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人一鸟一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在大梁的云州城,初夏的阵雨匆匆而过,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留下泥泞的街道和散落一地的梨花。雨后,街头的喧嚣声中,一支车队缓缓驶来,领头的是一名黑袍年轻人,肩上站着一只大黑鸟,他的目光坚定,带领着十三名武人,他们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间佩刀。 “包子——” “卖糖葫芦咯……” 小贩们的叫卖声中,路人对这罕见的江湖气息队伍投以好奇的目光。 年轻人来到镇远镖局外,镖局的黄木青瓦大门头外站着两名镖师。一名镖师上前询问: “阁下是?” “夜京棠。”年轻人回答。 “未曾听过阁下大名。阁下是来运镖,还是……”镖师问。 “踢馆。” 年轻人简洁地回答。此言一出,街道瞬间安静,路人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 “踢馆的,这场面在京城着实少见……”路人议论着。 镖局的两名镖师见年轻人来者不善,脸色沉了下来。 “京师重地,严禁私斗。我们东家是正经生意人,遵纪守法,踢馆的事儿接不了,阁下若是和东家纠纷,可以去击鸣冤鼓,咱们去衙门说理……”镖师说。 围观群众开始喝倒彩: “咦……”“还习武的,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让人去报官像话吗?” 年轻人自腰后解下佩刀,丢给背后一人,赤手空拳道: “让你们镖头出来,打一场我就走。”一名镖师试图去报官,却被年轻人的随从拦住。 镖局大门后冲出七八人,手提刀枪,脸色震怒。镖局内部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 “小子,年轻气盛可以,但眼睛得擦亮点……” 众人看去,只见镖局大院的正房里走出一人,穿着一袭锦袍,身材魁梧,满是老茧的右手,转着两枚铁核桃。门外的镖师见状,连忙开口呼唤: “陈爷,这小子闹事。” 围观的街坊,眼热起来,七嘴八舌说着: “陈彪都出来了。”“这俊哥儿不会被打死吧?” “京城哪敢出人命,最多打吐血。” “这么俊,打吐血也心疼呀……” 突然,一声破风轻响,年轻人如苍鹰般跃过镖局高门,砸入镖局大院。陈彪惊得一哆嗦,本能丢出两枚铁核桃,却被年轻人一袖扫开,继而被扣在了脖子上。 “嘭——” 陈彪被摁在了背后的门柱上,撞掉了屋檐上的几片黑瓦。瓦片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院内十余名镖师一哆嗦,眼神惊悚。 陈彪骇的面无人色,急声高呼: “少侠且慢!我就是个镖头,你有仇找东家去,别冲我来啊……” 年轻人单手抓住陈彪的脖子,偏头示意门外的一个老刀客: “他叫杨朝,以后他是镖头,你是老二,明白吗?” 陈彪莫名其妙,但被掐着脖子也不敢还嘴,只是摊开手道: “少侠,我们这是按时交商税的正规行当,不是江湖码头。东家不同意,你把我打死我也做不了主呀……” “家父是邵元锋,你们东家的胞弟,让我把家中产业给你们送来。今后他们就是镇远镖局的人,若有亏待,唯你试问。” 陈彪一愣,打量黑衣年轻人几眼,惊疑道: “你是二爷的儿子?!你怎么姓夜?” 年轻人没有回答,取出一叠百两面额的官票,拍在陈彪胸口,转身离去。 门外,街坊邻居都看愣了,交头接耳轻声嘀咕: “好俊的身手……” “这是邵家的少爷?” “听起来是……以前邵家是有个老二,二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跟随而来的十二骑镖师,表情都很复杂,为首的杨镖头,把刀递给走出门的年轻人,劝道: “少东家,你何必如此?老东家爱说酒话,你不用当真,你这净身出户,能去哪儿啊?” “江湖。” 年轻人接过佩刀放回腰间,让宠物鸟停在肩膀上,看向天边的朝阳,轻轻吸了口气。身形看似洒脱,但那双澄澈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天地虽大,却无一处可安身’的迷茫。 在大梁这个朝代,夜京棠已经生活了十八年。 自他两三岁起,记忆开始恢复,他便在大梁边疆的一个小镇上的镖局里长大,是镖局老板邵元锋在一次走镖途中捡到的孤儿。邵元锋给他取名“夜京棠”,并收为养子。 邵元锋年轻时因斗殴受伤,终身未婚,无子嗣,对这位养子的成长极为“关心”——每日三次体罚、节日加倍——硬是将原本梦想通过“抄诗、酿酒、制肥皂”成名的夜京棠,培养成了镖局的顶尖打手。 上个月,邵元锋因酗酒过度,在一场豪饮后,倒在了酒桌上,与世长辞。 夜京棠在处理后事时,在邵元锋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邵元锋为预防意外而提前写下的,信中提及了三件事: 首先,邵元锋并非普通人,他曾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高手。他本打算等夜京棠成年后,根据其品性传授“绝世刀法”,但夜京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他无缘学习。作为养父,邵元锋希望他能自行修炼刀法,寻找当年伤害邵元锋的人报仇。 邵元锋是否真是高手已不再重要,但夜京棠认为,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对此并无异议。 或许是担心夜京棠无处去学高深武艺,邵元锋还透露了一个秘密,即第二件事——前朝灭亡时,邵元锋的师父趁机潜入皇宫,盗取了《龙鸣图》的残卷。 据传,《龙鸣图》是一部至高无上的秘籍,记载了九种奇门秘术,掌握其中一种便能超越常人,全部掌握则能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但由于当时战况激烈,未能带出皇宫,便在“后宫”的一棵银杏树下埋藏,邵元锋希望夜京棠若有机会,务必进宫取回。 夜京棠读到这里,感到相当无奈。 从描述来看,《龙鸣图》似乎是他期待了十八年的“外挂、金手指”。 这样独一无二的至宝,他自然渴望得到,但藏于皇城“后宫”,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取,难道要自宫成为太监混入其中不成? 难道要他为了修炼这门武功,先自宫? 这件事对夜京棠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信中最后一件事对他的影响更为深远: 邵元锋自小离家,至死未归,感到对父母有所亏欠,他要求夜京棠将镖局产业变卖,将所得送往京城的邵家,并未给夜京棠留下任何财产。 若非亲眼见到这封信,夜京棠甚至不知道孤苦伶仃的养父还有亲人。 尽管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邵元锋将他捡回并抚养成人,已是莫大的恩情,夜京棠还未来得及报答。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忽视这封信,毕竟无人知晓。 然而,夜京棠不同,他的前世已成为过去,在这个世上,邵元锋是他唯一的亲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能将他捡回并抚养成人,已是极大的恩情,他甚至未能来得及报答。 夜京棠,这个在大梁边关小镇的镖局内长大的弃儿,最终遵从义父邵元锋的遗愿,卖掉了镖局,带着十二个愿意走的镖师及其家眷,来到了大梁京城。他七尺男儿,不可能寄人篱下,如今安顿好义父手下的老人,家产交给邵家,夜京棠就彻底和过往告别,成了无依无靠随遇而安的江湖浪子。 他手牵黑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街道行走,漫无目的,有些失神。但刚走出不过几步,身旁忽然传来两声脆响。一根撑起推窗的支杆,从二楼坠落,滚到了脚边。抬眼看向二楼窗口,却见一道千娇百媚的风韵倩影,映入了眼帘…… 第2章 红花楼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在镇远镖局外的喧嚣声中,附近的布庄二楼内,一位佳人从文案工作中抽身,步至窗前,目光投向了下方的纷扰。 她身着一袭及腰的长裙,上身搭配着深红色的交领衣衫,凸显出其婀娜的身姿;腰间一条精致的腰带,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纤细腰身,下摆缀着一串翠绿的珠子,与她淡白色的裙摆相得益彰;她的双眼明亮如杏,唇上一抹朱红,与她那知性而成熟的气质相映成趣。 当夜京棠出现,意图挑战时,她并未动怒,反而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此人风骨不凡,既有豪放不羁,又有侠肝义胆,更不乏儒雅之风……真是一表人才。” 她的侍女也踮脚远观,评论道:“确实英俊,只是似乎不太明智,未探明底细便来挑战。我们是否该出声提醒,以免陈彪出手过重……” 突然,一声闷响,陈彪被夜京棠制服,四周一片寂静,两位观战的女子也愣住了。 “家父是邵元锋……” 随着这清亮的声音传来,美丽女子的目光从轻浮转为严肃,随即又流露出一种如获至宝的热情。 但这并非因为她对夜京棠有所企图。 她,人称邵三娘,真名邵湘君,外表看似商贾之家的女眷,实则隐藏着另一重身份——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红花楼的现任掌门! 大梁王朝立国六十载,女帝当权,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诸王图谋不轨,动荡的时局催生了一个繁荣的“江湖”。 江湖中,能独霸一方者被称为宗师,而宗师中的顶尖人物“一仙二圣八大魁”则是天下最强的十一人,连朝廷亦需礼让三分。 红花楼的前任掌门邵沧,即八大魁之一的“枪魁”,位列“天下第七”,红花楼在江湖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邵沧不仅是邵湘君的师父,也是邵元锋的生父,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是夜京棠的义祖父。 邵元锋曾是邵家的次子,天赋出众,却因家变离家出走,誓言不成名声不归。 结果显而易见,邵元锋至死都默默无闻,他未传授夜京棠真正的武艺,非不愿,实不想其重蹈覆辙。 邵元锋去世后,让夜京棠放弃家产入京,并非考验其心性,而是向家族递上“名帖”。 常人不会因死者之言而放弃家业,沦为流浪者。 但邵元锋深知夜京棠会这么做,他此举只为家族认可夜京棠,使其能加入红花楼,继承掌门之位和“枪魁”之名——这才是真正的遗产。 邵元锋或许未曾预料,邵家的现状并不比他好。 邵沧多年前去世,长子继位却遭敌手杀害,“枪魁”之名易主,邵湘君不得不接任红花楼掌门。 邵湘君虽为女子,武艺不弱,但与“八大魁”相比仍有差距,难以承担起江湖豪门的重任,导致红花楼声望大跌。 外有江湖势力觊觎其财富,内有堂主争权,邵湘君的地位岌岌可危,她甚至暗中寻找过“二爷”的下落,希望他能回来稳定局势。 邵元锋的去世对邵家而言是个打击,但夜京棠的归来无疑给邵家带来了希望——邵家急需一位才华横溢的“少主”来稳定内外局势! 因此,邵湘君在发现夜京棠武艺出众,且得知其身份后,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夜京棠准备离去,经过窗下时,邵湘君推开窗户,轻推支杆,使其落下。 当当当~~~ 夜京棠抬头,看到窗边的美人,并未像其他男子那样惊艳: “姑娘如此不慎?” 邵湘君美貌非凡,少见男子能不被其所动,她心中暗自赞许,故作不悦: “无礼,我是邵湘君,你义父的师妹,人称三娘。你既是二哥之子,归家怎不先通报?” 义父的师妹…… 师姑? 夜京棠从义父的书信中只知其家在京城,其他一概不知。 义父让他将家产全数交给邵家,他堂堂男儿,既已交出家业,自然不会再寄人篱下。 但眼前这美食…… 更不能贪图! 夜京棠确认邵湘君身份后,行礼道: “见过师姑。义父命我将物品送来,事毕还需去衙门办理符牌,待我在京城安顿后,自会登门拜访。” 这显然是婉拒,不愿上门。 但夜京棠肩上的大黑鸟却毫不客气。 听闻是亲戚,鸟鸟自来熟地飞上二楼窗口,停在邵湘君胸前,张开鸟喙: “叽~” 这只毛发乌黑的鸟,是夜京棠的猎鸟,名为‘白王爷’——意为白嫖王——本应是鸟,却长成了球形。 夜京棠不清楚它的品种,年少时在家晒谷,这鸟来蹭吃,被他捕获,便养了起来。 本以为是‘山泽瑞兽’,多年养育却发现,除了吃睡卖萌,并无特别之处,偶尔还会犯傻。 如今,它自作主张去讨食,落在女子胸前,小爪子陷入柔软布料,似乎觉得舒适,还踩了两下,回头看向夜京棠: “叽~” 似乎在说——真软啊~ 邵湘君脸一红,忙将鸟抱下: “咦~这鸟真粘人~” 夜京棠尴尬地唤回: “回来。” “叽…” 鸟鸟这才飞回夜京棠肩上。 邵湘君整理衣襟,继续说: “你还是叫我三娘吧,师姑显得我老了。二哥让你送家产来,邵家若收了,会被人耻笑。你既来了,便是一家人,不必见外。银子你拿回去,以后你就是邵家少爷,那家镖局也交给你经营,如何?” 夜京棠变卖镖局得银千两,虽不多,却也是巨款;京城镖局价值更是十倍。 男儿不吃嗟来之食,夜京棠拒绝道: “谢三娘好意,但义父有命,我不敢违。义父的亲朋即我的亲朋,若有需要,可告知杨镖头。镖师们都是家中老人,望三娘善待。我先告辞了。” 邵湘君见夜京棠坚守信义,不贪无功之禄,更加欣赏,未再强留,客气两句后,目送他离去。 不久,夜京棠与他的马和鸟,消失在人群中。 邵湘君直到夜京棠消失,笑容才收敛,陷入沉思。 丫鬟秀荷低声道: “楼主,二爷这是给我们送了个宝贝回来?夜少爷真英俊,刚才那一眼,我都酥了……” 邵湘君微眯双眼,略显不悦,随即点头: “确实没想到,二哥收了这么英俊的义子,我都心动了……不论武艺品行,单这相貌,也能在京城立足。” 秀荷笑问:“夜少爷天赋如何?楼主看出什么来了吗?” 邵湘君沉思:“气息虽杂,内劲却强;拳脚虽乱,筋骨却佳。二哥只给了他基础,未授真传。十八岁便有此修为,实为奇才,若得真传,几年内必成江湖名流。” 秀荷严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找机会告诉夜少爷楼中事,传授枪法,培养他成少主?” 邵湘君摇头:“他遵遗嘱远道送家产,品行看似优良,但人心难测。武艺是杀伐之技,不可轻授;红花楼事大,未来楼主之选,非我一人能定,还需观察。” “但夜少爷性格坚毅,不愿寄居邵家,如何观察?” “初入江湖者皆有傲骨。我晚上去劝说,他自会软化……” “楼主。” “嗯?”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妥……” “?” 第3章 惊鸿一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随着夜幕的降临,夜京棠牵着他的马,缓缓穿行于云州城繁忙的街道之中。 在这个世界已经度过了十八个春秋,夜京棠对这片土地的轮廓逐渐清晰。 大梁国疆域辽阔,分为十二州,虽然不及历史上盛唐的辉煌,但在女帝的统治下,这里展现出了不同的景象。然而,这片土地的地理环境与夜京棠前世的记忆相去甚远,即便是同名的山河,也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些地方。 在夜京棠眼中,大梁国的政局并不稳固,江湖人士不受管控,南方有自立为王的飞地,北魏国在梁州关外虎视眈眈,中原地区也隐藏着不少阴谋家。 他曾居住在边关的一个小镇,生活艰苦且闭塞。听闻外界的动荡,他曾以为大梁国并非一个繁荣的国家。 但当他真正踏足京城,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过于狭隘。 京城的规模宏大,纵横交错着十四条主街道,衍生出无数小巷,常住人口可能逾百万。城市的基础设施完善,主街道两侧铺设着青砖步道,这是一个没有现代灯光的大型都市。 雨后的空气带来一丝凉意,市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街道两旁衣着鲜亮的男女和带着孩子的妇女随处可见。商铺里不时飘出美食的香气和商贩的叫卖声: “正宗窑烧鸡,祖传秘方,油而不腻……” 夜京棠肩上的大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显得有些害怕,它温顺地蹲在他的肩上,眼睛紧紧盯着金黄色的烧鸡,轻轻地叫着夜京棠: “叽叽~” 夜京棠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了他所有的财产——二两碎银子。这是他作为镖局少东家时剩下的零用钱,他把家产全部留给了邵家。 这二两碎银子,在繁华的京城连租个小屋都不够,更不用说在客栈里吃喝了。 从早晨的富有到黄昏的贫困,人生的起伏让人感慨。 但是,即使再艰难,也不能让这只鸟受苦,夜京棠心想,作为一个男子汉,应该去赚钱而不是仅仅省钱。 他轻抚了一下肩上的鸟,走向街边的烧鸡摊,买了一只烧鸡,并顺便询问: “老板,外地人来京城,通常在哪儿能找到工作?” “哎呀,少侠这么英俊,肯定不是普通人,问我这个小的真是抬举了……京城的外来人很多,刚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城东的鸣玉楼,那里的大户人家都在招人,只要少侠不嫌弃,找个工作应该不难……” “多谢。” “少侠客气,拿好,慢走……” 夜京棠拿着烧鸡,来到一家小酒馆,点了酒菜,与肩上的鸟共享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太阳落山前,他来到了城西的鸣玉楼。 云州城是一个不夜城,天还没完全黑,街道上已经灯火辉煌,行人比白天还要多。 夜京棠在鸣玉楼附近下马,随意地在街上闲逛。他路过了一个外墙涂成黑色的大衙门,门口没有挂任何匾额。 起初,他以为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官署,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黑衙”——类似于六扇门,里面有六名总捕头,被称为“黑衙六煞”,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 作为镖师,夜京棠不怕山贼,但对官差设卡却有所忌惮。 夜京棠习惯性地避开了“阎王殿”,来到了招募人才的市场。 大梁国不禁刀剑,街上随处可见携带武器的人,但必须遵守“刀入鞘、弓放松”的规定,随意拔刀者将被拘留十五天并罚款五千文。 夜京棠知道规矩,他将从义父那里继承的刀挂在腰间,并用外袍遮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但他虽然注意不打扰他人,却无法避免被他人打扰。 夜京棠正牵着马在街上闲逛,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咦?” 他的腰间一动,有人从背后伸手,试图摸向他的刀柄! 刀对镖师来说是谋生和保命的工具,一旦被夺走,几乎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夜京棠小时候为了培养武者的本能反应,经常被义父“偷刀”,因此挨了不少打。 在感觉到腰间的异动时,夜京棠的左手已经迅速抬起。 呛啷—— 在明亮的街道上,一道寒光闪过! 原本随意看着这边的行人,突然看到一条银龙般的刀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寒光。 街道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被刀锋出鞘的声音所吸引,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中央,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刀客,手持一把老刀。 刀长三尺三寸,宽两指半,刀身笔直,刀柄缠绕着黑绳,护手和尾环由黄铜制成,上面雕刻着螭龙。 刀身并不光滑,前半部分布满了细小的划痕,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把老刀经历了多少江湖的风风雨雨! 此时,刀锋稳定地架在了背后那人的右侧脖颈上。 那人身体微躬,左手扶着刀鞘,刀只拔出了不到半寸,全身僵硬,脸色苍白,额头上滚下了一颗汗珠。 滴答—— 尽管汗珠很小,但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看到这一幕,街上的人们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既惊叹夜京棠迅捷如雷的身手,也对他的胆量感到震惊。 “这小子……” “好身手……就是眼神不太好……” 夜京棠被人从背后摸刀,眉头紧锁,但在看清背后身影的瞬间,他的怒气凝固了,迅速收刀,抱拳行礼: “大人,误会,还请见谅。” 他之所以这么快道歉,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厉害,而是对方穿着黑青色的袍子,头戴纱帽,腰间挂着铁羽——这是黑衙捕快的标志性装束。 与普通捕快不同,黑衙专门对付江湖人士,有权直接抓人审问,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江湖人士无不忌惮。 背后的捕快看起来三十多岁,体型微胖,留着胡子。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捕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且理亏,见夜京棠态度客气,也回了个礼: “好身手,刚才是我走眼了。我是黑衙总旗王赤虎,小兄弟这把刀不错,看起来经历过不少战斗,你的功夫配得上这把刀。” 面对捕快的怀疑,夜京棠平静地回答: “我叫夜京棠,来自梁洲,家里经营镖局。这把刀是我父亲留下的,走南闯北难免会有些磕碰。” 说着,他拿出了老家衙门发放的“符牌”,上面清楚地写着“籍贯、职业、年龄”,并盖有府衙的钢印。 王赤虎检查了符牌,确认不是伪造,脸色缓和了一些: “没想到梁州那种偏远地方,也能出你这样的人才。难怪人们常说,深山里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 “叽~” 站在夜京棠肩膀上的鸟,眼睛一亮。 王赤虎这才注意到夜京棠肩膀上的鸟,愣了一下: “哟,这鸟挺机灵的。带鹰、狗、鹦鹉走江湖的人很常见,但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种塞外的鸟,算是鹰吧,嗯……胖头鹰。”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只没脖子的胖鸡,看起来飞不高……” “叽!” 夜京棠按住了炸毛的鸟,和王赤虎走向街边的茶馆: “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夜兄弟是镖头,来这儿是为了招镖师,还是为了谋生?” “为了谋生。大人难道想招我进黑衙?” 王赤虎摇了摇头:“捕快这行不体面,看起来风光,一旦脱下这身衣服,就会遭到人们的唾弃。你年轻有为,身手不凡,让你进黑衙是耽误你的前程。叫你过来坐坐,是想给你指一条发财的路。” “哦?” 夜京棠见王赤虎很坦诚,也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微笑着说: “愿闻其详。” 王赤虎抬手抱拳,指向远处的皇城: “现在的皇帝,打算为靖王选一个女婿,我看你的长相相当英俊……” 夜京棠的笑容凝固了。 他对朝堂有所了解,当朝的“女帝”据说性格强势严酷,本来只是监国,但在挽救了国家危机后,干脆废黜了兄长自己登基;她不仅自己当了皇帝,还破例封了自己的妹妹为亲王。 提到女皇帝、女王爷的男人,夜京棠首先想到的就是“面首”,他对这个职业很自信,但没有任何兴趣: “谢谢王大人的指点,但我已经有家室了,我不会抛弃我的妻子……” “靖王崇尚武艺,如果真的看中了你的武艺和相貌,不会在乎你家里多一个人。你对你妻子的忠贞不渝,说不定靖王会更加欣赏你。” 夜京棠感到困惑。 他知道作为面首,可能会被女帝、女王爷,甚至太后“轮”。 但带着妻子去做面首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听王大人的语气,难道您和靖王有交情?” 王赤虎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指向远处的黑衙: “靖王是圣上的得力助手,黑衙不隶属于六部,而是归属于靖王的私人卫队,连我们的俸禄都是从靖王府发放的,我自然与靖王有过接触。先不谈靖王的身份,单论武艺,靖王的师父是‘帝师’璇玑真人,你看起来是个学武的好材料,若能得到靖王的赏识,由他引荐,你在武学上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你确定不尝试一下,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夜京棠对“璇玑真人”的大名早有耳闻,她是玉虚山的师叔,“二圣”之一吕太清的师妹,本身也是天下第六的高手,被认为是世间最强的女性之一。 虽然夜京棠渴望与江湖中的奇人异士交往,也计划潜入皇宫寻找龙鸣图,但他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出卖色相”来实现目标的地步。 “我不过是个江湖中人,一个粗人,哪有这样的福分……” “唉,我看你有很大的机会,才和你提这件事。只要你运气好,你可以少走六十年的弯路……” 夜京棠和捕快在茶馆里闲聊,而远处的鸣玉楼顶层,正好可以俯瞰到这里的一切。 黑衙自建国之初就存在,原本属于天子的私人卫队,女帝登基后被划归靖王麾下,因为“绿匪”多次企图刺杀王室成员,其衙门所在地也被迁移到了靖王府外。 鸣玉楼建在靖王府的后花园内,楼高五层,甚至超过了宫墙,这种逾越之举使得百姓们将这片区域称为鸣玉楼。 夜幕降临,鸣玉楼灯火辉煌,顶层的书房内,东方离人身着银蟒袍,头戴玉冠,站在露台上,面前摆放着画案,手持金笔,正在纸上描绘一位英俊男子的眉毛: “让王赤虎去打听一下他的家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身手还不错……刚才那一刀,和‘八步狂刀’的起手式有些相似,他莫非是郑峰的弟子?” 东方离人背后,站着一位白发老妪,她的身影仿佛一道影子,紧贴在东方离人之后: “老身曾见过郑峰,他的出手没有这么轻描淡写。这个年轻人虽然资质不错,但‘形似而神不似’,应该只是偶然的巧合。” “据说郑峰的师父狂牙子曾在宫中盗走龙鸣图,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会‘八步狂刀’,必然与此事有所关联……” 白发老妪询问道:“要不要派人去试探一下这个年轻人?” 东方离人略作思考,然后摇头:“那些开国前的江湖传闻,不值得我们大动干戈。先去查查他的背景,如果他的家世清白,等画像完成后,就送到圣上那里去。他长得如此英俊,圣上可能会对他感兴趣。” “遵命。” 第4章 不速之客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幕降临,双桂巷内,夜京棠牵着他的老马缓缓行进,四处张望。 肩上的鸟鸟经过一天的奔波,心情愉悦,躺在马背上的行囊上,仰望星空,偶尔发出轻快的叫声: “叽叽叽~…” 染坊街,顾名思义,是手工作坊聚集的贫民区,尽管如今已经衰落,只有几家小作坊依旧坚持,一旦夜幕降临,便鲜有人迹。 双桂巷更是人迹罕至,连路面都积满了落叶,踩上去发出“擦擦”的轻响。 夜京棠在人才市场转了一圈,工作机会众多,但月薪能达到三贯钱的职位竞争激烈。 常言道“穷文富武”,作为一名武者,夜京棠光是购置装备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别提武者的食量,显然这些工作并不适合他。 尽管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但住宿问题却意外得到解决。原本以为二两银子在京城难以立足,但经过一番打听,他发现了双桂巷这个好地方——整条巷子的十几间院落都属于一位女房东,租金仅需二两银子一年,任选一间居住。 夜京棠支付了半年的房租,房东甚至没有给他钥匙。他来到这里,发现一切都符合预期——十几间破旧的院子,墙壁完好的寥寥无几,门扇完好的也只有两三间,看起来即使不付钱也少有人愿意住。 夜京棠一人一鸟,生活简单,对这些并不在意,随意选择了一间看似完整的院子进入。 院子里落叶满地,门窗敞开,屋内空无一物,仅有一个床架。 “叽…” 鸟鸟从马背上跳下,在屋内巡视一圈后,用它那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夜京棠,似乎在说——我们还是回去找大胸姐姐住吧。 夜京棠没有理会鸟鸟,将马匹拴在院子角落,喂了些草料,然后从马背上取下被褥。 哒哒—— 火镰击打出火星,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小屋。 夜京棠将刀靠在墙边,环顾空荡的房间,意外发现地面异常干净,干茅草铺的床铺有些许凹陷,仔细一看,还发现了一根长发。 “嗯?” 夜京棠拾起长发,发质不错,可以判断时间不会太久,近期有人在此居住过。 但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留长发,无法判断主人的性别。 或许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 夜京棠略感疑惑,但没有深究,将头发丢出门外,开始铺床。 鸟鸟则自顾自地啄着小包裹,试图从中取出购买的肉干。 “还吃,没看到我们都住进这种破地方了?再赚不到银子,下个月只能把你卖了换钱。” “叽~” 鸟鸟跳了两下,表示自己只是虚胖,卖不了多少钱。 夜京棠刚刚铺平床单,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呼—— 仿佛一阵微风,吹进院子,卷起地面的落叶。 夜京棠皱眉,握住刀柄,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院子里多了一道人影! 黑暗中,月光如银,翻墙而入的月光只照亮了半个院子。 人影站在明暗交界处,身披斗篷,头戴斗笠,无法分辨体型和性别,手持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 人影一动不动,沉默不语,显然来者不善。 夜京棠暗中示意鸟鸟悄悄去找手下的镖头,同时将刀插在腰后,走到门口: “阁下是何人?这里是阁下的住处吗?” 斗笠客自然是深夜来访的邵湘君。 邵湘君没有回答,手中的长枪滑出,单手握枪尾,平举长枪,在老院中画出半圆,指向夜京棠,同时抬起斗笠,露出戴着鬼脸面具的脸。 单手持枪尾,举起九尺大枪,没有扎实的功底是做不到的。 夜京棠见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左手握住刀柄,严阵以待。但对方并未直接攻击,而是轻震手腕。 啪—— 月下的深巷中,传来一声鞭响。 包裹在枪身上的黑布瞬间破裂,露出黑漆长枪的真身。 银色枪锋在月光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芒,黑布震裂后,可以听到枪锋龙吟般的颤鸣: 嗡~~~ 夜京棠眼神微惊,他单手持枪轻松,但直接将包裹的布料震碎,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夜京棠表情一变,抬头看向院门: “王大侠?!” 邵湘君迅速转头查看。 嘭—— 夜京棠猛踏地面,拔地而起,飞身跃上房顶,朝着繁华街道方向狂奔。 可惜,这招对寻常武人或许有用,但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 夜京棠跃上房顶,没有听到背后的起跳声,上方却传来剧烈的破风声。 飒—— 夜京棠刀锋出鞘,余光看去,愕然发现刚刚还纹丝不动的斗笠客,后发先至,跃至三丈高的半空,双手持枪以力劈华山之势,朝他头顶砸来。 房子不过一丈高,这一跳相当于三层楼,夜京棠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跳这么高的人,心中不由骇然! 面对泰山压顶的攻势,夜京棠迅速持刀横举上方,右手同时抵住刀背。 当—— 哗啦—— 金铁交击声中,老旧的屋顶瞬间垮塌。 夜京棠被一枪砸入屋内,只觉长枪中蕴含着无法承受的蛮力,落地后依旧震得脚底板生疼。 “大侠且慢…” 夜京棠想开口求饶,但突如其来的枪客根本不给机会,从房顶破洞穿入,一枪直接扎向面门。 铛—— 夜京棠一刀横劈,巨响声中,屋内爆出几点火星,也吹灭了摇摇欲坠的残烛。 从屋顶扎进来的长枪,就像一根千斤铁柱,被劈得往侧面横移些许。 夜京棠抓住机会飞身而起,双手持刀,顺着枪杆削向斗笠客的五指,试图反击。 但来人枪尖在地面一点后,倒着飞出了房顶,轻飘飘落在房顶上,枪尖斜指庭院,没有再攻击。 夜京棠见此急急止步,双手持刀立于身前,保持应敌之姿。 咚咚咚… 月色下的庭院陷入死寂,能明显听到一道快要炸裂的心跳声。 夜京棠额头带着汗珠,持刀纹丝不动,盯着屋顶的身影。 对峙片刻后,屋顶的人微抬斗笠,发出非男非女的沙哑嗓音: “你不会‘八步狂刀’?” 夜京棠眉头一皱,他自幼跟着义父习武,学的都是正常的刀枪功夫,并没有听过八步狂刀的说法。 至于相关秘籍,更未遇到过,边关小城能描写江湖的书籍,都是些侠女泪、武林艳史、艳侠传奇等杂书,他看得挺多,招式没学会,姿势倒是学了一堆… “我不过一介镖师,没听过八步狂刀,就会几手杂家把式,阁下可能找错人了。” “‘八步狂刀’为前朝刀魁开创,传于刀法宗师‘郑峰’。你今天在鸣玉楼亮刀,起手式和八步狂刀形似,朝廷恐怕很快就会找上门。不过你确实不会,不必担心,顶多再打你一顿试深浅。” 还有一顿? 夜京棠大致可以推断,‘郑峰’就是他义父邵元锋的江湖化名,着实没料到义父还是真宗师。 不过你有这么厉害的刀法不早教? 不教就不教,整个起手式作甚?被人认出来可怎么办… 看来今年不能给你烧纸… 夜京棠心中百转千回,表情倒是自然,他见对方好像是善意提醒,就询问道: “我未曾听过这些事。阁下是什么人?” “红财神。” 夜京棠略微回忆,心中暗惊——‘红财神’他听说过,是江湖豪门‘红花楼’楼主的称号,又称‘枪魁’,位列天下第七,比他义父仇家的江湖座次还高。 虽然听江湖传言,‘枪魁’好像换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怪不得这般厉害… “原来是红花楼楼主,久仰大名。不知前辈登门,指点我一个晚辈,是何用意?” “看你是块好料子,惜才。你可想学枪法?” 夜京棠一愣:“前辈想收我为徒?” 邵湘君手持长枪斜指地面,高手气态十足的道: “霸王枪一代只传一人,且必须担任红花楼掌舵人。你我初次见面,素不相识,提拜师太早。先展现能力品行,若是够格,才会考虑传你功夫,把红花楼的底细告诉你。” 与绿匪、平天教等张扬的势力相异,红花楼是江湖中一个行事隐秘的组织,专注于自己的领域,避开了官方的打击视线。 夜京棠,一个镖局出身的江湖人,对于能够跻身这样一个有着正直名声的江湖大派,甚至被当作未来的领袖来培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尽管夜京棠本身并无拜师学艺的意图,但面对眼前这个能提供庇护和机会的提议,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经过一番思考,他开口问道: “前辈的名声如雷贯耳,若有机会得到精湛的枪法指点,我将不胜荣幸。敢问前辈对我有何评价?” “在红花楼,武艺自然重要,但精通世事、懂得人情更为关键。你今日造访邵家,似乎与他们有着不浅的联系,去那里协助,我会在暗中观察你的能力和品性。” 夜京棠眯了眯眼,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再次端详起这位斗笠客的身形,却依旧难以辨识其身份…… “我父亲已命我将家业转交邵家,我们之间已无牵连……” 邵湘君正色道:“我不是要你去当富家少爷,只是让你去帮忙,拿应得的报酬。如果你觉得不妥,不收工钱便是,难道连帮亲戚的忙都不愿意吗?” 虽然语气沙哑,带着高手的威严,但言辞之间却透露出一丝不似江湖人的柔情…… 夜京棠心中有所猜测,却不便明言,最终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遵从前辈的安排。但请容我直言,于我而言,武艺不过是穿在脚上的鞋子,重要的是穿鞋的人。若将来我觉得前辈不适合我,还望前辈能够理解。” “这是江湖人应有的态度。今夜我贸然来访,若最终未能助你,也不会让你白白期待。” 言罢,邵湘君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从屋顶悄然消失…… 第5章 银杏树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确认斗笠客离开后,夜京棠将刀收入鞘中,面色变得严肃。 不论“红财神”是敌是友,刚才的交锋无疑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在边关小镇,他曾自诩为“第一高手”,自信在江湖中也是顶尖的存在。 然而,见识了“红财神”的枪术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与真正的江湖高手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下棋,他总是试图用蛮力取胜,却忽略了真正的棋艺,没有真正的“棋力”。 简而言之,他似乎用错了力,走错了方向。 夜京棠并不意外,他的武艺是跟义父学的,但义父并未传授真正的武艺,这意味着他所学的都是些花拳绣腿,能学对才是怪事。 这次来的是“友”,下次可能就不是了,没有真正的武艺,难以长久生存…… 想到这儿,夜京棠抬起头,望向皇城。 “红财神”说要教他枪法,但在真正学到手之前,他不可能依赖于此。 即使“红财神”真心想收他为徒,为了不被人控制,他也必须留有后手。 而这个“后手、底牌”,现在看来只有义父提到的龙鸣图了。 暂且不提长生不老、羽化登仙,江湖传言,九张龙鸣图,只要得到任何一张,就能超凡脱俗,远超常人。 虽然龙鸣图藏在“后宫”的一棵银杏树下,难以取得。 但当今皇帝是女性,女性即使有面首,也不太可能住在后宫,这意味着后宫必然人迹罕至…… 即使面首住在后宫,后宫有那么多美男子,他这副“王母追着喂饭”的长相,混进去似乎也不难…… 私闯皇城大内,显然不是一时冲动就能决定的事情,不把情况摸清楚,很容易陷入困境。 夜京棠凝视皇城方向良久,没有头绪,便将“潜入后宫”的事藏在心底,回到屋内开始清理碎石和断木。 刚清理不久,巷子里传来马蹄声,老镖师杨朝和鸟鸟的声音响起: “少东家?少东家?” “叽叽叽…” “我没事。” 夜京棠拍了拍手,走出院子,看着赶来的镖师们: “刚才有个江湖人,聊了几句,已经走了,虚惊一场。” 十二名镖师,看着破败的巷子,都皱起了眉头,杨朝劝道: “少东家,三娘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住处,小六子住的地方都比你这儿好。你还是回去吧,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夜京棠不确定“红财神”是否和邵家有关,考虑了一下,摇头道: “没关系,这里清静,住习惯了就好。我在京城确实找不到门路,明天再去邵家拜访,求个差事。你们不用担心,早点回去休息吧。” 众镖师听到这话,都松了口气,立刻下马帮助夜京棠清理…… --- 在同一片夜空下,皇城大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宫灯在飞檐下随风摇曳,光线透过大树繁盛的枝叶,在白石地砖上留下小扇般的叶片倒影。 几名身着彩衣的宫女,提着灯笼,在游廊间垂首静立。 已有千年历史的“银杏树”下,挂着一架秋千。 身着金红凤袍的少妇,双手抓住秋千绳,在夜色中来回摆荡,荡得很高,华美的裙摆和红色绣鞋,在树下划出一道半月弧线。 夜色清幽、美人如画,却没有半点人声,使得本来唯美动人的场景,显出了“庭院深深空几许”的孤寂。 宽阔而雅致的唯美庭院,看起来便如同一座精心编制的鸟笼。 而独自在秋千上摆动的少妇,就似那笼中金丝雀,试图凭借秋千,让自己跃过红墙金瓦,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踏踏… 在秋千来回摆动不知多少次后,一道脚步声,从廊道间响起,继而是宫女的恭敬见礼: “拜见靖王。” 银杏树下的秋千慢慢停了下来,上面的凤裙女人,转过头,露出一张风姿卓绝的脸颊。 红唇杏眸、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久居深闺的幽怨。 瞧见靖王过来,凤裙女人并未下地迎接,继续摆动秋千,柔声询问: “离人,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过来给太后请安。” 东方离人身着银丝蟒袍,看起来就好似一名风华绝代的俊气王爷,来到秋千之后,扶着太后娘娘的肩膀,轻柔推动: “方才和圣上商议政事,圣上让我过来看看。这么晚了,太后不就寝,可是觉得宫中枯寂?要不要我安排人,送太后去玉潭山庄小住一段时间?” “在宫里是一个人,出去同样是一个人,有何区别?” “我和圣上也一样。” “不一样。你和圣上有正事儿可做,只要想,天下何处都去得,也能挑选中意的男子~” 太后娘娘偏过头,看向东方离人: “本宫能做什么?在宫里一待就是十年,后宫没妃子让本宫管,活着唯一的指望,就是数日子等着葬入皇陵…”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 东方离人推着秋千,轻声安慰: “帝王之家,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您虽然过的枯寂,但至少受圣上敬爱…” 太后娘娘面露不悦之色:“哀家宁愿不被皇上所喜。先帝的嫔妃们,有子者随子就藩,无子者更自在,守陵三年便可离宫,唯独哀家最为凄苦,无子可依,不得出宫,亦不能另嫁……” 东方离人目光中流露出无奈:“娘娘您是太后,‘后’乃正妻之位,嫔妃不过是妾室。古往今来,除了国破家亡,哪有太后改嫁的先例?” 太后娘娘稍稍沉默:“历史上确实没有改嫁的太后,但那些不守妇道、私养‘面首’的太后,却屡见不鲜……” 东方离人感觉这话似乎是在向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索要‘面首’,于是轻拍太后娘娘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娘娘,这种话岂是您该说的?” 太后娘娘不满地轻哼:“在这深宫中都快闷出病来了,连说说都不行?哀家又没说真要养面首……幸好哀家不是你的生母,只是宫中的一个摆设,若是皇上的生母,不守规矩养面首,你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东方离人叹了口气:“罢了,就当哀家没听见。” 太后娘娘思忖片刻,又问: “你和皇上都无伴枕边,最近可有中意之人?有没有画像之类的,让哀家帮你参谋参谋?” 东方离人手头确实有一幅‘美男图’,但看到太后娘娘那急切的模样,觉得现在不是分享的时候。 “皇上忙于国政,哀家也为绿匪之事烦恼不已,哪有闲心考虑婚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机会还是早做打算……” 闲聊片刻,几滴冷雨从银杏树的枝叶间滴落。 沙沙沙…… 太后娘娘抬头,目光落在银杏树茂密的树冠上,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满: “都说这树有灵性,哀家日日前来探望,结果呢,入宫十年,未曾遇一桩好事,不仅命苦,连荡秋千解闷都逢雨,败兴而归,过几天就命人将你砍了!” “天意弄人,降下雨水,此树尚能为太后遮挡风雨,若太后真的砍了它,岂不更加无助?” “这倒也是……” 第6章 少东家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细雨沙沙作响,悄然洒落在这寂静的院落中。 夜京棠所在的房间简陋至极,恰逢连绵夜雨,更是雪上加霜,处境颇为艰难。 他撑开油纸伞,遮挡住屋顶的漏洞,怀抱长刀躺下,侧目望向一旁——鸟鸟那毛茸茸的身影四仰八叉地躺在枕头边,睡姿颇为不雅。 尽管这小生灵平日里调皮捣蛋,但在被训练执行“放哨、侦查”的任务时,却从不含糊。 往昔走镖途中,鸟鸟始终负责警戒,从未有过任何差池。 然而,如今只剩他们相伴,再让鸟鸟不分昼夜地工作,未免过于苛刻。因此,夜京棠半夜醒来,接替鸟鸟的岗位,让它得以休息。 在这个年代,深夜里没有娱乐设施,四周一片漆黑,孤独地躺在床上,不免感到寂寞。 正值青春年华,又常年习武,夜京棠不禁开始思念起女性的温暖。 他刚刚躺下不久,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邵湘君倚窗而立的身影,以及她衣襟前那诱人的曲线……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的对话声穿透雨幕,传入耳中: “咦?这儿怎么有人住?得有多穷啊。” “可能是来京城赶考的学子,没钱住客栈,只好在这里避雨……云璃,我们走吧……” 夜京棠猛地回过神来,凝神细听——声音来自巷口,似乎是从屋顶传来的。 听起来是两位女子,一位声音稚嫩,不过十八;另一位声音成熟,难以判断具体年龄,但从语气来看,似乎是一对母女。 夜京棠紧握怀中的刀,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直到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雨滴打在斗笠上的声响,渐行渐远。 看来是路过的江湖人士…… 夜京棠心中了然,也明白了之前收拾床铺时发现的头发的来源。 双桂巷地处偏僻,鲜有人至,是藏身的好地方;江湖人士选择此处作为落脚点,并不奇怪。 既然这两人已经离去,再遇到其他江湖人的可能性也极低,夜京棠想了想,决定不更换住处。 这一打扰,先前的幻想自然无法继续。 夜京棠擦了擦脸,抛开杂念,觉得自己精力过剩,便起身拿起扫帚,在屋内练习起“红财神”的枪法。 忙碌了半个时辰后,天色逐渐亮起。 夜京棠整理好装束,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将仍在沉睡的鸟鸟藏在蓑衣下,牵着马离开了巷子。 天刚蒙蒙亮,又下着雨,街道上人迹罕至。 夜京棠吃了一笼肉包子,沿着街道走了不过两里多,便来到了天水桥。 天水桥一带都是邵家的产业,商铺林立,米行、布庄、镖局、酒馆应有尽有,均已开门营业。 他来到镇远镖局外,本想和正在洗漱的镖师打招呼,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撑着油纸伞的丫鬟——是昨天见过的三娘的丫鬟。 “夜少爷,您来这么早啊?” 夜京棠有些意外,牵着马走上前: “过来看看。你在这里等什么?” “昨晚听杨镖头说,您要在家里找点事做,三娘特意在家等您,来,我带您过去。” 丫鬟秀荷说着,便接过缰绳,还试图抱起鸟鸟。 但半梦半醒的鸟鸟,瞥了一眼秀荷的衣襟……毫无兴趣。 夜京棠将鸟鸟交给秀荷,跟随她来到青石巷深处,只见整条巷子都是一户人家的院墙,内部建筑错落有致,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居所。 不过,商贾之家通常低调,大门并不宏伟,只是高墙小门,挂着带有‘邵’字的灯笼。 夜京棠跟着秀荷进入宅子,刚转过影壁,就看到游廊转角处一群丫鬟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窃窃私语: “这位就是夜少爷吧?” “是啊,夜少爷不仅英俊,武艺还高强。昨天我在街上,亲眼看到夜少爷一招就把陈大镖头打趴下了。” “和大少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对,听秀荷姐说,夜少爷年纪更大,以后大少爷要改口叫二少爷……” 夜京棠听到这些话,向秀荷询问了两句,得知他的‘大伯’邵远鸣在外出做生意时出了意外,已经去世,留下一个独子邵洛,是邵家的独苗,目前在书院学习,家中再无其他男丁。 边走边聊,很快便来到了邵府的客厅。 邵湘君已经在客厅等候,但并非独自一人,对面还坐着两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眉头紧锁,似乎在讨论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种无赖,就不能理睬……” “是啊,一旦给他们点好处,那些人必定得寸进尺……” 夜京棠见状,在游廊里停下脚步,等待邵湘君谈完事情。 不过邵家人已经提前通知了他们,他一出现,两位老者便站起身,远远地拱手行礼: “京棠少爷。” 夜京棠并不想承认自己是邵家少爷,但他是邵元锋的义子,不承认也不行,于是点头回礼: “两位不必客气,三娘,这两位是?” “是家中的主要掌柜,都是老臣了。” 邵湘君收起脸上的‘忧虑’: “你们先回去吧。” “是。” 两位掌柜随即告辞。 见到大胸姐姐的身影,大鸟鸟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它扑扇着小翅膀飞向邵湘君,落在她的腿上,抬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卖萌。 然而,它的视线被衣襟挡住了。 鸟鸟歪了歪头,好奇地跳了跳,用脑袋顶了顶。 咚咚两声轻响,衣襟随之轻轻颤动,风光无限。 邵湘君忙按住鸟鸟,将它抱在怀里,一边喂它瓜子一边嗔怪: “怎会如此顽皮?” 夜京棠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走到茶亭坐下,问道: “三娘和两位掌柜似乎心情不佳,可是商铺中有何烦心事?” “唉~” 昨晚还力大无穷的邵湘君,此刻却像极了多愁善感的林黛玉,轻轻叹息: “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家中无男丁主持大局,外头那些地头蛇,见邵家只剩孤儿寡母,便以为好欺负,时常寻衅滋事……” “哦?” 夜京棠坐在茶案对面,皱眉问道: “他们如何滋事?” “江岸码头的流氓,想要在天水桥收取‘贡钱’。我邵家在天子脚下做正当生意,自然不能屈从,结果这些人便三天两头找麻烦,今天说菜不新鲜吃坏了肚子,明天说布行以次充好,一闹就是一整天,让铺子无法正常营业……” 夜京棠明白了,他曾在镖局工作,对这类事情再熟悉不过: “邵家在京城做生意,与官府没有联系吗?还是闹事者有背景?” “闹事的是江安码头的青莲帮,与官府也有些勾结。我们生意人,与衙门的关系,都是用真金白银堆砌的,为了这点小事动用关系不值得;自己解决吧,你也看到了,陈镖头也无能为力,只能僵持着。” 邵湘君手托额头,带着幽怨的眼神望着夜京棠: “唉~他们最多让铺子无法营业,不敢真的在京城怎么样。师姑受点委屈,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不必操心……” 这委屈幽怨的眼神,几乎是在暗示。 夜京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起身道: “我去看看。嗯……我刚来京城,确实不好找门路,等事情解决,我就在邵家当个镖师,工钱三娘看着给就行……” 邵湘君昨晚已与夜京棠商议过,此时也不多言,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整理衣襟: “男子汉想要自力更生,我自然不会硬塞银子给你。但出门办事,还需以邵家大少爷的身份,你本是二哥的义子,若我将你当作雇来的镖师,定会有人说闲话。” 邵湘君靠近他,香气袭人,容貌本就艳丽,又涂了朱红胭脂,嘴唇轻启间,贝齿微露,配上那温柔成熟的风韵,宛如一把专门俘获少年心的利器。 夜京棠定力尚可,但面对邵湘君的柔情攻势,还是有些招架不住,退后一步,自己整理衣裳: “明白,那我先去处理事情了。” “换身衣服,你这身打扮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秀荷,带少爷去换身衣裳,通知陈彪他们,准备一同前往。” “好……” 不久后,邵家大门外。 老镖头杨朝带着两名镖师,站在马车旁等待。 陈彪也带了两人,与杨朝闲聊: “青莲帮的帮主,与你还是本家,叫杨冠,师从一位高人。‘三绝仙翁’你可听说过?” “三绝仙翁广寒麟?就是那个自称‘得过奉官城一句指点’的江湖宗师?” “没错,就是他……” 杨朝身后的年轻镖师小六子,好奇地问: “被人指点一句,也值得炫耀?江湖宗师这么不值钱?” “你懂什么?” 杨朝捋了捋胡子,解释道:“奉官城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一出山就无敌于天下,在江湖中独占鳌头。别说被他指点一句,能见到他一面的都是江湖上的豪杰……” 正说着,门内传来丫鬟们的叽叽喳喳声: “哇……” “少爷,走慢点……” 几名镖师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匆匆从影壁后走出,撑着伞。 他身穿一袭黑色锦袍,内外衣衫均为黑色,布料是价值连城的水云锦,走动间衣摆如水流云动,肉眼可见其丝滑质感,随着光线变化,还隐约泛出暗金色光泽。 长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用墨玉发簪束起,整体形象一尘不染、温文尔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中提着一把刀,略显不协调。 镖师六子一时没认出来,老镖头杨朝也愣了一下,仔细打量: “少东家,你这身打扮真是不同凡响,若说是王爷微服私访,恐怕也没人会怀疑。” 夜京棠快步出门,直接跳上马车: “走吧,这群女人,唉……” 话音刚落,一群丫鬟追了出来,从影壁后探头探脑,差点就要问是否需要随行丫鬟。 陈彪觉得有些好笑,跳上马车,坐在车厢外驾车,提醒道: “少爷,您说话文雅些,让夫人小姐听见了多不好。” “是啊,穿这身衣裳,就别提刀了,应该拿把扇子。” 谈笑间,六匹马跟随马车,驶出了青石巷…… 第7章 干净利落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正午时分,江岸边的风雨显得格外萧瑟。 几艘空荡的船只静静地停靠在码头,集市上人迹罕至,只有偶尔从酒肆中传来的吆喝声: “来喝一杯……” “大大大……唉——” 集市的建筑大多破旧,但紧挨着江岸边的地方,却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庭院,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从码头只能隐约看到飞檐和青瓦。 这座名为青莲山庄的庄园,是京城权贵的私人宅邸,只在盛夏时节偶尔居住,平时则交由“护院”打理,同时照看码头的生意;“青莲帮”也因此得名。 虽然名为“青莲帮”,但它与江湖帮派并无瓜葛,除了帮主杨冠有些武艺外,其他人不过是一群地痞无赖,大约有百余人。 杨冠自幼在邬州三绝谷学艺,技艺不凡,在京城立足后,凭借人脉迅速扫平了码头上的地头蛇,独霸了江安码头,最近更是企图将势力扩展到京城内部。 京城中的商贾,大多有豪门背景,非富即贵;那些没有背景的街巷,也早有地头蛇占据。 经过一番考察,杨冠发现天水桥区域异常干净。 以邵家为首的几家商贾,虽有钱但家中无人为官,周边也无其他势力争夺地盘。 面对如此诱人的“肥羊”,杨冠自然不会手软,这个月一直在与商户“沟通”,试图在天水桥确立自己的地位。 杨冠的野心不小,但随之而来的后果也迅速显现。 正午时分,青莲山庄内,身穿员外袍的杨冠在客厅中高谈阔论: “天水桥的邵三娘,真是不给面子,我杨某下了两次请帖,都未曾得到回应,只是想坐下来喝杯茶聊聊而已,并非觊觎她的美色……” “唉,邵三娘性格刚烈,与官府也有些往来,附近的商家都看她的眼色行事。杨员外想派人帮忙驱逐闹事的闲汉,本是好意。但邵大东家不答应,我们这些商家也不好擅自决定……” 在场的几位大东家,都是天水桥附近的富商,对于杨冠这种地头蛇,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委婉地推脱,将问题推给未到场的邵家;如果邵家都难以抵挡,那么这笔“辛苦费”确实不得不给。 杨冠也不清楚邵家为何如此强硬,他本想软硬兼施,让几位东家代为传话,却被门外的呼喊声打断: “帮主,帮主……” 客厅中的几位员外立刻停止了谈话,看向门外。 身穿员外袍的杨冠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说过多少次了,要叫东家。” 一个佩刀的汉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东家,有客人到访,天水桥的陈镖头驾车而来,说是邵家的大少爷……” “嗯?” 几位员外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住了。 邵家的大少爷邵洛,名声在外。作为邵家的独子,邵家对他宠爱有加,他也因此成了附近有名的败家子。 杨冠显然也听说过邵大少爷的名声,眼神中流露出意外: “邵三娘不亲自来,却派这么个纨绔子弟上门,难道是想敷衍我?让他进来。” 几位员外趁机起身: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杨员外和邵公子慢慢聊,聊好了派人通知我们一声即可。” 杨冠端茶送客,坐在中堂下等待。 踏踏踏——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的走道传来。 随着小厮的引导,一位黑袍公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色冷峻,气势非凡。 在天水桥小有名气的陈大镖头,小跑着跟在前面撑伞,态度极为谄媚。 后面还跟着五名镖师,为首的老者提着一把黑鞘长刀。 杨冠挑了挑眉毛,感觉来者并非寻常纨绔,放下了茶杯。 刚刚出门的几位豪商,对昨天镇远镖局的事有所耳闻,猜测这位陌生公子就是昨天那位狠角色,于是都停下了脚步,拱手行礼: “公子面生得很。您是邵家的大少爷?” 夜京棠没有回应,大步走上台阶,从杨朝手中接过佩刀,直接进入大门。 卡塔—— 大门被关上,将一脸茫然的众人都关在了外面。 陈彪差点撞到门上,正想询问少东家要做什么,就听到屋内传来: 呛啷—— 拔刀声! 屋内,坐在主位的杨冠,发现势头不对,伸手去拿摆在中堂下的阔背大刀。 也是在同一时刻,夜京棠身形猛然前冲,半空中长刀出鞘,一记力劈华山,直接劈向杨冠头顶。 飒—— 客厅中刀光一闪。 杨冠反应迅速,大刀一晃便挡在身前,但力量上的悬殊让他措手不及。他的手刚抬起,便被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连人带椅一并震飞。 哗啦一声,杨冠跌倒在地,正欲怒吼,却见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分明是来取他性命的。眨眼间,对方又是一刀直指要害。 杨冠背脊发凉,自幼苦练的武艺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双脚猛蹬地面,勉强拉开了与致命刀锋的距离,同时挥刀反击。 当的一声巨响,两刀相撞。杨冠的反击未能伤及对方分毫,反而被对方的力量震得倒退,后背撞上了漆木中堂,将其撞得粉碎,整个人飞出了后方的穿堂门。 “咳——”杨冠摔进庭院的雨幕中,发出一声闷咳。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前方,便全力向一侧翻滚。 正如他所料,紧接着一把刀便砍在他刚刚落地的位置,刀锋深入石板。 “你这家伙……”杨冠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提刀想要反击,却见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拔出长刀,不紧不慢地逼近,甚至还活动了一下脖子,眼中没有凶光,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冷静。 杨冠心中一惊,他没看出太多,只感觉到这小子肯定有过杀人的经历。 他双手紧握刀柄,怒吼一声,看似要冲锋,实则脚步悄悄向后院挪动。拉开几步距离后,他提刀向院后逃去,同时大叫: “来人啊,你们都死哪去了……” 话音未落,背后便传来刺骨的寒风。 杨冠的身手确实不弱,反手一刀,精准地挡住了劈来的刀锋。但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被劈得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刀也脱手而出。 叮咣两声,杨冠顾不得大刀,爬起来就想往屋里跑,但这次他再无机会。刚一爬起,后脑便遭到重击,被一只靴子踩得紧贴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 “少侠饶命!饶命……” 雨中的庭院里,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夜京棠站在雨中,踩着杨冠的脸颊,刀锋插在他眼前,低头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 “你给邵家下帖子,叫人来谈事?谈什么,说吧。” 杨冠面色扭曲,没有愤怒,只有对眼前刀锋的恐惧: “误会,误会。我一时糊涂,不知道少侠也是邵家的人。这里是京城,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少侠切勿冲动……” “听说你是‘三绝仙翁’的徒弟,这身手不太像。” 杨冠没想到对方还知道他师父的身份,此刻也不敢再狂妄,连忙解释: “记名徒弟而已,家里和师父有点交情,学了几年艺,未得真传,让少侠见笑了……” “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多谢少侠大恩……啊——” 杨冠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刀锋拔出又落下,直接刺入他的右臂,钉入青石。 杨冠面容扭曲,惊恐地看向夜京棠,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刀,是告诉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我可能杀不了你师父,但杀你易如反掌。告辞。” 夜京棠拔出佩刀,在杨冠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收刀入鞘,转身走向客厅。 杨冠紧咬牙关,捂住血流不止的右臂,硬是不敢发出痛呼,目送夜京棠离去。 吱呀一声,客厅大门打开。 外面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几十名手持铁器的打手;杨朝和陈彪等镖师,则紧握刀柄,如临大敌般守在门前。 几位面色惊疑的豪商,则站在院门处。 夜京棠带上门,将刀丢给杨朝,接过雨伞撑在头顶: “谈完了,走吧。” “这么快……” 陈彪小声嘟囔了一句,却没有多问,毕竟屋内的响动和惨叫,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知道事情是如何谈的。 院子里的打手们,见‘帮主’都没有露面,哪里敢阻拦,纷纷在雨中让开了道路。 几位豪商不清楚邵家的后生是否已经将杨冠砍死,也不敢搭话。 沙沙沙…… 庄园内一片寂静,只有一把黑伞,不紧不慢地飘出了白墙青瓦间的巷道。 直到马车从大门外离开,院子里才重新有了响动: “帮主?帮主你没事吧?这大胆狂徒,竟敢……快去报官……” “滚!一帮废物……还敢报官……” 第8章 勾栏听曲暮时归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车轮在邵府门外的青砖上滚动,最终停了下来。 邵湘君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鸟,仿佛一位等待丈夫归来的贤淑贵妇,站在灯笼下远眺。 夜京棠从马车中步下,邵湘君面带微笑: “京棠,商谈结果如何?杨冠未曾刁难于你吧?” “三娘,何故在此守候?” 夜京棠踏上台阶,轻抚那只比他更会享受的鸟: “未曾。费尽唇舌,方与杨员外理清事宜……” “咳咳——” 正在卸马车的陈彪与两位生面孔的镖师,听到此言,不禁踉跄,回头望向夜京棠,心中所想大概是: 你总共说了不过五句话,这也算费尽唇舌? 杨冠未曾刁难你,你自己心知肚明。 老仆杨朝与六子等人,反应倒是平淡。 在他们眼中,少东家今日确实费尽唇舌。 若是在无法无天的边关小镇,遇到这种无赖,少东家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解决后便转身离去。 夜京棠无视众人的目光,继续温和地解释事情的经过,以免邵三娘受到惊吓。 邵湘君自始至终跟随在后,自然不会惊慌,她如同温顺的小妇人,待夜京棠说完后,轻咬下唇,眼神中流露出崇拜: “真是了不起,家中有男子果真不同~” 美人露出崇拜的眼神,其威力不容小觑。 夜京棠虽不重名利,但在三娘崇拜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他大男子气概地挥手: “不过是小事一桩。” “方才我与你大伯母商议,让你担任邵家的少东家,月薪百两银子,你不会觉得少吧?” 少东家,大约相当于邵氏集团的副董事长,权力足以开启银库;月薪百两白银,换算下来便是月薪十余万。 这样的待遇未免过于丰厚,夜京棠若接受,定会感到心中不安,于是摇头道: “三娘曾言男子应自力更生,转而又给我这般待遇,街上的掌柜们定会不满。就按镖局镖头的薪水来算吧。” 陈彪听到这话,连忙摇头:“夜少爷,您真是太见外了,您今日平息了杨冠之事,省下的银两何止这些。再说,镖头月薪十二两,对您来说能做什么?邵少爷外出饮酒,花费都不止这个数……” 邵湘君也点头道:“正是。担任少东家并非轻松之事,外出应酬的场合繁多,若与文德桥的官宦子弟饮酒听歌,你连打赏女子的银两都拿不出,岂不有损邵家颜面?这些银两仅作零花,你若真觉不好意思,只需尽心为家族效力即可。” 夜京棠见状,便不再推辞: “那就依三娘的安排。青莲庄之事已了,家中还有其他事务需要我去处理吗?” 邵湘君手头事务众多——兄长死于江湖,‘枪魁’之名被夺,此仇未报;众多江湖势力争夺财路,无人出面平息;红花楼的几位堂主不安分,不断施压要求她让位。 但这些皆是江湖之事,夜京棠尚不宜涉足,于是她含笑道: “手下众多掌柜,岂能让东家亲自出面处理每一件事。今日下雨,并无交际应酬,你先休息吧,让陈彪带你在京城四处转转。” 说着,邵湘君靠近一些,拿出一张银票,悄悄放入夜京棠怀中: “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偶尔带他们出去用餐小酌,也是少当家的职责所在。” 陈彪听到这话,立刻精神起来,迅速将马送回马房。 鸟鸟听到要下馆子,立刻觉得邵湘君怀中不再舒适,跳到夜京棠肩上,对着邵湘君挥动翅膀:“叽叽叽~”仿佛在说——大胸姐姐再见…… 夜京棠先回屋换上便服,然后带着几名镖师出发。 但在即将离开之际,邵湘君见陈彪面带狡黠的笑容,又提醒了一句: “陈彪,你不要乱带地方。京棠刚从外面回来,未曾见识过京城的繁华世界,你要是把京棠带成邵洛那样……” 陈彪的狡黠笑容顿时收敛,故作老成: “当家的,你看我老陈像是那样的人吗?” “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夜京棠回应一句后,便带着几名手下离开了巷子。 半个时辰后,春香阁二楼。 怀抱琵琶的乐师在台上吟唱着悠扬的小调。 三名身着彩衣的舞女随歌起舞,身姿曼妙。 七八名精壮的镖师,瞪大眼睛从窗口望向楼下的女子,连菜肴都顾不上夹一口。 夜京棠坐在包厢内,举杯畅饮,鸟鸟则在一旁摇头晃脑,似乎比夜京棠喝得还要多。 陈彪双手举杯,向夜京棠敬酒: “少东家,您还真是懂得节制!” 夜京棠奉命带手下出来团建,自然不会太过寒酸: “不过是听听曲子,又不是去妓院。边关的女子,说实话,比京城的差远了,八成比我还要壮实,若非我会些武艺,十四岁那年就被抢去成亲了……” 陈彪眨了眨眼,靠近问道: “少东家,您不会还是……” 夜京棠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旁边醉醺醺的杨朝接话道: “看你这眼神,以少东家的相貌,若是出去找女子,女子该倒贴钱。这种亏本买卖,换做你,你会做吗?” “确实。能与少东家相配的女子,在我看来,只有文德桥的千金小姐。那些庸脂俗粉想要高攀,我第一个不同意……” “呵呵……” 在勾栏中聆听曲调,享受美食。 正当众人畅饮之际,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踏踏踏—— 是大队步卒奔跑的声音。 几人皱眉,起身至窗前查看,只见众多禁军和黑衙的捕头在雨中疾行,目标似乎是远处的鸣玉楼一带。 “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大的动静,估计是靖王府那边出了状况。黑衙里关押了不少江湖人士,鸣玉楼里也藏有许多武学秘籍,常有胆大妄为的江湖人士在那里滋事,通常一两个时辰就能平息。” 此事与他们无关,夜京棠并未过多关注,继续饮酒。 武夫们的酒量都不小,所饮之酒又属上乘,香气浓郁而不烈,整个上午竟无一人醉倒,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至下午。 酒足饭饱之后,有位好色的镖师暗示着去‘荤场子’继续下一场。 但陈彪明白分寸,听听曲子看看姑娘无妨,若敢带少东家去那种地方,三娘定会将他们全部扫地出门,最终他没有向夜京棠提出,众人便各自散去。 待到天色渐暗,夜京棠再次独自一人一马一鸟,回到了染坊街。 三娘今日给予的银票,相当于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百两银子,足以租下一个两进的大院,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买下一个能暖床的小丫鬟以解夜晚的寂寞。 夜京棠虽不挑剔住处,但也无刻意吃苦的习惯,下了一整天的雨,屋子破洞如此之大,自然无法居住。 他现在回来,是打算收拾一些物品,与房东太太打个招呼,换个环境好些的住处。 吱呀—— 未上锁的老旧院门被推开,里面的陈设依旧如故。 夜京棠将马拴在厨房的屋檐下,收伞来到主屋,推门而入,还在与鸟鸟交谈: “以后要规矩些,别总往女人怀里钻……” 鸟鸟装作没听见,蹲在肩膀上哼叽: “叽叽叽~……” 但下一刻,人和鸟都静止了。 屋内空空如也,本就没什么物品,任何变化都一目了然——屋顶的破洞被一件蓑衣遮盖。 但夜京棠和鸟鸟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茫然地盯着床铺。 在铺着深灰色床单的双人床下,整齐地放着一双绣有竹叶的青色绣鞋。一个陌生的女子坐在床榻上,头梳妇人髻,斜插着一根碧玉珠钗,看起来是一位年轻的少妇。 少妇的皮肤极为白皙,生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双眉如同二月初春的柳叶,樱桃小口未涂胭脂,却天生红润丰满,她的容貌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都显得俗气,更像是来农舍报恩的狐仙,或是嫁入牛郎家的仙女,美得超凡脱俗。 少妇身上披着淡青色的披风,只能看到她的白皙双手收于腹部,掐着子午诀,姿态宛如世外高人,似乎正在修炼某种深奥的功法,额头上挂着些许香汗,可见缕缕水雾从发髻间升起,仿佛发烧快要熟透了一般。 “叽?” 鸟鸟站在夜京棠脚边,歪头望向床底,似乎在寻找下面的蒸锅。 夜京棠感到莫名其妙,连少妇超凡脱俗的美貌都未注意到,只是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门。 但屋顶破这么大的洞的房子,在京城恐怕找不到第二家。 “女侠?” 夜京棠回到家发现自己的窝被占了,不可能转身离开,他在门口呼唤了一声,却未见少妇有任何反应,想了想,便握着刀走向床铺。 鸟鸟则是缩着脑袋,躲在门后探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第9章 家中奇遇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仅两步之遥,夜京棠已至床边。 他谨慎地观察——女子静若雕塑,连呼吸都难以察觉,宛若精雕细琢的玉人,却能感受到淡淡的温暖和香气。 在这简陋的屋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位神秘女子,不免让人联想到“狐狸精”、“田螺姑娘”等传说。 夜京棠犹豫片刻,伸手靠近女子鼻端,探查呼吸——气息微弱却有节奏,并非已死之人…… 鸟鸟见状,也鼓起勇气跳上女子肩头,歪头观察,还用喙轻触女子脸颊,不料却将她唤醒。 女子睁开眼,露出如寒潭般深邃的桃花眼,带着三分冷意,直视眼前的一人一鸟。 “叽!” 鸟鸟被吓了一跳,急忙躲到夜京棠身后。 夜京棠感受到那眼神中的压迫力,迅速收回手,后退两步: “女侠,你……” 女子未发一言,又合上了双眼。 夜京棠更显迷茫,心中暗忖——难道是在练功?或是被点穴了…… 龙骑士…… 夜京棠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他仔细端详女子。 看女子的模样,似乎不愿被打扰,再追问似乎不妥。 但这是他的家,怎能容忍他人鸠占鹊巢,他这主人在一旁观望? 夜京棠正犹豫时,巷外街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踏踏踏…… “去那边看看……” 听声音是官差,有两人朝巷中走来。 夜京棠眉头一皱,想要出门查看,却刚转身,便听到一道声音: “把门关上。” 声音轻灵,标准的御姐音,语气微冷,却天生带着三分柔美。 而且有些耳熟,似乎是早上那对江湖女子中的长辈。 夜京棠恍然大悟,下意识停下脚步,但随即眉头紧皱: “你是逃犯?” 女子桃花眼微眯,眼中平静如水: “我在驱毒,并非不能动,只是不愿妄动受伤。你去引开官兵,事后必有重谢。” 夜京棠问道:“你犯了何事被朝廷追捕?” 踏踏…… 巷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女子稍作犹豫,开口道:“我乃正道中人,入京只为救人。帮我引开他们,事后我教你武艺。” 夜京棠稍作权衡——能引起官差搜查,显然犯了事,窝藏盗匪的罪名可不轻…… 但他刚要行动,女子便从斗篷下探出白皙右手,屈指轻弹,两枚铜钱飞出。 咻咻—— 一枚击中门扉,另一枚从墙壁反弹,也击中门扉,竟是将门关上了。 夜京棠心中一沉——手法、力道如此精准,武艺深不可测,能以铜钱关门,自然也能以暗器杀人。 若逼急了这女子,赶来的两名官差很可能丧命,他能否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正犹豫间,巷道里的脚步声消失,看来捕快经验丰富,已悄然停下,向院中潜来。 女子看着夜京棠,语气依旧平静: “我不想滥杀无辜,但他们若进来,必死无疑。我同伴还在外面,若动静太大引来官兵围剿,导致我被擒,她回来必找你寻仇,你考虑清楚。” 夜京棠听罢,想起这女子还有同伙,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踏踏—— 转眼间,隔壁院落的屋顶上传来轻响,看来官差不打算敲门。 这样一来,连打掩护引开官差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子见行踪即将暴露,柳眉轻蹙,似乎准备起身迎战。 两名捕快若进来,很可能丧命,夜京棠也会被牵连,他权衡一番,开口道: “别冲动,我帮你引开官兵,你无偿教我武艺,如何?” 女子目光微动,思索片刻,便点头: “教一招……你!” 话音刚落,女子惊愕地发现,面前这位俊美无双的年轻男子,已来到她跟前! 女子意识到夜京棠的意图,急忙说道: “少侠稍等……你这登徒子!” 发现夜京棠按住她,女子脸色立刻变得又羞又怒。 夜京棠并无歹意,尽量支撑身体,避免与女子接触,以免她难堪,他用被子将两人覆盖,然后开始晃动床铺,向她示意。 但出乎夜京棠意料的是,近在咫尺的女子虽然明白他的用意,面对危机却丝毫不配合,甚至露出了一副“受辱侠女”的神情,狠狠地盯着他,还试图用手推开他。 你疯了吗? 我没占你便宜! 夜京棠已经骑虎难下,他冒险相助,这女子却如此不识好歹,心中自然焦急,愤怒之下,只能掐了她一下。 女子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变得惊愕,发出一声惊慌的低呼: “呀~!” 门外接近的脚步声也在同时戛然而止。 夜京棠松了口气,瞪了女子一眼,让她继续发声,然后开口道: “相公厉害不厉害?嗯?” 但让夜京棠绝望的是,女子眼中泛起泪光,死死盯着他,只是无力地掰他的手指,就是不配合发声。 夜京棠见此,恨不得将她直接扔出去,但戏已开场,没有中途回头向官差解释的余地,再愤怒也得继续,只能独自表演: “嫌不够用力?…” 说话间不断向女子使眼色,希望她能配合。 但女子非常固执,紧咬牙关,就是不开口,眼角甚至滑落了两行泪水。 尽管女子不配合,夜京棠的演技确实出色,一番操作下来,还是成功骗过了门外的官差,有低声议论响起: “大白天做这事,真是……床晃得像要散架,还挺有劲。” “女的真能忍,这样都不叫两声。” “大白天哪敢乱叫……现在怎么办?” “嗯……肯定是贼人的疑兵之计!走,进去看看……” “走走走……” 说着,脚步声更快了! 屋里的两人都愣住了! 夜京棠本来还松了口气,听到最后差点气得吐血,也不知道是该说捕快太精明,还是太无耻,这都要进来仔细看?! 不过夜京棠的表演还算到位,已经把外袍脱下,迅速包住了身下的女子。 女子见捕快进来,抵触减少了几分,但依旧不太配合,慌慌张张地想把手蜷在身前,尽力支撑着夜京棠。 夜京棠刚才还觉得这女人不识好歹,但现在感觉,这女人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配合,他也没机会深究,用脸挡住女子的面容,继续表演。 啪—— 门被一脚踹开。 两名手持官刀的捕快,正气凛然地冲进屋内,瞪大眼睛望向床铺。 “呀!” 女子这次还算聪明,贴着夜京棠耳边,有模有样地尖叫了一声,结果差点把夜京棠耳朵震聋。 你这时候叫这么大声?! 夜京棠被震得耳膜生疼,心中怒火中烧,不过这表情正好适合当前场合,他紧紧抱住女子,偏头怒视门口: “谁?!…哎?两位大人,你们这是?” 两名官差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除了头发什么也看不到,明显大失所望。 不过表情依旧正气凛然: “下午有贼人擅闯黑衙,例行巡查,你二人为何藏身此处?方才可见到可疑人影?” 擅闯黑衙? 夜京棠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女人本事这么大。 但这时候他也没工夫细想,小心地用手拉过外袍,在袖子里摸了摸,翻出房东写的租契丢给捕快,做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大人,我昨天才搬来,你觉得我像是能看见贼人的样子?” 捕快觉得不像,其中一人拿过租契看了看,确认是正常居民后,没话找话质问: “天都没黑,在家里干这种事情…” 旁边的捕快抬手道:“算了,大下雨又家徒四壁,还能干啥。走吧。” 说着把东西丢到床铺上,转身出门,还把门带上了。 夜京棠本想起身,却发现两人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看来这两个捕快也不是庸人,色心不改却也不失谨慎。 女子也发现了这一点,抬眼望向夜京棠,冰山般的脸颊露出几分复杂,虽然没明说,但眼神的意思很明显——继续。 夜京棠心里感觉怪怪的,模仿着说道: “真他妈扫兴。媳妇,没吓着你吧?” “没,相公…你…” 女子张了张嘴,眼底闪过茫然,看起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10章 无耻小贼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在偏僻的巷弄小院里,老旧木料晃动的声音依旧不断。 夜京棠绞尽脑汁说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耻的轻佻话语。 冷艳的女侠依旧咬着下唇,泪眼朦胧地盯着夜京棠,就是不肯让外人听见半点声音。 但好在夜京棠的演技足够好,外面的捕快最终还是放下了戒心,又传来低声的交谈: “长得人模狗样,嘴还挺花……‘后门别棍’是啥意思?” “抄后路的高深枪法,改天我让你见识一下。没啥听头,走吧走吧……” 踏踏—— 两声翻越围墙的轻响后,院落里彻底安静下来。 密闭的房间中。 夜京棠暗暗松了口气,偏头看向窗口,仔细侧耳倾听。 女子原本冰冷的脸色早已不见,红润中透着水光,额头挂着汗珠,桃花美眸晶莹剔透。 整张脸颊有了血色,此时看起来更是美的惊心动魄,就好似受过摧残后的天宫玉女。 女子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也不知是不是羞愤太久的缘故,这时候反而有点‘愤’不出来了,寒毒明明消退大半,却比刚才还使不上力气: “你…啊~…” 待官差远去,女子刚想开口质问,就发现小贼的手动了下。 刚才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尚能解释,这次可是真的了! 她连忙捂住嘴,眼底显出杀意,盯着上方的男子: “你…” 夜京棠转过头来,莫名其妙道: “不能松开?那我重新…” 女人可不是软柿子,腰间软剑猝然出鞘,带出一抹寒芒。 夜京棠反应极快,直接跳了出去,落在屋子里,握住刀柄: “你想作甚?卸磨杀…过河拆桥?” 女人用软剑指着夜京棠,眼神愤慨: “无耻小贼…” “女侠,咱俩谁是贼,你不清楚?” 夜京棠看着梨花带雨,连生气都带着别样美感的脸颊: “不这样,你怎么保证官兵不过来查看你的相貌伤势?明知道大难当头,还死倔不肯出声,你想急死我不成?” 女人双眸冰冷,却压不住眼底深处的仿徨无措: “我知道你是逢场作戏,但你…你假戏真做!乘人之危…” 夜京棠反问道:“我假戏真做你都不配合,逢场作戏你能配合好?你不是有闺女吗,不知道这戏怎么演?还是以前办事儿,也是头一偏、眼睛一闭,哼都不哼一声?” 女人面对这种‘污言秽语’,眼底羞怒更甚: “你无耻!” 夜京棠面露不满:“刚才你让我打掩护,我冒着风险帮你,等官差走了就骂我无耻?你要是临危不乱和我配合,我能碰你?” “…” 女人瞪着夜京棠,却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银牙紧咬良久后,还是慢慢把软剑放了下来: “看在你仗义相助的份儿上,我…我饶你这一次…” 夜京棠这才满意,来到床铺近前: “你说过教我武艺,教吧。” 女人抬起眼帘,满是怒色: “你如此轻薄于我,我不计较,你还…” “轻薄?你以为我乐意?我还没说你占我便宜。” 夜京棠见对方想赖账,不高兴了,从床头拿起个小镜子,把两人的脸照在其中: “你自己看看,咱俩谁好看?我犯得着为你把身家性命搭上?” 女人可能从没被贬低过美貌,听见这话明显觉得可笑至极,但转眼看向镜子里的倒影: 她刚才饱受摧残,发髻散乱、脸上挂着泪痕,又怒气冲冲,底子再好,此时也不及平日一半惊艳众生。 而旁边的小贼,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从五官到气质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在床底下躲了半天的鸟鸟,此时钻出来当裁判,站在两人之间左右打量半天后,用翅膀指向少妇: “叽。” 意思还是小西瓜姐姐好看。 夜京棠发现小蠢鸟拆台,顿时无语。 女人看懂了鸟鸟的意思,眼底显出闪过一抹淡淡的傲色,但这么一打岔,硬说这俊美小贼贪图她美色占便宜,也有点底气不足了,就冷声道: “此事…此事我只当没发生过,你也不许声张,否则神仙都保不住你。” 夜京棠见少妇不无理取闹了,把镜子丢去一边,整理衣袍。 女人转开了目光,用薄被把自己包好,悄悄整理被揉乱的衣襟,却猛然发现,裤子似乎被汗浸透了… 好像也不是汗… 夜京棠看着少妇脸色涨红,眼神时而愤怒、时而无地自容,自然明白怎么会事儿,心中暗道:“逢场作戏都能做成这样,水做的不成…” 夜京棠并未多言,扣好袍子询问道: “现在没事儿了,你该把事情说清楚了吧?你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儿?” 少妇心思有点乱,悄声无息整理着衣衫,冷冰冰道: “我叫骆凝,其他的,你知道没好处;此行进京,只为搭救一个江湖朋友。中午在黑衙探查,不慎触动陷阱,中了毒烟,为了躲开白无常追捕,才藏身此地…” 夜京棠听见这话,稍显意外——黑衙捕快,通常两人一组出门办事儿,而最强六位总捕,被江湖人称为‘六煞’,以鬼差命名,分为: 铁臂无常、鬼影无常、金刚牛头、银勾马面、白发谛听、八臂地藏。 眼前这名为‘骆凝’的少妇,被白无常追,还能逃掉,说明武艺确实不容小觑。 夜京棠大概听完过程后,又左右查看: “你那丫头呢?” “帮我引开追兵,应该很快会回来。你…你最好马上离开…” “这是我家!” 夜京棠示意床单被褥:“昨天才买的被褥,我全部家当。你招呼不打就鸠占鹊巢,给我惹祸上身,我还没为难你,还想让我走?你是想赖账不教武艺?” 骆凝吃了这么大个亏,确实不太想教。 但江湖人一诺千金,她也不想欠这小贼人情,所以还是站起身,脚步滑开,抬起双掌: “我说了只教一招,也只教这一次。你能记住、学会,是你本事;学不会算你没福气,不能说我言而无信。” 夜京棠微微点头,神色专注,望着骆凝的动作。 骆凝抬起双掌,很有韵律的移动,时而抱月、时而平举,动作行云流水,来回演示半天后,往前一推,完事。 “你可学会了?” 夜京棠满眼茫然:“你耍赖是吧?当我三岁小孩?这能叫功夫?” 骆凝面露怒色:“我已经教了你招式…” “你教什么了?” “叽。” 鸟鸟也是满眼茫然,还用翅膀晃了几下,示意——摇花手,这谁不会呀? 骆凝和夜京棠对视,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怒色又慢慢收敛,疑惑询问: “你以前没学过功夫?” 夜京棠本想说自己学过功夫,但转念一想——义父教的全是假把式…那不就是没学过? 夜京棠脸色柔和些许,认真请教: “我确实没学过真功夫,你刚才确定在教招式?” 骆凝怪异瞄了夜京棠几眼:“我看你根骨不俗,也有内劲傍身,还以为你学过功夫…没人教,你怎么练到这地步的?” “每天负重跑三十里、举三百次石锁、五百个仰卧起坐…” 骆凝微微抬指,示意不用说了: “你说的这些,当是有人指点,在给你打底子,正经武人不会这么练。” “那我属于不正经的武人?” “嗯。” 骆凝点头如鸟鸟,对这话相当赞同。 夜京棠张了张嘴,没和骆女侠吵架,询问道: “正常武人怎么习武?” “所谓武功,武为招式、功为内劲,两者相辅相成。只有招式而无内劲,永远只是‘形似’;而有内劲无招式,则等于手下千军万马,却只会蛮力攻城,不通半点计谋。” 夜京棠明白了意思:“我是有这感觉,那我现在算是只会横冲直撞的无脑将军?招式该怎么练?” 骆凝认真道:“招式是‘运气’的法门,而不是实战的套路,等你融会贯通、神形兼备,自然就明白了这一招该如何在实战中使用。同样是一记大巧不工的直拳,人家能撼动城墙,你却打不破门板,区别就在于背后的功夫不一样。” 夜京棠似懂非懂,抬起双手缓慢移动: “意思就是,这样慢慢演练,就是运气的门道;真打起来,只有最后这一推?” “看来听懂了。” 骆凝颔首:“这一招,是粘云十四手第一式,讲究柔劲,能练到掌击胸腹,脏器尽碎而皮肤无损,便算是入门。寻常人练到这一步,至少三…三…” 少妇还没说完,就瞧见面前的黑衣年轻人,抬起双掌来回游移,动作和她方才分毫不差。 “你记性还真不错!” 骆凝略显讶异,继续指导:“仔细琢磨,为何有这么多动作,体会每个动作的分寸、力道、气血走向,认真感悟暗藏其中的运气法门…门…” 话语停了下来。 呼…呼… 密闭的小屋里,有隐隐微风拂面,吹起了少妇鬓角的发丝,眼神也慢慢从讶异转为了震惊… 第11章 教主夫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全神贯注地感知每一个动作,仅仅练习了两次,就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感觉。 以前,他体内无处释放的躁动气血,似乎随着招式的引导,有一股‘气’,汇聚到了右手。 虽然动作看起来和平时挥手无异,只是发力方式有所不同,但他的感觉却像是从不会走路到忽然学会走路一样,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简而言之,过去他练习的是‘形’;而现在,他练习的是‘神’。 练习到第三次时,夜京棠没有深思,就理解了这些动作的意图,感觉一来,便直接向旁边的墙壁击出一掌。 嘭—— 屋内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声音,声音虽小,却异常沉重,就像被棉花包裹的千斤铁锤砸在墙上,无声却充满力量。 老房子轻微震动了一下,几块破瓦掉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夜京棠从土墙上收回手,土墙看起来完好无损,连墙皮都没掉,但用手指一戳,却像陷入了松软的泥沙。 沙沙沙… 沙土滑落,墙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深达两寸多。 “好功夫…” 夜京棠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充满了惊讶。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武艺如此高超。 骆凝随意教了一招,他就能如此厉害,若是能发掘埋藏在后宫的无上秘籍龙鸣图,化为己用,那岂不是要飞黄腾达? 想到这里,夜京棠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的皇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而对面,骆凝红唇微张,迷人的桃花眼几乎瞪圆了,愣愣地看着夜京棠,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说: “你…你为何会粘云十四手?” “嗯?” 夜京棠收回心神,看向骆凝,一脸困惑: “你不是刚教我的吗?” “你还知道你刚学?刚教你就能掌握?” 夜京棠挥了挥手:“这么简单的招式,教了都学不会,那不是愚蠢吗?” 简…单… 愚蠢… 骆凝瞪大了眼睛,显然被这话震惊了。 粘云十四手,普通人入门至少需要三年。 虽然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基础已经打好,拥有强大的内劲,但三下就能完全理解运气的法门,并化为己用,也太不可思议了。 还理直气壮地说‘学不会是愚蠢’。 按照这种说法,除了‘一仙二圣八大魁’,其他人都是傻瓜! 骆凝微微张开嘴巴,想要质疑夜京棠,但招式是她刚刚亲手教的,以前从不外传,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能提前学会? 难道这个年轻人的天赋,真的如此惊人… 夜京棠看出了少妇的震惊,估计自己确实学得有点快,就收手笑了笑: “我学得快,还是骆女侠教得好,教得仔细。嗯…要不骆女侠再试试?我不信我看一遍,就能掌握这么高深的招式。” 骆凝也不信,抬手就想试试,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是想占她便宜! 骆凝迅速把手收了回来,单手负后,摆出了冰山美人般的高人姿态: “想学功夫,规矩你应该懂?先拜师孝敬三年,师父看你心诚、品行悟性都不错,才会考虑教你真正的功夫。你有师承吗?” 夜京棠明白了少妇的意思——她想收他为徒——他没有说话,目光瞄向骆女侠那不小的小西瓜。 “…” 骆凝这才想起,刚才被摁着摸过,拜师可能不太合适,就轻咳了一声: “我在江湖上有些人脉,除了山上那三个老神仙,其他人都有交情。你天赋不错,如果有心,我可以代为引路,给你介绍师父。前提是你得真心追随我,把我当…当…” 好像当什么都不合适… 夜京棠看出了骆凝这话的分量,意外地说: “八大魁你都认识?” “认识,都得给我几分面子。” 夜京棠满眼质疑:“那你为何在京城被打得落荒而逃,靠我来帮忙打掩护?” 骆凝感觉到了夜京棠的不屑,双眸微凝: “你以为什么人,都敢来京城找黑衙的麻烦?我刚才只是不想滥杀无辜,否则你加两个小捕快,都不用惊动街上的人,就能置于死地。你若不肯追随我,那就只能学一招,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夜京棠见此也不强求,跳起来把漏雨的屋顶补好,随口问道: “骆女侠,你真的嫁人了吗?” “嗯?”骆凝一愣,冷眼望着夜京棠:“你什么意思?” “刚才看你的反应,很生涩,连怎么亲热都不知道,不像是有夫之妇…” 骆凝顿时羞怒,当即就要拔剑。 但就在此时,院外忽然又出现了轻微的脚步声。 踏踏… 两人都是一惊,以为官差去而复返,反应出奇的一致——绝色女侠倒头躺下,摆出媳妇该有的模样;夜京棠扑了上去,开始摆造型。 但还没出声,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女子的低呼: “师娘?” !!! 晴天霹雳! 夜京棠刚准备说话调情,话到嘴边差点被噎死。 骆凝都准备配合了,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脚蹬在夜京棠身上,把急吼吼的男人踹下了床。 扑通—— 屋里传出了一声闷响。 也是在这一刻,房门被撞开。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冲入了家徒四壁的房间内。 人影身材不高,估计只到夜京棠肩头,蓑衣下挂着把红穗刀,斗笠下的面容十分精致,是个年仅二八的少女。 斗笠少女身手极为矫健,撞入屋里瞬间,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夜京棠,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 而师娘则面色煞白、担惊受怕的靠在墙上,满眼惊慌失措,也不知受了何等欺辱! “贼人!” 斗笠少女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当即拔出腰刀,往夜京棠扑了过去: “受死!” 夜京棠有点懵,本能拔刀挡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丫头挺猛,一刀竟是把他劈了个趔趄,再度杀来。 夜京棠就算能招架,也不能真打,眼见骆凝吓懵了不制止,急急提醒: “女侠你且慢,自己人!” 斗笠少女动作一顿,余光看向师娘。 缩在墙角的骆凝,浑身都在抖,此时回过神来,急忙道: “云璃,住手。这位小贼…不对,这位少侠是好人。” 斗笠少女半信半疑,冷眼望向夜京棠: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我…” 夜京棠本想解释,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微微摊开手: “云姑娘,这是我家!你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折云璃一愣:“本小姐姓折!不姓云。我先找到这地方,住了半个月,怎么就你家了?昨天过来,你鸠占鹊巢,我还没收拾你…” 夜京棠从袖中抽出房东所书之租赁契约: “你支付过租金了吗?让我看看租约。” “……” 折云璃自然未曾支付,自觉理亏,便转移话题,审视夜京棠的服饰: “你不是读书人吗?” “何人言我是读书人?” “师娘所言……好吧。” 折云璃终于意识到,她们才是擅闯他人宅邸的入侵者,遂收起刀刃,快步至床边: “师娘,你可安好?” 言毕,摘下斗笠,显露出如男子般束起的长发。 其瓜子脸极为精致,柳眉红唇带有几分独特的侠气,论容貌,并不逊色于眼前的美人,只是尚显青涩,未有那股如醇酒般诱人的风韵。 夜京棠听闻折云璃称呼骆凝为师娘,二人又无相似之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骆凝显然心虚,蜷缩于被褥之中,装出一副虚弱之态: “我无大碍,无需担忧。” “师娘,你的脸色怎会时红时白?” “方才是驱毒所致。师娘功力深厚,已无大碍,只是略有气滞。” “哦……此处怎有一只白鸡?” 折云璃望向一旁的鸟鸟,又看向夜京棠: “你饲养的?” “叽?” 鸟鸟显得颇为不悦。 “看来是了,我为师娘炖些鸡汤。”斗笠少女说着便欲捕捉鸡只。 然而夜京棠尚未动作,骆凝急忙将方才替她‘发言’的鸟鸟护于身后: “此鸟不可食用。嗯……万物有灵,我对这鸟颇有好感。” 折云璃见状,便放过了鸟鸟,想要为骆凝检查身体状况,但在拉动被褥时,又转向夜京棠: “你这儿有干粮吗?师娘今日午时未进食,我归来时因风声紧,忘记携带。” 夜京棠望着两位不愿离去的一老一少,稍作沉默,最终还是唤来鸟鸟,转身出门…… 夜色已深。 主屋的门窗紧闭,却无法阻挡微风从缝隙中渗入;覆盖在破洞上的蓑衣,偶尔滴落一颗晶莹的雨珠,发出‘滴答’的清脆声响。 床头放着一盏油灯,在墙上投射出两道人影。 骆凝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茶青色的裙衫褪至屯部,洁白如羊脂的背部,在烛光下暴露无遗,宛如万金难求的无暇美玉。 折云璃双手在其后背上按摩推拿,梳理气血,口中叹息道: “都怪师父,咱们‘平天教’有那么多高手,却一个也不肯派给我,若是四大护法中随便来一个,何至于被追得四处逃窜……” 骆凝有些心神不宁,轻声道:“你师父并非无情,京城藏龙卧虎,外有十万禁军,大内还有众多高手,你师父亲自来都无把握救人,怎会让门徒冒险?我们欠仇大侠人情,私下前来,已是不顾大局……” 平天教乃是当今江湖最顶尖的势力之一,教主位居八大魁之首,也是大梁表面上最强大的‘反贼头目’。 但即便如此,平天教与整个天下的统治者相比,仍有巨大差距。 折云璃知晓师娘所言非虚,依旧闷闷不乐: “仇大侠为了掩护我而被官府捕获,随时可能被处决,我怎能坐视不理?就怪她,不救人也罢,还不肯将真本事全部传授给我,也不教给师娘……” “习武需看天赋,你师父乃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奉官城的人都说他若离世,你师父有可能继承‘武仙人’之名。这样的人物所掌握的技能,即便传授,你我又能学会多少?以前师娘也想学习,你师父教我‘开屏剑’,说是随意创制的普通剑法,结果我学了半月都未能入门,你不知道,你师父那嫌弃的眼神,唉……” 骆凝说到这里,偏头望向窗外的夜雨,似有所思,大概是想起了夜京棠今日那——难以置信,竟有愚者学不会——的眼神。 折云璃偷偷笑了笑,见师娘无反应,眨了眨眼,回头看向窗户: “师娘,你为何不时望向窗口?” 我怕那小子偷窥…… 骆凝收回目光,柔声道: “屋内四处透风,师娘更衣,自然要多加小心。” 折云璃甜甜一笑:“师娘放心,那小子武艺平平,一招就被我击退,哪有胆量偷窥。” 骆凝方才被触摸了一刻钟,却不认为那小子无色心,但这些事不便言说,只是笑了笑: “你可不要小看这小子,师娘今日试过,其天赋着实非凡,将来或许能成就一番大业。” 折云璃一愣,问道:“真的吗?与我相比如何?” “差距颇大。” “嘻嘻~那当然,师父都说我只要勤奋修炼,二十五岁前便能成为宗师……” “……” 骆凝张了张嘴,不愿打击这小棉袄,未再言语。 折云璃涂抹好伤药,又仔细检查师娘的身体,看是否有其他伤处,但刚掀开被褥触摸时,忽然一怔: “师娘……” “嗯?” 折云璃神色怪异,摸着骆凝的腿: “你的裤子怎会湿润?” 骆凝脸色瞬间涨红,急忙拉上被褥: “方才驱毒,出了一身汗,身上怎会干燥?” “我还以为师娘尿床……哎哟~” 折云璃还未笑完,便被敲了一下脑袋…… 第12章 八步狂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色深沉,风雨交加。 染坊街的居民早已避入家中,商铺也纷纷关门,只剩下少数巡逻的官兵和捕快,偶尔在雨中提着灯笼匆匆而过。 夜京棠撑着油纸伞,在漆黑的街道上慢慢行走,鸟鸟站在他的肩上,不停地“叽叽叽……”,似乎在抱怨“还是小西瓜姐姐好,荷包蛋不讨鸟鸟喜欢……”之类的话语。 夜京棠虽然刚才与骆女侠有过一番亲密接触,心中难免有所波动,但他并未沉溺于回忆,而是在思考骆凝之前教授的武技。 武术之道,万变不离其宗,虽不能一概而论,但基本原理相通。 夜京棠曾在镖局习武,追求的是‘形似’,力大势沉,讲究的是破招拆招的套路,未曾深入‘神意’的层面。 至于‘运气’,他的义父未曾教授,他甚至不知世上还有此等技艺。 但若说义父故意隐瞒,似乎也不尽然,义父自幼对他极为‘关心’,日日严苛训练,不可能是有意虐待。 既然义父为他打下坚实的基础,定是希望他‘成才’,若非出于某种原因,不会不教他刀法。 究竟是何原因…… 是担心他因此惹祸上身? 还是已经传授,而他未曾察觉其中的深意…… 夜京棠仔细回想义父所授的‘招式’,虽然不多,但都是基础功,以往他只追求力道与速度,未曾深究其内涵,若以沾云十四手的思路来重新审视…… 想到此处,夜京棠站在雨中,将佩刀移至后腰,左手倒握刀柄,心中回想着拔刀的动作,再与沾云十四手的运气脉络相比较。 生搬硬套显然不可行,他刚接触‘运气’,便发现这涉及到穴位、肌肉、呼吸、姿势等身体的各个方面。 每一步的变化都是几何级数增长,无人能尝试所有可能,只能依照‘招式’的指引,摸索出正确的运气路径。 创造一个新的‘招式’极为困难;但夜京棠站在雨中,很快意识到,义父所教的拔刀动作,似乎是‘招式’的起点。 ‘招式’仅有起手,后续皆为空白,若想完善这一刀,就必须自己探索运气路径,为这一刀‘添砖加瓦’…… 夜京棠沉思片刻,在雨中闭上双眼,以义父所教的起手为基础,出刀为终结,凭直觉推演中间的过程,想象如何以这个起手式为起点,将刀法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哒哒哒—— 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滑落。 鸟鸟站在肩上,起初有些迷茫,但等了许久后,眼神逐渐转为惊恐——夜京棠似乎入定了! 只见夜京棠闭目良久,右手的血管渐渐鼓起,雨珠落在手背上,很快便蒸发成淡淡的白雾。 这景象从手背开始,逐渐蔓延至左臂、全身,连额头上都浮现出青筋,蒸腾起淡淡的雾气。 呼—— 雨幕中,凭空生出一股燥热。 从伞外落下的雨珠,明显出现了偏移,仿佛随风而动,而风的中心,正是伞下的夜京棠。 嗡嗡嗡—— 在寂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刀鞘中的长刃发出龙吟般的低鸣,仿佛一条被困于深潭的潜龙,开始凝视潭口。 潜龙很快将气势积蓄到极致,在寒潭无法承受之前,身形弹起,势如苍龙出水,直冲天际! 呛啷—— 寂静无声的长街上,闪过一道寒光。 满街的雨幕似乎被某种力量扰动,向外推开了几分。 寒光一闪而逝,只是瞬间,街道又恢复了平静。 夜京棠依旧持伞静立雨中,左手倒持刀柄,长刀归鞘,仿佛从未动过。 而他身旁不远处,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在风雨中发出‘咔咔——’的轻响。 很快,老槐树无法承受风雨的侵袭,从中间断裂,向一侧倒塌。 轰隆—— 一声闷响后,老槐树倒在了地上。 雨珠落在树根崭新的裂口上,仿佛滴落在镜面,向侧面滑开,没有挂住半颗水珠! “叽!” 鸟鸟满眼震惊。 夜京棠在伞下睁开双眼,偏头看了看倒地的槐树,眼神中流露出赞叹: “八步狂刀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义父也未曾藏私……不过直接传授不就行了,何必让我费尽心思自己去想?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夜京棠来到槐树前,仔细查看了片刻,然后带着些许疑惑,将裂口的碎片刮去,离开了染坊街,前往附近的集市。 鸟鸟之前被吓到了,“叽叽喳喳——”地不停蹦跶,直到给它买了一盒肉干,才安静下来。 不久,夜京棠再次回到双桂巷,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和一个瓦罐。 院子里静悄悄的,但有灯光。 夜京棠用肩膀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发现门后站着小斗笠客,手握刀柄盯着他: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夜京棠把油纸包丢给折云璃: “染坊街又没饭馆,你指望我跑着来回?” 折云璃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个烤红薯,微微点头: “嗯~你还挺……” 话音未落。 因为夜京棠提着瓦罐进屋,放在床头,打开瓦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还附带碗筷;而油纸包里,则是刚出炉的热馒头。 折云璃直接愣住了,看了看手上黑不溜秋的烤红薯: “嘿?你这人,买吃的怎么还区别对待?” “你没长腿,还是兜里没钱?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 折云璃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骆凝已经坐在床铺上,看到夜京棠回来,忍不住想起刚才的屈辱,但也不好在云璃面前表现出来,神色如常,柔声招呼: “云璃,还有你,过来一起吃吧。” “师娘你吃吧,不用管我们。” 折云璃站在门口,瞪了夜京棠片刻后,‘嗷~’地啃了一大口烤红薯: “你还识相,知道照顾人。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本姑娘扶你一把,以后跟着我和师娘混,保准你在江湖横着走。” 夜京棠把馒头递给骆凝,来到门口,手撑门框低头看着折云璃: “屁大点丫头,还学着人混江湖。你师娘都得我搭救,饭也得我给你们买,跟你们混,不得三天饿九顿?” 折云璃握着红薯,退后一步,站在门槛上,与夜京棠对视: “你可知本姑娘是何许人也?” 屋内无椅,夜京棠索性坐在门槛上: “擅闯他人宅邸,蹭吃蹭喝的不速之客。对吧,鸟鸟?” 鸟鸟蹲坐在前,面前是一盒小肉干,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叽叽…”地附和,听起来似乎并不认同。 毕竟夜京棠之前对小西瓜姐姐那样,连顿饭都不请,和白嫖有何区别? “放心,本姑娘会付你银子。” 折云璃也坐了下来,随手拿起鸟鸟饭盒里的肉干就往嘴里送。 “叽?!!!” 夜京棠等折云璃细嚼慢咽吃完,才皱眉道: “你们俩看来确实过得艰苦,连老鼠肉都能下咽…” 鸟鸟很配合地点头。 折云璃脸色一变,如玉般的脸颊立刻变得铁青,想要呕吐,但又觉得失态,便握住刀柄: “你这无赖,今日我非……” 床铺上的骆凝终于看不下去,皱眉道: “云璃,他是故意逗你,这鸟儿聪明得很,他怎会喂它吃老鼠肉。也没哪个商贩会闲到把老鼠肉做成肉干,还装盒售卖。” 折云璃半信半疑,又拿起一块肉干,强硬地塞进夜京棠嘴里: “吃!” 夜京棠有些惊讶,但还是张嘴接住,没等折云璃松一口气,就点头称赞: “没看出来,还挺会侍候人的。” 这话一出,屋里的一大一小都被激怒了。 开玩笑骆凝可以不理,但刚轻薄过她,又去调戏云璃,她怎能忍受? “无赖!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骆凝拿着勺子直起身,冷艳的气质展露无遗。 折云璃有师娘撑腰,也抬起下巴,瞪眼相对。 夜京棠知道玩笑开过头了,举手示意: “好好好,我不说,吃饭吃饭。” 折云璃这才满意,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边吃肉干一边吃红薯,完全不理睬拽着她袖子摇晃的鸟鸟: “年纪轻轻,油嘴滑舌……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夜京棠,梁州人。” 夜京棠把炸毛的鸟鸟抱过来,放在腿上,问道: “你们两个女子,来京城救什么人?” “一位指点我刀法的前辈,被黑衙抓了,仇天合,你听说过吗?去年我在仇大侠门下学艺,有内奸出卖了仇大侠,黑衙鬼差带人围山,仇大侠为了让我们这些后辈逃脱,独自守山门被捕……” 仇天合…… 夜京棠略一回忆,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以前随义父习武,义父醉酒时常提及江湖事,几次提到‘天合刀’仇天合,评价颇为正面。 “据说是江湖上的大侠,义薄云天,但我了解不多。很厉害吗?” 折云璃将剩下的红薯掰成两半,递给夜京棠一半: “孤陋寡闻~三十年前的‘云泽三杰’,你总该知道吧?” 夜京棠啃了口红薯:“云州泽州三大杰出青年?” 折云璃有些困惑,但还是点头: “说法挺怪,但差不多。‘云泽’指的是君山台附近的大湖,因‘刀魁’轩辕朝之名,天下年轻刀客多聚泽州。三十年前最出色的三位年轻刀客,分别是:天合刀仇天合、屠龙令轩辕天罡、八步狂刀郑峰。三人亦敌亦友,常交手,人称‘云泽三杰’。” 夜京棠知道郑峰很可能就是他义父,没想到义父年轻时还有这等名号,好奇地问: “三人中谁最厉害?” 折云璃得意道:“当然是仇大侠。郑峰刀法最差,能入三杰,全因八步狂刀名声大,他没几年就败落了;轩辕天罡当年最强,但因郑峰之事与其父反目,如今隐退江湖。” 夜京棠皱眉,义父信中提到的仇家正是‘刀魁’轩辕老儿,却未说明当年恩怨,听折云璃之言,当年事颇为复杂。他问: “郑峰当年出了何事?” 折云璃摇头:“仇大侠不愿说,我怎知。我老家在天南,泽州江湖旧事,你得问当地人。” 夜京棠见折云璃不知情,便转而问: “折女侠的地盘在天南,那云州这片是谁的地盘?” “以前是红花楼的,漕运陆运都有红花楼的影子,不过我来时坐的是水云剑潭的船,可能已换主。” “哦?红花楼不是大派吗?江湖声望似乎比水云剑潭还高。” “那是以前。” 折云璃靠近些,摆出一副博古通今的姿态,认真解释: “红花楼上任楼主是‘枪魁’,天下第七,自然威望高。但‘枪魁’去世后,其子继位,却被现任枪魁所杀,又换成了女人。” “女人?” 夜京棠眨眼,回想‘红财神’的身高举止,心中对这‘红财神’的身份更加怀疑。 但邵家似乎不做码头生意,仅凭这些还无法确定是否与三娘有关,便继续问: “然后呢?” “‘枪魁’名号一失,红花楼声望大跌。水云剑潭是当代‘剑圣’的家族,与燕州截云宫并列天下第十。红花楼若无新主立威,几年内就会被吞并,沦为二流门派……” “哦……” 闲谈片刻,饭毕,夜已深。 夜京棠起身打水洗漱。 折云璃也困了,在门口伸懒腰,环视这空荡的屋子: “你今晚睡哪儿?” 夜京棠擦脸进屋,有些不解: “睡床啊,这是我家,我不睡这儿睡哪儿?” 折云璃皱眉,回头看向双人床——三人挤挤,倒也睡得下…… 但可能吗? 折云璃轻咳一声:“师娘有伤需休养,让师娘睡床……本姑娘陪你靠墙睡,你没意见吧?” 夜京棠见折云璃懂事,便不为难: “行。” 说着,他走到不漏雨的屋角,铺了块布,抱着刀靠墙而坐。 折云璃将蓑衣垫坐下,坐在夜京棠旁,招手: “大笨鸟,过来。” “叽?” 鸟鸟对这夺食还想拿它煲汤的丫头很不满,自顾飞上房梁,顶开蓑衣,探出头。 折云璃抬头,有些疑惑:“它干嘛?” “放哨。” “呵!这鸟还不笨嘛,没看出来……” 第13章 少主把人砍啦!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一夜无话。 清晨,夜京棠靠在墙角,注意外面的风吹草动。 鸟鸟蹲在怀里,可能是有外人的缘故,睡向稍微正常了些,只是歪着头。 骆女侠看起来没深睡,每隔一刻钟,就会作势翻身,偷偷瞄他这边一眼,估计在看他有没有对折云璃动手动脚。 折云璃倒是安分,靠在三尺远的地方,抱着刀纹丝不动,半夜也没出现靠在肩膀上的情况。 东方逐渐发白。 夜京棠看到点了,就抱着鸟鸟起身,哪想到这一动,旁边的姑娘,就刀出半寸,戒备望向他。 “你做什么?” “出去干活儿。” 夜京棠拍了拍袍子,示意房间: “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高门大派出来的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就有吃有喝?”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收起刀,起身拍了拍挺撬的屁股: “你干什么活儿?要不要帮忙?” 床铺上的骆凝,闻言撑起上半身,带着三分困倦: “云璃!” 休息一夜,骆凝气色恢复大半,原本的姿容也开始展现,如慵懒少妇般撑起身体,水波般的长发洒下,那双困倦又带着薄怒的桃花美眸,足以让昏睡的人瞬间清醒、让清醒的人陷入迷离。 夜京棠昨天就觉得骆凝姿容不凡,早上再一看,直接又多了三分仙气,说是被牛郎骗回家的七仙女丝毫不为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发现夜京棠打量,骆凝倒头就躺下了,把被褥拉了起来遮住身体,眼神微冷。 折云璃见骆凝阻难,笑嘻嘻回应: “师娘,我不是出去玩,是打探消息,跟着他要安全些。” 夜京棠提着刀出门:“你倒是安全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是你们同伙,万一你们把黑衙六煞引来,我打也不是跑也不是,岂不把我连累了?” “我装作你媳妇,应该没人……” “云璃!” 骆凝一头翻起来,怒火中烧! 折云璃无奈道:“逢场作戏嘛……” “什么逢场作戏?” 骆凝听见这词儿就来气,让云璃装作这小贼的媳妇,铁定被顺水推舟占便宜,她都已经…… 那不成师徒同侍一夫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岂能做这种戏?” 折云璃想想也是:“那我装他妹子……诶?” 还没说完,夜京棠已经消失在了院门外…… 另一侧,天水桥,邵家大宅。 天色刚亮,邵湘君在正厅就坐,手指轻敲桌案,眉头紧锁。 主位上,坐着邵家老大的遗孀张玉莲张夫人,眉宇间也带有愁色,手里端着白瓷茶盏,用杯盖轻轻摩擦着杯沿: “外面的江湖人,越来越不讲情面,王香主去周家拜访,谈谈清江码头的事儿,连几位当家都没见到,就让管家出面接待……咱们青龙堂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脸面号令红花楼各大堂主……” “大嫂,这些事我岂会不知,江湖上说话看拳头……” 张夫人在江湖上的职位,算是‘帮主夫人’,如今邵家老大老二都过世了,只剩下儿子邵洛;邵洛没啥习武天赋,又是独苗,她也不敢把江湖产业告诉儿子,如今除了指望面前的三娘,还能指望谁? 张夫人知道邵湘君独自扛起红花楼不容易,轻叹道: “三娘,我没说你,是说形势。现如今,只能指望二弟送来的京棠,能扛起这些事儿。二弟过世,京棠都能遵循遗嘱,千里迢迢把家产送来,必然重情义,品行不会差。要不你传京棠枪法,让他……” 邵湘君微微摇头:“我知道京棠品行端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像干大事儿的人。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他就算底子打好了,天赋不错,把枪法练好,最快也得三五年,出去实战积累名望,又是三年……” 张夫人根本没其他指望,只能道: “兴许京棠天赋惊人,个把月就学会了邵家枪,下个月要去聚义楼会见各大堂主,刚好把京棠带着……” 邵湘君有些无奈:“这样拔苗助长,再好的胚子也得用废。京棠就算一个月把枪法学会,没半点江湖经验,出去又能打的过谁?” “楼主,不好了……” 两个女人正交谈之际,门外忽然响起脚步,秀荷跑了进来,满眼焦急。 此言一出,厅中两个女人都是皱眉,邵湘君起身道: “怎么回事?” “少主今天过来,路上不知怎么就和六煞起了冲突。” “六煞?” 邵湘君眉头一皱,略微思索: “肯定是在鸣玉楼附近亮刀,被黑衙怀疑了,黑衙昨天就派人过来确认过京棠的身份。京棠不会《八步狂刀》,让他们随便试,不会出岔子。” 秀荷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黑白无常出的手,附近没眼线,只听说铁臂无常出来时,左臂血流如注……” “啊?!” 张玉莲站起身,难以置信道:“京棠把黑无常砍了?” 邵湘君连忙摇头:“开什么玩笑?京棠不通半点章法,拿什么砍黑无常的铜皮铁骨?那可是黑衙的外家宗师!” 秀荷紧张道:“外面人这么说的,您快去看看,少主好像还被白无常堵着……” 邵湘君见此,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出了门…… 黑云压城,天亮了已经有一会儿,街上依旧比较暗淡。 夜京棠牵马离开双桂巷,和鸟鸟来到天水桥附近,在街口的包子铺点了一笼包子,和鸟鸟一起吃个早饭,心中还在琢磨屋里俩女人吃啥,要不要让鸟鸟送俩包子回去。 但还没琢磨好,夜京棠眼角余光,就发现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一道人影望向了他。 夜京棠抬眼打量,却见巷口的人,是昨天刚打过一顿的杨冠。 杨冠手上裹着绷带,脸色阴沉,冲他勾了勾手,然后进入了巷子。 ? 夜京棠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微微抬手,鸟鸟就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 片刻后,鸟鸟从高空落下,“叽叽叽”,示意三个人。 杨冠又冒出来,属于事儿没摆平。 夜京棠稍微琢磨,丢下几枚铜钱,手按腰刀进入了巷子。 巷道很深,待走到转角,便是一个死胡同,左右皆是高墙,中间一条过道。 阴沉沉的天下色,两道人影并肩站在巷道中央,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做寻常江湖人打扮,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较为清瘦,没有持兵刃。 杨冠则站在两人背后。 夜京棠单人一刀站在巷口,打量两个斗笠客一眼后,望向杨冠: “不服?” 杨冠底气很足:“初来乍到,便敢在京城仗着武艺撒野,你真当世上没人能治你?你自己卸一手一脚,我便放你一马,不然今天把你活活打死,你一个邵家义子,也没人给你出头。” 夜京棠不再多言,握着刀缓步往前走去,踏出不过两步,身形就猛然爆发,冲向两名斗笠客。 夜京棠气势很足,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一个街头收保护费的黑铁泼皮,弄来了俩啥段位的打手! 刀锋刚刚出鞘,两名斗笠客中的高大身影,就微抬斗笠,露出线条刚硬的脸庞,继而身形一闪就到了近前。 夜京棠察觉不对,一刀往斗笠客劈去,不曾想斗笠客直接抬起右臂格挡。 当—— 金铁交击的脆响。 夜京棠本以为这斗笠客带着护腕铁环,但劈烂袖袍后,才愕然发现,衣服下面就是古铜色的皮肤。 小臂肌肉虬结,除开一道白痕,竟然连皮都没破! ?! 夜京棠眼神错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双方搏杀,显然没交流的机会。 高大身影右臂挡住长刀,左手就是一拳递出,直击夜京棠胸口。 嘭—— 这一拳挺重,但夜京棠不会上乘招式,底子可是被义父夯实了。 说简单点就是攻击力不行,但抗击打能力并瑕疵。 胸口中一拳,夜京棠硬是没啥反应,以刀锋插入地面,往后滑出几步,就稳住了身形。 但刚停步,一阵阴风便从前方吹来,撩起了耳边的发丝。 呼—— 夜京棠心中一寒,当即后仰躲避。 下一刻,一道鬼魅身影就从上方掠过,看起来好似一件儿被风吹来的蓑衣,没有实体。 但一张阴历的脸庞,却真真实实出现在斗笠下,冷冷望着他,身体随风而动,好像没半根骨头。 夜京棠饶是不信鬼神,此时也迟疑了。 抬手一刀扫向鬼影,却发现刀锋触及蓑衣,蓑衣随刀而走,没有半分着力感。 一刀扫过,没伤及鬼影分毫,他右臂反倒是被蹭了下。 ‘鬼拍肩’的力道很轻,以至于夜京棠感觉是被衣袍剐蹭。 但马上肩头就陷入酸麻,阴寒透体而入,右臂当即力道大减。 夜京棠心神微震,翻身而起长刀归鞘,左手反握刀柄,背对围墙,余光同时锁住左右两道身影。 轻飘飘的鬼影,已经无声无息堵在唯一出口,斗笠微低纹丝不动,好似一根木头。 高大身形亦是如此。 虽然都没动作,却能感受到寂静巷道中无形的压迫力,就好似巷道左右,耸立着两座山岳…… 第14章 靖王的赏识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与此同时,远处一栋酒楼顶端,刚好能看到正在交手的偏僻巷子。 朝阳刚刚升起,金色晨光勾勒出了靖王东方离人英气而不失明艳的脸颊,在窗口负手而立,目光流露出赞许: “好身手,此子底子倒是坚如磐石。” 长发及地的白发老妪,立在背后,微微摇头: “中佘龙一拳气都不喘,底子确实不俗,但太年轻,冒冒失失不知江湖深浅,也不通半点章法,纯靠一股狠劲儿打拼。要不把佘龙他们叫回来?” “来都来了,帮这小子长个记性,免得心高气傲,以后在宫里冲撞了圣上。” 白发老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巷子里。 夜京棠紧握刀锋,注意着两面包夹之势的强敌,其实已经长记性了——他以前在边关小镇是无敌之姿,到了京城不过几天,遇上的全他妈是神仙,以后想不小心点都不可能。 夜京棠见两人没抢攻,冷声开口: “杨冠,这是你能找来的帮手?!” 这俩帮手,肯定不是杨冠找的,毕竟这两位爷并称‘黑白无常’,他师父三绝仙翁见了都得绕着走。 武道宗师是荣誉,并没有明确界限,江湖评定的法子很多,其中一种,就是把黑白无常当作‘考官’。 江湖上能胜过其中一人,或者在两人联手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者,便算实打实的宗师,也可以说黑白无常就是宗师的标准线。 杨冠虽然是被抓壮丁的工具人,但有人给出气,还是挺爽,开口道: “这两位爷,乃家师至交,你真以为杨某在京城混迹,能没点人脉?” 夜京棠眼神沉了下来,注意左右两人动作,伺机而动。 ‘铁臂无常’佘龙,根本没兴趣欺负小朋友,此行是受靖王之命,过来摸摸夜京棠的底子,已经看出夜京棠底子非常厚,但手上功夫稀烂,完全是王八拳。 见靖王没让收手,佘龙再度大步上前。 咚咚咚—— 脚步不快,却沉稳有力,好似走过来一尊铁塔。 夜京棠能砍中这尊铁人,而鬼影直接是摸不到,权衡之下,咬牙往侧上方跃起,看似想要翻过院墙突围。 ‘鬼影无常’伤渐离,见夜京棠不会真功夫,右肩还中了他一掌陷入迟缓,根本没插手的意思,只是在巷口旁观。 佘龙则是身形一闪,后发先至,来到了夜京棠左侧,抬手一拳再次轰出。 嘭—— 拳头势大力沉,在巷道里带起横风! 从形势来看,夜京棠跃起不到三尺,就会被一拳击落。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佘龙拳头尚未击中,就脸色骤变,抬臂做出了躲闪之资! 呛啷—— 下一刻,巷子里猝然传出一声龙吟般的刀鸣! 青石老巷,刀光一闪! 当—— 同样是金铁交击的脆响,这次却带出了一道血雾。 佘龙跃起的身形,被巨力震得往后横飞,左臂衣袖袍尽碎,露出古铜色的健硕手臂。 而坚若铁石的小臂,不再完好无损,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触目惊心,往外喷洒血水。 呲—— 巷口旁观的伤渐离,瞧见这一幕,眼神可谓匪夷所思。 佘龙的胳膊锤炼数十年,等同神兵利器,不知多少江湖人想卸掉,但能入肉指宽,已经算猛人。 此子能‘一刀见骨’,足可见体格和一身磅礴内劲强到了什么地步。 但这还不是重点,正儿八经的外家宗师,打佘龙都能做到‘一刀见骨’,重点是这一刀出手的速度! 伤渐离明显能看出,佘龙提前察觉了此子意图,刀出鞘的同时,就开始躲闪。 双方同时动作,佘龙身为外家宗师搏杀经验丰富,依旧被重创胳膊,只能说明佘龙使出浑身解数,都避不开这霸道至极的一刀。 伤渐离接触江湖这么多年,印象中爆发力能与此刀媲美的刀法,只有君山台的《屠龙令》。 如果是轩辕家的《屠龙令》,佘龙托大近身硬莽,被一刀劈中,接下来必然是被连补数刀打个重伤。 此子有堪比《屠龙令》的爆发力,不会补刀的可能性很小,因此伤渐离第一时间冲上前驰援。 佘龙同样心知不妙,飞身急撤。 但让两人意外的是,夜京棠并未对手身形不稳的大好机会补刀。 夜京棠一刀退敌后,刀锋刹那归鞘,又恢复了起手动作,然后才一脚蹬在院墙上,朝着左臂受损的佘龙追去。 这要是能追上,佘龙也就不配称宗师了。 眼见佘龙腾空躲闪让开了道路,夜京棠全力爆发,直接杀向了杨冠! 此举并非杀红眼换一个,而是抓人质。 他底子再厚,也只会这一刀,两人却深不可测,不送上门让他砍,他很难追上,也逃不掉,唯一的活路就是抓雇主当人质。 杨冠没想到夜京棠能一刀破铁臂无常的防,眼神之震撼无以复加。 但眼见夜京棠朝他冲来,杨冠表情就瞬间化为惊悚,直接双膝跪地,开口大喊: “伤……” 话语尚未出口,夜京棠已经一把抓住杨冠脖子,绕道身后,左手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而对手…… 伤渐离根本不在乎杨冠死活,自然毫无反应,身如鬼影飘至身前,探出森白手掌,直刺杨冠胸腹,看模样是准备‘穿糖葫芦’,掏夜京棠的心窝。 夜京棠都震惊了,万万没料到这俩人疯起来连雇主都杀! 知道刀劈大概率无用,夜京棠咬牙想用骆凝昨天教的掌法,和这道鬼影对一下试试。 但杨冠尚未出口的话语,这时候总算吐了出来: “伤捕头救我……” 此言一出,就露馅了。 夜京棠瞬间反应过来——是朝廷的人在试探——将要轰出的一掌,硬生生强行憋停。 而伤渐离见夜京棠停手,自然不会真穿糖葫芦,轻飘飘退回去,落在了三丈外,恢复了木头人般的站姿: “夜公子好刀法。年仅十八,体格内劲已经不输寻常宗师,这天赋着实让伤某汗颜,就是不会太多真功夫,有些可惜。” 墙头上的佘龙,左臂肌肉涌动,硬是止住了血水,从高墙跃下,抬起斗笠,露出略显惊疑的脸庞: “此刀着实霸道,若非夜公子经验浅薄,提前流露杀意,又只会这么一刀,本官今天还真不一定能离开这巷子。” 夜京棠大早上撞上俩鬼差,心情可谓差到极点,沉声道: “过奖。两位大人是名声在外的高人,跑来欺负我一小辈,不合适吧?” 伤渐离没有回应,而是看向旁边的佘龙,询问: “这是《八步狂刀》?” 夜京棠听见这话,心头咯噔一下,知道坑爹义父的账,要算到他头上了。 义父以前闯荡江湖,有没有伤天害理他不清楚,但义父的仇家‘刀魁’轩辕朝,是朝廷亲封的‘君山侯’,和朝廷关系密切。 朝廷发现他会《八步狂刀》,轩辕朝就会知道,若是想斩草除根…… 念及此处,夜京棠不动声色握住刀柄,想要殊死一搏突围。 但让夜京棠没想到的是,佘龙沉默片刻后,摇头道: “不像。我以前见过郑峰,此刀起手有点像郑峰的刀法,但声势差之万里,属于‘龙蟒之别’。” ? 夜京棠一愣,暗道:你瞎?我义父教的刀法,我能练歪咯? 伤渐离则是询问: “谁是龙,谁是蟒?” 佘龙示意自己淌血的胳膊: “你觉得呢?” 伤渐离心中了然——郑峰师父名头大,但郑峰的刀法真一般,若有此子的骇人声势,岂会被年纪轻轻就被打残? 伤渐离眼底显出几分讶异,认真打量夜京棠,回想江湖上出名的刀客,还真找不到类似的刀法,就开口询问: “夜公子,你这一刀,叫什么名字?” 《八步狂刀》起手式…… 夜京棠觉得这俩装神弄鬼的货,没半点眼力劲儿,都认出来了,还在这里强行帮他解释。 但对方眼拙,他自然不会主动招供,开口瞎扯道: “白斩!” “叽?” 鸟鸟从墙上探头:“?” “白斩……” 佘龙点了点头,再度询问: “你自创此刀,还是有高人教授?” 我义父教的…… 夜京棠面对捕快的提问,不回答也不行,只能继续瞎扯: “走镖途中,忽见大河自山巅而落……” 佘龙抬起手打断:“明白了,偶然自天地感悟。可惜,现在只有一刀,没有后手。” “确实如此,让两位大人见笑……” 巷道里交流的同时,远处的酒楼顶楼,也在讨论。 东方离人眼神再无刚才的冷淡,带着三分惊讶: “不会真功夫,底子却厚的堪比入门宗师,比本王都厉害……这是怎么练的?还是他刻意藏拙?” “此子确实只会这么一刀。内劲磅礴、体格强健,可能是此子没高人教导,但天赋不俗又刻苦,硬练拳脚练出来的。” 东方离人听说过‘在山沟沟里练剑几十年,出山就是剑圣’的典故,但真遇见还是头一次。 “就算有入门宗师的底蕴,一刀把佘龙砍的毫无反手之力,也太过匪夷所思……《八步狂刀》有这么霸道?” 白发老妪眉头紧锁,郑重道: “狂牙子的刀,确实是同水准没人接得住,但郑峰的刀,绝没有这般霸道。在老身看来,此刀算是大成之作,而郑峰的《八步狂刀》,属于走歪路的赝品,神形皆似,但完全是两种东西。” “某非是狂牙子所教?” “狂牙子因为《龙鸣图》的事儿,被满江湖追杀,活不到到现在。据说郑峰遇上狂牙子时,狂牙子已经油尽灯枯……老身估摸,郑峰还没学会八步狂刀,狂牙子就死了;郑峰没学到精髓,又没师父指点,自己摸石头过河,才走了歪路……而此子这一刀,狂牙子在世,想来也不过如此,刀法来源确实不好琢磨……” “会不会是郑峰这些年归隐山林,悟出了狂牙子的刀法?教给了夜京棠?” 白发老妪摇头:“郑峰被轩辕朝打残,习武都是问题,总不能凭空大彻大悟。而且就算教,也不会只教一刀。”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看了眼远处的夜京棠: “狂牙子不可能传、郑峰自己都走了歪路,没法教……此刀若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悟性岂不是比本王还高?” 那可高太多了…… 白发老妪知道靖王心高气盛,不敢打击靖王殿下,只是委婉道; “此子若是自己悟出这一刀,悟性称得上旷古烁今;不过世上‘一招鲜’的武夫比比皆是,多半无疾而终没了下文,能以此为引,延伸出一门武学的人,寥寥无几。具体成就,还得日后再看。” 东方离人没有再多说。 白发老妪见巷子里还在等着命令,又开口道: “殿下,该送画像给圣上过目,让此子回去梳洗打扮,受圣上召见了。” “……”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遥遥望着俊美无双的夜京棠,沉默少许: “圣上对武人不感兴趣,此子习武天赋奇佳,若是真被看中,以后弃武从文,未免可惜。嗯……画像不用送了,给他一块靖王府的牌子,以后若有所需,可随时来王府拜会。” ? 白发老妪听这话,感觉像是——期满圣上、截留秀男、中饱私囊…… 不过靖王说的也在理,一旦被女帝相中,待遇再好也和驸马差不多,不能为官、不能离开天子近前,还‘伴君如伴虎’,注定一辈子没法抬头。 白发老妪也惜才,当下颔首道: “遵命。” ------ 巷道之中。 佘龙胳膊被夜京棠砍伤,先行离开去医治,只剩伤渐离站在原地,和夜京棠瞎扯,等着上面的命令。 等了半天后,一名黑衙捕快跑进了巷道,对伤渐离耳语了几句。 伤渐离聆听过后,接过一块腰牌,丢给夜京棠: “刀客郑豪的刀法,和你这一刀形似。郑豪和仇天合相识,而仇天合是朝廷要犯,我奉命追查此事,今日过来例行盘问,惊扰之处,还望夜公子见谅。” 夜京棠暗暗松了口气:“大人秉公办事,在下本就该配合,事情查清就好。” “夜公子天赋不俗,颇受靖王赏识,特赐夜公子腰牌一块,往后夜公子便是靖王府的座上宾。” 夜京棠接过靖王府的牌子,略一打量,颇为意外。 有了这块腰牌,约莫就是能拿着直接去王府求见靖王,但更大意义是‘关系’。 靖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极受宠爱,这点从破例封她一个公主为‘亲王’就能看出来。 身怀能出入靖王府的腰牌,就说明和靖王关系匪浅,管你什么王侯将相,要动此人,得先过问靖王的意思。 不过一旦亮了牌子,就等于靖王帮你平了事儿,这人情绝不好还。 夜京棠稍作斟酌,把牌子收起来,拱手一礼: “谢靖王赏识。靖王可在附近?” 伤渐离不太好回答,就神神叨叨来了句: “靖王无处不在。” 转身离去。 “……” 夜京棠觉得这话好装,抬头左右打量,忽然发现了在面向墙角装死的杨冠! “伤大人,杨冠真是二位世交?” 伤渐离头也不回:“非也。”话落便消失在巷口。 “……” 青石老巷,寂静下来。 “叽!” 鸟鸟从墙头跳出,凶神恶煞掌控翅膀,估摸在示意——堂堂砍他! 把夜京棠引入包围圈的杨冠,见黑白无常都吃了大亏,还穿上裤子就不认人,脸都白了,抬起双手: “夜公子且慢……嘶——”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 夜京棠大早上被黑白无常混合双打,面对官府中人还不好生气,算是憋了一肚子火。 眼见鬼差离去,抬手就在杨冠完好无损的右臂上拉了一刀。 嚓—— “想卸我一手一脚?” 杨冠硬没敢叫出声,双臂耷拉下来,咬牙赔笑: “杨某也是被逼的,实在惹不起黑白无常,只能照办,不然哪敢招惹公子。夜公子好刀法,在下佩服,夜公子慢走……” 夜京棠长刀归鞘,把鸟鸟抗在肩膀上,快步出了巷道…… 第15章 你连师姑也骗是吧?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巷子就在天水桥附近,内部打斗的动静也不小,等拐出死胡同,可见街道上已经围满了附近看热闹的百姓,陈彪、杨朝等镖师都在其中。 三娘做商贾之家的女眷打扮,身着雪青色群衫,带着丫鬟站在巷子口,正面带歉意说着话: “京棠年轻气盛,有些莽撞,我以后定会好好管教。佘大人的伤势……” “邵小姐不必多礼,某等奉命盘查,损伤自有衙门兜底。此事与夜公子无关,惊扰邵府之处,还请邵小姐见谅。” “哪里哪里……” 邵湘君算是邵家未出阁的小姐,虽然掌柜、伙计都叫三娘,但在正式场合,多还是以邵小姐来称呼。 夜京棠整理了下衣袍,确定自己没啥狼狈之处,才走出巷子,三娘连忙跑了过来,镖师则撵走了围观看热闹的闲汉。 邵湘君心底满是火气,却不好发作,来到夜京棠面前,仔细检视夜京棠的胸口、胳膊: “京棠,你没受伤吧?” 夜京棠本想说没事儿,但又感觉左臂刺痛,拉起袖子一看——小臂上血管涨起,皮肤泛红,隐隐作痛。 邵湘君略微打量,就看出是强行收功,内劲反噬所致,好在不严重,她握住夜京棠的左手,以水袖遮起来: “怎么伤成这样?这群捕快,真是……” 夜京棠手被拉住,温凉手儿触感细嫩柔滑,手肘触碰到了鼓鼓的软绵,从尺寸来看,比骆凝的小西瓜还大一圈儿…… 但三娘的关切发自心底,夜京棠肯定不能起这种歪心思,他想抽手:“我没事,擦伤罢了。”但没抽出来。 “这还擦伤?都伤筋动骨了。” 邵湘君拉着夜京棠,来到马车跟前,把他推了上去,模样奶凶奶凶的。 夜京棠进入车厢,面对这种过于体贴的呵护,倒是有点不习惯: “三娘,你别这么提心吊胆。以前在家里,义父天天拿着棍子追着我打,这点小伤算什么。” 邵湘君上了马车后,拉上帘子,让马车回府,从身侧取来跌打药酒和软枕。 软枕放在双膝之上,然后把夜京棠的胳膊枕在上面: “你怎么回事?捕快问话,你就老实交代,抽刀砍人家作甚?” “误会罢了。” “误会?” 邵湘君将伤药轻柔涂抹小臂上,眼神恼火: “什么误会需要你下这么狠的手?铁臂无常铜皮铁骨,听说连江湖宗师,都不一定能砍出伤来,你怎么把人打伤的?” “义父以前教了手压箱底的绝活儿,我也没想到这么厉害。” 邵湘君听见这话,更生气了! 她上次去试探夜京棠的武艺,夜京棠‘装作’啥都不会。 结果黑衙来审问,夜京棠就把‘绝世刀法’掏出来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过邵湘君也奇怪黑白无常为何没看出倪端,她询问道: “你的刀法真是二哥教的?”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 “刀法叫啥名?” “白斩……” 啪~ 邵湘君在胡说八道的夜京棠肩头轻拍了下,咬着下唇,眸子楚楚可怜,一副被负心人骗了的委屈模样: “你连师姑也骗是吧?知不知道今天把我和你大伯母吓成什么样?都准备去找文德桥的大人帮忙说情了……” 夜京棠着实受不了这眼神儿,柔声安慰: “真是随便练的,三娘别担心,官府都查完了,没问题,还给了我一块牌子。” 邵湘君知道夜京棠不想邵家牵扯江湖事,委屈吧啦瞄了夜京棠片刻后,还是没有再追问,拿过夜京棠抵来的腰牌看了看: “靖王府的牌子?这东西可不简单……” 这块牌子,相当于靖王府抛出的橄榄枝,要是处理好了,和靖王府有了过硬的关系,就等于和黑衙关系密切。 而黑衙是专门对付江湖人的衙门,这样的人当红花楼掌舵,用‘手眼通天’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哪怕不会武艺,又有几个江湖势力敢招惹? 念及此处,邵湘君把牌子放回夜京棠手里: “这牌子可得收好,嗯……靖王赏识你,你也得有诚意,我去准备些东西,以你的名义送去靖王府,拜访就不必了,无事登门,靖王真接见,反而显得你不知自身分量……” “三娘看着安排即可。” 邵湘君琢磨了下,又柔声道: “给你放几天假,这几天你好好休养,别忙活铺子里的事儿了。等我筹备好了,你来邵家一趟,我给你介绍下邵家的其他产业,带你认识几位外地的掌柜。” 夜京棠略显意外:“除开天水桥,邵家还有其他产业?” “有一点点。” 邵湘君想起红花楼的内忧外患,就觉得心烦,幽声道: “这么大家业,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忙不过来,你这几天表现不错,以后就得正式接手帮忙分忧了。” “三娘给我开这么高薪水,我闲着没事做才觉得亏心,有什么事儿尽管安排即可。”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能嫌麻烦撂挑子。” “怎么会,我向来言出必诺。” 邵湘君这才满意,温柔贤惠的帮忙擦着胳膊。 夜京棠手放在邵三娘腿上,虽然隔着软枕,但姿势着实有点亲密。 三娘低着头擦药,发髻上的珠钗,随着马车行走在眼前微微摇晃;柔艳红唇、沉甸甸的衣襟,也是抬手可及。 夜京棠本来觉得自己定力过人、不为美色所惑,但到了京城后,越来越没自信,目光从丰润红唇上移开,去拿伤药: “我自己来吧。” 啪—— 邵湘君在夜京棠手上拍了下: “嫌弃师姑不成?” “怎么会,就是怕三娘累着,唉~你继续吧……” 夜京棠悻悻然收手,正襟危坐,和关公刮骨疗伤似得,心中说实话有些古怪。 稍微坐了片刻,他想起了红花楼的事情,又不动声色打量了三娘几眼——温温柔柔、风娇水媚,说话还动不动撒个娇,怎么看都和江湖豪门‘女掌门’联系不到一起。 夜京棠也不可能出手试探,稍微打量片刻,发现三娘抬起眼帘瞄他,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第16章 小贼你又来?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从天水桥出来,骑着黑马回染坊街,路上查看左臂。 强行收攻憋伤了左臂,经过邵湘君用伤药一番推拿,待中午已经看不到异样痕迹。 他不清楚是受的伤太轻,还是伤药太霸道,反正效果有点离谱,为此还专门要了两瓶儿伤药带在了身上。 回到双桂巷,老旧巷子里已经鸦雀无声,从地面痕迹来看,捕快没有再来巡查过。 牵着马来到家门外,推门而入,院子里被收拾的干净,正屋的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两个女子的踪影。 夜京棠以为两人已经不辞而别,心里还有点小失落,但走到厨房屋檐下时,却见根本没打开过的小厨房里,站着一道人影。 人影穿着青色长裙,裙下的双腿很长,裙摆齐脚踝,踩着一双勾勒竹叶花纹的鞋子。 人影背对着窗户,肯定知道他进屋了,但并未搭理,正在米缸前用麻布擦拭边缘。 略微弯腰的动作,导致如墨长发顺着肩头滑下,长裙本就比较修身,此时从背后看去,腰衱将腰枝收的盈盈一抱,裙摆在老旧厨房里画出了一道丰腴弧线,臀儿犹如中秋佳节的青色满月。 夜京棠眼神儿只是下意识一扫而过,并未盯着看。 但骆凝六相当明锐,察觉不对当即站直,转身看向窗户,眼神微冷。 夜京棠在窗外拴着马,笑道:“骆女侠这么贤惠,还帮我收拾厨房?” 骆凝发现没异样,眉宇间的戒备才收敛,但恼火并未消退: “你身为男儿,长得人模人样,屋里却乱七八糟,不说柴火米粮,连锅都没有……” “我昨天才搬来,这可不能怪我。而且这房子太破,我昨天就准备换地方,不用收拾。” ? 骆凝动作一顿:“你不早说?我和云璃收拾了大半天……” “收拾了那就先住着,反正房租都给了。” 夜京棠扛着鸟鸟进入老厨房,在灶台后打量一眼: “那丫头呢?” 骆凝往侧面挪了两步保持距离:“帮你买锅碗瓢盆去了……” 正说话间,旁边的夜京棠,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伤药。我问镖局东家要的,药效其佳,你试试?” 骆凝拿过小药瓶,打开闻了闻:“玉龙膏……”眉头一皱,狐疑看向夜京棠: “此药出自杏林圣手药王李,是治内伤的神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放在黑市能卖出一百多两银子,京城的镖局就算有,也拿来吊命,能白给你?” ?! 夜京棠闻言暗暗一个趔趄——今天三娘给他治胳膊,和不要钱似得抹,他还以为只是寻常伤药。 一百多两银子? 怪不得药效这么离谱…… 夜京棠都拿出来了,自不会再要回去,豁达道: “算是预支的薪水。骆女侠早点养好身体离开,我也早点解脱,拿去用吧。” 骆凝听见这话,眼神变了几分: “你傻吗?我就算受伤,自己伤药,何需你为此白干一年?” “骆女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要不再教我一手功夫?” 骆凝就知道夜京棠打这注意,她把伤药递回去: “还给你们东家。你想的倒是挺美,江湖二流高手收徒,都得奉上纹银百两,一瓶伤药就想让我传授绝学,哼……” 夜京棠自然没接,抱着胳膊看向院外,调侃道: “唉,还好我不是小人。” “你还不是小人?昨天你……” 骆凝娇美脸颊上多了一抹红晕,擦缸的力气都重了几分。 擦擦—— 夜京棠无奈道:“我要是小人,想让你教武艺实在太容易,一句:骆夫人,你也不想咱俩的事儿,被你……” 呛—— 话音未落,老旧厨房里寒芒一闪。 三尺青锋不知从何处出鞘,等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夜京棠脖颈。 骆凝紧咬下唇,死死盯着夜京棠,脸儿红白交替,眼中甚至显出失望之极的晶莹水光,眼看就要滚下两行清泪。 “叽……” 鸟鸟弱弱的缩了下脖子,挪远了些。 夜京棠倒是反应平淡,看着距离脖子这有半寸的佩剑: “我打个比方罢了。骆女侠不教,我只是想办法恭维,可曾对你无礼过?” “若你真是无药可救之徒,你昨天就死了,活不到今天。” 骆凝脸色冰冷,盯着夜京棠:“昨天的事,你我皆有责任,我不再计较,你也不许再提。若敢传于第三人之口,别怪我心狠手辣……” 骆凝正神色冷冽说话之际,巷子外忽然响起动静: 夸啦——夸啦—— 听起来是一个人,脚步很沉,有铁器摩擦的声响,似是铠甲,跑的很快…… 夜京棠眉头一皱——私藏铠甲,形同谋逆,能穿着铠甲行走的,只能是官府中人…… 骆凝也面露疑惑,贸然飞身离开院子,容易被高手察觉,她望向夜京棠,想商量如何应对。 结果面前的小贼临危不乱、反应奇快,直接拉着她持剑的右手,冲出厨房,跑向主屋。 “你?!” 还保持冰冷脸色的骆凝,被拉的一个趔趄,目光错愕,感觉这小子就在等着这种机会! 骆凝想抽手停步,却又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只是一犹豫,就被拉倒了屋里。 房门被小心关上,骆凝怕这小贼直接扑上来连摸带揉,迅速提起佩剑,低声警告: “你不许碰我,我自己来!” 夜京棠点头,小心注意着窗口,示意她好好演戏。 骆凝没被男人扑倒,暗暗松了口气,端端正正坐在床铺边缘,眼神儿非常嫌弃,小声呢喃: “嗯……嗯……” 声音毫无感情,也无技巧,犹如假意迎合不喜欢男人的死鱼。 ?! 夜京棠脸色骤变,连忙回头把骆女侠的嘴捂住:“你在作死?这种时候还乱来?” 骆凝被捂住嘴,浑身猛地抖了下,继而便是怒不可支,用力掰开捂住嘴的手,恶狠狠瞪着夜京棠,意思估摸是——我都配合叫了,你还碰我?! 看模样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夜京棠都不知怎么说这女人,他示意骆凝闭嘴,蹲在旁边用力晃床铺。 咯吱咯吱…… 老旧家具晃动的声音,在院子里若隐若现。 很快,巷道里的脚步慢了下来,继而一道熟悉的细微呼喊响起: “师娘?” 声音满是狐疑! 夜京棠动作微僵,莫名其妙看向外面。 骆凝也是怒意一收,变成了惊恐,连忙把蹲在面前的夜京棠推开,急急站起身。 吱呀—— 院门同时被推开。 夜京棠从门缝往外看去,却见一堆东西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具体模样不好形容,大概是最顶端扣着口铁锅,下面是被褥,被褥放在几个凳子上,周边挂着锅碗瓢盆,最下面露出一截裙摆,行走时锅碗瓢盆摩擦,发出‘夸啦——夸啦——’的声响。 折云璃微微侧身,从一堆物件后面探出水灵灵的脸颊,眼神儿非常古怪,也在往屋里偷瞄——师娘在做什么呢…… 骆凝知道折云璃听到了床铺响动,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无措之际,胳膊一疼,被人掐了下。 转眼看起,无耻小贼蹲在床铺边缘,做出修床铺的模样,示意她说话。 骆凝反应过来,连忙开口: “云璃,你回来啦?” 折云璃听见骆凝的声音,暗暗松了口气,脚步快了几分,抱着东西进入厨房,疑惑询问: “师娘,你在干什么呢?我刚才怎么听见床铺在晃?你好像还‘嗯嗯’了两声……” “我……” 骆凝脸色涨红,只想一剑剁了这小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掩饰。 夜京棠蹲在床头,神色倒是镇定,他摇了几下床铺: “床松了,修一下,刚才在和你师娘说话。” “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折云璃脚步一顿,狐疑看向关着的房门。 夜京棠起身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外面没啥事儿,也才刚到家。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折云璃见夜京棠衣衫整齐,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买用什么?” 她说着把杂物放在案板上,却发现米缸里,有一只大黑鸟,用爪爪按着麻布,在生无可恋的做家务。 折云璃眼前一亮,顿时把孤男寡女关着门修床的事儿抛之脑后,趴在米缸边上打量: “嘿?这鸟还会擦缸?” “叽……” 鸟鸟跳到米缸边缘,把麻布丢在荷包蛋手里,然后摊在案板上,做出了‘累死鸟鸟了’的模样…… 第17章 三口之家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暖阳西斜,不知多久不见人间烟火的老旧巷弄,升起了袅袅炊烟。 院落被收拾了大半,连廊柱都被擦干净,斜阳洒在左侧的厨房窗户上,可见窗口挂着两块熏肉、一条咸鱼,以及些许姜蒜干菜。 毛茸茸的鸟鸟,蹲在窗台上,眼巴巴瞅着大咸鱼,黑亮眸子里带着股‘鸟鸟吃天、无处下嘴’的可惜。 窗内的木案旁,站着一名身着青衫的少妇,手里拿着崭新的菜刀,切着一把郁郁葱葱的蒜苗,娇美脸蛋儿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剔透般的色泽,看起来真像是到农舍报恩的狐仙。 后方的灶台旁,身着黑衣的俊美男子,拿着锅铲熟练的炒着小炒肉。 折小女侠因为不会做饭,这时候倒像是一家三口中的小闺女,蹲在灶台后面添柴火,眼巴巴望着夜京棠: “没看出来,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做饭。” “我被义父养大,家里就俩男人,总不能天天下馆子。话说你一个姑娘家,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嫁人?” “我是江湖人。走江湖,永远都在路上,有店面吃饭,没店面吃干粮,用不着学做饭。” “所以十五六了,还让师娘一个人做饭忙活?” “我师父也会……” “云璃!” 骆凝回头凶了一声,又看向夜京棠的背影,眼神儿似是想把菜刀丢过去。 折云璃望着夜京棠略微琢磨,又娇滴滴开口: “京棠哥哥~……” 妈耶…… 夜京棠和骆凝同时一个趔趄,望向撒娇的折云璃。 折云璃甜美脸颊满是笑意:“你在京城谋生,门路肯定比我和师娘广,有没有法子混进黑衙,帮我救仇大侠呀?” “……” 夜京棠自然没兴趣帮着两个疯婆娘劫狱,但他确实要去黑衙,和朝廷打好关系,以便摸清情况,找机会进宫挖《龙鸣图》。 其次他知道义父和轩辕朝有仇,但不知道仇怨起因。仇天合与义父当年相识,估摸能知道一些,他和黑衙套近乎的同时,想办法见一面,似乎不是不行…… 夜京棠正思索间,后腰忽然被胳膊肘撞了下,回过神来,却见骆女侠用菜刀端着蒜苗站在身侧,双眸微恼: “锅糊啦!” “嗯?” 夜京棠发现锅里冒烟了,连忙翻锅,让骆凝把切好的蒜苗放进去,回应道: “仇大侠义薄云天,我早有耳闻,明天我去黑衙拜会一下,问问看。不过事先说好,我最多帮你们确认仇大侠安危,不可能帮你们救人。” 骆凝见夜京棠真准备帮忙打听,眼底恼火消减了几分,但也有些狐疑: “你就这么利落帮忙?没啥非分之……要求?” 夜京棠知道骆女侠什么意思,摇头一笑:“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教我几手绝招当报酬。” 折云璃很豪气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这个简单,你若是能帮忙把仇大侠救出来,我请八大魁教你武功。” 骆凝对此也是点头:“我不欠你人情,你若帮忙,哪怕只是打听到仇天合境况,我也教你武艺,不过只教一招。” 夜京棠顺手为之,自然豪爽:“没问题。” 呲啦啦…… 爆炒带起的香味,逐渐弥漫深巷小院。 随着太阳西斜,一张小桌摆在了正屋里。 作为‘长辈’的骆凝,面向房门坐在主位,夜京棠和折云璃对坐,鸟鸟则站在桌子边缘。 桌上摆着三碗米饭、四菜一汤,以及放鸟食的小碟子。 三人一鸟在老旧却整洁的院子里吃饭,场景看起来颇为协调,此时恐怕就算有官差进来,恐怕也不会看出倪端。 骆凝端着小碗细嚼慢咽,气质举止都很淑女,偶尔帮折云璃夹菜,夜京棠自然没这福气。 夜京棠也没主动献殷勤,只是偶尔喂一口眼巴巴望嘴的鸟鸟。 而折云璃…… 折云璃性格很活泼,瞧见师娘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或许是想开个玩笑逗师娘,闷头扒饭时,悄悄抬起桌下的绣鞋……在师娘腿上蹭了下! “!” 骆凝小口吃饭的动作猛地一僵,余光描向‘作势’逗鸟的夜京棠,眼底涌现无边怒火和羞愤,然后……当没发生过,继续吃饭。 ?? 折云璃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师娘被调戏,怎么没反应? 不是该脸色涨红,或者怒视夜京棠的吗? 难不成我在不敢发火? 折云璃想想也只能是如此,心中一琢磨,又抬起绣鞋,顺着师娘的方位,悄声无息在夜京棠腿侧蹭了下。 结果夜京棠反应极快,直接就转头看向桌下,然后抬眼望向折云璃,目光怪异: “你踢我作甚?” !! 折云璃表情微僵,暗道——你这厮怎么装都不装?就不怕本姑娘难堪?——思索间起身就想跑。 而骆凝也反应过来方才是云璃在捣乱,气的是柳眉倒竖,一拍桌子: “云璃!你给我回来!” “啊!师娘我错了,我开个玩笑……” 啪啪啪—— 折云璃刚起身,就被骆凝逮住,拿起屋里的扫帚在屁股上抽了两下。 “清清白白女儿家,去蹭男人腿,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规矩?真是越大越放肆……” “啊——师娘,我真错了,我就开个玩笑吗,你别这么生气……” 夜京棠自然不敢和折云璃解释,她开玩笑撞在了火山口上,埋头吃饭,当做啥都没看见。 鸟鸟倒是很热心肠,飞到两人旁边:“叽叽叽……”劝架,估摸在说——你们不要打了,要打打堂堂…… 好在夜京棠没注意,不然晚饭得吃白斩鸡…… -----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 藏于老旧巷弄里的庭院,已经焕然一新,地面、台阶收拾的整整齐齐,门窗的裂缝也被模板补上,屋檐下甚至还给做了个简易的鸟巢。 咚咚咚—— 身着亚麻色裙子的折云璃,蹲在主屋的房顶上,用小锤子在破洞处钉着木板。 夜京棠站在隔壁院子的厨房顶端,拆着人家的瓦片,隔空丢给折云璃——当然,这和房东太太打过招呼。 骆凝下午被折云璃气的脑瓜疼,也不好出门乱走,早早就进了屋,蒙头大睡谁也不搭理。 大半天忙活下来,房顶彻底补好,已经像是个正常小家了。 两人从房顶上跳下来,虽然屋里有几个小凳子,但这时候坐在骆凝跟前,恐怕不会被笑颜相待,见月色撩人,就在一尘不染的院子里习武。 折云璃学的武艺很多,此时在屋檐下慢条斯理打拳;鸟鸟也在跟前有模有样学着,但除开‘白鹤亮翅’学得像,其他都是乱扑腾。 夜京棠则站在院子中央,腰后横刀,闭目凝神。 通过义父教的‘引子’,悟出第一刀后,就算是开了头。 以夜京棠的感觉,‘八步狂刀’应该是一套连招,这点从‘左手拔刀’就能看出来。 而连招,必然是‘一招尾、接二招头’,中间没有空档。 左手拔刀,倒持横削,停下的姿势,必然是刀尖向外,刀柄指向右手,变成了‘主手正握’。 嚓—— 夜京棠左手拔刀,横扫过后,将左手倒持的长刀送入右手,姿势就变成了正手握刀、躬身前倾,往前刺、斩的姿势。 飒—— 夜京棠右手握刀前推,将长刀刺向前方,发出一身震鸣。 略微感觉,又开始调整脚步腰背,寻找最适合出刀的动作。 折云璃慢条斯理打着拳,看了半天后,莫名其妙道: “你在练什么鬼东西?” 夜京棠收刀归鞘,重新横削接前斩: “练刀,看不出来吗?” “你这也算刀法?完全是戏台子上的假把式……” “云璃!” 主屋窗口,骆凝也在偷瞄,因为见识过夜京棠惊人的悟性,自然不会嘲笑,而是面色凝重: “你难不成在自创刀法?” 夜京棠摇了摇头:“学老辈教的招式罢了。别人习武,在旁边问东问西可不礼貌。” 骆凝和折云璃,见此自然不再打岔,只是认真看着夜京棠瞎比划。 结果等待夜色以深,也没见夜京棠比划出什么东西。 今天折云璃出门,还买了被褥,东侧的小厢房也清理了出来,里面有床架子,已经铺好。 夜京棠不介意和姑娘挤一个床,但骆凝和折云璃估摸不会答应,所以彼此分房而眠,一天也就这么结束了…… 第18章 黑衙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旭日东升,偌大城池内响起幽远晨钟,鸣玉楼一带已经人头攒动,聚集了无数谋生计的四海游子。 夜京棠骑乘黑马,穿过繁华街巷,在鸣玉楼附近的无匾衙门外停下了脚步。 黑衙规模挺大,正门外是个小广场,上面竖有一根旗杆,但不挂旗帜,而是挂人头的地方,江湖上甚至专门有个词,叫‘悬首黑衙’, 黑衙号称‘阎王殿’,属‘王府私卫’,不在六部构架之内,也不接官司开堂问审,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到访,门外只有两个站岗的捕快。 夜京棠递上了腰牌,就被请进了大门。 大门内部是正常的大堂,左右各有班房,但没有待客的地方。 在影壁后等待不过稍许,大堂后方走出两人,为首的是‘白无常’伤渐离。与昨日江湖客的打扮不同,穿着一身青色文袍。 顺带一提,‘白无常’‘六煞’等诨号,是江湖人送的,初衷带有贬义,但硬实力太强,才成了尊称。 伤渐离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享四品俸禄,大概率不会喜欢‘索命无常’的称号,穿青色袍子而非白色,估摸就是为了避嫌。 跟在伤渐离后方的,是留着胡子的王赤虎,遥遥就客气招手: “夜老弟,你是真不仗义,前两天还给我装穷,结果可好,整个天水桥都是你家的,亏得我还想扶你一把……” 夜京棠上前拱手一礼:“伤大人,王总旗,你们怎么亲自出来迎客,实在太折煞在下了。” 王赤虎笑呵呵道:“知道折煞就好,作为邵家的大少爷,佘捕头被你伤了,你不去金屏楼,点十几个姑娘伺候伺候,以后还想在京城混迹?” “这是自然,昨天不小心误伤佘大人,还没来得及致歉,要不现在把佘大人请上,去金屏楼坐坐?” 说话间略微打量,夜京棠才发现伤渐离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 内家高手都是越老越妖,这年纪能闯出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名声,堪称可怕。 伤渐离气质颇为清冷,不过面对夜京棠,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不好酒色,佘龙还得养几天伤,等散了衙,夜公子陪王总旗去即可。夜公子登门,可是想求见靖王?” “我一介草民,哪里敢惊动靖王。靖王对在下赏识,今日过来,也是想尽微薄之力,看这身武艺,能不能给朝廷帮上忙。” “哦?” 伤渐离听见这话,目露赞许,直接就带着夜京棠走向后衙: “夜公子有这心,靖王知道定然欣慰。外面的江湖太大,黑衙职权又不明确,法司衙门处理不了的脏活儿累活,全往黑衙头上扔,衙门的捕快是真跑不过来……” 闲谈不过几句,伤渐离就把夜京棠带入了一间正厅里。 厅中放着数排书架,西侧的墙壁上,都挂满了‘通缉令’,估摸有近百人.最上方单独空出来的一张,写着‘薛白锦’的名字。 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但夜京棠略一打量内容,心中便是一惊——薛白锦,号‘平天教主’。 平天教夜京棠可是如雷贯耳,是前朝残党建立的组织,死守南霄山,灭国六十载依旧不肯归降。 而平天教主,位列八魁第一、天下第四,号称‘山下无敌’,俗世江湖没对手,打不过的只有山上三个修仙的老妖怪。 夜京棠站在墙壁前,看着平天教主的通缉令,觉得这玩意完全是摆设。 而后面的王赤虎,估摸看出了夜京棠的意思,打趣道: “这东西地藏爷看了都直摇头,没人敢接,夜老弟想试试?” “这墙上挂的都是天兵天将,最下面的我都惹不起,王总旗别开玩笑了。” “人要有志气。” 王赤虎叹道:“平天教主这狗贼,可不是啥善人。以前的江湖第一美人‘蟾宫神女’,武艺高侠气重,江湖上钦慕者无数,‘一袭青衣月下凌波’的绝世风采,不知倾倒多少侠客,至今江湖女子都是爱青衣胜过爱红衣……” 夜京棠没听过这典故,好奇道: “这位女侠,被平天教主害了?” “要是害了,我还敬薛白锦不为美色所动。据传闻,‘蟾宫神女’是行侠仗义,不小心遇到了平天教主,然后就成了教主夫人” “平天教主把人掳回去了?” 伤渐离站在身侧,摇头道: “别听江湖传言瞎扯。平天教死守南霄山甲子不降,冥顽不灵想着光复前朝,是罪无可赦的逆贼不假,但也确实占了‘忠义’二字,否则平天教不会被那么多江湖人追捧。此等枭雄,岂会干劫掠妇人的下作勾当。” 夜京棠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伤渐离可能怕夜京棠误会,又解释道: “当然,我也不是说平天教主是善人,只是比恶贯满盈的‘绿匪’稍微讲点江湖道义,对朝廷来说,都是罪无可赦的逆贼。江湖人,若都像玉虚山、君山台这样效忠朝廷,或向红花楼、水云剑潭一样安分守己,天下早就太平了。” 旁边的王赤虎,胆子倒是肥,直接来了句: “知当权者不公不仁,而不敢以武犯禁者,配不上‘侠’字。若是人人都能吃饱喝足,几人会把脑袋挂裤腰带上走江湖?在我看来,江湖人泛滥不服管束,问题出在太极殿前三排,不能怪江湖人有脊梁骨。” ?! 这已经不属于把天聊死,而是把人聊死。 伤渐离转身就走,好似啥都没听到。 夜京棠都惊呆了,硬着头皮询问: “敢问王总旗令尊是?” 王赤虎面露傲色:“家父镇国公王寅,靖王乃是我表亲,厉不厉害?” 夜京棠还真没看出来,怪不得这么不怕死,他拱手道: “厉害厉害,是在下有眼无珠。” “哪里哪里……” 伤渐离应该早就习惯了王赤虎的言行无度,来到书籍旁,取出一堆卷宗,递给夜京棠: “夜公子,这些是黑衙正在办的差事,皆在云州辖境,你随意挑选。夜公子不是黑衙的人,按照规矩,办完差事,赏银会直接送到府上,功劳只能记在伤某名下,还请夜公子别介意。” 这话意思就是‘外包’,因为大梁江湖人泛滥,衙门人手不够,此类事情其实很常见,‘悬赏令’就算其中一种。 夜京棠到黑衙来,本就是打点关系,光说不练肯定不行,当下把一摞卷宗接过来查看…… 伤渐离还真不客气,全是大案! 作案之人基本都有江湖诨号,‘剜心手’‘剥皮书生’什么的,一看就是江湖魔头,后方对武艺的评价,不是‘一流高手、疑似宗师’,就是‘心狠狡诈、慎重对待’。 夜京棠翻了几张后,表情稍显尴尬: “有没有简单一些的?我刚出社会……咳……刚出江湖,这些活儿怕是……” 伤渐离来了个‘鬼拍肩’:“夜公子差点卸掉佘龙胳膊,不是宗师也距离宗师不远。让公子去抓几两赏银的小偷小摸,未免太亏待公子,黑衙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差事。来都来了,随便挑一个,办成了是为民除害,没办成也无妨。” 夜京棠硬着头皮翻下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飞贼——燕州大盗‘无翅鸮’,轻功过人战力不高,据线报,近期来了京城,暗中潜入过存放史料的‘御碑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应该还留在京城。 无翅鸮手上有几条人命,为此才被黑衙通缉,但能当‘贼’的人,战力多半不会太夸张,危险度较低。 夜京棠本想接下,但再仔细看履历——无翅鸮最出名的战绩,是偷过燕山截云宫! 夜京棠都惊了,万万没想到,世上有江湖飞贼,偷东西能偷到八大魁头上。 此人危险倒是不危险,但连截云宫都敢偷,还能逍遥法外的猛人,能轻易被抓住? 其他案子比这个风险大太多,夜京棠来回翻了两遍,不容易把自己搭进去的,好像就这一张,想想还是把‘无翅鸮’的卷宗拿出来: “我没啥搏杀经验,试试这个吧,若抓不到,还望伤大人勿怪。” “衙门也在查,夜公子尽力而为即可,就算抓不住,能找到行踪,赏金也不会少。” “要活的还是死的?” “能被黑衙追缉的匪类,身上皆有大案,且危险狡诈。除开某些身份特殊之人,其他能当场打死,就千万不要留手,以前因为这个,衙门折了不少弟兄,夜公子切勿心慈手软。” 夜京棠微微点头,接完了差事,顺势又道: “我对刀法颇为热衷,伤大人昨天提起‘天合刀’仇天合,我听说是刀法宗师,不知大人方不方便……” 伤渐离昨天见识过夜京棠的刀法,对他好奇江湖上的刀法宗师并不奇怪。 夜京棠家世背景明明白白,在黑衙之内,又不怕他劫狱杀囚,伤渐离直接转身领路: “走吧,带夜公子去看看。仇天合算是名震江湖的刀法宗师,若能指点夜公子两句,对夜公子来说可是受益无穷。” 夜京棠没料到伤渐离如此干脆,当下跟随在后,拱手道: “谢伤大人行方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第19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黑衙独立于六部之外,在内部就可以进行巡查、逮捕、审问、处决一条龙服务,关押要犯的大牢就在衙门后侧——准确来说,是在鸣玉楼的正下方。 夜京棠跟着伤渐离走了半天,逐渐来到鸣玉楼附近,发现后方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府邸,高墙之后楼阁林立、草木成荫,将帝王之家的奢华气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靖王府后门?” “黑衙是靖王私卫,按理说这里就是靖王府外宅,黑衙大门才是王府后门。” 伤渐离自廊道进入了通往地下的阶梯。能让黑衙出动的都不是庸人,且多半就地格杀,不会让其多活一时半刻,地牢里关押的人不多。 夜京棠刚进入地下,便觉一股阴森凉气扑面而来,前方过道深不见底,沿途油灯看去如同鬼火。 前行约莫百余步后,往下走了两层,直到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内。 地下室外站了两个狱卒,内部四面无窗,点着油灯,中间有一口天井。 天井上方盖着精铁栅栏,以铁锁和井口连在一起,每跟铁棒足有男子手腕粗细,光是分量,寻常人就没法抬起,更不用说冲破铁锁。 夜京棠来到天井跟前,探头往内部打量一眼。 天井下方是一间石室,摆放着些许起居器物,靠墙坐着一名囚徒;囚徒穿的还算干净,但头发披散了下来,手脚皆有胳膊粗的铁链束缚,骨架很大,但身体十分消瘦。 夜京棠从井口露头,披发囚徒就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褶子,看面向约莫五十上下,但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显颓废,就如同坐在家里看着门口到访的客人。 不过发现面孔陌生后,囚徒又恢复了盘坐之姿,闭上双眼。 夜京棠询问道:“这就是仇大侠?锁这么严实?” “这些东西不过是防止意外,起不了太大作用;真正锁住他的是‘软骨香’。” 伤渐离解释一句后,看向地牢: “仇天合,这位是夜京棠夜公子,也是刀客,你可能感兴趣。” 地牢内,仇天合再度睁眼: “下来吧。” 伤渐离打开井口,抬手示意: “请。” “……” 夜京棠不信锁这么严实,还能对他产生威胁,当下也没怂,直接翻身跃入天井。 踏—— 一声轻响在幽闭石室内响起。 仇天合本来目光平淡,但惊鸿一瞥间,看到了夜京棠身后那把‘璃龙环首刀’。 这把刀的造型,在江湖上其实很普遍,因为前朝刀法宗师狂牙子在刀客中登过顶,其所用佩刀,后辈自然争先效仿,如今世面上的存量极多。 君山台的刀法叫《屠龙令》,初衷屠的就是这把璃龙环首刀。 但仿品极多,真品只有一把。 不熟悉的人可能难以分辨,但曾经见过这把刀的顶尖刀客,认刀比认人准! 仇天合目光神色皆未出现变化,只是打量夜京棠的面容: “好俊的小子。找老夫所为何事?” 夜京棠没有居高临下,在仇天合身前丈余席地而坐,拱手道: “久仰仇大侠之名,只是过来探望。” “刀不错,亮一刀,让老夫瞧瞧深浅。” 夜京棠并未啰嗦,把刀推于腰后,反握刀柄。 呛啷—— 石室内寒光一闪,带起些许微风,吹起了仇天合散乱的长发。 呼…… 夜京棠收刀入鞘,松开刀柄询问: “仇大侠觉得如何?” 青出于蓝…… 仇天合神色无任何异样,只是淡淡颔首: “是个大才,若老夫未曾困于此地,定要和夜少侠讨教一番。” “仇大侠过奖。我初入江湖,对江湖上的刀客了解不多,只知晓轩辕朝、仇大侠、郑峰等几人,仇大侠可否给我讲讲这些典故?” 仇天合已经看出了夜京棠的身份,虽然刀法路数截然不同,但起手一模一样。 仇天合年轻时,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较量不下百次,知道郑峰苦苦寻觅的‘正路’,就是此子方才那完美无瑕的一刀。 郑峰没来,刀出现在此子之手,只能说郑峰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奈何桥头。 仇天合眼底闪过一抹物是人非的伤感,明白夜京棠来意,开口道: “轩辕朝为当代‘刀魁’,生平事迹随处皆可听闻,不用老夫复述。轩辕天罡早已退出江湖,不便提及。至于郑峰,痴儿一个。” “哦?”夜京棠认真了几分:“此言何解?” 仇天合望向天井:“下来听吧,不是什么密事。” 伤渐离看起来对于这些江湖旧事也感兴趣,飞身跃下,无声无息落在了夜京棠背后,负手而立。 “老夫三岁练刀,至今五十二载,遇到的朋友很多,对手也很多,不过至今除了轩辕天罡,其他皆已成黄土。郑峰在这些人中,不算出众,但合老夫胃口,算知己。” 仇天合看着夜京棠:“当年的郑峰,和你一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可惜没你长得俊,天赋也差你些许。本来老夫与其约定,彼此刀法大成之日,先败轩辕老儿,再决战君山台,一战定当代‘刀魁’,可惜,郑峰先失约了。” 夜京棠询问道:“为何失约?” “郑峰那小子,和轩辕天罡关系不错,去过君山台几次,结识了轩辕老儿的女儿轩辕淑夜,彼此结缘。” 轩辕淑夜…… 夜京棠暗暗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大概率和他姓‘夜’有关。 “郑峰情根深种,登门提亲。但当时朝廷在选秀女,轩辕老儿为求富贵,欲送轩辕淑夜入宫为妃。为了让女儿听从安排,轩辕老儿刻意激将,让登门提亲的郑峰用刀说话。” 仇天合微微叹了口气:“郑峰当时连宗师都不是,哪有资格挑战轩辕老儿,但还是拔了刀。轩辕老儿根本就没想过嫁女儿给他,为了让女儿死心,当场下了狠手,虽然没取郑峰性命,但必然成了废人。” 夜京棠知道义父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天天烂醉如泥,闻言神色微凝: “然后呢?” “那天之后,郑峰彻底消失在了江湖上,老夫再未见过。如今,恐怕已经先老夫而去了。” 夜京棠听见这话,略微沉默,又询问道: “轩辕淑夜最后如何了?” 站在背后的伤渐离,接话道: “承安二年,朝廷择良家女入宫,轩辕淑夜在秀女之列,行至云州边界,仇天合杀入车队,身中八刀拼死劫走轩辕淑夜,就此亡命天涯,被朝廷和君山台追捕近三十年,直至去年,他才被黑衙抓获归案。” “……” 夜京棠心中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仇天合。 仇天合露出一抹笑意:“老夫和郑峰是对手,也是知己。他不知所踪后,轩辕淑夜派人偷偷找到我,让我帮忙寻找郑峰的下落,告诉他一声,轩辕淑夜会在奈何桥头等着他。 “老夫岂会知晓郑峰藏在何处,看不得这些人间伤心事,就单人一刀杀入婚使队伍,劫走了轩辕淑夜,而后陪她找了郑峰十年。从天南山野,找到荒凉草原;从东方海崖,找到西北大漠;至今不知道他藏在何处。” 夜京棠沉默良久后,轻声道:“仇大侠,确实义薄云天。” 仇天合摇了摇头:“老夫也有对不起郑峰的地方。十年走遍山河大地,轩辕淑夜一直跟随,从满心期盼,找到心如死灰;从青春年少,找到风霜满面。老夫日久生情,最后娶了轩辕淑夜。你小子觉不觉得,老夫是个小人?” 这话是真心询问,看起来仇天合一直心中有愧。 夜京棠不觉得义父是负心人,义父以前酒后说闲话,时长提起仇天合,评价极为正面,不可能不知道后来的事儿。 义父被轩辕朝所伤,没法再给红颜一生幸福,黯然归隐,可能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义父这么选,夜京棠作为儿子,又岂能评价父辈的对错。 “郑峰若是隐姓埋名,不可能没听说仇大侠的所作所为。郑峰不说话,其他人没资格对仇大侠指指点点。” “呵呵……” 仇天合笑了两声:“这些事儿,老夫下去和郑峰聊,谁对谁错,见了面才有定论。走吧,老一辈刀客的事儿,和你这雏鸟没关系。只希望你不要变成郑峰那德行,再让轩辕老儿当三十年刀魁。” “仇大侠珍重,在下告辞。” 说完,夜京棠起身一礼,和伤渐离一起跃出天井。 仇天合靠在墙上目送,直至铁栅栏关上,脚步消失,才暗暗叹了一声: “一代新人换旧人……你小子苦尽甘来熬出了个好儿子,老子倒是糟了天谴,什么道理……” …… 第20章 想当王妃吗?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踏踏…… 一道脚步从幽暗地道响起,却走出两人。 夜京棠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但眉宇间显然多了三分怅然。 伤渐离走路没有声音,就好似飘在跟前的幽鬼,脸颊一如既往的清冷: “世间最悲事,莫过于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夜公子尚未及冠,此类事情见得少,心生感慨理所当然,但也不要看太重。人人把生平展开,经历皆能让你我动容,恻隐之心,当用在该被恻隐之人身上。” “伤大人莫非也有一番故事?” “世间找不到没故事的人,无非大与小,精彩或不精彩。” “呵呵……” 闲谈两句,夜京棠告辞离去。 但尚未走出多远,就见王赤虎跑过来,遥遥招呼: “夜老弟,王爷召见你,赶快过来。” 伤渐离尚未离去,见此抬手示意: “夜公子,请吧。” 夜京棠见靖王传唤,眼底闪过意外,稍微整理衣冠后,跟着王赤虎进入高墙下的小门。 一道白色围墙,好似隔着两个世界。 围墙前是肃穆威严的衙门,而穿过小门,眼前景色豁开朗,五彩缤纷的花卉引入眼帘,一条游廊架在绿湖之上,通向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无数身着彩衣的妙龄女子在其中穿行,就好似一瞬间从人间走到了天宫桃园。 夜京棠穿过游廊,目不斜视,没有去看王府后宅衣着亮丽的女眷。 但无奈他长得有一点讨女人喜欢,刚从游廊现身,就发现数十道目光从各处投来,隐隐能听到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公子呀?” “好俊,莫不是咱们王爷挑中的……” “真般配……” “要是王爷不喜欢,能不能赏给咱们呀?” “你想得美……” 王府的侍女这么调皮,大略可以推断靖王不是难伺候的主,夜京棠心中稍定,跟着王赤虎来到了鸣玉楼下。 五层高楼,走到近前才能感受到其巍峨和华美,人影站在下方,就好似一个小米粒。 鸣玉楼入口处,有一名侍女等候,王赤虎走到台阶下便停步,悄悄给夜京棠使眼色道: “夜老弟,这一步站稳了,能少走六十年歪路,你可得上点心。” 夜京棠对此实在不好回应,就拱手一礼,然后轻提袍子踏上台阶,跟着侍女进入鸣玉楼。 高楼一层是宽阔大厅,但其中没有桌椅屏风等日常陈设,中间为空地,长宽约莫六丈,地面并非木地板,而是不明材质的黑色石材,上面密布细微划痕。 周边为八根巨柱,柱子后方是走廊,沿着墙壁摆放数十个案台,上面成列着刀枪剑戟等兵器。 大梁武风鼎盛,无论男女老少、权贵寒门,都会学点拳脚,女王爷家里放着些兵刃并不奇怪。 夜京棠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跟着不时回头瞄他的漂亮侍女行走,但走到一处案台前时,却停住了脚步。 红木质地的案台上,横放着一杆长枪,枪杆不知什么材质,呈黑青色,光泽犹如玉石。 枪锋长一尺半,黑锋如镜面,在光线下散发着幽森寒芒,枪樽亦是如此。 整枪没有铭刻任何花纹字迹,但放在武人眼中,却好似一个玉体横陈的倾世美人。 而最为关键的,是案台下有块木牌,刻上这杆枪的名字: 龙鸣 夜京棠从义父哪里得知《龙鸣图》的消息后,也曾打听过这卷奇书的来历——相传史上有位开国君主,在乱世中遇一奇人,得奇书一卷,先入武道化境,后平八荒六合一统天下,老来乘龙登仙而去,为此这卷奇书,就被后世称为了《龙鸣图》。 而那位开国君主征战天下所用的配枪,也被后世冠以‘龙鸣’之名,为十大名枪之首,历朝都是帝王的私人珍藏,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夜京棠作为习武之武,忽然瞧见这种‘金色传说’级的装备,难免会驻足多看几眼,分辨真伪。 也不知是不是看的太入神,夜京棠正仔细观摩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喜欢吗?” 声音清澈、肃冷,带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个‘不怒自威’的严肃形象。 但这声音偏偏又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骆凝的御姐音,是轻灵出尘中带着淡淡的柔媚,听起来就像个出山行走的成熟女侠。 而这道御姐音,则是居高临下、有恃无恐、不容违逆,一股子霸道女总裁味儿…… 夜京棠并未听到脚步,心中微惊,转眼看去——带路的侍女前面,多了一位女子。 女子头竖玉冠,身着银白相间的蟒袍,腰间为金镶玉的腰带,挂着一块碧绿游龙佩。 女子衣着的款式明显是男装,但稍微改造过,比较修身,腰束的很紧,衣襟则很大,被两团儿撑的鼓囊囊,连上面五爪金蟒,都变成了‘胖头龙’。 女子身材很高,约莫和夜京棠眼睛齐平,放在女人身上可谓鹤立鸡群。 但偏偏这个女子身材又很协调,标准的九头身,四肢修长,腰身尺寸恰到好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腴的地方,十分丰腴! 至于容貌,女子眉眼立体,肤白如羊脂,双眉似柳叶,高挺鼻梁下的双唇,还点了艳丽的大红唇胭,极为夺目,却不显半分妖媚。可以说美的堂堂正正、大气磅礴,用‘美’来形容过于柔和,感觉用‘俊’来形容要更贴切。 夜京棠转眼看到这么个烈焰红唇冲击力极强的美人,着实意外,但也不至于失态,抬手一礼: “在下夜京棠,见过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离得挺近,就站在夜京棠背后,见他回眸一顾,瞧见自己没有任何异色,眼神颇为赞许: “临危不乱、宠辱不惊,心智不错。免礼。” 夜京棠从蟒袍认出女子的身份,但确实没想到靖王这么年轻,他收手站直,没有打量靖王的容貌,而是看向‘龙鸣枪’,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下只是好奇,才停下来看看,在下不会枪法,喜欢真谈不上。” 东方离人把长枪取过来放在手中打量: “龙鸣枪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当年再厉害,历尽杀伐传到如今,也难当大用,放在皇城大内当装饰。这杆枪是仿品,不过材质较之正品,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单手托枪,递给夜京棠: “试试?” 夜京棠没有接,惭愧道: “在下不会枪法,实在不敢暴殄天物,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收回长枪,放回了案台,沿着诸多环形走廊前行: “本王尚武,这楼里不仅藏着天下名兵,还有不少历朝传下来的武功秘籍,自幼便想‘集百家之长于一身’。可惜,江湖人规矩重,真功夫只传徒弟,不教外人,连本王的面子都不给。” 夜京棠跟着行走,略微琢磨: “靖王想学我的刀法?”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转眼望向夜京棠: “你倒是聪明。舍不舍得?” 夜京棠自然舍得,他目标是去宫里挖《龙鸣图》,与《龙鸣图》以及靖王府的人脉比起来,一招见了光的刀法算什么? “刀再好,也得看放在谁手里。真功夫不敢教外人,无非怕外人青出于蓝;我这一刀已经见光,不能当压箱底的绝活儿,教给外人,能比我用得好,用其他招式照样能胜我;没我用得好,会不会此刀都不是我一合之将,教给天下人又何妨?”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孺子可教。武仙人奉官城,对登门请教的宗师来者不拒,只怕对方听不懂,抱得心思可能和你一样,可惜,至今无一人能与奉官城同台相争,希望你日后也能如此。” “靖王太看得起在下了,我没这么大抱负,只是有点私心。我只会这一刀,靖王若是看得上,事后能教我一招半式……” 东方离人明白了意思——以物换物——她转过身来: “好说。君山台的《屠龙令》,你可想学?” ? 夜京棠听见这话,着实意外。 刀魁轩辕朝是义父的仇家,他若是能学会《屠龙令》,日后用轩辕朝的刀法把轩辕朝干趴下,教君山台该怎么用《屠龙令》…… 那得装多大个逼…… 念及此处,夜京棠怦然心动,但想想有点尴尬的道: “我就会一刀,换当代刀魁的《屠龙令》,怕是……”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东方离人走到案台前,素手轻抬,拿起一把做工精美的老刀,来回打量: “你只会一招起手式,连自成一派都做不到,换完整的《屠龙令》,肯定不行。你至少得拿一门完整的上乘武学来换,本王才会教你。” 夜京棠就知道没这种好事儿,稍微无奈: “我确实只会这一刀,后面的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想出来,我真不说不准。” “你把此刀完善,至少十年后,本王可没心思等。” “那靖王的意思是?” 东方离人手指轻弹,宝刀出鞘,可见宝刀护手附近,刻有‘天合’二字,看起来大概率是仇天合的佩刀: “你对《天合刀》可有兴趣?” “……” 夜京棠瞧见这把宝刀,忽然明白了靖王的用意——她想学《天合刀》,但仇天合肯定不会教,所以想借他之手,从仇天合哪里学来。 夜京棠今天听说了仇天合和义父的往事,不好说义父的对错,但仇天合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没任何问题,如果有机会名正言顺捞出来,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夜京棠稍作斟酌后,摇头轻叹道: “天合刀名震江湖,若有机会,我自然想学。但仇天合身陷囚牢,我学了刀法就得记情分。明知授业恩师命在旦夕,我若置之不理,就变成了白眼狼;我若搭救,殿下恐怕会把我也关进去。” 东方离人把宝刀收回刀鞘,放在了案台上: “你能千里迢迢把家产送入京城,本王便看出你重情义,这种两难之事,自然不会让你去做。仇天合被擒获,至今未被处斩,你可知缘由?” 夜京棠摇了摇头。 “承安二年,仇天合劫走秀女轩辕淑夜。轩辕淑夜是君山侯嫡女,本来要被封为贵妃,被劫走,一后二妃就缺了人,为此婚使就近选了一名世家女入宫。” 东方离人回过身来,昂首挺胸,身形笔直: “那名女子入宫后,深得父皇宠爱,诞下两位公主。你猜猜是哪两位公主?” “……” 夜京棠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靖王,颇为意外: “是靖王和……” 东方离人点头,沿着走廊继续前行: “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仇天合确实算得上‘从龙有功’。本王不杀他,一来想要他的刀法;二来是对他的‘大逆之举’,很难心生反感。 “你若学了他的刀法,敬他为长辈,又愿意为本王做事,本王看在你的情面上,可以上书天子,法外开恩,让仇天合离开地牢。不过恢复自由身就不用想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能让仇天合在黑衙附近找个小院养老,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夜京棠对于这个提议,稍微沉默了下: “靖王想让我做什么事?” “嗯……” 东方离人原地负手驻足,回头打量夜京棠俊美无双的面容、高大硬朗的身板,若有所思。 ?! 夜京棠站直些许,感觉这火辣辣的女王爷,意思是——你想当王妃吗? “呃……” “哼~” 东方离人把脸颊转回去,留给夜京棠一个后脑勺: “别想太多。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样的俊才都见过,你这样徒有其表的花拳绣腿,还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掌管黑衙,负责追缴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匪类,你说能让你办什么事?” 夜京棠就知道没这种好事,悻悻然笑道: “明白了,草菅人命的悍匪,人人得而诛之,在下若有机会遇上,靖王不开口也会为民除害。” “空口无凭,本王如何信你?”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你敢接无翅鸮的案子,说明有把握,先让本王瞧瞧你的能力。” 啥? 我有个锤子把握! 夜京棠暗道不妙——他刚才手上全是‘蚯蚓竖着劈’的江湖悍匪,为了安危着想,才挑了个危险度较低的差事儿,本想着尽力而为,意思一下就行了。 靖王这话说下来,他要是抓不到,在靖王心里的形象,可就大打折扣了,以后找机会进宫挖宝,自然也成了问题…… 差事是自己接的,夜京棠总不能现在反悔换一个,想想还是硬着头皮道: “在下定然尽力。” “去吧,本王静候佳音。” …… 第21章 狗官!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时至中午,染坊街人影稀疏。 夜京棠牵着马返回双桂巷,沿途都在琢磨抓‘无翅鸮’的法子,老旧巷道很幽静,遥遥就能听到深处传来的鸟鸣: “咕咕~……” 走到院墙外,踮起脚尖查看,干净整洁的院落里又多了几件家当,远角的瓜架重新搭建了起来。 一袭青衣的貌美少妇,将裙摆收拢至腿前,蹲在瓜架下,以小锄在墙边挖出小坑。 少妇本就身段儿曼妙,收裙蹲下的姿势,使得盈盈一抱的腰肢下,画出了一道满月般的丰盈。 毛茸茸的白色‘有翅鸮’,则很勤快的从少妇旁边的小布袋里叼起种子,小跳到挖出的小坑前放下,然后做出‘鸟鸟乖不乖’的傻模样,张开鸟喙讨要吃食。 “种的什么?苦瓜?” 骆凝见夜京棠回来,就把小锄头放下,来到了院门处,注意着巷口的动静: “今日去黑衙,打探的如何?” 能有这反应,是因为折云璃不在家,骆凝若不注意着外面,脚步声一响,这小贼准把她往屋里拉。 夜京棠有些好笑,从厨房拿了个小板凳出来,在屋檐下就坐: “挺顺利,见到了仇天合。” 骆凝戒备的面容微微一凝,眼底显出狐疑,并未靠近。 但夜京棠描述仇天合的相貌特征后,她脸色就变成了惊讶,来到屋檐外,询问道: “你怎么见到仇天合的?黑衙这么痛快放你进地牢?” 夜京棠把一个小板凳放在身边: “我是良民,底子清白,刀法又不错,去找衙门的大人行个方便,见识下江湖豪侠,合情合理,有什么难的?过来坐下说话。” “……” 骆凝瞄了眼摆在一起的小板凳,稍作犹豫,来到了跟前,把板凳挪远了几分才坐下,让鸟鸟蹲在中间,柔声询问: “仇天合处境如何?” “被关在鸣玉楼地下两层,铁锁、铁栅栏暂且不提,身上还中了软骨香,估摸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至于营救,你就别想了,潜入地牢劫狱的难度,比直接去刺杀靖王还大,我估摸世上没人能做到。” 骆凝眉宇间显出愁色:“我自然知道机会不大,仇天合对云璃有救命之恩,若置之不理,云璃会为此内疚一辈子,唉……” 夜京棠笑了下:“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嗯?”骆凝眼神意外:“你有办法救人?” 夜京棠点了点头,但没直接说,而是打量骆凝: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骆女侠让我帮忙,是不是得有点诚意?” ? 骆凝坐直些许,摸向腰间软剑,眼神微冷: “夜京棠,我看你本性不差,才没因为上次的事儿,对你下杀手。若你不知轻重,得寸进尺,想以此为要挟……” 夜京棠摇了摇头:“我没啥非分之想,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什么问题?” “骆女侠,你到底嫁人没有?” 骆凝娇颜愠怒,沉声道:“嫁了!都嫁好多年了,江湖上人尽皆知。” “你连怎么抱男人都不知道,举止青涩连叫都不会,哪像是嫁过人?我感觉你还是雏儿……” 嚓—— 话未说完,寒光闪闪的佩剑就指向了脖颈。 骆凝被这污言秽语弄得脸色涨红: “嫁人了就是嫁人了,夫妻在于‘情’字,和有没有做那种事,有什么关系?你再说着这种下流言语,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没做过……看来确实是雏儿…… 夜京棠眼神颇为古怪,把剑锋拨开: “你相公着实有些暴殄天物。难不成你相公受过伤,不能尽人事?” 骆凝把剑指回来,怒视夜京棠: “你管得着吗?你以为所以人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惦记着女人的身子,成了亲就得行房?云璃师父对我礼敬有加,比你正派多了,而且她长得比你好看、武艺还比你高……” ??? 夜京棠实在不知从何处吐槽这番离谱话语,憋了半天,只是莫名其妙道: “你拿我和你男人比什么?还想故意气我,让我吃醋不成?” 骆凝张了张嘴,觉得这话是有问题,岔开了话题: “别说这些坏你我名誉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仇天合?” 夜京棠没有再和骆女侠斗嘴,从怀里取出一封通缉令: “今天去黑衙,因为长得俊、刀法又好,被靖王看中了,让我找机会学仇天合的刀法,教给靖王。学人武艺,自然要记人情分,为了不让我当背信弃义的小人,靖王可以破例放仇天合出地牢,在京城养老,但代价是我今后要为朝廷办事儿。” 骆凝安静听完,暗暗皱眉——靖王这个条件看似豁达,实则相当奸猾。 让夜京棠学刀法,然后以传人身份给朝廷办事,交换放仇天合出地牢的机会。 只要夜京棠照办了,夜京棠和仇天合就有了情分。 仇天合为防牵连夜京棠,哪怕身上没有枷锁,下半辈子也不会离开京城半步,等同于‘不死囚徒’。 而夜京棠若重情重义,为确保仇天合不上断头台,只能尽心尽力给朝廷办事儿。 一个条件,把两个人彻底绑死,靖王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白拿了仇天合的刀法…… 骆凝深思片刻后,冷声道: “这群狗官,真是奸诈……你若答应,岂不成了朝廷走狗?” 夜京棠微微耸肩:“我是良民,能被朝廷器重是荣幸,还能白学一套刀法,怎么能叫朝廷走狗?” “……” 骆凝想想也是,夜京棠和她不一样,不是反贼,接受这条件好像没啥坏处,但…… “你天资不俗,走仕途永远居于人下,摸爬滚打半辈子,也最多混个几品小官;而到了江湖上,以你的天资、我的人脉,我可以保证你能平步青云,成为未来江湖举足轻重的枭雄霸主……” 夜京棠看着试图拉他入伙儿的骆凝,笑问道: “骆女侠到底是想救仇天合,还是想让我以后跟着你混?” 我都想…… 骆凝稍作迟疑,轻声一叹: “这一步走下去,你就断了江湖路,以后会被朝廷以仇天合为要挟,逼你不能违逆朝廷。就算你想为朝廷效力,你我素不相识,因为云璃的事儿,给你套上仇天合这么一道枷锁,我……我确实不能坦然答应。” 夜京棠拉着小板凳,坐近几分: “骆女侠若觉得心有亏欠,可以想办法补偿我嘛。” ? 骆凝刚起的感慨之情,瞬间烟消云散,握住腰间剑柄,眉眼微冷: “你想如何?” “想学功夫。骆女侠以为呢?” 我以为你想让我…… 骆凝面色柔和了些: “你若真愿帮云璃救仇大侠,我这一身功夫传你又如何。不过从今往后,你在朝堂,我在江湖,彼此分道扬镳……唉~” 后面的话没说,但江湖上同样的事情太多。 曾经亲如兄弟,却因一个心怀忠义、一个身藏侠气,不得不刀剑相向,重归于好只能等到九泉之下。 这无疑是江湖上最悲凉的事情,谁都没错,却也都无可奈何。 骆凝有过这样一个故人,本来情同姐妹,自从她投身平天教后,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 无论她对夜京棠观感如何,现在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便是缘分,又岂能不担心,以后两人也陷入这种揪心的局面。 夜京棠倒是没想这么多,见骆凝多愁善感,安慰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骆女侠能得偿所愿,我也有一番大好前途,何必再为将来之事烦忧。” “若有朝一日,你我在另一片江湖中重逢,你已身居高位,而我依然是贼……” “那希望骆女侠能好好保养,届时骆女侠若如今日一样风姿绝世,我肯定不会辣手摧花。” ? 骆凝伤春悲秋的心思,被这句话弄得荡然无存——不辣手摧花,那就是贪恋姿色,要把她抓回去为奴为妾,可劲儿糟蹋调教? 这对江湖女子来说,还不如死了! 骆凝脸色一沉,轻声骂了句: “狗官,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 夜京棠笑了两声,没有再撩骚,示意通缉令: “想被靖王赏识,得先办个差事证明能力。骆女侠有没有法子,抓住无翅鸮?” 骆凝收起冷冰冰的目光,仔细打量通缉令: “无翅鸮……此人名气不小,轻功恐怕不在我之下,没有任何情报,就一张通缉令,怎么抓?” 夜京棠也在发愁此事,想了想道: “无翅鸮偷截云宫,是为了学轻功,但得手后,非但不低调做贼,还四处宣扬此事,弄出如今的名声,说明他和寻常江湖人一样,好名气,不愿锦衣夜行。” 骆凝明白了意思:“既然好名气,就必然在乎名声。江湖人最忌讳有人打着自己名号招摇撞骗、败坏名声。你冒着‘无翅鸮’的名声,干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越难听越好,把江湖风声吹起来。无翅鸮在京城低调行事,听到有人冒名顶替把事情闹大,肯定不满……” 夜京棠点头:“如果我是无翅鸮,听到类似风声,大概率会把原委弄清楚。即便猜测是官府下的饵,也会过来看看,朝廷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只要他动了,我就有机会抓住人。” 骆凝觉得此举可能性很高,询问道: “你还挺狡诈奸滑。你准备偷什么东西,吹起风声、引蛇出洞?” 夜京棠纯当这是夸奖,微微耸肩: “偷得东西得值钱,这样外人才会相信我是无翅鸮,会私下议论把事情传开。第二,偷的东西名声传出去必须难听,免得无翅鸮直接笑纳这‘名声’,根本不搭理。最好还能洗刷‘官府下饵’的嫌疑。我也正在发愁,骆女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骆凝正儿八经思索良久,试探性询问: “嗯……女王爷的金丝度兜?” 啥?! 夜京棠表情一呆。 偷靖王的度兜,确实能同时做到——价值连城、闲人议论纷纷、无翅鸮羞与为伍、洗清官府下饵的嫌疑。 但这东西他怎么得手?命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无翅鸮本人来都别想得手,我就算不是偷,以查案为名登门去借,靖王也得把我活剐……骆女侠,你想借刀杀人不成?” 骆凝知道这馊主意不行,蹙眉道: “我又不是飞贼,岂会知晓偷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你帮衙门办案,这种东西该官府给你准备,你总不能真自己去偷吧?” 夜京棠笑了下:“其实金丝度兜这注意挺好,就是没法借……我去黑衙问问吧……” …… 第22章 角先生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咚、咚、咚—— 幽远晨钟,穿过雾蒙蒙的雨幕。 京城百街千巷在钟声中陆续升起寥寥炊烟,北方的巍峨皇城也打开了宫门,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朝臣,自千步廊鱼贯而入。 东方离人穿着绣有‘胖头龙’的银色度兜,站在屏风后张开双臂,由侍女穿戴着衣袍,双眸越过屏风,望着视野尽头的宫城,一架百人簇拥的步辇正移驾太极殿。 “圣上今日起晚了一盏茶的时间,是何缘由?” 白发老妪站在身后,恭敬回应: “昨夜太后娘娘去了永乐宫,在寝殿留宿。太后娘娘喜欢与人谈心,圣上可能是和太后聊的太晚所至。” “圣上日理万机,本就疲倦,晚上再被太后缠着拉家常,如何受到了……” “要不老身安排一下,把太后娘娘接到王府来住几天?”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点头允诺。 等蟒袍玉带穿好后,东方离人来到顶层的书房里坐下,翻开黑衙整理好的折子,查看各地上报的消息: “红花楼几位香主,同时外出,似是有大动作……红花楼要作甚?倾巢而出,去灭了水云剑潭?” 白发老妪琢磨了下:“不可能,老枪魁在,红花楼尚有灭水云剑潭的底气,如今的红花楼,得看水云剑潭脸色。老身听说,红花楼各地的堂主,每年会碰头,估摸是去商议红花楼往后归宿吧。” “红花楼明面的体量都不小,暗道必然藏着更多,称得上富甲江湖。若他们在江湖混不下去,有意效忠本王,可以给他们个机会。” “是。” 东方离人没再关注红花楼,继续打量: “一只商队自梁州入关,‘血菩提’似暗藏其中……血菩提是谁?” “十年前横行天南江湖的一名杀手,生平血债累累,曾在刺杀充州太守,被朝廷乃至江湖追杀,销声匿迹至今。” 白发老妪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此人武艺不详,善机关暗器、隐匿乔装,耐心也惊人,曾为了刺杀七玄门的掌门,在门派附近潜伏近一年,多次擦肩而过未曾出手,直至对方彻底放松警惕,才一击致命、远遁而去。如今重新现身,可能是被‘绿匪’招揽。” 东方离人听见这个,眉梢紧锁: “绿匪招揽这种顶尖刺客,目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本王。让黑衙注意近日自梁州过来的人……” 说到这里,东方离人忽然想起刚刚从梁州入京的夜京棠。 不过夜京棠才十八岁,年纪对不上,想想还是打消了疑虑。 了解完黑衙呈送上来的消息后,东方离人起身来到露台上,打量皇城内外的情况。 但刚注意没多久,就发现大表哥王赤虎,怀里抱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离开了黑衙。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询问道: “王赤虎又准备去做什么?” “昨天下午夜京棠登门拜访,准备抓无翅鸮,让衙门协助,问王赤虎借了点东西。”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京棠有本事抓住无翅鸮,对此自然来了兴致,回头询问: “他借什么?软骨香、离魂针?” “呃……” 白发老妪有些迟疑,但也不好欺瞒靖王,想想走到东方离人跟前,小声低语了两句。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英气十足的脸颊少有的一红,蹙眉道: “他有毛病?” “唉,为了办公事,殿下不该计较这些小节……” …… ----- 初夏微雨,落入青石老巷,发黄的酒幡子,在屋檐下无声摇曳。 酒肆旁的马厩里,停着一匹烈马,奔行过后刚刚停歇,口鼻中依旧喷着粗重鼻息。 “嗤——嗤——” 酒铺里没有旁人,窗口处传出两道低语: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什么东西?” “角先生。” “角……嗯?” 酒铺里,夜京棠身着黑色袍子,头戴斗笠,做游侠儿打扮,在桌旁就坐,接过王赤虎递来的一个紫檀木盒,眼神怪异。 王赤虎可能是怕败坏名声,警觉性极高,以身形遮挡掌柜伙计的视线,小声道: “此物由整块翡翠雕琢而成,光底料价值就不下千两,还出自前朝名匠之手,用过的人不是王妃,就是一品诰命。大梁开国后,此物几经辗转,流入定安侯府……” 夜京棠看着做精美美紫檀木盒,硬是没敢打开: “王兄,我请您帮忙找件上不得台面的物件儿,这也太……太实在了些,此物……” 王赤虎神情严肃:“为朝廷办事,不必计较这些小节。夜老弟还能想到什么东西,比这还上不得台面?” 夜京棠确实想不到,他本来觉得找靖王借金丝度兜已经够离谱了,万万没想到王赤虎能找来更离谱的东西。 不过这玩意确实不像官府下饵的东西,传出去够难听,偏偏价值、来历又能吸引无翅鸮等飞贼,非常合适。 夜京棠打量木盒几眼后,还是收了起来: “实在麻烦王兄,在下定当不负厚望,把无翅鸮抓获归案。” “都是给帮朝廷办事儿,有什么好谢的。我已经让城里的暗桩在外放风声煽风点火,你直接去销赃即可,能不能成看你运气。我先走了,告辞……” 夜京棠目送王赤虎鬼鬼祟祟离去,又看向手里的紫檀木盒,犹豫再三还是没打开,用黑布包起来,离开了铺子。 下着小雨,街面上人烟稀少,夜京棠在街上转了几圈,确定无人尾随后,来到了一条小巷内。 骆凝和折云璃在巷子里持伞等待,做寻常母女打扮。 鸟鸟则站在墙头放哨,注意周边动静。 瞧见夜京棠回来,折云璃连忙小跑上前,询问道: “黑衙给你什么东西当饵?” 夜京棠翻身下马,不太好明说,把黑布包裹的紫檀木盒递给了骆凝: “不太正经的东西,我没打开过,骆女侠最好也别打开,免得生气。” ? 骆凝接过盒子,掂量了下重量——不像是‘金丝度兜’。 “你不看看,待会怎么拿去销赃?” 骆凝说着抬手划开木盒,不过怕有诈,又凑到了夜京棠跟前,让他一起看。 折云璃听见‘不正经’,按耐不住小姑娘的好奇心,贴到骆凝跟前打量。 哗—— 紫檀木盒划开,大红色的布料,呈现在一家三口眼前。 盒子里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碧绿玉器,超凡的雕功与珠圆玉润的色泽,哪怕是外行,也能看出此物的价值。 至于造型……又粗又大!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折云璃一愣,凑近仔细打量: “哇!好大的……手笔,这块玉怕是值不少钱,就是形状有点怪……” 说着想用手去摸摸。 骆凝第一眼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但仔细查看玉器形状,发现‘玉住’上栩栩如生青筋和龟首…… 啪—— 盒子猛然关上,差点把折云璃手指头夹住。 “师娘,你做什么呀?!” 骆凝脸色涨红,直接就把木盒丢向夜京棠: “你这小贼……” 夜京棠知道会是这反应,稳稳当当把紫檀木盒接住: “这可是办案用的公家财产,坏摔了你赔?” 折云璃不知玉器用途,和好奇宝宝似得询问: “师娘,你生气作甚?这是东西做什么用的呀?……哎呦~” 脑壳被骆凝敲了下。 骆凝可能是怕折云璃被带坏,压着羞怒柔声解释: “男人在清楼用的物件,不干净,你别多问。” 折云璃眨了眨大眼睛:“这么大根埲子,不会是用来欺负女子的吧?该怎么用……嘶——” 骆凝就如同忍无可忍的单纯妈妈,面对好奇闺女,只能采取揪耳朵的方式训道: “让你别问就别问,一个姑娘家,问这些像话吗?” 折云璃吃疼之下,连忙抬手:“好好,我不问。我也是想救仇大侠,帮忙参谋吗……那现在咱们去嘿市消赃?” 骆凝手持这种不诘之物,岂能带着云璃: “既然要引蛇出洞,三个人一起容易打草惊蛇,你轻功一般,也帮不上忙,回去好好待着!” 折云璃显然不乐意,但面对严厉师娘,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轻轻叹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离去。 夜京棠一直憋着笑,结果折云璃一走,骆凝脸色就冷了下来,怒视他: “你无耻!” 夜京棠笑容一凝,莫名其妙道: “我无耻什么?这是官府给的物件,都说了让你别看你非要看,看完了骂我无耻。一个玉雕的物件罢了,有必要这么大反应?” 骆凝作为成熟女子,哪怕没经历过南钕之事,还是从平天教某些妇人哪里,听闻过这类物件的用法。 夜京棠把女人自读的物件递到她手里,还不提前打招呼,她能不恼火? 不过这事儿错也不全在夜京棠,骆凝想想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羞恼,沉声道: “朝廷怎么这般无耻,竟然让你用此物……” “好用就行。换你是无翅鸮,得知自己偷这种东西销赃,传为江湖笑柄,你气不气?” 骆凝想想也是,不再多说,结果夜京棠又把盒子递过来,让她抱着。 “你做什么?” “抱着!” 夜京棠把紫檀木盒塞到十分嫌弃的骆女侠手里: “我是男人,一家之主,抱着盒子跟你后面像话吗?” “……” 骆凝暗暗咬牙,最终还是把盒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夜京棠把鸟鸟放在肩膀上,牵着马走出巷子: “咱俩乔装身份,就当结伴游历的江湖飞贼。从现在起,我叫你凝儿,你叫我……” 骆凝跟着后面行走,冷声道: “我叫你‘翅鸮’。” “开什么玩笑。” 夜京棠偏头看向小媳妇打扮的骆女侠: “要不叫相公?小夫妻结伴走江湖不容易引起怀疑。” 骆凝肯定不乐意,但除了这称呼,也没其他关系,能解释孤男寡女为何一起在江湖行走。她想了想道: “相公、夫君太正经,江湖人一般不这么叫。嗯……我叫你夜郎?” 夜郎? 夜京棠可是知道‘夜郎自大’的典故,对此自然摇头: “不太好听。” “那堂郎?” “叽?” 鸟鸟歪头左右打量,估计在琢磨——哪里有螳螂? 夜京棠忽然觉得义父起名的水平,着实有点不靠谱,这以后媳妇该怎么叫他? 略微琢磨,夜京棠想起‘三娘’的称呼,干脆道: “叫四郎吧,嗯……姓黄,黄四郎。” “黄四郎……” 骆凝觉得没啥问题,就不再多言…… 第23章 肘,进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云州城是大梁国都,天子眼皮子地下,明面上看不到江湖势力。但一座常驻人口过百万的大型都市,说没点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不现实。 京城西市周边,云集着京城半数的武馆、镖局、车马行,属于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入京的江湖人多爱在附近落脚,黑衙也在市井间安插了不少‘线人’。 夜京棠要扮‘假无翅鸮’引蛇出洞,黑衙非常配合,王赤虎从昨天起就让线人在市井间放消息,什么‘权贵之家失窃’‘疑似无翅鸮再度出手’‘偷了角先生正在销赃’等等。 夜京棠要做的,无非是偷偷跑去黑衙提供的‘黑市门路’,把‘角先生’掏出来问价,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王赤虎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不怎么靠谱,但办事儿的能力着实不一般。 夜京棠本以为要转个好几天,王赤虎才会在市井间吹起点风声,不曾想走着走着,就听见了一阵闲谈: “王兄,听说了吗?无翅鸮又出手了……” “哦?!是嘛,这次偷了谁家?” “据小道消息,是潜入宰相府,偷了一根……” “嚯!无翅鸮胆子这么大?” “他胆子向来不小。听说那物件儿,是李相爷行房必备之物,无翅鸮得手此物,岂不等同于间接摸过李相妻妾……” …… 小雨未停,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 夜京棠牵着马匹,在人影稀疏的街道上行走,听见茶肆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心底一言难尽。 一天下来,他只是在京城转悠,拿着‘角先生’找了几家铺子问价,都没主动编造事情原委。 结果市井闲汉的脑补能力也着实厉害,添油加醋无端联想,硬把没头没脑一件事儿,脑补出个女主失贞的天雷,还为此捶胸顿足痛心疾首,痛骂无翅鸮不是东西。 甚至还有些人,把此物的用法说的绘声绘色,就好似亲眼瞧见宰相夫人拿着‘角先生’,往相爷小花儿里塞一般…… 这类有关男女之间那点事儿的消息,无论在哪儿传的都快。 夜京棠本来还对这法子抱有怀疑,听见茶铺里的泼皮都在聊这些事儿,就知道无翅鸮只要在京城,肯定能传到其耳中。 骆凝一直跟在身侧,抱着盒子当小媳妇,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语,脸都快青了,恨不得当场把怀里的脏东西砸掉。 但这显然不行,眼见天色渐黑,骆凝询问道: “现在去哪儿?” 夜京棠冒充无翅鸮满大街闲逛,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他和骆凝暗中审视,全都是些听到风声的普通江湖客,并没有轻功超凡的高手踪迹。 在黑衙的煽风点火下,只要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基本上都在聊‘无翅鸮妙手偷丁丁’。 ‘无翅鸮’若在京城藏身,不可能没听到半点动静,要找他只需在能销赃的铺面守株待兔。 按照夜京棠的估算,无翅鸮可能已经跟在暗处探查,但是身法太好,他和骆凝都没有发觉。 如果此时收工回家,大概率就露馅了,他略微琢磨: “凝儿,继续找地方出货,还是先歇息一晚?” 骆凝有点迟疑,在她看来,黑衙放的风声已经快传遍全城,她和夜京棠再顶风作案,找地方销赃,未免太假了。 但现在不能回双桂巷,要歇息的话,只能是找个客栈落脚。 两人乔装成江湖夫妻,住客栈的话,那不得睡一起呀…… 骆凝脚步慢了几分,稍作犹豫,低声道: “你是男人,自己拿主意。” 夜京棠微微点头,在街上扫视一圈儿后,就走向了街边的一家客栈。 “……” 骆凝暗暗咬牙,正事儿在前,终是没有露出异样,跟着夜京棠走了过去。 “小二,开一间上房,把马喂饱,再打点热水。” “好的客官,两位楼上请。” …… 很快,两人来到了二楼一间房内。 夜京棠待店小二下楼后,进入房间,来到窗口,抬手轻敲了两声。 “咕~” 一直在暗处当岗哨的鸟鸟,已经到了客栈外待命,见此回应了声。 夜京棠心中微定,把斗笠蓑衣取下,转头看向骆女侠。 骆凝关上了门,取下唯帽,露出那张惊艳众生的熟美脸颊,左右打量厢房。 房间是标标准的‘大床房’,窗户背街,左右皆是客房,里面摆着方桌、茶案座椅,靠墙放着一张挂着青色蚊帐的架子床,很大。 骆凝瞄了眼床铺,未防隔墙有耳,并未露出异样,冷冰冰走到茶案前坐下: “外面风声紧,我们轮流盯梢,免得官差摸过来!” 夜京棠在旁边就坐,偏头指向外面,示意——轮流盯梢怎么把蛇引过来?——嘴上却是笑道: “怕什么,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刚才路上就几个小跟屁虫,都被我甩掉了,放心睡吧。” 骆凝眨了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好像又找不到借口,便起身坐在了妆台前,装模作样的梳头发。 说太多容易露馅,两人闲聊两句,就停了下来。 等小二提着热水上来,两人如寻常客人的一样稍作洗漱,夜京棠来到床铺前,把盒子放在了枕头旁,然后就倒塌躺下了: “呼……” 骆凝坐在床头,瞄了瞄床铺上的男人,眼神复杂。她总不能在桌子上睡一夜,咬牙良久,终是摸着腰间的软剑,来到床铺跟前坐下,瞪着夜京棠。 夜京棠见骆凝眼神和要杀人似得,摇头一叹: “睡觉吧。晚上指不定要跑路,不用脱衣裳。” 骆凝眼神警告夜京棠片刻后,才缓缓躺在了枕头上,手儿时刻摸着腰间的软剑,与夜京棠保持一尺的距离,闭上眸子做出睡觉的模样,注意外面的动静。 但倒头就睡,显然不像夫妻。 夜京棠为了把戏演的像一点,偏头看向两人之间的紫檀木盒: “凝儿,你私底下用没用过这东西?” ? 你有病呀?! 骆女侠睁开桃花美眸,眼神羞恼,压着火气柔声道: “瞎说什么呢?好好睡觉。” 骆凝容貌很仙气,哪怕没打扮,仅凭素颜也称得上超凡脱俗,无论是生气还是恼火,那双眸子都带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美感,彼此躺在枕头上,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每一根睫毛的颤动都看的很仔细。 沙沙沙…… 窗外细雨绵绵,除开两道呼吸,屋里再无半点动静。 夜京棠望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侧脸,想了想又道: “还在生气呀?上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你差点被官差发现,我也是在帮你,谁能想到你半点不配合……” 骆凝衣襟下鼓囊囊的小西瓜稍有起伏,平淡道: “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我若怪你,早把你阉了。” 虽然是逢场作戏,但说的都是真话。 夜京棠笑了下,想闭上眼睛装睡,暗暗注意外面动静。 没过多久,远处响起鸟叫声: “咕~咕……” 猫头鹰的叫声,在夜晚极为常见,并不出奇,夜京棠却是心中头一震,听懂了鸟鸟的暗号——外面有可疑人影。 他没想到鱼儿这么快就能上钩,转眼望向了身侧的骆凝。 骆凝也听出是鸟鸟的声音,为了不打草惊蛇,翻过身来,和夜京棠对视,做口型道: “怎么办?” 夜京棠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因为没找到来人的方位,眼神示意不要打草惊蛇,然后用夫妻俩拉家常的口气,柔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还在生气?” 骆凝神色严肃,倾听窗外的风吹草动,嘴上配合回应: “我哪儿生你气了?” “睡这么远,不是生气是什么?” ?! 你这小贼! 骆凝眸子一瞪,眼神儿似是要吃人。 窗外确实有若有若无的异动,似乎有人在房顶上倾听,但分不清具体位置。 骆凝万分恼火,但终还是以大局为重,往前凑了些,和夜京棠枕在了同一个枕头上,彼此面对面不过两拳距离,她抬起纤手,比了个剪刀的手势,示意夜京棠别玩火。 夜京棠表示知道了,眼睛注意着窗户,抬手搂向骆凝。 ?! 骆凝见夜京棠得寸进尺,连忙后仰躲闪,瞪着夜京棠,眼神意思估摸是——小贼,你活腻了是吧? 夜京棠动作一顿,继而上前凑到骆凝耳边,声若蚊呐的咆哮: “我能说啥?我又不能亲你,总不能躺着干瞪眼吧?” 炽热鼻息吹拂耳垂和脖颈,骆凝一个激灵,眼神躲闪。 但两个人面对面没半点动静,确实会让人起疑,她暗暗咬牙,示意床头,让夜京棠晃床铺。 “前戏都没有,直接开始晃?” 前戏? 骆凝似懂非懂,怕拖太久被来人察觉异样,心中一横,干脆用手捂住了夜京棠的嘴,把他摁在枕头上,然后凑过前,亲住了自己手背。 滋滋…… 第24章 螳螂捕蝉,鸟鸟在后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寂静厢房里,传出若有若无的旖旎轻响。 滋滋…… 夜京棠平躺在正头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侠自己动,眼神尤为古怪。 骆凝是上位的姿势,虽然胳膊垫在胸口,没和他直接接触,但水润秀发从肩头滑下,洒在他的脸侧,挠的人心痒痒。 彼此隔着一只白皙玉手,但当前确实是女子强吻的姿势。 夜京棠觉得这法子不错,当下压住心思,注意外面的动静,认真亲手心。 滋…… !! 骆凝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湿热酥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彼此脸对着脸,能感觉到夜京棠炽热的鼻息吹拂面颊,虽然不是真的拥吻,对她的冲击却没有小上半分。 虽然难以忍受,但骆凝有上次被摸的经验,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颤动,隔着手掌和夜京棠啵啵,闭上眸子认真注意窗外动静。 但…… 这小子轻薄姑娘的手法好像十分老道! 骆凝刚把当前的窘迫压下,就发现夜京棠不光亲,手还抬了起来,放在了她后脑勺上,然后顺着黑发滑到了背上,在背心、肩膀上轻轻摩挲。 这种触感难以描述,骆凝只感觉这轻柔抚慰,好似在背上游走的烙铁,每一下都直击心灵,让她不由自主发颤,喉咙压抑不住的想哼两声。 骆凝手儿微动,挤了下夜京棠的胳膊,警告他别乱摸。 夜京棠倒是有点无辜,毕竟男人亲嘴,总不可能直挺挺的双手不动,他只是摸肩膀背心罢了,也没摸敏感地方。 感觉到骆女侠的杀气,夜京棠收敛了些,摊开手靠在枕头,做出被女侠强行欺负的‘受辱少侠’模样。 滋滋…… 轻微声响,一持续就是近半刻钟。 骆凝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单手蜷在胸口支撑身体,压住夜京棠身上,本来觉得没啥,但男子的体温不断传来,她慢慢就开始感觉到了浑身不对劲,脸逐渐发烫,心乱如麻,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 骆凝心思紊乱,只能闭上眼,强行提醒自己不要关注这些,认真倾听窗外的情况。 夜京棠老老实实躺着,并未再越线,但慢慢他就发现,压着他的骆女侠,有点不对劲儿了。 彼此距离太近,看不清骆凝的面容,只能察觉她闭着眸子,呼吸发烫,衣襟时起时伏。 原本骆凝左手蜷在他胸口,保持彼此距离,但随着时间流逝,支撑的力道开始慢慢变软,最后就变成了上半身压在了他胸口。 支撑点也从一条纤长胳膊,变成了胳膊加两个小西瓜…… ? 夜京棠定力过人归过人,但也不是圣人,眼见骆凝都贴上来了,手就不由自主抬起,悄悄挪到了后背上,轻柔摩挲。 骆凝闭着眸子,极力感知外面的情况,似乎并未察觉他的举止,和方才的不同。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见状手又往下滑了几分,挪到了浑圆的大月亮上。 透过粗布裙子,依旧能感受到布料下的丝滑…… “嗯?!” 骆凝这次总算有了反应,瞬间惊醒,重新撑起身体,睁开眸子怒视夜京棠! 夜京棠迅速抬起双手,表情严肃认真,做口型提醒: “你别走神!” 我走神? 骆凝刚才在‘专心’注意着窗外的动静,可不觉得自己失神了。 再者就算我走神,你就能摸我?还摸那里…… 眼见夜京棠还倒打一耙,骆凝很想拔剑和他讲讲道理,但客栈外的来人,应该处于潜伏状态,无声无息好似并未离开。 骆凝恶狠狠瞪了夜京棠一眼后,把被手放在夜京棠衣服上嫌弃的擦了擦,翻身平躺在枕头上,手按腰间软剑,压着情绪道: “明天还有事儿,早点睡吧。” 夜京棠见骆凝生气了,微微耸肩,端正平躺,仔细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客栈彻底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就好似亲完后,心满意足进入了梦乡。 但他俩完了,客栈里可还住着其他人。 附近三教九流汇聚,江湖人又不太在意礼法,习武之人精力过剩,男女晚上在客栈行房实在常见。 夜京棠刚闭眼片刻,就听到客栈的某间房里,传来: “嗯~……嗯~……” 声音如泣如诉,比骆女侠专业太多。 夜京棠表情古怪起来,悄悄望向旁边的骆凝,却见骆凝本就发红的脸色,渐渐化为火烧云,然后又冷了下来,叠在小腹上的双手紧扣,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啪啪…… 咯吱咯吱…… 床铺晃动的声音挺熟悉。 夜京棠在注意着窗外动静,但这种噪音干扰下,着实有点分神,想了想嘀咕了一句: “这女人真浪哈。” “嗯……骚蹄子……” 骆凝被不远处的声音折磨的心乱如麻,嘀咕一声后,翻了个身,留给夜京棠一个后脑勺。 夜京棠见骆凝还真开口评价,眼底闪过讶异,本想随口聊两句,但看骆凝的模样,估计不太想说话,便罢了。 夜深人静,云雨巫山的响动,对躺在一起的孤男寡女来说,都是一场心智的考验。 好在不远处的男的本事一般,才三分钟左右,就停下了动静,传来一声女子的恼火低斥: “没吃饭呀~……” 骆凝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 雨夜也彻底安静下来,街边起初还有人声,但随着夜色渐浓,慢慢只剩下客栈外挂着的灯笼,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躺了近一个时辰,外面始终没有再出现其他动静。 夜京棠不至于犯困,不时打量骆凝的侧脸,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骆凝倒是慢慢适应了和夜京棠躺在一起,面色恢复如常,耐心等着鱼儿上钩。 但外面那条鱼儿,比他们想象的要谨慎,最终也没有任何异动,直至后半夜,窗口传来两声轻响: “叽叽……” 骆凝睫毛动了下,睁开眼眸,不明所以。 夜京棠明黑鸟鸟的意思——开窗户,冻死鸟鸟了! 他观察窗户片刻后,从骆凝身上翻过去,提着刀静悄悄摸向窗口。 吱呀—— 窗户抬起,寒风夜雨顿时飘了进来。 毛茸茸的鸟鸟,从外面“嗖——’的一下钻进屋,毛毛全都湿透了,直接落在床铺上,开始疯魔乱甩头。 唰唰唰—— 水珠四溅! 骆凝直皱眉,却又心疼,把鸟鸟搂过来,用薄被擦拭,柔声询问: “人走了?” 鸟鸟风吹雨淋了一阵天,很是委屈,先张开鸟喙。 夜京棠在窗面观察片刻,才走到跟前,取出肉干投喂: “看起来是走了。” 骆凝忙活这么久,受的不是煎熬,听见这话自然恼火: “那怎么办?这场戏白演了?” 鸟鸟吃完了鸟食,总算舒服了点,用翅膀指着外面: “叽叽……” 夜京棠则解释道:“它聪明的很,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它自然当背后的黄雀。我就不信无翅鸮能谨慎到甩开一只鸟的跟踪,跟着它去抓人即可。” 骆凝对夜京棠刚才偷偷摸她的事儿耿耿于怀,但正事当头,也不好发作,终还是与夜京棠一起翻出了窗户…… 第25章 雨夜带刀不带伞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京城规模庞大,有笙歌达旦的高门大户,便有人烟稀疏的泥泞老街。 西市北侧的游集街,为畜牧市场,一下雨,街上便污水横流散发恶臭,能在这里行走的,多是底层贩夫走卒,周边房舍住的也多是贫寒人家。 时至深夜,雨势渐大。 游集街偏巷深处,一盏油灯亮起,昏黄光芒照亮了荒废院落的窗户。 头戴斗笠的清瘦人影,把油灯放在窗台上,取下了斗笠,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灯光照亮了平平无奇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在此地居住的寻常汉子。 汉子名为郭元龙,不过真名江湖无人知晓,一般都是叫他的江湖花名——无翅鸮。 正如伤渐离所说,人人皆有一番故事,区别仅是有的人尽皆知,有的默默无闻。 郭元龙的生平如果展开,也算得上精彩,出生于燕州富贵之家,自幼好赌,败光家产后,‘迷途知返’,开始自食其力,靠盗窃为生。 虽然在赌桌上是个臭手,但‘做贼’这一行,郭元龙称得上天赋异禀,十七八岁就成了当地有名的惯偷,因身手利落,被江湖上一个‘前辈’看中,收为了徒弟。 而后郭元龙就开始撞大运,学得一身不俗轻功后,游走于燕州各大门派,偷秘籍、偷兵器、偷奇珍异宝,从未失过手。 曾经冒险潜入燕山截云宫,并不是他真想打燕州霸主陆截云的主意,单纯是想摸进去偷两本用得上的武功秘籍。 结果运气逆天,误打误撞就摸到了陆截云的隐居之处,陆截云还不在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手了一本习武心得。 陆截云轻功、身法冠绝天下,一直在尝试突破自身极限,有所感悟就随手记下,慢慢琢磨,寻常人拿到还真不一定看得懂。 郭元龙自认天赋不俗,至今也不过把心得记载的东西吃透了三五成,但即便如此,轻功也已经算鹤立鸡群,遛寻常武人如同遛狗,就此名传江湖,成了人尽皆知的燕州贼王‘无翅鸮’。 江湖人心中,偷陆截云的习武心得,已经是郭元龙最厉害的战绩,实则不然。 烛光之下,郭元龙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件,展开包裹的黑布,里面是一张金纸。 金纸并非黄金打造,材质郭元龙至今都不清楚,只知道极为坚韧,能弯曲但无法折叠,不惧水火刀枪,万法难破。 金纸尺寸如书页大小,上面铭刻图画,内容为‘龙首龟身的龙龟,驮着三坐高山’,画面在昏黄烛光下金光闪闪,如梦似幻,图案犹如活物。 这张金纸,是郭元龙潜入燕王府,在燕王书房暗格中发现,起初见坚不可摧,以为是寻常珍宝;但燕王失窃后,没有半点动静。 燕王的反应,加上金纸的特殊,顿时让郭元龙猜测到了这张金纸的真实身份——《龙鸣图》! 《龙鸣图》是史上一位开国君主率先得来,所以自古就有‘得龙鸣图者得天下’的说法,历朝历代,《龙鸣图》都是大禁之物,除了皇帝没人敢私藏。 藩王收集此物,和私藏‘龙袍玉玺’的概念没区别,也难怪燕王在丢了东西后,会低调处理。 郭元龙得到这张金纸后,人生理想直接就变了,俗世江湖再也不放在眼里,心中只有山上那三个老妖怪,和更高一步的‘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按照江湖上流传的说法,《龙鸣图》共九页,每页记载一种无上秘术;前朝据说集齐过半,但灭国后群雄入京抢夺,大梁开国帝王只追回了一张,其他全部失散于市井江湖。 郭元龙多番打探,得知手中这一张,是《龙鸣图》中的‘龙象图’,据传学会可得一身堪比龙象的通神之力。 虽然‘龙象图’远没有‘长生图’‘浴火图’等神物名气大,但‘以凡人之力撼动仙佛’的霸道效用,依旧远超俗世万般功法秘籍。 但《龙鸣图》效果霸道,门槛同样不低,因为和俗世武功秘籍完全不同,郭元龙得手后研究数年,也只摸到了一点皮毛,至今没法登堂入室。 《龙鸣图》是登仙秘法,进度慢是必然,郭元龙也没操之过急,研究的同时,也在寻找其他《龙鸣图》的下落。 这些年郭元龙摸遍了世家大族的书房后宅,甚至冒险去翻过水云剑潭的剑阁,可惜一无所获。 在毫无门路的情况下,郭元龙才来到京城,想从‘御史阁’内翻史料,查找线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摸进皇城大内,寻找被大梁皇室珍藏,世间唯一一张知晓下落的‘玉骨麒麟图’。 晚上是‘贼’的工作时间,一般不睡觉。 但郭元龙今天听到‘无翅鸮妙手偷丁丁’的异常风声,察觉情况不对。 下午跟了一路,尚未没摸清那对‘雌雄小盗’的底细,为了安全考虑,没有出门干活儿,临时换了一处居所藏身,借着夜雨清幽,认真参谋手中的‘龙象图’。 但郭元龙刚琢磨没多久,耳根就是一动,听到不远处的巷道里,传来一声轻响: 咻—— 机关触动,银针破空的声响! ----- 轰隆—— 一声闷雷,响彻雨幕下的巍峨城池。 雨粒如黄豆,砸在老旧瓦片之上,发出噼里啪啦脆响。 夜京棠手握单刀,贴着巷道墙壁,缓缓摸向深处的荒废院落。 骆凝走在前面,摘掉了唯帽,以免有所磕碰,引起了猎物的警觉。 此地不似双桂巷那般荒无人迹,但更加安全。 巷子里居住着一户卖狗肉的屠户,院子里养着十几条待宰的肉狗,只要有略微风吹草动,就可能引起犬吠,为此连鸟鸟都留在了巷子口。 两人借雨声遮掩所有声息,慢慢往目标处摸索,等到了荒废院落附近,隐隐瞧见极黑夜幕中,有若有若无的灯光。 骆凝目光专注,轻轻抬起纤手,示意院落侧面的巷道。 夜京棠见此,屏住呼吸往院子侧面拐去,分头包抄,以免目标夺路而逃。 但饶是两人如此谨慎,还是小看了‘无翅鸮’的警觉性。 哪怕临时在此地落脚,荒废宅院周边也已经精修布置过,算尽了敌人可能靠近的路数。 夜京棠贴着墙壁拐入侧巷,注意到巷道里靠着一根木棍,通过雨水落下的细微异动,感知到细线的存在,明显是陷阱。 夜京棠仔细观察后,注意着木杆,想要绕过陷进,不曾想脚步一动,就听见下方却传来: “嘣~” 绳线受力断裂的声响! ! 夜京棠没想到对方竟然设置了一明一暗的机关,心中一沉,毫不迟疑飞身往外跃去。 但无耻鸮是老江湖,根据当前环境布置好暗器,就知道来人会如何躲闪。 细线绷断瞬间,数根飞针便从暗处飞射而出。 飒飒飒—— 暗器目标并非夜京棠所在之地,而是可能腾挪的前、后数步。 骆凝听到动静的瞬间,已经暗道不妙,软剑滑入手中,直接靠到了夜京棠背后,剑势如风,斩断自雨中飞射而来的银针。 叮叮—— 夜京棠听到银针破空的声响,腰刀已经出鞘,听声辨位两刀扫过,明明击落了飞来的所有暗器。 但余光却透过雨珠的碎裂,发现了一样物体已经来到跟前,无声无息没带出半点动静。 夜京棠心中惊悚,收刀已经来不及,只能尽力腾挪避开要害。 不曾想他还没动,就被一直纤细胳膊按住肩膀,往侧面猛拽,硬生生错开了近在咫尺的暗器。 骆凝江湖经验终究更老道,软剑如孔雀开屏,将身前防的滴水不漏,接触到连她都未曾察觉的无声黑针后,知道江湖经验尚且浅薄的的无耻小贼防不住。 虽然对夜京棠有事没事占她便宜意见很大,但生死当头,骆凝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全力拉开了夜京棠,以三尺剑扫开了自暗处飞射而来的无影黑针。 飒飒—— 叮—— 仓促之下,肩膀传来一点刺痛。 骆凝并未理会,手指轻点左肩封住气穴,同时提剑跃入了院墙…… 第26章 刀光剑影百巷寒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哗啦—— 寂静雨幕中嘈杂骤起,引起癫狂犬吠。 “汪汪汪——” 夜京棠被骆凝一把拽开,就听到院内传来撞破窗户的声响,当即冲向院子。 与此同时,三根飞针,也射向夜京棠即将跃起的墙头。 飞针两明一暗,明的破风声锐利,用以吸引注意,暗的则无声无息。 在这种极黑雨夜,来人很难察觉无声黑针的存在。 但夜京棠会的招式不多,已经发现有难以规避的暗器,打法不再遵守常规。 呛—— 腰间刀光一闪。 夜京棠面前的老旧院墙,在刀锋之下爆裂,化为碎石,铺天盖地砸向房舍,淹没了飞射而来的明暗飞针。 咻咻咻—— 本就老旧的房舍,瞬间被无数碎砖打的千疮百孔。 刚从窗户中撞出的郭元龙,瞧见此景眼神可谓惊悚,知道被两名疑似宗师的高手找上门,连还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往侧面逃遁。 但夜京棠不会轻功追不上人,短距离爆发力可不低。 知道‘无翅鸮’轻功超凡,眼见黑影从屋里窜出,夜京棠撞碎转墙的同时,就丢出了佩刀,劈向黑影落脚之地,以免其借力腾空, 呼呼—— 三尺银刃,在夜雨中带起剧烈破风声。 郭元龙没想到来人反应如此迅捷,即将落地的右脚迅速后起,下一刻刀锋就从脚下斩过,削掉了一层鞋底。 此举本来已经限制了郭元龙的身位,但郭元龙也算名不虚传,踩不到地面,竟是直接脚尖轻点飞旋的刀锋,借力腾空而起。 唰—— 但双脚一收一放,再快也比平日慢上些许。 骆凝和夜京棠同时杀入院子,岂会给飞贼逃出围墙的机会,此时如同天外飞仙,跃至半空,手中软剑当空横削。 咻—— 尖锐剑鸣声中,软剑犹如孔雀开屏,在雨幕中化为半月折扇。 当空落下的雨珠,被剑风带动,化为暴雨梨花,朝郭元龙飞射而去,些许雨珠砸在正在坍塌的房舍墙壁上,顿时爆响声四起: 噗噗噗—— 尘土飞扬,墙壁出现一线圆坑。 开屏剑?! 郭元龙认出了此招是天南平天教的剑法,心中不免错愕,搞不懂他在天子脚下,为何会被平天教的反贼伏击。 但身藏《龙鸣图》,便是天下皆敌,来人已经杀到跟前,根本没机会了解前因后果。 上下皆被锁死,郭元龙难以硬闯,当空飞旋转身,躲开飞射雨珠,同时袖子里抛出一颗挂着铁线的铜球,往侧面抛出。 嘭—— 铜球钉穿墙壁,泥土纷飞间,铁线绷直。 郭元龙借力一拉,整个人便轻飘飘横移向远处的围墙。 夜京棠一刀抛出,可没在原地傻站着,让飞贼落地,他可能就再也摸不到衣角,眼见铜球飞出,便全力爆发,朝着中线逼近,抬手就是一掌。 郭元龙眼神老辣,从夜京棠一刀破壁,看出他武艺绝对不低,但被合围之下,脱身是首要之急,当下硬着头皮凌空一拳轰出,想借夜京棠的掌力,顺势飞出院落,往远方逃遁。 郭元龙的想法没错,也算达成了目的,但可惜的是,他远远低估了夜京棠这一掌力的威力,借的力有点太多! 夜京棠在边关没遇到过高手,而入京后起步就是宗师,已经快把他打出心理阴影。 此时和人交手,他不敢有丝毫保留,眼见对方气势汹汹一掌袭来,几乎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全力爆发一掌轰出。 轰—— 雨夜宅院,发出闷雷般的爆响。 骆凝一剑出手当空落下,却愕然发现院内的雨幕从中爆开,往四周飞射,竟然形成了一片雨幕空洞。 身处正中的飞贼,拳头和夜京棠对上的瞬间,整个人身形便化为了被撞城锤轰击的破麻袋,横飞出去,绷断了手中铁线,撞向围墙。 而夜京棠同样如此。 夜京棠搏杀经验并不低,对手在空中无处借力,按理武艺再高,也发挥不出几成力道,他脚扎大地怎么都不可能接不住。 但对手一拳轰在掌心,他只觉像是徒手接住了八牛弩,没啥技巧可言,全是势不可挡的纯粹蛮力! 仅仅是拳头轰出胳膊绷直,爆发的力道,便瞬间震麻了右臂,脚还在地上,却完全站不住,整个人往后滑去,撞进了后方的房舍里。 哗啦—— 巨响声中,围墙被撞出一个空洞,郭元龙身影依旧未停下,直至撞穿对面的围墙,摔入另一家院子,才砸在地面上。 夜京棠摔进屋里,又转瞬翻起冲出,眼神错愕——刚才那一拳力量太猛,以至于让他感觉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蛮牛、巨象变化的妖精。 骆凝也看出了‘无翅鸮’的肉体力量强的有点匪夷所思,但武艺技法真算不得高,当下急声提醒: “他受了重伤。快追!” 郭元龙力量强归强,但拳脚功夫真一般,否则也不会只是个飞贼。 夜京棠蕴含磅礴内劲的一掌轰击之下,郭元龙右臂直接失去战力,耷拉了下来,落地闷咳一声后,就翻身而起,朝着远方飞遁。 夜京棠见此大步狂奔急追。 骆凝则是落地,用剑穿入螭龙环首刀的刀首圆环,丢给夜京棠。 呼呼…… 夜京棠奔跑途中接住了佩刀,也是此时才发现,骆凝脸色不对,左臂不太自然,看起来是把他强行拽开,被无影无形的黑针所伤。 “你……” “快追!” 夜京棠见此,咬牙提刀跃上了房舍,直BI黑影背后。 踏踏踏…… 老旧巷道里,瓦片碎裂声不断,鸡鸣犬吠和居民的呵斥此起彼伏。 郭元龙身手极为利落,在雨幕中穿行几乎没有声息。 但硬接夜京棠一掌被重伤,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受到半点影响,飞遁途中明显有点踉跄。 夜京棠刀锋归鞘,在房舍顶端狂奔,沿途随手抓起瓦片,预判飞贼落脚借力之处,不停丢出碎瓦干扰,骆凝亦是如此。 咻咻咻—— 在这种追击之下,郭元龙一气强撑了半里,依旧没能甩掉两人,右臂内出血,气血翻涌之下,伤势已经蔓延至胸腹,终还是被追到了背后。 郭元龙是飞贼,黑白两道的人都杀过,又身藏至宝,只要被逮住就是必死的下场,当下也起了殊死一搏之心。 郭元龙越过了一道围墙后,忽然落入地面,同时洒出一把飞针,飞射向上方。 此举是想靠着视野差,打个措手不及。 但可惜的是,郭元龙太高估了夜京棠的高手风范。 这种比脑袋高点的小围墙,江湖上的三流高手,都是潇洒一掠而过。 而夜京棠则不然,他不会轻功,见识过‘红财神、黑白无常、骆女侠’等人后,知道江湖高手的可怕,冒然腾空无处借力,被截击就是插翅难逃,所以没有十全把握,绝不会双脚离地。 眼见飞贼消失在围墙后没了视野,夜京棠没有丝毫迟疑,侧身和蛮牛似得用肩头撞上了围墙。 轰隆—— 郭元龙飞针刚从出手,就听见背后传来巨响,老旧砖墙被撞得直接鼓起,继而炸开,砸在了后背之上。 嘭—— 巨力从背后袭来,郭元龙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继而被撞得飞扑而出,摔在了大雨倾盆的街面上。 “咳咳——” 命悬一线,郭元龙也是发了狠,落地翻滚一圈儿,直接弹起折返,左手摸出一把匕首,直扎夜京棠面门。 此招中门大开,属于以命换命。 呛啷—— 夜京棠见此腰后刀锋出鞘,直劈飞贼胸腹,瞬间在面前斩出一道白弧。 这一刀毫无瑕疵,本该将无翅鸮当胸斩断,但却出了意外。 刺啦—— 刺耳声响中,夜京棠愕然发现,本该被劈断的飞贼,只是胸前衣服破了个口子。 连铁臂无常胳膊都能砍动的一刀,落在飞贼胸口,只是擦出了一串火星。 从声音来看,还是刀爆出了火星,飞贼胸口闪过一线金芒,似乎连划痕都没有! 对手以命换命,抓对手破绽对拼,结果没能破防,正常就该被对方一击毙命了。 郭元龙打的便是这主意,但可惜的是,夜京棠低估了郭元龙的防护、郭元龙也低估了夜京棠的输出。 夜京棠没能劈开郭元龙的胸口,刀锋中蕴含的磅礴内劲,可不会凭空消失。 一刀之下,坚不可摧的‘护心镜’,把力道分散到半个胸口,给郭元龙的感觉,就好似八角铜锤全力在胸口锤了一下。 巨力之下,郭元龙直接被砸飞了出去,摔向了数丈外。 这一次交手,双方眼底都显出震惊之色。 郭元龙知道完全不是对手,拼死想抛出匕首阻断追兵。 而夜京棠没劈断飞贼,还以为又遇到了‘铁臂无常’类似的金刚不坏之躯,都打成这样还留手,他怕是嫌命长。 眼见把对方击飞,夜京棠不假思索用出了自己琢磨的第二刀,左手辟出的刀锋,顺势送至右手,继而重踏地面,身形冲出握刀前斩! 轰—— 骆凝在后面跟随,刚从倒塌的围墙后冲出,就看见大雨潇潇的长街之上,响起一身轰鸣。 手持银色长刀的无耻小贼,身形好似狂龙出海,撞破了漫天雨幕,在街面上拉出一道水雾形成的白线。 唰—— 寒光一闪而过,刀锋颤鸣撕裂雨幕! 骆凝甚至没看清身形,夜京棠就已经从街上一闪而过,在飞贼尚未落地时,出现在了飞贼后方,身形停顿下来,反手收刀入鞘! 嚓~~~ 刀光剑影戛然而止! 扑通—— 咕噜噜~~~ 飞贼身体摔在了地面上,手中还握着来不及抛出的匕首。 飞上半空的头颅,稍后才落地,弹了几下,往街边滚去,乌红血水和泥泞雨地混在了一起。 头颅上瞪大的双目,尚未完全失去神念,眼底最后的那一抹惊愕,可能在说着四个字——八步狂刀…… 沙沙沙…… 一刀落,喧嚣不断的雨夜,也在此刻彻底安静下来…… 第27章 意外之财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尘埃落定,街面安静下来。 “呼呼……” 夜京棠气喘如牛,收刀归鞘后,转头望向骆凝,可见骆凝捂着左肩,双唇微张,正目瞪口呆望着他。 “伤势如何?” 夜京棠快步走到跟前,扶住骆凝的左臂打量。 骆凝腰肢轻扭躲避,不让夜京棠摸,都来得及没管自身伤势,惊异道: “你这是什么刀法?为何如此厉害?” “我有说过我很弱?” “你不是没学过武艺吗?” “我前几天在院子里练得,你没瞧见?” “你才练几天……” 骆凝张了张嘴,又话语一顿,觉得这无耻小贼,不是没可能几天悟出绝世刀法…… 她收起震惊的心思,捂着左肩道平淡道: “是无翅鸮的独门毒药穿筋散,我自行封住穴道,无大碍。” 夜京棠见此,才暗暗松了口气,把上次从三娘哪里顺来的‘玉龙膏’拿出来,递给骆凝,然后在无头尸体上翻找: “以后别帮我挡暗器,又挡不住……” ? 骆凝听见这没心没肺的话,眼神儿自然一恼: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以为江湖人都和你一样,无力解围就冷眼旁观,不顾同伴安危?” 夜京棠只是不想身边人为他受伤,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没有还嘴,只是快速摸索尸体。 结果解毒的药瓶没找到,反倒是在尸体胸口,发现了一件金灿灿的东西。 夜京棠把金纸拿出来,来回打量,知道是刀枪不入的奇门宝贝,但不知具体,就放在了身侧,继续找。 骆凝来到背后,本想说些什么,余光发现了放在旁边的金纸,浑身微微一震。 夜京棠埋头找东西,察觉到骆凝呼吸一凝,回过头来,又看向金纸: “你认识这东西?” 骆凝发白的脸色,遮掩了原本的异样,内心明显有点慌——她知道这张金纸是什么,平天教主也在搜集《龙鸣图》,且手中有一张。 据平天教主说,《龙鸣图》是九种奇门秘术,得其一便能远胜常人,全部学会能不能羽化飞升,骆凝不清楚,但她确信可以‘容颜永驻’。 因为从初见平天教主到现在,平天教主除开气质成熟了些,容颜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她也受益学了点皮毛,到现在还和云璃一样嫩的出水…… 即便没有羽化成仙的神效,光是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一点,就足以让无数步入垂暮之年的江湖宗师疯狂。 前朝灭国之时,各路宗师趁乱抢先杀入京城,为了争抢《龙鸣图》,兄弟背刺、师徒相杀的戏码屡见不鲜,历史上闹出的人伦惨剧更是数不胜数。 可以说此物就是一个祸害,谁拿到手里,基本上就得被把知情之人灭口,以免消息传出去,被江湖人追杀。 如果告知夜京棠,万一这小贼贪图至宝,心中一横…… 以这小贼的性格,应该不至于…… 骆凝迟疑了下,还是委婉道: “这东西你收好,很重要,千万别被外人看见……不然有杀身之祸。”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又看向金纸上‘龙啸三山’的图画,略微琢磨: “这不会是《龙鸣图》吧?” “……” 骆凝没有说话,往后退出几步,戒备看着夜京棠。 夜京棠见骆凝神色不对,暗暗猜出她的担忧,摇了摇头,继续摸药瓶子: “刚才不要命为我当暗器,现在又防备,你精神分裂?” 骆凝也觉得自己举止有些前后不一,沉声道: “我看你不像个险恶之人,才告诉你。若伱心中真的没有半点道义,见到我的第一天,你就死了。” 夜京棠没搭理这嘴硬话语,继续寻找,发现这飞贼家当不少,不光有金纸,腰间还有块玉佩,以及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普普通通,甚至有点老旧,看了一眼书写内容——和日记类似,全是随手写的心得感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笔锋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不出意外就是传闻中的陆截云习武心得。 骆凝站在后面,目光望着丢在一边的小木盒。 木盒很精美,在找药时打开了,里面躺着一枚翠绿色的玉佩。 “水云剑潭周家的传家宝‘龙潭碧玺’……我听说无翅鸮去过水云剑潭,但周家没动静,原来是丢了这东西。” 夜京棠把贵重无比的小册子包好,免得被雨水浸湿,询问道: “这玉佩很珍贵?” “就是块普通玉佩,周家祖上捡的,被周家当成传家宝供着。丢了这东西,无异于打水云剑潭的脸,怪不得周家没声张。” 夜京棠对这些破事儿不感兴趣,并未接话,仔细在尸体腰间摸了半天,除开些许杂物,并未发其他东西。 “好像没有解药。” “飞贼为了脱身,大部分都会把解药放在别处,让中毒的追兵去取,伺机逃出生天。你杀人太快,忘记问了。” “呃……” 夜京棠表情一僵,站起身来,看向脸色越来越差的骆凝: “那怎么办?” 骆凝并不是很担忧:“毒不死,我封住了穴道,把毒弄出来就好。赶快收拾残局,送我回双桂巷。” 夜京棠又不是悍匪,杀完人不可能把尸体丢在大街上,战利品收好后,正想把无头尸体藏起来之际,远处街面就响起密集马蹄。 踏踏踏…… 刚才动静那么大,一看就是匪寇在京师重地闹事,官府中人冲过来不稀奇。 夜京棠见此,连忙让骆凝先藏起来,然后在街上等待,不过片刻后,十余骑就从远处飞驰而来,身着黑绿色袍子,是黑衙的捕快。 夜京棠怕误起冲突,离得老远就拿出黑衙下发的通缉令,遥遥呼唤: “天水桥夜京棠,奉黑衙之命擒贼。” 飞驰而来的黑衙捕快,翻身下马来到跟前,带头的总旗,接过夜京棠的通缉令查看,确认印章无误,才收起了强弓劲弩,拱手道: “夜公子好手段!公子就是前几天和佘大人切磋那位少侠?” “正是。” 总旗闻言面露敬重,再次拱手: “多谢夜少侠施以援手。这确定是无翅鸮?” 按照规矩,‘赏金猎人’帮忙擒住悍匪,除开朝廷点名追回的赃物,其他都归赏金猎人。 夜京棠自然不会傻乎乎把习武心得、龙鸣图拿出来充公,只是把玉佩丢给捕快: “这好像是‘龙潭碧玺’,还望几位大人,把尸体和东西带回衙门复命,我刚打完一架,得休养片刻,就不过去了。” 黑衙捕快瞧见房舍间全是断壁残垣,就知道方才打的很凶,好在面前的夜公子没有明显外伤。 其中为首的总旗,让手下把尸体、人头抬走,同时递给夜京棠一块牌子: “文德桥的王老太医,是京城的神医,黑衙因公务负伤的人,都可以登门求见,夜公子若有伤处,拿着牌子直接过去即可。” “多谢。” 夜京棠把发现无翅鸮的地方,告知几位捕快,让他们去核查善后,然后便告辞离去。 等走出黑衙捕快的视线,夜京棠又折返,在鸟鸟的指引下,来到一条暗巷。 骆凝在巷道里等到,脸色微白,见夜京棠回来,连忙道: “快走吧……诶?” 话没说完,夜京棠就来到跟前,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骆凝捂着肩膀趴在背上,被搂住大腿,眼底一恼: “我胳膊受伤,腿又没事,你背我作甚?” “别说这些废话,刚拿了块牌子,我带你去找太医治伤。” 太医? 骆凝探查黑衙许久,知道说的是谁,无奈道: “我是贼。京城的王老太医,成天和六煞之流打交道,眼力必然毒辣,我过去自投罗网不成?” 夜京棠脚步一顿,想想转道又望西市跑。 骆凝见他如此热心,又点不舒服,本来不是很拒绝被小贼背着,但很快就发现,跑的方向不对: “你去哪儿?这不是去染坊街的路……” “去客栈。双桂巷离这儿半个城,我跑过去你都凉了,要逼毒不能在客栈逼?” “……?” 骆凝不知为何,态度十分坚决: “我不去客栈!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双桂巷。小贼!你听到没有?……你说话呀……” 第28章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踏踏踏…… 夜京棠背着骆凝在雨幕中大步飞奔,沿途传来冷艳女侠恼火万分的唠叨: “你放我下来!再这样,我打你了……” 骆凝沿途强力要求许久,夜京棠不听话,她总不能打夜京棠,闹着闹着就已经抵达客栈,被背着飞身跃入了窗户。 待被放在床铺上,夜京棠凑上来,骆凝脸色就紧张严肃起来,在床铺上往后缩,冷声开口: “你……小贼!你别乘人之危!我有伤!” 一声羞恼至极的轻斥,吓得刚跟进来的鸟鸟一缩脖子。 夜京棠把骆凝放下,就准备拉开她的衣领,闻声抬起眼帘: “我给你看看伤势!又不是占你便宜!病不忌医!” 呸! 骆凝吃亏这么多次,早已明白夜京棠是‘借坡就上她’的性子,岂会相信这哄小丫头的话: “我自己没长手?又不是快死了……你转过去!” 夜京棠见此,起身把帐子放下来,转过身去: “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别逞强。” “我何时逞强?我让你回双桂巷,你就是不听……” 骆凝见幔帐放下,暗暗松了口气,吐槽夜京棠的同时,解开湿透的腰带,把粗布衣裙拉开,露出了衣襟下空山圆月的度兜,和白皙无痕的脖颈。 骆凝的小西瓜很是宏伟,轻薄度兜甚至遮不住全部,边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半月圆弧,沉甸甸的,却没有丝毫受重力影响下坠。 本来肌肤白如软玉,但肩膀被毒针刺入之处,却多了一块乌青,就好似白纸上染了一团墨迹,看似不严重,放在完美无瑕的躯体上,却有些触目惊心。 骆凝娥眉轻蹙,她封住了气血,本意是回家,让云璃帮忙把毒血弄出来。 结果这小贼自作主张乱来,把她带到客栈,她一个人怎么逼毒? 骆凝探头尝试了下,捧着或许可以自己咬住小西瓜,但肩膀怎么都不可能碰到…… 左右查看,床铺上并没有可用的物件。 骆凝暗咬银牙,都恨不得揍夜京棠一顿,想了想,只能柔声道: “小贼,你把杯子给我拿一个。” “嗯?” 在外面等待的夜京棠,见此有些疑惑,想想还是拿起茶杯,探入了帐子,并未借机偷瞄。 骆凝接过被子,放在肩膀上比划,但美人肩没那么平直,杯子太大,用拔罐儿的方式不现实,想想又道: “你……伱去帮我砍一截竹子,细一点的。” ? 夜京棠莫名其妙:“这周围哪儿有竹林?你到底要做什么?” “拔火罐,你别问那么多。” “……” 夜京棠又不是智障,略微思索,就明白了骆凝的难处,转身直接掀开帐子。 哗啦—— “啊!” 男人忽然出现在面前,衣衫半解的骆凝措不及防,惊得浑身一抖,连忙拉起衣服,熟美脸颊满是恼火: “你这小贼……你要干什么?” 夜京棠来到近前,握住骆凝的右手腕,硬拉开,虚掩的衣襟也就散开了,淡青色的空山圆月顿时呈现在了眼前。 骆凝就知道会如此,羞愤望着夜京棠,想要遮住,但左手封住气血使不上力气,右手也被擒住,摸软剑都是奢望。 被夜京棠按在枕头上,察觉到男人在打量着中门打开的胸脯,骆凝哀从心起、羞由心生,眼角又不争气的滚出两行清泪: “你这无耻小贼,我就知道你打这注意,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语气哀怨难平,身体也在床铺上扭动挣扎,把小西瓜晃得颤颤巍巍。 轻薄度兜下的惊涛骇浪,晃得夜京棠眼花缭乱,完全没法集中注意力,严肃道: “你别晃行不行?故意勾引我是吧?” ? 骆凝也不顾伤势了,怒目道:“你放开我!你这小贼,若是敢碰我……呀~!” 咚~ 夜京棠半点不啰嗦,抬指就在小西瓜上屈指轻弹,把骆凝弹的一个激灵,难以置信望着他。 “你再胡闹把我惹毛,我就真不讲规矩了。” “……” 骆凝被弹了下‘要害’,直接愣住了,双眸通红盯着夜京棠,依旧羞愤,却没敢再说话。 夜京棠低头打量肩头乌青,询问道: “这毒进嘴没事吧?” 骆凝暗暗咬牙,知道夜京棠是何用意,偏头闭上双眸,一副‘无力反抗只能受辱’的落难女侠模样。 “我问你话,你说呀。”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骆凝负气道。 “这是毒药,你不说我敢试?” 骆凝咬着下唇,偏头就是不说话。 夜京棠无可奈何,略微琢磨,只能凑到骆女侠的肩膀上。 滋滋…… “呜~……” 骆凝微微抬起脸颊,嘴唇似是快咬破,脚儿弓起,在床榻上不安的轻轻磨蹭,泪珠儿又滚下了几颗。 “呸——” 夜京棠抬头,朝刚拿来的茶杯里吐了口黑血,然后继续。 鸟鸟在窗口放哨,只能看到帐子上的倒影——堂堂趴在小西瓜姐姐身上啃——不懂两人在做啥,就疑惑“叽叽?”了两声。 骆凝可谓度日如年,难以言喻的窘迫充斥心头,她睁开眸子看了眼放下的幔帐,又望向在身上忙活的小贼,看他有没有心术不正乱看,结果发现夜京棠面色有点扭曲,很是痛苦的样子。 穿筋散和大部分毒药一样,破皮见血才能中毒,嘴里没伤,不吞下去就没事儿。 但瞧见夜京棠表情如此痛苦,骆凝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以为夜京棠嘴里有破皮的地方,中招了。 虽然骆凝羞愤至极恨不得一剑砍死这小贼,但人命关天,还是紧张询问: “你中毒了?” 夜京棠眉眼几乎缩在一起,吐了口血唾沫,吐字不清道: “好他娘苦……” ?? 骆凝心中担忧烟消云散,没心没肺冷哼道: “堂堂男儿,还怕苦……让你心术不正,逮着机会就欺辱女子……” 夜京棠眉头一皱,直接上前,凑向骆凝的红唇: “你不怕?来,你自己尝尝……” 骆凝眼神微惊,连忙捂住夜京棠的嘴,惶恐道: “我知道苦……你别乱来!” 夜京棠这才满意…… 第29章 飞天棠郎!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房间里鸦雀无声。 骆凝衣衫半解,闭着双眸脸颊偏向侧面,一直保持着‘哀莫大于心死’的落难女侠模样,纹丝不动。 只能看到傲人的空山圆月微微起伏,空山圆月下的险峰绝景,只需随手轻拨布料就能欣赏。 肩头时而传来男子双唇的触感,手儿也被捉着,从未有过的窘迫处境,让人心神颤栗,就好似位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法稳住,只能极力压住心思,以免船身倾覆彻底被浪涛吞没。 骆凝觉得自己应该很反感这种行为,但不知为何,身子骨根本不听她的心意,明知呼吸太重会被小贼看见度兜的起伏,呼吸还是越来越重;明知脸颊发红会显得很弱势,脸颊的滚烫却很快蔓延到了波及。 喉咙里也很难说,憋得慌,想哼哼一声,但这个她倒是咬牙强忍住了。若真在小贼面前哼出来,也不知会被他在心中如何调侃耻笑,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肩头的酸痛逐渐缓解,但触感也越来越清晰,骆凝只觉度日如年,很想现在就一脚把这无耻小贼踹开,但努力几次,还是放弃了,主要是不敢。 方才见识过夜京棠的霸道刀法,她自认身体有些虚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夜京棠再不要脸,也是打着‘治伤’的名号再轻薄她,她动手不占理,要是还没打过,再被这小贼按住,可能就不是那么好了事儿的了。 呼……呼…… 幔帐间鸦雀无声,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夜京棠仔细观察窗户,可见原本发紫的伤处,肤色已经恢复大半,渗出一点血珠,看起来是没事儿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嘴里苦涩都是僵的,也就没说话,取来伤药,在伤处抹了抹,然后……目光就不大受控制的往下移去。 夜京棠不算小人,但也不是圣人,刚才怕骆凝出事儿,确实没心思乱看,现在没事儿了,骆凝就这么大大方方摆在眼前,他眼睛还能往哪儿放? 空山圆月轻薄布料质地很好,并不透光,可见若有若无的微微起伏。骆女侠可能是有点紧张,外加受了刺激,嗯……反正绣出的圆月上不是很平滑…… “……” 夜京棠审视了片刻,强压心神把目光抬起,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 骆凝面色通红,闭着眸子保持哀怨难平的模样,纹丝不动,就好似落入小贼手中的天宫仙子,部分人看到了可能会心生负罪感,但还有部分人可能会愈发兴奋。 夜京棠也是此时,才发现自己不是前者。他眨了眨眼睛,见骆凝毫无反应,还在等着他治伤,略微斟酌,悄悄凑过去,在红润朱唇上轻轻一点。 双唇蜻蜓点水般的一触,香腻触感让人心神都跟着一荡。 “呜?!” 难以言喻的触感直击心神,骆凝浑身猛地一抖,迅速睁开眼帘,震惊望着夜京棠,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 夜京棠已经退开,端正坐在好,神色平静: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 骆凝晕头转向归晕头转向,但可不傻,刚才嘴唇忽然被碰了下,感觉可不像是手指头…… 这可是她的初吻! 她眼神难以置信,眼底肉眼可见的升起羞愤,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呛—— 夜京棠连忙退开了些,抬起双手: “诶诶?骆女侠,你做什么?过河拆桥不成?” “你!” 骆凝脸色涨红,用剑指着夜京棠: “你……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夜京棠摆手:“没有没有,瞎说什么呢……” ?? 骆凝也算是被这睁眼说瞎话的小贼惹毛了,抬剑就作势欲刺,结果她还没动,夜京棠倒是先压过来,直接又把她摁倒: “骆女侠,你要再动不动拔剑砍我,我也不讲规矩了。” 骆凝被吓了一跳,怒火中烧的双眸也弱了几分,可能是怕这色胆包天的小贼,真把她怎么样,咬牙念旧,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翻江倒海,做出冰山美人的模样,冷声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若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夜京棠连连点头,帮她把衣襟拉起来些,遮住春光: “好,下不为例。” 骆凝睫毛都在颤抖,起身背对夜京棠,默默合上衣裳,抬手擦了擦泪汪汪的眼角,又摸了下温热尚在的唇瓣,心里想什么不知道,反正眼圈又红了。 夜京棠做出无事发生过的模样,想了想随口询问: “骆女侠,你到底嫁人没有?” “嫁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若即若离……” ?? 骆凝都被这话说愣了,回过头来,难以理喻道: “谁对你若即若离?是伱一直得寸进尺,用这些手段欺辱女子,还强词夺理不承认……” “刚才你舍命救我,又让我治伤……” “谁舍命?谁让你治伤?” 骆凝衣襟合上,有了安全感,气势也上来了,面若霜雪道: “我死了吗?我就不该管你这小贼!我冒着风险救你,让你带我回双桂巷,你不管不顾把我往这里背,然后就轻薄我,你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夜京棠微微抬手:“好好,咱们不吵了,聊正事儿行吧?” 骆凝咬着下唇,瞪了夜京棠片刻后,坐在了椅子上,离的远远的。 夜京棠暗暗摇头,从身前取出战利品,先是拿出小册子翻看: “这应该是陆截云的轻功心得,明天要献给靖王,你过来给我讲讲。” 骆凝冷冰冰坐在椅子上,不想搭理夜京棠,但听见这话,双眸还是一动,压下了心头的恼火,回过头来: “陆截云轻功冠绝当世,此物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你献给靖王作甚?” 夜京棠拿开小册子翻看,随意道: “重新抄一遍不就行了,又不是没法复制。你不想救仇天合了?” 也对…… 骆凝觉得自己是被气糊涂了,夜京棠靠在床头看书,瞧这模样估计叫不起来,她犹豫了下,还是起身,饱满臀儿枕在床铺边缘,歪头仔细查看: “这是心得,而非秘籍,有些深奥。得先学会轻功,再根据心得自我感悟,才能有所精进……我今天见你不会轻功,想学的话,我……” 骆凝红唇微张,想想又打住了话语,看起来不太想教这色胚徒弟。 夜京棠翻看了几页后,抬起眼帘,无奈道: “黑衙遍地高手,我想学轻功还不简单?你答应教我一门武艺,不教轻功那就得教别的,我觉得《沾云十四手》非常厉害,你全交给我也可以。” 你想得美…… 《沾云十四手》是骆凝从玉虚山弄来的顶尖内家武学,为位列天下第六的璇玑真人开创,属于压箱底的绝招。 要是夜京棠规规矩矩,她说不定还会私下传授,但这无耻小贼又亲又摸占尽便宜,她还把家底交出去,那不成傻白甜了? “我骆凝说一不二,你想学轻功,教你即可。不过我的轻功,算不得上乘,只能带你入门,如何精进,你自己用心得琢磨。” “没问题。” ‘轻功’不光是跑得快那么简单,而是成体系的武学门类,搏杀时的‘身法’,潜伏时的‘隐匿’,赶路时的‘踏水凌波’,都归类为‘轻功’,学起来还有点复杂。 夜京棠并未操之过急,先把小册子放下,又拿出《龙鸣图》打量: “这东西可不可以抄一遍?” 骆凝直接无语:“龙鸣图若是能临摹,得手之人恐怕马上就会找个工坊印个几万份,分发给江湖群雄,以免怀璧其罪被人追杀。此图不能临摹,而且十分玄妙,很难和寻常武功一样言传身教,一般都是拿在手上自己参悟。” 夜京棠略显意外:“骆女侠知道这东西怎么练?” 骆凝知道一些,但平天教主身藏《龙鸣图》的事儿,同样是江湖绝密,不能乱说。以夜京棠的悟性,自己琢磨出来恐怕要不了多久,便冷声道: “我岂会知晓,你自己琢磨。” 夜京棠微微颔首,来回打量坚不可摧的龙鸣图: “此物刀剑难伤,又没法复制,没法分赃。等我琢磨出来法子,我再把练法教给你?” ? 骆凝一愣:“《龙鸣图》传言学会后,可以独霸天下、羽化长生,你这小贼会教我?” 夜京棠微微摊手:“你我一起得手,骆女侠都没想过独吞,难不成觉得我会不讲道义独占?我拿着而不让你来研究,是因为你悟性一般,研究的时间肯定比我长,还容易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 骆凝觉得这话是瞧不起她,但当时学平天教主的‘驻颜图’,却是废寝忘食琢磨了小半年。 她想学奇门秘术,但并不想为了至宝,和这无耻小贼争抢,没有再接话,其实起身来到房间中央,摆开仙气飘飘的仙子架势: “起来,我教你轻功。你小时候练负重长跑,就是给轻功打底子,只是不知道运气技法,只会大力猛冲,才爆发力但跑不快、跳不高。好好学,我不教第二遍,学不会自己想办法。” 夜京棠收好物件,翻身而起,来到近前认真观摩。 在窗口放哨的鸟鸟,见两人完事儿了,也跳到了桌子上,眼巴巴瞅着,估摸是想看看堂堂练完能不能飞的比它高。 “所为轻功,就是‘轻身之法’,‘气升’则身轻如燕、无声无息,反之亦然,‘气沉’则身重钧,也就是江湖上的‘千斤坠’。不过寻常人不可能同时学会,容易岔气……你若勤学苦练,应该能同时掌握……” 骆凝双脚分开,拳收于腰,扎了个很漂亮的马步,认真讲述轻功的法门。 夜京棠在跟前有模有样的模仿,认真聆听,然后…… 半刻钟后。 哗啦—— 雨夜之中,客栈的屋顶,忽然传出嘈杂,被撞出一个洞口。 一個面容俊朗的男子,从瓦片间探出上班,被大雨淋了个满头,半截身子还在下面,眼神惊异: “好功夫!” 鸟鸟也飞到了房顶,落在贴心抬起翅膀,帮堂堂遮雨,老气横秋的“叽叽……”两声,估摸在嘀咕——还没鸟鸟跳得高,不过如此…… 而房间里,骆凝抬起如花容颜,看着冲天而起,然后和吊死鬼一样挂在屋顶的‘飞天堂郎’,眼神震惊中带着无言以对,恼火呵斥: “你用这么大力气作甚?” 而客栈里,也传来几声嘈杂: “两位客官,你们怎么折腾无所谓,明早把修房顶的钱补上,不然小店报官了……” “谁啊?大晚上睡不睡觉?” “你还好意思嚷嚷?你看看人家,房顶都干穿了……嘿?!你起来,别装死!” …… 第30章 画中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翌日,双桂巷。 滴答、滴答…… 雨珠落在水洼中的空灵轻响,让房间显得格外幽静。 靠窗的床铺上,夜京棠睁开眼帘,偏头看去,外面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是清晨还是下午。 辛苦一晚上的鸟鸟,爪爪朝天睡在枕头旁,随着他有动作,迷迷糊糊“叽……”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夜京棠用手指挠了挠大鸟,然后把薄被盖在它身上,坐起身来,从怀里拿出金纸查看。 从义父信上听说《龙鸣图》的玄妙后,他心心念念已久,但此时真意外得手,问题又冒出来了。 手中这张金纸,能挡住他全力一刀丝毫无损,大概率是正品,但纸张前后无字迹,只有一副‘龟驮三山’的图画,没有任何提示,哪怕知道是无上秘籍,记载着独一无二的秘术,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练功。 夜京棠拿着金纸仔细端详,试图从图画的线条上琢磨玄机,看了片刻后,又望向了窗外的院子。 夜京棠睡觉的房子,在厨房对面的西厢,骆凝和折云璃两人则住在主屋。 折云璃比较活泼,是闲不住的性子,两人都在补觉,折云璃在家没事儿干,又出去遛街了,骆凝还在主屋歇息。 随着三人在院子里住下,主屋已经和初来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折云璃置办了几样家具后,正屋看起来更像个屋子了,角落放着个小柜子,上面摆着些许胭脂水粉,还有铜镜木梳等物。 床铺上,骆凝和衣而眠,腰间盖着薄毯,腰身勾勒出的曲线完美无暇。 半夜回到这里躺下,确实有些疲倦,但经历了昨天那终生难忘的一夜,作为女人,骆凝又如何睡得着。 骆凝侧躺在枕头上,水润晶莹的桃花美眸,稍显失神的望着墙壁,葱白玉指则放在唇瓣上,回想着那一触即分的短暂亲吻。 从凌晨躺在现在,她脑子里也不由自主回顾了以前走过的每一步道路。 幼年出生江州水乡,家里也算江湖名门,可惜尚在蹒跚学步,家里就遇上了仇家,父辈死的死伤的伤,就此家道中落。 作为一个女儿家,本不该出来走江湖,但她天赋出类拔萃,她不出来扛起大梁,恩恩怨怨让谁去了结? 刚开始走江湖的时候,她志向很大,誓要成为奉官城那样的‘江湖第一人’。 结果江湖太大,天也太高,兜兜转转一圈儿跑下来,除开一个‘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什么名堂都没混出来。 而曾经的仇家,却幡然悔悟,出家进了沙州千佛寺,成了‘二圣’之一神尘禅师的徒弟。 神尘禅师说仇敌已经悔悟,为往日所行负罪于心,活着便是对仇敌的惩罚。 此言何其可笑,若活着都算惩罚,那无故横死的人算什么?解脱? 为了了结恩怨,她四方寻寻觅觅,去过玉虚山,结识了璇玑真人,也到过天南官城,拜会过武仙人,但都没能得真传,直至遇到了平天教主。 平天教主禀承祖训想为前朝复国,说白了就是造大梁的反。早饭就要当皇帝,平天教主不想当手下人也会来個黄袍家身,但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当皇帝的说法? 就算平天教主觉得可以,手下部将也会怕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被女人直接当嫁妆便宜了外人。 为此,平天教主答应学会了通神武艺后,全教给她,她则帮忙平天教主掩饰身份,当教主夫人操持平天教内务。 两个初出江湖的女侠,就这么一拍即合,成为江湖上最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本来这日子过的很有指望,但习武习到比肩山上二圣,谈何容易? 自从上了南霄山,她的人生好像就定格下来,日子过的很单调,整日习武,却距离平天教主越来越远,‘江湖第一美人’的风光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琐事缠身,不知怎么就到了现在。 而无耻小贼的出现,就像是在一潭死水中,忽然丢下一块石头,激起千重涟漪,再也平静不下来。 骆凝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胆子这么大、脸皮这么厚的男人。 偏偏她还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被对方温水煮青蛙似得得寸进尺。 她和平天教主说是互相帮忙,但夫妻关系江湖上可人尽皆知。 她在外面和男子你侬我侬,若是传出去‘平天教教主夫人与年轻儿郎苟合’的消息,平天教主可好不容易攒下的赫赫威名,岂不是一朝身败名裂? 她也得变成水性杨花的无良女人…… 还问我身份,说出来吓死你…… 骆凝毫无睡意,越想越是心乱如麻,正愁绪万千之际,屋里光线忽然一暗。 转眼看去,仪表堂堂的小贼,无声无息站在了窗口。 ? 骆凝脸色微冷,把薄被拉起来些: “你看什么?” “我刚醒,准备去黑衙复命,过来打声招呼,你一个人在家别掉以轻心。” 骆凝可谓心力憔悴,完全不想搭理夜京棠,柔柔翻了个身,留给夜京棠一个后脑勺。 “唉……” 很快,脚步声远去。 骆凝深深吸了口气,抱着小西瓜,又开始了脑子里的百转千回…… ---- 双桂巷距离鸣玉楼挺远,夜京棠在街上吃了个饭后,才抱着紫檀木盒,来到了没有悬挂匾额的黑衙外。 衙门外的小广场上,竖着一根旗杆,原本腐烂的人头,换成了新的。 街面上有些许闲人打量,传来窃窃私语: “这是谁?” “燕州贼王‘无翅鸮’,偷过不少大人物,身上好几条人命……” “就是前些日子潜入‘御史阁’的飞贼?怎么忽然落网了?” “胆子太大了呗,偷什么不好,偷人,还偷李相爷的人……” “哟,那死的不冤……” …… 夜京棠只当没听见这些闲话,来到黑衙外递上牌子。 不过片刻,伤渐离就从衙门里迎了出来,遥遥拱手: “夜公子好本事,伤某是真没想到,公子能几天时间就把此贼绳之以法。” “我不过出点劳力罢了,若非衙门全力支持四处放消息,哪里抓得住这飞贼……” 客套之间,来到衙门后方,黑衙主薄送来了三百两赏银,顺带还有盖着靖王印玺的‘表彰书’,以示对他行侠仗义的勉励。 相较于无翅鸮的名号和棘手程度,三百两赏银真不多,但这也算从三娘哪里预支的工钱之外,正儿八经凭本事挣得第一桶金。 夜京棠不贪财但确实兜里不肥,对此欣然接下,走完应有流程结案后,才询问道: “伤大人,靖王可在府上?” “靖王在府上待客,来者是贵人,可能不方便。不过靖王早上打了招呼,说夜公子若过来,让公子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伤渐离说话间,领着夜京棠来到衙门后方的一间茶室。 茶室应该是平日里商议事情的地方,普普通通并没有特殊之处。 夜京棠自己在茶案旁坐下,把装着‘角先生’的紫檀木盒放在了桌案上,便安静等待靖王的传唤…… ----- 黑衙后方,鸣玉楼顶端。 潇潇雨幕,带动了挂在露台檐角的风铃,空幽琴声自房间里响起。 咚~咚~…… 数名宫女在书房外等会差遣,东方离人身着银丝蟒袍,站在画案前,执笔勾勒着面前的美人美景。 正前方的琴台后,一名雍容华贵的凤裙少妇柔雅侧坐,白皙玉指勾动琴弦,熟美丰润的臀儿,在裙后画出沉甸甸的半弧,神色却带着三分春怨: “离人,画好没有?都半个时辰了。” “太后别急,马上就好。” “说接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可好,一场雨下的门都出不去,唉……” 太后娘娘在宫里便闷得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只能坐在这凉飕飕的鸣玉楼内,连街道远景都看不着,心头着实郁闷。 东方离人倒是体贴,画肖像的同时,柔声安慰: “等雨停了,我送太后去玉潭山庄,咱们好好泡泡温泉,哪里风景比这里好太多,适合散心。” “风景好有什么用,没人陪着,还不是只能孤芳自赏。” 太后娘娘拨弄着琴弦,目光放在鸣玉楼远处的街市上,很想提议让靖王带着她‘微服私访’去逛街。 但朝野暗流涌动,东方离人被贼人暗算过几次,这种事儿东方离人即便能答应,她也担不起责任,想想还是算了。 坐了良久后,东方离人终于停笔,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跃然纸上。 太后娘娘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腿儿,来到跟前打量,尚未来得及评价,就听到侍女的脚步声来到门口: “殿下,夜公子过来了。” 东方离人早上听到无翅鸮归案的消息,就想见夜京棠,听到人来了,哪还有心思陪着太后娘娘,当下开口道: “衙门一个帮役,昨天办了件大案子,我去会见一番,太后先歇息。” 太后娘娘知道东方离人事务繁忙,没有久留,目送东方离人出去后,就独自在房间里闲逛,拿出摆在书架上的画卷查看。 东方离人和女帝师承‘璇玑真人’,一个善文,一个善武,都得了真传。 东方离人书画功底颇为不俗,平日便喜欢画鸣玉楼外的市井百态。 太后娘娘暗暗鉴赏,很快从书架中间,拿起了一副崭新的画轴,展开一看,却见上面画着一个男子。 男子穿着一袭黑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左手倒持一把长刀,架在一人脖子上;肩膀上还站着只胖猫头鹰,一人一鸟的神态,勾勒的纤毫毕现。 “啧啧~真俊……” 太后娘娘杏眸微亮,举着画像来到窗口,借着光线仔细观摩。 画上的男子气质很独特,亦狂亦侠,又不失温文儒雅,怎么看都顺眼,俊的有点不真实,就好似只是画中人,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这样完美无瑕的男子。 “难不成是离人幻想的夫婿……” 太后娘娘认真琢磨片刻,觉得大有可能,暗暗打趣了东方离人几句,便准备把画像放好。 但就在此时,鸣玉楼下方出现些许动静。 太后娘娘低头看去,却见两人从偌大衙门里走出,为首身着青袍的文人,她见过,是黑衙的总捕伤渐离。 而后面则是个黑衣男子,姿态不卑不亢、步伐不紧不慢,距离很远雨幕遮挡,只能看到侧脸,却依旧能从体态上,看出这名男子的俊气。 嗯? 太后娘娘一愣,拿起画像看了看,又看向远处的黑衣男子,然后又看了看画像…… ?? 太后眼底慢慢涌现出‘八卦之火’,正在揣摩两人关系之际,就发现那个俊俏儿郎,朝这里望了过来,惊的她连忙离开了窗口…… 第31章 后生可畏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在茶案旁就坐,手指轻敲椅子副手,等着伤渐离回来。 结果刚等片刻时间,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继而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人影身材高挑,妆容如上次所见那般艳丽,即便不看脸颊,呼之欲出的‘胖头龙’,也能让人一眼认出身份。 “靖王?!” 夜京棠本来面露喜色起身相迎,但马上表情又是一僵,余光描向了摆在跟前的紫檀木盒…… (0_0)! 夜京棠想迅速把‘角先生’藏起来,但此举无异于掩耳盗铃,只能硬着头皮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让随从退下,独自进入茶室: “夜公子办事如此利索,实在出乎本王意料。” “哪里哪里……” 夜京棠眼神尴尬,用身体遮挡紫檀木盒。 东方离人大大方方走到夜京棠旁边坐下,虽然明知紫檀木盒里装的是什么,还是做出意外模样,好奇询问: “这是什么?给本王准备的见面礼?夜公子实在有心了……” 说着便要拿过紫檀木盒。 结果一只大逆不道的手,直接摁住了盒子。 啪! 夜京棠单手按住盒子,表情着实一言难尽,努力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殿下误会了。此物是我从王总旗哪里借来的物件儿,用以擒贼,嗯……不太干净……” 你还知道不干净? 东方离人心中如此想着,表情却颇为严肃: “本王执掌黑衙,什么脏东西没见过?本王倒是好奇,夜公子靠什么样的妙物,才擒住燕州大盗无翅鸮……” 说着双手去抽。 我去…… 夜京棠总不能和靖王抢,当下只能提前解释: “是王总旗棋高一着,给我出的注意,里面……” 哗啦—— 木盒打开,锋芒毕露的‘角先生’显出了真容。 东方离人哪怕有心理准备,瞧见栩栩如生、又粗又长的大棒棒,威严表情还是一僵,脸蛋儿上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绯红。 咔—— 东方离人迅速把盒子盖上,不怒而自威,望着夜京棠,眼神儿颇有“没看出来,你长得仪表堂堂,没想到是这种人!”的意思。 夜京棠头皮发麻,只觉好不容易竖立的形象全毁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岔开话题: “这是我昨天抓无翅鸮,在身上发现的东西,应该就是江湖传言中的‘轻功心得’,今日专程过来献给靖王。” 东方离人本在做戏逗夜京棠,听见这话,微微一愣: “龙潭碧玺虽然贵重,但终究是俗物,交公尚能理解。此物可是江湖至宝,你这么爽快献给本王?” “我昨晚抄了一份儿,只希望殿下别把此事通知截云宫。” 东方离人恍然,没有接册子:“你这性子,本王喜欢,够坦诚。不过此物放在江湖上确实万金难求,本王却用不上,我真想学陆截云的轻功,给燕王送封信,就能让陆截云亲自入京当面教授。此物你放心拿着即可。” 夜京棠大度拿出轻功心得给靖王,一来是不想黑衙有想法,二来就是担心‘偷师’被截云宫找上门。 有靖王这句话,夜京棠自然放下心来。 东方离人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茶案上: “这个你也拿去,清缴在逃匪寇,朝廷没点名追回的赃物,皆归手下捕快,本王不做过问,这是黑衙的规矩。” 夜京棠接过玉佩,却见正是昨晚得来的‘龙潭碧玺’: “此物是水云剑潭的传家宝,靖王赏给我,是否有点……” “周家丢了东西,自己不报官,想江湖事江湖了,本王岂能主动献殷勤奉还?你若是不敢拿,大可把此物还给周家,报酬若是给少了,本王帮你讨回公道。” 夜京棠明白了意思,笑纳了玉佩: “谢靖王赏赐。那我现在去见仇天合,聊聊学刀法的事情?” 东方离人想看看夜京棠悟性有多好,略微斟酌又开口道: “你习武天赋不俗,既然得手陆截云的轻功心得,就回去好好参悟,等有所收获,本王与你切磋切磋,看你学到了陆截云的几成火候。” 夜京棠想进皇宫挖宝,必然需要靖王帮忙,对于这种增进情分的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行,三天后我再过来拜访靖王,咱们较量一下轻功……” 啥? 东方离人双眉微蹙,望向夜京棠: “三天?!” 夜京棠意识到问题所在,改口道: “三天可能太短了,要不七天?” “……” 东方离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习武能按天算进度! 虽然夜京棠看起来底子很厚,但陆截云的轻功心得,起步就是宗师才能接触的领域,先轻功入门,再把心得吃透化为己用,七年都算快的,七天能干个啥? 东方离人沉默了下,还是点头: “也罢,三天后,我们讨论一下轻功感悟,对你学习此心得,也有益处。伱去见仇天合吧,和他商量商量,看他是否愿意传授你刀法,换取颐养天年的机会。” 夜京棠起身告辞,但想去拿紫檀木盒,却见靖王抬手摁住了紫檀木盒: “让下面人还回去即可,你直接去吧。” 夜京棠知道王赤虎是靖王大表哥,对此自然深信不疑,拱手一礼后,自行离开了茶室。 外面小雨未停。 夜京棠跟着伤渐离,前往地牢去见仇天合,但穿过廊道来到鸣玉楼附近时,忽然心有所感,觉得有人在打量他。 夜京棠顺着感觉,抬头看向鸣玉楼上方,可见鸣玉楼顶端有一个穿着家居裙的女子,刚刚转身。 他以为是王府的侍女,在偷偷窥伺他的美貌,倒也没往心里去…… …… ----- 幽暗地牢内鬼气森森,几盏昏黄油灯,远看去犹如鬼火。 夜京棠腰后悬刀,缓步穿过幽声地道,来到地下两层的井口。 石牢内,仇天合披头散发,依旧保持上次所见的姿势,靠墙而坐,无声无息。 哗啦—— 铁栅栏的锁链打开,伤渐离在井口等待,夜京棠则翻身跃入其中。 仇天合睁开眼帘,瞧见这位故人的后人,心中有亲切,神色却颇为平淡: “怎么又来了?这次想问什么?” 夜京棠平稳落地,把腰后璃龙环首刀解下,横放于膝: “我自幼练刀,一直仰慕仇大侠,今天过来,是想让仇大侠传授刀法。” ? 仇天合双眉微抬,坐直些许,看着夜京棠,似是在斟酌夜京棠用意。 夜京棠也没遮遮掩掩,直接道: “学了刀法,仇大侠对在下便有了指点之恩,我不可能坐视仇大侠身陷囚牢。所以和靖王商量过,我学仇大侠刀法,再传于靖王;作为交换,靖王放仇大侠出狱,在京养老。” “……” 仇天合听明白了意思——这是在救他。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仇天合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靖王倒是好算计,图谋老夫的刀法,还以老夫为要挟,令你今后为其鞍前马后,老夫宁可死在狱中,也不会让她得逞。你小子死了这条心。” “我是良人,身上没案底,能得朝廷赏识是幸事,总比在江湖刀口舔血的好。仇大侠不必为我前路担忧。” 仇天合自然知道,被朝廷赏识重用是幸事,但他只要走出地牢,就等于平白无故在夜京棠脖子上套了根绳子,今后做事会有顾虑。 夜京棠天赋出众,又是故人的后代,为了救他这老不死受制于人,他百年之后如何面对故人? “你想报效朝廷,是你的事儿。老夫和你不是一路人,不想记你的人情,若真想出去,老夫大可自己把刀法教给靖王。” 夜京棠有点头疼,略微沉默后,注意到上方的伤渐离只是外面旁听,没有低头查看,就用手指摩挲刀鞘,写下‘折云璃’三字,同时道: “《天合刀》名声很大,却从未在刀法一道位列榜首。仇大侠名震江湖,已经是此刀最杰出的传人,但任然和刀魁有差距。与其让此刀在地牢中埋没,何不让在下来试试,看能否将《天合刀》的江湖地位,再拔高半筹?” 这江湖气十足的场面话,是说给伤渐离听得。 仇天合瞧见夜京棠手指写下的名字,眼神明显出现变化——他教过折云璃刀法,知道折云璃的性子,重情重义,他因掩护折云璃被捕,折云璃必然会想方设法救他。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夜京棠,如何与折云璃搭上的线,但夜京棠能写出这名字,说明与折云璃是一伙儿的。 折云璃是平天教主的徒弟,平天教是拥兵自立的反贼。 夜京棠和反贼一伙儿的,那自然也是反贼! 仇天合念及此处,忽然‘明白’了夜京棠的用意——夜京棠是平天教反贼,秘密潜入黑衙,为平天教复国大计当‘暗桩’,需要他的刀法讨好靖王,打入大梁高层。救他出狱,只是顺手为之! 既如此,他死倔着不走,不但没法帮扶后辈,还坏了平天教和夜京棠的长远谋划…… 想到这里,仇天合再看面前年纪轻轻夜京棠,心中不禁感叹: 好大一步暗棋! 小小年纪,便深入敌腹,暗中运筹帷幄,待时逐鹿天下。这野心、这魄力,当真后生可畏…… 第32章 让老夫静静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仇天合暗暗感叹片刻后,冷声道: “把此刀地位拔高半筹?就凭你?” 夜京棠写折云璃的名字,意思单纯是——有个傻丫头,拉着师娘到京城送死,您老别倔,赶快教刀法出去——根本没料到仇天合能脑补这么大一堆。 不过彼此想法差之万里,事情倒是谈拢了。 夜京棠见仇天合松口,豪情万丈道: “就凭我。” 仇天合不再多说这些场面上的废话,冷哼一声,慢悠悠撑起身体,托起锁链: “拿刀来。” 说着抬头看向井口。 伤渐离知道规矩,没有偷师,退出了地下室。 呛啷—— 夜京棠屈指轻弹,螭龙环首刀往前飞出,仇天合稳稳当当接住。 练刀一辈子的仇天合,已经快一年未曾摸刀,握住刀柄后,眼底涌现一抹怀念,气势也有了变化——就好似从一个半只脚如同的老翁,瞬间蜕变成了屹立于天地之间的不倒苍松。 哗、哗…… 铁链晃动声中,仇天合双脚游移,身随刀走,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 哪怕身体极为虚弱,也能看出步伐动作之间蕴含的深厚底蕴。 哗哗…… 仇天合的刀法很复杂,只是一个招式,动作姿势很多,似乎全身关节都在活动。 待到演练完后,仇天合把刀丢给夜京棠,声音老气横秋: “此刀名为《天合》,取自‘天人合一’之意,刀意与《八步狂刀》《屠龙令》截然相反,重意境而不重招式,讲究‘顺其自然’,练至大成,刚劲处如怒江横野、轻柔处如花间游蝶……蝶……” 慷慨激昂的声音渐小,然后没了。 仇天合如同世外高人般指点小辈,结果面前的小辈半个字都没听,只是接过刀照猫画虎,学他刚才的动作。 仇天合本来还觉得夜京棠是个‘废材’,太急功近利,连‘刀意’都没弄清楚,就开始照猫画虎,学的越像,只会越误入歧途——因为‘天合刀’根本没固定招式,全是意境。 但很快,仇天合不满的神色,就化为了不解。 夜京棠演练了两遍,就发现仇天合教的刀法不对劲儿——运气路线飘忽不定,初看怎么都对,深究却全都是歪路。 对于这种古怪的感觉,夜京棠也没钻牛角尖,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教的不对,就不按教材走,仔细感知这一刀该怎么出,让‘刀感’来领路。 “呼……吸……” 石室内鸦雀无声,夜京棠单手持刀,缓慢重复着仇天合的动作,每次都不大一样。 仇天合眼神讶异,没料到夜京棠悟性这么好,不需要他注解,就找到了入门途径,开始感受起招式间暗藏的玄机。 天合刀不是世间最强的刀法,却是最难学的刀法。 因为《天合刀》对武人身体素质要求不高,而《屠龙令》《八步狂刀》等刀法,女人乃至文弱点的男人都练不好。 《天合刀》受众更广、威力又不俗,代价自然就是上手难度极高,很考验武人悟性,甚至有点‘玄学’;愚笨之人可能学一辈子,都没法登堂入室。 夜京棠能这么快摸到诀窍,入门是迟早的事儿,在仇天合看来,最多三月……月…… 仇天合念头还没想玩,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 只见夜京棠单手持刀,演练十余次后,忽然停顿了下来,纹丝不动。 墙壁上的油灯火苗笔直,夜京棠手中刀便静如孤灯。 等他呼吸动作带起的余波,让火苗产生些许晃动,夜京棠手中刀便跟着颤动。 仇天合眼神错愕,稍作沉默,手腕轻震。 哗啦—— 地牢里出现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 身中软骨香,功夫十不存一的仇天合,仅仅是右手微抬,拴在手腕上的粗重铁索,就瞬间绷紧,化为一条钢鞭,抽向夜京棠。 但仇天合出手之前,夜京棠便有了动作。 飒—— 地牢里刀光一闪,带起的刀风,瞬间吹灭了墙上残烛。 仇天合手中铁索刚刚拉起,一道银芒就从锁链中间穿过,卡死了即将绷紧的铁链,刀尖也停在了他手肘发力之处,恰到好处的刺破囚服,却没伤及皮肉半分。 哗啦—— 锁链失去力道,再次掉落在地上,动静戛然而止,光线也暗了下来。 嚓~~~ 夜京棠缓缓收刀归鞘,从腰间取出火折子,走向油灯,赞叹道: “好刀法。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靠感知对手的细微变化,提前拆招反击,从而做到永远快人一步,创造这刀法的前辈,恐怕是一位身体条件普通,但悟性旷古烁今的奇人……” 石室内没有半点回应。 仇天合眼神匪夷所思,片刻后才开口询问: “你为何会天合刀?” “嗯?” 夜京棠用火折子把油灯点燃,转眼看去,发现仇天合直愣愣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仇大侠不是刚交的吗?” “老夫刚交……” 仇天合差点和骆凝说了同样的话,不过上次见识过夜京棠的《八步狂刀》,心中评价已经很高,最终还是反应过来,微微点头,右手一摆: “出去吧,让老夫静静。” “难不成我理解错了?” “没错。师父带进门,修行靠個人,回去自己练,以后没事别来打搅老夫清修。” “《天合刀》就这一招?” “《天合刀》求意境,算内家功夫,说起来就是‘反手一刀’,但千变万化无定型,而且‘越老越妖’。你刚窥见冰山一角,不要小瞧此刀法,等你练得久了,就能明白此刀的霸道之处。” 夜京棠觉得《天合刀》确实玄妙,虽然初感觉没义父教的刀法厉害,但其中门道要多几个数量级,潜力极大,还需用心研究领悟。 念及此处,夜京棠拱手一礼: “多谢仇大侠慷慨施教,以后有不解之处,还望仇大侠能予以指点。在下先告辞了。” “唉……” 仇天合硬是想来一句:“你以后不指点老子就是好的,还指点你。” 但这话太损宗师气度,终是没说,只是靠在墙上自闭…… ------ 第33章 家常便饭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时至下午,雨势渐小。 夜京棠走出地牢,手依旧放在刀柄上,揣摩着《天合刀》的法门精要。 刚在地牢里和仇天合一番交流,算是学到了《天合刀》。 但《天合刀》是刀法中少见的内家功夫,和义父的刀法孑然不同,他现在只能说学会了怎么用,但完全不理解刀法的内涵,称不上熟练,现在去教靖王为时过早,也太离谱,所以还得熟悉两天。 转念之间走出地牢入口,夜京棠回头看了眼鸣玉楼,本想扫一眼就走,哪想到隐隐约约听到小雨中,传来一个成熟女人的话语: “你想什么呢?送这种物件……” “你才寂寞,真是……你自己看看,这么粗,和手腕差不多……” “什么换小点的?不要不要,你自己用去……羞死个人~……” 声音娇羞难耐,还带着三分嫌弃,但娇柔软糯,很是悦耳。 只闻其声,便能想象出一位美艳贵妇,轻咬下唇含羞带恼推拒的模样。 夜京棠略显疑惑,正想听听是在和谁说话,说些什么东西。 结果刚竖起耳朵,耳边就传来一道古神般的低语: “公子,请吧?” 声音忽如其来,把自认武艺已经不错的夜京棠都惊的一抖。 转眼看去,才发现身侧三步外,站着个长发及地的老妪,佝偻着腰,左手负后,右手平摊示意黑衙外面。 夜京棠虽是初见这名白发老妪,但从扮相可以猜出,大概率是黑衙的双花红棍之一——白发谛听孟姣。 八臂地藏、白发谛听都是顶尖宗师,而且是‘国家队’教头,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放在江湖上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 夜京棠偷听王府女眷谈话被抓个正着,着实不好意思,拱手一礼后,就快步往黑衙外走去,走出几步回头查看——地牢出口空空荡荡,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好轻功…… 跟鬼一样…… 夜京棠心有余悸间,快步出了黑衙,骑马折返,沿途也在想着刚才那说话贵妇是什么身份。 能站在鸣玉楼上面无所顾忌闲谈的,肯定身份很高贵,但说是女帝,又不太像。 这几天在京城转悠,他私下里也打听过朝中的情况。 当朝女帝是靖王的姐姐,两人年纪差距不大,容貌如何没人敢提,只知道性格果断手腕强硬。 靖王超模身材、姿容绝世,女帝想来也不会差,这样一个女帝王,说话应该不会那么羞答答。 而其他人…… 夜京棠知道的人不多,还真想不出来是谁,只当是靖王的亲眷了。 他要进宫找《龙鸣图》,说起来这几天还打听过‘面首’之类的传闻。 从这几天的打听来看,女帝姐妹俩都很洁身自好,没有面首之类的传闻…… 顺带一提,寡居深宫的秦太后也是如此…… 但靠出卖色相、欺骗女子感情进宫拿东西,怎么想都有点亏心。 剩下一条路,就是苦练轻功潜入大内。 此法得手的可能性很高,但风险无疑极大,光靖王身边都有‘白发谛听’这种鬼一样的狠人,女帝身边有個啥,他都不敢想,被发现估计连鸟鸟都得被做成乳鸽汤…… 沿街穿过闹市,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染坊街的巷子口。 虽然没听到声响,遥遥却能闻到一股小炒肉的香味。 夜京棠昨天到今天都没吃好饭,闻到香味食欲大动,快步来到院外,自墙头看去——屋檐下放着板凳,折小女侠在厨房外就坐,用柴刀劈柴,刀法不错,但干活不怎么熟练,劈的长短不一。 厨房里冒着炊烟,窗户打开着,骆女侠套着围裙,在案板与灶台间转来转去,小灶上温着米饭。 鸟鸟也非常勤快,站在灶台上,张口鸟喙,等着帮忙尝味道。 夜京棠打开院门,提起手里的两个小酒坛: “饭都做好了?刚好路上买了两坛小酒,梧桐街的阳春烧,上次在金屏楼喝过一回,酒特别香……” 骆凝早就听到脚步,抬眼瞄了夜京棠一下,昨晚被欺负心绪尚未平静,没有说话。 折云璃则热情许多,手腕轻翻把柴刀丢出去,稳稳当当钉在一根柴火上,起身跑到跟前接住酒坛: “京棠哥,黑衙的口风如何?” “很顺利。我去找仇大侠学刀法,仇大侠答应了,等我过几天学会,教给靖王,应该就能把人捞出来。” “靖王不会学了刀法翻脸不认账吧?” “靖王看上的是我的本事,翻脸不认账怎么笼络人心?再者也不是放虎归山,让仇大侠在京城养老,等同于挪个地方关押,犯不着唬我。” …… 夜京棠闲谈间,来到了厨房,略微打量,发现没有酒杯,就开口道: “云璃,帮忙去街上的杂货铺买一套酒具,谢啦。” “好嘞。” 折云璃当即拿起雨伞,就想出门。 骆凝本来没在意,但刚炒了两下菜,就察觉了不对劲儿——能买酒,怎么可能忘记买酒具? ! 骆凝冰山般的脸颊微微一僵,连忙回首: “云璃……” 折云璃腿脚相当麻利,院子里哪还有人影。 于此同时,夜京棠已经走到了跟前,揉了揉大鸟鸟: “骆女侠手艺真好。” “……” 骆凝望侧面挪了一步,没去看夜京棠: “夜京棠!你若再敢得寸进尺,别怪我不讲情面。” 夜京棠早上就发现,骆凝确实有点不高兴,自知昨天有点冲动了,心里挺惭愧。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碧绿玉佩,放在案板上,来到灶台后拨弄灶火: “别瞎想。黑衙把‘龙潭碧玺’给我了,玉佩就一块儿,当着云璃面给你,容易让她误会。” 骆凝扫过眼‘龙潭碧玺’:“你知道会被误会,还送我玉佩?你什么意思?” “怎么能说送,昨晚我们联手擒贼,我总不能把战利品独吞。骆女侠难不成想把所有东西都给我,这会让我胡思乱想的。” 骆凝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把玉佩收进怀里: “这是我应得的,不是你送的,等我离京,就拿去水云剑潭换赏银。” 这话怎么听,都是在故意气夜京棠。 夜京棠摇头一笑:“你的东西,你自然随意处置。” 呲啦啦…… 锅内水雾升腾,遮挡了两人视线,话语也停了下来。 骆凝手法娴熟炒着菜,但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余光注意着拨弄灶火的夜京棠,调味料基本上在乱放。 稍作沉默后,骆凝忍不住又开口道: “你出去,别杵在这里。” “骆女侠就这么见不得我?” 骆凝把锅铲一放,眉眼清冷盯着夜京棠,一副‘这日子不过啦’,准备撂挑子的架势。 夜京棠摇头起身来到外面,劈折云璃还没劈完的柴火。 骆凝这才放松下来,继续炒菜,其间夹起一块小炒肉,吹了吹,喂到嗷嗷待哺的鸟鸟嘴里。 鸟鸟眸子亮晶晶接住,然后…… “咕……?!” 鸟鸟抽抽了两下,少有的闭上的鸟喙,点头如捣蒜,当是在夸奖小西瓜姐姐手艺好。 然后鸟鸟就小跳着出门,凑到夜京棠跟前,认真看劈柴…… 随着饭香满院,雨也停了。 “吃饭啦~” 折云璃端着菜,穿过整洁院落来到主屋,发现鸟鸟蹲在屋檐下的鸟舍里,疑惑道: “伱今天咋不猴急?” “叽叽~” 鸟鸟大气的挥了挥翅膀,示意鸟鸟吃饱了。 夜京棠坐在桌子上,打开了酒坛,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倒酒。 骆凝在主位坐下,帮忙盛饭,眼神儿依旧不去看夜京棠,不过云璃在跟前,举止要自然许多。 等到菜全部上齐,夜京棠端起酒杯: “来,干杯,预祝仇大侠早日脱离苦海。” 折云璃非常有礼貌,连忙双手端起酒杯: “仇大侠性命无忧,我和师娘都欠京棠哥一个大人情,我和师娘先敬你一杯。” 骆凝那有心情给夜京棠敬酒,但云璃话都说出来了,她也不好拒绝,想想还是放下筷子,双手举杯,和夜京棠对碰了下。 叮~ 骆凝以袖掩唇一饮而尽,白皙脸颊上顿时泛起二月桃红,看起来不常喝酒,天生迷离的美眸也显出了雾气。 折云璃酒量倒是不错,一大口下去脸都不带红的,还凑到师娘近前,轻抚后背帮师娘顺气,笑嘻嘻道: “我还是头一次见师娘喝酒。京棠哥你好福气,要是江湖人知道……” “云璃!” 骆凝知道折云璃想说‘蟾宫神女给你敬酒’,眼神一沉,打断了折云璃的话语。 折云璃悻悻然道:“我又不傻,随口说说嘛。是不是很辣?” 骆凝把酒杯放下,平淡回应: “一般。” 夜京棠也没接话,拿起筷子,夹了块色香俱全的小炒肉,略微咀嚼…… 妈耶! 怪不得小蠢鸟站外面…… 夜京棠也算纯爷们,面不改色嚼着齁死人的小炒肉,又喝了口酒压了压,同时瞄向骆女侠,看她是不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看起来不太像…… 那就是心不在焉导致发挥失常…… 折云璃笑眯眯倒了杯酒,也夹了一块子小炒肉放进嘴里。 然后脸直接就绿了! 但师娘好不容易做的菜,当场吐了,师娘得多伤心。 折云璃咬牙咽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夜京棠,估摸再问——你怎么吃下去的?! 夜京棠又给折云璃夹了一大筷子,关切道: “正在长身体,多吃点。” 你这厮!!! 折云璃牙关紧咬,却面不改色,给夜京棠也夹了一大筷子: “京棠哥哥是男人,又得出门办事儿,你多吃点才是。师娘的手艺如何呀?” “美极了。” 夜京棠面不改色,咬牙生吞。 …… 一家三口就这么吃着家常便饭,气氛颇为温馨。 骆凝吃饭都比较仙儿,口味清淡,不爱油腥,只是吃着清炒的小菜。 见夜京棠和折云璃,一副‘兄友妹恭’的亲密模样,她心里还挺不悦。 但两个人互相夹菜,吃着吃着都不说话了,只是闷头喝酒,终是让骆凝察觉了不对。 骆凝拿起筷子尝了尝小炒肉,脸儿顿时变色,还以为谁在菜里投了毒,继而就恼火道: “这么咸……难吃你们不会说?还硬吃!” 夜京棠笑了两声,抬手示意: “莫斯莫斯……咳咳……” “好奇呢……” 折云璃终于憋不出了,起身去拿茶壶,对着嘴灌: “吨吨吨……” ?! 骆凝瞪着两个神经病,看模样是想笑,但硬是憋住了,轻拍桌子,起身出了门,把在门外探头看戏的鸟鸟,抱起来就是一顿训: “你怎么回事?” “叽……” 第34章 三娘,你……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另一侧,邵湘君给夜京棠放了几天假的同时,便开始筹备让夜京棠‘认祖归祠’的各项事物。 红花楼规模庞大,分舵遍布天南海北,最初是多家船帮结盟而成的组织,邵家担任话事人,演变为‘红花楼’后,邵家所在的分支被称为‘青龙堂’。 京城是整个大梁贸易来往的核心,红花楼在京城不能没人坐镇,为此开国时,邵家就顺势把青龙堂迁到了京城。 不过邵家作为江湖世家,扎根天子脚下,也不敢以江湖身份招摇过市,一直都是隐于市井,暗中调度。 中午时分,邵家大宅的客厅里,三位远道而来的香主,在席间就坐,两男一女。 男的是两位老者,名为李三问、王仁,女的则是黄烛夫人,皆是青龙堂的香主。 邵湘君和大伯母张夫人在中堂下就坐,听着黄烛夫人的抱怨: “周家来码头抢生意也罢,抱元门这种二流角色,也想着分一杯羹,若不是顾全大局,我非得亲自去抱元山讲讲道理……” 香主李三问年纪最大,目前是青龙堂资历最老的‘叔父’,连邵湘君都得尊称长辈,此时端着茶杯,摇头道: “李混元一手‘抱元劲’出神入化,在整个云州也是有名有姓的宗师,你一个小香主,拿什么和人讲道理?” 此言听起来是说黄烛夫人不知天高地厚,但话里的意思,是对邵湘君镇不住江湖人感到不满。 黄烛夫人还嘴道:“我生意被抢了,我还不能说说?你是家里老人,这种事儿该你出面,结果你不出头也罢,还坐在这里冷嘲热讽……” 啪—— 李三问一拍桌子。 邵湘君抬手制止两人争吵: “别吵了。这次把你们叫过来,是给你们介绍个人。元锋留下了个义子,叫夜京棠,前几日来了京城,人不错……” “夜京棠今年多大?” “十八,有些年轻……” 李三问脾气比较直,直接道: “十八岁连底子都没打好,能干什么?楼主兴师动众把在外香主全叫回来,莫不是准备撂挑子,随便找個邵家人顶上?若真如此,还不如让邵洛来当楼主……” 张夫人不满道:“洛儿不是江湖人,就不该让他知道江湖事。再者就洛儿那游手好闲的性子,你让他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钱还得了?他明天就能把白马书院买下来自己当夫子……” 邵湘君知道几位香主信不过年轻人,又开口道: “京棠年纪虽小,但为人处世有章法,武艺不算高,但也称得上一流高手,具体的,你们见到就知道了,绝不会失望。” 三位香主听见这话,面色郑重。 市井传言中的江湖事,起手就是宗师八大魁,一二流高手都有点上不得台面,但实情绝非如此。 红花楼这么大体量,被外人尊为宗师也就三人;强到佘龙、伤渐离这种地步,也是‘宗师之耻’,一流高手门槛有多高可想而知。 王仁眼神略显质疑,不过没见着人,也不好反驳,就点头道: “楼主既然如此看好,待会众香主到齐,就把人领来让我等见见,若真如楼主所言,对我青龙堂乃至红花楼来说,都是一件幸事儿。” 李三问琢磨了下:“楼主把我们都叫来,莫不是准备直接立夜京棠为少主?” “我确有此意。” “这如何使得?如今红花楼内忧外患皆在,白虎堂可盯着掌舵的职位,楼主一旦立下少主,又没法服众……” 邵湘君严肃道:“我能做出这决定,心中便有把握。只要你们见过京棠,就不会觉得我操之过急了。” 李三问见邵湘君心意已决,不悦道: “那行,老夫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楼主心意坚决到这种地步。届时老夫若有刁难后辈之处,还请楼主见谅。” 想要手下人臣服,光靠当家的夸奖没用,得靠自身本事,邵湘君也没多说。 几人闲聊片刻后,王仁又说起了难处: “上次去周家,就见到一个管事,连周家二房叔伯都没见着,着实不讲情面。清江码头的生意江河日下,若不和周家谈好,划清界限……” “周家的老太公即将过寿,我到时候登门贺寿,顺便聊聊此事。你们的面子周家不给,我亲自出面,他们总得掂量掂量。” 三位香主,对此明显有异议,毕竟江湖豪门,哪有掌门亲自去别家谈小生意的先例。 黄烛夫人见气氛有点压抑,开口打圆场: “周老太公是铸剑名家,生平为人铸造兵刃不下千把,此次八十大寿,泽州的江湖名宿都会登门道贺,据说连平天教的教主夫人都会到场,楼主过去,也不算掉面子…………” 邵湘君也不想聊烦心事,就岔开话题: “我还未见过蟾宫神女,听说她曾是江湖第一美人……” 张夫人笑了下:“你吃亏在身为红花楼掌舵,不能露脸,若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登门,到时候和蟾宫神女坐在一起,江湖第一美人的称号,今后恐怕就要落在我红花楼了。” “唉~”邵湘君摇头:“当红花楼掌舵,却靠容貌出名,传出去怕更没人把红花楼当回事儿……” ---- 翌日清晨。 雨后初晴,百姓相继踏出家门,天水桥沿街人头攒动,叫卖声络绎不绝。 夜京棠休假几天,整天和骆凝一起转悠,都快‘乐不思姑’把三娘忘了。 今天早上刚起床,杨朝忽然跑过来,说三娘有事儿找他,他才想起还得上班。 虽然才来几天,但干的都不是小事儿,天水桥附近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了,沿途还能听见各家铺子的招呼: “夜少爷。” “少当家来啦……” …… 夜京棠打过招呼后,来到巷道深处的邵家大宅外。 三娘身着鹅黄齐腰襦裙,带着丫鬟秀荷站在门前,举目眺望,温柔娴静的模样,就好似盼着儿郎归来的小家碧玉。 “三娘,你怎么又等在门外面?” “叽叽!” 邵湘君昨天被几位香主啰嗦好久,心里有点小怨念,把飞过来的鸟鸟抱住,皱起眉儿,和受委屈的小媳妇似得: “给伱放几天假,是想让你把邵家当家里人看,结果可好,没正事儿面都不露,连鸟都不往回飞,真把邵家当外人,唉~……” “叽。” 鸟鸟也委屈吧啦,以示无辜。 夜京棠稍显惭愧,和邵湘君一起进屋,解释道: “我拿了靖王的牌子,这两天无事,就去黑衙套近乎打点关系,帮忙办了点差事儿。” “你本事还真大,连无翅鸮都能抓住。看来得给你涨涨工钱,不然以后你随便接个案子,赚的都比在邵家干半年多,更不着家。” “办案是刀口舔血,风险大,哪有在三娘这里安稳。工钱就不用涨了,我拿现在的工钱,都觉得在吃软……吃白饭……” 闲谈间,三人转过走廊,直接进了垂花门。 过了垂花门就是后宅,因为少爷邵洛不在,里面住着大伯母、邵洛姨娘、丫鬟等人,全是女人。 夜京棠身为男子,觉得进去不合适,开口道: “三娘叫我来,有事吗?” 邵湘君撸着鸟鸟,不开心道: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来坐坐?” “……” 夜京棠无力反驳,只能沿途目不斜视,走过锦鲤池畔的荷塘,来到了长房居住的主院。 夜京棠本以为三娘要带着他去茶庭就坐,但走着走着就发现方向不对——三娘步履盈盈,来到了睡房外,还吩咐道: “秀荷,你先去歇息吧。” 跟在后面的秀荷,连忙跑了出去。 “……” 夜京棠扫视空荡荡的院落,和面前摇曳生姿的熟美背影,很正常的想歪了,欲言又止: “三娘,你……” “进来。” 吱呀—— 房门打开,三娘进入雅致睡房,还回身往周边瞄了几眼,看有没有人注意。 ? 这是要做啥? 夜京棠看着和准备偷情似得三娘,心底着实古怪,询问道: “这是三娘的闺房,我进来不合适吧?” 邵湘君收回目光,看出夜京棠想歪了,但并未解释: “进来,和你说点事儿罢了,又没人看见。” 夜京棠犹豫了下,终还是进入了睡房。 咔哒。 邵湘君待夜京棠进屋后,把鸟鸟丢出门,然后就把门关上了,闺房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叽?!” 夜京棠回过头来,眼神诧异,望着风娇水媚的三娘: “呃……” 邵湘君来到床边坐下,姿态柔雅,拍了拍身侧: “京棠,过来坐下。” “三娘,你这……” “快坐下!别胡思乱想!” ? 都上床了,还叫我别胡思乱想? 夜京棠见三娘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只得在旁边的坐了下来: “我……我草!” 夜京棠刚在床边坐下,就发现下面一空,床板垮塌,直接往后栽倒了下去。 咚—— 不过眨眼之间,两个人就落在了黑漆漆的地下,上方的秀床合拢,再无半点光线。 夜京棠着实没料到这一出,心有余悸左右打量: “三娘?你作甚?”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呃……” 夜京棠还以为邵湘君要对他怎么样,解释道: “我以为三娘要给我介绍家里产业,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介绍……这是哪儿?” “哼~” 呲…… 火折子燃起的声音响起,微弱火光照亮了两人脸颊。 邵湘君把火折子凑到石壁旁的一盏油灯上,油灯亮起,继而一盏盏灯往前蔓延,地道最前方出现了一道门。 邵湘君收敛柔柔弱弱的气质,稍微整理衣襟,沿着地道走向地下的门口。 夜京棠刚压下的杂念,此时又升了起来——毕竟卧室、暗道、地下室,很容易让人联想出些许不正经的东西……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吱呀—— 说话间,房门打开,灯火通明的厅堂出现在了眼前…… 第35章 还有谁不服?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大厅规模宽敞,长宽各六丈,高约两丈,方方正正,里面摆着八张交椅,左右各四,上方挂有匾额,书‘青龙堂’三字。 正靠墙则是灵案,摆着十余尊牌位,里面有一尊新牌位,写有义父‘邵元锋’的名字。 灵案前方,还横放着一杆长枪,枪身细微划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江湖风霜的老枪。 此时八张交椅上,已经有人就坐,身着华服,五男三女,神色肃穆,都转过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 ?! 夜京棠正想着地下室有什么大开眼界的东西,忽然瞧见如此气派正式的厅堂,以及八个神色肃穆的长者,着实愣了下。 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干啥,但夜京棠还是第一时间收敛情绪,做出冷峻模样,站在邵湘君背后观察情况。 随着邵湘君露面,地下厅堂内的八位香主,皆是起身行礼: “楼主!” “免礼。” 邵湘君气势浑然一变,展现出了女掌门该有的气态,不紧不慢来到青龙堂前就坐。 夜京棠有点蒙圈,不过还是从称呼和牌位等细节上,大略看出这是什么地方——红花楼的堂口。 夜京棠对此并不是很意外,从‘红财神’找上门那天起,他心底就有所怀疑,现在算是确定了心底的猜测。 原来那个斗笠客真是三娘…… 怪不得红花楼混这么惨…… 夜京棠不好开口询问,默默来到了邵湘君的太师椅背后站着,打量起在坐众人。 青龙堂就坐的八位香主,在夜京棠现身后,眼神各异,三个女香主满眼惊艳。 李三问等人,则是眼神审视。 邵湘君没有给夜京棠介绍背景,因为夜京棠很聪明,能看懂当前形势。 她在青龙堂前就坐,扫视左右八位香主: “这位就是夜京棠,二哥邵元锋的义子。上月二哥身故,让其携家产送入京城的事儿,已经和你们讲过了,品行、能力皆可委以重任,所以想让他担任少当家,你们可有异议?” 王仁开口道:“红花楼不光是外面的小小天水桥,对手也不是杨冠这种市井闲汉……” 邵湘君抬手打断话语,看向夜京棠: “京棠,你可有自信?” 夜京棠到现在还茫然着,都不知道谁是谁,不过对于邵湘君的问题,他回答倒是干脆: “邵家是义父的亲眷,三娘待我也宽厚,给了高额薪水,出了事儿我自然会竭尽所能维护。至于邵家的产业,是天水桥一处,还是遍布五湖四海,对我来说没区别。” 邵湘君对这话非常满意,李三问却眉头一皱: “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为难红花楼的,是整个江湖!你重信守义也得看自身本事,空口白话,让我等如何信你?” 夜京棠觉得这老头话中带刺,平淡回应: “我不是邵家人,帮邵家只是情义使然,你们不信,该做的我也会去做;你们相信,不该做的,我也不会答应。” 在做八位香主,有皱眉有点头,彼此对视,看起来是在商量。 夜京棠瞧见这些人,各谈各的把三娘晾在一边,缺乏‘老大’最起码的敬畏,暗暗蹙眉。 夜京棠略微思索,回想起了红花楼的境况——楼主实力不足,江湖势力虎视眈眈、各大堂口蠢蠢欲动…… 再看旁边风娇水媚的三娘,确实不像抗大梁的人物,想了想,询问道: “三娘,你今天带我过来,是让我展现一下能力,博得在坐各位的赏识?” 此言一出,八位香主齐齐转头。 邵湘君正在等李三问出来挑刺,和夜京棠过过手,好证明夜京棠的潜力,对此回应: “嗯……差不多是如此。” 夜京棠微微点头,走到了三娘前面,扫视众香主: “那就直接来吧。各位是想逐个考校,还是一起上?” ?! 在坐八位香主,听见这‘我要打八個’的嚣张语气,直接愣住了。 邵湘君都把杏眸瞪大了几分,连忙制止: “京棠,不可放肆!” 夜京棠微微抬手,继续道: “三娘给我开薪水,让我当少东家,我拿了钱,就得把事儿办好。你们觉得三娘安排有问题,大可站出来提,若我没法反驳,会自己出门。” 啪—— 李三问本就对邵湘君一拍脑门的决议不满,见这小子心无半点敬重,勃然大怒,当即一拍扶手起身。 但就在此时! 呛啷—— 地下厅堂内刀光一闪! 夜京棠腰间三尺银锋出鞘,带出半月寒芒。 凄厉刀鸣,让在坐九人都是毛骨悚然! 李三问不是庸手,瞧这架势便眼神惊悚,仓皇后撤。 但八步狂刀,猛就猛在先发制敌。 夜京棠虽然才悟出来几天,却烂熟于心,佘龙都是仓促之下才挡住,一个小香主,凭什么接下? 刀锋一闪而过,直取屁股刚刚离开椅子的李三问中门。 不出意外一刀下去,李三问手刚抬起来,胸口已经被开了条口子。 但可惜的是,银色刀锋尚未触及李三问衣袍,一杆墨黑长枪从后方探出,架在了刀上。 铛—— 金铁交击的脆响。 换做上次,这一枪能把夜京棠的刀磕飞。 但这次却不然,势大力沉的枪杆,硬没停住夜京棠手里的刀,被劈的上抬三寸,枪杆直接撞在李三问胸前。 嘭—— 哗啦—— 李三问整个人往后飞退,撞翻了交椅,摔在地上。 其他七位香主皆是惊悚,起身退开几步,如临大敌。 李三问连胸口痛处都顾不得,脸色煞白爬起来,闪到了邵湘君后方,如见鬼神。 刀光一闪而过后,青龙堂内瞬间凝滞。 邵湘君怎么也没想到,几天未见,夜京棠武艺就离谱到了这种地步。 也是此时才明白,佘龙为何被夜京棠一刀砍伤胳膊。 “你做什么?李老是长辈……” “我只认三娘,又不认识他们。” “都是自家人,你亮个身手就行了,为何下手这般重?” “我是武夫,不是戏子!有人试我深浅,我就得让他知道深浅。” “……” 邵湘君感觉夜京棠有点凶,没有再说话。 夜京棠持刀斜指地面,看向诸位香主: “在坐诸位,还有谁想试试晚辈的深浅?” 此言出,被镇住的八位香主,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第一次见面就来了个下马威,在坐香主肯定不爽。 但夜京棠这一刀展现的实力,已经有宗师的风采了,让他们这群香主上去试深浅,不是找死。 年仅十八便有此等武艺,整个江湖都找不到几个类似的,这样的人成为红花楼少主,可谓潜力无限。 哪怕这少主看起来有点凶,不怎么好相处,但在门派内部受点气,再怎么也比被外面的江湖势力骑在头上拉屎强。 黄烛夫人见众人迟疑,率先上前一步,拱手一礼: “少主好功夫!” 余下香主见此,也跟着拱手行礼,李三问亦是如此。 夜京棠见此,收刀归鞘,退回了邵湘君背后: “我对红花楼的产业不感兴趣,只因灵案上放着我义父的牌位,我才站在这里。义父的产业我能分文不取,邵家的同样如此,等三娘觉得不用我帮忙了,我自会离开。” 邵湘君接触几天,已经大概知道夜京棠的性子,柔声道: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夜京棠不再多言。 邵湘君重新坐正,环视大堂。 面前的八位香主,比刚才装出来的严肃,要正经太多,鸦雀无声正襟危坐,等着邵湘君发话。 “马上月末,过几天就要去西王镇会见各大堂主,届时会把京棠带上,正式宣布此事,你们觉得各大堂主会不会有异议?” 八位香主齐齐摇头。 想到各大堂主惊掉下巴的场面,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 黄烛夫人道:“到时候,白虎堂肯定要给少主下战书,少主下手别太狠……” 李三问被打了一顿后,也没抱怨什么——主要是真打不过——他开口道: “下手不狠,下面人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老楼主在时,宋家可敢放半个屁?也就邵家只剩孤儿寡母,才敢叫嚣……” 王仁琢磨了下:“打自家人狠,终究不好听。周家马上寿宴,到时候让少主过去,和周家的少主碰一碰。我看周家打擂输了,还有什么脸面去抢码头生意。” “是啊,让少主去最合适……“ …… 有人起头,青龙堂目前乱七八糟的代办事项全出来了,几个香主恨不得现在就把夜京棠拉去撑门面。 邵湘君见此抬手压住嘈杂: “京棠和二哥学了刀法,但不会枪法。去聚义楼用刀还好,但去周家若不会枪法,外人还以为我们花钱从江湖上请了个高手撑门面。” 八位香主想想也是,面露失望。 但让人没想到的事儿,邵湘君话音刚落,背后的夜京棠就开口: “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自然得去办,三娘把枪法教我即可。我记的西王镇距离水云剑潭没多远,过几天要出门的话,刚好一起平了,省得来回跑。” ?? 此言一出,众香主皆是抬起头来。 若不是刚见识过夜京棠的天赋,非得骂一句“哪儿来的二愣子,一边儿玩去。” 邵湘君都不知道如何吐槽,尽力心平气和道: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法不是三两天就能练成,我知道伱有心帮邵家办事儿,但习武之事急不得。” “莫非邵家的枪法,很深奥?” “百兵之王,曾经打到天下第七的枪法,你觉得呢?” “……” 夜京棠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 --------- 第36章 烦心琐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染坊街,双桂巷。 旭日东升,金色霞光洒在了挂着露珠的瓜架上,星星点点晶莹剔透。 一尘不染的院落里,回荡着切菜时的整齐轻响: 咚咚咚…… 身着青色薄衫的绝色美妇,在厨房的窗前亭亭玉立,金色朝阳洒在脸颊上,桃花美眸分外出神,在把切好的蒜苗放入瓷盘后,举目望了远方初升的太阳。 老旧小院,房舍三间,每天做做饭、种种花草,等着相公……不对,等着儿子和闺女回来,没有江湖的刀光剑影,只有生活悠闲与宁静…… 这或许便是寻常人的生活吧,常人早已厌倦,江湖人却求之不得…… 踏、踏、踏…… 正柔肠百转间,脚步轻响出现在院外,听起来是云璃的声音。 骆凝收回心神,转眼看去,却见邻家小姑娘打扮的云璃,从外面跑回来,直接翻过围墙落在院子里,有些着急: “师娘,不好了,我刚才在在街上转悠,撞见了张护法……” “嗯?” 骆凝听见这话,手上的菜刀一顿。 云璃所说的张护法,名为‘南山铁卦’张横谷,本身是大燕钦天监的小道童,前朝国灭时随大燕皇族逃到南霄山,历尽甲子浮沉,如今是平天教四大护法之一,开山元老,连平天教主都得叫上一声师叔。 现在忽然跑到京城,只能是平天教主发话了,请她回南霄山。 骆凝略微琢磨,走出厨房询问: “张护法人在哪儿?” “在东门那边安排门路离京,让我过来请师娘过去,说马上周家寿宴,周家帖子都送了,师娘的剑都是周家帮忙造的,得到场,不然江湖人会说师娘忘恩负义,嫁入豪门就忘了故交……” 骆凝还是‘蟾宫神女’时,为报家仇四处寻访高人,曾去过水云剑潭,虽然没学到剑法,但靠着江湖‘美’名,周家还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给她打造了腰间这把名兵‘泣水剑’。 后来她嫁入平天教,成为教主夫人,这人情自然就算在了平天教头上,周家没说让她还,但她确实不能忘了。 “周老太公不是下月中旬才过寿吗?我又没说不过去,这么着急作甚?” “张护法说这次寿宴,周家和红花楼可能会起摩擦,你到场大概率卷入其中,师父要和你商量对策,让你回去一趟。” 骆凝本来的打算,是过些天坐船,从京城直接去周家,反正距离不算远,走个过场就回来继续忙活仇天合的事儿。 听见此言不禁皱眉,扫了眼锅里正在热的饭菜: “救仇天合的事儿,已经有了眉目……” 折云璃拍了拍胸口的荷包蛋: “师娘放心。情况我已经和张护法说了,我留在京城陪着京棠哥,张护法接受暗中把控局势,你放心回去即可……” ? 骆凝眼神一冷,严肃望向折云璃: “胡闹!你性格冒失,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如何放心?”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张护法会暗中保护我呀,张护法比师娘厉害多了……” “那也不行。” 骆凝要么不走,要么一起走,岂能把云璃留在夜京棠跟前,以那无耻小贼的性子,等她回来,小云璃怕是都怀上了…… 骆凝稍微琢磨了下,又走回厨房: “夜京棠天资不俗,张护法看到瞧见,肯定想方设法往南霄山带……” “这不挺好吗?” “好什么好?我平天教又不是土匪,夜京棠志在官场,能帮忙已经仁至义尽,我们强行拉他落草为寇,像话吗?” 折云璃嘟了嘟嘴,想说什么,但也不太好反驳。 “跑快点,来回也就半个多月……我待会和夜京棠说一声,夜京棠重侠义,我们走了,也会帮忙救仇天合,过些天我们再回来即可。” 折云璃不大相信:“我们都走了,京棠哥凭啥冒着杀头的风险,帮我们救人?” “……” 骆凝张了张嘴,却也找不到理由,只能平静道: “师娘会好好劝他,你先去和张护法准备,我晚些过来。” “好吧……” 折云璃只得掉头快步离去…… ---- 邵家。 红花楼体量很大,事务繁多,光是介绍各种产业的情况,八个香主都说了大半天。 夜京棠也在听,但并未往心里记,他是帮邵家办事儿,三娘有事儿他帮忙即可,又不图谋家业,记太详细没啥用。 等青龙堂散会,众香主从地道各自离去,已经中午。 夜京棠从三娘的床铺上爬出来,落入闺房之内,便听见房门处传来“哒哒哒……”的轻响——爪爪踹门的声音。 夜京棠打开房门,可见庭院寂寂无声,被晾在门外大半天的鸟鸟,瞧见他就偏头望向别处,做出‘重色轻鸟,不想搭理你’的小模样。 邵湘君从幔帐间出来,举止神态又变成变成温温柔柔的小女人,来到夜京棠跟前,把负气的鸟鸟抱在怀里,夸赞道: “家里有個男人当家,就是不一样。这些香主是家里老人,也都忠心,但看着我长大,心里总把我当后辈看,我也不好说教。你今天来个下马威教教他们规矩,以后说话就轻松多了。” 夜京棠以前看到三娘崇拜的小眼神,觉得飘飘然,但发现三娘是‘红财神’后,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你堂堂红花楼女掌门,赫赫有名的江湖枭雄,在我面前装楚楚可怜求保护的美娇娘? 但被女强人崇拜,好像更让人飘飘然…… 夜京棠心思有点乱,想了想回应道: “分内之事罢了,三娘不介意就好。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听三娘安排。” “都是少当家了,住外面多见外?你大伯母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以后你就住家里吧。” “邵家都是女眷,我一个外姓男子,住在家里难免惹来流言蜚语。染坊街离这儿也不算远,三娘有安排随时派人招呼一声即可。” 邵湘君把复兴红花楼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夜京棠身上,自然想留在跟前,朝夕相处培养感情,但夜京棠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强留,只得道: “天水桥的事儿,用不着你帮忙,伱当前最主要的事儿,就是过些天去聚义楼,帮我把几大堂主镇住。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些我再把枪法教你。” 说着,邵湘君走到妆台前,打开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摞银票,看起来是要给夜京棠零花钱。 从银票面额来看,一给就是百来万! 夜京棠瞧见此景,算是体会到了被貌美富婆保养是什么感觉了。 但作为顶天立地的正经男儿,工钱之外的馈赠,他肯定不会拿,拱手说了声: “我先走了,三娘早点休息。” 就直接出了门。 “哎?” 邵湘君刚取出银票,瞧见夜京棠和鸟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儿颇为无奈…… 第37章 殊途同归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叽叽叽~~” 时值正午,染坊街上人影稀疏。 夜京棠牵着马走过街道,马背上的黑鸟鸟,悠哉悠哉吃着刚给它买来的小肉干。 等来到双桂巷口,鸟鸟就迫不及待飞入深巷,沿途: “叽叽叽叽……” “回来啦?饿坏了吧?” “叽叽……” 少妇宠溺的声音从院墙后传来。 夜京棠闻声一笑,牵着马进入院门。 干净整洁的院子里,又出现了些许变化,院墙下多了一排小花盆,里面种着青苗,不知是何种花卉。 厨房外,劈好的柴火整齐堆放,连窗户下挂着的熏肉、姜蒜大蒜,都整理的有条不紊,以至于进门第一眼,感觉整个院子都亮堂了几分。 夜京棠自幼和义父生活,两人都是武夫,家里谈不上脏乱差,但随意是必然。 瞧见此景,忽然觉得有个贤内助在家,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骆凝穿着青色长裙,端着两盘小菜走出厨房,肩膀上停着鸟鸟,神色如初见时那样冷艳而娴静,没有去看瓜架下拴马的夜京棠,只是平淡招呼: “云璃出去玩儿了,来吃饭吧。” 夜京棠感觉骆凝忽然对他亲近了不少,心中稍显意外,进入厨房端着炒好的菜,来到正屋里放下,望向摆盘的骆凝: “骆女侠今天怎么这般温柔?” 骆凝在夜京棠左侧坐下,打开小酒坛,到了两杯酒,用拉家常的口气道: “你我虽然关系不怎么好,但这些日子确实得感谢你的照应。我入京有一段时间了,出门没有告知家里……” 夜京棠接过酒杯的动作一顿,把手收了回去: “你准备走?” “叽?” 眼巴巴望着小炒肉的鸟鸟,听见这话顿时急了,抬起脑袋可怜巴巴的瞅着小西瓜姐姐。 骆凝把鸟鸟抱进怀里揉了揉,柳眉轻蹙: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想把我扣在京城,一直给你做饭洗衣?” 夜京棠倒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 “仇天合可还没捞出来,龙鸣图我也没琢磨出门道,你现在走,怕是不合适。” “家中有要事,得回去一趟。我答应过,只要仇天合出狱,我教给你武艺,现在已经教给你轻功了,龙鸣图我也不要。我相信我不在,你也能信守承诺……” ? 夜京棠皱眉道:“你准备一去不回?” 骆凝心里不是这么打算,但脸上很是严肃: “你救仇天合,我教你武艺,是提前说好的事情。轻功我已经教了,我连龙鸣图都不要,还回来做什么?” 夜京棠倒是被这话问住了,手指轻敲桌案,略微琢磨: “仇天合出狱,也是困在京城,不是长久之计。我在朝廷多走动,或许能让他彻底恢复自由身。” ? 骆凝本来只是‘欲擒故纵’,说一去不回,然后勉强答应过几天回来,让这小贼不至于死缠烂打不让她走。 她着实没料到,夜京棠为了留下她,能做出这么大的承诺,心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心思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让面前的小贼察觉,指定得寸进尺,提什么非分要求。 “家中有要事,已经派了人通知我,我才不得不提前离开。伱……你要是能帮仇天合彻底恢复自由身,我过些天再回来,教你《沾云十四手》。” 夜京棠听见这话,露出了笑容,又询问道: “家里有什么事?这般着急?” “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关系。” “我只是怕你出事。你又不告诉我身份,往外面一跑,就是的大海捞针,不小心折外面,我还觉得你一去不回不守信,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骆凝稍微沉默,不好说她要去水云剑潭参加周老太公的寿宴,只是道: “不是大事儿,嗯……我回去送个礼,忙完就回来,也就二十来天……” “二十多天……” 夜京棠过几天得陪着三娘出去一趟,先到西王镇砍几個人,再顺路去水云剑潭砍几个人,等回来大概下月中旬,出门的时间还差不多…… 夜京棠想想,点头道: “行吧,反正我过几天也要出去一趟。几天时间,很难让把仇天合弄出来,要不咋们回来再继续?” ? 骆凝听这话,还以为夜京棠不信任她,她不在就不帮忙,不悦道: “我说会回来,就会回来。你准备出去作甚?” 夜京棠微微摊手:“我是天水桥的镖师,又不是游侠儿,拿着工钱要办事的,过几天得去处理点生意上的小事情。” 骆凝见此不再多问,想了想,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夜京棠倒酒: “你天赋不俗,当什么镖师,无论是去官场,还是闯江湖,不都比给人卖苦力强……” 手扶水袖,温温柔柔倒酒的姿态,配上碎碎念的言语,看起来颇像是抱怨男人没志气的小媳妇。 夜京棠拿起筷子,目光打量着骆凝,眨了眨眼睛。 骆凝有所察觉,双眸微冷,把酒壶放下,拿起斟满的酒杯,一口闷。 ? 夜京棠顿时无语,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老生常谈询问: “我都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你们救人了,骆女侠还是不肯给我透个底?” 骆凝以袖掩面,将烈酒一饮而尽,刚把酒杯放下,夜京棠便给她斟酒,她也没拒绝: “我不把底细告诉你,自有缘由。” “什么缘由?” 骆凝不说,是因为平天教是反贼,夜京棠知道后,就得在‘仕途’和‘跟着她’之间做出选择,要是选仕途,两人就得分道扬镳,仇天合的事儿就难办了。 其次平天教主是女人,坦白的话,这些都得说,让夜京棠知道她只是个清清白白的单身大姐姐,她大概率招架不住这小贼的各种手段。 “你别问,等仇天合脱险,我自会和你说清楚。” “能不能提前透个底?” 夜京棠端起酒杯轻叹:“我现在感觉自己道德败坏,在勾搭有夫之妇,违背了侠义二字,晚上觉都睡不着……” 你还知道呀? 骆凝坐直几分,严肃道:“既如此,你就该痛改前非、悬崖勒马……” 夜京棠微微抬手:“但事情已经出了,我悬崖勒马,不还是犯了错……我快刀斩乱麻吧,又怕骆女侠觉得我是负心人。” 骆凝都给气笑了,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懒得回应脸皮比墙都厚的话。 夜京棠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姻缘这东西,真说不准。我现在是尚无妻妾,但你也知道,我长得周正,天赋也还行,盯着我的人可不少。靖王能给我大开方便之门,你就不想想原因?” ? 第38章 骆女侠怕我误会?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骆凝眨了眨眼睛,显然被这话勾起了心思,端起酒杯小口抿着: “难不成,女王爷看上你了?” “我不过是梁州边关来的穷小子,天赋不错长得还行,被看上不算意外。我如果有意中人,我还能用‘糟糠之妻不下堂’婉拒,不然皇帝的妹妹看上我,我能如何?” “……” 骆凝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里一跳,想说夜京棠骗人。 但夜京棠的相貌、天赋,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被女王爷收入后宫,合情合理,还没法反抗。 若是成了女王爷的驸马,那可就只能一辈子伺候女王爷,彻底和其他女人划清界限了…… 但这小贼亲过她摸过她,她以后怎么办? 虽然这想法不合适,但从理智的角度考虑,她哪怕不喜欢这小贼,这小贼占了便宜,也该给她的考虑的窗口期才对。 岂能占完便宜就去当女王爷的驸马…… 骆凝连续喝了好几杯酒,才冷冰冰道: “堂堂男儿,岂能委身于女人膝下求富贵?” “菜市口被砍头的那些人,想被皇帝王爷砍?宫里的那些妃子,真想嫁给皇帝?” “……” 骆凝无力反驳,略微思量,轻轻吸了口气: “你……你这小贼,已经得罪了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让你偿还,在此之前,你最好注意点,嗯……若女王爷真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可以说你已经有了意中人……” “靖王问起来,我说是谁?我总不能随便指一个吧?女王爷示好,我若回绝了,就等同于断了仕途……” 啪—— 骆凝轻拍桌案,眼神微冷: “是你先起色心;我不计前嫌也好,让你偿还也罢,都得看我的意思。我没想好之前,你就得老老实实等着。我原谅你,伱才能去攀附女王爷,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女侠很凶。 夜京棠又给她倒了杯酒:“我倒是可以等,但骆女侠都嫁人了,注定不会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嫁人又怎么了?” 骆凝几杯酒下肚,脸颊染上了一抹酡红,看起来是生气了,借着酒劲儿反驳道: “嫁人了我就不能改嫁?我就不能是寡妇?或者我相公癖好特殊,喜欢男人,和我只是形式夫妻?” “咳咳……” 夜京棠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眼神错愕,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凑到骆女侠跟前,难以置信道: “喜欢男人?” 骆凝理直气壮:“对,我相公就是喜欢男人!而且如饥似渴,瞧见你这样的美男子就走不动道。你可知你纠缠我,被我相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 夜京棠某处一紧,头皮发麻: “什么下场?” 骆女侠见把无法无天的小贼吓住了,还挺来劲儿,冰山雪莲般的脸颊微微扬起,做出威胁模样: “你对我做什么,她就会对你做什么!” “啊?!” “而且她性格霸道、强势,下手必然比你这小贼狠。会把你摁着绑起来,可劲儿欺辱。你打不过她,叫破喉咙都没人能救你,只能被没日没夜欺辱……” 这话相当离谱。 但更离谱的是,夜京棠感觉骆凝说的是真话! 夜京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离远了些,抬起手来: “好啦好啦,别说了。” 骆凝一直都被欺负,见夜京棠终于怂了,气势自然起来了。 因为喝了几杯酒,骆凝看起来比往日要活跃些许,用空灵冷傲的御姐音,嘲讽道: “怎么?害怕了?摁着我欺负的胆量去哪儿了?以后再敢对我无礼,我只需回去说一句,你就得落得这般下场……” 夜京棠是真的头皮发麻,喝了两杯酒压了压惊,才询问道: “骆女侠,你怎么嫁了个这种变态?是不是被强迫的?” 骆凝眨了眨眼睛,神色收敛,正经了些许: “说来话长,等救出仇天合后,我会告诉你。在此之前,你不能去攀附女王爷……” “这怕不行,你相公那么变态,我要是被逮住咋办?我觉得世上没有地方,比靖王府还安全。” ?? 骆凝发现用力过猛,把这小贼吓得准备去抱女王爷大腿了,又解释道: “嗯……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是家里拿事儿的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儿,只要我不说什么,她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夜京棠想了想,拖着凳子坐到骆凝跟前,询问道: “你相公喜欢男人,你们也没啥感情,你只是为了掩饰你相公的变态癖好,才结为假夫妻?” 男人忽然坐在身边,骆凝不由自主的身体绷紧几分,但还是撑着气势: “差不多。不过我可没你想的那般不堪,她要给我办事儿,我才帮她掩饰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彼此合作罢了。” “那骆女侠,实际上就是未婚单身,并非有夫之妇?” “……” 骆凝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她似乎不知不觉把底子全交待了。 “江湖明面上,我确实是有夫之妇。你再敢对我无礼半分,后果你自己知道。” 夜京棠略微斟酌:“我感觉,我还是去投靠靖王比较好……” 啪—— 骆凝有些恼火了,轻拍桌案:“只要我保你没事儿,就没人能动你,你怕个什么?你就这么想屈居女王爷裙下?你以前的胆子呢?” “……” 夜京棠看着骆凝‘恨铁不成钢’的双眸,算是明白了意思——让他不要去攀附靖王当驸马,也不要害怕那个变态…… 夜京棠微微颔首,不再多说,拿起酒杯: “喝酒喝酒,不说了。” 骆凝见此,没有再拿平天教主恐吓小贼,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瞎扯半天,不知不觉便已经酒过三巡。 骆凝以前滴酒不沾,今天能扯这么大一顿乱七八糟的话,显然是喝高了,又连端几杯后,便感觉头重脚轻。 自酌自饮间,余光看去,俊朗非凡的小贼,自顾自喝着闷酒。 表情依旧冷峻不凡,带着些暗藏其中的儒雅温文,但眼神儿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很多东西,不太开心。 骆凝见此酒意消了几分,略微回顾了两人的对话——如果不知道平天教主是女人,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她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人,因为要达成某些目的,和一个性格变态的男人假扮夫妻,话里话外还很依靠那个变态…… 这若是让把她当‘冰清玉洁的仙子’看的男人知道,恐怕对她的好印象会一落千丈,再中意也会好感全无,甚至弃如敝履…… “……” 骆凝冷艳无双的绝色脸颊,不知为何显出了一抹紧张。 虽然她对这无耻小贼没什么意思,但为了让他别痴心妄想,用这些事儿自污,毁掉自己清清白白的形象,让这小贼误会甚至嫌弃自己,好像得不偿失…… 骆凝偷偷瞄了夜京棠几眼后,想了想,又开口道: “你……你别胡思乱想。我和她只是互相帮忙,私下清清白白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那种,为了目的连名节都不在乎的女人……其中原委很复杂,我暂时不能和你说,但肯定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事情,等救出仇天合,我再和你解释,到时候你就会觉,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内情,才会听起来古怪……” 夜京棠转过眼帘,瞧见貌若天仙的大姐姐,脸颊酡红,醉醺醺小声解释,勾起嘴角: “骆女侠怕我误会?” 第39章 发酒疯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骆女侠怕我误会?” 话音刚落,骆凝眼神就沉了几分,看起来是不高兴了。 夜京棠连忙抬手:“好好好,我怎么会误会骆女侠,你说什么我信什么,来干杯。” 骆凝这才作罢,素手轻抬揉了揉眉心:“我不胜酒力,先走了,云璃还在等着……” “那我替你喝?马上要离开好久,总得把饭吃完。” 夜京棠自然而然握住骆凝端杯的手,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又把自己的酒喝完: “这样行吧?” 见夜京棠没灌她酒,骆凝轻咬下唇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酒壶,帮他倒酒。 哗哗~~ 清凉酒液落入杯中,又洒出了些,但还是倒满了。 夜京棠本想自己拿,但身边的骆女侠,却拿起了酒杯,往他嘴边凑: “你快点吃,吃完我好走……” 夜京棠听着有些吐字不清的话语,想就此了事,让她先休息,但酒杯差点凑到鼻子上,他只能张嘴接住: “咕嘟……” 一杯酒还没喝完,肩头就是一沉,靠上了一团香软。 哒—— 酒杯从白皙指尖滑落,又被夜京棠接住。 偏头看去,骆女侠脸颊酡红,浑身软绵绵靠在了肩膀上,手儿无力垂下。 表情还保持冷艳而严肃的模样,但很快就眉宇舒展,只剩下三月春水般的柔艳,还若有若无呢喃了一句: “小贼,你再敢……轻薄……” “叽?” 一直在桌子旁边埋头干饭的鸟鸟,抬起脑袋,歪头用乌亮的大眼睛打量。 以前义父经常喝个烂醉如泥睡地上,都是夜京棠拖到床铺上休息。 鸟鸟见小西瓜姐姐也喝趴下了,自然用翅膀指向床铺,示意——扔那儿就行,咱们继续吃。 夜京棠没有搭理鸟鸟,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淡淡幽香铺面而来。 本来想晃一下骆凝,但手一抬,靠的不怎么结实的骆凝,就往后方倒去,他只得连忙扶住了肩头,变成了搂在怀里。 “骆女侠?” “呼……” 骆凝柳叶眉动了动,但并未做出回应。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心有杂念,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上次冲动亲了下,把骆凝都给气哭了,在床铺上对着墙委屈了一阵天,事后想来确实有点过分,不像侠士之举。 夜京棠犹豫片刻,还是没乱碰,只是托着骆凝的后背和腿弯,把身轻如燕的骆凝,抱着放到了床铺上。 虽然没有脱衣裳,但躺着休息片刻,鞋子肯定得脱。 夜京棠在床铺前半蹲下来,握住青色长裙下绣鞋,鞋上绣着几片竹叶,造型很是漂亮。 将鞋子取下,包裹着白色不袜的玉足就呈现在了眼前,线条极为优美,隔着轻薄布料都能感受到凝滞般的细嫩。 夜京棠把绣鞋取下来,双腿平放在床铺上,然后来到床头,看向骆凝宁静的脸颊,见发髻的玉簪有点硌人,就抬手想把发簪取下。 但…… 骆凝是内家高手,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闭眼眯会,只感觉过了一瞬,就发现有人在她脚上摸来摸去。 心底的警觉,让骆凝睁开了眼帘,结果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铺上。 而正上方,就是那张熟悉的男子脸颊,正俯着身,手往她脸上摸来。 ?! 骆凝醉醺醺的酒意,瞬间吓醒大半,快若奔雷的弹指一点,戳在了男子胸口。 咚~ 夜京棠发现骆凝忽然睁眼,正想开口说话,结果话未出口,胸口就是一麻,四肢顿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往下倒去,小西瓜在眼前迅速放大。 扑—— 眼前一黑。 脸颊不知撞到了什么,反正软绵绵的好大一团儿,温热中带着香腻柔滑,唯一的缺点就是让人窒息。 “呜?!” 骆凝眼神羞愤,连当前姿势都没注意,怒声道: “夜京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想气死我是吧?!” “呜呜……” 夜京棠趴着,如同全身瘫痪,连四肢都感觉不到,能动的只有嘴巴,但视野被什么东西蒙蔽,说话都听不清。 夜京棠一开口,骆凝就感觉炽热呼吸,穿过了两层轻薄布料,灼烧着衣襟下的每一寸肌肤。 她浑身猛的一哆嗦,把‘以小西瓜洗面’的夜京棠推开,扔到了一边,翻身站起,醉醺醺的脸颊化为了红苹果,拔出软剑,颤声道: “你这无耻小贼,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夜京棠翻过身来,终于能看见东西了,但依旧四肢发麻没知觉,眼神惊异道: “你这是什么手法?点穴?诶诶……我刚才没干什么,你相信我……” 骆凝半点不信,夜京棠有案底在先,她被灌醉不知躺了多久,两人发生了啥,她都不敢去想。 低头看去,衣衫完好,看似没出事儿。 但万一是这小贼完事后穿上的呢? 骆凝带着三分醉意,心乱如麻有些失去理智,直接拿着剑指向小京棠: “一而再再而三,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女人?我今天不给你长个记性……” “诶?!女侠且慢!” 夜京棠脸色骤变,眼见骆凝喝大了,用剑指向下三路,也不知如何发力,硬生生把被封住的穴位冲开了些许,挪动腰身躲闪: “我真没干什么,伱别冲动,你不点我,我都不会埋你胸口……” “叽叽叽……” 鸟鸟见状,也连忙晃动翅膀,帮夜京棠解释。 骆凝扫了眼天色和还没凉的饭菜,才确定她醉倒没过多久。 但夜京棠把她抱到床铺上是事实,一路上就没亲亲摸摸? 就算夜京棠什么都没干,这些天她一直被轻薄,也得给这小贼点颜色看看。 眼见夜京棠眼神惊恐,骆凝岂会收手,做出凶神恶煞的疯批仙子模样,提剑乱戳,作势要给夜京棠去势: “你有什么不敢做的?你不是喜欢欺辱女子吗?来啊?我让你欺负……” “别别别,你要不戳我胳膊一剑,别乱比划……” “我偏不!你这小贼……” …… 骆凝提剑瞄着夜京棠腿间,惊的夜京棠变成了面条人,左右乱扭躲闪,等四肢麻痹完全恢复,就翻身跃起,在屋里乱跑。 “你给我站住!” “我真没干什么,你怎么就是不信……” “你让我拿什么信你?老实说,你刚才干什么了?!” 骆凝追着夜京棠,衣襟随着动作乱颤,波涛起伏,风景绝秀。 但夜京棠此时却没空欣赏,毕竟骆凝半点不讲武德,剑剑直取下三路。 哪怕知道骆凝在吓唬他,他也不敢拿下半身的兴服去赌骆凝不失手,只能借着桌椅掩护,在屋里转圈儿: “骆女侠,好姐姐,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给我站住!” “叽……” …… 第40章 这不巧了吗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青龙堂会议散去,夜京棠离开后,邵湘君带着丫鬟秀荷,来到了大嫂张玉莲的居所,复述方才的情况。 “京棠年纪虽小,但确实有大当家的气势,如今八位香主,心里再无轻视,只要京棠在江湖上打出名气,红花楼内部的乱子也就平了……” 邵湘君身着鹅黄襦裙,在雕花软榻上侧坐,手持针线,绣着‘鸟鸟戏水图’,柔声夸赞夜京棠的表现。 张夫人坐在对面,闻言面色稍安,但没有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抹淡淡愁容: “京棠表现再好,也只是二叔的义子,和邵家没有血缘,更没有拿过邵家半分恩惠,帮邵家扛起大梁是情义,不帮邵家也是人家自由,邵家说不得什么。” “大嫂你放心,我知道京棠的为人。” 张夫人好歹也当了多年掌门夫人,经历真比邵湘君多,轻叹道: “三娘,有些东西,我还是得说上一说。人心是会变得,以京棠今天的表现,以后翅膀硬了,你肯定管不住,偌大家业可不能光依赖‘相信’二字。你得想个办法,把人心留住。” “京棠侠气重,优点是不重名利,缺点亦是如此。他想帮邵家,我不说也会尽力而为;他不想帮,我又有什么办法把人留住?” 张夫人眼底闪过无奈,见没有外人,凑近几分: “男人所好,无非‘权、钱、名、色’。京棠不贪钱财、权势,名气也不需要邵家给,那只能从最后一样入手……” 邵湘君绣鸟鸟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 “大嫂意思是用美人计?京棠长得比九成九的女子都好看,能把他拴住的女人,我觉得世上没几个。” 张夫人扫了眼邵湘君的身段儿: “寻常女子自然拴不住,但你岂是寻常女子?身为红花楼女掌门,长得又千娇百媚。江湖常言,‘情义千金、不及胸前四两’,你这得有两斤吧?拴不住个年轻儿郎?” ?! 邵湘君眼神错愕,把鼓鼓的衣襟收了些,显出三分羞恼: “大嫂!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你是一辈儿人,京棠管我叫师姑!” “师什么姑?” 张夫人语重心长道:“你是邵家徒弟,京棠是邵家义子,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结为夫妻谁会说有问题?京棠一表人才,天赋看起来也不俗,你近水楼台不争取,平白把这么好个儿郎送给外人,你说你亏不亏?我要是有女儿,现在就许配给京棠了……” “大嫂,你别乱点鸳鸯,弄巧成拙多丢人。” “我可没开玩笑,伱若是放不开,就想办法在红花楼中物色。红花楼门徒无数,漂亮女子不在少数,你怎么也得挑一個,送到京棠身边暖床叠被,不成一家人,你怎么保证京棠心向红花楼?” 旁边泡茶偷听的秀荷,微微挺胸,还‘不小心’碰到茶杯弄出响动,就差咳嗽两声了。 邵湘君没有搭理犯花痴的秀荷,但也知道大嫂说的在理,稍作犹豫后,叹了口气: “我先去探探京棠的口风,看他是否有意成家。” 张夫人觉得邵湘君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小车: “十八九岁的儿郎,要是不想姑娘,那肯定有大病。这种年轻儿郎,不似见惯风月的老油子,最好上手,只要稍微‘取悦’一下,都会把你当小心肝看待,对你言听计从……” “咦~!” 邵湘君水袖轻挥,打断了大嫂没羞没臊的话语,眼见天色尚早,起身告辞: “我过去探探口风,大嫂你可别乱做媒。” 张夫人摇了摇头,继续绣花: “你就是拉不下脸面女追男,等你哪天后悔了,可别怪嫂嫂没给你出主意。” “知道啦,唉,真是……” …… ----- 咕噜噜…… 不久后,挂着‘邵’字木牌的奢华马车,驶过了染坊街的老旧街面。 车帘挑起,秀荷颇为水灵的脸颊探出来,在街上左右打量: “夜少爷怎么住这么寒酸的地方?我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这儿。” “京棠性格节俭,刚入京手上没银钱,便在这里住下了。” 邵湘君坐在马车里,还稍微打扮了一番,穿着华美的鹅黄春裙,肩膀上搭着披肩,点有淡红的胭脂,看起来知性而美艳,就如同大户人家熟透了的当家大小姐。 虽然邵湘君没有吃嫩草的心思,但正如大嫂所说,她和京棠没什么关系,男未婚女未嫁,京棠相貌品行又挑不出半点瑕疵,她没有心思归没有心思,也不能刻意抵触,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此行过来是探探京棠的口风,但邵湘君不知为何,就是有种‘自荐枕席’的古怪感觉。 邵湘君正琢磨待会该如何开口之际,耳根微动,忽然听见深巷内,传来古怪动静: 飒、飒—— 出剑直刺的声音,还伴随着男女的言语: “女侠且慢,别别别……” “你接着跑?我看你能跑多久!……” ?! 邵湘君双眸微凝,瞬间回神。 她和京棠接触不多,但也算了解京棠的性格,上次乔装杀上门,京棠毫无胜算,尚且临危不乱,能惊慌到这种地步,得是遇上了何等强敌? 唰—— 不过一念之间,马车的帘子微动,坐在里面的邵湘君,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是两个起落,邵湘君就冲过荒无人烟的房舍上空,落入与上次所见相比,已经焕然一新的院落。 踏—— 双脚平稳落地,邵湘君便瞧见正屋里站着两人! 京棠站在桌子右侧,神色慌乱,还保持着抬手制止的姿势,正错愕看向她! 桌子对面,是个腰身如柳的小少妇,桃花眼、柳叶眉,面若冰山,相貌完美到无可挑剔,甚至带着出尘于世的仙气,连同为绝色美娇娘的她,看到了都心生三分惊艳。 不过这女人明显来者不善! 女人眼中怒色未消,右手提三尺利刃指着夜京棠,地面、墙壁上有不少剑戳出来的痕迹。 邵湘君脸色微冷,当即想冲进去摁住这胆大包天的女贼! 但脚步刚动,又看到了桌上丰盛的饭菜,和蹲在桌子上看戏的鸟鸟…… 桌子上放着两幅碗筷,还有喝到一半的酒水…… 再细看,持剑女子脸色涨红,连鞋子都没穿……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 ?? 邵湘君愣在了原地,居高位的沉稳,让她不至于失色,但还是脸色涨红,询问道: “京棠!你……这位是?” 第41章 江湖再见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踏踏—— 忽然听到巷外传来响动,正醉醺醺追杀小贼的骆女侠,和绕着桌子转圈儿的夜京棠,都是脸色微变。 骆凝酒意瞬间醒了一半,想赶快扑到床上去,装小媳妇。 但这次来到人,比前几次的捕快厉害太多。 几乎是两人听到动静的瞬间,一道人影就从天而降,落在了正屋门前。 !! 骆凝心中一沉,还以为来的是强敌,都准备出去拼死一搏灭口了,但一听对方言语: “京棠,你……这位是?” 来的还不如强敌! 这让她怎么解释? 夜京棠正在和骆凝玩‘无耻小贼戏女侠’的把戏,被三娘逮个正着,同样有点懵。 好在夜京棠心智过硬,怕两人误会打起来,连忙开口道: “三娘,你怎么来了?这位是我入京途中认识的朋友凝儿姑娘,前两天专程入京来探望我,还未和三娘打过招呼……” 凝儿……探望…… 邵湘君眨了眨眼睛,看向貌若天仙的小少妇,明白了意思——这是京棠以前的相好。 她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好白菜被其他人拱了的感觉,还莫名尴尬: “哦,是嘛,幸会……” 夜京棠说完后,又看向有些无措的骆女侠: “凝儿,这位是天水桥的大东家邵湘君,我在她手底下做事儿,你叫三娘即可。” 骆凝喝了点酒,又被当场‘捉奸’,思绪乱如麻,连来人轻功不一般都未曾细想。 听见夜京棠介绍,骆凝迅速收起了剑,脸色涨红,低头招呼道: “三娘。” 然后穿上鞋子就要出门,看模样是想落荒而逃. 邵湘君过来,是准备问夜京棠有没有成家的意思,如今直接瞧见了相好,念头自然烟消云散。 夜京棠的身边人,她不可能冷眼相待,不小心撞破了男女打情骂俏的场面,心中颇为不好意思,眼见小少妇要掩面而逃,连忙上前堵门: “是我冒犯,凝儿姑娘别介意,都是一家人。” 骆凝直接被堵住,恨不得给夜京棠来一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脸儿红扑扑的道: “嗯……怎么会呢,我刚才……在和京棠喝酒,贪杯了,所以……” “没事没事,在家里吗。我平时喝多了,比京棠还疯。” 邵湘君颇为亲和,如同大姐姐般,挽住骆凝的手腕,结果发现——呵~这女子胸脯不小,都快撵上我了,怪不得能拱走京棠…… 骆凝则没心思关注这些,但也觉得跟前这千娇百媚的女东家,身材是真过分,完全不讲道理。 她被搂着胳膊,重新回到桌子上坐下,坐立不安,就看向夜京棠,想让夜京棠解围。 夜京棠有点舍不得骆女侠,但三娘是红花楼女掌门,骆女侠也不知啥身份,两人凑一起三两句聊下来,铁定会出岔子,就微笑道: “三娘,她还有事儿,马上要离京,刚才正准备走来着……” “是吗?” 邵湘君眨了眨眼睛,见夜京棠言语不似作假,就热情道: “刚好马车在外面,要不让京棠送姑娘一程?” 骆凝尽力羞涩的一笑: “不用了。家里人安排了马车,我……我得走了,在这里待太久,不好解释。三娘勿怪,以后我再和京棠登门拜访。” 骆凝说完,起身行了个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欠身礼,然后就往出跑。 夜京棠知道这一别,再见就是下个月了,有点不舍,起身来到门口: “诶……” 骆凝被叫住,只能尽力压着情绪,回眸一顾: “还有事吗?” 夜京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题。 邵湘君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碍事,背过身去笑着打趣: “想抱就抱吧,我不偷看。” ?! 骆凝见夜京棠半天不说话,也以为这小贼是想临行前再占点便宜! 骆凝喝了个半醉,处境又太窘迫,为了尽快脱身,咬了咬牙,张开胳膊,给夜京棠来了个‘小西瓜冲撞’。 夜京棠其实没这意思,但现在有了,迅速抬手,回抱住腰身如柳的俏佳人,还抱起来在门口转了一圈。 呼—— 青色裙摆飘扬。 此举把本就窘迫的骆凝,弄得柳眉倒竖,但还是没说啥,等被放下后掉头就跑,模样还真像個坠入爱河,舍不得情郎又羞涩的小女侠。 踏踏…… 邵湘君听见了动静,暗暗摇头,见夜京棠站在门口目送,蹙眉道: “去送送呀?傻站着作甚?” “哦对。” 夜京棠见三娘不介意失陪,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 踏踏踏…… 无人巷道里,一道青衣倩影快步小跑,等到了无人注意之处,就跃上房舍飞奔。 “骆女侠……” 刚跑出没多远,就听到后方传来呼喊,回头看去,刚得了便宜的小贼,竟然又追了过来! 骆凝眼神恼火,跑的更快了。 但夜京棠凭借刚学的轻功,还真就没被甩开。 两人你追我赶,眨眼就是半里地,快要进入繁华街巷。 骆凝怕被人注意到,不得不减慢速度,落在了巷道里,拔出了佩剑,冷冰冰转身折返。 夜京棠落入巷中,瞧见骆凝杀气腾腾的冲过来,连忙抬手: “罢了罢了,骆女侠要真生气,就戳一剑吧,别戳下三路就行。” 骆凝大步走到跟前,提剑作势欲戳,但夜京棠不躲,又哪里能真下手,冷声道: “你脸皮怎么这般厚?你东家在,竟然还让我……” 夜京棠神色严肃而正经: “骆女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在想道别的话,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就抱我……” ?! 骆凝见夜京棠又倒打一耙,胸脯鼓鼓,抬剑真要动手了。 夜京棠连忙道:“好好好,是我脸皮厚,下不为例。” 骆凝瞪着夜京棠,想训夜京棠几句,但除了‘无耻’也找不到合适说辞,就收起佩剑冷冰冰道: “今天先饶你了你,以后再找你算账。你回去好好解释,别让你东家怀疑我身份,我先走了。” “这伱放心。你此行确定没风险?” 骆凝眼神显出教主夫人的傲气: “整个江湖,只有你敢对我无礼!你真以为我骆凝是泛泛之辈,出门在外谁都能欺负?” “就是不放心。” “去送个礼罢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骆凝没有感动的意思,“哼”了一声后,转身欲走,但想想又道: “还有。女王爷的事儿,你自己最好掂量掂量。我该说的都和你说了,归京之时,若发现你当了驸马爷……” 夜京棠有些好笑:“女王爷真看上我,我就说我有了意中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骆女侠要是不让我偿还,我再解释你和野男人跑了,刚好博取女王爷同情心……” ?! 骆凝已经受不了这小贼了,冷声道: “你就不能离女王爷远点?” “那我怎么救仇天合?” “……” 骆凝无话可说,揉了揉额头,转身就走。 夜京棠没有再挽留,站在巷子里目送,待到背影快要消失在巷道里,才开口: “骆女侠,江湖再见。帮我向云璃道个别,对了,云璃下次还过来吗?” “你什么意思?” “云璃在,骆女侠放心些,不然你肯定离我十万八千里。” “下次见面,我非得好好收拾你……” 碎碎念念的言语未完,人影已经消失在巷口。 夜京棠轻声一叹,感觉心里空落落,瞩目良久后,才摇了摇头,孤身折返。 ---- 踏、踏、踏…… 脚步声逐渐远去。 巷道尽头的拐角,一袭青衣的女子,背靠围墙,偏头听着远去的脚步,又望向天空的云卷云舒。 眼底百转千回,不知藏了多少种情绪,尚未散去的酒意,让脸颊上多了一抹二月桃花般的酡红。 这臭小子…… 骆凝抬手揉了揉眉心,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尽力压下心思,做出平日里冷艳动人、仙气十足的模样。 但刚撑没多久,就忍不住用绣鞋踢开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似乎那颗小石子,是那个让她心绪难安的小贼。 就这样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京城东门附近的一条偏街上。 街上停着一辆马车,四道人影在马车外等待。 为首是个手持算命幡子的老人,单手负手半眯着眼,一直在打量着视野尽头的巍峨皇城——幼年在皇城外长大,此时恐怕在回忆曾经。 折云璃带着斗笠,腰悬佩刀,坐在马车边缘发呆,两只小腿凌空摇摇晃晃,手上拿着一个刚在街上买的小布偶,虽然也是只鸟,但怎么看也和鸟鸟不像,所以闷闷不乐。 折云璃旁边,是两个女人,寻常妇人的衣着,为平天教的香主,也是教主夫人的丫鬟。 等到骆凝带着帷帽走近,两个女子恭敬欠身一礼: “夫人。” 折云璃从马车上跳下来,询问道: “师娘,京棠哥怎么说?”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走吧。他让师娘带话,和你道别,让你路上别调皮。” 声音依旧初来是那边空灵而澄澈,就好似从未染过尘烟的天宫仙子。 折云璃没精打采的叹了口气,拉着师娘的手,回头看了眼。 结果马上,就被师娘把脸蛋儿转回来了。 “你看什么?舍不得京棠哥哥? “师娘,你说什么呢~张爷爷可还在跟前……我是怕仇大侠出事儿。” “……” 骆凝感觉自己今天是喝多了,言行举止有点离谱。 都怪那臭小子…… 骆凝尽力压下纷乱心绪,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折云璃走行马车,临上马车前,没忍住也回头看了眼。 微风撩起唯帽薄纱,露出了那惊艳世人的桃花美眸,眼底意味难明。 “驾——” 咕噜咕噜…… 马车压过偏街,驶向城门。 ‘南山铁卦’张横谷,杵着算命幡子,在马车外缓步行走,回头看了眼巍峨皇城,轻声叹道: “大梁国运,看起来如日中天。” 折云璃趴在窗口眼巴巴望着渐行渐远的街道,好奇询问: “张爷爷,你怎么看出来的?算卦?” “民心所向。现在云州,比我当年在京城当小道童的时候,繁华太多。心怀大燕甲子,为复国谋划半生,老来却在魏朝京都,看到了泱泱云州该有的盛世风采,唉……” 折云璃知道这话很打击燥返的信心,自信满满道: “大梁就京城太平,外面还不是乱七八糟,要是师父当皇帝,肯定比宫里那女皇帝当得好……” “呵呵……” …… 马车里的骆凝,并未言语,但心头也有感慨——连夜京棠这种天之骄子,都心向朝堂,大梁国运,又如何能不如日中天…… 第42章 三娘的底蕴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双桂巷内寂寂无声,奢华马车停在巷口,车夫在车厢外打盹儿。 院落里,秀荷在厨房转悠,很勤快的洗碗收拾厨具,其间贼兮兮询问: “楼主,现在怎么办?” 邵湘君气态优雅坐在正屋桌前,给鸟鸟顺毛,一直望着不远处的双人床若有所思: “什么怎么办?” “就是夫人说的事儿啊,嗯……在夜少爷身边安排个美人伺候……” “你没看到京棠都有意中人了? “夜少爷性格那么好,肯定舍不得让意中人洗衣做饭干粗活,我觉得吧,可以安排一个水灵灵的丫鬟,端茶倒水喂鸟鸟……” “叽!” 鸟鸟对这个提议非常赞同,点头如捣蒜。 邵湘君揉了揉鸟鸟:“你想担此重任?” “呃……” 秀荷眨了眨眸子,觉得楼主都没碰的菜,她先动筷子,可能会被逐出红花楼,就摇头道: “我只是出主意,楼主比夜少爷大,我不也比夜少爷大。我以后是要跟着楼主嫁人,伺候未来姑爷的。” 邵湘君淡淡“哼~”了一声,又看向床铺:“你看京棠那性子,像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男子?” “这可说不准,楼主容貌万里挑一,见到夜少爷不也心头小鹿乱撞……” 闲谈之间,巷道里传来响动。 邵湘君示意秀荷闭嘴,而后如正常女性长辈一样,柔雅端坐。 吱呀—— 院门打开,夜京棠走了进来,稍显心不在焉,进门就露出笑意: “三娘,让你久等了。秀荷,别忙活了,待会我自己收拾。” “少爷不用客气~应该的。” 邵湘君待夜京棠来到屋里坐下,才柔声询问: “京棠,方才那姑娘,是什么人呀?” 夜京棠发现三娘的神态举止,很端庄舒婉,和以前动不动就小媳妇撒娇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大抵知道缘由,并未奇怪,回应道: “以前结实的一个女侠,嗯……呵呵……” 邵湘君只当夜京棠不好意思说,便也不问了,起身道: “闲来无事,想过来教教你枪法。月末就要去西王镇,完事儿还得去水云剑潭,参加周老太公的寿宴,来回半个多月,都得坐船,你刚好在船上琢磨。” “好。” 夜京棠当下起身来到院子里,想从瓜架抽两根竹竿。 但邵湘君过来时已经有了安排,让秀荷继续收拾屋,带着夜京棠出门,来到了染坊街附近的一個作坊里。 作坊以前做藤席,和街上大部分产业一样,早些年就已经荒废,原本种在院墙边上做装饰的青竹,生根破土,在大院里长成了一片小竹林,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枯叶。 邵湘君在竹林里扫视一圈儿,从夜京棠腰侧拔出刀,砍了两根尺寸合适的青竹,剃去枝节后,丢给夜京棠一根,端正站直: “京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 夜京棠刚接过竹竿,听见这话抬起眼帘: “师父?” 邵湘君昂首挺胸,手持青竹斜指地面: “我是邵家的徒弟,你是外姓义子,你我毫无关系。你学家传枪法,不拜师我怎么教你?” 夜京棠眼神无奈:“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此事绝非戏言。要不三娘先教几手基础招式,我先学着试试,这些事以后再说?” 邵湘君也不想收夜京棠当徒弟,但今天见到了京棠的红颜知己,斩断了彼此‘姻缘’的可能可能性,她想留住夜京棠的心,好像就只能当个无微不至的好师父……或者当义母…… 呸呸~ 邵湘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古怪,稍作斟酌,改口道: “也罢,此事以后再说。无论你拜不拜师,只要学了枪法,我都把伱当徒弟看,该严厉的地方严厉,该罚的也会罚,你可别多心。” 夜京棠持竹竿拱手一礼:“我有学艺不精之处,三娘能指正是幸事。” 邵湘君见此不在多说,想以崩枪式开架,但身上穿着裙子,动作太大不方便,就先把竹竿插在地上,取下披肩,又拉开了腰带…… 嗦嗦…… 宽衣解带。 ?! 夜京棠站直些许,想移开目光,又觉得不严肃,就没移开。 好在三娘并没有光着身子考验他的意思,裙子下面,穿着一身水云锦质地轻薄短打。 衣服很是贴身,不会影响身手,但同样也没法再和宽松襦裙一样,遮掩豪气的身段儿。 衣襟收紧胸口自然高耸,鼓囊囊的看着就有很强压迫力,腰肢恰到好处,而沿着腰线往下,则是张力十足的臀线和双腿,整体看起来呈葫芦形。 这体态说实话不怎么适合耍大枪,但绝对惹眼,说大车都不合适,完全是顶配豪车,微微勾手都能把定力一般的儿郎放倒那种。 夜京棠也算厉害,处于对师长的敬重,硬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只是看着三娘手中的竹竿。 啪—— 邵湘君双脚滑开,抬手崩枪,顿时传出一声爆响,气势也浑然一变。 夜京棠往后退出三步,心中杂念全无,只剩下全神贯注。 呼呼呼—— 邵湘君手持青竹竿,配合脚步绕身旋转,姿态行云流水,继而旋身跃起,竹竿高抬便是一记劈枪,朝着地面悍然砸下。 正常的劈枪,最多抬到头顶,不会放开中门。 而邵湘君的劈枪,和市井武学中的截然不同,几乎是绕到了脑后,双手持枪下劈,姿态如力劈华山。 “喝——” 一声娇喝! 轻巧竹竿,在邵湘君手中,犹如蓄力到极致的钢鞭。 嘭—— 待砸在松软落叶上,地面寸余厚的枯叶,竟是瞬间被震开,朝着四面八方分散,直接变成了一片方圆丈余的空地。 轻巧竹竿落地,声音极为沉闷,就好似千钧巨物坠地,声音不大,夜京棠却感觉脚底都震了下。 沙沙沙—— 一棍过后,附近小竹林里,不少竹叶从高处飘落。 夜京棠微微颔首,眼神郑重: “好枪法。” 邵湘君出枪之后,行云流水收起青竹站直,单手负后,做出江湖高人的模样: “红花楼的‘红花’二字,指的便是枪头红缨;这一式为邵家《霸王枪》中的‘黄龙卧道’,和劈枪式类似,但门道完全不同,你先练着试试。” 夜京棠拿着竹竿,刚想摆开架势,又想起了什么: “三娘,我学的比较快,你待会……” “你先学了再说。” 邵湘君见夜京棠还没开始时,就开始自卖自夸,有些不悦: “曾经打到天下第七的枪法,可不是那么好入门的。” 夜京棠眼力不算差,这枪法厉害归厉害,但和他的刀法一样,都是重招式的外家功夫,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但论起入手难度,还真不如仇天合的玄学反手刀。 “三娘,我掐指一算,待会你肯定会说一句‘你怎么会霸王枪’。然后我说你刚教……” “赶快练!” 邵湘君眉头一皱,如同严肃师长,负手而立盯着夜京棠,凶巴巴的,示意夜京棠严肃点…… 第43章 心有所依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落日西斜,红霞在荒废大院里拉出两个人的影子。 一到身形笔直,另一道前凸后翘。 夜京棠手持青竹,站在院落中,先抖了个枪花。 啪—— 清脆鞭响传开。 夜京棠自幼学刀枪棍棒,这种耍帅的花活儿,练得十分老道,因为身为男子,四肢修长,看着非常俊气。 邵湘君微微点头:“不错。不过这些花活儿,只能骗骗江湖侠女,实战没用。” 夜京棠没有回应,全神贯注,学着邵湘君的动作,拿着青竹慢慢旋转,缓步前行,继而劈枪,认真揣摩招式中暗藏的玄机。 邵湘君见夜京棠一遍就能记住动作,眼神颇为赞许,摆出高人姿态,围着转圈儿开始讲解: “看一遍就能照猫画虎,记性真不错。所谓武功,武为招式、功为内劲……劲……” 夜京棠听见没声了,心中暗暗摇头,继续全神贯注研究招式中暗藏的运气门道,速度虽慢,但每一次的进度,都是立竿见影。 只见来回演练不过三次后,空地上就出现了微风,带起了周身的落叶。 呼~~呼~~ 来回往返五次后,竹林间刮起横风。 呼呼呼—— 落叶纷飞如龙卷。 (⊙_⊙) 妈耶…… 这是啥…… 邵湘君愣在原地,红唇微张,如杏双眸都瞪圆了,鼓囊囊的衣襟紧绷,恐怕再多吸口气,就会不堪重负崩开,弹出两团儿什么东西。 夜京棠并未关注这些风景,持青竹绕周身飞旋,速度愈来愈快,感觉差不多后,猛然旋身,双手持枪悍然劈下。 嘭! 地面猛然一震,随风飘舞的枯叶,当即飞散开来,犹如暴雨,飞射向荒院周边。 咻咻咻—— 而距离最近的两颗竹子,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竟是被这一下直接震裂开来! 邵湘君站在三丈外,一枪拍下都震的她脚底发麻,这一枪内劲之浑厚可想而知。 哗哗哗…… 漫天枯叶,如鹅毛大雪落下。 夜京棠收回青竹打量,却见手中的‘长枪’,被他给拍碎了,变成竹刷子,略显惭愧: “力气好像用过头了。我重来一遍。” 用兵器讲究技法,而非蛮力,否则质地再好的长枪,也扛不住八大魁全力猛砸,把竹竿拍碎,确实是发力不对。 但邵湘君完全没有责备纠正的意思。 邵湘君目光中的震惊和错愕,比骆凝、仇天合有过之而无不及,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会……” 话到一半,邵湘君想起夜京棠的预言,强行憋了回去,尽力保持高手气度,询问道: “你一遍就入门了?还是二哥以前教过你?” 夜京棠从邵湘君手上取来竹竿,继续在院子里演练: “我底子打的厚,入门确实比一般人快。不过也只是入门快而已,义父教的刀法,我琢磨到现在,也才琢磨出两招半,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笨。” 邵湘君眨了眨杏眸,都不知道如何评价,毕竟‘天赋’高到天花板的见多了,高到天宫还是头一次见。 怪不得会有那么漂亮的女侠倒贴…… 换我…… 呸…… 邵湘君身为红花楼女掌门,常年强装镇定练出来的定力,硬让她压住了目瞪口呆的冲动,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夜京棠提着青竹,练习片刻后,发现三娘默不作声不评价,又停顿下来,疑惑道: “三娘?” “嗯?” “你觉得如何?” 邵湘君怕失去师长的气度,不疾不徐点头: “嗯……天赋不错,不过只会打套路,力道也控制不准,尚不能用于实战。好好练,下个月去聚义楼和水云剑潭,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虽然言语平淡,但邵湘君心底却非常激动,恨不得把夜京棠抱起来转几圈。 马上就要去水云剑潭周家,她本意是放低姿态和谈,但夜京棠天赋夸张到这一步,到时候完全可以直接‘出山’,先在周家脸上狠狠来一巴掌,再让到场的江湖人看看,什么叫红花楼的底蕴! 不说泽州的江湖名宿,恐怕就连丈夫是八大魁第一人的‘蟾宫神女’,都得惊掉下巴…… 夜京棠自然不知邵湘君的想法,听见夸奖,露出一抹笑容,询问道: “霸王枪有几式?” “基础枪招七式,组合起来就是千变万化,能发挥多大威力看你自己。” “‘黄龙卧倒’就是七式之一?” “嗯。” 夜京棠一听才七招,笑道:“我还以为多深奥。三娘直接教一遍就行了,学这枪法哪需要一个月,三娘认真教,一个时辰我都觉得有富余。” ?! 邵湘君眨了眨杏眸,很想用师长口气训一句‘别飘、别好高骛远’,但还真找不到啥理由,只是叮嘱道: “教你可以。但你要记住,‘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再愚笨的人,只要师长认真教运气法门,都能学会招式。但学会是一回事,会用是另一回事儿,你明白意思吗?” 夜京棠自然明白,实战不是砍木桩,招式强弱,取决于出手的时机,熟练度、身法、心机等等都配合无瑕,才称得上会用一门功夫。 “明白,我会勤学苦练,争取早日得心应手。” 邵湘君着实没料到夜京棠天赋好到这一步,有些理不清思绪,刚想摆开架势,又提醒道: “对了。邵家在京城扎根,被朝廷知道身份,肯定得把家底明细交出去,受朝廷管控,指不定还得被收重税当肥羊宰。霸王枪名气太大,在没隐藏身份的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且不可冒然用此枪对敌。” “三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还有,你没拜师,我按江湖规矩得藏最后两招,等以后感情深了再教给你,你别多心。” “呵呵,明白。” …… ----- 转眼月上枝头。 邵湘君穿好裙子,从小竹林里走出来,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留下一個精疲力尽的汉子。 夜京棠练了半天枪法,体力消耗不小,在巷口目送马车离去,歇了片刻,才扛着鸟鸟返回了院子。 吱呀—— 门打开,入眼是整洁干净的小院,银色月光下宁静而温馨,但空无一人,也显出了寂寥。 夜京棠打开门的瞬间,眼底有点恍惚,回想起了上个月,安葬义父后,独自一个人回到家里的场景。 自幼长大的院子里,什么都在,却缺了能给院子赋予‘家’这个字的人,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瞬间,这世上就只剩下自己。 夜京棠站在空荡荡的院子外,并未和上个月一样心里空落落。 毕竟义父已经魂归黄土,而这间院子里的人,却还能再回到这里。 夜京棠提着单刀,走进正屋里,取出了没喝完的烈酒,托着小板凳坐在了屋檐下。 鸟鸟蹲在了台阶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闷闷不乐: “叽叽叽……” “会回来的。” “叽叽……” “她要是没回京城,下次在外面遇上,我当场就把她办了。小贼就小贼,无耻就无耻,总能哄好。再愧疚,也比单相思好受些……” “叽?” 鸟鸟茫然抬头,摊开翅膀示意——鸟鸟饿,饭饭,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夜京棠抬头望着一轮明月,灌了一大口酒,好似没看见…… -------- 第44章 双凤戏水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咚—— 咚—— 幽远晨钟,从云州城深处响起。 双桂巷深处的小院寂静无声,只有一匹黑马,安静站在厨房侧面。 主屋的门关着,自从骆凝和折云璃离去后,再未打开过。 瓜架下又多了几个花盆,和骆凝购置的放在一起,两天下来,郁郁葱葱的青苗茁壮了几分。 西边的厢房里,夜京棠赤着上身坐在床铺上,手里拿着金纸,闭目凝神。 白花花的大鸟鸟,蹲在枕头旁边,没精打采的望着窗户。 换做前几天,这个点折云璃已经起来,抱着它喂饭了,而和堂堂住在一起,显然没这个福分,离别不过两天,思念已经在鸟鸟心头挥之不去。 “叽……” 等了半天,不见夜京棠有动静,鸟鸟滚到夜京棠身边,用爪爪踹了踹,示意该吃早饭了。 夜京棠睫毛微动,继而睁开眼帘,看向手里的金纸。 骆凝和折云璃离开后,日子变得相当单调,这两天的生活,基本上是足不出户,潜心习武。 天合刀、霸王枪、轻功、自己的刀法都得练,说起来还有点事务繁忙。 通神武艺绝非一日练成,夜京棠也不着急,休息闲暇,都在琢磨意外得来的《龙鸣图》。 他按照所知的解密方法,比如投影、复印、泡水、火烧等等,都没有任何收获,本来已经暂且搁置,但今早上醒来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件事儿——格竹子。 这辈子见识不多,但他上辈子的杂乱记忆不少,知道圣人‘格竹子’的趣事儿。 虽然格物的方式不对,但他还是认真看着金纸上‘龟驮三山’的图画,开始认真‘格纸’,试图硬看出其间蕴含的天道至理。 结果意外发现,这法子还真有效果。 虽然没看出什么天道致理,但也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眼花,感觉图上金光闪闪的龙龟在动,三座山峰环绕的云雾,似乎也在光线作用下徐徐流淌。 他琢磨半天,觉得这可能是运气法门,就闭目凝神,把图上的各个景物,想象成身体的某个部位,尝试在体内串联出所见的‘幻景’。 刚刚琢磨出個苗头,就被鸟鸟踹醒了。 夜京棠眼见天色大亮,也没有急于一时,把这个法子记下后,收好金纸,穿上了衣袍。 即将出发去西王镇,三娘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不过离开之前,还是得先把靖王的事儿办完。 上次答应靖王三天后切磋轻功,转眼时间到了,刚好就这个机会教靖王《天合道》,如果靖王学得快,指不定今天就能把仇天合捞出来,免得骆女侠说他办事儿不上心。 夜京棠洗漱完后,给骆凝种的花花草草浇了点水,然后牵马带着鸟鸟,一道离开了双桂巷,朝着鸣玉楼行去。 入京多日,时间来到了四月下旬,繁华街巷间行走的小姐少妇,衣着都清凉了几分,引来闲汉打量的目光。 “叽!” 肩膀上的鸟鸟,抬起翅膀遮住夜京棠的眼睛,示意非礼勿视。 夜京棠弹了鸟鸟一下,驱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黑衙外,却见不时有黑衙捕快,行色匆匆进出。 刚到门口,就有两人从其中结伴走出。 前方身材魁梧的汉子,正是‘黑无常’佘龙,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后方则是伤渐离。 “佘大人、伤大人。” 夜京棠瞧见佘龙,上前拱手一礼: “两位这是出去办事儿?” 佘龙本来眉头紧锁,瞧见夜京棠,便舒展几分,直接走到跟前,拍了拍夜京棠的肩膀: “夜公子来的正好,走,一起出去办个差事儿。我这胳膊还没养好,真遇上事儿,不好给渐离搭手,你走的也是外家路数,帮着顶一顶。” 这还是真不把夜京棠当外人。 夜京棠砍伤的佘龙,被拉壮丁,不好拒绝,询问道: “抓什么人?” 佘龙负手而立,带着三分愁色: “不清楚。昨天衙门的总捕王盛,在东市一带,不清楚撞上了谁,横死当场,尸体今早才被发现。来人用棍棒钝器,一棍裂颅,从痕迹来看,王盛都没来得及拔刀。王盛武艺放在江湖上也算一流,来人武艺恐怕深不可测。” 黑衙的总捕,加起来约莫四十余个,‘六煞’是其中佼佼者。 夜京棠听见总捕被杀,不免心惊,询问道: “来人莫非是宗师?” “八九不离十。夜公子可有空,要不跟着跑一趟?” 夜京棠倒是有空,跟着黑白无常出去,风险不是特别高,便想答应。 但后面的伤渐离,此时却插话道: “夜公子江湖经验不足,冒然带着,若是出了岔子,不好交代。靖王昨天去了玉潭山庄,特地嘱咐过,若夜公子过来,让他去玉潭山庄求见。” 佘龙本就是顺口拉个帮手,见此自然不坚持: “既然靖王有令,夜公子就先去忙吧。” 夜京棠拱手道:“那两位大人一路小心,我面见过靖王,就过来看看。等事情忙完,再请两位大人去金屏楼坐坐。” “诶,客气了……” 黑白无常拱手一礼后,相伴离去。 夜京棠得知靖王在的温泉山庄,便没有再进入黑衙,翻身上马,带着鸟鸟往京城东门行去。 ----- 玉潭山庄位于城外的春晨峰下,毗邻芙蓉池和清江,算是避暑行宫,风景为云州一绝,可惜专供帝王,一年之中九成时间都闲置。 中午时分,江上可见几艘游船画舫载着书生小姐游玩,江中还有不少商船来往。岸边则没有游人,距离山庄还有一里路程,就被清了场,身着明光铠的禁军在各处值守,飞过去一只鸟都会被扫视几遍。 和煦阳光洒在春晨峰下的山庄内,禁军在庄外巡守,后方的洗龙池外,无数身着彩衣的宫女躬身静候。 洗龙池规模甚大,周边有花卉绿植及休息的水榭,中心池水白雾寥寥,有数尊龙首吐着温热泉水。 哗啦啦…… 阳光洒在雾气缭绕的露天温泉里,一名身材高挑,肤白如玉的女子,身无寸缕,在水中仰泳,透过蒙蒙雾气,可见巍峨山峦,若隐若现。 温泉边缘的阴凉处,长发披肩的太后娘娘,肩披白色薄纱,玉足浸入池中,脸色一如既往带着三分幽怨: “说是带着本宫出来散心,结果可好,门都不让本宫出,在这里泡澡有什么意思,唉~” 东方离人水性极好,在水面转身,修长玉腿微蹬,整个人便潜入水中,冒出来时,已经到了太后娘娘近前,顺滑长发贴在光洁脊背上,面带笑意: “昨天城里出了点事儿,黑衙正在巡查,等消停了,再带太后游览江景。” 东方离人身高不输男儿,哪怕和寻常女子同等比例,胸脯规模也必然要大些,此时凑到近前,如两团满月从水中升起,沉甸甸的看着就分量不轻,但偏偏又十分挺拔,就好似两个倒扣玉碗。 太后娘娘出身江州,属于温婉书香美人,身高估摸只到夜京棠下巴,但自幼养尊处优不缺营养,资本也相当不俗,胸围比例十分惹眼。 不过两人肯定没比较的意思,太后娘娘滑入池中,懒洋洋飘着,手儿轻拨池水,洒在玉峰之间: “出门不是下雨,就时出岔子,老天爷故意在为难本宫不成?” “太后别总想这些,想些顺心事儿。” “你这般不靠谱,本宫如何顺心?上次还以为你送的什么好东西……那东西我让红玉扔了,以后再这般放肆,本宫就和圣上告状!” “我也是见太后寡居深宫寂寞,才临时起意……” “本宫就算寂寞,也不能乱来,我进宫时,你也不小了,还不知道我的情况?你是雏儿母后就不是?” 太后娘娘没好气瞥了东方离人一眼,又想起上次在画中见到的美男子,略微琢磨,好奇询问: “离人,你不会已经……” 东方离人英气的脸颊一凝,蹙眉道: “什么意思?” “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想要个伺候的小郎君还不简单……” 太后瞄向了水下芳草萋萋之处: “离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嗯哼?” ?! 东方离人自然知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有些恼火: “太后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太后娘娘知道问不出来,也不可能掰开自己检查,就悻悻然道: “好奇问问罢了,你早该嫁人了,若是有心上人,大可直说,母后帮你向圣上求赐婚。” 女帝就是东方离人亲姐姐,她瞧上了男人,何须让太后帮忙做媒,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两人刚闲聊片刻,有女官进入洗龙池,在屏风后恭敬禀报: “殿下,外面禀报,夜京棠夜公子到访。” “哦?” 东方离人这几天没机会询问夜京棠天合刀学的如何,见夜京棠来了,自然想接见。 但彼此讨论武艺,没半天时间聊不完,她出来是陪太后娘娘散心,把太后扔下自己去和男子私会,肯定不合适,想想吩咐道: “让夜公子现在山庄游赏,本王有空召见。” “是。” 太后娘娘上次在鸣玉楼,就见过东方离人出去会见‘夜公子’,然后便瞧见那个完美无瑕的画中小郎君。 夜姓很罕见,整个京城都没几个,听称呼不是官府中人,上次那个小郎君穿着也是寻常公子的打扮,她觉得大概率就是同一个人。 “离人,这位夜公子,是什么人?” 东方离人有些心不在焉,怕太后看出来,就游到背后,帮太后娘娘梳理长发头发: “黑衙新招揽的一个帮手,武艺不俗能力过人,但出自商贾之家,也没什么特殊的。” 没什么特殊? 太后娘娘半点不相信这话,若这个‘夜京棠’,真是上次所见的画中人,光相貌就够特殊了。 不过这种事儿,她身为太后也不好问,就体贴道: “你若有事,就去忙吧,本宫一个人都习惯了。” “出来陪太后散心,自然要陪好,这些小事不着急。” “伱不急就好……本宫就怕你呀,心头藏着个谁,觉得母后不长眼色。” “唉……” …… 第45章 东方笨笨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落日西斜。 江面上的游船逐渐散去,天边染上了一抹红霞。 夜京棠站在望江亭中,以手指做刀,不紧不慢琢磨着义父教的刀法。 鸟鸟则爪爪朝天,把灌木当成了摇摇椅,躺在枝叶上摇摇晃晃,悠哉悠哉哼着小曲: “咕叽叽~咕叽叽~……” 中午过来等待靖王召见,本以为和以前一样,只需等待片刻,不曾想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下午。 虽然时间有点久,但也不算无聊,靖王颇为周到,下午管了饭,还安排貌美宫女当导游,游览玉潭山庄周边的景色。 玉潭山庄是云州出名的景点,据传里面的洗龙池,还有驻容养颜的奇效,但非皇族根本来不了。 夜京棠有幸过来参观,本来还想去洗龙池看看,可惜被女导游婉拒了,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等到天快黑了,夜京棠也心疼陪他转半天的宫女,就来了望江亭歇息,自顾自琢磨刀法。 刚练了没多久,后方的山庄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回首望去,彩衣宫娥鱼贯而出,最前方则是身着银色蟒服的靖王。 靖王超模身材,比后面的温婉宫女要高一个头,腿很长步幅自然大,随行宫女得小跑才能跟上,行走间,极为惹眼的胖头龙,在霞光下熠熠生辉、波涛颤颤,配上不怒自威的容颜,看上去很有气势,就好似贵气而孤高的年轻女王……也不是好似,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女王,没封地罢了。 夜京棠没有打量身材,目不斜视走出石亭,遥遥拱手: “拜见……回来!” 礼还没行完,就见本来躺在花丛里的鸟鸟,一头翻起来,煽着翅膀落在东方离人前方,抬起脑袋,乌亮的眸子望着胖头龙姐姐,张开鸟喙要饭,听见夜京棠的声音,还表演了个一百十度转头: “叽~” 东方离人走到草坪上,见鸟鸟挡路,抬手勾了勾,让鸟鸟落在胳膊上,行走间歪头打量: “这雪鹰真好看,就是血统不纯,有点胖,叫什么名字?” 夜京棠来到近前,把鸟鸟接过来,回应道: “叫白……白嫖王。它喜欢蹭吃蹭喝,就随口取的名字。” 白嫖…… 东方离人头一次听说这词儿,但见文思意,觉得是‘嫖完不给姑娘钱’的意思,不是啥好词儿。 东方离人倒也没说夜京棠,略微抬手,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把鞘镶嵌青玉的宝刀: “名字太俗气,亏待了这么好看的鸟,以后改名雪贵妃,你觉得如何?” “叽!” 鸟鸟豪气表示——只要喂鸟鸟,叫灶王爷都可以。 夜京棠从来不叫名字,跟着走向江岸: “殿下开心就好。殿下这把刀看起来……” “此刀名为‘青衣’,水云剑潭老家主给本王打的刀,虽然不是江湖罗列的十大名刀之一,但工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离人把佩刀递给夜京棠: “可以借你观摩一下。” “……” 夜京棠说实话一言难尽,他本来想说‘这把刀看起来华而不实’。 刀是短兵中的霸主,特点就是皮实、便于携带,实用性远超其他短兵。 东方离人这把刀,说观赏性世间可能找不到第二把比这好看的,但说实用性,估摸只有自尽的时候死的像个贵族。 不过东方离人身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都不可能有亲自上阵和人搏命的机会,用这把刀确实合适。 夜京棠接住宝刀,稍作酝酿,还是赞许道: “确实漂亮,若我拿在手中,都舍不得用来砍人。” 东方离人拿回宝刀挂在腰间,在江畔站定,姿态从容,询问道: “这几天刀法学的如何?” “学了点皮毛,今天过来,便是想教给殿下。” 夜京棠直入主题,为了避嫌离远了些,单刀出鞘持于手中,开始行云流水复刻仇天合教的招式。 东方离人在江畔亭亭玉立,认真观摩夜京棠的动作,刚想说“有模有样,练得不错”,就见夜京棠收起了刀,询问道: “殿下可学会《天合刀》了?” ?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刚教本王,本王招式都没记熟,怎么可能学会?” 夜京棠微微颔首,又认认真真教了一遍,然后道: “现在呢?” ??? 东方离人以为夜京棠在问她是否记住招式,略显无语,当下也不多说,宝刀出鞘,开始重复夜京棠的动作,开始展现她‘过人’的记忆力。 可惜,夜京棠并没有和其他老师父一样,惊叹夸奖她记性好。 夜京棠收刀负手而立,认真看着女王爷练刀,本来想夸来着,但马上就发现,女王爷在有模有样的‘照虎画猫’。 说记住吧,确实记住动作了,但细节基本没有,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呃…… 夜京棠发现女王爷这么笨,还这么自信,心都凉了半截。 因为对方是女王爷,夜京棠也不好说什么,就点头道: “殿下记性过人非同一般,嗯……我再练一遍,殿下再看看。” 说着又把招式演练了一遍。 东方离人也称得上‘勤奋好学、不耻下问’,认真观摩夜京棠的动作。 你来我往四五次后,东方离人终于记住了肢体细节。 其实这速度已经很快了,可以说天赋不俗。 但落在夜京棠眼里,就只能暗暗感叹一句——终于记住了…… 夜京棠松了口气,再次负手站在旁边,等东方离人悟出招式中暗藏的运气门路。 结果…… 日沉江河、云起云落、月上枝头…… 眨眼就过了一个时辰。 东方离人很是认真,手持宝刀,在草地上有条不紊的演练,动作分毫不差,一遍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显出烦躁。 夜京棠从最初的耐心等待,慢慢化为茫然,然后又化为不可思议! 看靖王的眼神,也从超模身材、神仙脸蛋儿的天骄御姐,变成了胸很大也很努力的笨蛋姐姐…… 妈耶,一百多遍了,你还没练出点东西? 营养莫非都用在胸上了…… 夜京棠见远处的宫女都打瞌睡了,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 “殿下,这个《天合刀》呢,不能墨守成规照着招式硬练,嗯……要找感觉……” 东方离人自认学的很认真,听见指导,不解道: “什么感觉?” “就是不要死守招式,找感觉,就是那种,你觉得该怎么出刀,就怎么出刀,嗯……刀感!” 夜京棠很努力的解释,但这话听起来,就和给五音不全的汉子讲‘绝对音感’。 东方离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音感’还真有,但刀感这东西,没個练刀十几二十年的硬功夫,哪里练得出来。 东方离人眼见夜京棠解释刀法都很费力,略显不满,收起刀摇头道: “罢了,你再去找仇天合请教,让他把门道说清楚。你都不知道怎么练,如何教本王?” 我就这么练的呀…… 但夜京棠自己学会确实没用,以他的方式,根本教不了东方笨笨。 夜京棠心里估摸,得把招式掰碎了往女王爷嘴里喂才能成,当下不再徒劳: “好吧,我明天去地牢,让仇天合把练法讲清楚。过两天我得给家里谈些生意上的事儿,这些天我好好琢磨怎么练天合刀,过段时间再来教殿下。 第46章 踏水凌波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天合刀》这种高深刀法,想摸清门道少说也得几个月,东方离人并不着急,点头道: “好好学,只要你弄清楚练法,不用你会,本王也把《屠龙令》教你。对了,你上次说要切磋轻功,看了几天陆截云的轻功心得,有何感悟?” 夜京棠刚开始练轻功,说起来还没研究宗师起步的心得,开口道: “我江湖经验浅薄,没接触过高深武艺,让我说感悟,我肯定说不出来。要不我和殿下比比,看看我目前轻功什么水平?” 东方离人有些好笑,但还是摆出了高手该有的风度,没有拒绝。为了让夜京棠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东方离人脚尖轻点草地,身形便轻飘飘跃起,落在了江岸的一棵柳树上,身形轻盈、缥缈若仙。 夜京棠见此,往前踏出一步。 唰—— 身形腾空而起,带出些许破风声,落在了东方离人身边的树枝上,把柳树枝条踩得晃动了几下。 咯吱咯吱—— 此景可谓高下立判,和东方离人明显有差距。 但东方离人眼底却闪过讶异: “你会轻功?” “刚学的,让靖王见笑。” 刚学?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她前几天可是确认夜京棠不会轻功,难不成上次试错了,他在藏拙? 东方离人想了想,从柳树旋声跃下,落入清澈江面,脚点碧波,如蜻蜓点水般朝上游行去,侠气十足。 夜京棠还没尝试过‘踏水凌波’,但按照轻功的原理,只要有借力之处,哪怕在草叶上也能腾空而起。 夜京棠琢磨了下,就飞身跃下,直坠江水,结果…… 扑通—— 水花四溅,把鸟鸟看的直摇头。 踏水凌波极为考验轻功的火候,一个掌握不好,就会变成落汤鸡。 东方离人就知道会如此,回眸露出了几分调侃;但她还没来得及奚落一句,眼神就化为了惊疑。 只见夜京棠砸入江水后,很快就冲出了水面,然后在江面上狂奔。 踏踏踏—— 虽然动作迅猛,踩得水花比人还高,看起来很不美观,但‘力大飞砖’,速度奇快。 东方离人一回头的功夫,夜京棠已经从身边超了过去,和脱缰野马似得直冲上游。 ?? 东方离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奇葩的轻功,忍不住问道: “你跑这么快作甚?” 夜京棠回答也相当直接:“跑慢就掉水里了,殿下觉得我轻功如何?” 这算个鬼轻功!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京棠,这跑的速度是真快,但动静和打雷似的,除了逃命还有啥用? 东方离人并非宗师,但轻功是和‘白发谛听’学的,绝对是一流水准,被一个半吊子超车崩了,有点不满,当下加快速度追赶: “轻功重点在‘轻’,无声无息的快,才是真的快……你!” 东方离人还想追上去讲解,结果发现前面这厮,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发现她追赶,竟然越跑越快,一副要把她甩开的架势。 踏踏踏…… 澄澈江面,出现一线涟漪。 两道人影前后飞驰,一个如蜻蜓点水逍遥俊秀,一個犹如熊孩子打水漂。 东方离人追了一截后,慢慢就发现不对劲儿。 夜京棠踏水而行的速度,再不断加快,已经快的超乎常理,换伤渐离来,估计也就跑个平手,她根本追不上! “你!” 东方离人顿时恼火,觉得夜京棠是扮猪吃虎戏弄她。 但仔细看夜京棠的步伐,又发现确实是个半吊子,这跑的也太难看了! 就这也能把她甩开?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全力加速,想要追赶,但追了很久,非但没拉近距离,还越来越远,眼看追不上了,只能开口: “你给我站住!” 夜京棠只是在熟练踏水借力的节奏,越来越熟练自然越来越快,闻声才察觉不对,迅速自江面跃起,落在了江岸上。 踏踏踏…… 江面碧波荡漾,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顷刻间追了过来,落在面前,柳眉倒竖! 夜京棠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尴尬道: “我刚学会轻功,收不住力,还请殿下见谅。”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鼓了几分。不过她也不是娇气的女子,扫了夜京棠一眼后,还是把恼火压了下去: “刚学轻功,就能跑这么快,底子确实不俗,以后多加磨砺,不要只图快。善轻功的高手,距离百步便难见踪影,像你这样,跑出十里地,追兵都能循着动静追上。” 夜京棠知道自己轻功的缺陷,点头道: “受教,以后我一定注意。” 东方离人本来还想和夜京棠讨论武艺,但被这么折腾一下,只觉没法聊,接住鸟鸟转身道: “你现在最缺的是‘世面’,以后多向黑衙的高手和本王请教,底子好也要走对路,才能有所成就。” 两人你追我赶,沿着江面跑出去约莫四五里地,已经远离玉潭山庄,来到了城郊的白马书院附近,天色也黑留下来。 白马书院是云州四大书院之一,比寻常豪商大户,都喜欢捐赠重金把子弟送到这里‘镀金’,邵家的大少爷邵洛,就在这里读书,听陈彪说花了不少钱才把人送进去。 书院位于江岸,因为学子来自天南海北,都在书院寄宿,书院外还有几条小街。 不过书院规矩极为严格,天一黑就得回寝室做功课准备睡觉,外面的小街也都关了门。 东方离人比轻功差点自闭,没兴趣在和夜京棠飞回去,把鸟鸟放在肩膀上,负手行走,打量静悄悄的书院: “伱可读过书?” “家里开镖局,还算富裕,上过几年私塾,不过这么大的书院没去过。书读过一些,市面上有的基本都看过。” “哦?” 东方离人已经发现夜京棠习武天赋有点恐怖,相貌也如此出彩,若再文武双全,那就有点不当人了,询问道; “你文采如何?” “字写的还行,会算账,其他一窍不通。” “那可惜了,大梁武风昌盛,武艺不错的男子太常见,而书生郎则少的很。你若是会吟诗作赋,在文会诗会上露个脸,不知有多少人家会主动上门,召你当乘龙快婿。” “人各有所长,诗词什么的……” 夜京棠本想随口显摆一下,但尚未想起来,耳根便微微动了下,转眼看向黑乎乎的街巷…… 第47章 天合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冷月如勾,江畔小街无灯无火。 夜京棠眉头紧锁,望向黑漆漆的巷道,感觉有东西在暗中窥伺,却摸不清感觉来自哪里。 蹲在东方离人肩膀上的鸟鸟,无需号令就展翅而起,飞上了高空,开始侦查江岸。 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负手前行,还等着夜京棠说话,发觉异动,抬眼看向隐入高空的鸟鸟: “它怎么了?” 夜京棠微微抬手,挡在了东方离人身前,左手按住刀柄,仔细感知夜色下的风吹草动。 东方离人遭遇多次暗算,瞧见此景,暗道不妙——刚刚和夜京棠比轻功,忽然跑出来,没给山庄打招呼。 若是有逆贼暗中盯着她的动向,这短暂空挡,无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京棠这半吊子,能给她护驾;但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她,遇上敢刺杀亲王的刺客,必然不是对手,心可谓沉到了谷底。 东方离人当即握住刀柄,想和夜京棠背靠背,拖到护卫驰援过来。 但…… 叮! 银色月光之下,毫无征兆的爆出一线刀光和火星! 东方离人甚至没感知到危险来临,就发现身前的夜京棠,刀锋以雷霆之势出鞘,挡在她眉心之前。 火星自刀刃爆出,不停震颤,明显被不明暗器击中。 暗器冲着她眉心而来,被刀锋弹开,飞射向铺边拴马的石墩,余力依旧把白石打出凹坑,冲击力可谓骇人! 而更诡异的是,自始至终,东方离人都没听到暗器破空的声音! 东方离人眼神惊愕,不明白何等暗器如此霸道,更想不通武艺平平的夜京棠,在没听到声音情况下,如何挡住的暗器。 虽然心中惊疑,但东方离人‘常年被人保护’的经验,还是让她明白了当前形势,放弃了自己御敌的想法,往前一步,藏在了夜京棠背后。 夜京棠体型匀称,看起来不显壮,实则很高大,把靖王挡的严严实实。 一击过后,街面陷入死寂,安静的好似方才只是幻觉。 天空盘旋的鸟鸟,哪怕夜间视力惊人,依旧没有找到对手的任何踪影。 “退。” 夜京棠右手持刀,双眼没有看向任何地方,只是以环境的细微变化,感知者可能出现的突袭,往回退去。 东方离人脚步保持相同频率,有些碍事的胸脯,直接压在夜京棠后背上,略微压住心神后,又难以置信开口: “你这是天合刀?” 叮—— 话刚开口,又是一点火星从夜京棠的刀锋上爆出。 东方离人甚至没看清动作,就发现夜京棠的螭龙环首刀,挡住她脸侧。 嗡嗡嗡~~ 刀锋震颤,发出嗡鸣。 东方离人冷汗都出来了,迅速藏好,自知是说话产生干扰,才让对手抓住出手时机,连忙屏住呼吸,不发一言。 夜京棠根据暗器的冲击力,转身面向十余丈外的一条巷口,脚步横移向街边。 但敌人不藏在何处,两人不敢乱跑,最多只能退到街边,卡死对手的攻击角度。 东方离人在夜京棠掩护下,来到街边书铺外,以匕首削开铜锁,退入其中: “快进来。” 但夜京棠刚要进屋,却察觉不妙,长刀再度出手。 咻—— 这次有暗器破风的声响,力道也明显更大。 叮! 刀光一闪,暗器撞上刀锋,往上弹起,依旧打穿了木制墙壁,从东方离人的发冠上擦过,直接崩裂了玉簪。 啪—— 碎玉飞溅。 东方离人长发顿时披散下来,眼神惊悚,迅速往前翻身,滚到了书铺的柜台后方。 哗啦啦…… 珠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 东方离人余光看去,却见书铺的地砖上,滚着一颗红色珠子,形状如水滴,不知何种材质,明显是刚才飞进来的暗器。 东方离人心中一沉,迅速提醒: “是血菩提,十余年前纵横天南的杀手,暗杀过七玄门的宗师……” “嘘!” 夜京棠单手持刀,抬起左手,示意东方离人别说话。 街面再度陷入死寂,根本摸不清对手在哪里。 如果进屋,书铺里腾挪不方便,而对手却能打穿墙壁,很容易驰援不及。 书铺后是青石江堤,不可能打穿,左右各有房舍,唯一能下手的位置,只有正面和空中。 夜京棠不觉对方能从高空狙击,只要防住正面,便可护的靖王万无一失,当下持刀守在门前。 叮、叮—— 不过刹那后,街面再度爆出两点火星。 夜京棠连续两刀,准确无误挡住飞来的暗器,继而双手持刀立于身前,对着夜色嘲讽道: “阁下就这点本事?六煞马上就到,阁下若还要做无用功,我可你陪你打一天。” 这是逼刺客知难而退。 既然是刺杀,一击不中,就该立刻遁走。 但东方离人平日身边的防护太严密,根本没有正面刺杀的可能,今夜的机会千载难逢。 夜京棠话语刚落,天空就传来了: “叽叽叽……” 而侧前方的一条巷道里,也逐渐浮现出人影。 人影身着灰色衣袍,佝偻着腰,斗笠微低看不到面容,手杵黑色铁拐,单手负后,不紧不慢行走。 咚、咚…… 铁拐杵地的轻微响动,犹如敲在人心口,让人发闷。 沙哑声音,也从前方响起: “好一手天合刀。仇天合也算江湖豪侠,你身为传人,为何做朝廷走狗?” 东方离人确认夜京棠用的是《天合刀》,心中愈发惊疑,但这时候没空询问,她怕夜京棠没法对付,迅速复述衙门里汇集的情报: “血菩提善用暗器远攻,近战用《伏龙杖》,主攻上半身,护住中线攻其下盘……” 嘭—— 话音未落,街面就传出一声爆响。 老者又不傻,岂会让东方离人把生死门讲清楚才动手。 距离尚有五六丈,老者便骤然加快,一铁拐杵在青石上,直接震碎了地面青砖。 夜京棠感觉脚底震颤,似乎面前冲来的是一尊三只脚的千钧巨兽,带着股泰山压顶般的压迫力。 他双手持刀竖在身前守住中线,死死锁住铁拐老者的身形,想判断对方出招动作,用《天合刀》反制。 但铁拐老者大步近身之时,双脚、双肩、铁拐都在动,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兵器,任何部位都像是要悍然爆发,以他对《天合刀》的熟练度,根本没法捕捉对手确切意图。 咚咚咚…… 不过眨眼之间,老者已经跨过七步界限,身形猛然前倾,手中铁拐如毒蛇吐信般刺出。 老者看出了夜京棠《天合刀》的深浅,所以才现身肉搏。 七步距离,以夜京棠对天合刀的造诣,绝无可能拆招反手;而老者却有十成把握一击必杀。 眼见夜京棠面色‘惊悚’,还在仓促判断他此招虚实,老者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心中已经开始防备捅穿夜京棠胸口后,靖王撞破窗户逃遁。 结果就是这分神的一瞬。 飒—— 银月之下,刀风骤起,犹如苍龙入世、恶蛟抬头! 第48章 江湖杂鱼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飒—— 街面骤然卷起横风! 老者只是余光注意了下书铺里的动向,眼前‘仓皇无措’的年轻刀客,却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 夜京棠竖在身前的螭龙环首刀,没有选择任何一种方式破招,而是直接双脚发力、以身推刀,来了个势若奔雷的进步斩! 这一刀大巧不工,毫无虚实之说,甚至完全没有留余力防护,单靠骇人的爆发力直取对手中门。 老者冲进七步之内,根本没机会腾挪闪转。 若换做寻常武人,分神瞬间,就已经被此刀当胸腰斩。 但老者并非寻常武人,鼎盛时杀过宗师,年纪太大体格会下滑,经验可不会。 老者直刺心脏,夜京棠推刀前斩,按常理该斩击铁拐,如若不然,夜京棠肯定先被捅个对穿。 但夜京棠根本没有劈开铁拐的意思,速度已经拔升到极致,根本没有变招的余地。 老者看出夜京棠是想以命换命,赌胆量逼他回防,眼底不由露出一抹讥讽。 毕竟这一招太好破,老者凭借先发优势,只需一拐刺穿夜京棠心脏,同时摆尾横移,以铁拐护中线挡刀,便可破解此搏命杀招。 老者也是这么做的,但…… 咚—— 一声闷响! 老者全力刺击,铁拐如同枪锋,直接刺在夜京棠左胸。 结果老者愕然发现,铁拐不知被什么东西格挡,竟然没能捅入此子的胸腔半分! 两人兵器长度相差无几,一击不中,刀锋已经到了怀里,根本没机会再以寸劲破防。 老者只得横移铁拐,横于身前。 但这一刀蕴含的力道,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铛—— 寂静街面传出金铁交击的爆响! 回防虽然挡住刀刃,却挡不住刀身蕴含的力道。 老者没刺进夜京棠胸口,铁拐另一头便没有支点,单手如何挡得住夜京棠双手全力斩击。 铁拐被劈的直接撞在身上,斗笠当即粉碎,刀锋擦过脸颊,削掉了老者半只右耳。 嘭—— 不过一个照面,出场气势不凡、压迫力拉满的老者,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向街对面的房舍。 夜京棠知道对面大概率是老宗师,好不容易扮猪吃老虎成功,岂会给对方反手的机会。 在老者飞出去的同时,夜京棠如影随形,旋身一刀自上而下,在空中劈向尚未落地的老者。 这一刀,是夜京棠下午等东方离人时,顺便悟出来的第三刀! 飒—— 两刀环环相扣,毫无间隙,速度快到连看清都是奢望,更不用说格挡。 这也正是《八步狂刀》的彪悍之处,全力以赴只攻不防,只要中一刀下盘失衡,基本上就是必死之局。 八步狂刀过于凶悍,不遗余力爆发,对自身损耗极大,很容易肌肉撕裂拉伤,甚至有‘左手一刀、右手一刀,回家养伤’的说法,连前朝刀魁狂牙子,极限都只能连八刀,所以叫八步狂刀。 世上能连出八刀的人,寥寥无几,但从古至今能接完八刀的人,也基本没有,正常都是一刀见胜负。 老者被劈飞出去,斗笠粉碎,露出满是褶子的老脸,眼神骇然,认出了这是《八步狂刀》,自知落入绝境,只能在空中仓促举起铁拐格挡。 当—— 力劈华山的一刀斩下! 尚未撞上房舍的老者,自半空被直接劈到了地上。 轰隆—— 街面青砖瞬间粉碎,碎石飞溅,被撞出了一個圆形凹坑。 带起的气浪余波,甚至吹起了书铺里的书页,和东方离人散落的秀发。 “噗——” 老者砸在地上,气劲反震,口中当即喷出一口老血,脸色化为病态涨红。 绝境之下,老者动作依旧不慢,双脚猛蹬地面,往后滑去,同时抬起铁拐直刺。 夜京棠站立进退自如,老者已经重伤倒地,根本不可能破《八步狂刀》。 老者倒地之时极力反手,无非是必死无疑之下,想以死换伤,死也要咬对方一口。 但让老者没想到的是,年轻刀客稳健的令人发指! 连以伤换死的买卖都不做,他刚抬手,年轻刀客就果断飞身后跃,落在了书铺门前,反手收刀归鞘。 嚓~~咔。 动静戛然而止! “……” 收刀动作干净利落,说不出的潇洒,落在老者眼中,只感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夜京棠斩于刀下,只是脑袋在地上滚。 余光扫去,身上就缺了半只耳朵,还没死呀…… 老者有点懵,但还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第一时间跃上街对面的屋顶,摆出防御姿态,如临大敌盯着夜京棠: “八步狂刀?!” 夜京棠没有回应,只是手按刀柄,眼神冷酷,扫视街道左右。 书铺里,东方离人在夜京棠出刀时就探了头,眼神如同瞧见俊美侠客的小迷妹。 等夜京棠两刀出手,潇洒飞身落回来,东方离人还以为刺客被宰了,都快被夜京棠的绝世风采迷晕了。 但一看对面——刺客满脸劫后余生,看起来都快被夜京棠吓哭了…… ?! 刺客没死,你摆这么俊的造型作甚? 东方离人目光莫名: “你……” 夜京棠手握刀柄,冷峻双眸扫视周边房舍,声音冷酷而谨慎: “此等江湖杂鱼,岂敢孤身行刺,此人是诱饵,周边必然还有高手。” 杂鱼?东方离人眼神惊疑,暗道:据情报,血菩提可是正儿八经的宗师,就是年纪大了点…… 不过这种场合,她不敢干扰夜京棠,连忙隐入柜台,以免拖后腿。 而对面…… 老者误判之下,连接两刀被打成重伤,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 听见话语,他顿时明白这深不可测的年轻刀客,为何收手——觉得他太垃圾,不像主力,怕还有刺客伏击,不敢贸然远离靖王。 “……” 老者纵横江湖几十年,被对手当成先手炮灰,还是头一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对手确实深不可测,《八步狂刀》他都接不住,总不能再去试试对方会不会《屠龙令》,以他来看大概率会。 眼见夜京棠也‘误判’,老者毫不迟疑来了声: “上!” 然后飞身后撤,做出同伙近身,他远距离协同的模样,越飞越远。 夜京棠依旧摆出谨慎之色,左右扫视街道,直至刺客踪迹彻底消失,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这还宗师,三娘都不如,什么玩意儿……” 第49章 夜郎,吃药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银色月光,铺满青石街面。 风波停息,只余下一个黑衣刀客立在书铺之前,不远处是一个圆形凹坑。 银色月光铺满青石街面,只余下一个黑衣刀客,和不远处的圆形凹坑。 忽如其来的交手,时间其实很短暂,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十几息时间。 直至此时,远方的书院里,才亮起些许灯火,有不少人影走出房舍查看。 夜京棠保持着随时出刀的姿势,直至街上彻底没了动静,锐利眼神才收敛。 低头看去,心脏部位的衣袍,被戳出一个圆形空洞,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书页,把‘龙象图’移开,从衣服破洞上看去,可见胸肌被震破了皮,有血珠和淤青。 血菩提有所误判吃了亏,但确实是江湖上的老宗师,迅猛一击蕴含的力道绝对不轻。 龙鸣图挡住了刺击,力道被均摊到半个左胸,依旧犹如重拳头在胸口猛砸了下,伤势不重,但确实不怎么好受。 东方离人从柜台后探头,来到书铺门口打量几眼: “夜京棠,快进来,你受伤了?” 夜京棠拍了拍胸口,坐在了门槛上,随意抬手: “我没事,殿下不用害怕,刺客已经被我……” “谁害怕了?” 东方离人似乎已经把刚才躲在夜京棠背后的事儿忘之脑后,在夜京棠身侧半蹲,偏头查看。 因为头上玉簪被崩碎,如水长发披散下来,本来很英气的容颜,完全呈现出了该有的女人味,依旧一袭修身蟒袍,但再无王爷的严肃气场,更像個烈焰红唇的高贵大公主。 发现夜京棠胸口衣袍破了个洞,里面呈现乌青,东方离人抬手就去撕衣裳。 夜京棠连忙按住领口:“不用不用,我真没事!” 东方离人遇到刺客的时候很怂,是因为作为刺杀目标,必须以自保为住,以免给护卫添乱。 而在夜京棠面前,女王爷的气势自然又回来了,双眸微眯: “嗯?” 夜京棠面对窝里横的女王爷,有些无奈,自己扯开领口,露出半个胸口和肩膀: “真没事儿,小伤罢了。” 东方离人瞧见夜京棠健硕的胸肌和肩膀,眼神稍微异样,仔细检查伤势。 “如何受的伤?怎么感觉像是隔着护心镜被钝器所伤?” “没看清,可能是独门暗器。” 夜京棠随口解释一句,岔开话题: “绿匪到底是些什么人?” 东方离人觉得伤痕有问题,但也没深究,纤长手指按压夜京棠胸口、肋下,判断是否骨折: “圣上以女儿身登基,朝野心怀异议的人可不止少数,隔三差五就有刺客入京,刺杀圣上死忠和亲眷。刺客多数和血菩提一样,是绿林悍匪,所以统称为‘绿匪’,至于幕后是谁主使、是不是一股势力,至今没查清楚。” 夜京棠被女王爷莫胸口,心里着实古怪,又不好推,只能当做病不忌医,询问道: “莫非是平天教?” “平天教不过是江湖势力,孤守一个小山头,恨不得朝廷看不见他们,没这么强的手腕。在本王看来,绿匪背后只能是藩王、世家门阀,或者北魏朝廷。” 东方离人说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审视夜京棠: “你为何会天合刀?” 夜京棠莫名其妙:“靖王让我找仇天合学的刀法,我会很奇怪吗?” “你这才学几天,就能拿来对付血菩提?” “学四五天都学不会,还用什么刀?” ?! 东方离人察觉到了言语中的‘蔑视’,眼神微冷: “你意思是本王不配用刀?” 嗯,简直糟蹋我的刀…… 夜京棠是这么个想法,但不好明说: “怎么会,殿下学的其实很快,在我知道的年轻刀客中,至少位列前二。” 东方离人听见这夸奖,眼底闪过一抹惊喜: “真的?” 夜京棠认识的同辈刀客,就一个小云璃。 以他估算,东方笨笨还不一定有小云璃厉害,不过也确实是前二,所以诚恳点头: “我岂会和殿下开玩笑。” 东方离人被夜京棠如此夸奖,眼底明显有欣喜,仔细检查夜京棠胸口骨骼肌肉: “看来你还有点眼力,就是经验不足。刺杀本王的机会稍纵即逝,绿匪岂会在暗处留着人手。你刚才退回来,可是错失了大好良机。” 夜京棠自然知道那时候该接着补刀,但他得有刀才能补,第三刀都是下午才琢磨出来,拿什么连招?” “我自创的《白斩》,目前只会三刀,两刀出去没后招,再补刀会被摸清底细,所以才退回来演戏。下次再让我碰上血菩提,他必死无疑。” 东方离人一愣,觉得不对: “你的白斩,不是只会一刀吗?” “前两天抓无翅鸮,悟出来了第二刀,下午等殿下,时间太长有点无聊,又想出来一刀……” (⊙‿⊙)?? 你这说的是人话? 本王洗澡画个妆的时间,你随手悟出那么霸道的一式刀法? 你骗鬼了你? 东方离人瞪着眸子,表情一言难尽。 夜京棠通过几个宗师的反应,已经确定自己比寻常武人聪明一点点。 见女王爷被打击到了,他轻声安慰: “现在悟得快,是因为我自幼练刀,沉淀够了,在吃红利。等往日积累消耗完,应该就和寻常人差不多了……” “……” 东方离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了,埋头自闭,仔细检查伤处。 确定夜京棠没骨折或内出血后,东方离人松了口气,双手抬起,撩起了肩头披散的长发。 夜京棠本以为女王爷要绑头发,但略微打量——靖王双手绕制脑后,解开了金色项链,顺着领口往出拉。 但挂坠似乎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她还隔着蟒服,用手挪了下胖头龙下的软团团…… ?! 夜京棠连忙偏过头,目不斜视。 东方离人面色如常,从领口拉出了一个小葫芦。 小葫芦纯金质地,指肚大小,拧开后,可见里面是一粒红色的丹药。 能被靖王挂在脖子上携带的药物,不用想都知道是吊命的神药,指不定吃一颗少一颗。 夜京棠连忙抬手:“不用殿下破费,我有伤药……” 东方离人神色颇为严肃,捏着朱红色的药丸,以女王口气命令道: “让你吃伱就吃,本王能害你?张嘴!” 夜京棠不想浪费,结果东方笨笨相当霸道,想捏着他下巴硬塞,他只得抬手接过来,丢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还带着奶奶的温暖,口感实在不好描述。 两人正说话间,天空传来了响动,鸟鸟从江面飞回来,落在门前,张开小翅膀手舞足蹈比划: “叽叽叽……” “血菩提警觉性很高,知道有鸟在高空侦查,入水逃遁跟丢了。” 东方离人刚还奇怪鸟鸟怎么不见了,见此略显讶异,抬手摸了摸鸟鸟:“还挺聪明。” 然后起身在门前打量,等着黑衙护卫过来。 夜京棠吃下药丸后,就发现胸腹和热水泡着一样,胀痛瞬间就没了,但代价是有点犯困。 怕药效上来睡着,龙鸣图被发现,夜京棠只得把龙鸣图用布包起来,给鸟鸟使眼色,让鸟鸟伺机带回家。 “殿下。” “殿下……” …… 很快,江面传来密集嘈杂声。 东方离人出了门,鸟鸟趁机抓着布袋,从后窗飞了出去,夜京棠暗暗松了口气,不再硬扛困意,抱着刀靠在了书架上…… 第50章 这位公子是味猛药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冷月寒江,夜风簌簌。 春晨山下灯火通明,三千禁军持强弓劲弩,把整个玉潭山庄围成了铁桶阵。 山庄大门外,黑衙总捕齐聚,在各处严防死守,沿江两岸有无数官兵捕快,挖地三尺搜寻着刺客的踪迹。 一辆五马并驱的奢华车辇,停在山庄外。 身着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在车厢外负手而立,声音薄怒: “怎么办的差事?一个月前就有血菩提的消息,被人家摸到天子脚下,盯梢这么久都没发现……” 佘龙等黑衙总捕,都是满心后怕,若是靖王今天真出了岔子,无论是何缘由,他们都得掉脑袋,此时恨不得进车厢,给夜壮士磕两个。 东方离人知道是自己一时不慎,才让刺客找到机会,并未责罚黑衙诸人,警告一通后,就回到了车辇内。 亲王的车厢很大,如同一栋小房子,一扇白屏遮挡着床榻。 夜京棠躺在榻上,身上的外袍已经脱掉,露出线条匀称的上半身肌肉,只穿着薄裤,睡得很安详。 大户夫人打扮的女大夫,在旁边把脉,仔细检查身体状况。 东方离人保持不怒自威之色,转过屏风,见夜京棠赤裸裸上半身,脸颊一红,又退出屏风,坐在了软榻上。 看着夜京棠的侧脸,东方离人不免又回忆起了今天的经历。 下午让夜京棠教刀法,看他笨手笨脚怎么练都讲不清楚,还以为他不过如此。 自己摆了半天高人姿态,结果没多久就躲在人家背后,看人家用天合刀对敌…… 如今想来,真有些无地自容,感觉就好像一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半吊子,在说名家大儒字不会写字。 大儒表面上不说,心里恐怕已经不知吐槽她多少次…… 东方离人眼神不悦,很想怪夜京棠不实诚,学会了也不告诉她,害得她心高气傲被看笑话。 不过想起在街上,夜京棠站在面前,她藏在背后的那份安全感…… 东方离人仅有几次遇上刺客的经历,都是白发谛听化解,连刺客面都看不到,这种躲在男人背后被保护的感觉,说起来真…… 真不符合本王形象…… 稍微等待片刻,号脉的夫人起身,东方离人询问道: “王夫人,他伤势如何?” 王夫人是王老太医的儿媳妇,平日只给嫔妃诰命看病,是东方离人的随行医师。 王夫人收起手指,语气恭敬:“夜公子体格极为健朗,不吃安宫丸,三五天也能自行痊愈。” 东方离人听的出王夫人在抱怨她小题大做,并未在意: “他是习武之人,身上可有暗伤旧疾?” “夜公子练过的功夫颇多,目前学而不精,致使气脉稍显杂乱,平日多调理顺气即可。” “哦……” “其次夜公子根骨太好,习武又过于勤奋,致使阳气过盛,积压内腑,平日需要有节制的调理。” “嗯?” 东方离人没听懂,询问道: “此言何解?” 王夫人有些迟疑,但病不忌医,还是解释道: “十八九岁,年轻气盛,又无妻妾,时间长了会憋出问题,要适量行房调理身心。” 东方离人这次明白了意思,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他长这么俊,没碰过女人?” “以前不清楚,但今年肯定坚守君子之道,没近女色。嗯……这位公子体格过于健朗,若是有了夫人,夫人可能会吃些苦。”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 “为何?” 王夫人知道靖王身体素质如何,肯定招架不住这夜公子,才委婉提醒,见待字闺中的靖王不理解,柔声解释: “男人房劳则伤身,女人亦是如此。这位公子是一味‘猛药’,夫人若身娇体柔,受不住药劲儿,定然三天两头往娘家躲。” 东方离人明白了意思,眼神颇为古怪: “那怎么治?” “若这位公子的夫人不介意,可以纳几个偏房分忧。若介意,可自己强身健体,但身体条件想追平这位公子,嗯……难。” 说罢,王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车辇。 东方离人等脚步声走远后,才起身走进屏风,在软榻旁边坐下,扫视夜京棠的脸颊、胸膛,暗暗思量: 这么猛的吗?看起来不好色呀…… 不对,身体太好精力旺盛,才会猛,和品行没关系…… 大夫都说了,他岂不是得遵循医嘱,赶快找個夫人调理…… 不对,得找好几个…… 这怎么和他说呀,这不拉君子入魔道嘛…… …… 东方离人正愣愣出神之际,车厢外传来响动: “殿下,京兆府的王大人到了。” 血菩提尚未归案,东方离人得调动京城禁卫,封锁京城出入口,当下迅速收敛杂念,从榻上取来薄毯,给夜京棠盖在了身上…… ---- 时间已经临近子时,密密麻麻的禁军围在玉潭山庄外,准备送太后和靖王返回京城,以免再出现意外。 京城赶来的官吏,在江畔和东方离人汇报事务、听从调遣。 玉潭山庄内部,一架八位太监抬着的雕花步辇,在禁军护卫下缓缓行出。 太后娘娘泡完温泉就睡下了,大半夜被从床上拉起来,心情着实不太好。 不过得知靖王出了事儿,也没有抱怨,老老实实被护着回宫,结束自己的散心之旅。 太后娘娘身着华美凤裙,在宫女红玉的搀扶下登上了车辇,带着三分困倦和红玉嘀咕: “这群贼子,真会挑日子,还好离人安然无……恙……” 刚进车厢,就看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躺着个男人,身盖薄毯,可见气宇轩昂的俊美脸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峻气质,比画像上看起来勾人太多。 ! 太后娘娘睡意全无,迅速双手叠在腰间,做出端庄高贵的太后姿态: “这位公子……睡着了?” 发现男子闭着眼睛,太后停下话语,走到了屏风之前。 红玉小碎步跟在后面,本想提醒太后避讳,但一看男人的模样,就打消了想法,鬼鬼祟祟走到跟前,探头打量: “哇,这公子长得真是……” 说着还想伸手去摸摸夜京棠的胳膊。 太后娘娘略显不悦,在红玉手背上拍了下: “发什么春?在宫里憋疯了是吧? 您不也一样……红玉连忙把手缩回去,好奇打量: “这公子,莫非是靖王的……” “八九不离十,离人脸皮儿薄,别瞎说。” 太后娘娘姿态端庄而优雅,曲线完美的臀儿枕在圆凳上,仔细打量夜京棠的长相,可能是想看看受了多重的伤,还抬手想去撩薄毯。 结果手刚动,外面就响起急促脚步,以及东方离人的声音: “太后,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太后娘娘惊的手一缩,连忙站起身来,保持好母后该有的端庄姿态,等东方离人进来,才不疾不徐道: “你在忙,本宫便自己出来了。这就是夜公子吧?伤势如何?” 东方离人来到跟前,护着太后往外走: “外面刚出乱子,他舍命护驾,受了点伤,需要休养,咱们出去说吧!” 太后娘娘感觉是在被往出推,心底不由无奈,但也说不得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出了屏风…… -------- 深夜。 清江下游某处,孤舟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漂浮,船上空无一人。 哗啦—— 水花声响起,银月的倒影破碎,一道人影犹如水鬼,从孤舟左侧爬起,翻进了小舟,将铁拐丢到了身侧,拿起准备好的伤药,包扎被削掉的右耳。 老者行走江湖一世,从不露本名,连自己都快忘了叫什么,江湖人送诨号‘血菩提’,他便也自称血菩提。 血菩提的名号,在十余年前的天南江湖,可谓让人闻风丧胆,最出名的战绩,是暗杀了天南七玄门的宗师,死在他手上的一二流高手,多达数十位。 直到其暗杀了充州太守,同时得罪朝廷和天南江湖,才跑去了北魏。 作为早已退隐江湖的杀手,血菩提根本不缺钱财,万里独行也不欠人情,想要让他重出江湖,可不容易。 血菩提此次能从北魏回来,接下刺杀靖王的买卖,是因为‘绿匪’给他开了个没法拒绝的价码——龙鸣图。 血菩提年过古稀,不出意外再过几年就得魂归黄土,作为纵横江湖一辈子的顶尖高手,谁不想重回巅峰,再逍遥一甲子? 绿匪许诺的虽然不是‘长生图’,但九张《龙鸣图》,任何一张都能改善体魄,延年益寿。 血菩提起初不信,但面对没法逾越的生死关,还是来了京城,见到了接头人。 接头人自称‘燕不归’,大概率是京城人士,绿匪也没有骗人,燕不归给他展现了远超常人的一面——体格强健、力大无穷——练得是《龙鸣图》中的‘龙象图’。 血菩提不计风险帮绿匪刺杀女帝妹妹,就是为了学到‘龙象图’。 但燕不归不可能先给酬劳,什么时候能学到,还是未知数。 而今天,血菩提忽然有了意外发现。 他方才一铁拐刺中对手胸口,却没能破防,对方必然是在胸口垫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质地坚韧到匪夷所思,绝非金铁打造的护心镜,从年轻刀客的反应来看,其对胸口的物件极为自信,知道他无论用何种方法,都不可能刺破。 血菩提在江湖闯荡一生,什么奇门神兵都听说过,这种‘尺寸不大、纤薄到放在胸口看不出来、江湖宗师绝对没法破防’的东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卷天书。 那个年轻刀客,身上如果真有龙鸣图,从武艺与年纪完全不匹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传闻中的‘驻颜图’,习之可重返年轻,风华正茂到百岁完全不是问题…… 念及此处,血菩提心头微动,看向了云州城方向。 不过想到年轻刀客那霸道至极的刀法,和稳健至极的性格,血菩提又有点头皮发麻,暂且冷静了下来。 毕竟若不是今天对方过于稳健,他别说长生,明年的今天就该过祭日了……还没人给他烧纸…… 第51章 大梁女帝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不知不觉天亮了,阳光透过窗纸,洒在奢华寝室内,听不见半点喧哗,只有辅助安睡的寥寥熏香,自妆台的鎏金香炉里升腾而起。 夜京棠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的很深,一夜未眠,察觉光线后睁开眼帘,却见上方是雕刻龙凤纹饰的‘屋顶’,还以为自己睡在一间小房子里。 等坐起身来查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做工华美至极的‘八步床’内。 大床由金丝楠木制成,铺着明黄薄毯,很是松软,睡四个人都不觉得拥挤…… 床铺外是木制平台,镶以木制围栏,两边甚至还安上窗户,形成一个回廊。 回廊右侧放着妆台,上面摆着首饰盒和彩瓷质地的胭脂水粉,可以说从起床到梳妆打扮,都可以脚不沾地在床内完成。 如此浮夸的女子绣床,主人是谁不用去猜。 夜京棠打量几眼,还以为东方笨笨把他睡了,低头检查身体——身上穿着白色睡袍,衣服、刀都不见了,地上放着一双家居鞋,胸口的乌青消退,已经没事儿了。 谁给我换的衣裳…… 夜京棠试图回想昨晚的场景,但睡着后就是一夜无梦,想想还是算了。 穿上鞋子在房间里看了看后,又打开窗户,可见所在的地方是鸣玉楼四层,窗外就是参差错落的城池建筑和巍峨皇城。 难得瞧见皇宫内部的场景,夜京棠眼底闪过异色,举目眺望,想要寻找义父所说的银杏树。 但可惜,皇宫太大,绿化遍地皆是,想找一棵树真不容易,看了半天没找到银杏树,反倒是瞧见一只近百人的队伍,簇拥着金色步辇,从正中的太华殿后方出来。 距离太远,没法确认珠帘遮挡的步辇上,坐的是不是当朝女帝,但看派头,大八九不离十。 夜京棠打量片刻就关上了窗户,在楼里寻找起靖王的踪迹。 结果刚走出卧室,就发现外屋放着几排书架,摆有不少木盒,挂着红木小牌,写着——《双佛臂》《周家剑谱》《抱元功》《游龙枪》…… 我去…… 夜京棠顿时来了精神,就好似看到了一排玉体横陈的大美人,走到书架前打量。 结果还没来得及翻看武功秘籍,就发现书架最下方,摆着一个紫檀木盒,没挂牌子,似曾相识,他抽出紫檀木盒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夜京棠看了看收藏武功秘籍的书架,略显疑惑: 这是靖王放武功秘籍的地方…… 靖王为什么会把这东西摆在一起? 难不成此物另有玄机,记载着某种独门武艺? 夜京棠自认悟性不错,疑惑之下,就拿起玉器打量,和研究龙鸣图似得,开始‘格角先生’。 说起来感觉挺怪,但习武吗,不能拘小节…… ----- 另一侧,皇城大内。 暖阳高照,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朝臣自皇城鱼贯而出。 太极殿后方,百位宫人簇拥着一架步辇,走向永乐宫。 十六人抬的步辇,外围雕龙凤瑞兽,坠金色珠帘,威严大气。 但坐在步辇上的大梁女帝,却不怎么肃穆,非但不正襟危坐,还把左腿架在右腿上,斜依扶手,以手背撑住侧脸,致使天子冠冕前,玉珠编成的十二根‘玉藻’,斜着在面前晃荡。 珠帘遮挡,看不清大梁女帝的面容,但从身段儿上来看,身高和靖王相仿,胸围臀线相当丰腴,穿上龙袍半点不显纤弱,反倒带着一股别样的霸气。 待走到平日起居的宣殿附近,步辇上传来了询问: “离人昨夜遇刺,事情如何了?” 走在步辇旁的一名老太监,躬身道: “禀陛下,靖王正在责令黑衙封城搜捕,尚无下落。” “离人向来稳健,为何会跑到白马书院,让逆贼找到机会?” “据靖王禀报,昨天陪太后在玉潭山庄散心,傍晚闲来无事,练轻功,不经意间就到了白马书院,未带护卫,才让逆贼有了下手的机会。” “血菩提在绿林中名气不小,离人绝非对手,如何脱险?” “呃……” 老太监微微躬身:“靖王只说同行的一个朋友,舍命护驾,具体的未曾禀报。不过老奴听王太医说,随行的是京城一名姓夜的年轻公子,长得十分俊美。” “年轻公子……” 大梁女帝稍作沉默后,一声轻叹: “这丫头是真长大了,连朕都敢瞒着。” “老奴宣靖王入宫?” “不用,离人昨天遇刺,受了惊吓,朕过去探望一下。” “诺。” …… ---- 和煦阳光,洒在鸣玉楼的窗前。 夜京棠站在窗口,借着光线仔细观察玉器内部的纹理,试图从其中琢磨出蕴含的天道至理。 也不知是不是研究的太投入,未曾听到动静,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后方猝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清幽寂静: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声音很御,韵味十足,与东方离人高冷威仪的御姐音截然不同,但嗓音中夹杂的贵气和久居高位的自信,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京棠没有任何预料,闻声着实惊了下,迅速转过身,把手藏在腰后,继而手腕轻震,将玉器丢出了窗户…… 咻—— 扑通! 听起来是扔进了花园的湖里…… 夜京棠也算心智过硬,表情没任何变化,保持冷峻不凡的神色,抬眼看去。 几排书架相隔的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红衣女郎。 女子身着火红长裙,腰衱也是大红色,整套衣服不带任何花纹和坠饰,却比任何繁复的装饰都要显得艳丽,就好似房间里多了一团让人难以忽视的火焰,只要存在便永远是焦点,其他皆是背景板。 女子杏眸晶莹剔透,隐隐泛着光泽,澄澈到能清晰看见双瞳中的倒影,双唇不点胭脂,但天生红润,发髻只是简简单单的以发带束缚,披在背上,看起来简单而纯净。 至于身材,大红腰衱上方鼓囊囊的饱满,以及腰衱下曲线完美的浑圆,比例好到穿着裙子都压不住,脱了是啥样根本不敢想…… 女子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特别,就好像带刺的花儿、勾魂的毒药,诱人却又让人不敢触碰。 夜京棠略显疑惑,询问道: “姑娘是?” 大梁女帝一瞧见夜京棠相貌,就知道是昨天护驾的‘夜公子’。 眼见对方不认识自己,大梁女帝并未表明身份,神色间的压迫力全数收敛,化为了举止落落大方的红衣女郎,走到近前: “我是宫中女官,受命过来探望靖王,你是何人?” 女帝和靖王身高相仿,但气质截然相反,孤身一人到鸣玉楼,身上没穿龙袍,仅凭身高,很难往统治一个帝国的大梁女帝身上联想。 夜京棠听闻是宫里来的人,心中恍然,解释道: “在下夜京棠,家在天水桥那边,昨天随靖王外出,遇上了刺客,服药后睡着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大梁女帝把目光移向夜京棠放在腰后的手: “这是靖王私人书库,里面的卷宗和武功秘籍,皆是不传之秘,你在偷看?” 夜京棠把手拿出来,示意两手空空: “姑娘误会了,我……” 话语戛然而止。 大梁女帝目光移向了旁边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 “嗯哼?” 第52章 只要胆子大……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呃……” 夜京棠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紫檀木盒,略显尴尬: “这盒子比较特殊,嗯……姑娘可以把此事禀明靖王,待会我自会向靖王解释。” 女帝并未深究夜京棠刚才离谱的举动,转眼打量书架: “公子能在鸣玉楼留宿,还敢翻动靖王私物,看起来和靖王关系匪浅。” 夜京棠和靖王毫无关系,要是被宫里的人误会,消息传到女帝那里,弄巧成拙,骆女侠回来恐怕会戳死他! “我不过是商贾之家的义子,月初才入京,有些武艺,得靖王赏识,帮着黑衙办点案子。昨天……” 夜京棠认真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女帝根本没听,就算夜京棠没啥意思,她妹妹能让男人睡在鸣玉楼,对夜京棠的态度就已经不一般。 “你相貌不错,年纪轻轻有这等身手,也算有本事,来黑衙走动,莫非是想当驸马爷?” 夜京棠连忙摇头:“我是天水桥邵家的义子,家里生意人,平日免不了遇上麻烦。来黑衙走动,纯粹是结交一下,找颗大树乘凉。靖王位高权重、姿容不凡,门不当户不对,我哪里敢起这等心思。” 女帝感觉夜京棠没说假话,微微颔首,又道: “靖王尚武不假,但出身帝王之家,武艺高的人见的太多了,玉虚山的吕太清、璇玑真人,都算靖王师长;寻常武夫再厉害,放在靖王眼中也只是个打手。你想和靖王攀交情,最好另辟蹊径。” 夜京棠略显意外:“姑娘是想指点在下?” 女帝露出一抹笑意,抱着胸脯,臀儿枕在书桌上,模样如同指导下级的女总裁: “靖王虽然整日舞枪弄棒,但擅长的是‘文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谈武艺,靖王讲不了太多门道;但若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公子通任何一样,靖王都能和你聊半天。” 夜京棠见这姑娘是宫里来的人,其实想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但这些问题太敏感,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听到对方说起诗词歌赋,夜京棠便开始想办法套话: “诗词我倒是略懂一些。” “哦?” 女帝抬起眼帘,稍显意外: “我还真没看出来,公子可否赋诗一首,让小女子点评一番?若有真才实学,我帮公子转告靖王,就说无意间听见公子有感而发;若是随性之作,也省的在靖王面前献了丑。” 夜京棠点头一笑,单手负后看着窗外的皇宫,稍微酝酿: “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云州,满城尽带黄金甲。” “?” 大梁女帝稍微愣了下,仔细回味后,眼底慢慢显出一抹耐人寻味。 这诗吧,好是真好,但听起来,怎么像是一首反诗? 以后想兵临云州,篡朕的位不成…… 写这东西,还当着朕的面念出来,就不怕朕把你打入冷宫…… 女帝念在夜京棠不知道她身份,没有显出异色: “这诗是你写的?” “姑娘觉得如何?” “好诗。公子莫非有什么壮志未酬的坎坷经历?” 夜京棠随口瞎扯:“有肯定有,我三岁出口成章、落笔成诗,本想成为梁州第一才子,可惜被我义父揍成了梁州蛮王。” “呃……?” “开个玩笑,我只是觉得这首诗很适合姑娘,念给姑娘听听。” 适合? 大梁女帝微微一愣,眼底显出异色。 这首诗若是给她写的,那确实是相当适合。 她和离人生来就是公主,虽然天赋惊人、自幼聪慧,深的父皇喜爱,但女儿身注定了没有舞台法展现才能。 父皇仙去后,皇长子继位,出于旧怨,还想要把她们姐妹俩嫁去敌国北魏。 然后她就来了一出‘满城尽带黄金甲’,血洗朝堂、废掉兄长,自己坐上了这千古以来只有男人能坐上的宝座,从此不再受任何人乃至规矩、礼法的制约,变成了这片天下的帝王。 女帝还以为夜京棠看出了她的身份,在卖弄诗才讨好,想进宫当她的暖床美人。 但仔细观察夜京棠,又不太像,就询问道: “此言何解?” 夜京棠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轻叹道: “我听说宫里的女子,都是帝王的女人,但咱们圣上,应该不会宠幸女子,姑娘如此美貌,却要在深宫中孤苦半生,这不正如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举子?不过以姑娘的谈吐、仪容,我觉得有朝一日,定能‘我花开后百花杀’……” ? 女帝这次听明白了意思——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夜公子,是看她长得漂亮,在想方设法撩她! 大梁女帝眉毛微挑,上下打量夜京棠的身材: “宫里没你说的那般孤苦,宫女若是不得宠,二十五岁就能出宫嫁人。我现在还留在宫里,是看不上外面的男子。” 夜京棠只为挑起话头,顺势询问: “宫里很有意思吗?姑娘平时除开伺候人,还能做些什么?” “各司其职,打理宫阁庭院、花花草草,皇宫那么大,闲时也能四处走走。” 宫女能闲逛游玩的地方,肯定不是帝王出没的核心区域,夜京棠看着皇宫询问: “是吗?我瞧宫里全是房子,也没啥特殊景观,姑娘一般在哪儿逛?” 女帝抬起纤纤玉指,指向皇宫后方的御花园: “那里,看到没有,福寿宫右边。” 夜京棠举目眺望,发现在皇城西北角,正想点头。但仔细看去,发现女子所指的区域,有一颗大树——树干估摸几丈方圆,已经高过了宫殿。 夜京棠心中一动,询问道: “那棵树好大,是什么树?” “银杏树,树龄一千二百余载,为吴宣帝爱妃手植。” “一千二百岁?” 夜京棠眼神惊叹,但心底则是惊喜——义父信上只说了银杏树,没有提其他,那藏龙鸣图的银杏树,八成就是这一棵。 虽然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肉眼看到了地方。 夜京棠暗暗记住千年银杏的方位,又开始打量周边的地形…… 女帝见夜京棠遥遥打量银杏树,询问道: “你想过去看看?” ?! 夜京棠连忙收回目光,笑道: “一千二百岁的大树,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肯定好奇。但那里是皇宫,我身为男子,怎么敢进去,姑娘难不成能让我过去参观?” 女帝自然可以,但她并未明说,转而道: “方才那首诗不错,不过杀气太重,有大逆之嫌,以后不要乱说,我就当没听过。” “姑娘觉得不合适,我自然不会提。” “公子先忙吧,我下去看看,有缘再会。” 夜京棠心思全在银杏树上面,没有挽留这令人过目不忘的女官。 不过在女子即将消失在楼梯口时,他觉得认识个宫里的人,以后可能对挖龙鸣图有帮助,又开口道: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敢问姑娘芳名?” 女帝步履盈盈间,意味深长看了夜京棠一眼,直至身影消失,才传来一句: “钰虎。” 夜京棠觉得这名字好怪,但不知为何,又觉得非常切合这个女子的气质,精致如玉、气势如虎…… 当然,不是母老虎的虎,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的那种虎…… 夜京棠待到女子脚步消失,才来到窗口打量景观湖,寻找丢下去的玉器——湖边有侍女行走,下水捞角先生肯定被发现。 正思考对策之际,一名王府侍女,忽然捧着衣袍和佩刀急匆匆跑上楼: “夜公子,靖王让你先行回府,等忙完了再召见你。你赶快换衣裳,我送你出王府。” “嗯?” 夜京棠没想到靖王连面都不见,直接就让他走。他也不好强留,看了下花园的湖泊,想出去的时候顺便捞起来。 结果没想到的是,侍女竟然不带着他走正门,而是鬼鬼祟祟、弯弯绕绕,从下人进出的偏门,把他送到了后街上,和见不得人似得…… 第53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黑衙中心的大堂里,气氛肃然,几名文职人员不停归总着上报的消息,总捕则在待命,一有消息马上出发去巡查。 东方离人端坐于堂前,指挥调度着人手。昨夜被刺杀,她本以为女帝会把她叫进宫责备,一直在等着宫里的圣旨。 但没想到的是,宫里传旨的人没来,一个王府侍女,倒是小跑到了大堂,在耳边低语道: “殿下,圣上来了……” “嗯?!” 东方离人床铺上还藏着个男人,闻言自然花容失色,紧张询问: “圣上在鸣玉楼?” “没有,在花园等着殿下,让您赶快过去。” 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整理衣袍,走出黑衙大堂后,又小声叮嘱: “赶快让夜京棠回去,从后门离开,切勿被圣上撞见。” “婢子明白。” 安排好后,东方离人压下心底的纷乱情绪,带着丫鬟缓步穿过鸣玉楼,来到百花齐放的王府花园。 王府花园规模很大,鸣玉楼侧面有一个湖泊,养着万尾五彩缤纷的锦鲤。 湖畔游廊中,一袭红裙的大梁女帝,依着美人靠,手持瓷杯喂着鱼儿。数位王府侍女,恭恭敬敬站在不远处低头等候差遣。 东方离人让侍女们退下,独自来到近前: “姐姐,你怎么来了?” 女帝看着池中的锦鲤,语气颇为亲昵: “你昨天被逆贼行刺,我自然要过来探望。坐下吧。” 东方离人迟疑了下,坐在了身边,身上的银色胖头龙蟒服,和女帝的一袭红裙放在一起,颇有冰火两重天之感。 “姐姐刚去鸣玉楼找过我?” “见你在黑衙忙着公事,就没上去。” “哦……” 东方离人如释重负:“昨夜我没出岔子,就是刺客尚未找到,我定会全力巡查,将贼子抓获归案……” 女帝偏过头来,望向身边的好妹妹: “昨夜谁在你身边护驾?能防住血菩提,本事不小。” 东方离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期满女帝,想了想道: “是黑衙新来的一个帮手,名为夜京棠,天水桥商贾之家的子弟,武艺不俗,我准备收入黑衙,让其担任要职……” “警觉性如此之高,又忠心悍不畏死,自然要委以重任。贼人尚未抓住,若是潜入皇宫闹出乱子,不好和朝臣交代。让那个夜京棠,近日同黑衙高手一起巡视皇城,太后胆小,昨天也受了惊吓,多在福寿宫周边巡视,好让太后睡得安心些。” 嗯?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巡视皇宫倒没啥,让夜京棠去太后寝宫巡视,这不引狼入室……不对,送羊入虎口吗? 春闺难耐的太后发现还能睡得着? 这话不好明说,东方离人只是委婉道: “夜京棠昨夜护卫我安全,受了伤……” 女帝可是刚刚才见过生龙活虎的夜京棠,关切询问: “伤很重?要不要派太医去看看?” 东方离人不太好回答,迟疑了下: “也不是很重,巡查之事当能胜任,我待会就去安排。嗯……血菩提着实厉害,人手派去皇城,我住在王府心里也没底,这两天就进宫陪着姐姐,免得下面人分心。” 女帝看出妹妹是想跑到宫里,继续和情郎甜甜蜜蜜。她让夜京棠入宫巡查,无非顺口圆了夜京棠见识千年古树的念想,对此倒也没说什么: “也好,最近朝中事务繁多,有你帮忙,也能清闲些。话说你也不小了,让你挑选夫婿,最近可有物色。”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姐姐,你怎么又提此事?你都没枕边人,我作为妹妹,有好的人选,也该先让给姐姐,岂能抢在你前面。” ? 离人,你真好意思说这话? 女帝深深看了亲妹妹一眼,心底一言难尽,也没点破,只是把目光投向湖水: “呵~我就是怕你着急,做出傻事儿。” “姐姐多虑了,我岂会着急……急……” 东方离人顺着女帝丢出的鱼食看去,却见澄澈湖底,养着一条……一根…… !! 东方离人冷傲贵气的脸颊一僵,眼底显出震惊和茫然! 女帝轻轻叹了口气:“在闺房里用的物件儿,随手乱扔,都能在花园里看到了,屋子里藏了多少,朕实在不敢细想。” 东方离人头皮发麻,略微回想——太后昨天说,让红玉把这脏东西扔了…… 敢情红玉这死丫头就丢本王门口?! 伱脑壳怕是进水了…… 东方离人见姐姐误会,连忙解释: “不是不是,姐姐,你听我解释。这东西是太后让人丢的……” 女帝亲眼看到夜京棠毁尸灭迹,见妹妹还把事情往太后身上推,心中更是一言难尽: “唉~你也老大不小了,向往男女之欢很正常,若有中意的男子,和朕说一声,再怎么也比石头暖心……” 东方离人见姐姐不信,有苦说不出,只能仔细解释此物的来龙去脉,然后冷声吩咐: “来人,把这东西捞起来扔了,再把王赤虎拉出去仗责二十,以后再敢出馊主意……” 女帝本以为妹妹和夜京棠,已经发展到床笫之间用道具助兴的地步了。 但瞧见离人恼羞成怒的无辜反应,又觉得不像,女帝便摇头道: “罢了,王赤虎初衷也是为民除害,朕和你开個玩笑而已。你确定没意中人?”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和姐姐聊这个话题,打岔道: “没有,不说这个了。嗯……姐姐最喜欢诗词,最近可得了什么佳作?说给我听听,我帮姐姐点评一二。” 女帝斜依围栏,手儿轻抚香额,可以看出眉宇之间的那点无奈: “有~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云州,满城尽带黄金甲。你觉得如何?” 东方离人精通诗词歌赋,一听此诗,眉宇间就多了几分凝重: “此诗杀气颇重,似有不服朝堂之意……谁写的?我抓回来审审。” “不必。” 女帝往湖里抛下些许鱼食: “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这不让写、哪儿不让说,捕风捉影大兴文字之狱,说明心虚。朕从不在意文人笔墨。” “姐姐高见……” …… 第54章 原来是你丢的!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从王府离开,夜京棠在街上吃了个早饭,便回到了染坊街。 牵着马进入院落,抬眼就瞧见白花花的鸟鸟,蹲在台阶上,面前摆着一堆小木盒,里面放着肉干、鱼干等等。 见他回来,鸟鸟还颇有礼貌的用翅膀示意零食: “叽~” 意思估摸是“要不来点?” “谁给你买的?” “叽叽叽……” 鸟鸟张开翅膀比划,示意大乃姐姐。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三娘必然听到了风声,过来探望在情理之中。 院子里并没有三娘的踪影,看起来是猜测他待在王府短时间不会回来,已经回天水桥了。 他来道台阶上,飞身跃起,从屋檐下的鸟舍里,取出了鸟鸟藏好的《龙鸣图》。 骆凝和折云璃不在家,一个人过日子着实无趣,夜京棠给骆凝种的花草浇了点水后,就扛着鸟鸟,准备去天水桥找三娘报个平安。 但没料到的是,他尚未走出染坊街,一匹快马就从街头跑来,上面坐着个黑衙捕快,遥遥就翻身下马: “夜公子,靖王请您过去一趟。” 夜京棠刚从王府回来,听见这话心头一沉——难不成靖王发现暗藏武功秘籍的角先生丢了,叫他过去质问? 夜京棠确实理亏,没有耽搁,再度翻身上马,回到了鸣玉楼。 这次没有走黑衙的后门,捕快直接把他领到了王府正街上,沿街有禁军站岗,王府大门外更是浓重,不光站着不少侍女,一袭银色蟒服的东方离人,亲自站在台阶下举目眺望。 夜京棠遥遥瞧见,就迅速翻身下马,徒步来到气派巍峨的王府大门前: “拜见殿下。殿下让人招呼一声即可,何必亲自出门相迎?” 东方离人面带微笑,待夜京棠来到跟前,并肩走入王府: “别说这些官话。昨天你舍命相救,我本想等你醒了,当面道声谢,但刚才朝中来了人,只能让你先回去,你别多心才是。” 夜京棠知道刚才宫里来了人,还以为钰虎姑娘告密,不等靖王发问,直接自己坦白罪行: “说起来冒犯。刚才我醒了,在鸣玉楼闲逛,发现书架上有个紫檀木盒,里面装着……诶?” 夜京棠话都没说完,忽然发现孤傲贵气的东方笨笨,猛地顿住脚步,继而转过身来,用手抓住他的衣领,双眸含愤、柳眉倒竖! 周边侍女连忙躬身低头,鸟鸟缩了缩脖子! 夜京棠则是有点懵,抬起双手解释: “东西没丢,我扔湖里……诶诶!” 咚—— 一声轻响。 东方离人胖头龙都快气炸了,把夜京棠摁在盘龙影壁上,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扔的?!” 夜京棠感觉东方离人火气不是一般的大,抬手示意: “对……嗯……摔坏了?” 东方离人就说刚才和姐姐解释半天,姐姐为何一副‘你还敢骗我’的样子,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你……” 东方离人差点被坑死,恨不得揍夜京棠一顿。 但想起昨天舍命救她的事儿,又说不出重话,咬牙片刻后,还是把手松开,恢复了女王爷该有的沉稳气度: “你为什么要扔?被人瞧见了?” “刚才有個宫女,来拜见靖王,差点撞见,我怕此物被发现,导致殿下被宫里误会,就丢了。事情很大吗?” 宫女…… 东方离人顿时明白了意思——姐姐已经见过夜京棠了,所以刚才一直问她情郎的事情。 看夜京棠的模样,应该不知道姐姐身份…… 东方离人松了口气:“事情不大,就是闲逛的时候,发现脏东西丢湖里,有失体统。那个宫女,看到你了?” 夜京棠知道靖王担心什么,解释道: “就是询问我是什么人,我怕被宫里误会,把我的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鸣玉楼,解释的清清楚楚,殿下不用担心。” 东方离人见此,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如初,关切询问: “你身体好些没有?” “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 东方离人想起王夫人的医嘱,略微斟酌,又随口问道: “你生俊俏,武艺不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追求伱的小姐应该不少吧?” “是挺多,以前在梁州,十三四岁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些许彪悍的大户小姐,还想上门抢人。” 东方离人对这话并不怀疑,好奇道: “这么说来,你旧相识很多?” 夜京棠答应过骆女侠,对此回应道: “殿下说笑,我只有一个意中人,如今没在京城。” 只有一个意中人…… 东方离人听见这话,并未怀疑,因为王夫人说过,夜京棠今年肯定洁身自好,没有接触过女色…… 但他必须接触女色,还得接触好几个,不然憋坏了…… 东方离人略微犹豫,很是委婉的道: “你就没想过多找几个?” “叽?!” 这话不光夜京棠,连鸟鸟都觉得不对劲儿。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着实有点吃不消火辣辣的女王爷: “殿下,这个……嗯……” 东方离人意识到这话让夜京棠想歪了,怕他误会,又解释道: “开个玩笑罢了。本王还以为你挺好色,没想到还是个钟情的男子…… “呵呵……” 夜京棠摸不准靖王的意思,还真不好乱接话。 闲谈之间,两人穿廊过栋,来到了锦鲤湖畔的一间水榭内。 水榭装饰的颇为雅致,外面都是五彩缤纷的花丛,临湖挂有珠帘,湖对面的台子上有彩衣舞女起舞奏乐。 水榭内放着一张长案,各种山珍海味已经端了上来,足有几十样之多,桌上还放着几坛老酒。 走在两人跟前的‘无情干饭鸡’,瞧见此景就是眼前一亮,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克制一下,只是眼巴巴瞅着,没直接飞过去。 东方离人在长案后优雅侧坐,高挑的身段儿配上华丽的蟒袍,姿态华美而大气,鼓囊囊的衣襟只要微微前倾就能放在桌案上,香肩到腰臀画出一道完美无暇的勾人弧度,就如同一副名家精心勾勒的仕女图。 夜京棠正襟危坐,并未乱看,只是眼神训着非常自来熟的鸟鸟。 东方离人端起酒杯,微微抬手一敬: “你此次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夜京棠端起酒杯回敬,顺势道: “我已经学会了《天合刀》,昨天还以此对敌,和仇天合也算有了师承……” 东方离人明白意思,爽快道: “本王言出必践,你事情已经办了,不会让你为难。不过今天放人不行,血菩提尚未归案,京城内外戒严,贸然把仇天合放出地牢,衙门的人容易分心,过两天本王会安排好,你不用操心。” 夜京棠心中大定,见靖王如此爽快,又道: “那《屠龙令》……”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严肃神色: “当初约定,你用一套刀法,和本王交换屠龙令;本王学会天合刀了吗?” 夜京棠一愣,暗道:你笨手笨脚学不会,还好意思理直气壮质问我?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夜京棠无奈点头: “我定然认真琢磨练法,早点把天合刀传授给殿下。”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喝了两杯酒后,忽然想起夜京棠要出门,但圣上刚才点名,让夜京棠进宫巡视…… “夜京棠,你说要帮家里处理生意,着急吗?” 夜京棠怕被靖王留下,坏了红花楼的事情,只能道: “时间定好了,是有点急……殿下有安排。” 东方离人叹了口气:“血菩提尚未归案,若是皇宫出了乱子,本王势必会被朝臣弹劾。本来想让你帮忙,去皇城值两天班,你若是有急事,就算了。” 去皇城值班? 我好像又不急了…… 夜京棠着实没想到,幸福能来的如此突然,见东方离人准备打消安排,他回应道: “能为殿下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嗯……家里确实有急事,不过今明两天,我在宫里巡防,时间倒也不冲突。”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想起王夫人的‘医嘱’,觉得不说也不行,又委婉道: “当朝圣上是女儿身,后宫没有嫔妃,男子进去,也没太多忌讳。你巡视其间,若是瞧上了中意的宫女,可以大大方方和本王明言,你护驾有功,给你赐几个端茶倒水的身边人,理所当然。” 夜京棠略微琢磨,觉得这话是考验他,义正言辞道; “殿下说笑了,我即便需要端茶倒水的身边人,又岂会跑到皇城大内找。我什么时候开始巡视皇城?” 东方离人喝了几杯酒,脸颊也染上了一抹酡红,瞄向夜京棠: “陪本王喝酒觉得无趣,急着走?” “殿下言重,我是怕喝太多,误了正事儿。”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谈吐有礼,在美人美酒之前不为所动的’君子模样,心头不免感叹一句: “果真有君子之风,也不知他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东方离人取出一块腰牌,丢给夜京棠: “没人知晓逆贼会不会惊扰宫城,巡查之事越早去越好,你拿着本王的牌子,去找伤渐离,他会给你交代注意事项。” 夜京棠接住腰牌,起身拱手一礼告辞。 鸟鸟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临出门前,还晃了晃翅膀: “叽~” 胖头龙姐姐再见。 东方离人露出笑意,也抬手晃了晃,回应道: “叽!” 待一人一鸟走出水榭后,东方离人才幽幽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出三分复杂…… 第55章 我进宫啦!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时间到了下午,距离暮鼓响起还有两刻钟。 皇城东侧的朝安门外,十名临时调来的黑衙总捕,腰间悬着铜牌,和禁军交涉过后,相继进入了宫门。 夜京棠换上了一袭黑色锦袍,腰后悬刀,走在十名总捕之间,鸟鸟则站在肩膀上,好奇张望。 十名总捕七男三女,都是三四十岁,夜京棠年纪太轻,走在中间很像跟班的徒弟。 但有抓无翅鸮、击退血菩提的事迹在前,颇受礼待,佘龙甚至和好兄弟似得,一直走在跟前介绍: “朝安门的典故可不少,看到那块儿烂砖没有?前朝末年云州城破之时,燕恭帝从此门出逃,跑到哪里被扳了一跤,摔的不轻,没几个月就死了……太祖开国后,专门把这块砖留了下来,警示后人‘为君无道,自有天收’……” 夜京棠跟着上了外城墙,沿途听着各地发生的典故,某个皇帝自尽、某个王爷篡位从何处破门等等。 皇城很大,外部安保交由禁军,而内部则是由暗卫负责;他们十一人进宫,是临时增添人手,提防皇宫出现意外。 这种差事,各总捕不是第一次干,每走出一截,就有两人结伴离开队伍,消失在参差错落的建筑之间,等走到东城墙的角楼附近,便只剩下三人。 夜京棠站在角楼下,眺望皇宫内外,询问道: “我是跟着两位大人,还是就站在这里望风?” 按照黑衙的惯例,无论办什么差事,都是两人相伴,不可独行。 但夜京棠没队友,靖王也没有特地指明他巡视何处,如何安排倒是成了问题。 伤渐离稍微斟酌了下:“巡视皇城职责重大,我等还是要以差事为主。靖王点名让夜公子过来,没具体交代,就是信任夜公子。夜公子自行巡防即可……” ? 夜京棠听让他一个人在宫里巡视,心中讶异——这不是放孙悟空进蟠桃园吗? “我身为男子,孤身一人在宫里行走,怕是……” “靖王委任夜公子此职,我等没权利调遣,这些事情夜公子自行安排即可。” 伤渐离转头示意皇城中心地带: “不过有些规矩,我还是要说一下。中心地带的永乐宫,为圣上寝居之处,由暗卫负责,我等不能以任何缘由进入永乐宫范围,否则格杀勿论。每隔一个时辰,要来这里碰一次头,以免出现意外。” 夜京棠能独自行动,求之不得,见此拱手道: “那我自己巡视,两位大人先忙吧,一個时辰后再会。” 伤渐离和佘龙不再多言,脚尖轻点就轻飘飘跃下了宫墙,隐入建筑群间…… ———— 咚、咚、咚…… 暮鼓响起,天边的夕阳沉入山峦,宫门依次关闭,皇城内也逐渐宁静。 永乐宫的辰安殿外,十几个穿着清凉的宫女,在殿外的花园里踢着藤球,其中有两道高挑身影最为惹眼,分别是当朝女帝和靖王。 女帝没有穿龙袍,而是红色抹胸外加单边高开叉的红裙子,带着藤球小跑间,能瞧见肉感十足的修长双腿。 奔行间雪腻香肩、白皙锁骨尽数展现,晶莹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往胸口深不见底的沟壑间滚去,场景只能用‘香艳’二字来形容。 而东方离人装束则要正经的多,是纯白色的猎装,连脚脖子都不漏,看起来英姿飒爽,比女帝更像个陪着爱妃玩乐的年轻帝王。 永乐宫里欢笑不绝,而同在皇城内的福寿宫,却寂寂无声鲜有人迹,只有随风摇曳的昏黄宫灯,在墙上投下花木的斑驳倒影。 福寿宫又称西宫,是太后、太妃居所,刚刚入夜就陷入了幽寂,偌大宫阁间只点着几点幽灯。 太后寝宫内,同样人影稀疏。 身着深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在临窗的茶榻上端正跪坐,左手扶水袖,右手持画笔,在白纸上慢慢勾勒。 跪坐的姿势,在太后娘娘腰后画出一道张力十足的饱满曲线,看起来就好似一位蜂腰肥臀身材极美的书画大家,窗外的银月,洒在剪水双瞳之间,可以瞧见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常年在身边伺候的宫女红玉,跪坐在身侧,面前放着丹砂、青雘等颜料,时而递到太后手边,目不转睛望着笔下的画作,略显疑惑: “太后娘娘。” “嗯?” “您……画的是什么呀?” “等画好你就知道了。” 宫女红玉,仔细打量纸张上画的东西——大抵上能看出是个人,但眼睛细长、双目无神、嘴唇平直、肩膀上还画了个球球…… 这就算是画好了,红玉也不确定自己能看出来画的是谁。 “嗯……这莫非是一位美男子?” “呵~你眼力倒是不错。” 太后娘娘姿态端庄而柔雅,认真勾勒着男子的剑眉,询问道: “本宫的画功,和靖王比起来,如何?” “呃……?” 红玉略微坐直了几分,表情古怪。 靖王师承璇玑真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有青出于蓝的迹象,放在卧虎藏龙的京城,都算是丹青名家。 而太后…… 太后故乡在文风鼎盛的江州,琴棋书画确实会点,但将门出身,也只是会点而已。 红玉实在不敢打击兴致不错的太后娘娘,认真评价: “靖王的画,过于写实,画的太真,反而缺了意境和韵味。而太后则不然,水墨丹青本就以写意为主,娘娘的画,虽然初看如隔云雾,不明就里;但仔细用心揣摩,这妙处呀~就如同清江之水,滔滔不绝的来,嗯……颇有璇玑真人的风采~” “是吗?” 太后娘娘对于这番明显拍马屁的话挺受用,露出了一抹笑意。 璇玑真人是女帝姐妹的授业之师,玉虚山的得道高人,太后娘娘没入宫时,就去玉虚山拜访过,而后在京城,又相处过几年,算是太后娘娘最要好的闺蜜。 可惜,自从女帝姐妹出师后,璇玑真人返回玉虚山,就很少来京城了,上次见面还在去年。 听见红玉提起,太后娘娘想了想又叹道: “她呀,只会自己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也不知道隔三差五来宫里探望一下。” “唉……算日子,应该快来了吧,娘娘别着急。” 太后娘娘认真描绘良久,画像上的男子逐渐成型,她仔细打量: 这画的……还行吧…… 纸好像有点窄了…… 或者说画偏了,人像没有居中……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略微琢磨,从小案上拿来纸刀,想裁剪画卷,让人物居中。 但尚未动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 “公子,你走错地方了。” …… 第56章 忧心忡忡的太后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月朗星稀,宫阁寂寂。 白花花的鸟鸟,沿着宫墙的城垛,一个个往前跳去,遇到有人,就停下来歪头打量,满眼都写着——好无聊呀~ 夜京棠身着黑色锦袍,手按腰刀在城墙上行走,不知不觉已经绕皇城走了一圈儿,和伤渐离等总捕碰头了一次。 宫腔里面的建筑都环绕花木,很难瞧见房舍间的光景,但夜深人静能听见声音。 沿着皇城走一圈儿,可以确认靠着城墙的建筑里,住的都是干杂活的宫女太监,皇城正面的南城墙人员较多,而背面的北城墙,则人影稀疏。 皇城西北角,有个大花园,应该是御花园,附近的宫殿里有些许灯火。 夜京棠转了大半天,感觉也没啥风险,就做出察觉有异样的情况,轻飘飘越过宫墙,落入了福寿宫附近。 墙后是洗衣房,可以看到挂着不少衣裳,都是女子的,其中还有几件颇为华美,房舍间可以听见呼吸声。 夜京棠穿过建筑,做出巡逻的模样,大大方方左右打量,观察此地有没有暗哨。 就这么走了片刻,所见之景逐渐雅致,前方还出现了一栋颇为华美的大殿,而木秀于林的千年银杏,就在大殿后方的庭院里。 建筑之间有很多宫女居住,大半都已经睡下。 夜京棠瞧见此地宫人众多,不免犯愁,不好贸然潜入,就在外围先行观察宫殿的情况。 自游廊上方,可以瞧见殿内亮着灯火,左边的窗户开着,窗外是花木,窗内则是一张茶榻。 茶榻上放着一盏烛灯,有个身着深红家居裙的贵妇,端庄柔雅的跪坐,手持画笔,在纸上描绘。 旁边则是个姿容不俗的宫女,眼巴巴望着。 夜京棠仔细打量,可见贵妇身段儿颇为曼妙,跪坐的姿势,让饱满臀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衣襟也颇为惹眼。 至于脸蛋儿,风韵柔媚看不出年纪,眉宇间天生带着贵气,一双杏眸很大,在烛光下亮晶晶的,就好似夜空下的两点星辰。 虽然贵妇姿容气质都不凡,属于轻轻咬唇,都能让少年郎喷血三升的大车。 但夜京棠此行不是当采花贼的,满脑子都是《龙鸣图》,并未注意这些优点,只是观察衣着,想看这個神秘贵妇是何身份、在作甚、有没有机会穿过大殿去后花园。 美艳贵妇明显在画画,至于画的内容…… 夜京棠眯眼打量,可见是一副人像,以他的绘画水准来看: 画的真不错,还挺像个人…… 就是肩膀上为什么画个大包? 明白了,肩挑日月!立意着实不凡…… 为什么要裁掉半边? 哦……原来是画歪了…… 你就不能补点花花草草当装饰吗…… 夜京棠眼神古怪的打量,还没看明白,不远处就响起了声音: “公子,您走错地方了。” 转眼看去,一个中年妇人从花坛后方走了出来,相貌普普通通,身着宫女服侍,腰后悬着官刀,挂有暗卫腰牌。 夜京棠光明正大的巡逻,见此自然不慌,当下走出了阴影处。 ----- 殿内,拿着小刀裁纸的太后娘娘,听见声响,看向窗外: “杨澜,怎么了?” 这一转头,就发现月色下的游廊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太后娘娘仔细看去,可见人影是个男人,身着黑色锦袍,同样腰悬暗卫牌子,剑眉星目、气质冷峻,一脸严肃的拱手行礼: “在下夜京棠,奉靖王之命巡视宫城,第一次入宫,不熟悉地形……” 夜京棠?! 太后娘娘听见这名字,脸色先是惊喜,然后就是一呆! 低头看了看‘栩栩如生’的美男子画像…… 我的天啦! 太后娘娘暗道不妙,连忙把画像掀起来,藏在了腰后。 旁边的红玉,见此暗暗点头——太后娘娘反应还是很快的嘛,知道这种鬼画符,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话…… 暗卫杨澜面色严肃,审视夜京棠,询问道: “黑衙入宫协防,当两人结伴,你为何孤身一人?” 夜京棠坦然回应:“我并非黑衙总捕,昨天给靖王解围,才被临时叫来巡视宫城,并没有安排同伴。” 杨澜还想在询问,后面的太后娘娘,已经开口道: “本宫知道他,杨澜,你退下吧。” 杨澜见此停下话语,回身一礼: “诺。天色已晚,太后早些就寝。” 说着消失在了花园之中。 太后…… 夜京棠听见这称呼,心中微惊,没料到这花容月貌的年轻贵妇,竟然是靖王和女帝的‘母后’。 怪不得住这么大的宫殿,身边还有高手时刻保护,这么一来,想去宫殿后面挖《龙鸣图》,几乎不大可能了…… 夜京棠不动声色战在游廊里,拱手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冒然闯入,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在榻上端坐,模样很端庄,内心却慌得要死,毕竟她刚才就是在模仿靖王那幅美男图。 若是夜京棠看到,当朝太后大晚上在这里画他的画像…… 她岂不是得被当成欲求不满、春闺难耐的色胚太后? 太后轻咳一声,摆出了端庄严肃的模样: “夜京棠,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画画了…… 画的还行,就是没看懂…… 夜京棠毫无书画造诣,没有瞎恭维,正儿八经回应: “宫中并无异样,我在周边巡查,刚走到这里,就被哪位女大人叫住了,冒犯之处,还望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娘娘见夜京棠没有面露古怪,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放心。 因为夜京棠站着的位置,完全能看到她刚才在画什么。 这事儿太后娘娘又不能开口问,就严肃道: “本宫身份特殊,你今晚冒然闯入,不管看到什么,最好都守口如瓶。若是外面传出风言风语,本宫可不会饶了你。” 夜京棠诚恳颔首:“太后放心,在下只当没来过。” 太后娘娘微微抬手:“退下吧,以后若是在此地巡视,提前和宫女打招呼,不要冒冒失失直接进来。” “遵命,在下告辞。” 夜京棠连忙跑了。 太后端庄就坐,待到大殿外彻底安静下来,才暗暗松了口气,从腰后拿出画像看了看,心里很是尴尬…… 而背后的红玉,还眼巴巴望着游廊: “太后,这个护卫,就是昨天在靖王车厢里的公子吧?长得好俊呀~” “俊什么俊?花痴……” 太后斟酌了下,展开画像询问: “红玉,你觉得这幅画,和刚才那个护卫……嗯哼?” ?? 嗯哼什么? 有关系吗? 红玉心中茫然,不过能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岂能笨咯? 她当即目露惊讶,仔细打量画卷: “原来太后画的就是这个护卫?!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现在一看,简直神形兼备,看这鼻子,看这眼睛,看这嘴巴……” 太后娘娘听见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她知道红玉有拍马屁的成分,但也不可能完全瞎吹,十成里面,至少有一成是真话吧? 虽然她觉得自己画功一般,但傻不拉几的红玉都能看出些许神似,夜京棠自然也可能看出在画谁…… 一个男人肩膀上抗只胖鸟,还能是谁…… 大晚上画人家的肖像,还被人看见,这不丢死个人嘛…… 夜京棠和离人关系匪浅,万一为了避嫌,把这事儿禀报给离人…… 太后暗中窥伺继女的心上人…… 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当太后?以离人的性子,以后肯定不带她出宫散心了…… 要不再去敲打夜京棠一下? 不行,和夜京棠明说,他若是来句——太后娘娘,你也不想画我画像的事儿,被靖王…… …… 红玉叽叽喳喳夸了老半天,发现太后娘娘蹙眉发呆,抬手晃了晃: “太后娘娘?” “哦,没事,你去打听打听靖王今晚在哪儿,本宫过去转转……” “好的娘娘……” …… 第57章 女大不中留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另一边,永乐宫内,灯火渐渐熄灭。 偌大寝殿内燃着寥寥熏香,挂着金色幔帐的龙床之间,两名身段儿高挑丰腴的女子,并肩躺在一起。 东方离人气度不输男儿,哪怕就寝时,也不像小女儿家那般婉约,四平八稳躺在枕头上,双手叠在腰间,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高耸,闭目凝神很有女王爷的气势。 而身侧的女帝,则截然相反。 女帝平日里就有些玩世不恭,举止洒脱随性,就寝时更是如此,身上穿着红纱薄裙,朦朦胧胧半透明,薄纱之下,不能说毛都看不见,但确实没看见毛。 至于姿势,也和身边的靖王大相径庭,侧躺在枕头上,在幔帐之后勾勒出饱满腰臀曲线,看起来就好似给帝王侍寝的霍过妖妃。 玩闹许久有些疲惫,女帝已经闭上双眸,看起来是睡着了。 东方离人也是如此,但夜深人静后,她却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身边的姐姐,然后悄悄起身。 “嗯~” 女帝慵懒翻身,呢喃道:“做什么去?” 东方离人动作一僵,不好说自己大半夜去找宫廷侍卫学刀法,只是柔声回应: “睡不着,出去走走。明日还有朝会,姐姐好好休息。” “嗯……” 女帝轻柔回应后,再无声息。 东方离人暗暗松了口气,轻手轻脚拿起衣袍,来到屏风后换上,然后就快步出了寝殿。 而在东方离人走后,女帝才睁开双眸,眼底带着几分‘女大不中留’的无奈。 看离人的模样,明显被夜京棠英雄救美后动了心。 堂堂亲王,都这么大人了,有了中意的男子,还躲躲藏藏瞒着朕,是怕朕横刀夺爱,还是不好意思说? 女帝略微思量,觉得两者都有,不禁暗暗摇头,穿着半透明的薄纱红裙起身: “来人。” “陛下。” 在偏殿侍奉的宫女,连忙走了进来,躬身等候吩咐。 “更衣,朕出去走走。” “是。” …… ----- 已经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宫内灯火逐渐熄灭,山清水秀的花园内,一人一鸟在步道上漫无目的缓行。 彻夜值班不能睡觉,鸟鸟有些困倦,趴在了夜京棠的肩膀上,“叽叽叽~”嘟囔,估摸在说着刚才的鬼画符姐姐。 夜京棠没把撞见太后的事儿放在心上,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得手《龙鸣图》,心思百转间,不知不觉在御花园转了一圈儿。 夜京棠看时间,该去角楼哪里和伤渐离等人碰头保平安了,就带着鸟鸟往皇城东北侧折返。 但刚穿过几栋宫阁,忽然听见宫阙之间,传来若有若无的曲调: 呜呜~呜呜呜~~ 声音幽远低缓,听起来是长笛的声音,充满江湖逍遥气。 夜京棠身形一顿,作为大内高手,发现异样自然要过去查看,他跃上房顶,带着鸟鸟无声无息摸进,很快来到了一座宫阁的荷花池畔。 荷花池旁边是宫人穿行的游廊,池子倒映着月色星河,里面还修建这一座观景亭。 夜京棠来到附近,可见亭子里挂着一盏宫灯,有两名宫女站在外面等候。 石亭中,身着银色胖头龙蟒袍的高挑美人,手持青玉笛,望着荷塘月色吹奏曲子,侧影看起来清雅高华,英气中又带着些截然不同的女人味。 “叽?” 肩膀上的鸟鸟眼前一亮,连忙煽着小翅膀飞过池塘,落在美人靠上,张开鸟喙讨食。 夜京棠见此,也落在了廊道里,隔湖相望,拱手一礼: “靖王殿下。” 东方离人把玉笛放下,交给后面的宫女: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宫女欠身一礼后,离开亭子。 夜京棠目不斜视来到石亭外,看了眼天色: “夜色已深,殿下还不休息?” “血菩提尚未归案,担心皇城出岔子,睡不着。” 东方离人仪态贵气,缓步走出石亭,和夜京棠在池边漫步,询问道: “巡视半天,可发现异样?” “皇城安保严密,没什么风吹草动。”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地方,就因为你我都觉得不会出事儿,事情才会冒出来,还是要打起精神注意。” 东方离人随口叮嘱两句后,示意所在的宫阁: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夜京棠环视宫阁,摇头:“我第一次进宫,只分得清东南西北,其他在我看来都差不多,这是哪儿?” “景福宫,本王和当今圣上,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圣上继承大统后,才搬到王府。” 东方离人带着夜京棠,来到荷塘旁边的建筑群间,示意正殿右侧的楼阁: “左边是本王的闺阁,右边是圣上的。” 夜京棠打量规模颇大的庭院,可见里面种着不少花卉,还放着木头人、兵器架等物,类似尚武男孩居住的地方,他好奇询问: “当今圣上也习武?” “皇族子女都得习武强身,圣上同样如此,不过圣上对武艺兴趣不大,更喜欢读书。” 夜京棠想想也是,能当皇帝的人,哪有时间潜心习武。 “我江湖出身,对京城的事儿确实不了解……说起来对武艺也不了解。以前在梁州红河镇,想习武都找不到门路,到了京城才发现世间高手这么厉害。以前常听说书先生讲,大内高人无数,还藏着不少秘籍,是不是真的?” 东方离人从夜京棠腰后拔出璃龙环首刀,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练习天合刀: “武功秘籍都搬到了鸣玉楼,高深的不少,但登峰造极的永远不是秘籍招式,而是‘人’,想成为天下第一,还是得靠自己悟性。” “是吗?”夜京棠顺势询问:“我听说书先生说,历朝历代的高手,好像都在抢一副图……” “你说龙鸣图?那东西并非武功秘籍,而是寻仙问道的法门。” “寻仙问道?”夜京棠略显疑惑,看向天空: “这世上真有仙人?” “本王也是凡夫俗子,岂会知晓世上是否有仙人。不过龙鸣图确实不是凡物,宫里有一张‘玉骨麒麟图’,学会可得一身麒麟骨,本王练了十几年,也算有所建树……” 东方离人说到此处,倒是来了兴致,抬起白皙拳头: “你碰一下试试。” 夜京棠还真想看看练了龙鸣图有多厉害,当下抬手握拳,和东方离人碰了个拳。 啪~ 女王爷的手儿触感柔滑温凉,就好似精心雕琢的软玉,若是握在手中,那滋味…… “……” 东方离人感觉拳头只是被轻柔触了下,英气脸颊稍稍一红,不悦道: “用力!没吃饭不成?不用顾忌本王身份。” “哦。” 夜京棠也觉得不对,当下认真起来,浑身一震。 嘭—— 月下庭院,骤然传出一声爆响! 第58章 善良的大姨子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脚步前后滑开,手臂肌肉高耸,黑袍猛然绷紧。 嘭! 强劲横风骤起,霎时间压偏了周边花木,也撩起了东方离人的长发!! “喝——” 爆呵声如闷雷! 夜京棠双目如锋,力从地起,一记势大力沉的老拳…… “哎哎?!!” 东方离人瞧见这神挡杀神的阵仗,惊的是花容失色,迅速把螭龙环首刀挡在身前,往后闪出好几步,眼神惊恐。 在旁边卖萌的大鸟鸟,也跳出老远。 夜京棠出拳动作一顿,看着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女王爷,眨了眨眼睛: “嗯?” 你还敢嗯?! 东方离人颇为恼火,觉得夜京棠是真没半点眼色,怒目道: “让你用力,你就准备一拳把本王打个半死?” “呃……我以后龙鸣图很厉害,忘记是殿下在练了……” “你什么意思?” 夜京棠收起拳架,悻悻然拱手: “没什么意思,嗯……是我冒犯。” 东方离人知道夜京棠觉得她又菜又爱玩,心里着实不满,不再给机会让夜京棠尝试她拳头有多硬,继续演练起刀法: “你想见识龙鸣图?” 夜京棠笑了下:“江湖至宝,我自然想见识。不过据说此物是大禁之物,得之可得天下,靖王给我看,怕是……” “能‘羽化飞升’本王信,但‘得天下’是无稽之谈。天下大势从来不取决于一个人、一种武艺,而是‘民心所向’。只要你好好表现,本王以后让你看看也无妨。” 夜京棠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点头一笑: “谢靖王恩宠。我得去角楼,和伤大人他们碰头报平安,要不让鸟鸟陪着殿下,我先过去一趟?” 暗哨如果到时间不出现,其他人就会误以为出了事儿,东方离人没有挽留,把刀丢给夜京棠: “快去快回,本王还等着你教刀法,若是教不会,《屠龙令》你也别想学到手。” 唉…… 夜京棠估摸他学到屠龙令,少说一年半载,当下无奈点头,收起佩刀拱手一礼,快步离开了景福宫…… ------ 夜京棠和东方离人在庭院里交流武艺时,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宫阁顶端,有一道打量的目光。 身着大红裙子的女帝,环抱双臂,看着妹妹和俊美公子,在幼年一起长大的庭院里打打闹闹,眼底显出几分感叹。 幼年之时,离人好强,很喜欢舞枪弄棒,但完全不是她对手,她也不客气,经常调侃离人是小笨丫头。 那段日子说起来很有意思,只可惜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很难再和当年一样打闹切磋。 手下的宗师,出于对靖王的敬重,根本不会大大方方和离人动手,更不用说打闹。 而这个夜京棠不一样,容貌俊美非凡,天赋好到可以和她当年一样,调侃吓唬离人,但又知道迁就离人的心高气傲,该认怂就认怂,不至于让离人真的不高兴。 这样一个男人,可以说长在了离人的审美观上,也难怪离人会另眼相待,甚至胆敢瞒着她这亲姐姐。 夜京棠离开后,离人拿着刀凝望离去的方向,神色飘忽明显有心事。 接下来练刀,也是练两下又转头看一眼,那股等着夜京棠赶快忙完回来,陪她继续练刀闲谈的情绪,几乎直接写在眼底。 这明显是对夜京棠有了些意思,想继续交涉发展…… 只是看起来,夜京棠好像只是把离人当女王爷,没有动心的样子,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 念及此处,女帝暗暗蹙眉。 这可是个大问题,离人性格高冷、不会表达感情,让她自己去追心怡之人,恐怕追個三五年都没结果,指不定最后还落个求而不得、黯然神伤的可怜下场…… 女帝略微斟酌,看了看夜京棠离去的方向,转身走向了皇城某处…… ----- 暮鼓时分进宫,两次碰头后,时间约莫到了晚上十点。 夜京棠从角楼折返,带着鸟鸟直奔景福宫,以免东方笨笨久等。 但也不知是不是宫里邪门,他刚穿过几处宫阁,还没抵达景福宫,就在半路上瞧见一个宫女,孤零零在游廊中来回踱步。 宫女手提宫灯,穿着一袭红衣,身段儿丰腴挺拔,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哪怕距离甚远,也能从那股到哪儿都是焦点的独特气质上认出是谁。 钰虎姑娘? 夜京棠在夜色中顿住身形,眼神颇为意外。 护卫本就有盘问可疑人影都职责,瞧见昨天在鸣玉楼遇上的宫女,似乎满眼愁色,他落在了游廊另一头,以侍卫的口气开口道: “何人三更半夜在此……钰虎姑娘?” 游廊中,等待多时的大梁女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过表情上还是心事重重: “夜公子?!你怎么……” “靖王命我当护卫巡视宫城。钰虎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是遇上了麻烦?” “唉~” 女帝眉宇间带着愁色:“也没什么麻烦。下午圣上在灿阳池沐浴,我在旁服侍,不知是不是脱衣裳的时候不小心,把随身玉佩遗失了,玉佩是我娘所留之物……” 夜京棠微微皱眉:“那去找呀,你站这里做什么?” 大梁女帝轻咬下唇,楚楚可怜的勾人神态,恐怕能把平日对她畏之如虎的文武百官惊掉下巴: “宫里不能乱走动,我没理由过去找……灿阳池每天早上都会清洗,若是被太监宫女瞧见顺手拿走,定然找不回来了……公子担任暗卫,不知能不能……” 夜京棠负责巡视宫城,除了天子寝宫,其他地方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帮宫人跑腿办事儿,说起来也在职责之内。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他并未拒绝: “也行,我帮姑娘去看看。玉佩掉在什么地方?” “岸上我找过,没有,肯定掉在池子里了。实在麻烦夜公子,只要公子能帮忙寻回,我必有重谢。” “举手之劳罢了,先找到东西再说。” 夜京棠没有耽搁,让钰虎指明灿阳池的位置,便快步走了过去。 灿阳池位于皇城西南,是一座独立的宫阁,内部绿植环绕,簇拥这一座颇为华美的大殿,已经到了深夜,因为是沐浴的地方,静悄悄的没有人际。 夜京棠大大方方来到灿阳池外,左右打量,没看到太监宫女值守,就直接来到殿外,推开了大门。 大门内部竖着不少华美屏风,岸边摆有美人榻、金质香炉等物,中心则是是个‘室内泳池’。 泳池整体由白玉石砌成,规模颇大,水面上飘着白雾,东边能看到一个龙头喷泉,往池内喷着活水,看起来是个室内温泉。 水雾遮挡,看不到池底的情况,更没有光线,想要找一块玉佩并不容易。 夜京棠在池边寻找一起圈儿后,没瞧见玉佩,就滑入池水中,潜入水底,屏息凝气沿着池边仔细寻找起来…… ------ 第59章 我死定了!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景福宫内。 鸟鸟蹲在木头人上,看着胖头龙姐姐练刀,有点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东方离人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回头看看皇城东北侧,暗暗嘀咕: “这家伙,怎么还不来,真勾搭宫女去了不成……” 正无聊之际,一名宫女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圣上请您移驾灿阳池。” “嗯?” 东方离人刀锋一顿:“圣上不是就寝了吗?” “不清楚,听过来传讯的宫女说,好像是圣上睡不着,想去灿阳池沐浴,让殿下陪着。” 东方离人估计是自己大晚上爬起来,把姐姐吵醒了,也没敢耽搁,收起佩刀,把鸟鸟交给宫女: “好好照顾。待会夜京棠过来还给他,让他在这里等着。” “是。” …… 很快,东方离人带着宫女,穿廊过栋来到了灿阳池,可见外面有两名伺候女帝的女官在等候,见到她便欠身一礼: “拜见殿下。” “圣上还没过来?” “圣上见月色怡人,一时兴起在作诗,让靖王稍等。” 东方离人知道姐姐比较随性,对此并不意外,带着宫女进入了灿阳池,先行来到偏殿更衣,心头琢磨着待会该如何敷衍了事打发姐姐,好回去继续练刀。 嗦嗦…… 轻微声响中,腰带解开,银色蟒袍从肩头滑落,露出的绣着蟒龙的银色肚兜和薄裤。 而后胖头龙肚兜也解了下来,殿内顿时多出了两轮满月。 东方离人披着薄纱浴袍,来到水雾蒙蒙的泳池边缘,单手抱着沉甸甸的丰满,脚尖试了试池水。 哗啦~ 觉得水温很合适,就解开浴袍,以一个漂亮的姿势扎入水中。 扑通—— …… ----- 灿阳池规模很大,算是标准的室内泳池,造型并非方方正正,而是椭圆形,边缘有几处可供靠躺的月牙湾。 夜京棠屏息凝气潜入池底,水中光线昏暗,很难看清池底的情况,池底镶嵌着鹅卵石,并不平整,找块玉佩着实不容易。 好在沿着池低找了大半圈儿,总算是在鹅卵石间,发现了玉佩的踪迹。 夜京棠心中一喜,浮出水面深吸了口气,然后潜入池底,想把玉佩捡起来。 结果发现,玉佩卡在了缝隙里,手指根本伸不进去,不破坏池底和玉佩的情况下,只能用手指一点点拨弄,把玉佩移出来。 但玉佩还卡的挺别致,十分滑溜,原地转圈就是弄不出来。 夜京棠倒也不心急,慢慢拨着玉佩,尚未拨弄多久,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对——隐隐察觉到了光感。 齐肩深的池底,根本听不见外面的细微动静,此景着实让夜京棠心中微惊,抬头查看——透过雾蒙蒙的池水,果然浴池边有几个光团在移动。 玉佩‘掉落’的位置,是浴池靠躺的月牙弯,白玉石台遮挡视线,第一时间根本察觉不到门口的光线,等发现时,光团已经走了半圈。 夜京棠心中暗惊,也有疑惑——进来时他已经查看过周边情况,并无外人,又已经深夜,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会来的样子…… 难不成是巡逻的太监? 若是被太监发现驱逐,他肯定不好在池子里逗留…… 夜京棠暗暗思量,当下只能手上用暗劲,无声无息硬掰开鹅卵石,把玉佩取出来,然后从靠躺的月牙弯悄悄探头,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 浴池上并非太监,而是几个彩衣宫女在屏风后掌灯。 夜京棠刚浮出水面,就发现屏风后的一道门打开,显出女子的轮廓,身上穿着白色薄纱浴袍,朦朦胧胧,下面似乎…… 嘶——!! 夜京棠眼睛猛然瞪大,都不敢细看女子的容貌身材,迅速缩回了池中,想找出路溜之大吉。 但浴池里都是半透明屏风,他还在水里,想要无声无息潜逃谈何容易。 若是冒头,肯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但不露头被发现,那不死定了吗…… 夜京棠尚未想好对策,就发现远处的浴池表面,探入一只白皙玉足,在池水表面轻轻晃荡了下。 哗啦~ 借助池上的光线,可见裸足极为白净,脚趾宛若晶莹剔透的玉器,线条美到极致。 而水面上方的景色,朦朦胧胧的白花花一片…… 不是吧! 夜京棠发现女子似乎已经把浴袍褪下,这时候想露头也不敢了,他正犹豫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提醒,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扑通—— 不远处的平静池水,猝然掀起波澜,白花花的身影直接砸入了水池。 夜京棠首先看到修长的双臂,继而是英气十足的脸颊和雪腻香肩。 本来入水的姿势很完美,不会激起多少水花。 但来人的体型显然不是流线型,胸口的阻力非常大。 入水瞬间,他就看到两大团儿白软挤开水流,出现破具韵律的波澜,晃晃荡荡波涛汹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靠!!! 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硬把夜京棠惊住了,僵在浴池边缘心如死灰。 但看清了来人是谁后,又显出些许如释重负。 还好来的是笨笨…… 不对,怎么能说还好…… 这可咋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不得被要挟一辈子…… 这时候指望靖王不发现他,老天爷估计都不答应。 东方离人一头扎入池子,如同白鱼儿,往前游了两个身位,睁开眸子,准备倒滑到浴池对面的靠躺之处。 但睁眼的瞬间,就发现池底有异样——池子边缘的月牙弯里,似乎有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 东方离人心中微惊,迅速仔细打量,结果就透过微弱光线,看到了那张满是震惊的俊美脸颊。 “咕噜咕噜——!!” 饶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东方离人,遭遇这种意外,也发出了一声尖叫,难以置信盯着不远处的夜京棠,迅速环抱胸口,在水中缩成婴儿状,用脚儿挡着最羞于见人之处。 夜京棠发现靖王看过来,就连忙闭上眼,抬起双手,虽然没说话,但明显在示意: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东方离人看清水底的人是谁后,脸色化为血红,羞怒与震惊交织。 但临危不乱的心智,让她没有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彻底慌乱,挡住要害后,硬是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迅速把头浮出了水面。 哗啦! 温泉池边缘,几名宫女神色茫然,看向出淼芙蓉般的女王爷。 东方离人面红如血,强压着情绪,做出正常神色,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 声音都在打颤。 几名宫女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欠身一礼后,满心疑惑的走出了殿门。 等待池边没有了外人,东方离人的脸色才彻底化为羞愤和惊怒,想去池边拿衣服,又怕手脚展开被看干净…… 可能已经被看干净了,但她总不能再被看一次! 东方离人抱成一团儿,以很古怪的姿势飘在水里,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哗啦…… 轻微水花声响起。 一张俊朗的男子脸颊,从月牙弯冒出来,脸上全是尴尬,闭着眼睛双手高抬,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呃……” 东方离人咬牙切齿,见夜京棠转过去,心底的羞急才稍微缓解,她站在池中,水没到脖颈,低声斥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 夜京棠人都是懵的,背对东方离人解释: “我绝非故意,我……” 这他娘能怎么解释?! 东方离人睫毛微颤,慢慢退向池子边缘,冷声质问: “你为何在此?” 夜京棠过来是帮忙找玉佩,这时候要是把钰虎姑娘点出去,靖王肯定把火气发在宫女头上。 虽然自身难保,但夜京棠稍作犹豫还是咬了咬牙,解释道: “我刚和伤大人他们碰面,路过此地,发现此地黑灯瞎火却有水花声,就进来看看,结果发现是泉口……嗯……有人过来就先行隐匿,我也没想到殿下会忽然过来……殿下不是在景福宫练刀法吗?” 东方离人半点不信夜京棠的借口,但也确实不认为,夜京棠是故意藏在这里偷看。 她是姐姐叫来的,夜京棠事前根本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跑来偷看她洗澡。 就算真有偷窥的心思,也不会这么傻,掩耳盗铃藏在池子里…… 好在姐姐没来,不然…… 姐姐没来…… ? 东!方!钰!虎! 东方离人心思聪慧,瞬间猜出,这坑死她的局是谁做的了! 能把她忽悠到这里,又能把夜京棠骗来的人,除开她那无所不能的姐姐,宫里根本没有第二个! 你脑壳进水了不成? 怎么能做这种事儿?我可是你亲妹妹…… 虽然想通了缘由,知道夜京棠也是受害者,但她莫名其妙吃这么大的亏,总不能绕了夜京棠。 东方离人神色百转,紧咬银牙,冷声质问: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夜京棠也就是没仔细瞧,不然毛都能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 东方离人见他还不认账,眼神羞怒: “你当本王傻?” 夜京棠很无辜的道:“我真是不故意的,我刚才就看到了個轮廓,连忙把眼睛闭上了。” 轮廓? 哪里的轮廓…… 还是所有的轮廓…… 东方离人抱着胸口站在水中,想训夜京棠两句,但心乱如麻语言没法整理: “你……” 夜京棠怕靖王恼羞成怒把他阉了,轻手轻脚爬上浴池,同时赔礼道歉: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尚未爬上池子,话语又是一顿,停了下来。 东方离人眼神一凝,抱着胸口面露戒备,但马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离人在里面?” “禀太后娘娘,靖王正在沐浴……” ?! 两个人都是一惊。 夜京棠扫视一圈儿,想找地方藏身。 但太后可能先去偏殿换衣裳,没法藏身,浴池看起来挺大,但连屏风都是半透明的,他这么大个男人躲在屋里很容易被发现。 夜京棠暗暗咬牙,想快速从窗口翻出去。 但东方离人却连忙制止:“别!外面有暗卫,你浑身都是水,出去就会被发现……你把头转过去!” 夜京棠刚回过头,还没瞧见什么,就被羞怒怼了一句,连忙背过头,询问: “那怎么办?” 踏踏踏…… 太后来的比较着急,看起来不准备去偏殿脱衣服,脚步已经到了门口。 东方离人也是没了办法,屈指轻弹,用水珠打灭了几盏烛火,低声道: “下来。” “啊?” “赶快!” “哦。” 夜京棠无所遁形之下,只得深吸了口气,重新滑入水中藏了起来…… 第60章 飞龙骑脸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另一边。 太后娘娘画美男图被夜京棠撞见,就一直心绪不宁,让红玉去打听,结果听说靖王和女帝尚未就寝,准备去灿阳池沐浴。 太后娘娘见此,带着宫女来到了灿阳池,却见靖王的侍女在外面等等,不见天子仪仗。 太后娘娘见天子还没过来,有和靖王独处的机会,就连忙进入了大殿。 温泉池只点着几盏幽灯,光线很暗,除开泉水流淌便再无声响。 身着深红裙装的太后娘娘,转过屏风,入眼就看到白花花的东方离人,飘在池子中央,用手撩拨着水花,可能是泡温泉的缘故,脸蛋儿红扑扑很是美艳。 “太后,你怎么来了?” “晚上睡不着,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不用起身。” 太后娘娘浴池边缘,抬手就想拉开腰带,跳进池子里一起泡温泉。 但东方离人怎么可能答应! 夜京棠可还在池子里,太后要是也脱光光跳进来,那就不是‘鸳鸯浴’那么简单了,而是…… 而是很大逆不道、伤风败俗的事情! 眼见太后准备坦诚相见,东方离人连忙制止: “等等!” “嗯?” 太后娘娘眨了眨大眼睛,手放在腰带上,略显茫然: “怎么了?” “嗯……今晚水有点烫,怕太后不适应……” “烫吗?” 太后娘娘盈盈弯身,蹲在池子边缘,想要用手儿试水温。 但夜京棠背对着门口,太后娘娘站的地方,就在夜京棠正上方,这一低头,很可能透过蒙蒙水雾,发现水底的人影。 东方离人心悬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只能松开抱住的胸口,往前游去,眨眼冲到了太后近前。 哗啦啦—— 水花飞溅。 东方离人双手趴在池边,压着眼底的羞愤欲绝,望向太后娘娘,做出平静模样询问: “太后大晚上睡不着,莫非有心事?” 太后娘娘差点被东方离人带起的水花溅在身上,往后挪了些许: “本宫也没心事,就是顺道过来看看……嗯,你昨天遇险,本宫心里一直放不下,在宫里可也得带着侍卫……” 东方离人表情不变,银牙暗咬: “太后放心,随时都带在身边。” “昨天给你护驾的那个夜公子,也带在跟前?” 东方离人感觉就踩在那人身上! “带着,正在宫里巡视。” 太后娘娘微微颔首,在浴池边缘侧坐,勾了勾耳畔的发丝: “巡视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一切如常……” “那就好……” …… 与此同时,水下。 夜京棠背靠浴池边缘隐匿身形,听不见水面上的言语,为了不再冒犯靖王,哪怕身处池底,也是闭着眼睛,等着靖王把太后娘娘打发走。 但刚闭眼没多久,他便感觉的水波靠近,略微睁眼打量…… 两条大长腿来回摆荡,朝他游了过来。 压迫力十足的那啥,没有丝毫遮掩,大大方方的送到了近前,直接扑到头顶,压在了白玉石池壁上…… ?! 夜京棠面对近在咫尺的壮丽,不由心惊,但更心惊的还不是此处。 靖王为了挡住他,趴在了肩膀深的池子边缘。 而他靠坐在池壁上,正上方是靖王,面前自然就是…… 胯。 为了不与他接触,夜京棠能感觉到笨笨的大长腿在水中摆荡,带起些许的水流波动。 夜京棠偏头闭眼没去看,心跳如擂鼓,不停提醒自己恪守心神,不要臣服于欲念。 而靖王似乎也知道,他的视线可能落在何处。 无地自容之下,靖王竟然往前贴来,用腿贴住了他的脸颊,看起来是想捂住眼睛不让他看。 发现压的是侧脸,他没乱看,靖王紧绷的腿部肌肉才放松了一些。 夜京棠感觉难以描述,耳朵似乎能触碰些许毛发,强行凝神静气,安静等待。 但这等的时间,比他想象的长太多…… …… “那个夜公子,年纪轻轻武艺便这么高,真不简单,品行如何呀?” “嗯……还行,就是江湖经验浅薄,容易被人蒙骗。” “是嘛……” 浴池边缘,太后娘娘优雅侧坐,聊了半天,见夜京棠没有告密的样子,心里才放松了些。 太后娘娘拉下半边衣襟,露出白腻香肩和一抹丰腴,想陪着东方离人一起泡澡。 但此举刚出,东方离人就眼神微变,连忙帮太后把衣领拉了上去,以免太后娘娘春光乍泄: “别。” 太后娘娘莫名其妙:“怎么?母后就想进来泡泡,你也不让?” “……” 东方离人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急转,又岔开话题: “不是,我是想起了一首诗,太后估计喜欢。您要不帮我取下纸笔?” 太后娘娘出生文风鼎盛的江州,对诗词有涉猎,但兴趣不是很大。 不过东方离人说了,她自然得听听,转头对着殿外吩咐: “红玉,取纸笔来。” “是。” 很快,宫女红玉端着托盘跑了进来,里面放着笔墨纸砚。 太后娘娘帮忙研墨,东方离人趴在浴池边缘,手持小毫,在白纸上写下字迹。 为了拖延时间,等无良姐姐发现她的窘迫处境,把太后支开,东方离人写的很慢,一笔一划都要酝酿,写完一句,还得认真想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太后娘娘一句句看下去,随意的神情逐渐化为凝重,拿起纸张仔细品鉴: “这诗真是……真是好凶,谁写的?” “从圣上口中听来,据说是一个才子所写。太后有兴趣,可以去问问圣上。” 太后娘娘认真打量纸张上的诗句,无奈道: “本宫身为太后,问一个才子像什么话……唉~你喜欢武艺,能遇上夜京棠那种武艺超凡的男子;圣上爱诗词歌赋,能遇见这种才华横溢、志向远大的男子……”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又开始自怨自艾了,正斟酌话语安慰之际,忽然发现她的小腿,被人碰了下。 ?! 东方离人心底一个激灵,还以为夜京棠终于守不住君子之道了,但很快又感觉不像——夜京棠是在拍她,提醒她。 提醒什么…… 东方离人暗暗琢磨,猛然反应了过来——她和太后不知不觉,瞎扯已经小半天了。 习武之人内息绵长,某些擅龟息之术的强横宗师,在水中待数月都能生龙活虎,寻常武人憋個把时辰也不稀奇,但这种‘内练一口气’的内家功夫,需要练。 夜京棠看起来武艺很高,但王夫人说他气脉紊乱,明显没练过此类功夫,在水里憋这么久不换气,估计到了极限,如果不让他冒头,很可能就直接憋晕了! 东方离人心中暗急,不让太后娘娘下水,已经很突兀,她总不能再把太后撵出去。 这个混蛋姐姐,你是没发现太后来了,还是刻意想把事情捅开,让我在太后面前丢大人? 若是让太后瞧见她和夜京棠洗‘鸳鸯浴’,那她不嫁夜京棠都不行了,指不定明天就会被赐婚。 东方离人估摸姐姐到现在都不露面,很可能就是打着‘让太后撞破她羞人事儿,逼她赶快嫁人’的注意。 东方离人不是不想嫁人,但岂能用这么丢死人的方式,结束自己的待字闺中生涯。 况且夜京棠还有‘意中人’,看起来又钟情,她岂能当一个靠着权势横刀夺爱的坏女人…… 第61章 你本事是真大!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东方离人暗暗心急,腿触碰着夜京棠的脸颊,明显能感觉到他脸越来越烫,手又在她腿上拍了两下。 夜京棠若是憋晕,肯定就从她身边飘出来了,她总不能把夜京棠踩住淹死。 东方离人咬了咬牙,心中一横,抬眼看向太后背后。 太后见此,毫无防备跟着回头。 东方离人当即抬手,想行大逆之举,把太后娘娘拍晕! 好在姐姐也不算太坑,外面终于传来了声响: “太后娘娘,圣上说不过来了,刚得了几首好诗,请太后娘娘和殿下移驾永乐宫品鉴。” 东方离人连忙把欲行不轨的手收了起来,如释重负。 太后娘娘脸颊转回来,略显茫然: “怎么了?” 东方离人笑盈盈道:“没什么,看花眼了。太后先过去吧,我等头发干了再过去。” 太后娘娘见此不再久留,起身便带着宫女离开了灿阳池…… 踏踏踏…… 脚步声渐行渐远,进门准备伺候靖王穿衣的宫女,又被撵了出去。 东方离人脸色时红时白,还没把心情缓和下来,就发现用腿按住的男人有点异动,似乎是在本能的趋势下想要浮出水面。 东方离人也怕把夜京棠憋死,迅速飞身跃出了浴池,拿起薄毯裹在身上,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 东方离人想站直摆出居高临下的威严女王爷姿态,却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的太久,有点站不稳,就坐在了贵妃榻上。 眼见水里没反应,东方离人屈指轻弹,丢出了一颗棋子。 噗通—— 不见夜京棠出来,又往里丢了一颗。 噗通—— 哗啦啦…… 很快,夜京棠从水里冒出来,大口呼吸: “呼……呼……” 左右看了几眼后,见她坐在贵妃榻上,然后跃上了岸边: “我……” “你给本王过来!” 东方离人紧紧裹着薄毯,连脚指头都包着,面色涨红、柳眉倒竖。 夜京棠抹了把脸上的水,尽力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来到美人榻前: “殿下,我绝非故意……” “有区别吗?!” 东方离人银牙紧咬,却不好和夜京棠对视,偏过头去: “窥伺本王沐浴,还让本王在太后面前……若不是看你救过本王一次,本王非得活剐了你!” 夜京棠也挺无辜,但此时只能诚恳赔礼: “还请殿下赎罪。” 东方离人打量夜京棠一眼,略微沉默,又把目光望向别处,嗫嚅嘴唇,不知道该说啥。 夜京棠见靖王脸蛋儿上全是水迹,转身从案台上取来毛巾,递给她。 东方离人本想抬手去接,但手一动,胸脯就是一凉,露出白花花一大片,连忙又把薄毯抱紧: “你还留在这儿作甚?等着看本王穿衣裳?” 夜京棠示意外面:“靖王不是说外面有暗哨吗?我现在可以出去?” “……” 东方离人无话可说。 她在这里,暗哨肯定会在灿阳池外围盯防,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只能她先离开。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站起身来,和跳跳僵尸似得,蹦到了屏风后面,准备自己穿衣裳。 踏踏踏—— 此景颇为好笑,但夜京棠都快被拉去净身房了,也不敢笑,只是背过身去。 东方离人透过半透明的屏风打量,见夜京棠很自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让你巡视宫城,结果可好,进宫第一天就偷看本王洗澡,你本事是真大!” 夜京棠也觉得宫里非常邪门,无奈解释道: “真是意外。以后我就在城墙上巡视,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嗯……殿下怎么跑来了?我以为三更半夜这里没人……” 东方离人总不能说被无良姐姐骗来的,她冷声道: “本王练刀出了一身汗,自然要过来沐浴,你……罢了,你以后不用进宫巡视了,再让你胡作非为,指不定你明天就冲撞了太后……” “……” 夜京棠感觉自己把龙鸣图玩没了,但笨笨看起来没有责罚他的意思,已经属于万幸,当下回应: “好,我以后未经殿下允许,绝不踏入皇城半步。嗯……今日之事,我定会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行,从今以后,你就是黑衙副指挥使,老老实实给本王……” ?! 夜京棠连忙回头制止: “殿下不可……” 这一转头,就发现半透明的屏风后面,站着个白花花的高挑美人。 虽然隔着薄纱屏风,看的没有水底那般直接,但水下无光,看的并不明显。 此时烛台就在东方离人身侧,光线映衬下,羊脂玉般的身段儿纤毫毕现,腰后曲线如半月,张力十足。山巅红樱,甚至挂着晶莹水珠…… (⊙_⊙)!! 夜京棠表情一呆,话语戛然而止。 “你!” 东方离人刚放下戒心,夜京棠就转头看了个仔细,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双手抱月,把薄毯挡在身前。 夜京棠迅速转回去,岔开话题: “嗯……那什么……给靖王分忧,在下义不容辞。但在下只会武艺,干些苦活儿累活儿可以,官职实在没法胜任。而且我入京没多久,忽然被安排这种高官要职,说我和靖王没特别关系,黑衙的人都不信。我身为七尺男儿,要走仕途也当凭实打实的功绩,这样才能服众。” 东方离人抱着身子,确定夜京棠不会神经质回头后,才松了口气: “也罢。那伱明天就去接案子积累功绩,若是敢偷懒……” 夜京棠感觉靖王有些思绪不清、语无伦次,也不好拒绝,只是委婉道: “这个没问题。不过我还得给家里半点事儿,下月开始行不行?” 东方离人没有回应,穿上干净的白色袍子,遮住玲珑躯体,心才安定一些,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 “好了。” 夜京棠回头看了眼,见靖王终于穿上了衣裳,如释重负,来到跟前: “今日冒犯之处……” “不用说了,到此为止。” 东方离人抬手打断话语,恢复了往日贵气高冷的女王爷姿态: “你若敢把此事传出去,本王把你送进宫当大内总管!” 夜京棠某处一寒,微微颔首: “殿下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东方离人气态威严而高贵,但红苹果似得的脸蛋儿却压不住,为了不露出有失身份的神色,又没话找话道: “你给本王护驾,在绿匪眼里就是本王的人,有机会必然会对你下手,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危。” “谢殿下关心。” 东方离人缓了良久,才压下惊涛骇浪般的心绪,转身走向门外。 “殿下……”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还以为夜京棠要说些‘我会对殿下负责’之类的荒唐话,身形微僵,没敢回头,冷冰冰道: “你还有事?” “待会我还去不去景福宫教殿下刀法?” ? 东方离人深深吸了口气,致使衣襟高耸,没有回应,脚步很重的走出了大门…… 第62章 夜公子,你没事吧?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银月幽幽。 皇城深处的游廊里,手提宫灯的红衣女子安静肃立。 踏—— 滴滴答答…… 游廊尽头传来一声轻响,身着黑袍的俊美护卫显出身形,衣袍已经湿透,袖袍头发都往下滴着水珠,边走边回头,看起来心事重重。 女帝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走到近前: “夜公子,你没事吧?” 夜京棠现在满脑子都是‘大大大’,以及骆女侠知道后会不会弄死他,是真有点心不在焉。瞧见钰虎,他收起了心中杂念,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水迹,把袖中的玉佩取出来: “没事,玉佩找到了。” 女帝着实没料到,夜京棠那般窘迫的处境,还不忘把玉佩给她找回来。她抬手接过双鱼佩,眸子眨了眨: “我刚才看到有人去灿阳池那边儿,你没被撞见吧?” “我是护卫,四处巡逻被看到也正常,放心,没把你供出去。以后小心些,今天也就是我在,换成其他人,这玉佩肯定找不回来。” 没把朕供出去…… 女帝也不知该说夜京棠侠气太重,还是傻小子,反正感觉自己像是蒙骗单纯妹夫的无良大姨子。她略微沉默,把玉佩收了起来: “多谢夜公子,小女子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谢。” 如果没碰上靖王,夜京棠听到答谢,指不定会想起靖王,让他在宫里找个漂亮宫女带回家端茶送水的事儿。 但现在,夜京棠是真没和姑娘谈笑的心思: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答谢。天色都这么晚了,钰虎姑娘赶快回去吧,我得继续巡视了。” 女帝嘴角勾起笑意,盈盈如水般欠身一礼: “实在麻烦公子,公子大恩,小女子日后再报。” 夜京棠不觉得这貌美宫女能回报他什么,只当是客气话,微微颔首回礼,转身离开游廊,不过走出一截,忽然又想起捏在手里的红色手帕。 “诶?” 夜京棠回身想要叫住钰虎,却见那展宫灯,已经转过了游廊拐角,只能瞧见余晖,略微迟疑,还是算了。 月亮来到了头顶上,宫阁鲜有人迹,这令人难忘的一夜,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夜京棠觉得宫里很邪门,没敢再乱跑,只是在宫墙下来回踱步,等着夜风吹干衣裳。 虽然尽力压下心绪,但脑子里总是浮现靖王跳入水中时铺面而来的压迫感,以及若有若无的毛发触感…… 这并非他色胚,而是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只要是个男人,遇上这种事情,都得夜不能寐几天才能平静下来,转头就心如止水的那叫圣人,他显然不是。 忽然闹这么一出艳遇,万一靖王让他负责,肯定跑不掉。 骆女侠回来后,要是发现他成驸马爷了,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可咋办…… 夜京棠心乱如麻,连龙鸣图的事儿都顾不上想了,怕靖王找他,还跑去景福宫看了眼,结果除开一个傻宫女抱着鸟鸟老实等着,并没有靖王的踪迹。 虽然知道靖王不大可能再过来,但他还是按照宫女的传话,在庭院里等着,自顾自琢磨起各种武艺…… ----- 另一侧,永乐宫的天子寝殿内。 随着一番乱七八糟的经历过后,太后、女帝、靖王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古怪。 三更半夜,殿内很是安静,只有窗外的月色和宫灯,带来了微弱光线。 宽大龙床之上,三个身材不同但都很火辣的女子,并肩躺在枕头上,看起来都睡着了。 东方离人来到永乐宫后,酝酿过很多言词,想找女帝大发雷霆。 但女帝回寝殿后,做出‘朕什么都不知道呀’的模样,东方离人一来窘迫难言,二来害怕姐姐,最终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东方离人穿着银白相间的睡裙,捂得严严实实,睡在床榻外侧,背对两人脸色微冷,一副‘本王很生气’的模样,心绪万千: 真是……怎么摊上这么个蠢姐姐…… 夜京棠刚才还真够君子,那种情况下,都知道偏头闭眼不乱看…… 但不乱看,还不是被看了…… 夜京棠的意中人,要是知道本王和他发生这种事儿,不会生气吧…… 肯定生气,外面的女人,哪会像本王一样明白事理,只要错不在夜京棠,就不会责罚夜京棠…… 夜京棠若非常钟情,因为此事被意中人怀恨抛弃,不会怪本王吧…… 本王也不想让你看呀! 谁让你傻不拉几,被姐姐骗过来了…… 都怪姐姐,她怎么能干这种蠢事…… 东方离人越想越气,忍不住用胳膊肘,在薄被下偷偷怼了女帝一下泄愤。 女帝则换回了半透明的薄纱红裙,没有再如贵妃般慵懒随意,而是四平八稳的在中间平躺,双手叠在腹部,闭目凝神,对妹妹闹脾气的举动有视无睹。 而另一边,太后娘娘身着深红睡裙躺在最里侧,时不时翻個身,同样在胡思乱想: 夜京棠要是发现本宫画他的画像,不会胡思乱想吧…… 就算不胡思乱想,堂堂太后在屋里花男人的画像,还被正主撞见,也丢死个人…… 话说这姐妹俩咋回事?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太后娘娘翻了个身,瞄了眼稳如泰山的女帝,和侧躺的靖王: “你俩睡相怎么反过来了?以前不都是离人规规矩矩躺着吗?”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见女帝还没睡,又把脸转回去,不冷不热: “明天还要处理政务,圣上还不休息?” “你们俩都不睡,朕如何睡得着。” 太后见都睡不着,就撑起身体,好奇询问: “圣上,你今天得的那首诗,是谁写的?” 东方离人耳根微动,也在偷听,不过目的并非对才子感兴趣,而是: 找到姐姐的对象,做局坑回去,以报今日之仇! 女帝不睁眼,都知道妹妹在打什么主意,淡然回应: “姓夜,名京棠,天水桥那边一户人家的公子,品行淳善,能力不凡,可当大用。” “……” 此言一出,寝殿内直接死寂。 太后娘娘好奇的神色一僵,眼神怪异,在女帝和靖王之间打量,估计在琢磨——哟~这姐妹该不会看上一个男人了吧! 那离人不没戏了…… 东方离人同样难以置信的回头,望着女帝,眼神意思估摸是——他怎么可能会写诗?你还想故意气我,让我吃醋不成? 女帝没有解释,翻身背对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暗暗咬牙,也转过身去,留给女帝一个后脑勺。 太后娘娘见姐妹俩陷入冷战,觉得事态不对,如同温柔体贴的单亲老娘般打圆场: “唉,姐妹俩的,怎么还斗起气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虽然言语温柔,但亮晶晶的眸子里,却全是乱七八糟的八卦之火…… ----- 第63章 兴师问罪!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日起日落,转眼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双桂巷子的小院,随着骆女侠和小云璃的离去,安静了许多,瓜架下面已近抽出了一抹绿芽,但依旧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西厢的窗户关着,没法出门浪的鸟鸟,爪爪朝天的躺在床铺上,瞄了瞄纹丝不动的夜京棠,不免怀念起了会喂它的小西瓜姐姐、大乃姐姐、胖头龙姐姐,以及荷包蛋姐姐…… “叽!” 鸟鸟抬起爪爪,踹了踹夜京棠,提醒该吃饭了。 可惜,毫无反应。 夜京棠靠窗盘坐,心神专注,感觉着体内的变化,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研究《龙鸣图》良久后,能隐隐察觉到,有一股‘气’在体内循环。 这股‘气’和武人气沉丹田的内劲截然不同,更晦涩难寻,甚至会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只要按照龙鸣图的指引练习,这幻觉就会出现,多次尝试后,夜京棠可以确定,体内确实多了股看不见摸不准的气。 至于功效,暂且没感觉出来,但按照靖王的讲解,练习‘龙象图’,可以力大无穷,功效估摸就是滋润肌肉,让身体变得更加健壮。 昨晚敖夜值班,回来后就在屋里琢磨《龙鸣图》,不知不觉就到了现在,正认真练习时,耳边忽然传来: “咕~咕咕~~~” 听起来像是鸡打鸣,但声音完全跑了调。 睁开眼看去,鸟鸟站在窗台上,扬起脖子……不对,没脖子,应该是扬起脑袋,对着他咕咕叫。 夜京棠眼神无奈,从抽屉里取出肉干盒,摆在鸟鸟面前,然后略微感觉了下——彻夜未眠,竟然不累不困,甚至有种精神焕发之感,看来《龙鸣图》确实不是凡物。 他摆好姿势,尝试继续练习‘龙象图’的法门,但还没进入状态,又听见: 咚、咚…… “京棠?” 咚、咚…… 敲门声从院子外响起。 鸟鸟听见声音,顿时来了精神,开始自己开窗户。 夜京棠收功静气,披上衣袍打开院门,却见三娘站在门口,手里挎着一个食盒,打扮和往日一样,齐腰襦裙配上得体发饰,看起来就像个精明能干的大户女子。 不过妆容稍有不同,出门前精心打扮过,点着斩男色的樱红唇脂,在斜阳散发着水润色泽,宛若代采的樱桃。 “都下午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昨晚干什么去了?” 邵湘君蹙着眉儿,眼神颇为幽怨,看起来就像个男人夜不归宿,过来讨说法的委屈小娘子。 夜京棠没料到三娘才几天功夫,又变回来了,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昨晚领命巡视宫城,熬了一晚上没睡觉,进来说吧。” 邵湘君前天晚上就来找过夜京棠,连续两天彻夜未归,她还以为夜京棠被靖王挖走了,心里颇为操心。 毕竟被江湖侠女挖了白菜,不至于影响红花楼;而被女王爷挖走,青龙堂的产业可就得变成京棠的嫁妆了。 眼见夜京棠精神头不太好,她走到跟前,摸了下夜京棠的手腕号脉: “昨天刚出事儿,就把你叫去巡视宫城,朝廷这是好用就可劲儿用不成?” “能者多劳吗,靖王也是赏识我,才委以重任。” “还能者多劳……” 邵湘君见夜京棠脉搏强劲有力,没啥异样,才暗暗松了口气,来到主屋放下手中食盒: “凝儿姑娘走了,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还住在这里作甚?邵家那么大,也不缺双筷子……” “一个人住习惯了,邵家都是女眷,住那儿真不方便。” “哼~害怕家里的丫鬟占你便宜?” “唉……” 夜京棠摇头轻笑,打开食盒,可见里面放着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一壶小酒。 鸟鸟顿时来了精神,嗖的一下穿过庭院,落在了桌子上。 邵湘君把鸟鸟抱在怀里,询问道: “听说你和靖王遇上的血菩提?怎么回事儿?和我讲讲。” 夜京棠大快朵颐间,把遭遇血菩提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道: “我还以为宗师多厉害,真交手也不过如此。我若是刀法大成,他一個照面就得躺下。” “血菩提算是江湖老贼,年纪估摸六七十,十多年前就退隐了,现在还能和你打个平手,只能说老当益壮。” 邵湘君说的此处,又叮嘱道: “见势不妙,该用枪还是用枪,被朝廷发现身份,大不了抛下天水桥的产业,换个地方开堂口。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夜京棠笑道:“我自有分寸,真死到临头,岂会藏着招式不用。” “你得在宫里巡视多久?李香主他们已经提前动身,家里安排的船在码头等着,随时都能出发。” “已经和靖王说过了,今天不用进宫,明天若没事儿,就出发吧。” …… 两人闲谈不过片刻,巷子外面忽然响起了车轮声,以及秀荷的话语: “诶?!民女拜见靖王……” “免礼,夜京棠在里面?” “在呢,和我们东家在一起……” …… ------- 双奢华马车停在巷外,高挑美人在白发老妪的护卫下走出车厢。 东方离人身上依旧是霸气侧漏的胖头龙蟒袍,但发髻换成了书卷气很足的小姐款式,斜插着珠钗,配上唇上的红胭脂,贵气十足,一露面就让整条老旧街道都亮堂了几分。 东方离人轻轻抬手,示意秀荷免礼,带着白发老妪走进了偏僻巷弄。 双桂巷很老旧,沿途十余间房舍都残破不堪,若非亲自过来,她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和京兆府打声招呼,把这条街翻修一下。” “翻修只能管一时。染坊街在前朝时人挺多,开国后为了便于管束,大小工坊都迁到了城西,这里也就日渐没落了。要让此地活跃起来,以老身所见,得专门弄个行当放在这里……” 闲谈之间,一直鸟鸟飞到了墙头上,挥动翅膀打招呼: “叽叽叽~” 东方离人勾起一抹笑意,抬起胳膊接住鸟鸟,望向院门。 院门此时打开,一男一女从其中走了出来,男的高大俊气,女子柔艳端庄,就好似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邵湘君身上。 “殿下。” “民女邵湘君,拜见殿下。” “这位姑娘是?” 夜京棠来到近前,热情介绍:“这是邵家的大东家,外人都叫邵三娘,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 东方离人在认识夜京棠后,了解过邵家,知道邵家当家的是个女子,如今亲眼瞧见,不由意外: “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 邵湘君欠身一礼:“靖王过奖,听闻京棠前天遇上了意外,民女过来看看。嗯……民女先告辞了。” 东方离人自然没挽留,颔首一礼,目送邵湘君步履盈盈离去,还瞄了下邵湘君风娇水媚的身段儿。 夜京棠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送别三娘后,抬手示意: “殿下进去坐吧。” 东方离人让白发老妪在外等候,抱着鸟鸟走进院子,瞧见墙边种下的花花草草,颇为意外: “你一个大男人,家里还挺讲究。” 夜京棠如果真自己一个人住,院子里肯定没这么雅致,这些事儿他不好说,就随意一笑,带着东方离人来到正屋: “家里地方不大,没啥落脚之地,殿下不嫌弃就好。” 东方离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二公主,等被姐姐封王后,家里的马房都比这里宽敞,瞧见夜京棠这么有能力的男子,居处竟然如此贫寒,心里还有点感叹,觉得夜京棠为人确实不骄不躁不重名利,是个谦谦君子。 不过这些想法并未表现出来,东方离人来到方桌旁正座,就摆出女王爷架势,脸色微冷道: “夜京棠,你到底瞒了本王多少事情?!” 夜京棠正准备去厨房取来热水泡茶,听见气势汹汹的话语,不由茫然: “嗯?什么事儿?” 东方离人坐姿四平八稳,明艳容颜不怒而自威,如同审视着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你自己坦白,本王尚且能网开一面,非要本王点出来的话,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叽……” 鸟鸟感觉气氛不对,悄悄闭喙,往旁边挪了几步…… 第64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身上的秘密,说起来挺多,瞧见东方离人胸有成竹、兴师问罪的模样,似乎已经知道了,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试探性道: “我自幼在梁洲红河镇长大,家父邵元锋……” 东方离人眼神微冷:“本王没问这个!” “难不成是因为我昨天问《龙鸣图》的事儿?我身为武人,经常听说书先生瞎扯,对龙鸣图确实有点兴趣……” “你还顾左右而言他是吧?” ?? 夜京棠这次是真摸不准了,他除了这两件秘事,还能有什么事儿能被靖王抓住把柄? “难不成是邵家的事儿?我只是帮义父完成遗愿……” 啪—— 东方离人轻拍桌子。 ??? 夜京棠彻底懵了,来到桌子跟前坐下: “我的事儿就这些,还能瞒着靖王什么?” 东方离人问的是夜京棠,为什么会给喜欢诗词的姐姐写诗! 眼见夜京棠满脸无辜不肯交待,东方离人双眸多了一抹恼火,偏头望向门外,一言不发。 夜京棠感觉靖王真生气了,实在摸不准意思,摊开手道: “我真不知道错在何处,要不直接告诉我吧,若错在我,我让殿下打一顿出气。” “待到秋来九月八……熟悉吗?” 夜京棠一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如实回答: “前天在鸣玉楼休养,遇到了那个来探望殿下的女官,闲聊间说起了这首诗……嗯……无关痛痒的小事儿罢了,靖王如何知晓?” 果然如此…… 东方离人神色不悦:“宫里在流传,本王偶然听闻。你通诗词歌赋,为何瞒着本王?” 夜京棠这就有点无辜了:“我和殿下认识也没多久,前天在白马书院,靖王问起诗词,我就想显摆来着,可惜遇上了血菩提。我一介武人,总不能没事就在靖王面前显摆文采,咱们不聊到这里,我怎么说?” ? 东方离人仔细一想——似乎也是,她都没问过,岂能怪夜京棠瞒着她? “这首诗是你写的?” “我又不是文人,哪里会这些,以前看杂书记下来的罢了。” 东方离人可是自幼博览群书,闻言质疑道: “什么杂书?说来听听。” 夜京棠随口瞎编道:“嗯……《侠女泪》,讲的是一个女侠,被迫嫁入深宫,然后失宠……” 话没说两句,就发现面前的东方笨笨,衣襟上的胖头龙又鼓了几分! 原本平静的眼神,也显出了三分羞愤,就好似瞧见了一个口无遮拦的色胚纨绔子! 夜京棠话语一顿,暗道不妙: “殿下……看过此书?” 东方离人攥着手心,强忍下了动手的冲动,冷声解释: “此书为前朝江湖浪子吴胜邪所著,讲的是玉虚山的女侠,行侠仗义,被吴胜邪俘获,靠着非人手段折磨凌辱,坠入魔道的故事。这种驰名江湖的杂书,本王没看过,还能没听说过?呵~没看出来,你长得仪表堂堂、正气凌然,私底却如此不堪……” 满眼嫌弃。 夜京棠随口瞎扯個杂书名字,没想到靖王还真知道。瞧见靖王看色胚的眼神,无奈解释: “书还是得看过了,才能明白写的什么。吴胜邪的书,虽然描写有点细腻,但实际没靖王说的这般不堪……” 有点细腻? 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说夜京棠,她没看过这本著作,都听过些许乱七八糟的词汇,实际有多不堪,她都不敢想。 “你看这种诋毁正道名门的书籍,还为其鸣冤抱不平?” “殿下误解,我自然得解释。此书从头到尾全是感情,并没有什么‘非人手段折磨凌辱、侠女入魔’的地方……”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较真,都气笑了: “玉虚山是道观,道姑被江湖贼子掳走毁了清白,而后还和淫贼一起对付玉虚山……” 夜京棠连忙摆手:“书上不是这么写的。这事情得从玉虚山的女侠,下山行侠仗义说起……” 哔哩吧啦……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观感极好的夜公子,在她面前讲解黄书,心底可谓一言难尽——你怕真如王夫人所说,憋出病来了哦! 但听了片刻后,东方离人忽然发现,故事还真挺有意思,也不是很荤…… 片刻后,东方离人收敛了女王爷的威严气度,蹙眉询问: “后来把女侠绑起来欺辱,是怎么回事?用这种下作手段,凌辱女子……” 夜京棠不太好解释,想了想道: “我尚未成家,不太清楚,不过这想来应该是夫妻之间调剂情感的一种方式,男欢女爱,不能说是凌辱。” 东方离人觉得此言甚是可笑: “这都不算凌辱?本王把你脱光绑起来,轻薄羞辱,你开心吗?” “呃……”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虽然他并不喜欢这种调调,但好像也犯不上不开心…… ?! 东方离人看夜京棠的眼神,明白了意思,眼底显出震惊之色! 夜京棠连忙抬手:“我只是解释一下,这话题确实过火,有些冒犯殿下。不聊了,咱们说正事儿。” 东方离人瞪了夜京棠片刻,才把话题拉回来: “你说那首诗源自此书?吴胜邪的书‘臭名远扬’,若有这种诗作,本王不可能没听过。”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本儿,这首诗说起来有点犯忌讳,偶然听闻也有可能……”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不似作假,没有再追问,稍微沉默片刻后,吩咐道: “你既然住在这条街,就得给朝廷出点力,你不是邵家的少东家吗?这条街交给你操办,让邵家想办法盘活,银子从京兆府拨,办不好伱提头来见。” 让邵家当开发商,接这种大活儿,不用想都知道是‘裙带关系’的恩惠。 夜京棠连忙拱手一礼:“殿下放心,只要朝廷给予帮扶,邵家绝不会让靖王失望。” “仇天合已经安排好了,但身上的软骨香不能解,需要在王太医哪里住两天,然后在黑衙旁边的杏花巷落脚,到时候你可以过去看看。” “那我替仇大侠谢殿下一声。嗯……三娘已经安排了船,我明天就得动身出去谈生意,回来恐怕下月了。这些日子殿下当多注意安全……” 明天就走……这都下午了……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最后还是冷哼道: “本王有的是护卫,不缺你一个。” “呵呵……”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起身走向门外::“你在这里等着。” 夜京棠不明所以,在屋里等了约莫半刻钟后,东方离人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件银色软甲。 软甲不知何等材质,柔软如锦缎,却散发金属光泽,看起来还颇有弹性。 东方离人来到桌边坐下,把软甲放在桌上: “此物能防箭矢暗器,但防不住顶尖高手。出门在外,你还是要自己注意安全,本王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办,早去早回。” 夜京棠略显意外,拿起软甲好奇打量——入手温热,还带着丝丝缕缕幽香,似乎刚从身上脱下来…… 我去…… 怪不得感觉胖头龙又大了点,原来蟒袍下面真空了…… 夜京棠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在灿阳池里看到的壮丽,把软甲放下,受宠若惊: “殿下,这就不必了。此等至宝,靖王应该时刻穿在身上……” 东方离人可能是胸口凉飕飕,有点不适,双臂环胸站起身,仪态高贵而从容: “软甲本王多的很,不方便回去取,才把这件儿给你。你看本王像是不顾自身安危的人?” 夜京棠觉得不像,毕竟一遇到刺杀,面前这高贵女王,瞬间变成了东方怂怂。 虽然觉得软甲‘烫手’,但出门在外保命的东西,夜京棠确实需要,稍作犹豫还是起身拱手: “谢殿下厚爱。” “你给本王办事儿,不必说这些客气话,早去早回。” 东方离人说完后,就抱着胳膊出了门。 夜京棠来到巷口目送,直至靖王登上马车,眉宇间才露出一抹‘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无奈。 咕噜噜…… 车轮声响起。 东方离人坐在车窗旁,走出很远后,又挑起车帘回头看了眼——结果发现,夜京棠还站在巷口目送,瞧见她回头,还和鸟鸟一起摆手道别。 “……” 东方离人连忙把车帘放下,压下纷乱心神后,吩咐随行侍女: “去找本精装的《侠女泪》,吴胜邪所著,圣上在宫里烦闷,想看看。” ? 侍女似乎听说过《侠女泪》的大名,不是什么好书…… 但女帝要看,她哪里敢多问,连忙颔首下了马车…… ------ 第65章 浴火图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咚…… 咚…… 幽远城钟响彻云州,宫门依次打开。 大梁女帝平日五日一临朝,今日没有早朝会,因此瞧不见文武百官进入宫门的场景,只有些许等待传唤的臣子,在太极殿侧面的栖凤阁等候。 太极殿后方的御书房外,太监和宫女安静肃立,金碧辉煌的宽大书房里,点着寥寥熏香。 身着家居红裙的大梁女帝,斜靠贵妃榻,身侧的小案上放着一摞奏折,手持金笔认真批阅。 不远处的书桌后,身着蟒袍的东方离人,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本书认真阅读。 书籍的封皮非常古朴正经,里面内容也写的比较含蓄,但配了很多插图讲解姿势…… 东方离人眉宇间都显出些许异样,遇到带画的,就迅速翻过去。 沙沙……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发出的轻微细响。 女帝批了几封折子,发现东方离人翻书的频率不对,柔声询问: “离人,你在看什么?” 侠女泪…… 东方离人听夜京棠一席话后,对这本驰名江湖的杂书有了兴趣,特地找来看看,里面是不是写的全是感情。 结果看了一晚上,确实是在写男女之情,但配图有点太详细,连房事都画的惟妙惟肖,稀奇古怪的欢好方式,几乎震碎了她的三观。 不过这杂书写实有意思,才大早上坐在这里跳着看。 见姐姐起疑,东方离人不紧不慢合上书籍: “下面人整理的些许琐事,没什么重点。” 女帝能坐到当前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骗的,自幼和妹妹一起长大,仅是看东方离人举止的细微异样,就知道书上绝非琐事那般简单。 但面对自己的亲妹妹,女帝还是很宽容,转而询问道: “还在生朕的气?” 东方离人见姐姐把事情挑明,面色不悦: “你还知道?我和夜京棠认识不过几天,只是欣赏他的天赋,想予以重用。结果可好,你不由分说把我和他骗进灿阳池,害得我……这是当姐姐能做的事儿?” 女帝手儿撑着侧脸,眼神玩味: “单纯想要重用?” 东方离人严肃道:“夜京棠给我护驾,我确实很欣赏他,也记他的恩情;但以此就能当我的驸马,黑衙的护卫怎么算?终身大事,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夜京棠接触,你就直接火上浇油拔苗助长,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女帝微微抬手,打住妹妹的话语:“好啦,纯当姐姐自作主张,干涉了你的私事儿,这事儿你慢慢考虑,朕不干涉。夜京棠根骨奇佳,是个习武的大才,你无论瞧没瞧上,都别推去外面,免得养虎为患,又冒出个平天教主一样的刺头。”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夜京棠有比肩薛白锦的潜力?” 女帝眨了眨眼睛:“看来确实操之过急,你对夜京棠还真不了解。” “你难道了解?” “仅是那天在景福宫对你出的一拳,朕就看出了大概,毫无门道全是天赋。” 东方离人回想了下,面色凝重: “是吗?” 女帝放下折子,端起茶杯抿了口,眼神无奈: “罢了,和你聊这个实在费神,你还是继续看书吧。” “……” 东方离人感觉到了姐姐‘朽木不可雕也’的态度,衣襟鼓鼓很想回怼两句,但是不敢,最后干脆收起书本,拂袖而去。 “去哪儿?” “给太后请安。” ----- 皇城西北侧,太后寝宫。 夏日蝉鸣阵阵,无所事事的宫女,多在游廊之间小息,常年晚睡晚起的太后,此时还在寝殿里。 晚睡是因为幽居深宫,无依无靠辗转难眠,而晚起倒不是因为没睡醒赖床。 寂寂无声的大殿内,宫女红玉在通间里靠着,手里拿着一本杂书无趣翻看。 寝殿中,所有物件都收拾的有条不紊,墙壁上还挂着太后刚完笔的丹青画——一个人扛着一只肥鸡,似乎是个集市里插标卖鸡的小贩…… 身着薄纱睡裙的太后娘娘,在华美凤床之上盘坐,头平正、身正直、口齿微闭、舌抵上颚、双目垂帘微闭、双手自然垂放腿上。 这個打坐的姿势,比夜京棠瞎琢磨的标准太多,以至于本来熟美动人的太后,竟然流露出一丝丝出尘于世的气息。 太后出身江州将门世家秦家,幼年也习武,娘很宠她,专门把她领到了‘二圣’之一的吕太清面前学艺。 这些道家的养身法门,便是在那时候学的,也是在那段日子,结识的闺中密友璇玑真人。 可惜最后吕太清说她‘凡心太重’,没让她出家,离开玉虚山后不久,就被朝廷选中,成了大梁皇后。 而后入京的路上,先帝就驾崩了,太子为了拉拢江州士族巩固皇权,还是把连先帝面都没见过的她尊为了太后。 过了没多久,秦家在女帝逼宫篡位时有从龙之功,所以女帝上位,还是尊她为母后,可以说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一国之母。 这番经历太悲催,太后本着早死早解脱的心态,早就把这些养身延寿的东西忘之脑后。 但几年前,她闲着无聊,让宫女在后花园的银杏树下搭个秋千的时候,红玉忽然发现,地砖下埋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她以为是前朝某位嫔妃埋的相思之物,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张金纸。 她见过宫里那张‘玉骨麒麟图’,当时就认了出来,是《龙鸣图》中的‘金凤浴火图’,至于是谁埋在银杏树下的,倒是不得而知。 ‘浴火图’传说练至大成,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只要不被一下打死,那就根本打不死。 行走江湖的人,没几个身上不带暗伤,在很多肢体伤残的人心中,一具完好的躯体,甚至比长生不老分量更重,这张图的分量,可想而知。 太后得到此物后,自然欣喜,每天都去银杏树哪里祈福,感谢银杏树给她不怎么幸福的人生,带来转机。 但她的好运,似乎也仅限于此。 自从得手‘浴火图’后,她再未遇上过顺心事。 这图一练就是好多年,她感觉自己练会了,但完全想不出这听起来很厉害的秘法,有什么用。 此图说是可以创伤自愈、断肢重生,但前提是得受伤! 她自幼养尊处优,到了宫里更是前呼后拥,连睡觉的时候,宫女都怕床太硬把她硌着,怎么可能受伤。 为了验证秘术真伪,她曾偷偷用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下。 结果伤好的是真快,疼也是真疼,还弄得红玉以为她想寻短见,女帝靖王全跑来嘘寒问暖。 思来想去,这张《龙鸣图》唯一的作用,可能只有在百年之后,给她留下一具健健康康的遗体…… 而她大概率得在深宫之中,无病无灾熬到寿命极限才死,活的估摸比一百二十岁的奉官城还久…… “唉……” 联想到漫长却又能一眼看到头的孤寂岁月,太后娘娘睁开眼眸,幽幽叹了口气。 转头望向墙上的买鸡小贩,脑海里不由又回想起了前些天误入宫阁的冷峻公子。 前天被撞见这幅画,也不知道被误会了没有…… 虽然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常人转身即忘,但太后过得实在太无趣,这种意外掀起的小波澜,足以在心里记很久很久。 正胡思乱想之际,寝殿外忽然响起脚步,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脚步很重,看起来还怒气冲冲。 太后娘娘抬眼打量,发现是一身蟒袍的离人,本来想靠在凤床之上装睡,但马上又察觉不对,急急慌慌翻起来,赤足跑到墙壁跟前,想取下画卷。 “太后,伱这是……” 东方离人走进寝殿,迎面便瞧见身着睡裙的太后娘娘,光着脚衣衫不整,踮起脚尖去取墙上的画像。 但因为挂的有点高,没够着挂绳,整个人就僵在了墙边。 “呃……” 太后娘娘表情尴尬,没敢转头。 踏踏踏…… 东方离人缓步走到跟前,抬手帮太后娘娘把画卷取下来,拿在手中略一打量……刚才在姐姐哪里受的窝囊气,瞬间消了一半! 咦,这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和姐姐半斤八两…… 太后娘娘熟美脸颊满是窘迫,都不敢去看东方离人的表情,柔声道; “那什么,本宫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看出来了。” “啊?你看出来了?那什么……” 东方离人实在不好打击有兴致画画的太后娘娘,扫视画卷满眼赞许: “虽然是闲时随性之作,但颇有大家之风,‘市井小民艰辛度日’的意境,可谓跃然纸上……” ? 太后娘娘一愣,抬眼瞄了下自己的大作,又看了看满眼赞许的东方离人,眼神先是如释重负,而后渐渐化为委屈幽怨: “离人,这幅画是模仿你书房里那副,就是很俊的公子,带着只大鸟……” ?? 东方离人赞许的表情一僵,又仔细打量画卷…… 这有关系吗? 除了一人一禽,构图、意境、画功有一点沾边儿? 夜京棠要是长这样,那前天看她洗澡,应该没法站着走出灿阳池…… 不过瞧见太后娘娘抿着嘴,眼看就要抑郁的模样,东方离人反应极快,微微点头: “看出来了。嗯……我画那幅画时,夜京棠刚入京,兜里只有二两银子,吃饭都是问题,嗯……我本意,是画‘初入京城的市井小民谋生不易’,无奈画风太过高寡,距离百姓太远,不接地气,没画出来。太后娘娘这幅,可谓恰到好处,妙哉。” “……” 太后娘娘又不傻,也有自知之明,听得出离人是在恭维她。 但再恭维,十成里面总有一捏捏是真话吧? 太后娘娘受宠若惊,凑到跟前仔细打量: “是吗?能认出来是谁?” 东方离人很想再夸两句,但实在憋不出来,就微笑道: “鉴赏画作需要水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太后娘娘半信半疑:“嗯……要是画中人,瞧见这幅画,你觉得他能不能认出来?” 我觉得不能…… 东方离人实在不想常年饱受深宫孤苦的太后娘娘不高兴,想了想道; “他不过一介武夫,哪里看得懂太后画中的意境,不过仔细看,还是能认出来。” 啊…… 太后娘娘略微琢磨,又笑道: “本宫还是觉得你的画好看,一直想学,但是不得精髓。要不你把那护卫叫来,站外面让本宫练练画功?” 东方离人少有见太后对琴棋书画有兴致,并未拒绝: “夜京棠家中有事,要离京一段时间,等他回来,我叫他过来,让太后好好画几天。” 太后娘娘被哄得很开心,也不急,可能是怕到时候丢人,就挽着东方离人往花园走: “也行。本宫最近对画画很感兴趣,你先站着让本宫画几幅美人图,刚好也帮着品鉴指点……” 美人图…… 东方离人不确定太后娘娘画出来,她能看出男女。 但在这里体验身为强者的优越感,总比在姐姐或者夜京棠面前自闭的好,倒也没拒绝…… 第66章 出发!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临近仲夏,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晨钟刚响起不久,火辣辣的太阳便爬上了窗户,寂静院落里多了一道蝉鸣。 “知了知了——” “叽了~……” 窗台上放着两本杂书,一个随手买来当玩具的小木驴。 圆滚滚的鸟鸟,百无聊赖用爪爪揣着木驴,来回摇晃,学着夏蝉的啼鸣。 夜京棠站在衣柜旁,面前是骆凝用过的铜镜,认真整理身上的黑色公子袍。 今天就要和三娘一起乘船去西王镇,参加红花楼各大堂口的年中会,而后还得去泽州水云剑潭一趟,回来最快也到了五月下旬。 离开这么久,未防院子再度荒废,昨天还特地和老镖师杨朝说了声,让他隔几天过来浇点水,收拾打理。 不然等下个月骆女侠回来,发现他把花花草草给养死了,嘴上不说,心里也指定怪他不负责。 打理好庭院后,夜京棠牵着马离开双桂巷,飞马来到了几条街外的天水桥。 入京已经两旬,从梁州带过来的十二名镖师,都已经安顿了下来,所携的妻小,还在邵家的帮助下搞起了副业,最年轻的小六子,甚至在陈彪的撮合下,成了粮行掌柜的未来姑爷。 对于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夜京棠还颇为操心,专门在镇远镖局外停下,把小六子拉出来,关切叮嘱: “对外撑得起门面,对内养得起家小才叫男人。以后再不上进,把人姑娘耽搁了,我卸你三条腿……” “少东家,你放心,老杨一走,我铁定是镖头……” “嘿!你这狗日的!” 六子话没说完,老镖师杨朝直接就领着刀走了出来,吓得六子掉头就跑。 夜京棠摇头一笑,把想飞过去看戏的鸟鸟抓回来,快步来到了深巷之中。 邵家大宅,闺房之内。 庭院里蝉鸣阵阵,邵湘君在妆台前就坐,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着鹅黄肚兜,手持细长唇笔,认真点缀着樱红双唇。 邵湘君习武的悟性其实极好,不然也不会被邵沧收为关门弟子,继任红花楼楼主。 至今还是宗师吊车尾,没能在江湖上打出响当当的战绩,主要原因就是身体条件卡主了上限。 这并非说邵湘君身体不好,而是邵家霸王枪,属于顶流的外家功夫,大开大合、力重万钧,本就不适合女子修习。 东方离人这样的高个美人,身高不输男儿,体态又协调,练枪可能还能有一番成就。 而邵湘君则不行,母亲是以婉约娟秀著称的江州大家闺秀,她受遗传,身材不是很高,自幼营养极好又练武,致使身材变的非常‘好生养’。 说简单点就是臀儿饱满丰盈,衣襟宏伟高挺。 这种身材放在女子身上,可以说天生尤物,但耍大枪着实别扭,想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比寻常人难度大太多。 丫鬟秀荷站在背后,帮邵湘君梳着头发,偏头瞄了眼比她大好多的胸脯,眼底有淡淡的羡慕,想了想询问道: “楼主,夫人说的事儿,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少主仪表堂堂,楼主天生丽质,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什么肥水?我很肥吗?” “嘻嘻~楼主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要是脱了衣裳,能把少主眼睛看直……” 邵湘君“啐~”了一下,等有丫鬟跑进来,说夜京棠到了,她才收敛心思,起身穿上了一袭轻薄春衫,出了邵家府门。 瞧见夜京棠在门前等待,邵湘君露出一抹笑意: “京棠,走吧。” 夜京棠打量三娘一眼,虽然觉得妆容美艳,但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神色,抬手挑开车帘,送三娘和秀荷进去后,便坐在了马车外,手持马鞭轻拍: “驾!” 咕噜噜~~ 马车滚滚,驶向了江岸码头…… ----- 云州城东侧,十余里开外的关头镇。 镇上车马行大院里,被官府追捕多日的血菩提,做寻常老叟打扮,手上拿着紫砂壶,靠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闭目凝神。 踏踏……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两道人影落在了大院中,皆是头戴斗笠的江湖客打扮,一人持枪,一人空手。 持枪斗笠客,走到血菩提近前,拱手一礼: “在下陆阮,燕公子让我等来此地,以后听您老差遣。” “在下陈鸣。” 血菩提抬起眼帘,稍作回想,询问道: “‘剜心手’陈鸣、‘七尺枪’陆阮?” 身材高瘦的陆阮,佩服道:“前辈多年不在大梁行走,没想到还能知晓在下的名号。” “江湖出类拔萃的后辈,有所耳闻不足为奇。” 血菩提杵着拐杖起身,脸色带着一抹笑意。不过这笑容,可不是对后起之秀的欣赏。 上次和夜京棠交手后,血菩提发现了龙鸣图的线索,目的也发生了改变——不再帮绿匪冒险刺杀靖王,改为想办法从夜京棠身上拿到龙鸣图,毕竟夜京棠比靖王好对付的多。 作为顶尖杀手,怎么刺杀靖王,自然是血菩提全权安排,雇主负责给他提供消息、人手。 通过这个便利,血菩提近日查到了夜京棠的身份——京城天水桥邵家的义子,可能在黑衙学的武艺,和靖王关系暧昧。邵家安排了船只,近日要去西王镇谈生意,夜京棠会跟随。 商贾之子,独自出门,身边没有黑崖的高手随行,这无疑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不过他一个人完全不是夜京棠的对手,为了不直接白给,血菩提以刺杀靖王为名,让雇主给他弄来了两個帮手。 陈鸣、陆阮皆是江湖上凶名在外的悍匪,靠杀人越货敛财,武艺皆入一流,任何一人都能和夜京棠交手几招。 三人联手的情况下,有把握破掉夜京棠的超凡刀法。事后他想独占《龙鸣图》,暗算除掉两个队友杀人灭口,也轻而易举。 血菩提暗暗斟酌,确定准备没什么纰漏后,心中便蠢蠢欲动,翻身而起,杵着铁拐走出车马行: “走吧。” …… ----- 另一边,清江下游。 一艘客船沿着弯绕江道航行,甲板上满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商旅游子。 船楼二层客房里,江湖霸主平天教的教主夫人,站在临江的窗前,身着青衣,环抱着小西瓜,天生迷离的桃花美眸,眺望着阴沉沉的天色,愣愣出神。 清江源头在北魏境内的天琅湖,由北往南横穿大梁疆域,直至在南方的官城一带入海。 骆凝自京城出发,沿清江顺流而下,可以直达天南,如今已经走了四五天。 同样是几天时间,但坐船返乡,和在双桂巷里居住,可谓天壤之别。 如果说在双桂巷的几天,是最难忘的几天,那在船上这段时间,就是最难熬的几天。 骆凝站在窗口,看着江岸发呆,旁边天生丽质的姑娘,也是没精打采躺在榻上,唉声叹气: “没有鸟鸟我快要死了……师娘,要不我回京城吧,贺寿的事儿,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骆凝收回心念,望向身侧的折云璃: “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师娘如何放心?” “不是有京棠哥嘛。” 就是因为有他,我才不放心…… 骆凝完全招架不住那个无耻小贼,可不想有朝一日,被夜京棠一手一个,或者叠在一起…… 这些小心思,她想都不敢想,哪里能说出来,只是安慰道: “就个把月时间,等去周家贺完寿,咱们就回京城。那时候夜京棠应该已经把仇大侠救出来了……” 折云璃在榻上翻了个身,手儿撑着脸蛋儿,两只白皙脚儿在空中摇摇晃晃: “到了京城,救走了仇大侠,咱们还不是要回南霄山。” “你我本就是南霄山的人,你还想在京城待一辈子?” 折云璃可没这打算,她望向师娘: “我是觉得可惜。京棠哥那么厉害,给朝廷效力,万一以后飞黄腾达,掉过头来打我们怎么办?咱们得想个办法,把京棠哥赚上山来。” 骆凝叹了口气:“大梁如日中天,想复国谈何容易。夜京棠志在朝堂,岂会跟着我们造返,你怎么赚?” 折云璃认真琢磨了下,眨了眨大眼睛,突发奇想道: “京棠哥还没婚配,要不咱们试试美人计?” ?! 骆凝仙气十足的脸颊一冷,恼火训道: “瞎说什么?我是你师娘!” 折云璃莫名其妙:“咦~!师娘,你想什么呢?平天教年轻貌美的姑娘多的是,这种事儿怎么可能让师娘亲自出马。而且师娘再是江湖第一美人,年纪也比京棠哥大,他岂会中你的美人计……” ?? 骆凝深深吸了口气,小西瓜都变成了大西瓜,她左右看了看,找来一根戒尺。 胡说八道的折云璃,见状起身就跑: “我错了我错了,我随口说说,师娘别当真……” 骆凝轻咬银牙,直至折云璃跑出门,才慢慢收敛眼底的恼火,转头看向遥远的北方,云州城所在的方向,眼底思绪万千…… -------- 第67章 小尾巴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轰隆—— 雷动青苍,风行云聚,天色暗了下来。 沙沙雨幕洒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视野尽头可见几艘船舶时隐时现,沿江两岸的城镇也逐渐亮星星点点的灯火。 夜京棠身着水云锦质地的黑色公子袍,腰悬佩刀,手持油纸伞站在船头;背后的甲班上,装满了布匹、茶叶、瓷器等杂货,以油布遮盖,两个红花楼门徒正在栓紧绳索。 前天从江安码头出发,已经沿着清江昼夜航行了两天,明早便能抵达位于云州边境的西王镇。 这世道没什么娱乐设施,在外跑船是个辛苦活儿,每天除开来回巡视以免货物掉落、触礁,就是在甲板上练习武艺。 三娘虽然也在船上,但船上有六个扮做力夫的楼中门徒,她作为女掌门,得保持高手姿态,打扮的风娇水媚出来瞎扯不合适,一直都和秀荷待在舱房里。 从京城到西王镇的江道,是京城贸易来往的主要航道,来往船只密集,时刻能看到巡视的水兵船只,按理说非常安全。 但夜京棠观察两天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他站在船头往后眺望,可见背后有一艘小商船,距离约莫两里,看不清字号,开口询问道: “李涧,后面那艘船是谁家的?你可认识?” 在货物堆旁栓紧油布的年轻儿郎李涧,是香主李三问的孙子,硬算辈分的话,和夜京棠算同门师兄弟。 李涧带着个竹质斗笠,闻言来到跟前,探头打量,看不太清,就跑进船舱,拿了个铜制的圆筒过来,拉开后凑在眼前打量: “嗯……打着张字旗号,未曾见过,估计是跑杂货的小商贾……” 夜京棠瞧见铜制望远镜,微微一愣,拿过来打量几眼前后镜片: “你还有这东西?” 李涧瞧见夜京棠意外的模样,露出得意: “京棠哥没见过吧?此物名为‘千里镜’,近年才在北魏那边流传开。” 夜京棠对望远镜肯定不陌生,但在这個世道确实是第一次瞧见。他拿起望远镜看向后方,却见是一艘小货船,满是杂货,有个带长枪的斗笠汉子,在船上遮盖防雨的油布。 距离两里,难以看清斗笠汉子的面部细节,夜京棠观察片刻后,就把望远镜还给了李涧: “这艘船不对劲儿,前天出发,就吊在屁股后面,距离不远不近。按照以前走镖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在踩点,准备找机会劫镖。” “京棠哥别疑神疑鬼,这段水路每天有几千条船往返,有同路的船太正常了,可能是看我们船大,才刻意走在一起,求个安稳。” 李涧说到这里,收起望远镜,又示意船上的师兄弟: “再者,那艘小船上最多三五人,咱们楼主可就在船上,西王镇还有两位宗师、十一个堂主、百余香主等着。我还真不信,江湖上有人敢劫红花楼总舵。” 夜京棠想想也是,摇头笑道: “职业习惯,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后面那艘船还是轮流盯着,一旦行踪有异样,立刻示警。” “京棠哥放心,这点心眼我还是有的。” 夜京棠交代完后,和红花楼门徒换班,来到了商船后方。 作为货船,居住环境谈不上好,船尾的舱室只有四个房间,其余人都得住在甲板下面。 夜京棠进入船尾,隐隐便听到房间里传来声响: “叽叽叽~~” “嗯哼哼~~” 鸟鸟发疯和女子的哼唱声。 夜京棠嘴角轻勾,走到三娘的门前打量。 哪怕是‘船长’的房间,空间也不是很大,干净素洁,里面放着一张板床和桌椅,窗户开在船尾,可以看到后方的情况,除此之外再无特别之处。 鸟鸟可能是在船上憋疯了,此时正在床铺上来回打滚儿翻跟头。秀荷则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 三娘穿着露出半截洁白小臂的轻薄夏裙,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妆盒,慢条斯理画眉。 本来水灵灵的杏眸,在精心勾勒下,看起来英气了几分,专斩少年郎的诱人红唇,颜色也变得很淡。 容貌依旧是那个容貌,但看起来很严肃冷酷,有点凶,嗯……颇有靖王的感觉,但吃亏在身高上,没东方笨笨那么有气势。 “三娘,你怎么把自己画成这样?” “夜少爷。”秀荷连忙起身,搬来座椅,又去倒茶。 邵湘君把妆盒放下,回头扬起脸颊: “好看吗?” 夜京棠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美艳脸颊: “三娘怎么画都漂亮,但这个妆容,嗯……我觉得有点凶。” “哼~” 邵湘君拿起镜子打量:“人靠衣装,要去会见各大堂主,要是温温柔柔一点气势没有,怎么压住场面?” 夜京棠恍然。 在船上也没啥事儿,邵湘君折腾片刻后,可能是来了兴致,起身走到夜京棠背后,解开他的黑色发带,让一头长发披散下来: “我给你也打扮一下。” 秀荷对这事儿相当感兴趣,连忙跑了过来:“我来我来……” 夜京棠打扮向来干净简洁,并不怎么注重,见两个女子有兴致,倒也没拒绝,腰背笔直坐在凳子上,仍由三娘和秀荷折腾。 邵湘君则手持眉笔,贴身描眉,离的很近。 夜京棠正襟危坐,本来心无邪念,但三娘附身凑在跟前,红唇距离不过尺余,明显能感觉到温热鼻息吹拂在脸颊上。 呼~~~ 夜京棠起初眼神澄澈,但慢慢就感觉有点不对,想往后靠一些,但背后就是水灵灵的秀荷,往后靠估计得枕在秀荷胸脯上,进退两难之下,只能目不斜视,看着在旁边歪头打量的鸟鸟。 邵湘君也发觉了夜京棠‘羞涩’的反应,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左手,用水袖遮挡住鼓囊囊的衣襟,以免夜京棠不自在。 就这么忙活半天后,两人终于完事儿。 夜京棠从嫐的两面包夹之势中解脱了出来,暗暗松了口气,拿起铜镜打量——头竖玉冠、眉锋如刀,不苟言笑的情况下,自带三分邪魅,看起来就像个心理变态的疯批公子,男女通吃那种…… “呃……” 夜京棠一言难尽。 秀荷眼巴巴打量几眼后,挠了挠头:“少爷好像没以前好看了,但还是好俊~” 邵湘君也感觉自己不会给男人化妆,悻悻然道:“底子太好,再打扮只能画蛇添足,还是算了吧……” 正说话间,邵湘君眼神微动,看向了窗户。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天色也黑了下来,黑洞洞的江面只能看到极远处漂浮的几点船灯,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动静。 夜京棠见此,手按刀柄来到窗前,扫视商船后方的江面,但雨势太大江面起了些许波涛,环境太复杂看不到什么东西。 “怎么了?” “水声不对。” 邵湘君在邵家待了多年,没少外出跑船,航行经验比陆上走镖的夜京棠丰富太多,提醒道: “方才船尾右侧十丈开外,有东西在水面游过,不是江豚,就是有江湖人暗中靠近。” 夜京棠手按刀柄,目光专注审视江面: “我下去看看?” “发现窗口有人,高手就已经知道打草惊蛇,早就跑了。在清江偷盗商船的水鬼不少,估计是看我们船大,想来打秋风,不用搭理,晚上多注意即可。” 夜京棠本想留在屋里,彻夜贴身保护三娘,但转念一想——三娘看起来温温柔柔和林黛玉似得,实际能倒拔垂杨柳,真有贼子杀上船,三娘保护他还差不多。 因此他也没开口惹三娘白眼,转身告辞回到了隔壁的房间,躺在床上,刀不离身,注意着商船周边的动静…… 第68章 风云际会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沙沙沙…… 窗外雨幕潇潇,天色逐渐泛白之时,外面也响起了嘈杂人声,嗡嗡闹闹如在闹市。 “别磨蹭……” “快点快点……” 夜京棠睁开眼帘,推开船尾的支窗,入眼便是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船上有几个商贾之家的管家,指挥力夫盖好货物,看起来晚上刮风吹开了油布。 探出窗户查看,可见商船已经靠岸,右边是码头江堤,下着雨码头上依旧人头攒动,满载货物的马车牛车,几乎阻塞的交通,码头后方则是一座大镇。 而往江上看去,场景更为壮阔。小雨下江上千帆汇聚,桅杆和船帆阻挡了全部视野,明明身在江上却完全看不到江景,一眼扫去恐怕有不下千条大小船只停泊在江岸。 如此繁华程度,夜京棠并不意外,毕竟这里是‘金江河口’,岸上便是西王镇。 大梁江河众多,有三条入海大江,分为大梁河、清江、邬江。 历朝为了航运来往,都在兴修水利,慢慢打造出了金江运河、邬西运河两条大运河,从而让三江彻底连通,坐船就可以从他老家红河镇,直达大梁版图另一头的江州入海口。 两条大运河的交汇之处,便是脚下的金江河口,走南闯北的人,几乎必经此地,虽然只是一座小镇,但其规模和繁华程度,已经不逊色任何一座大型城池,江湖人通常都是把这里当场京城的门户。 红花楼开年会,地点选在这里,一是因为当年各大船帮结盟建立红花楼,就是在此处;其次这里南来北往的人实在太多,红花楼的堂主低调来到这里,很难引起人注意。 已经到目的地,沿途没有出现意外,夜京棠悬在心底的石头算是放了下来。 扫视江面,没有找到那艘挂着‘张’字旗号的小货船,估摸是已经到地方,在别处卸货了。 夜京棠收起心思,整理好衣袍走出房间,可见李涧等人站在岸边,和码头的管事沟通装卸货等琐事。 而隔壁的房间里,三娘已经收拾好,身着深紫色裙装,发髻也非常端庄成熟,看起来就是个精明能干的女掌柜。 鸟鸟则还在赖床,四仰八叉躺在窗台上,肚肚上还盖着手绢,睡相不忍直视。 昨晚还是和鸟鸟轮班盯梢,夜京棠也没吵醒鸟鸟,在船尾洗漱一番后,把斗笠戴在头上,又取来油纸伞,和邵湘君一道前往镇子。 西王镇人流量巨大,镇子上聚集着不下十余万人,道路时长处于阻塞状态,哪怕下着雨,也能瞧见四处奔波的商客和江湖人。 夜京棠沿街走走看看,尚未抵达落脚的客栈,前方忽然传来马蹄声,街上的车辆行人往两侧避让。 踏踏踏…… “别挡道……” 夜京棠暗暗皱眉,护着三娘退到街边,抬眼看去,却见有一个车队迎面驶来。 车队前方是八个身着锦袍的刀客,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马匹衣着都价值不菲。 八名刀客后方是一辆马车,颇为宽大,车门关着看不到所乘之人,马车后方则是几个骑马的管家、小厮。 西王镇遍地是江湖人,能让所有人齐齐避让的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夜京棠仔细打量,可见八名刀客腰间都挂着牌子,背着大阔刀,刀身极沉,目测不下四五十斤。 君山台…… 夜京棠从大刀的造型上,认出这些人身份,眉头微皱。 义父死前留遗书,让他今后若是有机会,去找当年废掉义父的人找场子。 而这仇家,正是君山台的老祖宗‘刀魁’轩辕朝,江湖人一般称其为‘君山神侯’。 轩辕朝位列八大魁,在江湖走到巅峰,又是朝廷封的‘君山侯’,可谓黑白两道都走到了顶点;红花楼哪怕全盛时期,也得礼让三分。 夜京棠明白彼此差距,没有急于一时跑上去找事儿,只当没看见,继续行走。 但让他意外的是,马车擦肩而过之时,车窗略微掀起,有人从车厢内往外打量。 余光看去,可见车厢里坐这個中年人,身着锦袍做豪绅打扮,面向严肃而俊逸,双眸如鹰隼。 夜京棠并不认得此人,没有转头打量,等马车走远,方才询问: “三娘,这人是谁?” 邵湘君打量着街边铺面,不紧不慢回应: “轩辕鸿志,轩辕朝的二儿子,常年在外东奔西跑,负责来往交际,估摸也是准备去周家贺寿。” “他为什么看我一眼?” 邵湘君示意夜京棠腰间的螭龙环首刀:“君山台的屠龙令,屠的就是环首螭龙。同为刀客,你瞧见对方背着刀,不也打量了几眼。 夜京棠恍然,抬手把腰间的刀收起了些: “以后出门在外,我还是把刀包起来吧。” “嗯……” ---- 咕噜咕噜…… 马车驶过雨幕下的街道,窗外嘈杂声不断,车厢里却十分安静。 轩辕鸿志正襟危坐,目光依旧放在窗外,眉头紧锁。 坐在旁边的儿子轩辕哲,稍显疑惑: “爹,你刚才在看什么?” 轩辕鸿志沉默良久后,摇头一叹: “狂牙子都死了几十年,江湖上竟然还有人用螭龙刀,唉……” 轩辕哲听到这个,顿时明白了父亲为何叹气——前朝末年狂牙子是刀魁,螭龙刀在江湖极为流行,他爹五十多岁,出生时正好是狂牙子制霸刀坛的末期,亲眼见证屠龙令崛起、螭龙刀没落,对这把刀的感触远比当代武人深。 而后狂牙子的传人郑峰,又因为他小姑的事儿被轩辕家打废,没斩草除根,以至于他爹生了心结,总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提着璃龙刀上门清算新仇旧恨。 “爹多虑了,郑峰自己都把刀法学偏,八步狂刀早就失传了,就算有徒弟,几十年前就被爷爷破掉的刀法,再冒出来又能如何?” 轩辕哲看了眼马车外的满街武人: “至于璃龙环首刀,以前存量太大,隔几天就能瞧见一把,多半都是祖传或者从市面上淘来的老刀,很常见……” 轩辕鸿志摇了摇头:“江湖便是江湖,昨日有因,今日便有果,任你天下无敌、万人之上,也逃不过这江湖宿命。当年我劝你爷爷斩草除根,你大伯非要在乎那点侠义阻拦,结果可好,这一时迟疑,就换来了三十年疑神疑鬼……” “要不孩儿派人,查查江湖上新冒头的刀客?” “天下刀客千千万,哪里查得到。” 轩辕鸿志收回目光,回复了不苟言笑的神色: “先去周家,周家占了红花楼的祖产,这次寿宴,红花楼若还没露面讨说法,说明大势已去。清江码头是云泽二州主港,这么大块肥肉,没我轩辕家点头,周家吃不下……” “红花楼露头又能如何?在孩儿看来,拿不住的东西就该果断撒手,免得吃不了兜着走,红花楼也算江湖上的老寿星,怎么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 …… 第69章 孤男寡女深夜外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在夜京棠和君山台擦肩而过之时,街边人满为患的茶肆窗口,也有三道目的在打量。 血菩提扮做白发苍苍的老商客,手里拿着一杯热茶,眉头紧锁。 陈鸣和陆阮听从血菩提安排,过来刺杀靖王的贴身高手,此时坐在桌子两侧,同样面色凝重。 “昨天陈鸣借雨势掩护,去船上摸底细,尚未靠近,舱房里就有异样。此子如此年轻,江湖经验未免太过老道……” “我怀疑船上还有高手,但观察几天,也就经常和夜京棠换班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身手不错,但最多也就二流水准。高手莫非在暗处?” 血菩提心中也在疑惑此事,夜京棠和靖王关系暧昧,他猜测此行出门,靖王可能安排护卫,所以离京后迟迟没有冒然下手,想先摸清护卫的身份。 但商船上总共也就九人,夜京棠、六个随船的家丁、两个女子;说功夫底子吧,看起来都会一点,可说高手,除开夜京棠,其他人怎么看也没宗师的气象。 按照江湖经验,摸不清对方底细,就说明对方技高一筹,冒然动手是自寻死路,应该果断离开。 但眼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血菩提又是借雇主的人手办私活儿,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这种机会了。 血菩提斟酌良久,还是开口道: “干咱们这行,不能心急。已经到了西王镇,夜京棠必然会四处走动、交际应酬,只要继续跟着,总能找到机会。” 陈鸣和陆阮,皆是刀口舔血的江湖狠人,两人都感觉这趟差事不对头。 但论江湖资历,他俩加起来都不如血菩提,当下还是服从了指挥,扮做血菩提的随从,拉着一车杂货汇入了人群。 血菩提刺杀经验老道,跟踪并未被夜京棠等人察觉。 夜京棠一行人进入西王镇后,先入住了一家客栈,继而又出门去镇上的交易场合,拜访各地的商贾,谈些五花八门的琐事。 虽然没瞧见夜京棠身边跟着护卫,但西王镇人太多,其中卧虎藏龙不乏高手,当街下手动静太大,很容易惹来豪侠义士捣乱。 血菩提三人暗中酝酿许久,也没找到机会,时间则从早晨来到了黄昏,夜京棠回到了客栈。 客栈里落脚的江湖人众多,他们不清楚客栈内部的情况,不好贸然下手,本来已经放弃,准备明天再继续找机会。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一路来都谨慎到滴水不漏的夜京棠,忽然就把机会给送到了面前。 天色渐暗,雨幕未停,西王镇上亮起了满街灯火。 血菩提和两个帮手,在街对面的一家客栈里轮番盯梢,看着看着,就发现两道人影,悄悄摸摸从客栈侧面的巷子走了出来。 血菩提眯眼打量,可以确认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是目标夜京棠。 而身侧的丰腴女人,则是邵家的女东家邵三娘。 两个人相伴出门,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又夜黑风高雨大,放在杀手眼里,几乎就已经是两個死人了。 三人快步下楼,陆阮从货车下方抽出一杆齐眉枪,低声询问: “他们大晚上出门作甚?” 入了夜,又下雨,街上人很少,夜京棠走到也是巷道,可以说随时都能下手。 但血菩提没有妄动,提着铁拐在阴暗处遥遥跟随: “不清楚,此子江湖经验老道,当心是诱敌之计引蛇出洞,先摸清意图再动手。” 陈鸣和陆阮也觉得这机会来到太突然,还真就不敢直接上,跟着血菩提无声尾随,试图摸清两人意图。 而这对孤男寡女的意图,好像很明显…… 夜京棠和女东家并肩而行,共撑一伞,女东家的肩膀就贴在夜京棠身上,就好似风韵熟美小娇妻,说俩人是半夜闲逛的夫妻,恐怕都没人不信。 而两人去的位置,也越来越偏,最后直接出了镇子,来到河岸小街,进了街边一家不起眼的老旧客栈。 “……” 血菩提混迹江湖一辈子,对于这种行为,怎么看都觉得是‘私通’,苍老脸颊稍显古怪。 后面两人显然也看明白了,但陈鸣比较谨慎,疑惑道: “两人要苟合,大可在客栈里,何必抹黑跑到河边重新找一家小客栈?” 血菩提略微琢磨:“此子和靖王关系暧昧,私下与女人苟合,恐怕不敢让靖王知晓。” 陆阮也是插话:“据打探,那女子叫邵三娘,而夜京棠是邵家的义子,算起来得把那个女子叫‘姑姑’。姑侄私通,自然得背着家里人。” “呸……” 陈鸣不屑呸了口:“长得一表人才,背地里却干这种目无人伦的勾当,亏得我还把他当个棘手人物。” “大户人家,偷姨娘的都比比皆是,这种事儿不稀奇。” 血菩提抬手压下两人闲谈,在暗处注意良久,没发现老旧客栈有什么异样,才无声无息朝小街后巷摸去…… ----- 噼里啪啦…… 雨珠落在伞面上,伞骨震颤,飞溅出些许水沫。 夜京棠怕三娘肩头被淋湿,手中的伞往过靠了些,几乎是单手搂着邵湘君,但胳膊并未贴上后背。 邵湘君沿着河岸缓步行走,仪态如豪门贵妇:“这条街叫‘锦鲤街’,私底下是泽州堂的产业,白天游人挺多……最近堂主碰头,为防消息走漏,街上都换成了自家人,不接外客。” 如果不是三娘开口,夜京棠还真看不出来街上的闲汉、船公、店伙计全是自家人,略微打量: “楼里来了多少人?” “三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泽州堂的人。红花楼十二堂口,分别在大梁十二州,有大有小,这次来的都是的核心人手,每家也就十来个,都在前面的大圆楼里等着……待会见到宋堂主和陈堂主,你还是客气些,两人皆是货真价实的宗师,比我厉害的多,你二话不说刷横,人家真能揍你……” “这我自然知道……” 闲谈之间,邵湘君带着夜京棠,走过临河小街,来到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看起来颇为老旧,估摸有个百年岁月,门头在风雨侵蚀下已经发黑,大堂里点着一盏油灯,年迈的老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算盘,店小二懒洋洋的靠在门口。 两人过来,店小二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抬手: “两位客官里边请” 而后就带着两人往客栈后方走去…… 第70章 红花楼群雄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从客栈后门出去,便来到了一条老巷,巷道另一侧是围墙,里面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圆楼。 圆楼产于江州,云州其实颇为少见,整体呈圆形,外围是两层房舍,内部则是个直径二十丈的青石广场。 圆楼有些历史,内部装修颇为华美,平日里算西王镇的景点,经常有豪商大户在这里宴客。 此时圆楼内寂寂无声,正东的厅堂里,放着数张交椅,各大堂主位列其中,都等着楼主的到来。 百余名香主,沿着圆楼屋檐在外站立,能看到李三问、黄烛夫人等熟面孔;然后则是核心门徒,比如李涧之类的香主儿女。 整个圆楼下方,估摸整整齐齐站了不下两百余人,但相较于圆楼的规模,并不显拥挤。 夜京棠和三娘出现在圆楼外,无声肃立的红花楼门徒,就齐齐拱手一礼,大厅里就坐的十一位堂主,也站起了身。 红花楼行事低调,虽然已经清空了圆楼周边,但就在西王镇跟前,为防有高人路过发觉,也没人高声呼喝,令行禁止的气势配上压抑的雨夜,气氛还颇有压迫感。 邵湘君进入圆楼,原本妩媚贵妇的气质就消失不见,面色不喜不怒,在门徒的注目礼中,缓步走过环行走廊。 夜京棠跟在背后,能发现周边人都眼神敬重;而坐在大厅里的堂主,神色则各有不同。 红花楼十二堂口,就相当于十二名当家,地位有高低之别,具体排序可以从和座次看出来。 楼主的位置在大厅中堂下,而右侧身着白色锦袍的高大中年人,是红花楼二当家宋驰,左侧则是朱雀堂陈元青,再往右是玄武堂堂主,剩下就是以地名命名的小堂主。 四大堂口,前身都是各州的船帮,其他堂主则是后起之秀,陆续加入。 红花楼最鼎盛时,老中青三代能凑出七个宗师一个武魁,几乎制霸江湖。 但近些年时运不济,邬州的玄武堂率先掉队,当家连宗师都没打进去;而后邵家也青黄不接,只能让邵湘君上位,整个红花楼就只剩下三個宗师。 白虎堂和朱雀堂虽然也面临青黄不接的困境,但堂主正值当打之年,情况倒还好些。 二当家宋驰,刚刚年过五十,武艺放在宗师中能排进中游,未来不无可能成为顶流宗师,乃至冲击八大魁。 而三当家陈元青,当年独自摆平了江州漕帮的一位强敌,是有战绩支撑的内家宗师,虽然不如宋驰,但年纪才四十出头,前途不可限量。 邵湘君也是入门宗师,而且更年轻,但继位后受限于实力和红花楼境况,根本没出门平过事儿,没有实际战绩支撑,导致水分很大, 主弱臣强的局面,导致了二三当家的分量,比大当家邵湘君要重。 就比如现在,身材魁梧的宋驰,和气态儒雅的陈元青,虽然也起身迎接大当家,但神色完全是看待子侄辈。 邵湘君实力不如两位堂主,本身也确实是晚辈,对于这种局面也无可奈何,不紧不慢走到大厅正中的交椅上坐下,微微抬手: “各位堂主就坐。” 红花楼内部会议,其实也没太多规矩。 二当家宋驰在旁边坐下,抬手让第一次来的后辈给邵湘君敬茶,同时望向站在背后的夜京棠: “这位是?” 夜京棠站在邵湘君的椅子背后,拱手一礼: “晚辈夜京棠,家父邵元锋。” “哦?” 听见此言,在坐十一位堂主皆是转过头,打量起夜京棠。 上任楼主邵远鸣,是货真价实的顶流宗师,甚至当过一段时间‘枪魁’,在红花楼威望很高,只可惜死在了当代枪魁断声寂手中。 邵元锋是邵远鸣的弟弟,众多堂主都认识,当年还和宋驰打过架,天赋只比兄长弱一线,如果顺顺利利成长到今天,大概率也能成为顶流宗师。 宋驰神色郑重了几分,询问道: “元锋回来了?” “二哥年初已经身故,把义子送到邵家,让我代为照看。” “……” 众堂主听闻此言,皆是面露失落和伤感。 邵家是红花楼的奠基人,老家主和两个儿子皆已身故,独苗邵洛入不了江湖,这便相当于在江湖上断了香火。 陈元青作为三当家,七八岁时还把邵元锋叫哥,瞧见故人义子,颇为亲和: “到了红花楼,就是我等子侄,若遇上事儿,尽管和我们开口。我红花楼虽然不如往昔,但我和宋二哥,还有楼主,在江湖上说话也有些分量。” 把‘楼主’放在两人后面,足可见三娘这女掌门的江湖地位。 宋驰叹了口气,示意背后的年轻公子: “这是我儿子宋长青,你们俩年岁相差不大,多聊聊。” 夜京棠一一见礼后,又对身材颇为健硕的宋长青拱手。 宋长青二十五六,并没有把夜京棠当对手看,也如同师兄弟般回了个礼。 宋驰说完了话,就开始聊正事儿: “我在充州,听说水云剑潭把清江码头的生意抢了个干净。青龙堂起家就在清江码头,祖产被人抢了,楼主是何打算?要不要我和元青跑一趟?” 问题看似关切,但话里意思很明白——祖产都被抢了,楼主要是搞不定,就别逞强,撒手放权,把事儿交给我们去办。 换做往日,邵湘君面对这种问题,根本不好回答,因为她确实平不了事儿。 但今天不一样,邵湘君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含笑道: “此事我会尽快解决。今天各堂主都在,我先宣布一件事儿。” “哦?” 宋驰眼神颇为意外,还以为邵湘君想通了,准备让位,但看邵湘君的神色,又不太像。 陈元青询问道:“楼主有何安排?” 诸多堂主都把目光望了过来。 邵湘君微微抬手,让夜京棠上前一步: “从今往后,京棠就是红花楼少当家……” “嗡……” “这……” 话未说完,整个大厅直接炸锅,所有堂主乃至在外旁听的老香主,都是目光错愕。 宋驰确定邵湘君不是开玩笑后,眉头一皱,轻拍扶手: “湘君,你可知‘少当家’在门派之中,是何等分量?” 邵湘君平静回应:“少当家就是我指定的继承人,我若死了,他直接接手红花楼;我若失联,他可以自行调令门众,各大堂主都需听从号令。” 三当家陈元青,虽然没有当大当家的意思,一直支持邵湘君,但这时候也是轻轻摇头,提醒道: “湘君,掌舵不只是名号,本身能服众,才能让下面人听从号令;你当年上位名正言顺,我和各堂主都没意见,但你这些年的表现……唉。” 各大堂主持同样想法——邵湘君自己都不拿事儿,连抱元门这种货色,都开始骑在头上撒野了,怎么敢安排个少主骑在众堂主头上? 他们就算再忠义,这么大的家业,也不能跟着昏庸掌舵瞎搞不是! 宋驰脸色着实不太好,想了想,也没有动怒,直接抬手道: “江湖人用拳头说话。夜贤侄若有接班的能力,在坐各堂主自然不会质疑楼主的决策。长青,去外面和夜贤侄过过手,让各位长辈,看看夜贤侄的斤两。” 宋长青是白虎堂接班人,以后爹当了楼主,他就是少主,这种在各大堂主前展现才能的机会,自然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宋长青走出一步,先对着众多堂主拱手一礼,然后抬手示意大厅外的雨幕: “夜兄请。” 夜京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当下没有多言,对在坐堂主行了个礼后,和宋长青一起走出大门,来到雨幕下的青石广场。 在场堂主、香主,神色也都严肃起来,想要看看楼主凭啥做出这么离谱的安排。 但两人刚走入雨幕,还没摆开架势,圆楼面河的屋脊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什么人?” 继而就传出尖锐哨响: “咻——” 声音一出,圆楼肃然一静。 红花楼全体高层都在西王镇开会,就算心再大,也得做好准备,避免被其他江湖势力一锅端。 哨声便是提醒强敌来袭,全员战备。 就坐的陈元青、宋驰脸色微变,当即飞身冲出大厅,撞破雨幕,落在了圆楼顶端。 飒飒—— 在青石广场周边围观的香主门徒,也同一时刻显出如临大敌之色,飞身而起。 而圆楼外的临河长街之上,同样响起破空的‘唰唰’声,听声音不下百人! 夜京棠和宋长青皆面露疑惑,见状也脚点廊柱,落在圆楼屋檐上,朝外面看去。 大雨之下,临河小街的屋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皆是如临大敌,手持刀兵左右四顾: “怎么回事儿?” “谁杀来了?” “不知道呀,好像就这仨。” “堂主香主都在里面,怎么可能只有三个人打上门,当心贼子潜伏在暗中……” 而圆楼正下方,客栈的后墙下,是被围住的三个斗笠客,彼此背靠背,眼神惊悚看向屋顶,也在低声交谈: “怎么回事儿?中埋伏了?” “有必要埋伏这么多人?!” “……” 双方茫然对峙,整个江岸,都在此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71章 浑身是胆血菩提!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雨夜寂寂,河岸小街灯火稀疏。 血菩提带着两名高手,准备暗杀雨夜偷情的姑侄俩,还没摸到客栈跟前,就听到了远处圆楼上的是示警声。 “咻——” 血菩提暗道不妙,当即想要逃遁,结果没跑出几步,就发现客栈里的伙计掌柜、茶铺里的小厮、河边画舫里的船公、乃至雨夜闲逛的醉汉,都出现了异动。 唰唰唰—— 破空声如蝗虫过境! 不过刹那之间,视野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跃至高处,从街头延续到街尾,一眼看去就好似簸箕被打翻,里面的黑豆在地上乱跳。 “嘶——” 陈鸣和陆阮倒抽了一口凉气,退到了血菩提跟前。 血菩提饶是行走江湖一辈子,经验老道至极,瞧见此景不免也愣住了。 他目标是晚上过来偷情的孤男寡女,就算猜到对方可能引蛇出洞,注意力也放在客栈周边,谁会料到整条街都是埋伏的人? 唰唰唰—— 雨夜中破空声不断,以街道后方的圆楼最为密集。 转眼看去,两层高的圆楼上方,密密麻麻站了两百余多人,加上沿街的人影,人数恐怕不下三百。 陈鸣环视周边的‘天罗地网’,低声道: “怎么回事儿?中埋伏了?” 血菩提摇头,觉得不是夜京棠刻意‘请君入瓮’,毕竟这瓮大的有点太过分了。 能轻而易举跃上两层楼的人,必然都有功夫底子,而且不低。 在场三百来号人,大半都是轻而易举凌空,可见全是江湖上的好手,圆楼那边最恐怖,看动静就知道一二流高手不在少数,指不定还有宗师混在其中。 三百来个身手不俗的江湖武夫,还有宗师混迹其中,八大魁来了指不定都得喝一壶,对付他们仨,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可能来错了地方,稍安勿躁。” 三人不敢冒然激怒这群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只能站在原地抬起双手,安静等待。 倾巢而出的红花楼群雄,很快把客栈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霹雳—— 一道雷光闪过。 圆楼上方,十一位堂主在飞檐边缘并肩而立,雷光暴雨的衬托下,气势森然肃穆。 宋驰站在中间,双手负后,低头巷道里的三个小杂鱼,沉声呵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 邵家虽然一直处于暗中,但外面山高皇帝远的各大堂口,可都是光明正大扎根江湖。 血菩提瞧见圆楼上方的宋驰,心中就是一沉,认出了这是红花楼的二当家‘白佛’宋驰,天南赫赫有名的拳法宗师,实力远胜与他。 而并肩而立的儒雅中年人,必然是红花楼的三当家‘江州鹤’陈元青! 血菩提单独遇上陈元青,可能还能过几招,但加上白佛宋驰和周边三百来号高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他也是此时,明白了自己摸到了什么鬼地方——红花楼总舵! 血菩提暗道不妙,但还是强自镇定,微微抬手: “在下王英,凃州人士。我等无意冒犯,只是发现此地不对劲,过来看看。惊扰之处,还请诸位朋友见谅。” 宋驰和陈元青觉得这三人行踪诡异、十分可疑。 但琢磨半天,实在想不出这仨人,大晚上跑来红花楼总舵白给的动机,心中也觉得可能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江湖人。 但两人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仨个冒失鬼,背后就传来了一道清朗嗓音: “血菩提?” 夜京棠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飞檐边缘,低头看着巷道,眼神十分古怪,此时算是明白,一路来吊在屁股后面的人是谁了。 血菩提的名号,对于在天南扎根的宋驰来说,影响挺深。 宋驰仔细打量,才发现三人为首的老者,提着一根铁拐,确实和传闻中血菩提的兵刃相符,略显意外询问道: “夜贤侄认识此人?” “认识。前些天在京城,他刺杀靖王,我恰好在靖王身侧,帮忙护驾,打了一架。他这次一路尾随过来,恐怕是想找我报仇……就是没想到能尾随到这儿来。” 血菩提见夜京棠从红花楼中出来,就知道雇主打探的情报,歪到了姥姥家,除了名字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被夜京棠识破,血菩提自知在劫难逃,也不再掩饰身份,双手杵着铁拐,看向圆楼上方,不紧不慢道: “老夫就说,一個边关小镇的镖师、商贾之家的义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多高深武学,夜公子藏得倒是够深。白佛、江州鹤……看起来红花楼堂主都在,好大的阵仗。” 红花楼虽然内部不太和睦,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在场众堂主,见下方之人确实是血菩提,还是冲着红花楼子侄来的,脸色冷了下来。 宋驰上前半步,双眼微眯: “阁下过来,是为了对付夜贤侄?” 血菩提面无惧色,平淡道: “老夫是绿教的人,受命铲除靖王身边之人,此事和你红花楼无关。夜京棠是你红花楼的人,算上面消息有误,彼此闹了误会,老夫乃至上面,以后都不会再对他动手。希望诸位,能给绿教三分薄面。” 绿教就是绿匪,虽然很少在江湖混迹,但凶名极大,不但麾下高手层出不穷,还有手眼通天的靠山,敢直接正面对付朝廷,属于江湖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宋驰和陈元青,听到‘绿匪’的名号,暗暗皱眉。 陈元青稍微斟酌,开口道:“你今天闯入此地,明显不知道这里是红花楼总舵。你事前都不知道红花楼的存在,我等把你宰了,绿匪又如何知晓你死于谁手?” 血菩提摊开手,岿然无惧: “绿教极少过问江湖事,但胆敢阻挠我等的人,都会灭满门杀鸡儆猴。尔等若有胆量,大可动手试试。” 宋驰和陈元青都是老江湖,整个红花楼的核心力量都在,若能被这话恐吓不敢动手,以后就不用在江湖混了。 宋驰稍作斟酌后,便想下场送走这仨忽如其来的冒失鬼。 但旁边的夜京棠,却抬起手: “他们三人为我而来,算是私人恩怨,何须各位叔伯帮我平事。” 陈元青眉头一皱:“夜贤侄,你是邵家的人,有人敢对你下手,就是伤我红花楼妻小,何来私人恩怨的说法?回来。” 各大堂主也是开口制止,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对手来了让子侄自己去应付,他们这群叔伯的脸以后往哪里放? 但此时邵湘君却出现在了楼顶,头顶带着斗笠遮掩面容,站在众人背后,声音沙哑道: “让他去吧。” 众多堂主见此皆是皱眉,但也没有违逆楼主的意思,停下了话语。 踏—— 夜京棠跃下圆楼,落在街面后方的巷道里,抬手勾了勾,从房舍上接来一杆长枪,望向前方的血菩提: “红花楼是江湖名门,不以多欺少,你们敢来,我还是给你们个机会。想活着离开其实很简单,你们能把我制住当人质,上面的长辈肯定不会妄动,尔等可敢试试?” 背靠背的三人,慢慢转过身,面向了夜京棠。 当前形势很明朗,他们仨武艺再高,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唯一的生机,就是夜京棠给机会,他们设法擒住,从而挟持人质突围。 但三个人一拥而上,上面的红花楼群雄发现情况不对,几百号人铁定就跳下来了。 血菩提清楚夜京棠的霸道,眼珠微转,做出很江湖气的模样开口: “夜公子确实是个人物,红花楼不以多欺少,我等自然不以寡敌众。只希望上面的朋友,能讲点江湖规矩。陆阮。” 说完,偏头示意…… 第72章 午夜人屠(上)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哗哗哗…… 雨势越来越大,暗巷中的气氛,也逐渐紧绷。 血菩提身边的陆阮,提着齐眉枪走上前,本来心如死灰的神色,也变成了殊死一搏的悍勇: “七尺枪陆阮,久闻红花楼霸王枪的大名,陆某今日倒是想看看,昔日枪魁的枪法,在夜公子手中还剩下几成火候。” “陆阮?” 听见自报家门,红花楼群雄皆是一愣,没想到血菩提身边的两个小卒,竟然也大有来头。 七尺枪陆阮的名声,在云州一带可不低,出身崖州,师从‘北崖枪王’楚豪,而楚豪当年算是邵远鸣的劲敌,为争‘枪魁’还打过几架。 虽然陆阮因为品行不端被逐出了师门,但天赋着实不俗,落草江湖后干劫道的买卖,单枪匹马犯下数起大案,被黑衙追捕多年都没落网,还以北崖‘游龙枪’为基础,自创了一套‘游蛇枪’,颇有青出于蓝的迹象。 陆阮不是宗师,但在场堂主大部分也不是,甚至有几位自认不是陆阮对手,见其出来,不免出现嘈杂声: “陆阮?他怎么也在?” “血菩提、陆阮……对付一个小辈,需要这么大手笔?” 但众人疑惑之语尚未说完,巷道里的情况,就给他们解释了,血菩提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踏踏踏…… 陆阮手持齐眉枪,往前走出不过三步,就开始大步狂奔拉近距离,双手持枪躬身近乎伏地。 夜京棠立于巷中,侧身单手握枪指向地面,密集雨珠砸在枪锋之上,飞溅出点点水雾。 “喝!” 距离三丈之时,陆阮速度骤然加快,手中齐眉枪如梭连点。 飒飒飒—— 巷道中劲风骤起,雨幕纷飞。 灯火照耀下,两人之间的雨帘,竟是被陆阮刺出数个漩涡,枪身化为残影,根本看不清出枪的动作。 此枪出手可谓凌厉迅猛,爆发力让在场不少堂主都为之汗颜。 但能连出数枪,也说明了根本没刺中,不然一枪就够了。 夜京棠单手持枪,并未立刻反手,而是提枪脚步不紧不慢后移,身体看似惊险,却恰到好处的每一次都挪到了齐眉枪攻击距离之外。 飒飒飒—— 陆阮脚步沉稳步步向前,枪出如龙看似迅猛,但无论如何压身,手中枪锋总是差了那么半分。 夜京棠游刃有余的超凡身法,让众多堂主眼前大亮! 但众人尚未来得及惊艳,接下来的场面直接让他们心生惊悚。 陆阮连刺十二枪不中,一口气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得不后撤蓄势。 也正在此时,毫发无伤的夜京棠,手中长枪往身后滑出,直至单手握住枪尾,枪锋点在地面。 叮! 一轻低鸣。 下一瞬,青石巷中就传出一身爆响! 轰隆—— 夜京棠力从地起,腰腹发力,浑身肌肉紧绷,单手持枪尾,如同甩长鞭一般,将长枪从后往前抽去。 “喝——!” 这一下力量强到什么地步,众堂主都难以相像。 只见夜京棠手臂刚刚抬起,笔直长枪就在骇人的加速度下崩成的弓形。 长枪抽中凌空落下的雨水,雨珠当空炸裂为白雾。 上方雨帘被枪锋撕裂,半条巷子的雨珠,被枪风裹挟犹如风卷残云,朝陆阮飞射而去。 陆阮毛骨悚然,毫不犹豫抬枪格挡,但健壮体型体型放在这一枪面前,就好似螳螂在山崩之前举起了双臂。 轰隆—— 巨响声中,一条水雾和草叶组成的气浪,瞬间从狭窄巷道中冲出十余丈,就好似一条猝然出现在巷中的强龙。 陆阮抬起的长枪,不过一瞬之间就被枪锋劈断。 嚓—— 寒光一闪间,枪锋正中头顶。 嘭! 碎肉纷飞,血光四溅。 陆阮眼底的震惊尚未来得及化为惊惧,整个身体就在雨幕中炸开,内脏与鲜血被气浪裹挟,硬生生在青石巷道中泼洒出一抹扇形的血红! 洒…… 一枪落,动静骤止! 整个圆楼上下陷入死寂,场景过于血腥,连邵湘君都偏过了头。 夜京棠慢条斯理收回长枪,抬眼望向了对面,微挑下巴: “下一個。”。 哗啦啦…… 大雨瓢泼,周边死寂良久,才慢慢响起嘈杂: “嚯……” “这什么鬼东西……” “好一式黄龙卧道!” 圆楼上方的宋驰和陈元青,瞧见此景眼底都显出震惊。 两人见楼主把夜京棠推出来,就猜出此子定然有些本事,但着实没料到本事能大到这种地步! 超乎常人的强横体魄、澎湃之际的内劲、外加世间最霸道的邵家霸王枪! 这一枪出手的声势,绝对有宗师的水准,甚至能让宋驰都暗暗心惊。 此子看起来不到二十,怎么可能这般霸道? 此景落在红花楼群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撼。 而放在血菩提眼中,就只剩下惊悚。 血菩提知道夜京棠会八步狂刀、天合刀,甚至屠龙令,本以为此子是个刀法大家,万万没料到枪法也这般恐怖。 虽然看起来,夜京棠的枪法远没有刀法那么有灵性,但长枪这兵器,单挑天生比短兵强三成,他连刀都招架不住,拿什么去对付这杆曾经制霸枪坛的霸王枪? 哗啦啦…… 雨幕中的静默,持续了很久。 最终还是夜京棠,先行抬起枪锋,指向血菩提和陈鸣: “一起上吧,至少死的没那么窝囊。” 陈鸣一枪被秒杀,剩下两人一起上,在场没一个人觉得有问题。 血菩提杵着铁拐,脸色阴沉,转身走向河岸小街: “两大宗师在上面盯着,夜公子胜之不武。换个地方如何?” 在圆楼下面打,宋驰、陈元青随时能跳下来驰援,而血菩提等人得分心防备上方,说起来确实不讲武德。 虽然血菩提等人没有讲道理的资格,但夜京棠并未在意,将长枪扛在肩头,穿过了客栈侧面的巷道。 剜心手陈鸣,身逢绝境脸色发白,但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还是袖袍下的双手微动,弹出了两只铁爪,五指顶端皆有锋刃,在微光中流淌着寒芒。 陈鸣的凶名,说起来比陆阮还大,夜京棠接‘无翅鸮’的差事时,里面就有‘剜心手’陈鸣的悬赏令。 咚、咚、咚…… 铁拐杵在石砖上,发出沉闷轻响。 巷道中的三人,很快穿过房舍,来到了河岸长街之上,相距十丈。 轰隆—— 一道雷光撕裂雨幕。 夜京棠单手持枪斜指街面,左手抬起,微微勾了勾…… 第73章 午夜人屠(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霹雳—— 雷动青苍,风行云聚,滂沱大雨席卷河岸老街。 百坊闭户,千巷如洗,雨灌江舟宛若天公泣血! 三道人影,在河岸长街两端对峙。 就在夜京棠勾手的同一时刻,身形佝偻的血菩提,脚步重踏,手中铁拐往前猛甩: 咻—— 黑色铁拐在雨幕中化为半月,三粒暗红珠子,从铁管底部的孔洞飞出,破空而去,直击夜京棠眉心、咽喉、心门! 血菩提的暗器速度骇人,想以长枪挑开难比登天,但霸王枪的打法,向来没这么精细。 所有人注视之下,夜京棠根本没格挡或闪躲的想法,双手持枪,直接来了一式来了个横扫千军。 轰隆—— 此招乃邵家霸王枪最为标志性的招式‘霸王开海’,枪名就得自于此,把邵家枪的大开大合、刚猛霸道展现的淋漓尽致。 双手持枪横扫,只是起手一瞬,就卷起了周身雨幕。 待到长枪扫过身前,周身一丈的雨幕,竟是被凌厉枪锋震碎为水雾,形成了一条雾气环带。 嗙—— 气浪翻腾,被枪锋撕碎的雨雾往外推移扩散,如同风卷残云般吞没了一切。 三枚飞射而来的暗红珠子,霎时间被带偏失去平衡,往侧面飞散。 而对面的血菩提,并未被此骇人之景镇住,抓住机会,全力爆发近身。 “喝!” 夜京棠长枪从右扫到左侧,顺势前拍,一记黄龙卧道再度劈下。 但高手过招,一个招式别用第二遍,是江湖共识。 血菩提经验极为老道,算准了夜京棠会如何连招,抬起铁拐格挡,却未出力,而是身形横移,翻转铁拐。 挡—— 势大力沉的枪锋砸在铁拐上,没有丝毫着力,砸的铁拐翻转一圈,直接劈入街面青砖。 轰隆—— 街砖瞬间粉碎,被砸出一条半丈长的凹槽。 血菩提以拐杖勾住枪杆,顺势全力压下,直接按死了枪身! 而如影随形的陈鸣,此刻终于露头,直接从血菩提头上跃过,右手铁爪带着幽森寒芒,抓向夜京棠额头。 两人这一套配合可谓行云流水,虽然体魄逊色于夜京棠,但凭借经验技巧,硬生生打出了一击必杀之势。 圆楼上方的宋驰等人脸色骤变,看出夜京棠枪法尚未收放自如,用力过猛,被血菩提逮住破绽破了招。 夜京棠被按死枪身,当下只能弃枪拔刀。 但已经贴身的陈鸣,根本不会给机会,就算夜京棠出手极快挡下陈鸣,血菩提也会同时补刀,两人联手之下,夜京棠几乎是必死之局。 此景让邵湘君都脸色骤变,但彼此相隔甚远,根本没法驰援。 宋驰想大喝一句:“留手!”,但嘴还没张开,眼神就是一呆! (⊙_⊙;)! 只见长枪被按住,看似没有任何方式破招的夜京棠,在陈鸣一爪袭来之时,没有选择弃枪后撤,而是将爆发力拉到了极致,左手按枪尾下压,右手上抬。 “喝——” 爆喝之下,夜京棠双臂袖袍撕裂,长枪崩成半圆。 此招并非霸王枪的枪招,而是单纯以蛮力来了一招‘霸王起鼎’,硬生生把绝境之下全力爆发的血菩提给挑了起来,连枪带人,一起砸在了上方的陈鸣! 嘭—— 两道人影当空相撞,陈鸣身形被撞向高空。 此情此景,着实把圆楼上的红花楼群雄看懵了。 毕竟夜京棠这肉体力量,已经强到完全不讲道理,能‘一力降十会’,再看招式毫无意义,拿根铁棒子乱砸,都能打的宗师不好近身。 不过血菩提确实是江湖上的老宗师,被强行挑起的瞬间,依旧没有乱了章法,竟是凌空抬手抓住了陈鸣的腰带,往前丢去。 陈鸣顺势近身,毫不迟疑一爪扫在在夜京棠胸口。 嚓—— 铁爪一扫而过,带起一声爆响! 夜京棠在雨中激战,浑身湿透,这一爪下去,可见黑色衣袍上激荡起水雾,胸前衣袍瞬间粉碎,从左肩到肋下,被斜着抓出一条大口子。 然后…… 就露出了银光闪闪的软甲! 你他娘的! 陈鸣绝境之下拼死近身突袭,却抓出一件丝毫无损的软甲,心情不亚于撕开美人裤子发现了真操索,饶是激战之时,心中依旧爆出了一句粗口。 下一瞬,夜京棠上抬的枪锋,就撞在了陈鸣腰间。 嘭—— 陈鸣瞬间化为弓腰的虾米,连枪带人直接被砸在后方街面之上。 嗙! 街面积水震荡,出现环形涟漪。 被全力摔在石砖上的陈鸣当即口鼻喷血,腰部扭曲直接被这一下砸断了腰椎。 “咳——” 陈鸣作为江湖悍匪,必死之下也是激发了凶性。 腰部以下失去知觉,陈鸣依旧爆喝一声,左手抓住枪杆,不理会刺入身体的枪锋,右爪奋力往前扫向夜京棠胳膊: “呀——!” 此举是给血菩提机会,牵制住兵刃,让刚刚落地的血菩提从后方突击,死也要换一个。 但可惜的是,血菩提并不值得信任。 血菩提和夜京棠交过手,刚才被夜京棠强行挑起,就察觉到夜京棠的蛮力,在短短几天之内又上了个台阶。 这些变化完全不合常理,只可能是修炼了《龙鸣图》。 练过龙鸣图的人,不是皮糙肉厚,就是生命力强的令人发指,不当场打死,基本上都是在做无用功。 而且血菩提一开始也没想着以命换命,来到河边打架就是为了逃遁,丢出陈鸣完全是当肉盾,落地便冲向了近在咫尺的河岸。 噗通—— 陈鸣舍命换来机会,却听到落水声,眼神显出了错愕与暴怒,被长枪捅穿胸口,铜铃般的双眼依旧转向了河岸的水花,含着血沫怒骂: “你狗日的……” 噗—— 话语戛然而止。 夜京棠一枪刺穿陈鸣胸腹,顺势横挑,便撕裂了陈鸣上半身,未等血水飞溅到衣袍之上,就飞身追向河岸。 不过帮派里无数叔伯辈在场,哪需要他亲自追逃兵。 夜京棠还没跳下河岸,一道身影从身旁超过,窜入黑漆漆的水面,犹如鱼雷无声穿入水底,刹那间出去了数丈。 咻—— 红花楼是靠航运发家,各堂主本身都是船帮老大,水性是吃饭的本事。 血菩提从岸上逃遁,指不定还有点机会,从水里跑,那真是被逼急了脑子没转过弯。 夜京棠在岸边停步,下一刻,距离河边十余丈的河面上,就爆起通天水花。 轰隆—— 亡命奔逃的血菩提,从水底飞了出来。 陈元青如影随形,身形如鹰击长空,单手扣住了血菩提的脖颈。 而白虎堂宋驰,蜻蜓点水般越过十余丈的距离,虎目圆瞪,眼看就要一拳把这临阵脱逃的无耻匪类打死。 夜京棠还没搞清楚血菩提雇主是谁,当下赶忙开口: “且慢!” 宋驰闻声凌空急急停手,改为一爪扣住了血菩提肩膀。 血菩提全盛之时,武艺也压不住现在的红花楼二当家,更不用说旁边还有个同为宗师的陈元青,几乎没能反抗,就被两人擒住左右臂,直接提到了岸边…… ———— 第74章 咱们继续切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大雨之下,河岸小街陷入死寂。 所有红花楼门徒,都愣愣看着河岸边持枪而立的黑袍公子,满眼震撼与惊疑。 踏踏踏—— 水波点点中,宋驰和陈元青两位当家,单手扣住血菩提的肩膀落在岸边,看夜京棠的目光不再是面对晚辈,颇为郑重。 陈元青先检视了下夜京棠的气色,没瞧见受伤,才看向被摁住的血菩提: “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清楚雇主身份,留之无用。” 夜京棠确实是想问幕后主使,听见这话就不在多言,想一枪戳死。 但被摁住的血菩提,急声骂道: “老子还没说话,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清楚?!” 陈元青皱眉道:“江湖规矩都懂,你也是江湖老辈,体面些,别死的像条野狗。” 夜京棠抬手示意两位堂主别急,询问道: “谁派你来的?” 血菩提被按着跪在地上,咬牙道: “京城一个神秘雇主,自称‘燕不归’。” 燕不归…… 夜京棠略微斟酌,轻轻点头:“你们如何接头?” “燕不归提供藏身住所,接头都是留暗号书信,只在入京时见过一次,而后再未露面。” 陈元青摇头道:“江湖买凶,若禀明身份,转头就会被卖给仇家。敢雇佣血菩提的人,绝不是凡夫俗子,通过他提供的线索去追踪,只会中埋伏。” 血菩提看向夜京棠,咬牙道: “在场都是老江湖,老夫确实不知道雇主身份,但有个秘密,夜公子定然感兴趣。” “说。” “绿匪以《龙鸣图》为酬劳,才请动老夫出山,只要夜公子饶老夫一条性命,此秘术,老夫可以传授于你。” ?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夜京棠确实被勾起了兴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长枪插在地上,在血菩提面前半蹲下来: “你会龙鸣图秘术?” “雇佣我的燕不归,把秘术传授于老夫,我只练过两三月,尚无进展。不过我见识过燕不归的厉害,可单手托千斤巨石闲庭信步,练得是传闻中‘龟驮三山’的龙象图……” 血菩提虽然没学到龙象图,但确实见识过燕不归的厉害,因此声音沉稳没有半点心虚,连宋驰等人都觉得没有作假,心中起了点迟疑。 但…… 夜京棠心底一言难尽,暗暗吐槽: 你想活命,九张图随便扯一张,我都得犹豫一下,你说我怀里这张? 你是被‘无翅鸮’化成的厉鬼雇来报仇的? 夜京棠觉得这血菩提大限确实是到了,跟踪他跟到红花楼总舵,找借**命找到他怀里的东西,倒霉到这地步,整个江湖可能找不到第二个。 嚓—— 刀光一闪。 血菩提底气十足的话还没说完,一颗苍老头颅,就落在了雨地里。 咚咚咚…… 宋驰和陈元青看着滚远的头颅,略显疑惑: “夜贤侄不再听听?” 夜京棠收刀归鞘,尽力压住心头莫名其妙: “我认识当朝靖王,见过一次龙鸣图。龙鸣图难以口口相传,只能拿着图自己参悟,绿匪就算有,也不可能把此图真给一个江湖宵小。” “哦……” 宋驰和陈元青恍然,微微勾手,示意门徒过来处理尸体。 邵湘君带着斗笠走过来,想送夜京棠回楼里看看伤势。夜京棠方才中了一爪,虽然没破防,但陈鸣力道不小,等同于隔着软甲在胸口砸了一下,估计胸口又是几道乌青。 但夜京棠却没离开的意思,看了眼寂寂无声的红花楼门徒,找到了在楼顶观望的是宋长青: “我没事儿,各位长辈接着开会。因为我的私事儿,导致和宋兄的切磋被打断,还请诸位长辈见谅。宋兄,咱们继续切磋吧。” 说着提起长枪走向圆楼,准备和宋长青堂堂正正的血战一场。 ?! 红花楼众堂主,包括邵湘君在内,听见此言皆是一個趔趄。 继续切磋? 你说的这是人话?! 刚才杀人不眨眼,都把人打碎了,地上没一具全尸,下手要多重有多重,谁敢和你切磋?! 以出手的声势来看,绝对有宗师的底蕴,让勉强算一流的宋长青上来单挑,你是想当众教训儿子? 站在人群后方的宋长青,本来眼神震撼,听见这话,表情就化为了僵硬中带着尴尬,望向了亲爹: “呃……” 宋驰也没想到夜京棠能来这么一句,想说“夜贤侄有伤在身,此事伤好再谈”,但这话着实不要脸,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三当家陈元青,帮忙解了围: “这还打个什么。夜贤侄的潜力,足以胜任少主之职,宋二哥要是有意见,我和他聊,不劳楼主开口。” 在场堂主、香主,乃至无数门徒,皆是点头如鸟鸟,对此言没有半点异议: “是啊,长青厉害归厉害,但也是正常的厉害,夜贤侄这完全就是……嗯……” “八魁之资。” “对,八魁之资!” “夜少主这岁数这武艺,江湖上找不到第二个,他若不当少主,红花楼还有配得上这身份?” “是啊,我红花楼算起来三十年没出过这种好苗子了……” “唉,远鸣当年还真没这么猛,我估计老楼主年轻时才能有这气势……” …… 红花楼群雄议论纷纷。 宋驰听见各大堂主香主的言语,脸色也渐渐从复杂变成无奈。 宋驰确实想当大当家,毕竟邵湘君完全撑不起红花楼的门面。现在青龙堂有了接班人,潜力比他这五十岁叔伯大太多,众堂主香主都认可了,他也挑不出毛病,还能说什么? 宋驰想想还是释然一笑: “夜贤侄的天赋,可谓前所未见,目前恐怕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宗师,不说当少主,就算当楼主,我等都没意见。” 邵湘摇头道:“京棠初入江湖,连江湖势力都认不全,当少主撑门面可以,楼主还做不来。” 夜京棠有自知之明,笑道:“刚才枪被按住,已经算输了,能反手纯靠天生神力,我估计有宗师的底蕴,但没宗师的武学造诣,宗师二字还当不起。” 宋驰等人不再多言,对着邵湘君拱手一礼: “楼主带着夜贤侄去看看伤势吧,本来楼里麻烦事挺多,但现在看来,也没啥麻烦的,我等自行处理即可。” 红花楼的内忧外患,总结下来就一点——实力不够、前途堪忧。 夜京棠便是一颗定心丸,众堂主心里有底了,自然没了乱七八糟的异议。 邵湘君上位以来,可能是头一次这么顺心顺手,当下也不多说,心满意足带着宝贝疙瘩离去…… 第75章 剑指周家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黑雨大风急,西王镇又处于三江交汇之地,江河发出的轰鸣声,在几里开外的西王镇上都能听见。 轰隆隆…… 临河一栋水榭内,亮着昏黄烛火,自窗纸上,能看到一道丰腴美人的剪影,微微附身,红唇张合,上半身时起时伏…… “嘶……轻点……” “疼吗?” “嗯……也不是很疼。” 夜京棠趴在软枕上,褪去了外袍和银色软甲,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软甲是笨笨送的护身宝具,异常坚韧,并未损坏,但夜京棠刚才强行‘霸王起鼎’,用的力道太大,导致胳膊、后背隐隐作痛,估计是有点拉伤。 邵湘君侧坐在榻旁,身边放着跌打药酒,双手揉按夜京棠宽厚的脊背。 推拿正骨可不是技师上钟,力道相当足,夜京棠的感觉只能用酸爽来形容,时不时抬头嘶口凉气。 “靖王对你是真好,今天若不是这件软甲,你恐怕要躺半个月。” “若是没软甲,我就不会硬接一爪,三个江湖杂鱼罢了。” “还杂鱼……你这枪法着实一般,全靠力气硬莽,要是遇上佘龙,我看你怎么把人挑起来……” “呵呵……” 夜京棠人高马大,自幼习武身材体态可谓完美,往榻上一趴,脊背恰到好处肌肉线条尽数展现。 邵湘君用手揉按背部,完美无暇的男子脊背净收眼底,脑子里没有当坏姐姐的想法,但夜京棠又看不到她,眼神儿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回打量,同时有点疑惑: “京棠,你真天生神力?今天把血菩提挑起来那一下,我感觉……嗯……” 夜京棠并非天生神力,而是走的敏捷路线,以快刀对敌,力气变大,在他看来和练习‘龙象图’有必然关系。 不过他也没练几天,虽然突破了往日极限,但突破的不多,完全能解释: “命悬一线,爆发力比较大也正常,可能是最近休息的比较好吧。” 邵湘君觉得也是,便也没再多说。 房间里十分安静,玉手推拿的棉柔细响时起时伏。 夜京棠老实趴着,暗暗复盘刚才的切磋,刚趴了一会儿,余光忽然发现,前方的铜制灯台底座,隐隐约约能看见三娘的倒影——透过倒影,可见三娘认真揉按时,如杏双眸在他背上来回打量,眼神儿……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直接回头看向背后。 邵湘君动作一顿,抬起眼帘,面色如常: “怎么了?” 夜京棠只是想看看三娘的脸色,确定是不是在偷偷揩油,没看出什么,便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趴回去: “没啥,就是觉得三娘手太轻……嘶——不是不是,就刚才那样挺好……” “哼~” 邵湘君又在夜京棠腰背上大大方方打量了几眼: “你这身板,算是天生的枪胚。我要是有你这体格,十八岁都能挑战枪魁了,哪会被几个江湖杂鱼打成这样。” “我以后肯定努力练枪,争取早日赶上三娘。” “唉~”邵湘君轻声一叹:“江湖上最怕的,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现在能教你功夫,你自然对我礼敬有加屁;等以后你翅膀硬了,谁知道你如何待我……” 幽怨语气配上落寞神情,看起来就和抱怨负心汉的可怜媳妇似得。 夜京棠颇为无奈:“三娘既然不放心我,我就暂时不练枪了,等哪天三娘彻底放心,我再继续练,江湖人讲究个‘信义’……” 啪—— 邵湘君手儿轻拍夜京棠的后背: “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伱还较真?你以后翅膀硬了要是不管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我怎么会不管三娘……” “怎么不会?英雄难过美人关,信义二字,在女人胸口二两肉面前,不值一提……” 二两肉? 夜京棠下意识回头目测,结果被邵湘君瞪了一眼,连忙把头转了回去: “呃……” 邵湘君单手护着衣襟,嗫嚅嘴唇,看起来是想说夜京棠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压了下去,继续道: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和你调笑。你那意中人,长得倾国倾城,想让你浪迹天涯,恐怕勾勾手指头,你都能跟着走;还有靖王,靖王位高权重,容貌也万里无一,对你还体贴,我若是你,心也放在靖王身上。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若翅膀硬了,肯定跟人跑了……” 夜京棠还真就不好反驳这些话,只能道: “这些事情嘴上保证没用,三娘看我以后怎么做就行了。话说胸口有点疼,我还是抹点伤药吧。” 说罢撑起身体,坐在了榻上,露出了宽厚胸膛。 邵湘君瞧见夜京棠的胸口腰腹,眼神明显躲了下,不过很快还是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打量夜京棠胸口。 陈鸣被血菩提丢过来,发力并不稳,但力道丝毫不轻,隔着软甲,在胸口擦出了四道红痕。 邵湘君拿起玉龙膏,凑到近前,想用手揉压夜京棠的胸肌,涂抹伤药。 但手伸到一半,终究没敢摸下去。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把伤药放在夜京棠手里,碎碎念道: “这种事儿,应该让你相好来,真是……自己涂药去!” 说完整理了下衣襟,起身出了门往门。 夜京棠笑了下,也没说什么,自己涂抹起伤药…… ---- 大圆楼内,十一位堂主就坐,商谈着红花楼各堂口上半年的情况,以及下半年的安排。 虽然红花楼外患没有任何变化,但如今心头有了指望,知道有朝一日必能复起,众堂主的神色都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些老人,开始起了小心思: “少主年纪不到二十,应当没婚配……” “王堂主,你老怕是想多了,就少主这相貌天赋,您觉得能没三五红颜知己?” “唉,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我那孙女……” “咳咳——” 正说话间,邵湘君步履盈盈走进大厅,来到主位上坐下: “京棠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人钟情,暂没有纳妾的想法,此事以后再说吧。” 众堂主见此,呵呵笑了几声。 宋驰在第二把交椅上就坐,抬手压下嘈杂,正色道: “周家近年吃相难看。楼主此次带着少主出门,想来就是为了此事。不知楼主准备如何与周家谈清江码头的事儿?” 清江码头是云泽二州最大的江湖码头,青龙堂在那里起家,传承近百年,近四成的营收都来自其中,算是青龙堂命根子。 但随着红花楼日渐式微,水云剑潭周家,盯上了这块肥肉,打通官府、江湖的关系,在清江码头隔壁买了块地,建了個新码头,靠着江湖声望恩威并施,拉走了本地的所有大商贾,以至于清江码头只能靠各堂主联系的外地豪商支持,才能维持日常运转,年年入不敷出。 陈元青端着一杯茶,接话道: “周家完全是想把清江码头逼死,都是江湖人,还能怎么谈?” 宋驰摇头道:“剑圣周赤阳在,我等就没有掀桌子的底气。要我看来,还是得在台面上谈。” 邵湘君道:“红花楼和水云剑潭,都不是小门小户,为了一个码头打的血流成河,不值得。我准备让京棠带队过去贺寿,找机会比划比划,能拿回来便拿回来,拿不回来也别撕破脸皮,只要京棠安稳成长起来,总有以牙还牙的时候。” “我红花楼忽然多了个少主,还敢光明正大登门叫阵,说明有底气,周家不会看不出来。京棠过去的时候,还得嚣张点,得让周家碍于面子不得不接。” 邵湘君笑道:“以京棠的性子,我等只能劝他悠着点,真让他放开了耍横,他能二话不说先把水云剑潭的牌坊楼砸了,然后才来句‘就你家叫水云剑潭’?” “呵呵……” 众堂主只当这是玩笑话,摇头点头皆有。 陈元青抬手压了压,继续道: “楼主觉得,周家会让谁出面?” “剑雨华。前几年才冒头的一个江湖游侠儿,天赋不俗,前年被周家看中收为了徒弟,传闻很厉害,不过应该不是京棠的对手。” 众堂主泽州附近的堂主,隐约听过剑雨华的名字,微微点头。宋驰想了想: “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在周家铸了把剑,周家没收银子。如今周老太公八十大寿,大概率会过来露个脸,平天教届时若出面干预,不让我等叫阵……” 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榜首,等同于江湖帝王,只要开口,俗世江湖没一个人敢不给三分薄面。 邵湘君迟疑了下,对此也只能道: “平台价教若插手,便算了。宋叔、陈叔,你们到时候还是跟着跑一趟,以免京棠在周家出意外。” “那是自然,红花楼的少主第一次亮相,总得有俩跟班站背后撑门面……” “是啊……” …… 第76章 我对教主夫人不感兴趣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云州城内,风和日丽。 夏日暖阳洒在鸣玉楼飞檐上,微风吹动了檐角风铃,发出空灵轻响: 叮铃~~叮铃~~~ 白屏放在窗口遮挡阳光,金碧辉煌的书房内,蟒袍女子腰背笔直正坐,面前的书桌上放着本摊开的书籍,面前是金玉质地的笔山,手边放着白瓷茶盏,整体看去,就好似一个在夏日中认真办公的冷酷女总裁。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时不时显出一抹异色,连忙把书翻过一页,跳过插图…… 书房寂寂无声,安静了不知多久,一阵幽风忽然飘入屋里,白发老妪无声落在东方离人书桌前。 因为神出鬼没没打招呼,把东方离人惊了下,连忙合上书籍,藏到了背后,略显不悦。 “殿下,西王镇的李怀,连夜加急送来消息,说夜京棠昨夜,被血菩提、剜心手陈鸣、七尺枪陆阮联手刺杀……” “嗯?!” 向来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东方离人,闻声睫毛一跳,背后的书籍都掉在了地上,起身双眸震怒: “怎么会……夜京棠如何了?!” 白发老妪感觉出靖王心神紧绷,连忙回应: “李怀探望过夜公子,没有大碍。” “呼……” 东方离人如释重负,轻拍书桌: “这些贼子着实胆大包天,持本王令信,让金江郡守调武卫军八千,给本王围了西王镇,抓不到贼子提头来见……” 白发老妪微微抬手,示意靖王息怒: “不必。血菩提、陈鸣、陆阮,昨夜皆死于夜京棠之手,两人被打的尸体都凑不齐,血菩提被斩首……” “嗯?” 东方离人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老宗师,两个一流悍匪,怎么可能……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夜京棠恐怖的潜力,东方离人又释然了。 “据夜公子自述,是提前发现了贼子行踪,才偷袭得手。以夜公子的底蕴和刀法,陈鸣、陆阮绝不是对手,血菩提上次就被重伤,完成此壮举,并非不可能。” 东方离人缓缓点头,稍作沉默,又冷声道: “查了几年,都没查到绿匪的来龙去脉,本王和身边之人还缕缕被刺杀,黑衙养这么多人是吃闲饭的不成?让他们去查。” “是。” 白发谛听转身欲走,结果发现书掉在地上,就想弯身帮靖王捡起来,但手刚抬起…… 微风吹过书页,露出了画功精湛的插图………… ?? 白发老妪收回手,当什么都没看见,和鬼影子似得飘出了屋里。 东方离人想着夜京棠的壮举,还真没注意,等白发老妪走了,才发现桌上的《侠女泪》不见了,来回寻找,脸色一僵,连忙把书捡起来,亡羊补牢的来了句: “咳……圣上想看此书,让本王先行审阅注解。” “老身明白。” …… ----- 天色大亮,沿江两岸的雨势渐小,到了下午估摸就能放晴。 锦鲤街已经恢复平静,找来的工匠正在收拾被打烂的街道。 西王镇的一间茶社里。 夜京棠在榻上就坐,身边放着瓜果点心,鸟鸟蹲在旁边负责吃。 邵湘君则靠在茶案另一侧,一起听着说书先生用老气横秋的腔调,讲着过往江湖事。 旁边还有带着面纱的小娘,怀抱琵琶弹着江州小调。 咚咚咚~~ “话说那日月黑风高,傅老掌门孤身行至七玄门外……” 说书先生讲的,是当年血菩提刺杀七玄门宗师的事儿,当时此事在江湖传的沸沸扬扬,但时隔几十年,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 说书先生今天讲这个,自然是因为凶名赫赫的血菩提,昨晚死在了西王镇。 夜京棠昨晚包扎好伤势后,就提着人头,拿着靖王给的牌子,找到了此地值守的黑衙捕头。 此举倒不是为了三个悍匪头上的巨额赏金。 绿匪要杀的是靖王,他因为保护过靖王才被找什上门。如今解决了刺客,若是‘杀人不留名’谁都不告诉,他岂不是白被刺杀一顿。 直接通报黑衙,靖王就会记他的功劳,这对以后救仇天合乃至观摩‘玉骨图’,都有很大的益处。 如今所有事情已经搞定,他倒是闲了下来。 红花楼的琐事很多,比如南北商务调度、产业发展方向等等,讨论完最少三五天。 夜京棠的职务是帮会里的‘双花红棍’,这种事儿自有白纸扇去琢磨,轮不到他费脑子,接下来几天都可以休息。 三娘作为女掌门,本来也该去开会,但他受了伤,三娘怕他一個人当街溜子出事儿或者无聊,专门在身边陪着。 勾栏听曲让花容月貌的女掌门在旁边伺候,说实话有点飘,按帮规怕是得‘去势’。 夜京棠还婉拒了下,但三娘在会议室坐着也无聊,还是跟来了。 此时邵湘君斜依茶案,手法熟练的在茶盘里煮着产自江州的雨前银锋,手边还放着一把美人团扇,姿态颇为柔雅。 瞧见夜京棠腰背笔直正坐,双眸炯炯有神看着老说书先生,邵湘君不免好笑: “京棠,你平时听曲儿,也这么端正?” 夜京棠端起递过来的小茶碗抿了口: “背上有点不舒服,靠着不方便。” 邵湘君眉眼弯弯满是笑意,示意远处弹曲儿的琵琶小娘: “要不要叫过来,给你当靠枕?我听说男人在外面,都是这模样。” 夜京棠微微抬手,示意三娘小声点: “那是荤堂子,可以边听边摸。这地方是素堂子,不能乱来。” 邵湘君幽幽哼了一声:“你知道的挺清楚吗~不是不想边听边摸,是这地方不允许?” “叽。” 鸟鸟点头如捣蒜。 夜京棠在瞎接茬的鸟鸟脑袋上揉了下,岔开话题: “血菩提跑去杀七玄门的掌门作甚?” 邵湘君手儿撑着侧脸,团扇轻拍胸脯,随口解释: “天南江湖门派林立,盘根错节乱的很。据说是因为傅掌门当年杀了个江湖贼子,守江湖道义没有斩草除根杀其家小;结果那贼子的儿子长大,从商积累不少钱财,雇佣了血菩提报仇……江湖上恩怨无休无止,这种事太过常见,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法报仇雪恨……” 邵湘君说道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事,又道: “蟾宫神女,你听说过没有?” 夜京棠胳膊撑着茶案,帮三娘倒茶: “听说过,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嫁给了平天教主。” “蟾宫神女身世和这差不多。听说本身是江州江湖世家的小姐,结果仇家过来,家里死的死伤的伤。她为了报仇,四处寻访名师,还曾找过红花楼,但没找到,最后才去的平天教,当了教主夫人,估计是想借平天教主之力报仇雪恨,但可惜没了下文……” “平天教主光骗色不办事?” “平天教主山下无敌,是真枭雄,岂会不讲信义。不帮着报仇,纯粹是打不过。” “打不过?” 夜京棠拿起鸟鸟好不容易拨开的松子,丢进嘴里: “都山下无敌了,还打不过?对方什么人?” “沙州千佛寺的神尘禅师,二圣之一。蟾宫神女的仇家,不知怎么就顿悟了,放下屠刀皈依佛门,被神尘禅师收为了徒弟。蟾宫神女想去千佛寺杀人,人家肯定不会答应,平天教主再厉害,也没法和真神仙讲道理。” 夜京棠听见这话,摇头道:“什么破神仙,放下屠刀就能洗清仇怨,那我改天灭了千佛寺,再皈依佛门,我看他收还是不收。” 邵湘君微微耸肩:“这些得道高人的想法,我们摸不透,你要诚心悔悟,人家指不定还真会原谅你。” 夜京棠被鸟鸟叼着袖子一顿甩头,又抬手揉了揉安慰,没有再聊这无趣的话题,转而询问: “蟾宫神女有多漂亮?” 邵湘君听到这个,仪态摆正了几分,团扇轻摇,媚意自生的眼神儿瞄向夜京棠: “很感兴趣?” “都名花有主了,我岂会感兴趣。只是好奇罢了,我不觉得有什么江湖美人,能比三娘还漂亮,是吧鸟鸟?” “叽。”鸟鸟张开翅膀比划,示意——天大地大,都没三娘大! 邵湘君对这番恭维很受用,当然也挺有自信,她随意道: “蟾宫神女十五六的时候满就江湖跑,美貌自然名传天下;我十五六都在邵家当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和她一样到处跑……” 邵湘君本想说“还能有她的事儿?”,但这话自大了,改口谦虚道: “应该也能有点美名。你若是想见蟾宫神女,应该很快就能如愿。” “是吗?呵呵……蟾宫神女都嫁人了,我反正没半点兴趣……” “哼~你就嘴硬,别到时候瞧见人家,眼珠子都转不开……” …… 第77章 南霄山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炎炎夏日,群山之巅。 骆凝身着一袭青衣,站在千丈绝壁上,背后是一座碉楼,黑石筑成,可以直接眺望山外的蜿蜒江河。 微撩拨起骆凝的墨黑长发,那双桃花美眸,穿过千重山岭,望着遥不可及的云州,丝丝缕缕杂绪充斥心头。 天南是统称,具体位置大约是江州、充州、凃州的沿海一线,充州以南是天南江湖的核心地域。 南霄山本来叫‘镇南关’,是前朝修筑的南方要塞,河流自山间而过,两侧皆为千丈绝壁,属于天生的兵家要地。 在大梁揭竿而起,横扫天下之时,驻守此关的薛家,凭两千兵卒,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死守,硬是捍卫住了这座关口。 云州城的皇族,在国破之际,被死忠之士护送,冲过了无数义军的封锁,逃到了南霄山,被薛家誓死捍卫,后裔至今还活在世上。 所以理论上来讲,前朝大燕并未彻底灭国,还剩下南霄山一地、薛家一臣。 而平天教主严格来说,是前朝封的‘南山侯’,镇守南霄山的大燕将领,大梁朝廷才是正儿八经的反贼。 大梁起初还想攻克这座雄关,但北方的北魏王朝,威胁比南方的江湖游勇大,主力军队都放在北方,寻常兵马又休想攻克这座关口,等大梁开国君主驾崩,新君上位,都懒得再管南霄山这小山头。 薛家不受招安,但天下局势已定,也不敢在公开举着大燕旗号复国,招来大军压境,转而创立‘平天教’,靠着江湖方术四方游走,笼络教徒,慢慢积蓄势力。 随着时间流逝,大燕早已成为了过去,连不服管束的江湖人,都认可了这片天下姓‘魏’;南霄山降不降,对于天下大势来说已经没了什么关系。 如果不出意外,南霄山迟早会被埋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薛家气运未尽,在固守数十年后,家里忽然冒出了个‘薛白锦’,短短数年时间,直接从江湖新秀,打到了八大魁榜首,剑指山上三仙,势头直逼当年横扫江湖的奉官城。 平天教也因此崛起,教徒过万,成为了天南江湖的霸主,同时也惹来了朝廷的忌惮。 不过平天教主看得清形势,当‘江湖帝王’拥护者很多,真痴心妄想复辟大燕,整个江湖恐怕当场就会和平天教划清界限,所以只在江湖行走,从不把甲子前的陈年旧事挂在嘴边。 连身为教主夫人的骆凝,也看出平天教想复国是天方夜谭。不过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土皇帝,再怎么也比受朝廷管束,对云州城卑躬屈膝强。 骆凝在崖畔瞩目良久后,来到了山巅的一道瀑布旁。 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在崖壁下勾出一道彩虹,透过水幕,隐隐可见绝壁上,一道人影盘坐在瀑布之内。 骆凝站在瀑布边缘,探头打量一眼,声音澄澈开口: “我和云璃走了,你多保重。” 山巅不见人影,但风和日丽的瀑布,似乎多了一抹锋芒,当是绝壁上的人影睁开了双眸: “何时回来?” “我有办法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等此事办完便回来。” “你有什么办法?” “……” 骆凝的办法,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似乎确实是——她用美人计魅惑无耻小贼;无耻小贼再用美人计魅惑女王爷,从而达成曲线救仇天合。 这个方法显然不能说,不然下面的女相公,作为最大‘苦主’,铁定出山把色胆包天的小贼吊起来打个半死,还不让她这傻媳妇再出门了。 骆凝远眺千山,稍作沉吟: “在京城招揽了一个教徒,正在尝试进入黑衙当暗桩,此事若成,不仅能救仇天合,以后要为大燕复国,也多了一分胜算。” “你用什么条件招揽?” “传授武艺,不然还能用什么?” 崖壁下稍作沉默,没有多问,转而道: “京城卧虎藏龙,你武艺稀松,要注意安全。” ? 骆凝眼神微冷:“行走江湖靠的又不是功夫,是人情世故。我可不止你一個靠山,真被抓了,就报玉虚山那臭道姑的名字,大不了改信道教,去玉虚山出家,朝廷能奈我何?” 骆凝所说的臭道姑,自然是‘帝师’璇玑真人。 骆凝当年奔波于江湖之上寻访高人,道家圣地玉虚山不可能不去,虽然没见到吕太清,但和璇玑真人同住过一段时间,关系甚好。 可惜她后来投身平天教,和朝廷势不两立,也就和璇玑真人划清了界限,一个还是官,一个成了贼。 “去了玉虚山,咱们情分便断了,行事还是谨慎为上。另外,你若真能在靖王身边安插人手,让其找机会带你去长乐宫一趟。” “做什么?” “辰安殿下方,藏着一间密室,恭帝移驾南霄山,临终托孤时告知祖父,说密室面放着一样东西,有可能换来北魏援助。” 骆凝眨了眨眼睛:“辰安殿在什么地方?” “大梁女帝的寝殿。” “?” 骆凝张了张嘴,心中千言万语想吐槽,但最终也只是化为了一句: “女皇帝睡觉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进去?” “量力而行,没机会便罢了。此事切不可告知外人,若真能从北魏换来重兵驰援,落在我手上,不一定揭竿而起;落在其他有野心的手上,必然天下大乱。” 骆凝没有在聊这离谱话题,转而问道: “你真想当女皇帝?” “问这个作甚?” “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把身份挑明,以前没女皇帝,你装作男儿也罢;现在都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了,你扮成男人有何意义?” “女帝背后有门阀士族,我背后有什么?女人扯大旗造返,打下江山也迟早便宜男人,有谁会死心塌地追随?” 骆凝是不太想当教主夫人了,才让薛白锦挑明身份。 她和薛白瑾配合这么多年,功夫、龙鸣图都学了,薛白锦不挑明身份,她若撂挑子开口闹‘离婚’,实在理亏,想想也就不再多说,道别过后,离开了山崖…… ---- 第78章 再度起航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四月初八,银月当空。 辽阔江面波光粼粼,满载旅客的渡船,沿江驶向泽州西部,满船灯火,在水面上投映出五彩斑斓的倒影。 衣衫简朴的老先生,手持小鼓,坐在甲板上的杂物堆上,讲着江湖上的典故: “自打奉官城出世,世间武人皆成二流……” 旁边还有个胖墩丫头,抱着一把二胡,有模有样的配着曲调。 夜京棠身着黑袍,带着斗笠,如同其他江湖游侠儿一样,靠在船楼外,听着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鸟鸟则眼巴巴望着在人群中叫卖的小贩: “清江小酥鱼,五文一两,泽西特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咯……” “叽……” 月初在西王镇逗留了四五天,基本上都在勾栏听曲养伤,并未发生值得一提的事情。 等红花楼的年会开完,三娘便再次出发,前往此行的下一站水云剑潭。 本来三娘的计划,是她亲自前往水云剑潭贺寿,商量这些年和水云剑潭的摩擦。 但掌门终究是掌门,亲自跑去对方家里谈事儿,终究矮人一头,如今有了能抗大梁的少主,这种贺寿的事儿,自然是少主过去最为合适。2 为此众堂主一番商量,决定此行由夜京棠带队,陈元青和宋驰两大堂主跟着当随从。 三娘也跟着,但只在暗处坐镇,所有事情全交给夜京棠来处理。 此行乘坐的是济州堂的渡船,规模颇大,并未清场,红花楼群雄都在住在船楼上,渡船依旧载客。 渡船上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很多,但‘江湖人’并非全是武人,说书唱戏、杂耍算命等行当,都算江湖行当,听这些人讲南来北往的故事,倒也颇有意思。 夜京棠旁观片刻段子后,朝盆里丢下了块碎银子,换来一声胖丫头的“谢公子”,又买了一包鱼干,来到了船二层,可见二当家宋驰和三当家陈元青,做寻常员外郎打扮,在茶厅里下棋,李三问还站在旁边琢磨: “宋当家,您这棋路,老夫有些看不懂……” “这都看不懂?都四字连珠了,他这不死定了吗……” “哦,五子棋,我就说嘛……” 夜京棠有些好笑,并未打扰,直接来到了船尾大当家的房间外。 自窗口看去,可见宽大房间里灯火通明,中间铺着毯子,三娘穿着鹅黄家居裙,坐在地上,手儿抱着后脑勺,仰卧起坐。 秀荷则摆出‘鸭子坐’的造型,胯儿压在三娘白皙脚儿上,手儿摁着脚踝。 船上不好走动,习武之人总不能一直坐着,在屋里活动一下筋骨很正常。 三娘动作很标准,起落的速度也挺快,但……说起来算负重仰卧起坐…… (⊙‿⊙)! 夜京棠看了一眼,觉得不太对,把目光转向了江面,连秀荷的鸭子坐都没注意。 夜京棠出现在窗外前,邵湘君就有所察觉,转眼发现夜京棠正气凌然的看着叼着半根小鱼的鸟鸟,气喘吁吁招呼: “进来吧,站外面作甚,呼……下面很热闹?” 夜京棠本意是来三娘房间里坐坐,但现在觉得不合适,站在窗口看着江景: “是挺热闹,三娘也可以下去走走。” “我是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抛头露面,容易惹人注意。” 邵湘君站起身来,从秀荷手里接过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来到夜京棠跟前,眺望江岸灯火,呵气如兰: “伤可好些了?” “休息这么久,早就好了。” “那就好。到了周家,若是打起来,你也别太较真,剑雨华不是泛泛之辈,年纪比你大些,打不过也正常。你还没到发力的时候,当前应该注意身体……” 夜京棠偏头,看着三娘红扑扑的侧脸: “三娘这算不算,涨他人气势、灭自家威风?” “唉……” 邵湘君知道夜京棠自有主见,不在多说,扫视江岸几眼,正想给夜京棠介绍泽西的风土人情,忽然眼神微眯: “嗯?” 邵湘君仔细端详后,回到屋里取来一根铜制望远镜,看向江岸。 夜京棠顺着望远镜所指的方西看去,可见是陆地深处的一个小镇,距离四五里地,似乎是有栋房子烧了起来,火光很醒目。 夜京棠本以为是岸上走水了,但三娘很快就嘀咕道: “银勾马面……黑衙在办案?” 夜京棠对六煞中的‘牛头马面’可谓如雷贯耳,见此直接弯腰附身凑到三娘脸蛋儿跟前,想看向望远镜。 结果不小心,蹭了下三娘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运动过后有点烫,触感犹如细腻滑嫩的嫩豆腐。 ? 邵湘君微微一缩脖子,脸儿顿时红了,转眼望向夜京棠,杏眸瞪大了几分。 夜京棠也有点尴尬,迅速站直: “呃……” 好在三娘也没和他计较,举着望远镜,凑到他眼前: “你看看。” 夜京棠再次弯腰,透过三娘手中的望远镜,可以看到江bian小镇的一条街上火光冲天,房舍不时被打碎,似乎有一头蛮牛在镇子里横冲直撞。 而建筑群上方,有一道长袍人影,手里拖着两根细长锁链,脚不点地在镇子上空飞腾,看起来就和……嗯……蜘蛛侠一样? 虽然看不仔细,但可以确定场面很大。 夜京棠全神贯注打量战局,就差把眼睛塞进望远镜里,都不知道给身边的美娇娘也看看。 六煞出手抓贼,邵湘君何尝不好奇,见夜京棠把望远镜霸占了,眼神幽怨心中碎碎念,等了片刻,忍不住开口: “这么远看不到什么,要不过去看?” “嗯?走走走……” 夜京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三娘都开口了,他自然不说什么,把望远镜收起来,翻身跃入了江水。 踏踏踏…… 夜京棠脚点碧波,直接朝着江岸飞驰而去。 邵湘君武艺不凡,自然不用夜京棠背着,和秀荷招呼一声,就跃出了围栏。 两人在江面蜻蜓点水般起落,来到江岸附近,隐隐嘈杂也从夜风中传来: “杀人啦——” “杨万里,你今日插翅难逃,束手就擒尚能给你个痛快,负隅顽抗,本官让你求死不能!” “马老四,你别逼老子……” 轰轰—— …… 夜京棠落到岸边,压低身形往镇子快步行进,小声询问: “杨万里是谁?” “江州的江湖人,本来是海帮的当家,结果去年不长眼,劫船劫到了江州萧山堡头上。被萧山堡杀了个鸡犬不留,本人被追杀,逃出南方武林,听说想逃去北魏。” “杨万里是海盗?” “海匪,手上人命很多,不然也不会被六煞追捕。” “马老四是谁?” “银勾马面陈淼。牛头屠九寂,被江湖人称作‘牛老三’。” 夜京棠恍然,和三娘一道无声无息跃上镇子的低矮城墙,探头一看,原本轻松的神色就化为了凝重。 只见不大的小镇上满地狼藉,红光冲天,妇孺哭嚎声随处可闻…… ------ “爹……呜呜……” 黄松镇上,两栋房舍正在坍塌,乌红血水慢慢流入沟渠,血水尽头是被刀一分为二的尸体。 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蹲在房舍拐角,哭声撕心裂肺,望着街道另一头的一对夫妇。 夫妇面无人色,女人跪在地上直磕头,男人则提着把柴刀,想要冲过去,却被面前的庞然巨物挡住了去路。 火光照影下,可见庞然巨物是个人,但身材之壮硕,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人影身高过两米,臂围超过常人腰围,而腰围如磨盘,浑身穿戴黑色重甲,手上还持着两把短柄铜锤,呼吸如蛮牛,站在街面上犹如一座黑色肉山。 黑衙总捕都是一内一外的搭配,这尊肉山,自然就是江湖人称‘金刚牛头’的屠九寂。 屠九寂双目猩红如地府杀神,死死盯着街对面的悍匪杨万里。 杨万里看面相五十上下,穿着寻常员外袍,但此时早已破破烂烂,手中的兵刃,也已经在方才的搏杀中被银勾马面缴械,手里持着一把从铁匠铺随后抓来的长柄铁锤。 杨万里身材同样魁梧,但放在屠九寂面前,就如同成年胖子面前站着个小屁孩。 杨万里也算一地枭雄,但牛头马面是专门对付宗师的朝廷总捕,根本就不把杨万里这种人当角色,若非碰巧撞上了,这种角色该交给佘龙他们处理。 本来屠九寂、陈淼随便一人,都能把这流寇捏死,但此行是杨万里先看到了他们,想要逃跑才被发觉。 逃跑途中,杨万里为了制造混乱限制屠九寂,肆意砍杀平民。 屠九寂和陈淼是享朝廷四品俸禄的武官,不可能和江湖人一样乱杀一通,硬被逼的不敢贸然上前。 此时杨万里已经弹尽粮绝,缩在墙角,铁锤悬在旁边小丫头的头顶,喷着血沫骂道: “老子早就够本了,今天杀一个赚一个,老子命不值钱,你们有种来拿!来啊!” 哗啦——哗啦—— 锁链晃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先是银勾飞出夜幕,钉在街边房梁上。 继而身轻如叶的陈淼,轻飘飘落在房檐,长袍大袖下垂,细长锁链缓缓缩入袖中,冷眼望着街角: “你以为你能跑多远?” “有种你就过来!” 牛头马面皆现身,保持了安全距离,杨万里血红双目依旧不敢移开半分,缓缓后退,单手夹起小丫头,往镇子口移动。 “爹……娘……” “丫头!” 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街面回荡。 陈淼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性格相对暴躁的屠九寂,则握紧双手铜锤,能听见牙关的‘咯咯’响声。 待双方距离三十余丈,哪怕宗师也没法转瞬及至后,杨万里眼底才显出了强烈的求生欲,脚步加快,想回头飞驰跑出镇子。 但就在此时! 呛啷—— 夜色中刀光一闪! 第79章 真·午夜人屠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火焰冲天的老街之上,雪亮刀光自夜幕中猝然绽放。 呛啷! 杨万里听见背后传来拔刀声,直觉毛骨悚然,当即想要锤爆哭嚎丫头的脑袋。 但拔刀声距离明明在背后的城门楼上,他抬手一瞬,却发现手中铁锤并未落下。 飒—— 滚烫血水飞溅,洒在他与小丫头的脸上。 余光看去,才发现自己举起的,不过奇大臂斩断是半截胳膊! 而握住铁锤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身体,正往地面坠落。 这一刀快的匪夷所思,甚至没看见刀身。 如果不是怕误伤人质,恐怕他已经被一刀当头劈下,变成了两片尸体。 杨万里心中惊悚,但也算江湖经验老辣,生死一瞬之间,毫不迟疑丢出小丫头,砸向旁边的房舍,同时弯身低头。 飒—— 刀光几乎同一时间从脑袋上方扫过,削掉了后脑头皮和无数散发。 低头躲过致命一刀,杨万里毫不迟疑抓住了正在落地的锤子和右手,砸向飞出去的丫头。 呼呼呼—— 铁锤和断手旋转如风车! 杨万里知道背后是高手,此举是攻其必救,要对他再度出刀,小丫头必然被砸成一堆烂肉。 但可惜的是,小丫头刚飞出去,一个身着黄裙子的女人,就飞扑入视野,凌空抱住了尖叫的小丫头。 嚓—— 下一瞬,左臂在刀光下离体,喷出一道血水。 “啊——” 惨嚎声从火焰冲天的小镇中响起,伴随咚——’的一声闷响。 夜京棠连续三刀出手,砍断悍匪左右臂,知道三娘在跟前,并未去管飞出的铁锤和小丫头。 但听见闷响声,他心头就是一跳,余光看去,却见抱住小丫头的三娘,右肩竟然被锤子砸了下,身体一个趔趄,就如同只会点拳脚功夫的寻常女眷般,抱着丫头摔向地面。 ?! 夜京棠马上就反应过来——牛头马面在旁边,三娘怕身份暴露,才刻意如此。 眼见三娘被砸了下,夜京棠哪里还有心思管双臂尽失的杨万里,一脚踹在背上,收刀闪到跟前,将三娘抱了个满怀: “三娘?!” 邵湘君怕被牛头马面发觉异样,才象征性的挨一锤子,本来没啥事儿。 夜京棠忽然冲过来,右手搂住她的后背,左手抱着她的腰胯,手可能是无意,还放在臀儿上托着她,瞬间就把她给弄懵了。 ?! 邵湘君抱着小丫头,迎面躺在夜京棠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第一反应是——京棠莫非故意摸我屁股…… 但看到夜京棠心疼的眼神,邵湘君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如同身娇体弱的小女人,坐在夜京棠手掌上,眉儿紧蹙,一副吃疼的可怜模样。 夜京棠过来扶一把,手托三娘,只是不想让她摔在地上,手上沉甸甸的分量传来,才反应过来摸到了…… 呃!这该死的肥美…… “……” 夜京棠表情一僵,想把手迅速移开,但三娘在演戏软绵绵瘫着,一松手准得做地上。 为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半蹲,让三娘坐在膝盖上,回头看向街面。 杨万里被踹出去,脸朝地摔在了街面上,硬生生以额头拱起了身体,还想掉头逃遁。 银勾马面陈淼,此时已经双袖悬着两把银勾飞驰而来,距离尚有数丈,就凌空甩出铁锁,准确无误钉如了杨万里的脚踝,用力一拉。 哗—— 双臂尽断的杨万里,当即被拉的以脸着地拍在了街面上,如同被烈马拖行在街上摩擦。 刷刷刷…… 怒发冲关的屠九寂,提着两柄铜锤,大步如雷冲了过来。铁头盔遮挡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双赤红的双目,恐怕能吓死寻常鼠辈。 杨万里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濒死之下无力挣脱,依旧不改悍勇,翻滚唾骂: “你以为老子怕你?二十年后老子……” 陈淼把杨万里拖到跟前,并未直接打死,而是冷声: “我乃朝廷命官,言出必践,说让你求死不能,就让你求死不能!” 话落松开锁链,走向了夜京棠。 而体型如肉山的屠九寂,站在了杨万里跟前,手中铜锤挥舞,直接砸向了左脚。 嘭—— 血光四溅,前半截脚掌瞬间骨骼尽碎,化为肉泥,融入碎裂的青砖。 “啊——” 惨叫声发出,但马上就被一锤子敲碎了下巴。 夜京棠视线被走到近前的陈淼遮挡,但依旧能看出,这俩捕头,是准备一寸寸把杨万里活着砸成肉泥。 虽然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但杀人和虐杀是两回事儿。 此情此景,夜京棠看着都心忌,抱住三娘的手搂紧几分,挡住她的视线。 邵湘君倒也没抵触,低头把脸藏在夜京棠胸口,同时捂住小丫头的眼睛。 陈淼走过来,就是为了挡住妇孺的视线,免得吓到无辜百姓。他站在夜京棠面前,拱手道谢: “少侠好武艺,多谢了。” “大人过奖,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陈淼眼见夜京棠怀里的夫人被吓得失了魂,就抬手道: “老屠。” 气喘如牛的屠九寂,已经把杨万里砸的只剩下半个人,手法精准错开要害,依旧没把人砸死,目光始终和那双大如铜铃却满是绝望的眼睛对视。 听见陈淼的声音,屠九寂依旧没停手的打算,抓住腿上烂肉,把杨万里拖到了看不到的暗巷里,借着挥锤。 咚……咚…… 这场面,看起来比凌迟都血腥,‘石磨地狱’的场面想来也不过如此,夜京棠看的都直皱眉。 陈淼知道这手法很残忍,平静解释道: “‘人道’该用在人身上,‘侠义’该用在侠义之士身上。我等食禄皆取自于民,江湖宵小对百姓凶残狠辣,我等就得以十倍的凶残狠辣还之,让江湖人明白何为‘王法’。希望少侠日后在江湖行走,能信守侠义之道,谨记今日所见之景。” “谢大人教诲,在下必然谨记。” 街上还乱糟糟一片,陈淼并未再多说,把小丫头抱起来,颔首一礼后,转身离回到了街道上…… 第80章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快打水……” “小心,房梁塌了……” 哗啦啦…… 搏杀已经平息,镇子依旧没安静下来,镇子上的捕快、力夫,来回奔跑救火。 银勾马面抱着小丫头,安慰着小夫妻,体型壮如山丘的屠九寂,虽然裤腰带上还挂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却没了刚才活活把人砸成肉泥的暴虐,正站在火焰未灭的倒塌房舍中,孤身一人抬着房梁,搜寻被压住的人。 夜京棠在镇子口远观片刻后,把装作受伤模样的三娘横抱起来,背对火光冲天的小镇,走向了昏暗无光的夜幕,脸色有些复杂。 邵湘君靠在夜京棠肩头,回望一片狼藉的小镇,柔声道: “觉得江湖,也没什么好的?” “呵呵,我生来就是江湖人,不配说这话。” “走江湖久了,都有这感觉。世上有句老话,叫‘如果哪天,江湖上只有美酒没有故事了,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开明盛世’。错的从来都不是江湖人,而是把人变成江湖人的人。” 夜京棠抱着三娘走出城门,低头看了眼还在回望的熟美娇娘: “三娘说话还挺有哲理。” 邵湘君淡淡“哼~”了一声,抬眼望向夜京棠,结果发现俊美脸庞近在咫尺,处于一个前所未见的角度,那双黑亮的眸子,如同夜空中的星星,看得人心里发酥。 “好了,放我下来吧。” 邵湘君眼底显出异样,翻身落地,拍了拍裙子上的些许尘土,又揉了下肩膀: “嘶……下手真狠……” 夜京棠本来已经恢复如常,瞧见此景,又来到身侧,扶着三娘的胳膊: “伤重不重?” “没大碍,就是有点疼。” 邵湘君是习武之人,体格结实,但她练得又不是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不设防被飞锤硬砸一下,疼是难免的。 夜京棠抬手摸了下香肩,结果发现布料下的肌肤,似乎肿了,蹙眉道: “可以恰好擦过去,硬接什么?” “陈淼可不是小人物,武艺比宋驰都高,刚才都冲来准备解围了,我躲得太假,容易被看出马脚。” 邵湘君说道这里,嗔怨的瞄了夜京棠一眼: “你知道我底子,还急匆匆跑过来作甚?让人瞧见,还不得以为咱们关系不清不楚……” 夜京棠无奈摇头,从怀里取出跌打伤药: “快回船上吧,虽然是小伤,但三娘这身子骨,看着都不怎么经打,留个疤就麻烦了。” 邵湘君有点心不在焉,瞄了眼夜京棠的侧脸,也没说话,不紧不慢往江岸走去,然后…… 船呢? 夜京棠来到江bian的石头滩上打量,却见月光下的江面波光粼粼,除了星星点点的渔火,哪里还有渡船的踪迹。 “呃……” 邵湘君也是此时才想起,刚才着急吃瓜看热闹,火急火燎跑出来的时候,船是在走的。 两个人在城墙上看战局,又帮忙解救人质,一个来回下来约莫一刻钟。 载人渡船很轻便,又顺风顺水,按正常航速来看,早就跑到十余里开外去了。 夜京棠望着空落落的江面,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刻舟求剑’的傻子,尴尬道: “好像待得有点太久了……我带着三娘追过去?” “沿江追顺风船,太累,就在这歇着吧。清江来往的船多,等下一艘渡船路过,咋们上去就行了,秀荷肯定会在下個码头靠岸等着。” 邵湘君左右看了看,在江bian找到了块洗衣裳的石头,走过去柔雅侧坐,手儿轻柔肩膀。 夜京棠站在j江bian眺望一圈儿,不见渡船的踪迹,就从江滩上捡了几根干木头和干草,用火镰点燃特质的火折子,升起一堆小篝火。 邵湘君瞧见夜京棠熟练的有些心疼的模样,柔声道: “家伙事真齐全,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夜京棠坐在邵湘君身侧,佩刀平放于膝: “也不算吃苦,边关很穷,能吃饱喝足已经是人上人。自幼跟着义父走镖,沿途看风景、喝酒、听南来北往的故事,还挺逍遥的。”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凑近几分,意味深长道: “不应该还有句‘看四面八方的姑娘’吗?不好意思说?” 夜京棠含笑点头:“确实有这句,不过我当时还小,不懂这些,光看杂耍唱戏去了,真没注意路上的姑娘。” “现在懂了?” “……” 夜京棠无言以对。 邵湘君“噗~”的笑了声,没再当坏姐姐调侃纯情小京棠,转而道: “三娘我就没你那么逍遥,年纪小小,被带到邵家拜师当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家里学文武艺,十四五岁才知道红花楼的事儿。然后没过几年,你师公就走了,大哥上位没多久,担子就落在了我头上……” 夜京棠用烧火棍拨弄篝火: “三娘没走过江湖?” “没一个人出去走过。京城一向太平,见不到几个江湖人,当了红花楼掌舵后,实力不行根本不敢抛头露面,像今天这样单独出来看热闹,都没几次。说来挺可惜的。嗯……” 邵湘君回忆片刻过往,又眉儿微蹙,用手揉了揉肩头。 夜京棠见状,稍作迟疑,询问道: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本来媚意自生的眼神儿,多了几分别样意味,转头上下打量夜京棠。 夜京棠微微抬手:“我是怕伤筋动骨,拖久了出问题。三娘觉得不合适,便罢了。” 邵相君迟疑了下,也没有多说,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背过身去,把腰带稍微松了点,然后顺着脖颈,拉开了鹅黄色的上衫。 窸窸窣窣…… 银色月光与火光交织。 背对的邵湘君,略微拉开了右肩的衣领,露出了白皙脖颈和圆润肩头,肌肤在光线之下白嫩如玉。 背面露出半个美人肩,说起来也没露个啥,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鹅黄色的肚兜系绳,还被发髻遮挡了。 但丰腴撩人的背影,配上韵味十足的气质,这一点点的衣衫半解,带来的冲击力却难以言喻,就好似月下勾人的媚狐。 夜京棠下意识坐直几分,硬没好意思乱看: “呃……我随口说说,三娘……” 邵湘君柔柔回眸,下巴和斩男色的红润唇瓣,几乎贴在白皙肩头,瞄向夜京棠,神色严肃而端庄: “京棠,我是你什么人,你自己知道。肩膀罢了,又不是脱衣裳,你要是心术不正,就当我看错你了……” 夜京棠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坐近了些,检查肩膀。 肩膀被铁锤擦碰的地方,明显多了块淤青,就好似无暇美玉上多了块墨迹,虽然不严重却十分刺眼。 除此之外,视线越过肩头,能看到锁骨,但邵湘君手儿捂着领口,也看不到什么壮观景象。 夜京棠神色如常,不显丝毫欲念,取出玉龙膏,用手指涂抹在淤青之处。 “喔~……” 仅仅只是一触碰,邵湘君肩头就缩了下,回过头来: “轻点~你当我和你一样皮糙肉厚?” “哦。” 夜京棠手指轻柔了几分,慢慢涂抹。 邵湘君脸儿有些红,保持女掌门该有的端庄从容,回过头打量,见夜京棠神色肃穆,正经的和给先人上香似得,心头安宁之余,也有点好笑。 夜京棠很谦谦君子,知道不乱看,邵湘君自然放松下来,看着江景,随意询问: “京棠,你喜欢那姑娘,是什么地方的人?” 夜京棠认真给淤青之处抹药,笑道: “三娘问这个作甚?” “好奇罢了。你今后是红花楼的少主,我半个徒弟,被外面的野花拐走了,我自然心疼,问问也不行呀?” “呵呵,是天南那边的女侠。” “为人如何,对伱好不好?” 对我很凶! 夜京棠聊起这个,不免又想起骆凝偏着头眼角含泪的‘受辱侠女’模样,笑道: “嗯……平时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很青涩。不过在我面前,会活泼些,收拾屋里很麻利,做饭也挺好吃,非常贤惠……” 邵湘君悄悄偏头瞄了眼,明显能看到夜京棠眼底的怀念,以及提到‘意中人’时的欢喜,正应了那句‘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邵湘君眨了眨杏眸,待伤药涂好后,把衣领拉起来,整理好衣襟,柔声一叹: “这么好的姑娘,你可得珍惜,想办法让她住京城来吧,到邵家来,我也有个伴儿。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侠,孤零零在江湖上跑,说实话我都不放心,你也是心大。” 夜京棠如何能放心,但骆凝态度那么倔,他也没办法,只能道: “这个月底就回来了。话说三娘也没意中人,没考虑过谈婚论嫁的事儿?” 邵湘转过身微微挺胸,示意自己雄厚的家底: “我可是红花楼掌舵,不可能嫁外面去只能招赘。我家财万贯、武艺高强、人长得也不差,在江湖上分量还不低,你觉得我招赘,该招个什么样的男子?低的我瞧不上,有本事、有地位的男子,又不会受倒插门的气……” 夜京棠一想也是,皱眉道:“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哪天实在没办法了,就在青龙堂找个合适的自家门生嫁了,纯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大伯母倒是有个人选,你想不想听听?” “……” 夜京棠不太想听,摇头道:“婚配是大事儿,可不能草率,还是得三娘自己拿主意。” “我自己能拿什么主意,婚配之事,就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邵湘君说到这里,却见清江上游飘来一艘灯火通明的大船,想想停下了话语,柔柔一叹起身: “船来了,走吧。” 夜京棠见此熄掉篝火,相伴跃入见面,凌波而去…… ———— 第81章 水云剑潭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四月十五,周家大寿。 青云城南侧,有山名‘朝露’,清江自山下而过,支流在山脚汇聚成映月湖,湖水沿岸是参差错落的建筑群,市井称此地为周家庄,而放在江湖上,则是大梁名声在外的剑学豪门——水云剑潭! 周家庄中心地带的建筑年月久远,里面居住着周家的族人;而周边的七八成的建筑群,则是近几十年扩建而成,因为‘剑圣’周赤阳的名气,来此地学艺的武人难以计数,而真正能拜入周家门下的,不过三百余人。 周家时代居于此地,祖上是铸剑山庄,主业是帮江湖打造各种兵器,在前朝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户。 因为周老太公豪爽爱交朋友,大梁开国时,又帮义军打造了不少战刀,周家才因此走上正规,但也只是江湖上的二流世家。 直到当代‘剑圣’横空出世,周家才得以一飞冲天,开山立派改为‘水云剑潭’,成为泽州当地仅次于君山台的江湖豪门。 周老太公年纪太大,早已不问世事,目前周家的家主、水云剑潭掌门,是周老太公的长子周怀礼,也是当代剑圣的兄长。 中午时分,朝露峰笙歌不断,自各地而来贺寿的江湖名宿,在映月湖畔的释剑堂内把酒言欢,庄子里哄哄闹闹,祖宅后方却颇为清静。 位于山脚的水潭旁,有一栋年代久远的铁匠铺,门上还挂着发黑的招牌,隐约可见‘周家铺子’四字,是周家祖辈起家的地方。 铁匠铺传承百年的炉火,依旧没有熄灭,传出清脆的打铁声: 叮—— 叮—— 头发雪白的周老太公,佝偻着腰,手上拿着铁锤,击打夹在火钳上的铁块。 因为年纪太大,力道不重,但手法极稳,旁看去甚至带着独特韵律。 掌门周怀礼,双手笼袖站在铁匠铺外,面相约五十上下,腰悬三尺青锋剑,气势颇为不俗。 身为当代剑圣的兄长,本身又是货真价实的剑道宗师,周怀礼的江湖地位绝对不低。 但面对亲爹,周怀礼年纪再大,也只能如同寻常儿子一般,安静站在门口,听着长辈的啰里啰嗦: “江湖就是清江的潮水,有潮起便有潮落,反之亦然;无波无澜,就成了死水……当年给轩辕朝打刀的时候,谁能想到他一个被轩辕家逐出家门的逆子,能年幼从军立下汗马功劳,练得一身绝世刀法,成今日之刀魁?当年你爷爷给狂牙子打刀的时候,狂牙子如日中天刀坛制霸,谁能想到今日江湖之上,再难看到半个传人……” 周老太公常年待在烟火气过重的铁匠铺里,嗓子不太好,说话慢,且很沙哑,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周怀礼耐心聆听许久后,开口道: “这些陈年旧事,爹讲过几百遍了。” 周老太公有条不紊的打着铁,似乎没听见儿子的话,继续碎碎念念: “在江湖吃口饭,不容易。你说,要是当年轩辕朝过来请我打刀的时候,我拒之门外,如今周家在世上还剩下几人?” “爹生平慷慨,江湖人尽皆知,若非如此,爹百岁大寿,也不会有这么多江湖朋友,过来道贺……” “这不是慷慨。他人落魄之时的一把米,远胜发达时俸上千金;他人落魄时一个冷眼,换来的可能是日后被灭满门,江湖便是如此……” “爹,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不小了。你今日大寿,休息一天吧。” 周老太公打铁的动作一顿,稍作沉默后,又继续提起了锤子。 叮—— 叮—— 铁匠铺内外安静下来,只剩下打铁声。 周怀礼等待了片刻,见周老太公没心情出去见客,不再规劝,转身走出祖宅,来到了映月湖畔的释剑堂。 ‘释剑’为看开剑道的意思,当年剑圣周赤阳,就是在湖畔悟道,从而一飞冲天,从小小铸剑师,变成了当世江湖最厉害的剑客。 为此释剑堂算是水云剑潭的圣地,平日里不让闲人入内,只在召开庆典宴会时,才会开启,而能进入其中的人,皆是享誉一方的江湖名宿。 周怀礼带着家仆自释剑堂后方进入,可见偌大厅堂里高朋满座,门外则是碧波如洗的映月湖,湖边竖着一块巨石,上书‘侠’字,为剑圣周赤阳当年亲手刻下,字迹如银勾铁画、锋芒毕露,有不少人在大剑下方观摩。 看到这个‘侠’字,周怀礼眼底便闪过了一抹淡淡的不悦。 常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家亦是如此。 周怀礼早早当家,因为家业钱财,对颇受父亲喜爱的亲弟弟,并不怎么客气,虽不至于拔剑相向,但彼此口角不在少数。 弟弟一剑霜寒十二州后,并未教训他这兄长,刻下一字后,便提剑而走,开始游历山川大泽,再为归过故里。 周怀礼知道弟弟在教训他,和爹一样希望他‘迷途知返’,但他从不觉得自身举止有什么过错。 他弟弟周赤阳,痴心剑道对俗世家业毫无兴趣,甚至看不起他这市侩功利的哥哥,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豪侠,但这样的人只能当‘脸面’,当不了家。 江湖势力台面上都讲‘侠义’,但只在乎这些,再大的本事也积累不起家业。 他周怀礼确实市侩,不够清高不够侠气,但若无他的市侩,周家哪里来的今日高朋满座、哪里来的外面良田万顷? 若没有他埋头经营半辈子,剑圣名头再大,周家也不过是個小世家,时至今日还靠着打铁谋生。 在个人享誉江湖,和族人荣华富贵之间,他选后者有什么错? 杂念一闪而逝,周怀礼来到释剑堂内,看到在场宾客,就换上了满面笑颜,拱手道: “薛夫人,轩辕兄,久等了。家父年事已高,打了一辈子铁,每天不在炉边站火儿,浑身不自在,晚些便会出来……” 大堂里的宾客,皆是泽州周边的江湖名宿,而坐在首席的七八人,全是名震江湖的一方宗师,邬州三绝谷的三绝仙翁、君山台的当家轩辕鸿志等等皆在其中,可以说泽州附近的豪门大派,都派了人过来。 但要说在坐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坐在首位的两个女子! 第8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释然堂内高朋满座,门外可见湖光暖日,门内则是琴曲笙箫。 一对母女打扮的夫人小姐,坐在最首席,观摩着厅中歌舞。 年长些的少妇,身着一袭柔雅青衣,头发盘成了端庄的妇人髻,斜插这碧玉珠钗,脸上带有薄纱面巾,只露出了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美眸。 少妇旁边,坐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白红相间的襦裙,头发是寻常小姑娘般的双丫髻,如果不是腰后挂着把刀,看起来就像是书香门第的豆蔻小姐。 虽然这对母女没表明身份,只是被周家称为‘薛夫人’‘云姑娘’;但能来堂内就坐的江湖名宿,对少妇的身份心知肚明——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平天教主薛白锦的女人! 薛白锦是公认的山下无敌,不说在场宾客,就算剑圣周赤阳在场,恐怕也得对这位夫人礼让三分。 周怀礼在主位就坐后,在座的江湖名宿,便又开始接着闲聊。 三绝仙翁广寒麟,武艺放在堂中不是最高,但人缘好门生遍天下,又年近古稀,算是在座众人的半个江湖长辈。 广寒麟坐在轩辕鸿志的身侧,此时摸着胡子,唏嘘道: “现如今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江湖不一样了,办事不讲规矩,也不把江湖老辈的名头放在眼里。老夫一个记名的徒弟,在京城混迹,上月被个愣头青收拾了一顿,左手一刀、右手一刀,砍完还来了句‘听说你师父是三绝仙翁?’,唉,老夫收到书信,差点气死在半路上……” “呵呵……” 众人闻言皆是摇头轻笑。 刚刚和师娘一起赶来折云璃,满眼亮晶晶,好奇询问道: “这么狂?广大侠没去收拾那小子?” 广寒麟摇头道:“放在三十年前,老夫还得去京城看看谁家的儿郎这般狂妄,如今是不行了。朝廷规矩重,江湖规矩自然就轻了。” 在坐都是江湖人,聊这些东西,很容易演变成对朝廷‘严刑酷律’的口诛笔伐。 周怀礼觉得聊这些不太合适,就岔开话题道: “乱世出英雄,盛世只能出名臣。当世江湖抗大梁的人,还是二三十年前那一波,年轻后辈,都在太平岁月里长大,各个心高气傲,但真出彩的,没几個……” “确实如此……” …… 众人议论纷纷。 骆凝很仙儿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歌舞琴师,根本没听这些杂谈,只是用袖中的纤手,把玩着一枚小巧玉佩。 玉佩是‘龙潭碧玺’,周家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她在京城和夜京棠一起宰了无翅鸮,从而得手。 本来这次过来贺寿,她准备把此物当做见面礼,送给周家物归原主,从而还了周家当年给她铸剑的人情,以后不再参与这种无趣的场合。 但过来前都打算好了,真坐在这里,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开口。 毕竟这块玉佩,是无耻小贼送的…… 在得手玉佩的那天,小贼解开了她的衣裳、亲了她的肩头,也在红唇上轻柔一点…… 若把这块玉佩送了,那个小贼知道不会生气吧…… 我怎么能怕他呢! 骆凝手指翻转着玉佩,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了问题。 她想要扫开杂念心中一横,把玉佩拿出来送了,但每当念头升起,就很快被杂念压了下去。 过几天就要回京城了,万一因为她送了玉佩,那小贼又胡搅蛮缠,那不就麻烦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之际,释剑堂外忽然传来的动静: “爹!爹!出事儿……” 骆凝心思一顿,转眼看去,却见周怀礼的一个儿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周家今日大寿,无数江湖名宿在场,门人慌慌张张进门报丧,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周怀里笑容微凝,眼底闪过隐怒,抬眼瞧见来的是自己儿子,才没一巴掌把来人拍出去。他压着怒意,平静道: “在坐的都是长辈,有事儿去找你三叔。” “是三叔让我过来的。红花楼的人来了,人很多,白佛、江州鹤都在其中,为首还有个戴斗笠的人,估计是‘红财神’……” “嗡……” 此言出,高朋满座的大堂内,顿时传出嘈杂。 水云剑潭和红花楼近年因为清江的生意,摩擦颇多,这事儿江湖上人尽皆知。 周家今天大寿,红花楼过来人,表面上维持关系,众人并不意外。 但这来的都是啥人? 天南拳法宗师白佛、江州船帮枭雄陈元青、红花楼楼主红财神…… 红花楼总共也就三个宗师,倾巢而出全来了,这架势可不像是贺寿,更像是来灭门! 骆凝听见这么爆炸的消息,少妇怀春的万千思绪,也被压了下来,眼神化为凝重。 过来时,平天教主已经猜出红花楼和周家会起摩擦,让她说话注意分寸,不要得罪任何一方。 但她万万没料到,红花楼来的阵仗这么大,两家若是打起来,在场她江湖地位最高,不说话都不行,这可咋办…… 折云璃眸子发光,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思,想起身出门,但被骆凝一个眼神儿按住了。 释剑堂内的宾客,也想起身去看看,但周怀礼没说话,此举不太妥当,就看向了周怀礼。 周怀礼眼神沉了几分,知道红花楼这阵仗,大概率来者不善。 但无数江湖朋友都坐在这里,周家要是表现出怯懦之色,定然会传闻江湖笑谈。 周怀礼略一思量,还是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红花楼的贵客到访。诸位稍等,我出去迎接,稍后便回来……” “不用了!” 话未说完,一道清朗嗓音,从释剑堂外猝然响起: “某等不请自来,何须周掌门亲自出门相迎。” 声音清朗孤傲、中气十足,仅听声音,就知道说话之人,绝对是个桀骜难驯、武艺不凡的年轻男子! 与声音同时传来的,是自湖畔响起密集脚步: 踏踏踏踏踏…… 脚步来势极快,人数颇多,听起来就好似大军压境,直逼释剑堂大门! 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压迫感,让在场江湖人齐齐色变,转头望向门外。 坐在首位的骆凝,则被男子的声音惊的香肩微微一缩,和小媳妇乱跑被相公逮住似的,眼底闪过慌乱。 但马上骆凝就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这声音…… 折云璃的反应相差无几,差点滑到椅子下面,张了张嘴,看模样是想说: 这声音……听起来咋这么像我的京棠哥哥?! ------ 第83章 江湖事,江湖了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红日西斜,江风簌簌。 随着一行人踏入水云剑潭,朝露山下陷入了死寂。 踏踏踏…… 密集脚步,从映月湖畔的步道上响起。 释剑堂内就坐的江湖名宿,自堂内转眼看去,却见二十余号周家门徒,手按佩剑,沿着湖畔步步后退,而为首之人,是周家的老三周怀义。 周怀义能在周家只坐第三把交椅,背靠水云剑潭,无论放在哪里,都属于能横着走的人物。 但此时,周怀义却死死握着腰间剑柄,在自己家中倒着走,眼底怒火中烧,却又不停抬手,按住躁动不安的周家门徒。 此景颇为不可思议,但再看周怀义的对面,众人便释然了。 只见白石大道上,三十余人大步而来! 后方之人皆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刀兵负于背后,各个气势不俗。 而前方三人,更为瞩目。 处于右侧的壮硕男子,身着一袭锦袍,双手负后面向硬朗,乃是在天南江湖以拳法奠定宗师之名的‘白佛’宋驰。 而左侧的男子,身着文袍看起来很儒雅,身形却有些飘忽不定,在坐众人一眼就认出,是江州船帮的老大陈元青,也是红花楼的三当家。 这两位是皆江湖上名声在外的人物,能把周怀义逼的步步后退,众人并不意外。 但方才的桀骜话语,并非出自这两人之口,而是走在最前方的一人。 人影身形颇高,身着一袭水云锦质地的黑袍,头戴斗笠,面蒙黑巾,只能看到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 此人带着三十余门徒大步走来,气势就好似携万军冲阵的冷酷悍将,把周怀义都对比成了螳臂当车的无名小卒! “这是……” “不像红财神……” 在坐江湖名宿,本以为此人是当代的‘红财神’,但当代红财神是女子,而这位黑袍斗笠客,比白佛宋驰还高半头,身材匀称英武,明显不是女人乔装。 踏、踏、踏…… 一行人脚步极快脚步极快。 黑袍斗笠客大步前行,根本没把周家拦路的人放在眼里,直到走到释剑堂外,才停下脚步,抬眼望向了上方的匾额。 周怀礼脸色很难看,但堂内江湖名宿众多,不好直接掀桌子,他还是走出大门,皮笑肉不笑拱手一礼: “宋当家、陈当家,幸会。敢问这位是?” “红花楼,叶四郎。” 夜京棠目光落在周怀礼身上,并未注意到堂内人群的最后方,还有两个目瞪口呆的俏佳人。 “叶四郎……” 大堂内的江湖名宿,闻言皆面露疑惑。 陈元青作为三当家,此时上前一步,抬手介绍: “这位是我红花楼的少当家,此次受楼主之命,过来给周老太公贺寿,顺便让诸位江湖朋友认识认识。” “少当家?” “这什么时候……” 此言出,堂内群雄便出现了嘈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周怀礼同样有点疑惑,毕竟当代红财神才上位没几年,远没到交接班的年纪,这从哪儿又冒出来个少当家? 虽然明知红花楼来者不善,但打着贺寿名义,周怀礼不好冷眼相待,还是露出笑容,抬手示意: “原来是叶贤侄,有失远迎,诸位里面请。” 夜京棠并未动身,在门前负手而立,声音清朗: “江湖人做事,讲究个‘快意恩仇’。贺寿归贺寿,但纠纷在前,我这酒喝的不舒坦,周掌门陪着恐怕也心底不踏实。要不你我两家,先把琐事了结,再进门拜寿?” “……” 在场江湖名宿,就知道会如此,释剑堂内外顷刻间鸦雀无声,气氛多了一抹剑拔弩张。 周怀礼双手负后,站在台阶上,看着夜京棠,面带笑意: “贤侄倒是个直性子,心直口快,颇合老夫心意。周家和红花楼,近年确实有些小摩擦,伤了彼此和气,不知贤侄想如何了结?” “江湖人用拳头说话。周掌门挑個人出来,和我打一场。我若输了,泽州境内五个码头,全给周老太公当寿礼;周掌门输了,撤掉清江码头人手,给我敬杯酒。如何?” “嗡……” 话音刚落,释剑堂内出现嘈杂。 在坐众人,本以为红花楼气势汹汹过来,是为了确定清江码头归属,却没想到红花楼赌这么大,用泽州境内所有地盘当彩头,赌周怀礼低头赔礼道歉。 水云剑潭可不是小门小户,老枪魁在的时候,说这种横到极点的话尚可理解,红花楼如今已经江河日,凭啥强势到这地步? 在场所有人都是满心惊疑,唯有‘薛夫人’明白缘由,不过同样满眼震惊。 骆凝听到这目中无人的口气,就知道外面站着的,绝对是她的无耻小贼! 其他人根本没这底气。 但他怎么会是红花楼的少主? 他不是住破院子的边关穷小子吗? 难不成他是在故意装穷,博取我的好感,从而对我…… 怪不得他长得那么俊、天赋这么好,却不会半点真功夫,然后又冒出来一手绝世刀法…… 原来都是装的…… 骗子! 骆凝忽然得知这个瞬间摧毁她认知的消息,眼神五味杂陈,很快就泪光莹莹,就如同被受豪门公子欺骗感情的可怜侠女,紧紧攥着手心的玉佩,几次想起身质问,但在场江湖名宿众多,还是忍了下来。 而折云璃则是满脑袋问号,暗道——我的京棠哥怎么被红花楼拐跑了? 这不行呀,我平天教咋办…… 两个女子本来坐在大堂最前方,此时所有人望着门外,就变成了最后面,神态倒是未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周怀礼听见夜京棠豪横至极的话语,也露出了三分异色,目光转向旁边的宋驰: “宋当家。你确定这位贤侄,能代表红花楼?” 宋驰淡然回应: “少当家的意思,就是我红花楼的意思。若是少当家输了,此举全当送给周老太公的贺寿礼,往后你我两家再无纠纷,周掌门可敢接下?” 周怀礼见红花楼口气大的过分,常年混迹江湖,自知此事可能有变数。 但以前是周家咄咄逼人,抢占红花楼的产业,对红花楼过来商量的香主避而不见。 现在红花楼的人直接打上门口了,无数江湖名宿看着,周家要是不敢接,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江湖? 周怀礼负手而立,沉默少许后,微微点头: “江湖事,江湖了。既然贤侄心中有口怨气,老夫当长辈的,自然得给你个机会,把气出上一出。老夫的徒弟剑雨华,贤侄想来听说过,贤侄只要技高一筹,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老夫亲自给贤侄敬酒赔不是。” 夜京棠道:“希望周掌门,事后能如同现在一样爽快。” “呵……” 这口气确实狂的有点离谱,在场之人皆目露异色。 周怀礼背后的手紧了紧,硬压下眼底隐怒,没露出半分异色: “雨华在后山练剑,老夫叫他过来,贤侄稍等片刻。老三,先行陪客!” 话落转身便走。 邵湘君做寻常门徒打扮,裹得严严实实,一直站在夜京棠背后。 瞧见周家果然碍于面子接战了,心中微喜,但这时候不好夸夜京棠,只是小声说了句: “再接再厉!” ----- 朝露山的半山腰,有一处竹楼,面向蜿蜒清江,可鸟瞰泽州千里山河。 竹楼外开辟了两块菜地,几只鸡鸭在其中行走,翻找着深藏地底的小虫。 虽然看起来像是农家小院,但竹楼被收拾的很整洁,屋檐下放着个小棋盘,两个年轻人在小板凳上对坐,下棋的同时,聊着话语: “师兄,今天爷爷过寿,爷爷说要公开把二姐许配给你,你高兴不?” “自然高兴。” “那过几天,是不是就要拜堂呀?” “呵呵……” 正说话间,竹楼外传来响动,一道人影无声落在了上山的小道尽头。 两人转眼看去,继而都是起身: “爹?” “师父。” “雨华,你过来一下。” 周怀礼扫视了两人一眼后,就蹙眉走向了山道。 剑雨华放下棋子,快步来到了周怀礼背后: “师父,有事吗?” 周怀礼在山道上缓步行走,声音颇为不悦: “红花楼来了人,说是少当家,登门闹事,你得出去打一场。” 剑雨华笑了下:“此等小事,让师弟他们通知一声就行了,师父何必亲自过来。” “这不是小事。” 周怀礼脚步一顿,严肃望向剑雨华: “红花楼此次是舍命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他们若是赢了,我水云剑潭声望一落千丈,恐怕会倒退回三十年前。” 剑雨华眉头一皱:“这么严重。” 周怀礼点头:“红花楼有这底气开口,便有十足把握,我操劳一辈子,才有了周家现在的家业和名望,无论如何都不能一朝毁于红花楼之手。你想娶我女儿,才拜在周家门下,这门婚事,老太公答应不算数,我点头才能成,希望你不要让我这未来的岳父失望。” “……” 剑雨华听见这话,笑容微僵。 剑雨华确实不是周家教出来的徒弟,本名‘傅雨华’,前朝名门梁州傅家之后,家中世代从军,前朝国灭时家破人亡,如今世上只剩他一个后人,隐姓埋名成了流落江湖的游侠,练得是家传的‘风波棍’。 前些年,剑雨华游荡至泽州,来水云剑潭观摩,周怀礼看出了他的天赋,让他留在周家学艺,他恰好遇上了意中人,就此成为了水云剑潭的外姓大师兄。 以前周怀礼对他颇为礼待,周老太公更是把他当亲孙子,剑雨华对此心怀感激,早已把周家当成了自己家。 但周怀礼现在这话,显然让人有点寒心。 剑雨华沉默片刻后,含笑道: “徒儿明白了,此战必然全力以赴。” “此战不能输。我知道你的潜力,只要你不想输,江湖上没有第二个同辈能压住伱。” “明白了,师父放心即可,徒儿此战必胜。” …… 第84章 下一个!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呼呼~~~ 微风在映月湖上掀起褶皱,也带起了释剑堂外的一袭黑袍。 释剑堂铺着白石地砖,边缘便是湖岸,此时十丈方圆的宾客全部退开,只余夜京棠在门前负手而立。 落日西斜,风景优美的映月湖畔,也已经站满了人,半数是周家的门徒,半数是过来贺寿的随从子侄。 而原本在释剑堂里就坐的江湖名宿,大半走了出来,小声议论,等待着这一场风波的开始。 默然肃穆的气氛,让原本怒火中烧或自信满满的周家弟子,都慢慢化为了紧张,不停看着后方的朝露山。 夜京棠带着斗笠,在堂前负手而立,心思并未放在当前的擂台上,而是望着人群后方的释剑堂。 刚才他余光忽然发现,窗口处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释剑堂内打量他。 但等他看过去时,人影就消失在了窗口,没看清是谁。 夜京棠认识的人不多,在场见过的只有门前的轩辕鸿志,他能有这种感觉,必然是堂内还有熟人。 但此时万众瞩目,他实在不好进去打量,只能先把心思压住,安静等待着周家人到场。 “来了来了……” “剑兄,好久不见。” “轩辕公子客气……” …… 在等待一刻钟后,湖畔才响起些许嘈杂。 夜京棠转眼看去,可见周怀礼笑容满面,和等候的江湖朋友打着招呼,朝着释剑堂走来。 周怀礼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二十出头,身着锦袍容貌俊气,一看就知道出自世家。 另一个面向二十五六,,手上提着一把黑鞘长剑,笑容平和,沿途招呼朋友,气态像个江湖游侠。 很快,周怀礼来到了释剑堂正门外,抬手介绍: “这两人,是我大徒弟剑雨华和次子周英,诸位想来都熟悉。贤侄首次现身,在坐诸位都不知底细,而雨华的深浅,贤侄恐怕心中有数。为了公平起见,让周英先上场,给贤侄热热手,贤侄可有意见?” 周怀礼这個做法,相当于让周英试水,给剑雨华看看对手的底子。 此举也算合规矩,不知深浅的江湖人登门踢馆,‘想见真佛、先过门神’是礼数。 不过周英本身就是周家天赋最好的本家子弟,虽然实力不如剑雨华,但放在年轻一代中,也算翘楚,周怀礼此举,有‘车轮战二打一’的嫌疑。 湖畔众人目光各异,都看向了红花楼少主。 夜京棠回应也相当干脆:“周掌门让他俩一起上,我都不介意。” “喔……” 堂前江湖名宿,觉得这个叶四郎,有点狂过头了,暗暗皱眉。 周怀礼脸色微冷,也不再多说,偏头示意。 周英虽然不如师兄剑雨华,但也是周家当代翘楚,见红花楼如此目中无人,拔出宝剑倒持在手中,走下台阶: “希望叶兄的手上功夫,比嘴上功夫硬。” 夜京棠也不说话,只抬起右手。 站在圆台下的陈元青,见此丢出了一根齐眉棍,送入夜京棠手中。 堂内窗口,暗中观察的折云璃,见此莫名其妙: “红花楼不是用大枪的吗?怎么给一根齐眉棍?这让夜……叶四郎怎么打?” 骆凝根本没心思关注擂台,目光忽闪,随口解释: “长枪动辄过八尺,天生比短兵强三成,同等水平,单刀进枪都是九死一生,老枪魁成名前和人切磋,为了不欺负人,喜欢改用齐眉棍。” “哦……” 堂前众人议论纷纷,也在说着此事。 周英感觉到了夜京棠的轻视,持剑冷声道: “你确定不用枪?” 夜京棠单手负后,右手持棍斜指地面: “打你,没必要。” “……” 呼—— 微风扫过湖面,释剑堂外寂静下来,多了几分火药味。 周英眼神颇为不悦,但并未托大,持剑摆开架势,不紧不慢压向夜京棠。 踏、踏踏、踏踏踏…… 身形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却越来越快,很快到了夜京棠身前三丈。 见夜京棠托大尚未摆开架势,周英脚步一晃,身体颇为诡异的滑向右边,手中三尺利刃,以迅雷之势,刺向了夜京棠腋下。 飒—— 释剑堂外寒光一闪,响起破空剑鸣! 周英此招极为刁钻,反应稍慢,就会被虚招晃过去,从而回防迟缓中招。 夜京棠尚未收棍摆开架势,在堂前江湖名宿看来,完全属于找死。 但很快,所有人眼底就化为惊疑! 踏踏踏…… 一剑袭来,夜京棠脚步同时后撤,身形不紧不慢,恰到好处避开剑锋,手中齐眉棍往后滑出,直至单手握住棍尾。 咚~ 棍尖点地。 周英不愧出生江湖名门,见识远超江湖宵小,一剑不中瞧见此景,便暗道不妙,当即收剑后撤。 可惜,晚了! 嗙—— 释剑堂外,猝然传出一身爆响! 夜京棠浑身衣袍猛震,腰腹绷紧力从地起,单手持棍如同力劈华山,往前悍然劈下! 呼—— 白石地面上的些许沙尘,在此刻瞬间被掀起,连站在释剑堂外的诸多江湖客,都被强劲棍风吹动了衣袍须发。 堂前众人瞧见此景,眼皮猛地一跳。 周英万万没料到对方爆发力强横至此,尚未撤出半步,势大力沉的齐眉棍已经到了头顶,只得仓促横举宝剑。 铛——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水云剑潭精心打造的宝剑,在重棍之下化为面条,没起到丝毫格挡作用,连剑带棍一起砸在了胸口。 嘭—— 闷响声中,周英衣袍胸襟当即震碎,弯曲佩剑砸在胸口皮肉上,霎时间压出血槽,震出一片血雾! “咳——” 重击之下,周英连人带剑直接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咳,地面震动,连同台下的湖水,都被荡起了涟漪。 哗哗~~ 一击过后,释剑堂横风骤止,只留一道水波往湖心缓慢扩散! 夜京棠单手持齐眉棍,点在想要翻起的周英咽喉: “我是手上功夫硬,还是嘴上功夫硬?” “咳咳咳……” 周英胸口衣袍顷刻间染成血红,被摁住咽喉发出了几声闷咳,弃剑抬手。 叮叮当当—— 弯曲宝剑,在地面弹了几下。 夜京棠淡淡哼了声,抬起齐眉棍,指向诸多江湖名宿后方的剑雨华: “下一个。” “嗡……” 直至此时,湖畔众人才回过神来,发出一阵惊疑不定的呼声。 连窗内的骆凝,都暂时压下了被负心汉欺骗的杂念,眼神惊奇,完全没料到小贼的枪法也能玩的这么好。 刚才那一式‘黄龙卧倒’的威力,她看得出来,砸下去时明显留了手。 如果不留手,周英必然被砸断一排肋骨,不说咳嗽,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暴毙当场。 堂前的江湖名宿,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们知道红花楼来势汹汹,必然有底气,但完全没料到,这忽如其来的少主,底子能厚到这种地步。 不说周英、剑雨华这些江湖后辈,连三绝仙翁等老宗师,都不确定亲自上场,能不能摆平这小子,这种人物,让周家拿什么去打? 释剑堂外鸦雀无声。 围观众人脸色,从惊讶变成来到怪异,余光都看向了周怀礼和旁边的剑雨华! 第85章 风波棍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释剑堂外鸦雀无声,气氛从两家对峙的剑拔弩张,变成了诡异的沉默。 周怀礼背负双手,看着极为器重的儿子,捂着胸口被门徒扶走,眼底有震怒,但更多的是对夜京棠实力的惊疑。 三绝仙翁广寒麟,见周怀礼迟迟不说话,想了想道: “短兵对长枪,即便同等水准,也胜算渺茫。叶少主这武艺,老夫上场都不一定能讨着好,此战……周掌门是何看法?” 轩辕鸿志和周家已经谈好了瓜分清江码头的事儿,周家要是认输,那两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稍作斟酌,插话道: “雨华天赋不俗,几个月未曾见面,恐怕又有所精进,既然来了,还是打一场吧。” 周怀礼看向了剑雨华: “雨华。” 剑雨华见识到夜京棠的底蕴,表情有讶然,但并未失色。 眼见所以江湖长辈望过来,剑雨华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看了看手中的佩剑: “剑这东西,和人打擂确实吃亏。” 夜京棠平淡道:“需要我把棍子再削一截?” “我不占叶兄便宜,叶兄武艺超凡,在下自然钦佩,不过我作为武夫,不喜欢被人谦让,还是想见识下叶兄正儿八经的霸王枪。” “嗯?” 此言一出,湖畔众人都是一愣,嘈杂声四起,总结下来意思大概是——人家拿齐眉棍你都不一定能破招,真用长枪打擂,你能活过一回合? 剑雨华并未在意这些喝倒彩的言语,手腕轻抖,把三尺青锋抛向身后的周家子弟: “我的事儿,诸位想必都知道,前年才拜师周家,学剑满打满算不过两年,没法展现周家剑的精髓。今日一战,事关周家声誉,我既然下场了,就得全力以赴。诸位应该不介意,我用自己积累的本事,和叶兄过招吧?” 众人听见此言,安静了些许。 剑雨华是江湖游侠出身,但以前名声不大,到周家后才冒头,他们还真不知道剑雨华有啥江湖本事。 至于换兵器,众人倒是没啥意见。 毕竟红花楼以枪法成名,但宋驰的拳法、陈元青的掌功,同样名震一方。 夜京棠用枪打不过改用拳法,也是自身实打实的本事,外人说不得啥。 夜京棠见剑雨华说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既然登台对垒,自然得打个心服口服,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即可。” 剑雨华露出一抹笑容,抬手勾了勾: “叶兄的齐眉棍,声势刚猛,力道确实大,但齐眉棍不是这么用的。” “呵?!”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刚才夜京棠已经够狂了,没想到剑雨华登台,开口就是要教夜京棠用棍子,这口气完全能撑破天。 在二楼暗中观察的折云璃,顿时恼火: “这厮没长眼睛不成?京棠哥这么霸道,还教京棠哥用齐眉棍,他配吗?” 骆凝武艺终究高些,眉头紧锁: “夜京棠学枪估计才半个多月,底子扎实,但技法还赶不上枪棒宗师,‘棍怕老郎’,若是剑雨华自幼学的是棍法,真可能吃亏。” 折云璃见此,又紧张起来。 夜京棠也没料到对方口气这么大,当下也不啰嗦,把手里的齐眉棍,丢给了剑雨华: “阁下练剑不过两年,我练枪也不算久。希望阁下别让我失望。” 湖畔众人,对这话抱有怀疑,毕竟看夜京棠的声势,说从三岁开始练枪都不稀奇。 不过‘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夜京棠看气态估摸二十上下,练了十七年,在枪法一道上确实算不得太久。 陈元青见周家口气挺大,也没有再丢上去一根齐眉棍让夜京棠自取其辱,取出了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丢向了夜京棠。 夜京棠抬手接住,不紧不慢解开了黑布,露出了通体墨黑的长枪。 此枪名为‘黑麟’,长两米三,锋长一尺三寸,在江湖罗列的‘十大名枪’中位列第八,为江州萧山堡在前朝年间铸造,本来赠于了大燕朝廷,大燕皇帝打猎时经常携带,国灭后流落江湖,被红花楼收入囊中。 在场江湖名宿,瞧见这杆传说级的名兵,目光皆显出几分灼热。 夜京棠双手持枪,右手握枪尾,左手拖枪,双脚一前一后滑开,以‘崩枪托鼎式’开架,身形稳如山岳: “请。” 剑雨华手握齐眉棍收于腰侧,棍尖向前,姿态稳扎稳打,整个人气势都出现了变化,犹如不倒苍松。 呼~~~ 释剑堂前寂静下来,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面色凝重。 枪棍大半招式相通,以枪对棍,各有各的长处,胜负全看双方造诣高低。 剑雨华光是起架的气势,就和刚才惊艳众人的夜京棠站了个势均力敌,此番交手,恐怕不简单。 哗哗…… 潮水拍打岸边,两人持长兵对峙。 剑雨华眼神专注而镇静,双手微抖,齐眉棍发出一身爆响: 啪—— 继而步步为营,往前压去。 夜京棠并未主动出击,换成了平扎的起手式,全神贯注观察剑雨华的步伐。 踏踏…… 很快,剑雨华的棍尖,已经快要接触到墨黑枪锋。 这個距离是长兵交手的关键点,正常来说,谁能出手压在上面,谁就占据‘生门’,反之则是‘死门’。 堂前江湖名宿,都盯着两人的细微变化,想提前看出细节。 但可惜的是,台上的两人,完全没有按照正常的江湖路数打。 剑雨华在双方兵器即将接触之时,双臂猛震: 啪—— 声音犹如旱地惊雷,先声夺人,近乎刺耳。 长棍在寸尺之间发力,却硬生生把夜京棠的枪锋拍出了三尺远,若换做寻常人,恐怕这一下就被拍的兵器脱了手。 剑雨华一击得手,身形暴起,往前踏出一大步,手中长棍无声前点,直取夜京棠咽喉。 两招之间毫无间隙,速度快到只可见棍身残影。 湖畔众人瞧见这匪夷所思的起手式,眼底显出错愕。 些许见多识广的江湖老辈,脑子里闪过了一个早已陌生的江湖名词——傅家风波棍! 风波棍是前朝西北将门的看家棍法,终其大燕一朝,都是枪棒功夫中拔尖儿的绝学,以出其不意、声势如雷著称。 按照在场江湖人的经验来看,红花楼少主措不及防遇上这么一手,大概率被一击制敌,根本来不及反手。 但下一瞬,在场江湖名宿的眼神就齐齐化为惊愕! 第86章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风贯日可截云!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铛—— 剑雨华一棍弹开长枪,乘虚而入直取中门,看似是必杀之势。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的,夜京棠的枪锋是被拍开了,但紧握长枪的双手只移动了些许。 枪锋会偏开,只因为剑雨华瞬间爆发力过强,枪杆有弹性。 剑雨华乘虚而入瞬间,拍出去的枪锋就弹了回来,夜京棠顺势猛拍,直接砸在了点过来的长棍上。 铛—— 两杆长兵再度相撞,发出了一声爆响。 剑雨华反应极快,已经收棍上抬格开枪锋,同时手腕猛抖,以棍尖偷向夜京棠的脚踝。 但长枪爆发力过大,想法不错脚没站住,竟是一个照面,便被拍的下盘失衡。 踏踏踏…… 剑雨华被拍的往侧面连退三步,以棍尖点地才站住,眼底错愕刚起,迎面便有寒芒直刺而来。 飒—— 墨黑枪锋切开气流,带起的动静犹如响箭,近乎凄厉。 夜京棠拍开剑雨华,衣袍便骤然绷紧,双手持枪一式大巧不工的平扎直刺,直击剑雨华胸腹。 平扎直刺是枪法的基础,也是百家枪法中威力最大的一式,把兵器长度和肉体力量发挥到极致,中门失守下盘失衡,根本就防不住。 但风波棍是战阵棍法,而长枪又是战阵最强的兵刃,剑雨华自幼习武,练得就是如何破大枪。 一枪扎来,剑雨华身形后倒,点地的齐眉棍在手中上滑,以棍尾准确无误点在枪锋之上。 铛—— 金铁交击的脆响声中,枪锋被往上击偏,越过剑雨华头顶。 也正在此时,剑雨华以棍尖为支点,双脚离地几乎横在半空,直接就是一个兔子蹬鹰。 夜京棠还真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枪锋被齐眉棍抵住没法下压,霎时间双脚已经到了胸口。 嘭—— 一声闷响后,夜京棠整个人往后飞出近三丈远,直接落向湖面。 剑雨华一击得手,双脚落地继而弹起,身形跃至高空,几乎跟着夜京棠飞出去,双手持棍以开山之势,砸向夜京棠落点。 此景落在众人眼中,可谓惊艳,连邵湘君都不得不感叹一声——风波棍名不虚传。 按照在场江湖人的经验判断,夜京棠正中一记兔子蹬鹰,掉入湖中难以腾挪,铁定躲不开剑雨华这一记刚猛之际的杀招。 周怀礼和轩辕鸿志,甚至已经暗暗松了口气。 但马上,众人眼底就化为茫然。 哗~~~ 只见飞出去的夜京棠,落在湖面后,并未砸出水花,而是如同双脚踩着浮木,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拉出两线白痕,整个人如同踩在冰面往后滑去。 轰隆—— 剑雨华全力爆发的一棍,砸在了湖面之上。 平静湖水当即炸开,掀起两丈高的水花,硬生生在湖面上砸出凹陷,随着水花飞出了几味锦鲤直接被震死,尚在半空已经没了动静。 此招声势可谓骇人,但没打中便是徒劳。 夜京棠在湖面倒滑出十余丈后,身形便再度往前,脚踏碧波,枪锋斜指湖面,冲向了剑雨华。 踏踏踏…… 速度越来越快! 一道黑袍凌波飞渡,在千丈湖面之上,拉出一线白色涟漪,就好似一根白尾羽箭,以奔雷之势射向水岸! “喝——!” 爆喝声如九霄龙吟。 释剑堂外高手林立,在此时齐齐退开半步,目露骇然! 只见千丈碧波之上,一道黑袍身影冲天而起,直贯青苍白日,黑锋长枪高举,对着从湖面探头的剑雨华便悍然劈下。 轰隆—— 一瞬之间,释剑堂前的湖面,在炫目斜阳下炸裂。 半人深的湖心,瞬间出现一个半圆凹坑,可见池底淤泥。 丈余高的环形浪涌,以剑雨华为中心往四面扩散。 处于水中的剑雨华,身在水中难以快速腾挪,已经第一时间潜入池底,想靠湖水阻力卸掉这一枪的力道。 但这一枪蕴含的澎湃内劲,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黑色枪锋破开湖水,依旧落在了横举的齐眉棍上。 虽然以齐眉棍准确无误架住了枪杆,不至于被枪锋劈断,但难以言喻的强横力道自双臂传来,还是让剑雨华身体瞬间下沉,半截身子都埋入了池底淤泥。 轰隆—— 湖水炸开又合拢,碰撞出冲天水花。 夜京棠脚踩浪尖,再度冲天而起,如鹰击长空,身形潇洒而俊逸,稳稳当当落在了湖畔的巨石顶端。 哗啦啦…… 无数水花从半空落下,犹如在湖面下起了一场暴雨。 翻起的浪涌涟漪,往前蔓延到了红日之下。 夜京棠背对万丈晚霞,单手持枪斜指地面,看向下方瞠目结舌的江湖名宿,左手拍了拍衣袍上的两个脚印: “好棍法。” 啪啪…… 也是在此时,众人才愕然发现,夜京棠湖中激战,竟然水不沾身,连鞋面都未曾打湿! “……” 释剑堂在晚霞中陷入死寂,连宋驰和陈元青都看的满眼茫然。 直至良久后,堂前才传出点点嘈杂: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是截云纵?” “好像是……” “凌波碎水不沾身,踏风贯日可截云!绝对是燕山截云纵。” “嚯……” 堂前江湖名宿面面相觑,眼底不是震惊,而是满目茫然。 单枪开海的霸道枪法,在场江湖老辈都是知道。 凌波碎水不沾身的顶尖轻功,在场江湖老辈也见过。 但这俩套一起,饶是见识最广的三绝仙翁,也有点看不懂了。 毕竟这两种武学,完全就是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 霸王枪大开大合,讲究身重万钧、步步如山;燕山截云纵讲究凌波无痕、身轻如燕。 两种武学运气门路完全背道而驰,在场之人即便都学会,也不敢在搏杀时同时施展,不然铁定当场岔气憋成内伤。 敢搏杀时这么玩,还能做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这得是什么样的武道鬼才? 众人议论纷纷,望着巨石上的夜京棠,连现在正在干啥都忘了。 哗啦—— 湖面传来轻响,剑雨华把身体从淤泥中拔了出来,飞身落在湖面,可见双臂袖袍尽碎,青筋暴起出现数条青紫,明显被震成了内伤。 夜京棠并未回头,单手持枪望向堂前的周怀礼: “周掌门可服气?” 第87章 竖子,你大胆!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周掌门可服气?” 话语一出,释剑堂内外顿时死寂。 周怀礼也震惊于夜京棠彪悍的枪法和诡异轻功,听见声音才脸色一变,想起了当前局势——周家输了,而且是毫无说法的纯粹碾压! “嚯!” “好武艺……” …… 堂前诸多江湖名宿,此时才想起发出几声喝彩。 三绝仙翁都没关注打擂胜负,而是惊疑询问: “叶少主用的是燕山截云纵?”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 “曾由长辈引荐,私下拜访过燕山截云宫。” “果然如此……”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截云宫的武学能和枪法套在一起……” 红花楼有燕州堂,虽然规模不大,但和燕山截云宫有点交情并不奇怪,诸多江湖人对这瞎编的说法并不怀疑。 三绝仙翁缓缓点头,眼神赞许,看向了旁边的周怀礼: “周掌门觉得此战如何?” 周怀礼脸色木然,背后的双手紧攥,沉默片刻后,扫了眼站在旁边的轩辕鸿志,而后才不紧不慢开口: “叶贤侄武艺之高,让人出乎意料,雨华确实逊色了半筹。不过……方才叶贤侄被雨华打下擂台,按照江湖规矩……” “嚯——” 此言一出,释剑堂外顿时哗然。 诸多江湖名宿眼神错愕,早知道周怀礼为人市侩脸皮厚,远不如名声在外的剑圣周赤阳,但还是没料到,周怀礼面对此等悬殊的对局,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人家来你周家门前踢馆,又没跑出你周家大门。 打出岸边,只能说明你周家院坝小,难不成伱还想让两个当代翘楚,在宽不过六丈还有杂物的门口打擂 宋驰本来赢了切磋,还想给周家几分薄面,听见这话顿时恼怒,往前踏出一步: “周怀礼,你是输不起?” 三绝仙翁广寒麟,也是皱眉: “周掌门,您这话,就有点欺负晚辈了……” 周怀礼已经开了口,也不再装模作样,平淡道: “既然登门打擂,便有界限……” 站在身边轩辕鸿志,已经恩威并施,从周家手里拿到了清江码头今后的部分收益,此时也上前一步,开口道: “刚才和周英切磋,彼此都在岸上,并未离开门前。雨华方才那式‘兔子蹬鹰’,也明显留了手,意思是点到为止,打出擂台即可,发现叶贤侄落水未停手,才仓促追下擂台,导致落败。若是雨华下死手,两脚下去,叶贤侄飞出擂台,应该无力起身。” “……” 这话同样是诡辩,议论纷纷的江湖群雄,却寂静了下来。 毕竟泽州江湖,是由君山台和水云剑潭两家豪门统治。 如果只是周家输不起耍赖,在场江湖名宿还能说句公道话,但两家穿一条裤子,不说泽州,整个大梁都没几家敢当堂叫板。 宋驰等人见泽州两大豪门联手了,眉头一皱,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当场撕破脸皮,确实底气不足,便看向了旁边的楼主。 邵湘君面具下的脸色很难看,不过事前也料到周家不会干净利落的撤出清江码头。 此战已经打出了红花楼的名声,真继续掀桌子,面对泽州两大豪门,他们会吃大亏,当下只得悄悄给夜京棠示意。 反正周家先不要脸,红花楼不给事前承诺的五个码头,江湖上也没人说啥,只会骂周家没脸没皮不讲道义。 夜京棠沉默了下,站在巨石的顶端,翻转手中长枪,指向脚下刻着的‘侠’字: “周掌门既然看不见这个字,又何必把此字立在门前丢人现眼?” “嚯——” 此言一出,湖畔顿时哗然。 三绝仙翁见情况不对,连忙抬手打圆场: “哎哎!叶少主,切磋罢了,有分歧理所当然,不必为此动怒……” 周华礼则是脸色冰冷,沉声道: “叶贤侄莫非对轩辕兄的话有异议?若是有,贤侄大可说出来,让在场江湖长辈评理。” “……” 湖畔陷入静默,有几人想开口,却被身旁之人拉住了。 毕竟现在可不是小打小闹,谁站出来扇君山台和周家的脸,等寿宴结束返程,很可能就横死在了半路上。 夜京棠攥着手中长枪,很想让周怀礼亲自上来打一场,但他背后是整个红花楼几千条人命,不能意气用事,想想便准备拂袖而去。 但就在此时,站在巨石下的剑雨华,却攥着双拳,咬牙开口: “我刚才那一脚,并不是踹下擂台……” “竖子!” 此言刚出,周怀礼脸色就化为暴怒,往前踏出一步,握住了腰间佩剑。 嗡—— 也在此时,巨石上枪锋一闪带起嗡鸣,指向周怀礼! 夜京棠眼神冰冷,声音如炼狱修罗: “你今天敢拔剑,老子就敢灭你周家满门!” 周怀礼脚步猛然一顿,继而怒喝道: “你大胆!” 擦擦擦—— 刀剑出鞘,释剑堂外瞬间炸锅。 无数周家门徒拔出了佩剑,围向了释剑堂。 三十余名红花楼门徒,也同时取出兵刃,守在了巨石下,把剑雨华和夜京棠挡在了背后。 在场江湖名宿,则是乱成了一锅粥,迅速远离者有之,在中间抬手阻拦拉架者也有之。 便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一道声音,忽然从后方的释剑堂内响起: “周掌门,叶少主。今日乃周老大寿之日,我不想看到周老扫兴。你们各退一步,周掌门撤出清江码头,叶少主给周老太公贺寿,就此散了吧。” 声音清冷中带着三分空灵,虽然坐在大堂里说话,距离不算近,但话语中自带的孤傲气势,就好像处于众人头顶,低头言语。 而且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气,就好似武林盟主,随意开口劝解两个吵吵闹闹的小辈。 若是换做寻常掌门,在当前场合敢这么说话,纯属找死。 但楼外众人听见声音,却齐齐顿珠了身形,连轩辕鸿志脸上都显出一抹凝重。 毕竟在堂内发话之人,是‘蟾宫神女’,江湖公认的‘第一美少妇’,又或者说——俗世江湖霸主,被誉为山下无敌、八魁之首的平天教主薛白锦的挚爱发妻! 第88章 云未定、风将起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一仙二圣早已登峰造极,常年避世清修,江湖上无人不敬仰,但真害怕的人很少,因为这三个活神仙,根本不屑于收拾山下的江湖小辈。 而平天教主薛白锦则不然,薛白锦可是真真实实还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若不是奉官城也在天南,不好太张扬,恐怕早就成了天南江湖的武林盟主。 蟾宫神女武艺算不得高,但有这样的夫君站在背后,把红花楼、水云剑两家门当小辈看,真没啥问题。 若不是以前行走江湖时,和周家有过交际,以‘蟾宫神女’的江湖地位,都不会屈尊来小小周家贺寿。 蟾宫神女让两家各退一步,无论是红花楼还是水云剑潭,都没底气不给面子。 在场江湖名宿,此时都松了口气,观察起周怀礼的反应。 毕竟蟾宫神女的话,明显是站在‘道义’这边,帮着红花楼主持公道。 周怀礼为了清江码头,连脸都不要了,见平天教忽然跳出来搅局,脸色瞬间黑到了极点。 但平天教主江湖地位摆在那里,泽州还和充州接壤,平天教要杀过来,估计用不了三天,而且人家真可以把周家灭门,剑圣周赤阳回来,估计都是在门前多挂一个脑袋。 周怀礼咬牙良久,隐怒之色还是慢慢压了下去,回身拱手: “周某待客不周,倒是让薛夫人看了笑话。既然薛夫人发话了,周某也不说什么,就退一步,按薛夫人的意思来吧。” 众人又看向红花楼。 站在释剑堂前的宋驰、陈元青等人,见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出来主持公道,都有如释重负之感,转头看向了自家少主,然后发现…… 自家的大少主,依旧保持眼神狠辣、神挡杀神的姿态,持枪指向释剑堂大门! ?! 你他妈想干啥?! 宋驰和陈元青瞧见此景,都惊呆了! 在场的江湖名宿,如释重负的眼神,也变成了震惊! 这愣头青,莫不是连平天教的教主夫人都要顶撞? 人家在帮你说话,你看不出来?! 宋驰、陈元青满心惶恐,想拉一拉装逼装过头了的少主,但少主在石头上站着,不好动手,就想看楼主的意思,结果…… 站在背后的邵湘君,手里按着想探头的鸟鸟,愣愣站在原地,也没什么反应。 ?? 宋驰直接蒙了,余光看向陈元青——这啥意思? 陈元青单手负后气度不凡,眼底却显出惊恐——不知道呀!这咋办? …… 看似杀气腾腾的的夜京棠,实际上是愣在了原地。 眼神凶悍望着释剑堂的门口,心绪却已经瞬间变化了无数次: 这冷冰冰的御姐音,不是我的小西瓜姐姐吗? 她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不对!骆女侠说话怎么这般霸气?按照场合来看…… 我靠……蟾宫神女! 我这是摸了谁的女人…… 那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是平天教主? 这不死定了吗…… …… 而邵湘君心里同样在想着: 蟾宫神女的声音,怎么和京棠的相好一模一样? 京棠也愣住了,看来就是一个人…… 妈耶!京棠的姘头,怎么会是平天教主的女人? 这事儿传出去,红花楼怕是要被平天教主赶尽杀绝哦…… 怎么办怎么办…… 所有人满心懵逼,看着红花楼少主如同杀神般站在那里,完全不明白这刚冒头的狠人,到底想要干啥。 连周怀礼都惊呆了,但也没发话,意思估摸是——伱小子有种就继续放狠话,老夫敬你是条汉子! 最后还是释剑堂内,再次传出了一道清冷话语: “叶少主莫非对本夫人的话有异议?” 声音冷若冰山,似乎动怒了! 在场江湖人暗道不妙,宋驰等人也心中一急,都想自己上去赔礼道歉了。 好在少主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终于反应了过来,不紧不慢收起长枪,姿态依旧带着三分桀骜,拱手道: “既然薛夫人发话了,晚辈自然会给周家三分薄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祝周老太公寿比南山。” 话落,夜京棠拂袖跃下巨石,大步离去。 途经站在岸边的剑雨华时,夜京棠顿时脚步: “你已经把周家得罪死了,活不了几天,走吧。他周家敢愧对你一分一毫,我来日必帮你十倍奉还!” 声音很大,不是说给剑雨华听得,而是说给周家人听得。 夜京棠看出了剑雨华情绪不对,必然有把柄握在周家手上,不然仗义执言不会这般失魂落魄。 虽然不认识剑雨华,但夜京棠感觉,周家满门也就这个用齐眉棍的年轻人,对得起门前的‘侠’字。 夜京棠说完后,根本不理会周家门人的脸色,带着红花楼门徒大步离去。 踏踏踏…… 红花楼群雄很快消失在释剑堂外,湖岸再次寂静下来,只剩落日最后一点余晖,照亮了巨石上的半个‘侠’字,光线不强,此时看去却极为刺眼。 所有江湖人面色各异,望着孤零零站在岸边的剑雨华,有人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剑雨华始终低着头,双腿微动,看起来是想跪下认错。 但武人的脊梁太硬,无人如何都弯不了这双膝盖,沉默良久,终是丢掉了手中齐眉棍。 叮叮当当—— 剑雨华看了眼朝露山上的竹舍后,转身离去,走向了无边江河山野。 “剑师兄……” “雨华!” 师兄弟想挽留,山庄内部,也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剑雨华脚步顿了下,却没法回头,只是抹了把脸,消失在了湖畔。 踏踏…… 很快,一道长裙身影跑出了建筑群,追向庄外。 周怀礼眼神一冷,想要呵斥,释剑堂边上却传来脚步,以及一道有些沙哑的轻笑: “都站外面做什么?寒麟,你头发怎么也全白了……” “哎呦,周老来了,刚才两个小辈切磋,出来看戏来着。周老身体进来可好?” “估摸能熬过今年,走进去坐吧。怀礼,来招待客人……” “呵呵……” 释剑堂外,又传出些许哄闹。 周怀礼双手负后,望着早已没有人际的湖岸良久,才压下心头无边怒意,转身回到堂内: “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来,上酒,今日家父大寿,承蒙各位过来……” …… 很快,落日沉入山峦,周家庄亮起灯火,丝竹之声处处可闻,看起来一片喜庆。 但整个庄子,却陷入了诡异的气氛,无论宾客还是周家族人,都心不在焉的谈笑风生、推杯换盏,所有人都在笑,却没一个人笑容是真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台面的事情看似结束了,而一场风波却在暗中悄然酝酿。 这场风波,可能因为红花楼少主的离奇夭折而猝然停止。 也有可能变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台风眼,把红花楼、水云剑潭、君山台等等拉入其中,直至演变成一场席卷云泽二州的浩劫…… 第89章 镜子?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冷月寒江,微风卷起浪涌,拍打江岸发出‘哗哗~’的轻响。 夜京棠身着黑衣,站在江bian一颗柳树下,望着水中的圆月,久久无言。 今日一战,和周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在平天教的威慑下,两家表面看似谈拢,但周家已经察觉到红花楼即将复起的压力。 周家接下来要做的,大概率是想方设法,把他这红花楼未来的希望,按死在襁褓里,以免养虎为患。 为防出事儿,红花楼门众离开周家庄,就登上渡船,沿江驶向官府治下的青阳城。 回来的路上,三娘一直默默无言,恐怕也听出了那道霸气十足的声音,和他的凝儿姑娘一模一样。 夜京棠没料到朝思暮想的骆女侠,能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都不敢去和三娘解释,只能在青阳城郊的江bian缓行,思考当前局面。 在江湖上偷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不亚于在京城偷太后。 虽然人还活着,但大抵上已经死透了…… 夜京棠知道骆女侠背后有隐情——她只是假结婚,她相公是个喜欢欺辱美男子的变态…… 这变态是寻常高手,他还不怎么忌惮,但是‘山下无敌’的平天教主薛白锦,他能不忌惮? 这要是被薛白锦逮住…… 我对骆女侠做过什么,平天教主就对我做什么…… 不寒而栗…… 胡思乱想不知多久,江bian 终于响起动静: 噗噗噗~~ 鸟鸟一直在周家庄附近盘旋,此时从夜空中飞回来,本来飞向江面的渡船,发现夜京棠站在江bian,又拐了弯儿,落在了肩膀上,抬起翅膀指向上游: “叽~” 夜京棠自然明白意思,没有耽搁,无声隐入夜幕,在江畔树林间起起落落。 江bian是千顷良田,并无居户,微风扫过绿油油的稻谷,可见一波波青绿色的浪潮,往前蔓延至视野尽头。 哗哗…… 月下看去,稻田尽头一灯如豆,随着风波起伏,若隐若现。 夜京棠无声越过稻田,落在孤灯之前,可见一叶扁舟在江岸停泊。 小船为游览江景的小画舫,中间是彩绘的船屋,昏黄灯笼挂在船头,照亮寸尺方圆。 船头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头戴薄纱帷帽,身着修身青衣,面向滔滔江水。 微风吹拂下,裙摆与帷帘随风而动,远看去就好似月下凌波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脚步重上半分,都担心碰碎了眼前这唯美到极致的画面。 踏…… 夜京棠落在了江bian,看着船头朝思暮想的绝色佳人,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你来了。” “我来……” 夜京棠本想接话,又发现词有点古怪,就飞身跃上了小船: “骆女侠,你……” 呛—— 三尺青锋出鞘,在月下带出一抹寒芒,落在了夜京棠的肩头。 夜京棠身形定住,扫了眼肩头的佩剑,微微抬起手。 骆凝转过身来,单手持剑指着夜京棠,帷帽遮挡看不到面容,但能想象出那道噙泪的悲凄双眸: “你这骗子!亏我如此信任伱……” 声音努力压的很平静,却压不住源自心底的颤栗。 夜京棠柔声道:“我怎么骗你了?仇天合已经救出来了……” “你是红花楼的少主,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也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你也没告诉我呀!” “……” 骆凝白皙手儿微紧,剑下压了三分: “平天教是反贼,我不告诉你,是怕吓到你。你明明家财万贯、出身豪门、手眼通天,为何装作一穷二白的野小子骗我?你……” “我没骗你,我遇见你的时候,真是刚从梁州过来的镖师,住那么破的院子,是真没钱。” “你胡说!” 骆凝应该是哭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你明明是红花楼的少主,不然你的武艺从何而来?还有那瓶‘玉龙膏’,以及你轻易就混进黑衙见到仇天合……” “那是因为我本事大!” 夜京棠摊开手道:“以我的本事,需要靠关系才能办成这些事儿?” “我们才分别几天?你忽然就成了红花楼少主……” “就这几天成的。” 夜京棠用手指移开剑锋,和颜悦色解释: “你离开那天,我才知道红花楼的事儿,刚成少主,你就要走。红花楼的规矩你知道,我不能往外说……” 骆凝和夜京棠相处那么久,其实也不相信,夜京棠是为了骗她的清白,才演这么大一出戏。心底觉得肯定是她离开这几天,被红花楼的人捷足先登抢走了人…… 骆凝稍作沉默,又把剑移回来,冷冰冰质问:“你为什么要加入红花楼?你不是要当官吗?” 夜京棠摊开手:“这冲突吗?红花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我一边当官一边当帮派坐馆,没人说不行呀。” 骆凝倒是被这话问住了,咬了咬牙: “你明明先遇上我,该加入我平天教……” “你说了吗?” 夜京棠把佩剑挪开,走到骆凝面前,取下帷帽,看着凄凄楚楚的绝美脸颊: “我问你多少次?你早说你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我能不跟你混?你死都不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自谋前程,你现在怪我进了红花楼,我怎么解释?” “……” 骆凝瞪着夜京棠,憋了半天,发现好像是自己不占理,不能怪红花楼手快…… 夜京棠见骆凝不说话了,上前半步,抬起双手…… ? 骆凝一愣,当即后退半步,提剑护在身前: “你这小贼……你想作甚?” 夜京棠脚步一顿:“嗯……好久不见,抱一下拍拍肩膀,以表思念之情。要不换成握手?” 骆凝抬起长剑,作势欲砍,但最终也没动手,只是离远了一点。 夜京棠来到跟前,低声询问: “骆女侠,你家里那个喜欢美男子的变态,就是薛白锦?” 骆凝眼神微冷:“知道你还敢动手动脚?” “那不然呢?你指望我得知你身份,就吓得两腿发软,对你敬而远之?” “……” 骆凝听见这句混账话,竟然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夜京棠在船头坐下,刀放在身侧,拍了拍身边: “坐下来聊聊吧。你是平天教主的夫人,我是红花楼的少主,咱俩的事儿传出去,两家肯定不死不休。你说平天教主不会找我,我都把他媳妇亲了摸了,他凭什么不找我麻烦?我得知这消息,没直接跑路已经是很顾念情义了,换做其他人,发现碰了平天教主的女人,你信不信掉头就逃去了北魏,丢下你不管了?” 骆凝稍作迟疑,在夜京棠旁边坐下,裙摆悬在江面之上,佩剑横放于膝: “此事是绝密,你不许告诉第三人,如若不然,你必死无疑!” 夜京棠颔首。 骆凝左右打量几眼,见四野无人,才低声解释: “薛白锦要复国,为了拉拢人马跟着她造返,自幼都女扮男装……” “嗯???” 第90章 你没这本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 骆凝作为江湖人,岂会听不懂这荤话,脸色顿时涨红: “胡说八道,我和她情同姐妹,为了帮她掩护身份,才当教主夫人……我没和她磨过,呸——你简直……” 抬起宝剑,想砍夜京棠。 夜京棠连忙抬手;“好好好,骆女侠就算磨过,我也不介意……诶诶——” 骆凝发现和这小贼解释清楚后,他直接就开始飘了,忍无可忍之下,直接把剑架在肩膀上: “你再说这些混账话试试?” 夜京棠表情正经了起来,柔声道: “那这么说来,骆女侠就是单身未婚,平天教主也不会因为咱俩的事儿,对我……” “我和你没什么事!” 夜京棠把脖子上的剑移开,无奈道: “那骆女侠到底是要我负责,还是当以前的事儿没发生过?” 骆凝咬了咬牙:“我还没想好。” 夜京棠倒也不急:“行,那骆女侠慢慢考虑,等伱考虑好了再说。” 骆凝见夜京棠举止规矩了,冷艳容颜稍微缓和,收起了佩剑,想了想: “我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就算和白锦是假夫妻,那也是平天教的头目,是反贼。你……你想让我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首先得加入平天教!” 夜京棠迟疑了下: “呃……” “你都能进红花楼,为什么不帮平天教?我今天还给红花楼解围了,红花楼给了你什么好处?” “也不是红花楼的问题……” 夜京棠想起被看光了的笨笨,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脚踏三只船了…… 偏偏还一条船都惹不起,抛弃那一条,都可能被卸第三条腿…… 骆凝见夜京棠犹豫,双眸微冷: “那是什么问题?” 夜京棠心平气和解释: “那什么……我在黑衙当差,靖王对我很赏识……” ? 骆凝眼神顿时警觉:“你这小贼,真去攀附女王爷了?我都警告过你……” “别激动。事情是这样的,血菩提刺杀靖王,我在跟前,自然得护驾。护驾时受了伤,靖王把我搬回府了,让我进宫巡视,然后不知怎么得,就和靖王……” ?! 骆凝脸颊满是难以置信,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这才几天?你们已经……” “没有没有,还没到哪一步。” “你……” 骆凝望着夜京棠,泪光莹莹,满腹辛酸,想抬手给夜京棠一剑,但委屈之下,又不想看这小贼,偏过头去冷声道: “平天教和红花楼还能谈,和朝廷直接是势不两立,事已至此,你自己选,是要女王爷,还是要我原谅你!” “我有的选吗?” 夜京棠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无奈摊开手。 ?! 骆凝脸颊转回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夜京棠: “你!……是啊,女王爷势力多大,你惹不起,准备选女王爷是吧?好……好……” 说着含泪起身欲走。 夜京棠连忙把骆凝拉住: “我不是这意思。我一失踪,我在京城的亲戚朋友怎么办?形势摆在这里,我跑不了,要不你给我出个注意?” 骆凝气的眼眸通红,脸色冰冷: “你不讲信义和女王爷接触,事已至此,你又离不开女王爷,除了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夜京棠心平气和道:“我一直记着约定,那次真是意外。女王爷问我有没有意中人,我可是坚定回答,说我已经有了意中人,糟糠之妻不下堂……” “你才糟糠!” “好好,我是糟糠。” “女王爷知道你有意中人,怎么说的?” “没说啥,嗯……对我还特别好。” “……” 骆凝明白了意思,微微颔首,含泪起身: “明白了,我让路行了吧?我又不稀罕你这小贼负责……” 夜京棠抬手按住骆女侠肩头:“别闹脾气,就事论事,咱们想想这事儿怎么解决行不行?” “你还想怎么解决?你还想把我和女王爷都骗回家?” “嗯……” 骆凝看夜京棠的脸色,明白了意思,眼神都直了: “你……你怎么这般无耻?我就算失心疯,让你对我负责,以后怎么和女王爷相处?我是反贼,要是身份被发现,脑袋肯定挂在黑衙外面?你到时候怎么办?” 夜京棠神情严肃,大丈夫气魄十足: “骆女侠掉一根头发前,我肯定先掉脑袋,可以吧?” “那我要是去杀女王爷呢?” 夜京棠果断摇头: “你没这本事。” ?! 骆凝被这话差点气晕,抬起剑憋了半天,咬牙道: “我怎么没本事?等你和女王爷苟合的时候,我也过来,然后趁你们不备就是一剑……” 夜京棠抬起手来:“别开玩笑。你给我时间,让我想办法好不好?”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你要来,了解过平天教……” “你是听说‘蟾宫神女’要来,色胚!” “好好,我色胚。平天教是前朝孤臣,死守南霄山不降,朝廷还招安过,但是没成。要不我想办法游说,把招安之事促成……” 骆凝其实很早就看出,大梁国力鼎盛,已经得了民心,平天教主想复辟亡了甲子的大燕,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平天教如今已经在江湖称霸,朝廷鞭长莫及,薛白锦好端端的‘江湖女帝’不做,跑来对朝廷卑躬屈膝,指不定还被赐一杯毒酒,薛白锦图个啥? “平天教不可能接受招安。你为什么不劝朝廷向平天教投降?平天教主是大燕的臣子,大梁才是造返的!” 夜京棠直接无语,摊开手道:“我尽力行吧?不管是南霄山招安大梁十二州,还是平天教被招安,都是把两家变成一家,哪个有机会,我选哪条路,可以吧?” “……”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把这小贼逼急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 “你最好把事情处理妥善,如果哪天朝廷打南霄山,我第一个冲去你家,宰了女王爷。” 夜京棠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乱如麻,转眼眺望着江景,没有再说话。 江bian寂静下来,只剩清幽月色和船头一双男女。 骆凝眺望辽阔清江,想起身离开,但不好开口,想了想把船头锚绳解开,让往下游飘去: “今天你把周家的脸打烂了,周家不可能息事宁人。我送你去码头,你早点离开,免得出岔子。” “你呢?” “我……我得入京救仇天合,明天才出发,和你不同路。” 夜京棠轻轻点头,偏头看了眼身边冷冰冰的侧颜,暂时找不到缓解气氛的话题,就把双手合在一起,十指交叉贴在嘴边,然后: “呜呜~~呜呜呜~~~” 第91章 骆女侠输不起?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呜呜~~” 大漠飞沙般的苍凉曲调,在船头响起,幽远而苍凉,但不含半分悲泣。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置身万里黄沙的大漠,一个游侠儿骑在马上,缓步穿过万里沙丘…… ? 骆凝桃花美眸闪过一丝讶异,望向夜京棠俊逸的侧脸,心底不得不承认,这小贼不动手动脚的时候,确实俊的不像话,特别是现在吹曲子的模样…… 鸟鸟似是想起了以前和夜京棠一起走镖的时光,小跳过来,蹲在了两人之间,跟着哼唧: “咕~叽叽……” 因为以前哼过很多次,还真就没跑调。 骆凝神色缓和下来,坐在夜京棠跟前,把鸟鸟抱过来,低头捋着翅膀毛毛,裙摆悬在江水上随风摇曳,沉默不语。 良久后,一曲终。 夜京棠松开手,看了眼西北,倒是有点怀念当年在边关戈壁走镖,义父醉醺醺走在前面,杨朝等老镖师在旁边讲荤笑话的时候了。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吹曲子?” “沙洲大漠的曲子。以前在梁州边关走镖,时常往那边跑,长路漫漫,自娱自乐,便学会了。如何?” “一般。” 骆凝偏过头去,左右寻找。 “找什么。” “箫,或者琵琶也行……” 夜京棠看向红润双唇: “骆女侠还会吹箫?” 骆凝模样冷冰冰的,眼底却带着三分傲色: “我可是江州出生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呵……” 船上没箫,夜京棠也说不出‘我这倒是有一根’的骚话,转眼看向江岸: “稍等。” 然后就飞身而起,脚踏碧波,起起落落便到了江畔。 踏踏踏…… 很快,夜京棠再次折返,手里拿着一根从j江bian砍下的青竹。 回到身边坐下后,夜京棠拔出佩刀,连续削切,然后用刀尖打孔,做了根很粗糙的笛子。 临时做的,工艺基本没有,但天地间只有两人一鸟,能吹响就行了,要求也没那么高。 骆凝接过竹笛,打量几眼后,凑到红唇边上: “呜——嘟嘟——呜~嘟嘟~~……” 明月幽幽,两人一鸟并肩坐在船头,带着水乡风情的柔婉笛音响起,音质很粗糙调子也有点跑偏,但并不影响场景的唯美和逍遥。 夜京棠看着娇美侧颜,发现骆女侠冷冰冰的目光瞅过来,便把目光转开,望向了月色。 片刻后,骆凝放下竹笛,可能也是想起了故里,目光复杂,轻轻吸了口气,又询问道: “你还会什么曲子?” 夜京棠见骆女侠挺感兴趣,想了想,再次和起手掌,开始吹记忆中的小调: “呜呜呜~呜呜……” 曲调入耳,骆凝就微微一愣——曲子很好听,但又说不清曲调风格,以前从未听过…… 骆凝眨了眨眼睛,摆出端庄冷艳的教主夫人姿态,全神贯注聆听。 但很快,她就发现夜京棠只是几个调子来回吹,开口询问道: “为什么只吹这一点?” 因为我只记得这一点…… 夜京棠笑了下,转头道:“要不我唱给你听? “伱一个大男人,还会唱曲儿?” “咳咳——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所吸引~……” (―)?? 骆凝微微歪头,红唇微张,尚未来得及震惊,夜京棠就先没憋住,抬手道: “罢了罢了,这曲子太超前,不合适,咋们还是吟诗作对吧,嗯……” 骆凝坐直几分,眼神很是怀疑: “你会吟诗作对?” 夜京棠略显得意:“我边关长大,自幼跑江湖,什么都会一点。” 夜京棠武艺超凡、相貌出彩,骆凝就已经很惊讶了,心底还真不信,这小贼还文采过人,想了想道: “吟诗作赋可不是光哼哼两句那么简单,你以为我出身江湖,就没半点见识?” 夜京棠笑道:“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要是会作诗,骆女侠觉得还不错,就算我赢,反之则算我输,如何?” 骆凝可不是傻白甜的小丫头,微微眯眼: “你想如何?”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骆女侠的红唇。 ?! 骆凝脸色一冷,又抬起手中佩剑。 夜京棠笑道:“赌就要赌大点。我要是憋不出来,脱光衣裳裸泳,从这里游到青云城里面,如何?” “叽?” 鸟鸟眼前一亮,表示十分想看。 骆凝虽然觉得自己可能吃亏,但夜京棠这彩头着实大的吓人,在好奇心和胜负欲的趋势下,她冷声警告道: “必须是韵律工整的佳作,我看过的书可不少,你别想随便抄一首糊弄我!” “呃……” 夜京棠表情一僵,似乎在犯难。 骆凝见此顿时有了底气,桃花美眸微冷,用空灵澄澈的御姐音嘲讽道: “怎么?刚才那么大口气,现在不敢赌了?” 夜京棠斟酌良久,还是点头,然后看着见面,开始酝酿。 “……” 骆凝冷冰冰望着,半点不心虚,毕竟赌约说了,她觉得是佳作才行。 就算夜京棠真憋出一首诗,韵律也工整,她只要说一般,不还是夜京棠输……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正暗暗琢磨间,忽如其来的话语入耳。 骆凝表情微微一僵,抬起双眸,茫然看向身旁的男子。 夜京棠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面对笑意: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骆女侠觉得如何?” ?! 骆凝直接愣住了,望着面带笑意的俊美小贼,心里反应了过来——糟了,中这小贼计了! 骆凝脸色一冷,起身想跑,却被夜京棠按住了肩膀。 夜京棠稍显不满:“骆女侠想赖账不成?” 骆凝脸色涨红,眼神羞怒:“小贼!你故意给我下套是吧?这首诗怎么可能是你写的?” 夜京棠皱了皱眉:“那你说是谁写的?” “……” 骆凝看的书确实不少,但真没听过这首诗,咬牙反驳道: “洞庭应该是个湖,这里是江……” “梁州那边一个小湖,我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那湘君是谁?”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邵湘君,我东家,你不见过吗?” ?? 骆凝都惊呆了,被这一句怼的哑口无言,她想了想,又道: “她为什么白发多?” “这是夸张的比喻。家里生意不好,发愁嘛。” 夜京棠看向目瞪口呆的骆女侠,摇头调侃: “我还以为骆女侠真的说一不二,唉……难不成骆女侠觉得,这诗一般,算不得佳作?” “你!” 骆凝咬了咬下唇,无话可说,偏过头去,做出冰山仙子的模样,不再搭理夜京棠。 夜京棠注视骆凝片刻,摇了摇头,起身把鸟鸟放在肩膀上: “罢了罢了,回去吧,没意思,是吧鸟鸟?” “叽。” 鸟鸟点头如捣蒜,觉得小西瓜姐姐玩不起。 骆凝脸色时红时白,见夜京棠真准备走,又冷声道: “你给我回来!谁输不起?” 夜京棠把鸟鸟丢去一边,又坐了回来,看着‘受骗侠女’似得骆凝: “嗯哼?” 骆凝感觉自己上了大当,但答应的赌约又不能不认,她稍作沉吟: “你肯定使诈。你若是能再作一首诗,我没听过,而且是佳作,我便信你。” 夜京棠无奈道:“骆女侠,这就不合规矩了,刚才的赌约已成,要我再憋一首自证,也该是履行赌约后,咱们再赌一把。不然你一直让我自证,我岂不有理变没理了?” 骆凝咬了咬牙,眼神含愤,望向滔滔江水不说话了。 夜京棠觉得这是默认,眨了眨眼睛,尝试往冷艳脸颊凑去。 骆凝浑身紧绷,手儿紧紧攥着裙角,想要后仰躲避,但赌约在前,终究没有动,只是闭上桃花美眸,摆出了‘哀莫大于心死、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受辱侠女模样,眼角滚下两行清泪。 “呜~” 双唇相合,引来一声低呼。 骆凝香肩微颤,脑子瞬间化为空白。 这次比上次的蜻蜓点水清晰太多,男子的炽热气息铺面而来,难以言喻的触感冲击心神,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连坐稳都变得十分困难。 两岸千山无人,江心一灯如豆。 男女相依站在船首,再无声息,只剩万千柔情…… 第92章 江清月近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滋滋~ 轻微细响在船头回荡,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叶扁舟。 鸟鸟蹲在后面好奇打量,无情堂堂挥手,它肯定不走,直到夜京棠竖起三根手指,示意三天不封嘴浪起来吃,鸟鸟才心满意足,悄声无息的偷偷飞离了小船。 姿容绝世的冰山美人,愣愣坐在船头,贝齿不知什么时候被撬开,有些无措的把手蜷在身前。 夜京棠也算第一次和心上人热吻,说保持绝对理智有点不现实,亲着亲着就有点上头,手不由自主的…… “呜?!' 骆凝都不清楚过了多久,身前的异动,让她瞬间回了神,迅速往后分开,脸色涨红,瞪着夜京棠! 夜京棠悻悻然坐好,只当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 “行了,继续吧,还赌不赌?” “……” 骆凝瞪了夜京棠许久,眼底的万千情绪才压下去,化为了冷冰冰: “你现在再作一首诗。若是做不出来,我……” 手摸着腰间软剑,眼神儿望向小京棠的位置。 夜京棠露出笑意,看着红唇珠光水润的骆女侠: “意思就是还赌?我作不出来,你就把我阉了。我若作出来,你怎么办?” 骆凝可不傻,沉声道:“我不相信伱的诗才比习武天赋还厉害,你定然有备而来,故意打赌蒙骗我。你要是能按照我的要求,当场再作一首诗,我便信你。” ? 按照要求…… 夜京棠表情一僵,这次真心虚了,为了让骆女侠主动放弃,就凑到骆凝耳边: “行。我要是作出来了,你……” 意思大概是给他吃西瓜,很大口那种…… ?! 骆凝桃花美眸瞪大几分,脸色涨红,抬起腰间软剑。 “你这无耻小贼!这种事儿你也开得了口?我……” 夜京棠就知道骆女侠不会答应,顺势耸肩: “骆女侠不敢赌就算了,咱们到此为止。嗯……距离青云城也不远,我先回去了,骆女侠不用送……” 此举是见好就收溜之大吉,免得露馅被打死。 但骆凝又不傻,发现夜京棠想跑,就明白这小贼是真心虚,怒目道: “你给我站住!” 夜京棠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睛: “骆女侠真准备和我赌这个不成?” 骆凝本来不敢赌的,但瞧见夜京棠露怯,胆气顿时起来了,把剑架在夜京棠肩膀上,面若冰山语气清冷: “赌就赌,你按照要求,把诗句作出来,我就让你如愿,若做不出来,我把你阉了!” 夜京棠看了看肩膀上的三尺青锋: “嗯……骆女侠肯定不会真动手,要不换一个赌注?我若是做不出来,就裸游回青阳城……” 骆凝看出夜京棠是在认怂,想降低损失,眼神愈发恼火: “不行!” 不过真阉了夜京棠,也确实不大可能,她想想改口道: “你若输了,现在就对天南三叩首,拜入平天教门下……” “啊?那我不成你徒弟了?” “什么徒弟?” 骆凝怎么可能干‘以身饲徒’的蠢事儿,她冷眼道; “是刚入门的小喽啰,在平天教挑水扫地那种,什么待遇都没有,还生是平天教的人,死是平天教的死人!” “呃……” 这个赌注说实话有点难以接受。 但夜京棠刚亲骆女侠半天,作茧自缚也怨不得谁,当下只能道: “好吧。就赌这个吧,我从今以后拜入平天教门下,磕头就算了吧……” ? 骆凝剑锋一紧:“你还没作诗,就直接认输?我就知道你这小贼是在蒙我,你……” “哦对。” 夜京棠都把这个忘了,坐直几分: “好吧,你提要求,我尽力垂死挣扎一下。” 骆凝看出夜京棠是真没底气,一时心软,也没太刁难夜京棠,只是出了个比较简单的考题: “你以江水、月亮为题,作一首诗。能做出来,我便信你。” 江水、月亮……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这是在故意放水? 夜京棠气势顿时回来了,坐直些许: “嗯……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怎么样?” 骆凝冷冰冰的表情一呆,红唇微张,不可思议的盯着夜京棠。 夜京棠有点想笑,但是不敢,他轻咳一声,坐近几分: “骆女侠,你出这么简单的考题,我实在有点胜之不武,唉……你看现在弄得,这多不好意思……” “……” 骆凝紧紧咬着银牙,桃花美眸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慢慢化为了雾蒙蒙,就如同被花花公子骗了的单纯侠女。 在瞪了夜京棠片刻后,骆凝负气把长剑丢在了一边,抬手解开衣领布扣,看模样是真被欺负哭了。 夜京棠见势不对,连忙按住骆凝的手: “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罢了。你不乐意我又岂会强人所难……” “手拿开!” 骆凝话语带着哭腔和颤音,相当的倔的把领子解开,边解边掉眼泪,还抽泣了两声。 夜京棠抬手把领子拉起来: “好啦好啦,坐一起聊天开玩笑罢了,真哭就没意思了。咱们换个条件,我刚才也换了个赌注,你换一个理所当然,不失信违背赌约。” “……” 骆凝泪光莹莹,抽泣了两下,没有说话,但解衣领的动作停下来了。 夜京棠认真琢磨了下:“嗯……改成骆女侠以后每天让我亲一口?如何?” 骆凝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不想答应。 “每天抱一下可以吧?再不行就算了,我当刚才的事儿不存在即可。” 这次骆凝眼神柔和了几分,看起来是能勉强接受了。 夜京棠伸出小拇指,凑到骆凝手上,拉了拉钩: “一言为定!以后每天抱一下,骆女侠不能拒绝,不能说我好色,也不能生气不能哭。” 骆凝手指没动,但还是被拉着勾了勾,而后抬手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 “青阳城到了,你自己过去吧,云璃还在等着,我走了。” 夜京棠起身目送:“我明天在码头等你和云璃?” 骆凝没有说话,跃下船头,脚尖轻点波光粼粼的江面,渐行渐远…… 第93章 少主出事儿了!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哗啦啦…… 时至深夜,青云城外忽然下起了小雨。 红花楼的渡船,停泊在青阳城外的港口内,诸多门徒在船只周边巡视,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船楼二层的窗口,可见一点幽烛放在案头,昏黄光亮,照亮了在枕头上睡觉的鸟鸟,也照亮了熟美佳人心绪不宁的侧脸。 嚓……嚓…… 白瓷杯盖,轻轻摩擦着茶盏。 茶水已经凉了多时,邵湘君却毫无察觉,依旧时不时小抿一口,然后幽幽叹上一声: “唉……” 京棠怎么会和蟾宫神女搅在一起,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哥上月才身故的话,可能是在入京的路上…… 但京棠只是个镖师,蟾宫神女夫君可是山下无敌的平天教主,据说平天教主容貌也不差,怎么会和京棠产生情愫呢…… 难不成是因为京棠太俊了…… 或者平天教看上了京棠的天姿,故意派教主夫人勾引…… 大嫂说过,京棠这年纪,最招架不住大姐姐,以蟾宫神女的美貌和阅历,还有已婚妇人的手段,要俘获京棠还不是轻而易举…… 念及此处,邵湘君顿时后悔。 当时看到又俊又有天赋的夜京棠,她就该提防被江湖势力挖墙脚的事情,大嫂还劝过她,让她先找个美人把京棠绑住,实在不行让她自己上。 结果她见到京棠有意中人,就没跟进这事儿。 现在好了,被平天教连锅带人一起端走了。 不对,还陪了一套枪法…… 京棠要是跑了,红花楼岂不全完了? …… 正暗暗思索间,房间外忽然传来脚步。 咚咚~~ 三当家陈元青来到门口,甚至不敢惊动自家门徒,低声道: “楼主,少主出事儿了。” ?! 邵湘君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连忙起身来到门前,看着浑身湿透,脸色微微发白的陈元青: “陈叔,出什么事儿了?” 陈元青面色沉重: “少当家杀人了。” ? 邵湘君听见是杀人,暗暗松了口,打量雨幕下黑漆漆的港口,轻声询问: “杀谁了?” 陈元青没有说话,但复杂的眼神和僵硬的表情,无不预示着,刚刚的青阳城外,死了个不该死的人…… —— 稍早之前,周家庄。 外面酒宴散去,到访宾客已经各自回房休息。 周家祖宅内部,气氛压抑到极点,连行走的家仆,都不敢大声喘气。 主宅的书房里,亮着一盏灯火,窗户上倒影两个人的侧影。 从酒席上回来了的周怀礼,靠坐在太师椅上,再无陪同宾客的笑意,脸色铁青,紧握的指骨,甚至能听到‘咯咯’轻响。 书桌前的椅子上,靠着今日下场打擂的嫡子周英,胸口遭遇重创,此时脸色还颇为苍白,正轻声说着: “近年光是翻修清江码头、造船、打点各地船行、商贾、官吏,就投进去不下数万两银子。还有君山台,咱们已经和轩辕鸿志谈好了码头的事儿,今天轩辕鸿志也帮忙说了话,清江码头丢了,以轩辕鸿志的性子,必然让我周家还这人情……” 周怀礼出身时,家里还是个打铁为生的小山庄,辛苦几十年攒下如今的家业,忽然被割去一块肉,还折损名望,心里如何能忍的下这口气? 但损失一个码头,还是小事。 周怀礼面色阴沉道:“清江码头不过一处产业,无关生死。近些年已经把红花楼得罪死,今日因为剑雨华,那叶四郎直接对我起了杀心。等叶四郎位列八魁之日,就是我周家大难领头之时!” 周英自然知道这些年对红花楼多不客气,凑近几分: “要不给二叔写封信?” “事情因我而起,叶四郎真要灭门,你二叔可能回来,就现在这局面,不可能搭理我这兄长。” 周英想了想:“以叶四郎的天赋,只要翅膀硬了,二叔都不一定能压不住,不管的话就是养虎为患……要不现在去……” 周怀礼沉默少许:“平天教今天发了话,现在办事,无异于打平天教的脸。红花楼踩了我周家,必然也会去给其他门派讲讲规矩,云州抱元门的李混元,今年吃掉了红花楼一个香主的产业,两家正在交涉,我估摸,叶四郎下一个去的,就是抱元门。” “爹的意思是,守株待兔?” 周怀礼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外面的月色,眼神阴厉。 父子正闲谈间,老三周怀义从外面走来,到了窗口,低声道: “找到了,二丫头和雨华,在黄松码头,要不要我去把人带回来?” 周怀礼脸色愠怒:“今天若不是他开口,红花楼已经知难而退,何至于落得这等局面?辛辛苦苦养他两年,却换来这么个白眼狼……” 周英打岔道:“阿爷刚睡下。今天是阿爷让二姐出去,意思是不追究剑师兄。若是阿爷气出事儿,二叔那边不好交待。” 周怀礼深深吸了口气,沉默良久后,起身从剑台上取来佩剑挂在腰间: “我亲自去把二丫头接回来。老三,你物色一下,找个好人家,把二丫头许出去,远一点。此事不要外传,更不要让爹知晓。” 周怀义稍有迟疑,但剑雨华已经不可能为周家所用,君山台怨气也颇大,不清理门户,压不住周怀礼和君山台的怨气,当下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周英见周怀礼要出门,想想还是劝道: “剑雨华天赋不俗,和我等不是一路人,但也记阿爷的恩情。要不带回来说教说教,再给次机会?” 周怀礼按住剑柄走出房门,偏头看向儿子: “你阿爷迟早会寿终正寝,伱阿爷一死,剑雨华还会记周家谁的人情?剑雨华今日敢走,便与你我恩断义绝,你以为放他一马,让他留在周家当女婿,他日后就会对我感恩戴德?他天赋同样不低,给他十年时间成气候,他只会成为悬在周家头上的一把剑,老夫死后,就凭你,压的住他剑雨华?” 周英自然绝不是剑雨华对手,现在一样,未来也一样,沉默良久后,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呼—— 一阵夜风拂过,门前再无身影…… 第94章 冤家路窄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忽如其来的流云,遮蔽了皎洁月色,江畔彻底黑了下来,响起几声闷雷。 轰隆隆…… 夜京棠带着斗笠,在港口外慢慢踱步,和骆女侠的甜蜜滋味逐渐被夜风吹散,各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便涌上了行头: 笨笨对我礼待有加,无论出于天下大义,还是个人小义,都只能设法招安平天教,这该怎么劝降薛白锦才是…… 偷了人家媳妇,还让人家投降,这不大反派吗…… 还有三娘,薛白锦是女的,又不能和三娘透漏,这事儿该怎么解释…… 偷了人家的女人,说平天教不会对付红花楼,三娘能信就见鬼了…… 夜京棠抬起眼帘,可见远处的渡船二楼,窗内还亮着灯火。 熟美佳人背对着坐在二楼窗口,虽然看的不太仔细,但还是能遥遥感觉到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幽怨和愁绪。 “唉……” 夜京棠揉了揉额头,沉默少许,还是做出宁静和煦的模样,走向渡船。 但刚进入港口,一道人影,就成暗处走出: “京棠。” 夜京棠本以为三娘在守株待兔,惊了一跳,但转眼看去,却见走出来的是负责巡视的二当家宋驰。 宋驰身着一袭锦袍,来到跟前,面色颇为严肃: “尚未离开青阳地界,周家暗中可能有动作,孤身在外行走风险很大,注意些。” 夜京棠拱手一礼:“我一直提防着,谢宋叔关心。” 宋驰双手负后,稍微沉默了下: “今天那个剑雨华,是个好苗子,我喜欢,可惜遇人不淑。若是能收入我红花楼门下,往后也算多了一员大将。” 夜京棠对剑雨华观感确实不错,询问道: “宋叔知道下落?” “刚才偷偷跑到这边来找船,元青跟过去看了下,在黄松码头。” 夜京棠微微颔首,现在不知该如何去和三娘解释,干脆转身道: “走吧,过去看看,我试下能不能让这小子改投门户。” 宋驰和夜京棠相伴走出港口,想了想道: “长青天赋欠佳,宋叔我又在豪强如云的天南扎根,若没有个后继之人,以后红花楼在南方的影响力……” “宋叔想剑雨华收入白虎堂?” 宋驰叹了口气:“真把人挖回来,三娘铁定往青龙堂拉,让那小子改学枪法。这事儿咱们私底下知道就好,作为长辈,我也意思下,事后教你拳法……” 夜京棠摇头轻笑:“宋叔大可自己过去挖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把我叫上?” 宋驰摆了摆手:“我好歹是白虎堂的堂主,岂能干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事儿,偷偷做了,等你以后执掌红花楼给我穿小鞋,不得难受死。” “宋叔言重了……” …… —— 青阳城是泽州的大郡城,再往东就是千里云梦泽,而君山台就在云梦泽的另一头,为此青阳城周边有诸多港口,大部分在清江沿线,另一部分则位于前往云梦泽的支流河口。 轰隆……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又忽然下去了小雨,青阳城内外都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雨声。 夜京棠把斗笠扣在头顶,和宋驰一道,无声穿过污水横流的街巷,来到了青阳城东侧的一个小码头上。 码头是平日运送杂货的小码头,周边是几个库房,河边停着货船,远处的小街上还能看到些许灯火,码头上却黑洞洞一片。 夜京棠跟着宋驰行走,待转过巷道时,发现远处一件库房的透风的小窗,有些许光线。 夜京棠正想过去,宋驰却往往抬手,示意禁声。 夜京棠察觉不对,瞬间压低声息,侧耳仔细聆听,却见老旧库房之中传来: 滋滋~~ 男女的呼吸声,还有奇奇怪怪的声响,听起来和他亲骆女侠差不多…… ?! 宋驰沉稳内敛的表情一呆。 夜京棠也是莫名其妙,望了眼旁边的二当家——呃……这咋整? 宋驰着实没料到,带着少当家过来收徒,能碰上这么尴尬的事情。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掉头回去。 于是乎,红花楼的少当家和二当家,就如同半夜听墙根的老色胚,偷偷摸摸靠在墙上,聆听墙内的动静。 好在里面的人,没有让两个江湖大佬太难堪,很快又响起话语: “为什么不走清江?走云梦泽,可能会被君山台的人撞见……” “刚才去江边看了下,有人在码头盯着,登船会被发现。” “今天多亏了那个叶少主,不然……” “唉,师父一直都是这脾气,是我功夫没练好,不然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 夜京棠正在聆听至极,身边的宋驰,忽然耳根一动,微微抬手。 沙沙沙 …… 略微破风声,从雨幕中靠近。 声音极小,若非下着小雨,行迹难以遮掩,恐怕距离很近才能察觉。 夜京棠目光微凝,靠在库房外的屋檐下纹丝不动,注意着上方。 呼…… 一道黑影出现在巷道上方,一闪而过,看不清身形。 而在此时,库房里的对话声也停了下来。 很快,一道沉稳脚步,从库房正对的河边响起: 踏、踏、踏…… —— 小码头上的库房,装的都是陶罐石材等货物,门只是随便挂了个锁,此时已经被拆开,堆放的青石条上方,放着一只小蜡烛。 剑雨华靠坐在墙边,卷起了袖子,双臂满是青紫,脸色稍显虚浮。 小姐打扮的女子,手里拿着伤药,本来在涂抹。 不过此时两人都禁了声,脸色凝重,望着老库房的门口。 踏、踏…… 熟悉而平稳的脚步逐渐接近,每一声都好似锤在两人心底。 两人的脸色,也在脚步声中逐渐苍白。 嗦嗦~~ 剑雨华背靠墙壁站起身来,双臂无力垂下,望着门口默不作声。 女子则是眼神惶恐,起身挡在了剑雨华面前…… 第95章 来送死?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吱呀—— 库房的老旧大门推开,吹进来一阵风雨。 雷光闪过,可见一道腰间佩剑的人影,手按剑柄站在门外,只能看到沉稳如山的身体轮廓。 “爹……” 女子脸色苍白,张开双臂挡在剑雨华身前,目露悲泣和绝望。 剑雨华似乎料到会如此,反应颇为平淡: “二小姐,你先回去吧,我和师父道个歉,待会就回去。” 女子用力摇头,眼底噙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咚~ 一声轻响,女子双眸失神,身体软到。 剑雨华抬手接住,慢慢放下,靠在了墙上,而后走到杂物堆里,取出一根用作锄头柄的木棍: “师父真这般绝情?” 周怀礼缓步上前,眼底全是淡漠: “过去两年,老夫对你视如己出,什么都可以给你。老夫半生功业压于今日一役,事前已经叮嘱过,不求伱赢,只求你默不作声,你为何管不住这张嘴?” 剑雨华手持长棍,眼神也再无平日里的敬仰: “我梁州傅家三百年忠烈,国灭则家亡,从未出过一个不孝子,和你周家这种江湖草莽,不一样。” “呵呵……” 周怀礼微微点头,手中剑缓缓出鞘。 噌~~~ 轻微颤鸣,出现在老库房内,烛光之下,寒芒渐起。 但就在此时,外面的巷道里,忽然传出摇摇晃晃的脚步…… 踏踏、踏踏踏……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似乎是酒喝的太多,喝怀了嗓子,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两人皆是一顿,转眼望向声音来源。 踏踏、踏踏…… 很快,脚步声从墙壁移到了门口。 雷光闪过,一个醉醺醺的斗笠客,杵着把长刀,晃晃悠悠来到了门前,浑身被雨水湿透,手里还拿着个破酒瓶子: “嗝~怎么……有人了……滚蛋,这是爷的地盘……” 周怀礼孤身出来,就是不想‘杀徒’的事儿传到老太公和外人耳中,瞧见有外人闯入,脸色微冷,沉声低呵: “滚。” 声音威严,带着杀气! 门口的斗笠客,探头打量几眼,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颊,不过斗笠遮住了双眼: “呵~是……是江湖朋友在办事儿,你这老头,准备杀人劫色不成?” 周怀里眼神隐怒,转过身来。 剑雨华见状连忙道: “兄台,这是私事儿……” “这码头,是老子的地盘,老子天天睡这儿……” 斗笠客晃晃悠悠进入仓库,双手杵着刀柄,醉醺醺却又豪气十足: “你小子……别怕,没人能在老子的地盘……杀人劫色。你出去,我来会会他……” 周怀礼眼神暴怒,三尺青锋出鞘,指向前方醉醺醺的斗笠客: “老夫周怀礼,你小子眼瞎不成?” “周怀礼……呵呵……没听说过。” 飒—— 下一瞬,老旧库房内寒光一闪。 三尺青锋如游蛇,闪电般刺出,直击斗笠客咽喉。 剑雨华脸色骤变,想要抬棍格挡。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这醉醺醺的斗笠客,在剑光亮起的一瞬间,身形迅猛之际后撤,刹那退到了墙边,手中刀光一闪。 嘭—— 身侧墙壁瞬间被劈碎,出现了一个洞口,露出了雨幕下的污水巷弄。 哗哗哗…… 仓库里寂静下来。 周华礼随手一剑不中,察觉到这醉汉,绝非泛泛之辈,眼底闪过谨慎。 嚓~~ 斗笠客站直身体,璃龙环首刀慢慢归鞘,靠在墙上,斗笠微偏: “走。” 剑雨华双臂重伤毫无战力,见这斗笠客是拔刀相助的高人,不再言语,慢慢后退,抱起了晕倒的女子,朝墙壁挪去。 踏踏…… 周怀礼眼神暴怒,目光锁死斗笠客全身: “阁下是什么人?” 斗笠客提着刀不言不语,时不时打一个酒嗝,直到剑雨华从身侧的洞口走出,快步离去,才慢慢站直身形,再无醉意: “知道,为什么让他走吗?” “想替他去死?” “怕他认出我身份,也怕他为你求情。” 斗笠客慢慢抬起斗笠,露出那双锋芒毕露的剑眉星目。 ?! 周怀礼从这双丝毫不掩杀气的双眸,认出了来人是谁,心中咯噔一下: “叶四郎……” “眼力不错。” 周怀礼手持三尺青锋,余光注意左右,显然在寻找潜伏的红花楼的高手。 “不用看了,就我一个。” 周怀礼没发现有人从暗处跳出来,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来送死?” 夜京棠摘下斗笠,丢去一边,提起佩刀: “对。” 沙沙沙…… 老旧码头寂静下来,只剩一点烛光,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周怀礼今日见识过夜京棠的武艺,很厉害,但靠那一手霸王枪,打剑雨华可以,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暗暗斟酌,觉得周边必有埋伏,不然此子不可能这般胆大妄为。 周怀礼稍作沉吟,没有尝试去击杀这红花楼的心腹大患,而是脚步微动,慢慢移向门口。 夜京棠提刀平淡注视,倒也没有追的意思。 踏踏…… 很快,周怀礼退到了仓库之外,双脚轻点,身形便冲天而起,消失在了仓库之外。 但下一瞬,雨夜中就响起爆响! 轰隆—— 声音如闷雷,老旧库房的屋顶瞬间凹陷,就好似千斤巨物砸在了房顶上。 哗啦—— 整片屋顶当即垮塌,周怀礼从上方砸下。 宋驰虎目圆瞪,跟着从上方坠落,肋下多了一道剑创,却有视无睹,当空一记炮拳,再度锤向周怀礼胸口。 嘭—— 一拳递出,声如闷雷。 随着房顶落下的雨水和瓦砾,在拳风下当空被冲开,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尘浪。 周华礼武艺远不如当代剑圣,但能在水云剑潭当掌门,也绝非泛泛之辈,当空一剑直刺,点向宋驰右肩,攻其必救。 但此举却没能逼的拳法彪悍宋驰收手。 咚—— 剑锋入肉,伴随一身闷响。 周怀礼下坠速度暴增,面上也显出涨红,却依旧没乱了分寸,当空回旋,一剑直刺下方的夜京棠。 咻—— 尖锐剑鸣近乎凄厉,犹如响箭齐发,三尺青锋当空扎下,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夜京棠头顶! 第96章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呛啷—— 瓦砾如雨的大库之内,寒光一闪! 在周怀礼撞破屋顶的瞬间,夜京棠重踏地面,已经飞身而起,左手握刀,银色长锋出鞘如白虹贯日,准确无误劈在刺来剑锋之上。 咚~ 空灵轻响。 伴随衣袍破裂的动静。 周怀礼剑法老道至极,侧剑格挡同时,剑刃弯曲弹向夜京棠肩头,瞬间挑破黑袍。 此招本可挑断肌腱,废掉夜京棠左臂。 但剑锋弹起,带出来的不是血肉,而是毫发无伤银色软甲! 几乎同时,长刀蕴含的澎湃力道,自佩剑传至身体。 周怀礼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百十斤的体魄,如何压得住夜京棠从地面而起的全力爆发,身形顿时往上弹去。 “喝——” 坠落的宋驰一身爆喝,手肘向下,一记刚猛至极的肘击,砸向周怀礼后脑,想要一击斩杀。 但周怀礼的剑法,绝非浪得虚名。 长剑被夜京棠悍然爆发的一刀砸向身前,周华礼直接用胳膊抵住了剑刃。 咚~ 剑刃弯曲,绕着身体往后弹去,几乎弯成了半弧,准确无误挑向宋驰心门。 宋驰打法彪悍,敢以伤换伤,但以命换伤的蠢事儿肯定不能干,当即移开手肘,一记膝撞砸在周怀礼侧腰。 嘭—— 虽然凌空无处借力,但仅靠肉体爆发,依旧把周怀礼踢的横移出去,撞穿了库房的老旧墙壁。 轰隆—— 砖石炸裂! 周怀礼以一敌二,直至此时还基本无伤,甚至还了两人几下狠招,不过他知道缠斗必然落入下风,撞碎墙壁瞬间,就想朝城内飞遁。 但周怀礼双脚刚落在河岸,后方就响起一声: 飒—— 狂暴刀风撞破雨幕,带起了破风声近乎凄厉! 刚才接第一刀,周怀礼还抱有迟疑,但这一刀裹挟骇人声势从背后袭来,他便可以笃定,这是江湖上已经消失三十年的八步狂刀! 如果换做旁人,大概率会被这一刀打个措手不及。 但郑峰当年是‘云泽三杰’,而周怀礼就是泽州人士,和郑峰还是一代人,不可能没切磋过。 虽然背后的刀势远比郑峰可怕,但他周怀礼,也不是二十多岁的周怀礼。 一刀袭来,周怀礼头都没回,左手抬起,右手长剑顺势拍向胳膊。 咚~ 剑刃在身前弯曲,再度弹向身后,沿途雨珠尽数被震碎为白雾。 夜京棠全力爆发,一刀斩向周怀礼左腰,已经提防了‘回马剑’,剑锋忽然从左肩处弹出,直接点向心门,着实把他惊了一下。 但发现周怀礼刺向心口,夜京棠有视无睹,全力一刀斩下。 周怀礼一剑出手,后发先至,点在夜京棠心脏位置,属于一击必杀之技,哪怕夜京棠穿的银丝软甲,也有把握击穿。 但无坚不摧的青锋宝剑,贯穿衣袍和软甲后,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再难寸进,导致剑锋瞬间崩弯。 嚓—— 毫无停滞的一刀斩下! 横移躲避的周怀礼,左侧肋下瞬间出现一条血口,直接被斩断两根肋骨! “喝——” 宋驰已经大步冲来,身形如出林猛虎,距离尚有三丈,已经飞扑而出,一拳直击下盘未稳的周怀礼背心。 咚—— 拳拳到肉的重击,和挑破血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天空落下的雨幕,在周怀礼背心处炸开,整个人当即往前飞出去,撞在了河边的石台上。 嘭—— 周怀礼剑术也算炉火纯青,如果单挑,宋驰还真不一定能讨着好,夜京棠根本不是对手。 但面对两个武疯子,一个浑身宝具难以破防,一个以伤换伤悍不畏死,仅靠单人一剑如何应对? 周怀礼横着撞在石台上,又摔到污水横流的地面,牙缝里喷出一口老血,尚未拍地起身,毫无空隙的一刀就再度斩下。 “喝——” 夜京棠今天在周家庄,被周怀礼强词夺理连带威胁,可是相当窝火。 当是场合不对不能掀桌子,现在逮住机会,岂能再留隔夜之仇? 夜京棠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飞跃而起,旋身一刀,带动漫天风雨,斩向倒地的周怀礼。 唰—— 周怀礼知道八步狂刀的力道有多刚猛,直接以左臂抵住剑刃当盾牌,架住住了刀锋。 挡—— 一声爆响。 河边震起水浪,岸上的积水也被震起尺余。 周怀礼后背下的老旧砖石全数粉碎,整个人被一刀劈的几乎陷入地面。 后方就是石台,往后腾挪不可行,翻滚露出后背则是找死,当下只能翻身弹起。 但周怀礼刚跃起一半,毫无间隙的第四刀边再度落下! “喝——” 夜京棠发出一声爆喝,浑身肌肉高耸,双手持刀举过头顶,而后悍然劈下,再度砍在左臂支撑的宝剑上。 铛—— 雨幕中火星四溅。 周怀礼的宝剑硬是没断,但整个人却再度下陷一寸。 铛—— 铛—— 铛—— 对手根本没有腾挪空间,夜京棠也不再管招式,就用第四刀朝下猛砍。 每一刀下去,周怀礼整日便下陷几分。 八步狂刀太过压榨体魄,仅仅三刀下去,夜京棠已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似要爆裂,虎口震裂开来。 但作为被砍的一方,周怀礼远比夜京棠难熬! 手中宝剑未断,抵住宝剑的左臂,却被狂暴的力道震成骨裂,抬起的胳膊一寸寸下落,只要一次撑不住,就必然被砍碎头颅。 而即便撑住了也是枉然。 宋驰冲到跟前,被夜京棠疯子般的刀法逼的不好出手,急的在夜京棠背后左右横跳,恨不得一拳把夜京棠锤开自己上。 当前已是必杀之势,周怀礼眼底显出了惊怒,怒声道: “住手!” 而远处的夜幕里,也传来了一声急呵: “刀下留人!” 夜京棠一刀落,凭借骇人蛮力,把刀死死压在周怀礼剑锋之上,余光看去,却见三当家陈元青疾步冲来,脸色焦急而震怒: “你们俩做什么?!” 宋驰浑身是血,脾气很暴,当即回应: “打死这不要脸的鳖孙儿,还能做什么?” 踏—— 陈元青落在附近,又急又气: “周赤阳还在,你杀了他哥,这条命谁来还?” 周怀礼被按在坑中,眼底也显出暴怒: “你有种就动手!老子这条命,换伱红花楼满门被屠,老子半点不亏,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子!” 宋驰脾气一直很大,今天在周家受的不是窝囊气,刚才撞上,直接起了杀心,和夜京棠一拍即合就上了。 此时听陈元青的话,才想起来这无耻小人,有个位列八大魁的亲弟弟。 剑圣周赤阳为人重侠义,确实和周怀礼关系不合,把周怀礼打个半死,可能都不会过问。 但真杀了,就不一样了。 弑兄之仇,周赤阳若是不管不顾,那可就是无情无义,以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发现事儿有点不好收场,看向夜京棠: “怎么办?” 周怀礼知道红花楼没胆子杀他,看着眼神冰冷的夜京棠: “你真以为你天下无敌?老子今天让你砍,你有种……” 噗—— 压在周怀礼胸口的雪亮银锋,往上一滑,直接刺穿了下颚,从头顶穿出,话语戛然而止。 雨夜陷入死寂! 周怀礼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愣头青,睁圆的双眼逐渐被血水染红,眼底迅速失去神采。 “……” 宋驰和陈元青站在原地,望着死不瞑目的周怀礼,神情陷入呆滞。 嚓—— 夜京棠把刀拔出来,在袖袍手腕处擦掉血水,反手收刀归鞘,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真以为老子不敢砍你……” “……” 宋驰瞪大眼睛,愣了半晌后,又急又气: “京棠你……” 陈元青脸都白了,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尸体,怒声道: “宋驰!你把京棠带过来闯的祸,自己把事儿扛了。” “我怎么扛周赤阳?……咱们把尸体一烧,又没人看见!” “你当周家傻?白天起冲突,还扬言要灭周家满门,晚上周怀礼就死了,人能是谁杀的?” 宋驰想说什么,但看着陈元青暴怒的眼神,又沉默了下来。 周怀礼忽然死外面,傻子都能猜出是红花楼干的。 他抗下,周赤阳找上门,只死他一个。 他不抗只能夜京棠抗,夜京棠死了,红花楼就没了。 陈元青看向夜京棠:“你快回去,和楼主速速离开青阳,就当不知道此事。我送宋驰回天南,去官城躲一阵儿。” 夜京棠摇头道:“这事儿现在不能和红花楼扯上关系,我想办法解决。” “人都杀了,你怎么解决?” 夜京棠提起周怀礼的尸体,丢进了码头仓库,找来几桶油浇上,以火折子点燃,以免被人看出皮肉上的拳痕。 而后夜京棠取出了靖王府的铜制腰牌,以周怀礼的佩剑钉在墙上。 宋驰瞧见靖王府的牌子,眼前倒是一亮: “黑衙的牌子……周家瞧见这个,定然不敢妄动,得先摸清朝廷的意思……但黑衙不可能背这黑锅,一问就露馅了……” “周怀礼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见义勇为,和靖王能说清楚。” “就算黑衙背下,周家也能凭借和官府的关系,查出是谁动的手,还是会找到你……” “查到再说,有这块牌子在,至少暂时不会往红花楼头上想。只要给我些时间,他周赤阳来了又如何?” 陈元青觉得这是当前最好的解决方式,转身快步离去: “你们先走,我去通知楼主立刻离开。” …… 老旧码头上火光渐起,极远处慢慢响起喧哗。 夜京棠站在大火之前,看着尸体逐渐化为焦黑,才转身跳上了一艘小船: “走。” 宋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飞身落在船上,以撑杆推离河岸,在雨幕中朝清江方向快速行去,沿途还在碎碎念: “今天就不该出门,以前都是元青拉着我,你这年纪轻轻,脾气咋比我还爆?” “我都露脸了,进去就没想着让周怀礼活着出门,最后不杀不行。” “唉……以后咱俩不能一块走……” 第97章 人在江湖,生死无常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绵柔细雨落在窗外,听起来好似悄然流淌的沙漏,宁静而绵长,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永恒。 沙沙沙…… 骆凝一袭青衣侧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龙潭碧玺,凝望窗前湖水,思绪万千。 今天失心疯了不成,那小贼明显使诈,怎么能中连环计…… 这才几天时间,他怎么就被女王爷给看上了…… 一夜湘君白发多…… 还挺操心他那风娇水媚的女东家…… …… 房间环境清雅,不远处的床榻上,身着鸟鸟肚兜的折云璃,抱着被子酣睡,露出了白洁无痕的小腰。 在不知几更天时,一道闷雷响起。 轰隆…… 折云璃睫毛动了动,睡眼惺忪睁开眼眸,望向窗户: “师娘……诶?师娘你回来啦?!” 折云璃一头翻起来,披上衣服,跑到窗前: “见到京棠哥没有?京棠哥怎么就成红花楼的少主了?师娘有没有和他说让他来平天教?” 骆凝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之色,稍作沉吟: “他……他收了红花楼的钱,帮忙占个场,此事莫要告知外人。至于平天教,他把红花楼的事儿办完,就会跟着师娘去南霄山。” 折云璃眼前一亮:“那京棠哥,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什么师弟,是我平天教的护法,你以后得叫师叔。” “啊?” 折云璃表情微呆,琢磨了下:“京棠哥才比我大两三岁,叫叔怕是……” 骆凝跳下窗户,拉着折云璃来到床边躺下: “这些事儿以后再说,休息会吧,天一亮就得出发去京城。” 折云璃完全没睡意,趴在枕头上,双手捧着下巴: “那京棠哥,岂不是成了我平天教安插在女王爷跟前的眼线?京棠哥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你京棠哥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今天若不是剑雨华侠气太重,周怀礼动了杀心,伱京棠哥就已经顾全大局,不和周怀礼这小人计较了。” “周怀礼是真不要脸,京棠哥明明赢了,还明目张胆颠倒黑白,师父若在,当场就把他拍死了。” “夜京棠又不是你师父,岂敢在周家地盘对周怀礼动手……” “三叔!三叔……” 踏踏踏—— 形同母女的两人正闲谈间,忽然听到远处的周家祖宅外,传来急促脚步和呼喊声。 湖畔的数个庭院,是贵宾落脚的居所,动静一起,周边就出现衣袍破风的响动: “广老,怎么回事?红花楼夜袭?” “不像,快过去看看……鸿志,周家怎么了?” “不清楚,我也刚被吵醒……” …… 骆凝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翻身而起,戴上面纱走出了庭院。 “家主——!” “谁干的……” 时间已经凌晨,早已经熄灯就寝的周家庄,不过片刻之间就变得灯火如昼。 山庄外的八角牌坊楼下,无数提剑的周家门徒齐聚,有些人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愣愣站在原地。 八角牌坊楼外,是个员外郎打扮的船行东家,脸色煞白,手里捧着把佩剑和一块铜牌,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在原地瑟瑟发抖。 而船行东家脚边,则是一个担架,用白布遮盖,几个小厮浑身湿透,却撑开油布,以免雨水落在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之上。 踏踏踏…… 不过刹那间,几十号在周家留宿,等待明日返程的江湖名望,便从庄内急行而出,瞧见那把剑柄呈青白之色的名剑‘朝露’,眼皮便齐齐的跳了下——此乃水云剑潭掌门的佩剑! “这……” “谁这么大胆子……” 所有江湖名宿都是目露难以置信! 他们刚刚还想着,这次风波,可能会以红花楼少主离奇暴毙而结束。 谁曾想到才过几个时辰,周怀礼就用自己的尸体,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了几下,告诉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离奇暴毙。 周怀礼怎么可能死? 当代剑圣只要还在,江湖上谁敢轻易杀他? 难不成是刚才喝大了,半夜跑去城里嫖花魁,马上风…… “大哥!……”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人群后方传来急促脚步,刚爬起来的周怀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看到地上的担架,直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继而又双目血红,显出暴怒愤恨。 轩辕鸿志下午还和周怀礼一起对红花楼施压,凌晨尸体就便摆在了面前,眼底也有惊色: “是红花楼动的手?” 船行东家刚才扑灭码头的火势,发现这具尸体,当场就吓破胆了。 此时江湖上的大佬询问,船行东家一无所知,哪里敢乱说,只是颤颤巍巍递上手中的铜牌。 铜牌为黄铜质地,背面雕蟒龙,正面刻着一个‘靖’字。 轩辕鸿志瞧见黑衙总捕才持有的牌子,神色化为凝重,迅速把把牌子接过来确认真伪——牌子显然是真的。 满面愤恨的周怀义,知道事情不对头,翻身站起,抬手撵走围观的小辈: “都回去。” 跑来围观的江湖小辈,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四五个有名望的人物,站在牌坊楼下。 “在哪儿发现的尸体?” “在……在黄松码头,火势太大,里面都是石材,等烧的差不多,我才让人进去收拾……然后……然后就发看到了这块牌子,被剑钉在墙上……” 船行东家哆哆嗦嗦说完,就躬身行大礼,朝山庄外跑去。 轩辕鸿志眉头紧锁:“先看看伤势。” 周怀义咬了咬牙,在白布旁边跪下,抬手掀开,却见里面是一具焦尸,皮肉基本上被烧干净,化为焦黑物体贴在骨头上,根本没法辨认。 但周怀义对兄长的骨相很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手微微抖了下。 三绝仙翁来到跟前半蹲,仔细打量尸体上的痕迹: “胸口、后背遭受重击,看不出何种招式所为;致命伤为刀伤,一刀肋下、一刀自下颚穿颅,左臂骨头被震裂……这是哪家的刀法?” 所有人把目光转向轩辕鸿志,毕竟君山台是当世刀魁所在的门派,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世间刀法。 轩辕鸿志缓步来到跟前,打量肋下被斩断的两根肋骨,脑海中也开始浮现不明杀手,从背后出刀,击中周怀义的姿势、力道、速度…… 沙沙沙…… 雨夜陷入死寂,所有人全神贯注等待。 轩辕鸿志目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错愕,稍作沉默,又看向颅骨。 三绝仙翁来到焦尸脑袋跟前,仔细打量颅骨上的空洞: “刀宽两指半,刀刃平直,看起来……倒是常见。” 三绝仙翁话是这么说,看向轩辕鸿志的眼神,却意味深长——这是螭龙刀的款式。 轩辕鸿志手指轻轻摩挲,目光微动,似是有心事,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没看出是何种刀法。红花楼算上叶四郎,也就四个登堂入室的高手,没人刀法炉火纯青到这一步。下午才起冲突,红花楼已经拿回清江码头,也不可能傻到晚上在青云城外杀人……此事不似红花楼所为,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也这么觉得,红花楼好歹江湖名门,又不是街头蛮子,真要杀人,也是暗中下手不留痕迹,哪能这么明目张胆,怕人不知道是他们动手似的乱来。 而站在后方的骆凝,看见刀痕后,心中满是惊疑,怕众人怀疑到红花楼头上,开口打岔: “周掌门为何会半夜孤身去黄松码头?” 在场江湖名宿,闻言也显出疑惑,看向周怀义。 周怀义眼珠动了动,没有立即开口。毕竟大哥半夜出门,是为了杀了剑雨华这逆徒,把二丫头带回来。 剑雨华风评不错,今天还占了个‘侠’字,此事传出去就是家丑,连门徒都不能告知,又岂能让在场江湖人知晓。 “大哥……酒宴散后就回房歇息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忽然出门。” “……” 在场众人见周怀义这种时候都不说实情,便大概猜出周怀礼月黑风高出门干什么去了: 为周家清理门户! 话说虽然死的人不对,但目的倒是意外达成了…… 而这些线索串联到一起,也大概能推断出事情脉络: 剑雨华离开周家,带着二小姐跑到黄松码头,准备私奔。 周家得知消息,周怀礼咽不下这口气,半夜过去清理门户,但不巧撞见了黑衙的高手。 剑雨华江湖风评不错,周怀礼此举算是滥杀无辜,黑衙高手发现后怒而杀之。 至于留下身份牌子,可能是黑衙高手不想在江湖上引起风波,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让周家找朝廷核实说理。 这逻辑、动机都说得通,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处理了。 黑衙中人,都是当朝女帝妹妹的护卫,就算是黑衙杀人理亏,也是按律判罚,周家本事再大,也不能把黑衙的人拉出来动用私刑…… 周怀义知道这事儿很难再用江湖方式处理,斟酌良久,望向了轩辕鸿志: “轩辕老爷子乃朝廷封的侯爷,不知轩辕兄可有办法,打听到凶手身份?” 轩辕鸿志的心情,说实话比死了兄长的周怀义还沉重。 他可以笃定,刀客用的是八步狂刀。 能震裂臂骨杀掉周怀礼,说明刀客早已位列宗师,至今在江湖没名声,大概率是在蛰伏,等着刀法大成之日,去办一件事儿。 而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为当年被废掉的八步狂刀传人报仇! 若真是如此,周家死个周怀礼还真不算大事儿,毕竟人家只杀周怀礼,不针对周家。 而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传人,有的可能是‘杀父、杀师’之仇! 但人在靖王门下,君山台作为大梁开国侯,还真就不敢肆意妄为…… 轩辕鸿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站起身来,想了想道: “怀礼和我情同手足,遭此横祸,我岂能坐视不理。此事我定然会设法帮周家查清楚。” 周怀义连忙拱手:“谢轩辕兄大恩,只要帮周家找到凶手,我周家……” “先妥善安葬怀礼,事关朝廷,需谨慎行事,先查清楚再说。诸位都散了吧。” …… 第98章 一夜湘君白发多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哗哗—— 渡船在雷雨中悄然驶出港口,沿着清江朝上游驶去。 船上灯火寂寂,三十余名香主堂主,都在夜雨中来回巡视,注意着江面上的一切风吹草动。 船楼内部,茶亭大门紧闭。 昏黄烛火,照亮了茶亭角角落落,四人坐在其中,鸦雀无声。 “咕……” 鸟鸟乖巧蹲在茶案上,望着旁边的果盘,因为势头不对,探头好几次,都没敢去吃。 夜京棠换了身干净袍子,在茶案右侧落座,面色冷峻目光沉稳,思考着当前局势。 白佛宋驰,胳膊肩背都缠着绷带,腰背笔直坐在交椅上,目光炯炯,纹丝不动。 三当家陈元青,则在茶亭里负手无声踱步,时而发出一声暗叹: “唉……” 而身为掌门的邵湘君,在主位正襟危坐,可能是生平头一次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冷冷注视着在茶案左右就坐的两个人才。 好嘛,少主偷了平天教主的挚爱发妻…… 二当家拉着少主,大半夜去宰了当代剑圣的兄长…… 长兄如父,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齐活啦! 我邵三娘有此等左膀右臂辅佐,何愁不能隐姓埋名逃遁北魏? 邵湘君越想越窝火,看向不苟言笑的宋驰: “宋堂主,你解释解释,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宋驰自知闯了祸,长辈气态也摆不出来了,轻声道: “我今日看那剑雨华天赋不错,本想收个徒弟,就和少当家过去看看。哪想到周怀礼也过来了……” “然后你就自作主张把人宰了?” “也不算自作主张,和少当家眼神商量了下……” ? 邵湘君深吸了口气:“你是长辈!京棠年轻气盛,伱和他商量?你拉的稍慢半分,他都会觉得你这长辈在示意速战速决!” 夜京棠正襟危坐,轻声道; “今天确实是我动了杀心,和宋叔……” 宋驰微微抬手:“都动了杀心,不然不会话都不说,就一起上。” “你们……唉……” 邵湘君也是无话可说了,用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眸子。 陈元青同样无话可说,他估摸两人是这么商量的: “要不咱们把人做了?” “走走走走!” 至于后果,杀了再说,机会错过就没了。 陈元青顿住脚步,想想还是打圆场道: “人都杀了,说这些没意义,当前应该想怎么收场才是。如果事情走漏,红花楼和周家必然正面开战,有周赤阳在,周家立于不败之地……” 夜京棠平静道:“尸体烧了,看不清拳脚痕迹,只能看到刀痕,我又留着靖王的牌子。如果不出意外,周家应该会往朝廷头上联想,去京城查刀客身份,不会怀疑到红花楼头上。” 宋驰点头:“我红花楼没有擅长刀法的宗师,而且下午才起冲突,晚上就和街头莽夫似得跑去报复,不像是江湖豪门的做派……” “你还知道?!” “嗯……这叫出其不意、兵行诡道,他们觉得堂堂红花楼,行事不会这么糙,我等便反其道而行……” 呸! 邵湘君实在无力吐槽了,转眼望向夜京棠: “周家和君山台穿一条裤子,君山台和朝廷关系匪浅,必然会调查靖王麾下,可有一名会用‘八步狂刀’的刀客。你在京城亮过刀……” 夜京棠想了想道:“我书信一封,给靖王送去,就说出来办事儿,和红花楼结识,为了学霸王枪,去周家撑了个门面,然后……” “靖王就算认可你的行为保你,也只能防住明枪,人家若是暗中下手……” 宋驰琢磨了下:“京棠容貌俊美,当朝靖王又是女儿身,若是周家知道,京棠是靖王的意中人,周赤阳估计都不敢凭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暗杀,就算要报仇,大概率也是光明正大登门,把京棠打个半死,留一口气,不会把事情做绝。” “……” 客厅里安静下来。 邵湘君杏眸瞪的圆圆的,想说宋驰乱出主意,但略微思量,好像还真就这个办法保险——大梁皇帝的妹夫,杀了所有人都知道后果,不说周家,平天教动手,都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抗住大梁铁骑马踏天南。 邵湘君沉默了下,望向了夜京棠: “京棠,你什么看法?” 夜京棠想了想:“这法子有些说笑了,我岂会为了避祸,从而刻意接近靖王,骗女子感情。嗯……我先给靖王写封信再说吧。实在不行,我离开京城去天南躲躲,这事儿不会牵连到红花楼头上。” “……” 邵湘君倒是明白这话意思——如果女王爷的大腿抱不住,就去抱教主夫人的大腿,反正无论是靖王还是平天教,周赤阳都惹不起。 这算啥?多个相好多条路? 搞了半天,她这条白花花的大腿最细,上来就给抱断了…… 邵湘君心绪万千,都不知道自己在想啥,沉吟良久后,微微抬手: “宋叔、陈叔,你们先去休息。我和京棠单独聊聊。” 宋驰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和陈元青出了茶亭。 “你也出去。” “叽。” 鸟鸟自觉起身,麻溜跑了出去。 茶亭内寂静下来,昏黄烛光,照应着男女的侧脸。 身着鹅黄襦裙的邵湘君,斜依小案,手儿扶着额头,脸色不再和往日那样温柔婉约,而是眉头微蹙,一副‘子侄不孝顺’愁破头的模样。 夜京棠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起身来到三娘对面坐下,抬手倒茶: “三娘?” 三娘眯着眼,衣襟微微起伏,没有任何反应。 夜京棠柔声安慰:“三娘放心,人是我杀的,也是我想杀的,绝不会让在外的红花楼门徒,帮我承担报复。” 邵湘君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眼帘: “你既然帮红花楼平事儿,我红花楼便会和你同进退,他周赤阳敢来杀你,我和两位堂主肯定先死你前面。你说这话,是把三娘当外人?” 夜京棠摆了摆手:“怎么会,我只是让三娘别担心……” “别担心?平天教主的女人你都敢碰,还让我别担心?你以前表现多好?为什么会在女人这种事儿上犯糊涂?薛白锦的女人,是你能碰的?” 邵湘君单手扶着小案,熟美容颜火气很大,但眼中又带着隐隐泪光,就如同看着胡乱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夜京棠轻声解释:“我和凝儿……” “叫教主夫人,凝儿是薛白锦叫的!” “我和教主夫人,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平天教主绝不会因为我俩的事儿,迁怒红花楼……” 邵湘君半点不信,想了想凑到跟前询问:“京棠,你是不是中套了?平天教为了让你造返,故意派第一美人勾引你?” “我怎么可能被美色勾引。我以前也不知道她身份,和她接触,她反抗很剧烈,是我主动……” 反抗剧烈? 你主动? 你这不就是用强祸祸有夫之妇! 邵湘君都被这话气糊涂了,衣襟鼓鼓: “不明不白的漂亮女人,你都敢下手?你没听过江湖上‘三不惹’的话?貌美如花还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人,能有一个是善茬?你想碰,也等有实力和平天教主扳手腕再说,现在乱来,我把红花楼卖了都保不住你……” 夜京棠知道三娘是关心,安慰道:“事情没这么严重,我保证平天教主不会计较。不过原因是个秘密,我不能说,说了真得出事儿……” 啪—— 邵湘君轻拍小案,眼神幽怨,如同看着已经不认识的负心人: “京棠。你进京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对你信任到能当面脱衣服治伤。结果呢?就因为蟾宫神女长得漂亮,你就把我当外人,给她保守秘密……” 夜京棠被这幽怨眼神看的头皮发麻:“为人得讲信义,答应不会说的事情,我就不能失信;答应三娘的事情,同样如此。我知道咱俩无亲无故,很难保证这些,但我从来说到做到,三娘以后看我怎么做即可,日久见人心。” 邵湘君心绪很乱,沉默片刻,终是一叹: “唉……我知道你重情义,我又没说不信你,但你大伯母担心,老说乱七八糟的,我既然当家,就得让你大伯母安心……” 夜京棠看着欲言又止的三娘,询问道: “大伯母说什么?” 邵湘君稍作迟疑,眼神古怪: “你大伯母,意思是让你在青龙堂里……嗯……考虑下终身大事,成为一家人。你可有心仪人选?” 夜京棠并不笨,能猜出三娘在担心什么、想说什么,他想了想笑道: “形势所迫的婚事,总觉得不圆满,三娘不是也不喜欢随便将就嘛。嗯……我觉得终身大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我反正不会抛下三娘。至于会不会在青龙堂找到意中人,这得看缘分。三娘觉得呢?” 我觉得也该如此…… 但平天教连教主夫人都亲自出马挖墙脚了…… 邵湘君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算了,微微抬手: “罢了,我回去和你大伯母再商量商量。你去写信吧,看看靖王怎么回复。万一靖王不保你,你要去平天教,嗯……咱们到时候再聊。” 夜京棠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茶亭。 吱呀—— 房门打开,又关上。 邵湘君坐在茶案旁,心底的心烦意乱逐步压下,但脸上的愁色却多了几分: “唉……” 第99章 京棠来信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知了、知了——” 炎炎夏日,蝉鸣在窗外的王府花园内回荡,天气也多了几分燥热。 鸣玉楼顶端的书房里,白屏放在窗口遮挡阳光,东方离人轻薄裙装,以黑带蒙住双眼,手握三尺宝刀,纹丝不动。 书桌后,娇小玲珑的太后娘娘躺在大椅内,双腿架着椅子扶手,裙下勾勒出饱满丰腴的臀线,手里拿着个小毛球,轻轻抛起又接住,声音慵懒: “还是江州好,冬暖夏凉、四季如春,说起来好几年没回去探亲了。” “夏天太热,几千里舟车劳顿,太后扛不住……” 东方离人话语刚出,就见太后娘娘把手里的毛球丢了出去。 毛球太过柔软轻盈,未带起半点破风声。 但即便如此,东方离人也有所察觉。 飒—— 东方离人并未听声辨位,而是在太后娘娘抬手的一瞬间,已经举起手中宝刀,格挡在侧上方,身手可为干净利落。 然后…… 咚~ 小毛球打在彩绘胖头龙上面,又弹到了地面,滚出一段距离…… 宫女红玉憋着笑,连忙上前捡起小毛球,送回太后娘娘手中。 太后娘娘颇为赞许:“不错不错,才练半个月,已经有如此火候,算得上习武奇才了。” 此言有夸大的成分,但夸大的并不多。 夜京棠只是教了天合刀的招式,并未讲解运气门路。 短短半个月,东方离人能根据招式指引,自己琢磨出运气法门,并化为己用,严格来讲已经算入门了,就是不熟练而已。 这个学习速度,放在江湖上,少说也是个当代翘楚。 换做往日,东方离人还会洋洋自得,但遇上夜京棠后,只觉自己是‘东方笨妞妞’,哪里得意的起来。 东方离人轻拍胸口的胖头龙,重新摆好架势,宝刀斜指地板: “太后过奖,继续吧。” “唉~” 太后娘娘被拉着练刀,能有什么兴致,斜躺在椅子上,继续把玩小毛球: “最近泽州那边挺热闹?早上和圣上闲聊,圣上好像提了一句……” “江湖上的土财主红花楼,忽然冒出个少主,叫什么叶四郎,前天跑去水云剑潭找场子,打赢了,据说天赋不错……”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对江湖事了解不多,想了想道: “本宫记得江州义德船行的东家陈元青,也是红花楼的人,给秦家跑过几次腿,后来事情交给萧山堡做了。” “萧山堡如今也不行了……” 咻—— 东方离人说话间再度迅猛抬刀,电光火石间劈在身侧。 太后娘娘拿着小毛球,眼神茫然: (⊙⊙)? ( ̄- ̄)…… 咚咚咚…… 好在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红玉来到门前,却见王府一名侍女快步走上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 “殿下,天水桥邵家的镖师,刚刚送来一封夜公子的急信。” “嗯?” 东方离人拉下了眼罩,把信接过来打量,可见信件上有蜡封,写着‘靖王亲启’四字。 东方离人见保密措施如此之好,就知道说的是正事儿,走到窗前,打开信封,取出信纸打量,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 殿下,见字如面…… 我杀血菩提时,认识了红花楼宋驰…… 学霸王枪,帮红花楼去周家踢馆,大杀四方…… 东方离人看到这里,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毕竟红花楼属于很老实的江湖势力,埋头赚钱,明面产业都按时交商税。 夜京棠学了霸王枪,她正好白嫖这门江湖绝学,指不定还能借夜京棠之手,把红花楼变成自己的私人小金窟,免得户部老说她养护卫花销大…… 但接着看去: 剑雨华为我仗义执言,和周家闹翻了…… 晚上去招揽剑雨华,发现周怀礼清理门户,和宋驰一拍即合,把他宰了…… ?! 东方离人微微歪头,着实没料到夜京棠能把水云剑潭的掌门宰了。 八大魁所在的门派基本上就是江湖八大豪门,掌门的实力绝对不低。 夜京棠和白佛宋驰,竟然能得手,看来夜京棠最近武艺又突飞猛进了…… 信至此处,东方离人也明白了夜京棠写信的意思了——来抱本王大腿! 东方露出一抹傲色,但继续往下看去,就瞧见义正言辞的几句: 我携靖王令信,有捕杀盗匪之责…… 虽然我有杀心、旧怨,但周怀礼确实在草菅人命,无论何种初衷,我都当拔刀制止…… 依《大梁律》,拒不受捕者诛;不法之徒反抗、逃遁,旁人可对其格杀勿论…… 周怀礼反抗的很剧烈,戳我两剑,宋驰四剑…… 帮手宋驰、受害者剑雨华,皆可为人证…… 我把靖王府的牌子留在案发现场,以免牵连到红花楼…… 望靖王主持公道开堂公审,我愿与剑圣周赤阳‘当堂对峙’,以辨是非对错,错若在我,殿下也当依律判罚…… 还请朝廷保护受害人剑雨华与我的人身安全,以免遭不法之徒灭口…… ??? 东方离人都看懵了! 万万没想到夜京棠这浓眉大眼的江湖人,竟然懂大梁律法,说好的‘江湖事、江湖了’呢? 夜京棠这‘状纸’,不说送到她这儿,送到李相、女帝哪儿,朝廷都得依律保护夜京棠人身安全,核实案情后,再按律判罚。 这官司怎么输? 让剑圣周赤阳来京城打官司,他就算不要江湖脸面了敢来,就他哥干的那些破事儿,最后怕是能判个连坐! 东方离人憋了半天,硬没说出话来,古怪表情,把太后娘娘都看愣了,好奇道: “怎么啦?” 东方离人轻咳了一声:“没啥,夜京棠报案,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孟姣。” 呼~~ 幽风吹进屋里,白发老妪无声落在屏风前,恭敬询问: “殿下有何吩咐。” 东方离人把信纸,递给孟姣: “你什么看法?” 白发老妪接过信纸,认真打量片刻后,微微点头: “嗯……此子确实是个大才,小小年纪,就领悟了武学的最高心法。” 东方离人被这信弄得,都不好意思说是在当夜京棠保护伞,正儿八经道: “既然报案,本王就得依法办事。嗯……先在江湖上放点消息,就说黑衙近期在泽州缉拿绿匪头目,偶然剿杀行凶匪徒周某,以免周家找不到凶手……不对,找不到拔刀相助的义士,胡乱报复旁人。” 白发老妪微微颔首:“老身派人去把剑雨华找回来,留作人证。再给周家送个状子,让周赤阳过来等殿下问案。” 东方离人点了点头,义正言辞道: “给周赤阳带个话,周家错则死有余辜,黑衙错则杀人偿命,本王会邀吕太清、璇玑真人旁听此案,绝不会包庇下属坐视百姓枉死,一定给他个公道。” 白发老妪摇头一叹: “周怀礼私德太差,这案子周家根本翻不了。殿下公开给周赤阳主持公道,他来不来都是输,输了理法,再找黑衙的人报仇,就不占理也不占侠义了。不过这血仇消不了,周家私底下大概率会买凶报仇。而且此案和夜京棠的刀法有关,君山台的反应,恐怕比周家大……” 东方离人略微思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周赤阳暂时不好动手即可。把夜京棠身份捂严实点,其余的只能让夜京棠提防。嗯,本王写封信,给夜京棠送去……” “是。” …… 第100章 归京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大日悬空,西王镇的码头上千帆汇聚,商客来往如梭。 不起眼的渡船,停泊在船队之间,李三问等人在岸边和商贾沟通,往船上装着顺道带回京城的杂货。 猎猎江风吹着江边的酒幡子,夜京棠身着黑袍站在旗杆下,从急急赶来的邵家掌柜手里,接过了一个小包裹。 包裹里不大,里面放着一块牌子,是新的靖王府腰牌,和一封信。 夜京棠嘴角轻勾笑了下,拆开信封把信纸展开,笔锋苍劲的字迹就映入了眼帘。 书信的内容很正经,比如‘本王铁面无私,若发现你供词有虚假之处,按律当如何如何’等,总结下来无非是回去听审。 夜京棠看了片刻,露出一抹笑容,就把信收起来,招呼船上的李三问: “李叔,京中还有急事要办,收拾好货物就准备启程吧。” “好嘞。手脚都麻利点……” …… 夜京棠来到了岸边的一家酒楼里,沿途护送他和三娘回京的宋驰和陈元青皆在其中。 瞧见他进来,在大厅里喝茶的三娘,就来到跟前,柔声询问: “如何?京城那边怎么说?” 夜京棠点头道:“靖王放了消息,说黑衙杀的人,事情正在处理,会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担惊受怕好几天的宋驰,闻声长舒了一口气,起身道: “少主这手腕,比功夫都硬,有这人脉还混什么江湖。” “此举只能保暂时周全,等过两年我武艺高了,和周赤阳一战泯恩仇,才算彻底解决。” 宋驰点了点头:“也是,少主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陈元青来到近前,轻声道:“过了西王镇,就是京城地界。既然少主安危暂时无碍,我和宋二哥也得各回驻地了,往后若有异动,楼主随时传讯,我们必然及时赶来。” 陈元青和宋驰,都是各州船帮的龙头人物,离开太久,堂口里必然出乱子。 邵湘君也要早点回京,当下也没耽搁,招呼人手,一起前往码头。 宋驰拉着少主出门砍人家掌门,被陈元青和三娘轮番教训没长辈气度,临走前沉稳了不少,走在夜京棠跟前,老气横秋说教: “京棠,这以后行事,还是要稳健,可别学宋叔我。宋叔我能活到这年纪,纯靠八字够硬……” 夜京棠和宋驰,彼此也算臭味相投……不对,彼此意气相投,含笑回应: “我行事向来稳健。那天要不是宋叔在跟前壮胆,我绝不会轻易出手。” “那天要不是你在跟前,宋叔又岂会贸然出手……” 邵湘君脑袋都听麻了,不过宰了周怀礼,确实算出了一口恶气,她也没再严肃训道,只是轻哼道: “你俩就互相壮胆是吧?还好这里是泽州,要是伱们在天南凑一块,恐怕撞上奉官城都敢去试试深浅。” “呵呵……” 宋驰笑了两声,想想又开口道: “兵刃再好,总有不在身边的时候,武夫最实在的兵器,还是拳脚。上次答应教你几手拳法,急着回去也没时间在跟前教,刚才把招式教给了楼主,以你的悟性,跟着楼主练个三五月,应该就能入门。” 邵湘君其实是主动要求她代为传授的,白嫖拳法还能和夜京棠增进感情,不过这话肯定不能明说: “宋叔放心,我会好好教京棠拳脚功夫,明年见面,让宋叔好好考教。” 宋驰摆了摆手:“等明年见面,我怕是得和长青一个怂样,真有本事,该去把拳魁蒋札虎打趴下,我这不记名师傅,好歹能沾点光。” “呵呵……” …… 谈笑之间,众人来到码头,宋驰和陈元青带着各自门徒,登上了前往天南海北的船只,夜京棠也登上了入京的渡船。 红花楼的年会风波,在此刻也算彻底结束了。 邵湘君出来之前,着实没料到能经历这么刺激的大起大落。 先在西王镇稳固掌门的地位,又在周家打出红花楼的威风,眼看着红花楼即将一飞冲天,却发现身边的宝贝疙瘩偷了平天教主的女人,还一拍脑门就把周怀礼宰了。 虽然不过短短两旬时间,经历的事情却比担任掌舵后这么多年还要多,可谓身心俱疲,邵湘君登上渡船后,就回房补觉去了。 夜京棠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想好好休息下,结果刚来到屋里,就发现在外面盯梢的鸟鸟,飞到了窗口,抬起翅膀示意港口里的一艘小渡船: “叽~” 夜京棠抬眼看去,船楼外的过道里,有个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江湖女子,正在望着这边,瞧见他后就摆手,示意他赶快藏起来。 ? 夜京棠有些茫然,还以为渡船上有什么特殊人物,当下便退回了屋里安静等待…… ———— 哗、哗…… 转眼已经入夜,船只在江面安静行驶,只剩下窗外的些许浪花声。 房间里没有点灯,窗户开着,徐徐夜风悄然进入屋子,在幔帐上带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夜京棠在床铺上盘坐,练着‘龙象图’,在等待不知多久后,外面终于传来细微水波响动。 夜京棠睁开眼睛查看,却见一名身若细柳的少妇,无声无息从窗口跃入,落在了床前,唇上点着很淡的红胭脂,如墨长发盘起,斜插这一只青簪,在夏夜里显出了几分不沾人间烟火的仙气。 衣襟前的小西瓜,还随着落地后的惯性,略微晃荡了几下…… “骆……” “嘘!” 骆凝十分谨慎,来到跟前才低声询问: “你疯了不成?你怎么忽然把周怀礼宰了?” 夜京棠往侧面挪了点,示意骆凝坐下: “周家什么反应?” 骆凝心急如焚追过来,也没空计较小节,在床边侧坐,严肃道: “周家都炸锅了,肯定是要找到凶手血债血偿。” “怀疑到红花楼没有?” “没有,你留着黑衙的牌子,又用的刀法,很难怀疑到红花楼,但会找到你本人头上。” 夜京棠见此松了口气。 骆凝见他如释重负,严肃: “你给红花楼办事,出事儿了为何自己抗?是不是红花楼逼你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夜京棠含笑道:“没有。红花楼现在打不过周家,我自己想杀周怀礼,肯定得把事儿摆平。” “你怎么平?” 骆凝这两天都急坏了,生怕周赤阳跑快一步,先到京城找到了夜京棠。她从怀里摸索,取出了一块铁铸的小牌子,上书‘燕魂不灭、烈志平天’八个字,递给夜京棠: “这是平天教主给我和云璃的信物,八大魁都认识,你遇上周赤阳就亮出来,他绝对不敢下杀手。” 夜京棠稍显意外,看了看手里的小铁牌: “是吗?” “你还不信?你只要不是撞见一仙二圣,其他人见到这块牌子,就不可能冒着触怒平天教主的风险,对你下杀手。” “我信,怎么可能不信。” 夜京棠摩挲着小铁牌,表情颇为古怪——拿着靖王的牌子,白道无人敢惹;拿着平天教主的牌子,黑道无人敢惹…… 这不等于同时抱着一条白丝大腿,和一条黑丝大腿,直接无敌了? 但两块牌子一起带在身上,要是暴露,恐怕就是黑丝白丝混合双打…… 夜京棠打量片刻后,把牌子还给骆女侠: “不用,我和靖王写了信……“ ?! 骆凝听见这话,眼底显出几分复杂: “我和云璃追了几百里路,就怕你出事儿,你惹了麻烦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去找女王爷,你是觉得我无情无义,不会帮你?” 夜京棠摇头道:“想哪儿去了,我像是吃软饭抱姑娘大腿的人?” 骆凝哼了声:“你不靠女王爷,拿什么去对付周赤阳。” 夜京棠严肃道:“王法!我能杀周怀礼,是因为他半夜跑去杀剑雨华。我见义勇为,让官府来主持公道理所当然,这可不是躲女王爷裙子底下,而是堂堂正正站在国法下面,当守法公民,坚守侠之大义!” 骆凝眨了眨美眸,略微回味了片刻,才开口: “你要不是和女王爷认识,朝廷能管这闲事儿?” 夜京棠笑道:“朝廷为什么不管?无非办案速度没这么快罢了。” 骆凝想了想,觉得这就是抱女王爷大腿,不过让朝廷出面调停,确实比平天教施压简单,她把牌子收了起来: “意思就是,暂时没事了?” “暂时没事儿,等我把刀法练好,有事儿的是君山台和周家。” 骆凝担心了好几天,此时也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 “你……你快点。云璃还等着,我得马上回去。”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 “快点什么?” 骆凝坐直身体,神色严肃: “愿赌服输,你以为我骆凝是言而无信之人,你忘了,我便当做没发生过?” 夜京棠忙了好几天,倒是真把赌约的事情忘了,他笑了下,张开胳膊。 骆凝把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偏头看向别处,冷冰冰的,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不配合’的模样。 夜京棠大大方方抱住骆女侠,手在背上轻轻拍了拍: “谢谢啦,让你和云璃操心了,回去我争取早点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 骆凝浑身紧绷,眸子动了动,平淡道: “你好好办事就好。这几天不方便来往,剩下的事情等回京再说……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皇宫转转?” “嗯?” 夜京棠一愣,偏过头来看着骆凝的耳朵: “你去皇宫做什么?” “好奇,随便看看。” “你准备杀皇帝?” “我没这本事。” “也对……嘶——你自己说的,拧我作甚?!” 骆凝松着夜京棠的腰,认真道: “前朝在皇宫埋了一样东西,我得去取。” ? 夜京棠一愣,询问道:“龙鸣图?” 骆凝并不清楚平天教主让她取什么,想了想: “不可能是龙鸣图,应该是和大燕朝廷有关的东西。” 夜京棠半信半疑:“埋在什么地方?” “永乐宫,承安殿。” ? 夜京棠深深吸了口气,把骆凝推开些许,看着那双天真烂漫的桃花美眸: “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骆凝听到这声‘姐姐’,不知为何心里颤了下,故作镇定道: “天子寝殿。” “你还知道?女帝睡觉的地方,你让我怎么进去?我当面首被靖王送上龙床?” 骆凝想起薛白锦的叮嘱,补充道: “你得把我也带进去,只能我亲自取。” ? 夜京棠摊开手:“意思是,我被送上龙床,还得忠贞不渝非把你拉着一起?女帝就算能答应,你又能作甚?让我们先忙着,你穿衣裳自己起来转转?” 骆凝早就觉得这事儿离谱了,轻叹道: “薛白锦让我帮忙,我只是随口一提,不行就算了。你抱够没有,一下都这么久了。” 夜京棠松开手,拍了拍骆女侠的肩膀上: “回京后你别乱来,这真不是小事儿。” “我知道分寸,走了。” 骆凝整理了衣襟,而后化作一阵清风飞出窗户,凌波而去。 踏踏…… 夜京棠起身来到窗口打量,可见江面之上的倩影早跑出很远,只剩下一圈圈尚未消失的水波涟漪。 夜京棠目送骆凝回到远方的渡船后,抬眼看向了天空的银月,轻轻舒了口气: “……” 入京之后,莫名其妙就脚踩三条船,如今看来,踩得还越来越稳固了…… 偏偏这三艘船还不怎么融洽,万一某天哪一条跑偏,他当场就得被扯断第三条腿…… 要是义父知道,他混江湖,混的姑娘为他牵肠挂肚送保命符,估计会觉得很没出息吧…… 谁不想儿子一人一刀立于天地之间,饶是被万刀所指、引神佛怒目,依旧手擎苍天脚踩大地,护的身后皆为笑颜…… 嚓—— 房间之内,寒光一闪。 夜京棠横持螭龙环首刀,手指摩挲过银色刀身上密密麻麻的细微划痕,发出一声嗡鸣: 嗡~~ 而后持刀斜指地面,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开始练刀…… —— 第101章 这事儿我帮你摆平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轰隆隆—— 盛夏的暴雨,来的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江安码头,刚下船的贩夫走卒将手遮在头顶来回奔跑,停在江岸的大小船只,在波涛中起伏。 邵湘君走下渡船,秀荷在旁边撑伞,登上了邵家接人的马车。 渡船上,夜京棠身着一袭黑袍,撑着油纸伞眺望江岸,寻找小渡船的踪迹。 转眼三天过去,渡船顺顺利利回到了京城东郊,骆女侠乘坐的小渡船沿途会停靠,速度要慢些,目前看来还没到港口。小云璃把他的鸟鸟绑架了,也不知道几天下来喂胖了没有…… 夜京棠眺望片刻,不见踪迹,就准备跟上马车。刚走几步,却见换船前往广济郡的黄烛夫人,撑着伞跑到跟前,拦着他就往旁边的渡船撵: “少主,水云剑潭的事儿办完了,下面该去抱元门了吧?” 夜京棠摆平了周家,自然得给云州本地的江湖门派教教规矩,不过刚刚回京,周家的风波还没压下,得先缓几天。 “黄姨放心,我把京城的事儿处理完,就去广济看看。” 黄烛夫人委屈道:“那个李混元欺人太甚,挖我铺子的生意也罢,我去商量,他竟然让我……让我……” “嗯?” 夜京棠看着黄烛夫人没脸见人的模样,眉头一皱: “让黄姨做什么?” “让我滚。” “……” 夜京棠缓缓点头,觉得情况和他想的差别不大: “这李混元确实欠收拾。不过我……” “少主要是不帮我平事儿,今年给堂口上贡的香火钱我便交不上了,楼主肯定罚我……要不少主把我今年的贡钱免了?” 夜京棠无奈抬手:“我是打手,这事儿得找三娘说情。” 黄烛夫人蹙着小眉毛:“三娘怎么可能给我免,交不上香火钱,按帮规就得把产业划给其他香主。我走投无路,只能自己去李家拼命了,死了少主多给我烧点纸钱……” 夜京棠叹道:“这说的是什么话?不就李混元吗,我忙完事情就抽个时间过去,他吃多少我让他吐多少,连利息都算上。” 黄烛夫人见夜京棠确实抽不开身,只得作罢: “说好了啊~事儿平了,我偷偷安排几个花魁犒劳少主,不让楼主知道……话说少主要媳妇不要?我闺女今年十四,小是小了点……” “唉……” 夜京棠颇为无奈,分内之事,怎么可能接受下面香主的贿赂,万一三娘和骆女侠听到,他又得遭一场无妄之灾,当下连忙颜悦色把黄烛夫人送走了。 目送船只离开后,夜京棠转身登上邵家的马车。 车厢里,秀荷坐在旁边,整理着要用的账本。 邵湘君身着淡黄色的轻薄夏裙,在美人榻上靠坐,双腿弯曲叠放,臀儿枕在腿肚上,手中团扇轻摇,仪态颇像个风娇水媚的豪门夫人: “黄烛又找你闹了?” “也不算闹,我拿了工钱,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过得过些天才有时间。三娘舟车劳顿,回去早点休息,我待会得去靖王府一趟,问问周家的情况,这两天可能没时间过来。” 邵湘君眼神儿望向别处:“唉~周家的事儿,我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得靠你扛雷;你多去王府坐坐,也理所当然,我哪里会拦伱。” 这叫不拦? 夜京棠都习惯这幽幽怨怨的小模样了,笑道:“我有时间肯定会过来给三娘帮忙。话说宋叔的《雷公八极》,说是让三娘教我来着……” 邵湘君团扇一顿:“商船上,哪里施展的开?你有空就来邵家,我慢慢教你。抱元门的李混元,拳掌功夫不俗,用对手的路数把对手打趴下,才有意思。” 夜京棠笑道:“好。” 邵湘君琢磨了下,又开口道: “你那意中人,也回京城了吧?你准备让我过去拜见,还是让她登门,给我这长辈敬茶?”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三娘身份,嗯……” “怕我以长辈的身份欺负她?”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挖我家墙角,让我遇见,我非得让她好好敬茶叫几声师姑,把规矩先立起来……” 夜京棠张了张嘴,已经想象出骆女侠被三娘敲打后,回来拿他撒气的冷冰冰模样了…… 邵相君碎碎念片刻后,又抬了抬团扇: “罢了,知道在你心里,心上人比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姑重,不为难你,以后再说。对了,你把和红花楼的关系告诉靖王,确定靖王不会让我交贡钱?” 夜京棠松了口气,摇头道:“我到邵家以后,除开工钱没多拿过一分一毫,这是问心无愧的事儿,我会和靖王解释清楚。不过枪法怕是免不了,毕竟让靖王照拂,总得送点见面礼。” 邵湘君微微颔首:“让靖王切勿外传即可,反正靖王不可能亲自打人,最多在家里找护卫过过手瘾……” 闲谈两句,马车进入了京城东门,来到了繁华街面上。 虽然下着雨,但主街上撑伞的行人很多,铺面也是琳琅满目。 夜京棠抬眼打量,心中一动,觉得出去一趟回来,好歹准备些小礼物什么的,就中途下车,跑去街上的一家挺高档的珠宝铺子,选了几件儿首饰,给秀荷都给准备一件儿,免得秀荷抱怨公子偏心,还给鸟鸟买了个小摆件儿。 等弄完后,夜京棠撑着伞回到了天水桥,雨幕之下,街道上行人稀疏,街坊都在铺面屋檐下避雨闲谈。 瞧见夜京棠回来,熟悉的掌柜伙计皆是开口打招呼: “哟~夜少爷回来啦!” “半个月不见,又俊了不少……” “呵呵……” 夜京棠沿途回应,本想直接去邵府把东西送给三娘,结果刚走到一半,就瞧见一辆马车从巷道里驶出来,陈彪举着伞跟在后面,急急忙忙劝阻: “少爷,你别自作主张,三娘和夫人要是知道,你这个月零花钱肯定就没了……” 马车的帘子挑了起来,里面是个面向十六七的公子哥,气度也算得上儒雅沉稳,正用力摇着扇子抱怨: “我也是为家里出力,我都十七八的人了,凭什么不让我管事儿?我就在书院待了个把月,回来一看,好嘛,大少爷变二少爷了,府上的丫鬟都不待见我,整天聊着‘京棠公子、夜少爷、好俊呀~’,这啥意思?我丑是吧!” “呃……少爷和夜少爷比起来……难分高下!” 陈彪撑着伞在马车外小跑劝阻: “三娘刚回来,少爷就自作主张出门……” 邵洛作为邵家的长房大少爷,在城外上学,放假回来一看,邵家快改姓‘夜’了,再好的脾气,也难免满腹牢骚: “我就是等三姑回来才出门,不然三姑如何知晓我的本事?” “少爷是读书人,要以考取功名为重……诶?!夜少爷!” 陈彪话说一半,瞧见走过来的夜京棠,连忙撑着伞跑到跟前,嘘寒问暖: “夜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一路上还好吧?来,东西我帮您拿着,您别累着……” ?? 马车上的邵大少爷还在听陈彪说话,瞧见此景,手中折扇晃了几下,表情相当的复杂。 再抬眼看向走过来的黑袍公子: 比他高半个头,身材英武不凡,感觉能一拳把他打死…… 至于面向…… 这他娘能叫难分高下? 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数量难分高下是吧? 邵大少爷把帘子直接拉上,催促道: “走走走。” 但车夫瞧见少东家来了,哪里敢听邵洛的话,只是坐在车厢外傻笑。 夜京棠从对话中,认出了马车里坐的是谁,撑着伞走到窗前: “我只是三娘雇得大掌柜,邵公子不必误会。” 车帘掀开,邵洛探出头来,仪态倒是颇为随和,像个有教养的大户子弟: “你就是京棠哥吧?刚才还真没瞧见,嗯……三姑在家里和娘谈事儿,你直接过去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办,失陪了。” 陈彪连忙抬手,把马车拦住: “唉,这事儿夜少爷去办就行了,您……” 邵洛又摇了几下扇子:“陈彪,我请你喝了多少顿酒?你是觉得本少爷办不了事儿?” “不是不是,这事儿和夜少爷有关……” 夜京棠没听明白意思,询问道: “是什么事儿?” 陈彪叹了口气,解释道:“也不是啥大事儿。官府不是让邵家翻修染坊街嘛,这么大块肥肉,不少地头蛇都盯着,想要跟邵家一块吃,邵家肯定不让。前些天有人过来谈这事儿,粮铺的掌柜接待,对方态度很差,,指着鼻子说话,镖局的六子瞧见未来丈人受气,就骂了两句。” 六子可是夜京棠的老班底,闻言眉头一皱: “然后呢?” “当时没啥事儿,但第二天六子和粮铺的丫头出去逛街,回来路上就被堵了。姑娘在跟前,六子抹不开面子道歉,和人动了手,直接被打的到现在都爬不起来……” “谁动的手?” 邵洛从车厢里跳下来,见夜京棠面有怒色,拍了拍肩膀: “三元楼的少东家程松,梧桐街那边的阔少,我和他打过交道。这事儿交给我就好,待会我就把医药费拿回来……” 夜京棠看向邵大少爷: “程松什么背景?” 邵洛思索了下:“爹是西市的程二爷,其他不大清楚,反正官场、江湖都有点人脉,不好招惹,几个大掌柜意思是息事宁人,但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京棠哥刚来邵家,手下人被欺负了,我这当家少爷,要是不给你出头,谁还能给你找场子?……诶?京棠,你去哪儿?” “去看望六子。” 夜京棠撑着伞走进了天水桥后巷,陈彪连忙陪同。 邵大少爷孤零零站在雨中,感觉自己有点被冷落,但也没生气,跟上去继续道: “我在梧桐街有几分薄面,各大东家都得尊称一声‘邵公子’,程松敢打我家的人,属于踢到铁板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后巷的一间院落外。 三娘非常厚道,给迁居到京城的十二个镖师和家眷,都安排的住处,巷子的围墙干净整洁,比双桂巷的环境好出不少。 夜京棠推门而入,就闻到了一个药味,六子的老娘林嫂,正在厨房熬着药;老镖师杨朝在屋里骂骂咧咧说教: “屁本事没有,和人较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是少东家?” 瞧见夜京棠进来,杨朝连忙出门迎接,林嫂则上来诉苦: “京棠,这事儿你可得管管……” 杨朝连忙拦着:“林嫂,你去忙活你的,少东家有分寸。” 夜京棠安慰了林嫂几句,来到正屋里,可见六子躺在侧屋的床铺,身上打着绷带,脸色颇为憔悴,笑着起身: “京棠哥,你怎么也来了,屁大点事儿,弄的我要出殡似得……” 夜京棠查看伤势,询问道: “打得过再横,什么事儿不能回来叫上人再去找场子?你死外面你娘怎么办?” 六子嘿嘿笑了下:“唉,我这不是挨了打,才知道打不过,这事儿错在我,不该打搅岳丈谈生意……” 夜京棠看了几眼伤势后,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杨朝: “找个好大夫,别落下病根。” “诶,不用,京棠哥你这……” 夜京棠摆了摆手,让六子好好躺着,和林嫂招呼一句后,撑开伞出了院子。 邵洛一直站在院门外打量,此时才开口: “京棠,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摆平,他程松今天要是敢不赔医药费……” 夜京棠撑开油纸伞头顶,看了眼左右巷道: “那个程公子在哪儿?” 邵洛想了想:“这个点一般都在三元楼,陪文德桥几个少爷推牌九,你要想过去看看的话,我带你过去,不过你尽量别说话,要客气些,交给我就行了。文德桥的官宦子弟不太好得罪……” 夜京棠点了点头: “好。” …… 第102章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轰隆—— 黑云压城,豆大的雨珠洒在黑衙正堂外,待命的总捕在大厅左右就座。 两名捕快站在堂前,皆是熊猫眼,明显被打了几拳。 主案后,东方离人身着银色蟒袍,腰背笔直正座,打量捕快脸上的伤势,眼底带着隐怒: “怎么回事?” 两名捕快明显有惧意,其中一名稍微年长些的,低头道: “今天在竹籍街那边巡视,发现了一桩命案,死相特殊,一看就是大案。卑职和小王先发现的案子,正在验尸,六扇门的人后来,直接把我俩往出撵……” 啪—— 东方离人用惊堂木轻拍桌案: “然后就动手了?本王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和三法司的人动手,遇事儿直接回来找总捕……” 年长捕快低头回应:“本来也没想动手,就是在门口对骂。但小王不知脑子里想的啥,来了一句‘我一‘后门别棍’戳死你!’……” “咳咳……” 正襟危坐的佘龙,闻言直接岔气,脸色涨红闷咳了几声,差点没憋死。 伤渐离冷面无常般的脸,也抽抽了几下。 唯独东方离人眼神茫然: “什么意思?” 捕快小王委屈道:“卑职起先也不知道啥意思,老刘说是抄后路的高深枪法,特别厉害,就顺口骂出来了。六扇门的人笑话卑职,才弄明白,恼羞成怒就……”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后门别棍到底什么意思?” 佘龙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气息,抬手挥了挥: “滚去治伤,丢人现眼。” “是。” 两个捕快连忙跑了。 佘龙面向靖王,恭敬道: “市井脏话,听了污殿下的耳朵。下面人先动手,理亏,这顿打拍是白挨了,案子估摸也要不回来。” 东方离人见满堂男女总捕都表情古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也就不问了。 黑衙连招牌都没有,理论上是靖王府的私卫,皇权特许什么都能管,但职权和司法衙门严重重叠。 京城的案子就那么多,捕快官吏都需要业绩,为此双方分歧很大,经常起冲突。 黑衙捕快的俸禄从靖王府拨,而东方离人得问户部要钱,没业绩户部就不会拨款,为此偷盗等小案子可以让,涉及命案必须得参与。 东方离人正想安排个比较凶的手下,去竹籍街强行蹭个功劳,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脚步。 踏踏踏—— 抬眼看去,穿着公子袍的王赤虎,撑伞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 “衙门重地,衣冠不整高声喧哗,成何体统?” “不是,夜老弟回来了。” “嗯?” 东方离人怒容一顿,望向衙门外,却不见夜京棠的踪迹: “夜京棠在哪儿?让他过来,本王有事安排。” 王赤虎来到大堂外,兴致勃勃道: “夜老弟刚砸了梧桐街一家赌坊,把人打了个半死,转身又往西市去了,估计是去揍王侍郎的大舅子。殿下要不要去看热闹?”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本想起身,但又不大符合身份,便轻拍长案: “放肆!天子脚下当街私斗,心中可还有王法?本王去看看,尔等留守衙内。” 正想跟着去看热闹的总捕,当即悻悻然坐了回去…… —— 哗啦啦—— 楼外是瓢泼大雨,三元楼内却热火朝天,出身富贵之家的子弟,在赌桌前一掷千金,身边还有美人相伴,场景和乌烟瘴气的市井赌档可谓天壤之别。 “来来开!四五六大!” “好!” “唉,晦气……” …… 梧桐街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销金窟,三元楼放在街上并不算顶流,但背景颇硬,大东家是在西市扎根的程宝程二爷。 程二爷出身云州大派铁佛岭,哥哥就是掌门,妹妹嫁到云州王氏,和当朝重臣都攀得上姻亲,这背景放在黑白两道,可以说是无人敢动。 掌管三元楼的程松,是程二爷的长子,平日和京城的纨绔子交情都不错。 晌午时分,三元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儿里,文德桥的几位少爷,在桌前推着牌九,程松做富家公子打扮在旁作陪。 因为大梁武风鼎盛,江湖事儿不管在哪里,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桌上的公子少爷,挥金如土时随口闲谈: “程公子,听说水云剑潭的掌门被人宰了?” 身着白色公子袍的程松,用折扇推出桌前的银锭,笑容随和: “李公子消息倒是灵通。据传是周怀礼大半夜去城里杀人,被黑衙的人撞上,直接翻了船。” “那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在朝廷眼里,下到乞儿上到八大魁,都是‘民’。黑衙按律杀人,不服去法司衙门告状。因为周赤阳身份特殊,朝廷颇为礼待,专门让刑部最铁面无私的林侍郎主审。林侍郎那可是连皇亲都敢抓敢判的人物,还因为黑衙权职不明,多次弹劾靖王……” “靖王出了名的护短,敢让林铁头来审自家人,那肯定是铁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翻……剑圣周赤阳来没?” “周怀礼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周赤阳来了岂不惹一身骚。周家要是主动放弃追究,认了判罚,周赤阳再去找黑衙的人报仇,那就是阳奉阴违伪君子;但不报仇,就是无情无义,摊上这么个蠢兄长,说起来挺倒霉……” 程松说道这里,想起了什么,又道: “周家惹上这身麻烦,当前铁定不敢再顶风作案,和红花楼起冲突。广济的抱元门,也吃了红花楼产业,我估计红花楼接下来,就要去找李混元的麻烦……” “那程公子岂不是能坐收渔翁之利?” “呵呵……” 程松背后的铁佛岭,和抱元门同在云州开山立派,彼此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 抱元门若是被红花楼敲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铁佛岭自然间接为此受益。 程松笑道:“江湖就和这赌桌一样,运气比财力势力重要,这运气来了,坐着都能天降横……” 哗啦—— 正说话间,窗外的楼下,忽然响起门窗碎裂的响声,以及惊呼: “什么人?” “怎么回事?!” …… 雅间里安静下来,几个贵公子略显疑惑。 程松眉头一皱,起身来到窗口打量。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哪怕下着大雨,也有不少车马来往,此时都已经驻足。 三元楼门前,站着一个手持黑伞,身着水云锦袍子的公子,雨伞遮挡,看不到面容。 黑袍公子背后,是个穿锦袍的富家少爷,手中的雨伞掉在街面上,长大嘴巴、满眼震惊。 而原本站在三元楼门口的手下,已经消失不见,不出意外是被踹进了大门里。 邵洛? 程松认得这位天水桥的大金主,还以为邵洛带着打手来找事儿,开口道: “在下失陪片刻。” 说着自三元楼二层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身形潇洒利落。 在坐纨绔子弟皆是好事之徒,也认识邵洛这京城小有名气的阔少,见有热闹看,哪里还管桌上的赌局,都好奇张望。 几个贵公子,本以为程松下去,会与门前邵大少爷交涉几句。 但没想到的是,程松刚跃出窗口,下方就传出一声爆响: 嗙—— 站在楼外的黑袍公子,甚至没移开油纸伞抬头打量,旋身抬腿,便是一记刚猛侧踹,目标直指从二楼跳下的程松。 这一脚速度快若奔雷,在右腿周边崩出白色水雾。 程松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讲武德,眼神惊怒,这一脚若踹在裆下,他下半辈子估计就得变成半个娘们,尚未落地就凌空双手下压。 嘭! 刹那之间,靴子正中下压双掌! 尚未落地的程松,整个人以数倍的速度往上飞了回去,直接把‘三元楼’的匾额撞了个粉碎。 哗啦—— 继而砸在了木梁上,发出一声闷咳: “咳——” 整个人失去平衡凌空摔下,直接砸在了三元楼外的台阶上。 扑通—— 三元楼内外陷入死寂。 过来帮夜京棠平事儿的邵洛,瞧见这一幕都惊呆了,手抬了抬,语无伦次: “嘶……京棠……那什么……” 夜京棠并未回应,撑着伞走上台阶。 “咳咳咳——” 程松摔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起来,双臂却已经使不上力,只能咬牙怒目,望向门外之人: “你……” 话刚出口,来人便一脚踩在胸口。 咔—— “咳——” 骨头折断伴随闷咳。 程松被靴子结结实实踩在了台阶上,脸色当即涨红,用力拍打鞋子。 啪啪啪—— 如此场景,让三元楼内外发出几声惊叫,出来驰援的赌坊打手,也惊的愣在了原地。 邵洛作为一个书生,脸都吓白了,惊恐万分跑到跟前,拉夜京棠的胳膊: “伱干嘛?疯了不成?这是京城,天子脚下……” 程松也算狠人,双目血红,硬憋着开口: “家父……” 咔—— 一脚再度落下。 程松话语戛然而止,咳出一口血水,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神惊悚,浑身颤栗,用力推着几乎踩进胸腔的靴子。 夜京棠低头与其对视,直至其脸色发紫,眼神涣散,再踩就该憋死了,才略微收力。 “呃——咳咳咳……” 夜京棠收起脚,以免血沫溅在靴子上: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程松捂着胸口不停闷咳,没敢说话,用力点头。 夜京棠没有多说,撑着伞转身离去。 邵洛眼神呆滞,发现夜京棠走了,可能是怕被赌坊的打手打死,连忙追上了夜京棠: “你疯了不成?君子动口不动手……” 夜京棠走出一截,才偏头看向邵洛: “你不是让我别说话吗。” “我……” 邵洛都惊呆了:“我让你别说话,你就直接打呀?!你……程二爷可是西市的大人物,手底下几百号打手,走走,我带你去官府自首,躲进牢房再赔一笔银子,这事儿说不定能过去……诶,你去哪儿?” “去找程二爷谈生意。” “啊?!你把人儿子打成这样,现在去谈生意,人家铁定揍你一顿……别别别,听老弟一句劝,京城办事儿讲规矩,你这么乱来,三姑知道肯定把你吊起来打,我可不敢给你说好话……” …… 第103章 铁头娃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西市,翠微阁。 在梧桐街出事儿的同时,翠微阁正关起大门,附近几片街区的地头蛇同坐一堂,商量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上月京兆府特批,翻修重建染坊街,事情外包给了天水桥的豪商邵家。 染坊街占地挺大,重整下来少说百十间铺面,从翻修房舍、拉商户,到后续维护街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西市的程宝程二爷,在云州城辈分颇高,今天便坐在主位,和几个相熟头目,聊着此事: “京城没人拿事儿的街巷挺多,但天水桥一个杂货街,就靠银子堆出来的那点关系,口气硬到这一步,属实给看不要脸……” 程二爷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光头圆脸带着几分匪气,不过穿着颇为正式,像个员外郎。 在坐其他五人,也差不多打扮,但有一人较为特殊。 江安码头的杨冠,上个月差点被夜京棠打死,已经长了记性,最近非常老实。 但因为和邵家有过冲突,算是和邵家‘打过交道’的人物,被几个城里的老大给请了过来,当幕僚出主意。 杨冠胳膊挨了两刀,伤筋动骨还没好透,此时左右手都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茶都喝不了,脸色很难看: “程二爷,染坊街的事儿,杨某觉得还是不掺和的好。您让人打了天水桥的人,杨某觉得还是快登门道歉,给人送点医药费过去。天水桥的夜大少,武艺相当霸道,脾气比武艺更霸道,而且和黑衙走得近,不好惹。” 听见这怂包话语,坐在旁边的一个老者,端着茶杯嗤笑: “再霸道,能有程二爷的拳头霸道?论关系,程二爷可是当朝工部侍郎的大舅子,还帮李相的三房夫人,打理着几家店面,这关系不霸道?” 坐在对面的一人道:“咱们是生意人,又不是断邵家财路。都在京城混迹,官府开了口,他家吃大头,杂活儿交给我等,理所当然……” 吱—— 正说话间,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横风大雨,霎时间卷入酒楼,吹起了在做几人的衣袍头发。 呼~ 堂中话语一顿,所有人皆是皱眉,转眼望去。 酒楼大门外,出现了一个正在收起雨伞的俊美公子哥,背后是个满眼惊恐的富家少爷,正在用力拉着俊气公子的胳膊: “别别别,外面几百号人,咱俩被打死,邵家可就绝后了,我才十七……” 酒楼外各大头目带的人手,本来在茶肆酒铺里躲雨,瞧见此景怒气冲冲往门口跑: “什么人?” “你小子没长眼不成……” …… 酒楼里谈事儿的几人,面色皆是不悦。 杨冠坐在酒楼大门附近,察觉异样回头查看,本来也在皱眉,但看到门外公子的相貌…… “嘶——” 杨冠霎时间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连忙起身退出几步: “哎哎哎!夜公子,我可没掺和!天地良心,我是被硬拉来的,我刚还劝来着,根本劝不住……” 夜京棠收着雨伞,发现两条胳膊都挂脖子上的杨冠也在酒楼大堂里,着实意外了下,微微偏头。 杨冠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点头赔笑往门外跑,瞧见邵大少爷往里走,用身体挡住: “邵大公子,这地方不是你能进的,就在外面站着。” 邵洛倒也听话,主要是不敢进去,转眼一看: “杨帮主?!你在正好,快帮忙拉拉,帮忙道个歉,别把人打坏了,事后邵家必有重谢……” “好。夜公子,您别激动,程二爷也是一时糊涂……” “伱拉反了!话说你胳膊咋回事儿?” “唉,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 在坐五人,从杨冠乱七八糟的言语中,分辨出了两名贵公子身份——天水桥的两位少爷。 程二爷脸色倒还正常: “夜大少爷来了正好,程某……”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 夜京棠态度算不上倨傲,但吩咐杂鱼的口气,着实让在坐地位不低的头目不满。 距离最近的一个汉子,当即一拍扶手: “亻……” 你字刚说一半,夜京棠便抬腿一记膝撞,以奔雷之势直击汉子眉心。 嘭—— 酒楼内响起一声爆响。 坐在太师椅上的汉子猝然后仰,撞碎椅背,直挺挺摔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酒楼内外顿时死寂,所有人目光惊悚,唯独杨冠神色如常。 剩下三个地头蛇,见汉子被一招放倒,愣了稍许后,站起身来,如临大敌从侧面绕出了酒楼大门。 程二爷眼神颇为意外,把茶杯放下,起身慢条斯理卷起袖子: “你小子,是想用手上功夫谈?” 夜京棠没有回应,大步走了过去。 程二爷眉头一皱,正想动手,却听地板传出‘咔——’的一声脆响。 夜京棠身形暴起,眨眼间已经压身近前,飞身一记膝撞,落在程二爷胸口。 咚! 程二爷眼神错愕,还没来得及抬手,整个人瞬间被撞飞出去,砸烂了酒楼的中堂。 哗啦—— 墙壁顿时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了后方的雅间,砸碎了里面的桌椅。 程二爷落地一个鲤鱼打挺,试图翻身站起,但刚起身到一半,就被如影随形的夜京棠,一记重拳砸在额头,整个人瞬间翻倒,后脑勺撞在地板上。 咚—— 夜京棠单手扣住程二爷脖颈,连续三拳落在额头。 嘭嘭嘭—— 程二爷抬手还击,不忘怒骂:“你娘的……” 嘭—— 最后一拳重拳落下,程二爷直接撞碎地板,半个脑袋陷入地面,话语戛然而止。 门外众人看的是心惊胆战,觉得程二爷这次不死也残了! 但程二爷遭受此等重击,还是不服输,晃了两下光头,便再度抬起拳头还击。 夜京棠眉头一皱,也不啰嗦,摁着势如武松打虎。 嘭!嘭!嘭…… 空荡荡的酒楼里,传出一声声闷雷。 数拳下去,程二爷上半身都陷入地面的凹坑,却依旧不服输。 门外无数打手脸色发白,不少人被吓得手中棍棒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动。 直至锤了十余拳后,夜京棠怕这二愣子被打死,想停手,但最后一拳下去,却发现程二爷额头,隐隐显出裂纹。 裂纹看起来像被打裂的冰面,拳头抬起的瞬间,就因为毛细血管破损出血,皮肤迅速化为乌红,再难看到踪迹。 如果不是摁着打,光线又好,这点细微异样,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 夜京棠拳头一顿,感觉这厮身体不对劲儿,绝非寻常横练功夫。 而脑袋已经陷入地面的程二爷,也在此时抬起了手,用力拍打夜京棠的胳: 啪啪啪—— “服……服了……” 夜京棠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再打就坏规矩了,想想还是收拳起身: “铁佛岭,名不虚传。” 程二爷躺在坑中,口鼻满是血水,呼吸粗重说不出一句话。 夜京棠又看了眼程二爷的额头后,才把心中疑惑压下,起身离去。 门外的头目脸色惨白,连忙让开道路,外面围聚的数百打手,也左右退开。 杨冠则是点头哈腰:“夜公子慢走,以后常来……不对,以后有事差人打声招呼即可,不劳您亲自过来…… 邵洛跟着夜京棠,从几百打手中间穿过,见真没人敢拦路,小声道: “京棠哥你这也太厉害了!不过京城这地方,光靠拳头不行,程家在官府有人……” 正说话间,就发现街口停着一辆马车,帘子挑开,露出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颊,正冷冰冰看着这边。 “这位是?” “靖王。” “哦……” 邵洛脚步一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和陈彪一样小跑追到跟前: “哥,我帮你撑伞得了,拜见靖王,总得有点大少爷的架势……” 夜京棠把伞递给叽里哇啦一路的邵洛: “你先回去吧,以后好好读书考功名,江湖不是读书人该来的地方。” “好,我这就回书院读书……” 邵洛想老实巴交回去,但看到被驱散的打手,又有点心虚。 马车上,东方离人开口吩咐:“送邵公子回府。夜京棠,你上来。” 话落放下了车帘…… 第104章 啥意思?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咕噜噜—— 马车在街上缓行,大雨落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响动。车厢外随行的护卫,彼此正低声交谈: “这铁牛程宝还真名不虚传……” “铁佛岭好歹云州名门,掌门程世禄诨号‘怒目金刚’,一身横练功夫练到全身刀枪不入,连佘捕头都赞誉有加,他弟肯定有点真本事……” “夜公子也算狠人,看的我都手疼……” “夜公子好像没江湖名号,以后叫无情铁手得了……” …… 宽大车厢里颇为安静。 东方离人在主位正襟危坐,身着银色蟒袍,墨黑长发依旧以玉冠束起,唇上点着很淡的红胭脂,银丝勾勒的蟒龙,被下方的团团撑起了完美的半圆弧度,在车厢里龙熠熠生辉。 虽然姿容明艳到惊心动魄,但久居高位的威仪气质,配上鹤立鸡群的身段儿,看起来就像个冷酷无情的顶尖高手。 夜京棠在车窗旁正座,脸色一如既往的冷峻不凡,心底却有点飘——他常年习武,眼力毒辣,刚才程宝额头出现的裂纹,绝非幻觉。夯实皮骨的横练功夫,练好了能像佘龙一样刀枪不入,但皮肤被打破,绝不可能出现冰面被打碎时一样的蛛网纹路,这里面绝对有古怪…… 东方离人打量夜京棠砸破皮的右手,从身侧取来红木质地的小药箱,放在了小案上: “自己治伤。” 夜京棠好久不见笨笨,说起来还有真有点想念,但一看到真人,脑子里不免就回想起上月在灿阳池,那终生难忘的…… 夜京棠迅速扫开杂念,往前坐了些,打开小药箱,却见里面一堆瓶瓶罐罐,拿起来打开闻了闻……这啥? 这也不能怪夜京棠孤陋寡闻,女王爷随身的急救药物,无一不是名家出手的疗伤神药,市面上就不可能见到。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面露疑惑,暗暗摇头,往跟前坐了些,拿起一个红色瓷瓶,取来茶盘当洗具: “笨手笨脚……手伸出来。” 夜京棠手就破了点皮,完全没必要上药,不过女王爷这么贴心,他还是把手放在了茶盘上: “这是什么药?疼不疼?” “不疼。” “哦……嗯——?!” 红色瓷瓶打开,茶褐色药酒倾倒在右手背上,冲掉了血迹和些许污迹。 夜京棠儒雅随和的微笑消失不见,冷峻双眸瞪大了几分,硬没把手抽开,尽力心平气和:“殿下平时……也这么用药酒?” 东方离人慢条斯理冲洗破皮的手背: “医女给本王处理伤处,会先封住穴道。很疼吗?” “殿下怎么不给我封住穴道?” “你自己不会?” 夜京棠微微摊开左手:“人无完人,我也不是全知全能。” 东方离人少有看到夜京棠对武艺不精通的样子,摆出高人姿态,抬指戳向夜京棠胸口。 咚~ 夜京棠四肢瞬间麻痹,痛感是消失了,但身体也直挺挺往前倒去。这次脸上不是小西瓜、胖头龙,而是结结实实的红木茶案: “诶诶?!” 东方离人也没管杀不管埋,抬手扶住夜京棠肩膀,把他推到在榻上,继续处理右手。 夜京棠瘫在榻上,感觉和上次被骆凝点差不多,连手法都大同小异,疑惑道: “这招叫什么?” “沾云十四手,玉虚山璇玑真人独创的招式。” 夜京棠心底颇为意外,但是不好明说——这不小西瓜的招式吗,你俩同一个师父教的? 东方离人冲洗完伤处后,以药棉擦拭破皮的右手,不悦道: “你不是通大梁律法吗?可知当街私斗,该当何罪?” “当场被逮住,拘役十五天,罚款五千文。没被逮住,民不举官不究,程老二不会去衙门告我。” ? 东方离人动作一顿:“为何?” “他知道我在黑衙有关系,为防事情扩大,不会惊动朝中的靠山,肯定用江湖规矩解决,叫他哥来打我一顿。”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说了半天,还不是本王在给伱撑腰?” 夜京棠笑道:“他告我,我以红花楼的身份去铁佛岭坐坐,他会自己撤诉。” “……” 东方离人哑口无言,缓缓点头: “厉害呀,黑白两道通吃。你知不知道本王是干什么的?” “管束江湖。我生来就是江湖人,碰巧遇上也没办法。红花楼没作奸犯科,正儿八经的船帮……”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本王要治江湖人,还需要理由?红花楼可是土财主,本王帮他们平事儿,见面礼得有吧?” “有。” 夜京棠见肢体稍微缓和,又慢慢坐起来:“殿下习武天赋不错,体格修长适合练枪,红花楼让我把霸王枪教给殿下,当做见面礼。” 红花楼这么识时务,东方离人还真不好狮子大开口,点头道: “算他们聪明。你不是想给本王办事儿将功补过吗……” 夜京棠略显疑惑:“补什么过?”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银光闪闪的胖头龙,肉眼可见的臌胀了几分。 夜京棠抬手:“明白了,洗澡的事儿。不过我和红花楼是一清如水的关系,不会当楼主,殿下想霸占家产……” 啪—— 东方离人没想到夜京棠能把话说这么直白,轻拍桌案: “你什么意思,本王像是缺家产的人?” “不像,我随口说说罢了。嗯……殿下是什么意思?” 东方离人意思是想让夜京棠拿到红花楼的主动权,但被说的不好开口了,就随口道: “你说好了回来就帮本王办事。本王带你去竹籍街看一桩命案,让你熟悉下衙门的办事儿规矩。” 夜京棠见笨笨不讹三娘了,暗暗松了口气,笑道: “好。对了,周家的事儿……” 东方离人淡淡哼了声:“你别以为懂几句大梁律法,就能无法无天。若没有本王的关系,凭周家的人脉财力,对簿公堂能把你驳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京棠点头:“明白。这事儿记殿下恩情。” 东方离人这才满意,用白布包扎着破皮的右手: “周老太公听到消息,直接以‘家门不幸’为由,把周怀礼逐出家门了,还给青阳的衙门送了块‘铁面无私’的牌子。而后对朝廷回复:人当死,仇难消,让你去周家切磋一场,不伤你性命,一战了结江湖恩怨,免得你担惊受怕。你要不敢去,周家以后再找你麻烦,就不理亏了。” 夜京棠觉得‘不伤性命’的意思,是给他留一口气,皱眉道: “现在去?” “怎么可能。本王说公务繁忙,帮你定了个十年之约。” “十年……谢殿下。” 东方离人用药棉擦拭着右手背: “先别谢,周家有的是钱和人脉买凶,还有你的刀法和八步狂刀一模一样,被君山台瞧见,铁定找上门,你以后还是要当心。” 夜京棠点了点头:“我好好习武,争取过段时间就再出去一趟,打的着两家心服口服。” 东方离人倒也没质疑夜京棠,略微斟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得给本王办大事儿,可不能死外面。明天来宫里一趟,本王把《屠龙令》还有‘玉骨图’教给你,让你多个自保的资本。” ? 夜京棠一愣,看着面色威严包扎右手的东方女王,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抓了几个小贼,殿下对我如此厚待……” 东方离人抬起眼帘:“人情要还的,你以为本王白给你?” 夜京棠笑着点头:“大恩不言谢,我日后定然把这些恩情还上。” 东方离人包好右手,重新正襟危坐,稍微琢磨,忽然随口询问: “对了,夜京棠,你可知‘后门别棍’是什么意思?” ??! 夜京棠冷峻不凡的面容,明显抽抽了下,又迅速恢复,左右打量,看马车外的护卫有没有听见。 东方离人瞧见这么模样,就知道夜京棠明白,声音压低了几分: “但说无妨,今天在路上听见,不明白意思,给本王解惑罢了。” 夜京棠眼神非常怪异:“殿下真要听?确定不会生气?” 东方离人挺胸抬头,从容而贵气: “你觉得本王,是连一句话都容不下的人?难不成这是大逆之词?” 夜京棠实在没法启齿,摆了摆手: “嗯……这个日后再聊,指不定殿下哪天就明白了。”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不肯开口,轻哼道: “你别装模作样,亏本王还一直把你当君子看,结果是个深藏不露的色胚。” “嗯?” 夜京棠眉头一皱,表情严肃: “殿下,我上次真不是故意,殿下光溜溜离我那么近,我都闭着眼睛……” “你住嘴!” 东方离人面带薄怒,转身从放杂物的匣子里取出《侠女泪》,丢到夜京棠怀里: “上次你说什么‘这本书写的全是感情’,本王还真信了,结果可好……你自己看看!” 夜京棠就知道靖王会买来看看,含笑拿起装裱精美的书籍,随手翻阅几眼,而后就是一愣: “嚯!!!怎么还有插图?这确定是侠女泪?” 东方离人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侠女泪》,前朝国子监刊印的官版,你别说没看过。” “是吗?” 夜京棠拿着精装书籍,如获至宝仔细打量: “我在梁州边关看到的《侠女泪》,和这真不一样,我那本是用两只野鸡从私塾先生那儿换来的,还被撕了几页,估计是盗版。没想到正版还有插图,哦……原来‘双娇献桃’是这么个姿势……” ? 东方离人理直气壮质问的表情一僵暗道:是啊,梁州边关,读书人都没几个,哪儿来这么精美的书册?有侠女泪,估计也是小作坊私印,不说带图,能不缺字少节都算良心…… 那本王这些天是看了些什么? 东方离人瞧见夜京棠目光认真的研究,偏头瞄了眼——看的是书上的彩绘插图,插图为书中‘双娇献桃’一词的注解,大概就是两个美人在榻上,并肩跪坐,献大桃子…… 啪—— 夜京棠正在欣赏画作,一只白皙玉手,便摁在了插图上,差点把书打掉。 抬眼打量,却见女王爷眼神微冷: “你看什么?”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看书,殿下给我看的,有问题?” 东方离人觉得问题大了,可能是怕书上乱七八糟的插图,带坏夜京棠这还算君子的大好青年,连忙把书拿回来: “嗯……可能是下面人会错意,拿错书了。本王只扫了一眼,觉得上不得大雅之堂,就扔去一边儿了,没看。” 夜京棠半点不信,但也没点破: “原来如此。吴胜邪巨作的正版,我还真没看过,殿下能不能……” “不能!” “我只是借阅,一本闲书罢了……” 东方离人表情严肃:“读书意在‘学以致用’,你看这些东西,还想实践不成?” 不然呢? 夜京棠不好反驳,放弃了借书的想法,转而道: “那什么……这本书上就能给殿下解惑……” ?? 东方离人难以置信望着夜京棠: “你记这么清楚?” “边关没几本书,看了几十遍,我记性又好,记住也正常。” “……” 东方离人身前的胖头龙微微起伏,审视夜京棠半天后,才低头翻看书籍,找到还没看过的第四十八回,仔细查看内容…… 不要不要,那里不可以…… !! 东方离人明白隐晦文字背后的意思后,双眸逐渐瞪大,脸色如同盛开的二月桃花,越来越红,威严气度全无…… 夜京棠坐在榻上,手肘撑住膝盖捂嘴,以免笑出声破坏了冷峻气质,被笨笨打死。 啪—— 东方离人把书猛地合上,左右看了看后,手伸向夜京棠腰间,想拔螭龙环首刀。 嚓~~~ “哎?!” 夜京棠握住东方离人的手腕,把刀按回去,和颜悦色: “殿下,你别冲动,当心蟒体……” “松手!” 东方离人柳眉倒竖用力拔刀,眼见夜京棠不松手,拉扯了几下。 然后动作就忽然停顿下来,看向自己被男人握住的白皙右手。 “……” 夜京棠连忙松开温凉玉手,把刀护住: “我江湖出身,懂得多理所当然,只是给殿下解惑。殿下生气,该去掘吴胜邪的坟,收拾我可就没道理了。” 东方离人眼中带着三分杀气,想训两句,但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竹籍街到了。” 夜京棠如释重负,站起身来: “走吧,下去看殿下办案,今天这事儿我只当没发生。” 说着快步出了车厢。 东方离人攥了攥手心,憋了半天,才深吸了口气,闭目凝神,想把刚才长得‘见识’忘掉。 但,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第105章 刀感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走下马车,撑开油纸伞,抬眼看向街面。 竹籍街周边是住宅区,住的多是富商、退休小吏等中层百姓,街道很是整齐,街后可见白墙青瓦的宅邸轮廓,以及探出枝头的柳桂。 此时街边的一条巷口,围着不少百姓,有书生有员外郎,撑着伞交头接耳: “赵老怎么死了?” “听说是被杀的,劫财吧。” “无儿无女,老来还遭这种横祸,真是……咦?这来的是?” 人群听见马车响动,回头看来,面露惊色,连忙退到街边垂首行礼。 夜京棠把伞撑在身着银色蟒袍的东方离人头顶,抬手示意。 “……” 东方离人也不知为何,看到夜京棠,就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新知识’,心里十分别扭,目不斜视带人前往巷口。 夜京棠在身侧随行,注意着周边风吹草动,来到巷口后,可见青石巷深处的一间宅院前,站着四名捕快。 三法司衙门俗称‘六扇门’,是官方司法机构,衣着和黑衙一模一样,区别仅是官差胸口绣着‘捕’字,而黑衙捕快算‘义警’,衣服上没有任何纹饰。 站在宅院外的官差,发现靖王过来,一人进去通报,其余人则快步过来,躬身行礼: “拜见殿下。” “免礼。本王途径此地,听闻出来命案,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住在此处的工部小吏赵德,前天被歹人所害,尸体到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说话之间,夜京棠来到了宅邸门口。 宅院是两进院,一进院种着花花草草,不过此时大半损毁,院墙廊柱上也有创痕。 五个官差,撑着伞在院内检查,大堂里躺着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几人快步走出来,为首是个头戴纱帽的中年男子,着红色官袍挂官刀,剑眉虎目,看起来颇为威严,见到靖王便驻足拱手一礼: “卑职宇文承德,拜见靖王。” 东方离人走进案发现场,做蹙眉深思之色,打量周边: “尔等先忙公事。朝中老吏,遇害于天子脚下,不是小事,务必尽快破案,给朝廷一个交代。” 宇文承德知道靖王要插手此案,但不敢说什么,恭敬点头: “卑职必然不负殿下厚望。” 话落回到屋里,继续和仵作检验尸体。 东方离人保持若有所思之色,双手负后,在院墙下驻足,看起来什么都懂,但看了半天也没说话。 夜京棠站在旁边撑伞,等了半天见东方离人没反应,小声道: “殿下不是来查案吗?” 东方离人负手而立,低声回应: “上位者岂能事事躬亲?验尸追凶自有仵作捕头去做,本王行的是监督之责。” “监督……那我学什么?” “你只会打打杀杀,以后遇上这种情况,和佘龙一样,装作很懂的样子,随便说点葫芦话应付,等私下里再询问商讨,免得被手下人看扁,或者瞎指挥,让下面人左右为难把事情搞砸了。” 夜京棠上次被铁臂无常佘龙试探刀法,就看出佘龙是个懂哥,满脸严肃的胡扯。 此时他也明白了意思——笨笨过来,是教他怎么当‘双手负后、挺着大肚子视察蹭功劳’的领导。 夜京棠余光瞄了下女王爷的腰——腰间束玉带,尺寸盈盈一抱,看不到小肚子,但双手负后若有所思的站姿,颇有几分狄仁杰的味道。 夜京棠有些好笑,但身处案发现场,死者就在不远处,本着死者为大,表情还是很深邃严肃。 五名官差,在院子里认真打量痕迹。 宇文承德在堂内验尸,可能是觉得靖王在场,搭理或者不搭理都不对,又来到了跟前,打量墙上的痕迹: “经过卑职探查,凶手用的是剑,但痕迹是何种招式所留,一直不敢确认,不知殿下可有见解?” 墙上的痕迹,是剑招‘白鹤扫尾’所留,江湖上烂大街的剑招,只要有点功夫底子,就能看出来,宇文承德这么说,显然是为了让靖王有点参与感。 东方离人见宇文承德如此长眼色,心头颇为赞许,认真解释道: “痕迹乃剑招‘白鹤扫尾’所致,从力道来看,武艺不低……” 本来话说到这里,靖王有了参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宇文承德受到靖王的‘点拨’,结案时把靖王名字写在首位,上书赞誉‘靖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以后免不了被靖王照拂。 但宇文承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原来如此,殿下高见”,就发现站在靖王背后的黑衣护卫,摇头道: “别乱说,这是刀砍的。” ?! 此言一出,院落内的官差、仵作乃至黑衙捕快都沉默了下来。 东方离人话语戛然而止,背负的手儿紧了紧,瞥向夜京棠。 (→_→)! 宇文承德眼角都抽了下,暗道:这哪儿来的疯子,敢当面拆靖王的台…… 但回头一看夜京棠的相貌,宇文承德又心中了然——长这么俊,但穿着不似王侯之子,大概率是靖王带出来遛街的男宠,怪不得口无遮拦…… 宇文承德面色严肃起来,示意墙壁上的痕迹: “我觉得殿下的看法没错。刀剑痕迹区别很大,在场仵作衙役,都觉得是剑痕。这位公子说是刀痕,可是有其他见解?” 夜京棠开口,是怕笨笨胡扯,被在场专业人士,发现气氛不对,才惊觉院里全是小笨蛋。 眼见众人望过来,夜京棠总不能指鹿为马随大流,硬说自己看错了,当下人真给众人解释: “痕迹确实是‘白蛇扫尾’所留,但看着很别扭,说剑太重,说刀太轻,看起来是常年用刀的高手,用一把类似剑的刀,使用剑招对敌……” ?? 院内的官差慢慢茫然。 宇文承德蹙眉回味了下,感觉这话更别扭,询问道: “公子是从何处看出的这些?” 夜京棠凭常年用刀的感觉做出的判断,细说也说不出来,想了想道: “等你握刀久了,就能感觉出来,嗯……刀感!” “……” 宇文承摸官刀二十多年,比夜京棠年纪还大,听到这话,眼神复杂,若不是靖王在场,恐怕得和这胡说八道的小子比划比划。 东方离人知道夜京棠的厉害,见他说的这么认真,目光缓和下来,认真道: “办案讲究真凭实据,仅凭感觉,只要失误一次,就是冤假错案。你说用刀,可能给出确切解释?” 夜京棠略微思量,把伞递给东方离人,在院子里检查起花木墙壁上的痕迹…… 第107章 抱一下是多久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雨停了。 夜京棠提着包裹,徒步走回染坊街,已经过了饭点。 离开京城二十来天,原本老旧破败的街道面目全非,四处都搭着棚子,可见翻修重建到一半的铺面。地面要重新铺青砖,以前残缺不全的老砖都被撬开,坑坑洼洼满是积水。 在街上左右横跳,来到双桂巷内,尚未靠近院子,就听到围墙后传来: “好好擦,擦完才能吃东西。” “咕。” “还咕,一天到晚的吃,都长圆了…” “叽…” 熟悉的轻灵御姐音,和鸟鸟委屈吧啦的哼唧。 夜京棠露出笑意,快步走到院门前,可见院中整洁如初,瓜架下的盆景郁郁葱葱,正屋和西厢的门都打开着。 折云璃身着红色上衣,配着带花瓣的白色褶裙,还梳着未出阁姑娘常见的双丫髻,看起来不带半点江湖气,更像是个乖巧伶俐的小闺女,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着正屋的桌椅: “嗯哼哼~~” 右边的厨房里,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凝,套着围裙,在案板前擦着有些积灰的角角落落;墨黑长发齐腰,头上插着青簪,玲珑曼妙的腰臀曲线,配上精致如玉般的脸蛋儿,看起来就像个国色天香的小厨娘。 毛茸茸的大鸟鸟,则站在米缸边上,爪爪踩着小麻布,没精打采的转圈儿擦缸。 忙完回家,就看到母女俩勤快的收拾着小家,小宠物在旁边帮忙,感觉起来… 感觉可能被平天教主打死! 夜京棠想起平天教主,心中的杂绪就烟消云散,走进了院子。 “叽!” 鸟鸟如蒙大赦,抛下抹布想往出飞,却被骆凝一个眼神儿拦住了。 骆凝并未回头,但擦拭的动作慢了几分。 折云璃回过头来,露出了灵气十足的小脸蛋儿,正想说话,却见夜京棠右手抱着绷带,眉头一皱,连忙跑到门口: “京棠哥,你怎么受伤了?” 本来冷冰冰骆凝,听见这话,顿时转过身来,瞧见夜京棠右手包的和骨折一样,眼底闪过凝重和担忧,放下麻布来到跟前: “你怎么回事儿?” “早上处理点小事,和人打了一架。” 夜京棠走进屋里,取出个首饰盒,丢给小云璃一个。 折云璃接过首饰盒,只是认真看着夜京棠的伤势、气色。 骆凝自从认识夜京棠,就没见过夜京棠吃过亏,无翅鸮、周英、剑雨华等,基本上都是一套秒,打着绷带回来的场面还是头一次见。 骆凝手儿在围裙上擦了擦,把夜京棠的右手拿起来,捏了捏指骨: “你和谁打架?能把伱打成这样?” 夜京棠完全没事儿,单纯是手背破了点皮,但女王爷很上心,一通包扎看起来和手废了似得。 瞧见骆女侠少有的眼神关切,夜京棠稍作迟疑,做出吃疼模样: “和铁佛岭的人打了一架,嘶——有点疼。” 骆凝见此顿时温柔了不少,转眼吩咐道: “云璃,你先去买点米,我给你京棠哥看下伤势。” “好嘞。” 折云璃眼神儿也颇为关切,仔细打量夜京棠右手几眼后,才把鸟鸟扛着跑出了门。 骆凝拉着夜京棠来到正屋,在床铺跟前坐下,把夜京棠的右手枕在大腿上,取出伤药。 夜京棠在床铺上正座,看着骆女侠忧心忡忡的拆绷带,觉得自己待会要挨打,他想了想,左手搂住了骆凝。 正在找药的骆凝坐直几分,眼底顿时闪过羞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夜京棠认真道: “抱一下,抱的时候不许发火,要愿赌服输。” 骆凝咬了咬牙,觉得这小贼小贼完全没心没肺,但最终还是依照赌约,压下了恼火,继续拆绷带: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忘记轻薄女子,真是…你遇上怒目金刚了?” “遇上他弟程老二了。” 骆凝眨了眨眼睛,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蹙眉道: “程老二也是顶尖高手?” “不是,一个街头泼皮罢了。” “街头泼皮把打成这样?你喝酒了站不稳不成?” “没拔刀,用拳头打的。” 骆凝抬起眼帘,很是莫名其妙: “铁佛岭是横练门派,你拿拳头去打人家?刀被人卸了?” “就想试试横炼功夫有多霸道,江湖吹得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被我打趴下了。” 骆凝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一个刀法宗师,对付寻常寻常泼皮,打的自己满手伤,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话没说完,绷带解开,露出了右手背,可见伤势… 还好夜京棠回来的及时,再晚个把时辰,就真找不到伤口了。 骆凝担惊受怕半天,看到这么个结果,柳叶眉顿时竖起来了,抬眼望向夜京棠,双眸逐渐涌现怒火: “夜京棠!” 夜京棠连忙把怒气冲冲的骆女侠搂紧: “说好了不生气,我确实受伤了,只是伤药厉害,好得快。” 骆凝咬了咬银牙,把伤药瓶子丢去一边儿,偏头望着别处: “你抱够没有?” 夜京棠松手估计就得被胖揍,肯定没抱够,岔开话题道: “对了,我今天打程老二的时候,一拳下去,他额头的皮肤,出现和瓷器一样的裂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骆凝睫毛动了动,回过头来: “瓷器?” “冰面,一拳头下去砸出来的那种蛛网纹,我感觉完全不是横练功夫。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金鳞图’?” 骆凝绝色容颜显出凝重,正认真回忆,忽然又蹙眉冷声道: “手!” 夜京棠也在思索,手下意识往下滑了些,摸到了非常肥美的东西,见骆女侠生气,又滑上来: “没注意,不准生气。” 骆凝手儿按着腰间佩剑,眼神威胁夜京棠片刻,才继续认真回想: “薛白锦以前说过,金鳞图练至大成,全身皮肤坚若龙鳞,刀枪不破…描述和你说的差很远,应该不是。” 夜京棠也不觉得程二爷这种货色,能练会龙鸣图: “那估计就是奇门武艺,等他哥‘怒目金刚’来找场子的时候,再好好打一顿,认真研究下。” 骆凝瞄了眼腰上的大手,想生气又不能生气,就面若冰山,再度询问: “你还没抱够?一下是多久?” “把事儿聊完。” 夜京棠转头看向骆凝,询问道: “平天教还有没有其他人在京城?” “什么意思?” “昨天一个官吏,被平天教的人杀了…” “不可能。” 骆凝严肃摇头:“我今天中午才到,带的几个香主,都在城外留守。我还在城里,薛白锦不可能瞒着我,安排人跑来京城捣乱。” 夜京棠想了想道:“那就是有人刻意栽赃。凶手用的是南山铁卦张横谷的游身掌,但黑衙、刑部的人都没看出问题,张横谷是不是有叛逃的徒弟?” “游身掌…” 骆凝回忆片刻:“游身掌是张护法的独门绝学,只传过薛白锦和徒弟,我都不会。几人都在南霄山,世上不可能还有其他人会此招,肯定是看错了。” 夜京棠半信半疑:“白发谛听都确认是游身掌,你确定不是你们的人?” “绝对不是,我对平天教所有安排一清二楚,涉及京城的事,就仇天合一件,世上也不可能有外人会游身掌…尸体在哪儿?我去看看,你们肯定看岔了。” “在衙门停尸房。你晚上陪我偷偷过去看看,找出到伪造掌法的线索,我好和官府解释,不然这黑锅只能扣在平天教头上了。” 骆凝自然想眼见为实,正欲起身准备,却发现手还在腰上,又深深吸了口气: “我就算遵守赌约,也得有个时间限制。每天最多抱一刻钟,仇天合恢复自由身,我们便两清,互不相欠。” 夜京棠点头:“行,骆女侠开心就好。”说着取来一个簪盒,递给她。 骆凝看了眼精巧簪盒,本来想推拒,但略微琢磨,又望向旁边的小包裹: “其他的首饰,是给谁买的?” “给相熟的女性朋友买的,我总不能自己戴。” 骆凝眼底闪过一抹狐疑,偏头打量包裹——还有四件儿…外面还有四个女人… 夜京棠有些好笑:“别瞎想,回来带的见面礼罢了,我不也给云璃买了件儿?骆女侠看不上就给云璃吧,我看她挺喜欢的。” “我瞎想什么?你…你这小贼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骆凝嘀咕一句后,把簪盒放在了一边,不说话了… 第108章 雌雄大盗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入夜。 黑云遮天不见星光,巍峨云州灯火如昼,就好似漆黑大地上的一片火海,沿江蔓延至天的尽头。 随着染坊街重建,周边仅有的几乎居民都迁走,到了晚上,成了灯海中的一个黑洞,只剩下中间一点微光。 双桂巷的小院里,夜京棠换上了夜行衣,怀抱螭龙环首刀靠在房门处,望着皇城方向的灯火余晖,想着心心念念的银杏树。 一到晚上就精神的鸟鸟,则蹲在肩膀上“咕咕叽叽……”,估计在说下午去买米,荷包蛋没给它买肉干的事情。 正屋门窗都关着,里面亮着灯火,传出两个女子的对话: “师娘~你让我也去嘛,我在京城都快闷死了……” “你就在家好好抄书,上次你师父考伱功课,你一句都背不出来,把我训成什么样你忘了?” “我是江湖人,读书有什么用……” “云璃!” “唉~师娘,你胸脯这么大,勒坏了以后怎么奶孩子……” “嘘!”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夜京棠听出骆女侠在缠小西瓜,挑了挑眉,倒也没出声吓唬。 吱呀—— 稍许后,房门打开,屋子里的灯火落在院坝里,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的倒影。 骆凝穿着一袭黑色夜行衣,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靠在门跟前的夜京棠,美眸微惊,继而浮现恼火,显然怀疑夜京棠偷偷摸到门口,刚才在偷看她换衣裳。 但云璃在背后,不好明说,她也没证据,想想还是算了。 为了行动方便,不带起破风声,夜行衣都是紧身衣,没有袍子下摆,能看到裤子,腿上打着绑腿。 骆凝身材本就高挑,穿这么一身可见双腿极长,腰肢收的盈盈一束,胸脯勒的很紧,看起来小了一大圈儿,脸上蒙着面巾,头发也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夜京棠上下扫了眼,觉得这打扮也算……嗯……制服诱惑? 发现骆女侠瞪他,夜京棠笑了下,抬手拉起面巾遮住脸: “走吧。” 折云璃依旧是邻家小姑娘的打扮,手里提着把刀,没精打采靠在门框上,手指转着给鸟鸟买的小乌龟摆件儿: “京棠哥哥,让我跟着望风嘛,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呀~” 骆凝转过身来,指向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声音冷冰冰: “回来前,要是没抄完今天的功课,罚你三天不准出门!” “唉~” 折云璃对此毫无办法,不情不愿回到屋里,四仰八叉趴在了床铺上: “知道啦!师娘注意安全。” 骆凝往日都不是严厉妈妈的形象,对此也有点无奈,把门关好后,无声跃上围墙; “走吧。” 鸟鸟抬起翅膀:“叽!” 夜京棠飞身而起,跟在骆凝身侧,如同夜间外出的雌雄大盗,无声无息出了染坊街,往城中心潜去。 中午得知死者中了平天教的掌法,夜京棠便有再度验尸的打算,打听过停尸房的位置。 在夜色中奔驰一段时间后,两人来到城北一座衙门外。 衙门是隶属刑部的缉盗司,管控北城盗匪,停尸房在衙门边角,夜间看去里面灯火稀疏,有腰悬官刀的捕快在周边巡逻,但人数不多。 呼呼~~ 夜京棠和骆凝同时衙门附近的房舍之上,先让鸟鸟去侦查停尸房附近情况,很快鸟鸟飞回来: “叽叽。” 示意只有两个看守。 骆凝做饭时柔美无双,办事时却侠女味十足,双眸极为专注,仔细检查周边,确定没啥异样后,才微微抬手,和夜京棠一前一后越过衙门的院墙,落在建筑群间。 晚上已经散衙,衙门里人烟稀少,只能听到鸟虫啼鸣。 夜京棠无声无息在房顶上摸进,很快来到了衙门西北角。 停尸房不是啥好地方,在这里值班的官差,肯定不会和尸体住在一屋,都在外面的班房里。 夜京棠无声落在亮着灯火的房顶上,侧耳倾听,可见下面传来轻声言语: “……黑衙的人也是有意思,今天宇文大人在竹籍街遇上那俩憨货……” …… 骆凝落在夜京棠跟前,听见这对话,眨了眨眸子,觉得有点耳熟——初见夜京棠时,她被按在床铺上,夜京棠满嘴荤话调戏她,里面就有这么一句…… 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色胚小贼…… 夜京棠正在仔细倾听屋里的动静,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余光观察,却发现身旁的骆女侠,用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瞥着他,就好似看着一个无恶不作的银棍,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已经拔剑给他去势了!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 “?” “……” 骆凝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收回目光,确定周边没异样后,先行落在停尸房外,轻轻勾手。 夜京棠让鸟鸟在树上当岗哨,无声无息落在墙边,打量停尸房的环境。 停尸房性质特殊,为了长时间保存尸体,多建在阴凉处,这间停尸房看起来经常用,整体用石材堆砌而成,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小门。 骆凝摸到门前,手法熟练以铁针透锁;夜京棠则护在身后,注意着周边动静。 等锁打开后,骆凝握在手中,以手掌扶住木门,缓慢打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顿时传来一阵阴凉。 京城常驻人口过百万,龙蛇混杂,是人是鬼都会点功夫,哪怕律令再严格,也避免不了命案的出现。 为此缉盗司的停尸房还挺大,里面放了三十张床位,盖着白布的尸体有十几具。 骆凝先进入停尸房,夜京棠紧随其后,把门无声关好,而后抬手让骆凝站在门口,自己去掀白布。 骆凝知道夏天存放几天的尸体,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拒绝夜京棠的好意。 “呼……” 夜京棠取出火折子,吹燃之后,漆黑房间里就多了些许光亮,他以手遮挡微弱光线,来到存放尸体的木板床前,仔细找白布下的尸体。 大梁不禁刀兵,能进衙门停尸房的尸体,又必然是横死,肢体残缺外加炎炎夏日,白布下光景可想而知。 可以说每块白布下,都放着不一样的大惊喜。夜京棠光是翻开第一具,就给恶心的直皱眉。 好在这样的‘开箱’并未持续多久,在找到第三具时,就发现了工部小吏赵德。 夜京棠暗暗松了口气,略微偏头,骆凝无声走到跟前,借着火光,查看尸体胸口发黑的掌印。 夜京棠见骆凝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忍不住凑到耳边: “如何?” “这……” 骆凝从夜京棠手里取过火折子,凑到尸体前仔细打量皮肤纹理,眸中显出深深的疑惑: “确实是‘八卦游身掌’,力道不重,但火候极为老道,说张护法自己动的手我都信。但从手掌大小来看,绝非我教中人。” 夜京棠略微思量:“会不会是张横谷以前教的徒弟?” “不可能,张护法的几个徒弟,皆是平天教的堂主香主,我都认识,没听说过有其他徒弟。” “莫非有人碰巧撞招式了?” 骆凝想了想,摇头道: “运气脉络,就好似棋盘布局,有句老话叫‘千古无同局’,世上就不可能有完全一样两局棋,再像也有细微差异。这个掌印,和张护法的‘游身掌’一模一样,必然同源。” 夜京棠缓缓点头,稍加思索: “你写信去平天教问问?既然是张横谷所创,又同源,张横谷不可能不知道渊源。” 骆凝本想点头,但想了想,又偏过头来: “我是平天教的反贼头目,帮朝廷破案找真凶,是不是……” 夜京棠着实没料到骆女侠能想起这个,他微微摊手: “你不帮我破案,我怎么在靖王面前树立威信?没威信,我怎么救仇天合?” 树立威信? 我怎么感觉是在帮你追求女王爷…… 骆凝心里怪怪的,但这话也没法明说,不在多言,默默研究掌印细节。 两人还没研究多久,外面忽然响起: “咕~~咕~~” 猫头鹰的叫声。 骆凝手中的火折子瞬间被盖住,停尸房里再无光亮。 她正侧耳倾听,却发现男人把她抱住,慢慢下压摁到。 骆凝知道外面有动静,并未反抗,无声无息靠在小贼怀里,被他抱着滚到了墙边的木板床下,全神贯注听着停尸房外的动静…… 帝109章 对唔住,我系差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咕咕~~……” 鸟鸟的叫声再度从外面传来。 夜京棠抱着骆凝多在床底,心头涌现疑惑——鸟鸟的暗号,在提醒有人暗中靠近,不是巡查的官差…… 那能是谁? 夜京棠屏息凝气,安静等待不多时,就才发现停尸房的木门,出现一条小缝隙,露出外面的些许光亮,继而一道黑影就摸了进来。 随着门关上,就再无半点动静,可见来人轻功绝对不低。 “呼……” 吹风声响起,一道微弱火光,从停尸房门口亮起。 夜京棠屏息凝气仔细打量,可见来人是个同行——穿着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颇为锐利的双眼,脸上包着面巾,背着黑布包裹的兵器,露出一尺黑色手柄。 再看黑衣人身高,约莫齐他鼻尖…… ?! 夜京棠一愣,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发现黑衣人开始翻找尸体,很快在赵德的尸体旁停了下来,袖中无声滑出一个小瓶,往尸体胸口的掌印倒去。 呲~~~ 些许白烟,从尸体皮肉上冒起。 骆凝和夜京棠同时目光一凝,明白了来人意思——毁尸灭迹!来人大概率是嫌疑人! 骆凝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耳朵就被小贼给捂住了,背后同一时刻响起一道炸雷: “哈——!” 夜京棠的名字,就得自于幼年哭声响亮,这说明天生气息足、身体素质极好,算是天赋。 如今长大成人,夜京棠说话一直不温不火,但天赋显然没消失。 此时全力一声爆喝,宛若寂静夜色中响起一声旱地惊雷! 声音响起的瞬间,衙门周边出现各种嘈杂动静,连鸟鸟都:“叽!”了一声,明显是被吓得炸了毛。 而停尸间是密闭石室,声音远比外面听起来洪亮数倍。 被捂住耳朵的骆凝,脑壳被震得嗡嗡响,浑身猛地抽抽了几下,美眸瞪大眼神惊悚,惊的差点原地蹦起来。 知道背后有人的骆凝,都被吓成这样,黑衣人的反应不言自明。 黑衣人偷偷摸摸潜入衙门毁尸灭迹,本就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受停尸房的阴森环境影响。 炸雷猝然响起,拿着火折子的黑衣人,身体瞬间绷直,打了个摆子,竹质火折子直接被捏爆,直挺挺的就往后倒去,竟是被吓出了僵直状态。 便在此时! 哗啦—— 夜京棠撞破木板床,朝黑衣人飞扑而去,右手抱向头颅,左手扣向脖颈,试图活捉来人。 但黑衣人绝非泛泛之辈,在被制住的一瞬间,就缓了过来,右手的瓶子当即往脑袋后方泼洒。 哗—— 夜京棠没想到这货能这么快回神,知道瓶子里装的强腐蚀性药水,被泼到脸上大概率毁容,不敢硬接,迅速弯身躲闪,怕后方的骆凝中招,同时拉扯盖尸体的白布,往上方扫去。 唰~ 泼出去的药水,被白布扫向石墙,些许飞溅在尸体上,当即溶出几个破洞,冒出白烟。 黑衣人得以脱困,自知中伏,没有半点恋战的想法,往门口飞扑而去。 骆凝虽然被夜京棠差点吓哭,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慢,从地面弹起,半途腰间软剑出鞘,杀向停尸间的小门。 飒—— 火折子跌落的光亮下,三尺银锋如孔雀开屏,直接锁死出路! 身在空中的黑衣人,眼底闪过错愕,手腕轻翻袖中弹出一根红绳。 咻~ 红绳飞射到房间右侧的木板床上,直接穿透,黑衣人左手猛拉,身体便横飞过去。 夜京棠看出来人武艺深不可测,放弃了活捉的想法,左手抓住刀柄身形暴起。 呛啷—— 幽闭石室内寒芒一闪! 黑衣人尚在半空,发现杀意袭来,当即双手握住肩后刀柄: “喝——!” 爆喝声中,黑衣人背后长刀出鞘,手臂肌肉瞬间撕裂袖袍,三尺直刀以骇人速度劈下。 铛—— 双刃相接,石室内爆出火光,就好似凭空划过一道闪电。 双刀蕴含的澎湃气劲瞬间爆发,直接掀翻了旁边的两张木板床。 夜京棠左手倒持长刀,接住对方双手下劈,身形往后滑去,撞翻了身后木板床。 黑衣人则整个人被轰飞,撞上了背后的石墙。 哗啦—— 嘭—— 两人同时分开近三丈。 哒哒~~ 黑衣人的火折子,直至此时才掉在了地上,爆出明亮火光,停尸房也陷入死寂。 夜京棠并未再度抢攻,双手持刀,刀锋前指保持突刺之姿,双眸锁死黑衣人的一举一动,询问道: “他是什么刀法?” 堵住唯一出口的骆凝,回应道: “北魏破锋刀,战阵刀法。” 黑衣人背靠墙壁,双手持直刀竖在中线,明显在防八步狂刀的第二刀,眼底也有惊疑: “八步狂刀?” 夜京棠见对方能看出门道,改为单手持刀,换成天合刀的刀架: “你是北魏的人?” 铛铛铛~~ 也在此时,外面响起了铜锣声,应该是值班的官差从惊吓中缓过来,在呼叫支援。 黑衣人余光瞄了下堵死出口的骆凝,又看向身着夜行衣的夜京棠: “看阁下打扮是同道中人,何必互相为难,官兵一来都跑不掉,要不咱们出去打?” 夜京棠全神贯注盯着黑衣人,左手微抖,滑出了一块黄铜腰牌: “我是差人!” ?! 黑衣人瞧见刻着‘靖’字的腰牌,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意思估计是——你他娘正儿八经的官差,穿着这样躲在衙门停尸房吓唬人?有病吧你…… 既然是官差,那肯定没商量的余地。 黑衣人应该是看出了夜京棠换成了天合刀起手,横裆跨步,双脚一前一后,直刀横于身侧,开反刃的刀尖向前。 骆凝见此开口提醒:“凃州千鹤山庄的《龙气剑》起手式,龙气剑身法鬼魅、剑势无影,不好摸清出剑路数,伱也不用去摸,直接打中门,只要他没你快,必然回防。” ? 对峙的双方沉默了下。 夜京棠略微思念,持刀瞅准对手中线。 黑衣人则看向了骆凝,觉得这女子似乎更难缠,一时间也不敢贸然突围。 骆凝堵住唯一出口,自然不急着抢攻。 踏踏踏~ 外面已经传来步履响动,再僵持下去插翅难逃。 黑衣人暗暗咬牙,左手猛然往侧面挥出。 飒飒飒—— 三枚雪花镖破空而去,带着凄厉破风声,直击骆凝上半身。 夜京棠同时动作,身形暴起持刀前斩,霎时间在停尸房内带起一股劲风,压到黑衣人身前。 这个距离,夜京棠必然用八步狂刀突袭近身,黑衣人抛出飞镖的同时,便把刀斜挡在身前,同时双脚猛蹬后跳。 铛—— 气浪翻涌之间,停尸房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夜京棠一刀劈在黑衣人单刀之上,澎湃至极的力道,直接宣泄而出。 而黑衣人本身就在全力往后撞去,两者合力之下,直接化为了脱膛而出的炮弹,砸在了石墙之上。 轰隆—— 重击之下,一尺厚的坚硬石墙瞬间鼓胀,继而炸裂。 黑衣人发出了一声闷哼,虽然一下被撞成重伤,但也算撞出了停尸间,尚未落地便左手轻翻,弹起一根红线,穿在了房梁之上。 咻~ 夜京棠丝毫不给机会,一刀出手,紧接着又是一记进步斩,在黑衣人把身体拉起的瞬间,斩向腰腹。 铛—— 专瞬之间,黑衣人再度被击飞,撞碎背后砖墙,摔向衙门外的偏街。 “喝——” 黑衣人尚未落地,夜京棠便飞身而起,旋身一刀,全力斩下。 八步狂刀环环相扣,黑衣人被打的失去平衡,根本没法反手,再接一刀,连逃遁都是奢望。 绝境之下,黑衣人尚未摔倒街面上,便浑身猛震,胸口衣襟忽然鼓起个小包,继而: 嘭~ 布料炸裂! 黑衣人衣襟炸出一个破洞,白色尘粉喷洒而出,在摔落路线上扬起一线白色尘雾。 夜京棠要近身补刀,必然穿过尘雾,因为不确定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当即收力,往侧面跳开,以左手捂住口鼻: “当心。” 骆凝从停尸房冲出,眼见白色粉末被夜风吹来,手挽剑花,三尺青锋转成了风车,吹开了白粉,身形从侧面迂回包抄。 噗通—— 黑衣人摔在街面上,便翻身而起,又朝街上砸出几个瓶子,啥时间扬起漫天尘雾,遮掩了身形。 呼~ 夜风吹拂下,尘雾当即往衙门扩散而来。 夜京棠见鸟鸟已经从空中追了出去,没有在涉险冲进尘雾,拉住了骆凝躲避。 骆凝是平天教的人,对她来说,官府的威胁比凶案嫌疑人大,当下眼神谨慎看向后方。 双方交手不过片刻,衙门里的人手都围了过来,后衙内响起了密集上弦声。 蹦蹦蹦~~ 夜京棠穿着夜行衣,官差根本分不出敌我,怕被直接当靶子射,开口道: “黑衙夜京棠办案,勿伤友军!” 说着拉下面巾,亮出靖王府的腰牌! 从衙门周边赶过来的十余名官差,举着强弓劲劲弩从两侧过道绕出,发现靖王府的牌子,稍有停顿。 站在官差后方的宇文承德,见状连忙抬手: “停停!夜公子,你为何在此处?” 夜京棠收起腰牌,根据结果反推,解释道: “游身掌是真的,我白天故意说可能有异样,过来守株待兔,看凶手会不会来毁尸灭迹,没想到真让我等到了。此事绝不简单,衙门里必然有内应给凶手通风报信,去查今天竹籍街在场之人。” “内应……” 诸多官差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 宇文承德茫然片刻后,转头怒声道: “去查,把今天到竹籍街的人都给本官叫过来……” 夜京棠收刀归鞘,却见左手袖袍上,沾了点白色粉末,眉头微皱,跃至后衙的饮马槽旁,用水洗净左手。 哗哗~~ 骆凝来到跟前,抬指轻点夜京棠左肩两处穴道,左臂当即垂下,而后握住夜京棠左手仔细检查: “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被封住气穴,我连手都感觉不到。我觉得是生石灰。” 骆凝严肃道:“你当这是街头泼皮打架?还石灰……” 夜京棠想了想,也觉得这种级别的交锋,不大可能出现石灰这种东西,怕中个大奖,从马厩里取来一匹衙门的马,翻身而上: “先去找王太医看看,以防万一,你去不去?” “王太医……” 骆凝知道京城的王老太医和儿媳王夫人,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只要有口气,就能把人拉回来。 她并未受伤,不用把脉,倒是不怕被王太医看出底细,当下原地跳起,坐在了夜京棠的背后: “我以什么身份跟着你?你属下?” “我没过门的媳妇。” “……” 骆凝张了张嘴,却也没想到其他更合理的关系,就不说话了。 “驾——” 夜京棠轻夹马腹,从衙门侧门冲出,来到街道上,环视一眼后,就调转马首,朝文德桥的方向跑去…… 第110章 望闻问切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王府内鸦雀无声,高达五层的鸣玉楼,就好似竖立在京中的一座灯塔,窗口亮着金黄灯火。 顶层书房外,身着深红家居裙的太后娘娘,站在露台围栏旁,手里拿着下面进贡而来的望远镜,眺望着远方的梧桐街,夜风吹起裙摆,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书房内灯火通明,东方离人坐在宽大书桌后,面前摆着好几摞案卷,正在往小册子上写写画画。 东方离人生来就是金枝玉叶的二公主,也喜好武艺,但尚武和查案是两马事儿,她没机会亲自出门调差案子,以前也没学这些东西。 但今天在竹籍街,堂堂大人来了个人前显圣,着实把她给惊艳到了。 本来习武天赋已经差了一捏捏,现在连本职工作都插不上一句话,以后还怎么在下属面前树立威信? 为此从竹籍街回来后,东方离人就在这里埋头苦读往日卷宗,学习经验,以便下次再遇上这种场合,不至于被夜京棠再当成笨笨王爷。 正认真研究间,太后娘娘把望远镜递给红玉,没精打采的走进屋里: “离人,你手下那个谁,是不是回来了?” 东方离人在小册子上写着东西,并未抬头: “谁?” “就是那个姓夜的公子,你上次不是说,让本宫学画画吗?不会忘了吧?” 东方离人笔锋一顿,眨了眨眸子,想起上个月答应过,把夜京棠借给太后画几天: “嗯……他今早上刚回来,等他有空,我就让他过来,让太后好好画画。” 太后娘娘侧坐在美人榻上,把玩着练刀的小毛球,幽幽一叹: “你是王爷,这种事情,还得看手下有没有空?” 东方离人解释道:“公事为重。夜京棠是个大才,今日带他去竹籍街办案,我只是略微点拨,他便目光如炬,从些许痕迹推断出了凶手的特征,把刑部的人看的惊为天人。这样的能臣,若是送入宫中,让姐姐相中留在身边,百姓可就少了一个青天大老爷……” 东方离人这话,估摸是在向太后解释,把夜京棠扣下,是出于欣赏才能,而不是截留美男中饱私囊。 但太后娘娘又不傻,只当没听见这掩耳盗铃的话语,想了想又道: “如果确实有能力,就得想办法用在刀刃上,给圣上分忧。本宫不管朝中事,但能感觉出来,局势不是怎么太平。昨天本宫陪圣上沐浴,发现圣上有一根白头发,这心里得多着急呀……” “嗯?” 东方离人睫毛微动,抬起眼帘: “白头发?” “只有一根,圣上说没事儿,本宫可不觉得。史上的勤政帝王,积劳成疾的可不在少数。伱虽然也忙,但至少能忙里偷闲,没事儿还能和夜京棠逛逛散心;圣上起床就得处理政务,每天也就能和身边宫女玩闹片刻,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身为一国帝王,肩头的压力确实大,但以姐姐连皇帝都敢拉下马的彪悍性格,完全能抗住,怎么会愁白头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中饱私囊截留秀男…… 正胡思乱想间,白发老妪无声出现在书房里,轻声禀报: “殿下,方才夜公子去查竹籍街的命案,在缉盗司蹲到了凶手……” “嗯?” 东方离人回过神来,合上册子,颇为意外: “他大晚上一个人跑出查案?怎么蹲到凶手的?” 白发老妪眼底有钦佩之色: “据禀报,夜公子白天就看出游身掌是真的,但觉得另有内情,就故意说掌法有疑点,然后晚上在尸体周边蹲守,想看有没有人来毁尸灭迹。结果凶手晚上真过来了……”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他怀疑官府有内应?” 白发老妪郑重点头: “以结果来看,衙门里确实有内应,发现夜公子看出掌法‘马脚’后,偷偷去给凶手报了信。”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呃……他是怎么看出官府有内应的?” 白发老妪想了想,勉强解释道: “夜公子应该是看出了掌法的些许不合理,随便试试。凶手会晚上过来毁尸灭迹,说明凶手自己都认为,掌法和张横谷一脉的掌法存在差异,凶手绝非平天教的人……嗯……只能说夜公子眼力毒辣、直觉过人,运气也不错……” 东方离人心中惊异,觉得夜京棠办案的本事,似乎比习武天赋都离谱。她缓缓点头: “会平天教的独门掌法,还在官府有内应,此事绝对不小……凶手抓住没有?” “夜公子说凶手很狡诈,正在设法追踪。和凶手搏杀之时,夜公子当是受了伤,刚去了王太医府上……” “受伤?!” 东方离人脸色微变,站起身来:“太后,您先歇息,我出去看看。” 太后娘娘很是理解的摆手: “去吧,晚上不用急着回来陪母后。” ? 东方离人脚步一顿,觉得太后此言话里有话,但想想还是算了…… —— 文德桥,王家大宅。 文德桥处于南城,毗邻皇城外墙,王侯公卿的宅邸多在此地,为此居住环境极好,街面一水的白石地砖铺就,两侧为绿植步道。 到了夜间,虽然行人不多,但沿街两侧都挂着灯笼,算是京城少有配备‘路灯’的街区。 王老太医的宅邸,在文德桥中心地带,前方是一间医馆,上方挂着‘杏林圣手’的金字招牌,为大梁开国皇帝御笔书写。 医馆后是数间房舍,为患者疗养之处,有几间房亮着灯火。 而最后房,则是王家的宅院,规模挺大,但很是朴素,花园里种的都是五花八门的药材。 王家的正厅里,亮着一盏烛灯。 夜京棠在茶案旁端坐,右手平伸放在软枕上。 茶案对面,是个身着白袍的老叟,须发雪白,慈眉善目,左手扣在夜京棠手腕上,右手则轻轻摩挲手指,蹙眉深思。 王老太医如今年过八十,在前朝时是和师父一起跑江湖的赤脚郎中,大梁起兵时成为随军大夫,开国先帝数次战阵负伤,都是其亲手救回来的,等大梁开国后,担任太医院院使至今,算上废帝的话,前后经历四位帝王。 江湖上无人敢惹的神医‘药王李’,便师从王老太医。药王李一瓶玉龙膏,都能在江湖上卖出百两银子,王老太医的地位可想而知。 但就是这么一个‘说你死了,你都不敢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老神医,此时却面色颇为凝重,把脉良久都未曾言语。 “……” 夜京棠知道王神医的大名,本来觉得自己没事儿,但看这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怕外面等候的骆女侠听到伤心欲绝,凑近试探性询问: “王老,在下……还有没有的救?” 王老太医轻轻摩挲手指,良久后,才回应: “是‘雪蛾鳞’,俗称‘白石灰’,北魏那边比较常见,大梁用的人少,不算毒药,但厉害在沾之入肉,可阻塞气脉,短时间难以处理,多用来偷袭或者阻断追兵。” “哦……该怎么解?” “七日可自行恢复,老夫给你扎一针,两刻钟便无碍。” “……” 夜京棠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无语,暗道:芝麻大点事儿,至于看这么久?弄得我都开始想怎么交代后事了…… 但这话肯定不好说,夜京棠微笑道:“王老果然名不虚传,那白色粉末,看起来着实像石灰,没想到还大有来历……” “雪鹅鳞也是往人脸上撒,作用和生石灰区别不大,才有‘白石灰’的俗称,都是不讲武德的物件儿。若是撒的准,这东西其实不如生石灰见效快,只是武艺高强之人身法都不俗,生石灰撒不到,江湖宵小才琢磨出了此物。” “哦……受教。” 王老太医说话间,从旁边的针盒里,取来一根金针,刺在夜京棠的左臂上,又在夜京棠指尖扎了下,指尖当即渗出黑色血珠,滴落在瓷碗里。 夜京棠发现王老太医施完针后,又在把脉,询问道: “在下还有其他病症?” 王老太医手指轻敲扶手,琢磨良久,抬起老眼询问: “你亲爹是谁?” ? 夜京棠没料到王老太医会问这个,摇头道: “我是弃儿,被义父捡来,不知生世。王老莫非看出了什么?” 王老太医摸了摸胡须:“龙生龙、凤生凤,你根骨之好,在老夫生平所见之人中,也能名列前茅,父母绝非等闲之辈,只是好奇罢了。” “呵呵~王老过奖,可能是我义父自幼底子打得好。” 滴答~ 滴答~ 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碗里,乌黑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淡。 王老太医认真号着脉,良久后又道: “‘筋骨皮’是表象,‘精气神’才是内里。只锤炼筋骨皮,而不兼修内里,会透支人之先天精气,非长寿之道。以后你不管练什么武功,都要谨记此理。” 夜京棠感觉王老太医话里有话,但不好确认,便颔首道: “我以后定当注意。王老可是看出了我的武艺路数?” “运气法门,必走人之气脉,只要经阅历深厚,从气脉强弱就能看出一二。老夫给狂牙子、仇天合、老枪魁都把过脉,能从你身上能看到影子。” 夜京棠眼神讶异,颔首一礼:“失敬,是在下孤陋寡闻。王老可给郑峰把过脉?” “郑峰重伤后,来过一次,气脉尽断,连孕育子孙都是奢望,老夫是大夫,不是神仙,救不了。” 夜京棠目光略微动了下,倒也没露出异色,只是缓缓点头。 “不要走动,手指不再滴血,即可自行拔针。” 王老太医说完后,杵着拐杖起身,走向了堂后。 夜京棠有点心绪,独自沉默片刻后,忽然想起鸟鸟还在外面上班,转眼看向外面,结果发现本来在门外等候的骆女侠,此时不知为何,不见了踪影…… 第111章 姑娘且听我一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咕噜噜—— 奢华车辇在王家医馆外停下,黑衙护卫守住路口,马车尚未停稳,东方离人便跃下马车,走向医馆后方。 正在百子柜前抓药的王夫人,见状连忙走出医馆,欠身一礼: “殿下,您怎么来了?” 东方离人脚步放慢几分,做出不疾不徐的女王爷姿态,询问道: “过来看看,夜京棠伤势如何?” 王夫人神情柔和,相伴而行: “夜公子方才过来,妾身号了下脉,没大碍,让老爷子施针呢。话说夜公子那未婚妻,长得是真好看……” “?”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双眸中闪过异色: “未婚妻……他意中人也在?” “是啊,很漂亮一个姑娘,看起来比夜公子年长几岁,气质特别好,很是在意夜公子,一直在廊道里转悠等消息……”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有点不敢进门。 但转念一想,她和夜京棠又没啥关系,过来慰问下属罢了,撞上家眷很正常,有什么不敢进门的? 东方离人心底十分古怪,想了想: “本王身份特殊,不要惊扰了夜京棠的家眷,嗯……带本王去瞧瞧,本王挺好奇,夜京棠这种人中龙凤,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 王夫人可是过来人,明白靖王的心理路程,当下也没多说,把靖王带到了王家大宅的一间偏厅里,自窗口可以看到正堂外的游廊。 东方离人做出自然而然的模样,在窗前悄悄打量,可见游廊中有一位身着夜行衣的小少妇,双手叠在腰间来回踱步。 仔细看去,少妇生的肤白如玉、唇红似朱,如淡烟般的黛眉,配上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眸,随意回眸,都能看得人如痴如醉,特别是现在满心担忧,轻咬下唇探头打量的模样,恐怕世间最冷的男人,瞧见心肝都会颤一下。 至于女子身材,穿着贴身的夜行衣,可以明显看到盈盈如柳的纤细腰身,双腿笔直修长,臀线却十分丰腴,臀宽过肩,一看就是《侠女泪》上描述的极品美人类型。 而更特殊的是此女的气质,看起来和下凡的天女似得,不沾半点人间烟火,透着一股出尘于世的仙气。 怪不得夜京棠会看上…… 东方离人瞧见此女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夜京棠为何会对意中人念念不忘。 她虽然对容貌很自信,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更像是江湖侠客幻想中的神仙眷侣。 而她明显强势了些,缺了几分温润娇柔的女人味…… “……” 东方离人瞩目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回过身来,沉吟不语。 王夫人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微笑道: “妾身瞧见这姑娘,确实自惭形秽,不过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殿下同样是倾国之姿,只是气质和这姑娘不同,就好似牡丹和芙蓉,各有各的好。而且……” 王夫人左右看了看,踮起脚尖,凑到东方离人耳边: “而且妾身看这姑娘面向,就知道比较纤弱,是一碰就动情的那种女子,配上夜公子这种龙精虎猛的男儿,大概率天天晚上抹眼泪……”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神色稍显古怪: “是吗?嗯……你和本王说这个作甚?” 王夫人微笑道:“殿下关怀下属,这些生活上的事情,不也得操心。要不妾身去和那姑娘说说,让她不要善妒……” 东方离人敏锐察觉王夫人话里有话,抬手道: “这个就不用了,嗯……你上次说阳气过盛什么的,本王实在没法和夜京棠开口。夜京棠比较……比较君子,你可以点拨一下这姑娘,别天长日久的,真把夜京棠身体……” 王夫人觉得靖王是真有大妇风范,微笑颔首: “妾身明白,这就去和那姑娘聊聊。” 东方离人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啥都不合适,就转身道: “伱把这姑娘支开,本王去问下案情,别被她撞见误会了。” “是。” …… ———— “唧唧唧——” 夜色寂寂,正堂外回荡着清幽虫鸣。 骆凝身着夜行衣,把面巾取了下来,露出了挽在脑后的黑发,双手扣在腰间,和担忧相公病情的小媳妇似得,在廊道里来回踱步。 王老太医的名号,骆凝如雷贯耳,方才过来时,她还觉得夜京棠没啥大碍,但王老太医一把脉,就是小半天,还面色凝重一句话不说,给人的感觉,基本上是可以准备后事了。 小贼还不到二十岁呀…… 骆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觉得自己和夜京棠没啥关系,但忽然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心底发凉额头冒汗,好似魂儿和身体都不在一起。 不会的,肯定没事儿…… 小贼看着就命硬,一副儿孙满堂的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阴沟里翻船…… 如此胡思乱想,来回踱步不知多少次,屋里还没传来动静,廊道后倒是响起脚步。 骆凝回头看去,却见医馆的女掌柜走了过来,表情和睦: “姑娘不用担心。不管治不治的好的病,老爷子都是瞧一眼,就着手写方子,或者让人安排后事,能看这么久,肯定是在看其他东西。夜公子根骨极好,我上次也看了很久。” 骆凝听见这话,如释重负,颔首一礼: “谢王夫人解惑。京棠还有多久出来?” “这说不准,老爷子脾气大,我也不敢进去问。嗯……姑娘是夜公子的红颜知己吧?” 骆凝过来时已经和夜京棠对了口风,此时并未否认,脸色微红道: “是啊,嗯……认识也不久……” 王夫人柔柔颔首,抬手示意:“我有些事儿,要和姑娘叮嘱,是关于夜公子的。” 说着外前宅走去。 骆凝稍显疑惑,不过再厉害的人,面对大夫也得怂三分,当下规规矩矩跟着王夫人,来到了前面的医馆里,询问道: “京棠身体有问题?” 王夫人站在药柜旁,轻声道:“看姑娘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常年强身健体,则气血旺盛;十八九岁的儿郎,又是精气最旺的时候。夜公子根骨很好,习武又太勤奋,不懂‘劳逸结合’,盛极必衰、物极必反,长此以往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骆凝想了想道:“我……我知道阳气过旺,会心烦燥怒、口舌生疮,吃点清热去火的药即可,这没大碍吧?” 王夫人语重心长道:“是药三分毒,平日生活上能自行调理,自然比吃药好。而且这事儿放在常人身上没啥,放在高手身上可不是小事儿;体内阴阳失衡、气血杂乱,容易心浮气躁,很难心如止水。夜公子经常与人搏杀,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心头一点波澜,可能就是生死之别。姑娘若真关心情郎,还是得放开点,别等着出事儿了,才悔青肠子抹眼泪……” 骆凝明白了意思,觉得事情确实挺严重,但…… “夫人是说,得和京棠……帮他调理身心?” 王夫人认真颔首:“男女相合,本就是调理之道,过劳则伤身,没有也伤身,要适度。姑娘莫非不方便?” “……” 骆凝眼神十分古怪,她是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肯定不方便伺候小贼呀。 但王夫人说的这么郑重,她作为‘未婚妻’,坚决抵触好像有点不识大体,想了想只能道: “嗯……京棠很疼我,为人也君子,我为了调理身体,才和他……他恐怕不会答应。” 王夫人见夜京棠这么好的条件,至今还‘守身如玉’,就知道是个在乎姑娘感受的谦谦君子。 她想了想,转身拉开药柜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药盒,放到骆凝手里: “只要姑娘愿意,夜公子最多事前犹豫一下,事后只会更珍爱姑娘。姑娘要是不好开口,或者觉得夜公子不会答应,就把此药给他吃一粒,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半推半就……” ?! 骆凝目光怪异,低声道:“这是春药?” 王夫人连忙摇头,凑近解释:“我这是正规医馆,岂会卖那种乱人心智的害人物件。这就是寻常滋补之物,就和山楂开胃,让人食欲大增一样,再有食欲,也明白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若姑娘后悔了,真不让情郎碰,夜公子自然坚守君子之道,不会对姑娘无礼;但姑娘若是答应,那就是‘久旱逢甘露’,夜公子往后指不定多心疼你……” “……” 骆凝眨了眨眼睛,觉得小贼一点就炸,在轻薄侠女的事情上,完全不需要这东西推波助澜。 她怎么可能因为调理身体的事儿,背着薛白锦,和小贼睡觉觉。 骆凝略微琢磨,还是想让王夫人开一记正常的清热败火药方,给夜京棠先用着。 但尚未酝酿好说辞,余光就发现,医馆的大门处,探出一张风娇水媚的美艳脸颊,正朝门里面张望,而后看向了她。 医馆大门的角落,也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歪头打招呼: “叽~” ?! 第112章 我给京棠送去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稍早之前,天水桥。 邵湘君出差回来,面前便是近一个月的琐碎事务,在账房里忙活到入夜,才大略整理完。 带着几分疲倦回到邵家大宅,宅子里很安静。 邵湘君直接来到后宅,可见大嫂张夫人,在茶厅里就坐,手持针线,眉宇间满是欣慰笑意。 “大嫂,什么事儿这般开心?” “三娘来啦,坐吧。今早上,洛儿不服气,自作主张跑去和京棠出门办事儿,结果京棠单枪匹马从梧桐街打到西市,把洛儿给镇住了,回来各种夸京棠厉害,然后收拾铺盖卷就回了书院,看起来是感觉到压力,知道不读书,以后邵家就没他啥事儿了。” 邵湘君对此并不意外,在茶案对面坐下: “京棠确实厉害,这次出门,事儿也办的挺好,就是……就是有点莽撞……” 张夫人给邵湘君倒了杯茶: “你说周怀礼的事儿?京棠能解决掉后续麻烦,那就不算莽撞,算真本事……” “唉……” 邵湘君说的是教主夫人的事儿,但这事儿实在不敢让大嫂知道。她想了想,委婉道: “京棠在江湖上,认识了个侠女,是平天教的人……” 张夫人目光一凝,警觉道: “平天教来挖墙脚?” 邵湘君颔首:“平天教肯定有挖墙脚的意思,但京棠好像是真喜欢……” 张夫人放下针线,表情严肃起来: “三娘,京棠刚来时我就说了,要防着其他江湖势力挖墙脚,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邵湘君幽声一叹:“我也没料到,平天教下手这么快。京棠和我保证过,以后继续帮邵家……” 张夫人在茶案上轻拍了下,有点恼火: “京棠和我邵家无亲无故,二哥都是离家出走,人家能帮忙出于情义,我邵家本就不该心安理得接下,现在人家心有所许,你真好意思把人家继续留着? “我早就说了,伱要么自己上,要么就在楼里挑选个肤白貌美的姑娘,先把人心留住。结果可好,你自己不上,还不肯让楼里的人染指。 “秀荷都眼巴巴望多久了,你是没看见?大圆楼谈事儿,泽州堂的堂主都厚着脸皮把孙女提出来了,你一口把人拦回去,然后现在让外人先下了手,你到底啥意思?” “……” 邵湘君本来觉得没啥,现在一听大嫂数落,才发现自己干的事儿,和宋叔区别不大,稍作迟疑,幽幽叹了一声: “那大嫂说怎么办?” 张夫人蹙眉道:“平天教用美人计,你就不会?你还近水楼台,能玩不过几千里之外的平天教?” “我……唉……我和京棠认识也不久,这么大的事儿,实在不好下决定……” 张夫人想了想,脸色一板: “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帮你做主。长嫂如母,你大哥、师父都不在,你的婚事就该我拿主意。这么好个儿郎,送到嘴边你都没吃上,让你师父知道,怕是得把棺材板踹开出来说教你几句。 “错过夜京棠,你准得后悔一辈子,这事大嫂给你拍板,你以后就算后悔,也只骂大嫂乱点鸳鸯,红花楼至少还能撑住,再怎么也比人跑了,红花楼也没了,你懊悔终身的强。”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我……唉,我找机会,再和京棠聊聊此事吧……” 两人正闲谈间,门外传来响动。 转眼看去,秀荷从垂花门跑了进来,手里抱着一只大鸟: “三娘,夜少爷的鸟忽然飞过来了……” “叽叽~~” 鸟鸟见到邵湘君,就飞到了窗台上,抬起翅膀指向外面: “叽!” 邵湘君有些茫然,起身捧着鸟鸟询问: “做什么?京棠出事儿了?” “叽叽叽……” 鸟鸟晃动翅膀叽叽喳喳,示意——鸟鸟刚才去追贼,好不容易跟到老巢,回去发现堂堂竟然先下班了。 在家里找不到,又去鸣玉楼,结果发现胖头龙姐姐也不在,就只能来找你…… 邵湘君半个‘叽’听不懂,但明黑鸟鸟肯定是有事儿,不敢耽搁,和鸟鸟一起出了门。 鸟鸟也聪明,没把邵湘君直接往凶手藏身的地方带,而是先到了缉盗司衙门。 邵湘君略微一打听,得知夜京棠刚才与凶手大战,已经去了王太医府上。 邵湘君着实没料到,夜京棠回来第一天,能从早上打到晚上,心头担忧之下,又快速赶到了文德桥。 微风勾开流云,露出了银月星光。 邵湘君脚步匆匆来到了医馆附近,发现不远处停着靖王府的马车,有点犹豫。 但靖王都跑来了,京棠指不定伤的很重。 邵湘君思来想去,还是带着鸟鸟来到了医馆门口。 时间并不算太晚,偶尔有文德桥大户家眷过来寻医问药,附近的黑衙护卫,见一个女人家往医馆走,倒也没拦。 邵湘君来到门口,还没进去,隐隐约约听到一句: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 ? 邵湘君听出是王夫人的声音,有些疑惑,探头打量。 结果抬眼就看到,王夫人站在药柜角落,和人低声说着话。 而王夫人对面,是个冷艳动人的绝色女子,那双颇为惹眼的桃花美眸…… 这不京棠的…… 不对!这不平天教的教主夫人吗? 邵湘君表情微呆,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眼底显出些许怪异。 鸟鸟倒是很热情,从门口角落探头,抬起翅膀: “叽~” 医馆内外安静了下。 王夫人转眼望去,略显讶异: “邵小姐,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跑来了?可是家中有急事儿?” 骆凝忽然撞见三娘,心都颤了下,本想做出温柔小媳妇的模样,但又觉得不对…… 一夜湘君白发多…… 她是未婚妻的话,这女东家,按理说是她的情敌…… 骆凝心中急转,摆出了不卑不亢的姿态,颔首一礼: “三娘,你是来探望京棠的?” 邵湘君见这教主夫人,不知道她红花楼的身份,心里顿时定了一大截,仪态端正走进屋里,如同过来探望子侄的长辈: “凝儿,你也在呀。王夫人,京棠是我家的少爷,听说出事儿了,过来探望一下……” 王夫人确实没了解过夜京棠的家庭背景,意外道: “是嘛?我就说谁家养出这么俊个儿郎,原来是天水桥的少爷。夜公子没事儿,老爷子正在施针,你们先聊吧。” 凝儿姑娘遇见婆家人,王夫人自然不好站在旁边拉家常,当下离开的医馆大厅。 邵湘君双手叠在腰间,不紧不慢来到骆凝面前,眼神关切: “凝儿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刚才和京棠一起去办事儿了?” “是啊,嗯……三娘怎么来了?” “鸟鸟飞过来找我,就过来了。” 邵湘君有点好奇,探头打量医馆后方,询问道: “靖王也在里面,凝儿姑娘刚才遇上没有?” “嗯?” 骆凝还真没注意到女王爷过来了,来到门前查看,才发现街边停着靖王府的马车。 骆凝现在的身份,和女王爷可是情敌! 而真实身份更离谱,一个是皇帝的妹妹,一个是反贼头子的夫人,撞上就是你死我活。 为此骆凝也不敢久留,想了想道: “我倒是没见到女王爷,嗯……京棠就在里面,估计待会就出来了,我是江湖女子,不敢叨扰女王爷,要不先回去,三娘在这里等着?” 邵湘君知道教主夫人不敢‘王见王’,虽然很想敲打一下这挖墙脚的教主夫人,但怕身份暴露被骆凝秋后算账,想想还是算了,很是理解的道: “那凝儿姑娘路上小心些,嗯……这是什么?” 邵湘君望向骆凝手中的药盒。 ?! 正准备跑路的骆凝,表情一僵,故作镇定道: “是王夫人给京棠开的药,用以调理身体……” 邵湘君恍然,自然而然伸手,把药盒接过来: “是吗,我待会给京棠就行了。” 骆凝握着小药盒,根本不想撒手。 不曾想面前这三娘还挺霸道,干净利落的一抽,就把药盒给拿了过去。 “哎?” 骆凝都惊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邵湘君还道是这教主夫人,把她当‘抢着伺候情郎’的情敌看。当下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把药盒收入袖中,询问道: “凝儿姑娘还有事儿吗?” 我倒是没事儿,怕你有事儿…… 骆凝瞪大眸子,心底十分怪异,想说这是助兴的药,但她找王夫人开这种药,被面前的情敌知道,还不知得怎么想她。 骆凝再三犹豫,终是没敢解释,只是委婉提醒: “这药是王夫人开的,用法效果我还没问,嗯……三娘一定得先听下医嘱。我先告辞了。” 骆凝说完,赶紧跑了。 邵湘君觉得这教主夫人有点古怪,但也没往心里去,来到医馆后方,找到了在忙活的王夫人,询问道: “王夫人,这个药该怎么用?” 王夫人正在收拾干药材,转过头来,发现邵湘君的手里的小药盒,微微一愣,暗道:凝儿姑娘也是傻,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给别人,头上有个靖王压着还嫌不够委屈? 这些终究是别人家务事,王夫人也不好多嘴,只是柔声解释: “每次一粒,两刻钟即可见药效。” “哦……” 第113章 入口柔,一线喉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王老太医离开,正堂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盏幽烛,和丝丝缕缕的药香。 滴答~~ 指尖已经渗出的血珠,已经恢复正常的鲜红,许久才会滴落一颗。 夜京棠胳膊放在扶手上,靠着椅子就坐,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和在医院输液似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椅子旁边少挂了个药瓶子。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脚步。 踏踏…… 转眼看去,胖头龙熠熠生辉的笨笨,带着随从走了过来,表情不怒自威,如探望下属的上级。 “殿下,你怎么……” “不必起身。” 东方离人抬起屏退左右,来到近前: “伤势如何?” 说话间,东方离人俯下身来,打量夜京棠放在的左手。 本来这个动作没啥,但夜京棠坐在大椅上,东方离人个子又很高,站在身边弯腰,压迫感十足的胖头龙就送到了眼前,肉眼可见的沉甸甸触手可及。 ! 夜京棠不好盯着胖头龙打量,只能转开目光,示意旁边的座椅: “殿下怎么来了?你在外面可遇上……” “你意中人?” 夜京棠点了点头,说起来有点担心。 东方离人站直身体,神色平淡:“遇上了,怕惊扰伱的家眷,没碰面。话说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是从什么地方拐回来的?” “唉,怎么能拐,机缘巧合就认识了,然后就走到了一起,今晚上带着她出来办案,没想到凶手如此狡诈……” 东方离人提了张椅子,在夜京棠面前正襟危坐,姿态和审问嫌疑人似得: “既然是办案,为何不来告知本王,而要带着家眷一起?” 夜京棠回答很是坦诚: “殿下实战经验为零,真遇上事儿,我还得分心保护……” 啪—— 东方离人被这坦诚话语话气的不轻,轻拍扶手: “本王手底下几千号人,意思是给你安排人手,你以为本王千金之躯,会和你一起出门查案?” 夜京棠笑道:“我也只是瞎猜,真把黑衙的总捕带着,万一啥也没发生,岂不是丢人现眼。”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眼神认真几分,好奇询问: “你怎么猜到官府有内应?” 夜京棠摇头道:“我就是想晚上再去研究下掌印,凝儿也好奇,就一起打扮成这样过去了,哪想到正巧撞上凶手毁尸灭迹。凶手能这么快摸过来,肯定是在官府有内应,绝非独自犯案。” 东方离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也很厉害了,至少你确实看出掌印存在问题,才引得凶手现身。你可看到来人面貌?” 夜京棠仔细回想:“没有。从身高、兵器、体态来看,绝对是凶手,但竹籍街办案的时候不在场。凶手武艺没我高,但也不容小觑,会北魏破锋刀、凃州龙气剑,袖中有一根红绳,可以穿透房梁用以位移,身上带着不少暗器烟丸,还有燕北那边的‘雪蛾鳞’……”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蹙眉思索: “会这么多武艺,来源覆盖天南地北,估计又是绿匪的人暗中作祟。” “我让鸟鸟去追了,鸟鸟应该快回来了,待会就可以继续查。”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布局如此缜密,心中着实佩服,不过看到夜京棠手底下的血碗,还是严肃道: “此事无论是否侦破,你都记首功。接下来的事儿,让衙门总捕去办即可,你好好休息。他们吃着官粮,几个月摸不到一点线索;你一文钱俸禄不拿,大晚上还在拼命,真是……” 夜京棠笑道:“殿下对我这么好,连‘玉骨图’都给我,我把殿下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来做,也是应该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你有这个心就好,但也不要拿安危开玩笑,本王手底下有的是高手。忙了一天,好好回去陪你的意中人吧。” 夜京棠隐隐感觉,这话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醋味,但也不好点明,只是含笑点头。 两人闲谈不过几句,门外再度传来响动。 “叽叽叽……” 鸟鸟煽着翅膀,从门口飞进来,落在夜京棠肩膀上,看模样很生气! 不过瞧见夜京棠似乎受伤了,又用脑壳去蹭夜京棠的脖子,估计是在安慰。 夜京棠见手指不再渗出血珠,便把金针拔了下来,放在了案台上: “找到人没有?” “叽。” 鸟鸟张开鸟喙,讨要打赏。 东方离人接触几次,也大略能看懂鸟语,把鸟鸟接过来: “带本王去找,若是抓住凶手,本王赐你一个金丝大鸟笼。” “叽?!” 鸟鸟听到鸟笼,又跳回了夜京棠肩膀,一副‘鸟鸟不认识你’的小模样。 夜京棠和东方离人相伴走出正堂,没找到骆女侠的踪迹,反倒是瞧见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站在游廊拐角探头打量,手里拿着个小药盒。 “民女拜见殿下。” “邵姑娘也来了,嗯……凝儿姑娘呢?” 东方离人左右查看。 “凝儿姑娘脸皮薄,瞧见殿下来了,不好意思,先走了。” 邵湘君打量夜京棠气色,见没啥问题,又开口道: “京棠没啥事儿,我也先回去了……” 东方离人连忙抬手:“不必。夜京棠,你送邵小姐回府,本王还有差事要办,先行告辞。” 说着把夜京棠肩膀上的鸟鸟抱过来,带着随从离去。 ———— 随着女王爷和骆女侠的离开,王家医馆安静下来。 夜京棠和医馆掌柜告辞后,和三娘一起走出了医馆大门。 女王爷一走,邵湘君贤惠端庄的气质就有了变化,双手叠在腰间,摆出吃醋长辈的姿态,留给夜京棠一个后脑勺: “哼~你真是厉害,早上打趴下两个还嫌弃不过瘾,晚上又跑来和人血拼……” 夜京棠走在跟前,叹了口气:“没办法。早上是帮三娘天水桥解决麻烦,晚上是给黑衙办案子,两头都得顾,我这也是为了让靖王赏识,以后好庇护红花楼嘛。” 邵湘君脚步放慢几分,变成肩并肩:“办事儿得有个主次吧?我让你帮忙,还得安排几个高手跟着,以免出岔子。你帮衙门办案,心意到就行了,拼什么命?你确定不是为了讨好女王爷?” “怎么能说故意讨好,靖王对我关乎备至,我只做这些都觉得受之有愧,唉……江湖上最难还的债,便是人情债,这话果然有点道理。” 邵湘君酸溜溜抱怨几句,见夜京棠露出无奈之色,便也不说了,转而道: “今天派人注意过,程二爷派人去了铁佛岭,恐怕过几天,怒目金刚就会杀过来,你当心些。” “这我自然知道……” 说话间,两人到了街边。 靖王府的马车已经离开,只剩一匹官府的马,停在医馆旁的马房里。 邵湘君过来的着急,并未乘车,两人共乘一马倒是可以,但邵湘君穿着裙子显然不太方便。 夜京棠见此,想去找张夫人接一辆马车,但邵湘君却上前把马迁过来: “能回去就行,别麻烦人家了。” 夜京棠见此也就作罢,来到跟前,让三娘上去,然后和孙悟空似得,牵着马匹往天水桥走去。 蹄哒、蹄哒…… 白石长街空旷无人,只有沿街两岸的灯火绿树。 邵湘君侧坐在马背上,见夜京棠如此规矩的牵马,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不也上来吧,又没人看见。” “这里没人,前面街上肯定有,让人误会三娘了多不好。” “唉……” 邵湘君双手叠在腰间,看着夜京棠挺拔的背影,不免又想起了大嫂的话语,和红花楼的内忧外患,正暗暗琢磨之际,忽然想起手里的药盒。 她把药盒打开,可见里面点着红色的软布,有四个凹坑,每个里面都有一粒药香四溢的丹药,能闻出来人参等名贵药材,应该是调理身体的东西,便抬指拈出一颗: “京棠,这是王夫人刚才给你开的药,来吃了。” 夜京棠回过头来,抬手欲接,结果三娘直接一抛,他也只得和吃花生似得张嘴接住,感觉……嗯…… 不苦,入口柔,一线喉…… 第114章 三娘,你对我下药?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文德桥和天水桥,顾名思义,都在京城内河畔,区别是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距离并不算近。 夜京棠牵着马快步行走,穿过繁华街市和僻静小街,走了半个小时,才从天水桥的后街,回到了邵家巷子里。 邵湘君坐在马上,因为路边事儿有行人,又与夜京棠有些距离,不好闲话家常,一直在暗暗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等马匹在挂着‘邵’字灯笼的大门外停下,邵湘君跳下马来,整理了下裙子: “京棠,走进去坐坐,我和你说点事儿。” “呃……” 夜京棠感觉胸腹间有点燥热,莫名其妙老回想起笨笨的肉蛋冲击、骆女侠的含羞忍辱、三娘的露肩回眸…… 听见三娘声音,夜京棠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 “什么事儿?要不就在这儿聊?” 邵湘君刚准备进入驸马,听见这话又顿住脚步,露出酸酸的眼神儿: “急着回去陪凝儿姑娘?” 嗯。 夜京棠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着骆女侠聊聊天,但看到三娘幽怨的模样,心思顿时压了下去,跟着走上台阶: “都已经晚上了,进去指不定还有人听着,就在这聊吧。” 邵湘君想了想倒也没坚持,双手叠在腰间,看着远处的巷口,暗暗酝酿话语。 夜京棠站在三娘旁边,目光情不自禁,瞄向了腰后那一抹完满的丰腴曲线…… 还回想起上次不经意握住的手感…… 昏黄灯笼的照应下,腰后那抹浑圆犹如中秋佳节般的圆月…… 夜京棠鬼使神差抬起手…… 啪—— 一声脆响。 邵湘君正在深思,听见后面响起巴掌声,茫然回眸: “怎么了?” 夜京棠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眼神有点惶恐,故作冷峻四处打量: “嗯……夏天了,有蚊子?” “有蚊子你打自己脸作甚,真是……” 邵湘君环视门外,还没发现“嗡嗡嗡~”的动静,忽然又发现旁边的夜京棠,转过身去,看着大门旁边的对联,目光炯炯有神。 ?? 邵湘君跟着打量,略显茫然: “京棠,你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夜京棠都不敢去看身边‘三步斩男’的美娇娘,盯着对联若有所思: “这字迹龙飞凤舞,着实不凡,看起来出自名家之手……” “街上几钱银子买的,什么名家之手。” “是吗……这房梁,看起来有点年头了……” 邵湘君看着夜京棠左顾右盼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摇头道: “聊正事儿。我今天和伱伯母说,你这次出门,遇上了平天教一个侠女,你很喜欢……” “大伯母怎么说?” 夜京棠感觉浑身躁得慌,就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结果视线刚好就在三娘腰后的浑圆之上。 ?! 夜京棠想站起,却发现剑拔弩张,已经站不起来了…… 邵湘君倒是没注意到夜京棠的异样,轻抚裙摆,在门槛上并肩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望着屋檐下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笼,眉宇间带着三分无奈: “你大伯母说,我邵家本就亏待你,你有了意中人,就不能强留,但邵家不能没有你。所以让我赶快在楼里找个人,许给你,唉……青龙堂就这么几个待嫁的姑娘,你自己说说,你能瞧上谁?” 邵湘君说到这里,偷偷看向夜京棠,想摸摸意思,结果发现——京棠目不转睛瞄着她的唇瓣…… ?! 邵湘君杏眸瞪大了几分,倒是有点慌了,坐直几分: “我是你……你可别乱起念头。” 夜京棠抹了把脸,坐立不安: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为了证明不会抛下邵家,想和三娘那什么……这多亏待三娘。”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稍作迟疑,又道:“但是你大伯母的意思,就是让我……让我把你留住,你说我该怎么办?” “终身大事,应该三娘自己定夺,我……我都可以……” “你都可以?!” 邵湘君眸子瞪得圆圆的,可见眼底之错愕。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 夜京棠感觉自己有点飘,啥想法都往外说,他压下杂念整理思绪: “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给三娘帮忙,三娘对我无微不至,我心里肯定不止‘侠义’那么简单……但这些事情,我还是希望三娘能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不要光想着红花楼这些外部原因。设想如果没红花楼的事儿,没大伯母催你,你只是寻常女儿家,会不会这么着急,想着委屈自己,把我留在邵家?” “……” 这话可算说道了心窝子里。 邵湘君认识夜京棠也不久,心里观感很好,但因为夜京棠不住在邵家,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多,也就坐船的时候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夜京棠无与伦比的优秀,确实让她想时时刻刻留在身边,但初衷是因为想帮红花楼和邵家,自己心中有没有儿女之情,根本说不清楚。 见夜京棠如此坦诚,邵湘君眨了眨眸子,眼底露出了一抹复杂,又捧着下巴,望向屋檐下摇摇晃晃的灯笼: “京棠,我果然没看错你……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但越是这样,我心底便越觉得亏欠你,和不劳而获一样……” 夜京棠知道三娘心绪不宁,想开导两句,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开导’! 完全没法整理思绪的情况下,他只能用手挫着膝盖,左顾右盼。 邵湘君碎碎念念,心底百转千回,发现夜京棠急着走,有些幽怨了: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陪凝儿姑娘?” “我……” 夜京棠恨不得把身边的三娘抱着啵两口,这春发的太突然,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绝不是这种色中饿鬼,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刚才吃的药上面…… 药…… 夜京棠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转过头来: “三娘,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 “嗯??”邵湘君幽幽怨怨的表情一呆。 “我知道三娘是为了红花楼,但你怎么能委屈自己,做这种傻事儿?唉,事已至此,我……我呸!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 邵湘君看着夜京棠古古怪怪的模样,眼神莫名: “京棠,你冷静点……我对你下什么药了?” 夜京棠摸了摸自己脸:“就是刚才的药,我感觉……嗯……” 邵湘君才发现夜京棠脸有点红,抬手用指背摸了下——脸颊滚烫,呼吸热的和动情的公牛似得。 ?! 邵湘君眼神错愕,稍作回想,明白了什么,柳眉倒竖: “这个妖女!” “嗯?” 夜京棠转过头来:“什么妖女?三娘下的药,是妖女给的?” “什么我下的药,我给你下药作甚?” 邵湘君十分严肃,把药盒拿出来: “这药是平天教那个狐媚子开的。我亲眼看到她拉着王夫人,开了这药,我说拿来送给你,她反应还挺古怪,不肯给,怪不得……原来打着这种注意!” 骆女侠? 夜京棠连忙摇头:“不可能。” 邵湘君咬牙切齿道:“我进门前,亲耳听到有人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过来套近乎,再勉为其难……’,当时不明白这话意思,现在算明白了。她是在故意吊着你,表面上拒人千里,然后偷偷给你下药,让你忍不住用强。这样你就理亏,她可以继续摆高冷姿态,你还得哄着她……” 夜京棠摆手道:“怎么可能,骆女侠纯的很,不是这样的女子。” “你……” 邵湘君见这种时候了,夜京棠还如此信任教主夫人,眼神委屈幽怨,如同看着不认识的负心人: “你意思是我骗你咯?你信她,我都是在胡说八道,对吧?” ?! 夜京棠见势不妙,柔声安慰: “不是。此事必然有隐情……我回去问问,明天再和三娘解释……” 邵湘君连忙把夜京棠拉住,眼神恼火: “你不准走!” 夜京棠想起身,才发现站着不方便,又坐下: “我回去把情况问清楚罢了……” “这情况还用问?她明摆着想给你下药。你都把药吃了,回去后还不是任她拿捏?就你现在这模样,那狐媚子说什么,你恐怕都会答应……” 邵湘君咬了咬牙,义正言辞道: “我不能让你中套!” 夜京棠说实话,现在挺希望是骆女侠故意给他下药,这样回去后,就能那什么了…… 但看三娘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他今天敢走,三娘就敢吊死在门口,当下只能抬手: “好,我等药劲儿过了再回去。嗯……三娘有没有解药?我现在控制不止思绪,怕待会冒犯了三娘。” 邵湘君左右看了看:“我怎么会准备这种解药……我看你眼神澄澈,不像是中了春药的样子,应该……应该能压住吧?” 夜京棠吸了口气,呼吸灼热: “三娘进屋,我就能压住,你坐在这里,我……” 邵湘君倒是明白意思,她太性感了…… 但我进屋,你跑了怎么办? 这平天教的狐媚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好在她机智,把药拦住了,没让京棠掉坑里…… 但京棠吃了呀,这不平白难受一晚上…… 邵湘君觉得这么坐着,也不太对劲儿,眼珠转了转: “要不……你去找靖王?” “……” 夜京棠觉得这主意好,但马上又把杂念压了下去,暗道:这药当真猛,我怎么能打这种歪注意……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 邵湘君表情着实古怪,尚未想好该如何处理这局面,巷口忽然响起脚步。 两人转眼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女子,出现在了巷口,正探头朝里面打量。 夜京棠神色一喜,和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招手: “骆女……呜——” 邵湘君则是脸色一沉,连忙把夜京棠嘴捂住,想往门里面藏,还低声道: “你还叫?没长心眼呀你?” 夜京棠被三娘直接抱着往门里拖,半个人都倒在三娘怀里。 邵湘君着急躲教主夫人,本来没注意到衣襟的不对…… “呀——!” 邵湘君惊的一抖,连忙松开夜京棠,双手抱住衣襟,脸色涨红,眼神惶恐羞愤。 夜京棠心思乱飘,翻身而起: “三娘,你知道的,这真不怪我……我被下药了。” “……” 邵湘君瞪大杏眸,眼神非常复杂,见夜京棠要往出走,又咬牙上前,直接抱住夜京棠胳膊往门里拉: “你不许跟她走,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能中她的圈套!” 我去…… 夜京棠胳膊被夹住,腿都不听使唤了,和颜悦色道: “三娘你冷静,你再这样,我会做傻事的。” 邵湘君眼神坚决,意思恐怕是——让你在红花楼做傻事,也比中了平天教妖女的奸计要好! 邵湘君脸色涨红,用力把夜京棠往屋里拉,还想用把大门关上: “你给我进来!” “三娘,你冷静点……” 夜京棠理智还在,哪里敢把骆女侠关门外面,只能心如死灰用腿卡着大门,等着被两人分尸…… 第115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色已深,天水桥街面上铺面全部关闭,已经没了行人。 骆凝带着帷帽,缓步走过街道,每经过一条巷子,就会往里面看一眼。 从王家医馆出来后,骆凝本来已经回了双桂巷,心里也没多想。 但刚换好衣裳,她又觉得不对劲儿——那个女东家,明显很在乎小贼;小贼还写‘一夜湘君白发多’的诗,说明心里有那个女东家。 把王夫人开的药,给那个女东家,女东家去问了原委后,这不得顺水推舟把小贼吃了? 她虽然觉得和小贼一清如水的关系,但彼此除了最后一步,其他基本上全做了。 虽然她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让小贼负责,但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讲,不该吃的亏,她总得长点脑子防着吧? 她自己和小贼划清界限,还不让别人吃,道理上确实讲不通。 但她不吃归不吃,别人吃,她还帮忙递筷子送一盒药,这不脑壳进水吗?! 为此骆凝又跑回王家医馆,相等小贼出来就把人拉走,结果发现小贼和女东家已经一起走了。 骆凝觉得事情不对,就打听住址找过来了。 就这么满心纠结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邵家巷子。 骆凝探头打量,正好瞧见两个灯笼下,坐着一对男女。 男的俊朗非凡、女的花容月貌,就好似月下幽会的情侣。 “……” 骆凝瞧见此景,急急回过了头,心头生出一股难以描述的酸意和恼火! 这个小贼…… 骆凝咬了咬银牙,准备负气而走之时,巷内忽然传来; “骆女……呜呜——” “你不许跟她走……” …… ?! 骆凝火气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不许跟我走? 在这女东家眼里,我应该是夜京棠的未婚妻吧? 瞧见我过来了,你不害怕,还把夜京棠摁住,这不骑在脸上欺负人吗? 骆凝紧紧攥着手儿,知道不该跑进去,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斗气。 但她骆凝堂堂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被其他女人这般欺负,这口气要是忍了,以后还混什么江湖?! 骆凝深吸了口气,转身快步走进青石巷子。 踏踏踏…… 不过几步之间,骆凝就来到了邵家大门外,言语也传入耳中: “三娘,你冷静点……” “我冷静什么?伱就这么心疼那狐媚子?我对你哪点不好……” ?! 抬眼望去,风娇水媚的女人,抱着她名义上‘未婚夫’胳膊,用力往屋里拽,还想关门! 骆凝都震惊了! 见过小三泼辣的,但当着大房面这么嚣张的女人,真是头一回见! 骆凝再好的脾气,胸脯也快气炸了,气冲冲道: “夜京棠!” 声音挺大,带着颤音,看样子是被气哭了。 夜京棠卡在大门之内,见状连忙抬手: “骆女侠,你冷静……” 邵湘君瞧见教主夫人图谋给京棠下药,还敢杀上门,也是不怂: “你这狐媚子吼什么?不怕街坊邻居听见笑话?” 骆凝本来想善了,这话一出,直接下不来台了,冷声道: “听见又如何?我是他未婚妻,你偷我男人,还敢当面放肆?有本事你这泼妇就喊,看咱们谁丢人!” “嘿?!” 邵湘君听见‘泼妇’,气的柳眉倒竖——她和夜京棠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姑,你可是薛白锦明媒正娶的夫人! 有夫之妇,下药挖我家墙根也罢,还敢跑到我家门口骂街! 你真当我邵三娘是软柿子? 邵湘君怒目而视,回怼道: “京棠是我家的少爷,你又没嫁进来,你还想大晚上从我邵家抢男人不成?” 骆凝脾气也挺大:“他拿工钱帮你家办事,你还真当他是你家人?我和他两情相悦的关系,不比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东家近?” 邵湘君没和夜京棠确定关系,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 “既然两情相悦,你这狐媚子给他下什么药?” ? 骆凝听见这话,倒是怂了下…… 但都这场面了,骆凝脑子还是转的很快: “他是我未婚夫,我买药给他助兴行不行?闺房里的事儿你也要管?你凭什么管?” “……” 这话直接把邵湘君怼的哑口无言。 邵湘君吵架吵不过,但也不能让被下药的京棠,和这平天教妖女走,只能咬牙道: “京棠今晚上住我这儿,我陪着他,你回去等着去!” 嘿?! 骆凝衣襟鼓鼓,气的香肩微抖,也懒得再骂街,直接把帷帽一取,上来就要动手硬抢人。 邵湘君身为红花楼楼主,害怕平天教主不假,但还真不怕这以美貌出名教主夫人。 眼见这满肚子坏水儿的女人敢动手,当下也不说了,出门就要比划比划。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道声音忽然从中间响起: “停!” 夜京棠被夹在中间,那是一人的嘴都不敢插,也插不上。 虽然料到自己脚踏三只船,迟早会被车裂,但没料到三娘和骆女侠的船先分道扬镳了。 都是江湖人,彼此无仇无怨,都能吵成这样,要是平天教和朝廷的大船翻了,他怕是得连小京棠都得从中一分为二! 夜京棠站在门中间,连头发都不敢随便偏,抬手拉架: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和气点,怒急伤身……” 骆凝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见这小贼还和稀泥,而不是帮她说一句,眼底有点委屈了,怒声道: “夜京棠!你给我出来!” 邵湘君连忙把夜京棠胳膊抱住: “你不准走。” ?! 你们要我死是吧?! 夜京棠无可奈何之下,脸色一沉: “事先说好,我中药了,脑子不好使,你们要争是吧?好,我如你们愿……” 夜京棠反手一抱,直接搂着三娘的腰,把她抱起来,而后来到门前,抬手搂住骆女侠的腰,一手一个抱着,大步往屋里走去: “你来了正好,一炮双响……” !? 两个吵架的女子猛然一静! 骆凝眼神惊悚,连挣扎都忘了,瞪着一脸色鬼模样的小贼: “小贼,你干什么?” 夜京棠偏头就直接在骆女侠脸上啵了口: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你们俩合伙给我下药,我吃解药我干什么……” 邵湘君被夜京棠搂着腰抱着走,都愣住了,此时才回过神,脸色涨红挣扎: “京棠!你中药了,你别发疯!我……呀——” 夜京棠凑过去要啵三娘,结果三娘反应快,连忙后仰身子,把夜京棠嘴捂住,扭头躲避满眼惊恐,和被用强的小媳妇似的: “京棠,你来真的呀?!你……你中药了,别发疯……府上有丫鬟,别被人看见……狐媚子,你赶快把他领走!” 骆凝本来火气挺大,但此时也懵圈儿了,见夜京棠似乎中了猛药,压不住了,哪里敢把这男人领回去祸害自己,连忙道: “你不是让他住你这儿吗?我……我让行了吧!” 说着骆凝奋力挣扎,从夜京棠怀里跳下来,转身就跑。 踏踏踏…… ?! 邵湘君还被抱着,眼见丫鬟要跑出来了,急忙挣脱腰间的手,推着夜京棠出门: “你去祸害她去!我不生气!她说的给你助兴,你可别中她套了。” 说着硬生生把夜京棠推出邵家大门,把门关上,还插上了门栓。 咔哒—— 夜京棠被关在门外面,表情如释重负,就和在鬼门关走了遭一般! 而后他又做出火急火燎的模样,朝巷口追了过去: “骆女侠……骆女侠?……” “……” 邵湘君后背抵着大门,脸色涨红如血,眼神复杂的能写出半本书! 直到夜京棠这没良心的走远后,她才用力跺了下绣鞋,意思估摸是: 这骚狐媚子,敢骂我,我和你没完…… 第116章 我吃给你看!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踏、踏、踏…… 一轮银月挂在京城上空,长街寂寂,只有一道青衣倩影,如同被采花贼追一般,沿着街道闷头急行。 从天水桥跑出来后,骆凝脚步放慢几分,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巷口。 小贼没有跟出来,恐怕已经被那女人拽进屋了吧…… 小贼被下药了,肯定招架不住,会被那女人吃干抹净…… 但回去继续抢人,小贼肯定就来祸害她了…… 还是先走吧,反正小贼是迫于无奈,也不是不能原谅…… 别瞎折腾把自己赔进去了…… 骆凝回望街口片刻,咬了咬银牙,转身欲走,结果刚拐入巷道,就直接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噗通—— “呀~” 骆凝吓了跳,连忙移开几步,握住腰间软剑。 黑乎乎的巷子里,站着个身材英武的男子,张开胳膊朝她走来: “骆女侠,别激动,是我……” 呛啷—— 骆凝本来不激动,听见这熟悉的嗓音,香肩猛地一抖,和见了煞星似得把剑拔出来,如同单纯侠女遇上采花贼一般,指着小贼: “你……你别过来!” 夜京棠根本不管近在咫尺的剑锋,往前走去,直至剑尖触及胸口。 ?! 骆凝看着小贼灼热的眼神,睫毛微颤,明显慌了,也不敢真刺,只能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住了巷子的墙壁: “小贼!你清醒点,伱……呀!” 剑锋刚挪开,夜京棠就压身一步,抬手搂住了骆女侠的腰,用力揉进怀里,轻轻磨蹭着耳垂: “呼……” “你!” 骆凝用力偏头,感觉大月亮被用力捏了下,眼神羞怒难言,慌忙推搡乱来的手: “小贼!你给我老实点,这又不是春药,不会迷乱神志,你故意的是不是?!” 夜京棠确实是故意的,但肯定也有药的原因,他紧紧搂着骆女侠不放: “骆女侠,你为什么给我下药?是不是想要不敢说?” ? 骆凝被男子炽热的鼻息弄得浑身发酥,用力扭动肩膀: “谁给你下药?是王夫人,她说你火气太重,需要行房调理……” 夜京棠一愣,闻着发髻间淡淡的芬芳:“然后骆女侠就买药给我,准备帮我调理身体?” 骆凝被双臂箍的很紧,小西瓜都被挤扁了,她怒声解释: “你想得美。我装作你未婚妻,王夫人误会了。我说你是谦谦君子,绝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对我无礼,她就开了一盒药……算我看错你了!”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然后你拿着药不好意思用,就给三娘了?” 骆凝双眸微冷:“什么给她?是她忽然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抢了,我又不好和她解释……” “那你为什么又跑过来,硬把我往回拉?吃醋?” “……” 骆凝倒是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稍作迟疑: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你这小贼负责,你自己先轻薄我,就得拿出赔礼的态度……我过来把你拉走,不应该吗?难不成我没想好之前,就任由你在外面鬼混?……你别亲我耳朵!” “唉……忍不住……” 夜京棠抱的稍微松了些,认真道: “我一直很守信,这不阴差阳错被下药了,没办法嘛。我就亲一下……” 骆凝脸色涨红,羞怒道: “小贼!你别找借口,你就是‘酒壮怂人胆’,王夫人说了,这个药不影响神志,我要是反悔,你完全能克制住……” 夜京棠贴在耳边:“这种话你也信?你都给我下药了,说明已经有了心思,我就算脑壳进水也会顺水推舟。王夫人这么说,只是怕你放不开……” 骆凝挣扎不开,眼底从羞愤慢慢变成无可奈何,桃花美眸雾蒙蒙的: “夜京棠,你别找借口自欺欺人!王夫人说不会影响神志,明明是你自己心怀不轨。你要真是在意我的看法,你会忍不住?” 夜京棠见此,稍微松开了些,直视骆凝的双眼: “这是虎狼之药,你让我怎么忍?我心智坚韧,吃毒药是不是就不会死?” 骆凝瞪着眸子:“只要心智坚韧,不往那些事情上想,肯定能坐怀不乱!” 夜京棠想了想,从怀里摸出药盒,取出一粒: “张嘴!” ?? 骆凝有些茫然:“你想做什么?” 夜京棠把药丸往骆凝嘴里喂: “你说忍得住,那你自己试试。咱俩都吃,然后在这里站着,谁动谁是小狗,如何?” 骆凝觉得这个法子听起来挺公平,细想却全是坑。连忙捂住嘴,眼神戒备: “邵三娘给你吃的药,又不是我喂的,我凭什么要陪你试?” 夜京棠觉得也是,微微点头: “这事儿确实怪不得骆女侠,三娘也不知情,我……我去找靖王……事情总得解决……” 骆凝一听要去找女王爷,本能抬手拉住了夜京棠的袖子。 夜京棠脚步一顿,见骆女侠欲言又止,改口道: “那我去龙吟楼坐坐?” 骆凝把已经昏了头的夜京棠拦住,严肃道: “那地方的女子不干净,你……你要洁身自好。” 夜京棠颇为无奈:“骆女侠把我从三娘哪儿拉出来,不让我去找女王爷,也不让我去青楼。知道忍不住不敢吃药,却让我站着这里硬抗,这不是要弄死我嘛?” 骆凝站在墙边,望着面前言词灼灼的男子,没法还嘴,咬了咬牙,把药盒夺过去,声音决然: “好,我吃。若是我忍不住,你把我如何,我都不怪你;我要忍住了,我就把你阉了……” 说着取出药就要往嘴里丢。 夜京棠连忙抬手摁住:“行了,别闹,你肯定忍不住。” ?! 骆凝还就不信邪,用力挣手腕,想把药吞了,忍给夜京棠看。 夜京棠瞧见这没吃过亏的倔模样,也是无奈了: “你在这里吃,万一忍不住,咱们俩在大街上演活春宫不成?” “……” 骆凝想想也是,握着药丸,稍作斟酌: “云璃在家,我们去客栈开个房间……” 夜京棠微微摊手:“你忍得住你怕什么云璃?明知忍不住,就别乱吃药,免得你明天一醒,又反悔,说我下套什么的。” 骆凝沉默了下,转身往染坊街的方向走去: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心怀不轨?我回去吃给你看,就算真是春药,只要心无邪念,也能压住……” 夜京棠摇头一叹,也不在劝了,跟着闹脾气的西瓜姐姐回家: “行,事先说好,真出事儿,骆女侠明天别锅往我头上扣。” “哼……” 天水桥距离染坊街,约莫四五里的距离,算不得太远。 时间恐怕已经到了子时,城市中央还能看到灯海余晖,而当前这片街区,则已经变成了空城,除开清幽月色,便只剩下更夫,偶尔提着灯笼来回。 两人并肩行走,夜京棠在虎狼之药的驱使下,脚步自然越来越快。 而骆凝则有点心虚,脚步越来越慢,从最初的走在前面,变成了跟在后面,嗫嚅嘴唇,冷艳脸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看起来想反悔,但又不好开口。 两人就这么沉默无言走过一般路程,尚未抵达染坊街,遥远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鹰唳: “唳——!” 声音惊空遏云,处于云层之下又时值深夜,恐怕小半个京城都能听见。 骆凝正胡思乱想的行走,前面的小贼脚步一顿,弄得她差点撞在背上,不免疑惑: “你又做什么?” “是鸟鸟。” 夜京棠眺望夜空,眼神恢复了专注,以多年相处的经验来判断,叫声应该是在表达——你们这群笨蛋,气死鸟鸟了,这边这边这边…… 夜京棠皱了皱眉,转身道:“是鸟鸟,很着急,我过去看看。” 骆凝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王夫人的叮嘱,心中微急,跟在身边沉声道: “你中药了,你……” 夜京棠色中饿鬼的脸色,恢复了平静: “和你开玩笑的,我脑子真没事儿,只是浑身躁得慌,用不完的劲儿,就想找个人干一顿泄火,gan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 ?! 骆凝听到这么离谱的话,颇为恼火,拉住了夜京棠的手腕: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我回去……我……我给你想办法行吧?我帮你先把药劲儿压下去,你现在这样,出事儿怎么办……” 话没说完,天空又传来一声: “唳——!” 这次声音近了些…… 第117章 东正街之狼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冷月清辉洒在街巷之间,嘹亮鹰唳在夜空中回荡。 夜京棠飞身跃上房舍,从屋脊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几道人影,在视野尽头的街区上空起落,朝着东城墙的方向飞驰,后方并没有看到黑衙的追兵。 骆凝落在跟前,拉着夜京棠的胳膊: “你不准乱来,你现在脑子不好使……你跟我回家!我先想办法帮伱……” “我真没事儿。黑衙总捕听不懂鸟鸟的信号,肯定找不到方向,不拦就跑了。” 骆凝看夜京棠神色专注,确实是心如止水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却不好再硬拉,咬牙跟在一起,拔出腰间佩剑。 嚓~~ 三尺青锋出鞘,在月色带起一抹寒芒。 夜京棠落在街边,观察几人的方向后,从铺子外拿起了一根支撑雨棚的长棍,脚步无声,以斜角切向几人的去路。 骆凝怕夜京棠出岔子,提剑跑到了前面,途中穿过一条街口,她谨慎打量了一眼: 房舍上疾驰的共有三人,前方是个壮汉,手提朴刀,还背着一名男子。 趴在背上的男子,手上提着把直刀,虽然黑巾蒙面,但能从体型、兵刃上来看,就是今天在停尸房遭遇的凶手。 而走在后方的,是个身着文袍的男人,手里提着把黄布包裹的短兵,起落无声,不时还停下来往后仔细眺望,又望向高空。 骆凝低声提醒:“后面那个人身手不凡,切勿大意。” “那就先干他。” 夜京棠提着长棍,很快来到了东正街上,贴着街边铺面,在一栋两层布庄外靠墙驻足。 东正街是京城纵横主干,宽三十米,算上两侧步道,两侧房舍间距四十米,正常武夫根本没法飞过去,来人到此必然落地。 “呼……” 夜京棠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躁动的气血,眼神化为锋锐,在布庄台阶上横持七尺长棍,横裆跨步,全神贯注侧耳聆听后方动静。 骆凝稍作迟疑,还是压住心神,手持三尺青锋,身形如青蛇,环绕布庄之外的廊柱,无声无息游了上去,挂在檐角,再无声息。 踏踏踏~~ 不过转眼间,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布庄上方。 呼—— 银月之下,一道壮硕身形,背着男子率先从飞檐上冲出,如同蛮牛般砸在大街中央。 咚—— 继而朝对面的街道冲去! 夜京棠双手持棍,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待后一道轻微踩踏瓦片的声音响起时,目光微凝,双腿猛震! 咔—— 脚下石砖当即龟裂,夜京棠如鹰击长空,瞬间一跃两丈有余,来到了飞檐之下。 “喝——” 爆喝声撕裂月下长街! 夜京棠手中七尺长棍,在布庄二楼窗户外崩成半圆,扫到飞檐下方! 轰隆—— 整片飞檐当即炸裂,化为碎木瓦砾往天空飞散,几乎掀翻了布庄的半个屋顶,长棍带着浩海威势,劈向上方路过的人影。 这一下卡死视野,按理说很难防住! 但布庄上方的人影,显然不是庸手。 身在房顶的文袍中年人刚刚跃起,听到破风声便脸色骤变,手中黄布长条翻转挡在身侧,继而便是‘当——’的一声脆响。 包裹兵器的黄布炸裂,露出一杆黑铁长锏。 而身在空中的文袍中年人,如同被全力抽出去的棒球,身形当空横飞出去,越过布庄檐角! 咻—— 便在此时,凄厉剑鸣猝然划破夜空! 挂在檐角的一袭青衣,全力爆发,手中三尺利刃往上急刺,洞穿檐角,分毫不差直刺来人脚心。 轰隆—— 剑光一闪之间,布庄檐角再度粉碎。 文袍中年人饶是身手过人,面对忽如其来的埋伏,依旧被剑锋在右腿上拉出一条血口,整个人当空摔下,砸向黄土大街。 夜京棠知道此人是高手,尚在空中便重踏布庄廊柱,身形撞破夜幕,单手持棍便是一记‘黄龙卧道’,抽向文袍中年人落点。 “当心!” 直至此时,趴在背上的凶手,提醒声才响起。 文袍中年人往地面摔落,右腿在空中拉出一条血线,眼见夜京棠以骇人气势压来,迅速举起铁锏。 嘭—— 长街之上传出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夜京棠一棍抽下,街面尘土当即左右分开,出现一条丈余宽的真空地带。 尘黄土又被气浪裹挟,化为一条黄龙,风卷残云般压向尚未落地的中年人。 这一枪,曾经把七尺枪陈鸣打了个粉碎。 但中年人看起来远比陈鸣厉害,铁锏架住全力一棍,双臂硬是没被巨力压的弯曲半分。 但任你是何方神魔,身在空中无处落脚,又如何抵消长棍上的龙象之力? 轰隆—— 一棍抽下,尚未接触地面的中年人,又化为了裹挟沙尘的炮弹,径直飞出十余丈。 夜京棠气血躁动不安,不够心如止水,肯定有坏处。 但搏杀之中,暴躁狂热兴奋嗜血,大部分的时候并非负面状态。 一棍抽出后,夜京棠直接反手把长棍丢向骆凝,同时左手握住刀柄。 嚓—— 冷月如霜,长街刀光爆闪! 文袍中年人还未落地,夜京棠已经抽刀化为破海狂龙,三个大步跨过十丈长街,一刀削向中年人腰腹。 铛—— 尘土之中火星四溅! 中年人以铁锏挡住螭龙环首刀,整个人再度往后倒飞。 “喝——” 夜京棠左手刀顺势送入右手,一记进步前斩,全力爆发追上了中年人的身形。 铛—— 又是一刀! 中年人总算撞到了地面,在黄土长街上,擦除一条尺余深的凹槽,尚未弹起,夜京棠便旋身一刀,来到了头顶。 铛—— 轰隆—— 中年人背后的黄土街面炸开,出现一个凹坑。 夜京棠一刀落后,双手持刀越过头顶,悍然下劈。 “喝——” 双刃相接的巨响声中,地面凹坑瞬间下陷。 中年人双臂如擎天巨柱纹丝不动,却被巨力震的闷哼一声,咬牙右手持锏,左手猛拍地面,整个人便旋身而起。 “哈——!” 怒吼声如长夜惊雷! 夜京棠气血上涌肌肉隆起,上半身、双腿的布料瞬间撑裂,露出银色软甲和腿上绷紧的肌肉。 爆喝之下,可见胳膊出现细密乌红,明显拉伤了肌肉,但手中刀只快不慢,在中年人翻身而起的一瞬间,长刀斜着自下往上,劈向中年人腰腹。 轰隆—— 双刃相接,尘土飞扬的街面,当即被气浪冲开,形成了环形雾带。 刚刚单脚落地的中年人,横持铁锏挡住一刀,身体却没法站住,如同出镗的炮弹,往斜上方飞去,洞穿一动酒楼的墙壁,继而从房顶穿出,斜着飞向半空。 轰隆—— 中年人凌空咳出一口血沫,咬牙单手扣住屋脊上的瑞兽,把身体拉向了旁边的酒楼,单脚站定,便如同钉在了酒楼顶端。 哗啦啦啦—— 五刀两枪,不过一瞬之间。 直至此时,布庄上空的漫天碎木瓦砾,才如同雨点般撒在街面上。 “呼……呼……” 夜京棠持刀气喘如牛,眼底带着几分惊异,冷冷盯着酒楼上的身影。 中年人落在了酒楼屋脊之上,右腿血流如注,只能单脚站立,身形却稳若苍松,右手持锏,以袖子擦了下嘴角的血丝,双目冰冷而愤恨: “你打够了?!” 夜京棠五刀两枪下去,约莫把中年人打出去一百多米,刀刀连环,骆凝全力追都没追上。 此时骆凝才冲到跟前,如临大敌提醒: “当心,是‘青钢锏’徐白琳。” 夜京棠听见此言,微微一愣。 虽然接触江湖不久,但‘青钢锏’徐白琳他还真听过。 此人和仇天合一样,是江湖上的顶尖枭雄,生平所求是干翻周赤阳,取得八魁席位,曾经还找周赤阳单挑过,虽然一剑就躺,但周赤阳能接受挑战,便说明此人底蕴绝对不低。 怪不得还能站着…… 忽然撞上这种名声在外的枭雄,夜京棠并无惧色,扫了眼徐白琳已经被割断肌腹的右腿,声音桀骜: “刚做完前戏……呸——刚热完身,何来打够一说,有种便下来还我一套!” 第118章 肘,回家!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踏踏踏—— 两人冷眸对峙,被背着的直刀男子也来到远处,提刀站在了街上,目光谨慎,甚至带着点惊惧。 男子名为曹阿宁,原本身份是大梁宫城里的太监,暗卫的小统领。 不过在‘大内门神’曹公公,随着废帝一起失势后,他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内高手,也就成了被放逐的浪人。 曹阿宁昨夜杀了竹籍街的那名工部小吏,本以为痕迹做的天衣无缝,不曾想官府中的暗桩通报,说黑衙忽然冒出了个‘夜京棠’,一眼看破了他用的是直刀,甚至察觉到他的掌法有问题。 曹阿宁的‘游身掌’为曹公公传授,自认没什么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晚上还是跑去停尸房毁尸灭迹。 但没想到的是,这夜京棠心思缜密到了‘未卜先知’的地步,竟然直接埋伏在停尸房,等着他自投罗网,直接把他打成重伤。 如果仅是这样,曹阿宁也谈不上惊惧,只当自己太大意,中了高人的算计。 但让曹阿宁想不通的是,夜京棠明明没有追杀,他也确认背后没有尾巴,逃到藏匿之地后,还是被大批黑衙捕快摸上了门。 曹阿宁被包围后顿时明白,夜京棠干净利落放他走,就是知道他跑不掉,只是把他当成受伤后慌不择路的猎物,在暗中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等着他回到老巢! 经此一役,夜京棠在曹阿宁视角里的形象可想而知——洞若观火、料事如神、拼武艺他打不过、他想跑还跑不脱的黑衙活阎王,无论你干什么、往哪儿走、藏得有多深,都休想逃脱那双看破一切的双眼! 此时再度被夜京棠‘埋伏’,曹阿宁心底甚至没半点意外,急声提醒: “此子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不要被他激将,走!” 徐白琳怎么也算江湖枭雄,忽然被偷袭打成重伤,心中怒不可遏。 但黑衙群雄马上追过来,这小子也确实不简单,没那么容易摆平,只能怒声道: “这一剑,老夫记下了!” 继而单腿跳过房舍,往东城墙飞遁。 夜京棠要给笨笨抓贼,自然不能让这群贼子逃遁,提刀指向徐白琳: “大丈夫不留隔夜之仇,就这胆识,也有脸争八魁?” 轰—— 话音刚落,单腿跳出去的徐白琳,一脚踏在高楼墙壁上折返,单手持青钢锏,双眸圆睁如怒目杀神: “给老夫死!” 夜京棠莽归莽,但刀剑正面接重锏这种蠢事儿,还是干不出来,当即收刀,抓住骆凝手中长棍,身形闪入屋檐之下。 轰隆—— 青钢锏落在酒楼门外的石狮子上,石狮子头颅当即炸裂粉碎,碎石飞溅。 夜京棠抓住对方单腿腾挪不变的弱点,卡主廊柱,双手持棍猛扫! 啪—— 一声爆响! 棍尖扫在徐白琳左腿之上。 徐白琳刚刚落地,整个人便被抽的横向翻滚,但尚未摔下,左手便猛拍地面弹起,手中长锏再度抽向夜京棠。 咔嚓—— 夜京棠卡着腰粗的红漆廊柱抬棍格挡,但饶是如此,重锏之下,手中木棍还是瞬间被砸断,廊柱震裂,连带房梁都晃荡了几下。 “死!” 徐白琳看起来被打出了真火,一锏砸断兵器,便抬手猛刺,直击廊柱。 噗—— 腰粗的廊柱,竟是被这一锏直接洞穿,锏尖刺向夜京棠头颅。 但夜京棠并未把廊柱当做盾牌,已经偏头躲闪,眼见铁锏穿透圆木,当即用手抓住了八菱铁锏,全力一抽。 嚓—— 铁锏灌入柱子,直至卡住护手。 铁锏非力大之人不可用,徐白琳本来还没把这当回事,但用力一抽,才发现不对——铁锏犹如焊死在夜京棠手里,力量大的匪夷所思,根本抽不动。 “喝——!” 徐白琳见势不对,双手握住铁锏,往侧面猛压,半根廊柱瞬间被撕裂。 咔嚓—— 铁锏被移了出来,却依然被夜京棠双手握住。 而也在此时,抓住机会的骆凝,身形暴起一剑刺向徐白琳后脑。 飒—— 徐白琳察觉不妙,衣袍顿时鼓胀把缝口撕裂,全力爆发,想要抽锏扫向骆凝。 但面前这黑衣年轻人,力气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全力抽手,把夜京棠拉得往前滑去,却硬是没把铁锏抽回来。 徐白琳眼中闪过震惊,剑锋袭来不能不防,只得松开铁锏,回身以左手双指夹住剑刃,右手一拳轰出,直击骆凝面门。 嘭! 拳风骤起! 但骆凝也不傻,防着对方的‘回马锏’,眼见对方发力就已经抽身退开,猛抽剑刃,在徐白琳双指间拉出一条血口。 夜京棠夺下铁锏,当即翻转,往前来了猛砸;骆凝则抬剑截击,锁死徐白琳身位。 徐白琳赤手空拳,面对两人合击只能往后飞退,但也在此时,后方传来一声怒喝: “呀——!” 余光看去,可见远方的壮汉,已经提着朴刀冲来,冲到骆凝和夜京棠之间,提刀乱砍,同时吼道: “走!” 铛—— 夜京棠一锏抡在朴刀之上,左手同时拔刀,便在壮汉胸前开了条血口。 徐白琳自知大意了,伤了右腿却无可奈何,只能在壮汉拼死掩护下,单腿在街上狂跳,凌空接住曹阿宁丢来的佩刀,而后单手抓起毫无战力的曹阿宁,朝城墙飞遁。 铛铛—— 街面响动仍在继续,但朴刀汉子比徐白琳弱太多。 夜京棠左手翻转长刀,变为正握,右手持铁锏,轮番猛劈,不过几下就砸断了朴刀。 朴刀汉子身上出现数道刀伤,双目如铜铃,直接丢掉木柄,抱住了夜京棠右臂,如同蛮牛往前猛推: “呀——!” 夜京棠左手刀抬起,只需一下就能砍断汉子脊柱,但为了口供,最终还是以手肘重击在汉子后脖。 咚—— 一声闷响。 朴刀汉子当即跪倒,趴在了街面上,动静也戛然而止。 “呼……呼……” 夜京棠提着两把兵器,往徐白琳追出几步,骆凝便提醒道: “当心徐白琳回来灭口。” 夜京棠见此停了下来,守在俘虏跟前,气喘如牛,隔着数步都能听见强劲心跳。 骆凝心有余悸,额头满是细汗,靠在夜京棠背后,谨慎注视着四周房檐。 夜京棠等待片刻,不见徐白琳回来灭口,才丢掉铁锏,反手收刀归鞘: “这徐白琳,确实有点东西,一条腿都这么猛,三条腿还不得起飞。”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夜京棠药劲儿还没过去,回头看向青紫的双臂: “你正经一点!一击不对劲,就赶快退,还追着人家砍……” “我这不是打跑了吗,还抓了个犯罪同伙,大功一件,少说被笨笨崇拜半天。” “你……” 骆凝不知道笨笨是谁,只当夜京棠胡言乱语,恼火道: “伱从头到尾打的惊天动地,结果全砍兵器上,唯一中一剑,还是我砍得……” “是是是,骆女侠最厉害了……呼……” 夜京棠全力爆发,消耗极大,说了两句后,坐在了台阶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骆凝在面前半蹲,抬手检查胳膊,因为刚才也剧烈运动过,脸颊呈现潮红色,额头挂着香汗,呵气如兰,衣襟前的小西瓜,也起伏不定……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就凑向了骆凝的红唇。 啵~ ?! 骆凝红唇被啵了下,顿时愣在了原地,但这次没提剑砍夜京棠,而是后仰些许,冷声道: “你这小贼,没心没肺是吧?我在给你检查伤势!” 夜京棠微微抬手:“这药真刚猛,打完一架都没压下去,还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我能把床弄散架……” 骆凝被这污言秽语弄得着实恼火: “你刚才自己说和我开玩笑,脑子没问题……” “我以公事为重,我要说脑子有问题,你能让我过来堵人?” 骆凝眉头一皱,眼神严肃起来,又气又急: “高手搏杀,一念之差就是生死之别。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对,还跑来打打杀杀?你要出事儿怎么办?” “江湖便是如此,事情可不会在你准备充分的时候来。我这不也是为了多立功,早点让仇天合恢复自由身嘛。” 骆凝气道:“我看你是想向女王爷邀功,才这么拼命!” “一炮双响……呸……一举两得,我总不能一边和女王爷保持距离,一边捞人……” 正说话间,天空传来: “叽叽叽……” 鸟鸟先如同白色炮弹般飞过街道上空,又转回来。 而五六道紧随其后的身影,也落在了街面上,为首是佘龙和伤渐离。 佘龙瞧见街上的断壁残垣,和倒在地上的壮汉,眼中有些震惊,回头发现夜京棠,快步来到跟前: “夜公子,你这也太猛了……你没事吧?” 夜京棠微微摆手:“是徐白琳,往东城墙去了,地上是同伙,你们赶快追。” 伤渐离等人公务要紧,拱手一礼道谢,一人带走倒地的壮汉,其余人往城墙处追去。 佘龙走之前,又提醒道道: “靖王就在后面,看到夜公子如此神勇,定然会大加褒奖。” 说话间便跃上房舍,消失在了飞檐之上。 夜京棠回头打量街道: “靖王也来了,这不正好摸……呸……” 骆凝见夜京棠逐渐变成色中饿鬼,暗道不妙: 女王爷一来,肯定把夜京棠拉走,她还不敢说啥…… 女王爷发现夜京棠中了药,如饥似渴,自然…… 小贼就算没中药,肯定也顺水推舟…… 她估计还得在门外候着…… …… 骆凝双眸微动,斟酌稍许后,拉着夜京棠的左臂,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把夜京棠扛起,往染坊街走去: “小贼,你休想打着中药的由头,去占女王爷便宜。我待会就吃药给你看,我就不信这药压不住,要是让我发现你在借题发挥……手!” 夜京棠靠在骆女侠身上,整个人就想往下靠,闻言才发现手里多了团小西瓜,连忙松开,轻轻捋了几下衣襟,歉意道: “抱歉,我现在满柰子……呸……脑子……” “……” 骆凝瞪着眸子,只当没听见这荤话,闷头把夜京棠往回扛…… 第119章 骆女侠,你来真的?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月光铺洒在染坊街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周边无灯无火,能听见夏虫在深巷之内发出的啼鸣: “唧唧——” 深夜归来的男女,相伴走过街边的小道。 女子一袭青衣,黑发盘至脑后,梳着漂亮的髻,端庄冷艳的气质,就好似在月下行走的蟾宫天女。 男子胳膊搭在女子肩膀上,袖子破破烂烂,行走间不时动手动脚,眼神也在乱飘,还想凑向女子的脸颊啵啵。 “小贼,你别拿药当借口,再乱动一下,别怪我……” “骆女侠,我真没办法,我已经很规矩了……要不我还是去见靖王吧,会死人的……” 骆凝脸色发红,用力扛着夜京棠,走向双桂巷,见周边没人了,取出药盒拿起一颗药丸,便往嘴里丢。 结果刚抬手,却被夜京棠按住了。 骆凝柳眉轻蹙,冷声道:“怎么?怕露馅,不敢让我吃了?” 夜京棠握着骆女侠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冷艳容颜,认真道: “你真扛不住药劲儿,吃了就等于白给,你不信我也罢,话我得和伱讲清楚。你若是心中不愿,斗气吃药,我还不拦着,不真成只馋你身子的无耻小贼了?” 骆凝看着夜京棠忽然毫无杂念的眸子,衣襟起伏了几次,慢慢把手抽出来,咬牙道: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心志不坚?我若扛不住,说明你确实没办法,我想办法给你压下药劲儿,也是事急从权之举,被你那什么……我不怪你便是。但我若是抗住了,发现你在骗我!我……” 夜京棠微微抬手:“我不会骗你,骆女侠如此通情达理,我还能说什么,你敢吃就吃吧。” “……” 骆凝捏着小药丸,张开红唇,但送到嘴边之际,又停了下来,迟疑良久后,才心中一横,张开红唇把药丸丢进嘴里。 喉头微动,咽了下去。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骆女侠,你来真的呀?” 骆凝眼神坚决:“我骆凝从来说到做到,真压不住,算我自作自受。” 夜京棠暗暗叹了声,也明白了骆女侠的心意,搂着往外走去: “走吧,咱们去找个客栈。” 骆凝把夜京棠拽回来,走向双桂巷: “你就是在图谋不轨,我稳得住心神,为何不敢回家?” 夜京棠手脚规矩了很多,柔声劝道: “你是云璃师娘,云璃才十五,能压住药劲儿最好,万一压不住,云璃看见我把你抱着边走边那啥……” “你别胡说八道,我稳住心智,你若再敢乱来,我绝不会再留手。” 夜京棠松开了骆凝的肩膀,身形笔直站立,面色冷峻眼底毫无邪念: “好。今晚我再主动碰你一下,我就是小狗。但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去开个房间,慢慢比定力,凡事总得留后路,你说对不对?” 骆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硬是把夜京棠拉着,回到了彼此第一次相逢的小院。 马还放在三娘家里,院落中除开花花草草,和挂在厨房窗口的鱼干、大蒜,再无他物,干净整洁。 骆凝无声进入院子,略微打量,可见正屋里灯已经灭了,传来轻微呼吸声。 骆凝眼神示意夜京棠去自己屋里等着,而后进入正屋,翻找跌打伤药。 叮铃咕噜—— 正屋的床铺上,折云璃怀里抱着刀合衣而眠,听见动静睁开眼帘,发现师娘小心翼翼在柜子旁找东西,撑起上半身: “师娘,你回来啦?我刚才听见东正街那边有动静……” 骆凝目光忽闪,做出端庄妈妈的模样,在床榻旁就坐: “是你京棠哥在抓贼,嗯……你京棠哥打的太凶,拉伤了胳膊,我给他上点药。”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 “要不师娘休息,我去吧。” 骆凝脸色一沉,连忙把准备去白给的折云璃按住: “你老实睡觉!” 折云璃见此只得作罢,正想倒头躺下,忽然又疑惑看向骆凝的脸颊: “师娘,你脸怎么红了?” 骆凝感觉脸颊有点发烫,胸腹间出现一股燥热,估计是药劲儿真上来了…… 骆凝眼底一慌,想起‘凡事得留后手’的话,柔声道: “刚才是和徐白琳打架,动了气,嗯……云璃,你睡不着吗?” 折云璃见师娘没受伤,倒也没多想: “是有点睡不着,要不……” 咚咚~ 一声轻响。 折云璃后背被点了两下,当即晃晃悠悠,往后倒去: “师娘……没必要吧……我就想出去逛……逛……” 话没说完,就四仰八叉倒在了枕头上,呼吸平稳,再无动静。 骆凝把云璃放好平躺,拉起薄被盖在云璃身上,而后拿着药箱,走出正屋。 夜京棠住在西厢,侧室已经亮起了烛灯,窗纸上可见男子的侧影,来来回回,看模样是在铺床…… ?! 骆凝眼神微冷,缓步下了台阶,来到西厢房门口: “云璃刚睡下,你最好规矩点。” 夜京棠的房间不大,靠窗一张木板床,墙边放着立柜,屋里也没啥桌椅,只在窗台上放着两本书,一个小木驴,和给鸟鸟买的乌龟摆件儿,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烛灯放在柜子上,散发出昏黄光芒,照亮了角角落落。 京棠面色冷峻而平和,把床单拉平后,便在床边坐下,转眼望向门口,然后微微一愣。 骆凝在门前亭亭玉立,玲珑曼妙的高挑身段儿,配上冷艳无双的容颜,在昏黄灯火映衬下,婉约而柔艳。 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倒映着房间里的灯光,脸颊上显出三分桃红,手儿叠在腰间,还提着小药箱。 这场景唯美归唯美,但看起来,怎么和来上钟似得…… 夜京棠心里颇为古怪,随口道道: “别紧张,我也第一次……呸……” “……?” 骆凝莫名其妙,进入房间,回身把门关上,而后步履盈盈走到跟前,轻捋裙摆侧坐,臀儿枕在床榻边缘,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手伸出来,我给你治伤。” 夜京棠正襟危坐,右胳膊伸出去,左手取来一本闲书,借着灯火打量,姿态如关公刮骨读春秋。 骆凝脑子很清醒,但体内气息不稳,眸子忽闪,不敢去看夜京棠的身体,只是拿出玉龙膏,倒在手心,然后在青紫的胳膊上轻柔涂抹,抹了几下,又松手: “你自己来,真当自己是大少爷?” 夜京棠见状,把书递给骆凝,接过玉龙膏自己涂抹,随口道: “骆女侠有个仇家,是神尘和尚对吧?” 骆凝感觉身体很难受,有点热,某处还酸,很想加腿磨蹭两下。她咬牙保持镇定: “你问这么做什么?” 夜京棠含笑道:“给我几年时间,我肯定帮你把那道貌岸然的老秃驴揍趴下。” 骆凝心底确实有这个小念想,但嘴上却很严肃: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救了仇天合,咱们就两清了。” 夜京棠涂抹着胳膊:“咱们一起血战好几场,怎么也算生死之交了吧?我宰了周怀礼,你能把牌牌给我保命;你身上有仇,我是不是也该义不容辞?” 骆凝低头看着书本,淡淡哼了一声: “等你有那个实力,再说这些大话。薛白锦都拿神尘和尚没办法,你……你要真帮我报了仇,便对我有大恩……” 骆凝说到这里,感觉是有点难熬,抬起美眸望向神色如常的小贼: “你是不是很难受?” 夜京棠目光澄澈,微微抬手: “我一点都不难受,脑子特别清醒。”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不太对,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低头继续看书: “你能压住药劲儿就好,嗯……我刚才是有点错怪你了……” 夜京棠严肃道:“没错怪!骆女侠以身作则示范,我也算顿悟了,只要心智坚定,这药完全能压住。你看我,只要不乱想,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 “……” 骆凝脸颊化为了二月桃红,呼吸也起伏不定,抿了抿嘴,听从指点,不胡思乱想,安静看书。 但夜京棠平时看的杂书,都是些…… 不要不要,死鬼,讨厌~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 骆凝脸色一冷,把乱人心智的书合起来,强撑气势坐直: “你平时就看这些东西?” 夜京棠点头:“杂书罢了,我不看这些,难不成看兵书韬略、治国之道?” 骆凝也不会和夜京棠对视,桃花美眸左顾右盼,瞄向了靠在床头的刀,没话找话: “你这把刀,看起来质量不错,你义父给你的?” “是啊。这把刀是义父心头挚爱,按理说是该跟着义父一起入土,留给我,应该是因为心愿未了。” “这个小木驴有说法?” “没说法,纯粹因为便宜。” “这小乌龟呢……” “这个倒是有点说法。鸟为朱雀后裔,乌龟是玄武后裔,给鸟鸟买这个……” 叽哩哇啦…… 骆凝安静听着谦谦君子般的夜京棠讲典故,眼神飘忽,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上次离开京城,她便发现自己心里只剩下双桂巷的这间老院,而后每一天午夜梦回时,脑子里都是面前这张脸庞,是彼此的每一次触碰。 那感觉深入骨髓、刻骨铭心,如同最烈的酒与毒药,让人难以自持。 此时这些回忆,一股脑的涌现到了脑海里。 骆凝知道肯定是药劲儿和环境作祟,勾起了心绪,极力想要克制,压住心神。 但她能克制住药劲儿,又如何忘却彼此经历的点点滴滴…… 小贼真没骗人…… 怪不得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和邵三娘坐在门口,没进屋…… 估计是怕进屋了,会克制不住冒犯邵三娘吧…… 他是怎么抗到现在的呀…… 第120章 女侠且慢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昏黄灯光,装满了素洁房间。 男女并肩坐在床头,男子涂抹伤药,轻声说着乱七八糟的典故。 女子则目不转睛的望着男子俊美的侧脸,眼神很复杂,时而嗫嚅嘴唇,却欲言又止。 在心绪飘忽不知多久后,骆凝瞧见胳膊上的乌青,鬼使神差的,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青紫之处。 夜京棠话语一顿,转过头来: “骆女侠?” 骆凝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眸子,把手收起来,恢复拒人千里之色: “你义父对你抱有如此期待,你就得好好活着。伱今天身体不对劲儿,就不该冒冒失失硬上。这个药劲儿着实霸道,我能稳住心神,你这小贼肯定扛不住,我和你相识一场,你也已经轻薄我那么多次了……” 夜京棠微微抬手,神情严肃: “骆女侠,我扛得住!” “?!” 骆凝双腿并拢,裙摆下的脚儿微微弓起,无意识的磨蹭地面,咬牙道: “你身体憋坏了怎么办?王夫人说你阳气过盛,需要调理……” 夜京棠正气凛然,认真道: “骆女侠,我年轻气盛,你又太漂亮,刚见你的时候,确实有些克制不住。但你那次委屈哭了,一整天都不理我,我便明白了你的性子。 “我夜京棠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岂能因为心智不坚,便让不喜欢我的女子,做出这么大牺牲,帮我调理身体?这配不上‘侠’字,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 骆凝轻咬下唇,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好和正道豪侠般的小贼对视,就偏过眼神,低声道: “你这小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身为平天教的教主夫人,被你轻薄了,不惩罚你;瞧见你招惹了周家,赶几百里路给你送护身符;还跟着你来京城,帮你洗衣做饭……”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骆凝的脸蛋儿: “这不是为了让我帮云璃救仇天合吗?” “……” 骆凝紧紧咬着银牙,看着男子调侃的目光,神色依旧拒人千里,晶莹剔透的桃花美眸逐渐涌现水雾: “本……本来就是,你还以为怎样?” 滴答~ 语气太重,导致一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白皙脸颊滑落,滴在了夜京棠的手背上。 骆凝抬起水袖,擦了擦眼角,轻咬着下唇,做出怒气冲冲的模样,瞪着夜京棠: “我抗的住,只是怕你伤了身体,你既然逞强,我岂会再自作多情帮你。” 房间里静默无言,只剩下四目相对的男女。 夜京棠笑了下,抬起手来,摁着骆凝的肩膀上,把她往下推。 骆凝睫毛一颤,眼底有些慌乱,强撑气势道: “你做什么?我忍得住……你准备用强是吧?” 夜京棠点头,把骆凝摁倒在床铺上,低头看着冷艳动人的脸颊: “对对对,我准备用强,我定力不如骆女侠,也是没办法,明天你醒了,不许打我,行不行?” 骆凝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眼神羞愤如受辱侠女,手儿却自觉扶住了男子的肋下,呼吸不稳: “我就知道你是借题发挥,不过王夫人说你身体不行,得调理……我原谅你这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许记得此事……”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又坐了起来,义正言辞: “我感觉我还能再忍忍……” ?! 骆凝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就是很难熬,躺着就不想起来,眼见这小贼明知她心思,还故意吊着她,火气也是上来了。 骆凝翻身坐起,把夜京棠摁在枕头上,眼神冰冷,和谋杀亲夫似得: “你什么情况,我能看不出来?明知你身体扛不住,我骆凝岂能不顾大局,和你斗气让你逞强?你老实点……” “哎哎?女侠且慢,你冷静点!我真忍得住…… “你忍不住!” “呜——” 夜京棠倒在枕头上,被身轻如柳的骆凝抓着衣领,堵住了还想说话的嘴。 夜京棠抬起手来,想扶骆女侠的肩头,却被抓住手腕,用力摁在了枕头旁边。 咚~ 被小西瓜姐姐摁的死死的! 夜京棠都快憋炸了,此时也装不下去了,老老实实躺着,任由骆女侠欺辱。 不过即便如此,骆凝还是保持着‘你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哀怨神色,眼角不停滚下泪珠,和被迫舍生取义似得。 灯火昏黄房间内,再无话语。 骆凝抱着夜京棠,唇齿相接半天后,衣领也磨蹭散开了些许,但慢慢又缓了下来。 夜京棠知道骆凝什么都不会,也就啵啵有经验,当下把手抽出来,反手抱住骆凝,在肩膀上拍了拍。 骆凝闭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把脸颊移开,埋在了夜京棠脸侧的枕头里,不动弹了。 夜京棠轻抚温凉腰背,贴在耳边低声道: “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难受?” “嗯。”枕头下传来闷闷的声响。 “我能压这么久,还劝你不要吃,对骆女侠是不是真心好?” “……” 耳畔脸颊红扑扑佳人,没有回应。 夜京棠在耳朵上轻点:“我知道骆女侠喜欢我,才一直跟着我…… “你别自作多情。” ?! 夜京棠松开胳膊,严肃道: “我感觉我还能抗几个时辰……嘶——好好好,我扛不住,我定力没你好,别咬肩膀……” 骆凝脸色涨红,却保持被迫受欺负的模样,抬起水汪汪的眼帘威胁: “你再废话,我就不帮你了!” “好。” 夜京棠老老实实抱住小腰,柔声道: “骆女侠,你说一声你喜欢我,让我开心一下。” 骆凝埋在枕头里,半天闷声嘀咕了一句: “你喜欢我。”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觉得意思差不多,点头道: “娘子,你也喜欢我。” 骆凝肩头微微颤了下,可能是受不住这声触及心神的‘娘子’,闷声纠正: “你叫姐姐。” “好吧,姐姐也喜欢我……从今以后,你永远是我的凝儿姐姐,我也永远是你的无耻小贼……” …… 窸窸窣窣~~ 灯火昏黄的房间里安静下来。 不知不觉,一袭青衣无声滑落,掉在了一白一黑两双靴子旁,白色绣着竹叶,黑色勾勒云纹。 …… …… “嘘!你别出声,云璃在隔壁……” “我把云璃弄晕了……” “嗯?!” “你说的要留后手,我以防万一,不是提前准备……” “好吧……” …… …… “那首‘一夜湘君白发多’,真是你写的?” “不是,抄的。” “你?!我和你这小贼拼了……” “有本事闷死我……呜……” …… …… “你……你也对女王爷这样过?” “没有,你是第一个。” “你为什么专欺负我?我看过书,书上哪有这般……” “那是你读的书少,那么出名的诗都没看过……” “是吗?” …… …… “小贼。” “嗯?” “你不要脸……” …… 窗外月色清幽,窗前灯火忽明忽暗,细碎话语传出,又被夏夜轻风吹散。 老旧小院如往日一样宁静而祥和,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家’该有的味道。 随着灯火被强行吹灭,天地间寂静下来,只剩下满院月色,一屋春风,和呼呼大睡的小云璃…… 第121章 夜以继日,骆亦不绝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在染坊街春风渐起之时,天水桥的深巷,却提前入了秋。 深宅大院早已经熄灯,只余后宅还亮着一盏灯火,两个女子的话语从窗口传出: “你呀你!平时我看你还挺厉害,掌门当得有模有样,怎么今天这般不争气?人家都打到大门口来了,就差动手削伱,你竟然真把京棠给让出去了……” “京棠中了药……” “中了药怎么了?那不正好把生米煮成熟饭,明天醒来,不得对你死心塌地?” “唉,都已经走了……” “那泼辣丫头,估计正在和京棠恩恩爱爱,一番甜言蜜语下来,京棠指不定得多宠人家……” “知道了,我回房了……” …… 吱呀—— 房门打开,再关上。 邵湘君双手扶着房门,沉吟良久,才转身走出屋檐,看向了天空那一轮被残云遮挡的银月: “唉……” 在这间宅子里生活多年,自从大哥离世,肩头便只剩下重重的担子,压得人喘不过气。 潜心习武,盼着老天爷开眼给点机会,好把摇摇欲坠的邵家和红花楼重新撑起来,但身为女儿家,武艺再高能有多高,手腕再硬又有多硬,最初还自信满满,但到最后,只是眼睁睁看着这间深宅大院日渐凋零。 四月初的那一天,一众远道而来的镖师进入了天水桥,为首那个黑袍公子,也是在那天走进了眼帘。 从那天起,肩头的担子好像都没了,拨云见日,阳光重新洒在了暮气沉沉的庭院里,每一朵花都生机勃勃,散发出了与往日不同的艳丽。 红花楼和邵家需要京棠,邵湘君心底一直这么认为的,对京棠的好,似乎都出于局势和利害。 但今天被教主夫人凶一顿,京棠又走了,猜到两人现在在干什么,心底为何会这么酸呢…… 如果刚才没让京棠离开,现在应该会好受许多,独自黯然神伤的应该是教主夫人吧…… 京棠不进门,就是不想冒犯她,都看出来了,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邵湘君看着天空的月色,不知独自站了多久,想起身去染坊街看看,但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孤身坐在秀床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幽幽叹了一声…… …… —— 另一边,东正街。 遭遇横祸的布庄亮起了灯火,些许店人手在街上收拾着碎木瓦砾。 街口,停着一架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 毛茸茸的大鸟鸟,张开翅膀爪爪朝天瘫在车厢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侍女把鲜切的肉条送到嘴边,都不想动弹。 十余名黑衙总捕,站在马车前,表情惭愧,垂首静立。 与世无争的东方笨笨,身着银色蟒袍站在马车外,手上拿着一柄黑铁长锏,脸色颇为威严,正作着今日工作总结: “夜京棠都找到了凶手,还把鸟借给你们,摸到了凶手藏身之地。结果可好,本王亲自带队,你们二十多号人抓三个,从头到尾连人影子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养完伤的夜京棠,半路回家把人给截住,你们说说,明天本王怎么去见夜京棠?你们在衙门里撞上了,好不好意思和人家搭腔?” 佘龙就知道御驾亲征却啥都没干成的靖王,会大发雷霆,惭愧道: “夜公子的手段,确实霸道。我等也是吃亏在听不懂雪鹰的信号……” “没鹰领路,你们就不会追人了?你们说徐白琳厉害,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离人把缴获的青钢锏举起来: “青钢锏,徐白琳随身几十年的兵器,打断过多少官差捕快的兵刃,现在就握本王手里,这难不成是徐白琳和夜京棠江湖相逢彼此投机,送给夜京棠的?” “……” 诸多黑衙总捕哑口无言,垂首默然不语。 东方离人信誓旦旦和夜京棠保证,凶手的事情交给她,结果手底下养这么多年薪惊人的高手,出门在城里带着她逛了两圈儿,最后还是夜京棠来处理,心头着实气的不轻。 在堂堂大人眼里,她这不笨蛋王爷、绣花枕头吗? 在马车外吐槽了片刻后,东方离人才慢慢压下情绪,让总捕接着搜寻,看向了佘龙: “你说夜京棠受伤了?” 佘龙恭敬回应:“袖袍破裂,双臂青紫,应该是用刀的时候拉伤了胳膊,嗯……被夜公子的夫人带回家疗伤了。” 东方离人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子时,再登门打扰似乎不对。 但和徐白琳正面遭遇,街道上的战痕又如此夸张,若是挨了两锏,那绝对不少小伤。 而且鸟鸟还在这里…… 东方离人犹豫片刻,还是让马车来到了染坊街的街口,继而把累坏了的鸟鸟捧起来,下了马车。 染坊街在施工,马车根本进去不,夜色已深,东方离人也怕打扰已经休息的夜京棠,只带着护卫孟姣随行。 东方离人小心走过坑坑洼洼的街道,还在安慰肩膀上昏昏欲睡的鸟鸟: “今天表现不错。说吧,你要什么款式的大鸟笼,本王明天就让派工匠定做。” “咕?” 鸟鸟转过脑袋,望向了街边,不搭理没良心的胖头蛇。 东方离人抬手揉了揉鸟鸟,刚转入双桂巷的巷口,背后的白发老妪,却抬手拦住的去路: “呃……殿下,还是回去吧,夜公子恐怕不方便。” 东方离人一愣,正疑惑之际,忽然听到黑洞洞的巷子深处,隐隐传来女子的啼哭: “呜呜~~呜……” 鸟鸟此时也抬起头来,茫然歪头,而后火急火燎的想往回跑,看小西瓜姐姐是不是挨打了。 东方离人把鸟鸟摁住,心头也满是疑惑: 这地方就住着夜京棠一户,怎么会有女子哭…… 难不成夜京棠在打女人?不可能呀…… 还是夜京棠已经不治…… 东方离人想到这里,脸色微变。 白发老妪看出靖王想歪了,委婉解释: “殿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个点,是夫妻增进感情的时候……” 正说话间,一道较为清晰的声响,就从寂寂无声的巷道深处传来 “嗯~!……” 声音如泣如诉,听起来像在受罚,但有委屈害怕,却没什么怨念,还很娇羞的样子…… !! 东方离人脚步猛地一顿,贵气威严的脸颊,霎时间化为了红苹果,把好奇鸟鸟摁住,转过了身: “这个色胚……” 白发老妪无奈劝解:“殿下息怒,这个点儿,又在家里,实乃人之常情,责骂夜公子,不合适。”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觉得也对,她大半夜偷偷跑到夜京棠家附近听墙根,是她冒犯才对。 东方离人揉了揉鸟鸟,想要赶快跑,但忽然又想起王夫人的言语——寻常女子招架不住,这姑娘一看就不行…… 她不会被弄死吧?! 东方离人怕不知轻重的夜京棠搞出事儿,就站在原地,仔细侧耳聆听。 ?? 白发老妪暗知道靖王未出阁,对这种事好奇,站在原地满眼无奈。 整片街区只有一户人家,又是后半夜,极为轻微的动静,也能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东方离人把鸟鸟的脑壳捂住,自己则竖起耳朵,以《天合刀》的法门,感知巷内的风吹草动。 还别说,真能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话语: “坐起来,腰动就行了……” “我……我不会……” “很简单的,手扶着我胸口……” …… 东方离人见夜京棠声音很温柔,暗暗松了口气。 同时脑子里也回想起《侠女泪》上的一幅画,大概就是女子骑马…… 这姑娘真笨,还教半天…… 里面的动静听得人面红耳赤,东方离人也不敢久留,压下乱如麻的心神,轻手轻脚出了染坊街…… —— 呲~~ 火折子燃起,点亮了红烛,昏黄灯火再度照亮房间的角角落落,屋子较之方才,多了几分旖旎。 青色裙子和破破烂烂的黑袍,都掉在了地上,笨笨送的贴心小棉袄,搭在床尾,上面还搭着件儿绣着空山圆月的小衣。 月白色的薄被展开,盖在床铺上,因为是单人床,并不宽,为此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夜京棠靠在枕头上,胳膊上的青紫消退了不少,剑眉星目在烛灯下颇为明亮,倒映着女子白如羊脂的雪背和秀发。 骆凝冷艳出尘的脸颊,带着几分红晕,单手抱着薄被,把烛台点燃后,又靠回了床铺里侧,枕着夜京棠的肩膀,把一方染着梅花印的白手帕叠好,攥在手心,望着房顶的瓦片默然不语。 夜京棠手放在腰肢上,把骆凝翻过来面向自己: “想什么呢?” 骆凝嘴唇动了动,想做出‘受辱侠女’的悲愤表情,但有点力不从心,便望着别处道: “今天的事儿,天亮你就忘了,不然薛白锦知道我在外面……” ? 夜京棠笑道:“怎么说的我和偷人媳妇似得?” “本来就是……” 骆凝想起身和这小贼划清界限,但迟疑了下,又没动,转而用薄被下的手,在夜京棠身上摸摸搜搜,碰到了什么东西,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夜京棠眼底显出几分异色,手顺着后腰滑到了大月亮上: “想摸就摸,我又不介意。” 骆凝眼神复杂,低声道: “别口花花。这……这药怎么没解?” 夜京棠听到这个,侧过身来: “骆女侠也有这感觉?” “……” 骆凝刚才还好,但休息不过半刻钟,又发现脸颊开始发烫,她蹙眉道: “没道理呀,我……我刚才都……” 都哭了。 夜京棠略微琢磨了下,解释道: “嗯……这应该是助兴的东西,那什么……我们俩还有精力,自然就来劲儿……” 骆凝蹙起柳眉,瞄了夜京棠一眼: “你意思是,要折腾到没劲儿?” 夜京棠知道骆女侠已经很努力了,想了想: “我扛得住,现在休息也行,就是不知道骆女侠会不会不上不下。” 骆凝目光忽闪:“小贼,我本就能压住药劲儿,嗯……既然已经帮你了,就得帮到底,你若是难受的话……” 夜京棠明白了意思,轻轻颔首:“骆女侠不说还好,一说我是有点难受。” 骆凝轻咬下唇,眼见夜京棠凑过来,尽力做出被迫受辱的模样,慢慢松开捏住薄被的手…… 第122章 新的一天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咚咚咚~~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亮了,敲打木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夏日清晨的蝉鸣: “知了——知了——” 骆凝悠悠醒来,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睁开眼眸望向窗户,却见晨曦洒在窗纸上,屋子里亮堂了很多。 我怎么晕过去了,昨晚干什么了…… 骆凝澄澈眼底显出几分茫然,正疑惑之际,外面传来对话声: “京棠哥,你床铺怎么塌了?” “昨天躺着没事儿练千斤坠,不小心就把床板弄断了……” …… ?! 听到小云璃的声音,骆凝猛然惊醒,一头翻起来,眼底满是惶恐,低头看去…… 青色长裙严丝合缝的穿在身上,睡得也是主屋的大床,屋子里一切安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昨天做梦不成? 骆凝很是迷茫,想要起身,腿儿一动,才发现不对…… “喔~……” 好酸…… 骆凝迅速把嘴捂住,无数画面,也随之涌入了脑海。 脑壳进水跑去邵家抓小贼…… 被小贼激将,和小贼比定力…… 把云璃敲晕,主动把小贼按住…… 小贼好熟练…… 发现药劲儿没消失,就没走…… 然后就懵了,晕晕乎乎全是记忆碎片,再度醒过来时,床板已经断了…… 浑身无力瘫着喘息,看着小贼帮她穿衣裳…… 小心翼翼被抱到主屋来,放在枕头上…… …… 我这是干了什么呀! 这个小贼,果真好手段,我怎么就这般傻呢…… 骆凝用手捂着脸颊,红晕瞬间扩散道耳根和脖子。 在床铺上坐了不知多久,才压下心头的无地自容,而后心底便涌现无边羞愤,很想拔剑冲出去,把小贼大卸八块。 至于大卸八块的缘由,不重要! 骆凝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想翻身下地。 但一动就是娥眉微蹙,差点哼出来,最终还是认命的倒在了枕头上,继续装睡,调理起快散架的身体…… —— 夏日晨曦洒在院落里,新的一天也就此开始。 厨房里已经做好的早饭,因为骆凝不喜欢荤腥,熬得青菜粥,温在灶台旁。 瓜架下的青苗和盆景,在阳光下显出郁郁葱葱的色泽;被褥床单,已经洗好搭在瓜架里晾晒。 折云璃做邻家小姑娘打扮,头上戴着夜京棠昨天送的喜鹊簪子,刀挂在腰后,趴在西厢房的窗口,青葱玉指转着小乌龟摆件儿,打量着屋里。 西厢房里面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小西瓜姐姐留下的水迹。 夜京棠拿着小榔头半蹲在地上,手边是一把钉子,面前则是支离破碎的床板。 常言‘虚不受补’。 本就上了年月的老旧木板床,经过夜京棠不知怜惜的摧残,彻底寿终正寝了,饶是夜京棠手工精湛,也再难把支离破碎的老床补好,敲敲打打半天,断裂的地方反而越来越多。 折云璃单手捧着下巴,见状赞叹道: “京棠哥这千斤坠,练得着实有点门道,还是重买一张吧,这就算修好,我估计也睡不了几天。” 夜京棠觉得也是,把烂木料床板收拢起来,抱着走出门: “我马上就得去黑衙,待会麻烦折女侠帮忙买张结实点的床,你师娘醒了,把粥送进去,昨天打徐白琳,你师娘是主力,消耗着实大。” 折云璃伸出小手:“没问题,跑腿钱给够就行。” 夜京棠把木料丢到院子角落当柴火,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折云璃,想了想又道: “仇大侠已经出来了,我今天去打听下落脚处,有机会带伱过去见见。” 折云璃听到这话,顿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江湖做派,斯斯文文把银票推回去: “我就开个玩笑,京棠哥还要打点关系,到处都要用银子,我怎么能拿你的钱。一张床罢了,我问师娘要钱买。” ? 夜京棠觉得让骆女侠自己掏私房钱买床,有点不当人,但也不好多说,把银票收起来,收拾好行头准备出门。 刚把佩刀挂在腰间,正屋的房门便传来: 吱呀—— 转眼看去,却见冷冰冰的青衣小少妇,出现在了门内,发髻盘的很整齐,斜插着一只他送的青簪,仪态依旧带着出尘于世的仙气,但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韵味。 骆凝保持着往日拒人千里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记得,步履盈盈走向厨房: “云璃,来吃饭。” “好嘞!” 折云璃连忙蹦蹦跳跳的跑进厨房,开始盛粥。 夜京棠望向骆女侠,结果发现骆凝眼神一冷,摸向了腰间佩剑,看起来是想找机会砍他,心中颇为无奈,开口道: “我走啦。” “京棠哥慢走。” 骆凝在厨房窗前抬起眼帘,虽然很不想搭理小贼,但稍作迟疑还是叮嘱了一句: “你胳膊有伤,不准打架。” “好。” 夜京棠笑了下,转身走出院子。 染坊街正在重建,天亮后,趁着天气凉快忙活的工匠不在少数,四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 夜京棠走出双桂巷,正准备徒步前往黑衙,却见街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已经养胖了几圈儿的大黑马,停在路边,瞧见他后,就摆了下头望向别处,看样子是在邵家好吃好喝,不想和他这常年风餐露宿的主子回去。 马车的帘子关着,但秀荷却在街口站着,正和几个工头聊着事情。 夜京棠见此,也回想起了昨天疯疯癫癫的场景,一手一个、一炮双响什么的,心底着实有点无地尴尬。 “夜少爷~” “呵~打把伞,当心晒黑了。” “谢少爷关心~” 夜京棠来到马车跟前,和秀荷打了声招呼后,便跳上了马车。 车厢颇为宽大,身着鹅黄夏裙的三娘,点着玫瑰红的唇脂,发髻也盘成了美艳动人的款式,手持山水团扇,侧坐车窗旁,瞄着街上的工况,愣愣出神。 面前的桌案上,除开茶具,还放着两个带着‘囍’字的红包,里面应该是封着银票。 夜京棠进入车厢,瞧见三娘稍显复杂的神色,便知道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情上,在车厢对面坐下: “三娘?” 邵湘君转过眼帘,稍作坐直了几分,抬手给夜京棠斟茶,红唇微动,却又没说什么。 “昨天我真吃错药了,还是三娘喂的,言行无度之处……” “好啦。” 邵湘君把茶杯推到夜京棠面前,轻叹道: “你不是故意为之,我又不怪你。” 夜京棠微笑道:“昨天算是误会,凝儿那盒药,是王夫人开的,她没想给我下药……” 夜京棠把阳气过盛、需要调理的事儿说了一遍。 邵湘君安静听完解释,眨了眨眼睛,脸色明显好受了许多: “我就说嘛,她怎么那般横,偷我家儿郎,还敢跑上门找我麻烦……最后,她帮你调理身体没有?”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倒是不好正面回应这话。 邵湘君幽幽‘哼~’了声,眼底带着几分古怪,把桌上的红包推给他: “你新婚燕尔,凝儿姑娘没来敬茶,我总不能光斗气忘了规矩。拿去吧,帮我给凝儿姑娘,就说我不和她计较了。” 夜京棠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把红包接了过来,又从袖子里取出两个首饰盒,递给三娘: “这是昨天买的簪子,没机会给三娘,你看看喜不喜欢。” 邵湘君接过簪盒打量,略显意外:“你还给我买了?” “那是自然,我给鸟鸟都买了首饰,怎么可能忘了三娘,秀荷也给买了件儿,三娘待会给她,她估计能高兴好几天。” 邵湘君放下团扇,打开盒子看了看——杏花造型的花鸟簪,工艺上乘极为漂亮,也符合她的气质,一看就是用心挑选…… 邵湘君把簪盒盖上,想了想道:“你还真是会端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簪子可不能乱送。” 夜京棠正儿八经道:“三娘是我师姑,有实无名的师父,我孝敬师父怎么了?谁敢说闲话我削他。” 邵湘君眨了眨眼睛,稍作迟疑,用开玩笑的口气道:“谁是你师父?你这徒弟,我可教不了,真要认了,你那天被人拐走,我还不得寒心死。” 说罢,还是把簪盒收了起来:“好啦,你去忙你的吧,我也回去了,晚上记得过来学拳法。还有,京城的事儿忙完,就得考虑下把抱元门的事儿,不然黄烛又得跑过来找你麻烦,到时候我看有没有空,陪你走一趟。” “这事儿我记在心里,等抽出时间我就过去。” “哼~” 夜京棠轻轻笑了下,起身离开车厢,目送马车远去后,才飞马赶往了黑衙…… —— 另一侧,城郊某处隐于半山的私人庄园。 庄园外有无数护卫按刀巡逻,内部却人影稀疏。 曹阿宁提刀站在一座可以远观云州城的高楼窗口,眺望幼年长大的巍峨皇城,面色颇为沉重。 身后的房间里满是药味,徐白琳席地而坐,腿上的剑伤已经缝合包扎,手边放着一把崭新的铁锏。 但丢了陪伴多年的青钢锏,不亚于夜京棠丢了螭龙环首刀,新的兵刃再好,也压不住徐白琳眼底那股‘夺妻之恨’般的愤恨阴霾。 两人沉默许久后,徐白琳率先开了口: “上面谋划多年,刚开始落子,我等就出了这么大纰漏,如何交代?” 曹阿宁回过身来,在对面坐下,擦拭手中的直刀: “樊瑜不知道内情,黑衙拷问不出什么。你昨天不慎中招,该走的。” 徐白琳知道昨天是他一时冲动想还手,导致同伴强行解围落入官府之手,稍作沉默,抓起铁锏: “我去救人。” 曹阿宁抬手制止: “朝堂不是江湖,不能义气用事,死了便死了,等事成,不会忘记他的功劳。你我也一样。” 徐白琳攥着铁锏:“接下来怎么办?” “夜京棠和我等犯冲,又根本看不透城府底蕴,若不解决,根本不敢妄动。” “先杀夜京棠?” “我等得以大事为重,杀夜京棠要浪费太多人力心力,还容易暴露……可以借刀杀人。” 徐白琳思索了下:“借谁的刀?” 曹阿宁认真回想:“据曹公说,三十年前,八步狂刀的传人,和君山台结下了生死血仇。这个夜京棠会八步狂刀,君山台若是知道,必然坐不住。” 徐白琳皱眉道:“轩辕朝是‘君山侯’,不敢对靖王的人下手。” “他们不先下手为强,以后死的就是他们,我等只需把消息送过去,君山台自会想办法解决后患,该怎么解决,不用我等费神思量。即便轩辕家解决不了夜京棠,至少也能弄出乱子,让夜京棠转移视线,总好过他死咬着我等不放。” 徐白琳略微斟酌,觉得此法可行,便不再多说…… 第123章 玉骨图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旭日东升。 晨曦洒在街面上,行商走卒在车马间穿行,一个扛着糖葫芦垛的老翁,坐在茶铺外的石质台阶上,扯着嗓门吆喝了一声: “糖葫芦——” 夜京棠腰悬佩刀,牵着黑马在茶肆外驻足,偏头看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垛,几句言语忽然浮现在耳畔: “京棠,想不想吃?” “小孩才吃这种东西。” “你小子才六岁,以为不穿开裆裤,就不是小孩啦?” “嗯。” “哼!爷们没媳妇,六十岁都是童子鸡,等你啥时候能领个媳妇回来,再给我装大人……给……” …… 时间一晃,已经十二年了。 记得当时坐在马上,前方的义父,也是这般牵着马,腰间挂着把一模一样的刀。 现在姑且算大人了,但也走到了马的前面,偶然回想起往日话语,心头难免有点物是人非的遗憾。 夜京棠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马背,暗暗琢磨什么时候带骆女侠回红河镇一趟烧点纸钱。 沿街压下思绪,一阵车轱辘声从街口响起,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辆奢华马车迎面驶来。 黑衙捕快在前方开道,车窗撑开,里面显出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子面容,正遥遥盯着他,旁边还有只大黑鸟,歪头从窗角探出: “叽~” 夜京棠回过神来,走到车厢外,抬手一礼: “殿下。昨天打到后半夜,早上起晚了……” 夜京棠也不算起晚,而是根本没睡,帮骆女侠压下药劲儿后,骆女侠直接就不动弹了,他只得打水进屋,帮骆女侠洗澡澡。 骆女侠又羞愤又懒得动弹,关键部位一碰就躲来躲去,好不容易洗的香喷喷抱回床上躺着,又得洗床单被套,还没弄完云璃就醒了,早饭都是云璃帮忙煮的,早上过来肯定迟到。 好在东方离人知道夜京棠昨晚上在干谁,并未怪罪夜京棠久等不来。 东方离人在车厢内端坐,眼底带着三分古怪,想了想道: “昨天让佘龙他们追人,最后还是跟丢了,没抓到凶手,白让你和鸟鸟忙活一天……” 夜京棠如同护卫般翻身上马,走在车窗旁: “昨天抓了个俘虏,问出什么没有?” “只是拿钱办事儿的江湖游勇,什么都不知道。能请动徐白琳的人,绝不是小势力,此事背后肯定不简单,本王现在也没头绪。” 东方离人说到这里,望向了夜京棠: “夜神捕,伱可有法子继续查?。” 夜京棠虽然当不起‘神捕’二字,但法子还真有——游身掌是南山铁卦张横谷的独门招式,凶手既然会,张横谷本人大概率能知道些渊源,他直接问就行了。 但这个法子,建立在他‘同时抱住黑丝白丝两条大腿’的强横人脉之上,说出来当场就得翻船。 夜京棠稍作斟酌,只是道:“我想办法让红花楼追查,红花楼是江湖势力,门路应该要多一些。” 东方离人微微点头,眼底显出赞许: “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办事儿这么厉害,以后再接再厉,本王赏罚分明,只要你有足够功劳,天下间就没有本王不能赏你的东西……” 说到此处,东方离人又想起王夫人说凝儿姑娘扛不住的话,询问道: “上次入宫,让你物色入眼的宫人,你可有中意人选?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洗衣做饭都让意中人干,本王赏你几个丫鬟,就当昨日之事的奖励。” 夜京棠听到这个,脑子里自然闪过了唯一认识的钰虎姑娘,但他可没弄俩丫鬟的意思: “殿下别说笑,我是江湖人,自由自在惯了,真弄俩丫鬟放屋里,还得多操两份心。” “哼……” …… 两人闲谈间,马车驶过鸣玉楼附近的繁华街道,抵达了皇城正面的朱雀门。 东方离人是亲王,作为备受当今女帝溺爱的亲妹妹,走御道进皇城都没几个人敢说啥,不过东方离人也没恃宠而骄到这一步,走的是臣子出入的城门。 夜京棠跟着东方离人进入宫城,直接到了未曾涉足的永乐宫。 永乐宫是天子居所,宫人密度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走几步就能遇上几个往返的宫女,深处的宫殿里还能听到丝竹之声。 夜京棠知道这地方是女帝的宫殿,不好随意打量,走了一截才询问道: “殿下带我去面圣?” 东方离人如同回自己家一般,闲庭信步仪态大方,带着夜京棠走向长乐宫后方: “这个时间,圣上都在御书房批折子,没空见你。你想面圣?” 夜京棠对统治整个大梁的女性帝王肯定好奇,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知道,女帝那就是母老虎,不小心把自己玩成‘夜贵妃’,他不得憋屈半辈子,摇头道: “我一介草民,又没治国之策,岂敢轻易打扰天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圣上寝宫。” “?”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觉得笨笨应该不是来让他侍奉女帝,也没多说。 两人前行良久,从主殿侧面的游廊绕过,来到了承安殿后方的湖畔,屏退了左右侍人。 湖泊为人工开凿,整体呈圆形,周边是白玉石护栏,中心则是一栋修建在石台上的水榭,湖面有朵朵荷叶般的石头,婉绕排列通向水榭,风景极为雅致,看起来犹如水墨画一般。 水榭建筑看起来是年代并不久远,但下方的白石地基已经泛黄,还有些许残损痕迹,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夜京棠在湖边驻足,略微打量,询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离人如同导游般,在湖畔认真介绍: “龙鸣潭,据说是一千多年前,大吴开国皇帝得道飞升,就在台上乘龙而去;此潭位于皇城正中,按照璇玑真人的说法,处于‘龙脉’眉心,汇四海之风水、集一国之气运,非真命天子,镇不住此宝地,擅居于此,必遭天罚。” 夜京棠单手负后,微微颔首: “真的假的?” 东方离人眨了眨眼睛:“本王从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但龙鸣图确实是怪力乱神的物件。璇玑真人说这里适合道士清修,来京城时经常待在这里,本王也觉得此地风水不错,练龙鸣图事半功倍。天罚之类的话,没应验过。” 夜京棠若有所思点头:“殿下和璇玑真人,都是女儿身,进去肯定没事。历史有没有帝王之外的男子进去过?” 东方离人仔细回想:“这里是历朝帝王寝宫,史上能居住在此地又并非帝王的男子,大都是叛军首领、乱国奸雄,没死的必然成了帝王,本王估计‘真命天子’的传说便由此而来。” 夜京棠明白了意思——幸存者偏差。 东方离人脚尖轻点,在碧波之上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湖中心的水榭,转过身来,见夜京棠不动,蹙眉道: “你难不成还会被这些鬼神之说吓住?” 夜京棠倒不是担心天罚,而是他就算不迷信,女帝可说不准,这‘非真命天子不可入’的大禁之地,他冒然跑进去,被女帝猜忌怎么办? 东方离人自然看得出夜京棠在担心什么,招了招手: “没人看见,你过来即可。” 没人看见?! 夜京棠觉得和龙鸣图比起来,还是脑袋重要一点,微微抬手: “殿下,我虽是江湖人,但什么叫‘僭越’还是懂,此地……” 东方离人有些无奈:“本王说没事就没事,已经和圣上打过招呼。” “圣上答应了?” “不答应本王敢把你往这儿领?” 夜京棠见此才松了口气,翻身越过护栏,凌波而行不过几步,就到了水榭之外。 踏~ 双足踏上石台,远离湖岸,天地也安静下来。 夜京棠抬头看向天空,估计是在确定有没有什么天地变色的异象。 东方离人见状有点好笑,转身走进了水榭: “进来吧。” 水榭规模挺大,内部就是个空旷房间,周边放油书架、兵器架,还挂着不少字画,正中心则放着两个蒲团,绣着龙凤纹饰,看起来是女帝和靖王的专属位置。 东方离人在水榭里走了一圈儿,来到书架后消失了片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盒子为青玉质地,书本大小,从尺寸来看装的大概率是龙鸣图。 东方离人拿着玉盒走到水榭中心,在蒲团上坐下: “坐吧。” 夜京棠来到蒲团旁看了看,把蹲在龙凤蒲团上装小母鸡的鸟鸟抱了起来,直接在东方离人面前席地而坐。 东方离人觉得夜京棠太过注重礼数,但也没多说,把玉匣滑开。 哗—— 金灿灿的纸张,顿时映入眼帘。 “这便是玉骨图,你斩杀血菩提,昨夜又立下大功,此物可以给你看,但不能带离此地,丢了圣上没法和未来君主交代。” 夜京棠正襟危坐,把玉匣接过来,并未用手触碰,借着水榭外的阳光,认真研究。 金纸的尺寸、造型和他的龙象图一模一样,感觉就是从一本书上撕下的两页纸,区别仅是里面的内容不同。 玉骨麒麟图,画面自然是一只麒麟,背扛青苍脚踩大地的擎天巨兽,纹路极为细腻。 夜京棠略微打量,就知道是真品,心头不免古怪。 虽然过程和结果都有偏差,但现在怎么也算达成了刚入京时的计划——想办法混进皇宫,拿到龙鸣图。 暗中用练习‘龙象图’的方式,研究玉骨图,结果发现一脉同源,练习的方式一模一样,甚至不能说是两种秘术,而是龙象图的法门,又增加了数条路径,两者可以合二为一,变成一种法门拥有两种效果…… 水榭外是湖光清水,空旷清幽的宽大房间里,男女相对而坐,只能听见鸟叫蝉鸣: “知了——” “叽了……” 夜京棠双手拿着金色纸张,认真观摩,水云锦质地的黑袍,配上深思的冷峻眉锋和侧颜,放在水墨丹青般的环境中,竟然带上了一股别样的出尘之气。 东方离人在蒲团上端坐,那双本来英气逼人的眸子,倒是显出了三分柔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目不转睛望着男子的脸庞,愣愣出神。 夜京棠看了片刻,放下了金纸: “此图确实玄妙,完全不似凡物,我也只看出一点点苗头。” 东方离人微微颔首:“你天赋不俗,看懂应该不难,你练着试试。” 夜京棠轻轻点头,当下闭上眼睛,开始练玉骨图。 但他刚闭眼,东方离人就显出了看‘小笨蛋’的眼神,腰背笔直,摆出了女王爷的气势,正儿八经道: “龙鸣图不是你这么练的。本王教你,看好,盘膝稳坐,左腿在外,右腿在内……” 东方离人轻提蟒袍裙摆,盘膝正坐,双手放在小腹位置,衣襟高挺,致使原本就傲人的胖头龙,变成了立体图案。 夜京棠练龙鸣图完全凭感觉瞎琢磨,没关注过姿势,当下跟着学,盘膝端坐,右手抱左手,闭上眼睛。 东方离人闭着美眸,不紧不慢指挥: “想象刚才看到的图画,跟着感觉走……嗯……图感。你有没有?” “有。” “好,跟着本王呼吸,要有节奏,进入道家入定的状态……呼……吸……” …… 第124章 屠龙令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刻钟。 水榭中,俊美男子和英气女王爷面对面打坐,除了韵律一致的呼吸吐纳,再无半点声息。 “叽……” 鸟鸟感觉自己很多余,迈着八字步,围着两人转圈儿,继而又躺下来,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干脆跳到水榭外,低头打量起湖中锦鲤。 夜京棠正襟危坐,看似面无表情,但仔细瞧的话,还是能看出眉宇间的一丝惊异,用语言描述,大概是: 原来要打坐才行,我以前练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地方还真是宝地,吐纳之间心旷神怡,感觉和埋在小西瓜之间深呼吸差不多…… 呃~这澎湃的内劲…… 虽然有点陶醉其中,但这毕竟是女帝寝宫,夜京棠怕待的太久女帝回来,练了片刻就睁开了眼眸。 东方离人在面前的蒲团上端坐,纹丝不动,眉宇间与生俱来的贵气,配上英气的装束,看起来着实像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随着夜京棠呼吸出现变化,东方离人也收功静气: “怎么不练了?” “这里是圣上寝宫,待太久不合适。” “不必如此拘谨,圣上勤政,下午才会回寝宫。以后想练功,和本王打声招呼即可。” 夜京棠能学到玉骨图已经欠了大人情,并不奢求在此地就留,稍作斟酌,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东方离人: “殿下如此厚待,我都不知该如何答谢。昨天回京的时候,遇到了个不错的铺子,买了几件。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礼尚往来,市井俗物,还望殿下别嫌弃。” 东方离人略显意外,接过来,不紧不慢把首饰盒打开,可见小巧簪盒中,躺着一只青白相间的玉簪。 玉簪是男女皆可的款式,没有任何雕琢,只无暇的流线型,虽然简单,却极为符合她平日里的衣着打扮。 “你倒是有心……本王不缺首饰,以后别如此破费。既然是礼尚往来……” 东方离人抬手想摘下腰间的玉佩。 夜京棠见此连忙抬手制止,正色道: “不必,殿下真要还礼的话,给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就行。” 东方离人一愣,松开了玉佩,询问道: “你要什么?”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凑近些许: “殿下能不能把那套珍藏的《侠女泪》借我?我今天去书铺转了下,根本买不到……” ?! 东方离人深吸了口气,瞪着夜京棠,硬是没说出话来,只觉夜京棠昨天在她心里树立的好形象,晚上让姑娘自己动崩掉一半,今天借侠女泪又崩掉一半。 夜京棠见靖王发火,微微抬手: “不方便我自然不强求,我看了好多年,自认是吴胜邪的书友,却连完全版都没看过,有点小遗憾罢了……” 东方离人沉默片刻,有些恼火道: “在本王车厢里,待会自己去取。” 夜京棠拱手:“谢殿下割爱,我看完就……” “不用还了!” 夜京棠一愣:“那殿下看什么?” 东方离人本想说‘再去国子监搜刮一套’,但想想又不对,面色威严道: “本王从不看那种东西,若非知道你想要,都不会留在马车里!” 夜京棠心中了然,再度拱手:“殿下果然深明大义。” 东方离人根本不想提书的事儿,起身来到水榭旁边的书架,又取来一本书籍,递给夜京棠: “伱习武天赋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应该多看这种书。整天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成大器?” 夜京棠接过书本,却见上面赫然写着《屠龙令》三字,字迹如铁画银钩,透着一股锋芒,估计还是刀魁轩辕朝亲笔书写。 夜京棠神色郑重起来,没有立即翻开,而是望向东方离人: “殿下把龙鸣图给我看,已经属于很难还的恩情,再给刀法……” 东方离人严肃道:“本王已经学会了天合刀,这是答应你的东西,岂会食言。” 夜京棠满眼惊讶:“是吗?” 眼神意思估摸是——没看出来呀笨笨,你竟然学会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东方离人双眸微冷,手儿攥了攥,看起来是想揍人了 夜京棠轻咳一声,做出正儿八经的模样,翻开《屠龙令》,仔细打量,却见第一页就赫然写着——论破八步狂刀。 东方离人有了在夜京棠面前显摆学识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如同学识渊博的高人般讲解: “屠龙令,屠的便是‘环首螭龙’。《八步狂刀》招式固定,没有虚实变招的说法,却能在在前朝末年制霸刀坛数十年,便是因为八步狂刀做到‘大巧不工、唯快不破’,看得到接不住、猜得到躲不开。 “狂牙子刀坛问鼎那些年,江湖无数刀客绞尽脑汁拆招,最终得出‘同水准没人能破招’的共识,哪怕实力强于狂牙子,中招后也很难反手,只能用迂回拉扯、避其锋芒来应对。 “后来轩辕朝横空出世,才打破了这局面,改用阔背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的方式,让八步狂刀直接死在起手式上,不给连招的机会,八步狂刀就此江湖除名。” 东方离人说道此处,来到周边的兵器台前,拿起了两把未开刃的练习用刀,一把是寻常直刀,一把为阔背大刀。 大刀长三尺半,柄长一尺,头重尾轻,刀头最宽达四寸,护身处宽一寸半。 东方离人来到水榭中央后,就把刀杵在了地上: “你来试试?” 夜京棠见此站起身来,把未开刃的直刀挂在腰间,看着东方离人的动作。 东方离人取来肩带挂在了身上,而后把刀挂住,因为刀太重,皮质肩带斜着挂在胸前,刚好压在胖头龙中间,分出两个半圆。 夜京棠只是全神贯注注意着刀法,倒也没看这些,退出在三丈外。 水袖周边安静下来中安静下来。 待东方离人准备好后,夜京棠左手微动: 嚓—— 水榭中刀光一闪。 夜京棠左手倒持长刀,直接削向东方离人中门。 也是同一时刻,东方离人浑身猛然一震,连着胖头龙都在剧烈晃动,左脚后移,腰背躬起弹起重刀,双手握住探出右肩的刀柄: “喝——” 一声娇斥。 东方离人持百斤重刀,用‘后撤步躬背弹刀’起手,对体魄爆发力的考验太大,连脸颊都瞬间憋红。 铛—— 夜京棠并未出全力,只是按照招式突袭横削,冲至身前,东方离人爆发力极大的一刀,已经当头劈了下来,恰到好处的劈在了刀身上。 挡—— 金铁交击的脆响,连带一串火星。 夜京棠左手倒持直刀,和重刀撞在一起,单手根本顶不住重刀劈砍,直刀当即被劈的砸在小臂上,竟是被这一刀硬生生劈的滑了出去。 哗—— 夜京棠在光洁地面上滑出两丈距离,直至撞上书架才稳住身形。 而东方离人一刀落后,直接刀尖触底,拖刀狂奔,躬身如虎,刹那已经到了跟前。 如果双方水平相近,夜京棠第一刀必然被劈飞出去,东方离人一刀接过来,当场就得被分尸。 不过东方离人没那么强的爆发力,冲出几步就停止身形,大刀杵在地低声,大口呼吸: “呼……呼……如何?” 虽然只出了一刀,但消耗之大肉眼可见,东方离人脸颊变成了潮红色,胸脯起伏剧烈。 夜京棠看了眼左手的直刀——已经被一刀劈变形,整个左臂都在发麻,如果不是笨笨底子太薄,恐怕这一刀就能废了左臂。 “这刀法,完全是针对八步狂刀创造出来的。” 东方离人喘息了片刻,把重刀放回了兵器架: “以前八步狂刀最厉害,轩辕朝想拿下刀魁,自然是瞅着八步狂刀拆招。你想当刀魁,也得拆屠龙令琢磨出新东西,学老一辈的刀法,就算能打赢轩辕朝,也胜在年轻,而不是胜在刀法造诣。” 夜京棠若有所思点头…… 第125章 小贩卖鸡图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不远处,福寿宫。 太阳刚出来不久,向来晚睡晚起的太后娘娘,因为昨天给离人侍寝,天没亮就被送回来,这时候倒是醒着。 但在深宫也无事可做,太后娘娘还是待在凤床上,盘膝端坐,练着自己那张毫无用处的浴火图。 寝殿整洁而雅致,庄严肃穆,却也暮气沉沉,好在墙壁上那副‘小贩卖鸡图’,让整体构图多了几分别样的诙谐。 就在太后娘娘安安静静修仙之际,殿外忽然响起脚步,红玉急急忙忙跑进来,敲了敲房门: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帘: “嗯哼?” “夜公子好像进宫了,我刚才去长乐宫取沙洲上贡的寒瓜,瞧见靖王和夜公子去了承安殿……” ? 太后娘娘眨了眨眼睛,望向了墙上的‘美男图’,继而就坐起身来,从妆台旁拿来凳子,放在墙壁,把画卷摘了下来…… —— 龙鸣潭水榭内。 夜京棠手持一百零八斤的君山重刀,慢慢演练着屠龙令的招式。 以夜京棠的体魄,单手拎一百斤的东西毫无问题,但拿起来和‘如臂指使’是两回事儿。 螭龙环首刀重量才四斤多,爆发全靠体魄;如果手持百斤重刀,用八步狂刀的方式瞬间爆发,很可能人出去了,刀和胳膊还停在原地。 而屠龙令的‘躬背弹刀’,就是靠独特运气法门,集全身力量给重刀瞬间提速。 而后凭借惯性操控重刀,只要刀势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达成‘先手三刀可屠龙’的效果。 屠龙令虽然是重刀,但因为起手特殊,出刀速度在刀法中仅次于八步狂刀。 这刀法,只有在遇到八步狂刀的时候,需要后撤一步,用空间换出刀时间。 对上其他不够快的刀法,就是‘前踏步躬背弹刀’,把力量与速度结合到极致,唯一缺点就是依靠惯性有迹可循。 但看得到接不住,百来斤的大刀片子在面前飞,挨上就死,冲上去钻空子真的需要莫大胆量。 夜京棠自认刀法造诣不低,但拿着重刀琢磨半天,发现最优解法,是——用九尺大枪直接戳死,闹什么闹。 枪是公认的百兵之王,单挑专治一切花里胡哨,打短兵更是完全不讲道理,枪魁位列天下第七、八魁第四,是因为上面六个都是百兵皆通的神仙,也会用大枪,而且内外兼修,不是枪不行。 而轩辕朝只能位列天下第八,也不是天赋比枪魁差,而是专精刀法,就注定被枪压一头,周赤阳也是同理。 但用长枪击败轩辕朝,打赢了也只是江湖仇杀,拿不到‘刀魁’名号,而义父输在刀上,显然不能这么报仇,想完成义父遗愿,还得把八步狂刀好好打磨一下。 夜京棠全神贯注研究刀法,近乎忘我。 东方离人倒也不介意被冷落,在水榭外负手而立认真打量。 鸟鸟则有点无趣,张开翅膀在东方离人脚边晃来晃去,用爪爪踹胖头蛇姐姐的鞋子,估计是在练‘鹰爪功’。 就在两人一鸟认真琢磨武艺的时候,湖畔忽然传来脚步。 踏、踏、踏…… 隐隐还能听到两道低语: “太后娘娘,您进去怕是不太好吧,万一靖王在和夜公子那什么……” “光天化日,瞎说什么?本宫进去看看罢了……” …… 夜京棠刀锋一顿,转眼看去,却见承安殿侧面的廊道里,走出两个女子。 后方是个漂亮宫女,手上抱着画轴,前方则是个穿着十分华美的宫装女子,身披彩凤云肩,带有金玉珠饰,发髻盘成十分贵气的双刀髻,斜插着风纹金簪,缓步轻行间,步摇没有丝毫乱晃,仪态可以说优雅到极致。 女子脸颊圆润柔和,樱桃小口配上一双宝石般大眼睛,看起来贵气逼人,又不至于让人不敢直视,给人一种国泰民安般的祥和感,属于豪门都非常喜欢的那种儿媳妇,再美艳妖媚的美人,都镇的住,让人一看便知谁是家里的大妇。 东方离人见此,走到水榭外,很有礼数的行了一礼: “太后,您怎么来了?” 夜京棠见过太后一次,但上次太后穿着家居裙,看起来像个豪门贵妇,还真没发现太后穿上正装仪态这么好,完全就是母仪天下的气势,他走出水榭抬手一礼: “草民夜京棠,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 太后娘娘步履盈盈走到湖畔:“本宫在宫里烦闷,想找圣上谈心,发现不在,就来这里看看。” 说着想从荷叶跳石上过来。 石头和湖面齐平,又比较长,寻常女子走还比较危险。 东方离人见此,飞身而起,蜻蜓点水般跃过湖面,来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太后娘娘看起来很乖,自觉抬起手,让东方离人搂住腰肢,继而被抱着腾空而起,朝水榭而来。 因为东方离人身材很高,太后娘娘又生的比较娇小,远看去颇像是银袍王爷,抱着爱妃踏水凌波。 夜京棠瞧见笨笨潇洒利落的身法,心头还有点感叹,觉得这对非亲生的母女关系真好。 但笨笨从不让人失望! 东方离人轻功不错,但身份就注定了不可能经常带人,刚才又用了屠龙令,消耗很大,踏水凌波对身法要求还极高。 东方离人单手搂着太后娘娘,在湖面轻点两次,可能是想在夜京棠面前注重优雅姿态,结果一个分心,脚步明显重了下: 哗啦~ 湖面踩出水花! 东方离人眸子猛然瞪大几分。 即将坠机的太后娘娘,还没察觉到笨笨的失误,但夜京棠却能看出,再次下落肯定是‘噗通——’一声。 夜京棠笑容微僵,继而唰的一下冲出了水榭边缘,如同黑色闪电般来到近前。 咦? 太后娘娘见夜京棠冲过来,还有点疑惑,然后就猛然发现,自己开始倾斜,往湖面栽去。 “哎?!” 太后娘娘连忙抱住东方离人脖子。 东方离人则是脸色瞬间涨红,发现夜京棠冲来,伸出右手。 啪~ 双掌相合! 夜京棠踏水凌波,在两人落水前,抓住了东方离人的右手,一把拉起,脚尖在湖面轻点,就往后飞跃到了水榭边缘。 呼~ 三道人影,在湖面之上腾空而起。 这一刻过的很慢。 东方离人望着夜京棠的双眼,明显能看到夜京棠眼底的情绪: “咦~~~~啧啧啧…辣眼睛辣眼睛………” ?!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场景,东方离人气的柳眉倒竖,只想一脚踹飞这气死人的破公子。 虚惊一场的太后娘娘,靠在离人怀里,倒是眼神惊奇。 踏踏—— 三人落在水榭外。 夜京棠松开笨笨的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向太后娘娘: “太后,进去说话吧。” 太后娘娘见两人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招了招手,让湖畔的红玉自行过来: “这位便是夜公子吧?本宫听说你文采不俗,最近得了幅画,你来品鉴一下。” 嗯? 你听谁说的? 夜京棠莫名其妙,转眼看向旁边的东方离人。 东方离人知道太后幽居深宫很枯寂,一件小事儿能记很久,对这来意丝毫不意外,只是眼神暗示: 使劲儿夸! 太后娘娘仪态端庄走进水榭,在蒲团上优雅侧坐,东方离人坐在身边。 红玉抱着画轴,从荷叶般的跳石上小跑过来,没有进入水榭,只是站在荷叶石上,把画轴送到夜京棠手里。 夜京棠也没进入水榭,站在门外很郑重的双手接过画轴,展开仔细观摩,嗯……是上次所见的那副《男子肩挑日月图》。 画卷应该裁剪过,这次人像居中了…… “叽……” 鸟鸟好奇跳到肩膀上,打量着画卷,微微歪头,估摸是没看懂。 太后仔细观察着夜京棠的表情,询问道: “夜公子觉得如何?” 夜京棠没半点书画功底,只要画的像个人,在他看来都不错,笨笨已经暗示过使劲夸,他肯定不能说不好,稍作酝酿: “嗯……在下才疏学浅,若点评有误之处,还请太后娘娘勿怪。” “但说无妨。” “这幅画,在我看来,属于上佳之作。从画风来看,是抽象派……不对,写意派的风格;男子看起来是在茫然四顾;肩头挑着一只三眼金乌,应该是寓意扛着太阳;其他地方都是空白,就好似天空,嗯……这幅画应当是在描述,大丈夫独自肩抗青天白日,疑惑为何不被世人理解……” “……?”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几分,都惊呆了,暗道:伱自己都没看出来这画的是你?你在胡扯什么?完了完了,太后又要委屈小半年了…… 旁边的红玉,则是满心惊奇,暗道:呦呦呦,没看出来,这浓眉大眼的夜公子,拍马屁的功夫比我都炉火纯青…… 太后娘娘听见这些说辞,明白夜京棠是真没看出来她画的是啥,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就不出意外的抑郁了! 东方离人见太后娘娘越来越不高兴,连忙开口打岔,神情不怒自威: “夜京棠,你这般自卖自夸,不合适吧?” 自卖自夸? 夜京棠话语戛然而止,重新看向画像…… 这能是我? 不对,好像还真是…… 腰间挂着刀,肩膀上这应该是鸟鸟…… 夜京棠微微歪头,鸟鸟则歪头快歪成了一百八十度,应该是在琢磨那个球,怎么看才能像它。 好在夜京棠反应不慢,心底震惊,表面上还是徐徐点头: “怪不得,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嗯……娘娘这幅画,立意太过高远,在下不过燕雀之志的草民,实在不敢往自己身上联想……” 太后娘娘这次可以看出来,夜京棠的话,连一捏捏真的都没有,抬手道: “竟然评价如此之高,这幅画本宫便赐给你了,望你有朝一日,也能肩抗青天白日,成大梁国之栋梁。” 夜京棠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就把画收起来: “谢太后赏赐。” 东方离人悄悄摆手: “太后的墨宝,回去记得好好供起来,如有损毁,可是杀头之罪。行了,你去忙差事儿吧,本王有事再召见你。” “在下告退!” 夜京棠如释重负,捧着画轴一礼后,快步离开了水榭。 鸟鸟倒是很礼貌,站在夜京棠肩膀上转了个身,抬起翅膀: “叽~” 东方离人微微抬手道别。 太后娘娘则眸子微亮,但发现这小宠物不是她的,又不说话了。 待夜京棠消失后,太后娘娘眸子里才显出幽怨,瞄着东方离人。 (→_→) 东方离人轻抚太后娘娘的后背:“我觉得太后画的很好。他是粗人,哪懂得鉴赏画作,太后别往心里去……” 太后娘娘心心念念个把月,结果画的东西谁都没认出来,心头着实不好受: “本宫又不傻。你去给母后找个人,专门教本宫画画,要是教不好,哼……” “好,我马上去物色人选……” …… 第126章 论破屠龙令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从长乐宫出来,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夜京棠双手捧着太后亲赐的墨宝,自大红宫墙见穿过,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屠龙令的解法。 长乐宫周边宫人很多,也有巡逻的大内侍卫,不过瞧见他挂着靖王府腰牌,也没阻拦。 夜京棠自然也没乱走,扛着鸟鸟先来到了御马监。 皇城很大,靖王有‘剑履上殿’的特权,不用徒步,马车直接进了宫城,停放在长乐宫侧面的御马监内,和女帝出行的御辇放在一起,有太监专门照看。 夜京棠来到女帝的‘车库’内,在诸多车辇中寻找,尚未找到靖王的马车,反倒是被马场里的一匹马吸引。 御马监内养了十几匹马,都是女帝出行所用,其中一匹红马是单间,来回小跑的场地,比夜京棠的住的院子都要大的多。 夜京棠拿着画轴来到围栏外打量,可见红马肩高、体型都很惊人,身如火炭,不见半根杂毛,非常威武,他的马和这一对比,完全就是营养不良的小马驹。 夜京棠以前在镖局走镖,半数时间上都在马背渡过,瞧见这匹江湖上就不可能看到的名驹,自然有点走不动道,和看玉体横陈的美人似得,来来回回打量好久。 红色烈马看起来被驯的很好,体型如猛虎,但性情还算温顺,在太阳下迈着小碎步走到围栏边缘,低头看着鸟鸟: “嘶嘶——” 鸟鸟可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马,还有点怂,躲到了夜京棠背后,悄悄探头: “咕咕……” 夜京棠本想抬手摸一摸马脑袋,但怕惹出事儿,还是算了,打量片刻后,就来到了靖王的车厢里。 夜京棠在笨笨平时就坐的软榻旁,打开小柜子,发现里面书籍还挺多,除开《侠女泪》,还有放着几本杂书,上面是各大文人骚客对侠女泪的书评。 夜京棠略显意外,瞧见‘同好’的见解,自然翻着看了下,结果发现各大名家的见解,确实有点东西,某些隐晦描写的寓意,他以前都没看出来。 看来笨笨研究的还挺深…… 夜京棠暗暗点头,把书评集放回原处,而后下了马车,准备离开。 但刚出车厢,就瞧见御马监的门口,进来一个女子。 女子身着大红裙子,浑身无半点杂色点缀,只透着纯粹的艳丽,但那张更为艳丽的容颜,却又压得住这套大红裙装,一出现让夏日烈焰都好似失色了几分。 夜京棠一愣,跃下马车,遥遥打招呼道: “钰虎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叽。” 鸟鸟发现夜京棠认识,很有礼貌的晃动翅膀,估计在说——大漂亮姐姐好。 身着红裙的大梁女帝,好似才发现夜京棠,缓步走过来,盈盈一礼: “我过来照料圣上的马,夜公子怎么也在?” “我和靖王进宫,得了一副太后娘娘的墨宝,正准备回去。” “哦……” 大梁女帝眨了眨眼睛,看向夜京棠手里的画轴: “太后娘娘的画?” 夜京棠倒也没吝啬,来到跟前,颇为郑重的展开长卷: “钰虎姑娘觉得如何?” 大梁女帝和妹妹截然相反,喜欢琴棋书画等雅玩,平时爱好之一就是往前朝名家的书画上盖章子。 瞧见夜京棠让她鉴赏,大梁女帝来了兴致,站在跟前略微观摩: “嗯……此画可谓神形兼备,把市井小民谋生不易的意境,刻画的入木三分……” “高见!” 夜京棠暗暗点头——果不其然,不是我眼力不行,是太后娘娘的画,凡人真看不懂…… 两人胡扯片刻后,夜京棠把画收起来,看向马场,询问道: “这匹马是什么马?看起来着实威武,我刚才过来惊了一跳。” 大梁女帝过来,就是因为在远处看到,夜京棠满眼惊艳盯了她的马半天,专门过来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介绍: “此马名为‘脂虎’,产自燕北,是十大名驹中‘乌云踏雪’的马王,世间独此一匹。” 脂虎……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钰虎姑娘: “这马和姑娘,无论名字还是气质,都挺般配。” “这匹马的名字,都是我帮圣上取的,自然般配。” 大梁女帝随口解释了一句后,来到围栏入口,挑起围栏,准备进去。 夜京棠见此连忙拦住:“当心,这马惊了,我不一定拉得住。” “不用担心,此马一直由我照料,不会伤人。” 大梁女帝打开围栏,进入马场之中,大红马便主动跑了过来。 大梁女帝来到马侧,踩着马镫,侧坐在马鞍上,红色裙摆随风飘荡,在小马场缓行: “驾。” 蹄哒、蹄哒…… 鲜衣美人驾驭烈马的场景,带着股刚柔并济般的独特美感。 夜京棠在围栏打量几眼,赞许道: “钰虎姑娘的马术挺不错。” “叽~” 鸟鸟点头。 大梁女帝在围栏前停下马匹,侧身回眸,看着下方的冷峻公子: “夜公子这夸奖很没诚意,我骑马给公子看,公子是不是该赋诗一首,意思一下?” 夜京棠听到这个,眉头一皱: “对了,钰虎姑娘,我上次和你说的诗,你说当做没听过。结果第二天靖王就找上了门,差点给我上大刑。虽然没大事儿,但钰虎姑娘此举,确实有恩将仇报的感觉。” “……” 大梁女帝眨了眨眸子,解释道: “因为诗太好,随手写下,被其他宫女看见了。连累公子受罚,实在抱歉。” 夜京棠也没和这姑娘计较,只是道: “我不过一介武人,哪里会吟诗作对。” 大梁女帝都亲自跑过来了,见此有些不乐意: “公子总记得些吧?上次出口成章,这次说半点不会,难不成是小女子惹公子生气了?” 夜京棠微微摆手:“姑娘言重,上次真是忽然想起,伱和我讨论武艺,我可能还有点见解,讨论诗词,实在为难我了。” 大梁女帝见此,明知故问道: “是吗。武艺我也会一点,刚才听圣上说,公子在龙鸣潭,和靖王商讨破屠龙令的法门,公子可有见解?” 这完全是刻意刁难一下。 但大梁女帝没想到的是,夜京棠直接侃侃而谈道: “屠龙令和八步狂刀一样,都是走极端的刀法,但比八步狂刀更凶悍。八步狂刀是循序渐进越来越猛,而屠龙令则是只要成功起手,百斤重刀根本不敢拦。所以想破招,必须从起手式入手。” 大梁女帝微微颔首:“八步狂刀以前是世间最快的刀法,连八步狂刀都拦不住起手,只能想办法硬接第一刀。” 夜京棠略显讶异: “姑娘看起来比笨……比寻常武人要聪明。” 大梁女帝跳下马匹,趴在了木制围栏边缘: “知道路是一回事儿,披荆斩棘开创运气法门,登上山顶又是另一回事儿。公子的见解,江湖上顶尖武夫必然也想过,至今没人能破招,说明这条路很难走。” “确实难走,我琢磨了个把时辰,才摸到点苗头。” 夜京棠发现和钰虎姑娘讨论武学,比笨笨顺畅的多,也是来了兴致,把画卷和书籍交给钰虎姑娘,而后取下螭龙环首刀,挂在了右腰。 “屠龙令把刀挂在背上,以躬背弹刀方式起手,第一刀必然下劈。有‘后撤步’的存在,这一刀拦不住,只能躲闪或者强接。” 夜京棠横档跨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支撑身体,同时左手拔刀。 嚓—— 刀出鞘过半,夜京棠右手按住刀背,往前架起: “右手支撑刀背,右脚撑地,用以抵挡屠龙令的千钧巨力;刀锋向后,斜指右侧,屠龙令劈下来,必然滑向右边,气劲亦会消减;只要屠龙令滑出,我右手推刀,他不断脖子,也得被斩断右臂。” 夜京棠演示完起手式后,询问道: “姑娘觉得如何?” “……” 大梁女帝眼底闪过意外,起身绕过围栏,来到夜京棠跟前,继而双手撑着围栏,微微跳起,臀儿坐在了围栏上,低头仔细打量: “用这个起手,同等水准,确实有可能架住屠龙令起手。但没有运气法门支撑,这就是个花架子。” 夜京棠暗暗摇头,觉得这也是虎笨笨,认真道: “都知道用什么姿势起手了,就相当于知道了考题,顺着考题往下写就行了,怎么运气最合适,就往哪里走。不过这东西比较难想,估计得琢磨好几天……” “……” 大梁女帝腿儿轻轻晃荡,稍微琢磨了片刻: “你这一招,能架住屠龙令,但出刀变慢,遇上八步狂刀,刀最多拔一半,对方已经砍到脖子上了。” 第127章 打架记得穿裤子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夜京棠自然明白,左手一抬刀就出去,和左手移到右边的速度差距。 他这个起手式,遇上他的八步狂刀,同水准当场就得被斩首。 夜京棠对此解释道:“看到这个跨步没有?遇上八步狂刀后撤一步,遇上其他刀法则前踏,这是屠龙令破八步狂刀的方式。而且这个左手拔、右手推,也刚好能挡八步狂刀起手式。八步狂刀第一刀没法撼动对手,就做不到环环相扣的效果。” 大梁女帝在脑海里仔细演练,发现还真是如此,想了想又道: “只有一招,属于守势,就算架住了屠龙令起手,没能推刀制敌,等你反手砍第二下,屠龙令已经转起来了,你根本接不住;八步狂刀更不用说,能把你砍成三截,伱怎么办?” 夜京棠保持跨步推刀的动作,认真思索了片刻,把左脚放在了后面支撑身体,右脚在前。 大梁女帝微微蹙眉:“你这还不如刚才架子稳。” “这你就不懂了。” 夜京棠左手拔刀,右手推刀:“架住屠龙令后,对方必然滑向右侧。重刀难以收力,又不能滑出我的刀尖,只能强压刀锋,把我推开。对方强压的位置,必然在刀头,我只需借他的力道,转把旋身……” 嘭—— 护栏外传出一身爆响! 夜京棠双手架刀,换为右腿支撑身体重量,顺刀而走旋转身体,放在后面的左腿,往前便是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用右腿鞭腿,会踢到对方刀刃上,且左腿站不住;用左腿鞭腿则不然,对方反应快能踢中手肘,连带重刀惯性,对方很难站稳;对方反应慢,直接中太阳穴,估摸能当场踢死。” ?! 大梁女帝开口道:“你在研究刀法,怎么用上腿了?” 夜京棠眼神无奈:“你这就钻牛角尖了,谁规定刀客切磋不能用腿踢人?” 大梁女帝随口说说罢了,想了想又道: “你这刀法,只能打屠龙令,遇上八步狂刀,对方收刀太快,你敢收刀出腿,人当场就没了。” 夜京棠想想也是,他这刀法只能对付重刀,遇上轻刀还不如八步狂刀,想要在刀坛登顶几乎不可能。 夜京棠琢磨片刻:“暂时才想到这里,实在不行,就直接用八步狂刀来硬莽,我右手刀,必然比左手刀强。” 大梁女帝微微一愣:“八步狂刀第一式,是左手刀,用右手拔,后续怎么接?” “把运气法门颠倒一下,反着练就行了;本来是八步狂刀是一刀弱、二三刀强;反过来就是一刀强,二三刀较弱,第四刀是双手,再无区别。” 大梁女帝点了点头,从围栏上跳下来,伸出手: “刀给我。” 夜京棠见钰虎姑娘对刀法门道很了解,就把螭龙环首刀丢给了她,从马厩旁取来一根短木棍,在面前摆开架势: “我们同时出手,你来感觉一下。” 大梁女帝把刀挂在腰带右侧,在丈外站定,魅惑众生的气质,配上一袭红衣,再加把刀,说起来江湖气比夜京棠都足。 夜京棠把木棍象征性的挂在背后: “双手一起动,如果屠龙令反应慢,直接用右手拔刀,出八步狂刀第一式斩杀;如果对方同时起手,右脚在前,左手拔刀……” “我知道。” “好吧。准备好,一、二、三!” 呛啷—— 马厩外闪过一道寒光。 大梁女帝红裙猎猎,身形暴起,左手拔刀过半,持鞘右手按住了刀背,右脚刚好落在夜京棠近前。 夜京棠左脚后撤,躬背弹起背后木棍,双手持棍对着中门劈下。 铛~ 大梁女帝左手倒持长刀,右手按住刀背,恰到好处架住木棍,待木棍力量压来,往右侧滑去之际,身随力走,左腿抬起,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抽向夜京棠面门。 嘭—— ?! 夜京棠没料到这钰虎姑娘切磋起来没轻没重,竟然真踢! 他才练了屠龙令第一式,还没来得及深究,如何接得住自己研究的招式。 眼见钰虎姑娘眼神锋锐,一记毫不留情的鞭腿扫过来,夜京棠只能忘掉手上拿的是‘重刀’,直接矮身躲避鞭腿。 唰—— 柔顺红色裙摆,从脸上一扫而过。 惊鸿一瞥间,可见裙底之下,是笔直修长的右腿,如同白玉zhu,丰润白皙没有半点瑕疵,腿上也没有裤袜,就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大白腿,踩着红色宫鞋,往上看去…… 外面大太阳,裙子下面光线还挺好…… 说没穿,腿之间明显有红色布料遮挡。 但说穿了,露的也太多了,遮挡布料最多三只宽…… 呼—— 夜京棠还没看仔细,红裙忽然压了下来,遮挡了视野。 继而左腿下压,架在肩膀上,柔顺裙摆顺着脸颊滑落,看到了钰虎姑娘的脸颊,正表演着‘一字马’,把腿放在他肩膀上压腿。 ? 夜京棠偏头望向脸侧的白皙小腿和红色宫鞋,略显不满: “钰虎姑娘,你怎么没轻没重,演练招式罢了,你真踢?” 大梁女帝初衷是想来个‘寸止’,把腿停在夜京棠耳边,没料到这傻小子躲这么快,直接往裙子下面钻。她用左腿压着夜京棠肩膀,手中刀抬起来: “你看到什么了?” 夜京棠感觉这话在哪里听过,严肃道: “你压裙子那么快,我能看到什么?你找我麻烦我可不认,这是你自己不讲武德,我紧急避难,正常反应。” 大梁女帝确认妹夫理直气壮没异样后,把腿收起来: “是我力道没控制住,冒犯了公子。” “无妨,彼此切磋演练,有所失误很正常。以后和人切磋,记得穿武服,穿裙子还用鞭腿,容易伤敌一百自损十万。” 大梁女帝拍了拍裙子:“我穿着裤子,比较短罢了。夏天热,这么穿凉快。” 穿着吗? 夜京棠觉得这宫女虎头虎脑的,他也不可能撩裙子验证,把刀接过来: “姑娘觉得这套刀法有没有可行性?” 大梁女帝斟酌稍许:“八步狂刀是接近完美的刀法,只怕屠龙令一家,为了破屠龙令,放弃八步狂刀的最大优势,属于本末倒置。在我看来,得继续打磨,若能另辟蹊径,保住八步狂刀的精髓之处,又防住屠龙令起手,这刀法便举世无敌。” 夜京棠一番演练,也发现了很多问题,点头道: “确实如此,姑娘看起来对刀法挺了解。” “圣上喜欢武艺,我耳闻目染,自然知道一些。你这套刀法若是大成,足以在史上留下名字。你准备把这套刀法叫什么?” 夜京棠思索了下: “百斩!” “叽?” 鸟鸟摊开翅膀——没完了是吧? 大梁女帝看起来听懂了‘白斩鸡’的意思,也笑了下,稍微琢磨: “听圣上说,夜公子今天去了龙鸣潭,那地方对武人益处很大。要不要小女子帮你美言几句,让你在龙鸣潭多待些时日?” 夜京棠只是不好再麻烦笨笨了,心里何尝不想住在龙鸣潭,见此略显意外: “那可是圣上睡觉的地方,钰虎姑娘说的上话?” 大梁女帝点头:“可以。夜公子准备怎么谢我?” 答谢? 我帮你捞玉佩,到现在还欠笨笨一屁股债,你还好意思要答谢…… 夜京棠见钰虎姑娘脸皮这么厚,仔细想了想: “我倒是有办法,让姑娘出宫恢复自由身。” ? 大梁女帝本来是想敲诈诗词,听见这话,问道: “我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宫女,你有什么办法让圣上割爱?” 宠爱? 夜京棠觉得这词儿不对,凑近几分: “钰虎姑娘和当今圣上……那什么……” 磨镜子。 大梁女帝看出了夜京棠的意思,点头: “对,我每天都睡在龙床上。” “!” 夜京棠心底颇为意外,但看钰虎姑娘艳压云州的姿容,又觉得不无可能。 怪不得不穿裤子…… 夜京棠压住眼底的古怪之色,好奇询问: “钰虎姑娘也喜欢女人?” 大梁女帝随意道:“我是宫人,这种事儿我能做主?” 那就是不喜欢?夜京棠暗暗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觉着这姑娘也是可怜,正想说什么,又看向钰虎姑娘的发髻。 大梁女帝只穿着一袭红裙,没有戴首饰,墨黑长发挽至脑后,以红色束起,看起来一尘不染。 但也真是如此,有其他颜色就很显眼,夜京棠借着阳光,明显看到黑发之间,藏了一根白丝,不显眼,但发觉后就极为刺目。 “钰虎姑娘怎么有白头发?” 大梁女帝摸了下头发,随意回应: “愁的。夜公子早些回去吧,待会有宫人过来撞见,圣上吃醋,你得掉脑袋。” ?! 夜京棠才发现,自己在和女帝的侍妾唠嗑,当下抬手一礼,准备告辞。 大梁女帝帮夜京棠拿起放在马车边缘的书籍画卷,正欲递过去,忽然发现——这本装裱庄重大气的书籍,离人好像拿着看过。 她随意翻开…… 一脸懵逼? 大梁女帝脚步一顿,还没看仔细,就发现一只大手按在了画册上。 抬眼看去,冷峻不凡的夜公子,保持着温文儒雅的神色,把书籍画卷接过去: “我先告辞了,有缘再会。” 说着扛着鸟鸟,不紧不慢离去。 ? 大梁女帝眼底稍显古怪,直至夜京棠离去,才暗叹道: 还算有点良心,没把事情推到离人头上…… 第128章 这人怎么和你一个德行?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踢哒、踢哒…… 时值正午,马蹄声再度出现在染坊街外。 夜京棠牵着大马在街边缓行,手里抱着本丝绢包裹的书籍和画轴,沿途暗暗琢磨刀法;鸟鸟则在‘咕咕叽叽’,估计在聊着刚才遇见的大漂亮。 中午太阳过于毒辣,街上没有工匠,双桂巷中更是人际罕至。 夜京棠刚牵着马走进巷子,便收回了思绪,探头打量,却见院子里干干净净,早上洗的床单被套已经收了起来。 西厢房的门窗开着,里面多了个小书桌,但没有床。 厨房收拾的整整齐齐,里面没有人,正屋则是门窗紧闭,里面一点动静没有。 夜京棠把马停在院门外,走向正屋: “骆女侠?” 嗦嗦~~ 屋子里传来拿衣服的声音,继而是冷若冰霜的御姐音: “你去买几斤盐回来。” 夜京棠听出骆女侠在穿裙子,抱着画卷走向正屋: “我进来放点东西……” “小贼!” 夜京棠在屋檐下驻足:“好啦好啦,我等你穿好再进来。还疼不疼?” 屋里没有回应。 夜京棠无奈摇头,正色道: “今天去宫里,学到了屠龙令和玉骨图。但龙鸣图带不出来,没法教……” “我才不稀罕。” “我还去了龙鸣潭,哪里练龙鸣图很快……” “那不是女帝寝宫吗?” “女王爷带我去的,你说想进承安殿,我估计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 夜京棠贴在房门处,神神秘秘道: “我听一个可怜宫女说,当朝女帝,喜欢女人。我倒是安全,伱进去太危险了。” “……” 屋里没说话,估计是被这消息惊呆了,过了片刻,才道: “不行便罢了。昨天那个凶手的事情,我已经让云璃去通知城外的香主,估计过几天就能收到消息。” “那就好,我正愁怎么帮女王爷破案。” “哼……” 两人隔着门交流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 骆凝显出身形,披着湿漉漉的长发,看模样刚洗过澡,身上穿着淡青色的家居夏裙,脚踩白色绣鞋,脸颊不施粉黛,水嘟嘟的犹如出水芙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气质,更是让炎炎夏日多了几分冰凉清爽之感。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骆凝提着把剑,眼神很凶。 夜京棠起身走进屋里,把书本放下,拿着画轴道: “这是太后娘娘赐的墨宝,以后得好好供在家里……” 话未说完,就看到冷冰冰的凝儿姐姐,拿剑拦住去路,眼神犹如被小贼毁了清白,回来报仇的悲情侠女: “你先和我把昨天的账算清楚!” 夜京棠看了眼面前的剑锋:“骆女侠说过若是忍不住,就不怪我……” “我忍得住!” “没错,骆女侠是看我憋不住,无可奈何之下才帮我。现在总不能又把我大卸八块吧?” 骆凝做出薄怒的模样:“你知道我在帮你,为何要用那些手段,作践女子?” 作践? 夜京棠对这说法可不敢苟同,询问道:“我怎么作践你了?” “你……” 骆凝实在难以启齿,有些事儿都不敢回想,憋了半天,只是道: “你又不是没断奶,你……” 你不挺开心的吗? 我停下来你还偷偷瞄我,主动往我脸上凑…… 还想闷死我! 夜京棠知道骆女侠脸皮薄,和颜悦色安慰: “好,我错了,下次……” “没有下次!” 骆凝手腕剑花,将佩剑倒持于身后,侧过身去,姿态如冷艳剑仙: “你别以为我昨天帮你,以后就能夜夜笙歌,昨天事情,你若敢记在心里……” 夜京棠走进几分:“骆女侠说要帮我调理身体,变卦了不成?” 骆凝话语一顿,稍作迟疑:“我待会去问王夫人,看要多久调理一次。” “行,咱们遵从医嘱。那以前的赌约……” ? 骆凝转眼看向夜京棠,眼神不可思议: “你上次在船上,说的是要吃……吃那什么。昨天你吃的不止一口吧?” 夜京棠严肃道:“昨天是另一码事儿。我也只是问一下,骆女侠要是想搪塞过去,我就当没有这事儿。” 搪塞? 骆凝深吸了口气,小西瓜都鼓了几分,但最终还是咬牙偏过头去: “我向来言出必诺,岂会搪塞你……” 话没说完,男人就靠了过来。 ! 骆凝惊得香肩一抖,可能是想起了昨夜的光景,眼底还闪过一抹怕怕,提剑想要挣脱。 夜京棠俯身勾住骆女侠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 “说好了,不准生气,不准打我。我也是不想让骆女侠失信于人。” “你……” 骆凝瞪着一双美眸,却拿着厚脸皮的小贼毫无办法,只能偏过头去,望着地面,保持拒人千里的模样不理不睬。 夜京棠都习惯了,还挺喜欢这调调,在床铺跟前坐下,拿起画轴: “这是太后的墨宝,待会挂起来,可别弄坏了,要掉脑袋的。” 骆凝本来毫无兴致,但画轴在面前展开,显出《小贩卖鸡图》,眸子就动了动,坐起来了些: “这是太后的亲笔画?” 夜京棠微微点头,认真观摩:“没错,世间独此一副。骆女侠可看出门道?” 骆凝都不知该如何吐槽,打量着画卷: “秦太后不是出身江州吗?怎么画功这般……” “将门虎女,不会画画很正常,话说太后年纪不大,你们见过没有?” “江州是粮仓,秦家又掌控大梁水师,太后走半路皇帝就死了,还是当了太后,便是因为废帝想拉拢秦家;当朝女帝能上位,也离不开秦家的助力。这种世家大族,和江湖世家完全是两回事儿,我怎么可能认识。” 夜京棠对朝堂了解不多,见此只是微微点头。 骆凝出身江州,虽然是江湖世家,但也是世家女子,琴棋书画水平不低,仔细观察笔锋过后,略显讶异: “虽然画的一般,但这画法,倒是有几分璇玑真人的影子。”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从哪儿看出来的?” 骆凝抬指示意画像男子的衣服: “我以前在玉虚山住过一段时间,璇玑真人也教过我画人像,先画骨再画皮,这手法和璇玑真人当年教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夜京棠略显意外:“骆女侠还认识璇玑真人?” 骆凝不太想说这些陈年旧事,随意道: “我江湖名气可不小,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夜京棠觉得也是,江湖第一美人嘛…… 现在被他抱在怀里,说起来好有成就感…… 这思绪一跑偏,心跟着就乱了。 夜京棠抱着自己圆过房的媳妇,想坚守君子之道似乎都没理由…… 骆凝本来在打量画卷,但慢慢就感觉到不对劲,蹙眉道: “你把刀挪一边去,刀柄……” 骆凝回过眼眸,却瞧见夜京棠的刀放在一边儿…… 那是什么东西硌着我…… ?! 骆凝冷艳脸颊一震,渐渐化为二月桃花,眸子也瞪大些许,眼看就要化为羞愤。 夜京棠严肃道:“不许生气,我没乱动,只是正常的反应。我要没反应,骆女侠才应该生气才对。” 骆凝咬了咬牙,往外稍微挪了些,继续欣赏画作。 但这怎么看的下去? 夜京棠看着骆女侠含羞带愤却不能发作的模样,虽然知道不像个君子,但确实更来劲儿了。 察觉气氛尴尬,夜京棠把旁边的书拿过来: “对了,今天还找到了一本前朝孤本,市面上根本买不到,骆女侠要不要品鉴一下?” 骆凝见书籍由金丝装裱,便知道是名家所藏的珍品,为了找东西压下心底杂念,把书接过来: “你还看起书来了,真准备当官?” “读书是为了增长自身见识,这和当官没关系。” 东方离人怕被人发现,封皮上又包了一层,看不到书名,翻开之后,入眼便是名家批注,而后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持剑美人图》。 心乱如麻的骆凝,瞧见美人图,眸子便亮了下,压下心思仔细打量: “这画……好像是前朝画圣的手笔,雕版印刷的工匠,也绝对是大家……” 夜京棠见骆女侠目露惊讶,露出笑意,转身靠在了床头,让骆女侠靠在肩头。 骆凝反正都得被抱着,坐在床上总比坐在小贼身上好受,当下也没挣扎,文文静静靠在怀里,认真翻看书籍。 骆凝算得上博览群书,但还真没看过这本,虽然书籍制作精美,辞藻文笔也相当华丽,但里面的内容,是大白话文,开头就是风姿卓绝的美艳女侠,不慎负伤晕倒,满篇的身材描写,什么冰肌玉骨、出尘于世…… 骆凝心头有点怪异,待看到书中的男主角,把女道姑抱回屋治伤,忍不住开口: “这人……怎么和你一个德行?” 夜京棠严肃道:“差远了,我可没在姑娘晕倒的时候动手动脚。” 你直接在清醒的时候硬来是吧? 骆凝想想还是没和小贼吵架,继续看书,因为情节确实引人入胜,越看越认真,把身边的小贼都忘了。 哗……哗…… 书页翻动,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点夏日虫鸣: 知了~~ 夜京棠抱着怀中的冷艳媳妇看书,说起来看的比骆凝还专注。 结果看到关键剧情时,骆凝书页一翻,眼前出现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画: 持剑侠女无力反抗,眼神悲愤。 小贼啵啵嘴,手还乱摸…… ?! 骆凝脸颊蹭的涨红,连忙把书本合上,想想又觉对不对,偏头怒目而视: “小贼,你那些手段,是从这上面学的?” 夜京棠觉得骆女侠的反应,和书里面真是大差不差,他柔声道: “这些东西,男人到了年纪都懂,和学不学没关系。” 骆凝觉得也是,因为想看女侠事后怎么收拾小贼,就继续翻页。 夜京棠正在看插画,见此抬手按住:“等等,我还没看完。” ?! 骆凝双眸微冷,略显算了下时间,发现早就超过一刻钟了,连忙把书合上: “时间到了。这是云璃的床,你自己去买床铺,还真想让我出钱给你买不成?” 夜京棠意犹未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 “这书你看着解闷可以,千万别弄坏了,是朝廷珍藏的孤品,损毁我得担责任。” 骆凝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把书弄坏。” 夜京棠知道骆女侠说到做到,待会再羞愤,也顶多揍他不会烧书,当下站起身来,拿出一个红包放在妆台上。 骆凝靠在床头看书,瞧见此景,略显疑惑: “你什么意思?” “三娘给的红包,昨天纯粹是误会,骆女侠别把昨天的事儿往心里去。我先出门了。” 红包? 骆凝略微斟酌后,觉得不太对——这是把她当晚辈,还是当偏房? 以昨天的情况来看,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骆凝吸了口气,想说夜京棠几句,却见夜京棠已经跑了…… 第129章 歹徒兴奋拳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正午时分,刚过饭点,天水桥街道上行人稀疏。 邵家布庄二楼,是天水桥的总账房,相当于总裁办公室,颇为宽敞,外侧是待客的客厅,里屋则是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张红木质地的大书桌,摆着笔墨纸砚,桌角还有一尊叼着铜钱的金蟾。 太师椅后方则是多宝阁,左右摆着玉白菜、瓷器等艺术品,中间则摆着一把镇宅用的宝剑。 邵湘君穿着一袭轻薄夏裙,坐在太师椅上,头戴夜京棠送的杏花簪,右手持笔,左手则撑着侧脸,心不在焉的在白纸上画着小圈圈。 很是惹眼的胸脯,直接枕在书桌边缘,配上发呆的眼神儿,半点不像个女掌门,更像是午间磨洋工的风韵小秘书。 昨晚莫名其妙输的一败涂地,邵相君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眸子里情绪万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正神游万里间,街上传来的马蹄声,以及两人的对话: “老杨,你让陈彪找个熟悉门路的掌柜,帮忙去买几样家具……” “好嘞,少东家要啥样的?” “结实点,家里那张老床,睡觉乱晃,它睡不踏实。” “叽?” …… 邵湘君回过神来,起身走到临街窗口,推起支窗打量,可见夜京棠扛着鸟鸟站在镖局门口,和老镖师杨朝说着话,鸟鸟则用脑壳撞着夜京棠的脸。 买床……乱晃…… 邵湘君眨了眨眸子,觉得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不小,但也没打岔,待夜京棠路过布庄下方,手儿微动,把枝杆推了下去。 呼~ 牵着马从下方路过的夜京棠,未曾抬头就伸手抓住了枝干,看起来武艺较之入京时确实长进了不少。 邵湘君也没说话,回到书桌前,做出女掌门该有的仪态,认真打起了算盘。 哒哒哒~~ 很快,对话声从楼下响起: “夜少爷来啦,三娘在楼上,鸟鸟我帮你抱着。” “呵呵……” 夜京棠走上楼梯,来到门口敲门,邵湘君并未抬头,认真看着账本: “京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宫里的事儿忙完了,过来让杨朝帮忙买几件家具。” 夜京棠把支杆放回窗台,在茶海后坐下来,瞧见三娘精明能干的模样,询问道: “事情很多吗?我在镖局学过算账,要不要帮忙?” 邵湘君在账本上鬼画符片刻后,才把账本合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一夜白发多’的愁色: “是啊,周家的事儿暂时完了,这几年亏的钱还是找补不回来。你看看外面街上,一个客人没有,上百号掌柜伙计都在打盹儿,我还得给他们发月钱……” “中午这么大太阳,又刚过饭点,没客人很正常。再者下面不是有个夫人买布吗,秀荷都在跟前,看起来是大单子……” 邵湘君起身,直接走到夜京棠的身侧坐下,手法娴熟的开始煮茶: “唉~那是文德桥的一个夫人,想学着隔壁的侯爷府,给丫鬟家丁都换几件好衣裳,又心疼银子,从早上砍价砍到现在,嘴上功夫直逼屠龙令,恨不得一刀直接把我砍死……” 茶海后的座位挺大,但再大也是一个人的座位,邵湘君坐下来,直接就挨在一起。 夜京棠发觉不妥,往旁边挪没地方,起身又不对,只能目不斜视的看着茶具: “镖局的门道,我稍微懂一些,布行我确实不了解……对了,我有个事儿要问下三娘。” 邵湘君用竹叶状的茶刀切开茶砖,询问道: “什么事儿?” “咱们这儿是不是卖的也有女子的衣裳?” 邵湘君眨了眨杏眸,望向夜京棠:“准备给凝儿姑娘置办几件新衣裳?” 夜京棠摇头:“也不是。那什么……夏天穿裙子,里面加条裤子,比较热,有没有那种……” 邵湘君明白了意思,眼神稍显古怪:“比较伤风败俗的裤子?” ? 夜京棠到现在都没想通宫女钰虎到底是怎么穿的,他也没地方问,见三娘管理着布庄,就随口打听一下,三娘说的这么直接,有点不好接话,随口道: “刚才过来的路上,听闲汉瞎扯,好奇罢了吗,只是随便问问。” 邵湘君眨了眨杏眸,倒是十分坦诚:“天气再热,裙子下面也不可能不穿,无非下衣长短罢了。听文德桥的夫人说,宫里的御用裁缝,研究了一种下衣,很大胆,大概……” 邵湘君把茶具放下,用手在腿侧比划:“这么短的裤子,叠起来能放进胭脂盒,穿了和没穿一样,特别凉快。” 夜京棠看三娘比划的位置,在联想今天和钰虎姑娘切磋看到的场景,恍然大悟——红胖次…… 这世道的女子,比想象中要辣…… 邵湘君见夜京棠眼神古怪,又柔声道: “寻常女子不敢这么穿,我穿的时候,都得在外面套一条裤子。” ?! 夜京棠坐直几分,感觉三娘不对劲儿: “三娘,这个就不必和我说了。” 邵湘君面不改色煮茶:“和伱解释一下罢了,我又不是不穿裤子。不过我的衣裳,都是你大伯母做的,手艺肯定没宫里的裁缝好。听文德桥的夫人说,宫里的御用裁缝,是一次性织成,没有缝口,穿上后严丝合缝,非常贴身,可惜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严丝合缝…… 夜京棠觉得这话题很不对劲儿,实在不好往下聊,转而道: “三娘不是说要教我拳法吗?要不现在练练?” 邵湘君先煮好茶,把小茶盅递给夜京棠,才放下茶具,起身去了侧面午休的里屋,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短打劲装。 夜京棠喝了口茶,解下佩刀放在一边儿,来到屋子中间认真打量,却见三娘在面前站定,有模有样摆开了一个拳架: “宋驰的‘雷公八极’,至刚至阳、力能撼山,招式刚猛暴烈……” 说着摇肩晃肘。 呼呼—— 嘭! 屋子里顿时传出一声猛响,茶杯里的水都出现涟漪。 这拳法着实刚猛,三娘高手气态也很足,但珠圆玉润的身段儿,握拳摆出这么奶凶的架势,怎么看都没啥威慑力。 夜京棠眼神稍显古怪,微微颔首: “好拳法。” 邵湘君从西王镇回来,一直在偷偷练拳,为了当个好师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见夜京棠有点漫不经心,心头颇为不满,就勾了勾手: “拳脚功夫是大学问,直接练招式没意义,得从基础开练。你来打我试试。” 夜京棠见此也不多说,老实当陪练,手握双拳,缓步压身,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攻中门。 踏~ 二楼地板微微一颤。 邵湘君在直拳攻来之际,身形同时冲出,左手拦住拳头,右肩直接撞入夜京棠怀里。 嘭—— 这一下若是来真的,估计能把夜京棠撞成重伤。 但邵湘君显然也没下狠手,撞上后就抗住右臂,来了个过肩摔。 咚—— 楼板震了下。 夜京棠干净利落的被身材娇小的三娘摔在地板上,本以为结束了,却发现三娘紧接着就锁住了他。 锁住的方式,约莫就是裸绞,从背后抱着他,以左臂勒住脖子。 夜京棠落地后整个人都靠在三娘怀里,背后紧贴软绵绵两大团,和靠着气垫似得,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份儿难以言喻的丝滑…… ?! 夜京棠尝试挣脱,结果三娘抱得更紧,只能抬起双手: “三娘?” 邵湘君面色微凶,勒住夜京棠脖子沉声道: “我是在教你武艺,你当我开玩笑和你过家家?若遇上对手,漫不经心被这么制住,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夜京棠若是搏杀时能和敌人打到这种程度,脖子肯定被扭断了,但宗师之上的搏杀,实战露背的可能性根本没有,他靠在三娘怀里,连忙道: “我知错。三娘,这招式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儿?” 邵湘君娥眉微蹙,教训道:“你挣开试试?” 夜京棠背靠‘软枕’,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三娘不松开,摆出严肃神色: “好好好,是我大意,没摆正态度,我认真学。” “哼~……” 邵湘君见夜京棠摆正态度了,才松开抱住的胳膊,站起身来,重新摆开拳架。 夜京棠翻身而起,再不敢大意,全神贯注盯着三娘,开始喂招学拳法…… 第130章 骆女侠睡不着?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落日沉入地平线。 双桂巷的小院里亮起了灯火。 正屋里的木板床已经拆掉,换成了红木质地的架子床,靠在里侧墙角,挂着淡青色蚊帐;窗口还多了个带立式铜镜的妆台。 而西厢房也变了样,以前的老家具全扔了,换成了崭新的书桌、大床、椅子。 夜京棠忙前忙后把屋里收拾整齐后,在面窗的书桌前坐下,看着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从下午的‘歹徒兴奋拳’中缓过来。 一套拳法学下来,基本上把三娘尺寸都摸清了,都不知道是在学拳法还是在‘学外语’。 但拳脚功夫本就是如此,肢体接触在所难免,说三娘是故意的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只能说三娘没把他当外人。 院落里很安静,鸟鸟对新床铺很感兴趣,在上面来回打滚儿,还自己抓着软毯,在枕头旁边圈了个小窝,爪爪朝天躺在里面感受。 独自坐了良久后,巷子里总算传来声响: “师娘,你走这么慢作甚?” “哦。在想事情,你京棠哥回来了……” …… 夜京棠收回心念,抬眼望去,头戴斗笠的小云璃先跑进来,扫了正屋一眼后,就连忙跑进去,满眼讶异: “京棠哥,你怎么给我们也买这么大张床?还有妆台……” 骆凝后一步进门,瞧见他在窗口,脸色就是一冷,直接转身走进了厨房。 夜京棠来到院子里,看向好奇打量架子床的云璃: “喜欢吗?” “不错不错,感觉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折云璃满意打量片刻后,又望向挂在架子床跟前的画卷: “这画儿是买床铺附送的?真没诚意……” “别取!这可是朝廷赐的墨宝。” “啊?!” 折云璃又仔细打量一眼,若有所思点头: “刚才还看走眼了,这工笔,确实不俗……” ? 夜京棠觉得小云璃也是个马屁精,他来到厨房里,看向不太开心的骆女侠,询问道: “有事儿?” 骆凝肯定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她今天偷偷跑去文德桥,找到了王夫人,询问多久调理一次身体。 王夫人回答相当直接——有时间就调理,受不了就让他憋着。 这什么意思? 昨天两次她都瘫了,意思就是每天瘫一次呗? 这日子过不过啦? 骆凝轻咬下唇,没敢把这个‘噩耗’告诉小贼,只是望向灶台后的一堆黑灰。 夜京棠跟着打量,本来没在意,但细看又觉得不对——这黑灰,怎么看起来像烧过纸…… 烧纸…… ?! 霹雳—— 夜京棠脑子里划过一道惊雷,整个人瞬间崩溃,缓步走到灶后蹲下,抬了抬手,又很是无辜的往向骆女侠: “伱不会把书烧了吧?” 骆凝倒是没那么绝,中午夜京棠走后,她独自在屋里看书。 结果书上小贼轻薄完侠女,侠女醒过来后,竟然没收拾小贼! 这写的完全就不合理。 骆凝觉得不对劲儿,用量子阅读法扫了下后面,结果发现全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她都不敢细看,当即就想把书丢了。 但小贼又说的很严重,不好损坏书籍,她只能随便找了本闲书烧了,把《侠女泪》藏了起来。 瞧见夜京棠满眼心痛,骆凝轻轻哼了声: “烧了又如何?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书,你就不该看。” 夜京棠用木棍在灰烬里翻了翻,连小纸片都没找到,张了张嘴,很是无助。 “?” 骆凝瞧见此景都愣了,暗道:我就是真烧了,也是烧本春宫册,你至于比《龙鸣图》被烧了还失魂落魄? “夜京棠?” “唉……我没事儿。书死不能复生,烧了就烧了吧,我不怪骆女侠。” “……” 骆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稍作迟疑,转身打开碗柜,把黑布包裹的书籍取出来,直接丢给夜京棠,眼神微冷: “既然这本书对你这么重要,你抱着书睡觉去。” 说着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 夜京棠意识到不对,劝道: “我不是这意思。这书是前朝孤本……” “什么书?!” 听见动静的折云璃,从正屋里走出来,结果被怕闺女学坏的骆凝,直接拉着胳膊进入了屋里,门‘嘭——’的关上了。 夜京棠话语也戛然而止,看着窗纸上的剪影,微微摊手,回到了屋里…… —— 皇城大内。 月上枝头,宫门早已关闭,辰安殿也安静下来。 自窗口,能看到国色天香的太后娘娘,拿着画笔站在画案前,认真勾勒着画卷。 红玉穿着一袭男子黑袍,腰间挂着把刀,肩膀上站着只宫里养的小鹦鹉,站在屏风前当模特,眼底很是无辜。 虽然鹦鹉和雪鹰长得天差地别,但对写意派的太后娘娘来说,区别不大。 东方离人如同德高望重的师长,在太后娘娘背后观摩片刻后,觉得毫无看头,又不敢说,来到窗前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的水榭。 窗外,星河银月落入龙鸣潭内,水榭之中没有灯火。 从窗口,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独自坐在水榭之中,身上带着股君临天下般的孤傲气势,让人只觉遥遥直视就是在冒犯。 东方离人瞧见姐姐习武的模样,眼底带着一丝发自心底的羡慕,就如同看着夜京棠习武一般。 姐姐和她孑然相反,琴棋书画一般般,但习武天赋好到令人发指,因为大梁武风鼎盛,自幼父皇和母妃对姐姐的宠爱就多一点。 她自认天赋也不差,肯定有点小嫉妒,但和姐姐这样的天骄比起来,就好似太后娘娘和她比画画的天赋,饶是自幼刻苦埋头习武,还是距离姐姐越来越远。 她本以为此生只在姐姐一人之下,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京城能冒出个夜京棠,短短个把月就以天人之姿,又压在了她身上,还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可劲儿奚落她…… 至于姐姐和夜京棠谁厉害一点,她心头倒是摸不准,目前觉得还是姐姐厉害,毕竟姐姐以女子之身坐上了自古以来只有男人才能坐上的宝座。 自古以来,因失德灭国的君主数不胜数,但被逼宫拉下马的君主却没几个。 因为历代君主为了自保,都会挑选一名天赋异禀的好苗子,自幼净身养在身边教导,让其练搜罗到的龙鸣图。 大梁也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大燕灭国《龙鸣图》丢失,这个人是前朝皇宫的一个小太监,练过四张龙鸣图,年不过十二,独自死守宫城,掩护燕恭帝逃亡。 她爷爷擒住小太监后,没有斩杀,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善待燕氏皇族为条件,让其效忠大梁。 小太监答应了,就此成为大梁宫城的‘守护神曹公公’,爷爷离世便守护父皇,父皇离世便守护皇长子。 曹公公是大梁君主身边定海神针,姐姐想篡位,曹公公自然就成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天堑,哪怕皇长子急功近利遭到朝臣抵触,姐姐又有外戚世家的支持,只要曹公公不倒,皇长子还是进退自如,守不住皇宫也会逃去诸王辖境。 她当时要被嫁去敌国北魏和亲,已经绝望了,都准备隐姓埋名潜逃,哪想某天早上醒来,就成了大梁的一字并肩王,自此再也不用担心受制于人。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外人只知道是朝臣弹劾皇长子,使其主动退位,并不知道那晚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连她也不清楚姐姐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但她知道,姐姐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外表很骚,但体内却是一座顶天立地的巍峨山野,无论风浪有都大,都不会在皱一下眉毛…… 东方离人真暗暗崇拜姐姐之际,忽然发现水榭中的姐姐,娥眉轻蹙,用手扶住了额头,显出贵妃醉酒般的娇弱感。 ?? 东方离人微微一愣,继而直接从窗口冲出,脚尖轻点碧波,来到了湖心水榭,扶住了蹙眉闭目的大梁女帝: “姐姐?” 大梁女帝微微抬手,继而指尖轻勾披肩长发,挡住黑发间那一个不起眼的白丝,随意道: “岔气了,无妨,你继续去忙吧。”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仔细打量姐姐的气色,确定没异样后,才微微颔首…… —— 长夜寂寂。 双桂巷里已经熄了灯火。 正屋里,青色幔帐放了下来,折云璃穿着鸟鸟小肚兜,薄被盖在肚子上,呈大字型睡在里侧,睡的十分香甜。 骆凝侧身躺在床铺外侧,腰间搭着薄被,露出雪白肩头,手中摩挲着翠绿色的玉佩,想要就此睡去,心头的杂绪,却扰的人难以安眠。 阳气过盛,不调理容易心浮气躁…… 高手生死相搏,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凝儿姑娘要放开点,这种事情,在夫妻之间很正常,这也是为了丈夫,不要有心理负担…… 唉…… 骆凝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西厢房里,已经没了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他自己对身体都不上心,我傻乎乎操心个什么…… 但小贼成天打架,周家、徐白琳可都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不慎就…… 江湖中人,不能意气用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已经帮忙调理一次了,若是半途而废,导致小贼出现意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后还指望小贼收拾神尘老秃驴呢…… 骆凝心乱如麻良久,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暗暗咬牙,无声无息坐起了身…… —— 西厢房里,架子床的幔帐放了下来,衣袍搭在床外。 夜京棠躺在枕头上,身上盖着月白色的薄被,怀里抱着本书,闭目熟睡。 呼~ 也不知几更天的时候,一阵夜风,无声吹进屋里,在帐子上带起水波般的涟漪。 夜京棠随之惊醒,略微睁开眼眸打量,屋里没有半点光线,只能听到帐子外传来: 窸窸窣窣~~~ 脱裙子的声音。 ?! 夜京棠着实意外,还有受宠若惊。 很快,帐子打开了些,继而薄被被撩起,柔润香软,无声无息滚了进来,背对着他。 夜京棠闭目装睡。 身边人稍微等待片刻后,回头看了下,又准备起身离开。 夜京棠连忙醒过来,凑到耳边低语: “骆女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熟悉的轻灵御姐音,自耳边冷冰冰响起: “小贼,你别自作多情。王夫人说今天要给你调理,不然你可能心湖不稳,在和人搏杀的时候出意外;你以为我想过来?” 夜京棠心中很是感动,想了想又问道: “那明天呢?” ? 骆凝稍作迟疑,冷声道:“明天我再去问。” 夜京棠笑了下,也不多嘴,抬手摸去,发现光溜溜,入手满是细腻,刚摸到大月亮,就被握住了手腕。 “嗯?” 骆凝低声道:“我过来,只是调理身体,不是和你亲热。你磨磨唧唧,太慢了,我……我急着回去睡觉。” ? 夜京棠有些无辜,暗道:这事儿,我也快不了呀…… 窸窸窣窣~~ 身边响起动静,转了个身,温热贴在了身上,看动作是想直接上马! ? 夜京棠看不到骆凝的脸颊,但知道肯定是——轻咬下唇、满眼无奈、被迫受辱——的小模样。 夜京棠自然不会制止,眼巴巴等着。 磨磨蹭蹭~~ 夜京棠想抬手,却被骆女侠摁住,只能柔声道: “你这样怎么行。” “行~……” 骆女侠声若蚊呐的倔强了一句。 夜京棠双手抱着后脑勺,也不乱动,只是询问道: “一直把云璃弄晕,不太好……” “又不是打晕,助眠的手法,她小时候不老实睡觉,她师父经常这样。” “要不咱们买个新宅子?” “这是你家,你自己拿主意……把这个院子留着……” “好。” 架子床内寂寂无声,只有幔帐出现细微涟漪。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夜京棠的声音再度响起: “骆女侠今天不是看了书吗?” “我岂会看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小贼,你别说话,不然我回去睡觉了。” “……” 第131章 借刀杀人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千里大泽坐落于无垠旷野之间,自岸边望去犹如置身海岸。 乌篷船在风浪中前行,黄豆大的雨珠,砸在船篷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君山台的二当家轩辕鸿志,手里撑着黑色油纸伞,靠向飘在水面上的一艘游船,眉头紧锁。 今天早上,君山台给轩辕鸿志飞鸽传讯,说有神秘人提供了一条线索——黑衙新冒出了一名高手,名为夜京棠,会八步狂刀,深受靖王器重。 提供消息的人,意图很明显——知道君山台和八步狂刀的旧日仇怨,故意提供情报,要借君山台的刀杀人。 轩辕鸿志并不清楚提供消息的人是个什么身份,但觉得这条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前些天他检验过周怀礼的尸骸,死于八步狂刀之手,朝廷又承认了此事为黑衙之人所为。 这个刀客,很可能就是神秘人说的夜京棠。 如果只是会八步狂刀,轩辕鸿志尚不觉得形势迫在眉睫,但‘深得靖王器重’这句话,却是砸在了君山台的命门上。 君山台是朝廷封的侯爷,江湖人和君山台纵然有血海深仇,在朝廷的威慑力下,也不敢贸然对君山台行赶尽杀绝之事。 而朝廷则不然,说满门抄斩,那就是满门抄斩,有吕太清和璇玑真人在,所谓当代刀魁,也不过是朝廷眼里的江湖游勇。 君山台当年毁掉郑峰姻缘、废掉郑峰体魄,致使其不人不鬼一生,对八步狂刀传人来说是无法消解的死仇。 轩辕鸿志很清楚,让郑峰的后人成长起来,结局是什么。 所以哪怕明知道神秘人在借刀杀人,他也只能‘宁杀错不放过’,想办法在对手没成长起来前,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不过不清楚情报来源,夜京棠又是靖王的人,轩辕鸿志不可能自己去冒风险斩草除根,江湖上‘刀’多的是,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乌篷船靠在了游船旁,轩辕鸿志脚尖轻点,便落在了游船甲板上。 游船里,一个身着文袍的年轻公子,连忙迎出来: “轩辕伯父,可是查到了消息?” 年轻公子,是周怀礼的嫡子周英,伤势已经痊愈,但盛怒愤恨,依旧让还算俊气的脸庞显出了几分病态。 前些日子,周怀礼被朝廷诛杀,周家为保侠义名声,将周怀礼这触犯国法的逆子逐出了家门。 作为嫡子的周英,虽然没被剥夺继承权,但如今水云剑潭当家的是老三周怀义。 偌大家业摆在面前,周怀义再重兄弟情义,也不可能把周英这侄子当亲儿子看。 杀父之仇在前,失去继承权之仇在后,周家想要息事宁人,但周英如何咽的下这口恶气,依旧在暗中运转,想要血债血偿。 轩辕鸿志如同慈睦长者,在游船飞檐下收起雨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周英: “周贤侄节哀。凶手查到了,周大哥是被京城一个叫夜京棠的黑衙帮役所杀,伯父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得看你自己。” 周英拿起纸条,仔细打量上面的内容: “夜京棠……此人和靖王是什么关系?” “是新入黑衙的总捕,可能是以后的‘第七煞’,不知师承何人,但绝不容小觑。” 周英听到是‘六煞’类似的人物,面露难色,想了想又恭敬道: “二叔是当代剑圣,朝廷强词夺理逼迫周家认罪,实在不好明面动手,此事只能借助外力。不知轩辕伯父,能不能……” 轩辕鸿志脸色微沉,颇为不喜: “怀礼是我至交兄长,私下帮你查此事,已经是犯了朝廷的忌讳,周贤侄莫不是还想把君山台也拉下水?” 周英并不傻,从不认为轩辕鸿志真把他爹当兄弟,听见此言,直接道: “只要轩辕伯父能助我一臂之力,帮我联系几个信得过的高手,侄儿必然重谢。” 周英说着,回到游船里,双手捧着一把白鞘长剑出来: “此剑名为‘灵机’,为家父十年前侥幸所得,一直未曾对外人展示过。常言宝剑赠英雄,今日便赠与伯父……” 轩辕鸿志瞧见这把位列十大名剑之一的剑道至宝,眼底闪过讶色,接过来打量: “千鹤山庄的少主,十年前来泽州登门问剑,返程时,死于江湖悍匪之手……” 周英微微抬手:“此事与家父无关,家父在黑市购得,怕被误会,才一直未曾示人。” 轩辕朝心知肚明,打量宝剑片刻,提在了手中,轻叹道: “也罢。燕州的王承景兄弟俩人,近日在泽州行走,我帮你牵线搭桥联系,只要价码给够,敢接下此事。伯父只能帮伱到这里,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了。” “谢伯父。” 周英连忙拱手一礼…… —— 云州城。 院门外小雨如酥,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面前形成了雨帘。 鸟鸟蹲在肩膀,伸出翅膀,碰了下雨帘,结果弄湿了翅膀毛毛,很不开心,又在堂堂袍子上擦了擦。 ? 负手而立的夜京棠,揉了揉下鸟鸟的脑壳,看了眼背后的小院。 因为下雨,院子里有些许积水。 正屋的门开着,小云璃生无可恋的坐在桌子前,面前摆着书本和笔墨纸砚。 身着青色夏裙的骆女侠,如严厉妈妈般坐在书桌前,指示意书上的文章: “从这里开始,抄到这一页,抄完才能出去玩。回来要是看到你没写……” “唉,知道啦……” 夜京棠瞧见此景,倒也没有幸灾乐祸,只是爱莫能助在门外等待。 片刻后,骆凝安排完作业,撑开油纸伞走出门,也没看夜京棠,直接走向巷口。 夜京棠对此丝毫不意外,毕竟他确实犯了点小错误。 昨晚骆女侠主动钻进被窝,他误判了态度,‘借坡就上凝’的老毛病又犯了。 骆女侠起身探出幔帐去点灯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心中一飘,就在面前的大月亮上拍了一下。 啪~ 波纹颤颤~ 然后幔帐间就陷入了死寂。 他说打蚊子,骆女侠肯定不信,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欺辱,当场就是一顿拾掇,而后就不搭理他了。 眼见有了独处的空间,夜京棠撑着伞走到跟前,安慰道: “昨晚我真不是打你,只是摸的比较重……” 骆凝脸色冷若冰霜,眼底带着三分杀气: “你还说没打我?你这小贼就是没良心,我真是失心疯,才会想着帮你,以后你自己想办法调理身体,这事儿我不管了。” 夜京棠怎么舍得打媳妇,昨天只是情不自禁拍了下,当下也不好解释,轻声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下次我……” “没有下次!” 骆凝眼神决然:“我现在就带你去王家医馆,给你开几服药,你以后喝药调理身体……” 夜京棠一愣:“喝药也能调理?” “……” 骆凝正想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对呀,火气重罢了,喝点清热去火的药,不是一样的效果,我上次都想到了,怎么就…… 夜京棠从骆女侠的神色变化上,意识到了问题,怕骆女侠真打定主意,摇头道: “是药三分毒,而且圣人说过‘堵不如疏’,用药不是长久之计。” “……” 骆凝眨了眨眸子,觉得这说法可以解释昨晚的脑回路,便轻哼道: “我去给你开几服药,你若是不知礼节、不懂得尊重女子,你就自己熬药喝。” “我要是很规矩,骆女侠就奖励我?” ? 骆凝觉得这说法很怪,但意思确实是如此,没有接话,转而道: “你准备在哪儿买宅子?” 夜京棠今天出门,就是准备在京城物色一套大点的宅院。 双桂巷的院子他很喜欢,但只有三间房空间太小,连客厅都没有,两个姑娘家没半点隐私,洗澡都不方便。 “骆女侠是江州人,京城类似江州水乡风格的宅院,都在内河一代,上起文德桥下至天水桥……” “你自己置办家业,考虑我作甚?我迟早会回南霄山。” 夜京棠微微耸肩:“我总不能找梁洲风格的土胚房,边关那边的房子,还没双桂巷整齐。骆女侠对江州熟悉,帮着掌掌眼罢了。” 骆凝想想也不多说,和夜京棠一起出了染坊街,来到了内河沿岸。 京城的内河,叫南薰河,河道宽约六丈,沿河数座石桥连接两岸,岸边风景秀丽,有很多京城豪门大户的私人宅院,邵家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为了低调,邵家也没把宅子买在河边上。 骆凝本来没太大兴致,但站在白石质地的拱桥上,眺望雨幕纷纷下的白墙青瓦,还是被勾起了幼年的回忆,开始认真陪着男人看宅子。 南薰河紧贴皇城,越往上游,住的人越离谱,夜京棠作为江湖人,肯定是往下游走,看了半天后,逐渐来到了天水桥。 夜京棠站在石桥上,正给骆女侠示意邵家大宅位置的时候,却见镖局的陈彪,撑着伞急匆匆跑向邵家巷子。 发现他站在远处的石桥上,陈彪愣了下,继而就提着袍子小跑过来: “少东家,出事儿了……” 夜京棠眉头一皱,撑着伞走下石桥,询问道: “什么事儿?” 陈彪跑到跟前,可能猜出背后的女子,是前天和女东家吵架那个,还颇为恭敬的颔首一礼,然后紧张道: “铁佛岭的掌门怒目金刚程世禄来了。” 夜京棠知道程家会来找场子,他上次就察觉程二爷身体不对劲儿,想好好验证一下,见此道: “他在哪儿?把邵家的产业砸了?” 陈彪摇了摇头,凝重道: “不是,绑了个人。” ? 夜京棠眼神一冷: “绑的谁?邵洛。” “不是,绑的杨冠!” 陈彪叹了口气:“程世禄放话说,少东家天黑前不到青莲山庄,就把杨冠剩下两条腿也打断!唉,太残暴了……” “???” 夜京棠站直几分,暗暗思索半天,也没想通铁头岭的脑回路,询问道: “他打三绝仙翁的徒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过去?” 陈彪微微耸肩:“不知道呀。估计是上次在翠微阁,杨冠太怂,一直说少爷厉害,被铁佛岭当成狗腿子了。少爷,这事儿咱们管还是不管?” 夜京棠略微斟酌片刻:“我先捋捋,你去忙你的吧。” “好嘞。” 骆凝待镖师离开,才走到跟前: “上次你说程二爷不对劲儿,不去看看?” “肯定得去看看,指不定能摸金鳞图的线索。就是铁佛岭这事办的比宋叔还糙,我过去和脑子进水多管闲事儿似得……算了,时间还早,先看宅子吧。” 骆凝见此倒也没多说,继续看起了宅院…… 第132章 蛛丝马迹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天色渐暗。 江安码头附近的青莲山庄内,气氛肃然。 白墙青瓦间,数十名青莲帮的打手无声静立,聆听着墙内的一道悲怆话语: “天地良心,我和天水桥的夜大少爷,那是一丢丢关系都没有,这两条胳膊都是他砍得,程掌门就是把我打死,他也不会来呀,这算是哪门子事儿……” 正厅里没有亮起灯火,致使光线稍显暗淡。 双臂挂在脖子上的杨冠,规规矩矩在侧面的椅子上坐着,脸上的委屈悲愤,估计能写出好几页纸。 上个月被夜京棠一刀劈烂的中堂,刚刚修补好,靠着一杆长柄铜锤。 铜锤如金瓜,与人等高,长柄漆黑泛着光泽。 旁边的红木太师椅上,则坐在身材壮硕的汉子,身着锦袍,却丝毫不显文雅或商贾的市侩,雄壮肩背看起来,就好似一头虎熊坐在了椅子上。 汉子名为程世禄,云州铁佛岭开山立派的掌门,和弟弟一样,也是光头,但体型要大一整圈儿,看起来和‘牛头马面’中的屠九寂不分伯仲,拿茶杯的姿势不是端着,而是双指捏着茶杯,慢条斯理吹气: “呼~” 声音如同牛马喘息。 江湖之上,体格大并不一定强,但肉量达到这种地步,不用想都知道一身腱子肉下面藏了多少硬功夫。 杨冠坐在不远处,本来还算壮的体型,对比起来就好似个营养不良的小矮子,很无辜的解释: “家师三绝仙翁广寒麟,程掌门应该听说过……” 程世禄抬起一双虎目,虽然语气平淡,却有呼喝如雷之感: “你师父是邬州人,来了云州,也得敬老子三分。” “那是自然。程掌门和家师都是江湖人,讲规矩。您想见夜大少,我去请就是了,卖房卖地都把夜大少爷请来,请不来您再卸我两条腿也行。这不让我出门,夜大少凭啥来呀?” 程世禄把茶杯放下:“老子弟弟侄子被打那天,你在场,一直给夜京棠说好话……” “我两条胳膊都被废了,哪里敢说坏话?” “那你说,他当天为什么就给伱好脸色,让你先去外面侯着?” “因为他打过我了呀,我长记性了……” “那就是知道你心服口服,认了他当龙头。” 程世禄直视杨冠:“哪怕是一条看门的狗,他进出都踹两脚,也不是外人能随便碰的,这就叫江湖规矩。老子今天要收拾你,他若不管不问,以后如何在京城坐稳龙头的位子?” 杨冠脸色一苦:“程掌门,您这话就太抬举我了。我要是夜大少的狗腿子也罢,今天活该被打,但我和夜大少没半点关系呀。夜大少爷不算江湖人,人家是商贾……” 程世禄看起来脾气冲脑子不好使,但实际上并非外表这般粗犷。 他知道杨冠冤枉,之所以拿杨冠开刀,是因为夜京棠背后是靖王。 程世禄背后有李相的人脉,倒是不太忌惮,但街头斗殴的破事儿,真闹到官场上,两边都讨不着好。 想要给弟弟侄儿找场子,就只能‘江湖事、江湖了’,用江湖规矩解决。 而程世禄今天赶过来,一番询问,和夜京棠有关系的人中,不是平民就是官差,只有杨冠算个江湖人,打了不会往官府闹。 而且杨冠怕夜京棠胜过怕铁佛岭,本身就是不懂江湖规矩,夜京棠真不来,那就当教杨冠规矩了。 眼见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程世禄没有再多说,壮硕身躯站起,握住了长柄铜锤: “天黑了。” 杨冠脸都白了,连忙抬手:“程掌门,不至于,哎哎哎……” 见铜锤抬起,杨冠也不敢反抗,只是脸色煞白的闭上眼睛,五官几乎缩到一起。 但腿被砸断的感觉,始终没有传来,反而是外面响起了一道脚步。 蹋……蹋…… 杨冠眼睛睁开一条缝,望向正厅外的雨幕,却见一袭黑袍,不紧不慢出现在院子门口,手里撑着把黑伞,腰间挂着把长刀,背后还跟着戴帷帽的青衣女子。 “?!” 杨冠都惊呆了,完全没料到夜大少爷如此仗义,竟然把他当狗腿子看,连忙起身作揖: “夜公子,您还真把小的放心上啊?!这大恩无以为报……” 夜京棠没搭理杨冠,把伞递给骆女侠,按刀走入雨幕: “阁下就是程世禄程掌门?” 程世禄双眸圆瞪,拧了拧脖子,走向大门,长柄锤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前几天,你小子打了老子……” 呛啷—— 刀鸣声打断了话语。 夜京棠确认受害者后,没有半句废话,身形暴起直接冲向大门。 骆凝站在门口,瞧见此景都愣了,暗道:你急着回去调理身体不成?好歹说两句场面话呀……! 程世禄着实没料到这愣头青的脾气比他还爆,眼见夜京棠不管不问抽刀压来,脸色一怒,手持长柄铜锤直接砸向大门: “喝!” 铛—— 夜京棠以右手拔刀,刀锋扫在了铜锤之上,长刀被在巨力之下瞬间被压开,却被右手肘抵住了刀背。 嚓—— 一线火星从正堂内爆出,吓得杨冠连忙往侧面飞扑。 夜京棠以手肘为支点强撑佩刀,致使铜锤往右侧划开。 错开身体的一瞬间,刀柄便顺势送入左手,刀尖向前,直接便是一记迅猛前刺。 嚓—— 闷响声中,刀尖直接刺在程世禄胸口,入肉两指有余,再难寸进。 刀锋入肉,在场四人眼底都闪过错愕。 夜京棠过来时,已经和骆女侠讨论过程世禄的皮实程度,但真刺上一刀,才发现这厮和裹着铁皮没区别,说是完全体的佘龙也不为过。 而程世禄被一刀刺入怀中,才惊觉这个刚冒头的江湖小辈,比弟弟说的要厉害太多,仅是这快若奔雷的一刀,就能看出和他完全是同等级的人物,甚至可能还要强出一线。 毕竟程世禄的强悍之处,是浑身刀枪不入,身若山岳力大无穷,若再能和铁臂无常佘龙一样身法不俗,就该去和‘拳魁’蒋札虎扳手腕了,岂会只是个云州小掌门。 察觉势头不对,程世禄用来吓唬小辈的一双虎目,当即化为了谨慎,浑身肌肉涌动,大步后撤的同时,铜锤全力扫向夜京棠腰腹。 轰隆—— 金瓜铜锤砸在茶桌,茶桌当即粉碎,飞出的碎木,直接钉入了墙壁。 夜京棠一刀难以破防,本来还颇为忌惮,但瞧见这刚猛却谈不上迅捷的一下,就看出此人和佘龙存在明显区别,过于偏科了。 眼见程世禄受限于体型不够灵活,夜京棠闪身绕至侧面,自死角一刀刺向程世禄后腰,左手同时抛出火折子。 呼呼~~ 火折子出手便被弹开,凌空飞旋,吹燃了火苗,准确无误打翻了正堂里的灯台。 哒—— 轰~ 灯油翻到又被点燃,火光照亮了正堂。 程世禄没搞懂夜京棠意思,察觉到夜京棠身法过于灵活,手持铜锤且战且退,想靠向墙角以免背部受敌。 而夜京棠自然不会给机会,刀势如风逼迫程世禄往大厅中央移动。 铛铛铛—— 大堂内刀兵相接声连成一片,翻到的灯油,也在桌面上迅速燃起,点燃了布帘,把偌大厅堂照成了赤红色。 程世禄双手持铜锤大步游移,躲避刀锋的同时予以重击,不过刹那间已经把数张桌椅砸了个粉粹。 咚咚—— 哗啦—— 夜京棠在身侧穿插,见缝插针刀刀入肉,不过眨眼已经在程世禄胸前后背留下四道刀口,一直在借助火光观察伤口的情况。 但上次骑着程二爷打,又不动,看的很仔细。 面前的程世禄,却是在光线昏暗的大厅两乱转,想看清细节谈何容易。 夜京棠刚砍几刀,还没研究出门道,持着铜锤横冲直撞的程世禄,眼底闪过了一抹异色,往后连退几大步,抬起手来。 夜京棠刀锋骤止,落在了丈余外,眉锋紧锁: “刚才一口一个老子,才接几刀就认输了?” 程世禄打量夜京棠几眼,又看向身体前后的几道刀伤: “你在找我的罩门?” 罩门就是横练功夫没练到,不够结实的地方,武夫绝不会告知外人,以免被人针对。 夜京棠对此回应:“我砍得都是胸背。” 程世禄摇头:“你身法太好,连续五刀砍一个地方,我肯定认输。东一刀西一刀,明显在找罩门。我不傻,今天算你厉害,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告辞。” 说罢程世禄就提着铜锤往门外走去。 夜京棠不怎么砍的动程世禄,刚才几刀才砍出几条小口子,以程世禄的体型来看,相当于被猫抓了几下,根本不影响战力;但程世禄不够灵活,摸不到他,继续砍下去胜算渺茫,怕被试出罩门所在之地,这么干脆认输,倒也不是说不通。 当然,也可能是程世禄察觉到他在暗中观察伤口,怕练了龙鸣图的事儿露馅。 虽然心中怀疑,但这事儿没法当面问,程世禄见势不妙就干净利落认输,他也不好光明正大的追杀。 夜京棠沉默片刻后,并未阻难,只是程世禄大步离去。 “这就完了?” 在旁边心惊胆战的杨冠,完全没料到以暴脾气著称的‘怒目金刚’,会和娘们似得被摸几下就落荒而逃,愣了片刻,发现半面墙都快烧起来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手下的打手进来灭火,同时道: “夜公子,您真是太仗义了,今日大恩无以为报……” 夜京棠都没心思和倒霉催的杨冠瞎扯,收起佩刀走出正堂,来到同样有点茫然的骆女侠跟前: “骆女侠,你怎么看?” 骆凝撑着伞望着程世禄离去的方向,轻声道: “找场子罢了,见势不对干净利落认输也算明智。不过程世禄刚才肯定有所顾忌,是怕被找到罩门,还是其他,难说。” 夜京棠回头看了眼后,和骆凝一道走出青莲山庄,低声道: “是不是他发现我在研究金鳞图?” 骆凝稍微沉默了下:“不一定。程世禄在十几年前就出名了,看起来天赋也不低,若是练了金鳞图十几年,你不可能一刀破防。但说没练,身体也结实的不像人,感觉很古怪。” “会不会是近年才得手,练得时间比较短?” “很难说,得想办法仔细查查。” “明面身份不好乱来。先回去商量下,铁佛岭距离抱元门不远,我尽快动身,以红花楼的名义,去平抱元门的事儿,顺便去铁佛岭看看。” 骆凝思索了片刻:“有心人可能猜到红花楼会去敲打抱元门,你一个人去风险太大,我陪你走一趟。” 夜京棠估计三娘担忧他安危,也会持同样想法,要陪他一起去,略微思量: “先回去安排一下行程。答应帮靖王查案,一点事儿都没干,就出去干私活儿,还得和靖王说一声。” “南霄山那边的消息,估计还得三五天才能送回来,先把手头上的事儿办了再说,回来刚好查那凶手的身份……” …… 第133章 殿下,你可认识钰虎?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轰隆—— 城池上空响起闷雷,雨势忽然变大,刮起了横风。 染坊街附近,夜京棠单手撑着油纸伞挡在风口,怀里搂着凝儿姐姐,用身体挡住横着飞过来的雨珠,嘴里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这雨下的,和你前天晚上……嘶——” 骆凝缩在夜京棠胳膊下,本来小贼主动给她遮风挡雨,心里还挺感动,这话出来,冷艳脸颊顿时化为羞愤,在夜京棠腰上狠狠掐了下: “小贼,你再敢提这些试试?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给买新床单赔你了!” 夜京棠含笑赔礼,用袖子挡住风雨,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马上要到家了,夜京棠脚步加快,想直接冲进染坊街。 但怀里的骆女侠,似乎是被那句口无遮拦的话惹毛了,准备掉头: “我去王家医馆,待会给伱熬药。” “雨这么大,明天再去吧。” “不行!你这小贼越来越过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不知恩图报也罢,还得寸进尺……” “嘘嘘,前面有马车。” 夜京棠快步前行,因为雨势太大,走到染坊街的街口才听到马匹的鼻息身,抬起伞看去,一辆奢华车辇,停在街边避雨。 车厢外面有护卫,窗户开着,里亮着灯火。 容貌英气明艳的女王爷,在车厢里端坐,正自车窗望着他,眼底带着一抹异样。 缩在夜京棠肩膀上躲雨的鸟鸟,连忙抬起翅膀打招呼: “叽叽~” 骆凝瞧见马车中的贵气女子,脸色微遍变,如同害羞小媳妇般欠身一礼,然后就拿过雨伞快步跑进了染坊街。 哗啦啦…… 大雨劈头盖脸,把鸟鸟淋的一哆嗦。 夜京棠站大雨里不好说话,快步来到车厢外: “殿下,你怎么来了?” 东方离人目光放在低头跑开的凝儿姑娘身上,平静道: “刚才有事儿过来找你,凝儿姑娘的小丫鬟,说你出门了,便在这里避雨。上来吧。” 夜京棠跃上车辇,低头进门,外面的雨声就小了下来,只剩下雨打车顶的噼啪轻响。 东方离人身着胖头龙蟒服,在榻上正坐,目光还放在街口: “刚才和凝儿姑娘说什么呢?她好像生气了在打你。” 夜京棠在车窗旁坐下,不太好说骆女侠弄湿床单的典故,只是随口道: “开了句玩笑罢了。” 东方离人从榻旁取来一条白色汗巾,递给满脸雨水的夜京棠: “你说荤话调戏凝儿姑娘?” 夜京棠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能说调戏。” “哼……” 东方离人估计夜京棠说的是‘凝儿自己动’之类的荤话,也没深究,转而道: “龙鸣潭对你练功有益,本王要你办事儿,需要你尽快提升实力,所以和圣上美言了几句,你以后可以持令牌随时去龙鸣潭……” 夜京棠一愣,回想到昨天钰虎姑娘的话,心头很是意外,询问道: “承安殿可是圣上寝宫,这事儿是殿下亲自开得口?” 东方离人本想点头,让夜京棠记她大人情,但实际情况是,她从来没想过能让夜京棠在龙鸣潭过夜,是昨天晚上姐姐睡觉的时候,说“你想让夜京棠到龙鸣潭习武,不必偷偷摸摸,赐他一块自由出入宫闱的牌子即可。” 东方离人性格向来率直,这种冒领军功的事儿,不太想做,就回应道: “圣上听闻你不惜性命查案的事儿,觉得你忠心耿耿能力不俗,值得培养,才让你在龙鸣潭习武。不过你记好,历朝能得到这殊荣的人,都是朝廷死忠之士,你去了那里,就得尽这份责任。” 夜京棠疑惑道:“殿下说龙鸣潭非真命天子不可入,还有哪些人进去过?” “挺多,本朝的曹公公、前朝的薛公公、魏公公……” 夜京棠听见一串公公,某处微凉,暗道: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太监才能在那里过夜?其实我觉得在外面慢慢练,也没啥。” “只要你知道分寸,不听不看不说老实习武,就不会给你净身。明天你过来,本王带你进宫,先教教你规矩。” 夜京棠想了想:“明天进宫恐怕不行。” “有事?” “这两天有点私事儿。云州的抱元门,把红花楼的部分产业吃了,我得帮红花楼平事儿;还有铁佛岭今天想揍我,我得去恐吓一下,要出门三五天。” 东方离人对这种芝麻事儿,显然有点小意见: “这种事儿何须你亲自过去,本王吩咐一声,让佘龙伤渐离过去……” “不必。这种江湖小事儿,请殿下下场,属于小题大做。我学了红花楼的武艺,过去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多说:“那快去快回,在外面注意安全,回来记得教本王霸王枪。要不要本王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不必,我行事向来稳重……” “你走一路杀一路,说自己稳重?!” 夜京棠笑了下:“我自有分寸,殿下不必担心。” 东方离人见此也不多说了。 夜京棠略微思索,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从笨笨口风来看,让他留在龙鸣潭习武,不是笨笨的注意,很可能是钰虎娘娘真给女帝吹了枕头风…… 钰虎姑娘看起来并不是百合,只是身为宫人没得选择,被迫和女帝磨镜子,头发都愁白了…… 但这事儿不知真假。 夜京棠稍加思量,询问道: “殿下,你对宫女很熟悉吗?” 东方离人一愣,还到是夜京棠终于开窍,准备要几个貌美宫女当丫鬟了,询问道: “熟悉部分比较出彩的,可是瞧上了某个宫女或王府侍女?本王吩咐一句,给你送去……” 夜京棠摇头:“不是,就是最近认识了个宫女,看起来不喜欢宫里的日子,整天发愁……” 东方离人略显疑惑,暗道:这是心疼宫女不受宠的姑娘,想英雄救美?她询问道: “叫什么名字?” 夜京棠往近坐了几分,低声道: “叫钰虎,殿下认不认识?” “……” 车厢外噼里啪啦,车厢内陷入死寂。 东方离人眸子瞪大几分,胖头龙肉眼可见的臌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反正眼神儿越来越凶,最后抬手抓住了夜京棠的衣领,摁在了靠背上,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你什么意思?想让本王成全你们?” 夜京棠料到和笨笨聊宫女,可能会被笨笨误会。 但没料到笨笨会忽然醋海翻波,反应这么大! 就这还让我在宫里物色宫女…… 果然是考验…… 夜京棠被摁在车厢上,也没反抗,认真解释: “我和钰虎没啥关系,也不是要她回去填房,只是好奇问问……” 东方离人仔细盯着夜京棠的眼睛,确定夜京棠不是在坦白和姐姐的恋情,心底无名之火才略显消减,但依旧柳眉倒竖: “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夜京棠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脸颊,低声道:“她自己说是圣上的爱妃,经常给圣上侍寝,是不是有这事儿?” ?? 侍寝? 经常给姐姐侍寝是太后娘娘好吧……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东方离人微微歪头,捋了片刻才明白意思——肯定是姐姐又胡说八道,蒙骗了满身侠气的夜京棠…… 东方离人本想解释姐姐不好女色,不过转念一想——让夜京棠误会姐姐喜欢女人,好像也不是坏事……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钰虎是圣上心头挚爱,每天都要临幸,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夜京棠只是好奇问问,见此轻叹道: “这种事其实很正常,我也没什么意思……话说殿下是圣上亲妹妹……” ?? 东方离人吸了口气,没说话。 夜京棠微微抬手:“是我多虑了。殿下明显喜欢男人……” ! 这个问题,东方离人点头摇头都不对,只能用力一摁,沉声反问: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夜京棠想了想:“直觉。” “……” 东方离人觉得这话题有点怪,把衣领松开,正襟危坐,女王爷气态十足: “你的天赋,该用在查案上,感觉女人喜好算什么?下不为例。” 夜京棠整理衣襟,笑道: “明白,天色已晚,我送殿下回王府吧。” 东方离人坐马车回去,夜京棠真送她还得派人送回来,直接摆手道: “你回去吧,办完事儿马上回来,注意安全。” …… 片刻后,巷子里。 “咕叽咕叽咕叽……” 毛茸茸的鸟鸟,缩在夜京棠咯吱窝下,不停催促。 夜京棠用袖袍遮挡鸟鸟,冒雨冲过黑乎乎的巷道,跑到门廊下才松了口气。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正屋的窗户亮着灯火,能听到屋里传来的莺声燕语: “我今天去龙鸣楼转了转,仇大侠好像就住在黑衙旁边的小街上,和黑衙的人住在一起,我不敢过去。” “谁让你乱往那边儿跑的?” “我随便逛逛罢了,书都抄完了……” “我要和你京棠哥去抱元门一趟,这几天你老实在家待着……” “唉~师娘以前去哪儿都带着我,现在有了京棠哥,就喜新厌旧……啊!我错了……” …… 夜京棠也没跑进正屋凑热闹,开始洗漱换上干净衣裳。等收拾完后,夜京棠站在厢房门口,稍作迟疑,觉得又把小云璃敲晕,确实不合适,有事完全可以路上聊,就开口道: “明天估计要赶路,骆女侠早点休息,我也睡了。” “你睡就是了,我本来都睡着了,还把人叫醒……” “师娘明明没睡,呜……” 夜京棠嘴角勾起笑意,压下了心头的一点杂念,把门关上,在床铺上坐下,开始演练起玉骨龙象图…… ———— 一夜无话。 翌日。 咚——咚—— 晨钟响起,昨夜的狂风急雨冲洗过后,京城街巷都变得焕然一新。 天水桥的铺面刚开门,镖局里的镖师,坐在门口馄饨摊吃着早点。 不远处的邵家巷子,停着一匹胖马,马侧的兵器勾上,挂着杆黄布包裹的长兵。 白墙青瓦间,夜京棠穿着黑色武服,螭龙环首刀用黑布包裹挂在腰侧,站在窗前说着话: “三娘,这种小事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对付个抱元门,还楼主少主一起上,让江湖人知道得闹笑话……” 窗户里就是三娘的闺阁,能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天生带着三分柔媚的女子声音从里面响起: “周家心黑的很,周老太公早就不拿事儿,鬼知道他们私底下会不会来个‘守株待兔’。我陪你一起去,放心些。” 夜京棠倒是不介意三娘一起,但骆女侠也跟着,上次两个人吵架就差点把他分尸,若是路上又吵起来,他怕是没法活着走到抱元门。 “凝儿和我一起……” “她一起有什么用?她只是教主夫人,管内务的,最大的江湖名气就是长得好看。” “凝儿武艺挺厉害……” “她再厉害能有我厉害?你是红花楼的少主,明知此行有风险,我不管不问把安危寄于平天教之手,还当个什么楼主?” 说话之间,房门打开。 邵湘君身着黛紫的裙装,做精明干练的商贾之家女眷打扮,从屋里走出来: “你让她回去不就行了,这是红花楼的事儿,她跟着跑一趟,我也没法给她开工钱。” 夜京棠摇了摇头:“已经说好了,人都在外面等着,我让凝儿回去,她怕是得直接回南霄山。” “……” 邵湘君看出了夜京棠的为难,心中也很无奈。 京棠此次出门给红花楼办事儿,确实有风险,她作为女掌门,总不能撒手不管;若是连这个都交给教主夫人去做,她还能做什么? 京棠要带着教主夫人,她也不可能撵走…… 教主夫人好歹也算个宗师,三个人一起出去,安全性总比两个人大得多…… 但她和教主夫人走一起,京棠吃了药才敢一手一个把她们降住,没吃药怕是得当场自闭…… 邵湘君略微斟酌了下,觉得她是去提防京棠出现意外,又不是去抢男人,没必要非得明面走一起,暗地里跟着不就行了…… 念及此处,邵湘君开口道:“罢了,我只是操心你安危。你既然有把握,就早去早回,别让我操心。” 夜京棠松了口气,安慰三娘几句后,就告辞出了府门。 片刻后,马匹来到了天水桥街道上。 身着青衣头戴帷帽的骆凝,在街边等待,鸟鸟则蹲在脚边,直勾勾望着远处的早点摊位。 瞧见夜京棠出来,骆凝来到跟前: “说好了?” 夜京棠点了点头,伸出了手: “走吧,快去快回。” 骆凝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才轻身一跃,坐在了夜京棠的背后。 夜京棠怕骆凝掉下去,想拉着她的手放在腰上,结果自然是被躲开了,他只得作罢,转头道: “走啦。” “叽……” 啼哒、啼哒…… 很快,一匹马载着两人一鸟,离开了天水桥。 而在两人出了城门不久后,一匹黑色烈马,也从城门里小跑而出。 马上是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头戴黑纱帷帽,马侧挂着一杆黑布包裹的长兵,看起来英姿飒爽、侠女气十足,朝官道尽头眺望一眼后,就驱马朝着西北方追去…… —— 另一边,云泽二州边界,一座无名小镇。 暴雨过后的烈日,把大地化为了蒸笼,生腾的热气扭曲了光线,老旧小镇街道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一条老狗,在阴凉处吐着舌头,望着酒肆窗口里的酒肉。 酒肆的窗口内,是大快朵颐的声响,其间夹杂着琐碎闲谈: “这差事不太好做,依我看来,订金一拿直接走得了,去北魏混迹……” “江湖人,讲个规矩,名声一坏,去了北魏也谋不到活计。” “唉……” …… 酒肆不大,总共四张桌子,老掌柜在后院亲自当厨子,酒肆里坐着两人。 两人一高一矮,都身着灰白色的袍子,天太热袖子卷起赤着胳膊,正在吃着酒肉,旁边的墙上靠着几样兵器。 个子稍高的男子,剑眉虎目,相貌颇为老成稳重,名为王承景,江湖人送诨号‘崩山虎’,属于燕地游侠,在燕州名气不小,但前两年因为江湖仇怨,得罪了截云宫,致使没法在燕州立足,一直浪迹江湖。 坐在王承景对面的,是其同胞弟弟,江湖人一般称作‘王二’,身材稍矮,但极为壮硕,正拿着酒肉胡吃海喝。 王家两兄弟,单论个人武艺,在江湖上算不得顶尖;但就和‘六煞’一样,两人联手合击,彼此长短互补、配合无间、攻守兼备,不是硬实力差距大到一定地步,根本就奈何不了。 王二大口吃着酒肉,见兄长犹豫,又道: “这银子给的是多,但要杀的人,没一个是善茬。黑衙的人自不用说,杀了就得远遁北魏,叶四郎则是红花楼的命根子,若是杀了消息走漏出去,红花楼就算没人手,光靠财力硬砸,也能砸出个十大宗师围剿咱们王氏双雄……” “人死如灯灭,只要得手,红花楼只会想怎么应对当前局面,而不是倾家荡产报血仇……” 王承景端起酒碗,左右打量,见无人旁听,才继续道: “就比如周家那公子,杀父之仇摆在面前,找到我等后,第一个想的还是解决红花楼的麻烦。杀了黑衙的夜京棠,周英只能报仇雪恨,毫无益处;而杀了叶四郎摁死红花楼,周英就能靠这功绩,拿回少当家的的位置。在偌大家业面前,死个爹算什么……” 王二放下酒碗,抹了抹嘴:“也不能这么说,周英算得上孝子,让咱们有机会杀谁就杀谁,全杀给双份钱。京城比较近,咱们先去试试夜京棠这硬茬……” 王承景摇了摇头:“黑衙的人被杀,云州肯定是天罗地网搜捕凶手,风险太大。先去抱元门蹲叶四郎,周家说叶四郎近期大概率会过去,若是错过,以后就不好找了。” 王二点了点头,抹了把脑袋上的汗水,若有所思道: “得了这么个好苗子,红花楼不可能没半点提防,这事儿说起了风险也大。咱们能不能用驱虎吞狼之计,借刀杀人?” “哦?” “就是这样,咱们把叶四郎可能去抱元门的消息,送给黑衙的夜京棠,让这两人自相残杀……” 王承景直接无语:“红花楼做的是船帮正经生意,黑衙巴不得帮忙平事儿,问红花楼要好处费。你以为红财神隐姓埋名,是怕被官府抓?人家是怕被官府吃拿卡要……” “哦,是嘛……我还有一计……” “吃你的饭!” …… 第134章 坐怀不乱夜京棠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云州西北,三河镇。 银月如弯钩,清冷月色洒在灯火稀疏的小镇上,客栈发黄的幡子,在灯笼旁无声摇晃。 叮铃……叮铃…… 马铃铛的轻响声中,一匹马从镇子口进入,停在了客栈门前,马上是一男一女。 长途奔波下来,人困鸟乏,骆凝从马背上跃下,也没说话,直接进入了客栈。 夜京棠翻身下马,把马侧的黑麟枪取下来,缰绳交给了店小二,在马前揉了揉老腰。 揉腰倒不是因为骑马赶路累,而是被掐的有点疼。 云泽两州都是大平原,出了京城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风景是有,但一模一样,着实没啥看头。 夜京棠骑马看路,倒是不困,但骆女侠坐在后面无事可做,跑着跑着就有点打瞌睡,中途靠在了他背上,为了不掉下去,手还是环住了他的腰。 夜京棠一寻思,这‘坡’不是来了吗,闲着无聊的情况下,顺手摸副驾驶。然后就把骆女侠摸醒了,对着腰眼就是一通猛拧,一路都没搭理他。 夜京棠提着长枪进入客栈,可见骆女侠已经上了楼。 三河镇是梁州入京、云州北上的主要通道,夜京棠四月份进京时还来过一次,也住着这家老客栈。 晚上客栈没啥人,上了年纪的老掌柜,在柜台里打着算盘。 因为夜京棠上次过来,拖家带口几十号人,给人留下的影响必然深,老掌柜瞧见就开口打招呼: “看客官这打扮,去京城一趟是发迹了。我就说客官这一表人才,不是池中物。” 夜京棠来到柜台之前,从怀里取出身份证明: “掌柜倒是好记性。在京城谋了点活计,混的是还不错。” 随口瞎扯两句,交了押金后,夜京棠就去后院打来热水,来到了二楼房间里。 客栈的房间颇为宽敞,各色家具齐全,不过床显然只有一张。 骆凝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检查过桌椅门窗,确定没异样后,又取出携带的干净床单,铺在了客栈的床铺上。 夜京棠提着热水用推开门,正好瞧见亭亭玉立的骆女侠,在床前摆正床铺上的枕头,俯身的姿势,致使腰后青裙绷紧……好圆的月亮! 骆凝有所察觉,猛然直起身,回过头来,眼神微冷。 夜京棠神色如常,提着热水进屋,倒在屏风后的浴桶里: “天气太热出了一身汗,洗个澡再睡吧。” 骆凝知道夜京棠刚才在看什么,想说夜京棠两句,但最终还是算了,来的跟前提水桶: “你先洗吧,我待会自己去打水。” “出门在外的,我一个男人,让女眷去打水,还不得被掌柜的笑话。你洗吧,要不要我出去?” 骆凝见小贼这么识时务,也不好太不近人情,想了想: “你别乱看就行了,要是让我发现……” “知道啦。” 夜京棠让鸟鸟在客栈房顶上当岗守前半夜,而后取出地图,查看前往抱元门、铁佛岭的路线。 骆凝气质清冷站在屏风里,踮起脚尖打量,确定夜京棠很守规矩后,才放心了些,解开腰带,把一袭青衣搭在屏风上,又褪去白裤肚兜,坐在了浴桶里。 哗哗~~ 夜京棠耳根动了动,心里面着实有点不稳,但这样‘度日如年’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 夜京棠正看着地图胡思乱想之际,窗外的街道上,响起了轻微马蹄声。 蹄哒、蹄哒…… 继而房顶上也传来:“咕……咕?叽叽……”的声响。 夜京棠目光一凝,心底觉得不对。 从鸟鸟的叫声中,可以分辨出三种信息: 注意,有可疑人员靠近。 啊嘞? 没事没事,鸟鸟看花眼了……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在鸟鸟身上出现过;以前即便有误判,也是直接取消戒备,中间不会意外一下。 这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鸟鸟发现了危险,然后敌人拿出了好吃的,鸟鸟被收买…… 夜京棠可不觉得比自己都靠谱的鸟鸟,会被陌生人转瞬收买,来的人肯定是认识,并十分亲密能完全信任,可以覆盖他指挥权。 这样的人只有四个,笨笨、骆女侠、三娘、小云璃。 笨笨首要任务是怂在京城,不给敌人任何机会,来也是带几十个保镖,不会偷偷来。 小云璃更不用说,妈妈不在家,可以浪起来嗨,偷偷跟来怕是屁股痒了。 那剩下只有…… ? 夜京棠坐直几分,起身来到窗口,略微推开低头打量,可见一个头戴黑纱帷帽的人,提着一杆长兵进入了客栈大门…… ?! 夜京棠张了张嘴,有点蒙圈儿。 与此同时,屏风后面洗澡澡的骆女侠,也听到了鸟鸟的叫声,停下动作,低声询问: “有异样?” 夜京棠没料到三娘会偷偷跟来,不过想到三娘对他的关心程度,又释然了。 骆女侠问起,夜京棠不知该如何回答,稍作迟疑,只是道: “没啥,有个江湖人住客栈罢了,伱继续洗吧。” 骆凝见此松了口气,继续撩起水花洒在脖颈。 哗啦啦~ 等洗白白后,骆凝从浴桶起身,换上了干净小衣,本想把裙子也穿好,但马上睡觉,这显然多此一举,想了想,就抱着胸口冷声道: “小贼,你别转头。” 夜京棠脑子有点乱,在窗口面壁: “好。” 踏、踏…… 骆凝抱着肚兜里的小西瓜,快步走到床榻前,躺在了里侧,把薄被盖在身上,才松了口气: “出门在外不方便,你我轮番守夜。你守前半夜,后半夜叫我起来。” 夜京棠很是正经的点头: “好。” 骆凝有些意外,抿了抿嘴,语气柔和了几分: “你帮我把水换一下,也洗洗吧。” “不用。” 夜京棠直接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裳。 ? 骆凝一愣,想说小贼不要脸皮,但她的洗澡水很干净,将就一下也不是不行,便也没说什么。 哗哗~~ 水花声在房间里时起时伏。 骆凝轻咬着下唇,眼底情绪复杂,心里大概率猜到,待会小贼出来,肯定是赤条条的往床铺走。 她羞怒难言的说:“小贼!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小贼则是半点不在乎,凑过来连哄带骗:“骆女侠不是说要给我调理身体吗?”或者是“说好了抱一下,今天还没抱,骆女侠想言而无信不成?” 然后借坡上凝。 她哪怕满心羞愤,但出门在外随时可能遇上意外,还是得注重大局,让小贼调理身体…… 念及此处,骆凝澄澈美眸竟是显出雾蒙蒙,觉得十分委屈,偏头望着里侧,犹如等待受辱却无可奈何的悲情侠女。 哗啦—— 出水声响起,很快又响起脚步。 骆凝身子一紧,闭着眸子,没往外看,只是握着身边的佩剑,只要小贼敢扑上来,就凶一顿,先把态度摆出来。 但…… 咚咚咚…… 脚步声走到了窗口。 骆凝有些疑惑,微微睁开眸子打量——夜京棠衣衫整洁、头发一丝不苟,在窗前负手而立,冷峻气势配上伟岸身形,就好似一尊无情无欲傲然立与天地之间的不倒苍松! ??? 骆凝躺在枕头上愣了些许,才询问道: “小贼,你没洗澡吗?” 夜京棠回过头来,看了下白白净净的手: “洗了呀。” “洗了怎么穿着……穿这么整齐?和要出门似得……” “出门在外,随时可能出岔子,收拾整齐,也免得遇到事情狼狈。” 夜京棠负手而立,继续面壁。 骆凝满眼茫然,暗道:小贼怎么忽然这般正经,转性了不成? 虽然知道小贼肯定是装的,但这番‘坐怀不乱’的姿态,确实让她挺舒服,想了想,偏头示意旁边的枕头: “窗户关着,你能看什么?过来躺下吧,我们轮班守夜。” “……” 夜京棠微微颔首,来到跟前躺下,抬手掀起薄被。 他本以为骆女侠很戒备,睡觉是穿着睡衣,但这一掀开…… 上半身是淡青色的肚兜,没法完全遮住小西瓜,边缘能看到雪白弧线…… 下面是白色薄裤,因为平躺又贴身,依稀能看到…… 严丝合缝…… ?! 骆凝身上的被子被掀开,脸色微变,连忙拉住薄被,本想冷声训一句。 结果面前的小贼,反应比她还大,唰的一下转过身去,一副‘小生唐突、姑娘勿怪’的模样,微微抬手: “不好意思,嗯……骆女侠睡觉怎么不穿衣裳?” 骆凝表情微呆,被夜京棠这模样弄得,和自己才是勾引少侠的色胚姐姐似得,她冷声道: “我睡觉穿什么衣裳?让你躺下没让你掀被子。” 夜京棠点了点头,在身边端正躺了下来,佩刀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骆凝觉得小贼是在‘欲擒故纵’,想轻薄她又不想主动,当下自然不搭理,闭上眸子睡觉,等着小贼装不下去,但……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客栈内外彻底安静下来,没有半点声响,只剩下月光洒在地板上。 骆凝悄悄睁开眼帘,瞄了下小贼——一脸正气,哪怕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观察周边动静的那一抹谨慎,看起来真是在守夜,提防意外…… 嘿? 小贼这是中邪了? 骆凝满心茫然,还有点不适应这么君子的小贼。 虽然这感觉很好,认真而严肃的侧脸,看着就很舒服…… 但前半夜有鸟鸟在放哨,你在屋里这么认真盯着有什么用? 而且两个人出门是办事儿,随时可能遇上意外,身体状态调理不好,万一小贼出事儿…… 出来都打算好了,若是小贼规矩,就咬牙忍辱,让小贼调理一下…… 但你这也太规矩了吧? 骆凝有点懵,倒是不知道这场面该如何处理了。 小贼这么认真的干正事儿,她要是主动提调理身心,岂不是和欲求不满似得…… 但不主动,小贼真不动,没调理好状态,出事儿怎么办…… 看来得想办法让小贼主动…… …… 夜京棠闭目凝神,凭借天合刀感知环境细节的特殊法门,可以大略判断出,二楼就住了三个人。 三娘应该位于左边第二间,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感知到细微脚步,似乎还贴在墙壁上听了下…… 窸窸窣窣~~ 夜京棠正全神贯注侦查情况时,忽然发现,耳边传来声响。 睁开眼帘打量,却见睡着了骆女侠,可能是有点热,把薄被拉开了,露出了空山圆月肚兜…… 夜京棠瞳孔微缩,迅速望向上方,静气凝神暗道——坚守本心,别胡思乱想,三娘可在隔壁,干啥都会被听见。 把骆女侠弄醒,肯定得生气扭捏一下,说他色胚,不给他调理身体…… 骆女侠不给他调理身体,三娘指不定就杀过来了。 局面控制的好,不一定一炮双响,但控制不好,肯定是混合双打,指不定得出去睡马厩…… 但也不知是不是骆女侠在客栈里睡得不习惯,翻了个身,面向了他,胳膊动作,导致青色布料滑开了些…… 当时,夜京棠的眼睛,距离小西瓜只有两尺,低头就能…… 嘬。 ! 夜京棠眼睛瞪大了几分,想把脑袋转开,但这次脖子有点不听使唤了。 夜京棠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受到了此生最严重的考验,为了不让局面走向失控,还是咬了咬牙,看向上方,暗道: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美色所惑……嘶…… 骆女侠辗转反侧,又翻了个身,压在了肩头,脸颊距离脖子不过咫尺,呵气如兰撩拨脖颈。 夜京棠咬了咬牙,神色如被小青勾搭的法海、女儿国国王示好的唐僧,轻轻扶着骆女侠躺好,把薄被给她盖在脖颈下,继续不动如山。 “……” 骆凝都惊呆了,以前每天都希望小贼能对她礼敬有加,没想到还真梦想成真了。 但你在京城正经呀,这出门去办事儿,得事急从权…… 再拖就后半夜,该和鸟鸟换班了…… 骆凝睡了片刻后,暗暗咬牙,睁开眼帘,望向夜京棠: “小贼,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一点都不难受,骆女侠继续睡。” 骆凝面若冰霜,很是严肃,微微撑起身体: “你难不难受,我能不清楚?你自己看!” 夜京棠低头瞄了下:“这是正常的反应,我真没事儿……” “你还说没事!你就是想让我主动给你调理身体是吧?你……你怎么这般无耻?呜——” 夜京棠捂住了骆女侠的嘴打断施法,柔声道: “好好好,我是这个意思。客栈里不方便,骆女侠别出声。” 骆凝本来想挣扎一下,但怕这小贼又犯病,便偏过头去,轻咬下唇,不说话了…… …… —— 另一间客房里。 黑色帷帽放在桌面上,长枪靠在床头,地上摆着一双靴子。 邵湘君合衣躺在枕头上,闭着眸子,暗暗分析着前往抱元门后可能遇上的各种局面。 京棠说还有去铁佛岭逛逛,恐怕是再去打程世禄一顿,这脾气着实有点大了…… 不过出门在外还是很稳重,和教主夫人睡在一起,都能坐怀不乱…… “嗯~……” 正胡思乱想间,暧昧难言的细微轻响传入耳中。 邵湘君熟美脸颊微微一僵,仔细侧耳倾听,发现不远处传来教主夫人的哼声,时有时无,含羞带媚。 !! 邵湘君睁开眸子,脸颊肉眼可见的化为涨红,憋了半天后,眉宇间又闪过一丝窝火。 这个狐媚子…… 教主夫人挖墙脚祸祸京棠,她在旁边当保镖放哨,这不苦主吗…… 邵湘君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受得住这憋屈,想起身回京城。 但她出来是避免京棠被有心人算计,又不是来吃醋的。 狐媚子是帮京棠调理身心,晚上做这种事儿很正常吗…… 事急从权,不生气不生气…… 邵湘君吸了口气,终究是没走,但也受不了抓心挠肺的动静,略微琢磨,抬起在墙壁上锤了两下。 咚咚—— 不远处的动静戛然而止。 良久后,才传来教主夫人的低语: “客栈住的有人~……小贼,你好了没有?” …… 邵湘君听见教主夫人紧张窘迫的声音,觉得心里舒服多了,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眸。 过了片刻又用薄被埋住了脸颊…… 第135章 铁佛岭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燥热夏夜。 铁佛岭下密布星星点点的火光,百座高炉立在山岭外的小镇上,不时有民夫推着矿石出入。 体型健硕如牛的程世禄,杵着长柄铜锤,不紧不慢走上山间石道,身上早已换上了完好的锦袍,不过天气太热,解开了领口,露出了棕熊般的胸毛。 石道尽头的山庄,是程家的私人庄园,刚刚走到山庄门口,便有一名年轻人,快步跑到跟前: “爹,您回来了。二叔的事情如何?” “没看老子灰头土脸?你说能如何?” “呃……” 年轻人表情一僵,也不敢多问,只是追在身边赔笑: “爹没事就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了,爹离开那天下午,有个江湖人过来,私下找到我,说想买溶石油,开个前朝大墓……” 程世禄抬手就是一巴掌削在儿子后脑勺上,虎目圆瞪: “这东西他娘的敢乱卖?” 溶石油是朝廷批的禁物,倒在石头上,能溶解大部分石材,使其变脆容易开凿。 因为怕贼子干破坏城墙、劫狱、盗墓等买卖,溶石油配方是朝廷绝密,严禁百姓炼制私藏。 年轻人自然知道这东西不敢乱买,凑近几分,抬起手来,竖起三根手指: “那人手笔不小,开这个数。” 程世禄脚步一顿,询问道: “要买多少?” “三十桶,不多,和朝廷核对数目的时候,搪塞一下就能糊弄过去。” 程世禄的官方身份,是给朝廷开铁矿的包工头,因为在朝中有关系,私下倒卖点违禁品,也没啥事儿。 但三十桶溶石油,若是用得好,全泡在承重点,几天时间就能放倒京城一座城门楼,风险绝对不小。 程世禄抹了下光头上的汗水,询问道: “你确定是挖坟的土夫子?上次有人买去寻仇,弄塌了一座佛塔,砸死三十多号香客,老子送了几大箱银子,才把屁股擦干净……” 年轻人信誓旦旦保证:“肯定是,我一见面就闻到了股死人味,脸又白,一看就是经常昼伏夜出下地干活的……” “行啦,手脚干净点。” “爹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 程世禄聊完琐事后,屏退左右,径直来到山庄后方一间贴着崖壁的房舍内。 房舍内是书房的摆设,墙边是几排书架,罗列着各种书籍经典。 程世禄显然没看书的习惯,把随身兵刃放在了屋子中心的兵器架上,而后来到书架旁,扣动一本书籍,往侧面推开,便露出了一个拱门。 拱门后是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石室,有暗道通往下方的矿场,算是江湖人住所里常备的‘后路’,在强敌来袭时,可以迅速远遁。 程世禄来到石室内,点燃灯火,可见墙边放着一副铠甲。 铠甲是重甲,整体呈银白色,带有狼头护肩和面甲,质地来看出自精锐军伍,但岁月久远,已经有了些许破损之处。 程世禄站在铠甲前,先上了柱香,而后从铠甲下方,拿起了一个金碗。 金碗中盛饭清水,泡着一颗白色圆珠,鸽子蛋大小,几天浸泡下来,碗中清水已经化为了雾白色。 哗啦~ 程世禄取来夹子,小心翼翼从水中取出白珠,好似夹着块赤红洛铁,而后拿着金碗,走到石室内的小浴池旁,把碗中水倒入池中,脱下衣袍,整个人泡进了池子里,连脸也埋入其中…… —— 与此同时,铁佛岭下。 大黑马停在树林中,毛茸茸的鸟鸟,站在一颗木秀于林的大松树顶端,眺望着远方官道。 松树下方,夜京棠褪去了外袍,穿着一袭款式不太一样的黑袍。 骆凝带着帷帽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斗笠面巾,抬眼望着铁佛岭上方的山庄: “我还以为铁佛岭只是小门户,没想到矿场这么大。” “铁佛岭是朝廷的矿场,产出全数上缴,用于打造官刀军械。程世禄只是帮忙干活儿的包工头罢了。” 夜京棠穿衣裳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树林外的官道。 昨天晚上发现三娘跟来,他便一直注意着,连吃西瓜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结果三娘硬生生听了半晚上,并没有杀过来,连话都没说。 夜京棠睡下后,凌晨起来和鸟鸟换班,本想偷偷去和三娘聊聊。 结果刚走到房间门口,三娘就把门抵住了,也不知是怕他没吃够想赶第二场,还是被动静弄得委屈了,没开门。 夜京棠见三娘知道她暴露了,也没强行进去,等到天色大亮,三娘就捂得严严实实,先行牵马出发了。 夜京棠驱马赶往铁佛岭,路上也在让鸟鸟侦查,可以确定三娘一直顺着马蹄印跟在后面当保镖。 夜京棠回望几眼,把衣服穿好后,从骆女侠手里接过斗笠: “我进去,你在外面等着,有事儿鸟鸟会发信号。” 骆凝知道程世禄不是夜京棠的对手,但还是严肃提醒: “兔子急了尚且蹬鹰,大部分人都不是死在武艺上,而是死在轻敌上,哪怕对付市井泼皮,伱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夜京棠正想把面巾拉上,又眨了眨眼睛。 ? 骆凝明白这眼神儿的意思,怕小贼去办事儿还胡思乱想,也没露出冷冰冰的模样,而是如同送夫君上战场的贤惠媳妇般,踮起脚尖,捧着夜京棠的脸颊,在唇上点了下: “好了,想正事儿,心里别有杂念。” 夜京棠笑了下,把面巾拉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提着黑布包裹的黑麟枪,不紧不慢走向了上山的石阶。 骆凝在山林中无声随行,同时侦查着铁佛岭的情况,以免被有些人埋伏。 铁佛岭作为江湖门派,不可能没有弟子,初步侦查,整个铁佛岭大概有两百多门徒,但都住在山岭下的矿场附近,担任矿场的监工、管事。 山岭上的庄子,是程家的私人宅院,有几个门徒在山道上巡视,以免闲杂人等跑上去,打扰了掌门的清修,除此之外谈不上其他防护。 夜京棠是光明正大登门,走的不快,只是提着一杆长枪,在月色缓行,等着铁佛岭门徒过来。 但铁佛岭的门徒,看起来安逸久了,警觉性过低,在山道上凑一起点评城里的窑姐儿,夜京棠都走到山腰了都硬没注意到。 骆凝对此有点无语,正百无聊赖四处打量之际,忽然发现铁佛岭山腰的一个独立的小房子外,有几道人影。 房子孤零零处于山岭边角,远离房舍,附近还有看守,三更半夜都没点起火把,只是借着月色在搬东西。 骆凝略显疑惑,无声靠到附近,却见一个贵公子,手里拿着鞭子,正在指挥力夫,把一堆木桶抱到推车上。 距离太远天色又黑,看的不是很仔细,骆凝注意片刻后,见夜京棠已经和铁佛岭的人接触,便没再关注这无关小事,快步上了山岭…… 第136章 金鳞迷踪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石室内鸦雀无声。 程世禄全身泡在池水内纹丝不动,可见水面上飘着丝丝缕缕雾气,古铜色的皮肤,也呈现出在沸水中浸泡般的潮红色。 咚咚咚…… 脚步和敲门声,从外面响起: “老爷?老爷?不好了……” 哗啦—— 程世禄脸上浮现怒容,一头翻起来,迅速穿上衣袍,来到石室外的书房里,怒骂道; “大晚上嚎什么丧?你爹死了?” “老爷,红花楼的人来了,叶四郎。” ?! 程世禄怒容一顿,摸了下光头: “他来铁佛岭作甚?抱元门在广济,他准备拿老子开刀不成?” “不知道呀,叶四郎在大堂等着,老爷快点过去吧……” 红花楼是江湖豪门,体量比铁佛岭大得多,铁佛岭最多能和单独的堂口对比。 但红花楼太分散,程世禄背靠朝廷,关系很硬,在云州这天子脚下,也不怎么忌惮红花楼。 程世禄摸不清对方来意,想想便拿起长柄铜锤,出门交给管家,而后走向了山庄正堂。 银月如霜,洒在风景雅致的山庄内。 偌大正堂外,站着十余名铁佛岭的门徒,手持火把,脸色稍显紧张,也不敢妄动,默默等着掌门的到来。 宽大正堂内没有点灯,八张太师椅放在左右两侧,中堂板壁上挂着一副七骏图,方桌左右,是两张大椅。 一杆黑布包裹的长枪,靠在大椅之后。 身着黑袍的斗笠客,在主位上正坐,看不清面容,手边放着白瓷茶盏,手指轻轻叩着红木方桌。 咚~ 咚~ 等待不过稍许,正堂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洪亮嗓音响起: “叶少主亲自登门,程某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程世禄身着锦袍,大步走进门内,见叶四郎坐在主人家的位置,脚步一顿,眼底颇为不满: “来者是客,但喧宾夺主就不对了,叶少主别坐错了地方。” 主位和‘上席’一样,只有江湖地位最高的人才能做,程世禄这话,显然觉得自己和红花楼堂主、少主是一个地位,在他家他应该坐上席。 夜京棠此行,找龙鸣图线索还是次要任务,主要任务是让云州的江湖人,明白‘红花楼’三个字的分量。 听见此言,夜京棠微抬斗笠,压着嗓子道: “我坐主位,程掌门有意见?” “红财神来了,坐主位程某不说啥;叶少主刚出江湖,分量不够。江湖辈分是打出来的,不是长辈给的。” 大堂里安静下来。 夜京棠也没起身,手勾了勾。 程世禄脾气本就大,此时也不啰嗦,抬起手来。 呼—— 门外的管事,见状连忙把长柄铜锤抛入屋里。 程世禄上半身肌肉高耸,兵器尚在半途已经往前一步,凌空抓住长柄铜锤,便想向夜京棠砸去。 但就在长柄铜锤入手的一瞬间,大堂里传出一声爆响。 嘭—— 坐在大椅上的夜京棠,未见如何发力,身形已然暴起,左手托住枪锋,右脚一记刚猛至极的侧踹,落在程世禄宽厚的胸口。 此招并非俗世拳脚,而是雷公八极中的‘烈马崩蹄’,一脚正中胸口,力贯胸背,后背衣袍‘嘭!’的一声炸裂开来,露出肌肉虬结的健硕后背。 程世禄刚握住兵器,身形便被这刚猛至极的一脚,踹的往后退出三步,撞开了太师椅。 哗啦—— 夜京棠一脚踹出,双手持枪往前猛劈,枪身上包裹的黑布瞬间被气劲撕裂,露出了墨黑枪锋,碎片四散又被枪锋裹挟,砸向前方的程世禄。 程世禄眼底闪过一抹惊悚,察觉这个叶四郎,实力还胜于前两天遇上的夜京棠,哪里敢再大意,当即全力后撤,上抬长柄铜锤。 程世禄力大无穷,手中铜锤为铁杆,但他明白名枪‘黑麟’配上黄龙卧道,一枪劈下来是什么效果,根本不敢去拦枪锋,而是架住了枪杆。 轰隆—— 大厅里气劲爆响,瞬间把门窗压在了墙壁之上。 程世禄体型异常伟岸,比夜京棠都要高半头,但一枪劈下,还是没能站住,被砸的往后滑去,双脚踩碎地面,在地面上拉出两条半丈长的凹槽,沿途桌椅粉碎。 夜京棠一枪拍出,不给半点机会,起枪便是一记‘青龙献爪’,直刺程世禄肩头。 噗—— 程世禄根本没站稳,又如何防得住这快若奔雷的一枪,半截枪锋瞬间入肉,扎在了肩骨之上。 程世禄双目圆睁满眼狂怒,也没想着防这一枪,枪锋入肉瞬间就绷紧肌肉,转动身形以身体卡住枪锋,抬手抓向抢杠。 夜京棠转动枪杆,巨力之下,把枪杆都扭曲了几分,但扎在血肉中的枪锋硬是没动。 “喝——” 程世禄左手抓住枪杆,爆喝声单手持长柄捶,对着夜京棠便愤然砸下,想要逼夜京棠弃枪跳开。 但让程世禄没想到的是,这红花楼的叶四郎,竟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抬起了枪杆准备硬接。 轰隆—— 全力一锤砸下,夜京棠脚下的地砖当即粉碎,出现两个凹坑。 夜京棠整个人被砸的矮了一寸,身形却如不倒苍松没晃动半分。 ?! 程世禄眼底闪过错愕,完全没想到对方‘瘦弱’身躯,竟然能接住他一锤,当下想要再来一下。 但夜京棠没给机会,右手握枪夹在腋下前刺,左手抓住长锤,用力猛拉。 嚓—— 枪锋再度入肉一分。 程世禄用力一拉没让夜京棠脱手,又不敢放开黑麟枪,便如同蛮牛般,顶着两杆兵器往前冲去: “呀——!” 彼此体重差距巨大,夜京棠脚踩地面能接住上方压力的蛮力,正面的推力却很难站住。 哗啦啦—— 夜京棠身体纹丝不动,双脚却在光洁地砖上飞速往后滑去,中堂下的桌椅顿时被撞碎,木制板壁也被撞出了一个空洞,霎时间被推到了穿堂门外。 “喝!” 程世禄全力前推,想要在下台阶时把夜京棠推倒在地面。 但夜京棠右脚滑下台阶一瞬间,便夹住长枪右手上抬,以霸王枪鼎之势上挑: “起!” 程世禄反应很快,想以千斤坠的法门,强行焊在地面 但程世禄也就厉害在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论起武学造诣真就不怎么高。 夜京棠单手抬枪,长枪瞬间蹦成半弧,硬生生把体型庞大的程世禄挑的双脚离地,继而往后方猛砸。 轰隆—— 程世禄抓着长枪,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把白石地面砸了个粉碎。 夜京棠趁此机会,双手握住长枪,力从地起,再度起枪崩弯了枪杆: “喝——” 嘭嘭嘭—— 程世禄被挑在枪头之上,惯性巨大又失去平衡,根本没法挥锤,刹那间就被连砸三次,撞碎了院落里的台阶花坛。 当夜京棠再一次挑起长枪之时,程世禄终于松开左手,卡在肩头的枪锋也从血肉中抽出。 轰隆—— 程世禄健硕身形在半空打转,砸跨了院子侧面的围墙,落地尚未抬起,一点寒芒就已经到了面前。 夜京棠这次长了记性,没有再想着大力出奇迹捅穿,而是枪若游龙,在手中连点,刺向程世禄胸口。 嚓嚓嚓嚓…… 程世禄躺在地上,持铜锤招架,双脚蹬着地面往后飞退,不过刹那间胸口就被戳出十二道血口子,入肉极浅,但都见了血。 夜京棠连刺之间,接着明亮月光,也终于看清,每次枪锋刺穿皮肤,程世禄和程二爷一样,伤口附近都会出现瓷器被利器刺穿的碎裂纹路,虽然一瞬即逝,但绝对不是眼花。 嚓嚓嚓—— 一瞬之间十几枪,把程世禄逼到了院墙下,退无可退,根本没法起身,连忙大喊: “认输!认输!留手!” 夜京棠枪锋一顿,右手持枪指向程世禄,左手负后,在月下笔直站立: “现在我坐主位,分量可够了?” 夜京棠虽然刺了很多枪,但都是皮肉伤,没瞅着命门,不然第一枪刺喉咙,程世禄直接就没了。 程世禄气喘吁吁,肌肉绷紧便止住了渗血的伤口,丢掉兵器: “够了。方才冒犯之处,还请叶少主见谅。” 夜京棠并未收起长枪,而是打量程世禄的伤口: “你这身体,硬的不同寻常。” 程世禄闻言眉头一皱,本来准备起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叶少主怀疑我藏着龙鸣图?” 夜京棠收起枪锋,负手而立: “好奇罢了。” 程世禄撑着墙壁站起身来: “龙鸣图我爹练过。我爹本是北魏军中的人,几十年前偷了龙鸣图逃到大梁,因为体格太结实,被人怀疑,找上门杀了。凶手我不知道是谁,但蒋扎虎是在我爹死后,才打进八大魁。” 程世禄交待这么痛快,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江湖人找上门了,反正没有,直接交代,也免得被严刑逼供。 夜京棠微微点头,心里也觉得蒋扎虎的不破金身,更符合金鳞图的描述,想了想询问道: “你以前练过龙鸣图?” 程世禄摇头:“此事我爹连我们兄弟都不敢告知,死后我才知道这些;我二十年前就出名了,金鳞图没法遮掩,我要是练了二十年才这德行,那金鳞图也配不上这名声。 “我是独门横练功夫,能练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天生皮糙肉厚天赋好,我弟也是如此;我估摸这和我爹练过龙鸣图有关,龙生龙、凤生凤。我要是有龙鸣图,就算给我弟看,也不可能给徒弟看,山下三百多号人,都练得一样的功夫,只是没我厉害罢了。” 夜京棠看向程世禄身上的伤口: “横练功夫,练好了确实能和伱一般厉害,但皮肉就是皮肉,不可能被打碎,你身上的伤口出现时,皮肤碎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 程世禄听见这话,沉默了下,眼神出现了变化。稍许后,才轻声一叹,点头赞许道: “叶少主的眼力,倒是毒辣,你还是第一个看出这点的人。既然叶少主看出来了,程某也实不相瞒。我爹原本是北魏的侍卫,偷走龙鸣图的同时,还拿走了一枚宝珠。宝珠是北魏高人炼制的一种奇物,就如同玉器一般,常年携带能强身健体,不过效果强得多,我经常拿着此物泡澡,才得了一身硬皮。” 夜京棠略显讶然:“程掌门这般坦诚,就不怕我杀人夺宝?” 程世禄不怕,因为谁杀人、谁夺宝,还不一定! 程世禄看起来脑袋大脖子粗很鲁莽,实则心思很深。 红花楼忽然冒出个叶四郎,以前没有任何风声,大概率是短时间内武艺突飞猛进。 现在叶四郎又询问起‘龙鸣图’的下落,明显是想找龙鸣图,这不免让人联想出是不是练过龙鸣图。 他刚才就有所猜测,但这点怀疑不至于让他铤而走险,而叶四郎看出他伤口的马脚,就触及了命门。 程世禄浑身上下无罩门,唯一的罩门就是密室里藏得那颗天琅珠。 这颗珠子对他来说,作用其实远没有官府人脉大,但此珠涉及到多年前一桩秘事,消息走漏有可能引来灭族之祸。 以前也有两人,眼力极为毒辣,发现了他伤口的异样,他都灭了口。 而今天也必须如此,有可能得手一张‘龙鸣图’,说起来还算意外收获。 面对夜京棠‘不怕杀人灭口’的问题,程世禄表情平淡,转身走向后方: “我用了二十多年,还是被叶少主随手在身上开了十几个窟窿,这等奇物,程某卖给叶少主,叶少主怕都瞧不上。常言不打不相识,程某也不吝啬,给叶少主掌掌眼,免得您哪天生疑,又来教程某规矩。” 夜京棠觉得程世禄有点过于坦诚,想了想,给在暗处放哨的鸟鸟使了个眼色,提枪走在后面,很快到了后方的山崖下…… 第137章 天琅珠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月se悠悠,山庄最后方的房子贴着百丈山崖,下方就是彻夜开凿的矿场。 身材魁梧的程世禄,从屋檐下扯来一条毛巾,擦拭胸口的血迹,进入书房,见夜京棠没跟进来,便也没关门,直接在书架前打开了暗门。 哗~ 程世禄来到铠甲前方,取来金碗,看着里面的圆珠,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他的横练功夫远超常人,确实是拜天朗珠所赐,但这不是天琅珠的作用。 父亲生前所留遗书上讲,天琅珠本是北魏配制的一种药物,据说有‘开脊正骨’的效用,但不知具体。 天琅珠在北魏有特殊意义,为防落入外人之手,以秘法调配,旁人得之无用;还特地添加了‘焚骨麻’,作用类似火麻,只要皮肤触碰,就会有烈火焚身之感,以免外人明知没用还拿着试试看。 随着配药之人身死族灭,这枚再也没人能用的天琅珠就成了废物,如今只剩下负面作用。 程世禄本来也没指望天琅珠,但后来发现,焚骨麻也是罕见的药材,能刺激皮肉、锻炼疼痛抗性,很适合走横练路数。 为此他尝试用清水浸泡天琅珠,稀释焚骨麻的药劲儿,泡在水中用痛处刺激皮肉,逐渐练成了现在的模样。 焚骨麻药效极其刚猛,程世禄浸泡多年,已经有了很高的抗药性,依旧不敢长时间用手直接触碰。 而其他没锻炼过的高手,只要摸到天琅珠,焚骨麻就沾之入肉,让人转瞬间体验到灼骨剧痛,轻则方寸大乱,重则倒地哀嚎任人宰割。 程世禄能阴死找上门的高手,靠的就是这一点。 眼见夜京棠没有进屋,只是在外面打量,程世禄很是坦荡的端着金碗,徒手从里面取出天琅珠,在手心颠了颠,而后把金碗里的清水,直接倒在了肩头的伤口之上。 哗哗~~ 敢直接冲洗身体创口,即便有毒也不会是速效毒药,而且不会没解药。 此举是为了向夜京棠证明天琅珠的安全性,以免夜京棠产生戒心。 房间外,夜京棠打量几眼,没看出珠子有什么特别,转而望向石室内的铠甲,询问道: “那是令尊的铠甲?” 程世禄把金碗放下,用布擦了擦胸口,硬压灼烧之痛,托着白玉珠走出来,含笑道: “没错,家父从北魏逃过来,这套铠甲就带着,念旧。私藏铠甲是重罪,叶少主可别点了程某。” “一套老甲算不得大罪,以程掌门的人脉,想来也不怕。” 夜京棠目光注意着程世禄手中的珠子: “这就是程掌门说的宝珠?” “没错,用来泡水,然后洗澡,天长日久皮就越来越结实。” 程世禄走到夜京棠不远处,轻轻一抛。 呼~ 白玉珠子在月色下画出半月弧线。 珠子看起来很正常,程世禄徒手拿起的珠子,把水倒在胸口,保持距离随意抛出,也没摆什么蓄势待发的架子,这就不可能让人产生戒心。 夜京棠如同常人一样,右手接向玉珠。 程世禄瞧见此景面色如常,心底却已经涌现出狠辣。 珠子在水中泡过,只要夜京棠皮肤触碰到天琅珠,那怕瞬间丢开,还是会沾染水迹,而后药劲儿迅速渗入皮肉,体会到烈火焚烧之痛。 程世禄暗中蓄力,准备在夜京棠察觉不妙丢开后,飞扑出去接住天琅珠。 但…… 夜京棠从没把程世禄当可信之人看,手往前伸出了一截,以皮质护腕垫着,手随珠沉,用柔劲儿消减珠子的惯性,稳稳当当停在护腕上。 蓄势待发的程世禄,见状压住气息,反应很快的询问: “叶少主还怕程某丢暗器阴你不成?” 这反应常人看不出异样,但夜京棠可是会《天合刀》的,冷眼望向程世禄: “你刚才右腿绷紧准备跨步,是什么意思?怕我接不住珠子掉地上?” 程世禄没料到夜京棠洞察力强到这种地步,眼见暴露,也没再装了,猛然近身,想要抢夺。 夜京棠刚才感觉到了‘杀意’,此时再未留手,右手一抬,把不知底细的暗器砸向墙壁,同时拔出长枪,扫向程世禄下盘。 珠子哪怕是玉石质地,砸在墙上也必然粉碎。 程世禄想也不想,便扑出去抓住天琅珠。 此景倒是把夜京棠弄得一愣——说珠子是暗器,程世禄不该搏杀时在乎珠子;但说不是暗器,程世禄丢给他做什么? 嘭—— 长枪扫在右腿,程世禄一个趔趄,却还是以右手指尖碰到天琅珠,把飞向墙壁的珠子弹上了高空。 “呀——!” 程世禄反手用肩膀撞在夜京棠刚收回的枪杆上,把夜京棠撞得推开两步,抬手接落下的天琅珠。 夜京棠见程世禄拼命夺珠,看出此物绝非毒药,身形站稳瞬间就是单手握枪横斩程世禄双腿,同时撕拦衣袍,抓下一块黑布垫在手心。 嗙—— 闷响声中,程世禄被扫的一个横翻,后背摔向地面,右手距离落下的天琅珠不过咫尺之遥,一只手就上方一扫而过,揽走了珠子。 “喝——” 程世禄脸色暴怒,被枪锋指着喉头,依旧没有停手,拼着脖子被划出一跳血口,徒手抓住枪锋,抓向夜京棠的手。 “找死!” 夜京棠握住珠子后撤一步,但左手长枪却被程世禄悍不畏死的抓着,当下横档弓步衣袍猛然绷紧,右手从后至前,一记势大力沉的炮拳,砸在程世禄面门。 嘭—— 月下拳风暴起。 爆响声中,地面些许落叶沙尘被瞬间震散。 闷响声中,程世禄庞大身躯当即后仰,双脚离地整个人好似出膛的重型炮弹,飞出去三丈,砸断了房舍廊柱和后方墙壁。 咔嚓—— 轰—— 程世禄摔入屋中便瞬间弹起,抬起双手后撤,想挡随之而来的黄龙卧道或者青龙献爪,但抬眼一看,却发现院子里的斗笠枪客,并未跟进来,而是查看手掌。 黑布从手中掉落,露出了几片裂开的半圆药壳,些许水迹在空气中迅速雾化消失。 “你!” 程世禄瞧见世间仅存的天琅珠被毁,脸色暴怒,但马上怒容就是一收。 天琅珠来历特殊,本就是祸害,只是对他有点用,才舍不得毁掉:有人帮他毁尸灭迹,也算帮他斩断了祸根。 而天琅珠破碎,却没落下什么东西,必然是里面的药物,全沾到了叶四郎手上。 隔着药壳用水稀释焚骨麻,他都难以忍受剧痛,这样直接吸收大半,肯定得活活疼死。 叶四郎一死,他就是没找到名龙图,也能的一杆黑麟枪不是。 念及此处,程世禄站直了几分,冷笑道: “小子,感觉如何?” 夜京棠一拳轰出,注意着手中圆珠,但他触感是硬度很高的玉石,却没想到很脆,稍微收力就裂口了。 布料根本包不住水,透明液体沾满手掌,还没丢出布料,就已经渗入了皮肤,药劲儿往骨肉渗透,明显能感觉到…… 很舒服。 夜京棠感觉右手发热却又传来清凉,就如同抹了药酒加玉龙膏一般,滋养着皮肉、筋骨,打架的疼痛酸胀感转眼消退,明显是极为上乘的药物。 听见‘感觉如何?’,夜京棠察觉不对,但又不清楚哪里不对,抬眼询问: “伱感觉如何?” ? 程世禄冷笑一僵,才想起刚才用脸接了一记重拳,拳头压碎天琅珠,必然有药液从指缝渗出。 刚才脸上火辣辣的疼,是拳头砸的,他还没在意。 夜京棠询问,程世禄才感觉到脸上的火辣辣迅速加剧,眼神骤变,连忙用力擦脸。 夜京棠见状连忙擦手,而药劲儿也越来越强,半边身子都开始舒畅,和被姑娘冰火两重天伺候一般…… 说这是毒药,能致命的方式,怎么想都只有把他shuang死…… 夜京棠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就蓄势待发,准备去抢解药。 结果程世禄并没有拿解药的意思,额头青筋鼓起,就如同被人破了铁水般,坐在地上咬牙强忍,死死盯着夜京棠,眼底还有一抹难以置信: “你……怎么没事……” 我该有什么事儿? 夜京棠怕程世禄在装模作样使诈,提枪眼神戒备,看对方掏不掏解药。 程世禄脸上的灼骨之痛迅速加剧,皮肉抽搐,眼底的难以置信迅速化为惊慌。 焚骨麻和皮肉接触,会如同烈火焚身,痛感愈来愈强烈,持续个把时辰才缓慢消退。 他哪怕已经习惯灼骨之痛,但这次脸上沾的太多,不出片刻就会在剧痛下失神。 念及此处,程世禄连滚带爬冲向里屋。 “小贼!” “叽叽叽!” 在远处观望的骆凝,发觉不对冲了过来。 骆凝飞身落在跟前,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想抓住夜京棠的手腕号脉。 夜京棠怕骆凝也沾染到这古怪药液,只把左手递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 骆凝迅速握住夜京棠的手腕,仔细号脉:“脉象强劲……没任何异样,不可能是中毒。”又转眼看向程世禄: “你到底中了什么药?” 程世禄强撑片刻,已经思绪不清,耳朵都只能听到尖锐耳鸣,连滚带爬扑倒屋里,本想从暗道逃遁,但发现池水后,就本能扑了进去,想要缓解灼烧之痛,结果马上就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几乎响彻整个铁佛岭。 骆凝脸色骤变,左右查看,找到了地上是药壳,用手扇风小心翼翼闻了下,结果鼻子马上感觉到灼热不适,连忙后撤跳开: “好像是北魏的焚骨麻,沾皮入骨,剧痛人根本扛不住。” 夜京棠感觉自己不难受,半信半疑,想走到药壳跟前闻闻,结果被骆女侠直接拉住了。 骆凝也疑惑夜京棠为何没反应,但这时候不敢耽搁,冲到水井旁,一剑斩断井绳,想要把夜京棠绑住,以免他药劲儿上来扛不住剧痛寻短见。 而屋里,程世禄硬抗焚身之苦,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从水洗中冲出,半途就摔在了地上,扭曲翻滚,而后又爬起,撞向侧面的墙壁。 轰隆—— 高墙撞了个大窟窿,冲向百丈石崖…… 第138章 两面包夹之势!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白搭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孙天蝎,一言未发。对于狂妄变态的人,他一向不愿多与之废话。 不过一撞这条地角牛也被分成两半,不过也成功的阻挡住无名的脚步了。 “将军府里的下人有谁是我教训不了的?”詹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不过庆幸的是,有哥几个一起陪着我,哥几个一起嬉闹,一起傻笑,我也挺高兴,在离着学校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一直走在前面的王微突然就不动了,看着前方再发愣。 白搭急忙解围道:“两位妹妹不要害怕,我这大哥外表虽然显得随意,但却是个十足的好人。他要救你们出去只需一秒钟,多一秒都不算他好汉!”接着看了了漆雨庭。 每当有士兵觉得自己力气将尽,想就此撒手的时候,他就会看到关下的那数千亡魂,然后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冲向下一个敌人,直到再也咬不动。 佛堂里青烟袅袅,似乎还是安静祥和的模样,却不知这份宁静之下,掩盖着多少未知的惊涛骇浪。 苍梨刚还有些失落的心情被他逗乐了,挽着他的胳膊就往玉茗轩去。 “哈哈,弟兄们别怕,听清楚了吧!挡我们路的是个娘们,估计她带的人不是很多,要不还用的着藏起来吗,早都冲出来了,她说有枪,那就让她开枪吧,我们只管往前冲,跑出去一个算一个“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高喊着。 来者都是客,那一个都不能慢怠,远洋公司的会客厅,来了好几家地产投资商的老板,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这就要看各家的实力了。 出了黄叔打电话回来告诉他们没有接到孩子之外,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双儿和煌儿的消息。 陈潇也是立刻点头,下一刻就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身体一晃,就直接离开了这偏殿了。 青春永驻的自己是否可以与他这个360度无死角、无瑕疵的美男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长厢厮守下去,一起相携不白头? 转眼之间,八月国庆即将到来,几乎所有诸侯的首脑全部赶到了殷都,就连最偏远的九黎族都捎信说首领已经距离殷都只有三百里路。 赵逸此话回答的恰到好处,若是乌桓部落愿意与幽州百姓和平共处,赵逸自然会与之和平共处,但若是劫掠百姓的话,对这种害民的势力,赵逸只有尽全力将之连根拔起。 这二人都是当朝权臣,何进是当朝国舅,而张让也是了不得的人物,皇帝待他如父如母。 希望下次,我能亲口喊你一声“妹妹!”也希望我能经常看到你的近况,我也会将自己的近况与你分享。我的电子邮箱地址就是上次给你说的那个。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苏季芳向后倒去,似是心理上承受不住郭彤说的那一番话。 九界历,奎亥纪元,第一百六十六年,三月初七,妖界时令百年一转,按理来说,冬季在第一百六十年就已到来,可天气依旧像秋季般变幻莫测,时不时还烈日炎炎,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赵弘所部兵士已经包围院落,且两边墙上正有不下二百名弓箭手瞄准赵亮,赵亮自知今日必死无疑,既然这样也犯不着多搭上几条人命。 听闻此事的御天敌想了想后没有选择阻止,甚至还给自己的机体肩甲也焊上了汽车人标志,这让不少执政官员有些惊讶,然后他们也效仿着御天敌和其他士兵那样焊上了汽车人标志并且以汽车人自称,以御天敌的追随者自称。 使用肩抗式热能火箭击落一个赛博坦型号喷气战机后,警车连忙指挥士兵带上调节车部队和闪电撤退,而他同样搀扶起机体上满是刮痕的擎天柱朝后方撤去。 之前对自己出手,恐怕也是知道自己想要逃跑,怕影响到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如此吧。 好在冬风先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便将目光移到了旁边。 “甜甜,你怎么了?”他眼神闪了闪,猜到秋甜甜应该是终于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也唯有自己的念头,才能够保证自己在这种冲击之中依旧保持着清醒。 随着两边各自回程进行整补,牙膏却也知道接下来局势对自己会更加的不利。 啰嗦说着,作为冠军团队,他们会在回去后庆祝,毕竟大庭广众下庆祝的话有些太惹人注目了。 果然,对方并没有阻拦,在陆煊交过份子钱后,更是热情地给他们安排了座位,可惜的是,新娘子还没到,菜食也还没有端上来,桌子上只摆了些糕点瓜果。 穆总原本打算等沈心出来,直接将她接去医院应付穆夫人的,结果却看见这样一幕。 第139章 你看什么呢?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一个此刻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但徐华亭肯定不会忘记的人物。 这样的目光落在顾千千的眼里,无疑就像是冷笑着挑衅一般:你接着出价,看谁能笑到最后。 黑色裂斧打在了冰魁盾上,倒是无法再破入了,然而这水泥钢筋的酒店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一劈,整栋楼一下子四分五裂。 “您先别急,让我带他先做一些常规的检查再下结论吧!“医生示意张龙先躺下。 两个丫鬟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多想,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关掉车灯!全体上车,停车等命!”师长向着身后的救援部队大喊着。 其实如果一开始他们就集合起来或许情况不会发展成这样,可惜大多数人在危机关头并不是那么英勇就义。 想到这里,林城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到天色已晚,便没有回金大,而是留在了医学院给他提供的宿舍。 “其实我也很舍不得大家,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帝国之争不属于我们,我们的世界,在外面,在那里还有我们的同伴,还有我们该去完成的事。”白珀轻声说道。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林城要是丧心病狂,想在金陵城放个大烟花怎么办?谁负的起这个责任? 可是刘大人可不会遵守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事关千秋万载的大业,不容一点马虎。 工部侍郎郑智化,张三;两人份属郑家和张家的阵营,在保皇派上,更是属于大皇子一方的人物,平日里便与龙家很不对付;这两家在今夜首当其冲的遭殃了。 是名副其实的怪物,这样的怪物引起了阿波罗家族的警惕,所以才刻意营造了十几年的经历,让他今年‘达到’成年的年龄。 “姐姐,你上次就交给我的剑法,我已经全会了,你再教我新的剑法。”水寻见水依依走过来,满心欢喜,赶紧向水依依跑去,非常高兴。 梦染三界每一枚铜板都是需要存起来还债,可不能用来给一个团长挥霍——买一件只是为了舒服的布甲靴子。 “喵!主人!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么?”紫灵慵懒的声音在龙天威进入的一瞬间便在他耳边响起。 虽然楚天羽没有被误伤,但却被震退四五步,这足以说明霹雳斩的厉害。 就在这无比混乱的一刻,两条人影,就像风吹白云,悠然从远方飘来,站在了四五十丈外一棵大树之巅,静静地向着这边看来。 转身之间,已经化为一只淡蓝色的蝴蝶,翩飞而走。一时之间,远近各处的人都走了,昆仑山再次回归平静。 听到这句话时,柳天与高昊的身形都是忍不住一僵,他们连武形境的人类强者都未见过,更别说武形境的晶兽了。 如今,就算是放开,脚也已经完全变形,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形态,但她的心时时想冲破这封建枷锁,一心潜藏十几年,只为了静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周围人脸色皆是一变,乖乖上前要把人拖走,打更人嘴被堵着,喊不出话,只能呜咽一边挣扎,一边屁股拼命往后挪。 这些御林军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尤其是一双眼睛,满是杀气,与对面那些家丁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话刚一说完,林轩便衣服轻蔑表情,他冷笑中带着一种讥讽,让王通瞧着满不自在。 像他这样的普通村民来说,功法这种东西除非走了狗屎运,否则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到。 只是短暂的学了三两招三脚猫的功夫,林轩都觉着自己要比之前长进许多,又加上这个前主,天生就是个病秧子,身体素质极其不好,练了功之后,他倒发现他的身体也比之前硬朗许多。 西瓜种得好也是讲究技术的,看得出来老板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所以每亩西瓜产量才会如此高。 看见别人如此珍视自己的作品,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再加上二殿下能用得上,开心得无以言表。 她声音很软,像是春日早上最澄澈的那一滴露珠,让人不自觉就安静下来。 谁料房门刚打开,巨大的火焰就从外面燃烧进来,人根本出不去。 沈云溪三人离开寺庙后就直接回了陈宅,因为要劫走素心,他们根本沒有睡觉,所以,一回到陈宅,他们就回了房间呼呼大睡了。 至于大老板就玩汽车,今天大奔明天宝马,最后来辆改装法拉利。 而黎温焱辗转反则却是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提着早餐进了唐宝宝们的屋子。 也许是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王强显得很罗嗦,口气也带上了孩子般的调皮。 第140章 就你叫李混元?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百里开外,广济城。 中午时分,城池西侧的花柳街附近沸沸扬扬,闲汉在酒肆勾栏奔走,说着连夜传过来的消息: “铁佛岭的程大掌门,被人杀了……” “谁这么大胆子……” …… 一间江湖人落脚的小客栈里,崩山虎王承景,在窗前打量着街上的情况;身材矮壮的王二,则在桌子旁倒腾着飞刀、白灰等阴人的物件。 听见外面哄哄闹闹的说话声,王二有些莫名其妙: “这叶四郎,有毛病不成?放着抱元门不收拾,跑去别的门派杀人,风声传开,抱元门铁定公开认怂,叶四郎见那姓李的识相,不就不来了……” 王承景来到屋里坐下,端起茶杯: “李混元不会直接服软。方才打听,李混元为人极好面子,去年看红花楼日落西山,把广济的陆运生意全占了,直接把红花楼的香主往出撵。今年见情况不对,就赶快赔礼把吃下去的吐出来,以后还怎么混江湖?他再怎么都会打一场找个台阶下。” 王二点了点头:“叶四郎昨天杀了人,要么不来,要么今明两天就到。咱们现在去去李家蹲着?” 王承景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兵刃: “听外面传闻,程世禄被刺了十几枪,最后摔下悬崖而死。我估摸叶四郎的武艺,也就比程世禄强半筹,和李混元旗鼓相当。两人打完,叶四郎八成也得负伤远遁,机会稍纵即逝,走吧。” …… —— 下午。 日头即将落山,两匹黑马在广济城外的官道上飞驰。 “驾——” 蹄哒、蹄哒…… 夜京棠身着黑色公子袍,长枪以布包裹挂在马侧,纵马扬鞭怀抱鸟鸟,在旷野飞驰。 夜京棠身侧并驾齐驱的,是一匹体型毛色纯黑的烈马,马侧也挂着一杆长兵。 邵湘君身着英姿飒爽的黑色武服,手里抓着缰绳,看着前方道路,神色好似浪迹江湖的英气侠女。 而本是侠女的骆女侠,则坐在邵湘君的背后,用手抱着美人腰,冷艳动脸颊迎着微风,打量周边风景。 早上找地方吃完饭后,夜京棠就跑回了铁佛岭,取来了藏在树林里的马匹;而后跑去一个有些名气老中医那里,检查身体诉说昨晚感受。 得到的结果,是身体一切正常,近期服用了补血生精的补药才气血旺盛,不必担心。 大夫的诊断结果,和猜测没差异,夜京棠也放下心来,赶往抱元门。 自从他没事儿后,骆女侠和三娘就变得很古怪,吃饭赶路都不互相说话;还都不主动搭理他,也就怀里的鸟鸟活泼,睡醒后开始不停“叽叽叽……”,不知道在聊些啥。 眼看快要到广济,邵湘君略微放慢马速,询问道: “李混元武艺不俗,估计很难打,你也别太拼,天资摆在这里,他能赢都不敢赢,现在都不服软,估计只是想要个台阶,打一次然后江湖事江湖了。” “知道啦。” “还有,你行踪摆明了,速战速决,别给有心人逮住机会……” 骆凝抱着三娘的腰,眸子动了动,含蓄询问: “小贼,你需不需要先调理下身体?” 夜京棠转过头来:“过去拼拳脚功夫罢了,很难打死人,事情办完再说吧。” 邵湘君眸子动了动,倒是猜出教主夫人的意思,不太好接话,就没再说什么。 蹄哒、蹄哒…… 很快,两匹马来到了广济城内,邵湘君带路,来到了一条小街上。 前天过来前,和黄烛夫人送过消息,约定了见面地点。 黄烛夫人说话比较啰嗦,邵湘君过去,免不了客套一大堆,也不好解释骆凝的身份,两人便在街边僻静等待。 夜京棠翻身下马,独自来到了接头的一家……青楼外? 夜京棠脚步一顿,感觉情况不太对。 黄烛夫人昨天收到消息,就一直在门口的马车上左顾右盼,听见街上的马蹄声,连忙跑到跟前: “少主,伱可算来了,来来来,快请进……” 夜京棠没有进青楼,询问道: “黄姨,李混元今天在哪儿?” 黄烛夫人可是懂人情世故的,总舵的少当家过来给她处理麻烦,她茶水都不招待一口就把人当牛使唤,指不定下个月就被调去边关放羊了。 黄烛夫人颇为热情,把夜京棠往里推: “不急。这是广济最好的风月场……” 夜京棠怕黄姨被三娘调去边关放羊,那敢进去,抬手道: “不用不用,黄姨还是说正事儿吧?” 黄烛夫人见此只得作罢,转而道: “少主昨天怎么把程世禄打死了?” “他自己跳的崖,不过和我也脱不开关系,属于意外。李混元听到这消息,怂了?” 黄烛夫人摇了摇头:“李混元自持德高望重武艺高深,不把他打服他不会长记性。不过程世禄被打死的事儿传过来,李混元还是有点反应,早上在家中摆开宴席,把广济有些名望的江湖人都请了过去。” 夜京棠微微皱眉:“当保镖?” 黄烛夫人摇头:“寻常江湖人,哪里敢插手红花楼的事儿。李混元此举,明面上看来是摆开姿态,等着少主过来讨说法。但我估摸,是怕少主私底下上门直接下杀手,才待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少主必须顾忌武德、江湖名声,按规矩来。” 夜京棠恍然,牵着马走向城外: “李混元住在什么地方?” “城外的抱元山庄,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黄姨这几天好好藏着,事情搞定再冒头,免得抱元门私下报复。” “好,那少主当心,李混元没程世禄结实,但身法、拳法都炉火纯青,不是那么好对付。” “知道了。” 夜京棠把黄姨送走后,来到两个女子跟前: “走吧,两下打完早点离开,弄死了程世禄,靖王估计又得找我兴师问罪。” 骆凝翻身上马,想了想询问道: “为什么要在青楼接头?红花楼开的?” “红花楼做的正当买卖,岂会搞这些。” 三娘解释了一句后,又询问道: “京棠,我们要是不跟着,你是不是就进去了。” “开什么玩笑,走吧走吧。驾。” 两个女子表情各异,驱马跟了上去…… —— 入夜。 城外,抱元门。 抱元门依山而建,藏在绿林之间。 白石大道从官道延伸到绿林深处,途中立着一座上了年月的牌坊,不少车马停在路边,有小厮在旁照看。 白石大道尽头,是一座白墙青瓦的大宅,门口放着两尊石狮子,虽然没有水云剑潭那般庞大,但比铁佛岭这种新冒头的门派要气派的多,门外站着十名身着武服的门徒,在接送着宾客。 宅邸大门内灯火通明,露天摆开了宴席,三十张方桌左右排列,中间还搭了个临时擂台。 方桌上坐着百余号武人,皆是广济周边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放在江湖上可以统一归类为‘杂鱼’,和杨冠一个等级。 而正中屋檐下,则放着一张大椅,两个徒弟负手站在背后,身着锦袍的老者,则坐在椅上,鹰隼般的双眼,盯着门外的牌坊。 桌上酒肉齐全,按理说该推杯换盏、热热闹闹,但在席间就坐的百来号武夫,没有一人说话,只是侧目瞄着中间的擂台。 所有人都知道擂台是为谁准备的,也都猜出,李混元李掌门有点心虚。 李混元不像程世禄那样偏科,作为硬实力的内家拳宗师,仅靠身法就能把程世禄压着打,在众人看来,这个叶四郎的实力,应该和李混元不分伯仲。 双方水准相差不大,在私底下打,生死难料,指不定命跟名声一起丢。 而擂台上则不然,打出人命属于武德极差、不够收放自如,再怎么都得留一口气。 李混元若是输了,按规矩把吃下去的吐掉,事情也就结束了,总比不战而降好听。 而若是赢了,李混元放个水打成和局,双方面子都保得住,产业也就真到手了。 这个想法没错,但程世禄昨天才死,终究有点风险。 李混元的大徒弟,站在太师椅后面,附身低语道: “叶四郎看起来是个愣头青,下手没轻没重,若是不顾及江湖名声,直接下死手……” 李混元面无表情,心底也在担忧这点,毕竟他用拳头很难一拳打死同等对手;而霸王枪稍有不慎就是透心凉,只要过招就有丧命的风险。 李混元稍微沉默了下,回应道: “你意思是,让为师闻风不战而降?” 大徒弟知道师父在乎江湖脸面,还想再劝一句,结果死寂的大院里,响起了喧哗: “诶?” “那是?” 李混元和席间武人齐齐抬眼望去,却见白石大道的牌坊外,出现了一匹烈马。 蹄哒、蹄哒…… 烈马不紧不慢踩过白石大道,朝着大门走来。 马上是个头戴斗笠的黑袍男子,一杆长兵挂在马侧,虽然不知身份,单刀赴会般的孤傲气势,已经让所有人猜出了是谁。 “还真来了……” “是叶四郎……” “掌门,怎么办……” 大院内,数十号抱元门弟子如临大敌,有人想去询问,又被旁人拉住。 太师椅上就坐的李混元,眼皮微微跳了下,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双手负后,遥遥开口: “阁下就是叶四郎?” 夜京棠骑着大马,来到李家大门前,无视诸多眼神忌惮的武夫和门徒,看向最深处气势不俗的老者: “我时间挺紧,李掌门台子都搭好了,要不打完再聊?” “……” 在方桌旁就坐的百余武人,觉得这红花楼少主是真率直,非常合人胃口。 李混元也清楚江湖人交流,动嘴皮子屁用没有,当下双手负后,脚尖轻点,整个人拔地而起,身形轻盈如叶,途中没带起半点风声。 但落在了三丈外的擂台上后,硬木搭建的擂台,却被压的‘咯吱’一声,就好似放上了一尊重达千钧的铜铁人像。 “嗡……” 在场诸多武人,瞧见此景皆是面露惊疑,明白李混元是让门外的叶四郎,明白水深水浅。 李混元背负双手站在擂台上,面色无喜无悲: “叶少主,请吧。” 众人转眼望向门外。 夜京棠骑在马上,见状也不多说,双脚踩踏马镫,略微用力。 “嘶~~~——” 跨下健壮烈马,猛然受力,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嘶。 唰—— 百余武人齐齐抬头,却见门外的叶四郎,直接冲天而起,身如击空之雄鹰,直至与银月重合,而后悍然下落。 轰隆—— 黑袍人影重重落在巍峨屋脊之上,整个房顶都不堪重负的震颤了下,掉落几片黑瓦,砸碎了正堂里的花瓶。 哗啦~ 百余江湖武夫瞧见如此声势,眼底带着几分震惊,当然也有些茫然。 “……” 全场鸦雀无声。 李混元在擂台上转了个身,回头看向在背对大院,站在正堂屋脊上方的黑袍人影,欲言又止。 夸好功夫吧,差点把马踩伤,沿途叮了咣当响,在场随便拎个人出来身法都没这么糙。 说臭鱼烂虾吧,从门口飞到正堂,落地后地动山摇,这功力深厚的有点夸张。 李混元迟疑了下,摆出长者的架势,平淡道: “叶少主据说学到了燕山截云纵,目前看来,这轻功得多练练。还有,请叶少主登擂台,叶少主上房顶,意欲何为?” 在场武人也对此十分疑惑。 夜京棠单手负后站在房顶上,眼神同样有点怪异,感觉身体是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力道控制不稳。 但力道偏大总比手软脚软要好,已经登台了,还是得圆场。 夜京棠转过身来,抬眼望向月色: “贵庄风景不错,李掌门要不上来打?” “……” 百余武人听见此言,恍然大悟。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的决斗,确实受江湖侠士追捧,但实战没几个人敢这么玩。 因为房顶两层是斜的,只有屋脊能站实发力,落到斜面瓦片上,很容易被对手压制打下屋顶,等于在独木桥上单挑。 叶四郎敢摆出这种姿态,属实是有点不把李混元的江湖名声放在眼里。 李混元淡淡哼了一声,脚尖轻点,整个人便飞身而起,无声落在屋脊之上,与夜京棠距离三丈对立: “叶少主不带枪,莫不是想和老夫拼拳脚?” 夜京棠知道李混元不简单,并未轻敌,微抬斗笠道: “久闻‘抱元劲’的大名,据说中拳不着力、出手撼碑石;今日叶某倒是想瞧瞧,我这手《雷公八极》,是不是真着不上力。” 宋驰因为红花楼的关系,名声不算小,一手刚猛至极的雷公八极,也算名传江湖。 在场武人听见这话,都站起身来,显然是对这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来了兴趣。 李混元见夜京棠准备拼拳脚功夫,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些许,眼神孤傲: “论拳脚功夫,老夫算你江湖前辈,不以老欺少。你今日能接满十招,老夫便算你赢。” 夜京棠刚学会雷公八极,实战就打过程世禄几下,对上成名多年的李混元还真有点压力。 他不再多说,全神贯注,双腿在屋脊上一前一后滑开,双手同样如此,摆出了雷公八极的拳架,勾了勾手。 银月当空,整个大宅寂静下来,只有微风扫过房顶的几片落叶,发出了沙沙轻响。 李混元眼神化为了深邃,抬起双手,左脚滑开、双手抱元,衣袍晃动似乎带着独特韵律。 但落叶飘至手边,却好似被双手吸附,往手掌靠拢,继而随手一扫。 咻~ 屋脊上传出暗器破空般的轻响。 落叶如同拖弦利箭,在月色化为一线残影,瞬间到了夜京棠眉心。 夜京棠反应可谓惊人,左手轻抬,双指夹住落叶,把落叶震碎为粉末。 而同一时刻,无声无息的李混元,已经压身近前,双目之锋锐如两柄尖刀,右手探出,一掌拍向夜京棠额头,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轰隆—— 便在此时,屋脊之上传出雷鸣般的爆响! 百余武人关注这两名顶尖高手的动作,却见屋脊上的叶四郎,浑身猛震,肩膀、胸口的衣袍便瞬间撕裂,露出银光闪闪的软甲。 衣袍爆裂的同时,两侧黑瓦也出现蛛网般的龟裂纹路,而后被强劲气浪掀翻,直接露出了合抱粗的木梁,在巨力下被震出裂口。 骇人劲气席卷周遭,手中炮拳也在此刻冲出。 嗙—— 轰鸣声中,夜京棠袖袍炸裂,露出了肌肉虬结的右臂。 近身的李混元,被惊涛骇浪般的狂暴气劲,惊得瞳孔缩为一点,甚至显出惊恐。 探出的双手刹那回防,但还没来得及格挡,一股巨力便压到了胸前。 轰隆—— 屋脊之上爆响犹如雷鸣。 在场武人尚未看清,站在屋脊上方的李混元,就已经化为了被八牛弩射出的利箭,在半空拉出一道笔直的残影,飞射向远方的东宅。 哗哗哗—— 李混元身形贴着屋顶倒飞,强横气劲,刮碎了下方黑瓦,硬生生在屋顶上擦出一条凹槽。 嘭、嘭、嘭—— 撞碎飞檐之后,冲击力没有半分减缓,又撞碎东侧白墙,而后是成片青竹和东宅书房。 轰—— 李混元就如同从屋顶射出的一枚摧城炮弹,不过一瞬之间,就在房舍间打出一条笔直的破洞凹槽,直至钉入东宅书房地板,当场便没了动静。 满场死寂! 哗啦啦…… 无数瓦砾和碎砖散落,大梁弯曲摇晃,半个房顶开始朝屋里塌陷。 大院内观战的所有人,甚至外围旁观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邵湘君站在大宅边缘的围墙后方,看着夜京棠保持‘冲城炮’的拳姿,站在屋脊之巅,瞪大杏眸,满眼震惊,只觉这一拳能把宋叔吓死! 夜京棠在房顶上纹丝不动,望着前方的断壁残垣,眼底也有震惊——昨天他全力一拳,把难以撼动的的程世禄轰出去十米远;这次也是全力出手,但半途发现声势不对,还略微收了力,这…… 昨天中的是兴奋剂不成? 杂念一闪而过。 夜京棠见李混元没了动静,回过神来,来到东宅的书房里查看受害者。 书房满地狼藉,李混元倒栽葱般扎进地板,只有双腿漏在外面,微微抽搐,口鼻渗血,双眸还残留着难以置信,口中沙哑发出: “呃……” 夜京棠在旁边打量几眼,见这一拳打的肩膀,死不了,开口道: “好像没接满十招,李掌门还打不打?” “呃……不打了……好……功夫……心服口服……” 李混元抽抽了两下,看起来是想抬手行个江湖礼恭送,但没抬起来。 “掌门!” “师父……” 被震住的抱元门弟子,此时终于缓过来,发现不妙连忙飞身越过围墙,来到东宅,瞧见李混元求锤得锤的惨烈模样,皆是惊的顿在了原地。 几个嫡传弟子想上前,但夜京棠如同盘踞强龙般站在屋里,又根本不敢上前。 夜京棠觉得自己身体确实有问题,不想久留,准备离开。 但刚刚走出书房,却耳根一动,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咕咕~” 两个受害者…… …… 第141章 拼命三娘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银月如勾。 抱元门外整齐的杨树林内,鸦雀无声。 骆凝背靠一颗杨树,隐匿在阴暗无光之处,注意着白石大道周边的动静。 昨天在铁佛岭杀了程世禄,‘叶四郎’近两天大概率会赶到抱元门,已经成了人人皆知的消息。 行踪提前暴露,让敌人有埋伏的机会,是江湖大忌。 虽然不确定有没有人来埋伏,三人过来时还是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先在周边摸好了逃遁、藏身门路,而后夜京棠在明,进入抱元门按照正常流程平事儿;攻击力很强的三娘,从暗处绕过宅子附近,同时提防内外。 而骆凝是内门高手,身法比三娘好的多,来去无声善于隐匿,和鸟鸟一起,负责在夜京棠现身后,寻找闻风而动的敌人。 骆凝在树冠遮天蔽日的杨树林里看不清太多,鸟鸟倒是没影响。 鸟鸟眼睛很大,夜间视力惊人,可以在高空搜索地面草丛中的鼠蛇,人藏在树林里,除非埋在地下,不然不可能不被发现。 即便被发现,一只猫头鹰似得鸟,在树林里出没,也很难引起人的警觉。 这样的谨慎,显然有所收获。 骆凝安静等待片刻后,便听到远处传来: “咕咕~~咕~~” 和夜京棠相处这么久,骆凝能通过叫声的‘语气’,听懂部分信号,过来时还特地学过,明白意思是——两个人,正东。 骆凝略微探出脸颊打量,可见鸟鸟叫声位置东侧,是杨树林外的小山岭,看起来敌人藏匿在那边,能被鸟鸟发现,大概率是见夜京棠来了,在往附近摸。 骆凝扫视周边环境后,先行一步,无声无息跃上树冠,藏在了通往白石大道的路线上。 嚓嚓—— 不过片刻间,下方的树林里,就出现了两道人影。 两人都穿着夜行衣,前方之人矮壮,左手提着重型方盾,右手是单刀,腰后挂着飞刀和索网。 后方之人身材稍高,气势不俗,左手持一张强弓,腰间挂着一卷软鞭,看软鞭长度恐怕有两丈。 骆凝瞧见这兵器搭配,就知道专门是来对付夜京棠的——重盾护住全身,顶住霸王枪正面强攻,以飞刀、索网、强弓扰乱阵脚,长鞭控制兵器,而后刀手进枪斩杀。 如果夜京棠单独遇上,可能会被如此不讲武德的二人组打的头皮发麻。 骆凝并未轻举妄动,如同倩女幽魂般隐匿在树冠间,注意着两人动向,等着夜京棠办完事儿,和邵湘君赶来找机会斩杀。 但就在此时,抱元门内传来一声爆响。 轰隆—— 响声如长夜惊雷! 瓦片崩裂、墙壁塌陷的声响随之传来,惊天动地,就好似有一颗流星砸在了抱元门里。 骆凝余光打量,却见抱元门中心的最高建筑,半个房顶都被打烂了,看不清站在上面的是谁,但小贼似乎没这么大破坏力。 而下方的两个杀手,也被这动静惊得当即匍匐在地,传来细微话语: “狗日的,吓老子一跳……什么情况?!” “好像是叶四郎和李混元打擂,这动静……有点不对劲。” “这他娘何止不对劲,我还以为蒋札虎来了……是李混元还是叶四郎?” “叶四郎用枪的,听起来是拳响。这李混元倒是深藏不露,叶四郎中这么一下,非死即残……” …… 骆凝也觉得夜京棠没这么恐怖的威势,心中一紧,无声无息想远离树冠,前去驰援夜京棠。 但下方的显然不是寻常武人,骆凝身形刚动,就听到: 嘣~ 强弓弦响,继而利箭破空! 骆凝脸色骤变,腰间软剑刹那出鞘,如同在身前开扇,瞬间防住整个侧面。 叮叮叮~ 细密轻响在树冠中回荡。 寻常弓箭,对付顶尖高手根本没用。 崩山虎王承景开强弓飞出来的,是特制羽箭,脱弦瞬间,就破碎化为数百根飞针,几乎瞬间淹没树冠,把杨树叶射的千疮百孔。 瞧见上空满月般的剑光,王承景目光一凝: “是开屏剑。有高人埋伏,撤!” 王二迅速举起大盾,想掩护兄长飞遁。 但几乎是剑光响起的同一时刻,一道黑影就以奔雷之势,穿过树林,疾驰到了两人后方,手持九尺大枪锁死退路。 王二暗道不妙,当即翻转大盾架在了后方,王承景则开弓如满月。 咻—— 擦擦擦…… 无数细针刺入树干,逼的枪客藏入树干后方。 骆凝落在地面,手持三尺青锋以树干为掩护,遥遥询问: “小贼如何了?” 邵湘君手持大枪,以大树为掩体,高声道: “把李混元打死了。拖住就行,这俩死定了。” ?! 此言一出,后方三人都惊了下。 王承景听见刚才那动静,是‘目标客户’打出来的,本来的战术转移,直接变成了亡命奔逃,手持强弓左右连射: “走!” 飒飒飒—— 树林之中,飞针密集如雨,几乎瞬间钉满了两人所在的树干。 邵湘君手中大枪名为‘霸王’,十大名枪位列前三,比夜京棠的黑麟枪还长两尺,是老枪魁的曾经打穿整个江湖的神兵利器。 但遇上这种不讲武德的鬼东西,没盾牌的情况下还是没法露头,冷声询问: “有多少箭?” “还剩四根!还有九把飞刀、两张网。” 开弓声猛然一顿。 “追。” 邵湘君低呵一声,身形爆发如同猎豹,拖枪从树干后冲出。 骆凝身形如鬼影,在树林中左右无声横窜,不过刹那间已经摸到两人附近。 王二被追杀不敢露背,只能提着大盾急退。 王承景特制羽箭带了一壶,目标客户都还没出来,根本不敢乱射,只是来回开弓指向两人所在的方位,逼迫两人找地方隐匿。 踏踏踏…… 树林中脚步声密集如雨。 邵湘君在追到五丈开外后,没有再选择隐匿,身形直接冲到了两排杨树中的空旷地带,右脚往前重踏,双眸顿时密布血丝,面巾下的脸颊化为赤红,双手鼓起青筋。 轰—— 树林间劲风皱起,吹开了邵湘君周边落叶。 邵湘君以枪锋插入地面,蹦出无数碎石泥土,继而身形撞破夜幕,几乎跟着飞溅碎石眨眼来到近前,手中九尺大枪抬起,双手奋力前扎。 飒—— 枪锋刺破空气,发出凄厉尖啸。 这一枪速度快到骆凝眼底都闪过惊愕,认出了这是红财神才会的独门绝招‘风池逆血’,也是霸王枪问鼎枪魁的资本。 王承景手中箭射出,瞧见骇人枪势寒毛倒竖,从背后一脚踹在重盾上,把还埋头顶盾的弟弟全力拉开。 铛—— 枪锋一闪即至,带起的强风搅开了爆裂的飞针,密布战痕的两尺枪锋,直接扎在专门为黑麟枪准备的重盾之上。 嚓—— 一寸厚的黑铁重盾,前后爆出闪电般的火光,刹那被洞穿,余势不减,刺入刚刚脱离盾牌的王二肩头。 爆响声中,王家兄弟连人带盾牌,几乎瞬间往后滑出半丈,在地面留下一道凹槽。 这一击的力道可谓骇人,但王家兄弟也不是凡夫俗子,枪锋卸力的瞬间,王二不顾伤痛往前猛顶,让对手难以抽枪。 王承景手中两丈长鞭扫出,但因为杨树间距不足两丈,只能当头抽出,自大盾上方劈向邵湘君。 啪! 树林中传出鞭响。 骆凝紧随其后,见状飞身而起,手中软剑准确无误拦住势大力沉的软鞭。 “开!” 邵湘君眼见盾牌压来,一声娇呵,滑出右脚,右手发力想要扫开盾牌。 结果盾牌移开的瞬间,王二就脱了手,往前洒出一把白灰。 沙~ 邵湘君眼神微惊——狐媚子在空中拦截长鞭,没法借力腾挪,她若退开狐媚子直接就落两人面前——为防狐媚子中招,她毫不迟疑弃枪后跳,同时抓住凌空的骆凝后腿。 呼啦~ 白灰飞散间,两人一上一下同时后撤数丈。 王二眼见伏兵后撤,当即提刀准备跑,王承景却是耳根一动,脸色微变: “起盾。” 同时开弓搭箭,射向远处的树冠。 咻—— 哗啦—— 斜上方的树冠,不知被何物撞入,几棵树的顶端直接炸开,碎枝横飞间,显出一道持枪黑影。 轰—— 黑影自九天直坠,发现数百根飞针,半途一脚踹在树干上,身形在高空横移,如黑色闪电般在树干之间来回穿插。 咚咚咚—— 自天上看去,月色下杨树林,一排树冠剧烈晃动,就好似坠入了一条龙蟒,在林间肆虐狂奔。 王承景三只箭刹那出手,却没能摸到黑影衣角。 王二瞧见此景,飞身急退间,嘴咬着单刀,右手拿着布袋朝空中猛洒。 沙沙沙~~ 白色尘雾飞扬,刹那间弥漫树林。 夜京棠见此,当即落在地面,单手托枪横档跨步,力从地起: “给我死!” 一声爆喝,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咻—— 尖锐破风声响彻树林。 黑麟枪化为标枪,从手中飞射而出,带着尖锐啸叫,瞬间撕裂了前方的白色尘雾,贯穿出一条漩涡状的空洞。 王二眼神惊悚,明知重盾挡不住,依旧悍不畏死顶起大盾。 轰—— 七尺长枪洞穿铁盾,余力不减,射穿身材健硕的王二肩头,连人带盾撞向后方,刺入王承景肋下。 噗! 枪锋中蕴含的骇人气劲,如同穿糖葫芦般,把兄弟二人撞出去摔在了林地里。 王承景有铁牌和王二当肉盾,只是皮外伤,倒地瞬间就推开王二,拔出入rou枪锋,继而一脚踹在盾牌上,把黑麟枪从王二肩头拔出来。 “啊——” 一声惨叫。 王承景单手抓住兄弟,不管不顾转身埋头狂奔。 王二被托在地上强忍剧痛,依旧不忘泼洒白色粉尘,迫使对手难以追击。 夜京棠一枪射出去后,并未冒险冲尘雾,让在高空待命的鸟鸟朝着两人逃遁的方向追去,他则飞身来到两个女子跟前。 仔细打量,可见骆女侠提着剑完好无损,衣袍上沾了些许白灰;三娘拉下了面巾,脸色潮红,往嘴里丢了几粒药丸,瞧见他后很恼火的道: “是雪蛾鳞,这俩宵小,真是不讲武德,快找个安全地方藏身。” 夜京棠发现三娘气色不对,吹了声口哨,马匹就从抱元门外飞驰而来。 夜京棠抬手横抱住三娘,飞身跃上马匹。骆凝则落在夜京棠背后,看向几个在石狮子背后观望的武夫: “是雪蛾鳞,谁把枪捡回来重赏。” “啊?!” 几个吃瓜被点名的武夫,闻声脸色一白,但没人动,指不定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其中一个武夫,稍作迟疑,还是咬牙跑了过去,冲进白色尘雾,从地上捡起了两杆名枪,跑回来丢到马上。 邵湘君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丢到那武夫手里,不忘警告一句: “谁敢抢夺,红花楼格杀勿论。走。” “驾——” 大马扬踢,继而朝着官道方向飞驰而去。 蹄踏、蹄踏…… 抱元门内灯火通明,百余武人鸦雀无声目送烈马扬长而去。 直至马蹄声消失良久,才响起‘唰唰唰’声,诸多江湖武人四散而逃。 其间还掺杂乱七八糟的话语: “叶大侠这武艺,有点太霸道了……” “这不废话,豪门少主,你当是江湖小角色。李掌门也是头铁,程世禄都死了,他还敢摆个擂台……” “李掌门这都没被打死,也算名不虚传……” “捡两杆枪给这么多银子,不愧是红花楼……” “傻子,这是安家费,快去吃顿好的……” “红花楼的未来掌门,岂会残害无辜坏自家名声……哎呦,不对不对,扶我一把……” …… 第142章 酸是吧?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月色如霜,两匹快马飞驰过原野,来到了一座小镇附近。 因为事前料到在抱元门可能遇上意外,三人下午过来时,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在距离抱元门数里开外的小镇附近找了一处安全屋,以便遇险后藏身。 夜京棠骑在马上急行,确定后方没有追兵后,把两匹马藏进林间,在夜色掩护下进入小镇,摸向一处民房,同时关注着怀里的情况。 三娘和骆女侠,因为搏杀时处于下风口,身上难免沾了些雪蛾鳞。 雪蛾鳞是阻断追兵的东西,虽然药效来得慢,但肯定会来,双方都中,自己有时间远遁,而对手肯定不敢深追。 此时雪蛾鳞已经发挥了药劲儿,气脉阻塞、手脚绵软,如同上次那个凶手一样,只能被人背着跑。 此时三娘被抱在怀里,脸色泛红,蹙着娥眉;而骆女侠则稍好一些,趴在背上,手环着夜京棠的脖子,回头打量动静。 夜京棠无声无息穿过巷道,自院墙跃过翻,来到民房院里,打开了房门。 夜京棠从三娘腰带上摸出火折子,用手指挑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就亮起了昏黄光芒。 民房无人居住,周边也没有什么邻居,但房舍很完整,里面有几样家具。 卧房之中,窗户已经提前用黑布遮挡了起来,老木桌上放着蜡烛、干粮清水、急救药箱等等。 靠墙的架子床,本来只有茅草,下午准备时铺上了白色被单。 夜京棠把桌上的烛台点燃后,将软绵绵的三娘放在了架子床外侧,而后反手把骆女侠抱下来,放在了里侧。 来到安全地方,骆凝也算暗暗松了口气,浑身无力躺在床铺上,偏头望着邵湘君的侧脸: “我没事儿,等药劲儿散去即可。她刚才用了风池逆血,伤了经脉;正面冲梨花箭,估计中了针。” 邵湘君闭着眸子调理内息,闻言开口: “针我已经拔了,是金叶紫藤的毒,已经封住了气穴。我吃了的白皇丹,压得住,等回去再解也无妨。” 骆凝眉头一皱:“毒都封住了,逼出来就好,还等回去?回去一两天,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邵湘君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 夜京棠把兵器放下,先在窗畔倾听了下,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才取来小药箱,来到床边坐下,询问道: “什么地方中了针?” 邵湘君杏眸睁开,瞄着夜京棠,欲言又止。 骆凝见此有些恼火:“正面冲阵,肯定在胸前,你把她衣服解开找。都什么时候了,还扭扭捏捏……” 夜京棠见此也没顾忌小节,抬手解开黑色武服的腰带。 邵湘君望着近在咫尺的冷峻脸颊,手指动了动,但最终也未说什么,而是偏开眼神,望向凶巴巴教训她的教主夫人: “你这时候倒是挺凶。方才打架的时候,东藏西躲都不知道在作甚,就出手一次,还得我拉你回来……” ? 骆凝脸色一冷:“我拿的是剑,怎么往上冲?说好的拖延,伱冲个什么?” “我是枪客,拖延方式就是压着打。和你一样躲树后面,人家能搭理你?” 骆凝张了张嘴,想反驳两句,但论正面突防能力,她确实和霸王枪没法比,也不说了,只是看着夜京棠。 邵湘君则是目不转睛望着骆凝,想摆出女掌门的姿态,缓解内心的复杂情绪,但脸颊却越来越红。 夜京棠解开腰带,小心翼翼把黑色衣领掀开,并未瞧见布料上有针孔。 衣襟下就是缠紧的黑布,肩头和腰间都白洁无痕。 夜京棠见此,抬手抓住黑色裹胸边缘,微微提起,往下一拉。 咚~ 波纹阵阵。 房间里的昏黄光线,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喔!”邵湘君闭上眼睛,偏头蹙眉,紧紧咬着红唇。 好大……骆凝桃花美眸眨了眨,看着颤巍巍的半圆,眼神古怪,想了想低声道: “就这身板,也跑来习武,你就适合当奶娘,以后别出来走江湖了……” ?! 邵湘君本来已经无地自容,听见这话,又打起了精神,睁开眸子还嘴: “酸是吧?我武艺就是比你高,身段儿还比你好。” “呵~” 骆凝吸了口气,导致衣襟鼓鼓,看起来是鄙视虎头虎脑的三娘,但显然也有证明自身的意思。 夜京棠并未干扰两人的吵嘴,毕竟不让她俩吵,只会更尴尬。 他神色冷峻而专注,把左边的团儿往上揉了些,用手指按住皮肤上的拇指大小的乌痕。 邵湘君脚儿弓起,死死咬着下唇,直视骆凝,尽力做出挑衅的眼神。 骆凝脸皮薄,本来想把目光转开,不去看有点羞的场景,但发现这女东家还挑衅她,就毫不示弱对视。 夜京棠仔细检查,只有一处痕迹,转眼打量屋里: “没准备火罐,我去找个竹筒。” 骆凝听见这话,想起了她以前被迫受辱的时光,倒是有点不平衡了——我让你找竹筒,你不管不顾硬来;遇到女东家,你就考虑人家感受了? 我好欺负是吧? 骆凝见夜京棠准备起身,开口道: “周边哪儿有竹子。小贼,你不是会徒手解毒吗?” 邵湘君眼神儿微凶,本想说“你落井下石是吧?”,但转念一想,又打住了话语,暗暗咬牙,做出女掌门该有的气态: “事急从权,不用拘小节。” 夜京棠见此,便没有多说,取来水杯,俯身嘴凑到南半球…… 滋滋~ 邵湘君心肝剧颤,整个人都紧绷了几分,却硬压着没露出异样,杏眸望着旁边脸色时红时白的第一美人,还很过分的挑了挑眉毛。 嗯哼? 骆凝眉毛都竖起来了,很想揍三娘一顿,却又动不了手,银牙紧咬,想了想又道: “小贼,你弹她一下。” 夜京棠忙前忙后嘴都是麻的,无奈道: “这种时候,别开玩笑。” 开玩笑?骆凝眼见夜京棠区别对待,想辩驳两句,但觉得有点不识大体,便算了。 夜京棠处理完后,借着烛光左右检查,确定没其他伤口后,询问道: “就中了一针?” 邵湘君始终望着骆凝,冲散心底的窘迫,听见此言也没敢去看正面,只是微微颔首。 夜京棠松了口气,望向里侧: “凝儿,你确定没受伤?” 骆凝摇头:“我就沾了雪蛾鳞,自行逼毒,应该很快能恢复。她伤了经脉,你帮她推拿一下,好像伤了督脉,在背后。” 夜京棠取来治疗内伤的玉龙膏,把闭着眸子装鸵鸟的三娘翻起侧躺,可见沿着脊线的皮肤上有一线红痕,从后脑的风府穴起,往下延伸到阳关穴…… “这是什么造成的伤势?” 邵湘君柔声开口:“是霸王枪的最后两招中的风池逆血,家里有规矩,你当了我红花楼的楼主才能教你。” 夜京棠看到了三娘一枪穿盾,觉得这招式确实算大招当下也不多说,把玉龙膏倒在手上,顺着脊柱轻轻揉按。 骆凝不好盯着近在眼前的大团团看,就询问道: “小贼,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夜京棠手揉按后腰,慢慢下滑,略微蹙起眉锋: “我也不清楚,就是运气的时候,感觉气劲策马奔腾,从脚底板直接冲到了拳头上,没半点……嗯……电阻。骨头也灵活,和抹了润滑油似得,肢体动作行云流水,心念一动拳头就出去了,还能收住……” 骆凝则是神色专注,想了想: “这种变化,我都没听薛白锦说过……对了,天琅湖的雪湖花,似乎有续经淬骨的奇效,不过几十年才开一次花,还被北魏军队看管,根本拿不到……你估计吃了含有雪湖花的药物。” 夜京棠昨天确实看到,程世禄屋里放着一副铠甲,不似大梁军队的款式,对此微微点头: “估计是从北魏偷过来的药……具体是什么药?我想办法再去弄几颗。” 邵湘君感觉薄裤被挑开,脸色涨红,声若蚊呐道: “估计是续脉丹之类的神药。你义父当年被打经脉尽断,跑去红河镇隐居,估计就是想找雪湖花,重续经脉。” 红河镇在边关,出关往东北方走个几百里,就到了北魏的天琅湖,夜京棠也听说过,当下惋惜道: “世上有这种药,义父应该早告诉我才是。” “早告诉你,你就跑去北魏了……京棠!” 邵湘君正小声说话,忽觉尾椎骨一凉,无力的身体竟然猛地翻身,把夜京棠的手压住,眼底满是羞愤和无地自容: “从风府穴到阳关穴,你准备往哪儿摸?” “嗯?” 夜京棠略显疑惑:“不是督脉吗?我记得督脉是从……” 邵湘君脸色涨红,想说话,却没力气了。 骆凝深思的表情化为古怪,小声道: “到腰后阳关穴就行了,小贼,你不会摸到……” 夜京棠神色如常,把被月亮压住的手抽出来: “你们又不告诉我,就说督脉,我自然沿着督脉擦药。” 邵湘君面红如血,眼底都带泪了,闭上眸子不说话。 骆凝看着女东家羞愤欲绝的模样,心里平衡多了,柔声赞许: “你没错,是她扭扭捏捏,连‘病不忌医’的道理都不懂。”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暗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给你治伤,你又哭又闹差点把我挠死…… 上完药后,因为没脱险,夜京棠也升不起杂念,只是用黑色布带,把三娘重新裹上。 正忙活间,窗户外传来响动: “叽叽……” 夜京棠起身来到外屋,打开房门,鸟鸟就从屋檐上落下,抬起翅膀指向远方: “叽!” 夜京棠知道是鸟鸟找到了凶手的藏身之所,但雪蛾鳞药劲儿一时半会退不了,他没法抱着两人打架,更不能独自离开,当下从腰间取下一小包肉干,递给鸟鸟: “在周边盯着,瞌睡了来叫我。” “叽……” 鸟鸟找到猎物不去抓,明显有点不开心,但还是用爪爪抓着肉干,飞到了周边的大树上…… —— 另一边,广济城郊的河畔,一艘小货船上。 货船从外面看不到半点动静,甲板下的舱室里,却亮着灯火。 王承景褪去了外袍,肋下的皮肉伤,已经用白布环腰包了起来,布上渗出血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王二肩头缝合。 王二肩头中了两枪,一枪还是贯穿伤,靠在墙上满眼愤怒: “这个周英,真他娘不是个东西,说什么和叶四郎交过手,大哥一人随便杀……这他娘是谁杀谁?叶四郎也是,没半点高人风范,武功他娘的这么高,还安排一堆明哨暗哨藏屁股后面,跑都不让人跑……” 王承景同样心有余悸,但神色要平静的多: “拿了银子,就得自己去判断情况,雇主若是对对手一清二楚,又何必买凶杀人。这叶四郎,强的确实出乎意料,单枪匹马遇上,我俩都不一定能得手。马上离开,换下个目标吧。” 王二皱眉道:“还杀?!就因为夜京棠武功深浅不明,又是官府的人,不好杀,咱们才优先搞弱点的叶四郎。叶四郎咱们都办不了,万一那夜京棠又是个什么怪胎……要不直接走吧。” 王承景对此摇了摇头,心底知道这活儿不好干,但杀人的买卖,有几个好干? 他们兄弟二人,已经得罪了截云宫,当游侠还能混,但想扎根开山立派,用不了多久就得被找上门。 王承景武艺不俗,不想当一辈子刀口舔血的游侠,必须得干一票大的,拿道足够资金,去北魏江湖从头开始,发展自己的地盘势力。 周家手笔很大,但定金只有三千两银子,自己过能衣食无忧,建立像样的船帮镖局却完全不够,他总不能在边关小城整个镖局过苦哈哈日子。 “叶四郎这种,就属于江湖上的天骄,气运太盛,谁挡道谁死,一代人里面不太可能出现两个。据情报来看,夜京棠才二十岁左右,再天才也没叶四郎这么离谱。只要机会找的好,要杀并不难。” 王二其实有疑虑,但自幼啥都听兄长的,也没多言,转而道: “这差事办完,得让周家加钱。情报能误差这么大,完全是拿我兄弟二人性命开玩笑。” “先把事儿办完再说吧。夜京棠是明面人物,周英又是报杀父之仇,给情报应该没问题……” …… 第143章 雨夜归京 - 女侠你且慢 - 香辣鸡杂 东方泛起鱼肚白,黑马拉着小马车,在旭日将起之时,悄悄驶离了无名小镇。 夜京棠身着黑袍,头带着竹质斗笠,螭龙环首刀横挂于腰后,骑马在官道上缓行,扫视着灰蒙蒙的无尽原野。 马车较小,里面也没什么家具,一张薄毯铺在车厢里。 骆凝背后垫着被褥,靠在车厢上,休息一夜肢体恢复大半,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昨夜没睡好,此时靠在三娘的肩头,闭目小憩。 放哨一整夜的鸟鸟,爪爪朝天躺在车厢里,随着车厢摇晃来回打滚儿,却半点没惊醒的迹象。 而靠在车厢角落的邵湘君,从昨夜至今,都没能升起半分睡意。 邵湘君穿好了衣裳,脑袋靠着木制车厢,熟美脸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白嫩,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绯红,从摇晃的车窗帘子缝隙,望着车厢外。 虽然只能看到京棠背影,但那份骨子里散发出的安全感,还是让人在任何时刻都生不出焦急和忧心,安逸的处境,也难免在心底勾出无数杂念。 在抱元门外遇到刺杀,有可能是周家、君山台的安排,也有可能是枪魁断声寂的人,这些都是邵家和红花楼给京棠带来的风险。 无论大哥、二哥的仇,还是红花楼的基业,本都该由她来承担,如今却全部落在了眼前这双肩膀之上,难免让她心头带着几分‘此情无以为报’的感叹。 昨晚京棠给她治伤,是事急从权,眼神表情都很专注,就如同无波无澜的郎中,不含半分冒犯之意;所以她也努力把这当成事急从权之事,不往男女之间想。 但最后京棠给她推拿,手指滑入裤腰后,动作没那么平静了,虽然没异样,但手指力道的细微变化,没骗过她心弦紧绷的心思。 她知道京棠心底起了点波澜,终究是男人嘛,那种情况下,岂能真如圣人般心如止水…… 但不心如止水,岂不就成偷偷揩油了…… 邵湘君心头百转千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偷偷望着车窗外的背影发呆,神游万里间,忽然发现胳膊被搂住了。 邵湘君回过神来,侧目望向旁边,却见冷艳动人的教主夫人,靠在她肩膀上,睫毛微动,似乎在做梦,双臂抬起,环住了她的胳膊,脸颊微微泛红。 ?! 你这狐媚子做什么春梦呢?把我当京棠了不成? 邵湘君可能是闲着无聊,想了想,略微抬起被抱住的右手,在教主夫人腿侧摸了摸。 “嗯~~” 睡梦中的骆凝,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微呢喃。 邵湘君眼神古怪,暗暗:“咦~”了一声,也没吵醒骆凝,继续望向了车厢外。 ————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黄土官道,踏上了归京路途。 夜京棠骑着烈马,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前行,路过铁佛岭附近时,又转头眺望了一眼。 昨天彼此讨论,觉得那颗白色珠子,可能是从程世禄从北魏偷来的某种神药。 但这依旧没解决,他和程世禄一起用药,程世禄精神崩溃他却实力变强的问题。 用体质、运气来解释,有点牵强,他细想一夜,觉得那颗药,很可能和他存在某种联系。 为了解决心头疑惑,夜京棠途悄声无息跑上铁佛岭,想去那个石室里,查查是否留有其他蛛丝马迹。 可惜程家并没有保留案发现场。私藏铠甲是重罪,程家为防官差过来调查时讲不清楚,早已经把石室内清理的干干净净,只留着当天打斗的痕迹,这件事儿的原委,恐怕只有死了的程世禄清楚了。 暂时弄不清原委,夜京棠便把此事先记在心头,快马加鞭带着两个女子回京。 从广济回到京城,有一天半的路程,凌晨出发行至半夜,没有遇上适合落脚的村镇,夜京棠便没有停留。 日夜兼程,等回到云州附近,已经是翌日凌晨三点左右。 离开五天,时间也到了六月初,一场小雨在夜半时分不期而至。 夜京棠取来蓑衣披在身上,回头看向马车。 车厢里没有点灯,骆女侠身上的药劲儿已经散尽,正手掐子午诀,在车厢里盘坐练功, 三娘走的外家路数,倒是有点闷,用骆女侠的腿当枕头,躺在薄毯上睡着了。 鸟鸟习惯后半夜睡觉,此时在蓑衣下蒙头大睡。 夜京棠并未惊扰两个女子,带着马车,来到了云州的巍峨城墙之下。 入了夜,城门已经关闭,按照规矩,得在门口等到城钟响起才能入城。 夜京棠不想在城外淋几个时辰雨,便在城门外,找到了值守的城门卫,拿出笨笨给的‘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腰牌。 黑衙总捕抓的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悍匪,夜间进出习以为常,城门卫并未阻拦,验过腰牌和主官禀明后,就打开了城门,放一车一马进入了云州。 到了后半夜,京城内些许街市还能听到笙歌琴曲,不过路上基本上遇不到人。 夜京棠穿过东正街,可见上次被他打烂的布庄正在施工,街面倒是已经修补好了。 等马车来到天水桥的巷口,夜京棠才放慢马速,来到车厢外,抬手敲了敲: 咚咚~ 骆凝在进城的时候就醒了,闻声睁开眼眸,看向靠在她腿上的丰腴女东家。 邵湘君身上的药劲儿已经散尽,但‘风池逆血’属于压榨体魄提升极限拼命的招式,自伤督脉一天很难好透,还有点虚。 听见动静,邵湘君睫毛动了动,望向窗外熟悉的建筑,悠悠坐起身来: “终于到家了。” 骆凝望着面前风娇水媚的女东家,心底其实有点复杂——前些天彼此还不熟,甚至吵过嘴。但这出去一趟,女东家看了她抹西瓜霜,她看了小贼嘬大团团,这关系显然有点古怪了,嗯……一起喂过贼的交情? 不过这女东家不识时务,甚至不肯叫她一声‘凝儿姐’。 骆凝作为名正言顺的龙头,总不能主动热脸贴冷月亮,想想并未多说,只是看向外面: “小贼,你送她回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邵湘君弯身出了车厢,扶着夜京棠的手跳下,因为躺了两天有点飘,还微微晃了下,抬手整理头发: “要不就在家里歇息吧,天亮了再回去?” 夜京棠觉得骆女侠,应该不会往邵家住,扶着三娘道: “在邵家住下,免不了把大伯母她们都惊醒,还是悄悄回去吧。” 骆凝跳下马车,在巷子里卸马: “回去还有点事儿,邵姑娘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儿来我们家通知一声即可。” 我们家…… 邵湘君知道这思春心切的狐媚子,急着回去和京棠羞羞,也没坚持,走向邵家大门: “门都关了,我不好动气,京棠,伱送我进去吧。” 夜京棠见此也没说什么,搂住三娘的腿弯横抱起来,飞身越过高墙,来到邵府之内,沿着廊道朝主院走去。 夜京棠行走间低头看了眼,发现三娘很乖的靠在肩膀上,抬眼瞄着他,发现他低头,又转开了目光。 两人穿廊过栋来到主院,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蒙蒙小雨的细微轻响,耳房里有一道呼吸声,应该是已经睡下的秀荷。 夜京棠把三娘放下,打开了房门: “三娘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邵湘君站在闺房的门口,揉着发酸的肩膀,本想进去,但稍作迟疑,又转过身来,抬眼望向了面前高大英俊的俊公子。 夜京棠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熟美脸颊,那双杏眸和以前的‘故作幽怨’有了明显区别,含着某种情绪,红唇微动,欲言又止。 夜京棠感觉气氛不太对,露出微笑: “三娘,还有事吗?” “嗯……” 邵湘君抬起手来,整理夜京棠胸口的蓑衣,看起来是在酝酿话语,但酝酿了半天,却说出了一句: “京棠,我是不是有点胖?” ? 夜京棠觉得这问题简直不可理喻,他这么坚若磐石的定力,都把心思摸飘了,能觉得臀宽过肩丰腴饱满是胖的话,那估计性取向有问题。 “三娘别瞎想,你都不用问我,随便找个老夫人问问,人家都会夸一句是多子多福的身段儿。” 邵湘君若有所思点头,把衣襟整理好后,在胸口捋了捋: “好啦,我随便问问罢了。去陪你家凝儿姑娘吧。下次出去办事儿,记得叫我,她除了窝里横吃飞醋,啥也干不了,再留你一会儿,她就该杀进来抢人了。” 夜京棠暗暗一叹,目送三娘进入闺房后,帮着把门带上,离开前,先来到耳房窗口,抬手敲了敲。 咚咚~ “嗯~谁呀?” “秀荷,是我。” “嗯?!夜少爷……你……” “别瞎想,三娘回来了,受了点伤,你去照顾一下。” “哦……我还以为少爷大半夜过来欺负丫鬟呢~空欢喜一场……” ? 夜京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有停留,飞身跃上了游廊。落在巷道里,把在车厢里睡成猪仔的鸟鸟抱出来,翻身上马: “走吧。” 骆凝没了电灯泡在跟前,神色自然了很多,走出檐下,轻点脚尖便想越上马匹。 但骆凝尚在空中,就发现马上的小贼抬手一捞,把准备坐在后面的她,拦腰捞到了前面,直接坐在了怀里。 扑通~ 骆凝连忙坐直,柳眉轻蹙不悦道: “又开始了是吧?在别人面前正人君子,到了我面前就本性按耐不住?我好欺负?” “驾——” 夜京棠抱着骆凝,驾马往染坊街行去,途中把蓑衣拉起来,遮在骆凝身上: “下着小雨,又没伞,你坐后面回去不全湿透了。” 骆凝觉得这说法没啥问题,但她坐的地方,明显不怎么平坦,她眼神微冷: “你信不信我给你掰断?” 夜京棠一愣,看向冷冰冰的脸颊,眉头微皱: “怎么出去一趟,说话都这么虎了……你是什么人?把我清纯高冷的骆女侠还回来。” 骆凝出去几天,经历大起大落,确实放开了点。 见小贼敢调侃,她吸了口气,把手塞进两人之间,摸到剑柄,用力那么…… 夜京棠秒怂,忙把骆女侠的胳膊按住: “我错了,我真是给你遮风挡雨,你看我都没乱动。说好的每天抱一下,不许生气,骆女侠可不能言而无信。” “哼……” 骆凝这才满意,收起冷冰冰的神色,靠在了夜京棠怀里,平淡道: “我知道你憋的难受,这次出门,你表现挺不错,邵三娘那么勾搭你,你都不为所动。我今天给你调理下身体,明天再去给你开药,下不为例。” “呵呵……”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