卫轻奂和紫香之连忙行礼,道:“不敢当。” 常谡示意二人边走边聊,二人便恭谦地跟在其身后。 “听说承令司的季大人也在调查这件事?”常谡看着台阶下季修的背影道。 “是。”紫香之答道,“齐大人对季修有提携之恩,因此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为齐家的这件事情奔波。前些日子他来找过老臣,说是想请臣帮衬一二,话中意思似有所妥协,臣想着‘内辅党’该是时候再添人进来了。故殿下大可不必担心此人。” 常谡眼中笑意更甚,“净世院手握半个皇城的兵权,如今季修加入我们,另外半个皇城的兵权就算是归我们所有了。”说完,略停下步子,看了卫轻奂一眼道:“只是这三个月委屈要卫大人了,等有机会我便向父皇请旨,提前解了你的禁足。” 卫轻奂眼中无神地点点头,“多谢殿下。” “卫大人可还有什么心事?”常谡看出卫轻奂的异样,问道。 卫轻奂是有心事,但他怎么能对一个皇子说,你爹杀人不过脑子?况且如今他和老师力保七皇子,也是因为他看中了七皇子不会像庄宣帝这般。因此只是摇摇头道:“只是方才又被张清圆降了一军,心有不甘而已” 常谡仰头笑道:“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他净世院说要净人心,净人世,如今人心人世倒是被他们搞得污浊不堪,且看他能得势到几时?” 这几日卫轻奂都被禁足在家,大理寺的事务也一概管不到,只能让身边的人在外面探听,再回来告知自己。 承令司众人也是整日眉头不展。眼看着卫轻奂被关,张清圆向皇上请旨接手了齐律的案子,季修和齐荣更是火烧眉毛般焦急。 方攸和萧弃白除了要操心齐律的事,还得为赎施念忙着筹钱。 这日,方攸突然灵光一现,对萧弃白说:“师兄,咱们这些人近日轮流着去找那老鸨都没套出什么话来,我现下想了一个主意,你听听可行不可行?” “先说说。”萧弃白忙凑过身来。 “咱们这么多人都乔装去了坠月楼,那老鸨警惕心定是很高了。我想……”方攸附在萧弃白耳边道。 “好主意!没看出来呀阿攸,你的鬼主意比尚复那小子还多啊。”萧弃白连连点头称赞道。 “他那是鬼主意,我这可是正经主意。”方攸替自己辩解道,“不过这次还真得让尚复帮着演一场戏了。” 夜灯初上,方攸一身男装,再一次踏进了坠月楼,她左顾右盼地瞧着四周,只盼着不要被那老鸨撞见。 “姑娘,你们这里可有个叫施念的?”方攸随便逮住一个坠月楼的女子就问道。 “哎呦,这不是上次找茅房的那位小爷吗?”玳娣在坠月楼已五六年,早已练就了一身看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方攸看着她半晌,才想起来眼前之人正是上次将身子靠上自己的那个女子,“好……好巧啊。” “小爷怎么这次不是来找奴家?”玳娣话中似乎带着醋意,谄媚道,说着又准备将丰腴的身子朝方攸靠过来。 方攸眼疾手快地将她稳稳扶住,道:“只因我上次答应了施念姑娘,再来寻她的。还请姐姐帮我这个忙,带我去找她罢。”说完,随后从袖中逃出了些碎银子塞到了玳娣手中。 那玳娣接过银子,面上笑意更浓,朝四周望了一眼,随即立刻将银子揣进了怀中,对方攸道:“你算是找对人了,偏我刚刚才见了她。她因不好生接客,这会正在妈妈房中挨骂呢。”说完就对方攸比了个手势,“你跟我来罢。” 方攸看她似乎是想直接带自己去那老鸨那里,便慌忙将她拉进了一间空屋,“好姐姐,我就不过去了,烦请你帮我叫她过来,就说……就说三郎找她有急事。” 玳娣看了方攸一眼,嗤笑道:“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呢。好罢,我去帮你找她来。” “多谢姐姐。”方攸看着玳娣出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玳娣去了不多会,施念便急匆匆地进来了。她一见到方攸,眼泪又几乎夺眶而出,“三妹妹,你可来了……” “嘘!”方攸连忙制止她。 “啊对,阿攸,”施念想着该怎么称呼,“三郎?” 只见方攸点点头,她才继续说道,眼中满是期待,“三郎,你是来赎我出去的吗?” 方攸摇摇头,“还没凑够银两,但不出这一个月,我便能赎你出去了。” 施念听她这么说,有些失望,但又无奈的点点头,“我在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方攸拉起她手,像是安慰似的说道:“放心,我会尽快凑够钱的。这次来找你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施念好奇道。 方攸贴在施念耳边轻声道:“有关李景千的案子。需要你去找老鸨,先拖住她,之后我们会使一个调虎离山计引她出来,这时候你记得守住门,等我进去搜查她的房间……” “这……能行吗?”施念面露担忧,眼神怯懦地问道。 “放心,你只帮我守住门就行。”方攸道,“这件事成功的话,你可是个功臣,到时候给那老鸨一定罪……” 施念听闻可以给那狠心的老鸨定罪,便止不住的点头答应,眼中亦是怯懦全无,照着方攸的指示就去了老鸨房间。 第十章 搜证物落水被搭救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见施念进了那鸨母的房中,忙动身去找萧弃白和尚复,只见二人为了掩人耳目,亦为了不被那鸨母认出,皆粘了满脸的络腮胡子,此时正在隔壁房中找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逢场作戏呢。 萧弃白笨拙地搂着那女子的肩膀,像是搂着自家兄弟似的。方攸捂嘴一笑,尚复这样子还看得过去,平时沉稳内敛的师兄这样,怎么就这么好笑呢。 方攸心中计算着时间,等差不多一刻钟后,她对房中二人做了一个手势。二人见了,立刻回应了她。方攸便偷偷摸摸地躲在了鸨母房间的角落的一个大盆景后面,她本来便瘦,被盆景一挡,不仔细瞧还真看不见。 不出片刻,萧弃白和尚复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声音愈加激烈,那名服侍二人的女子一脸惊慌的出了房子,直叫人去找鸨母来,说这里有人寻事。 那人即刻便来这边向鸨母通传,鸨母亦听见了响动,不等那人说完就急急忙忙出了来,直奔萧弃白和尚复那边去了,并吩咐来通传之人锁上房门。 施念这时也从房间出来,望了一眼四周,对那通报之人说道:“我来锁门,你跟着妈妈去,帮衬着她点。”那人听闻也急匆匆跟在鸨母身后走了。 方攸趁机迅速溜进了房间,并让施念关上门守在外面。 方攸在鸨母的房间扫视了一圈,这么大的房子,得找到什么时候。翻找了许久,方攸听到外面的声音似乎渐渐平息了下去,心中暗暗紧张起来,加快了手下翻找速度。 就在方攸一团焦急时,忽一抬头,看见了面前紫檀木的架子上除了一些古董陈设,还有几本书在那里。 一个平时只会涂脂抹粉的鸨母,难道还有闲情看书?方攸心下疑惑,随后翻开了架子上的一本书,发现这书中间是镂空的,那空着的地方放的正是自己要找的证据——书信。 “妈妈,您怎么这快就回来了!”施念的心突突直跳,怎么办,三妹妹还在房间里,只好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你在门口做什么?”鸨母盯着她问道,又转身看着身后刚刚那个给她通传消息之人,语声更加尖锐道:“不是让你锁上门吗?” “施念姑娘说……” 那通传之人的话还未说完,鸨母便推开施念准备进房里。 “妈妈,刚才,刚才那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是谁在闹事……”施念打算继续拖住鸨母,但鸨母似乎并不领情,直接就将她推向了一旁。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鸨母目光锋利地看了一眼最里面的紫檀木架子,随后收回目光,对身后的人道:“去再给去我打听打听,刚才闹事的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施念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长舒口气,却又有些疑惑,三妹妹是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自己一直在门口,怎么没看见她?本欲再细看看,但碍于鸨母的目光,只得乖乖先走了。 待鸨母出去将门锁了以后,方攸一翻身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她摸了摸怀中鸨母和那些朝中官员来往的书信,虽然被困在了房里,但脸上还是荡漾出了一丝笑意。 喜悦完之后,方攸才开始发愁怎么出去,这个鸨母的房间连个窗户也没有,该不会就是为了防止她这样的人进来吧。随后又担心若自己一直出不去,鸨母突然什么时候回来,自己不正好让人家瓮中捉鳖了吗? 方攸想实在不行就撞门而出,但万一外面有人,岂不是被撞个正着了。于是便灰着心,想凭着最后一丝希望,四处摸索着看是否有哪里有机关能把门给打开。 正当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珠钗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一声响动,回身一瞧,只见墙上的壁画移动了位置,壁画后是一个小洞,正好能容一人通过。 方攸兴奋地几乎跳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虽然不知那边是什么地方,但这好歹也算是一条出路了。 等方攸拿着烛台穿过那个洞口,映入眼帘的是几个装饰精美的大箱子还有旁边的一扇小窗! 方攸本想直接跳窗而逃,但又好奇这个鸨母的大箱子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她打开那几个箱子,眼睛立刻瞪得圆鼓鼓的,箱子里成堆的金银珠宝几乎快把她的眼睛给闪瞎了。 放在原来,方攸对这些钱是没什么概念的。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平日也不怎么涂脂抹粉的,吃穿用度皆花费不了多少钱。和薛氏母子住在一起后,吃的有薛氏在院中种的菜和薛氏在外面商铺买的其他粮食,衣服有薛氏亲手为她缝的。她几次想把自己的月例银子给薛氏保管,薛氏都不肯收,最后她以分开居住为由,薛氏才终于勉强接受她每月给自己一两银子以补贴家用。 现在为了赎施念出去,她已将自己连同萧弃白的积蓄都搭在里面了,却还是不够赎金。她一咬牙,闭上眼,摸黑从第一个箱子中抓到了一个嵌珠金项链。 方攸拿着项链站在小窗子前,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对鸨母的愧疚感,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过几日我把这个项链换成银子,赎姐姐出去的时候就算是还给你了。” 本以为这下可以顺顺利利地出去,可方攸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傻了眼,窗下是一面澄明如镜的湖水。还好自己勉强算是会游泳,可是书信却见不得水。方攸看着手中的嵌珠金项链,一时又有了主意…… 一阵忙碌之后的方攸看着用项链连成的‘绳子’十分满意。‘绳子’的一头系在纸糊窗户的一角上,另一头捆着书信,直直地就从窗外垂了下去。一切准备妥当,方攸便“咚”的一声跳进了水里。 月光如水,静静的在湖面流淌,一个小黑影子正举着一只手,手里拿着几封信和一条嵌珠金链子在奋力超岸边游着。 “小心!”黑影似乎是太小了,驶船的人到了跟前才借着月光才看到她,连忙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调转船头。 船上头戴簪缨冠的主人闻声从船篷出来,看着眼前几乎筋疲力竭的小黑影,眉头微蹙。 “船家,帮……帮帮忙……”方攸游了这么久,眼前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只看到了立在船头的驶船人,并未看到那人身后站着的常谡。 驶船人不敢有所行动,转身面向身后之人,等候着他的示意。常谡看了方攸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 那驶船人几乎将半个身子都伸了下去拉方攸也拉不上来。方攸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况且另一只手还要死死举起书信和金链子。 忽然她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似乎被谁搂着腾空飞了起来。那人好像并不是很愿意救她,只将她像物件一样随意地扔在了船上。 方攸也因为实在没有气力了,便直接在船上躺着了。之后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这才站了起来,将拿着书信和金项链的手背在了身后。她这时才发现,船上除了刚才船家,还有一位相貌不凡的男子在,方才救自己上来的也应该是他了。这人看着文质彬彬,刚才怎么那么粗鲁的将她摔在了地上。 “咳咳……多谢公子相助。”虽然摔得方攸肩膀有些疼,但毕竟也是他帮了自己,道谢的话还是得说。 常谡剑眉微蹙,目光锋利的盯着方攸背在身后的手,“不用谢,不知姑娘因何落水?” 方攸楞了一下,自己一身男子装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子的。她摸了摸头,果然是头发又松散了开来。 方攸于是只好又开始扯谎道:“我不小心在岸边滑了一跤,跌进了湖里。” 常谡似信非信地看了她一会儿,接着道:“姑娘要去哪里?我送你上岸。” 方攸本想说自己要去承令司,但想着此人刚才盯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因此道:“不敢再劳烦,公子在哪里着岸,我便在哪里下船。” 常谡点了点头,拿起船篷里桌子上的酒自顾喝了起来,亦不再理会方攸。 方攸看他似乎是不想再说话,便转身立于船头,看着水光潋滟的湖面,拿书信的那只手又放在了身前。 “春夜里呦哎,人间灯点点,天上月光光,俺来将那船儿送喽喂……”驶船人就着月光随口就哼唱了起来。 方攸看向岸边,果然是星火点点,可哪一家亮着的灯烛是属于自己的呢? 船刚停岸方攸就看到岸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魁梧,站姿潇洒,正是她的师父季修。 “公子。”季修看到方攸和常谡一起下船,稍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对常谡行礼。之后又看着方攸,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师父。”方攸看着季修的言行,猜想着救自己上船的这位应该是某位达官贵人了,“我方才不小心失足落水,是这位公子救了我。” “这位是季大人的爱徒?”常谡问道。 “正是。”季修回答道,随后看了一眼方攸手中拿着的东西,对她说:“你先回承令司,我同公子还有事情要商议。” “是,师父。”方攸道,看来师兄和尚复应该是安全脱身并将此事告诉师父了。 回承令司的路上,方攸不免又猜测那位公子的身份。师父为人直爽,平日最不喜结党拉派,那日听尚书大人说师父投入了‘内辅党’,刚才师父对此人态度恭敬,此人看着又气度不凡,因此想必是‘内辅党’的重要人物了。师父为了齐大人的事,肯屈就到如此,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如愿得已解决,这几封书信看来是十分关键了。 第十一章 妻遇歹人季修言弃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回到承令司,只剩下萧弃白和尚复二人在那里等着。 “怎么样?”萧弃白和尚复看到她回来,先是安心一笑,然后期许地问道。 方攸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那二人见状,只当是没有成功,面上难掩失落之情。 方攸见自己的计策成功,便掩唇一笑将书信摆在二人面前道:“你们看!这些书信里还有那个鸨母和张清圆来往的好几封呢!” “找到啦!”二人皆由失望转向惊喜道。只是细心的萧弃白却看见方攸身上似乎有些还未干的水迹。 “阿攸,你的衣服怎么湿了?”萧弃白问道。 方攸听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衣服还是湿的,因此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原由。 萧弃白听完后悔道:“当初就应该让我去那鸨母房间找。” 方攸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好了,你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等师父就行了。”萧弃白催促方攸道。尚复也在身后附和着。 方攸实在也不喜欢这种湿腻腻的感觉,于是只将书信交给了了二人,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中。 方攸一路走得很安心,因为她知道薛氏正在家中为她留了一盏灯。方攸轻声扣门,薛氏果然不出片刻就开了门。 方攸忽然想起今天驶船人的那首歌谣,心中顿感温暖。她轻轻抱住薛氏,“谢谢姨娘,谢谢你。”薛氏有些愣住,平日里的方攸绝不会是这么做的人,但她随后也轻轻抱住了方攸,拍着她的背,“回来就好。” 薛倓这一觉睡的极好,甚至方攸回家的声音他也未听到。早晨还是薛氏叫醒了他。 三人吃完朝食,薛氏便送方攸和薛倓出了门。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他们家门口。 “阿绘!”薛倓惊叫出声。 季绘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是薛倓在叫她,冲上前去就一把抱住他,痛哭了起来。 方攸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立马问季绘道:“发生了什么事?” 季绘听闻哭得更凶了,半晌才平息下来,“我阿娘她,被人绑架了。” 季修坐在椅子上双手颜面。 “师父……”萧弃白还从来没有见过季修这个样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为了师娘,我们还是放弃齐家的案子吧?” 季修将双手颤抖着从脸上拿下来,渐渐握成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眼白被红血丝充满。他的头发明显是因为没有打理而凌乱不堪,原本孔武有力的身体,此刻看起来已经憔悴不已。 “明日,我便将此信亲自交给皇上。”季修一字一顿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决。 “可是师父,师娘怎么办?”萧弃白有些激动道。 季修身形一晃,接着又稳稳站住,道:“不必再说了。” “爹爹,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将阿娘的生死置之不顾!”季绘在门外听到季修的话,忍不住跑了进来,抬头看着自己此刻仿佛完全不认识的父亲哭喊道。 “绘儿……”季修看见女儿撕心裂肺的样子,眼中充斥着慢慢的不忍,“你以后会理解我的……” “我不会!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你不去找阿娘,我自己去!”季绘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不会理解这个冷血无情的父亲的,永远也不会! 一直在门外的方攸和薛倓一把拉住冲出来的季绘。方攸满是心疼的看着她道:“阿绘,师父不会不管师娘的,他们感情那么好。再说你现在出去找也没用,张清圆那么大的势力,他绑架一人,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救得回来。师娘被绑架了我们都很着急,都很难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架一起想办法怎么把她救回来。” 季绘听了方攸的话,果然安静了下来,但眼睛仍是恶狠狠地盯着季修。 “阿倓,你先带绘儿回房里休息,她一夜没睡了。”季修语气软了下来道。 薛倓点点头,要带季绘走,但季绘仍是待在那里不动,眼睛充满恨意和倔强的盯着季修。 季修走上前,将她拥在自己宽阔的怀里,柔声道:“绘儿,我保证,会将你娘安安全全的带回来,你现在也答应我,快回去休息。” 季绘眼眶一热,父亲的退步让她突然又理解了他的为难。她强忍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点了点头,便跟着薛倓走了。 “师父,我这便找人去救师娘出来!”萧弃白气冲冲地欲出门找人去救季夫人。 季修这时候倒是冷静了下来,他一把拉着萧弃白道:“回来。” “师父!”萧弃白语气已经明显十分不敬。 “有些事,必须要有所牺牲。”季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这时候,一旁的方攸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有些激动地道:“师父,你刚刚可是答应了阿绘,要将师娘从张清圆那里安安全全带回来的!” “不是张清圆,是他手下的人为了邀功,将敏清绑了去的。”季修道。 “那我们也不能放弃师娘啊。”方攸道。 季修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下去了,然后脚步踉跄着走了出去。 齐荣看着手中的信,信中是张清圆给自己的两个选择——要么齐律死,要么他和他的夫人死,齐律活。 齐荣此时和季修一样,憔悴的样子就差一夜白了头。门外还有神志不清的夫人正在找和自己玩捉迷藏的儿子。 “大人,有事禀报。”门外响起小厮有些着急的声音。 “进来。”齐荣嘶哑着声音道。 “大人,听有人通传,说季司承的夫人被人绑架了。”小厮道。 齐荣站起身,问道:“为何?绑架之人是谁?” “据说是被张清圆……张大人给……”小厮战战兢兢道。 齐荣眼中像是失了神,“咚”的一声朝后坐在了椅子上。过了许久,他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走到门外,对自己的妻子招手,声音哽咽道:“夫人,咱们的律儿在房里躲着呢,快来这里抓住他,被让他再跑了。” 齐夫人听见丈夫的声音,迈着步子,一路小跑了来,气喘吁吁道:“嘿嘿嘿,这个小淘气,这下让我找着啦!看我好好打他屁股!” 趁着妻子在房中找儿子,齐荣从内间,端出一杯酒,语气平静道:“夫人,先喝了这杯酒,我再告诉你咱们儿子躲在哪里。” 齐夫人直接抢过酒杯,一饮而尽,着急的道:“律儿在哪?快告诉我!我想他,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我想他……”齐夫人说了就哭了起来,眼泪和嘴角的血迹混在了一起。 齐荣拉着妻子的手,将另一杯酒也一饮而下,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道:“我也想他。” 季修赶到齐府的时候,就看见齐荣和齐夫人抱在一起,双双自饮毒酒身亡。季修哀嚎一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众人只当他是在痛苦昔日的恩人,不知他也在痛哭自己,痛哭着颠倒的世道。 次日,齐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到了家门口,只见家门紧闭,死气沉沉,里面隐约传出时隐时现的哭声,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不详的预感。 季修看到身后呆呆站着的齐律,慢慢停下了哭泣,但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他拖着有些僵硬的腿站了起来。看了齐律半晌,才开口对他说道:“好孩子,跟叔父回家。” “这里就是我家,我还能回哪里的家?”齐律面无表情道。 季修想让他先去别的地方冷静一些,于是抗起他就往门外走。但齐律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力气之大是季修从未见过的,他一时也支撑不住,放下了齐律。只见他奔向父母的棺椁,爬在上面先是痛苦了起来,“爹,娘,你们怎么了?你们别吓我,你们快点醒来,别睡了。我回来了,你们的律儿回来了……” 季修和一旁的下人们无不悲痛啜泣,齐律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忽然,只见齐律拨开众人,猛一冲刺,直直就撞在了身旁的柱子上,当时就没了呼吸。 “师父,我陪你去吧。”萧弃白看着满面倦容的季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们留下来好好照顾绘儿。”季修道。 “可是,那张清圆如此狡猾怎么会轻易放人?”方攸一脸担忧道。 “我手里有书信,不怕他不放人。”季修语气坚决道。 “可是……”萧弃白还想再说什么,方攸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师父做的决定一般是不会更改的。 季修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便出了门,直直地往净世院去了。 “阿攸姐姐,爹爹能顺利把阿娘带回来吗?”季绘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阿绘,师父有勇有谋,他和师娘定会平安归来。再说他是承令司司承,手里还有张清圆和那个鸨母串通陷害李景千的书信,他一定会和师娘平安回来的。” 第十二章 方协令急送“不急信” - 女侍卫 - 樵苏 季修在承令司并未见到张清圆,而是见到了为了邀功而绑架了自己妻子的那三个人和张恩瑾,三人狐假虎威的跟在张恩瑾后面。 季修虽是一个人去,但作为承令司司承,净世院的几人对他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按照约定,季修将书信交给张恩瑾,张恩瑾也当着季修的面放了人。 次日,季修府上。 “师父,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萧弃白一脸震惊的看着季修。 季修看着站在自己身后面露怯弱,全然不似往日那般贤惠端庄的妻子,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之后,季修开口道:“从齐律回家那刻我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皆摇头。季修无奈地冷冷一笑,道:“如果没有那些书信,原本这件案子是要定齐律死罪的。张清圆在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凭空口白话就告诉了皇上齐律是被李景千陷害的,而皇上竟然也相信了……甚至将李家满门抄斩。”季修眼中是深深的失望和绝望,“我们都是愚忠啊,这个皇上早已无药可救了,纵使天天吃丹药也救他不活了!” 方攸听完季修的话,似乎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以前不喜和别人拉帮结派,那是他觉得凭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可以拉回这个似乎还有救的皇上,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看来师父他对这个皇上,对朝廷是彻底死心了。 “爹爹,不管你致仕之后去哪里,我和阿娘都跟着你。”季绘这时候拉着季夫人的手,用天真且坚定的目光看着季修道。 季修忽然感觉鼻头一酸,将妻女一把搂进了怀里,“不管去哪里,爹爹都会照顾好你和你娘亲一辈子的。” 转眼已经是五月,河岸边柳絮纷飞。 “师父,阿绘,师娘,这一别,我们何时再见?”方攸有些哽咽,六年的相处,他们早已经像一家人。 季修只是看着他们笑了笑,“别哭,日后一定会有再见之日,你们几个好好保重。我这一走,不知接管你们的是谁,也不知会不会有我对你们几个这么好的脾气,你们可得处处小心着点。” “师父,能不能不走?”薛倓已经快哭成了泪人,看着同样快哭成泪人的阿绘,向季修请求道。 季修看了二人一眼,他不是不知道二人如同青梅竹马之间的感情。又心疼女儿又心疼徒弟,因此也不知怎么安慰,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阿倓,像个男人一样,潇潇洒洒的和阿绘、师父和师娘道别!”萧弃白一拍薛倓的肩膀道,“临走前让阿绘妹妹看见一个更勇敢的薛倓。” 薛倓听闻,努力忍住了哭泣,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簪,递到了季绘面前,“阿绘,送给你,以后就让这个簪子代替我陪着你。” 季绘接过了簪子,上面还有薛倓怀中的温度,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冲进薛倓的怀中,一把抱住他,薛倓亦伸出手紧紧拥住了季绘。 “阿攸,找时间将这封信送给大理寺卫大人。”季修在上船之前将一封信交到了方攸的手上。方攸只当是什么重要的信,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船楫轻驶,微风轻轻吹着湖面。一片云忽然飘飘忽忽的挡住了太阳,也挡住了湖面的波光粼粼。 众人回到承令司,皆无话,有沉默的,有低头悄悄哭泣的。离别之情让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过几天会是谁接任承令司司承。 是夜,方攸思虑着该什么时候将师父的信送到卫轻奂那里去。卫轻奂如今还被禁足着,等他解除禁足还有一两个月,万一师父的信中说的是要紧之事,到那时岂不是耽搁了。 方攸思索着,决定现在趁着夜色去将信亲自送到卫轻奂手上。还有,那日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卫府门前不仅有守夜的人,还有皇上派来监视的人在巡逻着。方攸穿着一身夜行衣,在树上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门外的那几人巡逻的人开始昏昏欲睡。 方攸从树上轻轻一跃而下,趁着巡逻的人去了另一边,她便迅速猫着腰跑到了墙边,然后左脚一蹬,右脚顺势抬起,整个人便跳上了墙壁。 方攸站在墙壁往下瞧,整个卫府尽收眼底,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卫府可真大。 此时虽已入夜,但卫府仍有几处院子亮着灯,方攸猜测着哪个是卫轻奂所在的院子。可是卫府院落众多,她挠了挠头,随即从墙上轻轻往下一跳,算了,还是直接进去找找吧。 方攸在曲曲折折的卫府做贼似的绕来绕去,心中纳闷,明明自己是来送信的,怎么倒像个做坏事的了。 忽然她听到前面长廊上似乎有两个丫鬟的谈话声,便连忙躲在长廊下。 只听其中一个丫鬟道:“你这又端着燕窝是给谁吃?” 另一个丫鬟道:“这不是我们房里的二少爷嘛,自从被禁足之后就每晚看书看到深夜。喏,这燕窝正是给他夜里读书准备的宵夜。” 方攸心下一喜,这第二个丫鬟说的应该就是卫轻奂,跟着她走肯定就能找到卫轻奂了。 方攸跟着那丫鬟走了一路,临到一处院子门口,门上的匾额题着“流春馆”。方攸看着这院名,倒像是哪位小姐住的院子,正准备悄悄等候时机,偷溜进去,却不想因为出神思索了一会卫轻奂院子的题名,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子儿,一打滑,直直地就摔倒在了地上。这一摔身子倒是不甚要紧,除了屁股疼点,重要的是引来了那端着燕窝的小丫鬟惊吓的目光。 那小丫鬟一声尖叫,撂下手中的燕窝,就朝院子里叫喊着抓贼。方攸看着摔了一地的燕窝,满眼都是心疼,只忘了逃走,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十几个小厮给团团围住了。她一着急,本能的就想出手,刚摆好架势,就看见卫轻奂才出来,站在院门口。 方攸惊喜的朝卫轻奂喊道:“卫大人,是我,承令司的方攸,我有急事找你。” 卫轻奂好像并未听到她的话似的,仍命令那几个小厮将方攸捆了来自己房里。 方攸本想还手,但仔细一想,自己和卫轻奂打了这么多次照面,他不可能不记得自己。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若把她当做是贼,那么日后也不会被有心人抓到把柄,说是自己在禁足期间违抗圣上的命令,私见其他人。想到这里,方攸略作挣扎,以表示自己真的是个贼,于是小厮们便轻轻松松将她捆了,带进了卫轻奂房里。 卫轻奂嘱咐众人退下,只说自己要审问这个小贼,众人不敢不听,皆乖乖退了出去。 卫轻奂这才放下二少爷的架子,蹲下身来为方攸解开了绳子。 “你怎么进来的?”卫轻奂道,“有什么急事?可是张清圆向皇上举荐了他的人做承令司司承?” 对卫轻奂抛来的最后一个问题,方攸愣了一下,他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知道的消息这么灵通。 “不,不是。”方攸揉了揉刚才被捆的有些紧的手腕道,“我只是来帮师父……季司承送信的。” “什么信?”卫轻奂坐在椅子上道。方攸急忙将信递给了卫轻奂。 卫轻奂并未立即拆开来读,只是看了一会儿信封,抬头看着方攸,眼神飘忽不定,问道:“季司承真的走了?” 方攸闻言,心中又升起一股不舍之情,她眼眸低垂点了点头。 卫轻奂看着摇曳的烛火,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慢慢拆开信封。 “你一定没看过这封信吧?”卫轻奂看完信,淡淡一笑,对方攸道。 方攸不知所以的摇摇头道:“师父给大人的信,我未敢擅自拆开来看。”她顿了一顿,问道:“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卫轻奂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道:“你夜里如此着急来给我送信,定是以为此信上写了些什么重要的事。但其实季司承在这封信上所写之事,若你看了,便不会这么急着送来。” “不知师父信中所写的是何事?”方攸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好奇的问道。 “季司承是托付我,让我以后时常关照你们。”卫轻奂道。 方攸听闻,立刻红了眼眶,师父临走还这么为他们着想,而她却什么也不能为师父做,甚至还要让师父担心。 卫轻奂看见方攸的一滴泪从脸上滑落下来,碎在了地上,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在了方攸面前。 方攸看着眼前卫轻奂递过来的手帕,慌忙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抱歉,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 卫轻奂仍未收回递着手帕的手,道:“谁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时候,擦擦吧。” 方攸不好再推辞,这才接过卫轻奂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她看着卫轻奂的手帕,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好像忘了。 “对了,大人……”方攸解开背着的包袱,将自己已经洗干净的上次卫轻奂给自己披着的衣服拿出来道:“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卫轻奂看着衣服,略一思索才反应过来,从方攸的手中接过衣服,看了看,笑道:“很干净,比我往日穿得还要干净许多。” 方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说笑了。” “我说真的。”卫轻奂却十分真诚地道:“并不是恭维。” 方攸看着手中的帕子,心想,所以现在又得再回去把手帕洗的比他往日用的还干净吗? 第十三章 方协令为帮忙入宫 - 女侍卫 - 樵苏 次日,方攸和薛倓因为季修他们的离开,一路上两人都无精打采的,比往日晚了一些到承令司,刚到门口,就看见大伙儿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尚复,”方攸朝正和一群人说的火热的尚复招了招手,“这是怎么回事?” “呦,方协令,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一大早就有人来通传,说是净世院张督主的徒弟张唯接任了承令司司承,待会要来这里给咱们训话呢。”尚复屁颠屁颠的跑来对方攸道。 “张清圆的徒弟?”方攸紧紧皱起了眉头。“嘘……”尚复对方攸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可直呼张清圆的名字。 薛倓本来是出神的站在她身后,但尚复的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十分生气,阿绘和师父的离开就是因为这个张清圆,因此他朝尚复吼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就敬畏他到如此!” 尚复被薛倓吼得一脸莫名其妙,正想分辩两句,却被方攸拦住,“阿绘刚走,他有些难过。你略体谅些,先去别处,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提起季绘,尚复也有些失落,再也没有一个叽叽喳喳雀儿一般的姑娘在承令司整日东跳跳西转转了。于是他看了薛倓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了。 方攸正在安慰薛倓之时,只见萧弃白从门外进来朝身后站着的体型微胖之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攸猜想,此人应该就是尚复所说的新任承令司司承张唯了。 张唯神气十足的坐在椅子上,朝身后站着的萧弃白一挥手。萧弃白看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就是我们承令司的新任司承——张司承。” 众人听闻忙喊道:“恭迎张司承!” 张唯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后就由我来接替你们的季司承……”话未说完,抬眼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道:“从今日起,我便是这里的司承,你们任何一个人,不管曾经在季修跟前多么得宠,都得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说完他看了一眼萧弃白。 萧弃白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方攸在师父离开承令司的时候,是有过自己也离开承令司的想法的。但她后来想到师兄和薛倓都在这里,而且薛倓还带着薛氏。若她一走,薛倓是必定会跟着她走的,这样一来他们三人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而且方攸也实在是捉摸不透是师兄到底在想什么,师父走后,他就没再跟她说过话。再加上她留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答应过要赎施念出来。 等张唯讲完话,众人都已开始各干各的时候,方攸才叫住萧弃白,“师兄!你且等等。” 萧弃白本想躲过方攸的,但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只好停下脚步,道:“什么事,阿攸?” “师兄,你是怎么想的?”方攸看着萧弃白道。 “什么怎么想?”萧弃白回避着方攸的眼神。 “从师父走的那天开始,你就没同我说过话。如今你又对张唯这么毕恭毕敬,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方攸情绪有些激动道。 “阿攸,我们不过都是棋子,你从进了承令司那刻开始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不管这里的司承是谁,也改变不了我们的身份。”萧弃白面不改色道。 “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管这里的司承是谁?师父和张唯在我们心里能一样吗?”方攸感觉她快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这还是那个说着等齐家案子办完和她一起去喝两杯的师兄吗? “阿攸,你还是不明白。罢了,你这样也挺好的。”萧弃白说完便要走。方攸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师兄,你不是说等齐家这件案子结束就跟我去喝两杯吗?” 萧弃白顿了顿,道:“也好,我正好有事要请你帮忙。” 听风斋二楼,方攸和萧弃白相对而坐。 萧弃白没有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方攸知道他定是有心事,于是一把夺过他的杯子,道:“师兄,还记得之前你安慰我的话么?你让我有事就跟你说,别一个人闷着。现在我也想对你说同样的话。” 萧弃白看着面前之人,愣了几秒,一拳砸在桌子上,道:“阿攸,我只是……有些必须要做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我对你,对阿倓,对其他曾经的好兄弟还是如以前一样的感情,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 “你既然不想说,我也就不勉强了,来!”方攸举起杯子道,“一切都在酒里了。” “对了师兄,之前你说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两杯酒过后,方攸问道。 “是关于五公主的事。”萧弃白道,“五公主她最近因为一些事,被宫中有的人暗中盯着。她身边又都是些小宫女……” “师兄的意思是让我进宫去保护五公主,是吗?”方攸道。 萧弃白点点头,“但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去,”方攸道,“一来师兄你从来没有拜托过我什么事,再来……物是人非,我最近几天也不是很想在承令司待着……” 萧弃白看着方攸,慢慢饮了一口杯中酒,道:“进了宫,保护公主自然重要,你自己的安危也要当心。” 方攸点了点头,“放心吧,要是我武功不怎么样,师兄你怕是也不会让我进宫去吧?”说完笑了两声,接着道:“但是,每个宫女进宫都是要登记入册的,还有承令司这边又该怎么交代?” “这个你放心,我会帮你打点好的。”萧弃白道。 方攸突然向萧弃白递过几张银票,“师兄,你可是忘了什么?我帮了你一个忙,你可还欠我一个忙呢?” 萧弃白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去坠月楼赎你的同乡好友!”说完,又看着桌上的银票,道:“这些钱你有事从哪里筹来?” “呃……这个嘛……其实是偷那个鸨母的。”方攸有些不好意思说。 “我知道了,是上次去找书信的时候吧?”萧弃白的话让两人都沉默了。方攸在想,若当初自己没有提出这个主意,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师娘是不是也不会被绑架,师父他们一家也就不用离开了。 “阿攸,想什么呢?”萧弃白伸出手在方攸眼前晃了晃。 “师兄,你说师父他们的离开是不是因为我……”方攸说着,有些快要哭了出来。 萧弃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因此安慰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就算会师父他也绝不会这么想。” 方攸看着窗外的绵绵远山,希望师父他们现在过得比在这里好。 萧弃白因为去逃过鸨母的话,因此怕那鸨母认出他不肯轻易放人,于是找了可信之人,拿了银两,去将施念赎了出来。 “这便是你现在住的地方?”施念看着眼前破旧的门和低矮的墙,没有了坠月楼里的管束和监视,她俨然恢复了一身大小姐的气派对方攸说道。 方攸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施府嫡女,要不是因为愧疚,她恨不得现在再把她送回坠月楼去,因此恐吓她道:“嫌破旧?要不再送你回坠月楼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别啊,三妹妹,你可别吓我,我好不容易从地狱里出来,你再把我给送进去,那我就再不能活的。”施念抓着方攸的衣角道。 “以后在这里注意你的称呼。”方攸深知她的脾性,看了她一眼,只叮嘱了她这句话,便不再理她了。 “是,是,我记得的,方才一激动才给说错了的。”施念乖乖跟在方攸身后回了家。 方攸之前就同薛氏母子二人说过想要让自己以前的同乡好友来暂住几天,再加上薛氏母子二人本就好客,因此,早就为施念腾了一间房出来。施念对二人也算是毕恭毕敬,几人相处也还算和谐。 是日,萧弃白让方攸略作收拾,准备进宫去。方攸为了以防万一,对家中三人说出一趟远门去做任务。薛氏千叮咛万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让方攸又是一阵感动不已。 平日里在承令司方攸一直是和众人一样穿得男装佐护军服,如今换上宫女的衣服,她到觉得一阵不自在。 萧弃白却看得啧啧称赞,“我们阿攸换上女装如此楚楚动人,竟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连师兄都要心动了呢。” 方攸却在他肩上锤了一拳,道:“师兄你又那拿我打趣。” 萧弃白收住了面上的笑意,道:“在宫里我就不能随时帮你了,照顾好自己。” “放心啦师兄,你今日怎么跟薛姨娘似的,都说了一样的话。”方攸为了不让萧弃白担心,因此故意这么随口说道。萧弃白复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方攸被一个太监领着进了宫,往日以她的官阶,也只是在皇宫外转转。如今她进到这皇宫里,竟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天地之间。 方攸在那个高高瘦瘦的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许久,才来到了五公主的宫门口。 那太监用仿佛被人掐着嗓子似的声音对她说:“姑娘在这里等等,我进去向公主殿下通报一声。” 那太监将拂尘搭在肩膀上,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在朱红色的大门上敲了敲。不消片刻,就有一个小宫女来开了门。等那太监进去后,门又关上了。 方攸等了好多会儿,高高瘦瘦的太监才出来,这次他压低了嗓音对方攸说道:“公主殿下这会子正在午睡,姑娘先进来等着。等殿下醒了,咱家再带着姑娘去你的住处安顿归置。” 第十四章 心高气傲公主落泪 - 女侍卫 - 樵苏 常识玉的样子,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向大人请求买糖葫芦吃。方攸看着她点了点头,这个公主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是。”方攸答道,原本她也不会做这些服侍人的活儿。 “殿下,奴婢已经帮方姑娘安置好了。”冬禾拿起桌上的扇子,边给常识玉扇着凉边说着。 “毓贵妃?”方攸问道。 “那就奇怪了。”方攸一脸疑惑道, “是不是贵妃娘娘隐瞒了什么?” “是。”方攸答道,原本她也不会做这些服侍人的活儿。 “那就奇怪了。”方攸一脸疑惑道, “是不是贵妃娘娘隐瞒了什么?”常识玉听到她的话,抬起头看着方攸,紧紧抓住她的手道:“方攸,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不要离开我身边。” “回殿下,只说了这些。”方攸道。方攸本以为那太监说是让她坐在屋子里等,没想到竟是陪着她站在屋外,顶着越来越晒的日头等公主午睡。 冬禾摇摇头, “我曾斗胆去请示过贵妃娘娘,可是很奇怪,娘娘对公主的变化也很惊讶。”常识玉的样子,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向大人请求买糖葫芦吃。 方攸看着她点了点头,这个公主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我觉得不太像,贵妃娘娘平日对公主十分宠爱,而且娘娘的表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冬禾否定了方攸的猜想。 终于,过了半个时辰,常识玉和常谡才说要走。毓贵妃便让人将二人送至宫门口。 方攸原本因为萧弃白的原因对五公主是有些好感的,总觉得她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高傲刻薄,但此刻又累又热的她开始有些相信坊间的传闻了。 “我何曾在母亲面前说过你坏话了?不信你问问母亲。”常识玉辩解道。 方攸将房间都收拾妥当后,冬禾带她去简单的吃了些午食,两人才又来了常识玉跟前。 常识玉连忙起身去了屋外,方攸也只得跟着。在看到常谡的那一刻,方攸差点下意识背过身去,原来那日船上的公子是七皇子。 “这个也是那日从华仪殿回来那日才开始的。”冬禾道。 “玉儿,你身边的这个宫女以前怎么没见过?”毓贵妃宫中之人走了以后,常谡才问道。 “玉儿,你身边的这个宫女以前怎么没见过?”毓贵妃宫中之人走了以后,常谡才问道。 方攸接过手帕,忙擦了擦额上的汗,便跟着那大宫女进了屋子。才到房门口,方攸便闻到了浓的有些刺鼻的熏香气味。 常识玉正坐在铜镜前梳妆。 “回殿下,只说了这些。”方攸道。常识玉一把甩开她,大声吼道:“滚开!”随后将脸埋在手帕中,呜咽起来,半晌才又说道:“方攸,我的脸上是不是很脏?” “是。”这时,只见一个穿着讲究的大宫女从公主房间出来,对那个高高瘦瘦的太监说了句什么,那太监像是如蒙大赦似的松了口气,对那个大宫女略一行礼便退下了。 方攸猜想着若是因为公主和宫中人不和,那师兄为何在这个时候让自己来宫里? 想必定是因为公主去华仪宫这件事。 “那就奇怪了。”方攸一脸疑惑道, “是不是贵妃娘娘隐瞒了什么?”常识玉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不知盯着何处发呆。 “殿下,方攸姑娘来了。”那大宫女小心翼翼地道。方攸赶忙对常识玉行礼。 方攸本以为那太监说是让她坐在屋子里等,没想到竟是陪着她站在屋外,顶着越来越晒的日头等公主午睡。 “我何曾在母亲面前说过你坏话了?不信你问问母亲。”常识玉辩解道。 “这些日子姑娘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冬禾微笑着对方攸说。 “姑娘,将头上的汗擦擦,跟我来见公主。”那大宫女递给方攸一个绣着芙蕖花的丝绸手帕,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 常识玉一把甩开她,大声吼道:“滚开!”随后将脸埋在手帕中,呜咽起来,半晌才又说道:“方攸,我的脸上是不是很脏?”常识玉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不知盯着何处发呆。 “这些日子我在这里还要多麻烦冬禾姐姐你指点了。”方攸将床铺收拾好后,对冬禾道。 方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常识玉问的是什么, “师兄只说宫中有人在暗中盯着殿下,让奴婢来保护殿下。” “殿下何必为了一根簪子动气,奴婢来为殿下梳头。”冬禾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地上的簪子,重新为常识玉打扮起来。 常识玉一把甩开她,大声吼道:“滚开!”随后将脸埋在手帕中,呜咽起来,半晌才又说道:“方攸,我的脸上是不是很脏?” “姑娘,将头上的汗擦擦,跟我来见公主。”那大宫女递给方攸一个绣着芙蕖花的丝绸手帕,露出一个清雅的微笑。 常识玉正端端正正地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不知盯着何处发呆。 “殿下说让方姑娘住在西边耳房,我来引了她去,你先去做自己事。”冬禾语气温和的对那太监道。 那太监听了便毕恭毕敬的去了。方攸原本因为萧弃白的原因对五公主是有些好感的,总觉得她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高傲刻薄,但此刻又累又热的她开始有些相信坊间的传闻了。 方攸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眼前之人痛苦的样子,让她仿佛看见了六年前的自己。 她蹲下身来,将手放在常识玉的肩上,轻声道:“刚才冬禾姐姐还跟我说,殿下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比较严肃,但待他们很是真心,这样的殿下,心里一定是很干净的。我去给殿下打盆水,殿下洗把脸,便和往日一样明艳动人的了。” 第十五章 寿宴之上险遇刺客 - 女侍卫 - 樵苏 是日清早,常识玉从毓贵妃处请安回来,便将众人都摒了出去,一个人在屋里作起画来。方攸一时无事,便跟正在院内做刺绣的冬禾闲聊了起来。 “冬禾姐姐,”方攸蹲在冬禾身边想看看她绣的什么,只见绢布上一个蝶戏花的图案已经栩栩如生,进入了收尾的阶段,“你的手可真巧啊。” 冬禾淡淡一笑,“这团扇是为殿下绣的,你若是喜欢,改明儿我再给你绣个别的花样儿。” “怎么好意思麻烦姐姐。”方攸道,忽而眼珠子咕噜一转,“不如姐姐教教我怎么绣,我最近闲来无事正好学学。” 冬禾放下手中的活计,很是愿意地说道:“好哇,等我绣完这件便教你!” “对了冬禾姐姐,我看这些天大家都突然忙了起来,不知近日宫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方攸问道。 “你不知道吗?”冬禾惊讶道,随后又想通了似的道:“也对,你刚来宫中不知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的寿辰了。” 方攸恍然大悟,“那太后的寿辰定是很盛大了?到时候公主也会去吗?” 冬禾点头道:“这是自然,太后可是最疼爱咱们殿下了。每年太后过寿辰,殿下都会精心为太后准备寿礼。”言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身后正在浇花的小宫女道:“你去找御用监掌印太监问问,公主作《八仙贺寿图》所需的南赭怎么还未送过来?”那宫女应了一声,立刻便去了。 “原来公主这几日准备着作的画是为了呈给太后当贺礼的《八仙贺寿图》。”方攸道。 “嗯,”冬禾点点头,复又一改往日的温良,悄咪咪的对方攸笑地道:“到时候太后寿辰,你也打扮的好看些,说不定就被哪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了呢?” 方攸听闻还有些愣,接着又问道:“这又是何故?” 冬禾看她有些呆呆的样子,说道:“我又忘了你才进宫里,还不清楚这些。太后最是个和善的人,也爱热闹,每年寿辰都会让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妻子儿女来参加寿宴。所以呀,每年个官宦人家来参加寿宴的公子小姐无不精心打扮,竟不像是来为太后贺寿,倒像是来寻妻招婿的。” 方攸这才明白过来冬禾为什么让自己打扮好看些了,也知道了原来她在外面听闻的宫中的女人都爱八卦是真的了。于是她开口道:“我只是去保护公主,打扮那么好看做什么?” 冬禾伸手在她额头一戳,笑道:“你呀,往年都是我陪着公主去的,今年换你去了,还不好好把握机会。” 终于,阖宫上下在操劳了许久之后,迎来了太后的八十大寿的那一天。 临近傍晚,方攸跟着常识玉来到了宴会上。她站在常识玉身后,偷偷打量着进入宴会的这些形形色色的官员们和他们的妻子儿女们,果然如冬禾所说,不论男女,个个都是精心打扮,怕是要把一年里所有的魅力在今天都施展完才罢休。 方攸正低头斜着眼乱瞅,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了对面。那人身着靛色衣衫,也正剑眉微蹙,面露疑惑的盯着她看,这人正是大理寺卿——卫轻奂。 方攸认清了对面之人后,赶忙将目光移走,盯着脚面发呆。她竟然没想到卫轻奂也会来,看来他是已经解除禁足了。这下可好,他肯定又要怀疑自己为什么成了公主跟前的侍女了。 就在方攸被卫轻奂的目光盯得忐忑不安的时候,卫轻奂的旁边又来了一位头戴簪缨冠之人,也在盯着她看。方攸被两人盯得不自在,实在无所适从,有些生气的抬起头,眼睛瞪得圆鼓鼓盯着卫轻奂,像是在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卫轻奂被她这一瞪,反而愣了一下,想不到她竟如此大胆,于是只好轻咳两声,果然不再盯着方攸看了,开始自顾饮起酒来。 倒是卫轻奂一旁的常谡看到此景,嗤笑一声后,也和卫轻奂喝起酒来。 常识玉看常谡盯着他们这边突然笑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回头看了方攸一眼。方攸装作毫不知情的对她摇摇头。 “你认识她?”常谡饮了杯酒后,问卫轻奂。 卫轻奂思索着怎么回答,既能瞒得过常谡,又能不说破方攸的身份,于是也饮了一杯酒,才开口反问道:“殿下也认识她?” 常谡点点头,“我之前救过她。” 卫轻奂眼中出现了不知是什么神色,“殿下何时救过她?在何处?” 常谡仍旧面无表情道:“怎么你对她的事很有兴趣?”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卫轻奂道。 “一个承令司的协令如何会成为公主身边的侍女是挺让人好奇的。”常谡看了一眼对面的方攸道。 卫轻奂放下手中的酒杯,原来常谡已经知道了方攸在承令司的身份,但方攸和常谡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卫哥哥……”卫轻奂正在思索的时候,一抹藕荷色衣衫上绣有海棠花的少女正向他走来。 卫轻奂神色慌张朝对面望了一眼,起身道:“棠妹妹……” “卫哥哥,待宴会结束,我们去秦玉街的夜市逛逛吧。”紫妙棠在卫轻奂耳边悄声道。 常谡正想打趣卫轻奂,却看见一抹黑影从对面楼上一闪而过。他本想直接用轻功追,但怕惊扰了宴会上的众人,因此便快步走到无人处,才敢用轻功追上去。卫轻奂只当他是去解手了,便没有在意。 常识玉见常谡忽然离席,下意识也追了上去。方攸自然也急忙跟在常识玉身后。卫轻奂正跟紫妙棠说话,一转头见方攸跟着常识玉去了常谡离开的方向,于是随便对紫妙棠说了句推脱的话,也跟着去了。紫妙棠见卫轻奂急急忙忙地走了,不知他是为了什么事,也跟了上去。 常谡用轻功跑在前面,常识玉一时追不上,便让方攸追上前去查看。方攸点头应允后,一个轻功便追了上去。只见常谡正站在前面楼顶四下张望着。方攸脚尖轻点,也飞身上楼,“七殿下,公主让奴婢来问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常谡将方才所见告诉了方攸,方攸也跟着在四处张望查看着。 “在那里。”方攸在另一边楼顶,看到远处花坛旁似乎有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常谡刚想问在哪里,方攸已经飞速逼近了二人,只见其中一个黑影倒了下去。等方攸赶到时,只见一个只身着亵衣亵裤的女子躺在地上。 方攸正欲细看,忽然有人在身后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握着手匕首的手就要从她背后的脖颈划下去。 方攸动作却比那黑衣人快了几分,右胳膊往后直接撞在身后那人肚子上。那人一吃痛,抓着方攸的胳膊一松,方攸趁势脱离了他的控制,但还是被划伤了胳膊。 那人见方攸受伤,身后又有其他几人追来,因此迅速扔下匕首飞身走了。常谡见那人飞走,仍追了上去。 “方姑娘……”卫轻奂紧接着赶来,看见方攸鲜血直流的胳膊,好像自己的胳膊也疼了起来。 “卫大人。”方攸捂着胳膊还想行礼,却被卫轻奂一把扶了起来。 卫轻奂看到她虽捂着伤口,但伤口仍是往外淌着血,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覆在方攸按着伤口的手上帮她止血。感受到她毫无温度的手,卫轻奂的眼神稍稍有些变化。 常识玉此时也跟了过来,看到方攸受伤,一脸惊吓,“方攸,你受伤啦!我带你去太医院。” 方攸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常识玉和卫轻奂这才看见地上还躺着一具只穿着亵衣亵裤的女尸。 此时,常谡折返了回来。常识玉忙上前道:“七哥哥,怎么样?” 只见常谡一脸气愤,道:“还是他给逃了。”说完又看着方攸道:“你方才可看清他的相貌了?” “方才她一直背着我,因此我并未看见她的相貌。但是,她刚才在背后抓住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她是个女子。”方攸道。 卫轻奂看着地上的的女子的发饰,似乎是名舞女,再一联想刚才方攸的话,幡然醒悟道:“那刺客想必是想扮成舞女在宴会上行刺。” 常谡点点头,道:“看来得安排人暗中注意着。”说完看了一眼方攸,“方姑娘辛苦了,快去太医院包扎伤口要紧。”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常识玉对卫轻奂道:“卫大人,劳烦你先带方攸去太医院,宴会那里快开始了,我怕是走不开。” 卫轻奂朝她点点头道:“放心吧,我来照顾她。” 常识玉这才安心地回了宴会。紫妙棠此时也姗姗来迟,与常识玉打了个照面,忙朝常识玉盈盈一拜。常识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平身,便急匆匆赶去了宴会。 紫妙棠看到卫轻奂搂着方攸,眼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阴霾。她仍旧笑盈盈地上前,待看到方攸胳膊受伤之后,一脸惊吓的样子,“卫哥哥,这个姑娘……” “我先送她去太医院,待会儿在同你解释。”卫轻奂并未回答她的话,着急的搂着方攸往太医院方向走去。紫妙棠在他们身后,握着团扇的手骨节尽显。 虽然两人一起捂着伤口,但方攸胳膊上的血仍然在往外渗。流了这么多血,方攸已经有些头晕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虚弱,“大人,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方才那位小姐……” “别说话。”卫轻奂轻声在她耳边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攸看到方攸受伤他会有些着急。或许是她上次救过自己,或许是她单薄的身影让他有些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或许是她冰凉的手,又或许是她在火光下倔强的眸子…… 第十六章 卫轻奂心急受伤人 - 女侍卫 - 樵苏 “还有那个方攸。听闻她和萧弃白是师兄妹。”常谡道, “她到底是受了萧弃白的指示,还是自己另有什么进宫的打算?” “上了药已经好多了,公主的安危要紧。”方攸说着便朝宴宴会方向快步走去。 “那刺客的目标是皇上?”卫轻奂道。 “棠妹妹你来的正好,”卫轻奂看见紫妙棠一脸欣喜道。《女侍卫》第十六章 卫轻奂心急受伤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七章 偷溜宫外执剑饮酒 - 女侍卫 - 樵苏 “他?”方攸心想,她说的是小时候常在这里玩,那那个“他”该不会是师兄了。同时方攸又为师兄感到惋惜。她悄悄转过头,看着常识玉,她看向湖面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 “他,跟我之间隔着一片汪洋大海。”常识玉道。 方攸不解她的意思,又问道:“是殿下的心上人么?” 常识玉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有心上人吗?” 方攸听她这么一问,眼前忽然浮现出卫轻奂的脸来。吓得她赶忙摇摇头,想将卫轻奂的脸送脑海中抖落出去。 “没有么。”常识玉看方攸一直在摇头,于是喃喃自语道。 “不是,不是……”方攸本想说她刚才摇头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但现在反而像是再说她有心上人似的。 “那就是有喽?”常识玉果然弄错了,问道。 方攸心中了乱了起来,到底有没有呢?怎么自己竟然犹豫不决。 “夜里湖边凉,殿下还是快回宫吧。”方攸放弃了这个问题,干脆对常识玉说道。 “嗯,回去吧。”兴许是真的有些冷,常识玉起身道,仍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方攸在身后瞧着,总觉得她像是积压了一堆心事似的。 二人回到宫里,冬禾她们看见了,忙迎上前去,侍候常识玉睡下了。方攸也困得不行,原本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的,但又不小心压到了胳膊,伤口便隐隐疼了起来,于是就这样半梦半醒地过了一夜。 次日,方攸脑袋昏沉沉的出来洗漱,看见冬禾一脸笑意,“昨儿夜里真是麻烦姑娘了,弄得姑娘眼睛周围都青了一圈儿。” 方攸看见冬禾明明也是一样,却还笑自己,因此也不由得开口笑道:“冬禾姐姐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冬禾连忙趴在鱼缸边瞧了一眼,“哎呀,还真是的,早起我梳妆怎么没见着?” “冬禾姐姐,皇上来了!”方攸和冬禾正在互相调侃着,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太监忽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冬禾道。冬禾急忙进屋去通知常识玉。 常识玉本来正躺在贵妃榻上翻着书,听到冬禾的话,忙起身让她给自己整理衣发。 那小太监才通报一会儿,梁帝的轿撵已经到了宫门口。 “玉儿参见父皇,父皇万福。”常识玉对梁帝福身行礼。 梁帝宠爱地搀起了她,“玉儿近日在做什么呢?” “父皇这几日也不来看玉儿,是不是忘了玉儿啦?”常识玉向梁帝撒娇道。然后挽着梁帝的胳膊就进了屋里。 方攸起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就像是平常人家的父女之间的相处。常识玉在皇上面前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而皇上在常识玉面前也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不时从屋内传出。冬禾又进又出的伺候着。方攸忽然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想不到当看见别的父女之间如此幸福的相处时,她竟然会羡慕,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像是忘了当年自己对他的恨。 梁帝只坐了一顿饭的功夫,便坐上轿撵走了。 梁帝走后,常识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也不让进。 不多会儿,屋子里传来常识玉啜泣的声音,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方攸等人赶忙进去,就看见常识玉正蹲在地上哭着,嘴里喊着:“都滚出去!不许进来!” 冬禾慌忙示意众人退下,拉过方攸的手,像是恳求的说道:“殿下还能听进去姑娘的一些话,姑娘好歹留在这里劝劝公主,啊?” 方攸看着蹲在地上难过的常识玉于心不忍,也想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对冬禾点点头,冬禾感激的看着她领着众人出去了。 “殿下。”方攸等着常识玉冷静了一些之后才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道。 常识玉已经止住了哭泣,蹲在那里仍旧不说话。 “殿下,有些事情不要闷在肚子,说出来会好受些。”方攸看她没有抵触,接着说道。 常识玉忽然站起来,抹去了脸上残存的泪水,呆呆地摇了摇头,“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方攸想再劝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常识玉说得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些必须烂在肚子里的事,甚至连她也一样。 “不如去喝两杯?”方攸忽然笑道。 常识玉盯着方攸看,眼神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一醉解千愁嘛……”方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劝常识玉去喝酒,但之前她每次难过的时候,喝完酒虽然不能好受些,但却能让人短暂的忘记一些事,“殿下酒量怎么样?” “哈哈哈……”常识玉举着酒杯倒在方攸身上,醉醺醺地道“这里的酒为什么比宫中的还好喝?” “那是殿下在这里喝的开心。”方攸也有些微醉了,但说话还有些逻辑在。 “不不不,这里的酒就是比宫中的酒好,我在宫里……在宫里也,也有开心的时候。”常识玉眯着眼笑道:“宫里有七哥哥,他最能让我开心了。” 方攸咽下嘴里的酒,完全忘了眼前之人是公主,“你真好,还有哥哥……我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哥哥,哥哥,哥哥有什么好……我只希望他不是我哥哥……”常识玉猛地一口酒入肚,“其实……他本来就不是我哥哥……哈哈……哈哈哈……” 方攸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可是两人笑着笑着,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常识玉两手捧着方攸的脸,在确认她脸上晶莹剔透的珠子是眼泪的时候,才问道。 方攸伸出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真咸。”说着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酒好喝。” 常识玉泪眼朦胧中,满嘴酒气的对方攸道:“我真羡慕你。” 方攸方才酒杯,嗤的一声笑了,“殿下,你醉了,我有什么可令你羡慕的?” “你比我自由啊。”常识玉脱口而出道。 “自由……”方攸喝完杯中之酒,喃喃道:“没有人是自由的。” “哎,你教我练剑吧。”常识玉放下酒杯,站起身道:“我们今日也学学那些名士高人,饮酒执剑,潇洒痛快一回!” 方攸看常识玉如此情绪高涨,引得自己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一把抽出身边的佩剑,道:“那好,用剑要快,我便教你一招简单的。” 只见方攸右脚上前一步,将膝盖稍稍屈起,上身右转,执剑的右手随身体迅速转动,只听剑身从风中劈过,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稳稳地随方攸定在了那里。 常识玉被方攸这一套动作将酒气惊去了一半,她并未看清方攸是怎么做出这一套动作的,只感到脸庞忽然一阵小而冷的风刮过,眼前是一闪而过的剑光。 等到常识玉使剑的时候,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正欲转身,胳膊一抬,整个人便倒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方攸看常识玉有些滑稽的动作,不由得笑出了声。只见常识玉扔掉剑,站起身,冷脸看着方攸。忽然,爆出一阵笑声。两人皆又笑的躺在了地上。 “方攸,今天谢谢你。”常识玉和方攸飘飘忽忽的走在秦玉街上,华灯初上,大梁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方攸笑着摇摇头,“我以前难过的时候,师兄就常带我来喝酒,还总说什么一醉解千愁的。” 常识玉也笑了。 “嘶……”方攸忽然捂着胳膊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常识玉停下步子道:“糟了糟了,我忘了你伤口还没好,还带着你出来喝酒。” 方攸突然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常识玉有些慌,随后拉起方攸的手道:“方攸,你,你怎么了?走,我们进宫去找太医!” 方攸直起身,向她摆了摆手手,道:“没什么大碍,兴许是喝了太多酒,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卫轻奂正和常谡坐在听风斋二楼谈论那日行刺之人,无意间向下一撇,便看见方攸和常识玉一身男装站在楼下,方攸像是有些难受的捂着肚子。 “方姑娘。” “玉儿。” 方攸和常识玉正打算动身回宫,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看,正是卫轻奂和常谡。 “玉儿,你怎么又偷溜出宫来了?”常谡的声音有些严肃。 常识玉上前拉着常谡的袖子,道:“七哥哥,你不也溜出来了吗?怎么我就不行啊?” 常谡也不跟她计较,仍问道:“你出来做什么?” “喝酒啊。”常识玉毫不避讳的说道。常谡摇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卫轻奂听闻常识玉的话,看着有些站不稳的方攸,怪不得他现在还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酒气。 “方姑娘有伤在身,怎么还出来喝酒?”卫轻奂的话中似乎带着些愠怒,像是在对谁发牢骚似的。 常识玉看着卫轻奂,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对常谡道:“七哥哥,你送我回宫吧。”随后又对卫轻奂说道:“才刚一会儿方攸说她肚子痛,劳烦卫大人带她去医馆瞧瞧罢。” 方攸听闻常识玉的话,忽然抬起头,“啊?我已经好多了,还是我陪公主回去吧……”话未说完,忽然痛苦的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常识玉只当方攸是不好意思留下来,因为害羞才顺着她的话肚子痛,于是拉着常谡,满自欢喜的走了。 第十八章 好心人遇上多心人 - 女侍卫 - 樵苏 “没有这么多可是,你要是在宫里久了,就知道会女人的心有多狠。”常识玉语气平静道。 “你看,还要再说什么可是么?”常识玉将那瓶药膏递到方攸跟前道。 “也不知师兄这么晚还在忙什么?”方攸喃喃自语道。方攸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她?” “殿下,”方攸眼神飘忽,不知在看着什么, “有些火苗,还是趁早让它熄灭为好。”方攸本想追上去,但奈何小腹一阵剧痛让她站都站不稳。 卫轻奂说完这些话,刚走两步,又觉得似乎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亲昵,于是又补充道:“我只是最见不得别人不爱惜身体了,你可别多想。” “姑娘的症状,像是长时间用轻粉所致。”那老大夫把着脉对方攸和卫轻奂道,又看了一眼方攸用白布包扎着的胳膊,接着说:“不知姑娘是用什么药膏涂抹的伤口。” “殿下,此药膏中确实被人加入了轻粉。”太后寿宴那日当值的小太医在查验过方攸涂抹伤口的药膏后,如实说道。 方攸一口气说完便跑走了,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背叛了似的。 既然目的是想套她的话,那当初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为什么还要假装关心她的样子? 方攸心下一惊,好奇他怎么会知道,然后便反应过来,卫轻奂这是在套她的话。 如此一来,再加上之前卫轻奂对她的好,让她一时看不透眼前之人,他刚才的所作所言难道就只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继而顺利的从她口中套出有用的话。 常识玉点了点头, “告诉你师父刘庸德,让他亲自再配一副药送来。”说完,便让那小太医退下了。 卫轻奂插话道:“多谢大夫,总共多少诊金?” “太医院之人怎么会犯这种低劣的错误。”常识玉道, “那太医当时将药膏交给你时可有说什么?” 第十九章 被追杀方攸欲离宫 - 女侍卫 - 樵苏 “玉儿,”常谡忽然俯身下身来,在常识玉耳边道:“你可知这个方攸是萧弃白的师妹?” “当然有。”常识玉很快反驳道,后又接了一句:“要不然你的卫哥哥怎么会对你动情呢?” “我以为经过昨日之事,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常识玉失落道, “我是人前高高在上的公主,是最会讨父皇和皇祖母欢心女儿,孙女,可是时间久了,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是谁了,拿掉这些称号,我还能是谁?”常识玉眼神看着远处,一字一顿,道:“但是方攸,你却给我的感觉不同,你不论是说话或做事,都让我感到无比的真实,我喜欢你的真实。” “还没睡,你等等……”方攸慌忙将那几包药塞进箱子里,这才打开门,只见一个小宫女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口。 黑衣人手中没了武器,方攸又紧逼了过来,于是一转身,使轻功飞走了。 方攸没想到常识玉会对她说这些话。这几年她始终不敢奢求,也不敢触碰别人给予她的好,她害怕自己无法回报。 常识玉的话隐隐让她想哭, “我并没有殿下说的那么好。”常识玉在铜镜里看着的方攸,身后之人的神色没有往日的沉稳,但是少了些疏离感, “方攸,来看看我今天新涂得胭脂膏子怎么样?”正在方攸放松警惕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后忽然从高处跳下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握长剑直直地就朝她刺来。 方攸看到眼前被追杀之人竟然是常谡,常谡看见她时,似乎比她看见他还吃惊。 “我不用……”方攸一躲,常识玉的手指接着就从她的嘴唇上方划了过去,看起来像是一撇妃红色的小胡子。 “七哥哥,你等等,我梳好妆便出来。”常识玉朝屋外喊道。 “可是,我和殿下的身份天差地别,怎能和殿下相提并论?”方攸恢复了往日的漠然。 两人看着彼此的样子都笑的前仰后合。那本为常识玉梳头的小宫女亦站在一旁捂着嘴笑。 方攸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把他杀死了,怎么追查幕后指使?” “我就是知道。”常识玉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行了,七哥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是因为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她现在是我身边的人,我自有安排。再说她只是暂时住在宫里而已,到时候还得回承令司呢。” “你怎能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常谡有些急。 “七哥哥,你等等,我梳好妆便出来。”常识玉朝屋外喊道。方攸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把他杀死了,怎么追查幕后指使?” “嗯,刚起来,这会儿正在梳妆。你进去吧。”冬禾朝她一笑。方攸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搓了搓手指,走了进去。 第二十章 心有结多心人逃避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刚一挣脱,便扯到了伤口,她面露痛苦的 “嘶”了一声。方攸看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安慰薛氏道:“没什么,我以前也经常遇到这种事,姨娘不必担心。” “师弟。”季修握紧拳头对余正风道:“那件事,我加入。”方攸对薛倓又是一阵解释,安慰他说没事。 “殿下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便走了。”方攸向常谡行礼后,转身欲走。 “什么意思?如果是为昨日的事,殿下就不必了。”方攸冷冷地道。方攸对她点点头, “住着可还习惯。”常谡没想到她竟然敢对自己如此说话,他能拉下身份来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于是耐着性子道:“我是真心来向姑娘道歉的。”方攸回承令司的第一天本想找萧弃白谈谈的,这些天,她有许多的疑惑想找他问个清楚。 但是奈何,萧弃白一整天连个人影也见不到。而且听薛倓说,萧弃白自从张唯来做了承令司的司承之后,整日跟在张唯身后。 方攸现在深深的怀疑,萧弃白是不是真的归顺了张清圆。卫轻奂话未说完,方攸提步就走。 “你走后的这些天,施姑娘经常拿钱出去买衣服买胭脂。”薛倓一脸的不满, “而且连衣服也不洗,总是阿娘帮她洗衣服,打扫房间。”饭后,方攸叫了施念来她房里。 方攸等了两天,才在承令司看见了萧弃白匆忙的身影。 “我知道大人那天是无意的。”方攸道, “所以大人不必再解释了。”言毕,仍偷笑着趋步走了。 “阿攸?”施念开门,看着卫轻奂的背影,一脸好奇地问道, “那位公子是谁呀?” “方姑娘,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我看你的伤口还用白布包扎着。”卫轻奂走在她前面,回身问道。 翌日,宫门口。上次那位官家小姐?卫轻奂这才想起方攸说的是紫妙棠,他略犹豫后,说道:“她……她是和我一起长大,但是……”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卫轻奂眼神落寞。方攸对她点点头, “住着可还习惯。” “我知道大人那天是无意的。”方攸道, “所以大人不必再解释了。”言毕,仍偷笑着趋步走了。她的话音未落,施念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三妹妹,我都知道……” “别,别,我改……”施念看起来十分委屈, “只是,三妹妹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凶了。”常识玉看着眼前之人,一样的不舍, “嗯,有事给我写信,找人送进宫来。还有,记得按时给伤口涂药。”翌日,宫门口。 “什么?”施念一脸仿佛被人侮辱了的表情, “三妹妹你竟然让我把自己绣的东西拿出去卖?”方攸忽然忍不住笑了,她点点头, “嗯。” “你来做什么?”常识玉看见他,愠怒的道。常谡没想到她竟然敢对自己如此说话,他能拉下身份来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于是耐着性子道:“我是真心来向姑娘道歉的。” “你的伤为什么还没好?”卫轻奂连忙放开她的手道, “还有,上次为你肚子痛开的药可送到你手上了?” “不是,不是,你别乱想。”薛氏急忙摆手,慌张的叹了口气,便去了厨房。 方攸想甩开手,常谡却抓的更紧,他勾起嘴角道:“不信你试试。” “这么客气啊。”卫轻奂眼带笑意。方攸挡在他面前, “师兄?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卫轻奂话未说完,方攸提步就走。方攸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仍旧往前走着。 “三妹妹……你答应过不再凶我的。”施念盯着方攸关上的房门,喃喃道。 “对不起,”卫轻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只是你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方攸看得出来她是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她急忙追了出去,拉住薛氏的手道:“姨娘,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卫轻奂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忽然又想起那一对佳人的话。 他便又追上了方攸。方攸之前就怕施念大小姐的习惯改不了,现在果然证明了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我知道了,这些天麻烦你和姨娘了,待会儿我会跟她聊一聊。” “阿攸,”施念在二人身后轻声开口道:“你回来啦。”方攸看着卫轻奂着急的样子,转过身偷偷笑了。 方攸看得出来她是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她急忙追了出去,拉住薛氏的手道:“姨娘,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二十一章 不可说萧总令告别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赶到许家的时候,卫轻奂正站在许荀房外,简单地盘问着许家其他人。 看到方攸来,卫轻奂停下了盘问,朝方攸走来,道:“你怎么来了?” “小的奉命来查案。”方攸对卫轻奂行了礼,便要进许荀的房间去查看尸体。 卫轻奂伸出一只胳膊拦住她,道:“别进去。” “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小的。”方攸推开卫轻奂的胳膊,便进了屋里。 卫轻奂看着刚出来便眉头紧皱,干呕的方攸,忙上前拍着她的背,道:“让你别进去。” 这真的是方攸至今见过的最让她反胃的凶案现场,尸体被人割喉而死,整个脖子被割下来一半。最残忍的是,尸体的下身没有任何衣物,并且被人像太监似的行了宫刑, 方攸此时开始后悔了,那场景她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怎么不拦着我,呕……” “我……”卫轻奂一脸委屈。 “大人,仵作来了。”此时卫轻奂的手下向卫轻奂通报道。 “快叫过来验尸。”卫轻奂道。 “大人,尸体是被人割喉而死。”那个子矮小的仵作在查验完尸体后,对卫轻奂道,“只是,尸体鼻孔变红,像是中了一种西域迷香,昏迷中被人杀害的,因此并未看见有挣扎的痕迹。” “可知道是何迷香?”卫轻奂问道。 “若小的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西域的赤梦香。”那仵作回道。 “西域的毒药?”方攸一脸疑惑,难不成杀害这个许荀的是西域人? 只见那仵作沉吟片刻,道:“其实小的早些年见过这种毒,当时小的还只是凤平县的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仵作。想必二位大人也听过之前凤平县县令全家惨遭灭门之事吧?” 那仵作刚提到凤平县,卫轻奂便皱起了眉头,“知道。” “那吴县令全家当时也是被人用了这种迷香,不过那件案子和这件案子的凶手倒不像一个人的。那件案子的凶手是趁被害人昏迷,一剑刺穿了他们的心脏。”那仵作接着道。 “那凶手最后可找到了?”方攸急忙问道。 “至今也没有。”卫轻奂面无表情的替那仵作回答了。 方攸看着卫轻奂陷入沉思的样子,果然是老毛病又犯了。 方攸一路猜测着两件案子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刚进承令司就看见一个带着遮去半边脸的面具的男子坐在正堂中间的椅子上等着她。 “阿攸。”萧弃白起身开口道,“你跟我来。” 方攸处在惊愕中跟着萧弃白去了内间。 “师兄?”她嗤笑一声,“你带着面具是做什么?连左边眼睛都遮住了,还能看得清吗?”说着伸出手想取下萧弃白脸上的面具,却被萧弃白一手推开了。 方攸察觉到气氛不多,以往的师兄是不会在她面前这么容易情绪化的,她问道,语气中满是担忧和疑惑,“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萧弃白转过头好一会儿,将自己的面具小心翼翼的扶正,才回过头来,对方攸道:“我要走了。” “什么?”方攸只当他在说玩笑话,“你要去哪里?” “净世院。”萧弃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就像在说去查案一样的随意。 方攸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似乎她早就知道萧弃白的这个决定,现在只是听他亲口说出来了而已。 方攸点了点头,但师父的面容忽然浮现在她眼前,她强忍眼泪,背过打颤的双手,“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萧弃白道,方攸的冷静让他有些不安,他低头看了一眼方攸,却发现她正在盯着自己看,“我……走了之后,你便接替我,做承令司的总令。” 萧弃白掏出怀中的令牌,递到方攸面前,许久,她也未接过去。萧弃白心中叹了口气,“阿攸,拿着。” 方攸忽然伸出手,将萧弃白手中的令牌重重的拍在了地上,带着强忍的哭腔,“你知道师父走了之后,我为什么还留在承令司吗?” 萧弃白捡起地上的令牌,盯着看,不言语。 “是因为你!”方攸大声吼道,“因为只要师兄你还在承令司的一天,我就像师父还在时那样安心……” “阿攸……别说了。”萧弃白低声道,“这块牌子你拿着,自从张唯来了承令司,多少净世院的人巴结他想要这块牌子……” “那就给他们好了。”方攸冷笑道:“萧总令何必让我来接替你的位子?” “阿攸……”萧弃白有些着急,随后一脸郑重地道,“现在惟有你,才能做这个总令。” “你总是一副你做什么说什么都理所应当的样子,”方攸道,“你想过被蒙在鼓里的我和阿倓吗?” 萧弃白面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情,“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但是,你还记得我上次同你说的话吗?” 方攸想起上次萧弃白对她一字一顿说的话,她眼神游离,什么时候她连以往最信任的人,现在也不敢相信了。方攸瞬间明白了常识玉对她说过的话,才知道常识玉口中所说的“真实”。 萧弃白忽然拿下他脸上的面具,他的左眼紧闭,但仍看得出眼眶空无一物,一个蜿蜒的伤疤如挣扎的蚯蚓从眉毛斜划过他的眼睛直到眼尾才止住。 方攸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惊恐和心疼的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嗓子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萧弃白又重新戴上了面具,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去,自嘲似的笑道:“我的脸是不是很可怕?” 方攸拼命地摇着头,随后蹲在地上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萧弃白眼眶微红,他蹲在地上拍着方攸的背,仿佛还是当初那个沉稳冷静的师兄,“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哭了?” “你怎么了?怎么成这样了?”方攸抬起头,抓着萧弃白的胳膊拼命问道,之后啜泣着摸着萧弃白脸上的面具,“疼吗,师兄?” 萧弃白苦笑着摇摇头。 “骗人。”方攸带着生气的哭腔说道,她站起来转过身,偷偷抹着眼泪。 “阿攸,拿上这个。”萧弃白将那块总令的牌子重新递到方攸跟前,道:“这样我的眼睛,就值得。”方攸不敢看他,颤抖着手接过令牌。 “那句话,永远作数。”萧弃白道。 方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满脑子都是萧弃白那半张被面具遮住的脸。到底她该怎么办?后面的路她一个人该怎么走?师兄又是为何非要让她接替他的位子?他到底在密谋什么? “阿攸,你怎么了?”薛氏看着一脸浑浑噩噩的方攸问道。 “姨娘,我没事。”方攸握着薛氏的手道,“只是今日有些累,我先去睡一会儿。” “阿攸姐姐!”薛倓在身后叫住她。 方攸一回头便看见了满脸担忧的薛倓,“你和萧师兄最近是怎么了?萧师兄为什么突然带上了面具?我听别人说萧师兄要去净世院了,是真的吗?” 薛倓一连串的问题砸来,方攸的脑子正是一团乱了,她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萧弃白要去净世院。 “我去找他!”薛倓看到方攸点头,先是不可置信,后一脸气愤道。 方攸一把拉住他,“阿倓,别去。” “阿攸姐姐,你不生气吗?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薛倓瞪着眼睛反问她。 “我也不知道,兴许师兄他有苦衷。”方攸一脸疲惫道。 “什么苦衷?就算是有苦衷也不能瞒着我们吧?”薛倓道。 方攸忽然松开手,低垂着眼眸,瞒着,她亦是。 “你想去就去吧。”方攸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走进了屋里。 薛倓看着方攸的背影,愣在了原地,他们都怎么了?师父不知现在在哪里?还会再回来吗? 萧弃白离开承令司的第二天,方攸便接替了他,成了承令司的新一任总令。 紧接着便是又一起朝中官员遇害的凶杀案,死者和前几日许荀的死相一模一样。此事引起梁帝的注意,安排卫轻奂彻查此事。张唯也派了方攸也继续暗中调查这件事。 这日,同上次一样,方攸来到那第二位死者容恬的家中时,卫轻奂已经在了。 “你今日又迟了一步。”卫轻奂见她来,调侃道。 “见过卫大人。”方攸朝卫轻奂行礼,后说道:“大人可有查到些什么?” “皇上安排大理寺查这件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卫轻奂轻挑眉毛。 “皇上安排大理寺查这件事是没错,但皇上也没说承令司不许查这件事吧?”方攸反驳道,“既然大人不愿说,那我便自己查。” “你非要跟我抬杠吗?”卫轻奂在她耳边轻声道。 “是大人先跟我抬杠的啊。”方攸装作一脸无知的样子道,说完便准备进房查看尸体。 “别进去!”卫轻奂又一把拦住她,对她使眼色道:“和上次一样。” 方攸听闻,想起前两次所见,忍着呕吐的欲望这才退了出来,她轻咳两声,小声对卫轻奂道,“谢谢。” 卫轻奂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你说什么?”方攸知他是故意的,便不再理会,转头问起了上次同样在场的仵作尸体的情况。 “这么说,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人?”听完仵作所言,方攸思索着道,不但用同一种迷香,且杀人手法也一样,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你打算怎么办?”卫轻奂摸着鼻子,突然盯着方攸问道。 “先调查这位容恬大人最近是否和什么人发生过冲突,是否有什么仇人,有嫌疑的人必得一一审问。”方攸皱着眉道。 “这件事我早已差人办了,现在我最在意是那西域迷香。”卫轻奂仍摸着鼻子说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去凤平县?”方攸试探性的问道。 卫轻奂放下手,看着她点点头,随后又玩笑似的低头看着方攸道:“去吗?” “去啊。”方攸也看着他,像是回应他的挑衅似的道。卫轻奂随即一脸坏事得逞的样子笑了。 第二十二章 被收买施念弃真心 - 女侍卫 - 樵苏 方忙着查案的这些天,施念为了给自己攒些胭脂水粉钱,和薛氏商议之后,买来了一架纺织机,跟薛氏着学起了纺织。方攸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施念在家中认真织布的身影。 “什么?这才回来几天,怎么又要出远门了?”薛氏拉起方攸的手,不舍地说道。 “阿攸,你这次要去哪里?”施念从织布机旁走过来问道。 “凤平县,我要私下去查一个案子。”方攸对二人道。 “就不能换别人去吗?”薛氏道。 “姨娘,我现在是总令了,有些事必须得去做。”方攸安慰道。 “要去多久啊?我刚赶着织好了一匹布,临走前给你作件衣服带着。”施念道。 “不用了,这布你们换了钱自己留着买些你们需要的东西,我带两件旧衣服去就行。”方攸笑道。 二人知道方攸性子倔,决定的事不会随意改变主意,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劝她千万保重身体。 翌日,方攸收拾好东西,便准备从家中出发了。刚开门,就看见卫轻奂站在门口等着她。 “大……”方攸愣了一下,想向卫轻奂行礼,却被他打断了,“大太阳的,背这么重的包袱,给我吧。”卫轻奂说着便从她手中抢过包袱。 “这是……”薛氏和施念一脸疑惑的看着卫轻奂。 方攸还在犹豫怎么回答,就听见卫轻奂说:“我是承令司派来协助方总令的。” 薛氏和施念这才向卫轻奂打了招呼,薛氏笑道:“那就麻烦你照顾好我们阿攸了。” “放心吧。”卫轻奂朝她礼貌一笑。 “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卫轻奂边走边低头对方攸道。 “大人,我没说要与你同行。”方攸说着抢过了卫轻奂手中的包袱。 卫轻奂却又一把抢了过来,“你那日同意了的,不能反悔。” “我几时说过同你一起去了?”方攸拽着包袱不撒手。 卫轻奂勾起嘴角,一脸赖皮,“那日我问你的意思就是让你和我一起去啊。” “你……”方攸没想到这个堂堂大理寺卿会这么无赖。不过说到底,自己这些日子到底是为什么还在和他置气呢?算了,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施念拿着织好的布匹,来到一家布庄,正和掌柜讨论着价格。一个身着海棠花图案的女子就带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掌柜的晾下施念赶忙迎了过去。施念看见她裙上的海棠花眼前一亮,自己今日带来的布匹上织的也正是海棠花。 “紫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想要什么样的布匹,您传个话,我差人给您送过去就成。”那掌柜的一脸谄媚道。 “姑娘,真是有缘!”施念抱着自己织的布匹,走到紫妙棠跟前,看着她裙上的海棠花道,“我今日要卖的这块布料上也织的是海棠花。” 紫妙棠看着施念手中的布匹,知她是什么意思,于是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一直穿得掌柜的这里的布料,不习惯穿别的。” “听见没,快走快走。”那掌柜的见方攸买卖不成,想抢生意,便直把她往门外推。 施念脚下没站稳,摔了下去,头磕在了门槛上。 紫妙棠吓得花容失色的站在一旁。那掌柜的忙将施念扶了起来,见她没事便理直气壮道,“怎么着?还想碰瓷?” 施念又气又委屈,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明明是你推的我!” “那是你自己没有站稳,紫姑娘都在这里看的真真的。”那掌柜的朝紫妙棠谄媚一笑。紫妙棠仿佛还未从惊恐中脱离出来似的点点头。 施念本来只是想来卖了布匹,好换些银子,没想到布匹没卖掉,反而被人欺辱,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你们两个交情好,当然互相包庇。我好友可是承令司的总令,到时候我去找她,看你们怎么说!”说着便要出门去承令司。 那掌柜的只当她是了些浑话吓唬人,因此翻了个白眼并未理睬施念。紫妙棠却在身后叫住了施念,“等等!你方才说你的好友是承令司的总令?” 施念以为她是怕了,转过身来,嘲讽道:“现在想反悔了么?” “刚才我没有看清,还请姑娘原谅。不过,若姑娘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我不但今天买你的布,日后都在你那里买。”说完,紫妙棠对身后的丫鬟示意,那丫鬟将施念手中的布匹接了过来,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了施念。 “哎,紫姑娘……”那掌柜的听紫妙棠的话,着急道。 紫妙棠并未理他,请着方攸出去了。二人行至一间茶馆,紫妙棠开口道:“你方才说,你的好友是承令司总令,她可是叫方攸?” “你认识她?”施念这时才知道她是想向自己打听三妹妹。 “之前见过一面,我还帮她包扎过伤口呢?不知她现在的伤怎么样了?”紫妙棠微微一笑,说道。 “早就已经好了,多谢你记挂。”原来她是关心三妹妹的伤,只是三妹妹怎么从未在她们跟前提过这个人呢? 紫妙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片刻,又问道:“不知她现下住在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施念警惕道。 紫妙棠笑道,“只是上次一见,觉得十分投缘,想去拜访而已。” “那就不必了,她近日不在家。”施念道。 “你们住在一起吗?”紫妙棠问道。 “对啊,她近日去凤平县了,所以你不用来了。”施念口无遮拦道。 紫妙棠眸光一沉,绞着手中的帕子,“凤平县?”随后,她收起笑容对施念道:“你很缺钱吗?” 施念不知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她确实很缺钱,宝瑞斋的胭脂水粉和琅福坊的新衣服对她来说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 紫妙棠看着,又重新笑眼盈盈,道:“你若替我做件事,我日后便都买你的布匹,价钱你定,我出双倍。” 施念长大了嘴巴,自她从坠月楼出来就没见过一锭银子,现在这位不知哪里来的有钱人家的姑娘不但用一锭银子买了她的布匹,而且以后还要出双倍价钱买她的布匹,她这是又要过上以前在施府随意挥霍的日子了吗? “怎么样?”紫妙棠说道。 “什么事,你先说?”施念冷静下来问道。 “我要你帮我监视方攸,每次她和谁见面或者外出,你都要告诉我。”紫妙棠低声道。 “你说什么?绝对不可能。”施念站起身拒绝道。 紫妙棠看了方攸一会儿亦站起身,笑着对身后的丫鬟道,“阿蓉,把布匹还给这位姑娘。” 那丫鬟将布匹递到施念跟前。施念看了一眼,犹豫着接了过来。 “姑娘,那锭银子……”那丫鬟对施念道。 施念把布匹放在桌子上,将手伸向袖中,摸了半天,看了看紫妙棠,又看了看眼前的布匹。 “姑娘?”那丫鬟又催到。 “我答应你。”施念低下头闭着眼睛道,手中紧紧攥着那锭银子。 紫妙棠笑着说道:“姑娘是个会权衡利弊的人。” 晌午,一辆朴素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 “大人,你真没有带随从吗?”方攸掀开车帘,看着卫轻奂的背影道。 “是啊,出去私下查案难道还要带一大队人马吗?”卫轻奂驾着马车,随意的说道。 方攸放下帘子,但他为什么又非要跟自己一起去呢?或许她知道答案。 两人乘着马车,临近傍晚时分,还未到驿站。方攸有些担忧道:“大人,天快黑了……” 卫轻奂一勒缰绳,将马车停稳,弯着腰进了轿子里,一脸无奈,“唉,是啊,那我们就只好在此休息一晚了。” 方攸下意识将剑挡在了身前,“你要干什么?” 卫轻奂嗤的一声笑了,“还不是怪你。” 方攸放下胸前的剑,一脸疑惑的盯着他道:“怪我什么?” “怕你坐着颠啊,我这才将马车行的慢了些,不然现在已经到前面的客栈了。”卫轻奂故意一脸责怪方攸的样子。 方攸看着他的样子,知他是故意这样的,但是仍假装不懂的样子,作势便要下车,“那我下车自己走好了。”卫轻奂以为她真的要下车,一着急往前一步,和方攸撞了个满头。 “哎呦。”方攸捂着被撞疼的额头,脸上绯红。 “没事吧,疼么?”卫轻奂慌张的询问道。 方攸将身子转向一边,“没……没事。”卫轻奂看着她害羞的样子,似笑非笑着出了车轿。 等方攸转过身来的时候,车轿里已经没有了卫轻奂的身影,马车又缓缓行了起来。 方攸偷偷掀起车帘,借着太阳所剩下的一点余光观察着卫轻奂。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到客栈了我叫你。”卫轻奂忽然转过头来,对方攸说道。 方攸急忙放下帘子,心砰砰直跳,回答道:“好……” 方攸抱着包袱,将下巴放在包袱上,眼中流露出藏不住的害羞和欣喜。卫轻奂依旧将马车驶得很慢,方攸在晃晃悠悠和胡思乱想中闭上了眼睛。 月亮刚刚显出轮廓,卫轻奂便稳稳地将车停在了客栈跟前。他一掀开帘子,便看见方攸沉睡的面容,将快要喊出口的声音咽了下去,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夜宿客栈马匹被盗 - 女侍卫 - 樵苏 河边,方攸停下脚步,她转过身,使劲摇了摇头,还是看不清跟在自己身后的是谁,“你是谁?”她开口问道。那人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她笑。 “你是谁?”方攸走上前去,想看清他的脸,忽然河里伸出一只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生生拽进了河里。 那人也不笑了,着急朝她跑了过来,一把抓着了她的手,拼命将她往岸上拉,嘴里吐出了三个字,那声音仿佛来自幽远的山谷,“方姑娘。” 方攸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艰难的开口道:“卫轻奂,救我。” “方姑娘……醒醒……” 方攸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她眯着睡眼四处瞅了一圈,原来是在马车里睡着了。卫轻奂正在车外,见她醒了,朝她伸出手,“方姑娘,我们到客栈了。” 方攸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她看到车外的卫轻奂,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她的手被他握着,好像在梦中那样让她安心。 “你刚才又唤了我的名字,这是第二次了。”卫轻奂将方攸搀下马车,情不自禁的笑着说道,毫无半点责备的样子。 方攸抬头看着卫轻奂,未睡醒似的诺诺问道:“什么时候?” 卫轻奂停下步子,抬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笑道:“我记得就行。” “呦,客官里面请,打尖儿还是住店啊?”两人刚进门,跑堂儿的就连忙迎了上来。 “给我们准备两间房,将门外的马车安顿好。”卫轻奂道,扔给了那跑堂儿的一锭银子。 那跑堂儿的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方攸抢先一步拿到了手里,随后扔给那跑堂儿的一两碎银子。那跑堂儿的瘪着嘴仍接了。 方攸回头对卫轻奂一笑,将那锭银子又塞在他手中,道:“现在我们家中多了一个人,不得不节省点儿。”刚说完,她便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很大的歧义,又连忙接着补充道:“我家中多添了一个人,平时开支也多了,我便养成了这个节俭的习惯。” 方攸说完,不敢看卫轻奂,独自坐在桌边喝起茶来。卫轻奂也坐了下来,拿下她手中的茶杯,看着她说,一字一句的调侃道:“阿攸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暗示你什么?你是多想了罢。”方攸站起身道。 “我去看看还有哪些空房,客官稍等。”那跑堂儿的将卫轻奂他们的马车安顿好之后,进门来对二人说道。 片刻,走到二人跟前,抱歉的道:“对不住啊,二位客官,今日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你们看……” 卫轻奂看了方攸一眼,对那跑堂儿的道:“那就住一间吧。” “哎……”方攸还想说什么,那跑堂儿的却打断了她,嘿嘿笑道:“您二位跟我来。” 卫轻奂十分随意的牵起方攸的手,就跟着跑堂儿的上了二楼。 “你这是第二次打断我的话了。”跑堂儿的走后,方攸赌气坐在桌边。 “这次可不能怪我,是那个跑堂儿的。”卫轻奂装作一脸无辜道。 “你……”方攸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出门,“哼,我去马车里睡!” 卫轻奂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急忙拉住她,解释道:“若是这里还有第二家驿站,我定不会让你同我住一间房,这不是坏了你的名声吗?今日我们同睡了一间房,以后……”说完,他顿了顿,低声道,“我会负责的。” 听到卫轻奂说的最后五个字,方攸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像是涂了厚厚的脂粉。她迅速转过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眼睛胡乱看着,双手紧紧抓着窗框,“你……你说什么?” 卫轻奂轻咳两声,笨拙的将床铺铺好,对方攸道:“你快睡吧,我趴在桌子上睡。” 方攸使劲摇了摇头,“不行,趴在桌子上怎么睡?还是我去马车里睡。” 两人争执了一会儿,终是方攸答应了卫轻奂的提议,和衣睡在了床上。卫轻奂看她睡着了,才吹灭了烛火,趴在了桌子上。 方攸在床上睁着眼等了许久,看卫轻奂吹灭了蜡烛,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卫轻奂身上。 卫轻奂听到方攸下床的声音,不知她要做什么,忙装作睡着的样子,闭上了眼睛。方攸将衣服披在卫轻奂身上的时候,他咬牙强忍着笑意,直到方攸重新回到床上,他才偷偷坐起身,将方攸的衣服抓在手中,出神的盯着窗帘,仿佛能看到床帘那一边的人似的。 卫轻奂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他警觉地睁开眼,静静听了一会儿后,打算下去看看,于是将方攸的衣服叠好放在桌上,为了不吵醒方攸,蹑手蹑脚下了楼。 只见掌柜的和跑堂儿皆在楼下着急的踱步。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卫轻奂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那掌柜听到有人问他的话,抬头一看,卫轻奂正从楼上下来,于是急忙上前,一脸歉意,犹豫着说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方才马棚里的马都被不知哪里来的贼人给盗去了……” 卫轻奂听闻,皱起眉头道:“可派人去找了?” “去找了,去找了。”那掌柜的忙说道。 “说起来,在平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里却并没有买卖马匹的。而且除了我们,你这店里的其他人明日怕也是要赶路的吧?”卫轻奂道。 “正是呢,这才让人着急。”掌柜的一脸忧愁盯着外面的浓浓夜色,“这些马,我看多半也是找不回来了。” “我有一个法子,”卫轻奂道,“只是就是有些耗时。” “公子请讲。”那掌柜的如蒙救星,忙说道。 “你不如派些人现在便去东边市上买些马回来。然后明日再将那些人的住店的钱免了,让他们安心在这里等着,如此也不至于他们闹,你的客栈也算是保住了些口碑。” “好主意!真是多谢公子提醒了。”那店家一拍脑门道,“不知公子是去往哪里?” “凤平县。”卫轻奂道。 “真是巧了!”那掌柜的一脸惊喜道,“昨儿我才得了信,明日我一位做镖局生意的远房表哥正好要来我这里喝口茶歇个脚,他要去康城县,正好路过凤平县。公子若是急着赶路的话,便让我这位远方表哥捎上你。只是不知公子是否介意?” 他确实是急着赶路,那件案子和六年前的那件案子都拖不得了,因此对那掌柜的道:“怎会介意,那到时候就劳烦你的那位表哥了。” 卫轻奂又蹑手蹑脚的回到了房间,刚轻轻关上门,便听见方攸嘴里在嘟囔着什么。他一时好奇,便走到了床边,偷听了起来。 “卫轻奂……你别追着我了……” 卫轻奂听清楚方攸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嗤的一声笑了,第三次叫他的名字了,他记住了。 方攸昨晚这一觉睡的比在家中还安心,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卫轻奂昨晚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的,于是偷偷掀开窗帘,露出一个脑袋往外瞧着,房间早已空空如也,卫轻奂也不见了人影,只剩下床边椅子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她的外衣。 她有些失落的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到桌边,将手放在桌上,看着昨晚卫轻奂趴过的地方出了会儿神。 门外忽然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姑娘起了吗?” 方攸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定了定神,道:“起了,小二哥略等一等。”说完稍微捋了捋头发便去开了门。 “卫公子吩咐,让我给姑娘送洗脸水和漱口水来。”店小二说完将东西放在房里,便走了。方攸似乎能想象得到卫轻奂给那店小二吩咐让给她送来这些东西时的样子,于是咬着下唇笑了。 方攸下楼时看到门外照进来的刺眼阳光,才知道自己今日起的有多迟。 卫轻奂看她下来,走上前询问道:“昨日睡的可好?”言毕,还未容她回答,便接着道:“我猜应当是睡的很好,要不然日上三竿了还赖在床上呢。” 方攸看见卫轻奂有些青的下眼圈本想着关心他的,谁知他竟然大早上的就开始调侃起她来。 “哼,我乐意。”方攸一噘嘴,道。 “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舍不得起来?”卫轻奂想起昨晚方攸的梦呓,笑道。 方攸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结巴道:“没……没有。” “公子,我这位便是我的表哥,李宕。”两人正说话时,客栈掌柜领着一位大汉进了屋里。那大汉眉毛根根向上竖起,瞪着圆眼,比跟前他的表弟高大壮实了不止一点。 “在下李宕。”那大汉倒是很有礼貌的对卫轻奂抱拳道。 卫轻奂也还礼,“在下姓卫。” “啊,卫公子,表弟都跟我说过了,公子若不嫌弃,待会便和我们一同上路。”李宕道,他说话像是喊出来的似的。 方攸一脸疑惑的看着二人,她拉了拉卫轻奂的衣袖。卫轻奂知她要问什么,于是和李宕说了客套话,便拉着方攸来了楼上。 第二十四章 跟随镖队途中被弃 - 女侍卫 - 樵苏 “可是,这个李宕靠谱吗?”方攸听完卫轻奂的话,迟疑道,“我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妥。” “你怎么感觉到的?”卫轻奂双手交叉,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样看着方攸笑道。 “直觉。”方攸眯着眼答道。 “你的直觉一般都准不准啊?”卫轻奂道。 方攸白了他一眼,“要是不准的话,那就叫瞎猜了。” “那好吧,”卫轻奂放下手,一脸无奈道:“那我们就听你的直觉,过两日再走。” 卫轻奂说着便准备下楼,“我去告诉那个李宕,让他先走吧。” “等等!”方攸在身后叫住他,犹豫道:“还是跟他一起走吧。”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卫轻奂停下来问道。 “我只是想到那件案子拖不得,大不了我们路上警惕些就是了。还有……”方攸有些歉疚的道:“总不能让你再趴在桌子上睡几日吧。” “你心疼我啊?”卫轻奂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方攸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看来以后不能跟你说什么好话。”卫轻奂也不恼,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出了声。 那李宕带着众镖局的弟兄在客栈喝了几杯凉茶,歇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准备起身上路了,卫轻奂和方攸和将行李收拾好之后,也跟着那龙威镖局的人走了。 “二位可是夫妻?”方攸和卫轻奂本来正坐在镖车上热的思考人生,不妨正在前面骑着马的李宕回头问道。 卫轻奂偷瞧了方攸一眼,并未打算回答。 “大哥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方攸答道,同时戳了卫轻奂一下,示意他为什么不和李宕解释。 车子有些颠簸,卫轻奂被方攸一戳晃了一下,一脸委屈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不是上次不让我说话的嘛。 方攸看卫轻奂的样子,忍着笑意转过了头,不再理他。 李宕看着二人,一脸笑眯眯的道:“我看二位倒是般配的很。”随后又问道:“不知二位去凤平县所为何事?” “我们……”方攸思索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脸求助地看向卫轻奂。 卫轻奂朝她摇摇头,示意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攸知他是故意的,因此又急又气的掐了一下卫轻奂的胳膊。 “哎呦。”卫轻奂疼的叫到,捂着胳膊,瞪着方攸,忽然一脸坏笑。 “大哥,我们其实才成亲不过几年,内人害羞,方才说了谎,”卫轻奂说着对方攸挑了一下眉,接着道:“之前是在京城做些小本生意,因思乡心切,故想回家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那李宕朗声笑道,“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娶得这样好看的妻子。” “确实很好看。”卫轻奂忽然深深盯着方攸说道。方攸抬脚踢了他一下。 “就是脾气有些暴躁。”卫轻奂揉了揉腿,接着道。 “哈哈哈……”那李宕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又笑了,众人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紫府,孟氏盯着紫妙棠身上的衣服脸色一变,道:“棠儿,你这身衣服是在哪里做的?” 紫妙棠一脸疑惑,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因此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是我才买的料子,送去琅福坊做的,怎么了,母亲?” “你在哪里买的料子?”孟氏拉起她的手追问道。 “是,是在一个姑娘哪里买的。”紫妙棠面上的疑惑更深,道,“怎么了,母亲?到底是什么事?” 孟氏低着眼,半晌才沉沉道:“这手艺和花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旧人。” 紫妙棠也是一脸惊讶,说道:“可是不对呀,那姑娘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怎会是母亲认识的旧人?” “你明日将她叫来府里,我要仔细问问。”孟氏一字一句道。 紫妙棠一脸不解的看着母亲,点了点头。 次日,紫妙棠派人去找那布庄的掌柜的打听施念的住处,直到晌午施念才被带来紫府。 “你叫什么名字?”孟氏高高的坐在椅子上问道。 “施念。”施念站在那里,看孟氏一脸严肃的样子,以为是自己织的布出了什么问题,于是诺诺地答道。 “你姓施?”孟氏站起身道。 “是……”施念道。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孟氏握紧手中的手帕问道。 “夫人……问这个做什么?”施念道。 “你母亲可是姓薛?”孟氏往前一步,声音也大了几分。 施念有些被这个孟夫人吓到,于是盯着她,退后了一步,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孟氏又上前一步,情绪更加激动地追问道:“是不是?你母亲是不是姓薛?”施念沉默了一小会儿,摇了摇头。 那孟氏见施念摇头,才冷静下来,仿佛连面上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柔声道:“不知姑娘这织布的技艺是和谁学的?” 施念见她一直在打听着自己,不知着孟夫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于是扯开话题道:“可是我织的布有什么问题?我这便将银两还给夫人。” “不,姑娘的布着实不错,我这才请姑娘来府上,想看看是怎么样一个妙人。”孟氏笑道。 施念听她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夫人喜欢便好。” “不知姑娘这织布的技艺是在哪里,和谁学的?”孟氏问道。 施念被他夸得一时也没了思考,直接便说道:“是和我同住一个院子的薛姨娘教我的,她的手艺比我的还巧呢。” 那孟氏听了,身子控制不知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薛姨娘……她姓薛……我就知道是她!” 施念被孟氏突然的反应弄的纳闷不已,“难道夫人认识她?” “何止认识……”那孟氏喃喃道,随即抬起头,眼神忽然深邃的让人害怕。 李宕一行带着卫轻奂和方攸行了两三个时辰的路,到了一处竹林,这才打算歇一歇。 卫轻奂和方攸坐在马车上,早已热的满头大汗,背后也有隐隐汗出,且坐了这许久屁股也疼了。 “二位跟着我们这一路辛苦了,”李宕下了马,解下了自己的汗巾,边扇着风便对二人说道。 “李大哥哪里的话,你肯捎上我们,我们已经十分感谢了。”卫轻奂赶忙说道。 “从此处再往前走三四十公里便是永攀县了,二位到那里便可买上一辆马车继续赶路了。我们便在此处分手罢。”那李宕接着说道,仿佛有什么不便告人的急事等着他。 卫轻奂和方攸对视了一眼,皆面面相觑,当初客栈掌柜的不是说他们经过凤平县吗?怎么这个李大哥难道不去康城县了?虽是这么想,但实在尴尬,不好再详细询问,因此卫轻奂和方攸商量之后,便决定了告辞。 “我们被人家给丢下了,这就是你直觉出的不妥?”卫轻奂边走边对方攸说道:“看来你的直觉还是蛮准的。” 方攸得意的看了卫轻奂一眼,随后又若有所思道:“不对呀,怎么想也想不通,那李宕为什么突然不去康城县了?而且如果说前面三四十里便是永攀县的话,那李宕为什么不带着众人再多行几步去永攀县歇脚,非要在这个竹林里?” 卫轻奂看了她一眼,懒懒地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人家这是在支开我们。” “三四十里的路程我们用轻功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就到了。”方攸道,“这样还能趁在天黑之前赶到永攀县。”说完戳了戳卫轻奂,道:“怎么样?” 卫轻奂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走着。 “卫轻奂!”方攸叫到,“我问你话呢?” “你如今都敢这么同我说话了?”卫轻奂摆出一副大理寺卿的样子。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轻功不好,不然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耍威风啊。 方攸只当他是真的生气了,想想自己还是该在他面前尊重些的,虽然是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也不认得谁是谁。 “卫大人?您觉得我方才的提议怎么样?”方攸耐着性子,毕恭毕敬道。 “不怎么样。”卫轻奂淡淡的说道,也不瞧她。 “你……”方攸一热便烦闷,卫轻奂又是这样一副样子,因此正想发作,忽然又想起上次卫轻奂在夜里来找自己的时候,一脸狡黠的跑到卫轻奂跟前,看着他道,“我知道了,卫大人是轻功不好,怕出丑吧。” 卫轻奂被她说中了心事,略整理了一下尴尬的面容,将她往跟前一拉,笑道:“是又怎么样?我现在也不许你用轻功。还要让你陪着我一起走过去。” 方攸被他一拉,两人撞了个满怀,她红着脸急忙将他推开,“卫轻奂,你无耻!” 卫轻奂也不恼,只是看着她笑道:“你说是那便是吧。”说完又牵起她的衣袖往前走。 方攸挣扎着让他松开自己,卫轻奂赖皮着就是不放,两人相互拉扯了起来。 “等等!”方攸忽然静了下来,示意卫轻奂别出声。 卫轻奂也皱起眉头听了起来,悄声道:“听到什么了?” “是打斗声,”方攸说着趴了下来,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有很多人,就在不远处。” “李宕!”二人异口同声道。 第二十五章 李宕被救心怀歉意 - 女侍卫 - 樵苏 卫轻奂拉住方攸,“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方攸皱着眉头答道。 “人家自己的事,你何必多管。”卫轻奂将她拉了过来,“再说了,那个李宕支开我们,说不定已经知道有事要发生了呢,我们又何必再过去。” “可是……”方攸还在犹豫,却被卫轻奂拉着走了。 刚走两步,方攸忽然甩开手,道:“照你刚才那么说,那个李宕定是不想让我们掺和进去,这才支走了我们。如此看来,他也算是一片好心。” “那又怎么样呢?”卫轻奂头一歪,看着方攸说道。 “就依着这个,我们也该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方攸说完,便抛下卫轻奂只身前去了。 卫轻奂盯着方攸的背影看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放下胸前的双手,也追了上去,“等等我!” “李宕,你这个叛徒!”正在和另一伙人厮杀的一个体型微胖的龙威镖局之人朝李宕大声吼道。 李宕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愧疚一闪而过,随即转身挡住了面前人奋力砍下来的一刀。那体型微胖之人解决了与自己纠缠的人之后,提着刀转身来到了李宕身后…… “大勇!”李宕转过身看到身后倒下去的人低吼一声,抬头又看到了卫轻奂,卫轻奂手握长剑将那大勇从后背一间刺穿。李宕知道这是卫轻奂救了自己,但他此刻正沉浸在兄弟死在自己面前的震惊中还未缓过来,并未过多的思考卫轻奂和方攸为什么会再度回来。 “李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镖局的兄弟为什么要杀你?另外一伙黑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卫轻奂和李宕一边抵御周围人的进攻,一边问道。方攸也在一旁,帮他们抵挡着,同时侧耳听着,她亦好奇卫轻奂所问之事。 李宕这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说来话长。不过,卫兄弟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这里乱做一团,你们还是别掺和进来为好,快走!” 正在这时,山上突然又冲下来一大批人,对着那些黑衣人就是一同厮杀。那些黑衣人人少势寡,不多会儿便被杀得七七八八了。 李宕同卫轻奂,方攸三人也被那些冲下来的人和龙威镖局的人团团围住,那冲下来的带头人方脸阔鼻,气势汹汹的对李宕道:“你这个局布的时间够长啊,要不是前几回我小心留意,我们龙威镖局的名声就要被你小子给糟蹋尽了!” 李宕也不说话,做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卫轻奂此时也猜出了个大概,这个李宕应当是背叛了这个龙威镖局,只是不知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李宕找人来截下这些货物的同伙? “二位何必趟这趟浑水呢?如今被他们围住,你们算是和我说不清了。”那李宕倒是没有在乎他的生死,反而一脸担忧的小声对方攸和卫轻奂说道。 “放心,我们三个都能逃走。”方攸在怀中拿出了个什么,胸有成竹地对低声二人道。 只见方攸将手中的暗器往那些龙威镖局的人跟前一掷,瞬间漫天纷飞的白色粉末,扰乱了众人视线。 “给我抓住他们!”那方脸阔鼻的人胡乱挥舞着手,大喊道。其他人听闻,努力睁着眼,四处乱撞着找人。卫轻奂三人便趁乱逃了出去。 三人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你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东西?”卫轻奂弯着腰,气喘吁吁的看着方攸问道。 “每次出远门,为了以防万一我都会带着,没想到这次正好用上了。”方攸也累得喘着粗气。 “多谢二位相救。”那李宕对二人抱拳说道,面上虽是感激不尽,但却无半点获救的欣喜。 “不必客气。”方攸道。 “我李宕与二位只是萍水相逢,竟有幸得二位如此仗义相助,”李宕仍旧说道。 “恕我冒昧,方才李大哥为何会与自家镖局的兄弟打起来?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头?”卫轻奂摸着鼻子问道。 那李宕听闻狠狠地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又自责的样子,“方才那些镖局的弟兄说的没错,我是叛徒!”卫轻奂和方攸皆未言语,仍静静听着。 “二位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李宕继续说道,“我之前和家中人遭难之时,曾得一位贵人相助,后又有幸入得龙威镖局成了混成了一位小镖师头子。”说完,他顿了一顿,“后来,那位曾救过我和我家人的贵人,不知从哪里打听的,找到了我的住处,还知道了我在龙威镖局做事。他跟我说他如今需要大笔钱,不然便会大祸临头,并向我提出了这个计划……” “我知道了,所以你就在每次护镖的时候和你那位贵人商量好,然后故意让他的人劫走货物。”卫轻奂开口道。 李宕惭愧的点了点头,“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对不住龙威镖局,所以我当时打算让他们杀了我以赎罪的,但是没想到你们二位却来了……” “李大哥不必自责,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会为难。”卫轻奂拍了拍李宕的肩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万事都有可能。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那李宕摇了摇头,面上悲痛不已道:“我实在是对不起龙威镖局的那些弟兄们。” “天也快黑了,我们先去前面的永攀县安顿好再说这些事。”方攸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道。 卫轻奂点了点头,“嗯,说得对,我们还是先赶去永攀县再做打算。” 三人行至永攀县时,这里不似京城夜市繁华,大街上已经没了灯火,于是便找了一家还未关门的客栈住了进去。三人行了一天的路,皆已十分疲惫,因此便各自回了房间歇下了。 清晨,一阵敲门声响起,方攸正在梳头,“谁啊?” “店小二,给姑娘送洗脸水的。”那声音像是在掐着嗓子说话似的。 方攸匆匆忙忙梳好了头,便去开门,结果门打开,映入眼帘之人竟然是一脸笑眯眯的卫轻奂。 卫轻奂看见方攸梳的有些乱的头发,还有一丝未梳上去,于是伸手替她别在了耳后,“刚起来吧?” 方攸看见卫轻奂先是一愣,等他说完,这才慌乱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害羞的转过身,“谁说的,我……早就起了。”说完,忙关上了门,坐在铜镜跟前,看着卫轻奂为她别好的头发,忽然一阵心动。她捂着脸,盯着镜中的自己,还好刚才反应快,不然就要让卫轻奂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了。 方攸收拾妥当之后下了楼,卫轻奂和李宕已经在楼下了。卫轻奂这次倒没有再调侃她。 “李大哥可想好去处了?”卫轻奂问道。 李宕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今回龙威镖局已是不可能了,我打算投奔那位贵人去。二位,今日咱们真的就此告辞了。” “不知李大哥说的那位贵人是谁?”卫轻奂问道。 “这个……”李宕面露难色。 方攸用胳膊肘撞了卫轻奂一下,然后对李宕道:“李大哥不必为难,他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李宕这才将面容舒展开来,“我的那位贵人就住在钟梵山上,二位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李宕在所不辞。” 李宕言毕,卫轻奂还想继续追问,却被方攸制止了。三人说了些客套话,便各自道了别。 卫轻奂责怪方攸为什么不让他问清楚,方攸嫌弃卫轻奂为什么要问人家的私事。两人吵吵闹闹的在市集上买了马车,便准备继续往凤平县赶路了。 两人舟车劳顿了几日,终于到了凤平县。 “大人,我们现在先从哪里查起?”方攸下了马车,看了一眼这比京城差远了的凤平县,说道,“这里的人家怎么看起来比咱们刚刚去的永攀县还要穷。” 卫轻奂静静地眯着眼,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方攸小声叫道。 卫轻奂这才缓过神来,神色冷清地说道:“去找县令。” 方攸捉摸不透卫轻奂,为什么到了凤平县就变得这么少言寡语了呢? 那县令听闻是京城的大理寺卿来找他,急忙带着人出门相迎,看见卫轻奂连忙跪在了地上,结巴了起来,“下,下官参见卫,卫大人。不知大人要来本县,下官这就去准备准备,为大人接风洗尘。” “不必了,”卫轻奂示意那县令起身,“我这次只是私下里来查一件案子,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只是需要你配合我就行。”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下官必将知无不言,竭尽所能。”那县令点头哈腰道。 县令家中的客堂,“此事,如今已成了悬案了。”那县令听说卫轻奂是来查此事,叹了口气道。 “不瞒你说,京城中也有人中了那赤梦毒之后被人惨遭杀害。”卫轻奂道。 “难道大人怀疑这两起案件是一人所为?”那县令睁大眼睛问道,“那凶手自从杀害了孙县令一家之后,便从再出现过。难道这次……” “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首先得搞清楚当面那位孙县令家灭门之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卫轻奂摸了摸鼻子说道。 “这个好办,衙门的卷宗库里都有记录,我这便让人将有关那件案子的卷宗拿来给大人看。”那县令说着便要找人去取。 “等等。”卫轻奂道,“我亲自去。” 第二十六章 新事旧案纷乱交错 - 女侍卫 - 樵苏 凤平县衙门的卷宗库并不大,但却拥挤着塞了许多部卷宗,看来这是一个多事之县。 “大人这是所有宗政四十二年的卷宗,就是孙县令一家被害的那一年。”那位现任县令领着卫轻奂来到了第三排架子处,指着说道。 卫轻奂点了点头,“多谢吴县令了。”那县令连忙拍手,随后知趣的退了出去。 “我也帮忙找找吧。”方攸朝卫轻奂道,说着便在那排架子上找了起来。 卫轻奂也低头找了,不一会儿,他说:“找到了,那件案子的卷宗。”方攸忙凑了过来,两人同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和那仵作说的不差多少。”卫轻奂道:“孙县令一家也是中了赤梦香。” “凶手竟到现在还未找到。”方攸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继续找。”卫轻奂眼神冷峻,语气不容置疑。 “嗯,”方攸点点头,“我再去别的架子上看看。” 两人正正翻找了一个时辰,也未再找到什么有用的或者相关的卷宗,倒是方攸看见了一个卷宗上记载的和这件案子有点联系,“大人,你看这个,这里有件案子,也是全家人被杀,而且这家人被害的月份和日子和孙县令一家是一样的,就是年份差了几年。” 卫轻奂听闻,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眼睛,便急忙过去查看。 “这一家三口,是被自己的亲人杀死的,凶手至今也未抓到。”方攸说道。 “余正风?”卫轻奂看着卷宗上凶手的名字。 “这家人皆是中砒霜之毒而死。”方攸道。 “这次你的直觉怎么说?”卫轻奂看着方攸,微微一笑问道。 “什么?”方攸道。 “这两件事。”卫轻奂道。 方攸略作沉思,抬头看着卫轻奂道:“牵连很大。” 卫轻奂收起笑容,拉起她便出了门,“走。” “去哪里?”方攸问道。 “去打听打听这个余正风。”卫轻奂眯起眼说道。两人于是向吴县令打听余正风一家的所在,那吴县令十分配合的亲自带着二人去了。 眼前的宅院早已经荒废,门前的草早已高出门槛许多,三人推门而入,更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映入眼帘。方攸心中忽感一阵悲凉,她停下步子,握紧了拳头,忽然感觉手上一暖,原来是卫轻奂察觉出了她的异样,握住了她的手。卫轻奂的手又大又暖,被他这么一握,方攸心中的那股悲凉之感瞬间烟消云散。 “大人,就是这里了,这座宅院自从发生那件命案之后,已经荒废了六七年了。”吴县令对卫轻奂说道。 卫轻奂扫视了这里一圈,对吴县令道:“当年和他家关系好的邻舍现在可还在?” “就在隔壁,”那县令忙说道,“大人请跟我来。” 吴县令将卫轻奂和方攸带到那户人家门口,说道:“大人,就是这家。” 卫轻奂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那县令领会了他的意思,忙行了礼走了。 方攸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见二人穿着不甚一般,说话也尊敬了一些,“二位是……” “我们是你们的邻舍余家在京城的远方亲戚。”卫轻奂道,方攸在一旁看,觉得自己扯谎的能力还是不如卫轻奂。 那老妇人虽满腹疑惑,但还是请二人进了屋。 “阿婆,怎么你们家中就你一个人吗?”方攸环顾四周之后问道。 那阿婆边为二人倒茶边解释道:“儿子和儿媳白日里在东市自家的小店做生意,并不回来,孙子也去了学堂。” 那阿婆笑着说这些的时候,方攸眼中满是羡慕的看着卫轻奂,本想单纯的跟他传递下自己的感受,却不想卫轻奂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想要这样的生活,我也可以给你。” 方攸听闻,耳朵立刻红红的,她轻咳两声,赶忙岔开话题,道:“阿婆,你还记得余家人被杀的那件案子吗?” 那阿婆才将茶放在桌上,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怜悯,“唉,余家人可怜啊。”言毕,看向二人,“你们是余家的远方亲戚,这件事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自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路过凤平县,思念故人,并以前听到的一些有关这件事的疑点,因此才想向阿婆再打听打听。”卫轻奂有条不紊的说道。 那阿婆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难为你们都这么久了,还有这个心……”说着将茶杯往二人跟前推了一推,示意二人喝茶。卫轻奂和方攸赶忙拿起茶杯,却不喝,仍专心听那阿婆讲话。 “这余家人待人是极其和善的,心眼也好,就说有一年年底,我儿子儿媳做生意被人骗了,亏了不少本,眼看年都过不了了。谁知余家人知道了,硬是凑了整整二两的银子出来借给我们,这才让我们过了个好年呐。”阿婆说起这件事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能感动的落下泪来,“三郎那孩子,也是个极有礼貌的,就是考了四五年的会试了,一直没中个举人。” “三郎?”方攸问道。 “就是余家的三小子,余正风。”那阿婆解释道,“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是杀害家人的凶手呢?就是打死我这个老婆子我也不能相信啊。” 卫轻奂听她终于说到这件案子上来了,于是连忙问道:“这么说,阿婆认为他不是凶手了?那么余家人遇难的当日,阿婆可知道余正风在哪里?” 只见那阿婆眯起眼用力回想着,忽然一拍大腿,“那日正值会试放榜,我想三郎那孩子自然要去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 “既然他不在家,又怎么会是凶手呢?”方攸问道。 “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未去放榜那里。”卫轻奂思索道,“这就得看当时有谁在放榜那日见过他了。”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该问谁呢?”方攸一脸担忧地道。 卫轻奂沉思了一会儿,又接着问那个阿婆,“阿婆,余正风和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那孩子孝顺,跟家里人从未拌过嘴。”那阿婆立刻答道,后又补充,“正是这样,我才不相信他是凶手。”言毕,神色憎恶的在卫轻奂耳旁,悄声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怀疑是之前那个孙县令和三郎有过节,才故意嫁祸他的。” “过节?”方攸好奇道,“什么过节?阿婆能和我们说说吗?” “那年我们凤平县水灾,大家眼看都要饿的饿死,病的病死,朝廷的赈灾银却迟迟下不来。最后终于发下来了,却都不够我们一家人一天的吃食。”阿婆说着,仿佛回到了那年似的。卫轻奂和方攸却神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阿婆接着说道:“三郎那孩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孙县令贪污了不少赈灾银藏在他家中,于是便带了许多人去衙门闹事。大家都饿的不行了,也跟着闹了起来,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后来那孙县令镇压不住,怕事情闹大,就说过几日赈灾银还会再给大家分下来,于是让三郎命大家散了。三郎不依,众人更是不依……”那阿婆似乎说的有些口渴,喝了口茶。 “后来怎么样了?”方攸急忙问道。 “后来,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那位孙县令就将银两分了下来。”那阿婆道,“真是多亏了三郎这孩子……” “我明白了,”方攸恍然大悟道:“然后这个孙县令贪污银两不成,反失了民心,于是记恨这个余三郎,才将这件案子凶手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恐怕不止这样。”卫轻奂在一旁开口道。 “你是说……”方攸张大嘴巴,“是那孙县令害了余家一家人。” “娘,我回来了。”几人正说着,忽听响起外面一女子的声音。正是那阿婆的儿媳回来了。 “瑛儿回来了,今天家里来了客,我还没来得及做饭。”那阿婆听闻忙迎了出去,然后将方才的事告诉了儿媳。 那瑛儿进屋,和卫轻奂,方攸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只听她说道:“这件事我当时也犯疑。那日我起得早,准备和官人去东市的店里收拾收拾,开门做生意。结果刚出门,便看见孙县令身边的那个师爷正在余家门口敲门,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方攸和卫轻奂互看一眼,似乎这个瑛儿的话证实了二人的猜想。 卫轻奂和方攸打听的差不多后,于是便起身准备走了。 “二位真的不留下吃个饭吗?”那阿婆极力挽留,卫轻奂和方攸道谢后,推辞了两句便走了。 “这两件案子果然牵连甚大。”方攸边走边说道。 “我现在可是越来越佩服你的直觉了。”卫轻奂笑道。 “你又拿我打趣,你若是不想查,别说是我的直觉,就是你那位棠妹妹的直觉怕是也不管用。”方攸说完看了卫轻奂一眼。 卫轻奂停下步子,拉住她,道:“我只信你的。” 方攸听闻,害羞的咬住下唇,甩开了卫轻奂的手快步走了。卫轻奂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动身赶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无心话将引麻烦事 - 女侍卫 - 樵苏 二人回到吴县令为他们安排好的客栈房间,方攸向卫轻奂问道:“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白。” “你说。”卫轻奂说完,向楼下小二要了饭菜。 “照那位阿婆所说,余正风的为人周围人应该都一清二楚,那为什么孙县令冤枉了余正风之后,没人替他辩解呢?要我说,大家一起再去公堂闹一回,不怕那县令胡乱冤枉人。而那余正风也不至于带着不明不白之罪背井离乡。”方攸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是你的想法,凤平县的老百姓可不是这么想的。”言毕,卫轻奂一脸嘲讽道:“方才那阿婆为何不跟我们说后来的事?你细想想。” 这时,那小二敲了敲门,说来送饭菜,卫轻奂让他进了来,那小二放下饭菜便要走。 “等等。”卫轻奂叫住店小二,又低声对方攸道:“问问他就知道了。” “小二哥可知道余家人被害之案?”卫轻奂问道。 那小二本来懒懒的,听到卫轻奂的话,瞬间精神了起来,“哎呦,这件事啊,凤平县谁人不知,那余家三郎可真是冤枉得很呐。” “烦请小二哥说说。”方攸道。那小二听闻便绘声绘色的说了起来,和前面那位阿婆所说倒是所差无几,卫轻奂听完接着问道:“那余正风后来是如何逃了的?” 那小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余三郎得知此事,便知道是孙县令捣的鬼,再看到全家人的尸体,一时气得都吐了血。而后,他趁那县令还未派人来抓他之时,想召集众人去为自己讨回公道,可竟找不到一人愿意出头!”店小二越说越激动,仿佛忘了自己也是众人之一。 “后来呢?”方攸紧接着问道。 “后来啊,余三郎为了躲避孙县令的追捕,只好忍辱负重的逃了,至此再也没人见过他了。”小二说道此处满脸担忧。 小二走了之后,方攸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半天也不言语。 “饿了就吃吧。”卫轻奂笑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方攸木木地道。 卫轻奂夹了一块儿肉送到方攸嘴边,“人心,都是利益。快吃吧,你在这里想半天,那些人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方攸呆呆地一张嘴,卫轻奂将那块肉顺势塞进了她嘴里。他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方攸嚼着嚼着却哭了起来。 “怎么了?”方攸一哭,卫轻奂便不知所措起来,慌忙用自己的袖子为她擦着眼泪,她却越哭越凶。 卫轻奂在一旁看着她伤心的样子,自己心急的不行,却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纳闷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才哭得这样伤心? “我也是个坏人……”方攸忽然停下了哭泣,她看着卫轻奂道:“如果我和那些人一样,你会厌恶我吗?” 卫轻奂这才知道方攸为什么哭,他站起身来,将她清瘦的身子拥进怀里,柔声道:“真是个傻子,若我说我也是那样的人呢,你会不会也厌恶我?”方攸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卫轻奂接着道:“那我也同你一样。” 待方攸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卫轻奂抱着,她是第一次离一个男子这么近,不对,还有上次他抱着自己去医馆的时候。方攸正胡乱想着,卫轻奂却松开了她,眼中满是深情,“阿攸,有句话,我想同你说……” 方攸知他要说什么,又羞又慌的将他拉回椅子上,一面给他嘴里塞着菜,一面说道:“你饿了吧,先吃饭,有什么话我们回京城再说。” 卫轻奂被迫嚼着咽下了嘴里的饭菜,看着方攸轻轻一笑,“好,那就回京再说。” 施念猜想孟夫人再次邀自己入府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布织的好,于是另带了两匹打算送给孟氏。 “施姑娘来了,快请坐。”孟氏见到施念,忙亲自起身招呼,看到施念手中捧着的布匹,忙对下人招了招手,“都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接过姑娘手里的东西。”言毕,转头又对施念道:“姑娘今日在府中吃过饭再走罢。” 施念听闻,只当是孟氏真的喜爱自己和自己织的布,于是一脸笑盈盈的答道:“那就多谢夫人款待了。” 几人客套了几句,孟氏便吩咐人准备饭菜。 “姑娘那日说,教你纺织的人可是姓薛?”孟氏问道。 “正是。”施念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好久没吃过大户人家府中大厨做的饭,她此刻只顾着满足了。 “那,姑娘可否为我引荐引荐,可以的话,我想日后我做衣服的布料便让你说的那位薛姨娘来做。”孟氏道。 施念停下筷子,问道:“可是夫人还没见过姨娘所织的布匹……要不夫人将要求告诉我,改日我让姨娘按这个要求为夫人织好后,我再拿给夫人过目,让您看看是否满意?” 孟氏听闻施念所说,才觉得自己刚才是有些急,因此道:“如此甚好,姑娘真是考虑周到。”言毕,又试探着问道:“不知姑娘是怎么和你那位薛姨娘相识的?” 施念咽下口中的饭,一面抱怨这个孟夫人管的事可真多,一面想着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一五一十的都给她说了吧,于是为了免去解释方攸这一块,吞吐道:“这个……因为我家中遭难,我和她的儿子是好友,他们一家可怜我,所以这才收留了我。” “儿子?”孟氏瞪大了眼睛,“她和谁的儿子?” “我……我不知道。”施念有些被孟氏的反应吓到,孟夫人为何对薛姨娘的事这么上心? 剩下的时间里,孟氏都皱着眉头一脸沉郁,施念也不敢再多待,只匆匆吃了一些,便说有事告辞了。 “母亲,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最近这么魂不守舍,忧心忡忡的?”施念走后,紫妙棠又担忧又疑惑的问孟氏。 那孟氏摸着她的脸道:“傻孩子,你不记得那个你父亲喜欢的薛婉了吗?” 紫妙棠努力回想,“薛婉,印象里小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后来是不是被赶出府了?”随后一惊,“母亲是怀疑这个薛氏便是那个薛婉?” “不是怀疑,是肯定就是。”孟氏道,“那织布手艺一看就是她的。” “可是,是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她也没再来找过父亲,更别说父亲说不定早就忘了她呢?”紫妙棠一脸不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氏道:“可是你听见了没有,方才那个施念说她有一个儿子。” “那也不一定就是父亲的孩子啊。”紫妙棠不在乎地说道。 孟氏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你父亲膝下无子,我又这么大年纪,再生育怕是不能了。” 紫妙棠听闻,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我懂母亲的意思了,我这便找人去调查那个薛氏……和她的儿子。”孟氏握住女儿的手,点了点头。 卫轻奂在临回京城之前,又去了一次凤平县的卷宗库。方攸一时好奇,问他又去找什么,卫轻奂只说是和自己父亲有关的事。方攸看卫轻奂的样子便知道是件重要的事,于是也就没有再多问。之后两人也没多耽搁,乘着马车一路顺风地回到了京城。 卫轻奂将方攸送回家后,礼貌谢绝了薛氏要他留下来吃饭的请求,匆匆忙忙回了府。 “阿攸,他叫什么呀?”卫轻奂走后,施念一脸八卦的问道,“我看他对你不像是一般人之间的关心。” “你就别瞎猜了。”方攸道,她知道施念是个天生爱听闲话,又爱到处宣扬的性格,因此随意搪塞道。 “哼,三妹妹现在都开始防着我了。”施念嘀咕道,像是已经完全忘了紫妙棠交给自己的任务,只是因为方攸不肯告诉她这件事而生气。 方攸舟车劳顿了一天,刚躺倒床上,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薛倓才从承令司回来。 “怎么了,阿倓?”方攸有些疲倦的问道。 “阿攸姐姐,你这些天在凤平县可还安好?”薛倓道,面上却有些着急。 方攸点了点头,“京城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倓听她主动问起,这才急忙说道:“兵部主事冯世保被人杀害了。” “什么时候?尸体在哪里?”方攸说着便准备出门去查看。 “张唯已经派人去了,阿攸姐姐你先歇着。”薛倓拉住她,随后又问道:“不知你们在凤平县可查到了什么?” 方攸听闻虽然还是想亲自去现场看看,但实在又累的紧,于是便作罢了,答道:“证据倒是没找到,只是锁定了一个人,余正风。” 第二十八章 东风梦吹不散眉弯 - 女侍卫 - 樵苏 “哥哥,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替我也替你除去那二人。”孟氏一脸恳求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孟昶。 孟昶听闻,站起身欲走,“你叫我来就是为了你家中的这些小肚鸡肠之事?” 孟氏拉住他,解释道:“哥哥,你仔细想想,如今你正需钱用,而我现在在府中管着家,才好将紫府的家财暗中偷运给你。这都得亏这个家又没个儿子,若是那个薛婉哪天带着她的儿子回来了,这个家我可就做不了主了,还哪里再有权有钱为哥哥你办事?” 孟昶这才站定,摸着胡子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只是你说那薛倓是承令司的,且师从季修,恐怕武功自是不低……” “哥哥不是认识余丘派之人吗?他们那里定不会没有武功比那薛倓高的。”孟氏为孟昶出主意道。 “唉!”孟昶方下抓着胡子的手,道:“我本不想这么早在京中打草惊蛇的,再加上之前那三人的死……” “哥哥,就当是为了妹妹,也为了你自己。虽然我不知道哥哥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不过我既然愿意不问原由的支持你,自是也希望你亦能同我一样。”孟氏看孟昶有些犹豫,于是趁机说道。 孟昶听闻果然有些动摇,说道:“好……我帮你。不过你日后行事千万要更加小心才行。” 那孟氏点点头,劝他放心,孟昶便皱着眉头急匆匆地走了。 “早啊,方总令。”方攸一开门便看见卫轻奂倚在门框上向她打招呼,因此示意身后的薛倓先走。 “大人又有何事?”方攸看了卫轻奂一眼,仍往前承令司走着。 “哎,等等,我想说的是关于那件案子的事情。”卫轻奂在身后对她喊道。施念在二人身后满腹疑惑的瞧着,难道三妹妹和这个人之间真的有些什么吗? 方攸停下了步子道:“对了,我也正有件事要问你。” “你先说。”卫轻奂道。 方攸听闻便没有再客气,问道:“昨日阿倓告诉我,又有一位兵部主事死了,怎么回事?” “我昨日可是在那人家里等了你好久呢,”卫轻奂一脸埋怨道:“结果这次竟不是你来。” “我昨日得知张唯派了其他人去,便没有去。”方攸解释道。 “那你都不知道我会去吗?”卫轻奂道。 方攸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威风,竟然有些可爱,心中便觉得好笑,“好了好了,快跟我说说昨天的情况。” “和前两次一样。”卫轻奂又摸起鼻子道。 “不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得快点找到这个余正风才行。”方攸道。 “恐怕没有下一个了。”卫轻奂道,说完他像是故意盯着方攸似的说道:“这第三个被害官员的名字叫冯世保。” “冯世保?”方攸思索道。 “你可认识?”卫轻奂仍旧盯着方攸道。 方攸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 “你把这三人的名字都回想一下,然后再细想想。”卫轻奂道。 方攸看了卫轻奂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心中暗自纳闷,难道三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忽然张大了嘴巴,“啊……我想起来了!” 卫轻奂这才收回目光,解释道:“这次我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并不是套你话的,你可别再生气了啊。” “可是,师父他已经走了几个月了,而且就算是那三个人之前绑架过师娘,师父也不会轻易就对他们下这么狠的手,”方攸不可置信地滔滔不绝道,“再说,那赤梦香怎么说?师父可是从未去过凤平县和西域,也从不认识西域之人……”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只是怀疑而已,并未说凶手就是你师父。”卫轻奂打断了她,安慰道。 方攸低着头,就算是师父做的那又怎么样,那三个人本来就是想要向张清圆邀功,现在得逞了,才坐上了兵部主事的位子。既然那三个人都不算是好人,那师父杀了他们为何妨? “阿攸,你又想什么想的出神了?”卫轻奂道。 “我在想……”方攸抬起头看到卫轻奂的脸,又低下头,道:“没什么。”可是就算他们不是好人,也不该由她来判断他们的生死。想到这里,多年前之事又浮现在脑海中,或许一直都在。 卫轻奂看方攸若有所思,想起了那天她在自己怀中哭的样子和她问自己的话,于是低头轻声道:“现在已经是在京中了,我可以跟你说那日我想说的话了吧。” 方攸抬起头,这才从季修的事情中缓过来,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我……” “什么你啊我啊的,”卫轻奂笑道,随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阿攸,你听好了……” 方攸最怕别人跟她一本正经的说话,而且她完完全全能猜到卫轻奂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红着脸推开了他,转过身整理着情绪。 “阿攸,我喜欢你。”方攸刚转过身,卫轻奂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她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心中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人真的很奇怪,刚刚还在为一些事情担心,下一秒就又变得好像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卫轻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很认真的,他期待着方攸和她一样,或者她对他笑一下也行。说起来,他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她笑呢。 “大人……”方攸冷静下来之后,转过身道:“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卫轻奂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急着解释道:“怎么会是玩笑?阿攸,这种事我从不开玩笑。” 看着卫轻奂失望的脸,她不知为什么心中竟有些隐隐抽痛,但是理智告诉她,他们中间隔着的不止一点点,“大人,你能再相信一次我的直觉吗?” “什么?”卫轻奂道。 “我们之间……”方攸咬着唇,握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紧,“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卫轻奂拉起她的手,她的手仍旧冰冰的,向她说过的话一样,卫轻奂便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你那天问我会不会厌恶你,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厌恶你?我其实是害怕,害怕你厌恶我才对。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是后来我接近你,是因为看见你我便觉得很欢喜。每当见不到你的时候,无论我做什么都想要告诉你。阿攸,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非常非常想。” 方攸只是站着,任由卫轻奂握着她的手,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我……” “不用说其他,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心是否和我一样?”卫轻奂期待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万一我没有你心中想的那么好呢?”方攸呆呆地道,“我没有家世,长得也不好看,也不够温柔,而且你甚至都不了解我的过去。” “我喜欢你需要理由吗?”卫轻奂道,“如果你想要一个理由,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方攸本来是想十分决绝的拒绝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卫轻奂的话就这么轻易让她红了眼眶。卫轻奂接着道:“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我不知道……”方攸挣脱开卫轻奂握着她的手,转过身道:“大人,你知道吗?有些事不是我们两个人愿意就可以的。我本想着偶尔能见见你就够了,现在你跟我说了这些话……” 卫轻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将她一把拉了过来,道:“我知道了,你心中定是介意棠妹妹。” 方攸知道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因此道:“是我自己的事,不关别人。若我这辈子过的幸福了,连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意这件事的。”卫轻奂皱着眉头道,“我虽和棠妹妹指腹为婚,从小一起长大,但我对她从未有过我现在对你这样的感觉,你能明白吗?你放心,我过几日就去向老师和棠妹妹说清楚这件事,不管他们怎样怨恨我,我也认了。阿攸,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觉得难过。” 方攸没想到那位棠妹妹竟然是和卫轻奂指腹为婚的,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一种羞耻感向她袭来,好像是自己拆散了两人似的。可是若自己此时拒绝了卫轻奂岂不是又辜负了他的真心和自己的心,若是自己接受了,便是对不起更多的人。她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卫轻奂,”她开口叫他,“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现在能给你的答复就是,我的心意同你是一样的……” 卫轻奂惊喜的看着她,“我就知道,这些日子我能看出你眼睛中的意思。”他一把抱住她。 卫轻奂的怀里好暖好暖,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心的任人抱着了,真想就这样一直在他的怀里,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 忽然一阵风吹来,像是吹醒了方攸的梦,她不舍地睁开眼,强忍着泪水推开了卫轻奂,“但是,就让我们的感情止步于此罢。” 第二十九章 这边释怀那边受阻 - 女侍卫 - 樵苏 “三妹妹,你还好吧,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方攸刚从承令司回来,施念就凑到她跟前问道。 “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我?”方攸没声好气的问道。 施念低着头,眼神闪躲着道:“只是关心你而已,没有其他什么意思。三妹妹,你别多想。” 方攸强忍着打起精神,道:“多谢你的关心,我没事。”言毕,便回了房。 施念看着方攸关上的房门,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嘴里喃喃道:“到底该怎么办呀?” 翌日,施念惴惴不安的往茶楼走,她到底该不该对这个紫妙棠说实话呢?如果说了实话,万一对三妹妹不利怎么办?要是不说实话被紫妙棠发现了,自己从此就相当于断了财路。 “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人常来找她?”紫妙棠坐在施念对面问道。 “这个……”施念犹豫着说道。 紫妙棠见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对身后的丫鬟抬手示意,“阿蓉。” 那阿蓉看见主子的指示,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施念面前。施念看着桌上的银子,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想拿过来,但手指刚碰到银子又忽然缩了回去。 “姑娘若收了,以后的好处多着呢。”紫妙棠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对施念说道。 施念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咬牙将银子收入了怀中,四处张望了,道:“她……” “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紫妙棠急着说道。 “最近是有人经常找她。”施念终于说出口。 紫妙棠听闻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但仍旧问道:“可知道是谁?” 施念摇了摇头,“我问过了,她一直不肯告诉我。” “那人是不是姓卫?”紫妙棠试探性的问道。 施念仍旧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紫妙棠显得有些气急,但仍耐着性子对施念道:“你回去好好打听一下,若是打听出来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施念点了点头。 方攸刚到承令司门口,便有人忽然跑了过来,塞给她一封信。她先是一愣,然后迫不及待的看了一眼信封,眼神又暗了下去。待打开信之后又微微一笑,是常识玉又偷溜出宫,找她去上次那个酒馆见面。 “什么?”常识玉提高音量,看着方攸道,随后又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指腹为婚还可以退啊,既然他已经向你承诺了,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方攸一脸痛苦地摇了摇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原因。殿下还记得上次我同你说过的话吗?”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不能说的事情,但是你总得面对,总得解决吧,逃避是没用的。”常识玉拉起她的手说道。 方攸低头思考着,难道她是在逃避吗?不是的,她是在自我惩罚,“殿下有没有犯过什么错?” 常识玉猜想她应该是要对自己说她的心事,因此道:“这世间人人都会犯错,就连我父皇也一样,何况我呢?” 方攸抬起头盯着她,像是在请求宽恕一样问道:“可并不是人人都会反一些不可饶恕的错。” “你觉得什么才是不可饶恕的错?”常识玉反问道。 方攸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可饶恕的错在她看来就是自己六年前所做的那件事。 常识玉看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于是接着在她耳边低声道:“比如说我父皇,他杀过那么多人,但都有一些可以为人谅解的因由,所以在我看来并不觉他是在犯错。” 方攸没想到常识玉竟然会跟自己讨论皇上的事,她心中一惊,道:“殿下,在我面前可以,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说这些话。”但是后来自己一细想,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常识玉笑道:“我知道,我当然不会在别人跟前说这些啦。正因为是你,我才说的这些话。” “谢谢你。”方攸忽然一脸轻松的样子,也笑道。 “谢我做什么?可是你想通了?”常识玉问道。 “一个是谢你这么信任我,还有一个是谢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方攸道。 “我母后经常对我说一句话就是,越是会反省自己错误的人就越是善良的人。所以,阿攸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常识玉认真说道。 方攸收起笑容,“我若是善良的人,便不会犯错了。” 常识玉叹了口气,“你看,怎么说的好好的,又回去了?谁人能不犯错呢?” 方攸又嗤的一声笑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难为殿下这么苦口婆心的劝解。” “那你还不走?”常识玉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道。 “走到哪里去?干什么?”方攸满脸疑惑。 “去找你的卫哥哥说清楚啊,说你答应他了呀。”常识玉推着方攸就要往外走。 方攸反过手来又拉她坐了下来,“我知道啦,这个我回去告诉他的。但是殿下你今日出宫是有什么别的事吗?” 常识玉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接着面色如常道:“出宫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方攸像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似的,笑道:“是不是来找师兄啦?”言毕,又担忧道:“对了,我还想问殿下一件事。” “你说。”常识玉道。 “殿下可知道我师兄一只眼睛看不见了?”方攸问道,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弃白摘掉面具的脸,又浮现了出来。 常识玉点了点头,随意道:“我知道。” 方攸连忙接着问道:“那殿下可知道是为何变成这样的吗?师兄他现在什么也不跟我和阿倓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殿下了,我想他应该会跟殿下说的。” “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张清圆才变成这样的。”常识玉道。 “张清圆?”方攸皱着眉头思索道,“若是这样,那师兄必然是和张清圆起了什么冲突,可是他现在却进了净世院,这又怎么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空你去问他罢。”常识玉说着起身就要走。 “殿下。”方攸也起身唤她。 “我再不回宫就要被发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常识玉说道。 方攸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暗自猜测着,常识玉肯定知道师兄的很多事情,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难道和最近这三起命案有关,说到这个,得先找卫轻奂把话说清楚了。方攸不由得嘴角上翘。 紫府,紫妙棠看见卫轻奂一脸忧郁,行色匆匆的来找客堂找自己的父亲。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偷偷躲在门外听着两人对话。 “老师,”卫轻奂跪在地上,郑重的对紫香之道。 紫香之先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好奇的想要扶起他,但卫轻奂似乎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摸着胡子,猜想着他的这个学生要么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要么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要请他帮忙,不然以卫轻奂这样的性格不遇到什么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来求自己的,因此说道:“说吧,什么事?” “老师,我想取消和棠妹妹的婚约。”卫轻奂没有丝毫犹豫和掩饰,开门见山道。 紫香之摸着胡子的手一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虽然他早就觉得卫轻奂对棠儿不是那么上心,但是父母之命他总不至于违背,况且自己还是他的老师。 门外的紫妙棠听见卫轻奂的话,头脑忽然一阵发麻,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握紧拳头,眼神不知盯着哪里,喃喃道:“方攸……方攸……” 紫香之拉下脸来,生气的一挥袖,背过了身,“你可知道当初是令尊和我亲自为你和棠儿定下的这门亲事?” “学生知道。”卫轻奂道,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退让。 “你知道?”紫香之的胡须颤动着,“哼!那你是存心不把令尊和我放在眼里了?” “学生不敢。”卫轻奂道。 “你可知道,棠儿为了等你,如今年纪依然是不小了。”紫香之道。 紫妙棠听闻,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门框。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棠妹妹……”卫轻奂不知该怎么说,当初紫香之说那句不查清自己父亲死因就补办喜事的话,自己到底是该感恩的。 “你可是有了心上人?”紫香之问道。 卫轻奂点了点头,“是……” 紫香之又摸起胡子,笑道:“如此也可,你将棠儿明媒正娶进门之后,至于要再纳什么人进门,都随你。” 卫轻奂正想反驳,紫妙棠先一步进了屋,“卫哥哥,你当真如此绝情?” 紫香之看到女儿进来,知她定是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于是眼神示意她出去。紫妙棠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卫哥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难道一点都不为我考虑吗?咱们这么多年的相处,竟然敌不过才出现这么几个月的人?难道你以前竟都是装的吗?” “棠儿!”紫香之厉声道:“回你的房间去!” 紫妙棠听到父亲的训斥,看了卫轻奂一眼,红着眼睛恨恨的走了。 第三十章 狠毒女做尽狠毒事 - 女侍卫 - 樵苏 紫妙棠走后,紫香之看着跪在地上的卫轻奂,道:“你跟我在官场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卫轻奂听他忽然说起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原由,但也乖乖地回答道:“学生明白,这些年多亏了老师的提点。” 紫香之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如今张清圆正得圣宠,巴结他的人多如牛毛,眼看承令司也已经成了张清圆的。内辅派这些日子又内讧不断,你我两家的联姻不止是你和棠儿的事情,关系的是这朝堂上许多人的命运啊。”说完,捋着胡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只是自私的为了自己女儿着想吗?唉,你自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去吧。” 卫轻奂盯着地面许久,才站起身,对紫香之行了礼,“学生告退。” 酒楼,紫妙棠示意丫鬟掏出几张银票,递到施念面前。施念虽然一直盯着看,但不知她要做什么,因此不敢伸手接。 “再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便不再来找你,我们从此两清。”紫妙棠道。 “什么事?”施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紫妙棠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迅速塞在施念手里,低声在她耳边道:“我要你将这包药粉下在方攸的茶饭里。” 施念迅速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自己替她杀了三妹妹。施念吓得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将药粉仍在了地上,像是这药粉烫手似的。紫妙棠身后的丫鬟见状忙将药粉捡了起来。 “怎么?一条命换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不愿意?”紫妙棠神色狠厉的说道。 施念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忽然握紧双手,道:“我……我是不会帮你杀她的,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看着她,你别想打这个主意。”说完将桌上的钞票往紫妙棠身上扔了过去,“别以为我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的人,告诉你,我曾经过的日子和你现在可没甚差别!” 紫妙棠没想到看似胆小懦弱的施念竟然会拒绝自己,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将地上的银票狠狠踩在脚底,“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 方攸刚回家,便看见施念冲上来抱住自己,“对不起啊三妹妹。” “怎么了?”方攸一脸不知所措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施念是被人欺负了。 施念松开她,擦掉眼泪,心虚地道:“没……没事。” “如果是为之前的事,就算了吧,我不差你这一句道歉。”方攸道,说完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施念,心软道:“我的意思是,事情都过去了,何况……我也有错。” 施念只当她是因为常常凶自己才这么说的,像是十分委屈似的瘪起了嘴,并未想其他的。 方攸早早便来到了卫府大门前等着卫轻奂了,忽然想到卫轻奂应该会从角门出来才对,因此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暗自嫌弃了自己真是太蠢。果然她刚到角门不远处一会儿,便看见卫轻奂出来的身影。她略整理了一下思绪,正想迎上前去,却感觉后面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那人正是紫妙棠。 紫妙棠示意方攸来别处,方攸看了一眼卫轻奂走远的背影之后,还是跟着紫妙棠走了。 “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紫妙棠也不喝小二才端来的清香扑鼻的茶,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定是知道我和卫哥哥的关系的。” 方攸从刚才看见紫妙棠的时候,就知道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因此也没有和她再兜圈子,答道:“我知道。” “那姑娘可知道我等了卫哥哥多少年吗?”紫妙棠道。 方攸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疑惑。紫妙棠看着她的样子,哼笑道:“我如今到这个年纪还未出嫁,就是因为在等他。当日卫老伯去世,我父亲因为过去悲伤,因此便说一日没有查清卫老伯真正的死因,家中便一日不办喜事。正因为这样,我和卫哥哥的婚期才一直没有定下来,我也一直等了他这么久。” 方攸听她说完,思索了片刻,小声道:“那问题的源头不应该是你父亲吗?” “你说什么?”紫妙棠脸上有些愠怒,声音急切道。 方攸看着她一笑,“所以你就不要再用你等了他这么久的时间来捆绑他了,若你说你从小到大的对他的真心一直未变,我倒还可能有些动容。” “你……”从来没有人对紫妙棠这样说过,她想反驳方攸,但方攸说的又确实有些道理,于是只是气得指着方攸说不出话来。 方攸喝了口茶,看了看外面,说道:“紫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承令司,就不奉陪了。” 紫妙棠忽然笑了,“姑娘请便罢。” 方攸站起身,对她说了句告辞便走了。临走到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方攸忽然觉得腿脚发软,然后直直地就跌坐在了地上。她扶着墙壁奋力的想站起来,但胳膊渐渐地也使不上力气。 就在方攸完全没力气,从墙边滑下去的时候,紫妙棠出现在了她眼前,“方姑娘,我刚才给了你一次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她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明显,“眼下可别怪我对你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没想到你当真如此恶毒……”方攸虽然浑身没力气,但意识尚清楚,“上次那个药膏之事,我只当你是一时嫉妒,所以才不追究,没想到你原是天性如此。” 紫妙棠听到方攸的话,拉下脸来,她快步走到方攸跟前,蹲了下来,左手拉起方攸的衣领,右手直接打了在了方攸的左脸上,“我一个尚书大人千金,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评头论足!” 方攸冷哼一声,道:“紫姑娘还记得自己是尚书大人的千金?这些卑鄙小人做的事情,你这个尚书大人的千金可是都做了。” “你!”紫妙棠伸手便要再打方攸一个巴掌,忽然又想到什么,手掌停在了半空中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紫妙棠将手伸向空中拍了两下,几个衣衫破烂的乞丐出现在了她身后。那些乞丐面容猥琐,一个个看见方攸好似露出了好似饿狼一样的目光。 “我现在给你第二次机会,你只要求我,并答应我再也不见卫哥哥,我便饶了你。”紫妙棠蹲下身子,在方攸耳边说道。 方攸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道:“恐怕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紫妙棠听闻,嘴角向上,道:“可惜了,你这么聪明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马上要被这些乞丐玩弄了。到时候若是卫哥哥知道了这件事,你猜他还会再喜欢你么?” “若他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你一下。”方攸并未被她的话刺激到,十分冷静的对紫妙棠说道。 倒是紫妙棠被方攸的话气得跳了起来,她指着方攸对身后的那些乞丐道:“就是她,交给你们了!”说完恶狠狠地瞪着方攸走了,仿佛让那些乞丐玷污了方攸也不能解她的气。 方攸看着那些逼近的乞丐,心中也害怕了起来。在她用内功冲破药力的时候,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施念的面容,她是怎样忍受的呢? 其中一个乞丐伸出污浊的手,想要解开方攸的衣服。那乞丐的双手刚刚放到方攸胸前,方攸便使尽全力,抬起左腿往那乞丐的身上一踹,但因为力气太小,那乞丐那乞丐稳稳的蹲在地上,毫无反应,“呦,中了软骨散还能动,是个练家子啊。”说完嘿嘿的笑了起来,“啧啧啧,可惜啊,没用。” 方攸见一时半会儿药力怕是不能散的了,于是说道:“你们今日放了我,我回家便准备银两答谢你们。” 几个乞丐听闻都笑了,“银两?方才那位姑娘已经给我们付过银两了,我们兄弟几个又是这条街上最讲信用的,不能光拿钱不办事吧?”说完,几人又笑了起来。 方攸见贿赂他们不成,只好使出最后的办法,她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但因为中了软骨散的缘故,声音只是在这个巷子里回荡了一会儿。 那几个乞丐见状,笑嘻嘻地朝她逼近,那个准备解开她衣服的乞丐此时一把将她胸前的外衣扯破。 就在方攸拼尽全力冲破药力的时候,巷口忽然冲进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几个招式便将那些乞丐放倒在了地上。 方攸看到萧弃白和他身后的常识玉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师兄……殿下……” “阿攸!”萧弃白将那些乞丐摆平之后,急忙到方攸跟前,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包了起来。 那几个乞丐挣扎着想跑,常识玉直接拉住一个,问道:“你们给她下的药?” 那乞丐吓得直哆嗦,“不,不是。” “那是谁?”常识玉接着问道。 “是……是……”那乞丐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常识玉从怀中抽出匕首,架在那乞丐脖子上,他才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是……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 “殿下。”方攸对常识玉道,“我知道是谁,不必再问他了。” 常识玉听闻,且看见方攸并未被他们怎么样,这才放了那乞丐,那乞丐便一溜烟跑了,其他几个见状,也急忙跟着落荒而逃。 “是不是那个紫妙棠?”常识玉有些心疼的看着方攸,随后眼神凌厉的问道。 “我没想到她竟然狠毒到如此。”方攸道。 “哼,日后有她的好果子吃。”常识玉眯着眼道。 第三十一章 梦中人不是眼前人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在床上躺了许久,身体才渐渐能活动开来。在这期间,常识玉和萧弃白一直在她跟前陪着她。 “你打算怎么办?”常识玉看着已经能坐起身的方攸问道。 方攸知道紫妙棠对自己做了这件事,常识玉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这个紫妙棠也实在是恶毒至极,于是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常识玉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随后狠狠的说道:“上次的事没有与她理论,这次竟然得寸进尺,下次我就要让她好好看清楚她惹得是谁!” “殿下,我的意思是吓吓她就行了。”方攸看常识玉的样子,似乎是要将今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悉数奉还给紫妙棠,因此急忙说道。 “怎么你还怜惜她不成?”常识玉反问道。 “我今日并未被那些乞丐怎么样,所以我说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吓吓她就行了。”方攸说道。 “那是我和萧弃白凑巧看到了,若是我们没有经过那里,你现在怎么说?”常识玉盯着方攸道。 “殿下,她毕竟是刑部尚书的千金,”萧弃白说道:“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紫香之,与我们而言划不来的。” “好啊,好啊,好啊。”常识玉连说了三个‘好啊’,接着道:“你们师兄妹二人可真是能忍,行,我就听你们的,到时候再出事可别来找我!”常识玉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又回头对萧弃白道:“我先回宫了,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 “殿下……”萧弃白还想追出去解释,却被方攸拦住,“师兄等等……” 萧弃白停了下来,方攸接着道:“殿下就是那个样子,她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师兄跟了她这么久,怎么反而不了解她的脾性?” 萧弃白苦笑道:“你说的对,这么久了,我始终都不了解她。” 方攸只是无心说的,没想到竟引得萧弃白伤感了起来,因此岔开话题,道:“师兄近日在净世院过的怎么样?” 萧弃白摸了摸面具,道:“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方攸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从她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总是在关心别人,但是对自己的事情一直都不愿意多说。 方攸挣扎着起身,站到萧弃白跟前,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才去的净世院,我也答应你在承令司做好这个总令,即使我也只是你和殿下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你不是……”萧弃白解释道,随后又无力地摇摇头。 “就算是我也认了。”方攸故作轻松地笑道,“师兄,什么时候我们去喝两杯啊?” 萧弃白听到她的话,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跟她说过的话,心中一阵酸楚,但仍旧笑道:“只要你有空,我便陪你喝。” “对了师兄,近日那三起案子,你可知道?”方攸问道。 “兵部那三人?”萧弃白道。 方攸点了点头,“我听卫大人说,那三人便是当日绑架师娘的三人。” 萧弃白皱起了眉,道:“这个我也发现了……” “你怀疑师父吗?”方攸道。 “师父不会下这么狠的手,况且那西域的迷香以前并未见师父用过。”萧弃白想起那三人惨死的样子,摇着头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方攸道,“所以前些日子我和卫大人去了一趟凤平县,暂时锁定了一个人,余正风。” “余正风?”萧弃白喃喃道,“这个人……我好像听说过。” 方攸听闻眼神发亮,急忙问道:“是什么人?在哪里听说的?师兄快仔细想想。” “好像是听师父以前说过。”萧弃白思索着道。 “师父?”方攸心下一惊,“果然是和师父有关么?” “也不一定,你先别乱猜。”萧弃白道,“对了阿攸,你方才说你和卫大人去凤平县查到了些什么?” 方攸将他们在凤平县的所见所闻悉数都告诉了萧弃白。萧弃白听闻皱起眉头思索着,半晌才说道:“这个余正风看来是个关键人物。” “是的,我近日也在四处打探那个余正风的消息,可是还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方攸说着,面上一筹莫展的样子。 “虽说张清圆让承令司接手这件事,并未让净世院插手,但我这几日得空了也可以帮你找找看。”萧弃白说道。 “那就多谢师兄啦。”方攸笑道,好像两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但萧弃白的脸上面具却在提醒着她,从前的日子是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何须言谢。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也不打扰你了,就先走了。”萧弃白说着便出了门。知道萧弃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攸才回房间,躺到了床上胡乱思索起来。现在除了余正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找卫轻奂,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想着想着,方攸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常识玉在回宫的路上,走到刚才遇到方攸的巷子口时,忽然停下步子,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不知殿下找微臣何事?”卫轻奂从大理寺出来,就看见常识玉一脸愤懑地站在门口,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道,想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得罪了这个五公主。 “卫轻奂,你知道你的那个未过门的妻子都对方攸做了些什么吗?”常识玉压抑下愤怒的情绪,冷冷地道。 “什么?”卫轻奂一愣,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常识玉的样子,阿攸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此急忙问道:“阿攸她怎么了?” “你去问问你那个温婉贤淑的青梅竹马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常识玉故意将‘温婉贤淑’四个字咬得很重。 卫轻奂因为着急方攸,便急急忙忙朝常识玉行了礼,准备去找方攸。常识玉看他心急的样子,这才确定他不是偏袒紫妙棠,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叫住他,“等等!” 常识玉接着道:“你现在去问她们,她们肯定是一个不愿说,一个不敢说的。” 卫轻奂听她这么说,正是着急了,“到底阿攸怎么了?” 常识玉笑道:“她现在没事,正在家躺着呢。”说完顿了顿,道:“不过,要是我去迟了一步,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就要被一群乞丐给玷污了。” 卫轻奂听她说完前半句才放下心来,可一听到常识玉后面的话,他顿时心中一惊,“到底怎么回事,还请殿下跟我说清楚?” 常识玉便将上次轻粉之事和她今日所见之事全都告诉了卫轻奂。卫轻奂听闻呆在了原地。 “怎么?是不是想不到你那个单纯娴静的青梅竹马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吧?”常识玉道。 卫轻奂确实是想不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竟然会是这样,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常识玉听闻又急又气,道:“好好的我骗你干什么?你如今赶紧和那个紫府的大小姐说清楚。要么就堂堂正正,八抬大轿的娶了阿攸进门,要么就别再在阿攸眼前出现了。” “这些事都是因为我,我没想到我对她的喜欢竟然成了伤害她的东西。”卫轻奂皱着眉头,悔恨道。 “快别在这里伤春悲秋的了,赶紧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要紧。”常识玉道,她最不喜人遇事婆婆妈妈,一点也不果断,连她看着也心急。 “是,殿下说的对,”卫轻奂道,“殿下放心,我会给阿攸一个交代的。” 方攸看着身后毫无波澜的河水,心中纳闷,怎么回事?怎么她又在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河边,等等,这不会又是上次那个梦吧? 不消片刻,河水中真的又伸出了一只手,方攸却一点也不害怕,她很安心,甚至还欣赏起了抓住自己脚踝的那只修长的手,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奋不顾身地来拉住她,但渐渐的她的身体更多的没入了水中也看不见那个人的影子。就在她拼命呼救的时候,水中忽然冒出一个人,对着她笑,那笑是狰狞的。 半晌,她才看清楚,那拉她下水,朝她笑着的人正是卫轻奂,那人缓缓张口,“阿攸……” “卫轻奂!”方攸猛地睁开眼,心脏突突直跳,卫轻奂的脸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吓得急忙将他推开。 “阿攸,你怎么了?”卫轻奂一脸关切的问道。 听到卫轻奂的声音,方攸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但仍是心有余悸,因此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道:“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在好深好深的河里要将我拉下去。” 卫轻奂听她说完,摸了摸她的额头,宠溺地笑道:“傻瓜,梦都是相反的。若是哪天我真的坠入了好深好深的河里,我一定不会拉你下来,我会保护你安然无恙的待在岸上。” 卫轻奂的话让方攸的恐惧感瞬间消散了,她不由得哭了起来,虽然转过头极力掩盖,还是被卫轻奂发现了。他将她扶起来,擦去她的眼泪,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攸,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陷入无助和害怕了。” 方攸咬着唇,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卫轻奂听闻嘴角上扬,看着她的眼睛,她却又说不出来了。卫轻奂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一样。” 第三十二章 以牙还牙恶有恶报 - 女侍卫 - 樵苏 “对了,阿攸,”卫轻奂从喜悦中抽离出来之后问道:“五公主跟我说,紫妙棠害过你两次,你为什么不早点同我说呢?” 方攸就猜到卫轻奂突然来应该是常识玉告知了他这件事,于是说道:“我告诉了你,你又能怎么样?她是你的青梅竹马,又是你老师的女儿,你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就算她是我的青梅竹马,也及不上你我之间的万分之一,”卫轻奂道,“你若告诉了我,我自有办法叫她从此离你远一些。”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方攸俏皮一笑,“不过,她既然敢这么对我,到时候我和公主殿下‘好好报答’她的时候你可不许插手。” “你们要做什么?”卫轻奂的语气中透露出担忧,阿攸他是放心的,只是常识玉比较心狠些,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怕我们把她怎么样啊?”方攸撅着嘴,转过头问道。 “我和她从小长到大,多多少少也有些情分在,”卫轻奂说完这句话,方攸直接便将整个身子转过去,干脆不理他了,卫轻奂接着道:“但是我也知道她对你做的事确实不可饶恕,所以,你们无论对她做什么我就当做不知道,怎么样?别生气啦,阿攸。” 方攸这才转过身来,笑问卫轻奂,“你真的不心疼她么?” 卫轻奂两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我心疼你还心疼不过来呢,哪有空去管别人。” 方攸红着脸拨开他的手,道:“不过说真的,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吗?” 卫轻奂摸了两下鼻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怎么说呢?小时候父母和我的老师便跟我说我将来要和棠妹妹……”说道这里,卫轻奂看了一眼方攸,赶忙改口道:“和紫妙棠成亲,所以我一直把和她成亲这件事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对她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她对我很好,而我只能接受,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 “这么说,连你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喜欢她了?”方攸有些失落道。 “不是这样,”卫轻奂否决道,“知道遇见你,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也可以说,之前我对她大多是一种感激吧。” “我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方攸道,“虽然她想要我死,但是我还是安然无恙的有你陪在我身边,这一点,至少我比她好太多。” 卫轻奂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你啊,就是为别人考虑的太多。” “你可别误会啊。”方攸推开他,羞红着脸道:“该给她还回去的,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少。” 卫轻奂似有勉强的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阿攸,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你也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方攸看他有些认真的样子,微微I一笑,郑重的点了点头。 常识玉坐在常谡的轿子里,马车刚驶出宫外,她一掀帘子便看见方攸在一个角落里四处张望着等着她,于是对车中的常谡道:“七哥哥,你先去忙吧,过会儿我自己回宫。” 常谡也瞧见了方攸,并看常识玉鬼鬼祟祟的样子,好奇她们要做什么,于是问道:“玉儿,你要做什么去?可别闯祸。” 常识玉不耐烦地出了口气,道:“我都这么大了,你能别把我当小孩儿吗?” 常谡笑道:“若是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可别怪我将你绑到母亲那里去。” “哎呀,放心吧。”常识玉说完便下了车。常谡看着她和方攸的背影,忽然一时来了兴致,也下了车悄悄的跟在二人身后。 “带了吗?带了吗?”常识玉刚到方攸跟前便迫不及待,偷偷摸摸的问道。 “带了带了。”方攸朝她一笑,接着拍了拍背后的包袱。 “对了,卫轻奂可去找你了?”常识玉忽然问道。 方攸点了点头,“我就猜到是殿下告诉他的。” 常识玉一挑眉,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跟他说。那他又是怎么回复你的?” “我看得出他也两边为难……”方攸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还在为他的青梅竹马考虑?”常识玉声音有些大。 方攸急忙捂住她的嘴,“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常识玉拨开她的手问道。 “他说这件事任我们处置,他不会插手的。”方攸解释道。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常识玉道。 常谡在拐角处听到二人的谈话中提到了卫轻奂不由得更加好奇了,于是接着跟着蹑手蹑脚的二人。只见二人进了一家客栈,出来后已经换了一身小厮装扮。 “这位哥儿,我们是卫轻奂卫大人身边当差的,麻烦你进去向你们大小姐通报一声,卫大人找她待会儿在凤轩阁见面,说有要事相议。”方攸和常识玉刚到紫府门口,常识玉便对门口一个看门的小厮说道,那小厮听闻是卫轻奂找自家的大小姐,因此也不敢耽误便急忙进了府里去通报。临走两步,又回过头来,一脸怀疑的问常识玉,“卫大人跟前当差的小厮我见过几个,却从来不曾见过你……” 常识玉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原是别处当差的,大人看我比旁人伶俐些,这几日才调我到他跟前做事。” 那小厮听了这才似有所明的点点头,“是这样啊……” “快进去通传罢,到时候耽误了事,你我可都担待不起!”常识玉催促道。那小厮也没再多想便急匆匆去给紫妙棠通报了。 “快走快走。”常识玉给那凶死交代完,急忙拉着方攸走了。 两人蒙上了面,便在凤轩阁拐角处偷摸埋伏着了。 “殿下,你刚才编的谎话漏洞也太多了点,那个紫妙棠看着挺有心机的,你说她会来吗?”方攸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常识玉老成一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再心思缜密的女人,要是一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就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方攸一脸佩服的看着常识玉,接着问道。 “我在宫里这么久,后宫又这么多女人,就是看也该看明白了。”常识玉道。 “来了!”方攸看见紫妙棠的身影,小声对常识玉说道。 常识玉看着她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你怕什么?是不是第一次做坏事?” 方攸摇了摇头,也勉强笑道:“不是……” “你先去将她打晕,剩下的交给我,”常识玉看着左右张望,迈着小碎步而来的紫妙棠,对方攸说道,“想一下她上次是怎么对你的,下手别太轻了。” 方攸点点头,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那么仁慈。” 紫妙棠刚到拐角处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远处的丫鬟看到紫妙棠倒了下去之后,似乎被人给拉进了巷子里,心中暗自道:“小姐果然聪慧,还好让我在这里盯着,出事了让我去府中通报。”于是便急忙往紫府跑。 方攸和常识玉将紫妙棠拖进巷子口之后,探出头,朝对面招了招手,对面立刻有一群乞丐小跑到了她们跟前。 “弄醒她。”常识玉对几个乞丐命令道。 “是。”那几个乞丐得令,立刻将紫妙棠摇醒了过来。 紫妙棠睁眼便看见了几个乞丐围着她,那眼神就像上次那群乞丐看方攸的眼神一样,吓得花容失色的直叫。方攸和常识玉则躲在几个乞丐身后偷笑。 那几个乞丐还未碰到紫妙棠,她倒是快把嗓子喊哑了。常识玉怕她再叫引人来,于是随便从一个乞丐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堵住了紫妙棠的嘴,并对那几个乞丐歪头示意,那几个乞丐得令,伸出脏手便在紫妙棠身上摸了起来。 常识玉趁着乱势,偷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然后在紫妙棠的手上用力一咬,将她的手在之上用力一按,随后又将那张纸揣进了怀中。 “行了,你们先停下。”方攸将声音压低,对那些乞丐说道,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那为首的乞丐接过银子,便领着众乞丐走了。 “你,你们是谁?竟然如此大胆?”紫妙棠哑着声音,一脸惊恐和泪水的指着二人道,“我知道了!你是方攸对不对?” “方姑娘才不想再看见你,”常识玉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我们是替她来向你报仇的。” “你,你刚刚弄破我的手指做了什么?”紫妙棠又指着常识玉说道。 “与你何干?”常识玉冷哼一声,随后又逼近她,道:“你现在若是求我们,并大声喊叫你猪狗不如,我们今日便放了你,不然那群乞丐现在就在对面,我随时可以再叫他们过来。” 紫妙棠看着她,眼中满是燃烧的火苗,恨不得用眼神将二人杀个千遍万遍,“我死也不会说的!” “那好啊,我这便去叫那群乞丐过来。”常识玉作势便要去叫人。紫妙棠又急又气,朝她喊道:“别叫!别叫……我说……” “好啊,那快说,别耽搁时间。”常识玉双手叉腰站在她跟前,低头俯视着她道。 “求……求你,放过我。”紫妙棠咬着嘴唇,支吾着说道。 常识玉将方攸拉到跟前,道:“声音太小,再说你光求我一个人也没用啊,你可看清楚眼前站了几个人。” 紫妙棠瞪了常识玉一眼,愤愤的道:“求你们,放了……”话未说完,便听见似乎有许多人过来的声音,她踉跄着站起身,忽然看着二人开始冷笑起来。 第三十三章 绑架误七皇子相助 - 女侍卫 - 樵苏 “殿下,她应该是找了人过来,我们快走。”方攸在常识玉耳边低声说道。常识玉瞪了那紫妙棠一眼,便跟着方攸急匆匆走了。 两人刚到巷子口,便看见东西两便各有人浩浩荡荡的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方攸一看躲避不及,便迅速转身想要挟持紫妙棠以脱身,谁知那紫妙棠早已趁两人不备,逃出了巷子。 “怎么办,阿攸?他们发现了我倒是无妨,料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就怕他们知道了是你绑架了紫妙棠的话,日后会对你不利。”常识玉看着方攸道。 “就只好委屈殿下在这里了,我可以使轻功飞出去的。”方攸略做思索后说道。 “那太好了,可是这么多人你能逃得出去吗?”常识玉有些担忧的说道。 方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道:“试试吧,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转眼间紫香之已经带着许多人将巷子口围了起来,他爱怜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问道:“棠儿,你没事吧?” 紫妙棠眼中含泪,啜泣道:“爹,女儿被这两个人羞辱了,爹一定要抓住他们!” 紫香之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二人,对身后的人一挥手,道:“给我抓住这两个人!” 方攸和常识玉眼神对视后,便轻轻一跃跳上了左手边的房顶。紫妙棠见状,眸子一沉,“影卫,抓住他!”言毕,便又几个黑影也嗖嗖上了房顶。 方攸看他们的架势,自是武功不低,心中暗叫一声倒霉,但仍拼命往前跑。那几个影卫仍在后面追着。 方攸知道自己怕是逃不掉了,于是心中下定决心就往巷子这边跑,倒不如自己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不然自己不但被抓住了,又连累了五公主。 “你怎么回来了?”常识玉啊看着从屋顶跳下李的方攸,着急着说道。方攸向她用眼神示意,自己逃不掉。 就在方攸想要揭下蒙面布的时候,忽然紫香之和他带的那些人背后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是巧啊,紫大人怎么在这里?” 紫香之一回头,便看见常谡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于是赶忙行李,“七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出宫来转转,喝喝酒解闷。”说完,盯着方攸和常识玉道:“紫大人这么声势浩大的是在做什么?” 紫香之拱手弯腰答道:“臣正在围捕这两个妄想绑架小女的贼人。” 常谡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紫妙棠,道:“哦?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动尚书大人家的大小姐?”言毕,便往方攸和常识玉跟前走去,“呦,还蒙着面呢?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趁早将你们的蒙面摘下来,兴许尚书大人还能开恩轻罚你们。” 常谡说着已经走到了方攸和常识玉跟前,他背对着紫香之,后又眼神示意两人。方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抽出袖中的匕首就架在了常谡的脖子上。 “你们都让开,不然我们就杀了他!”常识玉站在方攸背后,盯着众人道。 紫香之神色复杂的看着三人,然后张口道:“你们可知他是当朝的七皇子,你们劫持他,这是想造反吗!” “别废话,快让开,不然我们就杀了他,到时候你也算是我们的帮凶。”常识玉将声音压得特别低,说道。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紫香之气得声音大了几分。 “紫大人,”常谡装作一脸惊恐的样子,道:“紫大人,快叫他们都让开。” 紫香之拉着脸,略作思考后,对众人抬了抬手,“都让开,放他们走。” 众人听了都退了下来。紫妙棠却抓住紫香之的胳膊,道:“爹,难道真的就这么放了他们吗?你就忍心看着女儿这么白白被羞辱了吗?” 紫香之一把甩开手,怒斥这个没颜色的女儿道:“混账,你看看他们手里绑架的是谁?” 紫妙棠听到父亲的话,也不敢再纠缠,连眼泪都止住了。常谡看见她的样子,暗自嘲讽似的一笑。 方攸和常识玉拖着常谡到了一处看似安全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常识玉激动地看着常谡道:“七哥哥!你怎么会来呀!” 常谡看着她的欣喜又惊讶的样子笑道:“若我说我一直在跟踪你们,你信么?” 常识玉听闻用力在常谡身上一推,“七哥哥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常谡也不恼,依旧笑着:“都是跟玉儿学的。”言毕,环顾四周后说道:“你们快走,那些人说不定还会再追来。” “多谢殿下相救。”方攸临走前对常谡行礼道。 “今日我救了你,也算是我还你上次救我的恩情。”常谡一只手将她扶起,说道。 方攸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常谡的手上有刺似的。 “怎么?你不接受?”常谡追问道。 方攸摇了摇头,又抬起头看着常谡,道:“不是,我是在想着世间万物都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但再怎么样,也敌不过人心变得快。” “你这是在说我?”常谡眯着眼说道。 “哎呀,你们俩聊完了没有。”常识玉打断二人对话,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七哥哥,你先在宫门口等我,我跟方攸说几句话便来找你。” 常谡将目光从方攸身上移开,看着常识玉又笑道:“这一会儿的时间,可别再出岔子了。” “知道了,放心吧。”常识玉说完,便领着方攸走了。 “阿攸,方才七哥哥看你的眼神似乎不太一般。”常识玉语气平常的说道,但神色却有些意味不明。 方攸没懂她的意思,因此答道:“七殿下上次想杀我没得手,这次怕是因为救殿下偶然间救了我,定是心中愤懑救了我的。” 常识玉看她的神情绝对不是伪装起来的,于是叹了口气道:“七哥哥是不会再杀你的了,放心吧。” “这可说不定。”方攸紧接着道;“他能杀我一次就能再杀我第二次,万一我再有什么惹到他……” “相信我,他不会再杀你了。”常识玉语气有些自嘲的说道。 “殿下为何如此肯定?”方攸不解的问道。 常识玉紧紧拉起她走的更快了,说道:“总是就是不会了,你日后便知道了。” “殿下,你怎么了?”方攸这才发现了常识玉的异常,问道。 “阿攸,”常识玉停下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待你如常,你也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这样对我,好吗?” 方攸虽然不知道常识玉为何突然给她说这些,但看她认真的神情,于是点头道:“我会的,殿下肯把我当朋友看待,我已经十分欣喜和荣幸了。” “嗯。”常识玉微微一笑。 紫府。 “爹,如今我们再去哪里抓这二人?”紫妙棠说着眼泪又低了下来。 紫香之这才敢肆无忌惮的心疼女儿,他擦掉了紫妙棠脸上的眼泪,柔声问道:“棠儿,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紫妙棠眼神闪烁了一下,支吾道:“没,没有。女儿平日里深居简出,见过的人都没有几个,怎么会得罪什么人呢?” 紫妙棠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捋着胡子,道:“这么说是我平日里得罪之人,为了报复我将你掳了去?但也不对,七皇子与我同是内辅党之人,他不可能帮那两人,而与我作对啊?” “爹的意思是说,今日七皇子是故意帮那两人逃走的?”紫妙棠一脸震惊和气氛。 紫香之点点头,“依我对七皇子的了解,他不可能做出那么愚蠢的行为。除非他是想帮那两人逃走。” “这么说,七皇子应该认识那两个人了?”紫妙棠猜测道。 “嗯。”紫香之忽然踱起了步,“会不会是七皇子和我们内辅派之间有了什么嫌隙,这才这么做的?可是他找人绑架你又是为什么呢?” 七皇子和五公主是亲生兄妹,之前五公主又和方攸看起来关系很好……还有那群乞丐…… 紫妙棠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爹,我大概猜到是谁?” “是谁?”紫香之因为想着牵连到了常谡,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紫妙棠刚想说,又住了嘴,万一自己告诉了父亲是方攸和常识玉绑架了自己,父亲肯定要找人调查为何这两人要做此事,到时候岂不是连自己欺辱方攸的事也败露了。于是只好对紫香之搪塞道:“会不会是七皇子的手下?” 紫香之皱起眉,“要真是七皇子的话,就麻烦了。”说完,又看着紫妙棠,道:“棠儿,你今日受惊吓了,快回好好休息休息。” “是,棠儿退下了。”紫妙棠说完便回了自己房中,心中暗自不忿,方攸,咱们走着瞧。 “阿攸,你这个小懒虫!”卫轻奂听见开门声,立刻转身站到方攸家门前大声道。 薛倓一脸蒙圈,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卫轻奂时又是震惊又是好笑,于是憋着笑对卫轻奂指了指屋里,“阿攸姐姐还在屋里呢。” 卫轻奂略显尴尬的咳了两声,拉过薛倓道:“我其实是有正事来找阿攸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卫大人常来家中找阿攸姐姐,纵使两人没有说明,但薛倓也大概知道这二人只见的关系,因此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卫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承令司了?” 卫轻奂盯着屋内的方攸,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半夜病重撞见血案 - 女侍卫 - 樵苏 “你怎么又来了?”方攸笑看着卫轻奂说道。 “路过而已。”卫轻奂假装满不在意的说道。 “路过?”方攸凑到他跟前故意说道,然后将手放在卫轻奂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会不认识路了呢?” 卫轻奂一把抓住她的手,将脸凑得更近,道:“你明明知道原因的。” 方攸急忙抽开手,转过身道:“我不知道。” “你在说谎,”卫轻奂又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从我见你的那天开始,你可是对我撒过很多谎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信你。” 方攸赌气似的将卫轻奂推来,边走边说:“那你又何必来找我呢,去找你那个从来不对你撒谎的棠妹妹吧。” 卫轻奂本来是想开个玩笑,却不想被方攸误解了意思,急忙追上去解释道:“我同你开玩笑而已的,我来找你,那不是想你嘛。” 方攸知他说的是玩笑话,但话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生气。可是现在他这么一说,她又什么气也没有了,“大白天的说这些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为什么要害怕被人听见?我还要向天下人都宣布呢。”卫轻奂大声道。 方攸忙转身捂住他的嘴,“你快小声点儿。” 卫轻奂握住她的手,忽然笑道:“阿攸,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心同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你放心,我已经对兄长和老师说了退婚的事,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便娶你进门。” 方攸听到他的话,心中苦甜参半,“若是他们都不同意呢?” “那我就带你远走高飞,离开这里,我们找一处没有烦恼,没有这诸多杂事羁绊的地方,安静地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卫轻奂道。 方攸低垂着眼眸摇了摇头,“卫轻奂,你有属于你的使命和生活,我不该为了自己就让你放弃这一切。” “但是我愿意为了你放弃这一切。”卫轻奂紧接着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过现在整天在朝堂你争我斗的日子吗?我当年留在这朝堂之上只是因为想查清楚父亲真正的死因,除了这个,别无他想。所以,阿攸,我方才所说的那种日子,也是我真正想要过的。” 方攸看着卫轻奂真诚的眼神,开口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我以前竟不曾知道。” “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卫轻奂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寻找那样一个地方吗?” “其实,名利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那种生活也是我向往的。”方攸说完却又摇了摇头,“可是,我们现在在这里,身上就必然背负着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不论你逃到哪里,都会在心里一辈子的,它会折磨你一直到死去。” 卫轻奂盯着方攸看了一会,开口道:“阿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方攸眼神闪躲着,“没有。” “你不愿说也没事,等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愿意听。”卫轻奂却不逼她,笑着说道。 “大人……”方攸搓着衣角说道。 “叫我的名字,”卫轻奂道,“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方攸低着头,道:“卫……轻奂,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我从未对别人说过,我甚至想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但是我没想到,遇到了你,我竟然会开始考虑怎么把这件事跟你说,你才不会厌弃我。” 卫轻奂拉住她,两人都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还记得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我现在再说一遍,阿攸,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所以以后不许你再多想。”方攸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是余阁主让你来的?”孟昶看着眼前穿着黑衣的人冷冷地问道。 “是,阁主让我来听从大人的吩咐。”那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在下但凭大人差遣。” “听说你的武功在你们余丘派是数一数二的?”孟昶问道。 “不敢当。”那黑衣人说道。 “不必谦虚了,余阁主能派你来就自然说明你武功差不了。”孟昶站起身道,随后在那黑衣人耳边低语,道:“我要让你杀两个人……” 方攸刚回家,便看到薛氏在施念的房间忙紧忙出,因此急忙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薛氏看见方攸回来,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后接着仍一脸焦急的样子道:“施姑娘浑身发热,还一直喊着头痛,胳膊肘酸痛的,阿倓才出去叫大夫。” “我去看看。”方攸说着便快步走进了施念的房间,刚进门便看见施念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 “我再去换一盆水,你先照看着。”薛氏对方攸说着便从房间将水盆端了出去。 施念看见方攸急匆匆的进来,被体温烧的滚烫的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三妹妹……” 方攸见到她这样有些于心不忍,她坐在床边,伸出手摸了一下施念的额头又迅速收回了手,“怎么这么烫?” “三妹妹,我身子这么烫,是不是快死了?”施念流着泪,指着床对面的箱子说道,“三妹妹,我箱子里攒了些钱,等我死了你就拿去用了吧。” “你胡说什么?”方攸打断她的话,“等大夫来了看过再说。” 正说着,薛倓便带着一位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大夫回来了。 三人焦急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位大夫为施念诊治。 “阿倓,你在哪里找的大夫?”方攸看着这位大夫,隐约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会儿太晚了,各个药铺都关了门,只在西街找到了这位大夫。”薛倓擦着汗说道,看来是急着赶回来的,“希望没事。” 方攸掏出怀中的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辛苦你了。” “大夫,怎么样?”方攸见那大夫把完脉后站起身,急忙凑到跟前问道。 那大夫向她露出一个笑脸,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感受了风寒,待我开几服药吃了便好了。” 方攸听闻这才深深出了口气,她走到施念跟前,道:“听到没有,只是风寒而已,别多想了啊。” 施念昏昏沉沉的笑道:“嗯。” 方攸待那位大夫写好方子后,付了诊金,便由薛倓送了出去。 “我这便跟大夫回去抓药。”薛倓对薛氏和方攸说道。 “我去吧,”方攸赶出来说道,“你跑了这么久也累了,早点休息。” “没事,家中就我一个男子,难不成还让你们女子去?这多不像样子。”薛倓说道。 “让他去吧。”薛氏笑着看着薛倓,对方攸说道。 “那好吧,快去快回。”方攸也笑道。 薛倓答应着便走了。 “姨娘,阿攸……”薛氏和方攸刚进屋,施念便挣扎着起身道:“为了我,你们受累了。” “施姑娘,快别这么说。”薛氏急忙上前,将她扶着躺到了床上,“你在我们家这么久了,就像家人一样,不用说什么客套话。” 施念听闻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从前又懒又馋,还老是爱买东西,我知道姨娘和阿倓都嫌弃我……咳咳……姨娘却还不计前嫌教我织布。如今我也攒了些钱,我知道咱们家中并不宽裕,姨娘穿得衣服也几年都未换过了……”说着,施念指着床对面的箱子,道:“我前些日子也攒了些钱,姨娘且拿去用,给你,阿倓和阿攸置办些新衣裳。” 施念本来就虚的没什么力气,说完这些话便躺在床上喘了起来。 薛氏听到她说的话,再看她气若游丝的样子,忍不住也流了泪,她为了不让施念看见过更伤心,于是慌忙擦去眼泪,“施姑娘,你有这份心,我便十分感动了,你每日织布也不轻松,那些钱你便自己留着。” “我们也不至于就这么穷了,再过几日我也该发月例银子了。”方攸将手巾在水盆中浸湿,略拧了拧,放在施念额头后,拉起她的手,说道:“你看看,织布织的手都糙了。” 施念看着二人眼中满是感激,道:“这么久了,我现在又找回了当初在家中的感觉。” 薛倓将药拿回来后,薛氏和方攸煎着给施念喝了。几人操劳了一天,实在太累,于是便早早睡了。施念喝了药,觉得身子没有之前那么烫了,只是身上更觉酸痛,直至前半夜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情不由得烦躁起来。 等到后半夜施念才感觉好了些,迷迷糊糊也有了睡意。忽然听见门外院子里有一声闷响,好像还有微弱的惊呼声。她睁开眼,顿时没了睡意,但心中又怕,想着该不会是什么鬼怪之类的,于是缩成一图躺在床上。忽然又有一小声惊呼出来,平日里这么小的声音她是听不见的,但此时她处于惊吓中,对声音的感觉格外敏感,且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施念一咬牙,决定起身去看看,她走到窗口,轻轻将窗子打开一个缝朝外看…… 眼前的景象让施念瞪大了眼睛,她一只手捂住长大了的快惊叫喊出声音的嘴。只见薛氏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一个黑衣人正往自己对面薛倓的房间走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薛氏惨死偶闻凶手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听见敲门声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一开门便看见施念一脸惊恐的站在她房门前。然后随着施念手指的方向,她看见薛氏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方攸和施念赶到薛倓房门前的时候,那黑衣人正准备用剑刺杀已经被迷香迷晕的薛倓。方攸见势,抽出佩剑,扔下剑鞘便,趁那黑衣人还未伤害到薛倓之时直直就刺了过去。 谁知施念见那黑衣人要杀薛倓于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那黑衣人听见,便急忙一回头,转身挡住了方攸刺过来的那一剑。 不过,让方攸奇怪的是,那黑衣人看见她似乎顿了一下,后便并未有与她打斗的意思,使轻功破窗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方攸因为着急薛氏和薛倓的安危,便没有再追上去。 两人先扶起了薛氏,薛氏身下血流成河,早已气若游丝,“快去看看……阿倓……快……”她便指着房中自己的儿子费力的说道。 方攸连忙起身跑到薛倓床边,见他身上并无伤痕,并试探了鼻息,于是回头对薛氏和施念道:“他没事,只是中了迷香暂时陷入昏迷了。” 薛氏听到方攸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直着的身子也软了下来。 “我去找大夫!”方攸看着薛氏的样子,说着便准备出门。 “等……等等。”薛氏脸色煞白,气息微弱,“我……我不行了,阿攸,你过来,我有话说。” “怎么样也该先去找大夫。”方攸焦急的说道。 “你看……”薛氏指着自己正在从施念手指缝中渗出血的脖子,道“来不及了,阿攸,你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我快支撑不住了。” 方攸看她那个样子,忍着泪水,蹲到她身边,哽咽道:“姨娘,你说。” 薛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话后,胳膊便垂了下来,咽了气。施念和方攸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薛氏已经死了,两个人只是流着眼泪。 “姨娘,姨娘,你醒醒啊。”施念哭着道。 方攸看着闭上了眼睛的薛氏,脑中一片空白,恨自己救不了她,现在这世间能让她感受到母亲一样温暖的人便永远的消失了。她紧紧的抱着薛氏,像是上次她晚上回家时,薛氏给她的那个拥抱,只是现在她怀中的薛氏已经渐渐没有了温度,再也不会开口叫她的名字了。 薛倓睁开眼,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他觉得身子困困的,好像睡了很久似的。看了看窗外,已经十分亮了,奇怪,怎么今天自己起迟了阿娘也不来叫她,而且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平日里阿娘可是早就开始打扫院子了呀。 方攸和施念看见刚出房门的薛倓,两人匆忙背过身,他始终都会醒过来,始终都会知道这件事。 “阿攸姐姐,施念姐姐,你们怎么了?”薛倓看着奇奇怪怪的两人,揉了揉眼睛,“阿娘呢?怎么不见她,难道阿娘今天竟然起迟了?” “阿倓……”方攸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薛倓跟前。 “阿攸姐姐你怎么啦?怎么哭了?眼圈下面还青了一圈,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薛倓打断她的话,关切的问道。 “阿倓……”方攸并未回答他,而是抓着他的肩膀道:“姨娘她……” 薛听到她说自己阿娘,在看看两人似乎是哭过的样子,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便快步往薛氏的房间走便说道:“阿娘怎么了?她是不是生病了?” “阿倓……她睡着了……”方攸在他身后呆呆地说道。 薛倓进入薛氏房间不一会儿,方攸和施念便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一声“阿娘”,两人也无不痛心,在屋外流着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只杀了那薛婉一人?”孟氏听闻孟昶的话气冲冲的说道。 孟昶也在屋内来回踱着步,“谁知那家中的还有个武功高强之人,这下势必是打草惊蛇了。” “不如,再派人去暗杀一次。”孟氏恶狠狠的说道。 孟昶瞪了她一眼,愤愤道:“你还嫌我暴露的不够吗?如今是非常时期,这次的这件事情本就不该做!” “哥哥的意思是怕他们顺绳查出你来?”孟氏担忧道。 “这个倒不怕……他们暂时还查不到我这里来。”孟昶道。 “那哥哥担心的是什么?”孟氏好奇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孟昶说道。 “那我们接下里该怎么办?总不能任他们随意开始查起来吧?”孟氏盯着孟昶问道。 孟昶站起身,示意孟氏,孟氏便将耳朵凑到跟前。孟昶便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孟氏听闻,笑着点了点头。 施念本不想再去赴紫妙棠的约,但紫妙棠却跟她说和薛氏有关,于是施念便偷偷溜了出来。 “施姑娘,”紫妙棠看着她面上的泪痕,十分从容的说道:“不知肯不肯赏脸去府中吃顿饭呢?”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施念因为一晚没睡,又哭了许久,声音有些沙哑道,“你方才让人带话说你知道和薛姨娘有关的事,是什么?” “在这里不好说话,施姑娘还是赏个脸跟我去府上吧,如何?”紫妙棠笑得温婉端庄。 施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好,我跟你去。” “许久不见,施姑娘可好?”孟氏看见施念,急忙假惺惺的迎了上去,问道。 “夫人,我知道是你找我来的,”施念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礼仪,道:“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只是想再在姑娘这里买些布而已,这次我愿意给姑娘付双倍的银两。”孟氏依旧和施念打哑谜似的说道。 “这个还是算了,”施念说着便要回去,“我不会再和贵府之人有任何交易了。”薛姨娘已经死了,她们怎么还想着让她再杀了三妹妹,这次她无论如何不会再为了银子而听她们的话了。 “施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紫妙棠婉转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姑娘若不想再卖布匹给我们,我们也不勉强,只是念在姑娘之前的布那么精致的份上,我和阿娘想请姑娘吃顿饭而已。” “那就更不必了。”施念听闻便要走,却被紫妙棠一把拉住,将她拉来,坐在了饭桌旁。 “我们知道你家的薛姨娘死了……”孟氏在她耳边说道。施念听她提到薛姨娘,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这个孟夫人之前向自己打听过薛姨娘,会不会她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施念便准备陪这位孟夫人吃完这一顿饭。 “施姑娘先略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去就来。”孟氏说着便起身,并对紫妙棠示意,让她跟自己去后面的屋里。 施念为了在她这里打听到些什么,只好先坐在这里等着。忽听门外有两个小丫鬟在小声嚼舌根,只听其中一个说道:“你知道吗?咱们家老爷以前喜欢的那个叫薛婉的好像在昨天被人杀害了?” “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另一个丫鬟问道。 那个丫鬟便接着答道:“我前几日经过老爷书房的时候,看见老爷房中有个黑衣人,我一时好奇,便去偷听了一会儿,你猜我听到了什么?”那丫鬟神神秘秘的问道。 施念听到这里忙偷偷摸摸的凑到门后,仔细听那两个丫鬟说的话。 其中一个紧接着问道:“听到了什么?” “据说,老爷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那个薛婉和别人有了孩子,于是因爱生恨打算找人杀了薛婉和她的孩子。”那丫鬟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今日果然就听说了薛婉死了的事。” “怪不得呢……”另一个丫鬟道:“唉,老爷平日里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这样心狠手辣。” 施念听闻已是十分震惊,原来是这紫府的老爷因爱生恨找人杀了薛姨娘,想到这里,她也不顾孟氏和紫妙棠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便急匆匆的往家跑,想要告诉方攸这件事。 “说的不错,”紫妙棠看见施念跑远的背影,笑着对方才故意给施念嚼舌根的那两个丫鬟说道,“到时候来我房里领赏钱。” 那两个丫鬟一边答谢一边笑着退了下去。 “娘,这样行吗?那个施念真的会相信吗?”紫妙棠忽然又有些担忧的问孟氏道。 “放心吧,你看她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了。再说了,若她是个聪明人,我还会找她吗?”孟氏道。 施念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那位经常来找方攸的男子也在,但她也顾不得做太多思考,直接跑到方攸跟前,气喘吁吁的说道:“阿……阿攸,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此时正趴在薛氏床边的薛倓听闻,也急忙红着眼凑了过来,紧紧抓住施念的肩膀问道:“是谁?是谁?我去杀了他!!” 方攸也急忙问道:“是谁?” 施念喘了两口粗气,这才说道:“是……是紫府的老爷,就是紫妙棠的父亲。” “什么?”方攸和卫轻奂听闻,皆是一惊。薛倓则是一刻也待不住,眼看着就要出门去找紫香之,准备杀了他为自己的娘亲报仇。 方攸见他气势汹汹,这会儿定是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便在背后一记手刀劈晕了薛倓,和卫轻奂将薛倓抬回房中后,才问施念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紫府的丫鬟那里。”施念道。 第三十六章 知他姓姐妹忆旧事 - 女侍卫 - 樵苏 施念看了一眼卫轻奂,将方攸拉到一边,跟她说道:“阿攸,那两个丫鬟说这个紫老爷以前喜欢薛姨娘,后来因为薛姨娘和别人生了孩子……也就是阿倓,这才因爱生恨,想要杀了薛姨娘和阿倓。” 方攸听完施念的话,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几乎缩成一团,暗暗嘀咕着,“如果是这样的话,便和姨娘同我说的话相矛盾了。” “阿攸你说什么?什么矛盾了?”施念听见了她在小声说着什么,于是问道。 “没什么。”方攸急忙摇摇头,看来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施念为好,再者说,施念怎么会去到紫府?于是她对施念道:“你先去照看着阿倓,我去送送卫大人。” 方攸将卫轻奂送到门外,问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卫轻奂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道:“阿攸,你不相信我吗?若我知道老师要这样做我定会劝阻他的。再着说,老师他又不认识薛姨娘,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对一个陌生人下此毒手呢?” 方攸听闻,得知他并不知道薛姨娘和紫香之相爱之事,于是摇摇头道:“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薛姨娘和尚书大人的关系。” 卫轻奂也摇摇头,“若说老师和薛姨娘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薛姨娘的死便可能与老师有关,可如今连我也不知道老师和薛姨娘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件事应当和老师无关。” “你都把我绕晕了。”方攸打断他的话道,“不过姨娘之死还有一个线索。” “什么?”卫轻奂问道。 “赤梦毒。”方攸说道。 “又是这种毒?”卫轻奂这次是真的陷入了迷茫。 “嗯,”方攸点了点头,“阿倓的鼻孔变的十分红,和之前的那几人的症状一模一样。” “那这又是怎么说?”卫轻奂摸着鼻子。方攸却一把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别急着想这个,可否帮我先去你老师那里打探打探?” 卫轻奂反握住她的手,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的。” 薛姨娘一死,方攸觉得心中像是少了一块儿似的,她也紧紧握住卫轻奂的手,还好还有他在身边。 “三妹妹,”施念看到方攸回屋,忧心忡忡的上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称呼方才那位公子作卫大人?” 方攸不解她为什么问这个,于是点了点头,问道:“嗯,怎么了?” “你可记得六年前,害的我们家破人亡的那个人便姓卫?”施念握紧她的手说道。 “什么?”方攸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她看着施念的眼睛问道。 “你还记得六年前吗?”施念接着道,“那年凤平县水灾……” 施念的话瞬间便将方攸拉回了六年前,六年前的事终究是饶不过她…… 六年前,施府。 “娘,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施念有些犹豫着问秦夫人。 “念儿,我们再不想办法,西院那三人就要搬来我们这里,我们便要搬去那西院住了。”秦夫人拉起施念的手,说道。 “可是,三妹妹会听我的话过来吗?”施念接着问道。 “那施悠是个刺猬,平日里就你和她能说上几句话,如今只要将她引出来半个时辰就成,其他的交给我。”说起施悠秦夫人便满脸嫌弃,“再者说,那施悠最是个诡计多端的,我们若不将她引走准会坏事。”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对冷姨娘和四弟弟不太好。”施念一直在打着退堂鼓。 秦夫人见自己的女儿没有一点争气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和你哥哥的样子!一个胆小如鼠,一个花天酒地的,哪个能成大事?如今那冷氏正得你父亲的宠爱,还有个和她一样会故意讨人喜欢的贱儿子,我不除掉她们二人,今后我们还怎么在府中立足?” 施念听母亲似乎是生气了,于是诺诺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娘亲的……” “三妹妹,”施念在西院门口张望着朝里面喊,“三妹妹在吗?” 话刚说完,便有丫鬟来开了门请了施念进去,“大姑娘,三姑娘正在屋里和四少爷下棋呢。” 施念跟着那丫鬟便来了施悠和施意所在的那间屋子,“三妹妹,四弟弟。”施念说着便进了屋里。 “大姐姐。”二人见是施念来了,忙起身道。 施念看了二人一眼,施悠长得玲珑标志,施意年纪虽小却也是风度翩翩,不由得有些开不了口。 “大姐姐?”施悠看她有些出神,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施念这才回了神,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和母亲生气的样子,于是吞吐着开口道:“三妹妹,我昨日刚买了新衣裳和胭脂膏子,你来帮我看看吧?” 施悠听闻道:“原来是这个事呀,大姐姐又何必这么吞吞吐吐了半天。”后又迟疑道:“只是我平日也不太懂什么胭脂膏子的……” “没事,我只是买的多了,想送妹妹一些,顺便再和妹妹你说说话儿。”施念紧接着说道,心中想着这该是她迄今为止编的比较有水平的谎话了,三妹妹该不会拒绝自己,母亲计划成功了便也不会再骂自己了。 “姐姐你就跟大姐姐去吧。”一旁的施意忽然调皮地开口对施悠道,“你平日里自己理的妆,脸上像猴屁股似的。” 施悠听了又是生气又是想笑的,对着施意的脑袋就是一记响亮的脑瓜崩,“小倒霉蛋儿,叫你胡说!” 施意捂着头,收着桌上的棋盘道:“再说你这盘棋定是要输给我的,咱们还是别下了罢。” 施悠看着他那神气的样子,宠溺的笑道:“就你聪明。”言毕,便对着施念道:“那我们走吧。” 施念点了点头,两人刚出门,便看见冷氏朝这里走过来。 冷氏和施念各自寒暄后,笑着对施悠道:“你和意儿可下完棋了?” “哼,阿娘你快去说说他,他说我横竖也赢不了他,于是自己收拾了棋盘,打发我去大姐姐那里。”施悠拉着冷氏的手,撒娇道。 冷氏将她耳边的碎发捋了捋,笑着说道:“好,我这便去给你主持公道去。”施念看着二人,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但想到母亲生气的脸,也只好作别了冷氏,带着施悠来了她房中。 “三妹妹,你看看有喜欢的吗?”施念对指着桌子上的胭脂问道。 施悠张着嘴将那些装着胭脂膏子的精致小盒子打开,“我平日虽不太懂得这个,但你买的这些个我都觉得很好看啊。” “那个,既然三妹妹喜欢,那就都送给三妹妹了。”施念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全都拿走呢。”施悠连忙摆手道。 “反正这么多我也用不完,三妹妹你随便挑就是了。”施念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该怎么拖住施悠半个时辰的时间。 “我觉得这个挺好看的。”施念正在发呆的时候,施悠的声音忽然传来吓了她一跳,于是说道:“啊,那这个就送给三妹妹了。” “姐姐你怎么了?”施悠看着施念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怎么看起来好像心事忡忡的?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施念连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那要不我先回去,明日再来和姐姐聊天解闷,姐姐今日先休息。”施悠说道。 “三妹妹先别回去!”施念赶忙拉住她,大声道,施悠便有些疑惑地盯着她。 “衣裳,衣裳还没看呢。”施念连忙将施悠拉到木箱旁,说道:“这些都是琅福坊掌柜亲自做的,三妹妹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施悠看着施念一眼,隐约觉得似乎施念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又不好再开口问,于是只好继续看着箱子里的衣裳。施念买衣裳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她箱子里的这几件衣裳,自己都觉得挺好看的。 “姐姐的这几件衣裳果然都很好看。”施悠说道。 “那便送妹妹了。”施念说道。 施悠笑着道:“我今日又不是来白白讨姐姐的东西的,只这盒胭脂就好了,刚好也快到我的生辰了,就把这盒胭脂当做姐姐送我的寿礼吧。” “也好……”施念神色愈发紧张,听着屋外的动静说道。 “怎么了?”施悠看施念的样子,自己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于是便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施念算着时间,似乎还有一刻钟才到半个时辰,于是又拉着施悠东扯扯西扯扯的说了起来。 施悠发现施念今日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于是再也坐不住了,问道:“姐姐今日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事?” 施念焦急的看着屋外,终于忍不住说道:“冷姨娘,四弟弟……” 施悠也顾不得问施念二人发生了什么,便直直地往西院跑去。施念看着施悠的背影,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像是在惩罚自己似的,“三妹妹,对不起……” 第三十七章 失弟丧母心如枯槁 - 女侍卫 - 樵苏 施悠跑到西院便看到施意正在被人堵着嘴,几个小厮拿着木棍正狠狠在他的身上乱打着。秦夫人和她的父亲施自休正一脸冷漠的看着。 “阿意!”施悠大声喊着,跑到施意跟前,将那几个小厮就往一旁拉,但哪里拉得动。施悠看着已经被人打得浑身是血的弟弟,奋力抱着他,替他挡着不停的打下来的棍子。 “把她给我拉开!”施自休冷冷的道。那几个小厮便停下了棍子,将使劲挣扎的施悠往别处拖。 秦夫人此时也开口道:“老爷,这个施悠还不知道是不是那冷氏和吴横生的野杂种呢。” 施自休听闻原本冷漠的脸,瞬间扭曲,他怒气冲冲的扇了那秦夫人一巴掌,道:“贱人!谁让你在人前多嘴了!” 那秦夫人忙捂着脸,但心中仍冷笑道:“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爹,”施悠跪着趴在施自休跟前,抓着他的腿道:“阿意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你要对他下此狠手!” 施自休一脚踢开她,怒火中烧道:“还有脸问为什么?给我滚!” 施悠被他这一踹,直接便突出了一口血,秦夫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道:“想知道为什么吗?你去屋子里问问你那不要脸的娘不就知道了?” 施悠听闻一惊,擦去嘴角的血迹,这才晃晃悠悠的快步跑去冷氏的房间,“阿娘,阿娘……” 冷氏正一动也不能动,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浑身是血,只剩下了一口气,看到施悠进来,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着什么。旁边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小厮已经被打死在地上,周身一片已经快干涸的血迹。施悠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阿娘!”施悠看到冷氏的样子,趴在床边大声喊道,“阿娘,你怎么了!!” “阿悠,我……有话……对你……说……”冷氏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对施悠说道。 施悠忙哭着将耳朵凑到冷氏嘴边,只听她一字一字的说道:“保护……好……你弟弟……别管他们……说的……话,他们……都是诬陷……”冷氏说着忽然没了声。 “阿娘!”施悠握起冷氏的手的时候,她早已停止了呼吸。 冷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在看向那里,嘴巴仍旧张着,像是还在给施悠说话一样。施悠浑身发抖地伸出手合上了冷氏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门外的人,起身出了门。看到趴在地上的施意时,想起方才冷氏叮嘱她的话,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她握紧双手,抱着施意,对施自休道:“爹,无论如何,求您救救阿意,我愿承担一切。” “你承担的起吗?”秦夫人道,言毕又在施悠耳边低声说道:“连你还不知道是不是那冷氏和别人生的杂种呢?还怎么替他承担这些?哼!” 施悠红着眼抬头瞪着秦夫人,朝她脸上啐了一口,道:“我和爹说话,什么时候轮的到你在这里多嘴多舌!” 秦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施悠,这下彻底被惹恼了。她擦去脸上施悠的口水,本想啐回去,但碍于在这么多人跟前的面子,于是跑到施自休跟前,道:“老爷,这就是冷氏那个贱人养出来的好女儿,目无尊长,您瞧瞧!” 施自休看了秦夫人一眼,又看了看施悠,并未对二人说什么,而是对那几个拿着木棍的小厮道:“怎么停下了!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这个野种为止!” 施悠听闻早已吓得抱紧了怀中的施意,“爹,您说他不是您的孩子,可有什么证据?不能听信秦氏的一面之词,今天这个局正是她精心布置的啊,爹!” 秦夫人听了瞬间跳了起来,冷冷地说道:“你这个满嘴胡话的丫头,我和老爷亲眼看见你娘和那小厮在行苟且之事,难道有假?你这弟弟也是滴血认了亲的,根本就不是老爷的孩子!你如今还会乖乖在老爷跟前磕头认错,说不定老爷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还能饶你一命。” “爹……”施悠红着眼看着施自休道:“我娘为人怎么样,难道你不清楚吗?阿意到底是不是您的孩子,难道是仅凭滴血认亲就能决定的事吗?爹,你怎么这么糊涂!” 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真是假,这么多双眼睛看见了,本就是十分可耻的事。施自休的面子本来就挂不住,如今不将他母子二人和那胆大包天的小厮给杀了,实在是难以挽回他的面子。如今这个施悠竟然说他糊涂,施自休更是更是暴跳如雷,因此拿起棍子就率先往施悠身上打去,“逆子!逆子!给我打!”狠狠打了施悠两下似乎才出了几口恶气,扔下棍子对那些个小厮道:“把她给我拉开!继续打!” 施悠死死抱着施意不撒手,施意这时似乎是有些清醒了,还有些稚嫩的口音对方攸道:“姐姐……快让开,不然你会被他们打死的,他们没有为难你,你就……就不要管我了……”说着使劲咳了两声,一口浓血便吐了出来。 “阿意,别说了,我去求他们,求他们放了我们……”施悠摇着头,哭的几乎断了气。 “姐姐,没用的……我正好……去陪……阿娘……”即使在这个时候,施意也不想让她难过,而是用尽全力笑着对施悠说道,尽管笑的那么的不自然。 施悠终于被几个小厮拉开,她用力挣脱也挣脱不掉,又看了看施自休,眼中再也没有当初看见他时期盼的样子。 随着棍子一声声敲在施意身上的声音传来,施悠哭喊的嗓子几乎快哑了。忽然间她瞧见人群后站着平日服侍他们的郑嬷嬷和柳儿,于是抱着最后的希望,哑着嗓子朝二人喊道:“郑嬷嬷!柳儿!你们快来向他们说说阿意不是阿娘和别人的孩子,阿娘也没有和那小厮不清不楚!你们平日服侍我们,不会不知道!”言毕,只见郑嬷嬷和柳儿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受惊似的转过身走了。 施悠听着棍子打在施意身上的声音,像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朝周围的人哭着喊着,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皆是像看戏似的瞧着她。忽然棍子敲打的声音停止了,趴在地上的小人也一动不动了。 那几个小厮松开了施悠。施悠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像是他睡着了,不忍心惊动他似的,呆呆地往他跟前走去。 她抱起施意,哑着的嗓子竟是连哭声都发布出来了。她青筋暴起,冷眼瞧了一圈众人,抱起施意就要往冷氏所在的房间去。 “站住!”施自休道,“从她手指刺一滴血出来。” 施悠抱着施意转过身,紧盯着施自休面如死灰道:“何必再验呢?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来的干脆。” 施自休不为所动,仍示意让人为他和施悠滴血认亲。 “快点,没听到老爷说话吗?”秦夫人暗自偷笑,施悠,本想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于是在一旁催促道。 施念忽然偷偷跑到她身后,双手紧握着衣角,低声道:“阿娘,你若是不放了三妹妹,我便现在就将你诬陷冷氏和施意的事全告诉父亲和众人。” 秦夫人转身死死盯着施念,几乎快要被她气得吐血似的,道:“你这个死丫头,你敢!” “我……阿娘敢做,我就……敢说。”施念虽然害怕母亲,但看着施意小小的尸体,不由得也觉得母亲太恶毒了些,于是第一次违抗自己的母亲。她往前跨出一步,就快把“爹”字叫出口的时候,秦夫人一把拉住她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施念知道她这是威胁成功了,也不在乎母亲待会儿会怎么对自己,只是替施悠捏了一把汗。果然施自休和施悠的滴血认亲的结果成功了。 施自休便没有再为难施悠,便带着秦夫人等人走了。 施自休走后,施念悄悄留了下来。只见施悠将自己,施意和冷氏关在一个房间里。施念想上去敲门,但是想着自己也算是这件事情的主谋者,于是回过头看着这件房子一眼,便咬着唇走了。 次日,施念就听闻父亲要将冷氏和施意的尸体叫人抬着扔进乱葬岗去,但是后又听闻似乎施悠拼了命的拦着。父亲似乎消了气之后,也动了些恻隐之心,于是也便不再强求,是告诉了施悠,让她在三日之内将尸体带出施府,自己处置。 施念怕施悠一个人处理不过来,于是咬着牙去找了施悠。施念本以为施悠会骂她,甚至打她,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施悠看见她的时候只是目光停留了一会儿,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猫小狗,施念是这么觉得。 施念帮着施悠将冷氏和施意用草席卷了,两人费力将两具尸体拖到了门外。这期间施念让府中下人帮忙,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 两人将尸体拖到一处连茅屋草舍也没有的地方,只见施悠忽然用手在地上挖了起来。施念知道她这是要葬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第三十八章 含怨人下狠心复仇 - 女侍卫 - 樵苏 施悠将冷氏和施意安葬回来的这几天,施念都觉得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像之前浑身是刺的,更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连秦夫人看见她都嘲讽道:“我看这个施悠是成了傻子了。” 秦夫人本想找机会再除去施悠的,但碍于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才拖到了现在。而如今施悠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秦夫人便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仍不忘嘱咐下人欺压施悠,好让她一直都这么傻下去。 这日施悠正看着院子里的刚盛开的兰花发呆,就听见背后两个丫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虽说是小声,更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往日看她那么神气,见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如今死了娘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成这样了,真是活该!”其中一个说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不过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死了娘也挺可怜的。”另一个假惺惺地说道,“我看他们西院的人虽然横了些,品格还是不错的。” “你一提起这个啊,就连我也替她娘害臊呢!”头一个丫鬟往地上啐了一口,说道,“她娘不就是因为当年进宫选秀勾引皇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不成,这才被赶回了家吗?那几年京城谁人不知她娘狐狸精的臭名声?后来还不是老爷见她娘长得标志才勉强给偷着娶了回来……” 施悠呆呆地看着兰花,知道这二人是来奚落她的,本来懒得理她们,谁知她们竟然在说她刚入土的阿娘的坏话。于是转身走到那丫鬟身边,像恶虎似的掐住那丫鬟的脖子,红着眼眶道:“我娘没有勾引太子,是那太子勾引她!” 那被掐着脖子的使劲挣脱,哪知施悠力气如此之大,她看着施悠的吓人的目光,竟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给震慑住了。 另一个丫鬟怕事情闹大,连忙对那个被施悠掐住脖子的丫鬟道:“娟儿,三小姐可是偷练过几日武的,你快向三小姐认错让她放了你,快啊!” 那娟儿被施悠掐的哪还有说话的气,只是红着脸,张着嘴不知道发出了些什么声音。 另外一个丫鬟见状,连忙向施悠跪下,一面扇着自己的脸一面恐慌地说道:“三小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原是我们说错了话,污蔑了冷姨娘。求三小姐放了我们,我们这边回去日日给冷姨娘焚香烧纸。看在冷姨娘平日这个温和的性子上,三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奴婢们吧!” 施悠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眼中不由得滴下泪来,渐渐松开了掐着那娟儿的手。 那娟儿被施悠松开后,不停的奋力咳嗽着,随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另一个丫鬟连忙搀着快要晕倒的她,拍打着她的后背。 带那娟儿缓过气来,两人便互相搀着,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施悠一路慌忙逃走了。 两人走后,施悠蹲在地上,眼眶红肿,十指紧紧扣着地面。 是夜,施悠瘦小的身子偷偷溜进秦夫人的院子里,袖中的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射着寒光。 她的眼神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决和复仇的火焰,一步一步悄悄地走到秦夫人的房门外,忽听里面似乎有两个人的声音。 “老爷今日怎么总是唉声叹气的?”秦夫人为施自休脱下外衣问道。 施自休一脸凝重地坐在床边,“还不是凤平县水灾那件事。” “难道是皇上察觉出什么来了?”秦夫人吓得捂住嘴道。 “不是皇上察觉出什么了,而是有人向皇上参了我一本……”施自休又才坐下又站起身愁眉不展道。 “那皇上怎么说?”秦夫人急忙问道。 “听皇上身边总管太监的意思,像是皇上大怒,准备派人来细查。”施自休开始在屋里踱起了步。 秦夫人听闻瞪大了眼睛,直直地叫朝后坐在了床上,她带着哭腔道:“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被皇上查出来老爷贪污了赈灾银,我们全家人可就完了呀!”话音未落,施自休一个巴掌就落在了秦夫人的左脸上。秦夫人捂着脸,留着泪看着施自休道:“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啊。” 施自休看着眼前自己这个无事爱耍威风,遇事便只知道哭的夫人,满肚子都是火,不由得想起了知书达理的冷氏。 “老爷!”秦夫人抓起他的袖子就哭喊道:“老爷!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施自休瞧着这位夫人,虽然生气,但想到她的娘家,便压抑着怒火道:“我跟你说这事,不是正在想着办法呢吗?哭哭哭,就知道哭!” 秦夫人听闻,便坐在床边呜咽起来。施自休叹了口气,亦坐到床边,拉起秦夫人的手,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夫人,我正想让你回去找找岳父大人,他和净世院的张督主有些矫情,让他去帮忙求求张督主,好歹给我个话儿……” “这件事怎么和净世院有关?”秦夫人停止了哭泣,抬头问道。 施自休本想嫌弃秦夫人问得太多,但一想到还需要她去向岳父求情,于是便耐着性子说道:“当初贪污那些个银子,是净世院的张总督指使我的,如今出了事,他到拿着银子拍屁股走人,连我的面都不见了!” 秦夫人听闻思索着,也不搭话。施自休着急的看着她,不知自己的这个蠢夫人在想什么。 忽然秦夫人开口道:“老爷,我有个好主意……” 施自休料想秦夫人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要出的定都是些馊主意,于是不耐烦地问道,“什么好主意?” “既然那个张督主过河拆桥,我们不如就贿赂那位皇上即将安排查这件事的人,将这些脏水全都泼到那个张督主身上。” 施自休听闻心下一喜,想着难道这就是大智若愚?自己思前想后想得那么复杂,竟不如自己的蠢夫人说的一个简简单单的办法来的实际。何况,即使贿赂不成,对自己也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施悠在门外将二人的谈话悉数听了去,她将袖中的匕首遮了遮,眼睛一转,便又偷偷溜出了秦夫人的院子。 翌日天刚亮,施悠便扮作小厮的样子,给脸上涂了些煤灰,浑身也都弄得脏脏的,从施府角门偷偷溜了出去。 施悠自小到现在从未独自一人出过府,于是向那些早起做生意的小贩东大厅西大厅才来到了净世院门口。她在门口抬头看着匾上“净世院”三个大字,冷冷一笑,那就让所有人给我娘亲和弟弟陪葬! 张恩瑾刚到净世院门口,便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孩子站在那里,抬头瞧着匾上的字。他一脸厌恶的对手下的人一挥手,身后之人便将施悠架起来,向捻起一只蚂蚁似的,准备扔到别处去。 “等等!”施悠挣扎着,大喊道:“你们是净世院的人吗?” 那几个手下听闻停下了动作,看着张恩瑾,准备等他的指令。张恩瑾仍将手一抬,示意他们将施悠仍远些。 “等等!等等!”施悠见他并没有听自己说话的意思,于是便直接喊道:“我是施府的小厮,施府老爷要陷害张督主!” 听到这个张恩瑾才皱了下眉头,示意那几个手下将施悠带到他跟前来。 “你方才说什么?”张恩瑾问道,“仔细的说清楚了。” 施悠像是不想被他再认出似的低下头,其实她将自己打扮成这样,张恩瑾本就看不出来她原本的样子了,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那天偶然听到老爷和夫人的谈话……” 施悠将她听到的事悉数告诉了张恩瑾。张恩瑾却笑了起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再说你可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那施府全家可就跟着遭殃了?你一个施府的小厮和施家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施悠被他问道一时不知该回答哪个,但是只要能让他相信自己,为阿娘和弟弟报仇就又希望,于是说道:“我娘是府里的嬷嬷,因为办事不利得罪了施府老爷,被他给打死了,我恨透了他!” 张恩瑾此时收起了笑容,眯起眼盯着施悠,看了好一会,施悠亦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半晌,张恩瑾才开口道:“明日你还来这里等我,别被人发现了。”说完张恩瑾便带着人进了净世院。 施悠看着他打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握紧的拳头微微打着颤,指尖冰凉,手心出满了汗。 第二日,施悠便听人说净世院的督头张恩瑾忽然来府里找老爷议事,她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张恩瑾相信了自己昨天的话,而张恩瑾今天来这里,也是因为她昨天的泄密。想到这里,她觉得阿娘和弟弟总算不会白白死去,自己改日去了也有有脸面见他们泉下的亡灵。 依照约定,施悠仍旧那日的装扮,清早便又来到了净世院门口,不多会儿,张恩瑾便出现了。 他难得的弯下身子,对施悠道:“我昨日去府中试探了虚实,又暗中调查了这件事,你说的确实有些可信。不过……” “不过什么?”施悠怕他还是不肯完全相信自己,于是急忙问道。 “不过,还得你帮我一个忙,这事才算成。”张恩瑾眼神变得毒辣起来。 “什么事?”施悠问道,只要是能替阿娘和弟弟报仇的事,她都愿意做! 张恩瑾从怀中掏出一包用黄纸包着的药粉,递到施悠面前道:“如果你没说假话,过几天便会有个皇上钦派的官员去你们家,你想办法将这包东西放在他的茶水里。” 第三十九章 得知真相两面为难 - 女侍卫 - 樵苏 施悠本想伸手接过,忽然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包毒药,于是连忙缩回手,摇着头道:“那人是无辜的,我不杀他。” 张恩瑾像是被施悠逗笑了似的直起了身子,随后又收起了笑声,看着施悠,眸子黑如深渊一般,说道:“小儿,这不是毒药,只是让会让人看起来像中毒的样子,短暂昏迷一段时间。你只要将这件事办了,其他的交给我,我便能帮你报仇。” “真的?”施悠半信半疑地问道。张恩瑾点了点头。施悠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才接下他手里的药包。 不出几日,施悠在大门附近张望的时候,果然见了一个身穿官服,头上虽已有丝丝发,但看起来仍十分的气宇轩昂的人被施自休请着仰着头大踏步走进了府中。 施悠跟这施自休和那位官员的同时,正好瞧见了施自休跟前的丫鬟娟儿今日穿着藕粉的衣裳,于是也急忙回房,从为数不多的衣裳中找出了一件藕粉色的衣裳急忙换上之后,就在施自休书房外的不远处等着了。 果然不多会儿,便看见娟儿出了书房,朝茶水房走去。施悠藏在近处,瞧着娟儿消失的背影不一会儿便端着两杯茶水走了回来。 施悠趁她走过自己面前,在背后将她劈晕,然后迅速地稳稳接过了她手上的茶盘,把茶盘放在地上后,将娟儿拖去了走廊下藏了起来。 施悠将加好‘药粉’的茶水端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施自休正和那位官员谈论着什么,听起来那位官员显然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施悠轻轻敲了敲门框,得到施自休的允许后,她才低着头,端着茶水进了屋子。她本来抱着被施自休认出来的最坏的打算将茶水端给了二人,但施自休正忙着和那位官员说话,并未正眼瞧她,于是她将各自的茶水送好后便急忙退了出去。 施念本来正在家中梳着近日京城中最流行的发式,涂着在宝瑞斋新买的胭脂膏子,忽听门外吵嚷了起来,于是撅着嘴对身后正在为自己梳妆打扮的丫鬟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那丫鬟放下施念的头发,恭敬地说了声“是”,便退了出去。施念百无聊赖地在唇上摆弄新买的胭脂膏子,就听见那丫鬟破门而入和异常惊慌的声音:“大小姐,大事不好了!” “让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施念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事情,有些抱怨的对丫鬟说道。 “不,不是……”那丫鬟喘着气道,“是老爷今日请的那位卫大人死了!” “死了?”施念这才停下手上的活,瞪着眼看着那丫鬟说道:“死在咱们府里了?”那丫鬟张着一直未闭上的嘴点了点头。 “说是喝了家中的茶水中毒身亡的。”施念回想着旧事对方攸说道,“之后便有人向皇上参了一本,说父亲为了自己贪污的事情不败露,结果贿赂卫安不成,这才杀了他……” 方攸没有看施念,她当然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是她不知道的事,那日她递过茶水的那位官员是真的死了,张恩瑾其实骗了她,她更不知道的是,那位官员竟然姓卫,他的名字叫卫安! 紫府,紫香之看着卫轻奂问道:“你方才说谁?” “薛倓,”卫轻奂道:“老师可认识?” 紫香之听闻先是一愣,捋着胡子的手停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认识,此人怎么了?” 卫轻奂并未回答,仍是接着问道:“老师当真不认识?” “不认识。”紫香之皱着眉答道:“我骗你作甚?这个薛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和之前那三起案子有关?” “无关……”言毕,卫轻奂又摇了摇头,“不,也算是有关……他们都中了赤梦香。”紫香之听闻开始思索着什么。卫轻奂却打断了他的思索,直接问道:“老师既不认识薛倓,那认识她的母亲薛婉吗?” 紫香之皱着的眉头更加紧蹙了,他走到卫轻奂跟前,像是难以启齿似的问道:“她怎么了?” 卫轻奂看到紫香之这个样子,心下便知晓了施念说的紫香之和薛氏有过旧情应该是确有其事了,并且老师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装的。于是又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对老师说出来。 “她怎么了?”紫香之看卫轻奂半天不说话,等不及又问道。 “她……”卫轻奂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她死了……” “你说什么?”紫香之身形微晃,一脸的不相信,道:“你在哪里见过她?带我去找她!” “老师,”卫轻奂道,“你果然和薛婉以前有过一段旧情吗?” 卫轻奂这一问,紫香之才冷静下来,是啊,是旧情了,“她曾是一个绣坊的织女,后来不幸遇上了我,我将她带回了府,但碍于家里却迟迟不敢给她什么名分,以至于后来她被侮辱,接着被赶出了府中,我是去了她的消息,便也没再去找过她……” 卫轻奂听闻,想到了方攸,自己和她的情况不就和老师与薛婉的一样么?不过自己是绝不会这么对阿攸的。 紫香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焦急的问卫轻奂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快带我去找她!” 紫香之的话将卫轻奂从思虑中拉了出来,他回答道:“老师,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你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香之愈加急躁。 “薛婉确实已经死了,”卫轻奂叹了一声说道,“是被人暗杀的。至于老师为什么不能现在去,是有些误会需要先解开才行。” “可只是谁杀了她?又有什么误会?”紫香之催促道,“你快说。” “有人诬陷老师你,说老师你是杀了薛婉的凶手。”卫轻奂道,“不过既然老师不知道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和老师无关,凶手肯定是在陷害,而且凶手认识老师你。” 紫香之听完卫轻奂的话,两眼无光的坐在了椅子上,“真的死了……”言毕,又站起身道,“你放下说凶手诬陷我?” 卫轻奂点了点头,“我听有人说,是因为老师你得知薛婉与别人有了孩子,于是恼羞成怒,因爱生恨想要杀了薛婉和薛倓母子。” “一派胡言!”紫香之“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说道,“我怎么想要杀了她!”随后,又眼神落寞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与别人有了孩子……” 卫轻奂站在一旁,看着痛苦的紫香之,等他缓了些才开口道:“这件事不是老师做的就好办了,这件事只要能查出凶手是谁,那么前三件案子也有十分有希望了。” “对了,这些日子可找到那余正风了?”紫香之忽然问道,“那三起案子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还没有,”卫轻奂摇了摇头,“但我猜想薛婉之死的凶手一定不是余正风,而是和老师,薛婉都认识的人。并且,此人想必也认识余正风……” “你的意思是……”紫香之道。 “只要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便十分有可能揪出余正风。”卫轻奂道,“而且,老师你看……”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一样的东西。 “这是……”紫香之将那本账簿一样的东西从卫轻奂手中接过,问道。 “凤平县水灾那年的赈灾银明细。”卫轻奂盯着那本簿子,说道。 施念看着掩面坐在床边的方攸,道:“三妹妹,你先别多想,说不定那卫安还不是那位你喜欢的卫大人的父亲呢。再说了,就算是你也可以跟他在一起的,我不会生你的气。啊,三妹妹,你是不是因为我说是卫安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所以有了担忧?这个原是我说错了的,害我们家破人亡的还真不能怪那卫安,要怪就怪那个娟儿!” 方攸听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听到这里才放下手,抬起了头。 施念见她肯听自己说了,于是拉起她的手接着道:“到如今我也不知道那娟儿为什么要给那卫安下毒……可若娟儿说的是真的,她并没有给卫安下毒,那便是父亲没有被冤枉了?三妹妹,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方攸突然发现自己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怎么回事?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害的他们家破人亡的不是施自休,不是娟儿,更不是卫安,而是她! “三妹妹……”施念看着方攸一脸的倦容,有些不忍心和她再说话,于是便说道:“说到这里,我本来还想再问问三妹妹在抄家的那一日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在会来到承令司的,但是妹妹既然累了,便休息一会儿罢。” 方攸听着施念走远的脚步声,本想挽留她的,但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勇气。 忽然,施念停下步子,转身对方攸道,语气仍然是诺诺的,“三妹妹,冷姨娘和阿意那件事,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们……”说完见方攸没什么反应,便垂着头走了,看来三妹妹是不会原谅她了。 第四十章 风急潇潇与君诀别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在门外呼喊着她的名字,她的眼中又是悲痛又是悔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最终她还是不忍心卫轻奂不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打开了门。 “阿攸,怎么了?怎么神色不太对?”这是卫轻奂看到方攸说了第一句话,对于方攸开门迟了的事,却丝毫没有在意。 “什么事,说吧。”方攸背过身子,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卫轻奂站到方攸面前,将她的头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还问我什么事,不是你说的让我去问问老师那件事吗?” 方攸挣脱他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转过头,装作与平日一样自然的样子,说道:“哦,我……刚刚忘了,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这件事不是老师做的,”卫轻奂答道,“但二人有过一段旧情却是确有其事。” “你确定不是他吗?”说到薛氏的事,方攸皱起了眉头,“那会是谁呢?难道是施念在说谎?” “我怀疑是同时认识他们两个的人。”卫轻奂思索着,随后又笑看着方攸道:“这次你的直觉呢?”方攸不知为何,此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卫轻奂的玩笑话,于是沉下了目光。 卫轻奂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在薛氏刚去世的时候开玩笑而生自己的气,故而连忙收起笑容,道:“阿攸,别生气,原是我说错了话。” “不是你的错……”方攸忽然转过身,对卫轻奂说道,“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卫轻奂虽然不知方攸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方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时有些好奇又有些心疼,她究竟背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阿攸,我知道你心中藏着许多事,”卫轻奂拉起方攸的手道,“我看着你这么辛苦,我又不能做什么……”说着,一时不知所措起来,“我真的想帮你分担。” 方攸摇了摇头,甩开卫轻奂的手,忽然留下了泪来,“不行,我不能把自己的负担分给别人。我自己做过的事,只能我自己来承担。” 卫轻奂又一次牵起她的手,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的说道:“我不怕负担你的负担。阿攸,我喜欢你就喜欢你的一切,我不想看见你这么难过,我想要从你身上接过你的负担,所以,你把它安心地抛给我,好吗?” 卫轻奂的话让方攸瞬间泪如泉涌,这算什么?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吗?为什么她要再次遇见他?为什么她要爱上他?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 卫轻奂想要替方攸擦眼泪,她却一把拨开卫轻奂的手,低下头一把抹去眼泪,然后抬头看着卫轻奂,眼神冷漠,道:“卫轻奂,我们就此了断吧。”一阵风吹来,将她未仔细打理的头发拂向脸庞,更添了几分疏离感。 “阿攸……你说什么?”卫轻奂还未反应过来方攸这句话的意思,他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卫轻奂,我们就此了断吧。”方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卫轻奂忽然笑了起来,“阿攸,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方攸冷冷的道,“没有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卫轻奂,我终于看清楚你的为人了。” 卫轻奂一脸的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卫轻奂,你这段时间接近我不就是为了你那可笑的野心吗?我不知道我一个承令司的小棋子有什么值得你这个大理寺卿费这么大的心力。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了,问完了,就别再来找我了……” 卫轻奂忽然像是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懂我,知道我的心……”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知道。”方攸紧接着道。 “你刚才让我有话便问你,对,你我是有话想问你,”卫轻奂道,“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害的我为你时而担心,时而忧虑,时而开心……害我变得不是我自己。” 方攸呆呆的站在那里,卫轻奂说的话和他脸上的表情,让她差点心软下来,她暗暗掐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阿攸,你是说真的吗?”卫轻奂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 方攸半天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走了。卫轻奂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世人所说的心如刀绞是什么滋味,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走进她的心里,或许这些日子她只是一直在忍受自己的打扰而不愿意说,今天只是挑明了而已…… 方攸感觉卫轻奂离开了之后,才停下了步子,泪水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蹲在地上,风愈吹愈烈,在耳边呼啸,就像他从净世院救下自己的那天一样。 “你走吧。”看守着施家一家人的狱卒将施悠从牢中叫出来,对她说道。 穿着囚服的方攸,凌乱着头发看着那狱卒,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听不懂话吗?你可以走了,快走!”那狱卒不耐烦地说道。 施悠仍是眼神空洞的站在那里,走?走去哪里?去找谁? 那狱卒见她仍未动一下,于是急着叹了口气,在她耳边道,“张总督特地来给我们说放了你出去,还不走?” “张总督?”施悠呆呆地说道。 “就是张督头,凤平县贪污案这件事办成了之后,张督主便将张大人提拔为净世院总督了。”那狱卒得意洋洋的解释道,好像升官的是他一样。 施悠忽然笑了笑,看来自己还不算坏事做尽,至少这个张恩瑾还因为自己升了官。 那狱卒看施悠忽然笑了,以为她是因为家族败落,有些傻了,于是道:“别再多话了,快走吧。” 施悠看了那狱卒一眼,收了笑容,便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她看着外面的一草一木,眼神呆滞,它们不属于自己,自己也不属于它们,还有什么是和自己有关的呢?她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的朝母亲和弟弟的坟地走去,不如去找阿娘和阿意,这世间能收留包容自己的也只有他们了。冷风丝丝,像冬日飞雪似的拍打在她脸上,衣摆和发丝也在风中毫不收敛的胡乱飞舞着。 施悠缓缓走至偏僻处,忽听背后似乎有人从树上跳下,她回过头,一把剑正直直的朝自己刺过来,她并未害怕或惊讶,只是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随后,只听“叮”的一声,她睁开眼,有一人在那柄剑还未刺进她身体的时候用剑替她挡住了这一击。 那想杀她的人似乎并不死心,仍不管另外一人的加入,执剑就朝施悠刺了过去。结果另一人将脚下石子轻轻往前一踢,那人踩到石子直直便绊倒在了地上,施悠被那摔倒之人猛地撞倒,不由朝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撑不住,便撞在了身后的墙上,头也狠狠地磕了上去。 她即将昏迷之时,看到那想要杀她之人早已逃走,那个救他的人跟在一个少年身后。少年抱起她,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难道是在问追杀她的人是谁吗?他想要给他报仇吗?让她想想,定是张恩瑾那个坏蛋怕她泄露了秘密,先假装放走他,再派人来杀了她。 “净世院……” 卫轻奂只听清楚了怀中女孩说的这三个字,至于她后面说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之后那女孩便昏睡了过去。 “将她带回府里。”卫轻奂对身后之人吩咐道。那人连忙应了一声,将施悠背在背上,二人便回了卫府。 卫轻奂吩咐好人好生伺候施悠后,便急匆匆地去忙哥哥交给他的事情了。 施悠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环顾四周,是一个陌生的精致典雅的屋子。 她呆呆地走出房间,并未看见其他人,却听闻院子外人声嘈嘈,好容易抓到一个人,一打听,原是这家人的老爷死了。 老爷死了……施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趁乱逃出了这户人家,没有方向的往前跑着。 “阿娘……阿意……我来找你们了,在他们还没有下去之前,我一定得先找到你们,不能让你们在黄泉之下还被他们欺负。”她看了一眼平静流淌的河水,一下犹豫都没有直接就便跳了下去。 施悠的身体正在往下沉,四周一片寂静。她在水中挥动着四肢,那四肢纤细如浮游的水草……终于她憋不住张大了嘴巴,腥臭的河水顺势涌进口鼻,无助与孤独席卷而来…… “醒醒……”耳边好像有谁在呼唤自己,自己这是到了地府了吗?是牛头马面吗?还是黑白无常? 施悠睁开眼,眼前之人并不是牛头马面,也不是黑白无常,而是一位长相俊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你醒了。”萧弃白见她醒了,一脸的惊喜。 施悠大口的呼吸着空气,难道自己还活着,阿娘,阿意,他们会不会被父亲和秦夫人他们找到,他们会不会在黄泉欺负他们。 施悠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哭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对线索终锁定凶手 - 女侍卫 - 樵苏 紫妙棠看到卫轻奂离开的背影,凝望了几秒后,转身进入了客堂,对紫香之说道,“爹,卫哥哥和那个叫方攸的二人之事您已经知道了吗?” 紫香之坐在椅子上还沉浸在薛氏之死的悲痛之中,紫妙棠的声音让他迅速站起身来,他别扭地摸着胡子,道:“你说什么?和谁?” “爹,我想尽快和卫哥哥成亲。”紫妙棠并未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紫香之竟然没有骂她,心疼地看着他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棠儿?” 紫妙棠先是愣了一下,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疑惑地看着父亲,问道:“可是,爹,那你因为卫老伯的那个承诺该怎么办?” 紫香之像是早已经考虑好了似的,道:“这个你不用管了,我回去找卫家的人讲清楚,你们俩这么拖着也总不是个事。” 紫妙棠这才面露笑容,一脸欣喜,但看到紫香之的时候又担忧道:“但是我怕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在背后说爹的不好。” 紫香之难得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乖孩子,难为你这个时候了还替我着想。当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记恨我……你放心,过几日我便和卫家的人将你们的婚期定下来。” “那卫哥哥……他会同意吗?”紫妙棠眼神失色。 紫香之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远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也由不得他了……” 紫妙棠知道父亲说的大概是朝堂之上的事,但自己得到了父亲的话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于是朝紫香之行了礼,便退了出来。她刚走没两步,便听见客堂里忽然传来什么碎了的声音,于是急忙提裙回去,便看见紫香之将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流了一地,茶叶散落四处。 她不敢惊动,过了半晌,看紫香之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才进去悄声道:“爹……” 紫香之抬头,看到女儿又回来了,连忙遮掩着微红的眼眶,但还是被紫妙棠看见了。 “爹……您这是怎么了?”紫妙棠从未见过父亲这样,他在她眼中从来都是那么端庄持重,从未有过一次失态。 紫香之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这样,于是说道:“一位故人去世了而已……” 故人?什么故人能让父亲这样,就是当初卫老伯去世,也未见父亲哭过。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张大了嘴,薛氏…… 看着紫香之难过的样子,紫妙棠也跟着心痛起来,父亲这个样子也是自己造成的。加上想起之前紫香之对她的好,她便上前一步想要将这件事的原由告诉父亲,但一想到母亲,却止了步,只是劝慰道:“父亲……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你回房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紫香之看了紫妙棠一眼,说道。紫妙棠听闻,便地乖乖走了。 方攸肿着眼回了家,看见薛倓傻傻的坐在那里,施念也在一旁看守着薛倓。她以为薛倓已经冷静了下来,于是便对施念招手,叫了施念出来。 “怎么了,阿攸?”施念问道。 “你之前说是紫老爷因爱生恨杀了姨娘?”方攸问道。 施念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道:“没错,我亲耳听见他们府里的丫鬟说的。” “你是怎么去的紫府?”方攸问出了自己一直十分好奇的事。 只见施念有些扭捏的说道:“我之前织布去布庄卖,结果碰到了紫府的大小姐……” “紫妙棠?”方攸问道。 施念听了点了点头,心想这紫妙棠还真没骗她,她果然和三妹妹认识,于是心直口快便向方攸问道:“那个紫大小姐还说她认识你,叫我常常向她汇报你的情况呢。”言毕,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急忙捂住嘴,解释道:“三妹妹,你别多想,我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叫你向她汇报我什么?”方攸并未听她的解释,接着说道。 施念扯着衣角,感觉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小声说道:“她让我将每日来找过你的人……告诉她。” “你可说了?”方攸冷笑一声接着问道,看来这个紫妙棠真的是很喜欢卫轻奂,竟然让身边的人来监视她。 “我……”施念支支吾吾道。 “你是不是说了?”方攸道,“你放心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施念抬起头,“三妹妹你真的不会怪我吗?因为六年前那件事,我这几年就一直怕你对我有怨恨……” “是有过怨恨,”方攸道,“可是现在没有了。” 施念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方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很开心听到她这么说。然后拉起方攸的手,道:“三妹妹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进紫府的吗?” “嗯,”方攸差点被她把话题给带走,于是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听到的?” “薛姨娘死的第二日,紫妙棠便差人来找我,说是她和她母亲欣赏我织的布,想请我去她们府上吃顿饭,我本是拒绝的,但后来她又说是有有关薛姨娘死因的事要跟我说,我一听,便跟着她去了府上。” “之后呢?她告诉了你这件事?”方攸问道。 “之后我们都坐在桌边,饭菜都上来的时候,孟夫人好像有什么事似的,将紫妙棠叫了出去……”施念说道,看起来如今也丝毫没有起什么疑心。 “孟夫人?”方攸问道。 “就是紫府的大夫人,紫妙棠的母亲。”施念解释道,“她二人出去后,我便听到了房外两个丫鬟的对话,说是紫老爷派人杀了薛姨娘。我一听,当时实在是又急又气,便匆忙跑回来告诉了你们。” 方攸听闻略思索了一下,皱起眉道:“他们这是在故意说给你听呢。” “什么意思?那两个丫鬟为什么要这么做?”施念还是一脸的不解,她又不认识那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说给她听? “那是紫妙棠和孟夫人故意找那两个丫鬟说给你听的。”方攸看着她有些笨笨的样子,仍耐心解释道。 施念这才醒悟过来,“啊,正是呢,原来是这样。可紫老爷和她们可是至亲,她们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我呢?” “这正是让人疑惑的点。”方攸道,“刚才……卫大人,跟我说了,他确定这件事不是紫老爷做的。” “卫大人……”施念听到这个“卫”字便浑身不舒服。 方攸眼神中的悲伤一闪而过,“你放心,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施念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三妹妹,我只是听到这个‘卫’字便觉得难受……再说他可能和那个卫安没什么关系呢?” “他是卫安的儿子。”方攸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中一阵绞痛。 “啊?”施念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一时不知所措起来,到底是该安慰方攸,还是劝她离开卫轻奂呢?方攸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想着安慰我。” “可是……”三妹妹这次说的谎连她都看出来了,她一定很难过很难过,施念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这就是造化弄人? “没什么可是的了,你也别为我担心了。现在姨娘不在了,我们得先好好安抚阿倓,照顾好他才行。”方攸拉着施念的手说道。 方攸的举动和话语让施念有了一种他们三人相依为命的感觉,不由得一阵感动和哀伤,于是便忘了刚才要安慰方攸那件事了,接着说道:“三妹妹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照顾好阿倓,然后找出杀害薛姨娘的凶手。” “姨娘临走前曾跟我说过,阿倓是她和紫老爷的孩子。”方攸在施念耳边低声说道。施念听闻差点惊呼出声,这一天里让她震惊的事情真的也太多了。 方攸连忙捂住施念的嘴,“嘘,这件事不能被阿倓知道了,姨娘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想定是有她的理由,估计也就是怕阿倓会遭到不测。” “那三妹妹你现在的意思是?”施念看了一眼屋里,问道。 “薛姨娘和紫老爷曾经相爱过,阿倓又是他们的孩子,孟氏和紫妙棠又故意让丫鬟给你说了那些话,让我们以为紫老爷就是杀害薛姨娘……”方攸一边梳理线索,一边说道。 “怎么这么乱啊。”施念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的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找孟夫人。”方攸冷冷地道。 “为什么?”施念还是不解她是这么意思。 方攸叹了口气,又接着解释道:“因为,可能是孟夫人找人来杀薛姨娘和阿倓。” “孟夫人!”施念这才反映了过来,再仔细一想,一拍脑门道:“怪不得之前孟夫人一直向我打听薛姨娘的事情!” 方攸急忙又捂住施念的嘴:“嘘,小声点儿,现在我们还不确定,不能让阿倓知道了,不然他一冲动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施念听闻忙住了嘴,随后十分自责的样子,道:“三妹妹,我感觉是我害了薛姨娘,要是我不多嘴的话,薛姨娘也就不会死了……” “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有的人心机太重……”方攸看着眯起眼,看着远处说道。 第四十二章 误会加深薛倓绑架 - 女侍卫 - 樵苏 将薛氏安葬了之后,方攸和施念一边在打探着孟夫人一边安慰,照顾着薛倓。两人都以为薛倓已经冷静下来,但薛倓并未将这件事放下,而是在二人前后打探的时候,也在打探着紫香之,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施念打开门,看见卫轻奂正站在门口,几天不见,憔悴了许多。她见卫轻奂一眼不发,眼下一片乌青,于是有些害怕道:“你……你等等,我去给你叫阿攸出来。”说完急急忙忙进了屋。 卫轻奂看着方攸朝她走过来时,心中像是吹进了一阵风,他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阿攸……” 方攸走到卫轻奂跟前,并不看他,只是冷冷地说道:“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 卫轻奂心中的那阵风吹走了,原来它只是暂时吹过而已,并不会为了他停留,“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方攸转过头说道,她怕他再说几句话自己就会心软下来,她不值得他这样,“求你了,走吧……”话未说完,卫轻奂便紧紧抱住了她。 这个熟悉的怀抱,让她有些贪恋,卫轻奂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肩头,她才费力挣脱开他紧拥着自己的怀抱,“你走啊!”她大声喊道。 “我要成亲了。”卫轻奂说道。 方攸面上还保持着那个表情,眉头深深往里蹙着,“哦。”她说道。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低头看着她。 “你们很般配,很登对。”说完便转身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说道:“愿你以后都安好。” 卫轻奂的手掌从门上拂过,像是拂过方攸的发丝一样,“我一个人,怎么安好?” 卫轻奂骑在马上,身上大红的衣裳衬的他的脸愈发的惨白,神情愈发的失落。连一旁的下人也看不下去,于是善意的小声提醒道:“少爷……今日是您大喜打的日子,要开心些。” 卫轻奂斜眼看了他一眼,仍木木的转过头去,像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躯壳。那下人也没办法,心中忽然有些心疼起少爷来,纵使荣华富贵至极,成亲的妻子却不能是自己心爱之人。 方攸正在房中和施念商量着这几日各自得到的线索,结果疲惫地往窗口一撇,正发现薛倓似乎是不想惊动她们似的,鬼鬼祟祟出了门。方攸心下便觉得不妙,薛倓这几日很可能是趁她们二人忙着,筹划着找紫香之为薛姨娘报仇。于是她便一路跟着薛倓,本想抓他回去,让他等找到真凶再行动,但奈何薛倓轻功比她好,便一直追不上他,只得跟在他后面。 果然不出方攸所料,薛倓果然是来紫府了。她看见大队车马停在紫府门口,卫轻奂正在最前头,一身红衣骑在马上。方攸呆呆地看了卫轻奂一会儿后,握紧了拳,便去追薛倓了。 “大小姐,新姑爷的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紫妙棠身边的嬷嬷一脸喜气洋洋的急忙进来对紫妙棠报告着说道,又大着嗓门吩咐那些个手忙脚乱的丫鬟道:“什么时候了大小姐的红盖头怎么还没盖上!” 紫妙棠此时却不心急,她知道门外等着的人迟早都会是她的夫君,于是笑着娇声对那嬷嬷说道:“李嬷嬷,不着急,让他多等一会儿。” “哎呦,”那嬷嬷一脸笑盈盈地凑到紫妙棠跟前,说道:“新姑爷那么俊,大小姐还不快些跟他家去?”说罢,又笑了两声,“大小姐若是嫁到了那边可得学会疼人才行啊,可不能让他这么等着,得快些。”言毕,吩咐那些丫鬟动作再麻利些。 紫妙棠听后,脸红着低下了头。 “棠儿,”紫香之此时也急匆匆的进来,眼眶中充满了红血丝,看得出是为了女儿的出嫁操劳了许久,“为父这里有件东西要给你。” 紫妙棠见父亲进来,便急着起身去迎。紫香之急忙扶着她坐下,“我有一块美玉,珍藏了许久,就是要等你出嫁这天送你。”说着便在袖子袖子里摸索了起来。 紫妙棠一脸感激,几乎要流下泪来。 “快别哭,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别哭花了脸。”紫香之一边安慰紫妙棠,一边仍在袖中,怀中摸索着,“唉!定是遗忘在书房了!”说着便要回书房去取那玉。 “父亲别急,女儿在这里等你!”紫妙棠在身后道。 薛倓本想着要怎么躲过其他人再抓住紫香之,但此时正好看见紫香之一人急匆匆的朝一处人少的院落走去,他连忙跟上。方攸亦急忙跟了上去。 薛倓轻轻跳下楼,此时紫府的众下人皆在为他们家大小姐的婚事忙碌着,紫香之的书房并未有人。他悄悄靠近正背着他在书房找着什么东西的紫香之,一记手刀便劈晕了他。忽然,身后却想起了一个声音,“阿倓!” 薛倓急忙回头一看,方攸正皱着眉头站在他背后,“阿攸姐姐,你别管我,我要为阿娘报仇!” “阿倓,他不是凶手,你先别冲动,先跟我回去,我们从长计议。”方攸劝阻道。 “阿攸姐姐,死的人是我阿娘,现在凶手就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从长计议?”薛倓语气有些急,甚至有些责怪方攸,“我知道卫轻奂是这个紫老爷的学生,你又喜欢卫轻奂,所以你现在是不是想从长计议这个?” “阿倓……”方攸声音低了下来,“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别再说了。” “阿攸姐姐,你看,那个人现在已经要娶紫香之的女儿了,”薛倓指着外面道,“你别再为他想着了。” “不是为了他,”方攸抬头看着薛倓的眼睛道,“是为了你。” 薛倓笑道:“为了我就应该让我杀了这个人,为阿娘报仇!”说着,扛着紫香之便飞身出了门。 方攸也急忙赶了出去,但心中好薛倓要把紫香之带去那里。两人一前一后从疏于防范的紫府墙内跳了出来。 紫妙棠还在屋内有些心急地等着紫香之,那嬷嬷在一旁说道:“大小姐,老爷可能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脚,不如我们先走吧,不然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嗯,那我们先走吧。”紫妙棠说着便盖上了红盖头,被众人搀着出了门,临走两步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紫香之是否过来。 等在外面的众人看新娘出来,连忙都迎了上去,在原地的也伸长脖子瞧着。卫轻奂却骑在马上,并不为所动,忽然看见黑暗处闪过两个身影,后一个身影似乎有些熟悉,是阿攸! 卫轻奂心中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他天真的以为方攸可能是来找他的,虽然明知这很荒谬,惊的是不知方攸追的是什么人,怕他有危险。随后双手握紧了缰绳,连身后之人瞧也未瞧一眼,于是一扬鞭,“驾!”,身下的马儿便奋力朝前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奔去。 “阿倓!”方攸在身后大声叫着,“你要带他去哪里!”虽然薛倓背着一个人,但她仍是追不上他,只能略微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一些。薛倓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背着紫香之往前跑着。 终于薛倓在薛氏的墓前停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绳子,将紫香之的手脚捆了,随后便在一旁等着紫香之醒过来。 这时,方攸也追上了他们,“阿倓……” “阿攸姐姐,你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薛倓掏出匕首,抵在紫香之的脖子上,看着方攸,威胁道。 “阿倓!”方攸惊呼道,“我不过去,你别冲动!他是无辜的,他是……” 说道这里,她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紫香之是薛倓的亲生父亲告诉他。 “他是什么?”薛倓问道。 “反正他绝对不是杀害姨娘的凶手。”方攸道。 “你别再骗我了,那天施念姐姐说的我听的一清二楚。”薛倓极力反驳道。 方攸还想继续再跟他解释,这时紫香之醒了,他睁眼看了看周围,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绑着,还有个人拿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于是对薛倓道:“你是什么人?放开我!” 薛倓看他醒了,于是便将方攸的存在抛在了脑后,一只手抓住紫香之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拖到薛氏的墓碑前,冷冷地道:“你不认识我是谁,总该认识这个人吧?” 紫香之看见墓碑上刻着“先母,薛婉之墓。”,他停止了挣扎,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盯着墓碑的眼睛亦不曾转动,一滴温热的泪水便这样滴在了地上,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婉儿……”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卫轻奂,眼神闪着光,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婉儿的孩子?” “你不必知道。”薛倓愤恨地道,“今天,我就要用你这个无耻之人的血来祭奠我的母亲!”薛倓说着将匕首举起就要插进紫香之的心脏…… 这时,方攸连忙大喊道:“阿倓!他是你父亲!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在匕首距离紫香之脖颈的毫厘之处停了下来,他抬头看方攸,“你说什么?” “他是你父亲,他不是凶手。”方攸出了一身冷汗,手也瞬间冰凉。 第四十三章 有情人再见又别离 - 女侍卫 - 樵苏 薛倓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上,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地上躺着的,自己差点杀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方攸趁着薛倓出神的空隙,急忙跑上前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扔在了一边,随后快速为紫香之解了绑。紫香之起身对她道了谢,然后又惊又喜的问道:“姑娘,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看了一眼薛倓后,接着道:“这孩子真是我和婉儿的?” 方攸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是薛姨娘临走前亲口对我说的。” 紫香之听闻,双手才微微颤抖了起来,他不敢上前,而是转身看着薛倓,他的眉眼间像极了婉儿,嘴巴和鼻子又像极了自己,“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薛倓亦端详着紫香之,但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些许还未消散的仇恨。过了许久方攸刚想替薛倓回答,薛倓却主动开了口,“薛倓。” “薛倓……薛倓……”紫香之的嘴巴一张一翕说着薛倓的名字,看来婉儿始终没有原谅他,不然为何过的这么艰难也不带着孩子来找自己。忽然,他一把抱住了薛倓,声音有些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和你娘……” 令方攸惊讶的是,薛倓竟没有推开紫香之,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紫香之抱着他,也啜泣了起来。方攸想,或许是母亲的离世让阿倓这个可怜的孩子失去了母爱护佑,现在紫香之似乎是又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薛倓眼角温热泪渐渐滑了下来。 “阿攸……”方攸正看着父子二人团聚,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回过头,果然卫轻奂正穿着一身红衣站在那里。 卫轻奂身上本该是让人感到欢喜的颜色,可是披上一层月光之后,竟然显得有些孤寂,他又开口道:“阿攸……” 方攸忽然想起了前几次的那个梦,卫轻奂也是这样叫自己的,她控制不住自己往他那里走去,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卫轻奂……你来做什么?” “阿攸,我想你。”卫轻奂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我好想你,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过你。” 方攸先是一怔,听到卫轻奂的话,再也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她也抱着他,就这一次,就让她再贪心这最后一次,“我也想你。” 卫轻奂将她抱的更紧了,像是怕她会消失一样。 忽然远处有隐隐的人声传来,方攸像是被人解了咒语一样清醒了过来,她推开了卫轻奂,看着他,说道:“卫轻奂,我们不能这样……”话未说完,便感觉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覆在了双唇上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卫轻奂近在咫尺的脸,心像是夜晚跳动的烛火,全身上下的骨头一阵酥麻,脑袋里像是下起了雪,一片白茫茫。 人声越来越近,她用力推开卫轻奂,在慌乱和羞耻中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她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右手还停在空中,她这下彻底更慌了,但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打他。她将手往他跟前伸了伸,想摸摸他被她打了一巴掌的脸颊,问问他疼不疼。 卫轻奂看她自责的样子,眉头微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两人离得更近了一些,说道:“阿攸,我知道你还喜欢我。” 方攸忍着泪水,面容痛苦,道:“卫轻奂,不要再天真了,我还喜欢你又能怎么样?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东西,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是因为我之前骗过你?”卫轻奂问道,抓着方攸的手丝毫未松开,“阿攸,你让我离开你,起码你要跟我说清楚是为什么?不然休想让我放手!” “你听……”方攸低声说道,那声音像今夜原本就清冷的月光,“找你的人来了,新郎官。” 卫轻奂这才缓缓松开了他握着方攸的手,眼中像是瞬间掉入冰窟般黯然失色,“你明知这不是我本意……” “快走吧,被人看见就说不清了。”方攸打算他的话道。 卫轻奂苦笑道:“你这是在为我着想,还是为你自己?” 方攸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正好紫香之和薛倓二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紫香之看了方攸身后的卫轻奂一眼,刚要说话,方攸便先开口道:“尚书大人,卫大人他……是为了你的安危这才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紫香之当然知道卫轻奂此来的目的,但并未说破,而是拉过方攸,低声对她说道:“方姑娘,薛倓这孩子他不肯跟我回府,这些日子还请你多多照顾他。顺便……再帮我劝劝他,让他能够早日回到我这个老头子身边来。若姑娘同意,我定当改日亲自登门,厚礼向谢!”说着便要向方攸行礼。 方攸连忙扶起他,道:“尚书大人,您抬举我了,这件事即使您不开口,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这也是为了阿倓。如今阿倓还活着,凶手没有得逞,他始终还是危险的,待在贵府上总比和我待在一起安全些。” 紫香之听了方攸的话,心中已是十分感激,忽又看见身后红衣的卫轻奂眼光一直盯着方攸,于是心生内疚,道:“方姑娘……其实小女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若你与轻奂两情相悦,等他们二人完婚后尽管来找我,我再帮你牵线搭桥……” 方攸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尚书大人误会了,我与他……”说着看了一眼卫轻奂,“并没有什么两情相悦。” 紫香之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走吧。”方攸躲避着卫轻奂的眼神,对薛倓说道。薛倓点了点头,二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卫轻奂仍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方攸离去的方向,也不说话。紫香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有些人注定是必须错过的。”卫轻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远处是来找他们的众人呼喊的声音…… 施念早已经在家中等的十分焦急了,若不是在门口碰到了二人,她已经都出了门去找他们了。 “阿攸,阿倓,”施念对两人说道,“你们可回来了!” “家里一切都好吧?”方攸问道。 “都好,都好,”施念道,“只是……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听到施念的描述,方攸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说是叫什么……”施念努力回想着方才那个小姑娘告诉她的名字。 “是不是季绘!?”此时,身后一直未说话的薛倓忽然开口道,眼中满是惊喜,他抓住施念的肩膀摇晃着,道:“施念姐姐,她现在在哪里?” “哎呦,”施念被他晃得有些晕,说道,“她说来找你们,等你们半天也没见你们回来。我看她像是累得不行了,便让她先睡在我房里了……” 施念慢吞吞的说着,话音未落,薛倓已经箭步跑去施念的房里去见季绘了。 薛倓走后,施念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对方攸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呀?和阿倓是什么关系?瞧他给激动的。” 方攸微微笑道:“他们呀,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凝重地问施念道:“就她一个人来吗?还有没有别的人同她一齐来?” “别的人?”施念想着,随后摇了摇头,“没有,我开门之后就看见了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方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施念道:“这么晚了,你也累了吧?” 施念打了个哈欠,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累了。” “你先去我房里睡吧,”方攸道,“这么晚不好把她再吵醒。” 施念知道方攸说的她指的便是那个小姑娘季绘,于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朝点了点头,刚走两步又转过头来,问方攸道:“三妹妹,那你睡哪里?” 方攸低沉着眸子,道:“我睡姨娘房里。” 施念听她说道薛氏,不由得又悲从中来,并未说话,走到方攸跟前,握了握她的手,便去休息了。 方攸来到施念房门口,看见薛倓正守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季绘,一脸微笑,像是只顾着季绘回来的欣喜,完全没有考虑她为何会一个人突然回来似的。 方攸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好久没有见过这么让她动容,温暖的时候了,她没有打破这宁静,而是默默地守候在门口,眼眶变得湿润润的。 许久,薛倓才回过头来看见了倚着门框的方攸。 方攸慌忙擦去眼角的泪珠子,朝薛倓招了招手,示意他出来。 薛倓便跟着方攸来到了屋外,激动地抓住方攸的胳膊,努力将声音压低,生怕吵到屋里熟睡的季绘,说道:“阿攸姐姐,她回来了!阿绘回来了!” 方攸也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现在还是先去睡,让阿绘也好好休息休息,别把她吵醒了。明日……估计要有很多事处理……” 薛倓挠着头,道:“明日,什么事?” 方攸看了屋里一眼。薛倓这才反应过来,季绘为什么是一个人突然回来的,于是担忧的看着屋里的季绘,嘀咕道:“阿绘,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四章 故人语解多日疑惑 - 女侍卫 - 樵苏 季绘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睁开眼便看见薛倓凝望着她,一脸微笑的样子。 薛倓看见季绘醒了则是一脸不好意思的转过头,“阿绘……” 季绘也笑了,她坐起身来,抱着薛倓,说道:“我就知道,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一定是你。” 薛倓转过头来,也用力抱住了季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光是这样便足以抵得过千言万语了。 季绘突然推开薛倓,一边在头上摸着,一边慌张地说道:“咦?我的玉簪呢?!” 薛倓伸出手在怀中掏出了自己当时送给季绘的玉簪,看着她笑道:“你瞧,在这儿呢。我看你昨晚睡觉还带着,怕你睡的不舒服,便给你取了下来。” 季绘看见玉簪心才放了下来,往薛倓跟前挪了挪,甜甜地笑道:“给我带上。” “嗯。”薛倓笑意更深,便要将玉簪给季绘带上。 “睡了一晚,头发还未梳理整齐,怎么就先把簪子带上了?”方攸说着端了洗漱水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攸姐姐!”季绘看见方攸急忙从床上起来,跑到方攸跟前,激动的道:“我好想你啊,阿攸姐姐。” “我也很想你。”方攸温柔的看着季绘,除了衣服破了点,她还是以前那个咋咋呼呼,一脸天真的样子。 季绘洗漱完,方攸简单的帮她梳了头。季绘拉着方攸和薛倓的手,道:“阿攸姐姐,阿倓,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怎么不见薛姨娘?”两人听闻皆是低下了头,都不言语。 “怎么了?”季绘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薛姨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方攸这才开口道:“姨娘她……不在了。” 季绘愣在了原地,随后瞪着圆圆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方攸,一会儿看看薛倓,“怎么会……我走的时候,姨娘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方攸便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季绘。季绘听完便跳了起来,大声道:“既然怀疑是孟夫人,那我们便直接去找她去!” 方攸拉住她,看了一眼薛倓,道:“你怎么和阿倓一个性子,遇事毛毛躁躁的。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她,这么贸然去找她,她定不会承认……对了,阿绘,我有件事还想问问你。” “阿攸姐姐你说。”季绘很干脆的答道。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是和师父师娘一起的吗?”方攸问道。 “我……”季绘有些犹豫道。 方攸看她的样子,心下有些了然,笑道:“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季绘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脸担忧的说道:“阿攸姐姐,我这次来找你们是想求你们一件事。” “你说。”方攸道。 “自从那天我们走了之后,阿娘和爹爹就都变得很奇怪,”季绘说着低下了头,看起来这件事已经让她担忧委屈了很久,“阿娘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阿娘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楚了。爹爹也经常和余伯伯一起出去神神秘秘的商量着不知是什么事情。” “余伯伯?”方攸听到余字急忙问道,“他是谁?” “是爹爹的师弟,我也是刚到那里的时候,才知道他和爹爹的关系。”季绘道。 “他全名叫什么?”方攸紧接着问道。 “好像是姓余,名正风。”季绘答道。 方攸和薛倓听闻皆一脸震惊,虽然刚才只听到余姓的时候,两人便已经提了一口气,但还是在幻想着希望不要是那个人,希望师父是和这件事无关的。 季绘的话,让方攸感觉似乎太多的事情都快要有了一个结论,她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一个线索一个线索的询问,于是对季绘道:“阿绘,最近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这些事几乎都和你说的那位师父的师弟余正风有关,我想问你一些问题,有关这几日发生的一些事情。” 季绘听到方攸的话,脸色更加沉重,她也正要有很多关于爹爹和余伯伯的事情要告诉方攸,“嗯!阿攸姐姐你尽管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方攸感激地点了点头,便接着问道:“你和师父师娘那天走了之后去了哪里?” “那天,我们坐了一天的船,下岸之后又走了好几天的路……”季绘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最后就到了余伯伯那里。” “是哪里?”方攸问道。 “是在一座山上,但是我不知道那座山的名字,”季绘道,“我问过山上的人,他们很多也都不知道,还有一些知道的不愿意跟我说。” “那山上有很多人。”季绘道。 “很多人?”方攸更加疑惑和好奇,“都是什么人?”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了,”季绘道,“后来爹爹和余伯伯还经常下山又带回来许多人,然后他们每日都会像在承令司一样操练……” “和在承令司一样操练……”季绘的话让方攸和薛倓十分震惊,两人也隐隐约约都猜到了,师父和这个余正风大概是想私自养兵! 方攸连忙捂住了季绘的嘴,并四处看了一眼,才开口道:“阿绘,你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吗?” 季绘一脸呆呆地样子,不懂方攸为何会这样紧张,于是摇了摇头。 方攸看她天真的样子,叹了口气,一脸严肃的对季绘说道:“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那可是杀九族的大罪,你千万不可再将此时告诉其他任何人,听清楚了吗?” 季绘听了忽然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她抱住方攸道:“阿攸姐姐,我只想跟爹爹,娘亲还有你们过以前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生活,不想再像现在这样,让爹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方攸拍着季绘的背,眼神复杂道:“师父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季绘拉开,拉起她的手道:“你方才说师娘怎么了?” “阿娘她,自从被绑架回来之后便变得十分躁怒无常,常常时好时坏。”季绘说着眼泪又滴了下来。 方攸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之前那三人的死状,这才有了解释,虽然自己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握紧了拳头,眼中火苗窜动。 “阿攸姐姐……”季绘叫到,“你知道阿娘得了什么病吗?” “阿攸姐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薛倓也在一旁问道。 她当然猜到发生了什么,师娘应该是被那三个畜生给侮辱了,而师父便杀了那三个人,替师娘报了仇。看着这两人单纯的样子,方攸并不想告诉他们真相,还是瞒着他们为好,因此说道:“师娘估计是被绑架之后吓到了,你们别多想。” “我多希望被绑架的人是我,而不是阿娘……”季绘红着眼睛,道:“每次阿娘犯病的时候,我都和爹爹将她绑在椅子上……我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多么希望替她分担……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怪你。”方攸抱着她,安慰道。 “是啊,阿绘,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三个绑架师娘的人,”薛倓在一旁愤愤的说道,“不过,那三个人已经死了,这果真是报应!” “那三个绑架阿娘的人死了?”季绘问道。 方攸点了点头,“正是这件事,我还要问你,在那山上的时候是否听说过赤梦香?” “赤梦香?”季绘努力回想着,忽然一拍脑门,道:“之前我去找爹爹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和余伯伯在谈话,好像有提到这个东西,是不是闻了之后会让人陷入昏迷?” 方攸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是。” “阿攸姐姐,你怎么会知道赤梦香的?”季绘问道。 “那三个人正是中了赤梦香之后,被人杀害的!”薛倓在一旁忽然说道。 “啊……”季绘张着嘴,“该不会是爹爹杀了他们?” 方攸连忙打断二人,道:“嘘!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跟别人乱说!” 二人见状皆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绘,你们是什么时候回京的?你又是怎么逃过来的?”方攸岔开话题问道。 “我们已经在京城带了许久了,”季绘道,“但爹爹他却一直不打算来找你们,也不让我来找你们,这次我是趁着和他去淮延省的路上,偷偷逃了出来找你们。” “那师父会不会……” “放心吧,我走之前,给他留了字条说来找你们,让他不用担心,而且他很忙,不会再调头回来找我的。”薛倓话未说完,便被季绘打断道,她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也是想跟我们说这件事?”方攸问道。 季绘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方攸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她十分安全可靠的感觉,所以当她发现爹爹和余伯伯想做一些十分危险的事的时候便来找了方攸,“我想让阿攸姐姐额阿倓你们两个去劝劝爹爹,虽然我不清楚爹爹和余伯伯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得到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只想让爹爹好好的,一家人安安全全的永远生活在一起。” 方攸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安心,之后问道:“你方才说师父去了淮延省?可知道他去哪里做什么吗?” 季绘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师父还会不会再回来京城。”薛倓喃喃道。 “季绘还在这里,师父定是会再回来的。”方攸看着季绘说道。 “干脆我们直接去淮延省找师父吧!”薛倓上前一步道。 第四十五章 四人结伴出门查案 - 女侍卫 - 樵苏 翌日,方攸刚到承令司便被张唯叫了去。张唯高高地坐在椅子上,低眼看着方攸,开口道:“方总令……” “属下在。”方攸朝他行了礼道,虽然内心是及不满这个司承,但师兄交代她的话,她虽然内心勉强,表面还是应和的和这个张唯共处着。 “萧弃白在去净世院之前跟我说,你是可信可靠之人,所以我才提拔你当了这个总令。”张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他现在的一切和你现在的一切可都是用他那只眼睛换来的……啊,对了,就连五公主也在督主大人跟前说你的好话呢,方攸啊,你可真是来头不小啊。” 方攸这时第一次听到有关是师兄的眼睛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从张唯这里得来的,但是他方才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兄和净世院的人有什么交易吗?五公主又怎么会和张清圆私下有联系呢? 正想再仔细问问张唯这是怎么回事,张唯却先又开了口,道:“所以我这里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我……和你师兄,还有五公主啊。”言毕,笑看着方攸。 方攸只觉得那笑中像是带着刀子似的,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因此也顾不得问萧弃白和常识玉的事情了,于是说道:“司承大人吩咐的事,属下一定尽力完成。” 张唯也没有再跟方攸卖关子,接着说道,“今日淮延省私盐私盐买卖欲闹愈烈之事,你应该知道吧?” “属下早有耳闻。”方攸说道,才想着张唯该不会是想让自己去淮延省查这件案子吧? 人若是意念强烈的一直想着一件事,这件事就总会发生。果然只听张唯对她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查出来便是立了大功,因此我想派你带几个人去暗中调查这件事,等查出些线索之后,便是我们承令司和净世院立大功之时了。”张唯说着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方攸心中也冷笑着,自从张唯来承令司,承令司哪里还是圣上私人直属的侍卫机构了,简直变成了净世院专属的暗中办事机构了。正因如此,这个张唯刚才才说的是承令司和净世院立大功。 上面那些话方攸也只能是在心里嘀咕嘀咕,并不敢说出来,不然那张唯本就不怎么想用她,这还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若自己将这些话说出来,那可就辜负了师兄的苦心了。 “怎么不说话?你可愿意接手此事?不然我可就换别人接手这个事了。”张唯看方攸半天未说话,催促道。 “大人不必再找其他人了,属下愿意。”方攸急忙应承道,正好阿绘说师父去了淮延省,这次去正好一举两得,边查案边找师父,“只是和我同去之人,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挑选几个可信的,这样到时候办事也方便。” 张唯听闻点了点头,管她带什么人,只要能把事情办好,让他可以在张清圆跟再露露脸就行。 方攸刚进门,便笑着大声对屋内的人喊道,“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出发去淮延省!” 薛倓和季绘皆从屋内开心地跑了出来。季绘开心是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去找爹爹,然后让阿攸姐姐圈圈他了。薛倓开心是因为季绘开心。 方攸看着二人的样子,便也笑了起来,自从薛姨娘走了之后,屋里好久没有这样欢乐过了,而且,自己也确实像要离开这里一些时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时间长了应该就可以忘记一些人和事吧。因此三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去办事,倒像是去出门游玩似的。 剩下施念在一旁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嘴,“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家,哼。” 三人准备出发的那天,方攸才发现了施念一脸的怨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走就剩施念一个人在家了,但是这次毕竟是有事在身,又不能带上她,因此将自己这个月刚发的月例银子拿出了一多半递到施念手里道,“我们这次出门要办事,不能带上你了,你拿着这些银子,买点想吃的想穿的。” 施念看着方攸手中的银两,迟迟没有接下,随后一反常态的将方攸的手推了回去,道:“我是那么爱钱的人吗?前些日子,你为了家里的事,把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这些银子还是你拿着,给你们在路上当盘缠用。”说完又从袖中掏出了些碎银两放到方攸手中。 方攸忽然鼻子有些酸酸的,或许是因为施念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们要离开施念很长一段时间,将她一个人留在家中,她此刻竟有点想叫她姐姐,张了张嘴,终又合上了。 “这些银两你自己拿着,你在家中也是要用的。”方攸又将那几个碎银子放回了施念手中,顺带多拿了几个自己的银两也塞里了过去。 施念见她将银子还给了自己,又急忙想要塞进方攸手里,但方攸早已拉着季绘和薛倓二人走了。 “三妹妹……”施念看着方攸的背影,哭着喃喃道。 “阿柔姐姐!”季绘在马车旁朝着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喊道。 那身影越走越近,正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的赵柔,“阿绘,我好想你啊,鬼丫头!”说着便一把抱住了季绘,摸着她的头。 “好啦,先上车,还得赶路,车上慢慢说。”方攸道。 “阿攸姐姐,我来驾车。”薛倓接过方攸手上的缰绳,说道。 “你可以吗?这段路可不短,我们到时候换着来吧。”在方攸的感觉里薛倓总是个孩子,因此一脸担忧着说道。 “有我在怎么能让阿攸姐姐你一个姑娘家驾车呢?况且你别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啦,再说了你又大不了我几岁。”薛倓便说便扶着方攸让她坐进车里。 “对呀,阿攸姐姐你快进来吧。”季绘道。赵柔也在车里说着。方攸这才坐进了车里。 薛倓在前面驾着车,季绘又开始叽叽喳喳和赵柔在车里叙旧,说个不停。方攸掀开车的窗帘,看着外面,由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变成了静谧的树林。她不由得想到了那天,他忽然冲进车里,还有自己做的那个梦……这是她第一次有想回到过去的念头。 “阿攸姐姐!”季绘在她肩上一拍,叫道。 方攸被吓了一跳,又反应过来自己正在想卫轻奂,于是又有些害羞,又有些被吓到的样子,“阿绘……你吓了我一跳。”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我都叫了你三四声了。”季绘仍旧嘻嘻哈哈的说道。 “是吗?我……我没听到。”方攸说道,她是真的没有听到。 “不信你问问阿柔姐姐。”季绘接着道。 只见赵柔点了点头,笑道:“阿攸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狭小的车厢溜不走也混不去一点点小小的问题,方攸肯定不能说自己在想卫轻奂,于是又哄两人道:“我只是一时被外面的景色吸引住了。” “外面?”季绘说着也撩开帘子,看着外面,道:“外面不过就是些树,有什么好看的?”言毕,放下帘子又坐了回去。 “你再看看外面还有什么?”赵柔问道。 “还有什么?”季绘一脸疑惑地又揭开帘子,薛倓拉着缰绳的背影映入眼帘,这才明白了赵柔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坐回座位上,只笑着,也不说话。 赵柔看着季绘害羞又甜蜜的样子,也笑了笑,不再言语。 方攸庆幸二人并未再纠结自己的事,因此也端端地坐好了,为了避免自己再想那个人,于是开始暗自梳理与薛姨娘之死有关的人和事。一时间车内无话,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混着马儿的喘气声和林间的鸟叫。 等到天将黑时,正巧碰到了一家小小的客栈,四人在客栈歇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又继续赶路了。 就这样行了几天之后,四人顺利到了淮延省。 “终于到了。”季绘下了马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捂着不舒服的肚子感慨道,“再坐下去我就要吐啦。”赵柔和方攸也一脸疲惫。唯有薛倓在一旁看起来还和刚出发时一样,他搀起季绘,还是问出了那个十分多余的话,但心确是很真诚的,“阿绘,你还好吧?” 三人到客栈时,只剩下了两间房,于是只好薛倓单独一间,三个姑娘一间了。 “阿倓,你可真舒服,一个人就霸占了一间房。”季绘笑着调侃薛倓道。 “我们也可以两个人住一间,就看有个人愿不愿意喽?”赵柔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怎么住?”季绘刚问出口,便知道了,这是赵柔又在调侃她,于是噘嘴起嘴道:“哼,阿柔姐姐今天就会拿我开玩笑。” 赵柔笑着安慰她道:“好啦好啦,我再不说就是啦。” 薛倓则在一旁害羞的笑着挠头。 方攸站在一旁,也微微笑了,道:“行啦,先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呢。”其余三人听了便点了点头,跟着店小二上了楼。 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衫,风度翩翩的公子盯着方攸上楼的背影,对身后之人道:“就住这家客栈。” “大人,方才那最后两间房已经被那几人住了,我们……”身后之人有些为难道。 “想办法。”身着月白色衣衫之人冷冷地道,语气不容反驳。 第四十六章 初到淮延知府遇难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刚睡下,便听见了楼下似乎有小声的争吵声传来,但很快却又消失了。她本想下去看看,但是听着季绘和赵柔睡着后沉稳的呼吸,怕吵醒两人,便没有下去看,但她这一夜总觉得睡的不舒服,好像明天一定会遇到什么事情似的。 次日一早,方攸等人洗漱完毕,便一起下了楼准备吃朝食。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方攸却愣在了那里,之间卫轻奂正端端地坐在那里看着她。 卫轻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住着间客栈,谁让自己看见她了呢?一看见她,他的眼睛就没办法在看向别处。看到方攸朝他这里走过来,本以为她是想和自己打招呼,坐在一旁,但谁知她见到他竟然愣了一下,随后去了远处的桌子,和她身边的人坐了下来。 卫轻奂觉得自己此时很窝囊,想和方攸打招呼却不敢,知道自己这样盯着她看不对,但还是忍不想看她。 方攸坐在位子上,脸上的不安显而易见。季绘一脸好奇的问道,“阿攸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我……我没事。”方攸说道,“快叫小二把饭端过来吧,吃完我们还得去边找师父边查案呢。” 季绘看了看方攸,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卫轻奂,道:“啊……我认出来了,那个人是当时和爹爹一起去坠月楼救过阿攸姐姐和尚复的人!”言毕,见众人都不说话,心中更是好奇,于是又盯着方攸道:“阿攸姐姐,你刚才为什么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就走了?那个人好歹算是救过你呢,怎么不打个招呼呀?”说着便要去和卫轻奂打招呼。 方攸虽然没有给赵柔说过她和卫轻奂之前的事情,但她常常和方攸见面,也经常看见卫轻奂在承令司门口等着方攸,所以多少也猜到了些什么。但是卫轻奂却和紫香之的千金成了亲,今日见方攸这个样子,也算明了了一些,因此急忙拉住急性子的季绘,道:“阿绘,别去!” “怎么了?”季绘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你想想看我们这次出来是做什么的?你和他打了招呼,势必要寒暄一下,说说此番各自来这里的目的了。”赵柔道,“再说方才那个卫大人亦没有同我们打招呼,说明他定是已经不记得我们了,我们何必再去自讨没趣,碰一鼻子灰呢?” 季绘听赵柔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大意就是不让自己去打招呼,于是便坐了下来,道:“好啦,好啦,我不去就是了嘛。” 薛倓看着方攸黯然伤神的样子,心中也是烦闷不已,恨不得用什么办法让方攸可以清醒一点,看清楚这个卫轻奂已经是成了亲有家室的人了。 “阿倓,你又一脸愤愤不平的盯着阿攸姐姐做什么?”季绘又看着薛倓问道。 赵柔心中叹了口气,这个阿绘,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和以前一样,像个小麻雀似的。 薛倓虽然替方攸着急,但也想尊重方攸自己心里的意思,于是便没有说破,对季绘道:“我是看阿攸姐姐好像是饿了,饭还没上来,我这才着急。”说着便催了小二一声。小二连忙应了一声,正好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 “哎?”季绘看着端上桌的饭,惊叹道,“我们没有叫这么多啊?” 小二笑道:“噢,这是那位公子帮你们叫的……”说着指着卫轻奂刚才坐的位置,只见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小二于是挠着头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啊呀!”季绘忽然嚷道,然后一脸悔恨道:“那位卫大人果然是记得我们呐!方才应该和他打招呼的。” 方攸庆幸卫轻奂走得早,不然现在局面还不一定被季绘搅成什么样子。她把季绘拉到座位上,夹了一块包子就塞到了季绘的嘴里,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好吃饭。” 薛倓和赵柔看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季绘一口咬掉包子,剩下的拿在手里,指着薛倓,气鼓鼓道:“你也跟着笑我。” “我没有。”薛倓立马住了嘴。 “张嘴!”季绘命令道。 薛倓无辜的看了季绘一眼,只好老老实实地张大了嘴巴,“唔……”季绘将她咬剩下的包子一下子塞到了薛倓的嘴里。 薛倓也不恼,而是拿着季绘吃剩下的包子,两口便吃完了,一脸满足的笑看着季绘道:“好吃。” 季绘则是有些羞红了脸,顺便瞪了薛倓一眼。 方攸和赵柔看着这两人玩闹,不由得笑了起来。 几人吃完饭后,在大街上边走边四处张望留意着。 “阿绘,你记得师父是来找什么人吗?或者是来做什么事的?这样我们找起来便容易些。”方攸观望着四周对季绘说道。 “我只知道爹爹找的那个人姓孟。”季绘道。 “孟!”薛倓和方攸异口同声道。 “不会这么巧吧?”薛倓皱着眉头道。 “先别乱猜,一切得等找到师父再说。”方攸怕薛倓想到薛姨娘又会做什么傻事,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薛倓微微一笑,看着方攸道,“阿攸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像上次那么冲动了。” 方攸看着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淮延省姓孟的应该不少吧,这可怎么找?”赵柔看着四周人来人往,一脸担忧的说道,“阿绘,你可还记得些其他的什么吗?” 季绘也是皱着眉摇了摇头,“爹爹他连对我都很保密,我打听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方攸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么下去等于大海捞针,现在我们最快的办法那就去找当地的知府了。” 其余三人听了皆一致赞同,便去了府衙,准备找当地知府让他帮忙查查这淮延省的孟姓人家。谁知到了府衙,却从衙役口中得知今日知府还未来府衙,且这衙役说知府王大人平日并不是个擅离职守、随随便便之人。于是几人也因为一时好奇,便决定去那知府的家中看看。 四个人在那个衙役的一通指路,加上弯弯绕绕后,便来到了这位王知府的家门前。只见这位知府的家竟是这一路上他们见过的最小最破的宅院。 薛倓率先一步去敲了门,不一会儿便有小厮来开了门,还未看清四人的样子,便急急忙忙地道:“哎呀,大夫总算来了,快来进来瞧瞧我家老爷……”见到眼前的四位并不是大夫之后,那小厮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结巴道,“你们……是?” “你方才说你家老爷怎么了?”赵柔问道。 “我们四京城来的,承令司张司承派我来查案的,今日特来见你们老爷。”方攸说着掏出了令牌给那小厮看。 小厮也不识字,也不认识令牌,但一听方攸等是京城来的,而且听起来还是个不小的官,于是连忙将几人请了进来,边走边焦急地说道,“京城里的官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们老爷今日用过朝食后,便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如今正躺在床上,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 “什么?”季绘道,“是不是中毒了?还是得了什么病?” “我们老爷身子骨一向不错,而且今早吃饭前还是好好的,应该不会是生病。”那小厮分析道。 “那就是中毒了?”季绘随口道。 小厮吓得脸瞬间煞白,“那可怎么办好啊!” 方攸皱着眉,思索着,怎么自己才来这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看来这个淮延省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可找大夫了?”赵柔问道。 “已经派人去了,”那小厮道,刚说着便看见另一个小厮领着一位老大夫快步走了过来。因此松了口气对四人说道,“大夫来了,我先带几位去客堂,随后我再去向大夫人通报一声。” 方攸等人点了点头,知道现在去见那知府也只能是给别人添乱,于是便跟着那小厮来到了客堂等着了。 不一会,一个打扮端庄,眼角还有些泪渍的妇人走了进来。对几人道,“见过几位官大人。” 方攸急忙搀起她,向她说明了来意。那知府夫人听了,说道,“老爷如今昏迷不醒,我这便差人让衙门的人带几位官大人去查看。” “等等。”方攸叫住了那位刚想出门为他们安排事情的知府夫人,她有预感,这件事背后一定牵连着其他重要的事,于是说道,“如今王大人出了事,我们怎能就这样只顾着自己方便,还请夫人带我们去看看王大人。” 第四十七章 心有千结赵柔规劝 - 女侍卫 - 樵苏 几个人急匆匆赶到王知府房门前的时候,便看见方才路上遇到的那个大夫一脸凝重的出来了。 “大夫,我家老爷他怎么样了?”知府夫人连忙快步到那大夫跟前,焦急不安地问道。 大夫搓着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救不活了,夫人还是……给大人准备后事吧。” 知府夫人听闻直接瘫在了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房中。众人听闻也无不替这位夫人感到痛心。方攸他们想起方才衙门口那个衙役对他们说的几句有关这位王知府的为人,便也跟着这位知府夫人难受起来。 方攸搀起在地上痛苦的知府夫人,道:“夫人……先进去看看王大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知府夫人像是醒悟过来似的,拉着方攸的胳膊,看着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道:“对……对!姑娘你们是京城来的官儿,我家老爷肯定是被人下毒了,求求你们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啊!” “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季绘不等方攸开口,便跑到跟前充满同情,义愤填膺地对知府夫人说道。 “还是得找仵作先来验尸。”赵柔道。知府夫人听了,便急忙吩咐身后的人去请仵作过来。 方攸和赵柔刚看完往知府的尸体出来,就看见卫轻奂正带着人走了过来,仵作毕恭毕敬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正面和他对上不好避开,只得打招呼行礼。 卫轻奂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不自在的样子,他抬了抬手示意方攸和赵柔起身,然后对身后的仵作说道,“先去看尸体。” 卫轻奂的目光从方攸身上滑过的时候,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还好卫轻奂并的眼神没有过多的在她身上停留,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赵柔察觉到方攸的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方攸回头勉强对她笑了笑。 季绘看着眼前的几人,皱起了眉头,这几个人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呀?她拉过薛倓,悄悄问道:“阿倓?” 薛倓正也想跟着去屋里看看,却被季绘拉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阿攸姐姐和卫大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呀?”季绘在薛倓耳边悄声问道。 薛倓挠了挠头,道:“这个……我不好说,因为是阿攸姐姐的私事。” “也对,”季绘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去问问阿攸姐姐。”说完便要去方攸跟前询问。 薛倓拉住,道:“阿绘,等等,待会回客栈了再问,现在那个卫大人还在呢。” 季绘看了方攸一眼,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屋里的卫轻奂,若有所思地对薛倓道:“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这位公子是?”知府夫人问道。 “这位是大理寺卿卫大人。”卫轻奂身后跟着的人开口对知府夫人说道。 那知府夫人悄悄打量了一下卫轻奂,对他这么年轻便当上了大理寺卿还有些疑惑,但又觉得他身上自是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于是便也相信了他的身份,又惊又喜地“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道,“见过卫大人,请卫大人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 卫轻奂命人扶起她,道:“这是自然,但还需夫人你配合才行。” “是,是。”知府夫人连忙应承着。 “还请夫人将当日知府大人出事之时,在他身边的人都叫过来。”卫轻奂对知府夫人说道。 那知府夫人听了连忙吩咐身后之人按卫轻奂的话去把人叫过来。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仆人被带到了卫轻奂跟前。 这时,仵作查验完尸体后也出了来,他对卫轻奂道:“大人,确系中毒而亡。” 卫轻奂点了点头,便让那仵作退了下去。 知府夫人听闻,忍着悲痛让人送了那仵作出去,然后颤颤巍巍地走进王知府的房间。没多久,屋外的众人便听见了隐隐的呜咽之声传来,当真是让听者流泪。 方攸偷偷看了一眼卫轻奂在简单的审问那些人,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那几件案子,那时候他们不像现在这样如陌生人一般,还能说上话。 纵使方攸再怎么掩饰对卫轻奂的漠不关心,但还是被季绘瞧见了她偷看卫轻奂的眼神,于是走到方攸跟前,悄声道:“阿攸姐姐,想和他说话就去呀。” 方攸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季绘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眼神慌乱,道:“现在卫大人在已经在这里查这件案子了,我们还是走吧。”说完拉着季绘匆匆出了卫府。赵柔和薛倓不知缘由,但看方攸拉着季绘走了,便也跟着走了出去。 卫轻奂看了一眼方攸离去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 方攸一回到客栈便坐在床上,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季绘虽然已经大概感觉到了方攸和卫轻奂之间的事情,但是看方攸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也不好再去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将赵柔拉到一边,问道:“阿柔姐姐,他们两个只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他们……”赵柔也和薛倓一样犹豫着要不要讲。 “哎呀,就是阿攸姐姐和卫大人。”季绘开口道,“我知道你和阿倓都拿我当外人,都不愿意跟我说这件事。” “怎么会呢?”赵柔叹了口气,道,“也好,你知道了还能帮助劝劝她。” 季绘看了看屋里的方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 “阿攸她,确实和卫大人之间有过一段感情……”赵柔道,“只是现在卫大人已经和别人成亲了,所以阿攸她看见卫大人才会这么伤心的。” 季绘能察觉到方攸应当是和卫轻奂之间有过什么的,但是并不知道卫轻奂已经和别人成亲,因此皱起眉,生气地说道,“没想到这个卫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七篇阿攸姐姐的感情,我去找他问清楚!”说着便要去王知府的府上找卫轻奂为方攸打抱不平。 赵柔连忙拉住她,一旁的薛倓也急忙拉住季绘。 赵柔感叹着对季绘道,“我的小暴脾气呀,原是我说错了话,让你有了歧义了,这件事其实不怪卫大人。”摸了摸季绘的头,又接着道,“本来是想让你帮着劝劝阿攸的,怎么反而差点越弄越乱了。” 忽然只听屋内传来方攸抽泣的声音,三人立刻住了声。赵柔便让薛倓带季绘去别处给她解释,自己去了屋内安慰方攸。 方攸见赵柔进了房间,慌忙擦去眼泪,转过身,道:“你们怎么也回来了?” “你拉着阿绘急匆匆地就走了,我们当然得跟回来看看了。”赵柔拉过方攸,用帕子轻轻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 方攸低着头,“都怪我刚才太过任性了。” 赵柔拉起她的手,用有些责怪的语气道,“在我面前还用这么说吗?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了,在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难堪难受的。” 赵柔的语气和她的名字一样,柔柔的,方攸听闻她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忘了的,可是……今天看见他,不知为什么,以前发生的事就全都涌了出来……而他却好像真的已经忘记了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那么你想让他记得你吗?”赵柔问道。 “不是。”方攸一口回绝道,“他忘记我更好,这样我也能轻松些。” “别逞强了,阿攸。”赵柔道,“我知道你还是希望他记得你的,只是你的理智不允许而已。” 方攸看着她的眼睛,道:“对,我的理智不允许我这样想。我们之间本来就隔着很远的距离,而且他已经成亲了,是别人的夫君了,他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一家人会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他不必跟我在一起过着整日忧心忡忡的生活……” 赵柔轻轻抱住她,“阿攸,你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是你呢?你甘愿以后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吗?”言毕,顿了顿又接着道,“但是,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在你身边。你已经决定努力去放下这件事,那我便不再劝你了。只是,我们必须得再去找卫大人。” 方攸这才被赵柔一句话点醒了,道,“你的意思是王知府的那件案子?” 赵柔点了点头,“那件案子肯定不简单,他死的很蹊跷,看似像是家仆作案,但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人。” 第四十八章 审问嫌犯初露端倪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等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分头行动,薛倓和季绘二人去找季修,方攸和赵柔去找卫轻奂查探王知府被人下毒的案子。 “有任何消息我们到时候回客栈里说。”方攸对薛倓和季绘二人说道。 “但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赵柔补充道。 “嗯,知道了。”薛倓和季绘看着她点头说道。 赵柔看的出方攸故意放慢了脚步,于是叫住方攸,“阿攸,你是不是……” 方攸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赵柔却拉住她,道:“阿攸,有些事情逃避是没用的,你自己心里的结没有解开,日后见到他会更难处。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他忘记你更好,那你何必再为之前发生的事介怀。” “不是,”方攸犹豫着开口道,“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再和他共处。” “这容易,”赵柔道,“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你在他面前就是承令司的总令方攸,他对你来说也就是大理寺卿卫轻奂而已。” 赵柔简简单单的话,让方攸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捏着一样,或许赵柔说的话她心里早已经明白,只是别人说出来了,她才更能接受而已。她微微一笑,抬头看着赵柔道:“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赵柔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便跟了上去。 两人赶到王府时,被告知卫轻奂已经带了几个王府可疑的仆人去了衙门准备再审问。 “那请问你们夫人在府上吗?”方攸对那门口的小厮道。 那小厮连忙点头,道:“夫人正在府中操办老爷的丧事,二位请跟我来。” 知府夫人见了两人,连忙行礼,赵柔看她浑身都散发出疲惫的样子,便伸手将她搀了起来,“夫人不用多礼了,我们只是想来问问当时王大人遇害的情况。” 只见那知府夫人略想了想,然后哽咽着说道,当时,我刚和老爷用完朝食,老爷就说他要去衙门。但是老爷起身之后就说肚子痛,才刚说完,便晕倒在了地上,接着口中就吐起了白沫,然后就……” “可有查验他当日吃的东西?”方攸即刻问道。 知府夫人眼神悲痛,点了点头,道:“刚才卫大人已经查过了……老爷的茶水中被人下了毒。” “这么说很可能是你们府上之人干的了?”赵柔在一旁说道。 知府夫人接着点了点头,道,“几个可疑的下人已经被卫大人带去衙门审问了。” “平日那几个人是否和你们老爷有过过节?”方攸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知府夫人答道,“但是老爷一向待下人不错。”说完还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方攸忽然看见知府夫人的手腕上似乎有一大片淤青,于是一时好奇开口问道,“夫人你的手腕怎么了?” 知府夫人听了,连忙将手放了下来,将袖子死死地遮住胳膊,眼神有一丝慌乱道,“没什么……只是……刚刚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 她的话更加引起方攸的好奇,怎么磕到桌子上能磕出这么一大片淤青?于是想接着问,那知府夫人却紧接着哭泣道,“老爷如今躺在那冷冰冰的棺材里,我这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呢?两位一定要替我家老爷讨回公道啊!” 赵柔看她早年丧夫,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于是说道,“夫人别难过,节哀顺变,王大人的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知府夫人看着赵柔和方攸离去的背影,摸着手腕上的淤青,深深吸了一口气。 衙门口。 “卫大人在里面吗?”赵柔向门口的衙役问道,“我们有事找卫大人,还麻烦你为我们带个路。” 那衙役有些为难,道:“可是卫大人吩咐我们不许再放人进来。”说完,看了赵柔和方攸一眼,又说道,“那我去给二位通报一声吧,不知二位是……” “你就说承令司总令方攸求见。”此时一旁的方攸开口道。 那衙役连忙应承着去通报了,怎么近日来了这么多京城中的官儿。 不一会儿那衙役出来对二人说道,“二位请跟我来。” “怎么你们承令司也要插手这件事吗?”卫轻奂看见二人进来牢房,面色如常地说道。 “我们只是奉命办事。”方攸低着头,回答道。 “奉谁的命?张唯?萧弃白?”卫轻奂哼笑一声,道。 “这个大人就不必知道了。”方攸抬头看着卫轻奂说道。 “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卫轻奂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变得冷了几分。 赵柔看二人一见面就浓浓的火药味,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道:“阿攸今日可能还没睡醒,言语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谅解。但我们也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查案,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卫轻奂看了方攸一眼,走到那几个从王府带出来的仆人跟前,对身后的二人道:“你们不是要查案吗?过来吧。” 方攸原本赌气不肯去,但还是被赵柔拉着去了。 “自己问吧。”卫轻奂说完便往牢房外走去,临走两步又回头,道,“方总令,可否移步说句话。” 方攸听闻,只是站在原地搓着手。赵柔于是在她耳边道,“你放心去吧,我在这里审问。” 方攸犹豫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跟在卫轻奂身后出了牢房。 “你们先下去。”卫轻奂对身后跟着的几人说道。 那几人走后,气氛却显得更加凝固,卫轻奂的嘴张了又合上,半晌才开了口,“刚才说的话……原不是我本意,我只是一见到你,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卫轻奂将背着的双手拿到身前,紧紧握着。 “哦。”方攸显得有些拘谨道。 “你最近……过得好吗?”卫轻奂又接着问道。 “大人想说什么?”方攸道。 “我……” 卫轻奂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眸,长叹了一口气,“没什么。” 方攸咬着唇没再说话,转过身,眼眶红红地微微仰起头进了牢房。 卫轻奂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 “大人……”卫轻奂的手下在他身后叫到,“查到了。” 卫轻奂收回目光,“谁?” “那个朱广家中。”那手下答道。 “他家里人可绑起来了?”卫轻奂道。 “已经照大人的吩咐做了。” 卫轻奂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带过来。” “是。”那人说着便退了下去。 “阿攸,”赵柔看见方攸来了,皱着眉迎了过去。 “怎么了?问出什么了吗?”方攸道。 赵柔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知卫大人问出了什么没有?他刚才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没有。”方攸答道。 “那这可怎么是好?”赵柔道。 “不如我们再去王府问问知府夫人,我方才便觉得她身上的淤青有问题,却被她一打岔给糊弄过去了。”方攸说道。 “嗯。”赵柔点点头,“只好先这样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卫轻奂进了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抬着两个箱子进了来。 “大人这是?”赵柔问道。 “审问嫌犯啊。”卫轻奂轻笑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接着另外的几个衙役说道,“去把朱广押过来。” 几个衙役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将朱广押了来。那朱广看见卫轻奂身旁的箱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卫轻奂命人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你一个府里的小厮,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这……”朱广缩了缩身子,躲避着卫轻奂的目光,“这都是我闲时做生意攒下来的。” “哦?是做什么生意赚了这么多银子,说出来我听听?”卫轻奂道。 “我……” 卫轻奂不等他回答便拍了拍手,只见有两个手下押着以为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朱广看见母亲正被捆着,惊慌的大喊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我母亲年事已高,你快放了她!” “不止你母亲,你看。”卫轻奂道,说着已有人将朱广的四五岁的小儿子押了出来。 卫轻奂接着道,“你说王知府出事时,你正在家中照顾生病的孩子,这可和我在令郎那里听到的不一样。” 朱广听闻更是惊慌不已,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儿子,说道,“小孩子不懂事,那是胡说的。” “可是童言无忌,小孩子讲的话才最是真话。”卫轻奂命人将朱广儿子被堵着的嘴松开。 “爹爹,爹爹,救我。”那小孩刚能说话便惊吓地哭喊了起来,看见朱广后哭得就更凶了。 卫轻奂蹲在那小孩身边,轻声问道,“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老实告诉我,我就放了你和你爹爹,怎么样?” 那小孩儿吓得点了点头。 “今天清晨,你爹爹在家吗?”卫轻奂问道。 “大人,小孩子的话信不得!”朱广先一步大声喊道。 卫轻奂看了那朱广一眼,对身后人示意,朱广的嘴便被堵上了。 “今日清晨,你爹爹在家吗?”卫轻奂又轻声问了一遍朱广的儿子。 那小孩见父亲被人堵上了嘴,便更加害怕地摇了摇头,“不在家。” 卫轻奂这才站起身,走到朱广跟前取下了他嘴里的布,冷声道,“现在你还想再撒谎吗?” 第四十九章 苦恨交织命赴黄泉 - 女侍卫 - 樵苏 “我……”那朱广张着嘴,就是不说话。卫轻奂轻轻一笑,便命人将他母亲堵在嘴上的布拿掉。 只见那朱广的老母亲喘了两口气,哑着嗓音,哭泣道,“儿啊,你就说了吧。我和你爹做人堂堂正正了一辈子,不能就让这些东西给毁了呀。” 朱广含泪看着母亲,狠狠叹了口气,这才开口,“娘,我说。”然后看着卫轻奂道,“大人,我说……” 卫轻奂看了他一眼,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似的,“说吧,为什么撒谎?” “是夫人威胁我的,”说着看了一眼那两个装满银子的箱子,“那两箱银子也是夫人给我的。” 听到这里,方攸皱起了眉,这个知府夫人果然有问题。 “她胁迫你什么?又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银子?”卫轻奂问道。 “因为……”那朱广又顿住了。 “因为什么啊?快说!”赵柔在一旁着急的催着。 “因为……我瞧见了夫人在老爷的茶水里下毒。”朱广说着,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什么?”赵柔显然是被朱广的话给震惊到了,“这么说那个知府夫人今天一天难过伤心的样子都是装的?” “你说的可是实话?”方攸问道。 “句句都是实话。”朱广答道。 “她为何要杀自己的夫君?”卫轻奂摸着鼻子问道。 朱广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方攸也思索着,眼睛看着别处,却又像是对卫轻奂说话似的,“我方才看见知府夫人手腕上有一大片淤青,像是被人打伤的,但她却跟我说是自己磕在了桌子上。” 卫轻奂看了方攸一眼,皱着眉头,似有所明的样子。 “对了……”那个朱广听闻方攸的话,开口道,“我们家老爷在官场上不顺心的时候,回来就经常会打骂夫人,我已经撞见过好几次了。而且,听说有次夫人怀着身孕被老爷打了,从那之后便一直怀不上孩子了。” “那会不会是知府夫人因此而生恨,这才对王知府下了毒手?”方攸分析道。 “很有可能。”卫轻奂道。方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没有言语。 “可是她们府上看起来并不是很有钱的样子,那个知府夫人又是从哪里拿出这么多钱贿赂朱广的呢?”卫轻奂快速瞧了方攸一眼,接着说道。 “嗯,确是这样,”赵柔道,“那府中看起来十分破旧,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看来只有把那个知府夫人带来审问一番,才能知道答案了。”卫轻奂放下摸着鼻子的手,吩咐身边的人立刻将那知府夫人抓来。 知府夫人本是挣扎着被抓来的,但看见被捆着的朱广和地上的两箱银子时,眼神才暗了下来,停止了挣扎。 “夫人可还认得这些银子?”卫轻奂盯着知府夫人的眼睛问道。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吧。”那知府夫人却十分硬气的说道。 “看来你已经猜出来我要问什么了,”卫轻奂佩服她的勇气,示意手下的人给她松了绑,“那便老实交代了吧。” 那知府夫人闭上眼睛,高高的仰起头,长叹了口气,这才看着卫轻奂道,“没错,是我杀了老爷。” “为什么杀他?”卫轻奂问道。 知府夫人苦笑一声,接着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只见白净的皮肤上除了方攸看见的那片淤青,满是触目惊心的被人毒打的痕迹,有的已经溃烂结疤,“老爷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我当初也是看上了他这点,死活求着父亲嫁给了当时还只是个穷酸秀才的他……他也许诺我,会证明给我爹看,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果然,他慢慢地爬到了知府这个位子上。而他的脾气也和他的官阶一样在上升着。但每次打完我,他却又总是口口声声说爱我。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后来我便跟他说过,只是个知府就够了,我已经满足了,可是我忘了,他不满足。后来有一次,他打完我之后,我便见了红,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知府夫人显然讲起了自己最不愿回首的一段往事,但又像是想是在将一件十分想向人倾诉的事情一样,她接着说道,“大夫看完之后说我……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我感觉天都要塌了,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了他一巴掌,我看的出他也很难过,我还看见他……在晚上偷偷地哭……我从未见他哭过……”说完知府夫人坐在了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卫轻奂低垂着眸子,看了方攸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不言语,紧紧握着双手,他一时有些担心她,不免多看了几眼。谁知方攸一抬头,正好撞上了卫轻奂的目光,他急忙转过头,向那知府夫人问道,“那两箱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知府夫人低着头,半晌才开口,“别人给我的。” “谁?”卫轻奂紧接着问道。 “孟阳。” “孟阳?”赵柔问道,“他又为什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他有把柄在老爷手里,曾贿赂过老爷,但老爷志向高,并看不上他的这些钱。给老爷茶水里下毒这件事也是他来找我做的。”知府夫人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似的,变得十分冷静。 “他可是你的夫君,你就这么狠心杀了他吗?”赵柔问道。 “我狠心?”那知府夫人冷笑道,“他每日打我的时候,在我生不出孩子娶了别的女人的时候难道就不狠心了吗?”说完,忽然站起身来,猛地向面前的墙上撞去,鲜血就这么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只听她气若游丝地说,“王尧文,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不要再嫁给你了。” “夫人!”方攸急忙冲到了知府夫人跟前,将她半扶了起来,只是那知府夫人在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你这又是何苦……”说着,竟流下泪来。 “阿攸……”卫轻奂站在方攸身后,他知道方攸是个十分容易动感情的人,想安慰却又不知该用什么立场去同她说话,于是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 赵柔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世间最让人动容的事不就是还爱着对方却连一句话也不能说了吗? “阿攸……别太难过了,王大人和夫人总算是可以在九泉之下相会了,抛去这些世间的纷纷扰扰,他们应该会更轻松了吧。”赵柔蹲在方攸身旁,“来,阿攸,起来吧,让人把夫人带回去和王知府合葬了吧。” 方攸偷偷抹去眼泪,这才站起了身,此时心中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和卫轻奂都放了手,若自己坚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也逃不过这样的结局?n那岂不是害了他么? 事情查到这里,也算是有了很大的进展。方攸和赵柔便打算回去找那个孟阳,这个孟阳又会和师父来找的那个姓孟的,以及孟夫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阿攸!” 方攸和赵柔出衙门不远,身后便传来了卫轻奂的声音。方攸没有停下步子,却被赵柔拉住,她看着她道,“去吧,去和他说清楚吧。” 方攸这才停下了步子,眼神犹豫着,赵柔便先回了客栈。 方攸转身的功夫,卫轻奂已经追了上来,“阿攸,你方才……没事吧?” “没事……”方攸摇了摇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你……要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这样下去不行。”卫轻奂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方攸轻轻捻起了衣角,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我们最好的状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卫轻奂声音低沉,睫毛在眼睛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当有一天你发现为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面前了。”方攸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你凭什么擅自在心里决定我的想法?在你心中我原来就是那样的人吗?”卫轻奂伸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 方攸像是随风晃荡的芦苇,任他抓着,“是我太自私,也都是我犯下的过错,我不能让你来承担,离开你是最好的选择。” 卫轻奂缓缓松开了她,风在耳边悄悄的刮着,半晌,他才开口,“我知道有许多事你不愿跟我讲,我选择不问,你让我离开你,我也同意……”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只是,以后再见面,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说说话吗?” 她的嘴角划过一丝苦笑,抬起头看着他,勉强应道,“嗯。” 第五十章 难进孟府却遇师父 - 女侍卫 - 樵苏 “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孟阳这个人。”方攸坐在客栈房间的桌边说道,然后皱起了眉,“我总觉得他和孟夫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一切等找到他就都清楚了。”赵柔说着,面上忽然添了些愁容,“只是,去哪里找呢?” “阿攸姐姐,阿柔姐姐,我们回来啦。”两人正说着,季绘和薛倓也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可找到了?”方攸以为他们有什么好消息,便起身问道。 季绘先是喘了两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就饮了下去,这才摇了摇头,“没有,但是……” “但是还是有点收获的。”薛倓接过季绘的话说道,“我们在一个茶楼里打听的时候,没有找到什么有关师父的线索,倒是探听到了许多关于孟阳的事情。” “孟阳?”方攸一拍桌子道,“都打听到了什么?快说说。” “听那些人说,这个孟阳好像是在这一带做香料生意的。”薛倓道,“茶馆里来来往往有不少人都在谈论他,说他家算得上是淮延首屈一指的富商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师父这次来见的人?”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巧了点!”季绘在一旁有些吃惊。 “如果是的话,反而不能算是巧合了。”方攸说道。 “为什么呀?”季绘问道。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方攸没有回答季绘的话,而是担忧的看着外面。 “对了,既然这个孟阳在当地这么有名气,那找他应该是不难了?”赵柔在一旁说道。 “呀,没错!我们出去问问本地人,说不定就能打听到这个孟阳的家在哪里了。”季绘显得十分激动。 “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去找孟阳。”方攸利落的起身说道、 几人商量了一下,为了不让孟阳起疑心,决定乔装成来找孟阳做生意的商人。之后几经周折,四处询问,果然打听到了孟阳的府邸。 “这位哥儿。”赵柔对孟府门口的小厮招手,道。 那小厮看几人一身商人的扮相,以为是来找孟阳谈生意的,便去了他们跟前,问道,“几位何事?” “我们是京城来的商人,久闻你们老爷大名,想找他做些香料上的买卖。还请这位哥儿进去给你们老爷通报一声。”赵柔说道。 “呦,原来是来谈生意的,烦请几位在这里略等等,我去回老爷一声。”小厮说着便进了府里。 不一会儿,那小厮一脸抱歉的出来,对几人说道,“不好意思啊各位,老爷近日身体抱恙,让我对几位说,他这些天不见客。” “什么病这么严重?连生意也不做了吗?”季绘心直口快的问道。 “这……”只见那小厮一脸为难。 “我们知道了,劳烦哥儿了。”赵柔说道。那小厮朝他们点着头便走了。 季绘伸着脖子还想再问那小厮什么,却被方攸拉住,“阿绘,你再问那个小厮也是没用的,既然孟阳称病不见,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让他主动见我们的。”说着便拉着几人来到一个离孟府不远的拐角处。 “那怎么办?”季绘皱着眉,随口叹了口气,“干脆我们直接进去抓人?” “不行,”方攸道,“且不说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何况这是在淮延,不是京城,我们是没办法抓他的。” “可是,那卫大人怎么就可以抓人?”季绘一脸的不满。 “人家卫大人是皇上亲自派下来查案的,当然可以了。”薛倓说着在季绘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哎呦!”季绘摸着头,幽怨的瞪着薛倓,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兴奋,“那我们去找卫大人帮忙不就……”季绘正说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孟府走了出来,然后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是爹爹!”她对众人喊道。 季修刚走到拐角处,便别几个似乎是在那里等着他的身影吓得后退了几步,他有些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这几个人,“你们……” “师父。”薛倓和方攸异口同声地叫到,他们眼中又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又有些许的陌生感,这么久不见,师父怎么变得苍老了这么多。 “司承大人……”赵柔道。 季修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开口道,“别叫我司承,我早已经不是了。” “爹爹……”季绘躲在方攸身后,诺诺地看着季修道,本以为她会挨骂或者是被强行拉走,谁知季修竟然看着她笑了一下,不过笑容刹那间便消失了。 “师父,你……”方攸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她眼前这位消失了这么久的师父,因为有太多太多疑团需要他来解开。但是看着季修沧桑疲惫的神情,她又不知从何开口,亦不忍心再问。 “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季修先说道,“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 “师父!”薛倓站出来,显得有些激动,“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愿意跟随你!” 季修听闻,咬着牙,抿着唇,面上肌肉颤动,他一只手抓着薛倓的肩膀,有些感动地说道,“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薛倓拼命摇着头,“师父,你教过我,男子汉大丈夫要知恩图报,师父你对我有着这么大的恩情,现在你有了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季修深知薛倓有着碧血丹心,不忍辜负他的一片赤诚,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若真想帮我,这些日子就先替我照顾好绘儿这孩子。” “爹爹,你要做什么去?”季绘听闻生怕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闪失,连忙冲上去抱住了他。 季修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放心吧,我这几日就在淮延办事,你跟着我也不太方便,所以还是先和阿攸他们住在一起。”说完,仍没见季绘又松手的意思,于是说道,“绘儿,别任性。” “我不,我不松手,爹爹你说谎。”季绘撅着嘴道,“你把我留给阿攸姐姐,是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你说?” 季修看着自己和他一样脾气有些倔的女儿,终还是服软了,“那好,我把我现在住的哪个客栈告诉你们好不好?你们这几天有事随时来找我。” 季绘听闻,这才松开季修,一脸目的得逞的笑看着他,“好!” 季修给几人留下了客栈名字,便走了。方攸看着季修的背影,一脸惆怅,看来自己猜测的都是真的了,若是这样,她该怎么选择?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四个人回到客栈,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把这个孟阳送他的府里给揪出来。这个孟阳,不光是关系着王知府那件案子,还有季修和孟夫人或许都和他有着牵连。 “要我说,我们已经知道了孟阳的家在哪里,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找卫大人将这个孟阳给抓了,再慢慢审问。”赵柔道。 “我们也这么觉得。”季绘和薛倓也附和道。 “嗯。”方攸点了点头,“未免打草惊蛇,我们得尽快行动,待会儿我去找卫大人说这件事。” “阿攸你,可以吗?”赵柔悄悄在她耳边道。 “办案而已,不牵扯其他,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方攸轻松一笑。 赵柔也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我们不如就在客栈等着卫大人回来吧,反正他就住我们隔壁。”季绘说道。 “现在时间就是关键,卫大人可能还在衙门处理别的事情,等他回来还不知在什么时候。”赵柔说着,便和方攸再次急匆匆出了门。 虽然薛倓和季绘很不满为什么不让他们去,但还是乖乖待在了房里等着两个姐姐。 卫轻奂看见二人前来,笑着走上前去,问道,“又有什么消息了吗?” “见过大人,是关于孟阳。”方攸说道。 赵柔有些诧异的看着二人,他们两之间平静的对话,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根本不用陪着阿攸过来。 “我们找到了孟阳的宅邸,但是那孟阳拒不见人,这才来找大人商议。”方攸接着说道。 卫轻奂听闻点了点头,哼笑道,“正好,将他抓了来,和他的老友会会。”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牢中被关起来的人。 “他是……”赵柔问道。 “这里的巡盐御史。”卫轻奂轻描淡写的说道。 赵柔张大了嘴巴,连巡盐御史都抓了来,看来皇上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卫大人好好彻查淮延省的这件私盐贩卖案了。 方攸将孟阳府邸的所在告诉了卫轻奂后,卫轻奂便招了招手,派人去抓那孟阳了。 “着巡盐御史和孟阳认识,莫非这个孟阳和私盐案有关系?”方攸盯着那牢中的巡盐御史,向卫轻奂问道。 “聪明,”卫轻奂说着便要伸手拍拍方攸的头,忽然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急忙又收回了手。他轻咳了两声,“这巡盐御史可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 第五十一章 设骗局套话得真相 - 女侍卫 - 樵苏 “怎么样,曾大人?想好了吗?”卫轻奂走到牢房门前,对里面的巡盐御史说道,“不然待会儿孟阳来了你们俩再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说?” “卫大人,我真是冤枉啊。”那曾大人在牢里一脸委屈和茫然的样子,“再说孟阳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不会没听过他的名字吧?”卫轻奂冷嘲道,“就连这里平常一个老百姓都知道这么孟阳是这一带有名的富商,你能不清楚吗?”言毕顿了顿,“曾大人,你这个谎话编的未免也太拙劣了点。” “大人明察,我平日只关心盐务,对这些其他的人和事是一点也不清楚。”那曾大人闪烁其词,信口胡言道。 “我还没问你呢,你到有脸先提这个?淮延省私盐泛滥的案子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了,怎么你这个巡盐御史还能在府里搂着姬妾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卫轻奂气势逼人地说道,“嗯?” “我……我……”那巡盐御史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卫轻奂的手下进来在他的耳边跟他说了句什么,于是卫轻奂看了那巡盐御史一眼,便快步走了出去,不再理他。 “草民见过大人。”那孟阳看见卫轻奂出来,并没有跪下,而是满不在意的说道。 卫轻奂也不恼,“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 “不知道。”那孟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三个字,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 卫轻奂没有再问他什么,转而对手下的人说道,“先带下去。”言毕,没有回头,对那孟阳说了句,“不知道的话,待会就让你亲口说出来。” “这个孟阳这么嚣张,背后会不会是有什么大靠山?”方攸猜测着说道,“不可能只一个巡盐御史跟他串通。” “这就得让他亲口说了。”卫轻奂轻描淡写的说着。 “可是那孟阳会老实交代吗?”赵柔问道。 卫轻奂轻轻一笑,“这个便要看我们怎么问了。” “曾大人……”赵柔和方攸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巡盐御史问道,“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是不是收了孟阳的银子?” “两位大人,我真的不认识孟阳啊。”那曾大人一看是赵柔和方攸来审问他,便不由得松懈了些,说话也懒懒散散,十分随意的样子。 “胡说!”赵柔一拍桌子。 “你和那孟阳之间贩卖私盐交易的账本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方攸手中拿着一个有些泛旧的本子威胁道。 那曾大人这才有些害怕,但仍不承认,“贩卖私盐这可是大罪,你们不要随便诬陷人!这……这是是没有的事,你们现在做出假来,分明是在陷害我。” “既然你不愿承认这个,那我们就来说说你和孟阳背后的人是谁?”方攸盯着他眼睛问道。 “什么背后的人,你们又想胡乱编排我什么?”曾大人竭力反抗着,虽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都说了我和那个孟阳不认识。” “你现在若是在那孟阳之前将这些事先说了,我们还可向皇上求情,将你的罪行减轻些……”方攸目不转睛的盯着曾大人,说道,“若是你不说,那孟阳先招了,那他的减轻的罪状就都会加在你身上,你可自己权衡权衡。” 这时一个衙役走了进来,递给了方攸一张纸,纸的下方有一个鲜明的手指印。只见方攸笑着点了点头,让那衙役退了下去,然后将那张纸拿到曾大人面前晃了晃,面露可惜的对他说道,“曾大人,你晚了,那孟阳先出卖了你了,现已将你和他贩卖私盐之事全都招了。” 那曾大人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 “什么事不可能!”方攸将那种纸重重地往桌上一拍。 “我……我是说,我没有贩卖私盐,那个孟阳诬陷我。”曾大人呆坐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还嘴硬?”赵柔也起身说道,“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不承认?” “你现在若乖乖说出你们背后之人,我们便可念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考虑考虑,向皇上请旨减轻你的罪行。”方攸像是再给了那曾大人一次机会似的说道。 那曾大人听闻果然犹豫了起来,“我……” “怎么,还不愿说?你再这样下去,连我也帮不了你了。等那孟阳全都招了之后,你便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方攸面露可惜的神色。 “我……”那曾大人显然是更加犹豫了起来。 赵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攸拦下了,在她耳边轻声道,“哎,先等等,让他自己想一会儿。” 赵柔点了点头。两人便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容痛苦的曾大人。 终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曾大人抬起头,面容极度痛苦,颤颤巍巍地张开嘴,道,“我说……” 赵柔立刻准备好纸笔。方攸便接着道,“老实说。” “是……”曾大人开口道,“其实我刚到这里上任的时候,便知道知道了这里贩卖私盐的情况,那时都还是捕风捉影之事,根本没有证据。但我当时刚到这里,一心想着办成件案子,然后再升升官。最后果然被我查到了孟阳头上,于是我便暗中搜集证据,谁知被孟阳先一步知道我怀疑他,于是他就……” “他就怎么样?”方攸接着问道。 “他就拿了许多银子来贿赂我……”曾大人声音逐渐变小。 “然后你就接受了他的贿赂?”方攸问道。 那曾大人低下头,“嗯,我自小在寒门长大,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于是就……” “后来呢?”方攸道。 “我接受了他的贿赂之后,便任由他做这些贩卖私盐的买卖……只到后来,我看他做这个赚了很多,又在他的盛情邀请下,也私下和他一起做起了这个生意……”曾大人说道。 “你们这么大胆,就不担心这件事被发现吗?”方攸问道。 “每个知府孟阳都会摆平,或是收买或是……”曾大人停顿了一下。方攸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前那个王知府不就是因为没有接受他们的收买而被他们给杀害了么。 只听那曾大人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在京城有人……” 方攸这下听的更仔细了些,问道,“是谁?” “是……” 方攸将那张按有孟阳指印的纸在曾大人跟前晃了晃,他才继续说道,“是孟昶。” “孟昶?”方攸眯起眼,孟昶不就是孟夫人的哥哥,现任刑部郎中吗?因此急忙问道,“接着说,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孟昶是孟阳的远方表弟,一般都是他们联系。”曾大人说道,“一般出了什么事,也是孟昶在京城找人解决。然后每隔几个月他便会派人来淮延收银子。” 方攸听完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来接头取银子的人是谁?”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一般接头人来找的都是孟阳,银子也都是他管着。”曾大人说道。 赵柔看方攸一脸凝重的样子,再一联想今天在孟府门口碰到了季修,于是大惊失色,她悄悄在方攸耳边说道,“阿攸,这个要不要写下来?” 方攸转过头,看着她,眉头仍是在一起皱着,但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两人审完曾大人,让他摁了手印之后便出了来,只见卫轻奂早已坐在了那里。 “怎么样,卫大人?你那边可还顺利?”赵柔对刚审问完孟阳的卫轻奂说道。 “那孟阳的嘴十分紧,什么也不肯说。”卫轻奂摇了摇头,然后问道,“计划可成功了?” “嗯,按照大人说的,那个巡盐御史果然乖乖摁了手印。”赵柔答道。方攸便将摁有曾大人手印和写有他口供的那张纸递给了卫轻奂。 卫轻奂接过纸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拿到眼前看了一遍,说道,“有了这个,再让那个孟阳认罪可就简单多了。” “大人当真是厉害,看出了那曾大人是个胆小怕事之辈,这才设计让他乖乖交代了所有的事。”赵柔由衷的感叹道。 卫轻奂听着赵柔的赞美,不由得就看向方攸得意一笑,谁知方攸却心事忡忡地样子,他便自讨没趣的起身去了牢房中,准备再次审问孟阳。 “我们走吧。”卫轻奂离开之后,方攸对赵柔说道,“得尽快去找一趟师父才行。那曾大人的口供虽没有写上接头人这件事,但保不准孟阳不会说。” 赵柔听了也急忙点头,“对,是得快点回去找师父说说这件事。” 两人回到客栈,薛倓和季绘正焦急的等着他们的消息。 “怎么样?”季绘连忙起身问道。 薛倓看到二人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妙,因此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放心吧,”方攸并不想给这两个小孩儿太大的压力,于是说道,“还来得及补救。” “出什么事了,阿攸姐姐?”季绘却依旧不能冷静下来,刚才看见爹爹从孟府出来他便猜测就知道一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是不是爹爹出什么事了?” 方攸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但是你先别太激动,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去找师父,一切都还来得及。”说完,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接着道,“大不了我便舍弃现在的一切,和师父一起去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两徒弟欲追随师父 - 女侍卫 - 樵苏 “我也愿意!”薛倓也在一边附和着。 “你们两个……”赵柔看着二人,“总得先问问司承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 方攸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快去找师父,希望他这会儿还在客栈。” 四个人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季修所在的客栈,正好碰到准备出门的季修,于是急忙拦住了他。 “师父……”方攸看了看季修,然后低下了头,犹豫着。 “你们都知道了?”季修的语气还是像以前同他们说话时一样,“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面前不必这样藏着掖着。” 听到师父的这句话,方攸才抬起头,道,“师父,你是否和孟阳孟昶两人有什么关系?” 季修很淡然的点了点头,似乎方攸知道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阿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要做什么想必你都已经猜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听我说完这些,你们要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强迫你们。”季修将众人都看了一眼,这才接着说道,语气平静到让人不敢相信他这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之前京城中的那三起案子都是我做的,是为了给你们师娘报仇。给孟昶做接头人来淮延取银子的人也是我。” 方攸听到季修的话,反而没有震惊,而是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因为她最怕的就是季修不愿跟他们说这些事,而不是其他的。 “我听阿绘说师父和余正风是师兄弟,师父可知道余正风早年在凤平县的事?”方攸问道。 “虽然我和他是之后相识的,但余师弟他跟我说了这件事。”季修道。 “那赤梦香可是余师伯借给师父你的吗?” “没错。” 问道这里,方攸终于将前面这些事的细枝末节搞清楚了,但还有一事须得仔仔细细地问问才行,“师父可知道孟昶是否曾去找过余师伯,并让他帮忙杀人之事?” 季修像是回想着什么,“孟昶常常找余师弟做这种事,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件?” “是我娘……”薛倓在身后说道。 季修这才有些吃惊的看着薛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会这样?” 方攸便将薛氏遇害之事悉数告诉了季修,只见季修站起身,一会儿搓着衣服,一会儿又搔着头,最后转身到薛倓跟前,看着他道,“好孩子,你放心,我若查出来是谁亲手杀了你娘亲,我必定亲手杀了他帮你娘报仇!”然后坐了下来,“只是我没想到这件事牵扯了这么多人,这么说来,连我也算是害死你娘亲的帮凶了……” 薛倓连忙说道,“这怎么能关师父的事……” “杀死薛姨娘的,不是一个人……”方攸在一旁眼神呆滞,木木地说道。 季修仰天长啸一声,“这天地间还能容得下什么!”然后看着众人道,“你们回去吧,我也知道你们是身不由己,你们……不用顾虑我。” “我们是绝不会背叛师父你的。只是现在卫轻奂已经查到了这件事,这件事迟早是要败露的,师父你怎么办?”薛倓担心的问道。 “你们不要管我,你们的人生路还长,没必要为了我再受到一些不必要的牵连。” “师父,”这时,方攸开口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做好了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准备了!” “我也是!”薛倓也在一边附和道。 “我知道师父想要和余师伯做什么,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方攸道。 季修叹了口气,然后让赵柔先带着季绘出去在外面等着,随后对方攸和薛倓说道,“孟昶让孟阳做贩卖私盐这个买卖也正是为了我们筹备已久的这件事,现在这件事东窗事发,我们没了来源,孟昶又被查了出来……唉,但是眼下必须要拼一拼,提前行动了。”季修虽然说的是十分严重和急切的事情,但却看不出丝毫慌张和不安。 方攸和薛倓都明白师父、余师伯和孟昶这是在私自养兵。但是二人并不知道孟昶和他们之间联系的这么密切。 虽然现在事情突变,师父他们决定提前造反,但二人还是依旧坚定的选择站在他们师父这边。 “你们有自己的人生,没必要为了我这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人朝不保夕的。”季修看着二人,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一片心意,但是这件事你们绝对不能参与进来!” “师父!”薛倓还想再争执,但看见季修的眼神便住了声,“师父,我们……” “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不用管我。”季修道,然后看了一眼屋外,眼神满是爱怜和舍不得,他对方攸和薛倓说道,“还有,替我照顾好绘儿。” “师父……”方攸道。 “对了,你们师兄呢?他可好?”季修忽然想到了萧弃白于是问道。 “师兄他……”薛倓正想开口将萧弃白去净世院的事情告诉季修,却别方攸拦了下来。她接着薛倓的话说道,“师兄他挺好的。” 季修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 卫轻奂拿着按有曾大人手印的纸让孟阳看清楚后,说道,“曾大人已经招了全部的事,你现在说谎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那张纸是不是在骗我?”孟阳冷哼一声,道,似乎并不害怕,“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做,我说什么谎?” 卫轻奂则在他耳边说了孟昶这两个字,只见那孟阳才变了脸色。卫轻奂接着道,“你是他远房表哥对吧?” “谁?我不认识他,”孟阳还想再抵赖,“不过正巧跟他同姓而已,难道天底下姓孟的都是我的表弟吗?真是可笑……” “拿来!”卫轻奂也不等他说完便朝外面喊道,外面候着的手下便将一个账本送到了卫轻奂手里,“你看看这是什么?” 孟阳仔细看了那个账本之后,脸色突变,大喊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账本他明明藏的十分隐秘,这个卫轻奂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承认了?”卫轻奂道,“我还没说这是什么呢?你激动什么?” 孟阳心虚的低下了头。 “有了你这个贩卖私盐的账本,还有……”卫轻奂说着将账本抖了抖,账本里便掉出来了几封书信,“里面你和那位巡盐御史的书信,即使你不承认,我将你带回京中也是完全能治你的罪!” “这……”孟阳这下感到了一丝害怕。 “若你将孟昶之事说出来,我便考虑向皇上请旨减轻你的罪行,不然……”卫轻奂嘴角上扬,“这些罪名可就都是你一人承担了。” 孟阳的表情和方才那位曾大人一样,纠结许久后,对卫轻奂说道,“我……我说……” “说吧。”卫轻奂对身后的人示意将孟阳的口供记下来。 “孟昶却是我远方表弟,贩卖私盐这件事也是他找我做的,我负责在淮延做生意,他负责帮我摆平其他中的事。然后每隔几个月,他便会找接头人来淮延找我要银子。” “接头人?”卫轻奂问道。 “这几次都是一个叫季修的来。”孟阳老实说道。 “季修!”卫轻奂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再次听到季司承的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第五十三章 刻意隐瞒意欲何为 - 女侍卫 - 樵苏 卫轻奂想到刚才方攸审问完曾大人从牢房出来的时候一脸凝重的样子,按理说那曾大人按了手印之后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孟昶安排的接头人是季修这件事。 季修将四人送到了客栈外,朝四周看了一番,一脸慈爱的笑着对季绘说道,“绘儿,这些日子你就跟着阿攸他们,记住别乱闯祸,等我手头上的事情办完了便去接你回家。” “嗯!”季绘也开心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看来阿攸姐姐这次是把爹爹劝成功了,不然以爹爹这个严肃的性格在这个时候是不会对她笑的,于是调皮的说道,“那你要快点来接我,我会很想很想你和娘亲的。” 季修盯着她如初春露水一样纯净的眼眸,点了点头,仿佛连自己也相信他一定会对她兑现这个承诺似的。 “阿攸,你等等,我有几句话要向你交代。”季修叫住临走的方攸。方攸于是留了下来,剩下的三人便先走了。 “怎么了,师父?”方攸问道。 “我想你应该是什么事都知道了,”季修说,“这次我要做的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的。我希望你以后能帮我好好照顾季绘,算是师父求你,可以吗?” 这是方攸第一次听见季修说这种求人的话,“师父,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阿绘的,但是……我还是希望师父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季修摇了摇头,“这件事我的不得不做,一个是我自己的原因;还有一个,现在是关键时刻,余师弟他不能没有我相助。” “可是阿绘她也离不开你啊!”方攸有些激动道,“若是等她最后知道真相,她又找谁去求助?” “这正是我让你留下来的原因,阿攸,”季修一脸郑重的说,“在我还未行动之前,千万不要让绘儿知道这件事。” “师父,我就问您一句……”这是方攸第一次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季修的眼睛,“这件事之后还能再见到您吗?” 季修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听到方攸的话似的自顾自说道,“照顾好绘儿,也照顾好你们自己。”说完拍了拍方攸的肩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攸盯着季修远去的背影,不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再看见师父了,不知不觉又滴下了无奈又不舍的眼泪。 卫轻奂和手下的人藏在暗处不久后,果然看见季修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他们打晕了看守的衙役后,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着。 季修在牢房内扫视了一圈便看见了牢房内被堵着嘴,绑得结结实实的曾大人和孟阳。他朝身边其他人一挥手,那些人就迅速行动起来。 曾大人和孟阳用仅有的肢体语言向他们示意牢门的钥匙在那个被他们打晕的衙役身上。那些手下的人进去为牢里的两个人解绑的时候,季修便觉得气氛不对,刚想下指令,这时,卫轻奂就带着人快速冲了出来。只见有两个人连忙将牢房下了钥匙,除了季修和另外两个人,其他两人皆被和曾大人与孟阳锁在了牢房里。 “季司承,好久不见。”卫轻奂从众人中出来,站在季修面前笑着说道,那笑容像是看见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思念的笑。 季修和牢外的人被卫轻奂的手下团团围住,他也并不着急,看着卫轻奂,话语中满是一片淡然,“卫大人,好久不见。” “季司承这是来救人?” “事实就在眼前,卫大人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实在想不到季司承竟和这件事有牵连。”卫轻奂一脸费解的表情,“季大人待会儿可否向我详细说明呢?” “依卫大人查案办事的速度,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早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季修语气虽听起来轻松,但眼神却是警惕的样子。 卫轻奂慢悠悠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才回话,“承蒙季司承夸奖,只是想找个留你来喝杯茶叙叙旧的理由而已。” “既是想喝茶,卫大人直说就好,何必要拐外抹角……”季修一边说一边对身边的两人示意,那两人趁周围卫轻奂的手下不备,冲到卫轻奂跟前,用剑指着他的脖子。 季修开口道,“卫大人,对不住了……”然后看着牢中的众人道,“放了他们。” 卫轻奂却没有任何反抗和多余的话,便示意手下的人放了牢里的几人。季修等人挟持着卫轻奂,直到安全的地方才松开他,随后快速离开了。 “跟着。”卫轻奂冷眼看着几人逃跑的身影,对身后的人说道。 “是。”那人说着便快步偷偷地跟在了季修等人后面。 “季兄,你明知方才那个卫轻奂是故意的,为何还……”孟阳便跑边气喘吁吁地对季修道。 “我知道,但是不救你们的话事情会更糟。”季修道,“淮延你们两人是待不了了,待会儿我安排人分头送你们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不然……”他说着看了二人一眼。二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皆是脖颈一凉,之后便慌忙点着头。 季修将两人安排送走之后,便启程去余丘派找余正风商量接下来的事。 曾大人和孟阳刚坐上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和季修的人分手后,便有一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见卫轻奂正站在众人前头,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他们下车来束手就擒。 方攸等人在查清楚了这件案子之后,便带着季绘回了京城。本来是想着早早起床趁着卫轻奂未发觉时偷偷溜回去,不至于见面尴尬,但等他们收拾好下楼时,却已经看见卫轻奂在楼下坐着了。 卫轻奂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们似的打了声招呼,还盛情邀请他们一起回京,但还是被方攸给无情拒绝了。 “阿攸姐姐,你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季绘在方攸身后喋喋不休地问道,“我看卫大人好像挺想和我们一路的,这样拒绝他好不好呀?” “阿绘……”赵柔无奈地摇了摇看着季绘,并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要问,看看阿倓多安静,你也该学学他这样。” 季绘看了薛倓一眼,朝赵柔吐了吐舌头,“阿倓老不说话多无趣呀,还是要有个人整天说说闹闹才好玩呢。” 赵柔笑看着季绘,一脸的拿她没办法。 方攸也在一旁笑了,“阿绘就是这个样子,你让她学得阿倓一样,反而不是她了。” “阿攸姐姐你终于笑啦!”季绘又开始像个小鸟似的叫了起来,“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笑过了……” “这都多亏了阿绘你啊,我才能开心起来。” “嘻……”听到方攸的话,季绘笑的更开心了。 几人在路上奔波了许久之后,终于回到了京城。安排好季绘之后,方攸、薛倓和赵柔便打算回承令司向张唯复命,一路上已经想好怎么把事情说得既不暴露季修他们的计划,又不会让张唯起疑心。 谁知他们到了承令司之后,却得知张唯被张清圆叫去了净世院商量要事,并听得了卫轻奂早他们一步回来,而且将在淮延省查出来的事情悉数告诉了皇上。而孟昶倒是得知自己被查出来的消息比皇上还快,于是在皇上下旨抓他之前便已经带着身边重要的家眷和家中的钱财逃了。 “这个孟昶不会是背叛师父了吧?”薛倓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这件事他暗中谋划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赵柔说道。 “那他能逃去哪里呢?”薛倓挠了挠头,然后小声嘀咕道。 “余丘派。”方攸道,“现在卫轻奂和皇上都以为他是因为贩卖私盐,怕被定罪才逃的,所以他定是回去余丘派准备那件事了。” “那我们现在改怎么办?”薛倓担忧地问,“还有师父他……” 方攸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要对任何人声张这件事,现在除了我们每人知道他们贩卖私盐究竟是做什么。”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去找一趟师兄。” 薛倓听闻也要跟着去,方攸却阻止道,“你留下来好好照顾阿绘,尽量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 想到季绘,薛倓这才乖乖地点了点头。 方攸在净世院门口等了许久,才看见萧弃白匆匆回来的身影,“师兄!”她朝他挥挥手喊道。 萧弃白看见是方攸,摒弃身后之人,忙赶了过来,“阿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刚回来。”方攸道,她看着眼前几日未见的师兄,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已经奔波劳碌的有了几丝白发。 “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萧弃白接着道,“那孟昶倒是跑得挺快。” “卫大人只提到了孟昶?”方攸有些小小的惊讶。 萧弃白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除了带回来的那个巡盐御史和孟阳,就说是孟昶在背后主使。” 方攸一直以为卫轻奂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皇上,没想到他竟然略过了师父的事,而只说了这三人,难道他不知道师父是接头人?方攸摇了摇头,不可能,虽然她和赵柔没有在曾大人所说的口供上写到师父的事,但依卫轻奂谨慎机智的性格,难保他不会再审问一次曾大人,况且孟阳也是有可能透露这件事的。那卫轻奂是为什么向皇上隐瞒师父也参与了这件事呢? “阿攸?”萧弃白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方攸回过神来,“师兄,我在淮延还遇到了一个人。” 萧弃白皱起了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是谁?” “师父。” “师父?和这件案子有关?” “是。” 第五十四章 心不满二人撞满怀 - 女侍卫 - 樵苏 萧弃白看着别处思索着,“师父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方攸将萧弃白拉到偏僻处,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附在他耳畔将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萧弃白听完没有方攸想象中那么震惊的样子,反而是满脸的焦虑,“这么说之前那三起案子也是师父做的了?” 方攸点了点头。 “那薛姨娘……”萧弃白问道。 “可能是孟昶找余丘派的人干的,而且我问过师父这件事,他说会帮忙查探查探。” “孟昶?哦,对了,紫府孟夫人是他的亲妹妹,怪不得我听闻有人说孟夫人经常将紫府的钱往孟府捯饬。” 方攸心下了然的同时,看见萧弃白说八卦的样子又觉得也有些好笑,“师兄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家长里短了?” 萧弃白戳了戳她的额头,“只是听说而已。” “不过这正好说明了这个孟昶需要钱。”方攸揉了揉脑袋说道。 “嗯,”萧弃白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道,“养兵当然需要很多银两了。” “师兄!”方攸似是思考了很久忽然做了决定似的对萧弃白说,“我还是想去找师父了解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帮他吧。” 只见萧弃白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来找我恐怕就是想让我与同你一起去吧。” 方攸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的扯出一个笑容。 只听萧弃白又说道,“师父既然让我们不要参与这件事,那就肯定有他的理由,按理说我们不去打扰他是最好的。万一被人发现就连我们也牵扯上了,那岂不是辜负了师父为我们的一片好心?” “可是……” “我知道你想可是什么,”萧弃白也犹豫了起来,“我也放心不下,哎……我们若是真的去了又能帮师父什么忙呢?难道我们也……” “师兄你怕了?”方攸看着萧弃白语气带着一丝失望和嘲讽,“还是你舍不得你现在净世院总督的位子?” 萧弃白听了她的话立刻拉下了脸来,“阿攸,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方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然后低下头,不敢看萧弃白的眼睛,“师兄……我……对不起,我只是有些着急师父的事。” 萧弃白叹了口气,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然后也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明天我便跟你再去劝劝师父。” 将事情都告诉萧弃白,并得到了他的这句话之后,方攸忽然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大人,”卫轻奂的手下毕恭毕敬的站在房外对卫轻奂说道,“事情有了眉目。” 卫轻奂听闻放下手中的书,快步走到手下跟前,问道,“查出了什么?” 只见那人在面上忽现惊慌之色,随后在卫轻奂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卫轻奂听了便紧紧皱着眉头,“在何处发现的?” “好像叫钟什么山……”那人低着头,努力回想着,“那里少有人去,路过的一两个人也不是当地人,并不知那座山的名字。凑巧那天我回来时,在山脚下看见了一个已经倒在地上被杂草遮盖住了大部分的石碑。那上面刻着三个字,中间一个字已经看不清了,只有第一个字和第二个字隐约能认得出来是‘钟’和‘山’。” 钟……山……卫轻奂觉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字,他眯起眼,使劲的回想,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向手下问道,“是不是叫钟梵山?” 那人仍低着头,斜着眼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卫轻奂见他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了,便没有再难为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若真的是钟梵山,那就好办了,起码有个熟人在里面,想着想着卫轻奂勾起了嘴角。 卫轻奂和紫香之下朝之后就在殿外等着常谡了,不一会儿便看见常谡出了来。 “殿下,有件要紧事。”卫轻奂的语气罕见的有些慌张。 “何事?”常谡也急忙问道,卫轻奂能说是要紧事,那这事就绝对拖不得,“可与淮延省私盐贩卖那件案子有关?” 卫轻奂看着常谡目光沉沉地点了点头,“此处不便商议,我们换个地方说。” 三人于是便急急忙忙地来到了紫香之的书房。 “当日我便绝对的事情不简单,于是便故意放走了季修并让人暗中跟着他,”卫轻奂说道,然后将身子往常谡跟前一探,“谁知果然出现了问题!” 常谡眼睛注视着地面,却又不是在看着地面,他一边仔仔细细地听卫轻奂所说的话,一边沉思着。只听卫轻奂接着道,“那季修竟密谋造反!” 常谡这才收回目光,他有些怀疑有不得不相信似的问道,“可是真的?” 卫轻奂便将他手下所见季修养兵的事告诉了常谡,并且认定孟昶找他的远房表哥贩卖私盐之事也是为了要和季修养兵。 “可知这些人现在何处?”常谡问道。 “殿下是可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紫香之是三人中看起来最为冷静的,只见他捋着胡子,开口说道。 常谡点了点头,“不知尚书大人可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紫香之微微一笑,“也不能算是什么好主意,一点愚见而已。”自谦完又接着道,“一来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兵马,二来我们若现在将他们一网打尽,定要上奏陛下,请求出兵,这样收复叛贼的功劳很可能便不是殿下你的了。” “老师是说,若将这件事告诉了圣上,那么就等于是告诉了张清圆?”卫轻奂道,“老师您是怕张清圆会将这件事揽到他身上吗?” “不。”紫香之却否定了卫轻奂的猜想,“如今眼看卫轻奂在拉拢太子,准备扶持太子上位,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定是要将这个功劳归到太子头上才是最划算的。” 常谡听着点了点头,“尚书大人果然深谋远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是好?” “先去找兵部李尚书。”紫香之说道,“然后,等。” “等?”常谡若有所思,随后不禁佩服紫香之的老辣和胆气,说道,“尚书大人是说我们先去兵部知会一声,之后等到叛贼造反之时再出兵镇压?可是不知李大人那边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没有圣上的旨意便随意出兵……” “放心,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李大人不会白白放弃的。”紫香之说道,“到时候我亲自去找他说明。”常谡大加赞同地看着紫香之笑了。 卫轻奂总觉得师父和常谡对这件事的处理让他觉得十分别扭,即使为了要让七皇子在皇上面前立功,也不能冒如此大的险。更何况这样一来,在京城之中兵戎相向的话,死伤的人会更多,甚至有可能累及百姓。他这样想着,连紫香之叫他的声音也未听见,还是常谡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是,老师有何吩咐?” “明日你找些可靠之人再去那山上一趟,打探打探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马。”紫香之对卫轻奂说道。 卫轻奂还未完全从刚才所想的事情里脱离出来,于是木讷地点了点头。就算知道了李宕在那山上,他此刻也完全是兴奋不起来的。 常谡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于是连忙像是朋友一般走到他跟前问道,“卫大人可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心事?” 卫轻奂摇了摇头,“承蒙殿下挂念,再无其他事。”说完便告了辞,在路上仍痴痴地想着这件事,到底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若七皇子到时候如真的在他们的相助下坐上了皇位,那么他会不会还和现在一样,只顾着自己的得失而不顾百姓呢? 方攸正低着头想着明天该怎么和萧弃白劝师父,不想和迎面而来的卫轻奂撞了个满怀。 “哎呦!对不起……”两人一个揉着额头,一个揉着下巴慌忙向对方道歉。然后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样子时更加慌乱了起来。 “那个……”方攸从额头上放下的手不知所措,随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对卫轻奂行礼,道,“见过大人。” 卫轻奂也急忙伸手将她搀了起来,之后两人似乎连这点接触也觉得十分拘谨似的慌忙躲了开。二人走也不是,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又显得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卫轻奂先开了口,“阿攸……方总令这是急着去哪里?” “那个……准备回家。”方攸答道,说着便想向卫轻奂告辞。 “哦,回家……”卫轻奂眼珠子左右乱瞧着来缓解这让人不舒服的气氛。看到方攸想走,便脱口而出,“你可知道那件事?” 方攸回过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道,“什么事?” “季修还有孟昶……”卫轻奂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方攸这个,或许是方才常谡和紫香之的计划让他觉得十分不满,这才对方攸开了口。 卫轻奂说出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方攸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了,想着他既已知道了这件事,自己瞒着他也是多此一举,于是便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他很早便想知道方攸的想法了,经过方才的事,现在更想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搭救之人竟是仇人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该怎么办,如果师父让她留在身边的话,那她肯定是会和师父一起并肩而战的。可是师父并不希望她参与进来这件事,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了。忽又想起,既然师父心意已决,自己和师兄又何必明日去找师父强人所难,让他放弃呢?可能只是她不想再看到有人离开自己吧。 卫轻奂看她思索良久,为难不已的样子,便知道她还未决定好这件事,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说道,“最近可能不是很太平,你……照顾好自己。” 方攸很想问他为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你也是。”说完便飞快地走了,像逃走似的。 方攸的一句话,让原本忧虑重重的卫轻奂感觉像是在冰天雪地中被人握住了双手一样温暖。他瞧着方攸的背影,傻笑着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才转身回了家中。 “卫哥哥。”紫妙棠看见卫轻奂进了家门,不等丫鬟替卫轻奂更衣,便自己先动手服侍了起来。 “夫人怎么又忘了改口了?”紫妙棠一旁的丫头阿蓉嬉笑着调侃道。 紫妙棠有些害羞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卫轻奂说道,“饭已经预备好了,我这便叫人端上来。” 卫轻奂方才遇见方攸本是心情大好的,但回家一看见紫妙棠好心情便消散了一大半。对于紫妙棠的话,他和往常一样,木木地点了点头。 紫妙棠也不恼,因为无论卫轻奂怎么样对她,现在他的夫人都是她,所以什么她都能忍受,即使是他们成亲到现在卫轻奂还没有碰过她。 卫轻奂刚刚出门,紫妙棠身后的阿蓉便在她耳边说道,“夫人,你的心也太大了……” “我往日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紫妙棠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才敢跟我这样说话?”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夫人受这个委屈。”阿蓉也像是有些委屈的说道。 “我现在已经是卫府的二奶奶了,有什么可委屈的?”紫妙棠不屑地说道。 “是这样没错,可是夫人也得往长远了考虑。”阿蓉看紫妙棠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于是急着解释道,“且不说二爷这些日子晚上一直住在书房,长此以往这样下去,夫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等日子久了,咱们家老爷迟早要退出朝堂我的,而二爷正值风华,到时候在朝廷定是要有一番作为的,那是若夫人还怀不上孩子……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况且若到时候二爷还是对那方攸念念不忘的话,再将她迎进府中……” “够了!”紫妙棠皱着眉打断了阿蓉的话,皱起了眉,一脸沉思的样子。半晌,才开口,小声问阿蓉,“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蓉听到紫妙棠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二爷晚上留在咱们这里,然后就是那个方攸……” 紫妙棠附耳仔细地听着,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方攸第二天早早便和萧弃白出发准备去找季修,两人向季绘询问了那座山的大致位置之后,便动身去了。 “钟……”萧弃白眯着眼努力辨认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石碑上的字,嘴里嘟囔着。 “什么?”方攸也凑了过去看,只见那碑上写着三个字,第二个字已经看不清了,“钟……山……” “钟什么山……”萧弃白仍在仔细辨认着。 “这座山的名字好熟悉啊,我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过……”方攸道。 萧弃白收回在石碑上的目光,看着方攸,问道,“在哪里听说的?” 方攸想了好一会儿,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抿着嘴,喃喃道,“好像是上次去凤平县的路上遇到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忽然她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他叫李宕。当时我们和曾救过他,之后他别过的时候,他曾说他要去投靠曾对他有过恩的那位贵人,还让我们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就去找他。” “那他说的可是这个地方?”萧弃白问道,“若真的是这里那他应该是和师父认识的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记得他说的好像是钟梵山。”方攸回忆着说道。 萧弃白深邃的眸子看着山里,然后点了点头,“走吧,上山。” 这钟梵山上的路弯弯绕绕,方攸庆幸自己去找了萧弃白一同来,不然若只是她自己一个人怕是早已经迷路了。 他们爬了许久,终于在山林深处看见了一个个木桩围城的营地。门口站着几个守门人,门后是高高的瞭望台,上面也站着放哨的守卫。两人刚想上前去,便看见远处好像有两个人影急急忙忙下了山,那两个人影趁那些守卫不备,偷偷溜了下去。方攸本想过去查探,但是被萧弃白拦了下来,“阿攸,说不定他们只是下山去打探情况的,我们还是先去找师父要紧。” 方攸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树林里,其中有个人的身影好像有点世熟悉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再多想,便被萧弃白催着来了门口。 那几个守卫一看见萧弃白和方攸是不认识的人,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将手中的枪举在胸前,然后转过头对瞭望台的人示意后,朝方攸和萧弃白大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大哥,先别冲动。季修是我们的师父,我们这次是专程来找他的。”萧弃白连忙向那守卫解释道。 那守卫听到季修的名字虽是放下了些戒备,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因此并未完全松懈下来,仍举着手中的枪,死死盯着二人,然后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方攸,他是萧弃白,还请这位大哥向我们师父通传一声。”方攸说道。 那守卫仔细看了他们两眼之后,对身边的人交代道,“你去向季指挥通传一声,我在这里盯着他们。”身边那人听了提着枪很快便进去了营地。 不一会儿,只见季修和那个方才一起进去通传的守卫一起出来了。季修脚下的步子十分快,不知是听闻来的人是两个徒弟才走的这么快,还是因为事务繁忙。 “你们怎么来了?”这是季修看到二人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便请二人进了去,坐在了营帐里。 “师父……”方攸刚想开口,就被季修给打断了。 “阿攸,你这次找了你师兄一起来,是不是还是为了劝我改变心意?”季修道。 方攸被他说中了想法,但还是不想放弃,说道,“师父,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您,也不忍心看着您去做这件事……” “师父,”萧弃白也开口道,“本来阿攸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是想尊重您的决定的,可是想到我们之前的情谊,我不能明明知道这件事,却还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 季修叹了口气,一脸的像是拿两个贪玩的孩子没办法似的表情,“那天我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了阿攸,你们怎么……唉,你们只要知道我做这件事是有许多原因,考虑了许久的,并不是一时冲动,而且我也不会后悔就行了。” “可是师父……”季修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攸也不知再怎么劝他,但她忽然明白了过来,自己永远都不是别人,就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也不能代替别人的想法,更何况她还是以自己的顾虑来劝师父呢? “我只是担心师父……”方攸小声道。 季修十分理解他们心情似的点了点头,“或许你们一辈子都不会懂我,但有你们这份心意我就足够了。”言毕,想起什么似的对方攸说道,“对了,阿攸,我查到杀了阿倓母亲的人是谁了。” 方攸心中不知为什么忽然突突地跳的快了起来,“是谁?”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人叫李宕。”季修说道,“当日是他受了命令前去暗杀阿倓和阿倓的娘亲的。” “李宕!”方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随后又喃喃道,“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这里……” “你认识他?”季修也有些惊讶。 萧弃白看方攸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于是先替她回答道,“阿攸曾救过他,他还曾承诺过阿攸让她有事帮忙的话便来钟梵山找他。” “竟然是他杀了薛姨娘……”方攸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那个黑衣人看见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本来是还想杀了阿倓的,最后也因为看见她放弃了,原来这个人竟然是李宕!虽然明知他只是受人指使完成任务而已,但是方攸心中还是十分芥蒂,毕竟是他亲手让薛姨娘丧了命。 “师父,那李宕现在何处?”方攸问道。 “我查出了这件事后,便将他先捆了在另一个营帐里,”季修道,“正准备再仔细问问他,谁知你们正好就来了。” “师父,可否带我去见见他?”方攸深深呼了一口气出来之后说道。 “我正有此意,走。”季修说着便起了身,要带二人去见李宕。心里想着若是方攸不来,他还真是有些两面为难,指使这个李宕杀了自己徒弟母亲的人正是自己的余师弟。现在方攸和萧弃白来了,正好可以替他做这个决定。 第五十六章 造化弄人无力挽救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和萧弃白跟着季修来到了一处帐篷前。 季修看见帐篷门口的守卫不在,心中便觉不妙,于是赶忙跑进帐篷里,只见那守卫被人打晕,正躺在地上,除此之外整个帐子里再无别人。 此时方攸和萧弃白也赶了进来,看见地上躺着的守卫时,两人都皱起了眉。萧弃白问道,“师父,李宕逃了吗?” 季修点了点头,“应该是。” 方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们方才来时在外面看见了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下山去了,不知是不是李宕。” “若是李宕的话就说明肯定有人帮他逃走。”萧弃白在一旁分析道。 “我这便派人去追!”季修说着便要叫人来下山去追李宕。方攸却在一旁制止了他,道,“师父……他逃了也好,上次若不是他见了我手下留情,说不定连阿倓也被杀了。也幸好余师伯派的是他来,不然我们都得丧命。他杀了薛姨娘实在是不能原谅,但是这件事终归不是他的错。” “你真的这么想?”季修说道。 “杀死薛姨娘的不止一个人,说起来我们都是这件事的罪人。”方攸看起来十分自责的样子。 萧弃白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师妹,每次出事都要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一些,“你别把什么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况且这件事要说起来,若不是那个紫府的人赶走了薛姨娘,紫香之当初又那么软弱没有担当,她也不会和阿倓过上那样的生活,也不会被那孟夫人知道她和紫香之有了孩子,孟夫人和孟昶也不会找余师伯,余师伯也就不会让李宕去杀了薛姨娘。” 季修听完萧弃白的话,叹了一口气,道,“话虽有些啰嗦,但确实是这样。” “那薛姨娘的死到底该怪谁?”方攸木木地开口道。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萧弃白道,“杀死薛姨娘的不止一个人。” “李兄,”卫轻奂看到李宕居然真的肯来找自己,于是急忙迎了出去,“快请进来坐。” 李宕见到卫轻奂,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恩人,我没想到你竟是大理寺卿。”然后跟着卫轻奂来到屋内坐定后,眼神凝视着地面,说道,“但我知道恩人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哦?”卫轻奂抬眼看着他,说道,“你知道?” “大人如今都能派人来钟梵山上找我,定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我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假装不懂呢?”李宕说道。 “李兄是个痛快人,那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卫轻奂说道,“如今朝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戒备,你们……想打赢这场仗只怕很难,李兄何不现在就弃暗投明,我这里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李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已经背叛了一次朋友,不想再做一次这种人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卫轻奂问道,虽然和李宕只相处了一两天的时间,但他也大概能看出来李宕的为人,于是不等他回答就接着道,“算了,既然李兄心意已定,我也不挽留了,你走吧。” 李宕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你肯放我走?”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从这里走出去。 “你能来就算是还了我上次救你的一命,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你也不必因我上次救过你而顾虑什么。”卫轻奂说的十分的轻松平常,但李宕却听得感动万分。 “恩人,你……”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来表示自己对卫轻奂的感谢,只是激动地望着他。 卫轻奂知道,人这一辈子有许多左右为难的时刻,他实在不想变成那种让别人左右为难之人,“日后我们战场兵戎相向之时,我不会手软。”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无情,但是却让李宕如释重负,他一边离开一边说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护你周全!” 李宕走后,卫轻奂的手下便问道,“大人,他可是叛军,为何要放走他?” “信得过他的为人才放他走。”卫轻奂说道,“对了,你可详细查探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那手下便在卫轻奂耳旁悄声说了。卫轻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宕一回到钟梵山,便被守卫给抓了进去。他被押进帐子便看见账内出了季修还有一个熟人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在。 “季指挥。”李宕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 季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方攸。方攸这才起身将李宕扶了起来,“李大哥,请起。” 李宕仍跪在那里不动。 “李大哥……”方攸皱起眉。 李宕忽然从身旁的剑鞘中拔出一把剑,双手递在方攸面前,道:“姑娘,你曾救了我一命,我却亲手杀了你娘……你杀了我吧,我绝不反抗,绝无怨言!” 方攸接过李宕手中的剑,高高举起…… 李宕闭上了眼睛,季修和萧弃白都站了起来,以为她要杀了李宕。 良久,李宕听见剑重重地落在地上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只见方攸将剑扔在了地上,眼眶有些红红的,“姑娘你……” “李大哥,你快起来吧。薛姨娘她不是我师妹的娘亲。”萧弃白走到李宕跟前扶起了他,“再说我师妹不是个胡搅蛮缠,不明道理之人。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就算杀了你,薛姨娘也不能再活过来了。” “可是……是我亲手杀了……”李宕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悔恨和歉意。 “既然阿攸已经决定了,你就先下去吧。”季修在一旁开口道。 得到季修的命令,李宕这才看了方攸一眼,然后快速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方攸和萧弃白解决了李宕的事之后,眼见又劝不动季修,于是便准备下山。 “师兄,你相信命运吗?”方攸在下山的路上突然说道。 “什么?” “如果我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带来许多好的不好的事情,那我还要不要去做这些事情?” “若是这样的话,那你不做这些事情是不是也会带来一些好的或是坏的结果呢?”萧弃白笑道。 萧弃白的话,让方攸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所以说,命运是存在的,关键就在你怎么去看待它。”萧弃白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攸、薛倓和萧弃白时时刻刻不在密切关注着师父和京城的动向。卫轻奂、常谡和紫香之联系好兵部李大人之后,也在密切关注着各处的风吹草动。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当方攸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被一阵骚乱给惊醒。她瞬间惊醒,然后坐起身,心中暗觉大事不妙。等到院中的时候,看见薛倓、季绘和施念也刚出来。 “阿倓,你带着他们先去屋里。”方攸说着对薛倓示意。 薛倓知道她不想让季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我先出去看看。”方攸说着便要回屋拿上佩剑出门去,她始终放心不下,愈加的忐忑不安。 “阿攸姐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呀?我也想出去看看。”季绘在她身后说道。 “估计又是哪户人家走水了,这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我出去看看就行了,你们快睡吧。”方攸装作很平常的说道,然后继续对薛倓使眼色,薛倓便劝着季绘和施念回屋去。 方攸刚打开门,便看见萧弃白站在门外,“师兄!” “我就知道你肯定按捺不住,”萧弃白说着便将方攸拉进了屋里,然后说道,“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了吗?” “可是……”方攸叹了口气,来回走着,说道,“现在怎样了?” “七皇子和卫大人像是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似的,竟已经让人埋伏好了。”萧弃白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 方攸这几天只顾着怎么劝师父,担心师父,竟把卫轻奂知道这件事之事给忘的一干二净,“这么说……师父他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说完脚下的步子来回踱地更快了,“不行!我得去帮师父!” 萧弃白一把拉住了方攸的手腕,“以你一个人的力量,现在去能干什么?莫说师父失败,就是成功了,难道要拥护孟昶做皇帝吗?” 方攸甩开萧弃白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师兄你说什么?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想过要帮师父?” “阿攸……”萧弃白的语气软了下来,“这种时候不要意气用事。” “什么叫意气用事,外面正在和人厮杀的可是师父!”方攸情绪有些崩溃。 “我知道……”萧弃白道,“这可能就是你那日所说的命运吧,而完成这件事,不论是好是坏都是师父的命运。” 方攸先是一顿,然后朝季绘的屋里看了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然后直至消失。方攸和萧弃白都呆呆地站着,谁也没有打开门出去,但结果就在那里,他们迟早得面对。 “阿攸姐姐!”季绘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你怎么还不睡呀?咦?薛师兄怎么也在这里呀?这么晚了你们在聊什么?” 第五十七章 为求自保狠心休妻 - 女侍卫 - 樵苏 “师兄是来看看我们有没有什么事的。”方攸回过神,连忙对季绘解释道,“也不知是哪家的迷糊蛋不小心走了水,还好现在看起来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不仅是糊涂蛋,可能还是个倒霉蛋……”季绘说着打了个哈欠。 方攸勉强应和着季绘的话,笑的十分难看,眼中也有些泪光点点,还好今晚没月亮,季绘也看不见她这个样子。 “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萧弃白说着拍了拍方攸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嗯……”季绘仍是哈欠不断,“师兄你路上小心哦。” 和萧弃白道了别,将季绘送回房里,方攸这才魂不守舍的躺在了床边,她的思绪犹如春天的柳絮一样在脑中肆无忌惮的飘着。不知明日会怎么样?师父会被怎样定罪?而卫轻奂和常谡会不会因为平定叛乱有功而受赏?若师父被定了死罪,自己该怎么去救他?接下来又该怎么跟阿绘说这件事? 就这样,方攸睁着眼看着房顶担忧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她便出了门,只见今日外面的人熙熙攘攘,像是冬天蛰居的动物们在春天都结束了冬眠出来晒太阳似的。 方攸随便走到哪个人跟前都听见他们讨论的是昨晚有人造反的事,她等不及找到萧弃白问情况,于是随便拉住了一个路人就急忙问道,“大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那大哥听到她问的话,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而自己也终于有给别人讲这件事的机会了,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说道,“姑娘你还不知道?昨晚一伙儿叛军趁着天黑攻进了皇城里,打算擒贼先擒王,想要抓了圣上。谁知被当今大理寺卿卫轻奂卫大人和咱们的七皇子给埋伏了……” “然后呢?”方攸皱着眉,抓住那人的胳膊,问道。 “哎呦,你个小姑娘,力气还挺大……”那位大哥从方攸的手中抽出胳膊,然后接着说道,“然后那伙叛军就被一网打尽了。” 方攸虽然知道这是预想中的事,但从那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是难以接受地后退了一步。那位大哥见方攸木木地不再言语,便转头同其他人讨论这件事去了。 方攸焦急地在净世院门口等着萧弃白。她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因为被净世院出出进进的人瞧来瞧去而不安了,只想早点等到师兄,然后问问他师父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抓到?如果被人抓到了他们又该怎么去救他? “师兄!”方攸等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把萧弃白等了回来。她老远看见他过来便急忙跑了过去,“怎么样了?师父他怎么样了?” 只见萧弃白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眼中不知在盯着哪里,片刻才喃喃开口,“师父昨晚就被抓住了……” 方攸听闻,心便凉了半截,她最好的预期是如果失败的话,希望师父能够逃走的,“那余师伯和孟昶呢?” “也被抓了。”萧弃白道。 “我们得去救师父!”方攸道,她拉起萧弃白的胳膊,像是在求他似的说道。 “人是一定要救的!”萧弃白道,“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急不得,搞不好我们都得死。” 方攸点了点头,松开了萧弃白的胳膊,语气缓和了下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弃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计上心头,便低头看着方攸,问道,“阿攸,我听说你和大理寺卿卫大人关系不错,是不是?” 方攸的目光闪躲了一下,虽然萧弃白并不知道她和卫轻奂之间有过一段感情,但她总是有些心虚。眼看萧弃白一直在等着她的回答,方攸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有办法了,我们先在卫大人身上找救出师父的机会。”萧弃白说道,“师父如今正在被关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而且卫大人之前便和师父共事过,和师父的交情还可以,我想……” “我待会儿便去找卫轻奂。”方攸听出了萧弃白话中的意思,于是不等他说完,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谋反之事非同小可,他们又是季修的徒弟,皇上没有追查到他们这里已经是万幸了,现在只好先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那就是找熟人先打探打探,而卫轻奂正是这个‘熟人’的最佳人选。 “先别着急,”萧弃白说道,“这两天朝廷各方势力都盯着大理寺,你我二人和师父的关系特殊,现在千万不能去大理寺,以免落人话柄。” 方攸细一想觉得萧弃白说的有道理,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别说救师父了,就连自己也救不了了,因此说道,“那我等这两天风头过了再去。” 萧弃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又嘱咐方攸有任何发现和计划一定找他商量再做决定,并且让她先瞒着季绘这件事。方攸应承了他,便匆匆会承令司查看情况了。 “老爷,老爷,你救救我哥哥吧!” 紫香之刚从朝堂忙完回到府里,孟夫人就声泪俱下的哭着迎上前跪在地上,抓着紫香之的衣摆。 紫香之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蹬腿,便将孟夫人踹在了一边,“你还有脸来求我!瞧瞧你哥哥做的大逆不道之事!” “老爷,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啊!我要是知道我哥哥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一定会劝阻他,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孟夫人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胳膊撑着半个身子,一只胳膊捂着肚子向紫香之求情。 紫香之并不理睬她,而是坐在了椅子上。有丫鬟便端了茶进来。那丫鬟看紫香之脸色不好,因此也不敢多做停留,迅速将茶稳稳地放在桌上便弯着腰退了下去。 紫香之揭开茶盖,喝了一口,又站起了身,这才说道,“昨天晚上,若不是我和轻奂还有七皇子一起率人捉拿了反贼,如今连我们一家和卫府一家都要受到牵连,现在关在牢里的也就不止孟昶和那些反贼,连我们这两个大家族也要跟着遭殃了!” 孟夫人听闻紫香之说的话,吓得半天不敢言语,只是时不时的抬头看看紫香之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她见紫香之坐在椅子上脸色缓和了些,才唯唯诺诺地又开了口,声音小如蚊蝇,“孟昶怎么说也是我唯一的哥哥了……求求老爷保他一命。” 话未说完,只见紫香之猛地一拍桌子,茶杯几乎都要被震起来,“你还有脸说!” 那孟夫人也被吓得一个哆嗦,然后呜咽着,“老爷息怒……” “拿纸笔来!”紫香之冷峻的声音对丫鬟道。 孟夫人心中大惊,连忙站起身,两眼死死地盯着紫香之,像是打死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似的。 那丫鬟不一会儿便端来了笔墨,放在了紫香之跟前。紫香之丝毫没有犹豫,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写下了“休书”两个字。 孟夫人张着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冲动到紫香之跟前,抓住他握着笔的手,“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紫香之甩开她的手,墨水也顺着弧度滴在了写着“休书”二字的纸上和孟夫人的衣领上。 “你还不明白吗?”紫香之将那张纸展开在了孟夫人眼前后,又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然后连孟夫人看都不看一眼,说道,“现在明白了吗?” 孟夫人复又死死的握住紫香之的手,似有绝不撒开的意思,“我不明白,老爷,我们在一起过了这么久了,你当真这么狠心?” “不是我狠心,是你和你哥哥当真太蠢了!”紫香之说着便让下人将孟夫人拉开。自己复又在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 孟夫人自然不从,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挣扎。最终当那一纸休书扔在她面前时,她才停止了挣扎和哭喊,两眼惊恐地看着那张纸,像是在看着无尽的深渊。拉着她的人也渐渐放开了手。当日也像是这样的情景,她让人拉着薛氏,将她赶出了紫府的大门,真是命运弄人,想不到今天竟轮到了她。终于,她开口说话了,绝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请求怜悯的希望,“老爷,你对我当真一点情分也没有吗?” 紫香之将手中的笔扔在了地上,冷冷地道,“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夫妻,你也不在是紫府的人。”言毕又补充道,“给你三日时间,收拾好东西,走吧。” 孟氏听完,忽然笑了,“老爷,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当初我和老祖宗赶走薛婉的时候,你为了顺老祖宗的心意,狠下心来连临走时的薛婉看都未看一眼。如今为了保住你在朝廷中的地位,你仍然能狠下心休了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我。你是怎么做到尚书这个位子的难道你忘了吗?若不是我已故的父亲……” 啪!孟夫人捂着自己被紫香之狠狠打了一巴掌的脸,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她像是哭又像是笑的看着紫香之,开口道,“老爷,你可以不要我,但是我求你你万要好好地顾着棠儿!”说完,便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当场便咽了气。 紫香之上前一步后,眼见孟夫人没了呼吸,又收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丝的不忍,然后便吩咐下人将孟夫人抬走,“找个地方安葬了。” 第五十八章 听信谗言转嫁仇恨 - 女侍卫 - 樵苏 “夫人!夫人!” 紫妙棠正在发愁孟昶的事,想着怎么求卫轻奂救救他这个舅舅,就听见门外阿蓉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什么这么着急?”紫妙棠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跑进屋里的阿蓉说道。 那阿蓉一进屋子看见紫妙棠,却又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呀!”紫妙棠有些着急的问道。 “紫府那边,老爷他……”阿蓉悄悄看了一眼紫妙棠,然后才接着开口道,“老爷他把夫人休了。” “什么?怎么可能?”紫妙棠听闻,几乎晕了过去。阿蓉赶忙上前将她扶住,心想还好自己先说的是老爷休了夫人,而不是夫人自尽身亡。 “这是几时的事?”紫妙棠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就在昨日,听说夫人向老爷求情,让老爷救救舅老爷,谁知老爷一怒之下便……”阿蓉小心翼翼的说道。 紫妙棠一听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卫轻奂的身影,“不。”她说,“爹爹不是因为生气才要休了母亲,是为了巩固皇上对他的信任。”说完,拉着阿蓉的手,道,“我们马上回紫府一趟!” “那个……”以往阿蓉会很快帮紫妙棠安排好一切,但这次她却犹犹豫豫地半天不想动的样子。 “你今天是怎么了?”紫妙棠有些责怪的意思,语气也有些着急,“快点准备准备,我们立刻回去。我看看能不能劝爹爹改变主意。快呀!” 那阿蓉叹了口气,唉,先拖一时是一时吧。 “阿蓉,让轿夫再快一些!”紫妙棠坐在轿中催促道。 那阿蓉只得满腹心事地点了点头,然后去催了催轿夫。轿夫便苦心解释道,“夫人,街上人多,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紫妙棠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悄悄掀开帘子一角,打量了一眼外面,果然人很多。但她实在挂念母亲,又知道催轿夫没用,于是便在轿子里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叹着气。 还好紫府和卫府离得并不是很远,紫妙棠的轿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紫府门口,她被阿蓉搀着急匆匆下了车。紫府门外的小厮看见是她回来了,想到孟夫人之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毕竟她现在也还是卫府的二少奶奶。 紫妙棠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会那些门口的小厮,直直地便往孟夫人的房间快步行去。 “娘!娘!”紫妙棠刚一进孟夫人的院子就发觉了事情不对劲,母亲不在去了别处还说的过去,怎么院子里连一个丫鬟婆子也不见? 她心中一惊,转身厉声问阿蓉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丫鬟婆子也不见?” 阿蓉支支吾吾仍是不敢说,“夫人,您先冷静冷静……” “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冷静?”紫妙棠说着便要出院门去找紫香之。 紫香之正在客堂同兵部李尚书喝茶议事,不想就看见紫妙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爹!”紫妙棠像是完全忘记了她大小姐的礼仪,直接便冲进了客堂,站在紫香之面前质问道,“我娘呢?你把她弄去哪里了?” “棠儿!”紫香之本来就好面子,被自己女儿在人前这么一闹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自己在同谁说话吗?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李尚书瞧着气氛不对,于是连忙向紫香之告辞,说还有事情要处理。紫香之连忙笑着,道,“小女这个样子,实在是紫某教导无妨,让李大人见笑了。” 李大人也只能尴尬赔笑,一边说着紫妙棠这是真性情一边告辞出了门。 “爹!我娘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李大人前脚还未完全踏出紫府,紫妙棠便红着眼又质问起来。 “谁让你擅自回来的?”紫香之避过女儿的问题,而是厉声反问道。 只见紫妙棠忽然跪了下来,哭泣道,“请爹爹收回休书,迎母亲回府吧!” 紫香之呼吸一滞,原来紫妙棠还不知道孟夫人已死之事。虽然他对孟夫人着实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很疼爱自己和她的这么一个女儿的,一时便不知该怎么和紫妙棠解释了。 过了很久,紫妙棠才放下捋着胡子的手,缓缓开了口,“你母亲……死了。” “什么?”紫妙棠脑中第一个想法便是紫香之在同自己开玩笑,前几日还差人将自己亲手做的马蹄糕送到卫府的母亲怎么可能就……紫妙棠莫名其妙的傻笑了一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此时,一旁的阿蓉看不下去了,与其让她家夫人整日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实情,于是在她跟前开口说道,“老爷说的是真的,夫人她……”说着怯怯地看了紫香之一眼,“自尽了……” 听到阿蓉的话,紫妙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悲怆,她双手撑在自己的双腿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似乎就要晕倒似的。阿蓉想要搀起她,但她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 紫妙棠迈步走到紫香之跟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是真的吗?” 紫香之目光闪躲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我阿娘的……尸骨,现在在哪里?”紫妙棠似乎悲痛的说不出话,嘴唇像是在冬天被冻得活动不开,还打着哆嗦一样。 紫香之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于是便差人来,让带紫妙棠去孟夫人的墓地。 阿蓉悄悄看了紫香之一眼,只见他盯着紫妙棠的眼睛像是寒冬腊月一般,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咬了咬牙,便立刻跟上紫妙棠去了。 当紫妙棠亲眼看见自己母亲坟前的墓碑时,才实实在在地相信了母亲已经离开了自己,于是悲痛的趴在母亲的坟头哭了起来,“娘,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说着便用手刨起了孟夫人坟头的土。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阿蓉见状赶忙将她拉开,“大夫人已经去了,就让她在这里安息吧……” 紫妙棠忽然冷笑一声,道,“在这里安息?这里又是哪里?”说着又哭了起来,“父亲当真这么狠心,母亲的尸骨竟连紫府的陵园也进不去么……” 阿蓉眼见紫妙棠如此伤心,连忙上前在她耳边说道,“这件事终归不能怪老爷狠心……” 紫妙棠仍旧充耳不闻,只呆呆地流着泪,趴在孟夫人坟头。 “夫人难道不想为大夫人报仇吗?”阿蓉又在紫妙棠耳边说道。 紫妙棠这才抬起了头,“报仇?” “大夫人自尽这件事老爷固然是最直接的凶手,”阿蓉道,“但夫人你想想又是谁会让老爷这么狠心想要休了大夫人?” “是谁?”紫妙棠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道,“难道爹爹知道了我们找人杀薛倓和薛婉的那件事?” 阿蓉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然后老爷很可能会因为薛婉的死便一直对大夫人心怀不满,而舅爷叛乱那件事只不过是老爷为了休掉夫人找的一个合理的理由而已。” 紫香之越听越气,心中愈加悲痛,却不是后悔她和母亲找人杀了薛婉,而是恨为什么薛婉已经死了这么久却还是阴魂不散,害得她母亲也离开了自己。 “薛婉……这个贱人!”紫妙棠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还听人说那晚就是方攸将薛倓是老爷的亲生儿子一事告诉了老爷,不然老爷也不会对薛婉还抱有这么深的感情……”阿蓉继续在紫妙棠耳边煽风点火。依照紫香之的性格和他方才的神情,自己若是不将紫妙棠的仇恨移到别人身上,只怕紫妙棠便会和紫香之因为孟夫人的死而父女反目。这样下去,紫妙棠不仅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更失去了父亲的荫佑,再加上紫妙棠本来在卫府的就不受宠,这样下去只怕在卫府就更加难以生存了。而只要她们将矛头对准方攸,那么这两件便都可迎刃而解了。 紫妙棠果然听信了阿蓉的话,她死死盯着地面,愤愤地说道,“方攸,都怪方攸!都是她的错!是她害得我失去母亲,是她害得我整日独守空房……” 阿蓉搀起紫妙棠在她耳边又嘀咕了两句什么,只见紫妙棠眸子一闪,像是一柄在月光下拔出来的匕首,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卫轻奂还未走到大理寺门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在那里踌躇着,他都不用多加思考便知道那人是谁。 “阿攸……”他在她身后轻声叫到,像是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轻松问好似的。但等方攸转过身来时,他却像是有些愧疚把头转向了一边。 “大人,”方攸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这次来……我是有事想求你……” 卫轻奂听闻,这才又转过头,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方攸任他拉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手心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卫轻奂将她带到自己平时查看卷宗的房间,才松开她。方攸连忙将手放在身后,在衣服上擦了擦。 “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出汗了?怎么还未瞧大夫?”卫轻奂将自己牵过她的手攥在一起,说道。 第五十九章 生醋意人前装恩爱 - 女侍卫 - 樵苏 “该找大夫瞧瞧,调理调理才行。”方攸还在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卫轻奂又接着说道。 “好……”方攸答应着,又摇了摇头,差点让卫轻奂把话题给带跑偏了,于是紧接着便说道,“大人,我着急来是有件要紧事求你……帮忙。” 卫轻奂原本弯着的嘴角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听他说道,“你想让我帮忙救你师父,对不对?” 方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对大人来说有些为难,但是……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救师父最好的办法了。”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萧弃白现在已经挤掉张恩瑾成了净世院的总督,张清圆身边的红人了,他就没什么好办法么?”卫轻奂看着方攸,像是调侃似的说道。然后又怕她误会他在开玩笑而生气,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他应该是没办法救你师父,这才让你来找我吧。” 方攸听了果然有些生气,自己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来找他,没想到他竟然明知故问说出这样的话。她向卫轻奂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转身就要走,“大人若不愿帮忙就当我没来过这里,告辞。” 卫轻奂像是埋怨自己似的叹了口气,急忙拉住方攸,道,“我何曾说过不愿帮你?你没有怪我抓了你师父我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会拒绝你?” “我当然不会因为你抓了师父这件事怪你,那样我岂不是成了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了?我理解你的难处。”方攸背着他,低头呢喃道。 卫轻奂听她此番话,心中大受感动,一激动便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处境!我如今虽不能帮你救出你师父,但可以先让你们暗私下见他一面。” “真的吗?”方攸听闻卫轻奂的话,连忙问道。即使暂时还救不出师父,但能先见师父一面也是好的。 卫轻奂点了点头,“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明日亥时你最多再叫上两人在大理寺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见季修。” 方攸十分感激地道了谢,便要告辞先回家安排这件事。 卫轻奂却叫住了方攸,说道,“对了,阿攸,记得把你师父的女儿带来,若不能救出季修,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方攸听闻,心中感动万分,但是一想到师父的吩咐,又接着道,“这件事阿绘她还不知道,师父的意思也是先瞒着她……” “可是她迟早是会知道的,与其你们这样煞费心思的瞒着她,倒不如让她见见她父亲最后一面。”卫轻奂道。 “不会是最后一面!”方攸语气十分的坚决。 紫妙棠躲在房外将两人的对话已听了大半。这时,她朝身后的阿蓉一示意,阿蓉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便去了方攸家中。 方攸打开门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紫妙棠,她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头,方才她和卫轻奂所说的话不会都被紫妙棠给听去了吧…… “方姑娘不必担心,我才刚到而已。”紫妙棠看出了方攸在想什么,于是笑着说道。 这时,卫轻奂也出了来,“你怎么来了?” “大人,小的失职,没有拦住夫人,夫人方才在这里……”紫妙棠身后的衙役忽然开口对卫轻奂说道,谁知却被紫妙棠一个眼神给吓得住了嘴。 “夫君,我想你了,便来看看你。”紫妙棠故意拉起卫轻奂的胳膊,娇嗔地说道,眼神似有若无的从方攸身上飘过。 卫轻奂看了一眼方攸,甩开了紫妙棠的手,“这里是大理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方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然后别过头去。 “夫君你在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在家不是最喜欢我黏着你,然后我们二人在园中散步了吗?”紫妙棠说着又挽起了卫轻奂的胳膊,像是要将身子都靠在卫轻奂身上似的。 “大人,我先告辞了。”方攸终于忍不住打断两人,不等卫轻奂的话说出口,便大步出了大理寺。 紫妙棠见方攸已走,这才松开卫轻奂,看着他,有些自嘲道,“卫哥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还念着和她的旧情?” 卫轻奂收回看着方攸的目光,转身朝走向房中,边走边说道,“你先回府,这里不是讨论这些事的地方。” 紫妙棠也跟着他进了房中,顺带关上了门,伸手挡在卫轻奂面前,道,“你以为我不会在意是吗?”她的眼眶红红的,“我们成亲以后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等着你来我房里,可日复一日,你总是没来……我有时候在想我嫁给了什么,一间空房子吗?卫哥哥,你是否有那么一刻是考虑过我的感受的?” “那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卫轻奂终于忍不住说道,但是看到紫妙棠委屈的脸,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好,然后慢慢的语气又柔和了下来,“棠妹妹,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之间从小到大都是被安排好的吗?假使没有阿攸的出现,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爱情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紫妙棠说道,她扑进了卫轻奂的怀中,一把抱住了他,“我只知道我爱你!” 半晌,她的头顶才传来卫轻奂飘飘忽忽的声音,“可是我不爱你。” 紫妙棠渐渐松开了胳膊,她像发了疯似的笑了。 “棠妹妹,你冷静点,”卫轻奂在一旁看着她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不,”紫妙棠停下了笑,她看着卫轻奂道,“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太傻了,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以为逼着你和我成了亲,慢慢地你就会爱上我,我们会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憧憬,但忽然又变得十分冷冽,“所以我更要挽回。” 卫轻奂不知她话中的意思,还沉浸在对她的歉意之中,虽然这件事本就十分让人无奈,“棠妹妹,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们日后再说。” “你是不是也想休了我?”紫妙棠忽然说道,“就像爹爹休了母亲那样?” “你都知道了?”卫轻奂问道。 “我母亲不在了,爹爹肯定放弃了我,你想休了我就更加没有忌惮了,对不对?”紫妙棠死死地盯着卫轻奂的眼睛,“然后再把你的方姑娘迎回府,多么完美的计划,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卫轻奂已经不想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平静的说道。 “你不用忙着矢口否认,我知道你心里是这样想的。”紫妙棠道。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卫轻奂说着,打开了门,然后叹了口气,对紫妙棠道,“你先回去吧。” 紫妙棠暗暗攥着拳头,盯着卫轻奂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是要将他吃掉似的,然后收回目光,走了出去。 她走后,卫轻奂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到底该不该去和阿攸解释?她到底有没有生气?要是人家根本拿这件事不当一回事,自己却眼巴巴的去跟人家解释,不是显得很莫名其妙,而且没有面子吗?” 方攸走到家门口的拐角处,便看见一个熟悉的婢女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像是从她家里出来似的走了,她便觉得事情事情似乎不妙,于是急忙跑回了家中。 方攸前脚刚踏进家里,就听见了季绘和薛倓的声音。 “你们都骗我,你,阿攸姐姐和爹爹都骗我!”季绘在屋里吵嚷着。薛倓拉着她,“阿绘,你先听我说……” “我要去找爹爹!”季绘奋力挣脱着。薛倓怕自己抓疼了她,于是不忍用力,季绘便冲出了屋外,正好撞在了刚准备进屋的方攸身上。 方攸一把抓住了她,然后问薛倓道,“她都知道了?” 薛倓一脸担忧的点了点头,“有个姑娘刚刚来过,她……” 薛倓话未说完,方攸这才想起来那个女婢像是紫妙棠跟前的人,而紫妙棠刚才定是在门外偷听到了她和卫轻奂的对话,这才使人来故意让季绘知道了这件事。 “阿绘,你先别着急,我们有办法救师父出来!”方攸一边拉着季绘一边说道。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什么事也不告诉我,现在又来哄我!”季绘仍旧挣扎着要去找季修,“我只是想简简单单的爹爹阿娘生活在一起就好,为什么你们要骗我……”季绘说着坐在了地上,呜咽起来,“我想每天早上起床就看见阿娘的笑脸,想爹爹每天督促我读书习武,想空闲了就来找阿倓和阿攸姐姐玩儿……” “阿绘……”方攸眼中满是不忍的看着季绘,“阿绘……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把师父救出来的,相信我。” 季绘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方攸,“阿攸姐姐,这次你一定不要骗我,好吗?” 方攸看着她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一定不会。” “阿攸姐姐,”薛倓也蹲下来问道,“真的有办法救师父出来吗?” 方攸点了点头,就算是让她豁出性命,她也要救师父出来! 第六十章 嫁祸不成反被警告 - 女侍卫 - 樵苏 “卫大人真是这么说的?他也没什么办法吗?”萧弃白看着方攸,眼神有些失落地问道。 “我想他应该也是很为难吧。”方攸说道,然后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道,“师兄,听说你升了净世院的总督,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萧弃白目光闪躲着,“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你。” 萧弃白的话,让方攸觉得自己像是忽然离他很远似的,“什么叫没必要,师兄?你……” “阿攸,不是……”萧弃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来不觉得当上净世院总督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我甚至因为这件事不敢面对你和师父……你能明白吗,阿攸?” “我知道了,”方攸听到萧弃白的话,又是生气又是不忍心。气得是他为什么不将这些事情告诉他们,一直在一个人承受着;不忍的是他这些日子一定过得十分艰难。方攸又不由得偷看了一眼萧弃白被遮住的眼睛,接着开口道,“师兄,我知道了。” 萧弃白看着她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我最怕的就是你们不理解我。”然后说道,“还有就是关于师父这件事,我为了取得张清圆的信任才……失去这只眼睛,现在再利用这个位子去救师父,那么以前的一切就……” “就都前功尽弃了。”方攸接着道,“师兄,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苦衷和一些无可奈何之事,所以我和阿绘他们都不会怪你的。” 萧弃白苦笑了一下,道,“明日你带着阿倓和阿绘去见师父吧,我就不去了。” 方攸点了点头,与其费尽心思去给师父解释,还让师父误会,或许不见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 “阿蓉,找人把信送进宫了吗?”紫妙棠在茶馆二楼对身后的阿蓉小声说道,“确定七皇子今天会来赴约吗?” “夫人放心吧,信里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事关季修和他的徒弟方攸,七皇子一定会来的。”那阿蓉信心十足的说道。 “可是……”紫妙棠仍有些犹豫,“我们找七皇子能行吗?” “夫人,您忘了吗?当时带人抓季修他们的就是咱们二爷和七皇子,还有……老爷。如今咱们在这三人里能找的也就只有七皇子了。再说这事件邀功的事儿,七皇子肯定回去肯定会详查……” “嘘……” 阿蓉话未说完,就被紫妙棠打断了,“那是七皇子吗?” 两人说话间,只见楼下一个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男子进了来。 不一会儿,常谡就在店小二点头哈腰的指引下到了楼上。 店小二走后,紫妙棠和阿蓉连忙跪在地上向常谡请安。常谡看见二人,眉头一皱,冷言道,“起来吧。”然后便坐了下来,问道,“就是你们给找人给我送的信?” “是。”紫妙棠站起身,不敢坐着,毕恭毕敬地答道。 “坐。”常谡瞧了紫妙棠一眼,随口说道。紫妙棠这才敢坐下来。 “你们说季修还有同党在外?”常谡问道。 “是。”紫妙棠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常谡,不知为何,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胆怯。 “可知道是谁?”常谡又接着问道。 “是季修的徒弟,叫方攸。”提到方攸紫妙棠这才抬头看了悄悄看了一眼常谡。 只见常谡听闻,眯起眼,略带玩味的一笑,“方攸?” “正是,殿下您……认识她?”紫妙棠听常谡的语气好像是认识她似的。后才想起当时在太后寿宴上他们已经见过了。然后又想到七皇子可能还不知道方攸是季修的徒弟吧,于是又接着道,“殿下您还不知道这方攸是季修的徒弟吧?据说他们师徒二人关系十分不错……您说,师父造反,徒弟能不知道吗?又或者这个方攸在暗中帮助季修也说不定呢?您将这个方攸抓了回去,等查出些什么来,岂不是又立一功?” 常谡听她说完这些话,将刚刚拿起的茶杯忽然往桌上摔。紫妙棠和阿蓉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卫轻奂的夫人是吧?”常谡盯着紫妙棠,半晌才开口,“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我的事了?” “殿下恕罪,原是奴婢说错了话,”紫妙棠吓得声音都有些抖,“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息怒。” “你找我来,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常谡冷笑一声道,“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啊,竟算到我头上来了!” 紫妙棠听闻,吓得连说了三个奴婢不敢。常谡又接着道,话中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你如今已经和卫轻奂成了亲,还不肯放过她么?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等妒妇……” 常谡的话,让紫妙棠感到有些奇怪,七皇子怎么知道方攸和卫哥哥之间的事情?而且为什么还帮着方攸说话?于是她便斗胆说道,“我说的话都是事实,殿下怎么反而帮着季修的徒弟说话?” 紫妙棠说完,常谡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了,“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言毕,眼中冷冽如冬。 “殿下,夫人只是一时太过着急,这才说错了话,还请殿下恕罪!”阿蓉说着连忙拉着紫妙棠跪了下来。 常谡再没有看她们一眼,便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到门口时,并未转身,然后对她们说道,“别让我再听见你四处煽风点火,长舌多嘴,不然,有你的好果子。”说完便急匆匆下了楼。 紫妙棠见常谡走了,拿起桌山的茶杯使劲儿就摔到了地上,“方攸这个贱人!” “夫人息怒!”阿蓉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然后低着头说道,“这个办法不行,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夫人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就气坏了身子啊。” 紫妙棠死死盯着地上碎了的茶杯,道,“这个方攸和七皇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七皇子会如此维护她?” “这个……奴婢也不知。”阿蓉答道,“想必他们之前见过面?” “绝不只是见过面这么简单。”紫妙棠时说道。 阿蓉听闻眼珠子一转,紧接着便说道,“既是这样的话……我还有一计。” “什么?”紫妙棠听闻连忙将阿蓉搀起,问道。 “既然七皇子对这个方攸有意思,我们不如就帮帮他们。”阿蓉笑着说道。 “帮他们?帮他们什么?怎么帮?”紫妙棠有些不解的问道。 “只要让二爷知道方攸和七皇子两人之间有问题的话,那么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是吗?”阿蓉复又给紫妙棠解释道。 紫妙棠听闻点着头笑了,然后戳了戳阿蓉的额头,一脸满足,“你真是鬼主意多。” “为了夫人的幸福,阿蓉什么都愿意做!”阿蓉一脸誓忠紫妙棠的表情。 紫妙棠忽然有些感怀地看着阿蓉,似哭又未哭,“现在也只有你会这么对我了。” 还未到亥时的时候,方攸已经领着季绘和薛倓在大理寺附近等着卫轻奂了。萧弃白担心他们的安全,也躲在暗处盯着三人。 亥时刚过,只见卫轻奂便只身一人前来了。方攸他们三个一见卫轻奂便凑上前去。 “嘘,小声点,跟我来。”卫轻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领着三人从小门进了大理寺。 萧弃白没有跟着进去,打算偷偷在外面为几人望风。 卫轻奂带着三人进来了一个房间,说道,“那个箱子里有几个衙役的衣裳,你们快换上。”方攸他们听了便去箱子跟前找衣服。 卫轻奂又说道,“薛倓,你出来换。” 薛倓看了一眼方攸和季绘才反应过来卫轻奂说这句话的用意,于是便跟着他在屋外换上了衙役的衣服。 屋里的季绘和方攸也很快换好了衣服。三人便假装大理寺的衙役跟在卫轻奂后面去了天牢。 这是方攸第二次来天牢,她看着卫轻奂在前面的背影,上次还是因为齐律的案子来,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卫轻奂,不,是第二次。 “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牢房前,几个精挑细选的衙役看见卫轻奂忙行礼问道。 “我自有皇上安排的事情要办,你们先下去,我有些重要的话要问季修。”卫轻奂居高临上的看着那几个衙役说道。 “是,大人。”那几人听闻是皇上交代的事,也不敢再多言,连忙应承着退了下去。 等那几人衙役走了之后,卫轻奂才对身后的三人指了指季修被关押的那间牢房,“他在那里,你们快去,时间不多。” 几人感激的看了一眼卫轻奂便小跑了过去。 只见季修正躺在草垛里,闭着眼,身上被打的连衣服都撕裂了好多处。 “爹爹……”季绘本来是想开口责怪季修,但是看见他的样子,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捂着嘴流眼泪。 “师父……”还是薛倓先开了口。 季修这才微微睁开眼,便看见方攸,季绘和薛倓一身衙役打扮站在牢房前。他猛地起身,后又转过身子,吸了两下鼻子,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六十一章 重情义生死于度外 - 女侍卫 - 樵苏 “爹爹……”季绘这才将声音放大了一些,叫出了口。 季修听见女儿的声音,忍不住转过身来,走到他们跟前,看着几人,神情复杂,半晌说不出话。 季绘伸出手,摸了摸父亲肩上的伤口,“爹爹,疼吗?” 平时从未哭过的季修突然就红了眼眶,他摇了摇头,说道,“绘儿,是爹爹不好,爹爹骗了你。以后你要好好的跟着阿攸和阿倓他们,不要惹事,爹爹……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师父。”方攸在一旁小声开口道,“过几日我们便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和阿绘还有机会团聚。” “是啊,师父,你放心,我们都不会眼看着你被杀头的。”薛倓也在一旁说道。 季修听到方攸的话,皱起了眉头,“你们……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的事情不想让你们参与进来,不想连累你们。你们怎么买总是不听我的话?唉!” “师父!”方攸道,“这件事可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季修仍旧摇了摇头,“傻孩子,你们的心意我知道……” “这不是心意的事情,你是我们的师父,我们怎么能任你坐在牢房里而无动于衷?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这样。”薛倓在一旁说道。 “爹爹,既然还有希望,你为什么要放弃?你难道不想跟我跟阿娘在一起过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生活吗?”季绘哭着质问季修。 季修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绘儿,还有件事到时候你要去办,是关于你阿娘的。” “阿娘现在在哪里?”季绘连忙问道,在她去找方攸他们之前爹爹就曾说过他把阿娘交给了一个朋友,让他们暂时先照顾阿娘。 “绘儿,你还记得钟梵山脚下有个每日都来山上砍柴的老伯吗?”季修说道,“那次我们从一头熊手中救下了他的小儿子,他便请我们去他家吃了饭。你还说那个老伯家的饭很好吃,还记得吗?” 季绘回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记得!” “你阿娘就在那里。”季修想到妻子至今仍是安全的,便轻轻笑了一下,“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之后,你便去将你阿娘接到身边来。还有,万万不可让人知道了你们的身份!” “爹爹你是个大骗子,没有你,我和阿娘该怎么过?”季绘说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我离不开你,阿娘也离不开你……” “绘儿……”季修眼中满是不忍和不舍,正想再说什么,卫轻奂忽然走了过来。他的眼中有一丝丝激动,“有办法了,只是有些冒险!” “什么?”方攸问道。 “救出季大人的办法。”卫轻奂道。 “真的吗?”季绘在一旁十分惊喜的问道。 “到时候先让季大人假装在牢中自杀,之后我趁夜找个和季大人身形差不多的死囚尸体,将他替换成季大人,然后再将季大人偷偷带出大理寺……”卫轻奂滔滔不绝的为众人详细说着救出季修的计划。 “等等。”季修忽然插话道,“卫大人和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一来这件事风险太大,我不能让你们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救我出去;二来早些年我害的你余师弟失去了一只胳膊,如今我不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做这件事,更是为了偿还对余师弟的歉意。如今我又怎么能再自己逃走,而背弃他呢?” “师父……”薛倓抓着牢房的铁栏杆显得有些情绪激动。 方攸也在一旁皱着眉,她听见了师父做的选择,再看见他立在那里,好像师父比平日高大了许多。没错,每个人面对自己的人生都有选择是生还是活的权利……她将手搭在薛倓的胳膊上,“阿倓……” 薛倓这才渐渐松开了紧紧抓着铁栏的手。 “爹爹,那你考虑过我和阿娘吗?”季绘抽泣着问道。季修眼中出现了愧疚之色,“绘儿,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理解爹爹了。” “我不理解,我永远不理解!”季绘哭着说道。 方攸看着季绘难过的样子,又看了看季修为难的样子,终于在季绘耳边说了句什么之后,季绘便不再喊,只是眼泪流的更多了。季绘看了看季修,忽然伸出手和他隔着铁栏拥抱了好久…… 季修松开怀里的女儿,转身朝牢房里面走去,阴影遮住了他的整个身躯。他也不再说话,而是背着朝众人挥了挥手。 “走吧。”卫轻奂终是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 其他人虽然不舍,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卫轻奂出了牢房。 “今日多谢大人了。”三个人重新换好衣服后十分感谢的对卫轻奂说道。 “没事,只是……季大人不愿意丢下朋友而独活,我也实在抱歉不能救他出来了。”卫轻奂看起来亦是十分惋惜的样子,说他是朝廷命官吧,他的思想里好像并没有多么的想要忠于君王;但是若让他当一个普通老百姓,他似乎又有些不太甘心。所以他在方攸来找过他之后便开始考虑怎么救季修出来了,但是现在季修并不愿这样,他即使再觉得可惜也是没办法的事。 “该是我们谢谢大人才对,没有大人的帮忙,我们连师父的面也见不上。”薛倓说道。 “大人更不必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方攸接着说道。 季绘站在他们俩身后呆呆地看向大理寺天牢的方位,难道真的想阿攸姐姐刚刚说的一样,若执意救出爹爹,阿娘也会受到牵连吗?她不忍阿娘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又不想失去爹爹,她到底该怎么办? “阿攸……”卫轻奂叫住了和他告辞完刚准备走的方攸。 方攸停住了步子,“还有什么事吗,大人?” “我想跟你说……”卫轻奂有些支支吾吾的。 薛倓见此情景便先拉着季绘回了家。 “我想说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 “昨天哪件事?” “就是……”卫轻奂忽然不知怎么说了,自己该不该提醒她呢?她现在不记得是哪件事是不是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件事,那自己现在多此一问倒显得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方攸猜到卫轻奂是想要的跟她解释什么的,所以她原是故意这么一说,想等着卫轻奂说出来,却没想到卫轻奂却说了这句话,“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抬腿便要走。 “等等……”卫轻奂叫住她,“我送送你吧,太晚了。” “不必了,紫夫人该在家等你等着急了。”方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轻奂听了却心下一喜,看来她究竟还是在乎自己的,于小跑着跟上方攸,“还是送送你吧,这样我才放心。” 方攸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这样不对,但一见到卫轻奂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天气快要入冬了,月亮也显得愈发的清冷,卫轻奂看着依旧穿着单薄的方攸,一路上都想要提醒她本就体寒要多穿些衣服,因此想了好久该怎么说,“阿攸,天冷了,你多……”却不想已经到了方攸家门口。 “大人,我到了,多谢你了,快回去休息吧。”方攸朝卫轻奂说完便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穿点。”卫轻奂呆呆地望着门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花姐姐,我来看你啦。”常识玉人还未到声先到。 花婕妤听见常识玉的声音,连忙从美人榻上起身,然后笑着拉起常识玉的手,“公主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我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瞧花姐姐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嘛?”常识玉朝她调皮一笑。 “你啊,总是这么能言善辩的。”花婕妤笑了,拉着常识玉坐了下来。 常识玉指着宫女手里捧着的托盘上的盒子,朝花婕妤狡黠一笑,问道,“姐姐猜猜那是什么?” 花婕妤端详了那盒子一会儿,说道,“可是什么好东西?” 常识玉得意一笑,“送给花姐姐的,当然是好东西了。”言毕,顿了顿,故作神秘的一字一顿说道,“那是一颗南海鲛珠。” 花婕妤听闻眼中忽然一亮,她小时候懂事起便对珍珠有着十分浓厚的收藏兴趣,如今听常识玉说这是一颗南海鲛珠,便顿时兴奋的不行,“快拿来让我看看!” 常识玉忙让宫女将那珍珠呈到花婕妤面前,“姐姐您瞧瞧,这可真是颗好珠子。” 只见花婕妤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将那颗珍珠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半天。 “姐姐,我说的可是?”常识玉小声问道。 花婕妤嘴角渐渐翘起,目不转睛的盯着珠子点了点头,“好,非常好。”言毕,又十分小心的将珍珠放回了盒子,盖上盒盖之后,对常识玉一笑,“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常识玉知道她是看上了这颗珠子,于是便也不再遮遮掩掩,说道,“这件事不仅对我有好处,对花姐姐你和你们家都是有好处的。” 花婕妤一听有些疑惑和好奇,忙问道,“什么事?需要我做什么?” 第六十二章 愚太子遭戏弄禁足 - 女侍卫 - 樵苏 常识玉附在花婕妤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只见花婕妤的神情又好奇变成了惊吓,“什么?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姐姐,你放心吧,一切我已经安排妥当,就等你来演这出戏了。”常识玉拍了拍花婕妤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看花婕妤似乎还有些犹豫,于是又说道,“姐姐如今是父皇跟前的红人,我又是他最得宠的女儿,所以父皇绝不会轻易迁怒我们的。再说了父皇肯定也不会愿意这件事宣扬出去,你说对吧,姐姐?” 花婕妤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能保证不出问题吗?” “当然,我怎么会拿姐的邢敏来开玩笑!”常识玉十分坚决地说道,“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七皇子一派的人就都会受益,姐姐想想你们花家从此可就……” 花婕妤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复又拉起常识玉的手,笑的意味深长,“我是为了自己的家族,那殿下你又是为了谁呢?” 常识玉假装不懂她的意思,“我当然是为了自己啊。七哥哥对我总比太子哥哥对我要好吧?所以我帮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着想。”花婕妤听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太子哥哥,你许久没来看我了,今日要不是我碰见你,你还不知什么时候再来看看我呢。”常识玉早就在太子经过的地方等着了,看见太子过来,便上前拉着他的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 太子常询素来知道常识玉粘人的功夫,正好他这会儿也不忙,去她那里坐坐也无妨,于是便答道,“五妹妹,你平时可是和老七关系最好,经常看你和他一处。怎么今日反而想起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太子哥哥了?” “太子哥哥说话可真是无情,我可是去找过你好多次了,可你总不在,现在又怨我。”常识玉将嘴一撅,她撒娇的可爱模样和平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还是我的不对了?”常询笑着说道,“那我今日便去你那里坐坐,陪你说说话,可好?” “太好啦,我那里有新进贡的金盘露,正好给你尝尝!”常识玉十分开心的样子。 到了常识玉宫中,她马上命人端上来了两壶酒和一些精致小菜,“太子哥哥来,先喝一杯这个新进贡的酒,味道当真是不错。”常识玉说着为常询斟了一杯酒。常询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过杯子。 “怎么?太子哥哥怕我给你下毒不成?”常识玉半开玩笑的说道。 常询也笑了,一接过常识玉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回味了一下,说道,“今年的酒比往年的还要醇美些。” “那就再多喝几杯?”常识玉举着酒壶问道,这个太子哥哥看上去一脸狡诈的样子,但其实心思还不及七哥哥的千分之一。这也难怪张清圆会将他送上太子的位子。将来他若真的当了皇帝,只怕比别人好控制许多。 几轮过后,只见常询已有昏昏欲睡的架势,于是摇了摇头,想清醒一些,“怎么今日酒量这么差了。” 常识玉勾起嘴角,将手中的酒杯慢慢放在了桌子上,嘴里默数着,“一,二,三……” 只见常询便应声趴在了桌子上。常识玉推了推他,他睁开眼哼了两声,复又趴了下去。 这时,门外太监来报,说花婕妤来了。常识玉便赶忙让人将花婕妤请了进来。花婕妤进屋之后,常识玉便起身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这可是太子殿下?”花婕妤看着趴在桌上的人问道。 “正是呢,才刚太子哥哥来找我,说同我喝两杯。”常识玉说着,拿起酒壶摇了摇,“喏,这还没喝多少呢,他就先醉了。”言毕,又急忙起身,“花姐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你先略在这里坐一坐,我……”说着指了指肚子,“马上便回来啊。”常识玉临走前朝花婕妤眨了眨眼睛。花婕妤掏出袖中的手帕擦了擦鼻子,算是回应了她,“那我在这里等着殿下。” 常识玉便出了门。等她回来的时候,却看见花婕妤衣衫有些破损的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脸惊恐的样子。 “花姐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常识玉急忙跑上前去询问。 花婕妤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指着屋里,然后然一只手捂着自己被人撕破的衣裳,流着泪看着常识玉。 常识玉也装作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一脸惊恐,转身对冬禾说道,“此时重大,快悄悄去请父皇过来,千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可不能宣扬出去!” 冬禾听了吓得连忙跑了出去请皇上了。 梁帝一来,便看到花婕妤披着常识玉的衣裳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常识玉搀着花婕妤也跪在她旁边。 “父皇,这件事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让太子哥哥喝那么多酒。”常识玉一见皇上,便立刻跪到在了他跟前,磕着头,一脸惊吓和悔恨的说着。 梁帝这下才明白了是何事,正巧这时常询酒醒,摇摇晃晃地就从常识玉屋里走了出来。 梁帝看了太子一眼,再看了看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花婕妤,顿时怒火中烧。但这件事一个是自己亲立为太子的儿子干的,他的面子着实是挂不住,这时,常识玉开口替他解了围,“父皇,不如先让花姐姐在我这里换身衣裳,然后为太子哥哥醒醒酒,父皇再做定夺怎么样?” 梁帝听闻,也只能先这样了,“按公主说的办。”言毕,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之事,若有人传出去一个字,小心脑袋!”说完便进了常识玉的屋里,等着那二人。 不一会儿,只见常询先捂着头慌慌张张的进来,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在醉酒对花婕妤做了什么不轨之事,“父皇息怒,儿臣该死!儿臣是酒后没了意识,一时犯了糊涂!求父皇赎罪!” 梁帝气得胡子都在抖,他伸手指着常询,“看来我真是纵容的你无法无天了!” 说完好像还不解气,于是起身快步走到常询跟前,一只手抓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常询的脸上。 被打了一巴掌的常询一声也不敢吭,仍然规规矩矩的趴在了地上,嘴里不住的说着,“父皇息怒……” 常识玉也在一旁劝着,“父皇莫要气坏了身子,太子哥哥那时是不小心喝醉了……这都怪我,该劝着他少喝些的……” 盛怒下的梁帝一把推开了在一旁替常询求情的常识玉,“你还有脸来替他说这些话!” 这时,花婕妤也进了来。 梁帝刚才看到花婕妤本是十分生气,甚至有些厌恶的,但此时花婕妤打扮一新,且她是真的标志好看,又泪光点点地跪在了地上,他的气这才消了一大半。 梁帝此时正想伸出手将花婕妤扶起来,但碍于面子还是忍住了,只听他说道,“今日之事,着实有损皇家颜面,”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花婕妤,忍着怜爱的语气说道,“你先起来,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另扣三个月的月例。” 花婕妤梨花带雨的写了隆恩便退了下去。 “至于你,”梁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常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有何脸面再做这太子?” 梁帝声音虽然不大,但常询却被吓得浑身僵住了。只听梁帝接着说道,“你先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府里!”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常询,拂袖走了。 “父皇慢走……”常识玉跪在地上,勾起嘴角看了常询一眼。 这边方攸的家中却是异常的宁静,四个人各自坐在各自的房间里。还有几日季修就要被斩首了。 方攸在考虑既然师父不愿留下余师伯自己一个人逃狱,不如他们索性连余师伯一起给救了吧。可是若是能救得了余师伯,那日卫轻奂肯定会将救季修的那个办法放在余师伯身上试试的。看来还是不行,让卫轻奂救师父出来本身就很冒险了,现在再加上余师伯,恐怕人救不出来,连他们也会被搭进去。 这时忽然有人敲门,方攸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薛倓,只见他眼圈下一片乌青,看来这几日也是操心这件事没有睡好。 “阿攸姐姐,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薛倓说道,“我们干脆连余师伯一起救下来吧,这样师父肯定不会再固执赴死了。” “我刚刚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方攸面露苦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办法。” “师兄呢?师兄就什么也不管吗?连师父的生死他现在都无动于衷吗?”薛倓现道。 “师兄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这件事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方攸说道。 “阿攸姐姐,你不用替师兄辩解了,我知道他现在只顾着在张清圆跟前卖力,哪里还管得了我们的事?”薛倓有些生气道。 方攸怕他对萧弃白的误会加深,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去找过师兄,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她叹了口气,“阿倓,师兄他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愿救师父,那我自己去,就算搭上性命,我也要做这件事!”薛倓气得甩袖走了。 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方攸着急地看了看薛倓回屋的背影,然后去开了门。萧弃白正站在门外。 第六十三章 只言片语再陷噩梦 - 女侍卫 - 樵苏 “师兄你来的正好,”方攸一看见萧弃白便说道,“阿倓这会儿……正生你的气,说要自己去救师父出来呢。” 萧弃白像是猜到了他们会这样似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意气用事,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 “师兄可是有什么办法吗?”方攸面露惊喜地急忙问道。 萧弃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有办法就不用来劝你们了。” “阿倓。”萧弃白一边敲着门一边叫着薛倓。其实即使方攸不告诉他薛倓对他误会这么深,他也是能猜到的,所以怕薛倓做傻事,这才来看看他。 过了一会儿,薛倓才把门打开。打开门后,他并没有看萧弃白,而是转过身赌气坐在了桌边。 萧弃白也不恼,笑了一下,从身后拿出一小坛子酒,在薛倓跟前晃了晃,“阿倓,我们好久没有好好的喝两杯了。” 薛倓看了一眼萧弃白,并瞧见了方攸也在,这才有些服了软,虽没有言语,但是将桌上的酒杯正着放在了萧弃白面前。 萧弃白便拿掉酒坛上的盖子,倒了三杯酒,自己先举起来,对二人道,“来。” 方攸也跟着拿起了酒杯,举在空中,“阿倓……” 薛倓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二人一样拿起了酒杯。 一声清脆的碰杯的声音,烈酒便下了肚。 这时,季绘听见几人说话的声音,也过来了,站在门口,“萧师兄。” “阿绘……”萧弃白回头,正看到季绘不知是什么表情的面容,她可能也在怪他,但可能想着以前的情分还是叫了他一句师兄。萧弃白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对季绘说道,也像是在对薛倓说,“我知道你们都在怨恨我,我也不想辩解,关于这件事,是我有愧于师父,有愧于你们……” “师兄,”方攸道,“不是你的错……” 萧弃白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师父出了事,我这个做徒弟的应当不惜一切去帮他,但是我没有,我不配做师父的徒弟,也不配做你们的师兄。” 方攸听萧弃白的话好像有些乖乖的,怎么他不是来劝薛倓的吗? “你们从此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人。”萧弃白说着拿起了另一个酒杯,斟满酒后,递给了季绘,“来,阿绘,喝了这杯酒,我们从此便再没有任何关系。”言毕,看了看方攸和薛倓,“你看,阿攸和阿倓都已经喝了。” 方攸和薛倓不知他这杯酒竟是这个意思,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季绘却很平静的喝下了酒。 “阿绘……”薛倓脱口而出叫道。 萧弃白接过季绘的空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阿倓。”他又转身对薛倓说道,“师父的事,已经山穷水尽了,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莫要辜负了师父的苦心,我想他就算是死也不愿连累我们。” “谁跟你是我们?”薛倓冷笑道。 “阿倓!”方攸有些责备的拉了一下薛倓的衣袖,“你怎么能这么对师兄说话!” “他刚才说的,喝了那杯酒我们便再无关系。”薛倓咬着牙说道。 “阿倓……”这时,季绘缓缓开口,“萧师兄说的是事实,我们没办法救爹爹,现在唯有保护好自己方才能不辜负他对我们的心。” “阿绘你……”薛倓有些不相信这是从季绘口中说出来的话。 “这些天我想了好多,直到我想到阿娘,我才理解了爹爹的心情,”季绘道,“为了我们爱的人,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萧弃白听到了季绘的话嘴角出现了温和的笑意,“你们能明白,总算没有辜负师父的苦心。”然后像是十分轻松似的出了口气,“我也要走了,你们……保重!” “萧师兄!”季绘叫住了萧弃白,“就算我刚才喝了那杯酒,我们都永远不会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说着忍不住留下了泪,她心里还是相信萧弃白的。 “师兄,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能不清楚你的为人吗?你若是因为怕我们误会大可不必这样,阿倓他也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方攸道。 “师兄,你这样算什么!”薛倓也在一旁干着急,但又不知说什么才能劝住萧弃白。 萧弃白停顿了一下,头也没有回,一句话也没说,就出了门。他握紧了拳,对不起,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必须这样做。 清早,常识玉正在屋里梳妆,便听见有人来报,说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来有事求见。常识玉目光一沉,将身后的宫女刚插在她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让他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门外的太监应了一声,便去请那位‘掌事太监’进来了。屋里的其他宫女也乖乖退了出去。 那‘掌事太监’进了屋子也没有给常识玉下跪,而是兀自坐在了桌边。 “有事给我写信便可。”常识玉说着看了那掌事太监一眼,拿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张大人,你也太大胆了些。” 张清圆还未说话,先走到常识玉跟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我哪里有公主殿下大胆?连太子都敢捉弄!”他的最后一句话不是生气,而像是在质问常识玉。 常识玉眼皮跳了一下,说道,“那件事我确实有责任,我本该劝着太子哥哥少喝点酒的……” “事到如今就不用在我面前拐弯抹角了吧?”张清圆道。 常识玉吸了一口气,眼珠一转,说道,“我……只是那日不小心听见太子似乎对你异心,但是一时没来得及将此事告诉你,这才私自设了这个局……” 张清圆忽然笑了,然后眯起眼,“你这话去骗骗那些蠢人还行,”接着他顿了一下,便十分直白地说道,“我知道你心仪常谡,这件事只是为了帮他,你像让他当太子对不对?” “你……你胡说什么?”常识玉看起来十分拘谨和不安,“她是我的哥哥,我怎么会心仪于他。” 张清圆笑的更厉害了,仿佛常识玉说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他是你哥哥?你自己到底是谁,你忘了吗?” 常识玉没有言语,她额上青筋暴起,狠狠咬着牙。 张清圆停下了大笑,他将嘴贴近常识玉的耳朵,“你常识玉永远都是我的女儿,永远都别想摆脱这个事实……” 常识玉的指甲紧紧嵌进了肉里,她恨不得张清圆现在,立刻就死在她的面前。 张清圆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似的,他接着道,“啊,我知道了,你定是因为上次在华仪宫的事怪我……” “不要提那件事!”常识玉忽然大声吼道,她一把推开了张清圆,跑到角落里蹲了起来,浑身发着抖。 张清圆整了整衣衫,冷眼看着她,“放心吧,上次我只是喝多了而已。酒醒了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堪。” “滚!”常识玉仍在忍不住的发抖,双手紧紧抓着胳膊,声音有些颤。 “重要的事情还没说,我怎么能这么就走了?”张清圆走近了两步,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我警告你,现在你,你的母亲和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们三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是不顾你和你母亲的安危,可别怪我到时候撕破脸!”说完这些话,张清圆便挥袖走了。 常识玉眼睛瞪着地面毯子上的一个小到不易察觉的一个污迹,大声喊道,“冬禾!冬禾……” “张大人,你来的正好,这几日不知为何,皇上气大得很,您快去劝劝。”皇上身边的太监看见张清圆来了,急忙迎上前去,一脸担忧的说道。 张清圆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只见梁帝正将一个奏折摔在了地上,然后躺在了椅子上,在门外似乎都听得到他缓而粗苯的呼吸声。 “臣参见皇上。”张清圆跪在地上。 梁帝见到是张清圆进来,这才缓慢坐起了身,对张清圆抬了抬头,说道,“张爱卿,平身吧。” “是。”张清圆起了身,拍了拍手,便有一个小太监双手捧着托盘进了来。 “皇上,这是这是臣用新生婴儿的血最新炼制的,效果绝对比上次的还好。”张清圆从托盘中拿过装着‘仙丹’的盒子,捧到了皇上面前。 “朕近日越发的感觉乏力,力不从心……”梁帝挥了挥手,身后的太监便急忙从张清圆手中将‘仙丹’接了过来。 “再加上这个不争气的太子……”梁帝说着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这些年来一点作为也没有!” 张清圆知道皇上心中是因为常识玉设计的那出戏而生太子的气,没有作为只是皇上找的借口而已,看来皇上似乎真的有了想要废了太子的念头了。不过说起来这个太子也确实是不争气,他去找他的时候,他竟真的以为自己是喝醉了而对花婕妤做了什么不轨之事。但这样的人却是他张清圆捧上皇位后最容易操控的不二人选,所以他一定是要继续在皇上面前说这个太子的好话,保住他的位子的。 “皇上,太子其实在私下做了不少事情,我前几日暗中在民间私游了几日,竟发现民间的许多老百姓都对太子十分的敬重,都说是皇上对太子教育的好,皇上可知道是为什么吗?”张清圆道。 “为何?”梁帝问。 “因为太子私下在民间为百姓办了许多可靠的实事。”张清圆道,“皇上,您想想,太子这种不争不抢,真正为天下百姓劳心的性格,我看实在是难能可贵。” 第六十四章 心痛丧父一夜长大 - 女侍卫 - 樵苏 梁帝沉思了片刻,然后看着张清圆,说道,“这么说我若是想废了太子就是和百姓作对了?” 张清圆立刻跪在了地上,“臣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废立太子乃是关乎江山社稷之大事,还请皇上三思啊。” “常谡前些日子平定了叛乱,功不可没。”梁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张清圆便知道皇上大概是有意要废了常询,而改立常谡为太子了。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常识玉,想不到她看起来看起来年纪虽小,行事却如此老练细心,专挑得在常谡立功之时让常询出错。但是她却失算了一件事,还有他在,常询是绝不可能被废的。 “七皇子这件事办的确实可靠。”张清圆先夸了常谡一句,之后又接着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七皇子能调得动兵部的军队,这……” 梁帝听闻沉下目光思索了起来。 张清圆接着说道,“况且抛去这件事不说,太子至少早些年曾去边疆带兵历练过几个月,这点七皇子怕是及不上太子了。” 梁帝听闻点了点头,张清圆说的的确是事实。但他忽然又站起身,说道,“太子除了在边疆混了几年还能再做什么?我心中已有主意,这件事先不要再议了。” 张清圆听闻知道梁帝还是打算废了太子,改立常谡,于是打着胆子再次说道,“皇上,臣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梁帝坐在了桌边,看着张清圆,过了一会儿,说道,“讲。” “臣近日听闻,我国北边的胥黎族常常南下骚扰我国的臣民,且这些年胥黎族早已不像向我朝进贡。”张清圆说道,“皇上若想立七皇子为太子的话,不如让他去边疆将着胥黎族逼退远离我国边界。七皇子若立了战功,这样再改立七皇子为太子,即使除了我,其他朝中大臣想必也会十分赞同。” 梁帝皱起了眉,胥黎族这件事这几日确实让他头疼,张清圆的建议也确实可行。况且大梁朝自从先祖开始,每个皇帝都是有过战功的。老七若是没有在战场上历练过,确实难以继承大统,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过几日在公主的寿宴上朕便安排这件事。” 张清圆跪在地上,低着头,答道,“皇上圣明。臣这里斗胆举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做监军,随七皇子一同前去。此人能文能武,十分有才干,正是臣的下属,萧弃白。” 梁帝听到萧弃白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让张清圆退了下去,道,“朕自会考虑,你先退下吧。” 生活总是有许多不遂人愿,想要的留不住,不想要的偏偏会来。季修被处斩了,萧弃白上下打点了一番,在晚上偷偷去接头人处将季修和余正风的尸首带了回来和方攸等人一起合力安葬了。 季绘在季修的坟前整整待了三天,就那么不说话,薛倓亦陪在一旁。方攸知道劝不住,于是每天只把饭菜给他们带来,但也只有薛倓会吃几口。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季绘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方攸和薛倓本以为季绘醒来会哭,说不定还会闹着要再去季修的坟前。谁知季绘醒来后竟异常的冷静,但因为许久没有进食,看起来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她对方攸和薛倓说,“阿攸姐姐,阿倓,我们去把娘亲接回来吧。” “等你好过来了我们立刻就去!”方攸说着,将桌上的粥和菜端到季绘的床边,示意她吃一些。 这次没有方攸和薛倓劝着吃,季绘也很快就吃光了,她擦了擦嘴,复又躺在了床上,转过身,说道,“阿攸姐姐,阿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们也先去休息吧。” 方攸和薛倓对望了一眼,两人对季绘平静的反应又是惊讶又是不安。 终于,方攸开口问道,“阿绘……你还好吧?心中有什么难过和不快就像以前一样说出来,我们都在呢?” 薛倓也点着头,“是啊,阿绘,你这个样子……我和阿攸姐姐都有些担心。” 季绘两手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薛倓忙上前扶住她。 “阿攸姐姐,阿倓,我知道你们看见我这样不哭不闹很惊讶,连我自己也有些惊讶。”季绘歇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当时我晕过去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感觉,心里十分害怕。但是我晕过去的那一刻想的居然不是爹爹,而是阿娘。那种和死亡很像的感觉到来的时候,我想的全都是阿娘怎么办……” 薛倓听着,握住了阿绘的手,虽然因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变得瘦了许多,但是却让她的手却比他想象中要有力量些。 季绘也紧紧握住了薛倓的手,回应了他。她看了他一眼,挤出了一个笑容。薛倓看到季绘的笑容,像是冬日里阴霾多日的天空,第二天起床竟出现了太阳。 “昏迷中,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爹爹跟我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季绘说,“他说他在那里很开心……让我和阿娘在这边也好好的活着,这样他在那边就安心了。” “阿绘,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薛倓说道,“这些日子,你什么也不吃,也不说话,我就怕你再这样下去出什么大事。” “你能这样想,师父泉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方攸说道,然后对薛倓说,“好了,我们走吧,她这几天还没有好好休息过,让她睡一会儿。你也是。” “嗯。”薛倓为季绘盖好被子后,便跟着方攸出了屋子。 “阿攸……”他们刚出来,施念就在倚在门外等着方攸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倓,你先回去休息吧。”方攸对薛倓说道。薛倓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怎么了?”方攸接着问道。 “三妹妹,我……”施念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 方攸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拉起她的手便准备往自己房间走,“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吗?走,去我房间说。呀,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她停了下来,然后打量着施念。这才发现她的脸颊也是不正常的粉色。这些日子,她只顾着忙师父的事,竟完全将施念给忘了。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也这么烫……你是不是受了风寒了?” 施念拿下方攸放在她额头的手,并抽出了方攸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三妹妹,你不要碰我……” “怎么了?”方攸不解道,“你是不是怕把风寒传染给了我?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不会那么轻易被你给传染的。” “不是这样……”施念摇着头,听得出她此时说话也有些轻飘飘的。 “那是哪样?你得了病,也不去瞧大夫,也不跟我们说,身上都烫成这个样子了……算了,先不说这个,走,我带你去医馆看看。”方攸说着复又拉起施念的手。 施念抽出手,往后退了几步,“我看你们这些日子已经够忙的了,再说,再说我这只是……小病……” “那也得去看呀,总不能拖着,走吧。”方攸还想拉施念的手,却被她给躲开了。 施念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反悔一样,不止说话声音飘忽着,眼神的飘飘浮浮的样子,“我知道了,我这便去找大夫瞧,你这些日子太劳累了,快去休息……我自己去就行了……我自己去。” “你这样子我哪能放心……” “你总是这样给别人操心,我只是感受风寒而已。你快去睡吧,啊。”施念说着努力稳着自己的身子,朝门口走去。 方攸看了看着施念往门口走的身影,还是不放心想陪她一起去,但施念却把她推开,关上了门,自己走了。 关上门之后的,头痛加上浑身发热的施念才支持不住顺着门框坐了下来。到底该怎么办?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阿攸?还是算了吧,阿攸已经够忙,够难过的了。她贴着墙,慢慢走去了常去的那家医馆,幸好阿攸他们这些日子都没有发现她在喝药,接下来的日子,还是继续瞒着他们吧。 翌日,季绘感觉好些了之后,他们便去了钟梵山脚那家老伯家里,准备去将师娘接回家。 “绘儿,绘儿……” 他们一进门,便看见似乎是那家老伯的儿媳正在为师娘喂饭。师娘一看见季绘,立马冲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季绘,嘴里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绘儿,绘儿,不要丢下阿娘了……不要丢下阿娘了……” “阿绘啊,你怎么突然间来了呀,吃饭了吗?”那儿媳放下手中的饭起身问道,“这二位是……” 季绘松开母亲,拉着她的手,然后对那儿媳说道,“他们都是我爹爹的徒弟。”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周老伯和周大哥怎么不在?” “哦,他们上山去狩猎了,”于大姐连忙答道,然后又一脸的不好意思,慌张的说道,“你看这实在有些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他们晌午又不回来吃饭,这……” “于大姐不用忙,我们是来接师娘的,这便准备走了。”方攸连忙说道。 “是啊,于姐姐,你不必准备什么。”季绘说道。 “对了,恩人这些日子可好?”于大姐问道。 季绘知道她问的是爹爹,于是微微一笑,答道,“他很好,就是近日有些劳累,在家……歇下了。这才让我们过来接阿娘回去。” “那就好,那就好。”于大姐道。 “于大姐,这些银子虽然不足以表达我们的谢意,但是还请您收下。”薛倓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银子,递到了那于大姐手里。 于大姐急忙又将银子还了回去,“这钱我不能收,给恩人帮忙是应该的,我再收了这钱,便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了,你们快快拿回去!” “于姐姐,你就收下吧。”季绘说着变将拿钱快速又塞到了于大姐手中,“这些日子,你们也担着风险,照顾阿娘实在是辛苦了。”说完,四人便不等于大姐推辞就出了门。 于大姐手里拿着银子,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真是好人呐。” 第六十五章 接母归施念露病容 - 女侍卫 - 樵苏 他们回去的路上,薛倓忍不住对季绘说道,“阿绘今日变得会说话儿了。” 方攸看了季绘一眼,接着薛倓的话说道,“阿绘一直都会说话,哪像你?” 薛倓笑了挠了挠头,道,“是是是,我才是不会说话的那个。” “阿攸姐姐,阿倓,你们俩又拿我打趣了。”季绘道。 “阿……倓……”这时一直拉着季绘的季夫人指着薛倓开了口,然后又指着方攸说道,“阿……攸……” “师娘,你还记得我?我是阿倓。”薛倓忙走到季夫人跟前,说道。 季夫人却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往季绘身后缩了一下。 “看来师娘还是有些害怕我们……”方攸叹了口气说道,“日后我们多和师娘说说话,多带她出去转转,应该会好些。” 季绘停下了步子,看着方攸和薛倓说道,“对不起,我们一家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绘儿不哭,等回家阿娘和爹爹带你去买糖人儿……”季夫人一看到女儿哭,便有些慌张的伸手擦去了她的眼泪,然后像是哄小孩儿似的说道。 听到母亲的话,季绘一怔,她忽然强忍着泪水笑了,“好。”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们说这些话?”薛倓一听季绘的话,急了,“你还在把我们当外人看。” “阿倓,”方攸拍了拍薛倓的肩膀,“你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替爹爹和阿娘谢谢你们。”季绘道。 薛倓没有再说话,他伸手擦去了季绘另一边脸上的泪珠子。四个人便一起回了家。 方攸一回家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好像前些日子也一直有这种味道,但她总是很忙,没有注意到,今天才格外明显的闻到了。她立刻就猜到了可能是施念在为自己煎药。这么说,她早几天就已经身体不舒服了? “阿绘,那就麻烦你和师娘先睡一间屋子了。”方攸对季绘说道。 “一点也不麻烦。”季绘道,“这样我照顾阿娘就更方便了。” “有事就随时唤我们。”薛倓说道,然后猛地用鼻子吸了吸,说,“谁在煎药吗?” 方攸点了点头,“是施念。你们先回房休息吧,我去看看她。” 三人走后,方攸便朝施念房间走去。 “为什么不在厨房煎药?”方攸便敲施念的房门边说道。 施念没有立刻打开门,她没想到方攸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于是在门里有些慌乱的说道,“我怕味道熏到你们,所以就在自己屋里煎了。” “你好些了吗?”方攸问道,“开开门,我瞧瞧你。” “我……我好多了。” “你开开门,我只是想瞧瞧你。”方攸愈发觉得施念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往常她有些什么小病都会跟她叫苦,怎么这次这么反常? “我……我怕传染给你,大夫说我这风寒是会传染给别人的。”施念仍旧没有开门。 “那好吧。”方攸说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一盒上好的胭脂膏子,觉得很适合你,就给你买了。既然你不愿给我开门,那我就把这盒胭脂膏子放你门口了啊,你记得出来拿。” “好……好。”施念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她听着方攸的脚步声走远了之后,才悄悄打开了门。门口果然放着一盒看起来十分精致的胭脂膏子。她慢慢将盒子捡了起来,这好像是三妹妹第一次送自己胭脂。 “让我瞧瞧!”就在施念低头看胭脂的时候,躲在一旁的方攸忽然跳了出来,“有什么不愿见人的,竟连我也不见了?”直到她看到施念一边脸上的些许红色疹子,她伸出手想摸一摸,却被施念一挥手打开了。 “别碰!”她说。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起红色的疹子?”方攸问道。 施念捂着脸,“大夫说,这是……这是他之前给我开错了药,这才成了这样。” 方攸一听皱起眉头,“哪家医馆的大夫,我去找他!竟能犯这种错误!” “三妹妹,没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施念连忙笑着说道,“我能白白吃这亏吗?我让他赔了我五两银子呢。你就别操心了。” “不是银子的问题,你这疹子……” “放心吧,我另找了个大夫,已经抓了药。”施念说着指了指身后正在咕嘟咕嘟煎着的药。 方攸有些疑惑地看着施念,“真的吗?”她又伸出手想要摸施念脸上的疹子。施念避了过去,“行啦行啦,你快回去吧,我要喝药了。”说着便把方攸推出了门。 方攸走后,施念蹲在小火炉旁,用筷子在药罐里搅着。药水煎出的雾气打湿了她的眼睛。 “夫人,夫人……”阿蓉不知又从外面听到了什么消息,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紫妙棠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 “我听说宫里最近正在准备五公主的寿宴。”阿蓉答道,“夫人,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咱们上次说的那件事……”阿蓉向紫妙棠示意道。 “什么事?”紫妙棠皱着眉回想了一下。 阿蓉附在紫妙棠的耳边,“就是方攸和七皇子那件事……” “啊……”紫妙棠这才想了起来,“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主意了?” “听闻到时候五公主寿宴,皇上会请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前往赴宴。我们就在那时候让二爷看清楚方攸和七皇子之间的关系,让他对那个方攸彻底死了心。” “可是……”紫妙棠面露担忧,“二爷和七皇子到时候是肯定会去宴会的,只是不知方攸会不会去……” 阿蓉朝紫妙棠一笑,示意让她放心,“方攸不是和五公主关系好吗?五公主过寿辰怎么会不邀请她呢?到时候我们……” 方攸坐在常识玉身旁,看着宴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拘谨。 “怎么了,阿攸?”常识玉问道。 “殿下,这里未免离圣上也太近了点,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 常识玉嗤笑一声,“我们旁边坐的可是皇上,谁敢没事往这儿瞅?不信你瞧瞧。” 方攸往下面一看,果然如常识玉所说,只是这一瞧却看到了卫轻奂和紫妙棠一齐也落了座。她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这才转过了头。 常识玉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用胳膊肘推了方攸一下,“怎么?还忘不了他呀?” 方攸摇了摇头,“没有。” “哦。”常识玉像是明白了她意思一般的点着头。 “我是说早忘了。”方攸又重新解释道。 “我懂。”常识玉道。 “我……”方攸还想辩解,最终还是瘪了瘪嘴,“算了。” 两人正在斗嘴的时候,常谡也落了座,正坐在二人对面。他打量了方攸一眼,便自顾喝起酒来。 之后便有一个眉髯皆白的人行至皇上跟前,那人正是张清圆。只见他在皇上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皇上点了点头,他便退了下去。 自从上次太后寿宴,方攸便觉得皇宫里的宴会很是无聊。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说完话,便是一片载歌载舞。方攸百无聊赖的玩着桌子上的酒杯,时不时看一眼下面那个熟悉的人影,好像偶尔还能和他对上眼。是她的错觉吗?他们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而且他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会再留心她啊。虽是这么想,她也不敢再看了,只怕被他发现。只是她没有发现,对面的人因为正在时不时看着她。 “方姑娘,那边那位卫大人的夫人给您的。”忽然方攸身边来了一位宫女,指了指紫妙棠,然后将一封信递给了方攸。 方攸看了一眼信,心下生疑紫妙棠忽然给她一封信是做什么,“说是什么事了吗?” 那宫女摇了摇头。方攸便让那宫女退下了。 “怎么了?”一旁的常识玉看着方攸手上的信,问道。 “是紫妙棠给我的。” “她?哼,她还能有什么好事找你?扔了吧。”常识玉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方攸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的打开了信封,只见上面写道,“方姑娘,过会儿宴会后面的荷花池旁见,事关卫。” “事关卫……”方攸念道,然后无奈轻轻一笑,事关卫又能怎么样,她跟他反正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说了什么?”常识玉也探过脑袋来瞧了一眼,“事关卫……”说着笑了起来,“这个紫妙棠当真是要笑死我了,引你出去也不找个好一点地理由。哎,不对,对你来说,这个理由应当是够好的了。” “殿下!”方攸有些生气的瞪着常识玉。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然后常识玉收起了笑容,“你不如去看看,那紫妙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儿?” “我确定要去吗?”方攸一只手捏着信,托着腮,一只手敲打着桌子。 “去啊,晾她也不敢在父皇和我面前对你做什么事的。”常识玉说道。 方攸站起身,瞧了一眼紫妙棠,“好,那我就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十六章 设误会局偏遇真心 - 女侍卫 - 樵苏 宴会上吵吵闹闹的,宴会后面的荷花池虽还能听到些欢宴声,但是已是难得的安静了。方攸四处张望,寻找着紫妙棠的身影。 宴会上,方攸才刚走没多久,就有太监去常谡身边说了句什么,常谡也起身离开了宴会。 七哥哥去要去哪里?常识玉看着离开的常谡,有些好奇。她悄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坐着的皇上,趁他还未发现偷偷跟着去看看应该没事。 方攸找了一会儿,并未看见紫妙棠,心中暗暗想着这个紫妙棠不会是想支开自己然后做些什么事吧。算了,也可能是她多想了。 方攸一个在池边边走边想着以前的事情,时不时将脚下的小石子踢进池塘里。小石子掉下池塘里“噗通,噗通”的声音让她听着十分舒服。 忽然,方攸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将她推了一下。若是搁在平时她还有些警惕心的时候,用轻功便能跳回岸上,但此刻她正好分心想着别的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像一片叶子般落入了水中。 她的落实的“噗通”声会不会比小石子落水的“噗通”声好听些呢?奇怪,明明自己不会游泳,现在怎么还在想着这些事情。直到嘴里呛了满满的水和湖水冰冷的温度渗进骨头里时,她才有了一丝想要求生的欲望,她伸出手在水面扑腾着。 那个人会像在梦里一样来救她吗?她一边在水里挣扎,一边无奈的笑了。不会的。那自己还挣扎什么?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身影跳下了湖里,然后很快游到了自己跟前。她被那人拦腰抱着往岸边游。那人身上有一种闻起来像是名贵香薰的味道,有点像常识玉身上的味道。方攸便有些想看清那人的样子了,可是她落入水里便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头也晕晕的,再加上湖水又冷,这么多感觉让她来不及看清救自己的那人到底是谁。 “你想寻死?”那人将她往地上一摔,声音比这这湖水还冰冷。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头晕,胸闷,冷的在地上发抖,“活着也行。” 那人突然笑了。借着远处的一点点亮光,方攸这才看清那人的脸,正是常谡。 “这是我第二次将你从水中救起了。”常谡的笑声虽然停了下来,但表情还在脸上留着,他看着方攸说道。 “谢谢。”方攸说着便要起身,她已经冻得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可是常谡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冷的样子,虽然他的身上也湿漉漉的,“你不冷吗?”方攸话未说完就感觉身体离了地。 常谡抱着她边走边说道,“你不是练武之人吗?怎么还这么怕冷?” 卫轻奂刚被紫妙棠拉到荷花池旁来,就看到了常谡正抱着方攸。 “哎呀,卫哥哥,你瞧,那是不是七皇子和方姑娘?”紫妙棠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扯了扯卫轻奂的衣袖,明明这两人正是自己找过来的。 卫轻奂没有说话,他呆呆地看着二人,直至他们消失在夜色中也没有动,只有暗暗攥紧的拳头,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追上去。 “卫哥哥?”紫妙棠又叫道。 卫轻奂咬了咬牙,一挥袖,“走。” 紫妙棠看了一眼常谡抱着方攸消失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小跑着跟上了卫轻奂。 “原来紫妙棠打的是这个主意。”常识玉在二人走后,于暗处哼笑一声,喃喃道。 “殿下,这样不太好,我现在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方攸在常谡怀里挣扎着要让他放下自己。 常谡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太好?我说好就好。”然后并未理会她,仍旧抱着她到了常识玉宫门口。 方攸被他放下来后,一阵眩晕,扶着常谡的胳膊一会儿,才站稳。她这时意识才渐渐清醒。 “这里是五妹妹的住处,你应该熟悉,进去换身衣服吧。”常谡说道。 “谢……” “不必。”方攸话还未说完,就被常谡给拒绝了,“这个字是世上最无用的字。” 然后方攸憋了半天,也不知再该说些什么,“那……” “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等你。”常谡说道。 方攸本来还想说让他先过去的,但是因为常谡那命令一般的语气,和不容人拒绝的眼神,她还是乖乖进去换了衣服。 方攸一出来,便看见常识玉和常谡二人在门外聊着什么。 “殿下。”方攸叫道,“你怎么回来了?”她还不知道常识玉已经得知了这件事经过。 “你没事吧,阿攸。”常识玉问道。 方攸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冬禾姐姐给了我殿下平时穿的常服,”方攸说着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我有些不太适应。” “多好看啊。”常识玉说道,“比你平日里的侍卫服穿着好看多了。”说着她用胳膊肘推了推常谡,“是吧?” 常谡看着方攸,“是好看。” “殿下,殿下!”这时,常谡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给三人行过礼后,接着说道,“皇上要准备授封和赐婚了,请七殿下,五殿下,还有方姑娘快快回宴会落座。” “知道了。”常谡说着对二人招了招手,便先一步走了。方攸和常识玉则跟在他身后。 “赐婚?皇上要给谁赐婚?”方攸有些好奇的小声问常识玉。 “给我。” “什么?”方攸此时快要惊掉下巴了,虽说常识玉也到了及笄之年,但这件事她预先一点都不知道,所以觉得十分突然和仓促,“殿下……知道皇上要给你和谁赐婚吗?” “萧弃白。”常识玉十分自然地说出了口。 “是师兄!”方攸顿时有了一种这件事既是在情理之中,又是在情理之外的这种感觉。若是以前她肯定是为师兄高兴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常识玉喜欢的另有其人,怎么还高兴的起来。 可是为什么皇上会给常识玉和师兄赐婚呢?依照常识玉的性子,若是她不想嫁给师兄,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她刚才那么坦然的说出了口,那她定是愿意这么婚事。可是她喜欢的人呢?她和师兄之间到底在谋划什么事?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方攸盯着常识玉问道。 “是我求父皇赐的婚。”常识玉道。 “可是你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再这样?”方攸有些激动,事关师兄的一生,她像是完全完了眼前之人是公主一样说道。方攸忽然想到之前张唯跟她说的,萧弃白进净世院和她当上总令这件事都和常识玉有关系,于是更加郑重的问道,“殿下,你和师兄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常识玉停下了步子,抬眼看着方攸,说道,“阿攸,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你明白吗?” “好朋友之间更不该有所隐瞒。”方攸说道,“你明知这样我会担心你们。” 常识玉转过头,叹了口气,“你不是跟我说的吗,每个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 是啊,她是说过每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她说这话时,她们才见面不久。方攸无奈一笑,“是,没错,无论和其他人有多要好,都不能说。” 常识玉拉起她的手,“阿攸,先别说这件事,还有件事我必须得跟你说。有关那个紫妙棠。” 方攸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什么?” “就是今晚她让你去荷花池边等她的事。方才我听七哥哥说,他也被人叫去了那里。然后等他到那里的时候,便看见你已经落入池塘里了。你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常识玉道。 方攸本来是不想讨论这件事的,但是听到常识玉所说,才隐约觉得今晚的事不是巧合,她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是被人推下去的?是紫妙棠?” 常识玉笑了,“这个人的手段之低劣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是怎么一回事?紫妙棠暗中谋划这些是做什么?想要加害我?那她为什么还要让七殿下救我?”方攸问道。 “为了做给卫大人看,为了让他对你死心。”常识玉笑的更厉害的,好像紫妙棠安排的这件事本就是个笑话一样。 方攸这才恍然大悟,“她……” “她是怕卫大人娶你进府吧。”常识玉接着方攸的话说道,“现在她的母亲死了,紫香之也找到了自己的亲儿子,说不定也快要放弃她了,她不得有所行动?”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方攸觉得女人的心思真的是比蜘蛛的网还要缜密,一点点的事情都能联系到那么多别的事,“我早已经和卫轻奂分开了。而且……以后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又何必呢?” “我之前不是提醒过你,可别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常识玉一脸经验丰富的样子。 “她直接找人把我推下水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方攸说道。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话。”常识玉说道,“她若是真的杀了你,肯定是要被追查的,那样她不就惹祸上身了么?那样的话,你也始终在卫大人心里有一席之地。而现在,卫大人误会了你和七哥哥之间有什么,对你的心说不定也会变,这况且这样的话她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你说哪个办法好呢?” 方攸本来已经觉得好多了,现在常识玉又弯弯绕绕地给她说了这么多话,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又晕了起来,“总之就是想让卫轻奂对我死心罢了。” “总结到位。”常识玉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紫妙棠可就白忙活一场了,他早就已经忘了我了。” “那可不一定。” 第六十七章 寿宴之上事出不断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没有再搭话,转身走了。常识玉一把拉住她,半开玩笑似的看着她,道,“你不想知道我说这句话是为什么吗?” “无非又是想调侃我。”方攸说。 “这次真的不是。”常识玉解释道,“刚才我见卫大人看到七哥哥抱着你时的样子,几乎都快要冲过去了呢。你说他这是不在乎你吗?” 方攸摇了摇头,“他终会不在乎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阿攸,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还喜欢他,却不能大大方方的跟他在一起呢?”常识玉问道。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要让皇上给你和师兄赐婚呢?”方攸反问道。 常识玉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一脸想明白的样子,“可能和你的原因是一样的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样,忽然就笑了。女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话不必完全说出来,一笑,对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对了,殿下。”两人宴会上坐定后,方攸悄悄地问常识玉,“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常识玉开玩笑似的,用眼神给方攸示意了一下对面。方攸抬头一看,对面只有个七皇子,他身边坐着的便是两个朝中已经年老的大臣。 方攸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是七殿下?可……” “可他是我哥哥对不对?”常识玉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后又笑了起来,“我跟你开玩笑的。” 虽然常识玉这么说了,但是回想一下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方攸总觉得可能不止她说的这么简单。七皇子不是赵贵妃的亲生儿子,是皇上在七皇子生母死了之后将他交给赵贵妃抚养的这件事,在宫里待过的人都知道。但是即使不是同一个母亲,他们也是同一个父亲的孩子……希望常识玉真的是和自己开玩笑。 就在方攸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台之上掌事太监的声音传来,说是皇上准备为平定上次“余丘派叛乱”之人授封。 方攸并不想听这些,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师父的事,在她心里始终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常识玉悄悄抓住她的胳膊,没有转头,只是嘴巴动着对她说道,“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别喝太多。” 方攸这才放下酒杯,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示意她知道了。毕竟这是殿下的寿宴,不能只顾着自己伤心。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念七皇子常谡,大理寺卿卫轻奂平定京城叛乱有功,特封常谡为为睿王。并赐婚兵部尚书之嫡女刘筝语。另,赐大理寺卿卫轻奂千两黄金,千亩良田。”梁帝听掌事太监宣读完圣旨,看着常谡笑了一下。 “儿臣谢父皇隆恩。”常谡离座,然后跪在皇上正下方,说道,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就知道今日会被赐婚一般。 “臣谢圣上隆恩。”卫轻奂和兵部尚书也离了座,跪在地上说道。 坐在下面的那些官员无不对卫轻奂、七皇子和兵部尚书道贺,顿时整个宴会便又再次吵嚷了起来。 听到皇上的赐婚,方攸下意识便看了常识玉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波澜,难道方才她真的是同自己说笑的?可是自己哥哥被赐婚总得有些反应才正常啊,于是方攸探着问道,“殿下,这也有些太突然了些,是不是?” “你在宫里久了就知道,比这突然的事多了去了,都在父皇一念之间。”常识玉饮了口酒,说道,“而且……七哥哥也早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 “殿下……”方攸小声道,还准备再说些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不再言语。常识玉也没再问。 方攸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只是常识玉暗暗攥紧衣袖的手她却没看到。 “今日是五公主的寿辰,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梁帝示意让三人归座后说道,“朕已为五公主觅得一上好夫婿,此人正是净世院的总督萧弃白。” 常识玉和萧弃白便也离了座去谢恩。下面的座席上又是一阵道贺之声。 待二人归座后,梁帝又开口道,“老七……” 七皇子听闻,忙离座跪在梁帝面前,“儿臣在。” “近日朕总是为一件事头痛不已,你可知是何事?”梁帝道。 常谡思考了一下,便脱口而出,“回父皇,可是因为胥黎族?” “嗯。”梁帝笑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你啊。那你可愿为朕分忧?” “儿臣自当愿尽全力为父皇分忧解难。”常谡道。 “那甚好,朕就再封你为征远大将军,携精兵三十万前去为朕排忧解难,如何?” “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常谡斜着眼看了一眼坐在梁帝左下张清圆,说道。 “卫轻奂,萧弃白。”梁帝又叫道。 两人亦急忙跪在了常谡身边。 “卫轻奂,封参军,萧弃白,封监军,前往协助老七。”梁帝看了三人一眼,接着说道,“等你们从战胜归来,朕亲自为你们主持大婚。” 方攸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他们这是要去边疆打仗了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卫轻奂和七皇子明明是立了功的,为什么会被安排去打仗?这是什么逻辑?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捣鬼? “殿下,你听到了吗?”方攸拽了拽常识玉的衣袖。 “听到了。”常识玉将手拳头往腿上一锤,本以为皇上会因为太子醉酒调戏花婕妤之事而废了太子,改立七哥哥,没想到皇上竟派了七哥哥前去边疆打仗!一定是张清圆这个老贼,害的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抬眼看了一眼张清圆,只见他正闭眼坐着,一脸的悠然自得。 方攸见常识玉看了张清圆一眼,便说道,“是张清圆捣的鬼?他想做什么?” “这个老贼,一定另有图谋。”常识玉说道。 “那么师兄又是为何会去?这也定是张清圆的安排,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方攸道。 “咱们且等着。”常识玉忽然笑了。 宴会结束后,常识玉告诉她自己有事,很快就走了。然后,方攸便看见常谡朝这边走来,似乎是奔着自己来的。她因着急去找萧弃白问话,因此假装没看见便要走,却想被常谡抓住了手腕。 “你这么着急去哪里?”常谡问道。 “我并未着急……”方攸说着,眼睛瞅着萧弃白离开的方向。 “那正好,陪我去办件事。”常谡看着方攸,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笑了。 “啊?”方攸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急地说道,“其实我有急事,真的有急事。” “那刚才为什么说不着急?”常谡死追着不放,问道。 “我……”方攸急得直想跺脚。 “行了,你走吧。”常谡笑着道。 方攸如蒙大赦般对他行了礼,便快步走了。卫轻奂看着二人的身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还是气得牙都快要磨掉了一截。 方攸循着刚才萧弃白走的方向急忙跟了上去,心里奇怪,出宫的方向不是这里啊,师兄是想干嘛? 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在一个无人的假山后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这两人正是萧弃白和常识玉。方攸心中有些好奇,便凑近了去听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令牌你拿好。”常识玉将一个金色的令牌递到萧弃白手中。 “这是……”萧弃白看了一眼令牌上的字之后,一脸震惊,“张清圆的……”话未说完便被常识玉捂住了嘴。“嘘。”她说,“这是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过来的,现在他肯定急着到处找,你千万收好。” “放心吧。”萧弃白又看了令牌一眼,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的担忧和心疼地看着常识玉,“只是,殿下,他还对你……”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生父,不会再对我做什么了。”常识玉为了让萧弃白放心,才忍着恶心和心中的极其的厌恶说道。 “殿下……”萧弃白真的很想将常识玉拥进怀里,但是他知道即使得到了皇上的赐婚,自己也还是没那个资格。再说,赐婚本来也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萧弃白,你真的愿意这么做?这么做,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果断如常识玉,也会有心软迟疑的时候。虽然她知道萧弃白是不会拒绝自己的,而自己也不会改变主意,但这一刻她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当然,为了殿下,我愿意。”萧弃白道。 方攸陷入更深的震惊之中,两人话语中的信息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常识玉是张清圆的女儿,那赵贵妃和张清圆之间……这么一来,常识玉喜欢七皇子也就说的过去了。看来常识玉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而常识玉又要让师兄做什么?怎么就会有性命之忧了?难道是去边疆做监军之事?这么说来,常识玉让皇上赐婚也是为了方便他们部署这件事?不行!她绝不能让师兄冒这个险!她已经失去了师父,不能再失去师兄。 方攸趁着二人还未发现的时候,偷偷溜走了。 方攸一回到家中,便看见施念又在洗衣服,“你怎么又在洗衣服了?这几天我每天都能见你三四回,你都在洗衣服。”她不由得想起了施念以前懒懒的性格。 “我……最近喝药,身上总是一股药味,我怕熏到你们……”施念用故意用袖子遮着脸,说道。 “药香才好闻呢。”方攸说着,便要拉开施念的胳膊,“让我瞧瞧你的脸,可好些了?” “好多了……已经好多了。”施念慌忙往后退,一边退一边仍用袖子遮着脸说道。 第六十八章 心已决方攸赴边疆 - 女侍卫 - 樵苏 “既是好了许多,为什么还遮着脸不让我看?”方攸走上前。 施念又往后退了一步,“阿攸,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别管我了,啊。我已经喝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 方攸放下了伸出的手,“你们都这样……”说着叹了口气,便回了屋子。 施念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 翌日,常识玉和常谡向赵贵妃请完安之后,叫住了常谡,“七哥哥,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常谡停了下来,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你说。” “事关你去边疆之事……”常识玉捏着手指,低着头,“都怪我。” 常谡这才看着她说道,“怪你?怎么说?” 常识玉便将她构陷太子的事告诉了常谡,只见常谡目光一沉,随后摸了摸常识玉的头,说道,“不怪你,这件事也正好看清原来张清圆这个老贼在父皇跟前的地位原来已经如此难以撼动了。” 紫府,卫轻奂和紫香之见常谡来了,忙起身行礼。常谡冷着脸,示意二人起身落座。 “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派殿下去边疆?”紫香之捋着胡子,思索道。 “是张清圆那老贼捣的鬼。”常谡道。 “张清圆?他这么做又是为何?”卫轻奂在一旁开口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支开我们绝不是他的目的。”常谡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接受要去边疆的这个事实,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道。 “王爷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支开我们?”卫轻奂道,“那么他想在朝中做什么?” “依我看如今殿下你们去边疆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紫香之说道,“如今只好我在朝中先听着动向,一有风吹草动随时通知你们。”说完又想起什么,便接着道,“还有,如今兵部尚书刘大人和睿王府结了亲,便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们走后,朝中还有我跟他一起和张清圆周旋,晾张清圆也不敢做出什么胆大妄为之事。”常谡点了点头。 “师兄!” 萧弃白见了方攸便绕着走开了。方攸快跑者上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师兄,这件事你必须跟我解释清楚!”方攸十分坚决的说道,誓有得不到萧弃白的回答绝不罢休之意。 “我不是说了吗?”萧弃白没办法只好跟她搭了话,“从那天之后,我们便再互不相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方攸道,“只要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就绝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你就永远是我师兄。” 萧弃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比她态度更坚决地将她拉开,“我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说完便进了净世院。方攸还想追进去,却被门口守门的给拦住了,她看着里面萧弃白的背影,眉头快要拧成了麻花。 宫中,常识玉收到方攸的信,信中只说要见一面,她也不知方攸是为什么,便出宫赴了约。地点还是在上次她们喝醉酒的那个酒楼。 方攸一看见常识玉,便站起了身,“殿下,请坐。” “这么客气干嘛?”常识玉微微一笑。 方攸没有搭话,而是替二人都满上了酒,“还是上次我们喝的酒,来。”说着举起了酒杯。 常识玉看着她,似乎有些怪怪的,但是也举了起来。两人一碰杯,温酒便下了肚。 “你在信中也未说是什么事找我,难不成只是为了喝酒?”常识玉放下酒杯问道。 “殿下是聪明人,肯定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找你来的。”方攸也放下酒杯,快速说道,“我知道殿下和师兄一定在密谋什么,赐婚之事也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对不对?” “是又怎样?”常识玉说道。 “殿下,你跟我说实话,师兄是不是会有危险?”方攸像是祈求似的看着常识玉,“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师兄再出什么事……” 常识玉的语气也软了下来,“阿攸,我知道你心里记挂师兄,但是那是他的选择……”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愧之情,“有些事,你只能接受结果。” 方攸闭上眼摇着头,“殿下,你懂这种眼看着朋友出于危险中,但是却帮不了他的无力感吗?” “阿攸,这件事你真的帮不上忙。”常识玉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殿下。”方攸叫住了她,“起码让我知道,是不是和此去边疆有关?” 常识玉立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方攸思索了一会儿,暗暗握紧了拳头。 “阿倓,张唯又分配了一件重要的任务给我。过几日我便要走了,你在家照顾好阿绘、施念还有师娘。”方攸语重心长的对薛倓说道。 “阿攸姐姐,你要去哪里?”薛倓担忧地问道。 “这个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此去估计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了。你也是个男子汉了,这个家就暂时交给你了。”方攸笑着说道,拍了拍薛倓的肩膀,“哦,对了,我就不和其他人辞行了,免得他们又惦记着问长问短的。还有,施念的病这几日也不见好,你得空了记得亲自带她去瞧瞧大夫,我怕她为了省钱不肯吃好药。” 薛倓听着方攸的交代想是永远也不回来了似的,焦虑和担心一同在心里发作了起来。自从薛氏走了之后,方攸既像是他的师姐又像是母亲似的,她现在要出这么久的门,他还真是又担心又不习惯。但是一想到刚才方攸给自己说的话,为了不让她担心,于是拍着胸脯,一脸洒脱的笑着说道,“阿攸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她们。你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随时给我们写信。” “嗯,会的。说了这么多,你也要先照顾好自己啊。”方攸道,忽又想起什么来,说,“对了,阿倓,有件事……原不该我说的。但是一来我也受了人家之托,二来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你也得面对。” 方攸握着薛倓的胳膊,道,“关于尚书府紫老爷的事……前些日子比较忙,我没来得及问你。如今……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薛倓听闻,甩开了方攸的手,“阿攸姐姐,你难道忘记了阿娘的死了吗?阿娘的死,和紫香之脱不了干系。我又怎会再和他相认?别说阿娘已经不在了,就是阿娘在世的时候,在我面前连提都没提过他,可见阿娘有多么记恨这件事。我是绝不会认他做父亲的!” 方攸一听薛倓的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他的人生,他有他自己的选择,“阿倓,你先别生气。我并未想要强迫你去认这个爹。只要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好,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薛倓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方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攸姐姐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方攸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音。 “我去看看。”薛倓说着,便快步去开了门。不一会儿,方攸就听到了薛倓喊她的声音,带着些犹豫,“阿攸姐姐……是找你的。” “找我?”方攸疑惑着是谁,就出了门。卫轻奂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卫大人真的不进去坐坐?”薛倓在一旁开口。 “不了,”卫轻奂看着方攸,“我和她说几句话就走。” 薛倓看了二人一眼,便悄悄地进了屋里。 “阿攸,”薛倓走后,卫轻奂反而有些拘谨起来,眼神不知看着哪里,“明日我便要走了。” 方攸知他说的是要去边疆,“大人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她的回答显然不是卫轻奂想要的。他更加局促不安,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道,“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此去要很久才会回来。” “大人还想让我说什么?”方攸也在脑中想了许多话,但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竟是冰冷冷的这一句。 卫轻奂眼中难掩失落,他小声道,“你果然是和他在一起了么?”然后自嘲似的笑了笑,“那些话,你已经和他说了,是不是?” “和谁?”方攸满脸疑惑,不知他说的是谁,也不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卫轻奂说着便要走。 方攸忽然明白了过来,“等等!”她叫到,“我和睿王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卫轻奂转过身来,满眼的惊喜,“真的吗?”随后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过于激动,轻咳两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难过……” 方攸看他那隐忍的样子,笑道,“那日我被人推下了水,是睿王救了我。” “你被人推下了水!”卫轻奂道,“可受伤了?可知道是谁干的?” “并未受伤,”方攸道,“加害我的人,你也认识。” 卫轻奂思索了一下,然后皱着眉说道,“是紫妙棠?” 方攸点了点头,“为何那么巧那天我落水的时候,睿王正好就来了,而睿王抱起我的时候,你正好又赶了来?” “你是说这都是她暗中安排的?”卫轻奂道,“难道是……可这又是何苦呢?” “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方攸说道,“这是公主殿下教我的。紫妙棠这样无非就是想让你对我死心……”方攸说完这句话,立刻住了嘴,怎么感觉说的自己十分自恋似的,好像人家真的还没对自己死心一样。 “也便小瞧了男人的嫉妒心。”卫轻奂像是有些委屈似的小声道。 方攸还想笑,但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住了,忽而一脸郑重,“大人此去万要小心,保重。” 听到这话,卫轻奂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阿攸……明日,你会来城楼送我吗?” “不会。”方攸回答的很干脆。 卫轻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尴尬的笑着,“哈哈哈,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知道……”喃喃地说着,便走了。 方攸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才转身关上了门。 第六十九章 做饭误巧成帐中人 - 女侍卫 - 樵苏 天阴沉沉的,还有阵阵冷风吹着,卫轻奂身着戎装,骑在马上回头看。城楼上的人那么多,可偏偏没有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 “阿奂,看什么呢?走了。”常谡将马匹拉进卫轻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卫轻奂终于转过头来,一勒缰绳,马儿便向前跑去。 浩浩荡荡的军队行了近两个月的路,终于到了犁纱口。 犁纱口往北一点点便是沙漠,因此这里气候干燥不说,还常常有风沙吹来。初到这里的卫轻奂很是不适应。 这日,卫轻奂刚和常谡商讨完胥黎族和他们目前的局势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准备用餐,谁知刚吃了一口饭便吐了出来。一口饭,半口都是沙子。 黄校尉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问道,“参军大人,可是饭不和胃口?” 卫轻奂招手让他过来,黄校尉凑到跟前。卫轻奂用勺子舀了一勺饭,塞进了手下嘴里。 黄校尉的表情顿时变了,忍着想吐的冲动又不敢吐。 卫轻奂笑道,“去吐了吧,顺便去伙房让他们重新做了再送来。” “是……”那手下将饭含在嘴里,咬字不清的说道。 “等等……”卫轻奂道,“再将做这顿饭的伙头军给我叫来,做事如此毛躁是怎么进来的?” “是……”黄校尉说着急忙退了出去,将嘴里的饭吐了出来,又使劲呸了两下。 “刚才是谁给卫参军作的饭?”那黄校尉在伙房门口大声喊道。 半晌,一个瘦瘦的伙头军才出了来,“是我。” “你?”黄校尉打量了一下那瘦瘦的伙头军,嗤笑道,“就你这小身板是怎么进到军队里来的?” 那伙头军抬头看了黄校尉一眼,迅速转到他身后,抓起他的胳膊,右腿在下面将他绊住。刹那间黄校尉就被来了个过肩摔。 “好小子!”黄校尉边爬起来便说道,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身手不错啊。” “怎么样?可有资格来参军?”那伙头军说道。 “有,自然有!”黄校尉大笑道,“只是,你做饭不怎么样,是怎么来伙房的?卫参军的饭可是你做的?” 那伙头军这才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不是你?”黄校尉有些不耐烦。 “是我。”那伙头军终是咬着牙说道。 “那就跟我来,卫参军有请。”黄校尉说完便往卫轻奂的帐子走去,回头一看,那伙头军却并未跟过来。 他大吼一声,招了招手,“过来啊!” 那伙头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黄校尉先进了帐子,“大人,人带来了。”然后转身一看,发现那伙头军并不在身后,他嘴里嘟囔着,“怎么磨磨唧唧的像个姑娘。”他朝帐子外喊道,“快点的进来,参军大人等着呢。” 那伙头军这才遮遮掩掩的低着头进了来,然后跪在地上,“参见参军大人。” 卫轻奂正背着身站在一幅大地图前仔细研究着两军的地形,听见那伙头军的声音心中一惊,立刻转过身来。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抬起头来!” 那伙头军却迟迟不动。 “我说抬起头来!”卫轻奂声音又大了一些。 “嘶,你耳朵是不好使还是怎么的,参军大人的话听不到吗?”一旁的黄校尉也跟着着急起来。 那伙头军这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阿……”卫轻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方攸。难道她那日不愿跟自己多说些道别的话是因为她早就预谋着要跟了过来?她是不是……舍不得自己。 卫轻奂轻咳两声,“你的饭做得……还不错。” “啊?”黄校尉一时云里雾里不知所措起来。 方攸又赶忙低下头,心想着卫轻奂是不是没认出自己,还想着是否能蒙混过关。 “只是……”卫轻奂接着说道,话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多放了一剂调味料。” “什么调味料?”黄校尉一挠头,忽想明白了,“那明明是沙子!” 卫轻奂瞪了黄校尉一眼,他才住了嘴,难道自己说错了? “做饭不适合你,”卫轻奂走到方攸跟前,说道,“不如来我帐子里,跟了我。” “我……笨手笨脚,怕服侍不好参军大人,还是……回去做饭的好。”方攸低着头说道,这个卫轻奂,该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哪里笨手笨脚了,明明看着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卫轻奂道。 “可是,大人,你刚刚才说他毛手毛脚的……”黄校尉小心翼翼的又开口说道。又换来卫轻奂的一个白眼,才住了嘴。 “黄校尉,我今早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卫轻奂道。 “回大人,还没有。”黄校尉连忙道,“我这便接着去查探。”说着便出了帐子。 黄校尉刚走,方攸就起身也想偷偷跟着溜出去。 “站住!”卫轻奂叫住了她。她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并未停下步子。 “阿攸!” 方攸这才立在了那里。卫轻奂走上前,将她拉进了进来,面容由刚才的窃喜变成了担忧,“你怎么这么大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方攸开口道,“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卫轻奂问道,“你可知万一被人发现你是会掉脑袋的?”卫轻奂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这段时间就待在我的帐子里,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被熟人认了出来。” “可是……”方攸想辩解。 “没有可是。”卫轻奂一脸严肃,随后又有些生气的问道,“这么些天了,你都是和伙房的那些糙汉子们一起住的?” 方攸点了点头。 “你啊!”卫轻奂更生气了,但又感觉十分无奈,于是伸出手在方攸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怎么一点都……” “我……我自己知道分寸。”方攸揉了揉头,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手正好碰到了桌山的饭。卫轻奂眼疾手快,将那碗饭又稳稳的移开在了别处。 “这是你做的饭?”卫轻奂看着那碗饭,掩饰不住地微微一笑。 “很……难吃吗?”方攸小心问道。 “不难吃!”卫轻奂立马回答道,然后端起碗就开始往嘴里扒拉。 方攸面露疑色地看着他,“不难吃,你怎么吃得这么痛苦?”说着便躲过了卫轻奂手里的碗筷,自己尝了一口,然后立刻便吐了出来,“都是沙子……你怎么吃得下去。” “就着你亲手做的饭就吃得下去。”卫轻奂说着,又拿过那碗饭,接着吃了起来。 方攸忽然鼻子一酸,“你怎么这么傻。”说着将饭又夺了过来,转身倒在了外面。 “哎!”卫轻奂道,有些着急,“你干嘛倒我的饭?你倒了我吃什么?” 方攸忽然哭了起来。卫轻奂走到她跟前,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我不是在凶你,别哭。” “卫轻奂,你真傻。”方攸用胳膊抹去眼泪,看着他说道。 卫轻奂也看着她,然后将她抱进了怀里,“只有在你跟前,我才会这样。” “参军大人,有事禀报。”帐子外响起了黄校尉的声音。 方攸慌忙推开卫轻奂,显得有些局促。卫轻奂倒是看着她轻轻一笑,理了理衣裳,对帐外之人说道,“进来。” 那黄校尉入帐后,对卫轻奂行了个礼,便说道,“大人,有结果了。” 卫轻奂拉了一下方攸的手腕,然后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方攸会意,于是站在了卫轻奂身后。 “黄校尉坐下说。”卫轻奂道。 黄校尉边坐了下来,道,“胥黎族北边的俺穆族,一直与胥黎族不和。胥黎族一直想要吞并了俺穆族,但俺穆族地理位置占优势,故而胥黎族一直未能出兵攻占。我想我们能否联合俺穆族,借助他们的地理优势,从那里发兵进攻胥黎族。” 卫轻奂若有所思的起身,站在地图前,过了一会儿,说道,“只是不知这俺穆族的人肯不肯信任我们,况且凭他们这样,也是可以和胥黎族对抗一段时间的。” “这……”黄校尉也面露难色。 “你先下去吧,继续查探。”卫轻奂道,“我和将军会就此事再行商议。” “是。”黄校尉说着,便退了出去。 方攸走到卫轻奂跟前,说道,“不如派使臣前往俺穆族游说可行?”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卫轻奂道,“不过,还是得先和将军商量再做定夺。”说着,便要去常谡帐中和他商议此事。 卫轻奂刚出帐子,又折了回来,对方攸说道,“你乖乖待在帐中,不要乱跑。” 方攸假装点了点头,不乱跑还怎么查师兄的事? 这些日子,方攸早已打探到了萧弃白的帐子在何处,也观察了几天。不过看起来师兄每日除了和常谡,卫轻奂他们讨论打仗的事情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有问题的事情。她本来也想去直接找萧弃白的,但是又怕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更加小心谨慎,或是将自己送回去也是有可能的,于是便偷偷在暗地里观察着萧弃白的行动。 第七十章 计划失误身处困境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趁卫轻奂走的这段时间,去萧弃白的帐子跟前转了一圈,发现他并不在账内。这才想起来,若是商量游说的事,师兄这会儿肯定和他们在一起商议,于是便先回了卫轻奂的帐子。 方攸百无聊赖的翻看这卫轻奂桌上放的兵书时,卫轻奂正好便回来了,“看的懂吗?” “小瞧我啊?”她放下书,就脱口而出。 卫轻奂笑了,“不敢,不敢。” “商议的怎么样?”方攸起身问道。 “明日我亲自去俺穆族游说。”卫轻奂道,语气十分的轻松。 “你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方攸说道。 “你担心我啊?”卫轻奂将脸凑到她跟前。 “不是啊。”方攸摇了摇头,然后又小声说道,“也算是吧。” “你既这么担心我,那就亲我一下吧,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卫轻奂说着闭上眼睛,将脸凑得更近了些。 “卫轻奂!”方攸生气道,“你别忘了,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不可能?”卫轻奂无奈的摊着手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可是你问问你的心,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不可能?到底隔着什么?” “隔着生死。”方攸低下头小声说道。 “阿攸,我爱你。”卫轻奂忽然眼中满是深情,“我这段时间真的好想你。我想过了,大不了就是生死的距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气去克服。” “卫轻奂,你不懂……”方攸语气中又是着急又是羞愧,她始终不敢看卫轻奂的眼睛,“有些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阻在我们之间。”卫轻奂拉起她的手。 “我怕说了,我们之间就连话也说不上了。”方攸声音小如蚊蝇。 “你说什么?”卫轻奂并未听清,“说什么话?阿攸,你若是此刻答应了我,我便回去跟紫妙棠说清楚,从此和她再无关系。你才是我心里唯一想娶的人。” “这样对她不公平。”方攸摇着头。 “不公平?”卫轻奂松开了握着方攸的手,“他们逼着我娶她对我就是公平了吗?” 方攸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都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又起了大风,风吹开了帐子的一角,风沙便趁势灌了进来。 卫轻奂去将帐子整理好的时候,才看到天已经黑了。他转过身对方攸说道,“以后就睡我帐子里,别再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了。” “这样像什么话,让别人看见怎么说?”方攸说着便要出去。 卫轻奂拉住了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过来。”说着,将方攸拉到了帐子后头,“你睡床上,我去打个地铺。” 方攸看他笨手笨脚在地上铺被褥的样子,竟有些可爱。她走到跟前,将他手里的被褥拿了过来,“果然是贵族少爷,连个被褥也不会收拾。”说着,两三下便替他铺好了。 卫轻奂正想调侃两人像夫妻,但一想到方攸肯定又会因此而恼,所以便没有说出口,而是接着她的话道,“你教我,我这就学。” “算了吧,你可是参军大人,不是做这些事的。”方攸倒调侃起他来。 “好了,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方攸往刚铺好的被褥的地上一坐说道。 “你又要因为这个和我犟了?”卫轻奂也坐了下来。因为这个‘又’字,两人就都想起了上次一起去凤平县的时候,为一张床互相谦让的事。 “那次我睡了床,这次换你睡吧。”方攸说着便推了一下卫轻奂,示意他去睡床上。 卫轻奂没有说话,起身便将方攸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地上?不许再和我犟了。”方攸便没有在和他争执了。 “我去熄灯,你将外衣脱了,这样睡的舒服些。”卫轻奂说道,言毕,又怕方攸担心什么,又补充道,“明早我叫你。” “嗯。”方攸小声的应了一声。卫轻奂便去吹熄了蜡烛。 两人都各自躺了下来。黑暗中,方攸鼓起勇气开了口,“卫轻奂,你睡着了吗?” 卫轻奂听到方攸的话,装作迷迷糊糊的声音,窃笑道,“怎么了?” “明日万事小心。”方攸说完,便转过了身。 “嗯,放心,你乖乖地待在帐里等我回来。”卫轻奂的嘴的笑意更浓了。 次日一早,倒是方攸先起了床,然后叫醒了卫轻奂。 卫轻奂坐起身,笑看着她,“我们这样多像一对夫妻。” 果然方攸有些恼了,“你再这样我就回伙房去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别去。”卫轻奂急忙解释着。方攸送了他一记白眼。 卫轻奂很快收拾好之后,便准备动身去俺穆族。 “多加小心。”方攸说道。 “你也是,待在帐子里,别被人认出来。我此去得四五天才能回来,照顾不到你。我已经吩咐了黄校尉,你有事找他就好。”卫轻奂临走嘱咐方攸道。 “嗯。”方攸点了点头。 卫轻奂走的这几日,方攸都在暗中观察着萧弃白的行动,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行动,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安心,或许现在还没有到他行动的时候。 六天之后,卫轻奂带着好消息归来,军中上下都在讨论卫轻奂在俺穆族首领面前的巧舌善辩。 “将军,那俺穆族同意我们偷偷率兵在他们的关口扎营,不过最多只能率领七万人。”卫轻奂却没有松懈,他皱着眉对常谡说道。 “七万?”萧弃白道,“这么点人怎么和胥黎族对抗?” 常谡却并不慌,他说道,“这么看来,俺穆族还是信不过我们。” “那我们?”卫轻奂道。 “无妨。”常谡转身看着背后的地图,笑着说道,“只要我们能在俺穆族的关口驻扎营地,就已经取得了一半的胜利。” “将军此话怎讲?”萧弃白问道。 “俺穆族让我们偷着去,我们偏要明着去。”常谡道。 “将军的意思是做给胥黎族看?”卫轻奂脱口而出。 萧弃白也明白了过来,“胥黎族就会更加地方俺穆族了,将军这步棋走的真是妙啊。” “阿奂,过两日你便率领七万人前去俺穆族那里驻扎。”常谡道,“切记,没我的指令,万万不可擅自行动。”然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卫轻奂的肩膀,“等我的消息。” “是。”卫轻奂抱拳道。 不日,卫轻奂刚率兵到俺穆族那里,便派人给常谡传了信。 “好。”常谡说道,“萧监军,我们略整顿一番,便率领余下的人和阿奂前后包抄,灭了那俺穆族!” 萧弃白恍然大悟,他瞪着眼睛看着常谡,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这么说,他是想完全占领俺穆族的地方,然后好对付胥黎族。 “俺穆族一个小小的部落,就只是占了地形优势而已,如今我们入驻了他们的关口,那他们这个地形优势对我们而言也就不存在了。”常谡说着用用手在俺穆族地图那里划了个叉。 就在常谡和萧弃白准备发兵进攻俺穆族的时候,却有探子来报,说有一大批胥黎族的人马前往俺穆族那里去了。 常谡皱起眉头,双手撑在桌上,问道,“现到了哪里?” “明日……明日估计就要到卫大人驻扎的那个关口了。”探子喘着粗气说道。 常谡用力双拳用力在桌上一锤,他看了一眼萧弃白,说道,“我们的消息守得这么死,不可能胥黎族这么快会知道的!” “依我看,是否是那俺穆族早和胥黎族商议好准备对付我们了?”萧弃白知道常谡一直不信任他,这句话应该是对他的说的,于是解释道。 常谡深色的眸子如漆黑的夜色般,“但愿如此。” 萧弃白额上已出了一层汗,但愿如此什么意思?他这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了。 次日,常谡和萧弃白正在商量对策的时候,又一个探子来报,“报!将军,俺穆族的人背信弃义,他们和胥黎族的人联手将卫参军前后包抄了起来,恐怕……” 常谡又看了一眼萧弃白,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出兵,去接应卫参军!” “黄校尉,你说什么?”方攸听到黄校尉跟她说的卫轻奂凶多吉少,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来不及跟你详细解释了,我得随将军前去救卫参军他们。”黄校尉便急急忙忙的要出帐篷。 “等等!”方攸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你?”黄校尉忙着看了她一眼,忽又想起之前她将自己过肩摔,于是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轻蔑。他思索了一下,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口,“只是你一个伙头军,怎么好随我们去打仗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小命就丢在战场上了!” “参军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身陷囹圄,性命堪忧,我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帐子里?”方攸着急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拽着黄校尉的胳膊。 那黄校尉见方攸如此坚决,又心中敬佩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于是一狠心,指了指一边的帐篷,道,“那里有盔甲,去换上了之后随我来。” 第七十一章 溜出营地迷失沙漠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混在军队中跟着大家往俺穆族赶路,她心里也是十分忐忑十分害怕,这可是去上战场,她的手心也是一直在出着汗。虽然心中有些胆怯,但是一想到卫轻奂的处境比自己还危险,方攸便握紧了拳头。 “将军,翻过前面的沙丘就是俺穆族的驻扎地了。”常谡身边的将领指着前方对常谡说道。 只见前方是一个颇有些弧度的沙丘,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扬起一阵风沙。梁军的视线正被风沙模糊遮住的时候,忽听大队人马嘶吼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俺穆族和胥黎族的人便从沙丘那边冲杀了过来。 常谡没想到胥黎族和俺穆族竟这么狡猾,在这里埋伏着他们。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便立刻指挥着众人迎敌。 很快那些游牧族人就冲到了方攸他们跟前,和梁军厮杀在了一起。方攸自己会武功,再加上梁军人也不算少,倒是勉强能保护好自己。只是看着周围的将士一个个毫无准备的被打的伤的伤,死的死,她便显得有心无力起来。 就在这时,方攸看见不远处的黄校尉正被敌人前后夹击,她奋力用刀刺死了跟前的两个敌人之后,一抬脚跳了起来,直直踹在了那个准备提刀刺杀黄校尉的头上,那人便倒了下去,然后方攸手起刀落刺死了那人。黄校尉转头对方攸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便顾不得许多,继续杀敌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脚下黄色的沙子就变成了红色。 “将军,收兵吧!照这形势下去,我们会损伤更多弟兄的!”萧弃白一边杀敌,一边凑到常谡跟前说道。 常谡红着眼睛,这是他的上战场后的第一战,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撤退? 萧弃白看他并没有要撤走的意思,于是解决了身边的两个敌人后,继续对常谡说道,“将军,不可恋战啊!咱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可都在将军你的手里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将军!” 常谡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翻身上马,眼中满是不甘地看了一眼战局后,大喊道,“传令!撤退!” 梁军得了令,便掩护着常谡和萧弃白开始往后撤退了。 撤退?方攸心里揪得更紧了,撤退了卫轻奂怎么办?现在连卫轻奂的人都没看到,怎么能撤退? 黄校尉看方攸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便一把将她往后拉了过来,“小兄弟,快走!” “那卫参军呢?”方攸大喊道。 “看这情形再耗下去,别说救卫参军了,连自己也救不了了!”黄校尉一边将方攸往后拉,一边说道。 “那就放弃卫参军了吗?不行,我要去找他!”方攸说着便要挣脱开黄校尉,一个人前去找卫轻奂。 “你这个小兄弟!”黄校尉是不打算松开,仍死死地拽着她,“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快回来!” 方攸虽武功比黄校尉高,但力气却没他大,加上她身形单薄,就这么一路被黄校尉拉回了营地附近。 临近营地,甩掉敌人的时候,黄校尉才松开了方攸。他忽然看见了方攸一脸孤独无助的脸上还未干的泪渍,“小兄弟……你这……” 忽然在他们身后另一个方向出现了一队人马。 “小兄弟!你快看!是卫参军的人马!”黄校尉眼尖先瞧见了,立刻给指着给方攸看。 方攸像是跌进深渊发现了一根救命的绳索一样,迅速转头,果然见一队梁军的人马朝这边过来了。她不顾一切的往他们跟前跑。可是他们由远及近过来的时候,方攸始终没有看到卫轻奂的身影。 她抓住一个人便问道,“卫参军呢?他在哪里?”那人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方攸像是发了疯似的一个个询问了起来。终于有个人给了她一丝希望,那人说,“卫参军像是被胥黎族的人给抓去了。” 被胥黎族的人给抓去了,说明他还活着! 将军帐中,常谡双拳紧握,狠狠的砸在了胥黎族的地图上。 “将军,回来的人来报说卫大人似乎是被胥黎族的人抓去了。”萧弃白对常谡说道。 常谡转过头来,眼中充满了红血丝,“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把阿奂救回来!” “将军,我们这次和他们交手已是元气大伤,不可再大动干戈了。”萧弃白说道。 “那胥黎族抓了阿奂到底是何意?难道想要威胁我们吗?”常谡眯着眼说道。 “有这个可能。”萧弃白道,“不过这次我们已经损失了近十万人,不管他们是何目的,我们短期内都不能再和他们交战了。”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将军,我有个想法……” “说。”常谡接着他的话立刻说道。 “我们先派人去朝中请求再支援些人马,”萧弃白十分冷静的说道,“然后……请求殿下派我去出使胥黎族,以和他们假意和谈一次,便可打探他们的情况以及顺便打探卫大人的情况。” 常谡抬起头看着他,“你……行吗?” “请殿下放心交给我!”萧弃白一只膝盖跪地,双手抱拳说道。 常谡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准。” “黄校尉求求你让我去找他吧!”方攸着急的哀求堵在帐子门口的黄校尉。 “小兄弟,你救了我一命,我才不忍你去冒险,这是为你好。到时候将军肯定会安排人前去营救卫参军的,你又是何必再独自一人去以身犯险呢。”黄校尉堵在门口,一副势不让开的架势。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小兵来在黄校尉耳边说了句什么,便走了。 黄校尉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方攸说道,“小兄弟,你看,我说的不是,将军已经安排好人准备前去打探卫参军的下落了。” “当真?”方攸问道,“是谁?我能和他同去吗?” “是萧监军。”黄校尉说道,“可是萧监军是作为使臣前去与胥黎族说和的,你不能随便跟着去呀。小兄弟,我知道你报恩心切,但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待在营地里等着萧监军归来的好消息。” 方攸听完他的这些话,眼珠子一转,咬着嘴唇说道,“好,我听你的话,待在这里等萧监军的消息。” 黄校尉只当方攸是想通了,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对方攸招手说道,“咱们外面有不少兄弟受伤了,我们也去帮忙照料照料。” “对了,黄校尉……”方攸叫住了准备出去的黄校尉,“萧监军何时动身去胥黎族?” “方才那小兵说大概就这几日。”黄校尉道。 “哦。”方攸点了点头,便随着黄校尉去了帐子外替那些受伤的士兵们包扎伤口了。 忙活了半日,终于将那些士兵安置的差不多了,方攸才回到卫轻奂的帐子里,已有黄校尉命人送来了简单的饭菜。方攸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剩下的几天里,方攸一边帮着照看受伤的士兵,一边暗中观察着萧弃白的动向。 这日清晨黄校尉早早便来卫轻奂的帐中找方攸,想告诉她萧弃白出发去胥黎族的事。但他在账外叫了几声也不见方攸答应,于是心中疑惑着擅自进了去,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这么早她能去哪里呢?黄校尉又在军中各处找了一遍,均不见方攸的身影。 “坏了!”黄校尉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小兄弟定是偷偷跟着萧监军去找卫参军了!真是太倔了!但现在想到这个已经晚了,但愿他能平安无事才好。 方攸一身利落的打扮,带着自己随身的佩剑和一壶水跟在离骑着马的萧弃白不远的地方。冬天的沙漠里虽然温度没有那么高,但还是相当晒人。再加上不时便有风吹过来,方攸忍不住总想打喷嚏。幸好这里比较广阔,身边一片黄色的沙海,她打喷嚏的声音也很快便消散了,没有传到萧弃白耳朵里。 方攸用轻功本就比萧弃白骑着骆驼要费力许多,虽然马儿在沙漠上也行的不快,但四条腿总比她两条腿要快些。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沙子扬的漫天,一下子遮住了方攸的视线。刚开始她还能看清楚萧弃白的一点点模糊的影子,到后来眼前就是一片黄色的沙子蒙住了视线。 方攸用衣袖遮着口鼻,但还是有许多沙子吸进了鼻子,灌进了嘴里。她感觉整个嗓子里都是沙子,口干舌燥偏偏又咳不出来。风也越来越大,方攸觉得这是她除了快要淹死的那时之外最难受的时候了。但是一想到卫轻奂说不定比她现在的处境还要困难,她便又生出了一些力气,奋力向前走着。 “住手!”胥黎族的牢房中,玳娣朝那些准备对卫轻奂行刑的人大喊了一声,那些人便吓得急忙住了手,一脸为难的看着巴图泰。 玳娣走到巴图泰跟前,拉起他的袖子,说道,“大汗,你不是说他是梁军中一个重要的人吗?怎么能轻易给他用刑?这样显得我们胥黎族多没有礼貌啊。” 巴图泰听了自己女儿的话,大声笑了,然后说道,“玳娣啊,阿爸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是我们两国之间的政治问题,你不能胡闹。” “阿爸,我知道。”玳娣说道,然后又附在巴图泰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巴图泰听了一拍大腿,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好!那就先这样办!” 第七十二章 被拒绝公主意难平 - 女侍卫 - 樵苏 卫轻奂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十分柔软,像是铺着动物皮毛的的床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搭建的十分华丽暖和的帐子里。明明刚刚还在胥黎族人的牢里被用刑,怎么现在忽然来了这里? 卫轻奂挣扎着起身,这才看见一个胥黎族的女孩子还在那里收拾着帐子里的东西。那女孩见卫轻奂行了,嘴里喊着胥黎族的话,边喊边往出跑、她刚走没多一会,只见一个一看便和刚才那姑娘通身气派不一样的姑娘,虽然是一身胥黎族人的装扮。那位后进来的姑娘对那位姑娘说了句卫轻奂听不懂的话之后,之前那位看起来像是婢女的姑娘便退出了帐子。 “你叫什么名字?”留下的那个胥黎族姑娘坐在床边,看着卫轻奂问道。卫轻奂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眼睛。一时有些愣在了那里。他忽而想到了方攸,虽然方攸的眸子也是那样的清澈干净,但她的眸子总是冷的。这个姑娘的眼睛似乎很有感染力,只看眼睛便能感受到她像传递给你的热情。 “我……”卫轻奂正想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急忙改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姑娘接着用有些蹩脚的中原话说道,“这你可得多谢我啦,是我把你从大汗的手下救过来的,不然你还得再挨打,还不快谢谢我。” “你是谁?”卫轻奂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玳娣一把给按在了床上,“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呀。不然就白给你包扎了。” 卫轻奂眼中的警惕依然没有消失,他又扫视了一圈这个帐子,然后看着玳娣说道,“这么说我仍是被你们监禁着?”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救了你,你却说我监禁你。”玳娣有些生气。 “你只有放了我,才算是救了我。”卫轻奂忽然抓着她的胳膊,瞪着她说道。 玳娣甩开手,“这不可能,我不让他们对你用刑已经算是不错了。再说,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们胥黎族的敌人,我是不可能放了你的。” “那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卫轻奂冷声问道。 “我……”那玳娣本来一直是快言快语的,听到卫轻奂问的话,这会儿却支支吾吾起来,“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这时,巴图泰正好进了来,他看到卫轻奂醒了,然后用胥黎族的话对玳娣说道,“我跟他说两句,你给我们翻译。” 玳娣点了点头之后对卫轻奂说道,“我阿爸说他想跟你谈谈。” 卫轻奂眼中充满警惕地看着巴图泰,但语气却十分冷静,他说道,“你想谈什么。”玳娣便接着向巴图泰翻译着。 “谈谈我们两国之间的事情。”巴图泰说着便坐了下来。 卫轻奂也坐直了身子,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讲和,于是便没有说话,想听巴图泰接下来说什么。 “我们胥黎族可以答应你们大梁不再出兵南下骚扰,”巴图泰说道,“但是……” 卫轻奂挑了一下眉,就知道他会提条件。 “但是你们大梁朝要同意将风牯口割给我们,然后再给我们万两黄金作为和谈条件。”巴图泰说完便笑了起来,“如果你能将这话带给你们皇帝,那我就放你回去。” 卫轻奂也忽然笑了起来,随后又一脸严肃,道,“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玳娣将卫轻奂这句话翻译给巴图泰的时候,巴图泰依旧没有恼,他笑着说道,“哎,先别急着拒绝,除了这些还有……”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女儿玳娣,“我的小女儿到了嫁人的年纪,偏偏她看上了你。若是上面我说的事能成,我便让你来做我们胥黎族的驸马,到时候多的是你的好处。” 玳娣给卫轻奂说巴图泰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谁知卫轻奂听完忍着伤痛,立即起身,似有冲到巴图泰身边之意。 外面早已候着的胥黎族守卫立刻冲了进来,将卫轻奂抓了起来。 “你这哪里是诚心讲和?”卫轻奂冷笑道,大有想要赴死之意,“我就算是被你们折磨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将这些话传回到我们大梁!” “阿爸!”玳娣连忙冲到巴图泰跟前,“他身上本来就有伤,别让人再对他这么粗鲁。” “我的女儿,你也看见了,他如此冥顽不灵……”巴图泰一脸无奈又不耐烦的看着玳娣说道。 “阿爸,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计划了吗?不要心急,这才刚开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卫轻奂,“他会慢慢习惯的。” 玳娣回过头的眼神完全不似卫轻奂刚醒来时看到的那样,他虽听不懂父女二人在说什么,但是大概能猜到二人应该是在讨论自己,也不知他们究竟会怎么对自己。 “再说了,阿爸,他既然不答应你说的话,那我们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玳娣接着对巴图泰说道。 “罢了罢了,任凭你先处置吧。”巴图泰说着便让那些人将卫轻奂捆了起来,然后便走了。 “我阿爸刚才说的话,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玳娣走到卫轻奂跟前问道。 “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卫轻奂道,“刚才那两件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你……”玳娣本想生气,但看到卫轻奂长得比他们胥黎族男子要俊秀许多的脸庞,便压下了怒火,“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可以先考虑考虑。” “不用了。”卫轻奂说完,便转过头不再看玳娣了。 玳娣自认也是胥黎族数一数二的美人,如今卫轻奂对她的态度让她不禁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一丝怀疑,她伸出手将卫轻奂的的脸掰了过来,逼着他看着自己,“你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卫轻奂一脸淡然的看着她,说道,“我看不出来。” “你……”玳娣这下才有些生气了,“好看不好看,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卫轻奂依旧淡淡的说道。 玳娣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问道,“你难道有喜欢的人了?” “是,我有喜欢的人。”卫轻奂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在我心中才是最好看的,所以你不必再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 玳娣得意一笑,“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即使是人心。 “她叫什么?”玳娣盯着卫轻奂的眼睛,问道。 “无可奉告。” “不说也无所谓,等你在这里住久了,也就会慢慢忘记她了。”玳娣笑着道。 “那你可要失望了。”卫轻奂也笑了。 卫轻奂的笑,让玳娣感到极为不舒服,总来都只有她掌控别人,别人毫无反还的余地。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敢违抗她的人。卫轻奂冷漠的态度,让玳娣心中生气了一股莫名的像是争强好胜的心,那个人是谁?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竟然比自己还好吗? “那我们等着瞧吧。”玳娣说完这些话,便出了屋。 她走后,卫轻奂观察着帐子周围,虽然没有看管他的人,但是他身上的绳子却捆的很紧,丝毫也动不了。他也只能慢慢挣扎了,看绳子能不能松开些。 方攸在沙漠中走了好半天,风沙才渐渐小了些,但是又一个让她有些绝望的问题是,她把萧弃白跟丢了。 茫茫的一片沙漠,她连方向都辨不清,而且出来的匆忙身上只带了一壶水和几口干粮。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出现。 忽然她看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群人,她揉了揉眼睛,想证明这不是人常说的在沙漠里出现的幻觉。她离那些人却走越近,慢慢地逐渐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方攸本想向他们呼叫,但是看他们装束似乎不像是中原人,也对,这里哪里来的中原人。但是万一他们是胥黎族的人怎么办?自己一身中原打扮,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个方攸有些犹豫,但是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茫茫的沙漠,再想到卫轻奂,还是决定试一试,总比在这里迷路然后饿死要好些。 听到方攸呼喊声,那些人回了头,凝视了方攸一会儿后,一个个似乎是在笑着朝方攸快步走了过来。 待那些大汉走到方攸跟前,方攸不由得便往后退了两步,她下意识的握着手中的佩剑才开口道,“几位大哥,我想问问胥黎族怎么走?” 那几人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都互看一眼,复又笑看着她,往她跟前走。 方攸这才反应过来,那几人应该是听不懂她说的话的。 那几人越逼越近。其中有一个最黑最高的伸出一只手想抓住方攸的胳膊,却被方攸灵巧的避过了。 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绝不是善茬。方攸急忙朝几个人做了个告辞的手势,便要离开。 那几人却比方攸快了一步,将她围了起来。 那个最黑最高的仍旧笑着朝方攸说了句什么,方攸没有听懂,他又朝身边的几个人说了句什么,那几人也和他说了句什么。他们朝方攸慢慢逼近了过来。 方攸终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于是二话不说便抽出佩剑,指着那个最黑最高的人,示意他再靠近一步,便要杀了他。 那最黑最高的人对剩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从腰间掏出几把大刀,指着方攸。 那指挥的人,看方攸被挟持了些,便又大起胆子往前走去。 谁知方攸迅速一挥剑,那人的胳膊便渗出了隐隐血迹。方攸刺伤那指挥的人之后,一记扫堂腿将其余的人都撂倒,然后趁着他们还未起身,便随便找了个方向,拼命跑了起来。 在沙漠里,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他们那么多人,若是一齐上,自己恐怕是打不过的。 那几人果然很快便追了上来,方攸和风沙斗了半天,如今体力已经消耗了许多,几乎就快要他们给追上了,只好拔剑与他们打斗起来。她一个人终究是打不过那几个壮汉,眼看就要被他们给捉住。忽然在她的左侧又出现了七八个人,跳下了骆驼往她这边跑来。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难道这是他们的同伙?方攸心下便觉得不妙。但谁知那几人竟是来帮自己的。 有了那几人的相助,那几个壮汉很快便落荒而逃。 “多谢各位相助。”方攸见那几个壮汉跑了之后,对帮他的那些人说道。随后看他们的装扮,才反应过来,他们应该听不懂自己的话,刚想用肢体动作对几人表示感谢,谁料为首的女子却说话了,“你是中原人?” 第七十三章 阴差阳错二人重逢 - 女侍卫 - 樵苏 “你会说中原话?”方攸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高鼻深目的外族女子。 “你是中原人?”那女子接着又问了一句。 方攸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但念在她刚才救过自己,还是点了点头,况且待会儿说不定还要仰仗她走出这片沙漠。 那女子看她点了点头,脸上逐渐绽开一个有些惊喜的微笑,“太好了!”她说,“你手里拿的可是中原的武器?你使得可是中原的功夫?” 方攸看着她突然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女子又端详了她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然后接着又问道,“那你为何会独自一人来这里?” “我……”方攸想着该怎么回答她才不会被敌对,于是只模棱两可的说,“我来找人。”她也确实是来找人,说这话也不算骗人。 “你一个人?来沙漠?找人?”那女子显然是有些不太相信的。但没等到方攸将想好的解释说出口,她又说道,“还有,你怎么会得罪查勃人?” “查勃人?”方攸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方才追着自己那几个大汉,“我并不认识他们。他们……” “他们是我们这里最有名气的流氓!”那女子说着还在地上啐了一口,“我们这几个族里的人没有不讨厌他们的。他们没有固定的住处,在这里到处游荡,劫财劫色,看到漂亮姑娘就不放过……”说着看了一眼方攸,“幸好你遇上了我。” 方攸听闻,心中也十分感激那女子,因而行了中原礼向她表示了感谢,说道,“多谢相救……在下愿竭尽全力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竭尽全力,是什么意思?”那女子有些不理解方攸说的话。 方攸轻轻掩唇一笑,给她解释道,“就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哦……”那女子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也不用你竭尽全力报答我。我看你刚才对付那几个查勃人的时候,还挺厉害的,你能教我你们中原的功夫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方攸立刻就答应了,然后又面露歉意,说道,“只是我现在急着找人……等我找到了他再去教你,决不食言,可好?” 那女子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方攸说道,“你要去哪里找人?这里我太熟悉了,肯定能帮你找到。” 她说她熟悉这里……方攸忽然想到自己还没问过她是什么人,于是便顺着她的话接着道,“这么说你家离这里不远了?” 那女子忽然笑了,“我家就在前面,翻过那两个沙丘就是。你要先去我家坐坐吗?” 方攸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难道她是胥黎族的人?再一看她的装扮,虽然方攸并不太懂他们那里人的打扮,但从这个女子的穿着看来,她家中应该也属于他们族群中非富即贵的了,因此说道,“在下只是中原一介平民,不敢擅自去恩人家中。” 那女子听到方攸的话显然有些错愕,“你知道我是谁?”方攸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看恩人气质不凡,再加上恩人身上这身衣裳……想必也定不是一般人。” 那女子听了方攸的话,似乎很受用,她笑的更开心了,“我真是没有救错人,你果然有眼光。” “不知恩人是?”方攸心中 “我是胥黎族的公主,我叫玳娣。”那女子神气十足说道,然后便等着看方攸的反应。 方攸听她说自己是公主,关键是胥黎族的公主,心中只想着千万不能再跟她纠缠下去,但是一想她刚才救过自己,况且自己如今迷失在这沙漠里,若没有她的帮助,只怕很难走出去。再者说,自己要是稍微伪装一下,跟着她去了胥黎族,岂不是能正好的打探卫轻奂的下落吗?于是思索了一会儿的方攸说道,“恕我失礼,没有看出来是公主殿下。” “这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你教我武功之事该怎么办呢?”玳娣道。 “我愿意跟公主殿下回去,教您武功。”方攸抱拳说道。 “太好啦!”玳娣自然是十分欢喜和愿意了。一路上,她不停地问方攸关于终于中原的事情。而方攸也从她那里得知了,原来这个胥黎族公主身边一个以前伺候她的老嬷嬷是个中原人,会跟她将许多中原的事情,还教会了她中原话,她也因此对中原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和向往。但是碍于身份却一直不能去中原以达心愿。 玳娣将方攸带回胥黎族本是想先告诉巴图泰的,但是巴图泰身边的下属却说,巴图泰正在和一个中原的使节商议事情,于是玳娣只能先作罢,将方攸带回自己的帐子里。 听到那个下属的话,方攸马上便猜到了那个和巴图泰商议事情的中原使节一定就是萧弃白。于是便顺势问玳娣,“公主,经常有中原使节来你们这里吗?” “倒不是经常,”玳娣答道,嘴角微微翘起,“我估计是梁军派来的人,前几天我阿爸带人大败梁军,他们说不定是来议和的呢。”然后忽然想到方攸是中原人,于是问道,“你不会是梁朝的人吧?” 方攸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们国家离梁朝不远,是他们旁边的一个小国。” 玳娣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方攸一进玳娣的帐中,便看到了正在被捆着的卫轻奂,差点就快将“卫轻奂”三个字叫出了口,但还好及时忍住了。卫轻奂也看打了她,眼中先是着急,后看到她跟在玳娣身后对自己摇了摇头,像是没事的样子,便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玳娣见方攸看了卫轻奂一眼,便说道,“这也是你们中原人,是梁朝的人。”然后看着卫轻奂说道,“不过,迟早有一天他会是我的人。” 方攸立刻明白了玳娣所说的话的意思,这个公主莫不是看上卫轻奂了吧? 玳娣在卫轻奂耳边又说了一些话之后,便对方攸说,“我去找阿爸,你待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 玳娣走后,方攸急忙上前想要给卫轻奂解开绳子,卫轻奂却一直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并小声说道,“外面还有人看守。” 方攸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她看着卫轻奂,想到从前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如今却被人捆着绑在这里,鼻子就不由得一阵酸,“卫轻奂……” “你这个傻瓜!”卫轻奂却嗔怒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我……”方攸小声道,“我担心你。” “那你也不能不顾自己安危就一个人过来!”卫轻奂极力压抑着对方攸独自一人出来找自己的不满,“你就知道你担心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我有多担心你!”然后叹了口气,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那个公主怎么看起来对你挺客气的?” 方攸这才将自己的遭遇和这些天军营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卫轻奂。卫轻奂听后,皱起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方攸伸出手将他的眉毛抚平,又看着他身上的伤,心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担心我,他们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了。”卫轻奂道,说完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接着道,“对了,你刚才说将军安排萧弃白来出使胥黎族了?” 方攸点了点头,忽而想到,自己此行为了救卫轻奂,竟然连监视萧弃白的事都给忘了,于是急忙对卫轻奂说道,“你现在这里等等,我溜出去听听师兄和他们在谈些什么?” 卫轻奂没有阻拦她,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小心点。”他说。 “嗯。”方攸点了点头,便从帐子上开着的一个透风的小口处偷偷溜了出去。她四处躲着守卫,终于找到了巴图泰的帐子,她悄悄躲在帐子后不易被人看到的地方,仔细偷听着里面人说话。 萧弃白坐在巴图泰座位下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大汗,若是您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看看这封信。这是我们净世院督主张大人亲笔所写。” 巴图泰的下属接过了萧弃白手中的信,拿到巴图泰跟前。巴图泰他接过信,看了之后,说道,“这梁朝的张督主我已久闻大名,但是只凭一封信就让我出兵和你联手对抗你们的大将军,怎么能让人信服?我又怎么知道这会不会是你们给我布的陷阱?” 巴图泰身边的一个下属忙将自家大汗的话用蹩脚的中原话翻译给了萧弃白。萧弃白听后也不慌,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巴图泰跟前。那令牌正是常识玉当日亲手交给他的那一块儿张清圆的令牌。然后他对巴图泰说道,“这块令牌,大汗您看看,世上仅此一块,是张督主亲手交于我的,这是绝不可能造假的。” 巴图泰的眼神这才出现了微微的变化,他朝自己坐下的一位看似能臣的人招了招手。那人便迅速凑了过去。两人嘀咕着商量了一会儿,那人便回了座位。巴图尔又看了看那封信和那块令牌,说道,“你暂且在这里多住几日,我们慢慢商议。” 萧弃白眼眸一低,轻轻笑了,”“大汗请放心,这件事若是成了,张督主便有办法让我们梁朝皇帝答应给你们胥黎族割地赔银子。” 方攸在帐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已是大吃一惊,难道说师兄和常识玉谋划的事情就是这件事?他们为什么要谋划着杀了七皇子?常识玉不是喜欢七皇子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说她其实是张清圆那边的人? 第七十四章 存私心故意瞒“事实” - 女侍卫 - 樵苏 正在方攸胡乱思考的时候,玳娣从巴图尔的帐子里走了出来。方攸连忙又悄悄地溜了回去。那玳娣却没有先回她的帐子,而是去了别处。 “怎么样?”方攸刚一回来,卫轻奂就问道。 方攸想起刚才萧弃白和巴图泰说的话,便犹豫起来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卫轻奂。最后想到师父的那件事,还是决定不说,“大概就是说了些怎么才能让双方都满意的提议。” 卫轻奂听完,叹了一口气,“若是我们大梁朝再强盛些,也不至于对他们这些小族小国的这样低声下气!” “现在先别想这些,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你救出去。”方攸说道。 “那就要看萧监军谈判的本事了……”卫轻奂道,然后顿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做好了被囚禁当做人质的最坏打算了。” 他看着倒是不着急,方攸听到他的话却是在一旁急得不行,“一定会有办法把你救出去的!”言毕又觉得话没有说尽,接着道,“卫轻奂,你之前可是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怎么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呢?” 卫轻奂看着方攸着急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方攸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是怕我留在这里当了那个胥黎族公主的驸马吗?”卫轻奂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嘴角弯弯的,连眼角都透露着笑意。 方攸忍不住在他胸口打了一下,“你瞎说什么?”然后听到卫轻奂嘶了一声,才又心疼地说道,“他们对你用刑了?” “没事,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卫轻奂道,“因为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方攸忽然低着头不说话了,眼睫毛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卫轻奂看她没有开口,便接着说道,“阿攸,你还记得那天在林子里,我受了伤,你为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吗?从那时起我对你的感觉就已经有些不太一样了……” “别说了。”方攸打断了他的话,她最怕他说这些话,这些话之于她的心就像是春雨之于大地,迟早会有新芽儿冒出来,因此她最听不得他提起这些,“那都是旧事了,何必再提。” 卫轻奂依旧笑着,只是笑容上多了一丝丝失望,“为什么不让我提?你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是不是你心里还有我。你听我说起,你就心虚了?” “卫轻奂,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时候!”方攸说着站起身,然后看了卫轻奂一眼,语气又软了下来,“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过来的?” 卫轻奂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但是现在也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便答道,“那是俺穆族和胥黎族早就商量好的。” 方攸思索了一下,道,“你是说俺穆族答应你一起联合对抗胥黎族之前就已经和胥黎族串通好了吗?” “嗯。”卫轻奂点了点头,“之后,我就被抓了来。” 正说着,帐子外忽然响起了玳娣的声音,两人赶紧都住了声。 只见玳娣进来,先看了一眼卫轻奂,然后对方攸说道,“走,你跟我去见见我阿爸。” 方攸一想到萧弃白可能还在帐子里,自己跟着玳娣去了岂不是要被发现了,于是说道,“公主,我胆小,怕看见大汗就不会说话了。” “怕什么,有我呢。”玳娣说着便拉起方攸就往巴图泰的帐子那边走去了。方攸一路上想要挣扎开玳娣的手,但是又怕万一这样玳娣对她起疑心,于是只能祈祷着萧弃白这会儿不在巴图泰的帐子里。 等方攸进去的时候,她就慌忙低下了头,因为萧弃白和巴图泰都一齐看着她。 “阿爸,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在沙漠里救下的中原师父。”玳娣说道,“她的武功可厉害了,求阿爸让她留在这里教我中原武功吧,好吗?” 巴图泰看了方攸一会儿说道,“你是哪里人?” 方攸看了一眼玳娣,表示听不懂巴图泰说的话,玳娣没有给她翻译,而是直接对巴图泰说道,“她来自中原的一个小国。” “中原的一个小国?”巴图泰又看了方攸一眼,然后对玳娣说道,“阿爸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中原的东西,你想学中原的武功阿爸可以找人教你,但是你弄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我总是不放心。” 玳娣听完巴图泰的话撅起了嘴,“阿爸你还说呢,之前给我找了几个要么偷跑了,要么根本就不会中原武功,都是你逼着来的。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教我,武功又不错的师父,你就答应了我吧。”说完又附在巴图泰耳边悄悄地道,“以后我会找人严密监视她的,阿爸就放心吧。” 巴图泰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后无奈的点了点头,“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知道啦!”玳娣说着兴高采烈地领着方攸出了帐子。 方攸此时还是感觉完全不敢抬起头来,并不是因为害怕巴图泰,而是因为萧弃白刚刚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玳娣问道。 “公主就叫我阿攸吧。”方攸说道。 玳娣点了点头,“你明天就开始教我,如何?” “一切都挺公主的安排。”方攸毕恭毕敬的说道。 是夜,方攸刚回到玳娣给她安排的帐中,还未来得及点灯,就有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在外面。 “谁?”方攸忙站起身,握着腰间佩剑满脸警惕的说道。 “嘘,是我。”那人影示意方攸不要出声。 方攸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萧弃白,于是摸索着点上了桌上的灯,等看清萧弃白的脸之后,才开口道,“师兄……” 萧弃白的表情简直和卫轻奂之前见到她的表情一模一样,“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方攸低着头嘟囔道,“我被那个公主带来的。” 萧弃白瘪了瘪嘴,“那又是如何和那个公主遇到的?” 方攸这才反应过来萧弃白应该还不知道他混进军营的事情,于是说道,“我在京城听说你们被人抓了,这才偷偷过来的,然后在沙漠里遇到了那个胥黎族的公主。” “可是在胡说。”萧弃白道,“从你在京城听到消息再赶到这里,这几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我……”方攸还再解释。 “阿攸,你老实跟我说,怎么回事?”萧弃白问道,“你为何会来这里,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方攸心想,是你有事瞒着我,我才来的这里,但是并没有说出口,而是说道,“我是偷偷跟着你们来军中的,我不放心你们。” 萧弃白显然对这个回答是不满意的,但是也算是相信了她,“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且不说你在军中被发现了怎么办,就是现在,我救卫大人出去已是很费劲的事情了,你该怎么办?” “师兄不必担心我,”方攸十分有底气的样子对萧弃白说道,“你们只要能安安全全地回去,我就有办法逃出这里。”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萧弃白道,“到时候我会向巴图泰要人,将卫大人接回去。到那天,他们对你的监视松一些的时候,你就趁乱偷偷溜出去。” 方攸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师兄都安排好了!” 萧弃白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无奈的说道,“你啊!到时候万事小心。” “嗯。”她说,“师兄放心。” 说着萧弃白就要偷溜出帐子,方攸却忽然叫住了他,“师兄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方攸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问出口,“师兄,你和巴图泰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她的话一出口,萧弃白的身形一顿,“什么话?你都听到了什么?” “全部。”方攸道。 萧弃白转过身来,昏暗的火苗投影出的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的,“你……” “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跟卫轻奂说。” 萧弃白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告诉他也无妨。” 方攸却一脸的不解,“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萧弃白依旧笑道,“阿攸,这件事你知道了也好。实话跟你说吧,这就是我和五公主的计划。” 方攸这下更加不解了,为什么萧弃白会这么轻易的将这件事告诉她?这真的是他们的计划吗?还是他又在骗自己,“师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这件事的。我是不会让你走上和师父一样的道路的,这一次我是绝对会帮你的!” 她的话竟然让萧弃白有些难过起来,当初和常识玉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即使知道是一死,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情太复杂,你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还有阿倓和阿绘,好吗?”说完,不等方攸再开口便走了。 “师兄!”方攸怕外面看守的人听见,不敢大声叫他。师兄到底还对她隐藏着什么?这件事绝不会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第七十五章 暗中谋划正中计划 - 女侍卫 - 樵苏 在萧弃白和巴图泰谈论事情的这几天里,方攸一边教玳娣练武一边偷偷去找卫轻奂。 终于三天之后,萧弃白又来找了方攸。 “阿攸,成功了。”萧弃白看着方攸,笑着说道。 “真的吗?可以带卫轻奂回去了吗?”方攸一脸惊喜,不由自主得就弯起了嘴角。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他过来的。”萧弃白道。 方攸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萧弃白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你早早准备好,到时候溜出去。”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方攸,“这个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是?”方攸接过来,问道。 “迷药,倒在手帕上……”萧弃白还想给方攸解释这个怎么用,却被方攸打断了,“啊,这个我知道怎么用,多谢师兄。” “万事小心。”萧弃白又一次叮嘱道。 “嗯。”方攸点了点头。 次日,玳娣极不情愿站在巴图泰身后,看着就要和萧弃白走了的卫轻奂,拉了拉巴图泰的衣角。 “不可胡闹。”巴图泰小声对她说道。 玳娣撅了撅嘴,忽然眼神一变,又笑了起来。她接过侍女手中的两个酒杯,对卫轻奂说道,“看来我此生是与你是无缘了,临走你就跟我喝了这杯酒吧。” 卫轻奂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手里的两杯酒,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怕我给你下毒吗?”玳娣道,“我阿爸都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说着将一个手中的酒杯已凑到了嘴边,另一只手将酒杯递到卫轻奂跟前。 卫轻奂看了一眼,便接过那酒杯,仰头喝了。 玳娣看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喃喃道,“卫轻奂,你还会回来找我的。”正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有人急忙来报,“公主,不好了!那个中原女子不见了!” 玳娣先是一惊,“什么时候不见的?”后才联想到或许方攸其实是在骗她,说不定她和卫轻奂认识!此次是打算好一起走的。也说不定,她就是卫轻奂口中的那个喜欢的人!女人一旦喜欢起某个人来似乎都会变成推断能手。 “好像是刚刚才不见的。”那来报的人说道。 “真是太可恶了!”玳娣气得直跺脚。 巴图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玳娣将这件事告诉了他。巴图泰看着女儿生气的样子,忽然笑了,“这么说你还是替他们做了件好事?” 玳娣看见父亲笑了的样子,忽然觉得更加生气了,于是便转过身不再理巴图泰了。 巴图泰安慰她说道,“孩子,现在我们放他们回去,日后好处多的是我们的。” 玳娣听到父亲的话,忽然神情一改,说道,“阿爸,他们还会再来的。” 巴图泰虽然不知玳娣和自己想的是否一样,但看她不再难过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几人回到军营,方攸仍溜进了卫轻奂的帐子里,然后换好了衣服。萧弃白和卫轻奂便在外面等着众人的迎接。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卫轻奂被包扎的严严实实回了帐子里。 “你怎么被包的像个粽子……”方攸看着被包扎好的卫轻奂忍不住笑了。 “还不是那些人,一点点伤非要给我包成这样。”卫轻奂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说完便要拆掉身上的纱布,却被方攸制止了。 “哎,别拆。”方攸道,“你的伤本来也不轻,最近正好也没什么事情,你还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军营里养几天伤吧。”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要求。”卫轻奂趁机说道,“我要你这几天给我做饭吃。” 方攸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还真是会趁火打劫,“好吧,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我就答应你这个请求。” 卫轻奂听了笑的像个孩子。 这些天,方攸除了照顾卫轻奂,总想着再找个机会去向萧弃白把那件事问清楚,但萧弃白好像一直很忙的样子,要么就是和常谡商议事情,要么就是在自己的帐子里不见人。 这天,方攸依旧趁卫轻奂睡下后,偷偷来了萧弃白的帐子外,想进去找他。谁知卫轻奂这天并未睡着,他看到方攸出去,一时好奇,便也跟着过去。 方攸刚想进去,便看见萧弃白出了帐子,鬼鬼祟祟的朝军营北边的一个角落跑去。方攸眉头一皱,也跟了上去。卫轻奂亦跟在身后。 萧弃白来到“老地方”,和一个黑衣人碰了头,从他手中接过了一封信,然后将怀中掏出的信又递给了那人。之后便偷偷摸摸地溜了回来。 方攸见此情景,心中便觉得大事不妙。等萧弃白走了之后,方攸暗中跟踪那黑衣人,趁他不备,在背后将其击晕,然后从他怀中搜出了萧弃白方才递给他的信。等她揭开那人带着的面罩,看到那人高鼻深目的长相的时候,才知道了萧弃白是应该是在和胥黎族的巴图泰暗中相互通信。她竟然有些庆幸,还好是自己看到了,不然若是被被人看见,萧弃白岂不是要遭殃了?于是她将那封信紧紧的揣进了怀里。信当然不能让那黑衣人再拿回去给巴图泰,不然若是萧弃白信中透露了什么,那萧弃白和巴图泰针对常谡的事情岂不是就要得逞了么。 只是方攸想得再周到,也没有料到卫轻奂一直跟在她身后。卫轻奂并不知道萧弃白和那黑衣人的信里说的是什么,但是等方攸走后他也去看了那黑衣人的样貌,竟是胥黎族之人。于是便不得不怀疑萧弃白是想要做什么。或许阿攸已经知道了一切,但是事关萧弃白,她又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呢? 方攸怕卫轻奂醒来后没看到自己起疑心,于是便没有立刻去找萧弃白,而是先回到了卫轻奂的帐子里,结果却发现卫轻奂不在。人总是做了亏心事之后,看见什么都会能联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上来。 方攸正在帐中思前想后,卫轻奂就回了来。她看到卫轻奂脸上看起来十分平静的样子先松了口气,然后接着问道,“你去哪里了?” “啊……”卫轻奂心中也在想着那件事,听到方攸问自己的话,想了一下,答道,“我去解手了。” “那就好。”方攸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卫轻奂因为知道她知道那件事,于是也没有对她说的这句话再纠结下去。 “我去给你做饭。”方攸说完,便出了帐子。 卫轻奂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十分纠结,阿攸虽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但是她临走时拿走了那个胥黎族人身上萧弃白的写的信,没有让那封信传到胥黎族,这就说明她是没有和萧弃白一伙的。说不定阿攸正打算暗中劝阻萧弃白也未可知。 那自己要不要这个时候去找常谡说明这件事,然后将萧弃白抓了起来呢?一来证据还没有到手,二来这样肯定会伤了阿攸的心…… 想来想去,卫轻奂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常谡,派人暗中密切观察着萧弃白的动向再做打算。 晚上,方攸待卫轻奂睡下之后,偷偷起身,去找了萧弃白。 “师兄……”方攸在账外小声叫道,“你睡了吗?” 不一会儿,萧弃白便打开了帐子让方攸进了来,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方攸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兄,你听我一句劝……”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萧弃白打算了她的话,“阿攸,你死心吧,我是不会改变想法的。但是我也不愿让你为难,你若是想说,大可将这件事告诉卫大人和睿王爷。” “师兄,你和我同是经历过师父那件事的,为什么你现在竟和师父一样跟我说这样的话?”方攸道,“我的回答还是和之前对师父说的一样,我绝是不会出卖的你的。” 萧弃白道,“阿攸,我不想连累你。” “这件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方攸想起他刚才说常识玉,之前师兄和巴图泰商量的是,要设计杀了睿王,但是常识玉明明是喜欢睿王的,怎么可能会杀他,“这么做肯定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萧弃白没想到方攸竟然会想到这一层来,这件事决不能让她知道,不然不光是自己没命,连她也要搭进去了,于是说道,“没有别的事情,只是这件事。一切都是张清圆的安排。” 方攸将那封信摊开到萧弃白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萧弃白望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他写给巴图泰的信,“是我写的,你若是想阻止我,那你就拿着吧。” 方攸看了他一会儿,终是无奈叹了口气,“我拿着也好,不至于被别人发现了。” “好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萧弃白说着打了个哈欠,便将方攸推出了帐子外。 次日一早,方攸便听到了外面的吵嚷声,隐约像是在议论萧弃白。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卫轻奂也早已不见了。她收拾好之后,便出了帐子,只见黄校尉刚好经过,便叫住了他,问道,“黄校尉等等,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黄校尉一脸焦虑的看着将军帐子,说道,“你不知道?萧监军叛变了!昨天夜里他偷偷和胥黎族人会面的时候,被巡查的士兵给发现了,之后将军还派人在他的帐中搜出了他和胥黎族的首领巴图泰来往的书信!” “什么?”方攸惊得瞪大了眼睛,依着师兄这么小心谨慎的性格怎么会这么突然就被发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六章 皇帝驾崩急往回赶 - 女侍卫 - 樵苏 方攸焦急的在帐中等着,卫轻奂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了?师兄怎么样了?” “你这么关心他?”卫轻奂看着方攸的眼睛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攸着急道,“他是我师兄,我当然要关心他。他怎么样了?” “他串通外敌,按理说是可以立即在军中斩首的,但是念在他说出了背后的主谋,所以将军决定将他带回京,请求皇上做决断。”卫轻奂说完,看了一眼方攸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方攸急道,“让我去见见师兄!”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吗?”卫轻奂问道。 方攸这才慢慢静了下来,“我是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是我师兄,我知道了他通敌,难道能说出来给被人也知道吗?” “可他要和胥黎族合伙杀了我们……”卫轻奂眼神中带着失望,“你只在乎他的安危,那我呢?” “我当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方攸说道,“我选择没有告诉你,就是想让这件事可以暗地里和平解决。我当然也……在乎你的安危。” 卫轻奂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爱吃醋了,“……我带你去见他” 方攸见到萧弃白的时候,他被捆的结结实实,将近有十个人看守着他,可见他对常谡来说是有多重要。 卫轻奂将方攸带到之后向那些看守萧弃白的士兵交代了话,就走了。 “师兄……”方攸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他见被关在牢中的季修时的情境,但是感性并没有完全控制她的理性,她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萧弃白装作不懂的样子,转而安慰她道,“这是我罪有应得的结果,你不必为我担忧难过。” “你是不是故意的。”方攸重复了一遍,话中的意思是肯定的,但是偏偏就是要得到萧弃白的同意才肯罢休,“你是不是故意被抓住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弃白知道是瞒不过她了,“这件事你知道了只是多了一个无辜的人而已,阿攸,你就别问了。” “你知道我的性子,”方攸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你若是不告诉我,我这就救你出去,让他们把我和你一起抓起来,也治我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萧弃白当然知道方攸的倔脾气,他摇着头说,“你附耳过来,别被人听了去。” 方攸走了两步,伸出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并无什么偷听的人,便回来将耳朵凑到萧弃白跟前。 “我和公主的目的就是张清圆。”萧弃白道。他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方攸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往后退了一步,半张着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么说,事情到现在都是在你和公主的计划之中的?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要陷害张清圆,诬陷他联合外敌造反?” 萧弃白点了点头。 可是方攸却忽然冷下脸来,“可是这样你会因为通敌叛国罪被……!” “这也在我们的计划之中。”萧弃白道。 “你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对不对?” “是。” “为什么?” “因为她,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 “即使是让你去死?” “是。” “可是她……”方攸忽然如鲠在喉,这句话硬是说不出来。 “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知道……” 方攸觉得像是一瓶苦水打翻在心里一样,“你明明知道还这样做,你……” “阿攸,你不懂一个人在你心中那种如同信仰一样的感觉,你就不会懂我的感受。”萧弃白想到常识玉就笑了,仿佛她就在他跟前看着他一样。 方攸有些懂又有些不懂的样子,“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要给他带来麻烦,一旦发现自己会伤害他,就要立刻走开。” “这就是你离开卫大人的理由吗?”萧弃白问道。 方攸一般都是极力避免有人提到卫轻奂和自己的关系的,但这次她却点了点头。 卫轻奂准备来叫方攸,带她走,正好在门外听到了萧弃白问方攸的这句话。他握了握拳,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进去,便带方攸离开了。 次日朝廷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突然因病驾崩,临走时并未留下什么遗诏,所以太子便要准备登基了。 常谡和卫轻奂听到这个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希望能赶在太子登基前回到京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件事一定是张清圆搞的鬼。”常谡对卫轻奂说道。 “虽然知道这次他是故意支开我们,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对皇上下手!”卫轻奂道,“老师昨日派人来传话说皇上很可能是因为张清圆进贡的‘仙丹’而殒命。”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还是先赶回去想对策。”常谡道,忽然看见卫轻奂身形一晃,险些有点站不住,“阿奂,你怎么了?” 卫轻奂稳了稳身子,才说道,“可能是这几日没有好好吃饭,身子有些吃不消。” 常谡劝了他几句,并让人拿了些干粮来,看着卫轻奂吃了,才继续上路。 京城。 季绘带着母亲出去散步了许久还未回来,薛倓有些担心,便要出去找。临走时打算去施念房里说一声。施念自从方攸走后就药不离口,说是普通的风寒,但也不至于这些日子了总不见好,还常常发烧,有时烧的人都有些糊涂,脸上的斑疹也起了好多。这几日才刚刚能比以前好了些,薛倓仍是不敢怠慢照顾施念。虽说方攸走时给他交代了好好照顾施念,但自己和施念住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些亲人似的感情了,照顾她也在情分之中。再说自从施念变了性子,学会了织布以后,到现在已经给他,季绘和师娘织了许多布做了衣裳。对了,还有阿攸姐姐的,施念也都整整齐齐的收好,放在了阿攸姐姐房里了。 再者说,施念的织布技术和薛氏有些像,毕竟是她亲手教出来的,看见施念织的布,薛倓总能想起母亲,心中忍不住流过一丝丝暖意。 薛倓怕施念在午睡,于是悄悄的走到门口,却听见施念在房里一个人说着什么。 施念虚弱地跪在菩萨像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说道,“菩萨,我知道,我这病是好不了的了,这个病……我真的生不如死。菩萨,求你把我剩下的寿命都给他们,早点让我脱离苦海吧。不,让我最后再见三妹妹一面,我就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去死。三妹妹,你在哪里?可还平安?菩萨,她又去出任务了,求你保佑她,能够平安归来,让她也不要再恨我。从前在施府,那些姊妹里,她只和我要好,可是我却伤了她的心。菩萨,我向你赎罪,求你原谅我,也求三妹妹原谅我。” 施府?三妹妹?姊妹?施念姐姐不是阿攸姐姐向下的朋友吗?难道是高门深户里的小姐?难道阿攸姐姐是她的妹妹?这么说来……阿攸姐姐一直都在骗我们!她根本不是什么乡下丫头,她是施府的小姐!是施念的妹妹! 薛倓惊得呆在了原地,为什么阿攸姐姐要隐瞒身份? 这时,季绘也带着季夫人回来了。 “阿倓,”她叫到。 薛倓急忙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思绪,“阿绘,你怎么和师娘出去了这么久才会回来?” 季绘没有回答薛倓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身后。 只见紫香之从门外进来,从季绘身后走了出来。 “阿绘,快过来!”薛倓看见紫香之,朝季绘走了过去,就要把她拉过来。 “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紫香之急忙解释道。 “你忘了就是他和别人谋划着抓了师父的吗?你怎么能跟他站在一起呢?”薛倓小声对季绘道,话语中透露出对紫香之恨意。 “阿倓,”季绘握着他的手,“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况且他没有为难我。我又何必再添上一份仇恨,白白辜负了爹爹的好意。” “阿绘……”薛倓看着她,她真的是长大了许多许多,自己都快不认识她了。但是阿绘说的没错,他也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虽然造成的结果看起来像是恶意,于是,薛倓的态度软了下来,他对紫香之说道,“进来吧。” 紫香之没有因为薛倓的无礼而生气,他心中一直便觉得愧对薛倓和薛氏,再加上他这次来是为了劝说薛倓和他回去,并且还想询问薛倓一些事情。 紫香之坐定后,季绘端上茶来放在他面前,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紫香之和薛倓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懂你们官场上的拐弯抹角。” “倓儿,我是想……” “要是再提让我跟你回你们家这种话,就请你出去。”薛倓打断了紫香之的话,说道。 紫香之放下了捋胡子的手,叹了口气,“倓儿,你看看如今这世间,只有我们两个是至亲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 “请你出去。”薛倓说着便要请了紫香之出去。 紫香之忙改口道,“好,好,我不再说这话就是了。” “还有什么,一并说完。” “还有……有关皇上驾崩的事。”紫香之道。 薛倓这才静静的听他的话。 “皇上驾崩定是张清圆在背后捣的鬼,我此次来就是想问你些事情。”紫香之也不再坐着,他站起身道,“当初……季大人和张清圆的矛盾很深,你应当是知道的,现在季夫人还……”他悄悄看了一眼薛倓的反应,然后接着说道,“此时也是关于张清圆,若是此事能顺利解决,季大人与其夫人的仇也一并能在张清圆身上报了。” 第七十七章 巧路过偶得秘密事 - 女侍卫 - 樵苏 薛倓觉得他的话十分好笑,他说什么?帮师父报仇?难道害的师父被砍头没有他的一份“功劳”?既这么说,也该将他和张清圆归为一类,一并给师父报了仇才好。可是想到季绘刚才说的话,再加上张清圆确实比紫香之更加可恨一些,于是也没有再追究紫香之的话,接着说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余正风,你认识吗?”紫香之便问道。 薛倓看了他一眼,略作思索后,点了点头,“认识。” “他和季大人是什么关系?” “师兄弟。” “他的家乡是不是在凤平县?” “你怎么知道的?”薛倓像是维护什么似的说道,后停了停,接着道,“我听阿攸姐姐说他曾是凤平县的人。” 紫香之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激动,“他既是你们的师伯,你们可还知道他的其他什么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薛倓问道。 “事到如今已经火烧眉毛了,我也不得不告诉你。”紫香之道,“当年施府因为施自休贪污水灾的案子而被抄家,这件事你可知道?” “听说过。”薛倓道,忽然觉得施府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施念姐姐刚才说的就是施府!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紫香之接着说道,他也想知道后面的事。 “当年,卫大人,啊……也是就是卫轻奂的父亲,卫安……”紫香之怕薛倓不知是谁,于是解释道,“去奉旨查凤平县水灾贪污一案,结果查到了施自休的头上……那时,施自休贪污的证据卫大人已经找到了些,随时准备呈给皇上。谁知,没过几日,施自休请卫大人去他家中……最后喝了施府的茶,而惨死在施府里。” “真是荒谬,难不成这个施自休是个傻子,竟在自己的家中毒害卫大人?”薛倓质疑道。 “正是这样,很有可能是张清圆为了保住自己所以才设局陷害施自休,我和卫轻奂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紫香之道,“但也只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那就是这件事和净世院,张清圆有牵连。因此推断当年贪污赈灾银不止施自休,还有张清圆。” “可是那件案子已经过了那么久,而且施自休也已经死了,也没有证据证明当年那个案子……”薛倓说道。 “我正是为了这个来找你的,余正风当年因为这件贪污案被害的全家惨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我才想来你这里找些线索。”紫香之道,“当年我们在施自休府中找到了那个账本,账本中出了施自休自己贪污的一份银子和拨给凤平县的一份银子,还剩下了足足六七万两银子,不见了踪影。加上我们找到的凤平县那年的赈灾银账目,和施自休府上的找到的账本数目缺少的几乎一样,这就更加说明了有一部分钱是被其他人支走了。” 薛倓思索了一下,“可是这又怎么能怀疑到张清圆头上呢?” “当年就是张清圆将施自休推荐给皇上出任赈灾这件事,再加上我们的人曾多次看见过施自休去张清圆的宅邸。张清圆这个人,唯利是图,老奸巨猾,对他没有好处的人是绝不会交往,对他没有好处的事业绝不会做。” “这么说来现在想要推倒张清圆这些只是推断,还差些物证和人证?”薛倓说道。张清圆是导致师父辞官,从而引出后面这些所有事情的元凶,如今有了能够推翻张清圆的机会,他亦绝不会放过。此时,薛倓想到了施念,刚才施念所说若是真的话,那她很可能是当年施府的千金小姐,施自休的女儿,这件事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薛倓并没有立刻将施念的事情告诉紫香之,他说道,“关于余师伯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估计你也都知道,剩下的我再四处打探打探,有情况就通知你。” 紫香之就知道薛倓肯定会应承这件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件事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件事不能不说,于是他又开了口,“倓儿,如今我年事已高,膝下……只有你这么一个儿……” “尚书大人请回吧。”薛倓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初赶我母亲出去的时候也不见你来过一趟,如今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便常常过来,这种人他是绝不会跟他回去的,更别说让他再叫他一声爹! 紫香之也不敢再说,怕连之前那件事也办不成,于是讪讪地走了。 紫香之一走,季绘就进来了,问道,“阿倓,他来找你可又是因为那件事?” 薛倓知道她说的是认亲的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还有别的事情。”说完顿了顿,“我是绝不会认他的。” “阿倓,若是因为我爹,你大可不必这样,毕竟再怎么说,紫香之也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季绘劝说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父亲而让薛倓心里有任何负担。 “不全是因为师父。”薛倓道,“再说了,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就能称为亲人,你,阿攸姐姐,师娘,施念姐姐才是我的亲人。” 原本那么多的“亲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们。季绘抱着薛倓,她听到他这么说,忽然很想哭,但她还是忍住了,骨子里的倔强告诉她,她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爱哭了。 “走,阿绘,我带你去施念姐姐那里。”薛倓拉着季绘就要往施念房里去找她。 “怎么了?”季绘不解的问道。 “有关施念姐姐和阿攸姐姐身世的事情。”薛倓道。 “什么身世?”薛倓的话,让季绘有些突然又有些好奇,她便任薛倓拉着去了施念的房门前。 “施念姐姐!”薛倓敲了敲门,朝房里喊道,“你今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你们记挂着。”过了一会儿,施念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 薛倓看施念似乎是不打算出来的样子,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她几乎都不会出自己的屋子,于是哄骗她道,“阿攸姐姐来信了,上面提到了你。” 果然,施念听到这句话很快便出来了,只是面上带着纱巾,“信在哪里?快让我看看。是不是阿攸要回来了?” 虽然看不见施悠的脸,但是薛倓和季绘从她的眼神和话语中便能听出她的着急。薛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施念姐姐,没有信。” 施念先是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薛倓实在骗她,但是也没有生气,而是将脸上的面纱拉了拉,道,“坏小子,有什么事?” 薛倓不好意思的挠这头,想着该怎么说,终于想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头,“施念姐姐,我听说你和阿攸姐姐是姊妹?” 施念显然没有料到薛倓会问她这个,虽然这件事被别人知道对她而言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的,但是既然三妹妹让她保密,那这件事被别人知道肯定就对三妹妹无益。她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薛倓支支吾吾地半天才开口,“我是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在屋子里说的话……”他本身就不会撒谎,何况这是在施念面前,也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施念捂着嘴,一脸后悔的样子,都怪自己太不小心,泄露了这件事,可怎么对三妹妹交代? 薛倓看施念的样子,连忙解释道,“施念姐姐,这件事我不会对别人乱说的。我向像你求证这件事,是有另一件事想要问你。” 施念双手紧握,盯着薛倓,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剩下的你要问什么事,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薛倓点了点头,表示他会保守秘密,“施念姐姐,令尊可是施自休?” 听到薛倓的话,施念更加惊讶了,但是想到薛倓说他刚刚听去了自己说的话,便还是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施念肯定的回答,薛倓这下才开门见山道,“那施念姐姐你肯定知道当年凤平县水灾,赈灾银被贪污的案子吧?” 施念接着点了点头,她逐渐明白薛倓想要问的是什么了,但是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他又重提这件事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施念姐姐可还记得当年有个卫大人死在了你的家中?”薛倓接着道。 “记得。但那件事不是父亲做的,是我们府上的一个丫鬟下的毒,害的我们全家人……”施念急忙解释道。 “丫鬟?” “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叫娟儿。” “但是紫香之却怀疑这件事张清圆陷害的令尊。”薛倓疑惑道,“难道……” 施念忽然想明白了的样子,“难道娟儿是受了张清圆的指示?怪不得,这些年我一直疑惑为什么她要做这件事。”然后她又冷静下来,“可是,张清圆为什么要陷害父亲?” “因为他也贪污了赈灾银,为了保住自己,所以……”薛倓道。 施念这下才明白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我来找你是想让施念姐姐你回想一下当初的一些细节,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薛倓道。 第七十八章 诉衷肠姐妹表心事 - 女侍卫 - 樵苏 “线索……”施念边说边回想着,“当时我正在房里梳妆,后就听见丫鬟进来告诉我,说是卫大人死在了我们府里……之后便是朝廷派人来查,说是卫大人掌握了我父亲贪污的证据,而我父亲怕卫大人将此事告诉皇上,于是便在为大人的茶水中下毒……毒死了卫大人……” “这件事简直漏洞百出。”薛倓道,“若真是这样,那令尊为何要将卫大人请到府上杀害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么?” “确是这样,我当时也觉得也觉得十分荒谬。”提起这个,施念现在还是想不通。 薛倓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我还有个疑问,为什么阿攸姐姐要瞒着我们她的身份。” “这个……”施念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若是这些谜团能够解开,那么令尊被人诬陷杀害卫大人一事说不定就可沉冤得雪了。”薛倓道。 “真的吗?”施念瞪着眼睛,向前一步,“若是能帮父亲洗清罪名,我愿意配合。” “现在就等着阿攸姐姐回来了,”薛倓看着远处,“阿攸姐姐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也一直好奇,为什么阿攸会进承令司……”施念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身形一晃。 “施念姐姐小心。”季绘忙上前扶住施念。施念身上不正常的温度传到了季绘的手上。 “施念姐姐,你怎么还发着烧,还这么烫。”季绘惊呼道,“你不是喝了药吗?是不是那个大夫开错了药?” 施念忙抽开了手,“没事,我没事,可能是体内余热还没有消散。药是好的……是好的。” “可是都这么久了,你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姐姐你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替你想办法,找大夫。”季绘担忧地看着施念,总觉得她的病应该不会是这么简单。 “你们就别操心了,我……我自小就有这个毛病,得个病总要好几个月才好。一直都是这样。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了。”施念说着便要进屋,忽然又回过头来,“阿攸真的没有来信吗?她什么时候回来?” 薛倓摇了摇头,看到施念期待的目光,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撒谎骗她,“没有来信。也不知何时回来。” 施念眼神里期待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知道了。”三妹妹,你快些回来吧,我怕,怕自己等不到你,等不到见你最后一面了,我的身上和心上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是三妹妹,我会努力坚持到你回来的。 “施念姐姐,若是想到什么了就跟我说。”薛倓在她身后说道。 “好。”施念说着便关上了门。 薛倓和季绘都直到她关上门,在门外看了许久才离开,施念姐姐的身体看起来比以前差太多了,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希望阿攸姐姐等快些回来才好。 薛倓和季绘商量之后,决定将暂时先不将这件事告诉紫香之,他们还是选择相信方攸。但是谁知二人的谈话被季夫人听了去,她虽脑子有些傻了,但听到有关自己丈夫的事,便情绪激动起来,听到有个人可以致张清圆于死地,便不顾一切地跑出了门,去找紫香之。 紫香之听小厮来报的时候,还以为是那个疯子在胡说,于是便要差人赶她走。但那小厮说那人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张清圆……夫君……方攸的。紫香之便急忙赶了出去,虽然过了许久,但他还是隐约看出了那人正是季修的妻子。而她的嘴里正如小厮说的一样,正喊着,“杀了张清圆……报仇……找方攸……” 她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虽说的话不完整,但是意思却十分明确。紫香之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杀了张清圆就去找方攸?” “报仇!报仇……”季夫人说着眼中似乎没有了呆呆傻傻之气,悲痛仿佛从她的每个毛孔散发了出来。紫香之得了这个消息便命人悄悄将季夫人送了回去。看来薛倓是打算瞒着他了。 说话间,常谡带着一行人也已经回到了京城。而关于萧弃白那件事他们则隐瞒的密不透风,就怕给张清圆得到消息而有所防范。 方攸踏进家中,便觉得气氛不太对。 薛倓和季绘似乎都不在家,施念的房门紧闭,她便大声道,“我回来了,有人在家吗?” 不一会儿,只见施念的房门缓缓打开,施念走了出来,就那样远远地看着方攸,“三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方攸走到她跟前,只见她眼中不停的有泪水流出来。方攸擦去施念的眼泪,“怎么还是怎么烫,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再好好找大夫瞧。这么久了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说着又打量了施念一眼,只见她比自己走时瘦了不止一点,而且她连站都站不稳,在她跟前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似的。方攸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她看着施念,缓缓开口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施念这次似乎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她将方攸拉到自己的房间里。两个人坐下之后,她拿下了脸上的面纱,“三妹妹,我就要死了。” 方攸看着她脸上越来越多的斑疹,心立刻揪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自从施念见到方攸的那一刻,她的眼中便没有了焦虑,反而变得很平和,“三妹妹,若不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我恐怕也撑不到现在……” 方攸紧紧拉起她的手,“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净说胡话。你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就要死了?走,这次说什么我也要亲自带你找大夫!” 施念抽出方攸握着她的手,“我得了花柳病。” 方攸愣住了,“你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施念曾经在坠月楼的种种…… “很早之前就得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施念说着,忽然轻轻的笑了,像是夜里悄悄绽开的昙花,“如今,我也早已想明白了,横竖不过就是一死……”说着又滴下泪来,“只是,我在临死前一定要见三妹妹你一面,如今再看见你,我也就安心了。” 方攸低垂着眸子,忽而抬起头来看着施念,“当真没得救了?” 施念擦去眼泪点了点头。方攸又重新拉起她的手,施念想挣开,“我身上不干净……” “难道我会嫌弃你?”方攸道,紧紧握住她的手,“等我手头这些事处理好了,就罢官,带你出去,哪怕找遍这世间各处,也要找到能治好你病的人。” 施念自己心里清清楚楚自己这病是绝对治不好的了,但是又不想伤了方攸的一片好心,眼神飘飘忽忽地看着窗外,咬着唇点了点头。 “对了,阿倓和阿绘呢?”方攸朝外面张望了一下,问道。 施念低下了头,“三妹妹,我对不起你……” “怎么了?”方攸道,“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我那天替你祈福,说的话被阿倓不小心听了去……”施念道,“都怪我不够小心。” “什么话?”方攸皱起了眉头。 “阿倓和阿绘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是我妹妹,还……还知道了我们都是施家的小姐了。”施念说着不敢抬头看方攸。 方攸轻轻张开嘴,站起了身,“他可有说别的什么吗?” “对了!”施念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他还说当年那个卫大人死在府里的事情和一个叫什么张清圆的有关,说是张清圆也贪污了赈灾银,为了保住自己,才陷害父亲,毒害了那个卫大人。” 方攸陷入了沉思,眼睛盯着地面,却不像是看着地面。 施念见她有些呆,也站起身,说道,“三妹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对了三妹妹,我还有事想问你,为何你不愿对他们说你是施家的人?我原以为你是……是痛恨我们,现在想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有……你是怎么进了承令司的?” “我……”方攸呆呆地盯着地面,事到如今了,她要不要将事情都告诉施念呢?忽又看见施念连站也站不住,就飘乎乎地坐在了床边,面上的疹子显得愈发的红了,身子也瘦的不像样子。方攸于是心中一恸,慢慢坐了下来,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施念抬起头,看着她,心中隐约觉得不安。 只听方攸接着说道,“他要出卖张清圆的事情,是我去净世院告得密。卫大人茶里的毒是净世院张恩瑾给我的,也是我扮成娟儿把毒放在了茶水了,然后亲手端给了卫大人。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活该我去受!早该这样了!只是……”她看着施念默默的留下了泪,“只是连累你变成今日这样……” 施念听完方攸的话,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方攸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情理之中。当初他们一家人害死冷姨娘和施意的时候,方攸的悲痛谁又曾想过,自责过? “罪过,这都是我们的罪过……”施念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擦去了方攸脸上的眼泪,“三妹妹,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造化,怨不得别人。你没理由同我说对不起。日后,我不在了,你好好活着,不要再记挂着这些事。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妹妹。” 第七十九章 是不甘暗中藏野心 - 女侍卫 - 樵苏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见院里有响动,原来是薛倓和季绘出去找季夫人回来了。 “阿攸姐姐你回来了!”季绘一看见方攸就冲到方攸跟前抱住了她。 “你还是这样,这种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没变。”方攸微微一笑,也搂着她。 “方攸……你说,你快去告诉他,告诉他真相……”季夫人忽然在季绘的身后指着方攸说道。 季绘松开了方攸,拉着季夫人,道,“阿娘,你在胡说什么?快跟我回房去。”说着就要把季夫人拉走。 “阿绘,没事。”方攸没有转身,叫住了季绘,“师娘说的对,我该去这样做,我不能再逃避了,我也不想再逃避了。如果这件事由我一个人出面,那么就会少几个人牺牲……” “阿攸姐姐,我和季绘已经想好了,就算这件事关乎师父和师娘的仇,我们还是选择尊重你的决定。虽然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瞒着我们这件事,但是你的为人我们都是看在眼里,这点事情还不足以让我们因此和你之间产生隔阂。”薛倓在一边说道。 “阿倓说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季绘想薛倓投去一个赞同的目光,阿倓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于是又接着对方攸道,“阿攸姐姐,这件事你自己好好考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季绘说完,便领着季夫人走了,薛倓也跟在身后,施念也独自回了屋里。方攸看着他们的背影,刚刚才握紧的拳头,此刻缓缓松了开来。 卫轻奂一回来就被紫香之叫去了他那里。 “老师。”卫轻奂毕恭毕敬的对紫香之行了礼。 紫香之皱着眉,自从卫轻奂走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说起,然后想好了便开口道,“皇上驾崩事情我在信中和你说过了,现在新皇登基,全权被张清圆操控着,但是我得到消息说新皇暗地里想要摆脱张清圆,这可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老师,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卫轻奂走近紫香之,看了看房内等着伺候的两个丫鬟。紫香之挥了挥手,那两个丫鬟便退了下去。 卫轻奂这才悄声将他们发现了萧弃白通敌叛国,以及萧弃白将幕后主使张清圆供出来的事情告诉了紫香之。 紫香之听完卫轻奂的换后大惊,立刻喜不自胜的摩挲着扳指,“这么说来,张清圆这次是要大祸临头了!” 卫轻奂点了点头,老师刚才说新皇如今急着摆脱张清圆的控制,那么这件事就好办的多了。” “对了,”紫香之坐了下来,眼神看向地面,喝了口茶,“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件事,也查出了些眉目……” 卫轻奂没有言语,等着紫香之接下来的话。 只听紫香之接着说道,“是关于卫兄,也就是你父亲的事……” 卫轻奂这才有些激动,他连忙问道,“老师都查到了些什么?” “大致和我们的猜想差不多。”紫香之道,“当年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和分给灾民的却是差了许多。而且,那些少了的赈灾银也不全是施自休贪污了。” “这么说真的极有可能是张清圆?”卫轻奂紧着问道,“这么说来,害死父亲的真凶也就是他了?” 紫香之抿了抿嘴,然后说道,“这件事,方姑娘知道。” “阿攸?”卫轻奂有些疑惑,“她怎么会知道的?” “是季夫人说的。”紫香之道。 “可是……”卫轻奂面露疑色,“季夫人不是已经……疯了么?” “我曾去找过倓儿,他说有情况会来通知我,季修毕竟是他的师父,如今这么好的报仇机会在他面前,他肯定不会放弃的。”紫香之道。 卫轻奂看着眼前的老师,感觉他好陌生。虽然自己和他一起共事了这么久,但是这是第一次,他有些反感他的行为。即使之前他逼着自己娶了紫妙棠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现在眼前的这个老者,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一个冷酷的政治家的面容,冷酷到连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利用。想到父亲的事,他还是掩盖起了自己发自内心的表情,说道,“老师意思是薛倓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阿攸,所以不好意思过来,这才让季夫人来传递消息?” 紫香之点了点头。卫轻奂却在心里笑了,可是他并不这么认为,他不认为薛倓会为了自己的师父而出卖阿攸。他们都是那样的人,一看便知。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紫香之放下茶杯对卫轻奂道,“只要她能说出实情,什么条件都满足她,哪怕是……让她嫁给你,我也能做这个主。” 卫轻奂听到最后一句话,实在是不想再待在紫香之跟前。且不说阿攸定不会同意这样,若是她同意,那紫妙棠呢?他就忍心自己女儿受这种委屈吗?现在卫轻奂开始怀疑,他的老师追查这件事的目的到底是为了找出杀害父亲的真凶,还是为了扳倒张清圆?亦或是,他一直考虑的都是他自己。 卫轻奂应了一声,连紫香之看都没看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常谡也是才到京城便被人叫走了,叫走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太子,如今的新帝——常询。 “皇弟,这些日子舟车劳顿,辛苦了。”常询坐在常谡上方,半晌声音才传下来。 常谡十分懒散地跪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常询看,但又好像看的不是常询,而是他身下的座椅,“多谢皇兄惦记,臣弟一切都好。” 常询知道他素日是个不爱拘礼节的人,况且现在他正需要他的帮助,于是便也没有计较这些,接着说道,“朕已经备好了赏赐,只待明日为皇弟接风后就差人送到你府上。哦,对了,还有皇弟你的大婚,也是时候该安排上了,堂堂王爷,怎么能还未娶妻?” 常谡敷衍地谢过了常询。常询示意身边的太监总管搀起常谡。 常谡坐下后,开始想起了别的事情,眼中的那种恨意忽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常询却丝毫没有发现,他只顾着想要向常谡说自己的烦心事了。 “皇弟,朕……自登基一来一直在忧心一件事。”常询道。 “皇兄但说无妨,”常谡忽然面容一片轻松,像是将暗流涌动都藏了起来似的,让我与他效力?当然可以,多么划得来的买卖,“臣弟一定为了皇兄竭尽全力。” 听到常谡的这句话,常询这才有些不安起来,他站起身,走到桌边,看着常谡道,“七弟弟,朕知道你一直比朕要聪明,也高傲些。这个皇位……” “皇兄这么说真是折煞臣弟了。”常谡连忙跪了下来。 常询扶起了他,“皇帝快坐,朕不过是这么一说。朕知道皇弟不是这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说完,他将常谡拉到椅子上坐下来,接着道,“但是,目前最让朕头痛的事,就是……”他又顿了一下,“张清圆。” 常谡这下有些不解,不是张清圆扶持他坐上了皇位吗?难道他这么着急摆脱张清圆的控制?常谡忽然轻轻勾起嘴角,那这样岂不是正和他的心意吗,怪不得他在回京之前就听说了新帝与张清圆已经面和心不和,于是道,“皇兄的意思是?” “先皇在世时,我们常家的天下就快要变成姓张的了,如今先皇不在了,他张清圆还想再把持朝政到几时?”常询说着冷哼了一声,“简直是做梦!” 原来他还不是那么傻,常谡想到,但这点小心思偏偏是走不长远的,他说道,“我明白皇兄的意思了,皇兄是想要拔去张清圆这颗眼中钉?”他起身,重新又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抱拳道,“皇兄,我这里正好有个消息,正好可以解决皇兄你的顾虑。” “真的?”常询先是有些疑惑,怎么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个皇弟该不会是敷衍自己吧。但是又急于摆脱张清圆,于是问道,“什么消息?” 常谡将他们发现了萧弃白通敌叛国,以及萧弃白将幕后主使张清圆供出来的事情告诉了常询。 常询听后将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拍,“若真是这样,那我们明日就在大殿将张清圆这个老狐狸给处理掉!” 常谡却没有常询那么激动,他悄悄看了常询一眼,仍是轻轻一笑,什么也没说,眼神却深得吓人。 方攸正在陪着施念煎药,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我去开。”方攸对施念道,说着就起身打算去开门。 刚出门便看到薛倓也听到敲门声,出了来。方攸对他示意自己去开门。薛倓点了点头便又回了房里。 方攸打开门,紫香之正在门外站着。 “阿倓他……”方攸正想要叫薛倓出来。紫香之却制止了她,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方攸微微动了动嘴唇,道。 紫香之点了点头,“有件事,我为此特地来找姑娘,请姑娘帮忙。” “请讲。”方攸道,“若能帮上忙的,我自会尽力。” 第八十章 她故去阴阳两相隔 - 女侍卫 - 樵苏 “关于当年凤平县水灾赈灾银被贪污一案……姑娘知道些什么吗?”紫香之盯着方攸问道。 方攸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和自己有关?难道是阿倓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世?她试探性地问道,“尚书大人都知道些什么?” “只要姑娘将这件事所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么我也将知无不言。”紫香之道。 “我是说……”方攸顿了一下,“关于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 “关于你的事情?”紫香之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方攸笑道,“看来是我误解尚书大人的意思了。”看来紫香之并不知道她的身世。或者阿倓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是他自己调查,但是并未查到自己的身世?关于这点她还是选择相信了薛倓。 “姑娘可愿说?”紫香之看方攸在想着什么,以为她是在考虑这件事,于是接着问道。 “尚书大人怎么就认定了我一定知道这件事呢?”方攸反问道。 “这……”紫香之道,“也罢,我也不瞒着姑娘了。当初皇上钦派查贪污案的人叫卫安,正是愚生卫轻奂的父亲。我们查到这件事和张清圆有关,但是一直苦于没有什么得力的证据,没办法将张清圆治罪。前几天我来找过倓儿,说让他有消息便通知我。之后我便得到了他的消息,说是姑娘知道些什么,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来找姑娘……” 方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真是阿倓说的。不过也不怪他,他也定是一心想着为师父报仇。 方攸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忽又浮现出萧弃白的脸来。师父……师兄……卫安……施家人…… 紫香之看方攸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姑娘,这个你拿着。明日大殿之上,我们会将那些不足的证据呈现给皇上,能不能致张清圆于死地……”紫香之说着叹了口气,“姑娘若是想好了,明日就拿着这个令牌进宫,帮我们也算是帮了你们揭发张清圆的罪状。” 紫香之说完便走了。施念拿着令牌呆呆地站在那里,那件事之后,她这些年都活在阴影里。她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对她来说这件事是解脱还是另一个苦海呢? 萧弃白在牢里盯着墙壁,他万万没有想到常识玉还会再来看他。 “殿下!”看见她款款而来,萧弃白连忙起身,眼中满是惊喜。 常识玉手中提着木盒子,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这是……我差人做的,你吃了吧。” 萧弃白接过常识玉手中的木盒子,“殿下,你是怎么进来的?他们……都知道了?” 常识玉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没有再瞒着他们的必要了。只是你……”她看着萧弃白,他的头发乱糟糟,衣裳也破的不像样,只有他的那一只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好似许多年前一样,“明日他们便要将这件事在大殿禀告皇上了。你……” “殿下放心,我一定按计划来,绝不会出差错。”萧弃白看着常识玉,一字一句地说道。 常识玉点了点头,“你还要见见阿攸他们吗?” 萧弃白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记得我最好的样子就足够了,我现在这样没得叫他们担心。我也不愿意他们因为我的事情再多一件烦心事。” 常识玉还想在说什么,终是摇了摇头,走了。 萧弃白知道这大概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她了。狱卒锁上了门,他站在牢房里,看着她。她走的很决绝。 次日,大殿。 “张爱卿,现在人证物证都摆在面前,你还想说什么吗?”常询的声音从大殿的最上方传来。 殿上气氛萧肃,大家都正襟危坐等着张清圆说话。可是似乎张清圆并没有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半晌,紫香之才开口,打破了这殿上安静的呼吸声,“皇上,依我看还是让萧弃白先交代清楚了。” “萧弃白,你先说。”常询道。 “是。”萧弃白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张督主交代我到时候趁机和胥黎族的首领联系,务必将睿王左右包抄,置于死地。若是不行,就伪造睿王和胥黎族首领互通造反的证据,将目标都指向睿王。张督主还给了臣这个……”萧弃白说着从怀中拿出了张清圆的那个令牌,“说是为了取信胥黎族的首领。” 这时,便有太监将那令牌拿到了常询跟前。常询看了一眼令牌,一拍桌子,道,“大胆张清圆,通敌叛国乃是死罪,你如今还不打算开口么!” 只见张清圆这才走了出来,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一点该害怕的样子,“皇上,你才刚坐到这个龙椅上,”他抬头笑看着常询,然后接着道,“就这么急着摆脱老臣吗?” “大胆!”常询道,“你这么说朕,是在说朕是个不分黑白的昏君吗?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你还想怎么抵赖?” 张清圆看了旁边的紫香之和常谡一眼,道,“臣知道臣老了,不能好好辅佐皇上了。但是皇上又何必再找人一起,对老臣赶尽杀绝呢?” “张清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皇上在问你话呢,先承认了你的罪状再说。”紫香之在一旁开口道。 只听张清圆忽然笑了,“紫大人,你别着急。莫须有的罪名我为什么要认?”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高高举了起来。只见那令牌上写着——净世院督主,御赐。 不光是萧弃白,连同紫香之、常谡、常询还有偷偷躲在大殿之外的常识玉看见那块牌子都是心中一惊。 “皇上,我的牌子在这里。”张清圆慢悠悠地说道,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弃白,道,“不知我的这个下属是从哪里得来的那块假牌子,又是为什么要说是我指使他去做的这件事?” 萧弃白恨恨地看着他,绝不会是公主骗他,肯定是这个张清圆早就发现了什么,这才故意留了一手。他跪在地上,仍是不改口,接着道,“皇上,肯定是张督主怕连累自己,给了臣假的令牌。臣在此之前说的都是实话,绝没有欺瞒陛下!” “皇上,现在认证物证都是假的,说明这个萧弃白是故意陷害老臣!”张清圆眼神狠厉地看着萧弃白。 “张爱卿……” 常询欲开口,却被张清圆打断了,“皇上,既然不是老臣所为。那这几封书信就是那萧弃白和那胥黎族首领串通的证据。现在被他的污证被发现了,所以就故意诬陷的老臣。” “这……”常询的眉头快要皱到了一起。 “皇上,通敌叛国是什么罪名,这不用老臣说了吧?”张清圆大声道,“皇上,您还不下旨吗?” 方攸在躺在床上,一晚没睡,那么多人的性命难道白白就这么搭进去了么?她到底在逃避什么?是害怕死,还是想要就这么苟且偷生的活着? “阿攸姐姐,出来吃点朝食吧。”这时,季绘忽然在门外敲着门喊道。 方攸这才翻身下床,打开了门,季绘正站在门口。她昨晚还曾为阿倓和阿绘出卖她而寒心,但是现在看到季绘的笑脸,再想到自己不是也瞒了他们这么久么?于是便不觉得他们这么做有什么错。 “对了,阿攸姐姐,刚才我去叫施念姐姐起床的时候不见她答应,不知她是还没醒来还是不在房里。”季绘说着朝施念的房间看了一眼。 听到季绘的话,方攸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我去看看。”她快步走到施念门口,便敲门边朝里面喊着。但总是不见屋里有人答应。 方攸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她示意季绘站远些,然后猛地一撞。门砰的一声便开了。 施念就那么直直地悬在空里,脖上的绳子也停止了转动。 “大姐姐!”这是那年之后方攸第一次再叫她姐姐,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了,若是她听见一定会笑着再叫她一声三妹妹吧。 季绘捂着嘴,眼皮颤动着地下眼泪来,如鲠在喉,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等二人把施念放下来的时候,薛倓也赶了过来,纵使是男子看到这个场景也难免心中触动,何况死的是曾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 方攸心中满是恐惧,这是她生命中第二次看见至亲的人的离开,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她害怕,却是一点儿也哭不出来,她抱着施念,脑子里不停的浮现她生前的样子。 忽然薛倓的声音传来,“阿攸姐姐,这里有封信。”他把信拿到方攸面前。 方攸接过信,那是施念的笔记,她摩挲着,才慢慢打开信。只见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三妹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妹妹。” 看见这句话,方攸的心像是被人用棉花打了一拳,眼泪才续续断断的流了下来。 “施念姐姐指的是……那件事?”薛倓看见了之后说道,“难道是那件事,施念姐姐才……” “阿倓,来,搭把手,帮我把姐姐抬到床上。”方攸没有接薛倓的话。 薛倓急忙帮着方攸将施念抬到了床上,“阿攸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方攸擦掉眼泪,看着他,“要是我,我也会想着为师父报仇,你告诉了紫香之这件事,本就是你的选择。况且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们,我也对不起你们。” “告诉紫香之?”薛倓想了一下,才接着道,“阿攸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紫香之。”然后他低下了头,“虽然我曾这么想过……但是,阿攸姐姐你是在我们身边的人,而师父已经不在了。我虽说笨点,但是不糊涂……阿攸姐姐,你相信我,我……” 方攸先是一愣,忽然就释怀了,“阿倓,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信你。”说完,她拍了拍薛倓的肩膀,然后又看了看季绘,道,“姐姐的尸体,摆脱你们好好安葬。”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和她一起。” “阿攸姐姐,你去哪里?”季绘叫住了要出门的方攸。 “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方攸说着便走了。 “不得不做的事情?”薛倓的道。 “阿攸姐姐刚才说她和施念姐姐一起是什么意思?”季绘道。 “坏了!”薛倓这才反应过来,“阿攸姐姐可能再回不来了!” 第八十一章 孤身进殿重诉往事 - 女侍卫 - 樵苏 “皇上,怎么还不下旨?”张清圆大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皇上,既然还未查清这件事,不如先交给大理寺卿审理。”卫轻奂站出来说道。 萧弃白眼皮一抬,看了卫轻奂一眼。只见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毫无畏惧。这个时候,连紫香之都明哲保身不曾言语,怎么卫轻奂竟然肯为自己说话? “卫大人是什么意思?”张清圆嗤笑一声,紧接着便说道,“方才他们诬陷我的时候,你们倒是着急的很呐。现在到了他跟前……”说着伸手指着萧弃白,道,“怎么就要再审审了?” 张清圆说完,便上前一步,对常询道,“皇上,通敌叛国乃是死罪,还请皇上现在就下旨,将这个卖国之辈处以死刑!” 常询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弃白,犹豫着,他并不是可怜萧弃白,而是在恼怒今天竟然一个大意,没办法治张清圆的死罪。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卫轻奂忽然又开口道。 常询像是得到了好消息似的,连忙说道,“准奏。” “皇上,当年凤平县水灾赈灾银被贪污一案,臣近日查到此案有冤屈。”卫轻奂道。 常询眯起眼看着卫轻奂,这件事是先皇在时发生的事情,距今已经好几年了,这个卫轻奂无缘无故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紫香之此时暗暗搓着手指上的扳指,他的这个学生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往日的沉稳全都消失了似的。但想到若今天再不扳倒张清圆,日后他有了芥蒂和防范,想要再对付他可就更难了。再者说,若是张清圆不倒,那常询始终都还算是有个靠山的…… 紫香之于是没等卫轻奂再开口,便先将他们查出赈灾银账目纰漏之事说了出来,并将卫轻奂从凤平县拿回来的赈灾银细则账本和当年从施家搜出来的赈灾银账本就交给了常询。然后他焦急地看了眼外面,对常询道,“皇上,人证马上就到。” 只听张清圆说道,“就因为这两个账本便诬陷我贪污了赈灾银?真是可笑。就算是这笔账目中缺了一笔银子,何以证明那就是我贪污的?” “我能证明。” 卫轻奂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急忙回头,只见方攸正往大殿里走来。 常识玉在暗处看到方攸,心中满是疑惑,这件事又关阿攸什么事?难道她之前跟自己说的不能说的事情就是这件事? 当张清圆拿出令牌的时候,常识玉本是打算立刻就冲上大殿将自己和张清圆以及母亲的关系公之于众,大不了与张清圆拼个鱼死网破的,但是卫轻奂却先她一步说了这件事。常识玉于是就在暗中继续观察起来。 “参见皇上。”方攸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殿之后,便跪在地上说道。 “阿攸……”卫轻奂向上前一步,连忙被紫香之拉住了。 “皇上,这便是臣所说的证人。”紫香之将卫轻奂拉住后,对常询说道。 张清圆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方攸,这个人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忽然一段记忆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当初张恩瑾同他说过施自休要出卖自己的事情,正巧那时他早已不放心施自休,准备找卫安来“谈谈”。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张恩瑾说施府有个小厮告密说是施自休打算贿赂卫安,之后将贪污的脏水全都泼个干净…… 张清圆自从方攸进殿,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能知道什么?瘦瘦弱弱……难不成当初那个小厮是她假扮的?可当初他明明再三叮嘱张恩瑾将这个人给杀了,怎么会?他的眼神中这才出现了波动,当初底下的人一定是没有完成任务,害怕掉脑袋,这才哄骗他说人已经杀了!张清圆突然恍惚一笑,没想到他在朝堂精明了这么多年,竟也有这等疏误之时! “你都知道些什么?从实招来!”常询坐在龙椅上说道。 张清圆依旧死死地盯着方攸看,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紫香之他们找来“糊弄”的,还是真的就是当年那个“小厮”。 方攸沉默了一会儿。卫轻奂也看着她,不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在她旁边。 “我是施自休的三女儿,施悠。”方攸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完全陷入了回忆,亦好像这是她最后一次同别人说起这个故事一样,显得那么平和,即使她知道卫轻奂就在她的旁边。她将自己几年前所做过的事悉数都讲了出来。 有的人面上狰狞急切,有的人面容渐渐和缓下来,有的人笑了,有的人眼神空洞,不知所以的站在那里…… 还有人心中苦甜参半的站在外面。 张清圆此时不知是已经死了心,还是期盼着有昔日的哪个巴结自己的人能再拉他一把。他看了一眼殿外的,门框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 张清圆被带走的时候,常识玉正躲在殿外。当他的目光扫过她的时候,她也对上了张清圆那个沉的可怕的眼神。她的心跳像是有一瞬的暂停,变得害怕起来,害怕张清圆忽然挣开拖着他的两个人,大跳到众人面前,说她是他的女儿。 但张清圆也只是短短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了头,任人拖着走了。 紧接着便是方攸被几个人拉着拖出了大殿,常识玉想要出去冲出去,但忍住了这个冲动,最终远远地看到方攸被人拖着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冲到了她跟前。 “殿下……”方攸显然是没有想到常识玉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阿攸,你怎么……”常识玉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凭她现在也是救不了她的,既救不了她那自己现在见她又该说些什么?说些道别的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殿下,师兄就要被判死罪了。”方攸呆呆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这是常识玉第一次在人前低下了头,“可是我救不了他,我连你也救不了。” 方攸想伸手替常识玉擦去眼泪,奈何两只手都被身边的人死死钳制着。她只好说道,“殿下,你好好活着。”言毕,就被人给拖了下去。大殿上太监宣读圣旨判决萧弃白死刑的声音传来,常识玉又重新仰起头,慢慢走下台阶……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卫轻奂刚到睿王府,见到常谡便跪在了地上。 常谡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的意图似的,道,“你起来吧。” “王爷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起。”卫轻奂低着嗓音道。 “她亲手毒死了你父亲,你现在还要为她求情么?”常谡道,他的话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指责方攸的意思,“你难道……” “这不是她的错,”卫轻奂道,从他踏进睿王府便知道自己会背负上某些罪名,但他还是来了。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此时此刻的他也像是在梦里,这样就不会有负担了吧?不,这是他看清楚了这一切才做的决定,他爱他的父亲,他也爱方攸。于是他才来求睿王,让他救救她。 “我自然会救她。”常谡低声道,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似乎没有卫轻奂的话他也会救她一样,“但是,你首先得帮我做件事,做好了,这件事才好办。” “但请王爷吩咐,什么事我都愿意做。”卫轻奂道。 “我知道,你的心早已不在朝堂之上了。”常谡道,“更何况你父亲的事也已经水落石出,你是否更不想留在这里了?” 卫轻奂没有说话。 “这最后一件事,你帮我办好了,我不但救了方攸出来,而且还放你自由,如何?”常谡道。 “王爷请讲。” “常询找我,让我来帮他除了张清圆,你一定也很惊讶吧?” 卫轻奂点了点头,他倒是不惊讶,只是想不到常询这么没有心计。如今他刚坐上皇位,朝中本就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张清圆在的话,还可压制些。但他偏偏先除去了张清圆,让自己身边没了势力,更是让各方无所顾忌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猜到了常谡的话,“我大概知道王爷想要做什么了。” 常谡笑了,他拍了拍卫轻奂的肩膀,将他搀了起来,“阿奂,我就知道你最懂我。可惜啊,你放弃了将来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卫轻奂仍是笑而不语。若是没有阿攸这件事,他是一定不会帮常谡的,大不了他去做一介平民,乐得逍遥自在。这件事也让他看清楚了常谡的为人,原来他和师父一样,扳倒张清圆不是目的,而是过程,可是他们的目的尽头在哪里呢? 卫轻奂回到家中,紫妙棠一见他回来,整理了一下衣裳,便笑着迎了上去,“卫哥哥,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卫轻奂疲乏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方姑娘被抓起来了……”紫妙棠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卫轻奂没有回答又接着道,“我还听说方姑娘是杀害父亲的……” “你想说什么?”卫轻奂转过头看,大声道。吓得紫妙棠连忙住了嘴。半天,才又开口道,“如今父亲的大仇已报,卫哥哥也是时候好好重整旗鼓,为朝廷效力了。” 卫轻奂看着她,眼中有些同情和哀伤,“我以后不再是我了,恐怕要让你失望。不如现在就撂开了,大家各自去过各自的罢。” 紫妙棠登时就直直地往后瘫坐在了凳子上,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还是来了。 第八十二章 才出牢房又进宫门 - 女侍卫 - 樵苏 “卫哥哥,我以为这么久了,你对我还是有些感情的。”紫妙棠流着泪,拉住了卫轻奂的衣袖。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已经将我看清楚了呢。”卫轻奂说完便拂袖而去了。但他刚走两步就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 “卫哥哥!”紫妙棠抹去泪水,急忙将卫轻奂扶了起来,“卫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卫轻奂眉头深陷,盯着自己的双腿,忽然又一阵头痛传来。 “卫哥哥……卫哥哥……” 紫妙棠的声音离卫轻奂越来越远,他的身体和思想仿佛陷进了软塌塌的棉花里一样,动弹不得,也开不了口。 “卫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紫妙棠抽抽搭搭地哭泣声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 “卫哥哥,你醒了?”紫妙棠急忙将卫轻奂扶起来,顺势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卫轻奂揉着头,“我晕了多久?” “才刚一会儿,我让小厮去请太医了,这会儿还没来。”紫妙棠关切地道。 “不必请了,我没事。”卫轻奂说着就要起床,皱着眉,眯着眼。“我还有事情得做……” “卫哥哥,不管做什么事情,身体最重要啊。”紫妙棠拉住他的胳膊,“你这样出去不是让人担心吗?” 卫轻奂回过头,“棠妹妹,你说有些事情是不是超乎生命之外的?” 紫妙棠愣了一下,“什么?” 卫轻奂摇了摇头,“没什么?” “卫哥哥,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会什么都不在乎,这是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的。”紫妙棠在他身后说道,“就像……我爱了你这么久。” 卫轻奂停下了步子,“即使我一点也不爱你?” 紫妙棠没有说话。 卫轻奂坐了下来。这是紫妙棠第一次看见他红了眼眶。 “阿攸就要被处死了……”卫轻奂声音有些颤抖,“我却无能为力,只有求助于人。” “方姑娘她……”若是之前,紫妙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是心中暗喜。但此刻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幸灾乐祸,只是惊讶,还有深深地羡慕。若她有生之年能得卫哥哥为她哭一场,那她就是死也无憾了。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我亲眼看着她被人关进大牢里,却无能为力,一点办法也没有……”卫轻奂忍着泪的眼眶变得更红了,终于还是有一小滴眼泪从眼角破堤而出。 看到卫轻奂流泪的样子,紫妙棠忽然像是醒悟了一般,原来这就是爱么?到底她这么多年的执念竟然不如卫轻奂的一滴泪让她看的明白。半晌,她才开口,“卫哥哥,你去吧,去救她吧。” 卫轻奂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是时候该走了。”紫妙棠轻轻一笑。 除去了张清圆后,孤立无援的常询那里是尚且手握兵权的常谡的对手,混乱之中被常谡亲手斩杀在了大殿之上。天真的常询致死都不愿相信,他的亲弟弟竟然为了皇位而杀了他。 “你就安心的去吧,那边更适合你。”常谡将剑从常询的胸口拔出,眼神冷冰冰地说。 终于做完了这最后一件违心的事情,卫轻奂躲在暗处亲眼看到方攸被带出牢房之后,暗暗回了府里,或许这个时候不见最好。 卫轻奂回到府里,阿蓉急匆匆地哭着跑到他跟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二爷,二爷!夫人她……她……” 卫轻奂缓缓喘了口气,接过信。上面是紫妙棠的字迹,写到,“卫哥哥,我到昨日方知原来以往我竟是个糊涂人。如今我已经没什么牵挂,更没人寄挂了,我走了。不必担心我,从此但愿青灯古佛能伴我左右。还有,祝你和方姑娘好。并帮我带句话给她,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棠。” 卫轻奂忽然手一松,人和信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二爷!快来人啊!请太医!” 方攸跪在地上,常谡正坐在哪里处理着各种纷乱事物。 “起来吧,都连着跪了几天了。”常谡抬眼看着直直地跪在地上的方攸,冷冷地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皇上不放我走,我便不起。只要我在宫里一日,就跪一日。”方攸说道,她单薄的身子一晃,但仍旧稳稳地撑住了。 时间一久,她便觉得有些昏昏的。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搀住了她。正是常谡。 “回去吧,我又不会亏待了你。”常谡道,眼中似有一股脉脉的深情和心疼。 方攸仍是不动,也不说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常谡站起身,道。 “我只想出宫。” “这里不好吗?多少女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想要来我身边,你可知道?” “也总有人不愿来这里,你可知道?” “你……罢了,我看看你能跪到几时!”常谡说着,一挥袖走了。 方攸慢慢站起来,揉着膝盖。 “姑娘,你这是何苦……”冬禾忙过来搀起方攸,常谡知道方攸曾在宫里时和冬禾要好些,于是便从常识玉身边将冬禾调了过来服侍方攸。冬禾接着道,“惹恼了皇上,这可怎么是好?”然后小声在方攸耳边道,“皇上可不是个心软的人呐。姑娘还是服个软,兴许有转机。”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心软的人。”方攸被冬禾搀着,跛着腿,“他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杀掉,养母都能软禁起来,他怎么能是心软的人?” 冬禾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 方攸拉下她的手,“对不起,我原不该说这些,白白连累了姐姐。” 冬禾摇摇头,“这宫里谁不想说实话,谁又敢呢?”然后看着方攸道,“姑娘还是知些怕才好。” “怕?”方攸自嘲似的一笑,“我现在还真的不知道该怕些什么?”从她被放出牢房那天,才知道萧弃白已经被斩首,常识玉一句话也未说,一眼也未看。常询被自己的亲弟弟杀掉,卫轻奂是其中反叛的一位……但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呢?她现在只想出宫去,在施念的坟前祭拜之后就随她去了吧,或许死了是她最好的解脱和赎罪的方式。不然在这宫里,死了也不知谁会为自己收尸。 方攸呆呆地被冬禾搀着到了住处。一进屋里,就看见常识玉坐在那里,“阿攸……”这是自萧弃白死后,常识玉第一次见方攸。 “殿下。”方攸例行行了礼。 “阿攸,别这样。”常识玉叹了口气,道。 “那我怎样?” “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常识玉上前拉住方攸的手,看着她,说道。 “我如今才终于算是明白了,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而且可以没有一丝悔意。”方攸拨开了常识玉的手。 “阿攸,你这是在说我?”常识玉仍旧看着她,漆黑地眼底像是静静地潭水被扔进了一块儿小石子儿。 方攸摇了摇头,“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攸,这不是你,你怎么了?”常识玉道。 “殿下,我知道你的心。”方攸抬头看着他,“我也能理解你,但是你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对你,我做不到。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终究会在心里慢慢发芽,是抹不去的。” 常识玉微微一笑,笑中满是苦涩,“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不能奢求被人原谅的。” “我们都一样,不是吗?”方攸道。 “不,我们不一样。”常识玉忽然道,“你还有人在那里守着你。但是我呢?”她看着方攸,“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 “殿下,你……”方攸终于看向了常识玉,“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常识玉指着自己道,“老死宫里?我这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你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怎么还不珍惜?”她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但是在方攸听来,这笑声比哭还叫人听了难过。 常识玉又接着道,“你都知道了,对吧?”方攸点了点头。 “我这一辈子,就只是喜欢他一个人,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还是喜欢着他,没办法改了。我愿意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也总比被他知道了离我更远要好。”常识玉看着窗外枯黄的叶子,说道。 她的话,让方攸的心中更觉憋闷,忽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但也只是一瞬,便缓了过来。她朝常识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缓缓启口,“他怎么样了?” 常识玉知道她说的是卫轻奂,忽然眼神一滞,想了一下,说道,“他……很好。” “真的吗?”方攸接着问道。 “真的。”常识玉点了点头。 方攸笑了,“希望他忘了我,或者是恨着我,我就安心了。” 常识玉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便走了。方攸抬头看了眼常识玉的背影,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她是那么孤独。 又过了许多天,常识玉也没来过了。方攸也没去找过常谡,倒是常谡自己天天来找她。但最后都是不欢而散收场罢了。 方攸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黄叶,人也瘦的似那般了。难道她这辈子就出不了宫了吗? “冬禾姐姐,你怎么哭了?”方攸看着从刚进屋就哭得止不住的冬禾问道。 冬禾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的一个好姐妹,被……被皇上给处死了。” 第八十三章 知病重方攸偷出宫 - 女侍卫 - 樵苏 “为何?”方攸眉头微皱,道。 “姑娘可知道那条从西北向东南经过皇宫流出去的太圩河?”冬禾道。 “知道。”方攸点点头。 “从先皇的时候,便有太监和宫女将自己的体己物件儿从那条河往出运,想要换点钱。”冬禾说道,“但是谁知,皇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将这件事涉事之人全都处死了……” 方攸轻轻抱住冬禾,“姐姐不必难过,她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世间,其实是解脱了。” 冬禾在方攸的肩头哭着,“希望她在下辈子能够活得自在些,不要再托生个奴才命了。” “人是最累的,希望她下辈子是片云,开心了就随风漂流,不开心了就落雨。”方攸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几片云说道,好像自己这时就是那几片云似的。 冬禾顺着方攸的目光看去,“那些云好是好,只是无根无源,叫人看着怪孤独的。” “难道和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就不孤独了吗?”方攸道,眼神忽明忽暗,“不过都是个人干个人的罢了,谁也不能守着谁一辈子。” “姑娘……”冬禾看着方攸,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初入宫时的那个还有些人气的女子了。现在的方攸看起来不光是身子,还有她的精神都像是枯木一般。冬禾虽不知道方攸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希望她就这样下去,于是说道,“姑娘还是快不要这么想了,人活在这世上一趟不容易,倒不如开开心心地走一遭的好。” “嗯。”方攸看着冬禾微微一笑,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对了,冬禾姐姐。”她忽然又开口说道,“我想像你打听过一个人的近况,卫轻奂……卫大人可好?” 冬禾身形一顿,笑着道,“姑娘怎么又问起卫大人了,公主不是跟您说过了吗?卫大人……挺好的。” 方攸缓缓起身,堵在门口,堵住了冬禾打的去路,道,“不是我不信你们,只是你们的神情叫我实在无法相信。”然后她眼中出现了一丝担忧,“你们都骗我,定然是卫大人出事了,对不对?” “哎呀……”冬禾面露难色,“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总之这件事我是怎么说都不对。” “那你就实话告诉我。”方攸道,她拉住冬禾的胳膊,大有她不说实话便不放她走的意思,“冬禾姐姐,我们虽然相处的不久,但当初在殿下的宫里,就我们两个聊得来,我还记得你曾教过我绣活儿……如今我被困在这深宫里,什么也不能做,只是想知道一些卫大人的消息而已。冬禾姐姐,求你了,告诉我罢。” 冬禾看着说了这么多话的方攸,这些日子的话从未听她说过这么多的话。况且又想起当初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虽然看着也瘦,但是人却是十分精神的,现在不但比以前更瘦,且又渐渐没了精神,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练武之人的样子了。冬禾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缓缓开口道,“罢了,我就告诉你,但是你千万别告诉了别人是我说的……这件事是皇上下的旨,为的是不让你知道,免得你担心……” “冬禾姐姐,你放心告诉我,我绝不会出卖你。”方攸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 方攸的手又凉又瘦,冬禾也反握住她的手,道,“卫大人不知怎么了,自从……新皇登基后,便一直昏睡在床,到如今已经好些天了。” 方攸听闻紧紧握住冬禾的手,“这是怎么回事?可找太医看过了?是因为什么缘故?” 方攸握的冬禾的手都有些疼,不知道她这么久没怎么吃饭,哪里来的力气,“据说是中了什么毒……我也不太清楚。姑娘别着急,卫大人是皇上身边得力之人,皇上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卫大人的。” 方攸忽然松开冬禾的手,“姐姐,你能否帮我去请公主来一趟?” 冬禾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便走了。 常识玉本以为方攸这辈子也不会主动见她了,没想到她会主动请自己来。 “阿攸,”常识玉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又瘦了?” “殿下,卫轻奂是不是出事了?”方攸道。冬禾悄悄退出了屋子。 “你怎么知道的?”常识玉到没有惊讶,只是依着方攸和卫轻奂之间的感情,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才让她惊讶。 “殿下,我要出宫。”方攸道。 “去看他?”常识玉道。 方攸点了点头。 “既这样,你之前早该求我带你出去的,我肯定答应你。”常识玉笑了一下,“莫不是没有这么迫在眉睫的事情,你便不会开口求我?” 方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而且她知道常识玉在熟悉的人面前一向是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 “其实我何尝不想让你出宫?”常识玉道,她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你出去了,对我而言可是有许多好处呢。” 方攸有些捉摸不透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是问道,“殿下肯帮我吗?” “自然!”常识玉起身,道,“明日你收拾好之后,在我宫外等我。”说完,便走了。临到门口,又回过头对方攸道,“阿攸,我是真心帮你。” 方攸难得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疲惫和忧虑的神色,她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次日,方攸伪装做常识玉身边的一个宫女,跟着常识玉坐在轿子里出了宫。常识玉以往就常常出宫,如今常谡当了皇上,对她就更加宽松,因此出宫也更顺利了。 马车行到卫府门前停了下来。 “去吧。”常识玉揭开帘子,对方攸说道。 “殿下,谢谢你。”方攸看着常识玉的眼睛,道。 “我们之间不必再说这些。”常识玉笑了。 方攸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转身来到了卫府门口。 “这位大哥,我是前承令司的总令,和你们府里的卫大人是故交,今日特来看望。”方攸对门口的守门说道,“还请大哥带我去见见卫轻奂卫大人。” 那两个守门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可是叫方攸?” “对。”方攸点了点头。 “请随我来。”那守卫说着便要领方攸进去,“我们二爷吩咐,要是姑娘来,不必通报,直接带您去见他。” 为何不必通报?卫轻奂,你到底是对我仍念着旧情的吗?可是我多不希望你同我一样啊。 方攸被带到卫轻奂房里的时候,卫轻奂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口缓慢的起伏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见到卫轻奂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方攸所有的忧虑忽然就完全消散了。那房里的丫鬟知道来的人是方攸之后,也退了出去,“姑娘有事便唤我,我就在外面候着。” “等等,”方攸叫住了那个丫鬟,“卫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丫鬟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来了许多太医,也没有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倒是找了个游方郎中说是中了哪个北方游牧族的毒。” “北方游牧族……”方攸皱着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她急忙问道,“可有说是哪个游牧族?” “那游方郎中说这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种毒会让人一直昏睡下去。”那丫鬟回忆道,“哦,对了,那郎中还说此毒是北方游牧族皇室里才有的。” “他既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治不好?”方攸道。 “那郎中说他也只是听说,而且……并不能确定二爷就是中了此毒,这才……”那丫鬟道。方攸看着卫轻奂皱着眉。 那丫鬟走后,方攸坐在卫轻奂的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竟是如此的不真切。她握住了卫轻奂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手上,“卫轻奂,我该怎么救你?我该怎么办?你说话,说话呀……”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紫香之。 方攸忙起身,想要躲开,谁知紫香之已经进了来,并看见了她。她自知躲不过,于是行李,道,“尚书大人。” 紫香之没想到方攸会在这里,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两人坐在了桌边。 “这么说尚书大人早就知道了卫大人是中了这种毒?”方攸问道。 紫香之点了点头,“但是并不能确定。” “那为何不派人去寻解药?”方攸急着道。 “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紫香之道,“如今我朝和关系十分紧张。况且也不知是西域哪族之毒,再加上这种毒又是他们皇室中的,实在没有办法……” “我知道是哪族?”方攸想了想,说道。 “哦?”紫香之道,“请说。” “胥黎族。”方攸道,“我曾听卫大人同我说过,他在胥黎族做俘虏的时候被胥黎族公主监禁过,那公主似乎是中意与他。后来走时,那公主忽然说要和他喝一杯酒以做送别。他没多想便喝了……如今想来会不会是因为这杯酒……” 第八十四章 凡尘俗世尘埃落定 - 女侍卫 - 樵苏 紫香之站起身,道,“你说的倒是有可能。” 方攸也起身,转过头看了一眼卫轻奂,眼神坚定地道,“若真是这样,我就去再找那玳娣一趟。” 紫香之摇了摇头,“姑娘,不可冲动,你一人去,万一求不回解药救不了人反而自己也身陷困境可如何是好?” 方攸的目光仍然盯着卫轻奂,“总得一试。” “我这里有个办法,姑娘听听怎么样?”紫香之道。 方攸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神色,“尚书大人请说。” “这几日皇上正要派使臣前去胥黎族和谈,不如去求皇上……”紫香之道,话未说话,只见方攸摇了摇头,“尚书大人看见我在这里便知道我是不可能再进宫的吧?”说完想了一下,然后抬头道,“不知那位使臣是哪位大人?我这便去求他,大不了我和他一同前去。” 紫香之叹了口气,“姑娘是个明白人,怎么没有听懂我的话?若是能去求那位使臣,我便早去求了,何苦等到现在和姑娘说这些话。” “尚书大人的意思是?”方攸不解道。 “皇上何尝不知道轻奂中毒的事?”紫香之小声道,“他为什么不管?姑娘想想方才我说的让你去求皇上便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方攸想了一会儿,嘴唇微微张开,才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缓缓坐在卫轻奂床边,看着他,“这么说只有我去求皇上,他才能得救了。” “姑娘在宫里这么久了,该知道皇上的性子。”紫香之道,“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我难道不想救他吗?” “我明白了。”方攸垂着眸子,伸手在卫轻奂的脸颊上轻轻触了触,然后缓缓开口,“我去。” 紫香之闭着眼点了点头。 常谡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攸,原本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说道,“要我帮你也可以,但你首先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只要我能亲眼看见卫轻奂醒过来。”方攸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要你进宫侍候我。”常谡盯着方攸道,“进宫来,做我的妃。” “我答应你。”方攸立刻便答应道,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交换的条件,“只是,我定要等到亲自看到卫轻奂睁眼那一刻再走。” “这是我帮你,不是你和我谈条件。”常谡道。 “皇上不愿意也行,我自己去为他求解药。”方攸看起来怔怔地,然后缓缓吐出这些话,“若是求不到,我便和他死在一起,那又何妨。” “你……”常谡气得站起身来。一旁的太监忙跪在了地上,嘴里不住地喊着“皇上息怒”。 常谡盯着方攸的眼睛忽然柔和了下来,然后他说,“好,我答应你。”一旁的太监总管偷偷看了一眼方攸,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阿攸姐姐回来了!”季绘看见站在门口的方攸,朝屋里的薛倓道,“阿倓,快出来,阿攸姐姐回来了!”说着,不等薛倓过来就一把抱住了方攸,“阿攸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在宫里有人欺负你没有?” 方攸也抱着季绘,笑着摇摇头,“好好的,谁会欺负我?” 这时,薛倓也跑了出来,还未到方攸跟前,远远地就站住了。 “阿倓,傻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季绘朝他招手。 薛倓这才慢吞吞走了过来,“阿攸姐姐……” 方攸故作轻松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日子事情多,家里的事都辛苦你了。” 薛倓低着头,半晌,才又抬起来,眼中丝毫没有与方攸相逢的喜悦,而是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期待,“这次回来,再不会走了吧?” 方攸面上的笑容一僵,之后慢慢地消失了,虽然不忍心告诉他们她只是回来见他们最后一面,但她更不忍心欺骗他们,于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薛倓咬着牙说道。 季绘皱着眉,撅起嘴,“阿攸姐姐,你还要去哪里?” “我……”方攸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件事,但想来想去无论说不说都是要叫他们担心的,于是就决定实话告诉他们,但是也不全说,“我要进宫去侍候皇上了。” “什么?”首先惊讶的是薛倓,“阿攸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瞧上了我,我也喜欢他,就这样。”方攸尽力向薛倓和季绘扯出了一个看似开心的笑容。 “可是……”季绘有些不太相信她,“可是阿攸姐姐你明明喜欢的人是卫大人,而且听说卫大人似乎得了什么病,你难道……” “阿绘!”薛倓打断了季绘的话,“阿攸姐姐不是说过了吗?她早就和卫大人没有关系了,现在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该祝福才是,何必再提那些个事?” 季绘咬了咬唇,然后才说道,“只要阿攸姐姐心里喜欢,我自然也替阿攸姐姐开心。” 方攸伸出手,在他们的头上拍了拍,然后说道,“过几日我走了,你们可要好好的。”二人听她此言,不由得含泪点着头。 “对了阿倓,承令司如今大换血,连名字都改了,你怎么样了?”方攸问道。 薛倓看了季绘一眼,然后笑了,“就算我没有被革职也是要辞官的,我已经对那里不抱有任何念想了。我现在……”他拉着季绘的手,显得有些害羞,“我现在在东街的武馆里做练武师傅。” 季绘也接着说道,“我在学着织布,每日在家织织布,少了就自己做衣服穿,多了就拿出去换些钱。顺便还能照顾阿娘……”说着看了薛倓一眼,眼中满是笑意,“给阿倓洗衣做饭。阿娘最近也好多了,都能在厨房帮着我了呢。” 方攸听着他们二人的话,脑中都能想象得到那幅温馨的画面,“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阿绘什么时候也学会织布了?以前可总是毛手毛脚的呢。”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季绘道,“之前……施念姐姐给你做的衣服,你走的迟也未曾带走,这次可定要记得带着,方不负施念姐姐的一片心。” 季绘带着方攸来到她的房间,从箱子里拿出了四五件施念亲手做的衣裳,递在方攸面前。 方攸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衣裳,泪眼朦胧,声音哽咽,“这都是……她亲手做的?她当时都病的那样了,怎么做的这些?” 季绘也鼻尖酸酸的,“施念姐姐给我们都做了,只是阿攸姐姐你的比我们多了一两件。我织布的手艺也是你刚走那会,施念姐姐的病好一些的时候她教的我,之后……她的病愈来愈重,连房门走不怎么出了……” “带我去她的坟前吧,我去看看她。”方攸擦去眼泪,说道。 季绘点了点头就往出走。 方攸站起身,在施念的房间看了看,这间屋子没有她,一点也没有人气了。忽然她在枕头底下看见了一个十分眼熟的盒子,她拿了出来,细看了看,才想起来,正是自己当日去钟梵山接师娘回来的时候买给她的,没想到她竟放下枕下,一次也未用过。她紧紧地攒着胭脂盒子,随季绘去了施念的坟地。 方攸和季绘站在施念的坟地前。忽然一阵大风刮来,黄土四起,方攸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眯着眼,恍惚中好像看见施念在对她笑着,叫她三妹妹。只一会儿,风便停了,方攸跪在了地上,“姐姐,你一个人在那边可还好吗?”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你不必觉得孤独,等我了了一件事,便来陪你。”说完,两手在地上挖了许久,挖出一个小坑来,将那胭脂盒子埋了进去,然后在坟前立了好久,才和季绘走了。 临去卫府前,方攸作别了季绘和薛倓,二人皆哭得悲痛不已,自不必说。可生活就是这样,离了谁都得继续过。 解药未回来的这些天里方攸就一直在卫府照顾着卫轻奂。每天早上晚上为他洗漱。每日用手指沾些水在他嘴唇上润润。有时卫轻奂也醒过来,但看起来仍是混混沉沉的,像是才几个月的孩子似的,只闹。每当这时候,方攸就赶忙给他喂些东西吃。他只是紧紧抓着方攸的手,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眼睛直直地盯着方攸,待闹得没有什么力气了,吃点东西就又昏睡过去,叫也叫不醒了。 这日晚间,方攸让丫鬟们都先歇下了,自己留在这里照顾卫轻奂。她看着烛火下的卫轻奂,莫名的想起了他们那次在城外树林里,卫轻奂将外衣披在她身上的情景,那也是晚上,也有柔和的火光笼着他们。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了?”方攸看着卫轻奂自顾自的说道,“那日你将外衣披在我身上,我不知为什么心跳的好快,后来才明白过来,那时……我就已经对你的感觉不一样了。不知你是何时喜欢我的?卫轻奂,我好想知道。”方攸笑着,握着卫轻奂的手,眼泪又滴答滴答落了下来,“那日你可对我有过一丝不一样的感觉吗?” 方攸说着想松开卫轻奂的手擦擦眼泪,谁知卫轻奂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抽也抽不开。 “有……” “什么?”方攸心中又惊又喜,“卫轻奂,你能听到我说的话对不对?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不要睡了……好吗?”说着眼泪又不停地掉下来。 这时,外屋忽然想起一阵敲门声,自有丫鬟去开了门,领了一个太监进来。方攸起身。 “可是方攸姑娘?”那太监问道。方攸点了点头。 “皇上连夜便让我把这个送过来。”那太监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方攸。 方攸看见盒子上的图案似乎是胥黎族的,于是立刻接了过来,急忙问道,“这可是解药?” 那太监点了点头,“皇上说,此药先在鼻下略嗅一嗅,等醒了再和水服下。” 方攸听着便立刻就要按那太监的话去给卫轻奂服药,谁知那太监却挡在了方攸面前,“皇上还说,今夜务必带姑娘进宫,姑娘请吧。”说着朝方攸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攸的眼神从卫轻奂身上移开,将那解药交到丫鬟手中,“按照方才这位公公的办法,给你们二爷服了。” 那丫鬟结果解药,点了点头,“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没等方攸回答,便来了几个宫里的嬷嬷拉着方攸就要往宫里去。方攸硬拖着,在门外望着,两手紧紧抓着门框,等着那丫鬟将解药给卫轻奂嗅了。 “方攸……”卫轻奂微微睁开眼,眼中就有温热的泪水流了出来。 他在叫我,对不起,卫轻奂,我不能陪着你了,从此以后,你好好活着。方攸这才松开了紧紧握着门框的手,进宫去了。 方攸随着他们进了宫,便没有像上次那样倔的性子了。只是整个人显得更懒更没有精神。 这日,常谡下了朝便来了方攸这里,“我听说你近日又没有好好吃饭?” “没胃口。”方攸将冬禾叫自己的刺绣放在一边,说道。 “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你这是何苦?”常谡坐在她对面喝了口茶道。 “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惜……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方攸看着窗外淡淡地道。 “我就不信世人都想要的你就一点儿不感兴趣?”常谡放下茶杯盯着方攸道。 常谡的话,让方攸有些回过神来,她说道,“我活了这么久,想要的都已经离我而去了,便没什么再想要的了。” “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常谡冷哼了一声,“你心里想的是卫轻奂,对不对?他当初娶了紫妙棠你就应该看清他不是真心待你的。” “这件事是怨我的。”方攸说完又看着常谡的眼睛,道,“难道皇上此刻又是真心待我?难道皇上不是为了你那自始以来的满足心?得不到的对皇上来说才更加吸引。皇上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皇上喜欢的只是得到一个物件的满足感。我说的对不对?” “你……”常谡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到门口,撂下一句话,“就算我让你出宫,你又能和他心安理得的在一起吗?” 是啊,就算出了宫也是不能的,这点她早就知道的,但她更不愿就这么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她拿起桌上的手绢,将剩下的一点绣好之后,交给了冬禾,“冬禾姐姐,这个手帕烦请你得了空帮我交给公主。” 冬禾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道,“姑娘这绣的什么花样?我竟从未见过。”然后拍了拍头,“哎呀,这竟有些像黛烟湖!这上面的两个人儿可是姑娘和公主?” 方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便往床那边走去。冬禾知道她是要休息了,也知道她从不让她们伺候她睡觉,便悄悄地出了去,刚到门外就听见方攸在屋里问她,“冬禾姐姐,你曾说的能流出宫外的那条河可是叫太圩河?” 她眼神里的悲伤一闪而过,忙进屋答道,“是,姑娘问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随口一问,你去忙吧。”方攸道。冬禾见她闭了眼睛,便退了出去。 方攸睁开眼的时候,看不清眼前的人,只听到了常谡焦急地吼骂太医的声音,胸中憋闷异常,咳嗽了几下,便咳出几口河水来。 “皇上,姑娘醒了!”冬禾见方攸醒了连忙向常谡道。 常谡立刻坐在方攸床边,眼神焦急地看着她。方攸呼吸顺畅了之后才看清了眼前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常谡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哑着嗓子对常谡道,“你们救我做什么?” “你……”他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是为什么?”常谡的两个眉头皱的几乎挨在了一起。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活了。”她又慢悠悠说出这句话。 “罢!罢!罢!”常谡站起身,“你要出宫我便让你出宫!”然后他又坐在了床边,慢慢冷静下来,看着方攸,“只是我对你,并不是一点真心也没有。” 方攸转过头,不再听他说话。 常识玉看着屋里,等见到方攸醒来,握她绣的手帕,缓缓转身走了。 方攸从没有想过常谡会放自己出宫,更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让卫轻奂在宫门口等着她。她看着如初的卫轻奂,终于笑了。 “阿攸……”他们就远远地站着,他开口道。 “卫轻奂……” “阿攸你看,这是我早就置办好了的屋子。”卫轻奂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领着方攸到了乡间的一处简陋却整洁的院子跟前,指着道。 “原来你一直都记得,也早就准备好了。”方攸看着眼前的屋子,说道。 “答应你的事情,我当然要放在心上了。”卫轻奂将包裹都放下后,拉起方攸的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方攸却抽开了手,摇了摇头。 “怎么了?”卫轻奂道,“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不是,”方攸道,“是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我知道,你还忘不掉以前的事情,”卫轻奂转身看着屋外,“当我知道你在宫里……跳河的时候,我都快要吓死了……我想到以后你不在了的日子我该怎么办?我简直不敢想。”然后他转过身看着方攸,“我只是想让你忘了过去,活得轻松些。” 方攸微微一笑,“好。” 卫轻奂见她终于愿意试着忘却过去,终于也看着她笑了。 两人就这样在这里过了几天看似无牵无挂的日子。 这日清早,方攸坐在镜前,忽然开口对卫轻奂说道,“你去替我买些螺子黛回来吧。” 卫轻奂走到她跟前,有些疑惑,但仍是笑着问道,“这几日也不见你装扮,怎么忽然想起画眉了?莫不是懂得了‘女为悦己者容’?” 方攸转身笑了,“嗯,你快去吧。等你回来我也做好饭了。” 卫轻奂笑着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方攸起身看着他的背影,跟着就出了门,站在门外远远望了许久,直到一点也看不见了,才进屋。 卫轻奂回来的路上,心中总觉得不安起来,阿攸刚才的神情,总让他觉得支了他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不好!”他手中紧紧握着螺子黛便往回跑。 卫轻奂在门口便看到了桌上的饭菜,他松了一口气,“阿攸,我回来了!” 可是叫了许多声也没听到方攸的回答,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卫轻奂发现方攸的时候,她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嘴唇苍白,手腕上还有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枕头下压着一封信,信上说:卫轻奂,这次我真的要走了,要离你而去了。你千万别哭,这不是我的初衷,我并不想任何人因为我而哭泣,而难过。但是我既和你们都有了感情,我死了,你们怎么能不哭,不难过呢?这都怪我。这些日子我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一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日子。但我的心中总挂记着从前的事,从前的人。也不知姐姐在那边想我了吗?我这便去找她作伴。卫轻奂,将我和施念葬在一起,好吗?这是我曾答应过她的。卫轻奂,千万别哭,这样我在那边也会心怀内疚。你知道吗?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觉得轻松多了,我这一去是就当是赎罪了,把以往我们之间的罪孽都归到我身上吧。卫轻奂,你就轻轻松松,没心没肺的活着,一定,一定。方攸绝笔。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