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知道……活着的意义吗?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又从噩梦中醒来。 在睡梦中,她再一次来到了半个月后的大梁王庭,看到了自己奉旨和亲的对象,和之前的朦朦胧胧不同,这次她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全貌。那是个六尺高,六尺宽的胖子,走近似乎还能闻见对方嘴里吃剩的韭菜味,还有胖子身上那股随着天热而出的油腻腻的汗味。这次的梦比以往更清晰,也更长。他和她拜完了堂,进了洞房。看着那白花花一片压了上来,即使是在在梦中,陈丽华也打算要绝望地咬住舌头。 惊醒的陈丽华满头冷汗,大口大口喘着气,嘴里还隐隐作痛,恍然地伸出手,似乎还能感觉到梦里那种被数百斤肥肉压在身上蠕动的窒息感和无助感。她悄悄透过珠帘的缝隙望去,马车外还是崇明城斑驳的城墙,上面被吊死的晋人反抗军还在摇摇晃晃,乌鸦停留在墙头上,因为还没到夜晚不能在尸体上大快朵颐而不满地大叫着。 景色荒凉,却仍能给人以安全感,至少这里是崇明,大梁最外面的边城,除去四个要塞之外,离大晋最近的城市,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远。不过最起码这里还不是梁国皇都,自己还能蜷缩在这小小的马车里偷的片刻安宁。 陈丽华小手轻轻拍着胸口,想到未来的命运,心中有股化不开的忧愁。发现马车停下多时,掀开珠帘,询问道“使团为何停下?” 马车外传来侍女春锦闷闷不乐的声音“启禀殿下,逃难的难民把门堵住了。” 陈丽华问道“梁国为何没有救灾?”春锦继续闷声回答道“这些难民就是梁国劫掠边境制造出来的,梁国不把这些人全都杀了就不错了。” 陈丽华也只能长叹一声“那就慢慢等吧。”看着春锦闷闷不乐的神情,陈丽华不由得再次心生歉意。 在宫里,她就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公主,虽然长得最漂亮,但是因为生母只是一个侍女,在深宫里无权无势,自幼就没少被其他宫的妃子欺负。从六岁那年和自己一起从父皇那里回来之后,春锦就为了护着她吃了不少苦,陈丽华本来一直期待着可以早日找个驸马嫁出去,逃离皇宫这个火坑。但是那天,大梁使者无情地打碎了她的梦,大梁使者傲慢宣布,自家皇帝三个月后就是六十大寿,正是个和大晋皇女联姻的好日子。满朝文武看在梁人三十万铁骑的威胁下,竟然都点头称赞,认下了这个将及笄少女和六十岁老叟婚配在一起的荒谬建议。作为宫里最受排挤的公主,陈丽华被选中也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陈丽华还记得天晚上,大太监宣读完圣旨后看着自己摇头叹息,春锦直接在一旁跪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接旨谢恩后,春锦抱着她的腿痛哭着说自己不想去梁人那里,说听闻梁人皇帝膀大腰圆,三头六臂,晚上都会用处子的血液漱口,每餐必食人肉,进入宫中的少女没一个活的了一个星期的。 春锦痛哭的结果就是陈丽华一时心软,答应让她偷偷离开,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珠宝给了她作为路费。但是春锦抹了一晚上眼泪后,第二天离去不到一个时辰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反而坚持陪陈丽华一同前往梁国,用春锦的话说就是“殿下,有我陪着您您都已经被欺负的够惨的了,我想象不出您一个人去梁国会怎么样?” 陈丽华回忆至此,又是无奈的一口叹息。其实她曾经想过自己一人去那火坑便是,又何必拉着春锦一起。但又想到身在敌国,形单影只,每一个故乡人都是缓解思乡情绪的良药,强令春锦离去的命令在嘴边萦绕几次,最后还是吃回了肚子里。她害怕一个人在梁国侍奉一个糟老头子的日子,为了让自己以后至少有个说话的对象,她还是自私地接受了春锦的好意。 窗外传来马蹄声,随着一声“吁”,又归于平静,似乎有梁人过来了,陈丽华想打开窗帘,但是十六年的教导告诉她,女子要端庄贤淑,也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温良恭俭才是女子的美德。因此她让春锦去探查一下发生类似什么事,而自己只是双手交织于小腹,端坐于马车中,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了小小的议论声,然后是争吵、是蛮人的猖狂大笑,当春锦的一声惨呼传来的时候,陈丽华终于坐不住了,她轻声向窗外问道“出什么事了?” 无人应答,嚣张跋扈的梁人吸引了使团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陈丽华感觉有点心慌,用手重重拍打着马车里的红木镂雕扶手,“来人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在乎她的呼喊,陈丽华大声呼喊着,却从始至终不敢打开车帘。过了好半晌,随行的侍郎才肿着半张脸小跑着过来,“启禀殿下,刚才过来了接引我们的梁人官员,他们和我们的人出了点小矛盾。不过所幸没人出事。” 陈丽华听到没人出事,暗松了一口气。“春锦呢?” “梁人们说需要一些晋女来服侍他们,春锦自告奋勇前去了。” 听着这番说辞,陈丽华眼前一花,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你说她是自愿的?” 侍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一切为了两国邦交。” 陈丽华质问道:“你不是说没人出事吗?” 侍郎依然反问道:“这对于她而言不是早晚的事吗?” 陈丽华惨笑着心想,是啊,自不自愿重要吗?为了两国邦交,她注定会被送过去避免惹怒梁国的大人们,早晚重要吗?现在就算春锦没有被要走,之后跟着自己进入深宫,就一定比这舒服吗?抿了抿嘴唇,怀抱着一线希望,陈丽华问道“那她什么时候送回来梁人说了吗?” 胖官员很是震惊“这番送出去的怎么还会送回来?我此次前来,就是和公主说一声,咱们在这里暂歇五日,缺失了一位侍女,我已派出侍从去武威城快马加鞭选出两位良人过来补充。”想起来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选出来的是边城的贵女,多半也不懂宫里的规矩,到时候还要麻烦殿下多教教她们,不然到时候惹怒了大梁皇帝,反而不美。” 陈丽华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再没声音,胖官员也以为公主殿下已经答应,急急忙忙地继续去安排扎营的事情了,本来的打算是继续前进,直进皇都,但是因为梁国大统领的任性,现在要在这里暂歇五日,等待新的贵女到来,临时扎营,许许多多的事情还等着他去安排。 马车里,陈丽华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无声地流泪。她当然知道春锦不会是自愿的,但是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当时代的尘埃落到一个人的身上的时候,那是每个人都无法承受的重压。一切为了大晋,陈丽华如此绝望地想着,也唯有这样想着,陈丽华才能好受一点。 垂首流涕的陈丽华抬头寻找手帕,却突然发现空气中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漂浮着一块白布,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闪闪发亮的字“你……想知道活着的意义吗?” 第二章 反向高铁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展开,有些眩晕,盯着这块白布思考片刻,她惨然摇头道:“知道又有何用?若人生已经如此艰难,又何必思考这些东西自找无趣?若人生本就和和美美,万一陷入这种沉思之中,本来快快乐乐的日子也没了滋味,那还不如不去想。” “别拒绝这么快啊。你咋这么悲观呢?”没预料到陈丽华不按套路出牌,白布明显急了,上面的鲜血快速褪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笔在上面挥洒墨水,这只大笔以暑假最后一天赶作业的速度写着新的内容。“知道了人生的意义,就可以洞察人心,你就可以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那不可能,”陈丽华下意识觉得这个怪异之物在胡扯,迅速拒绝,但是绝境中的人,哪怕面对骗局都会一试。于是陈丽华犹豫了下,又补充道“但如果是真的,那不妨一试。” “这对了!”白布欢呼一声,向陈丽华飞去。陈丽华大惊,还没有来得及拒绝,这张白布就如同钻入水面一般进入了她的身体。“现在你闭上眼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意识海了,或者说,就是你的大脑,你的灵魂,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这里出现的都是你的脑中之物即可,我暂时就住在里面。”白布如此说道。 陈丽华闭上眼,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面前有着一张桌子,上卖弄竖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屏幕,上面有大量扭曲的字符在快速闪过,下面有一条横线在慢慢变长,随之变化的还有一个数字在缓慢增长。板块旁边有一个圆柱,上面微微凹陷,放着一个白色球体,没有鼻子没有耳朵,球体上只有两根短线和一根长线,看着十分诡异。 数字达到了一百,横线也不再变长。屏幕上有了新的变化:一行大字浮现出来“异界领主养成系统” “系统绑定,欢迎使用异界领主养成系统……”白球上的三根线变成了眼睛和嘴巴。睁开眼睛的白球自称为系统,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和陈丽华大眼对小眼,回首看看自己的屏幕,发出一声惨呼。 “为什么绑定我的会是个妹子啊!!!” 陈丽华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这块白布在闹什么幺蛾子,但是她也听得出来事情出现了意外,“难道您之前说的一切不是针对女子的吗?” 这个所谓“系统”的东西却没有理她,只是在她脑海里如同失了魂一样喃喃自语一些怪话: “早知道多看几眼路标了。完了,高铁坐反了,跑女频了。” “要被编辑骂了。不对,我之前找的关系是男频编辑,现在还得重新找一个女频的编辑让他骂我。” “这一届起点新手训练营我要成笑柄了。班里的妹子要把我当成私闯女厕所之类的变态了。” “去未经过审批的区域采风,记8分罚款5000,五次轮回才能清除记录,我怎么这么惨啊啊啊啊。” 好在系统并没有让陈丽华困惑太久,他很快恢复了乐观精神,回答了陈丽华的疑虑。“额,没关系!男女都一样,我绝对不会歧视女性,绝对不会,咱老刘可是被班里二十八个妹子称为暖水壶呢。”大白球系统乐呵呵地解答道,这让陈丽华宽心了些许。大白球伸出它的手——两根长线,尾端连着两个白色圆球。用手一拍脑袋,系统说道: “看我这记性,搞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自我介绍呢,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雄霸天下系统,你可以直接叫我系统,大哥也可以。你可以把我理解为一个说书人,我呢,来自一个神奇的门派,名叫文辉派。我们这个门派呢,比较独特,不修炼,而是喜欢周游宇宙各地,然后帮助那些有天赋的人成长,记录他们成长的故事,再把他们的故事说给其他人听,喜欢故事的人会提供给我们信仰之力,从来提高我们的修为。本来我是要去帮助一个小领主的,我瞄了老半天的,帅气,无父无母,刚被退婚加还有个神秘势力的大女儿暗恋他,简直完美开局。不幸的是出了点意外,我坐错车。”系统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陈丽华眨巴眨巴了眼睛,完全听不懂这个白球在说什么,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她的脑子被轰炸的有点疼,但身为公主的素养让她保持着微笑继续听下去。 “现在那个宿主肯定已经被其他系统抢先了,而我根本没有报备过要来女频区,这不跟偷偷溜进女生宿舍一样吗?我还要老老实实去补办手续,妈的,又要被当成变态了。”系统挥舞着两个手,捶胸顿足。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得陈丽华头晕目眩,她只能勉强以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揣测这个不明白球是个什么东西,听他的话,他好像是个粗心大意的……神? “妾身……名为丽华,乃大晋的公主。所以您……是神仙吗?”陈丽华不敢大意,只能以最恭敬的态度去面对神灵。这很简单,陈丽华有些自嘲地想,我早都习惯了面对谁都恭恭敬敬。 “嗨,不要这么紧张,我也不是什么神仙,我就一普通人。”系统一边说着,一边在那里摆弄着一个小巧的铁块,然后绝望地拍头,“完了,回去的票卖完了,这一轮穿越周期我都要待在女频了。相逢就是有缘,你有什么梦想吗?”系统发现自己回不去后快速接受了现状,左手一挥就变出了近百本书,翻阅着同时询问陈丽华道。 “梦想?”悄悄想着《众夫争仙》《迷你女神医》里面会有什么让人面红耳赤内容的陈丽华再次陷入迷茫中,“曾经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才子嫁了,为他持家,每日倚着窗扉等他归来,夫妻举案齐眉,不管他飞黄腾达也好,穷困潦倒也罢,只要两人平安喜乐,便是安好。” “要求真低。”系统感觉这个梦想有点太小了,缺乏亮点。 “那你有看中的对象吗?或者说理想对象?”系统如同查户口一样不断追问,同时还在不断翻阅着那些名字奇怪的书籍,一部可能超过百万字的书不过几秒就被系统扫荡完毕,还不妨碍他在一张纸上笔走龙蛇,写写画画。 “暂时没有。”陈丽华羞红了脸,脑海里短暂闪现过一个人影,还是否认道。不过是曾经的悸动罢了,现在的自己哪里有这个权力去追求幸福呢?想到接下来的未来,陈丽华又开始黯然神伤。 “好的,我完全懂了,那我提一下建议吧,关于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已经把自己的名字更换为《天真官人的腹黑邪妃》的系统得意地说。“短期目标就先和宫里的小婊砸撕逼,得到你皇爹的宠爱,在皇宫里获取一定地位。第二个小目标就是创立属于自己的产业,个人建议你办个报纸,不光是为了争夺舆论,还可以先搞个名伎录打响名声,然后再搞个大晋才俊榜,你想找对象,在里面找,什么小奶狗,什么小忠犬,那不是随便训,接着日子走上正轨之后,就是不断重复置办产业,训训夫,完美。”系统越想越觉得可行,冲突埋在创业里,狗粮埋在训夫里,完美!这次老夫必均订过千!、 “可是,我已经不在皇宫里了。” 第三章 走马灯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可是我已经不在宫里了,我现在已经到了大梁,再有十五天,我就要和梁国皇帝正式结亲了。”陈丽华听着系统的描述,有些向往,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尽享田园天伦之乐,可能女性所能达到的最大幸福生活莫过于此吧。这的的确确是她曾经渴望的,但陈丽华明白,这一切以后都永远永远和自己无关,强忍着心痛,弱弱地提醒道。 系统懵逼了。快速把《天真官人的腹黑邪妃》从屏幕上擦掉,询问道“什么情况?你现在在哪?你带我出去了解一下情况。” 陈丽华有些抗拒,“身为女子岂能随意抛头露面?现在正位于梁国,若是因为我的胆大妄为,导致两国交恶,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系统对于这番长篇大论倒是不以为意。“这些屁话都是谁教你的?” 陈丽华听到这种无礼之言有些不满,但还是老实交代:“ 何况陈侍郎也说我最好不要出去,避免惹梁人不快。 系统直接迷惑“陈侍郎是谁?” “是随行的大理寺侍郎,统筹使节团的各项事务。” 系统听了简直痛心疾首,“姐姐啊,你才是公主。他是侍郎,说难听点,他是给你打工的。哪有集团千金被手下打工仔颐气指使的道理。算了,不强求不强求。你不愿出去可以理解,你给我共享一下你的记忆可以吗?我总得有个渠道快速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呀。” 陈丽华感觉自己又听不太懂什么打工、集团这些说辞了,也不太能接受这种骇人听闻的想法,读书人就是受人尊敬的,不尊敬就是不应该的,更何况当条狗的这种说辞?虽然系统说自己不是神仙,但陈丽华觉得也唯有那些个天宫仙门,那些个本就已经求得大自在的地方,才能养出如此“不羁”的人儿。生于深宫,长于深宫,目测以后也会死于深宫的陈丽华突然有些羡慕这种人生了,虽然无礼无形,但是这种无所畏惧的气质,着实令人羡慕。虽然共享记忆有些羞耻,也令人难以接受,但听见系统说可以不出去,陈丽华一咬牙,回应道“好。只要可以不出” 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眩晕,陈丽华感觉自己如同坐在一叶扁舟上,顺着一条湍急的河流奔腾而下。陈丽华扭头向船尾看去,一个身形模糊的男子在撑着竹篙,看来这就是系统的真身了,只可惜被黑色的迷雾缠绕,看不真切。系统看到了陈丽华扭头,对着她大喊道:“马上就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陈丽华刚想问,突然发觉河流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几十米高的瀑布,自己的扁舟已经冲出了瀑布,正悬在半空中。 陈丽华感觉不到自己心跳了。她看向系统希望找个说法,只见到了黑色人影雪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容。 “感觉自己快死了吗?那就对了!快看你右手边,跑马灯出现了!”在巨大的浪花撞击岩石的声音中,陈丽华听见了系统的喊声。 “谢谢你啊,这样带我回顾我的记忆。”已经心死的陈丽华面无表情地想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地向右手边巨大的人影看去。 刚生下来时,一位满头大汗的虚弱女子温柔地抱着自己,对旁边的侍女说“这孩子长得像她父亲多一点呢。” 自己才刚刚学会走路,母亲就去世了,去世那天,因为太小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没有哭,在一片的悲号中,她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卖力表演的大人,等待着母亲重新坐起来和自己玩。 那一天,母亲躺在棺材里一整天,父皇也没有来。 母亲死后不久,父皇把自己接过去短暂地教育过几个月,现在回想起来,这份宠爱可能就是自己被针对的导火索吧,可惜自己太小了,也太笨了,不过几个月就让父皇失望了,然后被送了回来。因为妒忌这份殊荣,所以出手,因为觉得自己只学了几个月就被放弃了,所以肆无忌惮。 再后来,有了一位姐姐耐心地照顾自己,其他侍女经常地因为自己碰上了一个不受待见的主子而长吁短叹,只有她一直耐心地照顾自己,哪怕因为自己受到了牵连,也从不抱怨。 自己十四的时候,来了初潮。父皇匆匆来瞥了一眼后,丢下一句“是时候找个夫家了,早点找了好。”就转身离去。当时觉得是急着甩走这个累赘,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在暗示早走早平安。 自己十六岁,大太监唉声叹气地将圣旨递到自己手上,春锦在一旁的地上哭泣,自己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扇门一整天,父皇依然没有来过。 就在刚刚,春锦被羯人(梁国的统治民族)大统领带走,自己只是坐在马车里,用无用的愤怒来掩盖内心的愧疚,如果不是自己让她去看个究竟的话,她就不会被大统领看上,也就不会遭此厄运。 播放完毕,扁舟安然地落到瀑布下面的水面上,陈丽华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大滴地滑落。 短短几分钟,她如同一个看客一般重新回顾了自己的前半生。作为一名看客和作为亲身经历者的体验完全不同,旁观者角度重新审视自己的半生之后,陈丽华终于得以发现一些之前所没有看到的东西,泣不成声。 “我辜负了我父皇的期待,我对不起春锦,我让太多人失望了,对不起。”陈丽华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失败,自己的一生都在辜负别人,自己一直在让别人操心,这种自卑与负罪感萦绕于她心中许久,但从未像这次一样直观,沉重。 与此同时,在她身边的系统也一脸凝重,为这种开局感到担忧。“女频这种开局虐主十六年的文还有市场吗?读者不会直接被这种开局毒跑了吧,我就是有通天神力也救不回这种开局啊。”系统摸着下巴沉思着,开局难度有点大,吓得他又快速过了一遍储存的小说。“嗨,吓死我了,原来主角前一世不得好死已经是女频的规矩了,有被活埋的,有同归于尽的,有被恶毒女配一百零八种花样玩死的。我这才苦了十六年,不算啥不算啥。” 陈丽华看着用手摩挲着下巴,表情一会凝重,一会轻松,现在开始傻笑的大白球,抽噎地问道。“记忆你也看了……现在可以不出去了吗?” 第四章 为何而活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不行”系统答道。 “你骗我?你不是说好了只要我给你看我的记忆你就可以不出去了吗?”陈丽华有些恼火,又有些委屈。 “我答应的是看了之后就不出去乱转来了解这个世界了。现在了解之后就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了,不出去能干什么?难道在这个马车里打游戏吗?”系统无力地捏着自己的眉角,对这次宿主的性格感到有些无奈,太软弱了。 “我出去又能干什么?”虽然系统说的振振有词,但陈丽华还是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弱弱弱女子,女子女子女子,你到底有完没完?”听着陈丽华的自怨自艾,系统气的结巴了。“能不能不要拿弱女子来当逃避的借口?” “这是借口吗?我哪里逃避了?”陈丽华也反问道,“我没兵,我没权,我没武力,我没办法,我救不出春锦!我只有一身毫无用处的美貌,这就是事实!” “那你倒是去试一试啊!就算不能成功,最起码要知道自己倒在了第几步吧!”气急的系统伸出一只手,开始在屏幕上写起了代码,另一只手心痛地捂住了肚子。 “真是倒霉,换了频道所有申请全都白费了,我根本没女频的跨时空传送权限,随意乱送可能被直接扣掉二十分信誉分。算了事急从权。” 白光一闪,陈丽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把佩剑和一套红色劲装,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真是该死,就这都差点被天道发现。”白球的表面浮现出些许汗珠,双手却不减速,一行行的代码敲击在屏幕上。“好了,接下来我可以利用这个程序操控你的身体了。” “你……你要干什么?”陈丽华发觉事情有点大条了。 “我要教你第一堂课:不行动就永远不会出现奇迹。每一次的放弃只会导致以后无尽的后悔。哪怕失败,倒在路上也比缩在小窝里等待死亡要强。”系统冷静地答道,看向陈丽华: “你的身体借我一用,我向你展示一下,真正的公主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从宝剑和衣服突然出现就开始大脑死机的陈丽华回过神来“你想干什么?” “把春锦抢回来啊!”系统白色的圆脸上露出渗人的微笑。 “不行!”虽然被系统的话所打动,陈丽华还是选择了拒绝:“万一惹怒了梁人,他们必会侵边扰民,惹得民不聊生。只为了春锦一人,害的千万人流离失所,我,我不忍心。” “真是温柔呢。”听到系统的阴阳怪气,陈丽华只当他是在夸自己,系统接着只是冷哼一声,念道: “元和五年十月,梁兵掠境,破小牛庄、大野村、刘庄村,亡六百七一人,得奴七千五百余人。” “元和六年九月,梁兵袭边,叩明宣关,三日城破,总兵叶金轩殉国,贼兵劫掠四十余日,伤亡不得数,锦州道家家戴孝,时有人曰,梁兵如梳,所过之处骸骨遍地,百里无鸡鸣。” 陈丽华惊呆了,“这是什么东西?元和……不是二十年前了吗?” “元和四年,历城公主入梁。这就是上次联姻后所谓的和平。”系统的话让陈丽华无法接受。“可能在大老爷眼里,只是一道之地的入侵根本不算什么吧,只要不是袭扰全国,跑到最南方,那这些大人们就是安全的。毕竟我大晋地大物博,二十余道的赋税本就不指望这荒凉的锦州道能补上多少。只要贼人不到畿辅,就是胜利。” “听好了乖孩子,这就是我教你的第二堂课,不经过实际检验的所谓的信念很可能只是别人包装过的谎言,你所坚持的一切只是虚妄、” “也就是说,我的联姻根本没意义?春锦的牺牲也根本没意义?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陈丽华惊了个呆。“既然没有意义,那他们送我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大人们贪生怕死的一个理由罢了,万一梁人真的不来了呢?那不赚了?再说了你不去,万一他们生气了直奔京城讨个说法呢?反正你去梁国对他们来说毫无损失,你不去,反而可能横生波折。如果可以毫不损失地避免这个风险,为什么不呢?”系统的话如同刀子一般插入了陈丽华的心中,并且来回抽动着。 “那我呢?春锦呢?随行的工匠、织女呢?边境数万的百姓呢?我们又算什么?”陈丽华失控地在马车里大喊。 “你们算代价。”系统冷酷的话让陈丽华难以接受。 陈丽华闭上眼,昂起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只要能救出春锦,我的身体你拿去随便用吧。” “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啊喂,会把读者吓走的。”系统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觉得只有你的身体是武器啊!” 陈丽华选择交出身体后,就感觉眼皮下意识地一闭,陈丽华努力地想睁开,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意识海中,一个大白球正在桌子上对着屏幕不断敲打着。再前面,一块白布正在缓缓落下。 “等会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都会显示在这个屏幕上。”系统如此说道:“这里是你的意识海,所以你想要什么东西喊一声你的潜意识都会变出来。跟我喊,比如:西瓜!” 系统的一声大喝让陈丽华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喊了出来:“比如西瓜!”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水果。 “你看很简单吧,你就在这里安坐,吃瓜。我来向你展示一下该如何救出春锦。”系统安顿好了陈丽华之后,一边继续敲击着键盘,一边和陈丽华说道:“我也希望你等会要好好想一想以后要干什么。” “你的人生不应该是别人的附属品,青年才俊的贤淑妻子,帝王的联姻工具,这些都可以是你,但这不应该是你人生的全部。” “你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全心全意地去走那条道路!你可以去找个乡下种地,然后当个大地主,然后培养个可爱书生,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你可以找我学习武功,然后闯荡江湖,找个俊俏剑客,一起快意恩仇;你可以开酒楼,卖胭脂,然后开发大晋才俊榜,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我不是让你厌恶男性,但是男人,不应该是你生活的必需品,那是是调味品。”系统又提起了去救春锦的事。“依附大树的藤蔓固然简单,不断在大树心上攀爬就是她人生的全部,但是人们的目光永远只会在大树身上,而不会去关注藤蔓。所以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当一个大树,然后选择属于自己的藤蔓呢?” 第五章 陈丽华1.0操作指南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马车里,闭眼许久的陈丽华再次睁开了眼睛,一瞬之间,判若两人。刚才那双含羞带怯,似水动人的大眼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黑洞一般的空洞眼睛,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捡起宝剑与红装,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 在脑海里,陈丽华像个好奇宝宝,看着系统在屏幕上双手如飞。“你说的代理身体不需要你出去吗?” 系统大惊,摆了摆手,“不会不会,我怎么可以随意乱碰女孩子的身体。”听着系统难得说了一次正经话,陈丽华稍安了些许。 “那你就通过这个琉璃操控吗?”陈丽华指着电脑屏幕问道。 “琉璃?”系统先是不解,然后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这个吧,这叫电脑。”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这些系统,或者说金手指,都是通过意念附体来操控你们这些宿主渡过危机的,那时候我们轻松的很,一个鬼上身就可以操控了,哪需要像现在这么麻烦。可惜好景不长,有些系统不守规矩,借着自己上身的机会到处捏捏看看,造成了恶劣影响,掌门震怒,派出***整整十八个长老前去追杀这些叛逆之徒,处以极刑。后来就是《第十九号穿越操作指导》,里面明申了不得以任何形式和异性宿主有肉体上的直接接触,违反者直接永久封印,不得超脱。” 系统苦叹一口气,松了松已经快要抽筋的手,继续打着代码,解释着:“但是为了让我们这些系统在危急时刻可以帮助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宿主脱离危险,掌门召集六大高层,一起作妖了三天三夜,制作出了一个新的神器,名为《芯柜》” 系统晃了晃手上的硬盘,“将这个插入到电脑里,然后根据宿主实际状况微调,就可以像操作木偶一样操作了,你看,这就是手柄。”系统拿出一个PS手柄,坐在了电脑前,只见随着系统的拨动,大屏幕里陈丽华就像个木偶一样起身,活动,僵硬地微笑,然后松开了扣子。 “混蛋混蛋!”陈丽华羞愤欲绝,为自己曾经觉得系统有底线感到后悔。“换衣服这件事不需要你来帮忙!” 马车外面,三十有五的侍郎陈令玄正在指挥着营地一周的围栏的搭建。刚刚骂走两个笨手笨脚的禁卫,站在草草搭建的大门下,陈令玄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腰,自嘲道:“是要服老喽,这才忙活不到半个时辰就腰酸背痛了。明明以前和牟同一起喝花酒可以一夜不醉,三天不归的。” 想到等会还要继续安排营地内部安顿的诸多烦心事,陈令玄不由得对刚刚送走的梁人大统领又怕又怒。 “这趟差事可真是难过啊,回去不多吹一吹真是亏了。”陈令玄幻想着回去怎么在同僚面前描述自己怒斥群羯的场景。“开元三年八月,梁贼领兵围使于野,众皆战战不能言,令玄挺身而出,而神态自若,以手指面,斥之以无礼,贼首不能对,掩面而逃,世人称赞。”想着他在诸多小弟面前绘声绘色地讲着梁国的凶残,然后自己如何淡定退敌,脑海里浮现出一帮年轻人围着自己,发出“哇哦”的惊叹声,然后以仰慕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画面,他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系统操控的陈丽华牵着刚刚从马厩里顺的一匹战马,静静站在陈令玄后面,看着他从劳累到惊怒再到窃笑。在意识海里,陈丽华尴尬地解释着:“这就是陈侍郎,主管本次联姻一切大小事务。” 系统困惑地问道:“你这个侍郎……脑子有问题?” 陈丽华也觉得像个神经病一样的陈令玄有些丢她晋国的脸。“他……一般不是这个样子的。” 系统恍然大悟:“懂了,间歇发病。” 陈丽华看着系统口无遮拦的样子,有些生气。“你放尊重点!咱们出去还需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行,你去和他说说好话,求个情,说不定他就放我们出去了。” 看着陈丽华还抱有这种想法,系统气不打一处来“我系无敌就没求过人!” 说完,系统就操作着站在陈令玄后面发呆半晌的陈丽华发话了,她用最清冷的语调嘲讽道“不会的,史书更可能写,其人卑鄙而忘义,贪功而寡德,陈令玄,你自以为功在一时,实则耻留千秋。” 忠言刺耳,听到的陈令玄气的骂道“是哪个腌臜泼才在这里大放厥词?”一扭头,看见公主牵着匹马正柳眉倒竖盯着他,陈令玄堆起媚笑“是殿下啊,千金之躯,不坐垂堂,这从马车下来被风吹着凉了可怎么办?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被冷风冻死,也好过顶着一身牺牲女人换来的厚皮囊苟活于世。”被公主这样呵斥,陈令玄也不以为意,依然保持着谄媚的微笑。 “殿下您还年轻,还不懂……” “你也不懂”陈丽华一点生机都没有的表情看的陈令玄心里直发毛,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位置。 见陈令玄闪开了空间,陈丽华牵着马走出了大门,站在马旁,一动不动。 陈令玄这才注意到陈丽华牵了一匹马,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陈丽华回头,冷冽的眼神让他吓了一跳,但公主的回答更是让他亡魂皆冒:“他们凭什么不经过我允许就把我的侍女带走了?我去找羯人讨个公道。”说完,继续站在马旁一动不动。 脑海里,系统有些狂躁,狂按手柄的一个按钮“为什么一键上马没有反应?” 意识海里的陈丽华也探过头来,“你是不是没学骑马技能?我看最上面一直弹提示:你尚未获得骑马技能?” 系统大惊“你不会骑马?不早说?” 陈丽华看到系统反应这么剧烈也很委屈,“我从小就在深宫里,哪个宫里的公主会骑马的?你也没问我啊……” 顾不得说话,系统只得急忙打开操作指令界面,一条条指令写了上去。 “左手抬高六十厘米,牵住缰绳,右脚踩住马镫发力……” 这番短暂的争吵,在陈令玄眼里,就是公主发呆发着发着,突然以一种微妙的动作骑上了马,明明每一步都很标准,但是却一步一停,看起来更像是个机关人而非灵动的人类。战马因为别扭的上马动作也有些吃力,不满地嘶鸣着,然后双蹄腾空,想给背上的人一点教训。 一时间,脑海里陈丽华的惨叫声,陈令玄的惊呼声,战马的嘶鸣声响成一片。陈令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了过来,惨呼“殿下啊……!” 第六章 入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正当陈令玄以为陈丽华要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整个使团一起玩完的时候,却发现陈丽华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双手紧握着缰绳,一声娇喝,双腿紧夹着马肚。战马发现根本奈何不得主人,只能落下双蹄。等到战马双蹄落下,陈丽华一手握绳,一手轻抚战马脖子。战马不高兴地打个响鼻,渐渐平静下来。 见到战马平静,陈令玄再次扑了上去,握住缰绳“殿下,算我求你了,下来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这番折腾了。您要是想要个侍女,我明天偷偷带您去城里选,咱先下来好吗?” 看着到现在也不敢去找梁国大统领要回春锦的侍郎,陈丽华难过地摇了摇头,抽出宝剑,指在陈令玄眼前,“你还是不懂,这不是侍女的问题,这是国家的尊严。松开!” 陈令玄痛心疾首,“一个侍女罢了,和国家民族有什么关系。”他依然死死地抓住缰绳不放开。“不!殿下。我不松开。有本事你捅死我好了。” 陈丽华听了一言不发,只是继续往前匀速推进着剑尖,看着逐渐逼近的宝剑,热血冷却的陈令玄心里敲起了鼓,当额头感受到凉意的时候,勇气消失了,陈令玄明白了:公主是在玩认真的,自己真的会死!感觉到他双手松动的陈丽华猛然一刺,陈令玄跟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陈丽华冷笑一声“献女求安的东西,也配和我谈舍生取义?”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收剑入鞘,公主高声诵唱着《鄘风·相鼠》,斜眼看了陈令玄一眼之后,大笑着离去,掀起一阵灰尘,剩下陈令玄和闻声刚刚赶来的随军武将面面相觑。“大人,咱们追上去吗?”随军武事王德为小声询问道,灰头土脸的陈令玄气急败坏“追!公主出事了咱二人负得起责任吗?” “你你、你居然骂了侍郎?”脑海里的陈丽华几欲发狂,她万万没想到系统居然这么大胆,她想过求情,想过溜出去,从没想过指着侍郎的鼻子然后骂出去。 “我还想杀了他呢,装腔作势的东西,面对羯人的时候畏畏缩缩,在自己人面前还重拳出击起来了。”系统不满地一哼,然后继续写着代码。 “我在写宏。”注意到陈丽华的目光,系统转移话题道“宏的意思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就理解为我在把一些连续动作写成一个指令就对了。你从来没骑过马,身体一点肌肉记忆也没有,就这么硬撑着去崇明城,到了地方你的骨头也散了,我得把你身体跟着战马一起摇摆的动作写出来,这样以后再骑马,只要运行这个指令,你就可以像个老手一样避免骑马对身体的伤害了。”系统停顿了下,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就算这样,今天晚上你身体可能会有点疼,你几乎没锻炼过身体吧?” “你可以把几乎去掉……”陈丽华心虚地小声嘀咕着,把头扭到一边,气鼓鼓地说道:“你惹陈侍郎生气的事还没完呢?” 系统头疼地说道:“他又不是你爸,我气他关你什么事啊?” 陈丽华捂脸哀嚎:“那你回去之后呢?明天他肯定要骂我了,说不定大家都会传开‘宣城公主是个野丫头’‘泼妇陈丽华’之类的。” 系统无所谓地说道:“嗨,这个好解决。”看着陈丽华希翼的目光,系统给出了解决办法“谁话多就给谁一剑。” 陈丽华又绝望地捂住了脸“我指望你给个好建议就是个错误……” 看着系统噼里啪啦的时间漫长又枯燥,陈丽华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我们该怎么进城呢?”出营的难题解决了,紧着着就是第二个问题。 “之前有人说难民堵了城门,那崇明城门口入城的队伍肯定排的老长,进城恐怕是要到晚上了。”陈丽华忧心忡忡,越想越糟糕。“万一陈令玄带人过来抓我们怎么办?就算不抓我们,把我们围起来,我们也进不了城啊。” “不对不对,要按照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思路想,他可能会贿赂门卫?要可以这样可以进其他人早都进去了。或者直接硬闯?那阻拦只会越来越多吧。” 想不出方法的陈丽华看着手里啃了一口的西瓜毫无胃口,侧头看了看系统的侧脸,浑圆的脸上毫无担忧的迹象。“只能相信这个憨批了……”陈丽华恨恨地想着,又咬了一口西瓜。从春锦被掳走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一切之前不敢干的事情,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被系统这个莽夫强迫着干了个遍。第一次打破规矩的时候,陈丽华感觉天都要塌了,她无法想象打破规矩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是随着规矩打破的越来越多,陈丽华竟有了些不过如此,还能怎样的感觉。 陈丽华忧虑地看着系统一路火花带闪电来到城门口,正如她所料,城门口因为难民的围堵进城变得非常缓慢,长长的队伍看起来至少需要半个时辰。陈丽华扭头看向系统,想看看他打算干什么,系统并没有选择减速,战马奔驰着冲向了大门,陈丽华顺着望去,手里的冰淇淋掉到了地上,心脏差点再次骤停:系统正冲着羯人专用的边道狂奔而去。 陈丽华心痛地一挥手,让掉在地上的冰淇淋消失,翻着系统嫌她事多给她的菜单《甜点三千变》变出来新的提拉米苏。一口塞进嘴里避免自己再惊呼出声,然后左手死死捂住心脏,她觉得自己一天心脏罢工的次数比她之前十六年的次数都多。 系统操控着骏马,从边道疾驰而过,他甚至还大胆地挥舞着鞭子驱赶着慢了半拍的门卫,在进城的一瞬间,系统还嚣张地和看门小卒对视,陈丽华已经做好了对方发现事态不对然后自己被拉下马的觉悟,但对方只是讨好地笑着,完全没认出来这个羯人贵族是假装的。 进城后,系统瞥了一眼抽搐的陈丽华,赞赏道:“居然没有像之前一样乱喊乱叫作小女子态,进步很大。” “你你你……你居然假装羯人?”陈丽华想让自己声音平稳不被这个变态看扁,但是惊魂未定的她还是带有颤音。 第七章 姐姐,你会吵架吗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假装了又如何?我给你的是梁国贵族女子打猎的服装,骑得是营地里从梁国买入的大马,就算你说你是晋女,他们信吗?除了‘不懂礼数’‘伤风败俗’的羯人女子会骑着马抛头露面,一般女子谁会乱窜?看门小卒眼中,你就是打猎一无所获先行回来的正在气头的贵女,就这么进去,他管都不会管的。”系统顿了顿,补充了最重要一点 “就算把你拦下了,你大喊我是晋国公主!来找你们皇帝相亲的!保你没事。” “系!统!”陈丽华听到最后一个理由,简直要把一口银牙咬碎,她无法想象到时候会有多丢人,堂堂帝国公主,在一群城门守卒面前大声呼救。 “这是我教给你的第四堂课,只要损失在承受范围内,就不要怕失败,大胆尝试。前提是你的做法足够靠谱。”系统一改刚才轻佻的语气,用让人有些不适应的正经语气说道。 “我觉得你的做法就很离谱。”陈丽华还在系统不把她声誉当回事的气头上。 进门后,系统操控着陈丽华直奔大统领府。大梁是个新生的国家,准确地说,是刚刚由游牧民族转型成农耕文明的国家,它仍然没有完全摆脱之前的部落制的一些权力结构,这种类似分封制的大统领官职就是一个证明。梁国起兵时,四十余位族长歃血为盟,在长生天的注视下发誓,所有羯人定当互为兄弟,永不残害同胞,所有羯人共治天下。反辽成功后,按照誓言,所有部族都获得了自己的地盘,其中七个功劳最大的酋长获得了自己的封地,这就是七个大统领。大梁皇帝与其说是皇帝,倒不如说是手握京畿的膏腴之地的最大一个诸侯。一直以来大梁皇帝都在尝试派遣文官夺权,但是那些到任的文官,不是被架空就是因为如喝水噎死等原因意外身亡,时间久了,竟然无人敢去就职,从那之后,大梁内部就默认大统领的封地内不需要派遣文职,领地内一切事务,均由大统领负责。 陈丽华干净利落地下马,昂首阔步地要往里面闯。门口两个卫兵横枪阻止,斥道:“来者何人?可有文书?” 陈丽华不作言语,伸手夺枪、缩手拉扯、两个卫兵反应不及竟被陈丽华拉的身体一松,向前趔趄几步,陈丽华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热情膝撞,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门卫,陈丽华拍了拍手,推门进入。 在脑海里,真-陈丽华觉得自己再陪这个疯子玩下去怕不是随时都有可能暴毙。“你真的不怕被梁兵乱刀砍死吗?” “大姐,你是公主,公主。你不进去,他们自然可以和你躲猫猫,不和你当面对质,但是如果你强行进去,他们就会不得不见你,反而能得知一些真相。”系统还是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而且你真打不过了,依然可以大喊我是晋国公主救命。” 看着把自己团团围住的士兵,陈丽华想到之前还因为骂了陈侍郎而担心明天的挨骂,不由得叹息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觉得自己已经躺在了断头台上的陈丽华喃喃道“无所谓了,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进入大门,被团团围住的系统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情操作着转身环顾四周,寻找线索。“入他人家门如入无人之境,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是回自己家的呢。”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一个皮肤白皙,高颧骨,倒三角眼的华装女子款款走来,带着十几个卫兵把陈丽华团团围住,还不忘冷嘲热讽。 “不了不了,这里是耶勒夫的宅邸,怎么可能会是妾身家?嫁给耶勒夫也太重口了好吗,光是想想妾身都要吐了,夫人放心,但凡一个智力正常的女子都不会和您抢的,这里永远都只会是你的家。”系统随口一答,然后紧张地看着陈丽华道“糟了,我完全没有和女人吵过架。这里你说台词,我念,你可以撕得她哑口无言吗?” 事态紧急,陈丽华也不急着和系统生气了,也紧张地搜集了一下脑海里积攒的骂人词汇,一片空白,扭捏地说道“我也没吵过架啊。” “咱俩都不会骂人啊,可惜了,少了怒撕贱人这一大爽点。”系统本想拍腿叹气,发现自己的大白球身体没有这个部位,只能拍着肚皮。看着人人都爱的打脸环节,却因为两个文质彬彬的铁废物无法进行,虽然遗憾,也只能无奈跳过这一环节,直接上正题。 “你家耶勒夫实属色中饿鬼嗷,像一条发情的野狗一样四处找事,擅闯进我们营地不说,还带走了我的贴身侍女,还扬言说老子今天要爽一爽。夫人我告诉你,每一个还有精力沾花惹草的男人,他背后的女人都有责任。”陈丽华继续刺激统领夫人。 “你说什么?”不愧是统领夫人,总能注意到奇怪的地方,她回首问道“耶勒夫那个蠢材要续小妾?” 后面的奴仆纷纷摇头,一个知道此事的管家走上前去贴着夫人耳朵说了几句话,夫人这才脸色稍缓,转身捂嘴轻笑道“公主殿下怕不是弄错了,管家说耶耶并没有往家里带人呢。要我说,不定是其他随行的人要去了,结果您听错了?” “耶耶……”听到这个神奇的爱称,系统和陈丽华一人一球同时恶寒。 系统笨拙地回撕道:“男人都是些好色的东西,夫人如此轻信是否有些太过武断。男人啊,一旦看的松了,那花花肠子也就多了。若只有他知你深浅,而你不知他长短。那以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您丈夫的风流韵事,就您一个还傻乎乎地相信他,这也未免太悲哀了一点。” “他是我的丈夫,我当然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虽说男人都好风流,但我丈夫一向忠厚老实,从未有过往家里带野花的事情发生。公主若实在不信这里没有您的侍女,自是可以亲自找找看。但若没有发现,我也要好好问问您这擅闯私人府邸的事情。”耶勒夫的夫人状态逐渐回暖,说话也开始针锋相对,最后一击致命。 “殿下我记得才刚刚十六吧,有这功夫教我,为何不自己先找个男人尝尝滋味呢?” 系统捂住了额头“我撕不过了,黄段子在中年妇女面前不堪一击,在这种不懂尊卑,不懂礼数的泼妇面前更加不堪一击。” 第八章 夫人托我带句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两个小年轻终究是没能吵赢经验丰富的中年女子。在耶勒夫人眼里,就是没有阅历的大小姐不知道天高地厚贸然跑过来找人,结果三两下就被喷的溃不成军。陈丽华面容哀婉,左手捧心,我见犹怜,一步一步退出大门,骑上马后,抽泣一声,快速离开。 虽然遇挫,但是系统并没有地来到一个酒馆,下马,扔给小厮几个铜钱和一两碎银。“照顾好我的马,给我送一壶清酒,加温,一碟梨花酥。”小厮点头喏喏。在脑海里,这次陈丽华是真的惊呆了:“我看你呵官驱兵,不可一世,本以为你胸有成竹,马到功成,结果你进来就搞了个这?” 系统擦了擦汗,说道:“不要慌,只是技术性调整,一切还在掌控范围之内。” “这还叫掌控范围之内?咱都被人赶出来了。难道你还要偷偷溜进去?” “教你第五个道理,不要在尘埃落定之前就往妄下判断指责别人。”大白球说道。 “很明显,那间宅邸里面是没有春锦的,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大方让我们搜了,那就是一个陷阱,当我们所有理由都用完了之后,我们就该被反攻倒算了,而且到时候我们甚至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万一有密室,有地下室什么的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光凭这一点下结论恐怕太过武断了吧。”陈丽华觉得这个并不能证明春锦就不在那里。 “你动动你那可怜的脑子想想看,堂堂大统领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居然一个小妾也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在家庭里的地位颇高,令其不敢放肆。联姻嘛,女方家族势力大也是有可能的。那女人,哼,生的一副善妒的嘴脸,我当时说话那么难听,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耶勒夫找了小妾,真是绝了,此女心胸狭隘,可见一斑。” 看到陈丽华终于被自己的推论折服,系统有些得意,补上了最后一个理由: “实际上当时夫人扭头问管家话时,我读了管家的口型,管家说大统领把春锦带到了小院里,现在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小院就可以了。” 陈丽华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那个老女人小院在哪里,她那么善妒肯定也不愿意让耶勒夫把春锦带回来,顺水推舟岂不是美哉?” “不一样的,默契你懂吗?耶勒夫没带女人回家,就说明他也就是尝个新鲜,过去几天就扔掉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会管那么多,你问她她也只会顾左右而言他。这种联姻的夫妻多半都是各玩各的,互不打扰。这个夫人你以为她善妒是因为喜欢耶勒夫那个色鬼吗?她只是怕哪天有个小屁孩过来抱着耶勒夫的腿喊爸爸,分掉给她自己孩子的财产罢了。” “所以你为什么懂得这么多……”陈丽华知道系统其实已经成竹在胸后放下心来,又喝了一口奶茶。待到小二上完菜酒,系统叮嘱小二不要随意打扰后,陈丽华看见系统又从上衣里面掏出了一件黑色披风和易容面罩。 “这东西你是怎么变出来的?你不是说暂时不能再带东西过来了吗?”陈丽华看着系统变魔术一样又整出了新花样有些傻眼。 “你居然还记得我当时随口说的话?”系统有些意外,这倒是让他对陈丽华又高看了两眼,懂得观察细节的人总是更容易成功一些。“这当然是当时一起过来的,谁家的劲装不配有一些伪装品?没有伪装杀人放火的时候怎么办?” “谁家是天天杀人放火的……”陈丽华无力吐槽。 穿上披风,戴上面罩,化身黑衣人的陈丽华施施然从酒馆走了出来,又回到了统领府的后门,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沉思着。 “你为何不去小院?”陈丽华对于系统在这里发呆感到不解。 “你知道在哪里吗?”系统反问道。 “所以怎么才能知道耶勒夫的私人小院呢?”一人一球在那里冥思苦想。系统无奈决定“实在不行,等会提着麻袋,统领府出来一个人我们就套一个拖走,直到问出来为止。” 突然,一人一球看见之前那个管家鬼鬼祟祟从后门出来,悄悄地往外面走去,一人一球面面相觑。 “还不快跟上,他多半是知道的!”陈丽华看到这种巧合喜出望外,急忙催促道。 管家行色匆匆,越走越荒凉。“他来这里干什么……”脑海里,陈丽华沉思着。 只见他来到一个小院门口,敲了敲门,开了一条缝隙,管家漏了漏牌子,就进去了。 “快快快!找到了。”起起落落,最后终于找到了地方的陈丽华继续催道。 系统没有回答,只是操作着身体贴耳倾听,依稀听到 “那女人在哪?” “就在大统领买的二号小屋里。” “夫人今天生气了,给她喝杯两天的鸩酒省的统领大人在这里流连忘返。” 确定之后,系统拔剑插入门缝,向上一挑,铁门栓应声而断。一脚踹开,看到里面只有一泼皮无赖和一管家惊奇地回头望,继续大步向前,单手持剑,向着管家砍去。剑光一闪,鲜血四溅,仍带有尸体余温的长剑架在泼皮的脖子上。系统按了个按键压低了嗓音,用一种恨恨的语气说道:“耶勒夫杀我父母,诛我族人。此仇不共代天,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告诉我,他的小相好在哪?” 泼皮也只是一寻常懒散汉,本就是为了挣点小钱才干这盯梢之事,见到陈丽华凶神恶煞,双腿一哆嗦,一片黄浊从下面缓缓渗出。“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就是就是隔壁挂着红色灯笼的那个,这一排就那一个小院没有门牌,非常好认。” 脑海里陈丽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捏着个嗓子也还是女声啊,他真的喊你好汉?” “这反而证明,他是个聪明人。”系统见大事落定,心情大好,也笑着回答道。 陈丽华先是不解,然后恍然大悟。 第九章 陈丽华:没人可以欺负我的女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真是笑死我了,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系统捂着肚子拍桌狂笑,然后又捏着嗓子模仿统领夫人的嗓音说道“我全心全意相信我丈夫。啊哈哈哈”陈丽华心里也一阵轻松,但还是忍不住催促道“别笑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尿裤子的泼皮心惊胆战地看着自从自己说出地方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也一动不动的陈丽华,他当然不知道一人一球在脑海里狂笑,只觉得此人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此时定在思量是否要留着自己的小命,过了许久,像个雕塑一样的陈丽华收剑入鞘,转身离去。泼皮才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要留着他?他难道不会泄密吗?”脑海里,陈丽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问道。 “姑娘家天天打打杀杀多不好?”系统习惯性地胡扯,这点陈丽华已经免疫了,直接等待下一句靠谱的理由。“就是要留着他,才能让耶勒夫知道我刚才透露的消息。我故意说我是来复仇的,就是给他一个思路,或者说,一个借口。” “那你既然可以压低嗓音,为什么不再沙哑一点,装作男声呢?这样不是区别度更大吗?”陈丽华问道。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止步,然后原地跳了一下,只见峰峦如聚,波涛如怒。“装不了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丽华恍然大悟,然后对着大白球脑门轻轻一巴掌,咬牙切齿说道:“你就不能干点人事吗?” 陈丽华思考了一下,又沉吟道“我今天入城,然后城内就出事,消失的还是我的侍女,无论怎么想此事我嫌疑依然最大。就算不留下痕迹,到时候他进入大营一检查,发现春锦回来了,咱们还是会暴露的。”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他强抢民女还有理了。只要春锦在我们手里,就算和他当面对质我们也不怂啊。”系统满不在乎地说。 找到小院,一剑劈开铁锁,虽然是大统领的私人小院,里面却十分荒凉,野草丛生,似乎从来没有人打理过。听到屋里熟悉的抽泣声,陈丽华说道:“是春锦的声音。” 系统打开房门,看着里面是双手捂着嘴,努力不让抽泣出声的春锦“别憋着了,你的哭声八百里之外都听到了。” “殿下?”抬头,春锦哭的通红的眼中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您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啊,小傻瓜。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坐视你傻乎乎地为大晋牺牲吧。”系统一边说着感人肺腑的台词,一边在翻箱倒柜,找到耶勒夫的私房钱,就熟练地塞进口袋里。 “那梁人发难怎么办?”春锦还在犹豫,系统听到熟悉的论调,无奈地看着在脑海里吃着榴莲酥的陈丽华,“你们怎么第一反应都是这个?”陈丽华不好意思地偏头。 系统也懒得和春锦这一个小小的侍女讲什么大道理,光是之前说服陈丽华都够累的了。在一声惊呼中,“陈丽华”伸手扼住春锦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然后双眼直视她的眼睛增加压力,脸颊缓缓逼近。春锦一开始还想反抗,但是挣扎两下未果,只能被迫看着公主殿下靠的越来越近的脸蛋,甚至能感觉到殿下身上的清香和喘息的热气。 “我的话以后我不希望说第二遍,女人。”直视着春锦的眼睛,系统兴致勃勃地打出羞耻度爆表的台词。“你是我的侍女,以后能处罚你的人,只有我。没经过我的允许,没有人需要你做出牺牲。” 春锦还想说什么,却只是“呀”的一声惊呼,原来“陈丽华”已经不耐烦直接把她横腰抱了起来,“怎么应对梁人怒火,那是朝堂上大人的事,咱们只负责和亲,在到皇都之前没有人可以逼迫我们干任何事情,走吧,我们回家。” 春锦缩在公主怀里,羞红了脸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看到陈丽华胸口的衣服露出了一本账簿有些凌乱,细心地帮她塞了进去,整理好衣服,然后躺在陈丽华怀里,享受着这份温暖。 带着春锦离开小院,陈丽华又转身回到小院,找到火折和油灯,将蜡烛、照明用的油一股脑地堆到了床上,然后打开火折往上一扔,这才放心离去。 “欲修金身正果,杀人还需放火。莫怕冤孽太多,无佛也可成魔。”系统哼着小调,带着春锦快速离去,走出数百步,听到身后阵阵喧哗,看来火势渐大,引起了路人注意。 让春锦从另一个方向的门出去,陈丽华来到酒楼,更换行装,切换成郁郁寡欢的神情,然后一路喟叹,纵马离去,又是从羯人专用侧道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先去西门接住了在城外等候多时的春锦,然后才一起归去。 回到营地,公主的临时行宫已经搭建完成,是一个精致的帐篷。进入帐篷,系统无视陈丽华的抗议,直接躺到了床上。 “啊啊啊脏死了!你怎么抗议不洗澡就上床?最起码换身衣服也行啊!”看到自己心爱的金丝鸳鸯锦绣被子上沾染了些许灰尘,陈丽华心痛地喊道。 “好了,该换回来了。三、二、一。”系统倒数三声,然后突然神隐。 “嗯?”陈丽华先是一愣,然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外面,下意识抬起了双手。“我又可以控制我的身体了?” 发现自己重新获得身体控制权后,陈丽华第一件事就是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床上滚来滚去,反正已经脏了,那就等会再说吧。“今天丢脸丢完了啊啊啊!臭系统以后不准再乱动我的身体了!”想到今天自己都干了什么,陈丽华觉得自己有点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打滚完毕,她想起身,腰部一用力没能成功,接着,随着身体神经系统的逐渐恢复,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身体好疼啊!!!!。混蛋家伙你对我身体做了什么?”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肺部的每一次呼吸,都有鲜血的铁锈味涌到嘴里,眼睛也十分干涩,陈丽华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第十章 系统:逃婚流吧,剧本我都写好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我早都说过了等会身体会有点疼。” “你说这叫有点疼?”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陈丽华在床上蠕动着,咬着手腕不能让外面的人发现里面的异样。系统见到如此惨状有些于心不忍。“要不你先意识离体缓一缓?” 陈丽华默念“离体”,转瞬间又回到了脑海里的房间里,脱离了身体之后,那种全身的酸痛消失了。看到系统无辜的眼神,陈丽华气不打一处来,召唤出了一个大锤,向着系统逼近“你说到明天早上我该怎么办?我岂不是要痛的站都站不起来?” 系统抱头蹲防:“姐姐,我错了!我这有黑玉断续膏,我给你涂上,保证你一天就恢复如初了。” 陈丽华啧啧称奇:“在这里涂抹对现实的身体也有作用?”看到系统如小鸡嘬米般点头,她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那我今天吃了一下午甜点岂不是……” 想到下午系统告诉自己在这里进食不会对现实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产生饱腹感,你可以痛快地过嘴瘾之后,自己放心地喝了五杯奶茶、吃了三块提拉米苏、一盒榴莲酥、一盒鲜花饼、三盘什锦糕,陈丽华已经想象出了几天后自己腰间出现一圈赘肉的情形。 系统惊恐地看着陈丽华身上蔓延出比之前浓郁十倍的杀气,表情黑化,喃喃自语着:“和我的身材陪葬吧”之类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向自己走来,吓晕了过去。 在系统发誓两者不一样,在脑海里用意识享用美食绝不会变胖过后,陈丽华趴在变出来的大床上,享受着鼻青脸肿的系统给她上药按摩,看到陈丽华舒服地哼出声,觉得应该已经消气了的系统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啥,你有想过之后干什么吗?” “?”陈丽华没搞懂系统什么意思。 “我想再次强调一下,我过来不是夺舍你的,是来帮助你过上美好生活的的……所以你对美好的生活有什么想法吗?你有了目标我才能帮你向之靠近。” “要不还是你继续帮我托管吧,我觉得就在这里吃点心,看着你无法无天也挺好的。” “?”系统打出?的时候,不是他觉得自己有问题,是觉得你有问题。 “这不可能。”系统脸色严肃了起来。“异性托管每次不得超过一天,一个月不得超过一次。这是我们门派最新规定,违者直接取消本次穿越资格。” 陈丽华见事不可为,只能硬着头皮想着,没过一会,便泄气道:“我之前都是听别人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身为公主的一生,是早就被规划好了的。你现在让我想以后要做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系统只得继续循循善诱:“你就是之前被其他人灌输了太多不能做和必须做的东西,限制住了自己的思维。实际上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很多东西,你越想失败会怎么样,你就越害怕。可能本来失败也没什么损失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失败不可接受。” 系统说着说着吹起了从前。“想当年哥也是听话的孩子,天天受人欺负,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抓着他们领头的就打,最后他们都乖乖喊我老大。” “吹牛不嫌事大,明天陈侍郎和王武事一定会来找我问话,到时候我就死定了。”陈丽华不满地嘟起了嘴。 大白球气的直蹦,“我哪里吹牛了!不是,是你怕什么!今天我教你怎么整陈令玄的都白教了吗?他们说你你就瞪回去!天是能塌了还是怎么的?你怎么不怕大统领发现咱俩今天所作所为过来找你问话呢?” 陈丽华双手捂脸“刚才没想到这码事,现在你一说我更怕了……” “真的怕那咱就跑吧,跑回大晋隐姓埋名。”系统深知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更关键的是他刚刚偷偷问了自己的教授:老师老师,女频争霸文有市场吗?得到的回复是:表情【微笑】。系统想通了,何必在这里和一堆胡人继续死缠烂打呢,老老实实回去当个富家女不好吗? “那么你想一下逃跑了之后你想过上什么样的新生活吧。具体内容到时候我再给你指导意见。”系统换了一个可能更好回答的问题。 “你有什么建议吗?”陈丽华还是缺乏想法。 《天真官人的腹黑邪妃》计划早在最开始就宣告失败了,但这并不能难倒经验丰富的系统,他翻阅着自己的读书笔记,侃侃而谈:“首先,第一种做法就是回去制造意外和美公子偶遇,然后上演爱情喜剧故事,名字我都想好了:《别跑!逃婚的傲娇小王妃》。你要是不想这么早谈恋爱,那就可以回去搞农家乐,养两条狗,一匹马,三只猫。闲暇时捉两只青螺,挖一地新笋,名字可以叫《公主殿下有点田》。当然也可以搞商业,你回去当几个金钗获取资金,然后我教你一些手艺,有钱有技术,三年之内我保你成为大晋最强富商。名字咱就取《逃婚公主创业记》。” “咱不能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吗?”陈丽华看着这些名字感觉自己头都要大了,就算系统要把自己的经历作为故事地展现给其他人看,也不能取这种可怕的名字,否则她宁愿去和大梁皇帝同归于尽。 “啊,这些名字很难听吗?有主人公有主线,我觉得很清晰啊。”系统对陈丽华奇葩的品味感到不解。 “我不信你那里的人品味都这么怪!让我看看你们什么男频的名字!” “《我怎么就重生了呢?》《我怎么就当救世主了呢?》《我怎么就怎么就了呢?》《我真没想用怎么就当书名啊》。”陈丽华看到男频更加可怕的名字后无力地倒地。“你们只会用怎么就和真没想这六个字吗?你们的世界一定出了问题。” “文盲,这叫‘流量互乘理论’,小作者蹭大作者书名可以提高自己成绩,大作者本身也可以从这股流行风气中获益。”系统理直气壮:“你不服那你起一个呗。” “圆月不减清秋色,寂寞梧桐念丽华。”陈丽华说道:“现在又是一度深秋,借此和我的过去告别,不如就叫《清秋辞》吧。” 第十一章 陈丽华:但是,我拒绝!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故作呻吟。”系统对这个名字做出了惊人的评价。“毫无信息量,而且这样附庸风雅的名字我能一口气起好几个《逆风高歌行》《暗香吟》” “那随你变啦,但是,我还是不想走。”陈丽华支支吾吾说道。 系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想走前面说那么多干嘛? “姐姐,你不跑还打算去找那个皇帝恩恩爱爱吗?”系统无奈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是恐怕真的不行,高冷公主和几个月不洗澡的白发老头这种故事不太符合大众口味啊。” 系统拿出两张纸,蹭蹭蹭几下画出了皇帝老儿的长相,居然和她梦里的一样,是猪一样的男子。 “我没这个意思。”轻垂秀首的陈丽华低声反驳道。 “那你走王爷苦情流?也不是不可以,” 系统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深情、缓慢的语气娓娓道来“皇位,是人人渴望的宝物,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大部分人都死在了这条路上。在大梁帝都,一个懒散王爷清楚地知道皇位乃万恶之源,为了活命,他装作纨绔的模样,过着整天醉生梦死的生活,天天酗酒,只为远离王位的漩涡,,但有一天,他偶然看见了远嫁异国的公主,那双楚楚可怜的动人眼眸虽然只是一瞥,但已经深深打动了他的心,他向父皇哀求将她次给自己,这也是他第一次向自己的父亲索要东西,但得到的只是其他皇子的冷嘲热讽和父皇的勃然大怒。伤痕累累的他在心中发誓,为了她,哪怕是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系统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设定喘了口气,然后说道。 “这种有一定的受众,操作起来也方便。但是那里最帅的王爷长这样。”系统画出了一个小一号的野猪人。“而且你作为虐心流女一号,少不了被各种侮辱。你还要过去吗?” “我没打算玩什么《邪恶王爷请自重》,不对,这什么破名字。”陈丽华明显也被带到了沟里,而且她羞恼地发现这本书她居然有那么一点点想看,怒道“我只是想再帮一下这里的难民,他们曾经也是晋人,我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啊这,你不是想去梁国帝都啊。”发现自己会错了意的系统无比尴尬。“你不早说。”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一只长期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放飞的那一天绝不会是它的新生,而会是它的末日。”陈丽华有些迷茫地望向窗外。 她想起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正因为身体被系统接管,她才得以有可能用所有注意力去看看这个世界。在门口聚集的衣衫褴褛、两眼无神的饥民,苦苦哀求门口士兵给个活路放他们进去。在城里的乞丐,畏首畏尾的商人,他们曾经都有一个令他们引以为傲的名字,晋人。 她还记得当她一手拨开卫兵长枪,痛击他们要害时路人的目光,有十二个路人看到了她的动作,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那种眼光里有疑惑、震惊、惊喜、不敢相信的自我否定,她知道这种复杂的目光,这种目光,称为希望。 “你说的都很好,每种生活我都很心动。但是,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以后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想为这里的人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给这几万饥民延长五天的生命。 “当然不可以。”系统回答得很快,让陈丽华倍感失落。 “你做这些事情没有实际意义。你想帮助这些人,你有没有考虑过能帮得了几天呢?五天后你就要启程去皇都了。” “能帮五天是五天。”陈丽华还是不想放弃。 “但是你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的,这数万人是被之前打草谷的羯人故意驱赶来的。城里的大户们都在等着没人要的废物们饿死,然后去把剩下的俏丫头、壮劳力变成奴隶。他们可以容忍你帮助这些难民五天甚至十天,但不会容忍你去阻止这场盛宴的。” “而且现在的逃跑难度和之后路上明显不是一个难度,现在你周围可是没有一个梁军,骑着匹马,一夹腿就回去大晋地界了,顺便还可以带上春锦,离开崇明到了路上,就会有随行的士兵护送,你孤身一人都不好逃走,更不用说带着春锦了。” “买粮食也不简单,城内商人多半不敢和那些等着买奴隶的大贵族作对,要买粮食,只能找那个大统领,用五倍十倍价钱说不定有机会。但是呢,花费这么大力气,付出这么多代价,仅仅只是延长五天生命。要是能帮助所有人重新开始也就罢了,关键是五天之后他们的处境和现在毫无区别,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这难得的逃跑机会,值得吗?” “值!”陈丽华咬牙崩出一个字,“哪怕只是多帮他们延长一天的生命也值。” “为什么?”系统还是不理解。 “因为,我是大晋宣城公主,陈丽华!” 这一瞬间,陈丽华的光辉夺目的令人无法直视。 “如果我都不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那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以帮助他们呢?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他们,唯有我不可以放弃!” “因为,我是大晋公主,陈丽华!他们是我的子民!” “这……何必呢?”系统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父皇都抛弃了他们,庙堂之上的大人们也都抛弃了他们,你放弃他们没人会在乎的。” “事情的对错从来没有不会因为在乎的人的多少而改变,你告诉过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以为对的事情,既然如此,别人的看法又何足挂齿?”陈丽华愈发坚定。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 “就算你说不……唉?”系统从刚才的坚决反对,瞬间跳转到支持令陈丽华感到一丝丝不适应。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世界,我永远都只能给你提供参考,提供建议,不会替你选择。”系统按摩完毕,温柔地帮陈丽华梳理着头发,说道“我之前的反对,怕的是你不知道事情的后果严重,妄下判断。实际上你能在仔细思考过事情的得失之后,做出自己的决定,我很欣慰,这说明你真的开始有自己的思想了。自己做的决定,以后可能会痛苦,会悲伤,也可能会高兴,但唯独,不会后悔。如果你一直听我的,你可能会一直快快乐乐,但你永远都会遗憾。” “系统……”陈丽华眼泪冲出了眼眶,哽咽道。 “不必这么感动。”系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梳子缠我头发上了,好疼。我感觉我要秃了。” 第十二章 你是这批新人素质最好的一个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夜深了,系统嘟囔了一句“自己还有事”就飞回到坐垫上“离线”了。抹完药膏的身体暖洋洋的,淡淡的桂花香熏得陈丽华也有了些困意。今天一天的大起大落对于一个十六岁少女来说还是过于刺激,当平静下来,难免会觉得疲惫。陈丽华闭上眼睛,在睡觉前又回到了脑海里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抱起大白球。不说话的系统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抱枕,软绵绵又有弹性,还会根据室温自发调节自己的温度。 “谢谢你,系统,明天见。”陈丽华抱着大白球,渐渐入睡了。 闭眼之后一睁眼,陈丽华震惊地发现自己抱着大白球在一个空荡荡的空间里。一旁是一个静静站立的男子虚影。“啊,你醒了,你是这批新人中素质最好的一个。”男子如是说。 “我是在哪里?”陈丽华看到环境如此陌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是轮回空间,你将在这里搏杀,每次获胜都可以获得积分,当积分满100之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系统?系统?”陈丽华勉强镇定,在心里呼唤着系统。 “别喊你的系统了,这里被屏蔽了他是听不见的。”男子虚影懒洋洋地剃着手指,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喊系统?”陈丽华先是一惊,然后彻底放松下来。 男子僵住了。 “所以你在这里搞什么鬼?系统?”识破了之后,陈丽华质问道。 “还不是你要在这里继续待着?这里全是兵汉,没点武艺怎么行?”看到自己被揭穿,女人发飙,系统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然后解释道: “我从好兄弟那里借来了时间流逝仪和梦境模拟器来帮助你。时间流逝仪可以调节你在睡梦中的时间速度,按照标准1:100的比例计算,五天你可以每个晚上练习接近八百个小时,梦境仪可以保证梦境百分之一百真实,还可以将你在梦里训练的身体效果带入到现实里。加上每天吃一颗我的秘制健身丸,保证你五日之后原地飞升,啊不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所以你召唤出这些昆仑奴干什么?还有这些和尚是干嘛的?”陈丽华看着系统打开开关,十八个脑壳油光锃亮的肌肉猛僧摆着奇怪的姿势从天空中落下,五个抬着棺材的黑人戴着墨镜等候在一边。 “这是我们那里的不传之绝学,少林十八铜人,他们负责教你武学基础。那五个人是我借过来的专业团队,负责送终,啊不,是负责调理你的身体,那可不是棺材,是最新的理疗,你等会进去就知道了。” “我怕是进去就出不来了。”陈丽华吐槽着,但还是乖乖走到十八铜人面前鞠了一躬。“诸位百忙之中得以抽空前来,小女子感激不尽。”十八铜人相视一眼,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不!”满头大汗的陈丽华再次从噩梦中醒来,与之前模模糊糊的联姻噩梦不同,这次是保质保量的八百个小时噩梦,虽然系统发誓自己尽量调低了训练量,但是自己还是足足躺进去了五次,该死的系统还故意在外面吹唢呐,是生怕自己没被打死故意来气死自己吗? 哪怕醒来,她也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被十八个壮汉追着打,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吹得嘹亮的唢呐声。 发觉帐篷里的动静,早早等候在外面的春锦提醒道“殿下,陈侍郎和王武事让您醒来去找他们一趟。”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不得不说系统的毒打有着强化承受能力的良效,陈丽华现在真的很想找人发泄一下。“等等,你先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来。” 哼着小曲漱完了口,描完了眉点染好了指甲吃完了早饭,陈丽华才慢慢地准备去议事厅。 确定自己现在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之后,陈丽华大步地走进了议事营帐,这反而让久等多时的二人吓了一跳。 还是陈侍郎最先反应过来,小碎步走上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着公主痛心疾首道:“殿下,您怎么可以这么冒失啊,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您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万一有了闪失,我该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我去救回我的侍女,与你何干?” 胖子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汗,对于这个理由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 “所以这就是你带走我的贴身侍女还不跟我说的原因?”陈丽华本来就被系统一晚苦训的心烦,虽然知道是为了自己好,这也是之后逃跑所需要的必要技能,但这不妨碍等会她打算找个理由揉搓一下系统出气。 一听到这话,再看到胖侍郎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就是这群人高高在上,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一个人又一个人的命运,一直口口声声为了大晋,到最后保全的只有自己。陈丽华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在几案上,系统、王德为、陈令玄三人同时一缩脖子,陈丽华瞪着胖侍郎,表情肃穆。旁边的武事王德为看着几案上那个被公主殿下拍出的深深的掌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自己在一旁一手比划着一手按在自己的几案上,陷入了沉思。 陈丽华感到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头涌起,又有些悲凉。她无法明白身为读书人,身为数千官僚中职位可以排进前百的饱读诗书的大学者,他是怎么淡然地接受这一切,吞下这份侮辱的。 “当你第一次做了错事的时候,你会后悔,会害怕;但当你第二次犯错的时候,你会内疚,会不安;当你第三次犯错的时候,你会麻木,然后习以为常。这就是人性,永远无法改变的可悲的人性。”系统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金丝单框眼镜,用着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人类就是如此可悲可怜的生物啊,永远被自己的情绪所驱使着,陷入一个又一个怪圈。” “谢谢你说这么多废话来安慰我。”陈丽华嚣张地笑着,这两天d揪住了侍郎的衣领,转身走出营帐。“对于这种人,没必要思考那么多,只需要用更加强烈的痛苦与羞耻,让他重新回想起第一次犯错时的心情,他就不会麻木了。” “如果不起作用,那只能说明羞耻感和痛苦不够。” 几乎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把和亲这种事看做理所应当的事情,之前的自己,一脸悲壮的春锦,现在不以为意的陈令玄,虽然表情不同,但他们都认同牺牲一两个人去换取和平这种做法是没问题的,他们坚信着只要给的够多,自己就不会被欺负,哪怕事实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这种做法没用,他们还是选择闭眼继续欺骗着自己。 陈丽华知道这个世界一定出了差错。既然出了差错,那就去纠正它。听着陈令玄惊慌的喊叫,陈丽华想着,这只是第一步。 第十三章 重见耶勒夫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所有值班的随行禁军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一大清早,就听到营地中央的议事营帐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当看到亲爱的公主殿下拖着尊敬的陈令玄大人的衣领出来时,在值班的禁军情不自禁掉了下巴。 看到所有禁军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陈令玄气急败坏,一边扭动着想要挣脱陈丽华的魔掌,一边呵斥道:“尔等看什么看?当个丘八梁人打不过,连站个岗都不会吗?” 一下子所有人都目不斜视,但嘴角仍是忍不住上扬。陈丽华拖着陈令玄来到营地边,在外面不到六百米外就是围聚起来的难民所安身的地方。虽然距离不过一里多点,但是那里的状况已经看不真切,只能通过在两地之间着正在挖着野草,菜根的衣衫褴褛的数十个难民,来想象那里的惨状。 “你看看这里的百姓,他们曾经也是晋人,沦落至此,相公们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陈令玄见松开了衣领,急忙喘气,苦笑道:“殿下您还年轻,一家哭好过家家哭,一道难好过道道难的道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领悟了。” “俺觉得公主殿下说得对。”另一边跟过来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德为见公主脸色不对,赶紧插话道。在胖侍郎的眼神示意下,王德为继续说道。 “俺也觉得和平是买不回来的,以前俺上学堂的时候,其他人欺负俺,要俺买烧饼给他们,他们总说这是最后一次,说好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但俺最后发现俺买了整整半年,啥都没得。所有零花钱全进那帮鸟人肚子里了,俺还去找他们好声好气地要钱,讲道理,他们一开始还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糊弄俺,给我读什么哀溺文,还摇头晃脑地,最后不耐烦了,直接推搡道,傻子活该被欺负。俺一听觉得有道理,那俺觉得他们推搡我个荫蔽武官也挺傻的,于是俺拽住那些个家伙把买来的烧饼全塞进他们嘴里,之后他们反而不欺负俺了,就是也不和俺说话,有时候俺会有点寂寞。”见公主殿下一直盯着自己,王德为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 陈令玄气得要死,我给你眼神示意是让你说这些的?他指着猪队友骂道“武人就是脑壳浅!天下大事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说得好!”传来一声大喝,三人扭头看去,梁国大统领骑着马鼓掌笑道 “难得南人里面也会有如此真知灼见之人,我还以为南人的脑子早都被被那些个诗书子集腐朽了个干净!这小小的随行武事里,居然还有如此人才,大晋人才之多真是令人羡慕啊,我大梁恨不得让每一个有识之士身兼多职,为我大梁助力,更是被从小教导遇到贤才要不惜身段礼让三分,大晋却可以毫不在乎地给个小小的武事官职就打发了,不得不服啊,不得不服啊!” 胖侍郎听着这番羞辱之言,表情喏喏,也不敢反击,只能唾面自干,尬笑道:“是是是,大人您说的是。” 王德为听了倒是摸着脑袋嘿嘿直乐,“感谢大统领夸奖,不过这番话不是俺想明白的,道理是殿下说的,俺只是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有感而发而已。俺真不算聪明,所以俺才被扔到这里来的,京城里比俺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王德为说完退回到公主身后,回头看看胖侍郎,想借此看看他的表情来辨别自己说的得体不得体。只见他表情既不高兴也不生气,满脸写着复杂,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里藏刀的反击真的是你想出来的,傻大个?” “反击?什么反击?你在说什么?”王德为一脸迷惑。 陈令玄轻声讲解了刚才耶勒夫话里对晋国的羞辱之意,王德为气的脸色涨红。“狗官!敢如此辱俺大晋,俺和他拼了。” 陈令玄死命拉着他,捂着他的嘴,希望别被耶勒夫注意到。此时的他真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叫你嘴贱。“算了,老王,算了。” 好在耶勒夫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善!赐这位壮士生脍十对。”耶勒夫击掌大笑,简单赏赐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到陈丽华身上。 耶勒夫与陈丽华互相对视着,却一言不发。本来还算热闹的气氛在对视中逐渐死寂。陈丽华知道他多半是想说昨日春锦之事,看着他脸上几道指甲划痕,陈丽华心中对他为什么不敢开口也有些了然。 耶勒夫一挥手,随行的密密麻麻的重甲骑兵呈半圆状包围了几人,还在抱着猪肘子生气的王德为下意识地挡在公主前面,胖子也在旁边紧张地自言自语“又来这套……死蛮子只会吓唬人吗?” 废话,一吓就怂,不吓你们吓谁?陈丽华如此想到,对于这些大臣们的胆量有些无语,全然忘记了昨天自己昨日鬼哭狼嚎的惨况。 铁骑无声地逼近,其他晋朝官员和仆役都随之无意识地往后退,一进一退近十步后,只有陈丽华和耶勒夫两人相互对视。看到陈丽华身后抖若筛糠的春锦,耶勒夫笑道:“昨日进贡的侍女今日竟又回到你们营里,殿下你对此有何解释?” 陈丽华微微一笑“大统领,您未经孤的允许就掳走孤的贴身侍女,本身就有些不合情理吧。昨日有义女看不下去,亲自前往崇明城把春锦救了回来,此事便算了结。怎么,难道您还想再行强盗之举吗?” “之前只是误会罢了,本官并不知那丫鬟与你的关系,既然是公主所属,那便罢了。”明显离谱的谎话,耶勒夫却并没有深究,只是哈哈大笑,“现在我相信之前那番话是公主所言了,殿下虽为一介女流,胸中豪气,不知胜过你们晋国男儿几分!” “竟得大统领如此称赞,孤不胜荣幸”陈丽华款款施礼,“不知大统领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第十四章 阳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昨日城中失窃,统领府重宝不翼而飞,所有在场的人都要提去审问。昨日之事虽是意外,但殿下的侍女在场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此次还需带她走一趟,还望殿下可以包涵一二。” 贼心不死的老色批。这是陈丽华听见的第一反应。 昨日城中什么情况难道自己不比他清楚吗?什么重宝失窃,重宝被烧了还差不多,色欲熏心,就连借口都找的如此蹩脚。 “那个……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昨日我翻箱倒柜的时候看到一个账簿很是稀奇,也没多想就拿了回来。” “你什么时候拿的账本?”陈丽华惊了。 “昨天我塞进你上衣里然后骑马颠簸了半个时辰你没发现吗?你就一点感觉没有吗?”系统也惊了。 “我昨天回来后身体哪里都疼,我怎么知道我、我、那里疼痛是因为什么。”想到昨天回来后的酸爽,陈丽华就牙根发酸。 这下子陈丽华心下了然,多半是耶勒夫这厮赶到现场,搜寻残垣未发现账本踪影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此番打算捉去春锦,目的不在她而在自己!捉去春锦后,耶勒夫必会动用严苛酷刑,直到春锦交代清楚是谁救出了她为止。知道真相后,他也势必不会放过自己。 “唉,这事怪我,我光想着一个本子而已,拿了又如何?一把火之后,他怎能知道是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自是不会追究。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本子摸起来光滑如金,怕是有防火之能。”系统懊恼地锤着自己脑袋。 陈丽华听此噩耗,心里却是平静无波,昨日的经历让她心如钢铁般坚韧,事已至此,不过是硬着头皮撑下去了罢了。陈丽华甚至还有些庆幸,并没有人看到自己救人时的脸面。此时那个放过一马的泼皮无赖多半已经惨遭毒手,但也正拜他所赐,此时耶勒夫多半是在寻觅一个声音沙哑、身着黑衣的女子,这无疑减少了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性。 “此事绝无可能。”陈丽华直接拒绝。 “殿下难道要阻止我大梁秉公办案不成?”耶勒夫不满地一声闷哼,围成半圆的具装骑兵们齐齐举起马槊,然后重重捶地,精制凉木枪杆击打在地上,尘土飞扬。 “大统领何必如此恐吓孤一介弱女子?”羯人骑兵的威风让陈令玄等人大惊失色,生怕下一瞬就策马冲杀过来,唯有陈丽华神色不变,“大统领府内遭窃,吾等自然也是万分惋惜,只是春锦天生胆小,昨日回来后就已经隐约有心疾发作,有大夫看过了给了方子后才勉强入睡,孤怕今日她再回旧地,触景伤神。不如你将崇明的通判派过来询问可好?就在此地,有我坐镇,也可舒缓她的神经,我保证让春锦如实道来。” 耶勒夫暗骂一声,等通判过来不知道你们俩都串通好几百次了,更何况在这里又有你看着,谁敢大刑逼供,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又能问出个什么。但他也知道再这样扯下去,除非自己撕破脸皮直接动手,不然只能如此作罢。于是他岔开话题道: “既然有如此分歧,何不以赌斗决定呢?”、 “如何个赌斗法?”陈丽华兴致缺缺地回道。 “你方派五人,我方派五人。每次各方只上一人,胜者可待在擂台上,哪一方五人全部告负即为输,如果我方输了,我就答应你回去自寻那贼子下落,不再打扰你的侍女,要是你输了,就老老实实让她跟我回去一趟。如何?” “不如何。孤既然说了不许动春锦,就不会把她当赌注。而且,如果孤赢了,也好像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大统领您这彩头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点。” “那我再许你一个要求如何?不管胜负,只要你同意赌斗,就许你一个要求,只要你的要求不算过分,我绝不悔诺。”耶勒夫一改之前羯人贪婪吸髓的模样,居然惊人地好说话。 陈丽华觉得这次见面,耶勒夫表现甚是反常,不敢轻易答应,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大统领不必多言了,春锦是孤的侍女,多年陪伴下来二人早已情同姐妹,孤是不会如此随意处置她的。” “话不要说得太早了,殿下。”面对陈丽华的多次拒绝,耶勒夫也不以为意,随意地摆了摆手,身后的一个侍卫下马,走到陈令玄身边耳语了几句,看见身着全装的羯人士卒走过来吓得直哆嗦的陈令玄听毕,讨好地点点头,转身向身后喊了几句。片刻后,一队约数为十五人身形较好的女子蒙面佩簪款款走来,在耶勒夫的面前站好,一动不动。 “陈令玄你在搞什么名堂?”本就被耶勒夫搞得焦头烂额的陈丽华看到陈令玄不知从哪里弄过来了这么多美娇娘,一气之下居然连一声侍郎也懒得喊了。 “殿下,您有所不知,当年梁国初起,首个使团入梁之时,沿路都有恶主索要,逼的大家不得不散尽盘缠,以至于到了大梁皇都,每位大人都是身无分文。自那以后,每次使团入梁,都会准备沿途都分发一些艳伎美妾和金银财宝交好沿路梁人显贵,以求平安,若能培养出亲晋势力,那便是锦上添花。”陈令玄小炮到陈丽华身边,低声说道。 听闻此等荒谬事理,陈丽华一时不能言语,世上只有喂不饱的饿狼,哪有发了善心的屠夫?那梁国的官员第一次怕是也只是随手一捞,谁知这帮官员这般好欺?渐渐地便形成了规矩。 无奈,陈丽华只能继续转身望向耶勒夫,求道:“大统领,孤也是女子,远嫁异国,孤苦飘零之痛,也可感知一二。见此情景,不免黯然神伤,不知大统领可否通融一二,且放这些女子归去?” 大统领神色不愉:“你妨碍我们断案,我同意了,你拒绝比武,我也没有追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宣城殿下,我敬你颇有胆气,对你礼让三分,但我的大度,可不是你坐地起价的借口。” “孤也不是强词夺理,这些女子暂且压下,换为等价的财物可好?” “那就得问问殿下有没有那么多钱财了。”耶勒夫嗤笑道。 陈丽华转头看向陈令玄,只见他苦涩地摇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死角,之前耶勒夫过于大度的退让,让自己有些麻痹大意。导致现在他一旦认真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去保这些女子了。论情,耶勒夫已经“退让”两次,这次按情也该自己“退让”,按理,如果说之前自己还勉强占理的话,这次已经是多年陈规,无论是陈令玄还是耶勒夫,都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倒是自己想要保下这些女子才是无理之举。 此一时彼一时,当然,想要救下这些女子,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重新答应赌斗。 第十五章 春锦的选择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心中有些明悟,耶勒夫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能答应他的前两次提议,他只要确保自己不能拒绝第三次提议就已经胜利了,所以前两次自己拒绝他时才同意的那么干脆。要说刚才二人相争到那番地步,他也不是不能继续辩下去,但他主动退让,不做深究,占住了一个人情,此时此刻,自己再无办法要求他。 陈丽华知道送美人这件事和之前的问刑不同,之前的算是羯人贵族习惯性的颐气指使,只要自己别被他吓到,一口咬死不同意,问题就不大,梁国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但是使团所到之处大肆撒币送美,这是几十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自己打破了,就损害了这一路上大大小小好几家贵族的利益。若他们在王庭上集体提议,很有可能会真地导致大梁前去问责,到时候大晋腰杆子一软,还是免不了送人送财。 想到刚才耶勒夫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那一句“话不要说的那么早”,陈丽华心中懊恼地叹了一句,高兴得太早了,耶勒夫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晋国流俗来刺激自己,好让自己答应这场赌斗。这就是阳谋,要么答应赌斗,要么看着这些女子羊入虎口。 其实解决方法也很简单,陈丽华犹豫着,只要装作看不见,让这些女子跟着耶勒夫去便好了,她们本身就是被养起来当做礼物的,不是送给大梁,也早晚会被当做皇室笼络大臣们的礼物,身为礼物,又有多少能得到好下场呢?陈丽华的理智告诉她,之前打算救济难民都已经让你多了几天的苦训,把系统气的够呛,见一人救一人,何日是尽头?蒙上眼睛吧,何必看的那么远,多关心关心你身边的人就好了,春锦陪了你十多年,难道现在你要为了几个陌生女子赌上她的命运吗? 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怎么可能只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情而遇不到自己厌恶的事情的道理?人的一生有喜有悲,再正常不过,这些女子,过十年再回想起来,可能也只是所谓成长的一部分吧?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看向陈丽华,等待着她的答复,陈丽华香汗淋漓,恍惚抬头看向那些女子,只见一层面纱挡住了大部分脸颊,如梦似幻,只剩双眸似水烟波望着自己,点点波纹是诉不尽的哀愁,眸子中有希翼,有悲求。 陈丽华心中一痛,还是准备放弃这些女子,向这些苦命女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希翼的光芒转瞬即逝,一排人痛苦地低下了头,半蹲身子施礼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宣城殿下,山水无情,我们就此别过。但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为我们的争取,请不要难过。”领头的女子低声说道,声音极轻,听不出情绪,轻垂着眼帘,让陈丽华看不清神情。 陈丽华正要告诉耶勒夫自己放弃幻想时,发觉衣袖轻动,扭头察觉是一直乖巧的春锦在拉动她的袖口。 “答应他的条件吧,殿下。”虽然一直不语只是默默守候在陈丽华的身后,但是春锦却已经敏锐地发觉了陈丽华犹豫的关键,其他围观的人只以为宣城公主只是想到己身一时悲切难以自矜,只待她缓过来便会答应此事,唯有春锦明白殿下是在犹豫赌斗之事而非艳伎。 “不了,我不能牺牲你……” “拒绝了你会后悔吗?殿下?”春锦带着淡淡的微笑,问道。 “就算答应了,孤也着实无几分把握,这里将孤……”陈丽华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一样躲避着春锦的问题。 “拒绝了此事,眼睁睁看着她们进入深渊,你不会后悔吗?殿下?”春锦看着逐渐慌乱的陈丽华,只是重复问道。 “后悔又如何?此地只有王德为一人习有武艺,偌大的一个崇明,几万的梁军,岂会缺乏习武之人?” “殿下,说那么多,您真的能甘心吗?”春锦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将陈丽华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如小时候二人在宫里被欺负之后抱团取暖的样子,“您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昨天您一人杀入崇明城寻我,更是坚信了我这一观点。” “您害怕伤害我,没关系的。我是为你而活的春锦,从当初我八岁那年前去冷清清的坤宁宫开始,您就是我人生的意义了。您为了我的安危而纠结,我很感动,但是,这也是我的失职。”春锦用着以前安慰陈丽华的轻柔语调,继续说道。 “我生命的意义,就是让您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如果您因为考虑了我而留下遗憾,这才是我最大的痛苦。您不甘心,看着您纠结的样子,我更不甘心,万一输了,我会在跟他回去之后自我了断,绝不泄露昨日事情一丝一毫。” “答应他吧,就当是为了我,和他赌斗吧。” 躺在春锦怀里,陈丽华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挣脱开来,用手帕简单擦拭之后,陈丽华有了决断,抬头望向仍骑着马等待回复的耶勒夫道:“若孤答应赌斗,你就愿意放掉这些女子,无论胜负?” 耶勒夫笑道:“那是自然,既然说过,就不会再行反悔之事。” “既然如此,若孤胜了,你还需答应一条,给我足够这上万饥民五天的口粮。” 耶勒夫捋着自己胡子,思考片刻,故作豪爽道:“公主真乃仁善之人,公主有此善心,我哪有不捧场的道理?” “那就来赌斗吧,如果你输了,就不要再来这里索要任何我晋国的女子。”陈丽华用尽自己最后力气说罢转身离开营地边缘,留下值岗的随行晋国禁军在那里卖弄着力气搭建着简易擂台。陈丽华一边招手示意王德为跟来,一边来到耶勒夫视线之外。 来到帐篷后面,陈丽华盯着王德为的瞳孔,说道:“王武事,我想要请教你几个问题,还望你如实回答。” 被陈丽华灼热的目光注视着,饶是粗线条到王德为的地步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脑袋说道:“殿下有话直接问就可以了,俺老王保证知无不言,不必这么干看着俺,让俺紧张。” 第十六章 万万没想到一天一更之后再没收藏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问道:“王武事,你有几分信心战胜梁人?” 王德为一愣,“战胜?可是之前陈侍郎偷偷跟俺说万不可争胜引的梁人不快。要俺……” “不要管他了,孤只想问,你有几分胜算?”陈丽华打断了王德为的唠叨,说道。 “世人皆传羯人勇猛不可当,俺自是不敌。”王德为视线飘忽地说道。 “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陈丽华看着王德为来回飘忽的眼神,低喝道“看着我!” “俺的想法关键吗?”王德为用着他憨憨的语调继续说着,“打仗的时候你们在乎过我们这些丘八的意见?俺们不识兵书,不知史册,没有士大夫们知识渊博,这行军之事,何必问我?按你们的想法自得其乐即可。” “后学。”陈丽华直接称呼了他的字,“我听过一句话,今日再说给你听,莫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是的,之前的士大夫对待军人过于刻薄,又多为纸上谈兵之辈,我军与梁军交战,胜少负多,确是有这一方面缘由,你心中多有愤懑,说此胡话,我可以理解。” 陈丽华一掌重重拍在王德为的肩上。“但是,你甘心吗?” “甘心每次作战还没有尽力就因为畏缩而败退?甘心永远背着晋军不如梁军的名号被人讥讽一辈子?甘心抱着自己的武艺抑郁而死?” “世人皆说晋人软弱,羯人凶猛。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就这么相信了。这次,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放开手脚,不管后果如何,梁人反应如何,彻头彻尾打一场。王德为,我再问你一次,你有几分信心战胜梁人?” 王德为表情变幻,双手握了再松,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既然你信了俺,俺必然可以战胜两个。” “两个?”陈丽华心中一喜,“那么军中可还有像后学一样的壮士吗?” “多半没有了。”王德为的一句话又让陈丽华如坠冰窟。 “真的没有了吗?”陈丽华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难过地抿了抿嘴唇。 看到公主的失望表情,王德为严肃地说道,“殿下,说实话,俺真的不能打包票,但是俺会拼死干翻那些梁人,有一个赚一个。” “两个足以,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后学只要打出我军声威即可,莫要勉强。”陈丽华装作无所谓地说道。 “殿下,俺知道俺不该知道,但俺还是好奇想知道,您那里有那梁人大统领要找的贵物吗?”王德为犹豫地问道。 “有什么该不该知道的,你都已经要为我上场拼命。”陈丽华看着他真诚的眼神,不忍欺骗。 “后学,你就是我在这里的腰胆。你在一日,我心便安宁一日。你我二人何必互相隐瞒?我是拿了他的东西,而且不能让他知道是我拿的,所以春锦万万不可落到他们手中。” 听到陈丽华推心置腹的话语,王德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从未想过会得到回答,更没想过会得到腰胆这种评价。王德为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大晋立国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对武人的打压与排挤,这可能是大晋第一个武将得到如此评价,虽然知道可能只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但是一种俗称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还是涌上了心头。 “谢谢公主这么信任俺,俺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德为听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再次露出了他令人眼熟的憨态可掬的笑容,看的陈丽华心中有些发毛。 “不要勉强,能以一敌二已是天下可数的勇士,若是胜一人之后力气用尽,就自行下去,莫要有太大压力。”看着王德为的表情,陈丽华心中觉得有些异样,急忙再次重复道。 “俺知道该怎么做的,殿下。”王德为也重复了一遍答案。 叮嘱完毕,王德为坦荡地离去,陈丽华站在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一动不动。走出数十步,王德为扭头,看到陈丽华站在原地,满脸复杂的神情,乐道: “殿下本是巾帼女子,刚才和耶勒夫谈笑风生,何等豪态,何必作如此小儿女之态。” 陈丽华不理他的调笑,抽出自己的长剑,递给他说道:“此剑名为‘缨红’,是我某日外出游玩的时候被人相赠的,此剑可缩短至三寸有余,按此机括便可恢复原状,此剑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相送的,今日我将她借给你,希望可以帮到你。” “比武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殿下,有此神兵,俺定能再拼死一个。”不知是在讲解还是在安慰陈丽华,王德为表现的极为惊喜,小心翼翼地将缩短后的红缨藏于胸中,双手一抱拳,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王德为潇洒的背影,陈丽华继续伫立在原地,这次,王德为没有回头。 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传令兵过来呼唤,原来演舞台已经搭建完毕,耶勒夫邀请陈丽华前去观赛。陈丽华默不作声地来到临时支起的亭子下面,和耶勒夫挨着坐在一起,还在苦苦思索着一会该如何破局,最后实在无奈,心中轻声问着系统,“系统?系统?你还在嘛?”。 “随时等候召唤,女士。”一直保持沉默的大白球回复道。 “这种时候我该如何破局?” “再过个五天自然是极其轻松的,等我通过这个世界意志的审批了,有了传送许可。我就可以给你许多物资上的支援,到时候无论是大力丸让他三个小时内力量翻倍,还是拿过来神兵板甲让他刀枪不入甚至是冲锋枪都是一种做法,但是现在。”系统无能为力地摊了摊手,“我什么都运不过来,上次冒冒然拿过来的宝剑和女装让我上了征信名单,我都是红名了。上次我临时附身还被当做典型通报批评,现在班级群里女生都在骂我变态,男生都在问我女孩子的身体操控起来感觉如何。我明明一直蹲在这里一动没动,你的身体我碰都没碰过!”系统说着说着又回忆起痛苦往事,暴跳如雷。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陈丽华虽然大部分地方听不太懂,但还是大概明白了之前系统帮助自己救出春锦导致了比较惨痛的后果,有些内疚地道歉着。 “么事么事,主要还是我自己不小心,谁让我坐高铁坐错方向了呢?”系统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比起这个,他更好奇陈丽华打算怎么破局。“你答应了比斗,想必也是有一定把握,你的杀手锏在哪里?难道军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妙人?” 陈丽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靠王德为或者其他人,我想的是,到最后一人,就由我自己上去,作为选手。” 系统目瞪狗呆。 第十七章 碎嘴相公(今后一天两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系统急忙说道:“不是,且不提你才练了一晚上,几乎不可能打赢那些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这么一个死斗的战场,你上去,谁敢动死手?谁会认账?” “不认账就算了,那就权当赌斗无效好了。那些女子虽然可惜,也只能送给羯人权贵们享乐了。相较于直接放弃,至少我尝试过了,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一句,我尽力了。但是让我用春锦的生命换这这些陌生人的周全,我做不到。”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耶勒夫这个傻狍子真的继续让你和羯人打呢?然后你被打败了,春锦该怎么办?” 陈丽华洒脱一笑“到时候我都死了还考虑这个干嘛?”系统为之一肃。 比武准备开始,胖侍郎被要求在开赛前给大家伙讲点乐子活跃一下气氛,虽然他大声抗议,“读书人怎能做伶人之事!”但是大统领只是一瞥,他还是麻溜地连滚带爬地走上高台,自我安慰着:此乃两国罕见之盛举,自己参与其中不算失了身份。默念数遍,麻痹自己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 “太熙九年八月,岁在壬子,天朗气清。宣城公主与耶勒夫会于崇明,此地群山缭绕,云开薄雾……”听着陈令玄用那破锣嗓子念唱着絮絮叨叨的废话,大统领闷哼一声,后面侍卫点头示意后,大步走到台下对着陈令玄大喊“我家大人说了,你要是再这样文绉绉就把舌头割了自己下来!” 陈令玄一哆嗦,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士兵,心中腹诽一句:不是你让我开场助兴的吗?不修礼乐的莽夫。但是看着耶勒夫不满的眼神,急忙带着哭脸进入正题: “梁国所派之人,狩狼人也!”围观的重甲骑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从游牧民族转型来的梁国,其依然保持着大量流传下来的习俗。其中一个习俗就是保留了撼熊士、狩狼人、射雕者、野猪郎四个流传千年的称呼。生长于草原的羯人,他们对勇士的评比也非常简单,曾经和棕熊正面摔跤而不落下风的是撼熊士,孤身一人猎杀一整个狼群的叫狩狼人,一箭射下过大雕的人叫射雕者,在战场上多次冲阵击垮敌军士气的叫野猪郎。陈令玄每念出一个勇士的名字,都会引起围观羯人士卒的高声呼喝,念完五人姓名,正打算进入下一环节,身后为其打伞遮阳的侍从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卖弄写着一行丑字“给俺拖延个二十分钟时间。” “我的个亲爹啊,你是想要让我死啊。”一看这字体和这个称呼,陈令玄就知道是王德为这个憨货写的,在心里哀嚎一声,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耶勒夫,刚抬头就看到他还在不耐烦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往下念,心里一激灵,天人交战。 刚才自己只是拽了两句文,按照晋朝文人相聚惯例,都要点明环境,参与人物之后,再抒发一下这次聚会给人的感慨,或是时间无情?或是向往安宁?最后再自谦一下,寥寥拙作,只为安慰自个余生,若有错漏,莫要挂怀。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哪次开场不要个三四十分钟?现在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人身威胁,这时间哪里拖得来呦! 想到这里,陈令玄一脸惋惜地准备将纸条藏起来等会扔掉,不料他却无意翻到背面,居然还有一句“耍耍嘴皮子的事,莫要让俺看不起你!” 陈令玄一时间火冒三丈,自己居然被一个智障看不起了?这还了得?自己定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碎嘴相公”。 “何为狩狼人?相信诸位也都很好奇,对于狼这种动物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孤身一人面对狼群而无所畏惧,将狼群全灭之人可获得狩狼人称号。狩狼人就是这么简单吗?我其实一开始也不信,但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轻松。狩狼人称号,自上古至今不过寥寥千人可以获得。首位获此殊荣者名为安尔汗……” 一开始的怒火逐渐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居然上钩了的陈令玄只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比被憨货看不起更丢人的事无疑是被一个憨货给耍了。木已成舟,选择了讲故事拖时间的陈令玄不可能直接中断滚下来,他双手持桌,勉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藏在桌子下面看不见的的两条腿一直在颤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选择了最肤浅的话语保证这帮野人听得懂,并且翻来覆去地把一句话说上几遍,低头想词,不敢去看耶勒夫的脸色,心里默念“他再骂我一次我就滚,他再骂我一次我就滚……” 待在陈丽华脑海里的系统当场震惊“他居然无师自通了营销号的玩法?” 陈丽华虽然心中一阵阵紧张,还是好奇问道:“营销号为何物?” “一种帮助数亿人慢性自杀的东西。” 且不说陈丽华如何感叹“营销号”这种武器威力之强,耶勒夫听着陈令玄又开始废话,真的坐不住了。 “废话真多。”心中愈发不耐的耶勒夫打算再派一个人把那个死胖子赶下来,但是扭头看到诸多羯人将士亮晶晶的眼神,心中恍然,草原上本来就没有特别发达的文化,诸多传说大多是口口相传,那些个老婆婆的口才哪里有这种饱读诗书的人动听?加上不同的部落流传的也各有差别,这种统一完整的故事大部分小狼崽还是头一次听到。加上陈令玄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有一种莫名的魔性,听着听着就沉浸其中。 “也罢,就满足下这帮小子吧。”大统领自觉胜券在握,自是不在乎这一点时间,如此想着,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令玄,闭目养神,他自认为身居高位,见识自然不是那些普通草原小子可以比拟的,对这种故事可以说是几乎完全免疫,不过百无聊赖之时,听一下消磨时间也无妨。 第十八章 属于王德为的战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被大统领瞪了一眼,陈令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冰冻了,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选择滚下去,心中的一团莫名火焰让他还是咬着牙继续讲解,心里复读给自己催眠,“他喊我我再下来,瞪我不算,瞪我不算……”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愿停下口舌,明明之前看见梁人一抬手都恨不得趴到地上,但是现在让他下去,反而有些不甘心,他继续两腿发着抖,声情并茂地讲着前几代狩狼人的丰功伟绩。 从祖先到现在,从狩狼人的个人习惯到捕狼手法,陈令玄硬是拖了二十分钟,当他说完“晋国所派选手,左林军千户王德为!”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毕竟是个侍郎,讲的还真不错。陈令玄下台时,已经听得津津有味的耶勒夫竟也生出一点意犹未尽之感,听着身边已经有士兵在小声嘀咕着“再来一段吧。”,耶勒夫想着,要不要让他有时间专门来自己府里开个相声铺子,讲一下午相声消遣一下呢? 在嘈杂声中,演武场上,王德为和狩狼人已经到位,互相深鞠一躬,随着裁判唱喝道:“刀枪无眼,生死在天。”后,一声锣响,比武正式开始。王德为大吼一声,操着大锤就冲了上去,两人捉对厮杀在一起,只见王德为一柄大锤挥舞得虎虎生风,那狩狼人只能不断狼狈地躲开,不敢触其锋芒。“铛”的一声脆响,刀刃与锤头相碰,火光四溅,狩狼人狼狈地后退几步。“不好。”耶勒夫和王德为心中同时一沉。 耶勒夫本以为自己闭眼扔上去五个狩狼人怎么都能赢了,狩狼人在斥候战中个个都是百人敌,一个狩狼人带着的十人小队,可以毫发无伤地毁灭掉五只晋国斥候。但现在看来让狩狼人参与擂台战其实并不是个聪明的做法,狩狼人习惯于利用快马游走的方式来和敌人周旋,用精巧的陷阱让敌人精疲力竭,从死角发起进攻让敌人死不瞑目。但是在擂台上,这些打法都失效了。每没有战马,没有陷阱,没有隐藏的树木。虽然现在一味游走似乎不落下风,但总会有被人逼到死角的时候,到时候就是分出胜负之时。第一个狩狼人要没了。耶勒夫心痛地想到。 王德为也是心中一沉。虽然一锤头锤开了对手,让人觉得他好像小胜了一下,但锤开的一瞬间发觉对方根本就没使出全力,完全是在借力甩开距离准备游击,王德为心中一阵阵无奈。他不觉得对面会有武艺比自己高强的人,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狩狼人一接触就落入下风。但是就怕每个对手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他是打算干掉四个的人。干掉一个一直跑圈圈的家伙无疑会耗费更多体力,到后面就可能更困难。 虽然无奈,但是王德为对这种情况也早早有预料。王德为在看到对手是五个狩狼人之后就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想对策。于是他立马传纸条让陈令玄给自己二十分钟时间想对策,虽然觉得五分钟就够用了,但毕竟那位的不靠谱有目共睹,如果老老实实只写五分钟,他怕这个怂货直接跳下来不管,写二十分钟,哪怕她只讲了十分钟,那也是足够的。虽然结果那个死胖子没有中途撂挑子让人意外,自己花了五分钟也的确想到了如何限制对方的走位,然后逼迫敌人正面对攻从而击败狩狼人地方法,但可惜的是剩下的十五分钟他还是想不到其他更省体力可以一击致命的方法。 “既然想不到那就不想了,大不了正面刚!没体力了就换命,唯死而已!”下定了决心,王德为怒吼着,放弃不切实际的珍惜体力的想法,全力扑上。 狩狼人悠悠然地兜着圈子,王德为多次想把他逼到死角,但对方总能找到机会窜出去,拉开距离。十几分钟后,正打算窜开的狩狼人被一锤子逼回原位,往后退了两步,后脚跟传来悬空的感觉,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场地边缘,无处可退。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举锤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像个憨货的禁军千户。 “看什么看?孙子,被你耶耶打到角落了,我看你往哪里跑。”王德为喘息着,举起了大锤。 被逼到角落的狩狼人低喝一声,准备奋力一搏,俯身冲刺,手中弯刀从地面上顺着王德为的裤子向上砍去,直指王德为下半身要害,王德为不惧反笑,大喝一声,用大锤向下一砸。锤子正中刀刃,连刀一起向着对方砸去!但是这个狩狼人却嘶哑一笑,扔开刀柄,猛地一蹬,身体脱离大锤的范围,大锤重重砸到了地上,他拼命是假,还想拉开距离是真,他打算从王德为的腋下伏地穿过,继续游斗! 知道如果他逃出生天不知道还要继续耗费多少体力的王德为怒吼一声,松开锤子,在最后关头一手抓住那家伙的脚,用力握住,隐隐听到骨裂的声音。 见到事不可为,虽然疼痛却仍一声不吭的狩狼人瞪着充满血丝的眼回手掏出匕首打算同归于尽,结果我握着匕首的手也被王德为握住。陷入绝境的狩狼人开始了最后的挣扎。他使劲扭动着身子,不让王德为有力气对他的要害位置下手。王德为只能死死拽着脚踝和手腕,与之相耗。正在狩狼人心中一喜的时候,王德为大吼一声将他高高举起,两手往下一拉,抬膝重击,狩狼人脊椎被折断,整个人不再挣扎,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 王德为气喘吁吁,对着羯人的座位大喊:“下一个!” “真是没用的废狗。”耶勒夫气的冷哼一声,看着即将上台的第二个狩狼人说“如果你不能给这个憨货添一条伤痕的话,我保证会让你在下面看见你的家人。”第二个狩狼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上台了。 王德为趴在趴在锤柄上,呼呼喘气,还央求道“让我歇口气可以吗?”看着王德为气喘吁吁的样子,第二个狩狼人不敢放松警惕,小心地试探了一下,看到王德为无力地挥锤阻挡,毫无杀机,动作迟缓,招式变形。这个狩狼人嘴角微微上扬,胆量逐渐变大,加速进攻王德为。“年轻人,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在战场上奢求敌人的怜悯。”他用沙哑的嗓子讥笑道。 真是个蠢货。耶勒夫看着场上的情况,一拍椅子的扶手,知道这把又没了。“哪个武将打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会累成这样?幼儿学堂的大将军吗?这么傻的当只有这么傻的人才会去设,结果还有更傻的人去上?” 第十九章 精疲力竭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果不其然,看到狩狼人的动作逐渐奔放,不再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要害,每一击都用尽全力不再留力随时准备跳开。王德为露出了阴险的狞笑,再一次躲过狩狼人的一刀,此时动作大开大合的狩狼人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王德为的面前,王德为不再掩饰,猛地加速,全然不似之前累的死狗模样,一锤子砸了过去!狩狼人的多年谨慎救了他一命,他见势不对,急急左跳,躲开了挥向背后后心口的那致命一锤,但是代价是左·臂被砸的软趴趴的,看起来是粉碎性骨折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下去继续耗费这厮的体力也好,像第一个人一样再来十几分钟,这晋人武将绝对撑不过第三个人的攻势。耶勒夫面无表情地想着,但是看着场上的动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看到狩狼人悲壮的神色,他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你很强,我不是你的对手。”狩狼人见到自己左臂已经毫无知觉,知道自己十死无生,对着王德为惨笑道,“但是我也有我的坚持,至少,我要再给你增添一道伤口才行!” 想到耶勒夫的冷酷嘱咐,他放弃了继续游走的方法,直接扑了上去,既然已无获胜可能,那么至少要给他增加一道伤口,不管如何,自己的妻子总要保证安全!在不惜命的进攻下,第二个狩狼人给王德为添了三道小伤口后不甘倒地。 耶勒夫面色难看,现在他有两个巴掌,一个想给那个不老老实实游走的蠢蛋,一个想给那个嘴贱威胁狩狼人的自己。 第三个人要上场了,耶勒夫如鲠在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话。憋了半天,才说道“好好打。”这种标准官话总不至于产生什么意外效果了吧,耶勒夫虽然自信,但还是一阵阵的心虚。 “真是鸡贼!妈的没一锤头弄死第二个家伙。”第一次结束后的气喘吁吁当然是王德为假装的,就是希望第二个家伙可以误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然后直接和自己正面搏杀,效果显著。但是再怎么用巧,两个人之后,王德为已经战斗了快四十分钟了,身上的大汗,因为呼吸而火辣辣的嗓子,已经不再是装的了。“好不容易骗个人真他娘的费劲,我是真的没有骗人的天赋啊。”王德为有些自嘲地想着。 “你已经没劲了,而我绝不会像前两个废物一样疏忽大意。”第三个狩狼人用尊敬而又惋惜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我会为前面两个废物报仇,让你用最痛苦的死法死去。” 说着威胁人的话,他不怀好意地舔了一口刀刃。锣声一响,他并没有选择径直向王德为冲去,反而往后快速撤退,拉开距离。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第一个家伙你追上他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现在的你还能跑动那么长时间吗?”狩狼人咧嘴笑着,“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无能狂怒的样子,我会看着你摊在地上,然后先割掉你的舌头,让你无法投降,然后一点点切开你的骨头。长生天会见证我的复仇。” 王德为不甘心地怒吼,继续挥舞着锤子,但是速度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慢,他已经没有精力像追逐第一个人那样把对方逼入死角了。狩狼人很谨慎,前面两个大兄弟已经展示了疏忽的下场是什么,王德为所有要害都藏在铠甲里,因此老练的狩狼人一刀一刀在王德为的胳膊上,大腿上增添着伤痕,浑身是血的王德为只能徒劳地挥舞着锤子,还打了个趔趄。 “好机会!”看着王德为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差点摔倒,狩狼人心中一喜,下意识地想上前,迈出一步之后又立即止步,之前被骗的次数太多了,不由得他不长个心眼。当他小心翼翼地进入王德为的攻击范围的时候,已经虚弱无比的王德为居果然还能爆发出最后潜力,狩狼人得意一笑,往后撤退几步,躲开了最后的反击。王德为痛苦地大吼,扔出了锤子,狩狼人下意识蹲伏,锤子带着呼啸的风声从狩狼人的耳边飞过,吹起了一丝头发,还好自己没有放松警惕,躲过了这亡命二连击的狩狼人心有余悸地想。 王德为陷入了真正的绝境,手无寸铁的他身上的伤口处处开裂,他用愤怒的眼睛盯着狩狼人,狩狼人一时踌躇,竟不敢上前。 场面安静的有些诡异,狩狼人觉得王德为应该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但是对方之前狡猾的手段让他心有余悸,万一,万一再被对面翻盘了怎么办? 耶勒夫对这种畏缩感到羞辱,大梁的勇士为什么会被一个晋人吓到如此地步?曾经被大辽剥削至绝境的羯人敢用五百兵马起兵反抗,最终和大晋共分天下,如今的羯人英雄,连冲上去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伤者都不敢了吗?他站了起来,大喊道:“上去啊,你在害怕什么?” 狩狼人知道这样僵持不是办法,本想再观察一下,让王德为再流一点血之后上去结束他的性命。听到了大统领的话,他围绕着王德为转圈的身形猛地一顿。 “本来还想让你苟延残喘一会,但是大人有命,对不住了。”狩狼人向王德为投以尊敬的目光。他疾步向前,手中的弯刀向着王德为的身体划去,同时全神贯注,小心着王德为可能的手段,之前的弟兄们都被这个看着傻傻的大个子骗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刀刃离王德为的脑袋越来越近,狩狼人也越来越警惕,这个晋人将领绝对还有杀招,绝对! 面对利刃,手无寸铁的王德为选择了正面迎上!但是他依然没有拿出武器。全场无论是观众还是厮杀二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战斗的终局。、 狩狼人的弯刀重重劈下,王德为勉力躲开不被劈到脑袋后,弯刀深深砍到了肩膀上,利刃剁入血肉的反馈让他心中一喜:成功了,这厮根本没有后招,自己要赢了。接着抽刀,却发现刀卡在肉里一动不动。 狩狼人发现事有不对,抬头看去,只见王德为用左手死死压着他的刀背,对着他狞笑着。他急忙抽刀,但是被王德为死死握住,鲜血顺着刀刃流下。 王德为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右手一抖,变成了一把秀气的女式长剑。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没想过王德为居然可以忍耐这么久。 “殿下赐我神兵,若是不用尔曹的鲜血祭奠一下,岂不是辜负了公主的心意啊!” 第二十章 王德为的坚持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回忆着陈丽华在赌斗之前的拜托和交心,虽然已经疼痛的意识模糊,王德为却还是肆意地狂笑着,一剑穿心!“殿下的剑,只杀一个梁狗怎么对的住啊!” 狩狼人目露凶光,拼着最后一口气也想和王德为同归于尽。两人围绕着肩膀上的弯刀展开了最后一轮交锋,但是意志无法战胜身体的虚弱,尽管肩膀上血液不断涌出,但是直到狩狼人无力地倒下去,那把弯刀也没能被抽出来,仍被王德为死死按在肩膀上。 “裁判,快宣布俺胜了。”战场之上,只有王德为像个破风箱样在演武场上呼呼喘气的声音。烈日高悬,倒在地上的亡者和屹立在高台上的勇士构成了壮美的画面,王德为肩膀上汩汩流出的鲜血与地上人的尸体汇聚成一片浅滩,再无差别。 耶勒夫这次没有犹豫,干脆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为什么要嘴贱!” 陈丽华捏紧了双手,已经足够了,她对王德为说道:“下来吧,王武事。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殿下,俺还能战!俺还敢战!”王德为不顾自己肩膀上的血流不止,背对着陈丽华大喊道。失血过多的他已经开始了阵阵晕眩,他知道让陈丽华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色一定会逼迫自己下场,但他唯有这一次不想放弃。 受够了窝窝囊囊的失败,受够了每次都要听那些纸上谈兵的家伙的鸟气。这次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一次不用听那些文人们叨叨,可以全心全意和梁军真刀真枪打一场的机会! “最起码再让俺打一个下去。殿下!大晋八百年没有人可以在梁人面前直起腰来了,我们武人更是跪了八百年!所有人都说俺们武人不行,时间长了俺们武人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行。”王德为的声音渐渐哽咽。 “可是俺不服啊!那些读书人说羯人作战悍不畏死,逢战则喜,不可力敌,俺也不怕死!武人有几个怕死的?俺为什么不能敌!平日里打都不让打,说肯定打不过。今日俺就要试试!哪怕死了俺也甘心!” “憨货,你不要再瞎说了,大晋才立国不到百年,你脑子都伤傻了,你先下去休息吧。”陈令玄在一旁抹着眼泪悄悄跟王德为嘀咕道。 “俺再说一次,俺的伤不重!俺不累!”王德为站立于大地之上,睁大已经因为缺血有些眩晕的双眼,怒斥着陈令玄。 陈丽华沉默了,她早都有预感会发生这样,当自己说出系统用白板在自己眼前晃悠的那句“你是我的腰胆”之后,看到王德为那闪亮的眼神,她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感了。武人被歧视,被欺压的太久了,以至于一旦有一个看起来不是那么偏见的人出现,他们就会逼迫自己去相信这个人,甚至去不计回报地支持她。 明明知道王德为在听到这句话后会如此行动,自己还是选择了用这句话去哄骗王德为。时事如此,王德为不拼尽全力,这场赌局必定失败。为了争取理论上的一丝生机,她不得不用尽一切办法。 “其实我也挺虚伪的,不是吗?”陈丽华在心里对系统说。“我说着不想让春锦冒险,最后还是让她当了赌注,说着王德为尽力就好,其实还是希望他能拼尽最后一滴血。我感觉,我现在和那些以大义为名假惺惺地逼着其他人去牺牲的畜生们有什么区别?” 系统有些心疼地看着自我否定的陈丽华,她也不过十六而已,但是一步步走到现在,她已经承担起了过多的压力,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也只能安慰道:“你是为了自己的安宁和利益牺牲的别人吗?” “我当然不是!”陈丽华激烈的反对吓了系统一跳。 “是啊,你从来没有只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就是你和他们最大的区别。”系统说道。陈丽华怔住了。 “你想想,为什么春锦和王德为心甘情愿替你效死,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可能的后果是什么吗?他们知道,而且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他们明白你所做的事情,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事业。你觉得你的手段不光彩,但是只要初心不改就足矣,你所需要警惕的是,不要在以后的日子里迷失了自我,变得和朝堂上蝇营狗苟之辈一样。在你们三人均作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什么哄骗虚伪之说了。” “你们都是同志了,陈丽华。” 看着王德为站在比武台上,双手举起大锤企图证明自己仍然精神抖擞却因为酷热和重伤而摇摇欲坠的滑稽场面,陈丽华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如果此时不尊重王德为的选择,让他的辛苦白费,才是最辜负他和春锦心意的。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回过神来的陈丽华最后看了一眼站都有些摇晃的王德为,转身看着耶勒夫,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再来一场。” 耶勒夫有些惊奇“这位勇士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何必让他牺牲于此?” 陈丽华沉声说道:“他不会牺牲,迎接他的,将会是下一场胜利。” 耶勒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招招手让第四个狩狼人上场。 锣声响起,简易包扎过后的王德为虚弱地站在演武场上,右手握着长剑,死死盯着第四个狩狼人。“你爷爷我就站在这里,避开一下我就是你爸爸,有种来啊!” 狩狼人不为所动,之前的人已经为冒失付出太多代价了。他默不作声地向后急急退去,还想像之前的人一样引诱王德为浪费体力,但是走到场地边缘才发现王德为就站在演武场中间,一动不动,倒是自己一直跑来跑去的,像个傻子。 “老子没有体力了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你自己跑着玩吧。”王德为吐了一口血沫,浑身缠满绷带,好似从地狱中归来的厉鬼。“我就在这里等你过来,咱俩对拼一刀,就这么简单,要么生,要么死。” 狩狼人发现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局面,王德为一口咬定就站在中间恢复体力,等待着自己进攻,自己如果不去,那就是一场僵局,涂抹过金疮药的伤口短时间内也无法让他昏迷过去。如果去了,他必会不闪不避和自己赌命,那么这场战斗已经和武艺策略体力无关,变成了几秒内的比谁刀快的赌博!自己体力充沛和完好无损的优势就被极大地缩小了! 第二十一章 胜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狩狼人站在远方举棋不定,围观的晋军士兵一声不敢吭,反倒是羯人士卒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从羯人部族起兵反辽到建立梁国再到现在建国已经五十余年,羯人以少胜多的战役数不胜数,何时出现过面对伤者还畏缩不前的这种情况? 狩狼人虽知自己应该主动出击,王德为毕竟已经伤痕累累,反应定然大不如前,胜利多半属于自己。但是想到刚才拼着肩膀挨刀也要以伤换伤的狠劲,他又实在没有把握稳,纠结之中,他扭头看向了耶勒夫,希望看到大统领的想法。 发觉自己今天气数不对的耶勒夫为了避免自己嘴贱造成比赛失利在特意上场之前一句话没和他交代,谁知他反而在比武过程中又看向了自己,气的耶勒夫不禁暗骂道:“看我作甚!” 不仅仅是狩狼人陷入了慌乱,耶勒夫看到狩狼人在那里望向自己,也感到无来由的一阵慌乱,今天真是邪了门,好好的勉励几句最后都成了战斗失败的导火索,甚至哪怕自己远远避开,不再言语,也能遇到这种情况! 看到了耶勒夫皱眉不悦的样子,狩狼人心中了然:自己必须要主动进攻,已经不能犹豫了!继续迟疑,会让世人怀疑羯人的尚武精神是不是已经丢了干净,面对残敌还不敢直接进攻,羯人何曾畏缩到这种地步?用不光彩的手段到时候哪怕胜了,大家崇敬的也会是站至最后的王德为,对羯人骑兵也会失去以往的敬畏。到时候常年胜利形成的对周边各国压迫般气势恐怕也会泄个干净!到时候整个局势都有可能变化。 狩狼人对着耶勒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大统领的意思。不愧是大统领,心思就是缜密。这一波自己在第一层,他已经在第五层,还好最后自己勉强跟上了大人的思维。 “好算计。利用破罐子破摔来逼我进入死角。”猎狼者表情阴郁,右手把玩着匕首,冲了上去。“但你错估了一点,羯人从来不怕死!” “不怕死那你刚才犹豫什么?解释就是掩饰!”王德为也猖狂大笑着横剑刺了过去。 两位置生死与度外的勇士同时咆哮着将武器送入到了对方体内,这一刻,再无章法的讲究。谁的手快一步,谁就是最后的生还者。 随着两声利剑刺入肉体的声音,最终还是王德为技高一筹,率先插入了敌方心脏。在长剑刺入心脏之后不到一秒钟,狩狼人的弯刀也进入了王德为的身体,可惜只是一刹的区别,心脏被刺破的狩狼人失去了继续剖开王德为肚子的力气,留下一刀狰狞的伤痕后,重重倒地。 “没想到我果然还是……怕死。”狩狼人自嘲地笑了笑,刚刚在对刀的过程中,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的犹豫,导致了他最后的失败。 “谁不怕死?我也怕。不过我来这台上之后,就没想过活着下去。”王德为颇为理解地笑了笑。 “我不如你……”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狩狼人再没了声息。 获得最后成功的王德为长舒一口气,想要举起手向公主示意,但是实在没有力气了,最后的用力导致伤口再次崩裂,他已经连哪里是观众席都看不清了。“殿下,我成功了。”他想这样大喊,但是嘴里涌出来的鲜血实在太多了,有点遗憾呐,心满意足的王德为不无遗憾地想,明明连胜利后喊晋国万岁的语调都想好了,结果没能完美落幕。 倒下的王德为感觉到有人扶起了自己,“殿下,是你吗?”恍惚间,王德为似乎看到了公主来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又自嘲地笑了笑,殿下离这里至少百米远,怎么可能过得来?“憨货,你干嘛这么拼呐?”果然,耳边传来的是陈令玄这个死胖子的声音。“又不是战场,这么拼把命送掉了值得吗?”王德为听着这个平日里只觉得胆小如鼠的家伙絮絮叨叨,莫名有些心安。“何处……不是武人的战场?殿下,以后就交给你了”说罢便沉沉地昏迷过去。 王德为不知道的是,在裁判宣布他获胜的时候,陈丽华就一脚踩在面前的梨木雕花圆桌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观赛台边,从两米高的观赛台上一跃而下,扶住了倒下的王德为。他昏迷前所看到的不是虚妄,而是真实。 陈丽华只是扶着昏迷的王德为,右手快速在几个穴道点了几下,稍稍止住一点流血速度。虽然系统也安慰过她了,但是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了自己而战至重伤的负罪感仍然让她说不出话。随行的大夫带着王德为下去了,陈丽华站在比武台上和耶勒夫静静对视,片刻过后,不耐烦的耶勒夫问道:“宣城殿下下一位打算派谁上场?” 陈丽华扫视一圈,凡是她目光所到之处,禁军侍卫无不心虚地低下了头,或是尴尬地偏过脑袋不愿与她对视。陈丽华不禁轻笑出声,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大哥二哥三哥八妹一起上夫子的课的时候,老太傅颤巍巍地说接下来考校大家的背诵情况时,所有学生,包括自己,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生怕被老师抓住。除了当时自己还在拼命地默背,企图想用三四分钟完成本应是一周的功课之外,其他心理和举动与现在的禁军们别无差异。 越是轻笑,陈丽华心里越是悲凉,某一瞬间,她甚至感到心累,感到不值。如果所有晋人都是这般货色,那还有拯救的必要吗?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收拾好自己的异样情绪后,陈丽华抬头望向耶勒夫,缓缓吐出一个字: “我。” 一言既出,全场皆惊!陈丽华饶有兴趣地看着禁军将士们眼中先是一阵轻松,还好不要上场,然后就是羞愧,为自己不如一介女子有勇气的羞愧。还有人嘴巴张张合合,像是要说话,最后又无力地闭上。人间百态,宛如一幅浮夸的浮世绘。 第二十二章 换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殿下这是何意?”耶勒夫眯起了眼睛,“本次赌斗招式不限,生死不限,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 “自当如此。”面对耶勒夫的诘问,陈丽华表现的很坦然。 “那您是觉得这里有谁有勇气对您下死手吗?”耶勒夫因为之前四次失利已经感到不耐烦,不再和陈丽华兜圈子,直接扔出了问题。“难道殿下打算依靠自己的身份直接获取胜利吗?” “刀剑无眼,此前四场固然是酣畅淋漓,但是也为今日盛事蒙上了一层血色。”陈丽华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声音说道。“因此孤想,最后一场就来个文斗就好了。” “如何文斗?”耶勒夫表现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 “我和下一位狩狼人均使用木剑,点到为止。当然若是孤负了,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也无需继续,直接当孤输掉这个赌约就好了。” 耶勒夫陷入了沉思,如果答应这个做法,好处就是之前因为王德为的爆发而造成的劣势全部扳平。陈丽华方还有四个名额,而己方再输一场,这次赌斗就负了。但是答应之后,相当于两方都只有一个最后一个名额。坏处呢?似乎没什么坏处,那么陈丽华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损己利人的条件呢? 耶勒夫思索着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原因,因为王德为的勇猛,他对晋军实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三百人之中,倘若再有两个和王德为武艺相当的,那自己就必输无疑,哪怕只有一个和王德为一样的人,那陈丽华先派三个好手消磨一下己方最后一人体力,自己也是输多赢少。三百人之中,再出一位勇士也非难事吧。 耶勒夫并没有看见刚才陈丽华扫视时晋军丑态百出的神情,也就无从得知晋军真正的水准。苦苦思索着,他突然看到了陈丽华现在的状态,脸色苍白,头发因为紧张出汗而和皮肤细细的黏在一起。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神惊慌中带有一丝倔强。 “所以是见到了太多死亡被吓怕了吗?”耶勒夫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毕竟只是个之前一直久居深宫的少女罢了,多半是被刚才抬下去的人的惨状吓坏了脑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所以就想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拯救手下士卒的性命?”越想越觉得合理的耶勒夫为自己找到了陈丽华“犯二”的缘由而暗自高兴。王德为的壮举震撼到了他,他潜意识已经不相信己方剩下的那个人可以连续战胜接下来的四个人,所以当发觉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的时候,他就反复默念催眠着自己相信了。 “殿下心怀善念,我又怎能大煞风景?就依殿下之言吧。”耶勒夫虽然心中暗乐,表面上仍是一副极其不情愿的样子。 耶勒夫隐隐觉得有些蹊跷,刚才陈丽华从观武台上跳过去也说明她的身手,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弱。但是心中暗藏的对女子的轻视让他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一做法。“多半是学了几天武艺就觉得自己自命不凡的小公主罢了,就让她尝尝苦头吧。”总不能一直久居深宫的小女孩在梦中得到了仙人的传承吧,耶勒夫被自己的幽默想法逗乐了,这就离谱。 “你还有什么杀招吗?”系统看着陈丽华冷静地拿过操练用的木剑,问道。“虽然我觉得你心里清楚,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只经过一晚上训练的你,虽然身法相当于别人接近一年的苦训,身体素质则是达到了习武十年的水平,但是面对这种训练有素的杀手,你还远远不够。” “这不是还有你吗?”陈丽华的话令系统大跌眼镜。 “你什么意思?”系统本以为陈丽华老谋深算,先是用言语诱导王德为为她效死,然后利用耶勒夫对女人的轻视心设下陷阱,现在定有良计一击制敌,不料她却说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 “你不会以为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吧。”陈丽华无奈苦笑,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一边向系统说道。 “我只是按你说的去做罢了,你说过不努力怎么知道不可能?所以我这就去样做了,我没想过陈令玄会克服自己的恐惧,我没想过王德为会取得如此成果。从头到尾,我只是按你说的去全力以赴罢了,直到这一步,其实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获胜,但是春锦和王德为都还在等着我,我又怎能畏缩不前?人生一世,无非就是拼尽全力罢了。” “……”罕见的系统停下来抱怨,陷入了沉默。“其实,在一开始,我替你模拟了三千遍战略,你这次赌斗的获胜几率都是零。”这一番话让陈丽华的心沉入谷底。 “但是就在刚才,我发现你获胜的几率达到了百分之一!” “还是很小啊。”陈丽华失落地喃喃道。 “但是这意味着这次赌斗的获胜已经从不可能变为了可能。”系统激动地说道“你的努力改变了世界线!” “我听不懂你说的世界线是什么意思,还是快点告诉我怎么追求这最后一点几率吧。”陈丽华迫不及待打断了系统的话。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昨晚的训练已经让你的身体素质基本达标了,毕竟我的十全大补丹和脱胎换骨丸可不是虚的。你所缺的只是经验而已。到时候我分析他的出招路线,然后告诉你用哪一招剑招克制,只要咱们配合的好,就一定可以胜利。” “《玉女剑法》吗?”想到了昨天系统掏出的那一本剑诀。 “是《九重唯我叱咤素女决》”系统不满地反驳道“你起得名字,不行。复杂有逼格的名字,行!一剑斩情,二剑裂山,三剑割昏晓,四剑开阴阳。素女心决,恐怖如斯!” 陈丽华站在演武场上,虽然还是阵阵紧张,却还是被系统逗乐了起来,看着大战之前还笑呵呵的陈丽华,耶勒夫有点心寒:“陈丽华比想象中的要淡定许多,我不会……还要输吧。” 第二十三章 语气是总裁风的剑客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双方登场,最后一个狩狼人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他的衣服是白色的,身上还围着一件白色的毛绒披肩。这说明他所狩猎的是一只罕见的白狼,每一代猎杀了白狼王的狩狼人都被称为“白鬼”,而由狼王皮制成的服饰就是他们最鲜明的特点,据说猎杀了白狼王之后用它的皮毛制成的衣服,可以给予每一个白狼人逢凶化吉的能力。 “白狼不过是基因突变的产物,其本身身体素质并没有什么增强,猎杀白狼的人比猎杀黑狼的人厉害纯属无稽之谈,相信这些的人都是老迷信了。”系统一边紧张地调试着观测子系统,一边给陈丽华吐槽着这些封建迷信。 “白狼在狼群眼中是不祥之物,据说母狼会在白狼六个月的时候就把它们扔出狼群,任其自身自灭,而此时的白狼幼崽往往才刚刚断奶,其面临的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最终能活着长大的白狼十不存一,成为狼王的更是数十年难得一见。每个成为王的白狼,都要比其他狼王多经历十倍的挫折,你还觉得白狼王和普通狼王一样吗?”陈丽华幽幽地说。 “是吗?我才来这个世界,不太了解。”系统尴尬地挠了挠自己圆滚滚的大脑袋,憨憨地说。 白鬼冷冷地看着陈丽华,说道,嗓音干涩难听,宛如黑板上摩擦过的指甲“你不该来这里,女人。你用你可笑的规则和儿戏的态度玷污了神圣的战斗。” 陈丽华对此不置可否“我从来没觉得这种比斗有什么荣耀可言。” “从来只知道躲在阴影处玩弄权谋的人怎么会知道阳光的炽热与光辉?”白牙讥讽地笑笑,随着一声锣响,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战斗伊始,白鬼便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系统快速得出结果,说道:“左前方,第六式。”陈丽华依言照做,用手中木剑快速挡住了白鬼的致命一击。 白鬼发出赞叹:“殿下居然有两下子功夫,看来之前我殿下将神圣的角斗当做玩闹之物的说法有所不对,自己介绍一下,我叫白牙,耶勒部斥候百夫长。” 陈丽华有些不明所以,对白牙突然自我介绍的目的也完全搞不清楚,只能含混地说道:“孤名陈丽华,乃大晋宣城公主。” 白牙露出了兴奋的微笑,“殿下,既然彼此介绍过了,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说罢以比之前一击快三成的速度再次袭来! “什么?”系统和陈丽华同时一惊。“腹部,第二式,然后是左肾,用第三式,然后是……”白牙脸上带着战栗的笑容,手中弯刀如同连绵不绝的江河一般袭来,出在他面前的陈丽华能感觉到的只有溺水般的窒息与沉重。在艰难抵挡住两下攻击后,第三次攻击重重地砍在了她的左臂。哪怕双方都是木制武器,但陈丽华仍能感到一阵阵的疼痛,左臂已经几乎麻木,不用想就知道多半已经是大片淤青。 本就因为公主上场而焦躁不安的陈令玄看到陈丽华受此重创,更是大惊失色,跑到观赛台下大声呼喊:“大统领!快喊停!快喊停!” 早在看到白牙第一刀就没留情的时候,耶勒夫就已经站了起来,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人没得到自己的指导,就开始不听话了起来,这哪里是点到即止?这分明是照死里打! 正要喊出“竖子尔敢!”的耶勒夫听到了下面哭喊的陈令玄,心中一动。 耶勒夫想着,若是赢了之后,带走春锦询问发现,只是春锦一人去过那间小院还好说,但若真如自己所想,陈丽华也去过那个小院发现了账簿,或者说“义女”将那本账簿也给了陈丽华呢?想到了里面记载的内容,耶勒夫逐渐下定了决心。这个账簿过于重要,无论是谁知道了里面的内容,都必须要斩草除根。 既然如此,那么如果陈丽华就在此死去呢?这里手下留情,到时候发现了陈丽华也参与其中不还是要想办法毁尸灭迹?倒是趁这个时候,在意外中弄死她,一方面春锦再没了保护伞,可以轻松带走询问账簿下落,另一方面也省的后面发现陈丽华也是知情人之后,还要绞尽脑汁让让她突发恶疾。 就在这里结束吧,让手下白牙承担这个“一时意气,出手过重”的罪责吧,自己既省去了这个麻烦,还不会被怀疑是主谋。到时候顶多被责骂一个“监管不慎”的罪名。想通此中曲折后,耶勒夫施施然坐下,对下面的呼喊不管不问。 “不行,他的动作太快了,根本喊不及。”系统无奈地说道,刚才的思路执行的很到位,但是当白牙刀法百变,连绵不绝的时候,这种喊话根本赶不上随时变化的刀法。 “那你就只喊攻击位置,用什么招式我自己想办法。”强忍着疼痛,陈丽华说道。 白牙站在一旁,看着陈丽华还不肯放弃,皱着眉头道:“女人,你应该发现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了吧,刚才那一刀,如果我选择攻击你的脖子,你已经死了。女子有此武艺,已属不易,不要把我的一时善心当做仁慈。” 陈丽华大口喘息着缓解左臂钻心的疼痛,笑道:“谢谢你的刀下留情。” “如果真的感谢我,就识相地赶紧滚蛋。你是有一点攻夫,但是太青涩了,临场应变能力太差。”白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曾经面不改色地在敌人面前砍下对方女儿的头颅只为逼出情报的他会在此刻有一刹那的心软。 “我感谢你,不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是为了感谢你还给了我继续努力的机会。”陈丽华终于调整了过来,重新比出了起手式。 “我是不会放弃的,哪怕你下一刀就直冲我要害而来,我也绝不后悔。因为,我身后就是我的同志。我已无路可退。” “真是不识好歹,女人,我要让你为拒绝我而后悔。”白牙为自己刚才心中居然有片刻的柔软而暗自后悔。迟迟没等到大统领喊停的话语,提起刀,白牙再次发起了进攻,刚才是给这个小娘子最后的机会,既然抓不住,那么哪怕你是公主也挽救不了你的命运,我说的! 第二十四章 惨胜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难得发一次善心的白牙,却被陈丽华冷酷地拒绝。某种程度和高贵的公主主动向弱书生示爱却被婉拒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刀光如水的白牙,看起来却就像一个气急败坏的小公主,用自己的手段折磨着书生发泄自己的怨气,冰冷的神情,与其丰富的内心活动产生了鲜明对比,又无疑给其增添了几分傲娇之感。” 在又是一轮激烈的交锋过后,趁着双方喘着粗气休息的时候,系统给出了自己观察得出的发现。 “我让你帮我想想克敌之法,你就给我个这个?”陈丽华看着这份《古代之冷酷特种兵》报告气炸了肺,当系统只需要说出攻击位置之后,陈丽华抵挡的动作终于跟上了白牙的节奏,但是也只是勉强抵抗而已,她只能做到在白牙的木刀砍过来时让自己的木剑出现在合适的位置,却无法做出进一步的反击。 “我实在没时间给你念剑招啊,我这套《上天入地销魂夺命剑》讲究的是一个彼此相连,一式跟二式,二式跳八式,招招之间彼此相互联系,在反击中利用剑招的变幻逐渐取得上风,最后一招勾魂十三式制敌。”系统也很无奈。 早就明白系统的所有名字估计都是随口取的陈丽华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敏锐地抓住了问题关键“现在问题是你只能说出一个词,但是报位置就不能报剑招,是吗?” “正是如此。”系统点头如捣蒜。 “那就别报位置了,报剑招吧。”陈丽华做出了决断。 系统一惊,白牙的刀法已臻化境,尤其是战斗中的变招更是出其不意。就比如陈丽华躲过迎头一击之后,落空的木刀是会劈腿?还是斩臂?还是后撤一步拉开空间重新斩首?哪怕有了系统的指引,刚刚在这种快速的较量中,陈丽华也被再次砍中了一刀。现在不报位置,陈丽华自己判断又可以接住几招呢? “快没有时间了。”陈丽华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了,负伤的左臂和肺部也在随着战斗逐渐恶化,她没有时间继续思考对方的招式了。“只能拼一把,我觉得我已经看出来他的招了。” 另一边,震惊的白牙也用手抹去了头上出的大汗,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陈丽华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而且随着战斗的继续,她的反应越来越快,拆招越来也及时。除了最开始的一击和后面趁她不注意的胸部一击,自己再没能取得更大攻势。 这样不行,白牙想到。进攻方的体力消耗无疑要远远胜于防守方,要是自己被个小娘子打倒了,恐怕就是笑柄了。 双方的思考看似漫长,实则转瞬即逝,喘了口气,二人再次厮杀在一起。 “左四。”系统说道。 四是挑,陈丽华心想,看着迎面而来的弯刀,她抿着嘴轻轻一抬手,气势汹汹的弯刀顺势偏移。 “左二”,关键时刻来了!陈丽华屏住呼吸,这一招若是看不透,接下来再受一击,自己恐怕只能告负了! 被挑起的弯刀向下砍去,目标是头?是胸?想到第二式的走法,陈丽华心中大悟。左脚向后退一步。 在观众眼里,局势则大不相同,因为白牙是进攻的一方,他们觉得陈丽华已经被白牙压着打了近五分钟,这稍作歇息之后,陈丽华就已经露出败相——左脚后撤说明她已无力抵抗了。终于要结束了吗?观众心想。 接着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陈丽华的左步后撤,右臂上抬,木剑引着弯刀,险之又险避开了陈丽华的身体,看起来就好像是白牙故意顺着陈丽华的剑劈空一样! 什么?白牙心中大骇,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剑法。 “右六。”系统继续播报着,陈丽华不悲不喜,陷入一种奇怪的境界中,在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木剑,再无其他。 白牙则是愈发烦躁,陈丽华躲过一击之后居然主动刺来!稍稍占点优势就骄傲起来了吗?白牙恼火地想着,不再闪避,同样一剑刺来。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晋人有牺牲精神,在战场上,我们羯人从来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弯刀伸出,木剑随之快速变招,由刺变点,陈丽华借势远去,宛若一只翩翩的蝴蝶。白牙用力扑空,空门大开。 “先七,后九,接十一,十三!”系统的语气也开始激动,白牙的攻势已经彻底瓦解,此时只需要继续攻击下去,胜利就属于他们! 白牙预判失误,也只能承受苦果,陈丽华的剑招如雨点般落下。他旧力全出,新力未生,一时的僵直新添了不知多少伤痕。 白牙愤怒地抬起头,就发现眼前是一把近在咫尺的木剑。 “你输了,白牙。”陈丽华若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在白牙听来是如此的刺耳。 “我还没有倒下,我还没输!”白牙双眼通红,不甘心地继续挥舞着弯刀。 “我说过,点到为止。”陈丽华只是躲避着,不时用木剑在白牙身上轻轻点击着,获取更多“积分”。 “你有种就杀了我!我一开始可是对你下死手的,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在假惺惺地仁慈什么?”白牙陷入了一种狂乱的状态。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点到为止。你下死手与我何干?我再说一遍,认输吧,白牙。”陈丽华依然是不喜不悲的神情,她知道白牙心已经乱了,不然不会挥舞的如此毫无章法,甚至让自己轻易地再次在他身上得手好几次。 白牙看着陈丽华,吼道:“我可是杀了数以百计的晋人,你难道不想杀了我?” 陈丽华看了白牙一眼,说道:“我当然想复仇,但那不会是现在,现在我只知道我说了这场赌斗点到为止,放弃吧,白牙。” 白牙咬牙说道:“我要是不呢?我要是继续死缠烂打,逼你今日分出个你死我活呢?” 陈丽华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木剑。“若你是这样想,那我自是没有办法。身为一介弱女子,我体力远不如你,你若是决意与我分出生死,那也只会是你生我死。你要是执意如此,那便来吧。我不反抗。” 白牙看了看木剑,又看了看陈丽华,陈丽华稚嫩的小脸上此时满是灰尘,身上的红装也因为扬尘而肮脏不堪,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那双眼睛,从一开始到现在,那种澄澈与倔强,保持如一。 “我认输。”白牙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蹂躏着自己的头发,嘶吼道。 第二十五章 你为什么不庆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为什么不继续战斗下去,我从未听闻有过投降的羯人,你让所有羯人为你蒙羞。”耶勒夫见状不满地叫道。 白牙居然直接反驳道:“住嘴,耶勒夫!此刻我继续对着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战斗下去,才是令所有羯人蒙羞!”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质问陈丽华,“为什么这样做?” 陈丽华冷静地摇摇头,“打不了了,我当时已经完全没有体力了。与其苟延残喘十几分钟,不如直接扔掉武器光棍地让白牙做出选择。” 系统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给你指挥的最后一招是十三式,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出完第十三式,就算是木剑,封喉之后他绝无幸存的道理。” 陈丽华不开心地抿抿嘴。“我之前说过了这场点到为止。” 系统不再说话,陈丽华则在一旁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刚才一剑封喉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是最开始白牙就对我手下留情,我又怎能恩将仇报?” 系统麻木地说道:“他手下留情只是因为他看不起女人,想让你早点下去罢了。” “不管原因如何,他最开始那一击要是攻击我任意一个要害,我恐怕早就输掉了。我不想负于人。”陈丽华有着自己的坚持。 系统哑然失笑,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么幼稚的想法了?这种天真地不想违背自己的坚持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了,十年之后,有的自己笑着将曾经的底线撕成了粉碎,有的抱着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的亲人失声痛哭,有的则在深夜一声声质问自己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系统看着陈丽华的侧脸,琼鼻粉唇勾勒出了坚毅的线条,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沾染了空气中的灰尘,大而水灵的眼睛中满是胜利的兴奋与喜悦,这张脸虽然漂亮,但是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种灵气与神气。 还是羡慕啊,这种还有坚持的人,还有梦想的人,还相信美好的人。虽然幼稚,但是还是让人情不自禁想接近他们。所谓成熟,到底是和死亡接近一点,还是和成长接近一点呢?放弃心中所有玫瑰色的幻想,找个自己勉强看得过去的老公结婚,然后生孩子,找学校,过着一眼可以望见的被琐事填充的固定的未来。这种成熟,到底是叫成长,还是叫死亡呢? 越想越远的系统看着陈丽华灿烂的笑容,暗叹了一口气。 与耶勒夫对喷完毕的白牙摇摇晃晃地下去了,全场安静无比。虽然观战的每个晋人都兴奋的脸色潮红,但因为在梁人的地盘上,都死死闭着嘴,不敢大声欢呼,甚至还有人偷瞄羯人神情,似乎生怕这场胜利惹怒羯人。见状,陈丽华不得暗中叹息,梁国近百年对晋国的压制简直深入骨髓,这种战胜之后反而担惊受怕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看到陈丽华失落的样子,系统安慰道“别难过啦,我那里还有一个打了胜仗然后割地赔款的软蛋王朝呢。” 陈丽华白了系统一眼,虽然知道这个小胖球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但不会说点靠谱的笑话吗?天下哪有这么蠢的皇帝? “我们赢啦。”一声刺耳的欢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甚至晋人士卒的目光跑的比羯人还要快,谁把要命了啦?喊也就罢了,还这么大声? 两只大胖腿都在发抖的陈令玄从地上缓缓坐起来,表情似哭似笑,他的胸前还是一片灰尘——那是因为刚才为了向耶勒夫请求取消比赛,下跪导致胸前衣服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后果。 “我们战胜了梁人,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可以看出陈令玄也是怕的发抖,但是有种东西在支撑着他做这些事,他对着一个士兵笑道。 这名倒霉的士卒目光畏缩,支支吾吾道:“大人慎言啊,小心惹怒梁人。” “我的天哪,我军胜了!”陈令玄哈哈大笑,笑声似疯似狂“难道你们不敢打也就算了,连获胜之后乐一乐都不敢了吗?” 这个三十多岁的禁卫苦笑着小声对他说,“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了,您位高权重,梁人当然不会怎么你,但我就一个小小的禁卫,上有老下有小,开不得玩笑啊,万一惹怒了这些羯人,我的孩子怎么办啊?” “是啊,羯人一千可当十万大军。遇到羯人不可力敌,要跑,得半数之兵幸免可为胜。因为不可力敌,所以梁国要东西,得给,万不可破坏两国邦交。梁人生气就要南狩,南狩就会兵败,谁让梁人生气了。就是要被问责的。毕竟我大晋三万万男儿无一好汉。”陈令玄自说自话,状若疯癫,“这些话是谁说的,是我们文人说的,我们文人懂个屁的兵!” 他手指着三百禁卫,“可是你们……你们一个个是武人!是保家卫国的武人!你们怎么也信了我们文人说的屁话?” 他跌跌撞撞地往大营里面走去,狂笑着“求和!求和!” “他这这是怎么了?”兴奋的陈丽华看着他的表现,有些不解。 “一个发现自己被世界欺骗了几十年的可怜虫的一点点忏悔罢了。”系统也看着陈令玄远去的背影,说道。“羯人不可战胜,这句话无数文人口口相传,他虽然没见过,但他相信了。你要明白,之前所有不合理的牺牲,联姻、岁币、随行艳伎,都是建立在晋人不可能打得过梁国这一基础上的。有朝一日发现这只不过是谎言,是大人物们为了维持稳定的怯懦之举。他想到之前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怎么能不崩溃?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是陈令玄,现在你会什么样子?” 陈丽华想了想,说道:“……可能,我会直接自杀吧。” 系统赞同道:“是的,遇此大变,心神必会重创,若是有一丝一毫的不坚定,怕是就要自我了断,但这也不过是一种逃避罢了。” “你看看他,大声斥责武人不知反抗文人。他难道不明白武人打仗败了,只是问责,若是违背了文人的意思恐怕就是命没了的道理吗?他明白,但他承受不住,这种胡话,也只是为了甩锅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罢了。无论是他的斥责,还是你想的自杀,都是一种逃避。” “就这事,只要那些个文人们还坚持以文抑武,这种操蛋的事情就不会少。要是我,就会领一只精兵,杀入京城,拽着那些慷慨激昂的大人们来到你面前谢罪,最少也要罚酒三杯,一杯敬你,一杯敬边民,一杯断头酒。”系统冷笑着说道。 听着系统的话,陈丽华陷入了思考,轻语道:“杀入……京城吗?” 第二十六章 赈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我们赢啦!”终于,一位年轻小将不堪之前陈令玄的指责,不顾旁边的老兵眼神警示,像是发泄一般喊了出来,短短四个字的欢呼声带了三个颤音两个拐,但终归是喊出来了。“羯人败啦!”小将继续大声喊道。 陆陆续续的呼喊声吸引到了难民营的人的注意力,毕竟难民营和公主使团大营就隔五百米的距离,有午睡的人被吵醒,不耐烦地抓了只虱子吃掉,问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家伙。“那边怎么回事啊?大下午的吵吵,有饭吃就是有劲啊?” 得不到回应的难民扭头一看,发现这个全程看着赛场的同伴脸色通红表情激动,全身都在颤抖。“咋地了哥们,别吓我啊。癫痫了怎么滴?” “公主殿下,刚刚打赢了梁人披着白狼皮的恶鬼。” “我靠。居然打赢了白牙?公主殿下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那个睡午觉的难民张口说出了白牙的名字,然后才是一阵震惊,最后随口高呼。“公主千岁!”把另一个人吓了一大跳,“让羯人听到你不要命啦?” “怕什么,反正早晚的事,再说了我喊完往营地深处一钻,这里几万人他还知道谁喊得不成?”闲汉倒是胸有成竹,斜眼上上下下看着伙伴说道“你要举报我倒是真没办法。” “不过到时候来人你就说我喊得也行,至少你能领俩馒头,运气好还能被收为仆役。少饿死个人我这烂命也是赚了。” 被讥笑的难民涨红了脸,也来了句“公主千岁!”认真对闲汉说道:“少看不起人了,我岂会因为一时饥饿做出这种事情?”接着有轻生嘀咕道:“最起码现在还没饿到那种程度。” 两人的争吵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有别的闲汉过来斥道:“少说两句话,省点体力多活两天不好吗?在那里瞎咋呼什么呢?”两人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公主千岁!”欢呼声此起彼伏,这些难民本就是被梁人烧毁了家后才沦落至此,心中自是恨透了梁人。飘落至此,前无出路,后无救济,本就烂命一条,如果能在死前恶心一下梁人,自然是乐意之至。 难民营的“公主千岁”欢呼声传回到营地里,禁卫们面面相觑,营地里又传来陈令玄大声浪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吃着俸禄拿着皇银的堂堂大晋禁军,还不如一群随时可能饿毙的乞丐。”听到这句话。那个年轻小将还在孤零零地喊着,只是声音更大声了。终于,又有了十几个人忍不住一起小声庆祝,但其他大多数人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统领,可能说到做到?”陈丽华挥挥手让这些丢人的禁卫停下闹剧,朗声对耶勒夫问道。 “我们羯人言而有信,不像你们晋人一样满嘴谎言。”耶勒夫倒是很讲诚信,大手一挥,意有所指:“粮食今天下午就会送过来。但还是希望公主殿下好好查查自己的营地,说不定秘宝就被贼人藏在里面某处呢?。” “孤会的,也请大统领自己回去好好找找,那秘宝说不定是被大火烧了呢?”陈丽华反唇相讥。 已经准备返程的大统领突然扭头,表情似笑非笑:“殿下怎么知道,我们所遗失的东西,是可燃的呢?” 见鬼!陈丽华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大胜之后过于侥幸,一时顺嘴秃噜了出来。 “当然是侠女还孤春锦的时候所言。”遇到险境,陈丽华保持着镇定,心中默念不要慌乱不要慌乱。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系统已经无力地捂住了额头。 “哦?也就是说,那位侠女给你展示了秘宝了?”大统领停下了脚步,看着陈丽华,等待着她露出幺蛾子。 “什么?不不不……”陈丽华终于开始感到惊慌,这个时候系统终于前来救急,举起了牌子,上面写着准备好的话术,看着准备好的内容,陈丽华又恢复了平静,重新以淡定的语调解释着:“侠女归还春锦的时候,跟孤讲述了她是如何烧掉那间小宅的,虽然孤未能亲身前往,但也听得如同身临其境,孤所说的可燃一说,也只是心中无意一想,因为据那侠女所言,火光冲天,甚是骇人。” “希望如此。”当系统和陈丽华都严阵以待等着耶勒夫接下的诘问时,他只是上下扫视了几圈陈丽华,笑了笑后,不再追问。“粮食今晚就到,还望殿下今后,好自为之。”留下了不明所以的一句话后,耶勒夫转身离开,此次便是干净利落,再无半点迟疑。 “这傻子就这么走了?我都觉得我撒的谎太假。”陈丽华对着系统吐了吐舌头,拍着胸脯庆幸道。 “这样走的人不一定是傻子,也可能是心中有数的人。”系统不像陈丽华那样轻松,表情严肃。“华啊,接下来咱可能有麻烦了。” 难民营地里,正在思考泥土是直接吃好一点还是煮一煮好一点的人们发现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先是在公主使团那里据说爆发了罕见的比武,而且晋国还赢了。不管真不真,反正难民营里的人都多多少少跟着喊了两句。刚喊完没多久,就有身着晋朝制式铠甲的士兵们搬着木头,大锅、还有长布来到了一片空地上,默不作声地开始了工作,有骑兵在地上用长戟划出了深深的沟壑后,将长戟立于沟壑之后,高声道“晋国使团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远离。过线者斩!” 骑兵的恐吓并没有吓到难民们,饿都快饿死了的人哪里还怕个痛快?他们纷纷围了过来,议论纷纷,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想法,但又不敢相信。 到了下午寅时(下午四点,后面均用几点代替),饥民们实在忍不住了,一个老头被选举为代表,颤巍巍地走上前去问道“军爷,您在这里弄这么大动静,这是要招工吗?” “老头,回去老实看着就行了。别过来添乱。”满头大汗的士兵不耐烦地说“公主殿下为了你们这帮贱民,亲自和梁人统领打赌,赢来了粮食给你们施粥。过会到了六时自己过来食粥,不会少了你的一份。” 第二十七章 安抚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公主殿下要施粥了!”这一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灾民营,有的流氓汉眼中光芒闪烁,心思摇动,有的人喜极而泣,跪地祈祷。一间用树枝和破布搭建起来的帐篷里,在一边垂泪的妇人听见消息,以惊人的速度把自己放在木板上的孩子抱在怀里,再不放开,对一中年男子说“孩子他爸,听到了吗?有吃的了!别磨这把破刀了!”男子听见也只是默不作声,只是停下了手中磨刀的动作,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一脚踢翻了旁边烧着水的小锅。 到了五点左右,翘首以盼的难民终于等到了粮食,沉甸甸的大米压得车轮留下深深的印记,数十辆满载粮食的大米将情绪激发到了最高潮。白花花的大米倒入沸腾的大锅中,数以万计的饥饿的难民爆发出欢呼声。随着大勺的不断搅拌,大米的香气蔓延开来,等候的饥民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开始向前移动,人与人之间的空隙逐渐消失,一种焦急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开来。 发现人群的异常,陈令玄站在一旁,大声抚慰道: “父老乡亲们,不要拥挤,这次米多粮足,保证人人有份,人人吃饱!” 但是饥饿到骨子里的人哪里会相信这番话?有些老人经历的多了,对于官府之前是怎么救灾的都了然于心,粥就那么多,前面的人是一大勺,中间的人是一勺,后面的就看排队的长度,人少的时候人人和最开始一样,人多的时候,人人就一口碗底。所以哪怕陈令玄声嘶力竭地大喊,拥挤的人也越来越多。 发觉事态正在逐渐脱离控制的陈令玄跳到高台上,恶狠狠地对着下面的人群训道。 “左边排队盛饭,所有人去右边吃食,发现抢夺老幼者,斩首示众、弃尸荒野!” “发现插队者,斩!” “重复打粥者,斩!” “向前拥挤者,斩!” 一连串的斩字让难民全都听木了,一个青年汉在下面小声嘀咕道“这是来施粥的还是来杀人的?”随着一句牢骚,人群心潮涌动,又有再次爆发的倾向,陈令玄不禁汗流浃背,这次若是再发生拥挤踩踏,恐怕这种威胁也只能火上浇油,无法起效了。 “规矩严格,是为了更好地救更多的人!”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难民转身看去,一位身着红色宫装的华美女子手持长剑而来。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公主千岁!” “起来吧,大家身体都很虚弱,就不要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陈丽华声音体贴,让人心生好感。 “孤知道你们都很饿了,也都想早一点吃上粥,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没有规矩,那么一会上万人在这里争抢,万一谁摔倒在地,岂不是有性命之忧?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白白葬送其他人性命,有必要吗?”面对数万虎视眈眈的金饥民,陈丽华丝毫不惧,娓娓而谈,之前抱怨的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系统啧啧称奇:“颜值高就是不一样,这种人人都会说的官话居然也能起效果。好气啊,” 陈丽华这时反而看的比系统明白,“他们不是敬我的话,而是敬我的的身份。任何一个皇室成员在这里耐心和他们解释,恐怕都会有同样效果吧。” 系统摇摇头:“没人比我更了解男人,他们都是颜狗,你长得漂亮,他们就会说你说的都对,甚至还会暗喜今天听见公主说话了,如果在这里的是皇子,是你哥,他们多半会在心里说,他妈的的饿的要死的人不是你,快开饭吧别逼逼叨叨的了。” “那你是颜狗吗?”陈丽华不在意地问道。 “那你觉得我是男人吗?”系统反问。 这时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这些靠近粥棚的人本身知道的就早,他们早都开始等了,我们知道再过来都花了半个小时,凭什么我们这些在北边的就要晚那么久吃饭。”本来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吐槽,但是实在太安静还是传遍了整个场地,这个汉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惊恐地捂住了嘴。 系统大怒,“这小贱人真是不知道感恩,能吃个饭就不错了,怎么还这么多话的,丽华,拿鞭子抽他。” 陈丽华倒是还能理解他的想法,对系统说道。“你看,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说得颜狗嘛,这不是有人提出意见了?” 陈丽华款步走了过去,见到陈丽华来到跟前,这个嘴碎的中年汉子更是阵阵惊慌,跪地磕头求饶。 不料,陈丽华却只是温柔地扶他起来,还鼓励他说:“大晋从不因言获罪,倒不如说,你提出了一个好问题。” 接着她转身面向所有人说道: “接下来还有五天时间,每日上午和傍晚,我们都会过来施粥,直到我们离开为止。所以排队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大家也要明白,只要排队,必然有先有后,如果不是南边的人先吃然后北边的人吃,就是年轻力壮的人先吃,不善争抢的人最后吃,总归是有人会最后吃的。” “孤无法改变这种事实,但是大家不妨想想,为什么大家会害怕最后吃粥呢?粥就在这里,大火熬着,不会冷。所以大家担忧的,无非就是最后粥不够了,本来的一碗变成了半碗,甚至一点碗底。” “这一点孤可以保证,让大家都能吃到足额的粥。”扫视了一眼在场饥民的表情,心中有数后,陈丽华继续说道。 “当然空口无凭,之前晋朝的官员如何赈灾,此种陋事,孤也是略知一二。为了让大家相信孤的诚意,孤,宣成公主,陈丽华在此立誓,今日以及以后五日孤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拿粥吃粥,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吃上饭,孤就不会离开。” 听到这话,本来多有不屑的饥民们一阵恍然,面容惶恐又欲下跪,却又听到陈丽华喝道“不准跪!”于是所有人僵在那里,手足无措。 难民代表之一——之前问士兵话的那位老者急了颤巍巍走到陈丽华跟前恳求道“还请殿下收回此言。此地不知几万人,又都多日饥饿,行动缓慢,等到所有人吃完,怕不是要到晚上九时,公主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因为我等而挨饿啊。” 陈丽华继续安抚道,“老丈,我既已立誓,又怎会食言而肥?若我不在这里,又怎能保证不会有青壮抢夺老幼粮食发生?又怎能保证做到每碗粥都分量足够,而不会不耐烦地匆匆一勺?” 第二十八章 急转直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激动的陈丽华站到了一个矮矮的山丘上,对着在场的饥民大声说道“在这里的各位,晋国都对不住你们,你们身为晋国人,却得不到安康,流离失所,沦落到异国他乡。这是晋国皇室的失职,你们对晋国有任何怨言我都能接受,你们对我晋国朝廷有再多的怀疑与误解,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殿下,是我对不住您啊。”老者身后刚才那个多嘴的中年男子听完,泪流满面,长跪不起。“某家真的不是针对公主殿下,某家平日里就有这个毛病,听见谁说话都喜欢反驳一句。之前被许多人好言相劝过,某家也浑不在意。现在某家只想说我愧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却让您一女子牺牲自己去梁人那里任人羞辱,公主殿下您风姿绝代、蕙质兰心,本应寻个如意夫君琴瑟相鸣,成就一段佳话,现在却要前往异乡,这是我们所有晋国男儿的耻辱!莫大的耻辱!” 说罢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用双手捂面,说道“刚才某确实有过气愤,也想过下次借自己身强力壮往前冲抢,现在某只觉得羞愧,无颜再见公主殿下。某自觉前去队尾,最后一个吃粥,不为其他,只是像公主一样只求心安。如果其他好儿郎还有点羞耻心,想给殿下省点心的话,就随某一同前去,让妇孺先吃。” 随着他的离去,还有百十男子默不作声地往后走去,其他人也自觉谦让起来,带娃的妇人被温柔地推到最前面,然后是颤巍巍的老人,有的人看起来饿的摇摇欲坠,有年轻男子搀扶到前面后自觉往队尾走去。也·有青年男子不知前面发生何事,被人说明之后,嚎泣一声,跟着默不作声回去队尾。 一个时辰过去,得粥人大概只有六七千人,看着还有大约四倍的人数,陈令玄走到公主身边,悄声说道“殿下,看这架势,怕不是要到十一点才能人人饭足,殿下您要不先行回去,这里有我看着,也出不了事的。” 结果被冷冷噎了回去“孤刚刚当着上万人的面说了孤会亲自坐阵。你是想让孤做言而无信之人吗?此事莫要再提!” 陈令玄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道“是,殿下。” 施粥的过程枯燥而乏味,前半个小时,陈丽华还能面带微笑给每一个躬身道谢的人以回应。到了后面,脸都没有知觉的她只能坐在位置上,机械地颔首。 果然到了十一点半,最后的那个男子才接过饭,再次向公主道歉后离去。拖着疲惫的身子,陈丽华终于回到了寝宫,哀鸣一声直直地躺在床上,身体与柔软的锦缎接触,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双拳紧握,低声欢呼一声之后慵懒地躺在床上,稍作歇息后翻了个身,踢掉两只鞋子,一条纤细小腿翘在空中一晃一晃。 “系统,我真的成功了诶。”陈丽华虽然觉得身体比前一天入城还要劳累,但心情却无比愉快,这是她第一次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系统远远没有陈丽华这么乐观,但是看着她兴奋的脸庞,一时间不忍心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是是是,你成功了。咱先去看看那个账簿里写的什么东西吧。” “你这也太敷衍了!”陈丽华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你就不能多夸两句?”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可以成功,要知道在我这里的演算中,你成功的几率是百分之零。你可以说是创造了一个奇迹。” “就这?”陈丽华看系统说完之后半天都没动静,在他脸前画了个问号。 “?”系统也不甘示弱,一拍脑门直接显示出一个井字和一个倒着的问号。 见系统如此不解风情,陈丽华只能闷闷不乐地前去寻找账簿,一边找一边说着: “这账簿上能有什么东西?我父皇以前跟我讲过,每个贪官污吏手中都有一个账簿,记载着所有受贿的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得张三花瓶一对,诸如此类。留下记录,既是梳理关系,也是威胁别人的一种手段,万一被官府抓了,秘密藏起来的账簿会督促那些同党把他捞出来。否则在大牢里嘴皮子一翻,大家同归于尽。”说着找到账簿,一人一球挤在一起。 “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是那种账簿,他会藏得这么浅吗?”系统有点忧心忡忡,浑然忘了当时自己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劲头。 翻开一看,里面字体潦草,不堪入目,虽然心情依然沉重,系统还是习惯性嘲笑“真是蠢货,字这么丑就不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甚至连用密码加密都不会。在我们那里的日记本,都是表面风和日丽,拿出参考书目一比对,里面另有乾坤。” 早早看下去的陈丽华打断了系统的自鸣得意,带着颤音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赶紧往下看。” 系统接着读下去: 三月三日与阿甘夫议事,分其三千甲胄,得其五千军马。 五月与其他四部会见,歃血为盟,定要让那老玩意好看。明日再给纪德夫三十万白银,这不见骨头不撒鹰的老狗也是个贱骨头。 明年二月,纪德夫先于云州、德州起事,由安亲王率东部三番逼迫狗皇帝率八十万大军亲征。 待那糟老头子到了兴龙谷,叶勒部、海安部随我一起踢那狗皇帝黑腚,安亲王内部举旗相呼应,纪德夫也当打开城门与我两面夹击。定要杀他个屁滚尿流。已经六十的老东西,我看他往哪跑。 “这个傻子根本没有贪污……”系统惊出一身冷汗,“这家伙居然要造反!” “难怪那个小院那么大没有一个仆从。他把春锦带到那个地方,多半也没想过让她活着出来吧。那他今日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春锦呢?”想起来之前种种蹊跷之处,系统恍然大悟。 “他并没有想放过,今天他费那么大周折就是为了合理地从我这带走春锦。到了最后,他只是确定了不止有一个人需要灭口。”陈丽华艰难发声道,声音变得干涩沙哑。 陈丽华死死抿着嘴唇,想起来最后临走时,耶勒夫那似有似无的笑容,她还是太年轻,战胜羯人让她有了一秒钟的骄傲与得意,也就是这一时的得意,导致被耶勒夫抓住了。 “系统,我可能被耶勒夫盯住了。” 上青云感想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没想到真的上青云了。笑。 虽说才三十章你让读者看个啥啊,前期没啥气候很正常,但是每天都是17个收藏还是很僵硬,尤其是考虑到里面还有几个机器人,甚至十几个机器人,那就更僵硬了。 其实这本小说写得时候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写一腔英雄气。 就想写一个女主角凭着一腔英雄气,在各国之间闯荡厮杀,最后成就一代帝业的故事。 因为不熟悉任何一个朝代,所以架空了,晋国用明官制,梁用宋制。 因为想写英雄气,所以提笔就写了。然后发现我爽了,但是剧情没有爽点,可是写都写完了,也插不进去什么爽点了,所以算了吧,这次我的,这次我的。 因为文笔不好,所以很难出现惊艳的描写。 册那,感觉体裁不对,文笔不行,没有爽点,还有个叽叽歪歪的系统在那里帮助陈丽华成长,说起来我真的都觉得不行了。 但是还是上青云了,可能编辑大大们觉得我还有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写到最后的。 当千万人觉得不可敌时,吾往矣。这是一种英雄气。 知道自己不行,然后不放弃,不断充电硬着头皮走下去。也是一种英雄气。 我总不能比陈丽华还差劲吧。她可是面对数万大军都不曾放弃的人啊。 写于7月3日,作者留(当发现要署名的时候,财富密码这个名字真是要多蠢有多蠢) ps:推荐期间一日两更,收藏新增一百,且推荐增加一百时加一更。最多十更。(以防万一,不是说一千收藏是目标。) 打赏不加更。(有这钱买点别的不好吗,给我干嘛) 盟主另算。(因为这实在太多了) 第二十九章 我要穿越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发现账簿的秘密后,一人一系统面面相觑。无形的压力萦绕于两人中间。 “我……身为皇室贵胄,耶勒夫应该不敢害我吧。”陈丽华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说道。 “不灭口等着你到帝都和老皇帝绕床取乐的时候把他供出来吗?”系统的话打破了陈丽华的幻想。“事关紧急,不要抱有这种无意义的幻想。” “那我该怎么办?”陈丽华心乱如麻。“耶勒夫在这里有着常驻的两千骑兵,回到百里外的部族中还可以随时拉起来至少三万军队,怎么打?” 系统倒是劝道:“既然没办法,就老老实实睡觉,明天去问问王德为,那个家伙至少比拟懂军事,你自己一个劲在这里苦思冥想有什么用?” 知易行难,这种大麻烦面前又怎么可能轻易睡得着?看着陈丽华辗转反侧,系统给了她一个红丸。吞入腹后,陈丽华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昨天的训练场。 “我给你的叫昏迷丹,可以帮助你直接进入你的潜意识,无论如何,至少习武不能停啊。” 陈丽华点头答是,就算和耶勒夫到最后撕破脸,武艺也是自己的底气所在——最起码可以死的完整一点。 “昨日的铜人和唢呐呢?”陈丽华扫视四周,并未发现昨日的导师。 系统神秘地摇摇头“今日不同了,和白牙的较量后我发现,你的身体基础和剑招基础基本已经打好了,你所需要的就是在实战中不断练习我的《辟邪剑法》。所以……加油!” 陈丽华还欲询问,却见场景不断变换,一愣神,自己来到了一个灵堂之中,自己虽在哭丧,却穿的花枝招展,脸上画的是眉目含情。面前是一个八尺大汉,满脸愤懑,双手抱拳,说道“嫂嫂,武松有话说。” 陈丽华眉毛一竖,“谁是你嫂嫂?” 话音未落,那壮汉便彻底爆炸,“我大兄尸骨未寒,你这银妇便欲另寻新欢邪?”只见一个沙包大的巴掌带着阵阵阴风袭来,陈丽华无奈叹了口气,心中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两人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这汉子虽然鲁莽脾气大,但是武艺却万分了得,不过十招,陈丽华便身中数掌,不过却毫无痛感。 ……数百招后,陈丽华终于完全掌握了这个汉子的路数,占据了上风,正欲一击致命的时候,场景再次变幻,再一睁眼,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满脸络腮胡的肥宅带着油腻的笑容缓缓亲来。 陈丽华熟练地叹了口气,熟练地取下簪子,一下扎进了对方的眼窝里。听见哀嚎,一个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的俊美男子闯了进来,大呼道“义父!”抱着胖子的尸体,怒目环视,寻找着凶手,看到拿着簪子的陈丽华瞬间却变成了满眼绕指柔。“婵儿,如果是你,我不怪你,义父已经去了,你跟我走吧。” 陈丽华一言不发,提剑就干。乒乒乓,三招未过,就被魁梧男子斩于戟下。“你特么难度设置不会递增一点吗?跟这种人练习我又可以学到什么?”陈丽华怒道。 耳边传来系统缥缈的声音“给你设置的敌人是那个胖子……胖子……子。” 再一睁眼,陈丽华发觉自己居然在一个刑场上,天上飘得是白茫茫的雪花,一边的月季开的正鲜艳。双手被困于木枷之中,双膝跪地,披头散发。陈丽华正挣扎着认清自己处境的时候,听到一边同样打扮的壮汉吟哦道: 不告官司只告天,心中怨气口难言, 防他老母遭刑宪,情愿无辞认罪愆。 三尺琼花骸骨掩,一腔热血练旗悬, 岂独霜飞邹衍屈,今朝方表窦娥冤。 然后那个大汉怒吼一声:天下竟有如此冤屈,人神共愤!骇人听闻!双手一用力,木枷居然像个玩具一样应声而碎。原本维持秩序的士卒端着长枪蜂拥而至,大汉不慌不忙,先狞笑着从衣服里掏出长刀,看得陈丽华眼睛都直了:哪里藏的八十公分大砍刀?那大汉劈倒围过来的刽子手后走过来,打开陈丽华的枷锁后,将长刀塞入陈丽华手中,深情款款说道:“亲爱的,答应我活下去。”接着吐血而亡。 “系统你在发什么疯?”陈丽华一眼就认出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的真身,看着他在那里自嗨表演,问道。 地上的尸体听到自己被揭穿,抽搐了一下,仍然坚决不起身,但是左手食指悄然向一个方向指去。陈丽华顺着望去,一个面如枯木的老妪满脸怨毒地看着自己,头上顶着“真凶”两个大字。再低头看下去,发现系统又写了一行血书:装的像一点。 陈丽华无语扶额,环顾着缓慢逼近的士卒,抽出了长刀。 ……“吕绮玲,此地就是白门楼,你爹已经被我主公斩了,束手就擒吧。” ……“大胆妖孽,我一看你就不是人!准备捉妖!” ……“兀那妖精,你一世不来,俺老孙就等你一世。你十世不来,俺老孙就等你十世。俺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第三天醒来,陈丽华不得不承认,在挨过了又一次绝望的的特训之后,被耶勒夫盯上的那种惶恐感也消散了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晚上的收获远远不止是与各路高手交战磨练武艺这么简单,她化身各个世界的苦情女子,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但是这种各种人生的体验将会是她最大的财富。 看到陈丽华从床上坐起,美人初醒睡眼朦胧的样子,系统兴冲冲地凑了上去“你醒啦,感觉如何?”看到系统的奸笑,陈丽华熟练地把系统捉过来捏起了脸。 “你还好意思说?前面那个吕布那么帅也就不说你了,最后那个什么法海和孙悟空是人类可以对抗的吗?你出那玩意有意义吗?”想到最后被一根大棒子追着砸,陈丽华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被蹂躏的系统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设置那两个敌人只是想说有时候你面对的敌人是不可匹敌的,此时你要学会智取。” “智取?那一僧一猴脑子一根筋,油盐不进,怎么智取?” “找他们的上司撒娇告状装可怜嘤嘤嘤啊。”系统说完,发觉自己脸上的拉力瞬间增大。 “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调敌人战斗力了!” 第三十章 兵议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简单发泄完被一只猴子追着敲还不听解释的怨气后,陈丽华简单洗漱后就带着春锦前去看望王德为了。 昨日在血战四场后,王德为轰然倒地,着实吓人一跳,但是随行大夫检查过后,给出了身上多为擦伤,重伤一处在肩膀,一处在肚子上,但都不致命。也正是昨天得知王德为并无生命危险之后,陈丽华才会放心地去忙难民营的事情。 整整一天过去,王德为也从昏迷变成了昏睡,加上陈丽华也确实繁忙,就没有去看望王德为,现在一天过去,王德为从深度昏迷中恢复到沉睡,随时都有可能醒来。挥手阻止站岗的士卒行礼,陈丽华来到王德为的床边,静静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直到这时,陈丽华才有心思仔细端详王德为的面容,他皮肤白净,面容清秀,陈丽华这才想起来王德为似乎也才不到二十岁,不到二十岁就可以当上出国使团的禁军千户(实际掌管三百人),也从侧面说明了他的武艺之高强,行伍天赋之高。 以及有一个好爹。想起来王总兵那张不怒自威的大胡子脸和他儿子这张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雄雌莫辩的脸,陈丽华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正在遐想着的陈丽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动静,王德为经过一天的昏睡,已经醒来,陈丽华侧眼一盯,春锦急忙走上前来,熟练地喂水,擦汗。 喝了足有三大碗之后,王德为才从昏迷之中醒来,看到坐在一旁的陈丽华,咧嘴傻笑“殿下,咱赢了吗?” 看着本来清秀的奶油小生一笑就变成了一个憨货,陈丽华心中有了要不要再打晕过去的念头。摇头驱散这无端臆想,陈丽华说道:“自是胜了,你看春锦不是在那里站着吗?” 王德为伸头一看,正在沏茶的春锦吐舌做了个鬼脸。两人相视一笑。 “那俺很好奇,最后一个羯人是谁打下去的?俺实在想不出这里还有谁有这功夫。”王德为问道。 陈丽华谦虚不言,悄悄踢了春锦一脚。 “当然是咱们的宣城公主殿下啦,傻大个你是不知道,最后一个人好生厉害,身穿白衣白袍,嚎叫如鬼狼。但是咱们殿下更是技高一筹,站在那里面对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云淡风轻……”听着春锦默契地吹捧着自己的功夫,陈丽华心中因为昨天系统不解风情不会夸人的郁闷也消失殆尽。 “原来殿下那么厉害?”王德为双眼瞪如铜铃。“怪不得殿下说俺不要拼命,殿下早就想好了取胜之道了。” “不,你的拼命至关重要。”陈丽华看到王德为有些失落,劝解道,她直视着王德为,表情诚恳 “女子舞刀弄枪本就被世人所不解,昨日也是因缘际会,孤才能上台,且孤至多只能胜一场,一场之后,那耶勒夫必然想方设法让孤离开演武场。昨日孤看了,三百禁卫确无可战之兵,眼神喏喏,无有敢与孤对视者。大胜之下,甚至只有一人勉强喝彩,其他人全都斜眼观察羯人,生怕惹怒了他们,表现甚至不如陈侍郎。若你提前下台,就算孤打败一个羯人,剩下的狩狼人也可以轻易击败那些禁卫。万不会有现在的大胜。” “真的吗?殿下?你不用用这些词句来哄骗俺。”王德为满脸惊异。 “确实如此,孤昨日说过,孤永远不会欺骗你,后学。” 王德为反复扫视陈丽华的神情,见不似作假,咧嘴傻笑“俺是个粗人,脑子一直不好使,比不上你和陈侍郎。”王德为直咧嘴,这次是因为笑的伤口撕裂痛的。“这些弯弯绕绕俺也搞不清。俺只要知道只要俺没有白拼命,就够了。” “后学,现在我要询问你一些事情,你切不可外传,也定要如实回答。”看到陈丽华表情严肃,王德为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答道“喏!殿下你放心,你不欺骗俺,俺也不会说假话。” “第一个问题,给你三天时间,你能练出多少敢与羯人厮杀之兵。” 王德为闭眼沉思,答道“那些老兵油子基本可以不抱希望了,倒是那些年轻壮小伙子,还有股不服输的劲头。我再调教下,愿意的可以过百,但是有心气和可以直接上场厮杀是两回事,新兵上战场,就算心中有意气,也可能会精神恍惚,错漏百出。只有三天的情况下,可以上阵还不拖后腿的小伙子,可能只有不到五十。” 陈丽华心中一沉,太少了,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第二个问题,大统领一般有多少亲军护卫?” “那倒是不多,耶勒夫随行的人数您上次也看到了,也就二百五十余人。”王德为答道。 “第三个问题,如果耶勒夫夜袭我们的营地的话,他最有可能带多少人?” 听到这个问题,王德为不复之前悠闲神态,“殿下,难道我们被耶勒夫这厮盯上了?” 陈丽华犹豫了下,决定还是推诚布公。“后学,孤说过孤绝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上次进城的时候,孤无意拿到了耶勒夫意图谋反的证据,昨天又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耶勒夫现在基本确定了那件证物在孤手里。所有孤也要早做准备。” 王德为苦笑道:“殿下,那第二个问题就不能作为考虑依据了,虽然耶勒夫亲卫只有二百到三百余人,但是他作为耶勒部的族长,那三千人人的私兵也是随时可以调动,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会在咱们逗留的最后一天,用两千骑兵把营地围的水泄不通,然后剩下一千人把营地里的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查过去,统统杀掉,决不允许一个人漏网。” 陈丽华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天真了,也太过于小瞧了耶勒夫的势力。五十对阵三千,这令陈丽华有些绝望“这该怎么办?……” 王德为建议道“俺建议您还是把陈侍郎也叫过来,他脑子比俺聪明多了,俺只能给您提供经验参考,但是想主意还是要靠陈侍郎才行。” 第三十一章 生路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想到那个胖子,陈丽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就那个死胖子?骨头软的和根面筋一样,叫他过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吓死他为民除害吧。” 王德为双手一拱,劝道:“殿下,陈令玄这人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共事,发觉他心中傲骨仍未消失,甚至可以说,他是现如今不多的仍存有良知的人之一。” 听到王德为对陈令玄的评价如此之高,陈丽华挥手叫人将其喊来。 一夜过去,陈令玄想到那个胖子,陈丽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就那个死胖子?骨头软的和根面筋一样,叫他过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吓死他为民除害吧。” 王德为双手一拱,劝道:“殿下,陈令玄这人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共事,发觉他心中傲骨仍未消失,甚至可以说,他是现如今不多的仍存有良知的人之一。殿下莫要小瞧了他。” 陈丽华对这番评价不以为然,但听到王德为对陈令玄的评价如此之高,考虑到王德为的面子,陈丽华还是挥手叫人将其喊来。 一夜过去,陈令玄仍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批头徒跣,衣衫凌乱,颇有古狂士之风。听闻二人讲述完事情经过后,陈令玄惨然笑道:“我不知兵事,骄纵自大。今日方知之前错误多矣。臣未曾夜宿行伍,也未曾经历战场搏杀,怎敢轻言军务?还望殿下另觅良才,以商大事。” 看着陈令玄那混沌的样子,王德为怒拍炕上的几案,肩膀上伤口崩裂而不知。“陈令玄!你莫要自误!现在你需要做的事不是日夜忏悔,以手掩面,你要做的应该是早日振奋精神,和俺一起为殿下谋得一条生路。难道你想十年后像今日追悔昨日一样追悔今日吗?” 陈令玄看到王德为肩膀上渗出血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跑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按压着,扭头向营帐外呼喊道:“大夫!快传大夫!” 王德为铁钳般的大手将陈令玄的双手拘束于胸前,用额头抵着额头,看着陈令玄惊慌失措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关怀,你这样做,也只能求个心安,于事无补。若你真想弥补之前的过错,就老老实实给我想出一条生路来。” 陈令玄点头应是“好好好,我答应,你也莫要激动,不要再让伤口裂开了。” 陈丽华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心中有一丝悸动,问系统道:“为何我觉得陈令玄今日举动有些怪异?” “这样和你说吧。有些家长会为了孩子好替他们决定以后的道路。但是当三十年之后,他们惊觉自己选择的道路不但崎岖,而且远逊色于之前孩子们自己选的道路,这时候父母会不会悔恨交加?同样的道理,之前陈令玄一直坚信大晋唯唯诺诺是因为武人不争气,但当他隐约发觉其实是文人的过度打压导致这一结果时,心中的负罪感让他难以承受。他这番举止,也只是为了向王德为表示忏悔,希望可以得到一丝原谅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不得不说,谁还觉得王德为是个傻子,那他才是个真傻子。” 系统疑惑地看了陈丽华一眼,“他俩举止有何异常?你不会也喜欢看帅气的男孩子贴贴吧?所以你此时心潮澎湃,才出此言?” “如此污浊之事,想想就恶心,我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事情?”陈丽华心虚地扭过头,完全没发觉系统所言中的“也”字。 待郎中重新包扎反复叮嘱过后,陈丽华和王德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陈令玄。陈令沉吟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我和王德为的看法不同,我觉得耶勒夫此人并不一定想要屠光我们整个使团。” “此话怎讲?”陈丽华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追问道。 “耶勒夫的目的不是杀光所有晋人,而是杀光所有知情的晋人。现在他已经知道公主和春锦两人知道这一消息,除她俩之外,下一批还有可能知道的就是这里的主事人,也就是我和王德为二人。因此,耶勒夫最希望的做法肯定是先探出来我和王德为二人是否知情,如果不知情,那也就说明所需要加害的对象只有殿下你们二人。”陈令玄喝了口水,胸有成竹地继续说道。 “残害一国上千人的姻亲使团,所引起的恶劣影响他耶勒夫承担不起。但是如果目标只是一两人的话,手段就可以有很多了。”陈令玄指向陈丽华说道。 “实际上,若是他耶勒夫一个大统领暗杀一国公主的事情说出来,他也承受不起,但是他看操作的方法太多了。暴疾、出游落水、遇匪。若是杀害一整个使团,那是国事,但若是只有一位公主薨,殿下,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两国皇室之间的家事。没有大臣会为了一个本来就不受重视的公主大张旗鼓的。” 陈丽华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有些无礼之言。皱着眉头说道:“所以你分析的结果就是我和春锦十死无生,但你们二人可以安然无恙是吗?” “不是的,殿下。正是因为目标只有您和春锦二人,所以才有了一线生机。”陈令玄见公主有些不开心,拱手说道: “您想,若是在一个荒郊野岭,又只有您和春锦两位弱女子,他哪里会大费周章启用兵符调遣士卒呢?到时候,面对的多半只有他随行的二百侍卫罢了。” “二百梁国羯人重骑,还都是耶勒夫身边深受重用兵甲精良的重骑。”王德为苦笑,“殿下,俺说了,至多只有五十敢战之士,两百也是打不过的。” “但是若加上埋伏、陷阱呢?我们可以早日选出一个地方,在那里挖坑,埋油,设绳。此乃我的第一计。”陈令玄激动地说着,手舞足蹈比划着他所想象的战争场面。 “或许有可能,但还是非常渺茫。”王德为还是苦笑,“这些事就交给我苦恼,你且继续往下说。” “殿下,等到我们击败耶勒夫之后,该怎么办呢?杀还是不杀?待到耶勒部数万大军压境,我们又该是战是退?若是退,又有哪里可以去得?”陈令玄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大势面前,行事如逆水行舟。走一步退一步,最后得到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第三十二章 牺牲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口中称奇:“那谨言的意识是……” “殿下,待到耶勒夫恶贼毙于您手之后,崇明城必然群龙无首,到时候,撺掇起数万饥民,一呼百应,云粮而影从,崇明城一夜而下之后,紧闭大门,派数十快马前去求援,到时候内据坚城,手握数万人马,外有我大晋强援,梁国百年难遇的内乱,至此,大事可成矣。” “善。”陈丽华诚心诚意地赞扬道。不得不承认一朝清醒过来的陈令玄有着大晋精英应有的智慧与风采,虽然计划听起来粗陋不堪,但是这最起码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安心下来的陈丽华看到讲完计划的陈令玄面有难处,吞吞吐吐,笑着打趣道:“谨言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还是这个计划有什么我没听出来的漏洞。” 陈令玄面有难色,躬身咬牙道:“殿下,此计若要成功,到时候须有您和春锦同时做饵,才有可能钓上耶勒夫这条大鱼,不然只有您一人的话,耶勒夫怕是不会动手。” 陈丽华的笑容凝固了。“为何?从头到尾需要寻个偏僻地方行凶来遮人耳目的也只有孤一人吧?若孤被杀害,那么春锦将再无庇护之人,到时候他再来营地索要岂不是轻而易举?春锦何须与孤一起冒险?” “变数啊,殿下。若您和春锦同时在场,那么只要将你们二人同时灭口就可以将此事遮过。但是只要有一人不在,贸然动手就可能打草惊蛇,最后鱼死网破。您二人同时在,他出现的概率在九成以上,但要是只有您一人,那去或者不去可能就是五五之分了。” “春锦她并没有看过那个账簿……”陈丽华还想申辩。 却见陈令玄快步走向前来一躬到底,“殿下您心中也清楚,春锦已经去过那个庭院,那么无论她是否看过都无法逃脱毒手,此时事态紧急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陈丽华看着前来逼宫的陈令玄,轻轻咬住了嘴唇:“那孤命令你再想一个周全法子!” 闻言陈令玄仍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腰弯的更低了。 一边默默沏茶倒水的春锦看到两人吵到横眉冷对,不禁轻声一笑,淡定得好似两人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她放下茶壶,走到陈丽华身旁,用指肚按揉着陈丽华的下巴——之前在皇宫里,每当陈丽华悲怒交加的时候,大她两岁的春锦总是这样安慰着她,嘴里还发出哄猫般的“呼噜呼噜”声音。然后被挠到痒痒肉的陈丽华就会被逗得破涕为笑,就算还生着气,过一会也就消失了。 “呀!”陈丽华这次也不例外,被挠到痒处的她瞬间破功。“楚姐,这里还商量着事呢!” “陈大人先起来吧。丽华你也别为难侍郎大人了。”陈丽华嘟着嘴不高兴地把陈令玄扶了起来,每当春锦不称殿下而称丽华的时候,都意味着她是以大一岁姐姐的身份说话的,这时候陈丽华往往会变得无比乖巧。 “陈侍郎能在几分钟内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况且,无论法子怎么变幻,我必然是要做诱饵的。毕竟,在耶勒夫眼里,我是丽华你的同谋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不看见我他是不会上钩的。”说着这种话的春锦却十分坦然,毫无畏色。 “早在两天前我的命运就该如此了,不是吗?在寂寥的小屋里被耶勒夫蹂躏而死,和为了您的安危牺牲自己,后者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最起码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春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是发自真心的喜悦。 她双手紧紧握住了陈丽华的小手,恳求道:“莫要再继续置气了,时间这样荒废掉,到最后我们谁都活不了。先这样安排着,若是有了更好地计划,再另行打算。不要拗气,算姐姐求你了,可以吗?” 陈丽华知道这只是推诿之词罢了,计划一旦展开,仅是保证计划稳定执行就需要耗费全部心神了,又有谁会有时间去思考别的法子呢?想到这里,她有些不甘心,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努力,自己,进城、比武、拼了命地训练,难道到最后都无法改变春锦的命运吗? “我不信命。”陈丽华心肠百转,开口道,声音是出人意料的憔悴与坚定。 “路是人走出来的,我能把你从崇明城里捞出来,我自然也可以重新带着你杀回去!”说完陈丽华昂首挺胸大踏步离去。留下三人相视苦笑。 陈丽华失魂落魄来到操练场,恶狠狠地挥舞着红缨劈砍着训练用木人,怅然道“如果现在我像你之前那说的那样带上春锦,现在就走,离开梁国去晋国,还来得及吗?” “之前可没有梁国铁骑监视。”系统挠了挠脑袋,“现在营地周围随时都有三个羯人铁骑在游荡。你一跑立马就会被发现,然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你屁股后面就会多出千人马彩旗飘摇。” “什么时候来的?”陈丽华大惊失色。 “昨日耶勒夫走之后你们营地边就出现了。” “居然如此谨慎吗?”陈丽华感到阵阵无力。 “感觉你今天的状态不像你了。”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印象中的你自信而又勇敢,昨日的陈丽华还敢在绝境中和耶勒夫比试一番,不让须眉。为何今日却如此彷徨?” “今昨两日完全不同。昨日我本来就抱着最后亲自下场的打算,只要我死战不退,怎么也可以逼着耶勒夫选择放弃赌注。但是今日,我怕了。”陈丽华抱头靠着墙角蹲了下来,浑身发抖。 “我不可能在上百人厮杀中还有心思顾上春锦的周全。当我发觉我真的可能失去她的时候,我怕了,我退缩了。回想我曾经立下过保这数万晋民安宁的大宏愿,现在看起来,真是宛如过家家般可笑。系统,难道想要做成任何一件事,真的就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吗?” 第三十三章 打脸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其实,所有代价,根源不是你要做的事情,而是你不够强。”系统说道。 “如果你拥兵百万,马鞭所指,投鞭断流。那你何惧他人威胁?如果你才智无双,出口成章,那你何惧前程烦扰?” “所有的伤害,都不是因为你选择进步,而是因为你醒悟的,太晚了。”一声叹息如重鼓击打在陈丽华的心上。 “事事早有准备则事事轻松。你现在仓促被推到台前,要与耶勒夫死战,该怎么办呢?只能咬着牙上了。某种程度来说,能有出路已经是万幸了。” “但是……如果这就是代价,未免也太过惨痛了一点。” 见陈丽华满脸绝望,系统自觉说得太过火,又补充道:“未至最后期限,一切尚未盖棺定论,你也不要太过绝望。尽人事,安天命。说不得你可以吸引住所有火力,让春锦侥幸逃生呢?”但陈丽华两眼无神,不知道听进去几何。 离开操练场,发觉羯人暗哨的王德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 “殿下,您可有发觉营地周围的不同之处?” “后学是说那些监视的羯人吗?自是发现了,怎么了?” 王德为急的口唇生泡,一拍大腿说道:“殿下,我军现在一举一动全在耶勒夫老儿眼皮子底下,那我们该如何偷偷派人设置陷阱?” 陈丽华也是一愣,下意识看向系统。 这次系统没有让陈丽华失望。“谁说被监视着就不能放置陷阱?让你见识一下科技的力量。”系统拿出了一个古怪的钉子“三角钉!无论怎么扔总有一个钉子朝上的神奇钉子。不需要提前呼哧呼哧地挖坑,你往兜里放上一百个,到时候在夜色下你偷偷把它们扔到地上就行,随手扔就行,也不用担心动作幅度大被人发现什么的。这可是对骑兵利器,当初第一次亮相诸葛武侯就用这种钉子三千背嵬军大破八十万曹军。”系统一拍电脑,电脑从下面往外面甩着沾满油墨香味的白纸,上面详细地介绍着制作方法和所需材料。 “那诸葛武侯一定很厉害吧。你可以今晚带我去见识一下吗?”陈丽华对系统那里的历史上有过这等能人表示羡慕,三千破八十万,如果武侯在此,想必对于这种军神来说,现在自己的这种小场面就不算什么,三百羯人重骑,弹指可灭。但是一想到春锦的麻烦,稍微高兴的陈丽华又是一声叹惋。 “后学莫慌,此事我心中早有对策,你且带我去铁匠处就好。” 看着王德为满脸问号,陈丽华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在一个和亲的队伍里,为了搞好和大梁的关系,每次和亲,大晋都会送上大量工还有各种书籍、绸缎,京城里找得到的物资可以说在这里是应有尽有。正因为不用去城里锻铁,自己才有机会悄悄进行一些小手段不被耶勒夫发现。 因为制作流程全在脑中无法拿出,陈丽华只能亲自前去铁匠那里亲口和他们说怎么做。 看了一眼天色尚早,前去铁匠铺之后完全赶得及去监督士卒施粥,陈丽华示意王德为在前方带路。看了一眼在脑海中浑身战栗的系统,陈丽华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何看上去如此兴奋?” “我……终于等到了打脸剧情啊。”系统泪流满面 到了铁匠铺。陈丽华将自己的需求和老铁匠详细说了说,结果老铁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夫打铁三十余年,从未听说过如此神物。殿下莫要异想天开了。” 看到铁匠如此不配合,陈丽华回想到了之前在练武休息时自己看的几部小说,大概明白了系统为何会如此兴奋。对着铁匠说道:“老爷子若是不相信的话,不妨和孤打个赌?” 不料老铁匠万分惶恐,直接跪倒在地,求饶道:“殿下莫要吓老夫了,您身份高贵,我怎敢与您行此无稽之事?但是恕老朽愚钝,这种神物我真是闻所未闻,更不用说打造出来了。还请殿下另请高明吧。” 看到老头神情悲切不像作伪,陈丽华默默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殿下您要干什么?”王德为和跪地老头大惊失色。 “老爷子你且看着,我给你示范一遍如何打造。”陈丽华说着就要去干起来。 “不!殿下不要作践自己身份!这种苦差事交给老朽就好!”刚才还不乐意的老铁匠此时已经彻底没了脾气,这位殿下也太虎了一点,怎么一声不吭就套起袖子自己干的? 最终僵持不下,陈丽华和老铁匠各自后退一步,先由陈丽华给老铁匠指导一番,若是不成,再由她亲自上手。 不得不说虽然老铁匠执拗了一点,但是手艺还是没得说,不过一会,一个还发着暗红的三角钉就被打好贡了出来。 王德为好奇地看着这个神兵“殿下,不是说三角钉吗?为何会有四个尖齿?”陈丽华尴尬道。 “示敌以虚。” 王德为先是用力将其投掷于地上,只见三个朝下的尖齿轻易没入地中,只留一根黑色尖刺散发着渗人光芒。接着王德为又是随手朝上连扔数次,每次都会有三个尖刺插入地中,留有一根尖刺笔直朝上。王德为不由得啧啧称奇,想老铁匠询问道: “老汉,这玩意你两天可以做出来多少个?” 老铁匠奉承地讨好道:“不瞒军爷,这小东西制作起来不算困难,这里的十几个铁匠差不多都可以做,两天二三百个绰绰有余。” “那就要二百五十个,后日此时我过来取。” “晓得,军爷慢走。” 王德为嘱咐过后便匆匆离去——他任务繁忙还需要整顿兵马,教一些简单的对抗骑兵之法,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磨蹭。陈丽华见事情已经办妥,也准备抽身离去监督施粥,刚刚转身,就被老铁匠喊住。 “殿下,之前是我多有鲁莽,不晓得您知识渊博,多有得罪,既然您想和我打赌,哪怕没有成立,但是错了就是错了,老朽也无其他长处,就一家传宝弓流传至今,还望您善待。”老铁匠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块陈旧的破布,里面鼓鼓囊囊,似是藏着一把长弓,看不真切。 第三十四章 赠弓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拒绝道“老爷子不必如此,孤方才也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贸然说要打造一个神物,可以克制骑兵,本来就是耸人听闻的事情。您直接拒绝,也是情有可原。我并未放在心上,也请老丈别再担心。” 谁知老丈不为所动,继续跪地高举长弓。“这老朽是知道的,公主是个体谅人的女娃子,不然早就叫军汉把我打出去了。”老铁匠掀开破布,里面是一张流光溢彩的长弓,保养的极好,上面还有新鲜的蜜蜡,明显时常被人保养,打磨。 “这把弓还是我爷爷流传下来的,当时他在太祖皇帝的材官营里,别人都手持皇家神臂弩,唯有他带着这么一张弓,坚决不用弩。每被人说起此事,他都傲然说道,某家的弓胜过这神弩多矣。”老铁匠说着从来,眼中流露出追思的神采。 “后来祖龙崩,材官营大部死于漠河之战,我爷爷重伤归来后也心灰意冷,将这张弓束之高阁。”老铁匠想起来什么,露出了没几颗牙的笑容。 “殿下,虽然我没看到,但是我听说了,您击破了羯人的什么白色幽鬼,干的漂亮。”老丈颤巍巍竖起了大拇指。 “我父亲还被我爷爷耳提面命,一定要练好武艺等着跟皇帝打过锦州,我父亲也告诉我祖传的秘技不能失传,但是我老啦,我儿子也只会打铁了。我们一家都等不到随军攻破梁都那一天了。”老人的双臂因为太长时间的托举已经酸痛,开始摇摇晃晃。 “这把弓跟着您,嘿嘿,说不定还有见证进入梁都那一天,也不算辱没了它。” 陈丽华郑重接过长弓,许诺道:“你会看到那一天的。” 终于遇到了传统的“我不信,证明给我看”的装逼打脸情节,系统兴致勃勃地打算润色成六千字的高潮剧情水一水,不料才刚开了个头,就已经结束了,搞得系统僵在中间,不上不下。 “你这也太快了吧,多给别人一点质疑你的时间啊。”系统欲求不满地说道。 “我好歹是个公主哎,也就你天天不知礼数。别人怎么可能当着一个公主的面非议?能提出质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陈丽华也很无奈。“我也帮你像小说中一样去和他打赌,但是只要我强调第二遍,根本不会有人违抗我的意志,更不会有人蹦出来说我不信我要加大赌约,那我有什么办法?” “哎。”二人长叹一声。 到了中午,陈丽华对大厨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今后的粥,要确保难民可以吃饱,粥的粘稠度,要筷子插进入不到,毛巾裹着不渗。” “公主殿下,筷子插进去不倒根本不可能。”曾经的宫廷御厨,现在专业煮粥的大师傅面露难色,“不倒的只有干饭,粥无论多么浓稠,只要是热的,都不可能让筷子站住。但是这些难民饿得太久了需要养胃,他们只能喝热粥,不能喝凉的,更不能吃干饭。” “哈哈”陈丽华尴尬地笑了笑。脑海里重新拿起大锤子追起了大白球“都怪你害我丢人现眼!” “不能怪我啊,这原话是我那里一个皇帝说的啊。我是觉得他怒斥群臣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粥要筷子插进入不倒的样子很帅才跟你提了一句的啊,著作权不是我,你要找麻烦找他啊!”白球发出了哀嚎,他一开始可是打算走霸道风的,冷冷站在一旁,看着陈丽华在那里手忙脚乱,到快要不可收拾的时候,再三言两语搞定问题,只剩下身后陈丽华崇拜又饱含情愫的目光。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呢?系统觉得自己在谐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是你说要加大用米量我才随口这么一说的,明明你自己也觉得很有气势才用了。为什么只怪我啊” “那就算了,一切还是以师傅您的经验为主,多加点米让难民们吃饱点就好了。”虽然内心羞恼,但外面的陈丽华却是不愠不恼,和颜悦色地说道。 “可是这样第五天的米就不够了。”大师傅面露难色。 “第五天的米就不要留了,给他们准备好今天、明天的两顿就可以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好吧,好吧。”大师傅叹息道“反正是要饿死,苟活三天不如吃两天饱的过过瘾吧。” 当天,难民惊喜地发现不但粥里的米比原来多了一半,而且还有一丝丝油腥。陈丽华侧目看着王德为,王德为嘿嘿笑道: “那大统领不是送了十对肘子侮辱俺吗?俺想反正俺是看见就来气,吃不下,干脆放到粥里面好了。虽然俺不知道为什么您要提高粥的质量,但您既然这样做了,那干脆再好一点,给这些饥民们尝尝腥。” 陈丽华想说那肘子是称赞他像古代一个侍卫一样忠心耿耿的,她张了张嘴,看着王德为傻乐的脸庞。还是算了,毕竟现在这家伙也挺开心的,就不打扰他了。 施粥完毕,站了一下午的侍卫们腰酸背痛,纷纷盛起了残余的热粥果腹——耶勒夫本来给的就多,加上今天又加了量,一时间居然没有吃完。春锦见陈丽华揉着腰走下了那把高椅子——为了让更多饥民看见,陈丽华特意嘱咐营地的木匠打造的,乖巧地走上前去,打开饭盒,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春锦正要一碟碟摆出来,却被陈丽华制止。 “我不饿,回去再吃。” 这里人多眼杂,陈丽华一人在这里享用佳肴,虽然人人都知高低贵贱,但难免会让人心里不平衡。陈丽华知道没人会抱怨,甚至有人抱怨也会被其他人反过来抨击要知足,自己辛苦这么久,享用点美味也是应得的。但是既然会让人不舒服,那就不要去做。 春锦点头,不高兴地收回花费了一下午做好的紫金凤爪,嘟囔道:“回去都凉了。” 陈丽华摸了一下春锦的脸,贴耳说道:“你的心是热的就够了。” 春锦何时听过如此刺激的话,一时间霞飞双颊,害羞地瞄了一眼陈丽华,转身犹如喝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回到了马车里。 陈丽华挥手和军士饥民们告别,准备离去时,看到一旁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 第三十五章 幼狼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他看着不过十四岁左右,肤色黝黑,有着羯人独有的高鼻梁。他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丽华。看到陈丽华驻足的禁卫们也顺着眼神看到了小男孩,拔刀大喝道:“有羯人!” 一时间人声鼎沸,还在喝粥的人惊慌地往外跑,站岗的禁卫有的拔刀四顾,有的抱头蹲防,种种丑态不一而足。陈丽华见风波就要从粥亭传到难民营地里,拔剑重重剁在木板上,大喝道:“区区一个孩子而已,你们是要让梁人活生生笑死吗?” 喧哗止息,陈丽华短短两天养成的人望发挥了作用,所有人都看向陈丽华等待着她的命令。陈丽华想了想,盛了一碗粥,伸向那个小男孩。“你要来一碗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但是却不接过来。有禁卫急了:“小屁孩你知不道公主大人亲手盛得粥有多少人抢着要。你这点头不接粥是几个意思?” 陈丽华再次挥手制止了他鲁莽的举动,重新笑着对小男孩说,“对啊,你不是饿了吗?”小男孩还是点了点头,不接粥,但这次小男孩说话了。“我是个羯人。” 陈丽华温柔地擦去小男孩脸上的脏污,弹了弹他的鼻梁,说道:“我当然知道啊,看你的鼻梁就知道了。”周围传来了一阵善意的笑声,又有人劝道:“没事,你吃吧。” 小男孩再次的一句话重新冷却了气氛。“我父亲参与过南侵。” 一句话之后所有人都死死地看着他,若是目光有杀伤力,小男孩此时已被千刀万剐。有的脆弱的妇人已经痛哭失声,不知是想到了护卫自己而死的丈夫还是因路途遥远而死的孩子。 一名脾气暴躁的禁卫抽刀架到了小男孩说道脖子上。“殿下,就让我杀了这个小狼崽子为大家报仇。” 小男孩却是扬起了脖子,大有你朝这里砍的气势。 休息的士兵更加愤怒了,这些在梁兵面前唯唯诺诺的家伙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家国情怀。“你小子还挺骄傲啊?”“你是不是还以他们呢为荣呢?”抽刀的那个禁卫将刀继续往小男孩的脖子上压,已经渗出了淡淡血迹。 “放下。”传来的陈丽华低沉的声音让禁卫感到不可思议。 “殿下,这狼崽子的父亲可是残害了我们不知道多少乡亲啊,殿下。” “我让你把刀放下,你已经不听军令了是吗?” 听到陈丽华的威胁,禁卫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陈丽华,又看看小男孩,陈丽华居然因为一个小屁孩斥责自己,这让他难以接受。 两人直直对视,就当大家都担忧事情进一步恶化的时候,这名禁卫把刀往地上一扔,有些气馁地说道:“殿下,俺不是违抗军令,俺就是气不过。” “既然不是有意的那就棍十,再有下次就四十。无论何时军纪不能乱。” 陈丽华目光威慑地扫视群卒,没了带头羊,所有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陈丽华朝着还在场的数百难民道:“你们之前看到他的长相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他的父母参与过南侵吧,为何此时反应这么大?” “殿下。”一个村姑打扮的妇人起身,先是一躬身然后说道:“心中猜测和亲口承认毕竟是两回事。我丈夫,我姐姐,我孩子,全都死在了这次劫掠中。您要我们如何放下心中的仇恨?” 所有人看向陈丽华,陈丽华又只能看向小男孩,小男孩还是那副“有种你一刀捅死我”的表情,这次连陈丽华也有些焦躁了,这瓜娃子到底想干啥? “你一直强调你父亲参与过南侵,是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刽子手,所以希望得到我们晋人的原谅是吗?” 小男孩又大喊“他们不是刽子手!”“他们是大英雄!” “我知道的呢,没有人的父母是刽子手,是姐姐用词不当,这里道歉啦。但是他们真的是大英雄吗?他们伤害了那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难道他们就该受到这种折磨吗?” 小男孩有些怔住了,喃喃道:“我阿爸阿妈,反正没有罪。” “他们当然没有罪了,没有任何一个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是有罪的。但是呢,道歉不一定是有罪的人才说的,有时候彼此都没有罪过,也会产生伤害。作为对别人造成了伤害的人,你不应该对受害者说一声抱歉吗?” 陈丽华轻轻地抽出小男孩的骨节肿大的小手,将其放在粥碗上,温声道:“先喝粥吧。” 小男孩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在碗里。 “对……不起。”小男孩喃喃道。 他用力地喝了一大口粥,对着难民营大喊“对不起!” 稚嫩的童声在黑夜中回荡,引起阵阵回声“不……起”“……起” 听着回音,有个妇人似乎看到了什么,恍惚道:“如果我家阿宝在五年前那次秋袭中活下来,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如果这么大了,肯定比你壮多了,他从小就爱吃饭,别人吃一碗他要吃两碗,帮他阿爸干活的时候,推犁帮忙推一下午都不会累。” 她停在了空气前,伸手一摸,掏了个空,才如大梦初醒,道:“可是他都不在五年了,你这里道歉有什么用呢?他能听到吗?” 她瘫软在地,不知是发泄还是思念,一手抓土,一手捶地“你在这里道歉有什么用啊,你把我家阿宝带回来,我给你磕头也可以啊。” “够了!”一声暴喝,一个老头颤巍巍地在两个壮汉的搀扶下从难民营走了出来。如果一开始那个骑兵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就是最开始问是否有活干的那个老头。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一个半大的孩子较什么劲呐。”苍老的声音先是训斥了哭泣的妇人,又转身对着小男孩说道。 “你在这里道歉有什么用?真正需要你道歉的人”老者重重地用拐杖敲击大地,如同敲在小男孩心房。“都在下面呢!” 小男孩脸色一白。 “公主殿下是对的,俗话说的好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难道真的要到一个种族亡国灭种才可以吗?” “但是我们是不可能原谅羯人所做的一切,有机会我们绝不会放弃复仇,无论以任何代价!因为早在我们侥幸生还那天起,我们的命就不只属于我们了。放弃复仇,就意味着对我们逝去亲人的背叛。” 第三十六章 第四日练习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看着因为自己这番话已经摇摇欲坠的小男孩,老者无言地摇了摇头。 “杀了我,我绝不反抗。”小男孩艰难吐出一句话。 老者只是怒目圆瞪,摆脱两个壮汉的搀扶,用尽全力在小男孩头上连敲三下。 “杀了你有什么用?就能让逝者复苏吗?杀了你连解恨都没用。”老者须发皆张,此时的他与其说是个老农更像是个将军。 “孩子,跟着公主殿下走吧,公主是干大事情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斩断仇恨,但是说不定公主可以,不去试一试,又怎么可以到达那一天呢?” “孩子,你和公主是新一代的大船,你们载着未来的希望,不要在和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海藻多做纠缠啦,这样只会染黑你们的颜色。我们这些陈情旧事,就该和我们一起溺死在看不到黎明的深夜里。” “我在你头上敲击三下,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像我们一样困于仇恨之中,有时候放弃仇恨”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难民营大门,跪下磕了三个头,走到了陈丽华后面 “柯。”小男孩说道“我叫柯。” 辞别众人后,陈丽华并未带着春锦和柯回营地,因为此时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陈丽华策马在营地边奔走,越看心里越沉重:周围视野开阔,芳草萋萋,没有一处可以伏击之地。仔细一想,营地驻扎首先考虑的便是安全,所以又怎么会选取临近密林之地? 柯单人一马,虽然年纪轻轻,却弓马娴熟,不愧是被誉为“长在马背上的民族。”见陈丽华神情愈发张惶,勒马问道:“姐姐,找什么?” “阿柯,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藏兵之处?”陈丽华直接问道。 阿柯毫不犹豫,也不问为何需要此地,直接重新转向难民营奔去。绕过难民营,又行二里。阿柯用马鞭指着远处竹林,说道: “那便是。” 一片片三米左右的竹林随着秋风起伏,犹如墨绿色的波浪。偶有枯黄的竹叶凋落,随风起舞。地上满是五颜六色的小花,微微招摇。 “这里……”此处离难民营不过二里,正适合结束后过来暂时休憩,入目是一片广阔的草地,北面是湖,东面是竹林,只剩西南两面可供出入。 看着这个险地,春锦忧心道:“若是在这里埋伏耶勒夫,岂不是再无退路?” “我不需要退路”陈丽华猖狂大笑:“此处倒是那耶勒夫无路可逃,便够了!” 寻得好地,陈丽华心满意足地回到营地。简单洗漱之后,便再次进入训练。 “这次又要和谁斗上一斗?”陈丽华兴致勃勃地问,从最开始的痛苦,到现在她已经有点喜欢上了这种快速成长的感觉了。她正期待着今日睁眼之后,先确认种族,再章口就来:“你那银猴/贼/猪,老娘和你拼了。”然后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今日不练武功了。”系统阴恻恻地说道,既然自己已经在受气包的路上越走越远,而现在的训练是为数不多可以看到陈丽华吃瘪的时候,那一定要好好珍惜。 “无论如何,希望可以有挑战性一点。”陈丽华期待着说道。 “你会满意的。”系统说完,按下按钮。 一睁眼,陈丽华见自己骑着马,率军行进在一条狭长的峡谷之中,身边的侍从正双手抱拳回答问题,“大人,此地名为落凤坡。” “所以呢?”陈丽华刚想询问,两边高山上突然火光漫天,箭矢倾盆,身边的士卒多有倒地哀嚎,除箭雨之外,落下的檑木滚石不计其数,转瞬间,大军已经伤亡惨重。 陈丽华作为一军统帅,瞄向她的箭自然也是不计其数,可陈丽华与那凤雏庞统不同,她利落地砍掉马腿,战马嘶鸣倒地,陈丽华趁机钻到战马肚子下面。身边的侍从被射成了马蜂窝,陈丽华却是毫发无伤。 “任务:率军撤出包围圈。” “我从来没没带兵打过仗!”陈丽华气急,不顾身边人的惊讶,朝着空气吼道。 “所以才让你学啊。”传来系统的轻笑。 …… “草”再一睁眼,蹦起来的陈丽华张口就是一句国骂,在她生疏的指挥下,本来勉强有头有尾的阵容彻底崩塌掉了,预估一个时辰完成的围剿,最后只花了大概一个半小时。 陈丽华知道时间宝贵,一边回顾得失,一边看着这次的情况,一个传令兵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另一位老者身着龙袍,泪眼朦胧,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 陈丽华硬着头皮道:“主公息怒。” 听闻陈丽华的安慰,那老皇帝没有舒展反而是一个箭步走过来扶着陈丽华的双臂,哽咽问道:“二弟走了,就连三妹,也不想认我这个大哥了吗?” 陈丽华:“……” …… 再次苏醒,陈丽华这次坚持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是最后那个蠢大哥不听劝告,扎营在密林里,导致全盘皆输。陈丽华心中暗记,下一次一定要先给这个蠢货一拳,还要骂他:逢林莫入都没听说过吗? “岳菲将军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一位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捏着嗓子问道:“陛下连下十八道金牌,岳将军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依然要旨意5北伐不成?” 在使者震惊的目光中,岳菲,不对,陈丽华一剑将金牌劈成两半,扔给目瞪口呆的侍卫,“拿去当柴烧了。”离开帐篷,看着周围担忧的目光,陈丽华知道他们想听到什么,这次不用系统发布任务,她直接振臂一呼:“北伐!” 全军先是一静,然后十数万将士齐齐怒吼:“北伐!北伐!” 更有小将军激动高呼:“迎回二圣!”陈丽华一阵愕然,二圣是什么? …… “曹主,那黄盖来降了!” “兀那渔夫,你在唱什么?” “报!乌巢失守了!” “大楚兴,丽华王!” 一夜过去,陈丽华在各种幻境中九死一生,对系统咬牙切齿。“你要训练我的指挥能力,你倒是给我一只完整军队啊,这不是败军之际就是危难之间。我能学个锤子我?” 系统困惑地挠挠头:“可是你现实中的不也是一群流民吗?真教给你正规军指挥方式你也指挥不动啊。” 第三十七章 戏子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二日,系统难得没有早早叫陈丽华起床,因为按照计划,今日陈丽华并无太多安排。所以系统见陈丽华精神实在疲惫,就在春锦悄声进来之前,控制身体写了一行字:今日无事,鸽。十点叫我。 春锦虽然看不懂这个鸽字什么意思,但是陈丽华最近辛苦还是知道的,帮陈丽华重新掩了掩被子,就出去了。 与此同行,大厨在心疼地指挥倒掉最后一点米,王德为带着空闲的禁卫呼啦啦去竹林砍柴火,实际上是去踩点和预演方案,陈令玄正在赶往统领府的路上,他的计划,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到了统领府,他老老实实地交了文书,仍被两个门卫横枪一拦,他知趣又心疼地拿出两块碎银,这才见到了耶勒夫。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陈侍郎?”耶勒夫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旁边还有着两个妙龄少女为他揉肩捶背。 陈令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肥脸上又露出了以往熟练的媚笑“大统领啊,这送的米快不够了,公主让我来问问能不能再送一些啊。” “嗯?这米我可是仔细算过的,只会多不会少,我们梁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耍滑头,扣扣索索的干不了大事。你们总不会一天给这些人送三顿饭吧。”被怀疑在区区一千石米上偷工减料,耶勒夫有些不快。 “不是的,是我,是我,这不是看见这么多难民没忍住吗,小小的留了一部分。”陈侍郎发觉耶勒夫有点动气,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小小的一部分?就连三天的粮食你也要贪,不愧是南人。”耶勒夫摇头失笑道“你不会让我给你贪污的那部分补上吧。” “当然不是,我也不想过来。但不是公主殿下非要我来试一下嘛。我就是奉命过来走一趟形式,回去我就和她说大统领送过来的总量没问题,是煮饭大师傅太狡猾,想给那些贱民加餐导致的。” “你这么欺上瞒下,就不怕你们公主知道吗?” “太好了!终于来了。”陈令玄心中激动,终于到了正题了!陈令玄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当然不是说什么粮食问题,最关键的还是想证明自己和王德为不知道谋反那档子事,好促使耶勒夫误判,最后只带那二百五十人过来落入陷阱。 “别提了,大统领,那女人现在就跟失了魂一样,昨天比完武,公主殿下施完粥就早早回去了,结果昨天早上开始就魂不守舍,我也是看着她无精打采,想着是不是可以趁机捞一笔,就试探着说了一句米不够用了。其实我就是随便一问,都没想过能成功,结果您猜怎么着?” 陈令玄兴奋地拍掌,好似自己真的贪了一堆大米。 “结果她都没怀疑昨天还足量的米今天怎么就少了,直接让我过来了。您看,事就是这么个事,也算是机缘巧合,这不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嘛。” 看着耶勒夫阴晴不定的神情。陈令玄心中知道,已经成功了大半。“他应该是相信了公主殿下看到了账簿了,但是对于王德为应该还有一定怀疑。。” “那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知道吗?需要不需要我派郎中过去?”耶勒夫面色沉重,身体前倾关心地问道。 “老东西你可真能装。”陈令玄腹诽,但是面上神色不改,谄媚依然:“我们郎中看过了,说身体一切安好,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说可能是睡眠不好导致的,开了点安神的药。这帮庸医,一到用时就捋着胡须说从未见过如此怪病,若是大统领可以派几名名医过去,自然是极好的。” “诶说的什么话,你我两国兄弟之邦,公主有恙,就是我国公主有恙,我多关心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这样吧,我等会让个我这的大夫陪你回去看看。对了,王德为知道你偷偷藏米这件事嘛?” 耶勒夫似乎是不经意间问道。 陈令玄笑眯眯地回复说“自然是知道了,就他大胆,我说藏个一百石就好了,他硬是加到了一百五十石。” 耶勒夫皱紧眉头,一拍椅子,大声呵斥道“大胆!你竟然敢骗我!” 陈令玄没想到最后关头哪里出了纰漏,急忙跪下求饶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大统领说说我哪里惹您不快了。” 耶勒夫怒道。“王德为那是位不可多得的勇士,怎么会行如此卑鄙之事呢?你定是在污人清白,陈侍郎。” 面对耶勒夫的恐吓,陈侍郎毫无惧色,依然那副哈巴狗的样子,眼中还有一丝文人习惯性对武人的厌恶。 “大统领您有所不知,在我们晋国,那武艺和品德是分开的,越是厉害的武将,那贪地是越厉害啊。就说我们那的西军大将军,厉害吧。每次出征,都要拿走所有缴获的十分之一,谁弹劾他,他就说谁要是不高兴,就让谁替他去出征吧,他巴不得不出去呢?每次一这样说,那些个言官就都不说话了。上行下效,时间久了,大家都习惯了。你要是不贪,皇帝还不放心呢!你说武官不贪财,那贪什么?” 耶勒夫哈哈大笑道“还真是长见识了,果然你们晋人才最了解晋人啊!这种现象我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 两人发出臭味相投的笑声。耶勒夫正色道“你让我很开心,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们羯人不会让朋友为难,回去跟你家公主说吧,粮食我会明天会亲自送过去的。” “朋友?一条会逗主人开心的狗吧。”陈令玄如此想到,但不妨他趴在地上大呼“谢谢大统领。” “哎,哪里有朋友之间动不动就参拜的道理,知道你好财,这样,我这里还有两个玉佛,你先拿去。” 陈令玄看到这里,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耶勒夫完全没必要给自己行贿,除非事后他有求于自己,而且所求非常。这个玉佛与其说是奖赏,倒不如说是威胁,待到他残害了公主之后,自己又收了玉佛,到时候就是帮凶了,有理都说不清,只能捏着鼻子替他擦屁股。 虽觉满腹屈辱,陈令玄仍不动于声,再次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双手紧握玉佩,面目狰狞。 第三十八章 进谏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令玄骑马出城,身后跟着一车礼物和补品,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我居然骗了一个梁国大统领,他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刚才的谄媚样子,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你表现的怎么这么贱!” 接着又一想“都是装的,不过是为了让大统领放松警惕罢了。”可是,这表演中又有几分是假几分是真呢?然后又给自己狠狠来了一巴掌“你怎么装贱装的这么像!” 身后的大夫面露忧色,这侍郎怎么一出城就犯病了?明明刚才还表现正常,习惯性捋着胡子,看着陈令玄在前面又哭又笑,自言自语道:“这等怪病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呐。” 来到营地,陈令玄来不及放松,便带着医生匆匆前往粥棚,见到陈丽华,陈令玄就暗暗比了个手势,这也是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明晚妥了。” 见到暗号,陈丽华长舒了一口气,让老医生把脉,老医生点了点脉说道:“依老夫拙见,可以给殿下开个针方。” “不要针方。”陈丽华直接拒绝道。 一旁的陈令玄打着圆场:“抱歉啊,我家公主见针就晕。” “那老夫可以开个熏香。” “不要熏香。”陈丽华再次拒绝。 “我们那最新的御医证明,熏香治人说都是假的。”陈令玄吓得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冷汗。 “那老夫开个药方吧。”老医生最后无奈道。 陈丽华见陈令玄暗暗使眼色,心知不能再推脱,只能点头应是。 “我还需要亲眼看着殿下喝下,好回去交差,还望殿下赎罪。”老医生再次提出要求。 “可。”陈丽华与陈令玄眼神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煮药的时候要回避一下,孤不可以别人看到孤吃药以免动摇军心。” 指挥着军士搬来四面屏风,老医师就躲在里面拿着扇子安静地熬药。过了大约三十分钟,老医师端出漆黑无比的药,陈丽华接过后一下子闪进了屏风里,老医师大急,打算跟过去,却被陈令玄拦住,吹胡子瞪眼:“你跟过去干什么?难道你色胆包天想要看着殿下喝药吗?”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被扣上大帽子的老医师连连摆手,晋人那里连看着女方吃饭都算耍流氓了吗?老医师无奈,只能看着陈丽华躲在屏风后喝下了药,确认碗里已经空空如也之后,老医师满意离去。看着老医师离去的背影,陈丽华嗤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袋子扔掉,里面是之前喝下的药剂。 “那医师图谋不轨,明日是否要?”陈令玄提醒道,做了个斩首的姿势。 “孤知道,但若不是耶勒夫逼迫他,他又何尝需要有如此行径?他也是个苦命人罢了。他的家人老小都在城里,又能如何反抗呢?”陈丽华犹豫了下,拒绝了“只是一些让人无力使不出劲的药罢了,他也没想真正置我于死地。” “殿下您太善良了,明日本就万分凶险,到时候您四肢酸软,浑身无力,这和直接谋杀有何区别?然人大多畏威而不畏德。”陈令玄进谏道。“您这样宽容待人,早晚会吃大亏的。” “孤知道。有人曾告诉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陈丽华背对着陈令玄,头也不回,背握双手说道。陈令玄的直言令人惊讶,能进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臣子与皇室之间的对话了,这更像是一个长辈传授的人生经验。 陈令玄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愈发觉得这句话包含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再望向陈丽华,虽然只是简单的负手而立,却觉得陈丽华此时的背影仿佛有一种气势在不断升腾,就像她看向的不是寂寥的营地,而是整片山河,身边似有锋利无比的剑意纵横,割断阴阳。他再次躬身祝贺,却不知为何满嘴苦涩。“此言精辟,臣正是此意。殿下看来心中早有明悟,令玄在此为殿下贺。” “呵呵,若世事都是如此,人人只求保全自己,那谨言你为何要进谏呢?”陈丽华低声说道,似是说给自己听,又好似在说给陈令玄听。“若我怒了,在此一剑斩了你,又或是自此疏远你。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臣自是害怕这些,但臣更怕若臣不站出来,日后殿下大业未成而中道薨殂,那对臣而言更令人遗憾。”陈令玄还是一副恭敬的样子,但话语已不似之前那样客气。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陈丽华的言语却不再似之前一样犀利如刀,突然一转轻快,夹带了一丝轻笑。“你是真的为了自己考虑才进谏,还是关心孤而进谏的呢?” “臣不敢。”陈令玄此时冷汗十倍胜于之前在耶勒夫面前应对的时候。他之前只觉得陈丽华还是个茫茫然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虽然胜了羯人,完成了晋国近十年未完成的渴望,但那更像是歪打误撞,而不是精心策划。在他眼里,陈丽华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带着她这个年龄特有的天真烂漫、纯洁善良与少不更事,因此他才会出来直言进谏,他不希望到以后现实用血淋淋的事实帮她成长,那太惨痛了。 可是现在陈丽华明显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小孩子,她的表现让他这个宦海沉浮十几年的小油条都为之惊叹! “谨言不敢什么?是不敢承认只为谋求自己仕途,还是不想承认其实是在关心孤?心疼孤?呵护孤?说说嘛。”陈丽华的言语愈发活跃,甚至带有一丝轻佻。 “回答孤!”接着又有一声暴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陈令玄苦笑着直起身子,拱手求饶:“殿下目光如炬,臣那点小心思早已被看得通透,何必步步紧逼呢?” “谨言其实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孤也曾留宿兰事台,在那里遍阅史书。像孤这种人,一般都有个统称:妇人之仁。哈,还挺贴切的,孤不就是个妇人吗。” 陈丽华正自说自话,无意瞥见陈令玄双眼瞪大如铜铃,结结巴巴道:“殿下……你何日变成,成了妇人?” “这里的妇人二字何解难道谨言不知道吗?”陈丽华有些头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妇人之仁,呵,是挺傻的,遇到坦诚之人还好,但是遇到自私利己的小人,往往受伤最深的是他们,最后被嘲笑的最狠的还是他们。” “可是,凭什么?” 第三十九章 有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难道错的不是那些自私利己的小人吗?占了便宜也就罢了,凭什么还可以在一旁得意洋洋?第一个人尝到了甜头,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物欲横流,这样的世界,你可满意?孤变成这样,你可满意?” “孤知道,谨言你是为了我好,但孤就是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出来。所以孤对后学无所不言,所以现在孤在这里和你推心置腹。如果孤不以真心待你们,后学会为了我拼死搏杀吗?你会冒着大不敬的风险直言进谏吗?若孤像你所说的一样冷漠无情,那孤连现在这一步都走不到。” 陈丽华拍了拍陈令玄的肩膀,转身离去:“当初说出休让天下人负我的那个人,被评为乱世之枭雄。孤不喜欢那样的路子,孤想要的是:若天下人不负我,我必不负天下人。” “若有人负了呢?”陈令玄脱口而出。 陈丽华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说道: “诛之。” 说毕,就继续前往昨日选择的那个风景优美之地,她还要继续迷惑耶勒夫好让他相信最后一天自己仍会去那里,春锦和阿柯一左一右乖巧地跟随着,好似观音座下的两个童子。 马蹄声远去,夜色渐浓。即将入秋的北风中带着一缕萧瑟。陈令玄呆呆地站在原地,先喜后忧,复喜再忧,最后大笑道:“何须扭扭捏捏做小娘子神态?何人最终不过一死耳?” 来到草地,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陈丽华欢呼一声,毫无公主气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伸展着懒腰。春锦在一旁抱着食盒,慈爱地看着。陈丽华撒欢完后,略感无趣,看着春锦和阿柯像两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不由得哑然失笑。“你们两个在那里发什么呆啊,过来玩啊。” 春锦掩嘴轻笑道:“殿下,这样子可不符合女德。您自己在那里玩就好了,我替您望风,省的被人说失仪。” 阿柯只是木讷地看着,好吧,这家伙估计不知道什么叫玩。 被春锦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的陈丽华无语撇撇嘴,看着阿柯和春锦,想到昨天阿柯在骏马上驰骋的样子,心中一动,对阿柯喊道:“来,姐姐教你玩游戏。阿柯牵着马和春锦过来。” 阿柯兴奋地牵着高头大马带着无语苦笑的春锦来到陈丽华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陈丽华拍手道:“好了,接下来姐姐教你的游戏叫阿柯快跑,我喊阿柯快跑,你就带着这位姐姐,骑马到那片竹林,如果你可以在十声数内做到,姐姐就实现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阿柯眼睛一亮,说道:“姐姐,做饭。” 陈丽华瞬间苦了一张脸,她从来没去过厨房,蹲下来哄着道:“姐姐不会做饭啊,我让这位大姐姐做给你吃好不好啊?” 阿柯不情愿地摇头,将小脑瓜摇成了拨浪鼓。一旁的春锦帮腔道:“殿下,你这可属于耍赖哦。” 陈丽华本想推脱说换一个,但看着小家伙乞求的眼神,又想到明天战场生死未卜,还是许诺道:“好!只要你十声数可以从这里到那里跑一个来回,姐姐就给你做,不过你到时候不准吐,无论多难吃都不准吐!” 阿柯兴奋点头,拽着春锦来到马边,等待着陈丽华一声令下。 听到喊声后,阿柯激动地一跃上马,不停拍打着马鞍催促着春锦上来,春锦之前几乎未骑过马,上马姿势无比笨拙与缓慢。还没坐稳,就觉得身体向后一推,阿柯迫不及待地向前跑去。 夜晚就在一声声“阿柯快跑”中缓缓流逝,随着一次次失败,阿柯愈发急躁,不断催促春锦甚至开始出言不逊。无论阿柯如何焦躁,春锦始终像个大姐姐一样不愠不恼,包容着毛躁的孩子和一直坚持无聊游戏的陈丽华,眼波温柔如水。 到了深夜,阿柯已经汗流浃背,却仍不肯放弃,因为他还没有做到“十声”以内跑到竹林里。 陈丽华主动停下了游戏,跑到阿柯跟前开心地揉着阿柯的头发,阿柯不开心地瞪着她:“继续。” “没关系,姐姐答应给你做就是了。”陈丽华心说我见你越跑越熟练就偷偷数快了这件事能跟你说吗。 “继续。”少年满脸倔强,他不想依靠施舍获得姐姐大人的饭。在羯人部落里,捡来的孩子都会吃一顿由所有其他家人一起做的一顿饭,意味着今后他们将同吃一锅饭,也将亲如一家。他想要的是用实力向姐姐证明自己不会让她失望,而不是依靠宠爱和同情。 “……”陈丽华后悔之前嘴贱偷偷数快了,老老实实让他过关不行吗? 到了晚上十二点,满身疲惫的陈丽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作战,辗转反侧,询问系统道:“系统,你说我明天能赢吗?”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至少在我的计算中,比你上次比武获胜的概率大。” 陈丽华笑嘻嘻地说:“那我就放心啦。上次都胜了,那这次岂不是必胜?” 系统诧异地摇摇头,我是这个意思吗?看着电脑上显示的3%的胜率,为自己宿主的智商感到担忧。 陈丽华发觉自己实在睡不着觉,就回到了脑海里的小屋中,在这里,有着绝对的静谧和安宁,也是陈丽华最喜欢的休息之地。躺在床上,陈丽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系统。系统见状,识趣地走到床前,轻轻哼唱着歌谣,在她眼睛上敷上两块湿漉漉的布片,然后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一按。 “疼!你又想造反了是不是?”陈丽华叫道。 “不是,我在给你按摩缓解疲劳,你不要不知好歹。”每次见到陈丽华发怒系统都会下意识一哆嗦,每次事后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是每次再见到陈丽华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会出现阴影。这次也不例外。 系统有时也会纳闷,明明最开始给自己定的是霸道总裁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第四十章 重逢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眼贴好像刚在热水里泡过,让眼睛暖洋洋的,还有点涩涩的感觉。系统圆圆的小球手出现的凸起,精准地在穴位上一伸一缩。让陈丽华感到阵阵酸爽。 “话说脑海里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称呼呢?”陈丽华似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道。 “能有什么称呼?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意识海,脑海,脑域,随便你喜欢怎么叫。”系统对于这个奇怪的问题表示难以理解。 “这些名字过于平淡了……以后不若就叫养息阁吧。” “养息阁……”系统品味着这个名字,无所谓地说 “宁神养息吗……一个名字而已,随便你开心好了。” “嗯。”陈丽华乖巧应答。 眼贴渐渐冷却,陈丽华也出现了困意,嘀咕道:“系统,我也该睡觉了,等会还要去梦境练习呢。” “练习,什么练习。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今天就轻松一点吧。我能教的差不多也都教了,你去到幻境又能学什么,放松放松精神比什么都重要。”系统怕再惊醒陈丽华,轻声嘀咕道。 “那我不……不在幻境中再模拟一下,我心里不踏实啊。”困意如同潮水袭来,陈丽华紧绷的神经松懈后彻底抵挡不住困意。 见陈丽华已经睡着,系统轻声说道:“明天有我呢。” 月色入帘,床上的美人如玉,睡的正香。 第五日,醒来的陈丽华又将系统锤了一顿,这次的理由是没有给她特训。 营地里气氛一如既往。士卒们在懒洋洋地站岗,随行的匠人一脸的麻木,小官员们在抱怨着自己被排挤到这荒凉之地。 当然也有着些许不同,王德为路在给五十壮士训话,五十壮士虽然脸上惧色难当,但无不慷慨激昂,陈令玄拉着十数个小厮,在一旁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不知道干什么,营地里一片空地上晒着上万的近两米长的竹竿,等着作为柴火。陈丽华来到铁匠处,十数个铁匠各个大汗淋漓,双目赤红,却满脸兴奋之色。 要求的一百余个三角钉已经完全打好,还有后来要求追加的一个小巧的圆桌。收走物件后陈丽华和热情的铁匠们挥手作别,收获了祝福后最后一次来到了粥棚。 时至中午,说好的新米还是没有送到,王德为已经有了些许急躁,饥民闻不到米香,也不由得有些骚动。好在多日的养望和老人们带头的训斥起到了作用,数万饥民仍保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一直到了太阳挂在正上头的时候,耶勒夫才带着三百铁骑和几车大米来到难民营。 “公主善举感天动地,我思前想后,也为自己之前的无动于衷感到些许羞愧,今日的施粥我想就不劳烦公主的人动手了,也让我行一行善事,好弥补之前的过错。”耶勒夫假惺惺道。 听到这话,陈丽华身后的将士一脸不忿,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苦的累的我们干完了,这是来抢功劳了?陈丽华却像个傻白甜一样点了点头,无视了之前的努力和成果很可能为耶勒夫做了嫁衣,直接让士卒退后,自己也来到了一边看着。 见到陈丽华服软,耶勒夫脸上的笑容愈甚,他吩咐道,只要饥民愿意说一句感谢耶勒夫老爷,就可以吃到稠粥。今晚有大事发生,耶勒夫必须尽最大可能破除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因此今天他特地过来抢功劳,还特意准备了比往日赈灾多了两成的米粒,就是为了让饥民有个新的安慰,省的暴动。 耶勒夫关怀道:“今日由我负责,殿下何不去休息?” 陈丽华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过这里的百姓,粥棚在一日,我就在这里监督一日。” 饥民像往日一样排队打粥,每个人的表现都如出一辙:先是是看到不耐烦的羯人,下意识地一缩脖子,然后看向公主,陈丽华点了点头,他们才老老实实地接过粥低声说一句:谢谢耶勒夫大老爷,紧接着去另一边找个空位坐下来。 耶勒夫看的暗暗心惊,才仅仅三日,陈丽华就在这里得到了如此人望。上万随时可能爆炸的饥民,被她调教的如臂指使。还好自己过来剥夺了一部分她的存在感,不然今晚她若是侥幸逃脱包围,钻进难民营,登高一呼,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耶勒夫再定睛一看,饥民脸上却不见看到稠粥的欣喜,有的人喝完还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耶勒夫派人去问了问,得知前两日王德为将自己送的猪肉全扔到了锅里,耶勒夫眼角抽抽,默然无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到大多数饥民都已经拿到了今天的口粮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陈丽华起身招呼春锦和阿柯道: “走吧,有大统领在,这里就不用操太多心了,今日我们早点去练习,早日休息,等明日去武威城的人回来,我们就直接启程去皇都。” 转头看着嘴角噙着微笑的耶勒夫,陈丽华感谢道“多谢大统领的善举,孤之前正在愁今日该如何填饱这数万饥民的肚子呢,还好有大统领的仁义之举,孤在此替数万饥民谢过。” 耶勒夫豪爽地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数十石的粮食而已。”顿了顿,抹着眼泪说道“不过是一顿饱餐而已,这些饥民以后依然前途缥缈,我心甚忧。公主殿下现在道谢,未免为时过早。” 陈丽华同样笑着说道“不,不早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宾主尽欢。看的旁人感叹,若是两国人士都可以像公主和大统领之间一样互为知己,那将会少掉多少兵戈战乱。 陈丽华带着春锦和柯来到了昨天的草地上,陈丽华漫不经心地舞着剑。夕阳西下,巍峨的红日已被吞噬近半,剩下的半轮大日映照出血红的晚霞。就在这时,柯轻声说道“梁兵不见。” 陈丽华挥剑转圈,借机清点人数,果然三骑少了一骑。阿柯趴在地上聆听,指着一个方向点头向春锦示意。 春锦恍然,一拍手叫道“哎呀,殿下我看您练了这么久都满头大汗,我这就把熬好的茶汤搬下来。” 第四十一章 战起(100推荐加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系统和陈丽华一起无奈地捂住额头看着春锦浮夸的演技,不不过好在所有监视的骑兵都在数百米远处,听不到声音。春锦笨拙地从驮马上搬下来今天刚刚命令木匠做的桌子,虽然是仅仅只有半个人高的野餐桌,但似乎对于一位十八岁少女来说还是太重了一点。 春锦吃力地搬着桌子,走到刚才指的地方看到阿柯轻轻点头,“啊”地一声不小心摔了一跤,桌子摔倒在地上,沏好的茶慢慢地浸入到泥土里,将黄土染成墨绿色。抽屉哗的一声打开,露出几个袋子,袋子口没有被粗心的主人系紧,里面的茶点也随之滚得满地都是。 春锦泪流满面,抽泣着趴在地上捡着春卷、烧麦、油炸丸子,“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中午的点心,我还一口都没吃呢,殿下最爱的烧麦,我的烤红薯……”春锦的低声哭诉听得陈丽华满头黑线,刚才演技那么浮夸,现在趴在地上没人看了反而疯狂给自己加戏干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春锦趴在地上像只蜥蜴一样将整片土地过了一遍,才皱着小嘴可怜兮兮地抱着桌子走到陈丽华身边,桌子刚刚放下,就听到了如闷雷的马蹄声,重重击打在人的心上。耶勒夫带着八十余奇骑缓缓走到陈丽华面前约一百米处停下——正是适合骑兵加速冲锋的距离。耶勒夫大声招呼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恰此时,天边最后一缕阳光消散,如雾似纱的云朵在漆黑中消失,只留下一轮冷月。北国的冷风刮过竹林,响起阵阵呜咽。月辉洒在美人如剑削般的肩上,洒在细腻雪白的后背上,勾勒出孤独的轮廓。 耶勒夫举手,身后六十余骑呈尖锥状,蓄势待发。漆黑的铠甲吸收了月光,与浓厚沉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此刻,前有岳峙渊渟的黑色骑兵,后有一望无际的碧海银波。退无可退,唯战而已。 “如果孤没记错的话我们似乎一个时辰之前才刚刚见过面。大统领为何像多年未见的旧友重逢一样激动?”陈丽华与耶勒夫对视着,不甘示弱。 “情况不对,耶勒夫这个家伙身边只有六十余骑,其他一百八十人不见了,多半是去抄你后路,这帮老辣的猎手不可能不搜查那片竹林的,你埋伏的部队随时可能会暴露。把握好时间。”系统提醒道。 “不要回头!”听到这个坏消息的陈丽华下意识就想看看竹林的动静,结果刚刚动了动脖子就被系统一声暴喝。“你这一扭头不就直接暴露了,提高警惕,现在不是演习了!” “是啊,不是系统给自己营造的死了几千次都无所谓的幻境了。”陈丽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努力回忆着自己之前幻境中的战斗经历,单对单的角斗,以一敌多的战阵之道,如何躲避敌人的第一轮攻袭。曾经的记忆如海浪般重新闪亮。 她想起了自己杀掉董卓后意识逐渐离体时朦胧中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对自己欠身道谢,想起了自己在刑场一刀砍下恶毒婆婆脑袋时身边似乎有一位素衣女子如释重负,想起了自己被一只泼猴追打时一气之下在他绝望的眼神中砍死了他身边那个光头高僧后显现出的一具披着嫁衣的骷髅似哭似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来都不是。” “旧友重逢?殿下真是幽默,不能继续和殿下共事,我也甚是遗憾呐。”被陈丽华阴阳怪气,耶勒夫也不恼,只是哈哈大笑着打趣。 “我和殿下一见如故,短短一个时辰,在我眼里却如同三秋,要不是各有前路,我真希望有殿下这样的知己在身边常伴。不知这样解释,殿下可否满意?” “他在拖延时间。”系统再次提醒道。“他分散出了大量部队包围,但是为了避免被你发现,这些部队必然绕了远路,现在他在拖,他不确定自己的部队是不是到达了指定的位置,他现在只有这六十余骑保护着,这是难得的机会。” 陈丽华心里了然,大喊一声“阿柯快跑”,阿柯下意识地往马匹旁跑过去,走了一两步之后才发觉不对,扭头看向陈丽华,倒是春锦立马反应过来先一步骑到了马上。 阿柯见陈丽华向他点了点头,明白自己在这里也与战局无利。咬牙骑上了快马,还不忘对着陈丽华说道“姐姐,做饭!” “这时候还想着吃呢。”陈丽华心想。 “姐姐,活着!回来,做饭!”阿柯一夹马肚,向着竹林冲去。耶勒夫则是不管不顾,用欣赏的眼神看着三人表演。 “感人至深啊,感人至深。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其他两人性命。如此真情,要是平时,我定要流上一滴眼泪。”耶勒夫夸张地擦着眼角,大笑道: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啊!陈丽华!”随着耶勒夫的大笑,有三只黑骑沉默着从竹林冲出,直奔阿柯和春锦而去。 “多么感动,多么伟大啊。可惜,除了自我感动毫无作用呢。”耶勒夫嘲笑道。 陈丽华冷冷一笑掏出短哨,急促的声音过后,竹林里一颗响箭尖叫着升空,在天空中炸出片片火花。与其同时,三只黑骑一声不吭地从马背上倒下——背上插着一根短箭。王德为那特有的破锣嗓子响起“杀羯狗!” 喊杀声此起彼伏,晋军将士们从地坑中跃起,从黑暗的草丛中射击。王德为灵巧地带着五十将士躲开了进林子的那六十名骑兵,甚至还尾随其后,形成伏击。 骑在马上准备冲击的羯人铁骑躲闪不及,纷纷从马背上跌落。剩下的骑兵只得下马,重新进入竹林与晋军近战,他们可是羯人,上马下马皆是无敌的羯人!一些只敢在黑暗中放冷箭的蝇营狗苟的晋人罢了,只要触面就是他们的死期! 突如其来的战斗让耶勒夫措手不及,伏兵被袭,一时间分不出胜负,也就无法前来支援。耶勒夫张嘴欲言,身后又传来如雷鸣般的鼓声。是晋国大营的方向!营地里二十壮汉光着膀子,在陈令玄的指挥下汗流浃背地敲着两人高的大鼓,激昂悲壮的鼓点奏响了晋军的军乐,掩盖住了厮杀声。 第四十二章 死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你在搞什么?”事情出乎了耶勒夫的预料,他第一次觉得事情可能大条了。 “还看不出来吗,耶勒夫?”陈丽华缓缓举起长枪,将其与手臂平齐,露出了绝美的笑容 “杀你啊。” 耶勒夫怒极反笑:“就凭你身后那五十士卒?现在他们自保都困难,如何帮得上你?” “你误会了。”陈丽华打断了耶勒夫的质问,不好意思地说道:“杀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陈丽华那副成竹在胸的笑容看的耶勒夫万分恼火,她疯狂的宣言更是让他想狂声大笑,凭什么?一个女人,要杀他?凭什么? “众将士,随我进攻!”耶勒夫高举的手重重挥下,身后骑兵骑枪竖起,耸立如林。 远方的鼓声愈发沉闷。“咚咚咚”的声音仿佛给马蹄声打上了节拍,黑色的洪流向前涌动,仿佛冲往地狱的交响曲。看着陈丽华依旧傻傻地呆在那里,耶勒夫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加速而是静静在那里发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骑兵对决,没有速度就是找死! 身前的战马突然惨叫着倒地,随之摔倒的侍卫一声不吭地倒在那里,脖子上插着一根熠熠闪光的三角钉。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骑兵陷入了混乱,第一排的骑兵纷纷倒下,后面的人有的想停,有的想冲,本来完美的锋矢阵被打乱了。 “是陷阱!是刚才那个摔倒的侍女偷偷设置的!”一个骑兵喊道,似是解说,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耶勒夫冷冷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骑兵,他是之前被派过去监视的一员。现在出现这么厉害的陷阱,刚才还在监视的他们三个毫无疑问要背大锅。这个白痴!耶勒夫咬牙切齿。之前没想到,现在说出来除了乱我军心还能有什么用?今天就算这家伙不死在这里,回去也要找个理由把他斩掉! “不要停!这片陷阱不会太宽,前进!不要让弟兄们的牺牲白费!”耶勒夫高声呼喝,稳定军心,本来散乱的阵型又有了汇合的迹象。 “跟随着我,冲锋!”耶勒夫凭借自己精湛的马术,尽可能地踩在尸体上,小心翼翼地躲开三角钉。一边前进,耶勒夫一边在脸上划出一道血痕,表示自己和陈丽华不死不休。其他士兵见耶勒夫以身作则,士气大振,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虽然在前面的骑士还在不时倒下,但是后面的劲卒仍在悍不畏死地前进。 耶勒夫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地上的反光。今晚月色正美,却也给了耶勒夫看到三角钉的机会。睁眼寻了不过十几米,眼前便是一片空旷,所看见的只有那绿油油的草,鲜艳绝世的人,暗红的血——终于过了那片遍是死亡的区域。 耶勒夫兴奋地大喊:“陈丽华,可敢来和我决一死战?” “正有此意!”看到耶勒夫杀出陷阱。陈丽华高喝一声,不退反进,脚下一夹,战马嘶鸣,挺起手中长枪,一人一马杀入梁军阵中。 一枪将两个侍卫穿成了葫芦,然后扭动自己纤细的腰肢躲开了瞪着猩红双眼的士兵递来的马槊。既已是乱兵相接,陈丽华干脆地扔掉马槊。抽出了红缨。朝着耶勒夫的方向砍去。 “耶勒夫,你可是说过要与我决一死战。你现在又藏在哪里?” 远远传来耶勒夫的声音“殿下武艺高强,耶勒夫心服口服,待殿下消灭我这些侍卫后,我定和殿下一决胜负。” 陈丽华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耶勒夫正逆着洪流,向着崇明城的方向逃去。所谓一决胜负,只是借口而已。这个懦夫,见势不对直接选择了放弃,哪怕六十骑还有至少三十骑还在马背上,哪怕还有大约一百三十骑随时都可能从包抄的地方冲来,他居然直接选择了放弃! “我承认我真的低估你了,陈丽华。”耶勒夫得意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敬佩“我本以为我这二百五十铁骑全部出动就是对你足够的尊重了。没想到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我将会带着我的两万部落轻骑过来,哪怕你真的躲起来也没关系,我会让他们一寸一寸地翻开地皮,找出你的藏身之地,让你葬身于真正的万马奔腾之下。你的名字将会和最勇敢的战士们一起成为草原的传说。” “鬼才要成为你们的传说!”陈丽华奋力厮杀,如疯如魔,形似鬼神,大吼道。“我说过了,我是来杀你的!” “我当然知道你想杀我,但前提是你能,你我虽只有十余米的距离,但隔着我三十余忠心耿耿的侍卫,你甚至都看不见我的脸,你还怎么……”耶勒夫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名侍卫被一剑枭首,一剑荡开,三十余男子居然被陈丽华一人吓得后退数步,本来密不透风的人墙也露出了缝隙,耶勒夫又看到了陈丽华那昔日风华绝代,如今已鲜血淋漓的面庞。 “就算你能看见又如何?你又无别的武器,区区一把长剑……” 话音未落,耶勒夫看见一柄长剑旋转着飞来,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正中自己额头。 “你这个疯女人……”感觉到自己生命在逐渐流逝的耶勒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两手空空的陈丽华,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样死在了这里,用尽全力,他说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没有武器了你不是也死定了吗?” 看着耶勒夫那不敢相信的神情,陈丽华笑笑,抹了把脸,歪着脑袋可爱地说出了第三遍答案:“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杀你的。”笑容靓丽,毛骨悚然。 带着不解,耶勒夫不甘心地从马上倒下。弥留之际的他眼前走起了跑马灯,他后悔的事情有很多,有后悔自己因为贪图造反前可以多出来几天准备时间,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她,而是选择等到即将离去的最后一天从而给她了喘息时间,有后悔自己过度自信,又怕陈丽华见势不对直接跑掉所以没带军营的两千精兵,只带了身边数百亲随;甚至后悔昨日没让那医师直接下毒让陈丽华暴毙,后悔自己明知自己是乌鸦嘴,却没有少说两句话。 四十三 尽灭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最后悔的,其实还是小瞧了这天下女子啊。”耶勒夫不甘心地吐出了最后一口血,如此想着。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他精虫上脑掳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开始,之后事情便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直到一发不可收拾。若有下次,自己一定要管好下半身,最起码,是在起事前管好自己下半身,但是红尘了断,往事如烟,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耶勒夫渐渐无力地闭上了双眼,北风凄迷,有零落的竹叶旋转落在亡人的脸上。这个隐忍了三年准备大事的野心家,在大时代的前夕落下了他的帷幕。 “喂,系统,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虽然两手空空,但陈丽华却出奇地平静,看着周围亲卫绝望而又愤怒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多半是跑不掉了。在长生天的教义中,羯人首领身亡则所有亲卫必须拼尽全力斩掉仇人的头颅,祭拜三天三夜后全部自杀陪葬,这样的他们才能得到首领的原谅,进入极乐世界,他们的家庭才能在羯人社会中继续立足,孩子才不会被其他所有羯人所耻笑。 “放弃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陈丽华啊。”系统大笑道,敲下了一个按钮。 “没有,我还会再挣扎一下,在被砍成肉沫之前。”陈丽华也笑着回答道,明明眼前就是刀山火海,心里却一片轻松,是因为自己早有预料了吗?还是已经太累了? 这一切说来虽慢,却也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陈丽华突然觉得自己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在空中缓缓画着十字。 “你……你不是说你一个月只能控制我一次吗?”陈丽华不可思议地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知道我的名字?等你活下来我就告诉你,我没有和死人说我名字的习惯。”系统淡定删掉新鲜出炉的全门派通报批评,看了一眼导师发来的短信:你是疯了吗?在真实系小说里面搞玄幻?第一节课讲避免机械降神的时候你是睡过去了吗? 系统想了想,回复道:人家还在明朝携库房,开机枪,你怎么不说?关机,想着之后可能的社会性死亡,突然觉得有些可乐,忍不住对着陈丽华笑道:“有时候,就应当意义用事,既然忍不住,何须再忍?” 陈丽华好奇地睁大萌萌的眼睛,不知道系统突然发什么疯,只是乖巧点了下脑袋。 悲愤地向着女杀神冲锋的亲卫们,绝望地打算和这个杀掉大统领的恶魔同归于尽。眼见就要被人海淹没,这个恶魔却无动于衷,只是仰头望天,用食指轻轻地在天上比划,圣洁的火焰随着她的指头滑动,出现在空中,形成了闪光的十字。 “天底下哪有刀剑不随身携带就不能使用的道理,刀剑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四顾群敌,陈丽华朗声说道。 火焰熄灭,本来空无一物的空气中随着火焰的消失,浮现一柄金色长剑。陈丽华将其挽在手中,细细端详。“此剑名为湖中剑,曾经的大英帝国的一位女国王亚瑟用这把剑率领着十二个圆桌骑士,建立了一代伟业。” “真是豪杰。”陈丽华赞叹道“好儿女就应当如此。” 一个侍卫看着陈丽华骑在马上,浑身金光闪耀,长剑上火焰熊熊,柔顺的头发无风自动,恰如女神复苏。弯刀从他手中滑落而不自知,下意识想要跪拜。 她不是人,是神啊。”从小听着长生天故事长达的羯人侍卫对于神灵有着难以想象的敬畏。见到神迹降世,一时间,势要为统领报仇的侍卫们进退不得,左右为难。 “不过是女巫的鬼把戏而已!”侍卫副队长见势不妙,喝骂道:“你们都已经忘了曾经在长生天注视下发过的承诺了吗?” “就算是神,那也是恶神!邪神!” 刚才还迷茫的侍卫如梦方醒,他们本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跟随耶勒夫不知道经过多少战役,内心早就坚硬如铁。只是一时世事发展太过神奇导致他们慌了手脚,现在经过呵斥,他们迅速调整心态,加速向陈丽华冲去。 陈丽华手中长剑还未拿稳,就有一个羯人士卒冲了过来。陈丽华先一剑断手,再见血封喉,然而还未松口气,便有更多士兵围了过来,有人见陈丽华英姿飒爽无人能敌,竟选择扔掉武器,径直扑向陈丽华,希望将其抱住,从而约束其行动。陈丽华一剑斩下其狗头,冷冷看着剩下三十余心怀死志的侍卫,挑衅道:“不过三十人而已,不过是三十剑罢了。尔等废物,我能从现在砍到天亮。” “保护殿下!”埋伏在竹林里的王德为终于出现。他高举着仍沾有血肉的大锤,身披全装,如同一头蛮牛冲进了骑兵群中,所过之处,骑兵如同麦子一样倒下,大锤触碰过的士兵,无不变成肉糜,身后是堪堪二十余卫兵,虽然个个带彩,但全都雄姿英发,志气高昂。这也是解决了偷偷溜进竹林的六十个羯人铁骑后剩下的全部人数。 两方合力,一样虽说哀兵必胜,残余的羯人虽像发了疯一样向着陈丽华砍去,只求可以给她留上一道伤痕,但是随着最后一个骑兵倒下,陈丽华依然毫发无伤。 敌人已除,陈丽华脸上却没有露出多少笑容,看着剩下的二十余人,骑在马上反复地巡视着,尚能站立的士卒见陈丽华目光投来,无不挺胸抬头,满脸红光,她看向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卒,问道“感觉如何?” 小卒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胳膊上一道伤口深可见骨,站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摇摇晃晃却始终屹立不倒。他吐了一口带血浓沫,傲道 “今日方知,羯人不过如此。” “既如此,可敢再战?”陈丽华复问。 二十余卒笑曰:“有何不敢?” 地面上熟悉的骑兵冲锋震动再次袭来,刚才还豪言壮志的士兵脸色大变,艰难起身,手握长刀站在陈丽华面前,组成了一道简易的人墙。 耶勒夫有二百五十余亲卫,小竹林伏击六十,陈丽华包围六十,而那大部分被分出去组成包围网的骑兵,终于赶回。 四十四 援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被勒令前去搜查过来的亲卫看到其他同袍们战死沙场的尸体,没有骚乱,没有惊呼。无须指挥,一百人无言地汇合,举枪,冲锋。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前响彻天地的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平息,天地间只有马匹粗重的喘息声。二十余晋军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陈丽华的前面,誓死守卫殿下。可是没有长枪,没有拒马,没有弩阵,仅凭一腔血勇又有什么效果呢? “系统,你说还会有奇迹吗?”陈丽华淡定地问,内心却已经有了答案。刚才的厮杀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不光是她,马脚下正笔直站在她面前的王德为也在如风箱般喘气,其他将士也莫不是如此。我马上就要死了,陈丽华心想。 临近死亡,陈丽华却没有任何恐慌的感觉,明明之前只是想到要被陈令玄呵斥就怕得要死,明明之前还硬着头皮上场和羯人厮杀,但现在面临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她心情平静如湖。已经做的很好了,杀掉了耶勒夫这个罪魁祸首,又用仅仅五十人打出了一比六的交换比,陈丽华如此想到。想到幻境中的种种经历,陈丽华自觉就算不是“小诸葛”怎么也可以被称为“小吕布”了。 最起码自己是死在抗争的路上,而不是在深宫中被老男人凌辱至死。 “有的,你放心。接下来你不会死,除了那些羯人,谁都不会死了。”系统轻声说道,答案出乎了陈丽华的意料。从小接受优势火力学说长大的系统对于这种旧时代的骑兵自然是有多种办法:机枪、火炮、手榴弹,燃烧瓶。这令无数步兵闻风丧胆的骑兵真的不算什么,在现代科技面前,任何重骑都挺不过二十秒钟。但是这些武器他不敢用,玄幻世界归玄幻,修真世界归修真,在古代世界拿出一堆“科幻武器”你想干什么? 两军对垒,敌将狂呼嚎笑,你哒哒哒哒;有大臣逼宫,你哒哒哒哒;有武将谋逆,你哒哒哒哒。那样写出来的故事还有什么意思? 系统无数次跟自己强调自己只是个写书的,一个故事写不下去就应该及时断掉,看着陈丽华青涩的脸庞,之前厮杀的鲜血还未凝结,因为剧烈打斗轻轻飞扬的几根发丝黏连在上面,颇有一种末路狂花的凄美,系统下定了决心。 “算了,魔幻都玩过了,科幻又算什么。”还是无法狠心直接丢下陈丽华不管,系统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 系统示意下,陈丽华挥手让王德为带着其他人离开她的面前,留出足够多的空间。铁骑眨眼间已经冲出了五十米,加速至极致。哪怕是黑夜,众人都能看到骑兵手中黝黑的枪尖。 系统深吸一口气,最后亲了一口考了三年才通过的穿越执照,单手指着冲锋的骑兵,和陈丽华同时低声念道:“砰。” 第一排的一个骑兵应声一头栽倒在地。晋军士卒们震惊地看着言出法随的陈丽华,陈丽华惊喜地看着系统,系统挠着脑袋茫然看着手中还没拿出空间的机枪。 鬼鬼,现在的军火都可以用意念杀敌了? 一个幽怨的声音响起“你们这群不知羞的家伙,为何束手无策时就派人找我,直面羯人的时候,却把俺老陈拉下?” 二十余铁汉加一铁女齐齐打了个寒颤,扭头望去,陈令玄这个胖子正双手扶膝,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脚下放着一只神臂弩。再回头看,倒下的那个骑兵脖子里正精准地插着一根无羽短箭,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 王德为和陈丽华相视苦笑,王德为气的跺脚,大骂道: “你个傻胖子,过来又是干嘛?是要和俺老王做个苦命鸳鸯吗?” 一句话害的陈令玄脸色通红,羞臊道:“兀那杀才,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陈令玄学着大将的样子压下手,从其身后又是飞出几只短箭。策马扬鞭的羯人侍卫躲闪不及,纷纷倒地。陈令玄的背后,原本留在营地的二百禁卫从黑夜中缓缓显现,这批被王德为认为不敢出战的家伙不知被陈令玄用何种办法动员起来,沉默张弩搭箭,无言而又精准的动作展现出了大晋禁军应有的高超军事素养。 二百余人排成五列,每一列射完之后就原地上弦,后面的禁卫小步上前越过跪地整装之人,向前一步,半蹲,瞄准,射击,重复五次,之前的士兵已然完成了五个上弦步骤,化身第六列小跑着向前,半蹲,瞄准,射击。每一次呼吸都有数十短箭激发落下,连绵不绝。 “这是……五列射击法?”陈丽华惊愕道。 五列射击法是大晋开国皇帝首创的战法,前方为大盾刀斧,后面为五排弩手。在他的手里,晋军用这一战法和梁人铁骑对战了数十次,互有胜负。每一战的结果往往都是惨烈而血腥,要么是骑兵冲进弩手中砍瓜切菜,最后逃出来的弩手十不存一;要么是骑兵冲到一半力有不逮,在神臂弩的射程中进退维谷,最后全部被射死在半路上。 时过境迁,随着开国皇帝的意外逝去和最开始那批老兵的凋零,这一战法也因为太过粗暴,缺乏美感而被将军们所厌恶,这种动不动就和梁人拼个你死我亡的极端战法脱离了常用战法的序列之中。将军们开始喜欢用一些更多变的,有策略的战术,那些可以展现将军指挥能力的战术,那些可以不断变阵,进可追击,退可勉强撤回的战阵成了将军们的最爱。 可惜的是,自从变阵后,虽然晋军被全歼的次数比原来少了些许,但自那之后,再也没听过晋国大胜的消息传来,日子久了将军开始以谁能带更多的士兵回来为荣,在羯人万骑围攻中仍可以保全者已经可以被称为名将。 短箭像秋日细密的小雨一样袭来,每一波小雨之后,都会有数十铁骑倒地,沉默的铁骑对此不管不顾,只是孤注一掷地加快了速度,他们已经不抱有生还的希望,只求可以在临死前尽到自己应尽的职责。 可惜的是最后一百米还是成为了无法跨越的死亡地带,在没有人干扰的情况下,这二百余铁骑成为了向世人展示在充足的神臂弩下冲锋是何种结果的牺牲品。随着最后一个骑兵不甘倒地,这一场狙击与反狙击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在陈丽华的脚下,被射成刺猬的骑兵挣扎着连人带马地往前滚动,最后只是轻轻碰到了陈丽华的脚尖,鲜血打脏了她的鞋子。 四十五 缘由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王德为惊喜地一把搂住陈令玄,摇晃着说:“你是如何唤起这些懒散家伙的意志的?快快告诉俺!” 陈令玄被一阵摇晃,本就是飞奔而来的他胸腔中正恶心,这一下子更是差点吐出来,颤抖地指了指两个年近五十但依然精神叟烁的老兵。 “是这些将士为殿下的真性情所感染,纷纷自告奋勇前来杀敌罢了。哪里是我的功劳?” 王德为好奇地望去,大惊:“老赵?老李?怎么是你们这两个惫懒货?” 话音刚落,力竭的士卒响起一阵哄笑,二位老人仍是不羞不臊,神态自若地讲述着刚才故事。 早些时辰不到七点的时候,一切正如之前计划的那样,陈丽华和王德为率领敢战之士前去密林埋伏。陈令玄则是在营地里指挥敲响重鼓,将厮杀声遮盖。 一开始,陈令玄也只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计划督促那些士卒们打鼓,心中虽有担忧,可营地里再无知情之人,无处诉说解闷,他也只能强行将其憋在心里,暗自祈祷在外征战的二人不要出事。 因为心中担忧,陈令玄脸色自是不会好看,其他士卒见侍郎大人神情不对,也都不敢言语,老老实实击鼓便是了。一时间,大营气氛随之一滞。 直到有人受不了这份沉闷,向陈令玄问道: “大人,我见你愁眉不展可是有心中有什么难事?我们虽然地位卑微,但也人多势众,您将事情和我们说上一说,说不得就能帮到您。” 大家一起在异国他乡,本就会下意识地互相亲近,在之前陈令玄可能还怀有一些对武人的偏见与文人的矜持,但自从比武之后,那份隔阂被打破,他也没有了什么文人的架子。 陈令玄粗略地讲了讲大概,只说陈丽华被耶勒夫盯上,王德为率五十勇士前去救援。那问话的年轻小将气呼呼地随手将身边的一把长枪插到土里,吓了众人一跳,他对着长枪又是狠狠踹了一脚,涨红了脸说道: “王头这样子选人未免太小瞧了俺,他凭什么认为俺不能和那羯人斗上一斗?是,俺当初是没有给公主喝彩,那也不意味着危难关头俺就一定会贪生怕死了。如今羯狗得寸进尺,想要玷污我们公主殿下,这难道还能忍?陈大人,你且在这里看着他们击鼓,俺要去找王头,你多保重。”说完,他不管地上还插着长枪,直接从一米多高的简易围栏上跳下来,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举着心爱的宝刀向着陈令玄所言正在发生激战的地方跑去。 年轻小将还穿着一身薄装,因为之前大力击鼓产生的细汗还密密麻麻停留在他的额头上,秋风萧瑟,如泣如诉,刮在人裸露的皮肤上尚且会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更不用说吹过一个满身大汗的人。 年轻小将在寒风中不时打着摆子,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右手仍高举着宝刀,他一直爱不释手天天擦拭的宝刀在清冷的月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宛如黑夜中的一把火炬。他笨拙地奔跑着。那一边跑,一边摇摇晃晃的样子甚至有些滑稽,陈令玄却没听到一声轻笑,转过身来,发现不止他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冒失的蠢货,所有年轻将士都呼吸急促,眼睛雪亮。 第一个人过去了,其他年轻人也开始坐立不安,本来被王德为扔在营地里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谁觉得自己就比其他年轻人差了?可现在事实是在王德为眼里,他们就是比不过那些被选上的同袍,这无疑让他们感到阵阵不服气。 现在有一个人做出了表率,众人短暂地对视一眼,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了数。很快便有第二个跟风者扔掉手中鼓槌,学着第一个人一样从木墙上跳下,紧接着就是第三个,第三四个。一个个年轻人憋着一口气,越过围栏跟随者第一个人前进。虽然他们尚未着甲,但手中都不约而同地举起那把制式长刀,远远看去,好似如墨深渊中的点点游鱼。虽然知道自己过去很有可能只是和公主殿下一起陪葬罢了,虽然自己过去可能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所有人心中都无怨无悔,因为不是任何时候都要去辨明利害,明哲保身的,作为年轻人,心中仍藏有一分意气尚未磨平! 鼓声仍在作响,被激发出血性的只是部分年轻人,所有三十岁以上的老兵油子都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些有些滑稽地举刀狂奔的战士,手中擂鼓力度不减,丝毫没有想要挪动位置的迹象。其他本来蠢蠢欲动的青年看到这些经验丰富的“大哥们”都一动不动,本来想要迈出的步子也缩回了。 陈令玄看着地上那把宝刀,犹豫地拔了起来,刀插得不深,但陈令玄第一下还是没能直接拔出来,他深呼一口气,摇了摇头,去掉了心中的犹豫与彷徨,双手用力拔出宝刀,对着营地里剩下的人怒目呼喝: “耶勒夫,那个梁人大统领,他要谋反!被我们公主殿下发现了,于是他就要杀了殿下。殿下为了不连累你们,特意找了个荒僻地方自己和王德为带着五十人去和三百铁骑厮杀!我以我老陈家百年耕读的名誉发誓,绝无半点隐瞒和虚假。现在,还他妈有点胆气去和梁人碰上一碰的,有一个算一个,和我出列,去把公主带回来!” 陈令玄颤巍巍地举起长枪,笨拙地打开大门,向着无边黑暗跑去。看着这个昔日一直高高在上的侍郎大人笨拙又滑稽的背影,剩下的老兵油子不屑的笑了笑,继续鼓足了劲敲鼓,似乎是在给傻子送行。陈令玄没能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奔跑的速度却没减少半分。“早都预料到了可能不行不是吗?天下好事哪能事事如愿,唯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想到早几天就下定了的决心,陈令玄的老肥脸上露出了慷慨笑容:“真到最后关头了,横竖一死耳!” 四十六 同意(200推荐加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最后一批敢战之人消失在了夜幕中,老兵油子们继续卖力地敲鼓。敲着敲着,一个四旬老汉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棒槌。 另一个四旬老汉看见了,双手不停,嗤笑道“老李啊,你不会被这个读书人几句屁话说动心了吧。” 老李面色怅然,回道:“有点。” 老赵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这可不像我熟知的老李啊,我熟悉的老李要是这么天真,早死了八百回了。” 听着损友的讥讽,老李倒是不生气,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岔开了话题道:“老赵啊,你还记得咱们当初的梦想是什么吗?” “嗨,都多大了还说那些干嘛?无非就是一些年轻人津津乐道的北定中原,驱逐鞑虏之类的空话呗”老赵冷笑着回忆着,轻易否定着自己的过去。 “那我们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呢?” “这谁还记得,年轻时候碰见的那些官,翻来覆去都一个样,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出征就先想着杀良冒功,看见梁军跑的比谁都快,若是遇到真的羯人部队,更是抵抗意志都没有了。说什么羯人千人就需四万人缓缓共击之,净tm扯淡,我打了十几年的仗怎么从来没听过。” 老赵回忆着自己年轻时候的生涯,叹气道“我算是明白啦,这些老爷们都不想打仗,一个个就想互相作假互相担保,把敌人吹得越厉害,不是越显得他们非战之罪吗?一来二去的,在这种货色手下经历的多了,心气全泄了,时间一长可不就现在这样了吗。” “是啊,这气一泻就是二十年喽。”老李不无唏嘘,反问道: “但是你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了吗?” 老赵神情一动,很快恢复原状。 “早忘了。” “可是我忘不了啊。我忘不了,当时只有一百多兵马的时候,大家围在篝火旁想着怎么杀进梁都,大家说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战术,幻想着一战定乾坤。我还记得你当时口出狂言说,给你六万大军,就可以扫清寰宇,还这天下一片清白。”想着过去的各种人,各种事,老李露出了缅怀的笑容。 老赵默然了,这些怎么可能忘记。这些记忆被他强压在内心最深处,然后用最硬的石板盖住,用混不吝的老兵油子的态度一次又一次抹去这些记忆存在的痕迹。但是又怎么可能忘记?记忆压的越深,就越像陷入肉里的木刺一样,一旦碰到,就扎的人生疼。 “八队队率王正,三队的傻子刘二蛋……”一朝想起,那些曾经鲜活的记忆仿佛就又在面前,栩栩如生。 老李也扔掉了手中的鼓槌,这个曾经一直慈眉善目,见谁都是笑嘻嘻的老头子一旦严肃起来,竟然是这么横眉星斜,不怒自威。 “大家当初一直跟着你,不是因为你能跑,能抢。你当初把千户的牌子扔到那个傻子的脸上,大家陪你一起将自己的军职扔掉,不是觉得跟着你好混。我们大家,都没忘记那天晚上的篝火啊。”老赵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多年来第一次像个军人一样整理着自己的着装。 “不知不觉已经有十年了吧,我不知道我还能等多少年,我也不想等了。” “老李,你……别被那个女娃子骗了。她跟那些假惺惺的文人别无二样,都是想利用我们兄弟的命谋前途的。”老赵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一时间竟有些陌生,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别忘了咱们当兵当初是为了什么。”老李露出了缅怀的微笑,“谁心中没有个重夺崇明,直逼上京的梦呢?为了这个梦,当别人的棋子又何妨?” “我等不起啦,公主殿下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人。跟她在一起时间长了,陈侍郎都敢操着刀子上去了,你想象过一个文人大喊大叫着挺枪往前跑吗?就算她也只是利用我们逃避前往梁都联姻的命运,那也无所谓。正如你所说,世间人大多为蝇营狗苟之辈,除了她我想再不会有人对着羯人还能说出“我不同意”这四个字了,能比其他唯唯诺诺的苍蝇好一点,这便够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坐着?还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干看着?” 老李声音越发嘹亮,已经不再是只对老赵诉说,敲鼓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逐渐把二人围在中间,聚精会神听着。 “老赵,趁我们还有点力气,我想再赌一把,大不了”老李神情轻松。“唯死而已。” 老赵低着头,悄悄看着这些陪伴多年的老家伙。大家平日里一直互相插科打诨,痛骂着什么都不懂的文人,表现的嘻嘻哈哈的,似乎对于咸鱼的日子很满意,但现在这些老东西们个个眼角通红,嗫嚅着嘴唇,表情怀念,合着这番话都憋了很久是吗?一个个都还像小伙子一样做着不切实际的大梦是吗?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男人至死仍少年,自己之所以一直把这种感情藏在心里,还踩上两脚,努力去把它否定掉。 根本还是自己忘不了啊…… 看着老家伙们兴高采烈地准备着着装,仍然像以往一样嘻嘻哈哈,互相摸着彼此的铠甲,若谁不小心被卡住了,更是有山呼海啸般的嘘声。但各个脊背挺直,神情激动,。自含多年压抑的一股锐气。 所有人都在收拾,老李则是盯着老赵一动不动,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而老赵保持着沉默,忽然大骂一声,一抹眼睛,径直往营地内部走去。 “老赵你……”老李有些失落。 “你先派两人把前面那些家伙拦着,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什么都不带就往那里跑,到那里也累死了,有个屁用。”老赵头也不回地说道,“剩下的人和我一起搬神臂弩,牵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都不懂吗?” 营地里先是沉默,然后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四十七 夺崇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两个老兵静静讲述着,其他人则在一旁忙里忙外。无法行动的伤者都得到了妥善安置,之前力竭的二十余士卒吃着哪来的干粮,体力也逐渐恢复了七七八八。二百余人排成四列,静静看着陈丽华。 陈丽华看着等着她训话的二百余人,驱马缓缓踱步,第一句话就令全场将士为之一震: “耶勒夫已经被我杀了,现在我们没有退路了。明日崇明城就可能发觉事情不对,然后就会是数万大军压境,到时候我们将无路可逃。” 二百将士抬头看着陈丽华,前途渺茫,气氛沉重。不知是谁低声喊了一句“杀得好,痛快。” 全场哄然大笑,之前的肃穆气氛一扫而空。有人乐道:“殿下,能干死个大统领,我们也算是青史留名了,这真是死了也甘心啦!” 陈丽华也笑了笑继续,说道“痛快,的确是很痛快,但是为什么要寻死呢,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更加痛快的事情呢?” 二百士卒屏息而立,静待着陈丽华接下来的话。陈丽华扬鞭直指崇明城:“既然明日崇明城出兵围追堵截,我们将再无生路,那何不今夜就殊死一搏?”陈丽华扫视着面红耳赤的将士,高喝道: “众将士可敢与我夺了那崇明城,光复锦州?” 二百余壮汉齐齐怒吼:“喏!” 难民营里,所有难民都心惊胆战,彻夜难眠。先是营地西边响起了隐约的喊杀声和短暂的战马冲锋的马蹄声,然后是联姻使团不知发了什么疯大半夜的敲鼓,鼓声中隐隐有纷乱的马蹄声向着西边汇聚,不知道那里今夜出了什么宝物,让这么多人为之关注? 时近深夜,喧闹声才渐渐平息,有大胆的人探出头来向外面张望。深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远方似有火神轰鸣,隐隐地动山摇。 一声嘶鸣,八匹高头大马吃力地拉着四辆马车从黑暗中显现,随之护卫的是沉默的二百士卒,不寻常的是,这二百人无不身披蓝甲,居然做晋人打扮。二百人带着四辆马车在难民营门口止步,陈丽华铁剑一挥,车厢后面挂着的铁锁应声而断,马匹受惊,惊慌奔逃,“哗啦啦”数以千计的坚韧竹枪从马车里倾泻而下,在地面铺上了一层翠绿的地毯。 “耶勒夫老儿已经伏诛!崇明城内务空虚,破城还乡就在今日!” 陈丽华高举手中尖枪,上面是耶勒夫死不瞑目的头颅。 “枪在手,杀梁狗!” “破崇明,还锦州!” 陈丽华声嘶力竭地大喊,举着大统领的头颅,一圈又一圈地围着难民营地狂奔。 随着陈丽华的大声呼喝,每跑一圈,就有部分亲卫加入了她的行列。“破崇明!还锦州!”跟随着的人齐齐呼喊。三圈之后,二百人全部跟随,绕着难民营奔跑了最后一圈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崇明城奔去。 难民营里漆黑一片,恰如此时每个难民的心境。不知所措的难民互相对视,手足无措。远方传来阵阵雷鸣。禁军走后陈令玄命随行匠人选出数十身强力壮者,重新将战鼓敲响。 此次战鼓,气势涛涛,伴有号角长鸣,不再是晋军军乐,而是《燕王破阵行》,讲述了五百年前燕王亲率八百奇兵,大破秦王大营,一箭射断辕门大纛的故事。 陈丽华的野心,再无掩饰。 鼓声越发急促,重重踏在每个难民的心上,随之变得急促的还有他们的呼吸声。 “妈的,梁人每天给的饭越来越少了,呆在这里早晚也是个死,不如跟着公主杀进城楼!屠了那些梁狗,吃喝不愁!” 有一个人忍不住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做出了选择。大喊过后,他站起身来,用自己佝偻的身子捡起了竹枪,一声不吭地跟上了公主的脚步,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当有足够多的人选择跟上的时候,剩下了更多的人选择了张望,又有人大喊“最危险的活已经被人抢了!现在过去多半城楼已破,门户大开。直接吃香的喝辣的就是!” 闻言,之前怕死没有跟过去的人心中一动,又是一批人默不作声地离去。 最后又有一批人道:“兄弟们,如果前面的家伙失败了,你们觉得梁狗会放过我们吗?横竖一死,不如拼了!” 一直保持理智的人想明白了此间逻辑,方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架在了火上烤,早已没有选择。长叹一口气,藏好自己所剩不多的物资,也起身捡枪,准备前去殊死一搏。 “杀他娘!抢他娘!夺了崇明不缺粮!”三波下去,难民营里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跟随陈丽华前去崇明。 看着蜂拥而出的难民,陈令玄悬着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世人逐利而盲从,一旦掀起波澜,便人人争先恐后,难以平息。今夜大事定矣。 突然,陈令玄出了一身冷汗。生性谨慎的他习惯性粗略数了数出来的人数。只有五千人不到!陈令玄心乱如麻,一时间怀疑是否粗心漏数几拨人马,细细想来,怎么夸张估计,也到不了六千之数。 虽然从未有人细数过这里的难民有多少人,但是怎么也不会低于两万人,就算抛去无力的老弱,怎么也会有一万青壮,那么剩下的人哪里去了?一念及此,陈令玄再难保持风度,挥舞衣袖,就要带人深入难民营一探究竟。 “大人不必再看,蔡郡八庄剩余共计七千余人都在这里了。” 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传来,陈令玄定睛一看,正是前日被两个大汉搀扶而来的老者。 两日不见,他不知因何费思,形容明显更加枯槁。但是身形挺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睛炯炯有神,穿透心神。 “老先生为何不早点休息,在大半夜里费心劳神?”陈令玄见到长者,客气道。 老者听了无动于衷,只是看着陈令玄,微微咧嘴,笑容挑衅: “侍郎其实想问的是为何我等未能被你所蛊惑,奔赴崇明吧?” 四十八 整队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令玄感觉自己似乎被眼前老者直接看穿了一样,连连拱手尬笑道: “岂敢岂敢。” “侍郎有何不敢?难道一人做事不敢一人当?难道营地里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个陌生面孔不是尔等所为?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点威望,那帮年轻小伙子早就被你骗着,嗷嗷叫着要为他们的公主效死了。” 陈令玄一阵惊愕,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的确在今天一早就令十数亲随扮作乞丐,趁施粥的时候跟在最后面,然后随着人流悄然进难民营,在夜晚大声疾呼自己交给他们的台词,煽动饥民作乱。 哪里有什么一腔意气,他陈令玄从不信这个,所以他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是用骗,他也要想办法把这些人全都拉到崇明城! 可是他还特意叮嘱过不要乱语,保持沉默低调。这老者是怎么发现的?这营地里数万张面孔难道这老者全部一一记清了不成?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陈令玄的困惑,说道 “这几日好儿郎们都是主动去最后等饭,几日下来都有谁会自觉到最后大家都一清二楚。突然冒出来几个陌生人,私下一对口,稍一分析心中就了然了。” 看到陈令玄恍然大悟又有些懊恼的表情,老者自矜点头道: “既然侍郎的局已被我识破,还是请回吧,我们这些异国孤魂已经不得归乡,更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仍为别人手中刀俎,流尽自己最后一点血来为他人换的晋身之资。” 老者在搀扶下转身,却听到身后一声愤怒不甘的声音。 “你说,你觉得你们只是刀俎?” 老者诧异回头望去,见陈令玄满面涨红,双手紧握,脸上青筋暴起,正以一种似吞人血肉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 “你觉得你们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老者觉得陈令玄的反应实在神奇,被人揭穿伎俩之后不是掩面而逃,反而像个冤屈的人一样大声质问,蔑笑道: “难道不是吗?殿下又是费大力气搬来粮食,又是亲自坐镇看管士卒,如此种种,难道不是因为她要利用我们这些人的生命为自己谋个大好前程吗?” 陈令玄听了之后并没有像老者想象中那样气急败坏或者是无言以对。陈令玄只是凄然笑着,蹲在地上,哭嚎着大笑: “可笑!真是可笑啊!我笑殿下一片苦心,全都喂了狼心狗肺。老丈啊,你可否想过为何殿下武艺盖天,为何不自己孤身离去呢?这天下虽大,却未必有可拦下她之人。为何要亲自坐阵,监督施粥,不辞辛劳?” 老者依然嗤之以鼻:“这谁又猜得到呢?或许是此女狼子野心,想借机收服我等为她所用,在此间天地闯出一番伟业呢?” “就凭你们?你们这些五天前站都站不起来的饿孚?就凭你们这些唯唯诺诺,老子他娘派了十几个人才劝动了六千人的废物?你们也配评价殿下?你们也配殿下费尽心机收服?你们也太高看你们自己了!” 陈令玄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捧腹大笑:“殿下拼死为你们寻觅生机,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恶意诋毁她?呸!恶心!” “感恩?如何感恩?难道要我们只是吃了顿饭就要感激涕零为她陈家效死吗?莫要忘了,难道之前抛弃我们的不是他们老陈家吗?” 陈令玄大怒:“你们胆敢对皇室不敬!” “我们已经不是晋国人了!他们已经不是我们的皇室了!” 陈令玄如梦初醒,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最后瞥了一眼: “我明白了,一个人一旦怀疑起来,任何好意在他看来都是另有图谋,无论怎么占便宜都是理所应当。我说不过你们,你们就在这里继续自怨自艾吧,继续暗骂我和殿下吧。我不在乎,希望你们的良心也不在乎。” 陈令玄落下狠话,策马离去。老人看着陈令玄远去的身影,拄杖沉吟。 眼角余光看到有人影蹑手蹑脚走过,老者大喝道:“你要干什么?王明?” 一粗壮彪悍的中年男子被抓个现行,正是之前抬杠被陈丽华当场抓住的男人,他尴尬挠头:“俺不信那文人真的敢随军陷阵,俺去跟过去看看。” “对对对,俺们都是去看看。”还有数十名壮汉齐齐点头,原来八个村庄里打算偷偷前去崇明城的不止王明一个人。 “一群无知小儿,只是刻意施展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让你们为之效死耶?”老丈怒骂道。 一边搀扶的壮汉也小心劝道::“俺看殿下不像那等腹黑城府的人,俺相信公主是个良善之人。” 老者被气的六窍生烟:“能被你看出腹黑城府的人还叫腹黑城府吗?之前相信那些大人们吃的亏还不够吗?” 争执间,又是一片嘈杂声从晋军大营传来,有数千拿着千奇百怪武器的人向着崇明城跑去,有的手持铁锤,有的拿着铁锯,更有的拿着雕琢金玉的刻刀……正是和陈丽华一起被打包送到梁国的工匠们。为首的正是那群给陈丽华打铁的铁匠,他们偷听到陈令玄给禁军的训话后,情难自禁,见到二百人直奔崇明城而去,知道自己即将见证历史,一时意气,就鼓动着营地里剩下的工匠们拿着自己的家伙就去给殿下加油助威。 奔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老铁匠等人,老铁匠的儿子大约三十左右,生的黝黑矮壮,看着待在难民营不动的八村民众,轻蔑一笑,比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 “哇呀呀,俺忍不了了。”王明怒吼一声,不再管老者多年积威,捡起一只竹枪哇哇叫着跟着工匠们冲去。 老者见身边众人皆是愤愤不平之色,哀叹一声,喝道:“王明!”声音短促尖利,声若惊雷。 “到!”王明虽已打定主意前去支援陈丽华,但是听到老者一声令下,还是习惯性站立答道。 “归队!”老者继续喝道。 王明听到这个命令,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人群,还有中年铁匠那张满是嘲讽的脸,摇摆不定。 “我说,归队!” “是!”王明扔下竹枪,垂头丧气。 “所有人,整队!”老者继续下达着命令。 不过须臾之间,八个村庄剩余的四千青壮很快就列好了队。老者本就在边军服役,回乡后更是凭借自己在军队所学整合八个村庄的青壮,在农闲时练习列阵出操,以备不患。 可惜的是羯人劫掠来去如风,本打算八个村庄守望相助,以抗来敌。但在羯人游骑兵的袭扰下这种防御不堪一击,还未来得及互相通报,八个村庄就已变成熊熊废墟。不过在逃难中,凭借着老者的指挥,八个村庄几乎无人掉队,因此老人获得了极高的威望。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作为八村代表和陈令玄对话。 “第一排拾枪!”第一排的壮劳力默不作声前去拾捡未被拿走的竹枪。 “全军,登城!”老者右手抬起,指向崇明城的方向。 “今夜不破崇明,有死无生!” “喏!” 四十九 一箭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吴有为站在城楼上,看着远方又是击鼓又是乱叫的晋军营地,心里一阵阵紧张。 此夜能守在城门的毫无疑问都是耶勒夫的心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城卫军指挥使吴有为整夜都在尽心尽力按照耶勒夫的嘱咐守着城门,等待着大统领的归来。 他不知道大统领去干什么了,但是他相信大统领一定可以很快取得胜利。但是远方越来越大的喧哗声,灾民营地处的动静还是让他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终于,看到有一群骑兵往城中赶让他长舒一口气,这么晚了还有骑兵进城,必是大统领无疑了。吴有为松了一口气之余,还为自己怀疑大统领的武力感到羞愧。 骑兵快速接近,却没有减速的迹象,吴有为挥了挥手,命令下面的人移开拒马,放大统领进城。 “马背上怎么没有人?”下面传来了疑问声。 “是晋军!马肚子下藏的是晋军!”下面隐隐约约传来士兵的惨叫声,吴有为定睛一看,正不断有身着蓝色鱼鳞甲的晋军从马肚子下面钻出来。在远离城门的时候,晋军的蓝色铠甲在黑夜里无法看清,接近城门时,所有晋军藏于马肚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因为梁军的疏忽,从而得到了接近城门的机会。 本来前去移开拒马的士卒们对于突然出现的晋军手足无措,单薄的阵型很快被冲开。 “收起吊桥!”吴有为大声喊道,见势不对的守军听到指令,赶紧转动滑轮,木制的吊桥在粗大的铁链牵引下吱呀升起。 “其他人随我下楼,不要让晋军进城!”说完却发现身边的副统领和城卫军仍一动不动,吴有为愤怒回头,正想质问为何不快快下楼时,却发现副统领也在惊慌地看着他,脖子上插着一根尾羽,吴有为下意识一摸自己脖子,一根长箭连手一起定在了脖子上,背后传来其他城卫军的惨叫。 “敌军有神射手。”这是吴有为的第一反应。“大统领,对不起,我无法继续陪伴您了。”吴有为无力地依靠着城垛,缓缓坐下。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吴有为却感到一阵阵轻松,最起码他临死前下令收起了吊桥,敌军骑兵再迅猛,也不可能跃过护城河,崇明城安全了。 “殿下,吊桥升起了。”王德为看着逐渐上升的吊桥,内心忐忑。军队无法过河,拿下崇明城便是无稽之谈,待到明日察觉过来的梁国大军压境,便是十死无生。 陈丽华点了点头,只是淡淡地说:“孤知道。”手中不停点杀着前去关门的梁军。 声声惨叫响起,一时间梁军对于关门畏如虎蝎。反正吊桥已起,何必冒这个风险去关门呢? 梁军这样想着。 陈丽华见梁军关门举措暂缓,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弓,瞄准咯吱作响的铁链。 古人用弓,一石已算强弓,一石为三钧,一钧为十斤。换算为现代重量,大抵为30-60千克不等,正所谓:上力挽一百二十斤,过此则为虎力,亦不数出。中力减十之二三,下力及其半。 而陈丽华手中长弓,最高可达三石! 三石强弓,早已超出了一般男子体力,更不用说女子了。但陈丽华在幻境密训中,服用了系统所给的各种丹药,系统拍着胸脯所言的“我这一晚,顶十年苦修。”说的不是普通男子打磨十年身体,而是武林门派中嫡传弟子用无数药浴,锻体练成的体格。 而铁匠的先祖,也是一个武林门派嫡传弟子,不然也不能特立独行,不用强弩依然可以呆在材官营,视军规为无物。 陈丽华咬牙拉弦,她此前从未彻底打开过如此强弓,但是这一次,她别无选择。 “给我……开啊!”陈丽华感觉到自己身体都在颤抖,双臂已经酸痛,弓弦在巨力下悲鸣,弓弦拉至满月之后,右手一松。 长箭刺穿空气,发出尖锐的蜂鸣,打在紧绷的铁链上。铁索应声而断,巨大的吊桥左边向下倾斜,引起城内阵阵惊呼。 梁军这才发觉不对,急忙不顾另一边晋军士卒箭发如雨,重新打算关上大门。 陈丽华看着艰难支撑的最后一根铁索,一边铁索断裂,吊桥上升的势头戛然而止,但是城内的守军死死握着轮盘,不让吊桥掉下去。 “还有一箭……”陈丽华如是想到,还需要一箭,等到吊桥下落,铁骑进城,今日所计划才能说是大获全胜,可是此时双手已经抖如筛糠,勉强握剑还行,再发一箭已经是不可能。 “我……不……能……放……弃。”陈丽华几乎是从牙缝里崩出这几个字,但是弓拉至七成后,哪怕她使出浑身力气,再无寸进。 对面的梁军不断倒下,但是在大门的掩护下,露出的缝隙越来越小,晋军的攒射已然毫无效果。 一声尖啸划过,从众人身后飞来一只利箭,一下子射断了最后一根铁索,吊桥哀鸣着倒在河上,即将关上城门的守军看了看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门缝,绝望地举刀迎敌。 “城门已破,众将士听令,杀!”王德为大喜过望,扬鞭策马,二百人扔掉手中劲弩,骑马随之冲锋。 陈丽华双手仍在发颤,已经全无再战之力,便没有跟随,回头看去是谁射断了那根铁索。 在火把的幽幽荧光中,老铁匠满面红光,举了举手中强弓向陈丽华示意,然后颓然倒地。 陈丽华大惊,迅速过去扶住老铁匠。老铁匠脸上的红润迅速消退,虚弱道:“殿下,城门可已破?”陈丽华这才发现老者已经七窍流血,不能视物。 “老丈箭出惊鸿,城门应声而破,尽可放心。”陈丽华安慰道,看向老铁匠身边的黝黑汉子。 “家父本就年事已高,气力衰竭。更何况他从未开过如此强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使用了血气沸腾秘法,此箭之后,必定血液逆行。家父他”黝黑豪迈的汉子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老铁匠却很是坦然,气喘笑道:“老朽能在临死前射出这一箭,也足够了。殿下,您能答应老朽一件事吗?” 五十 无题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双手紧握老铁匠青筋暴起的手臂,里面是奔腾的鲜血:“老丈只管言说便是,若丽华能做到,必不惜代价。” “殿下,一定要打到上京啊……不要……不要再辜负我们了。”老铁匠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然后好好活着,找一如意郎君,生俩聪明小子,殿下您这样的善人,一定要有多福啊。” 陈丽华无法答应,因为她咬紧衣袖,已经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虽然老者已经不能视物,但似乎是察觉到了陈丽华的回应,安心说道:“如此,老朽便安心了,毕竟,每个晋人的故乡,其实都在北方啊。” 老铁匠躺在陈丽华怀里,轻轻哼唱着歌谣: “匪风发兮,匪车偈兮。顾瞻周道,中心怛兮。 匪风飘兮,匪车嘌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 声音渐渐低落,无神的双眼四处环顾,似是在寻找着人,最后两句诗已经低不可闻。 “谁能烹鱼?溉之釜鬵。谁将西归?怀之好音。” 老铁匠最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说道: “殿下,多保重啊,我老伴,她来接我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老铁匠含笑而逝。 陈丽华沉默地抱着老铁匠的尸体,回想着当初他坚决不信三角钉威力的执拗,赠弓时跪地不起的坚持,自己接受时他像个老小孩的笑容,逝世时的淡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都叫老铁匠,从未问过他的名字。 “我……甚至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陈丽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他却已经为我而死。” “但是你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系统叹息道:“北地沦陷百年,民不聊生,南国文恬武嬉,承平已久。如果你想要改变一切,就注定会有更多人为你牺牲。不要难过太多,既然来此,他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战死沙场,是每位士兵的命运。” “我不相信命运。他将遗愿托付给了我,我就将承担起这份责任。走吧,战争还没有结束。” 陈丽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冷静,将尸体交还给黝黑壮汉,只是依然颤抖的双拳彰显着主人的内心的汹涌澎湃。 “进城吧,王德为已经等我够久了。”陈丽华骑上马跨过吊桥。 城内已经四处火光冲天,王德为按照陈令玄的指示将火把专朝羯人贵族宅邸扔去,令士卒撞碎几个大院的大门后,也不抢劫,迅速离去,同时大声喊着: “耶勒夫已死,崇明重归锦州!今日对羯人所犯劫掠,明日之后既往不咎!” 被洞开大门的羯人府院就像脱光了衣服的美男,周围是无数垂涎欲滴的饿娘。 但第一个家丁顶不住压力逃窜时,整座城池就像被点燃了一样狂暴起来,所有晋人都像疯了一样冲进昔日对他们喊打喊杀的羯人家中,释放着自己欲望。残存的数千梁国守城军想要平息,但是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所有晋人都是兵,所有兵都是匪。更不要说守军中也大多是晋人,看到自家亲朋,更多的守军选择了加入其中而不是匡扶正义。 “殿下,今日杀得真是痛快。”王德为在公主身边嘿嘿笑道,陈丽华冷冷瞥了他一眼,“有这功夫为什么不去干正事?” “喏!”王德为见公主殿下心情不好,拱手一笑,高举着大锤咿咿呀呀地怪叫着一下破开了统领府的大门,后面传来靠着大门当支撑的仆役骨折的声音。 陈丽华知道,大局已定,此时陈丽华才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陈丽华!你这个小贱人!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私闯别人家宅的时候弄死你!”统领府里传来恶毒的诅咒声,那是耶勒夫的妻子最后的哀嚎。 “我诅咒你,一辈子都孤苦伶仃,被最爱的人背叛,永世不得翻身!”话还没说完,就随着一声刀柄砸人的闷声戛然而止,听起来多半是有进去的士兵怕惹怒公主,就直接赏了她一刀柄,陈丽华看着癫狂的人群,她觉得事情有些失控,府里的侍女惊慌地跑出来,后面是狂笑的士兵将其拖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陈丽华厉声喝道。 在一旁的王德为对于此倒是觉得并无什么稀奇的,附在陈丽华耳边小声说道:“殿下,打下了崇明城将士们也需要发泄一下。” 陈丽华冷冷地盯着王德为,“你在我面前说这个?” 王德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上级这次是个女子,稍微有些尴尬,勉强走上前去大喊“都停下,给老子憋着!” 士卒全部停下了手中动作,惊愕地看着王德为,神色多有不满。王德为见势不对心中一阵紧张,你很难指望性奋的人可以做出什么理性的事情,此时气氛如同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好在老赵过来救了急,这个威望甚重的老兵连笑带骂道:“怎么,一个个老东西还想着枯树开花不成?” 气氛这才随之缓和,跟随老赵多年的士兵纷纷丢掉手中侍女,互相笑骂,其他士卒见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服从,也只能艰难勒紧裤腰带。 “殿下,此前可未曾有过此等限制。”还有士卒不满叫道。 “孤知道,等战事平定,你们随便怎么弄都可以。”陈丽华知道此时不是讲大道理的时候,她只能想办法先稳住这些人。 “现在崇明城已破,难道还不算完结吗?”一士卒好奇问道。 “城外还有敌军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扑来。”陈丽华绞尽脑汁想出了个借口。 “你们派人将难民营和使团剩余人全部带过来,其余的随我去北门监视敌营动向。” 等了片刻,陈丽华还是强忍着恶心道:“等安顿下来,允许大家在醉春阁大醉一天。” 陈令玄适时插话道:“到时候,我请客。” 士卒们对视一眼,高呼千岁,醉春阁是大晋和大梁最大的青楼。 陈丽华刚刚松下一口气,又听到有女子哭嚎之声。统领府地处城市中心,周围自然也是羯人权贵们聚居的地方,已经抢红了眼的难民和城中晋人此时正在追逐着每个可以看见的羯人女子,昔日的繁华盛景,已经是修罗地狱。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陈丽华,陈丽华却只能咬牙道:“走。” 城中十万正在兴头的暴民,她无法一一劝阻,能稳住这二百人已经是极限。心中绞痛,她也只能对这些人视而不见。 此时老赵却挥手止住所有人脚步,嘱咐道:“二十人随我去北门监视即可,其他人骑上快马绕城宣布,不得对晋人女子施暴,不然杀无赦。这样强令加上城内晋人的自发反抗,想必大部分暴行都可以遏制。” 老赵对陈丽华拜首道:“殿下,臣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无论是难民还是城中晋人,都需要发泄,强保下所有女子已经不可能,还请殿下赎罪。” 陈丽华强颜欢笑道:“赵百户已经做到常人所不能,何罪之有?”城中烟尘四起,袅袅青烟恰似冤死孤魂,是羯人女子的悲歌。 古代对战争之壮阔多有描述,却甚少提到每有城破,轻则劫掠数日,重则屠城。三国青史,波澜壮阔,令人向往;隋唐演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一切藏于纸张背后的,不过是: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第五十一章 金儿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驻扎在崇明城的日子枯燥而乏味。耶勒夫死死盯着这只隶属于皇家的军队,令之不得有半点异动。金儿军指挥使杨青也明白自己只是一只弃旅罢了,一只专门用来恶心耶勒夫的弃旅。一旦被耶勒夫抓住把柄,他定会先一剑斩掉自己狗头,然后借机摆脱现在这种在自己老家旁还驻扎着皇帝军队的局面。所以杨青只是很老实地窝在大营里,每一日都只是聊天打屁,反复训练。 这一夜杨青像往常一样早早就上床睡觉了,结果天将将黑的时候,有士兵急急进帐: “启禀指挥使,使团处传来异响,有擂鼓之声。” “关我们屁事,睡觉。”杨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鬼知道耶勒夫又在搞什么名堂?在这里活下去的经验便是少听,少做,少说,最好可以隐身不让别人想起来自己还在这就更好了。 到了夜里,喧嚣声仍未止息,狂呼酣战声响成一片,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崇明城出问题。杨青有些按奈不住了,耶勒夫瞎捣鼓他不能管,但这明显是崇明城出了问题,到时候他也是要被问责的!而且崇明城守护不利,耶勒夫可能只是再被多罚一年俸而已,反正都被罚五十年了,他也不会在乎,可自己可是要被杀头的! 杨青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衣服都没穿好便急急骑上战马。他不敢直接引兵逼近城池,到时候如果崇明城安然无恙,耶勒夫笑着对他说“将军今日引兵逼城,可是要图谋大事乎?” 那自己就凉了,他只能带着几个亲信,不披坚甲,不带利刃,轻装前去一探究竟。 刚出大营,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便看到一个年轻羯人正坐在石头旁边,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羯人,杨青下马走过去恭敬问道“大统领可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吗?” 羯人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今晚有计划,让我通知你们,如果听到外面有动静,你们无须多虑,回去安歇即可。” 听着崇明城的动静越来越大,杨青还是放心不下,多问了一句“那请问可否能透露一下大统领今晚在做何事吗?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弟兄们难免有点不踏实。” 小卒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杨青,说道“听不懂人话吗?” 杨青身后的好兄弟李达听见如此轻慢之语,双眼圆瞪,正要骂娘,衣袖被杨青轻扯,强忍着没有发作。 杨青脸上不悲不喜,躬身谢过后带着李达和剩下几个弟兄心有戚戚地往回走。走远后,还能听到那羯人小卒在那里喋喋不休,尖酸刻薄,什么“家养贱奴”“不识身份”“吠吠狂犬”。气的李达火冒三丈。 “狗耶勒夫简直欺人太甚。让这么个小卒过来,简直就是在羞辱你啊,大哥。换我我可忍不了。” 三兄弟中一向比较冷静的赖明只能叹气安抚着二哥。 “忍不了也要忍。毕竟当家的都是羯人,晋人积弱,只能忍气吞声。” 杨青长叹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王丞相了。听说他最近一直在劝大王多用我们晋人,希望以后羯人可以发现我们晋人的好,就不这么蛮横了。” 李达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大哥别做梦了,我们晋人在羯人那里什么时候得到过尊重了?当初帮助羯人建立梁国的李保国不也是在高兴的时候被唤作朕之爱卿,在不高兴的时候叫狗一样的东西吗?” 这番话涉及到数十年前的故事。当时的羯人依然只是游牧民族,虽然造反后占据了辽国的大片土地,但是不会利用,甚至有贵族提出过把麦子全割了然后种牧草的想法。当时屡试不中的李秀才正处于自己一生最灰暗的时期,第四次科举失败后回家的他发现自己的妻子被当地县令霸占了。他三天三夜不合眼,在第四天早晨于衙门口一刀杀掉了县令后转身去县令家中寻自己的妻子,不料妻子见到他之后披发覆面扭头就跑,他跟着进入屋中,发现妻子已经自尽。 犯下大罪的他横穿当时还没灭国的辽国,来到羯人大酋长面前,与其彻夜长谈,之后便得到其重用,一己之力设置了朝堂结构,创立羯胡晋三级制度,晋人跪胡,胡人跪羯。当时的他受到了大首领的高度赞赏,被大首领赞为“卿一人抵千员良将。”特许为“晋羯”,允其见羯人部落首领可不跪,有权责罚普通羯人,遇到不遵法令的羯人高层,可直接通报大首领做裁决,一时风头无二。 可惜好景不长,辽国灭亡,梁国建立,大首领成为第一代皇帝后,整日醉生梦死,李秀才三日五谏,被大首领怒笞八十,回家不到十天,便忧愤而死,死后全家被抄没。 李达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回想着这些陈年往事,“王丞相能成功吗?当初李保国权势滔天,死后家族还不是任由羯人折辱,我怎么觉得我们晋人就是个工具人有用了就用,没用了就扔呢?” 兄弟三人各自心有所想,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不甘心的小卒无意间回头,发现不对,惊呼道。“火!火!崇明着火了!” 其余人扭头看去,只见崇明城中冒起滚滚浓烟,依稀还能听到喊杀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李达也有些惊慌,凑到杨青跟前,问道。 “怎么办?回去睡觉!”杨青没好气地回答道。“人家都说了奴才不要管主人的事情了你还好意思用你那圆滚滚的热脸给别人擦屁股?” 李达有些委屈“大哥你这话不对,俗话是贴不是擦,差别还是很大的。” “耶勒夫在崇明城苦心经营多年,必然不会想让我们轻易进入一探究竟。贸然前去,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杨青思考着说道。“回去等吧,耶勒夫那老狗如果事态控制不住,多半会来找我们的,到时候说不得还可以蹭些好处。” 他从未想过耶勒夫毙命的可能。 五十二 议兵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那咱们援救不及时会不会事后被陛下责罚?”赖明心眼多,有些担忧。 “陛下和耶勒夫不对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然咱们在这也需要小心翼翼到如此憋屈的地步。有了刚才那小卒传话,就算崇明城被烧了,第一个责罚的也是耶勒夫,与我们无关,除非说崇明城被晋人打下来了我们见死不救,那才会出问题。” 李达听了心中一定,有心情大笑道:“大哥你可真会开玩笑,晋国要是有偷袭崇明城的胆气,当初也不会在局势大好的时候和羯人求和了。晋太祖一去世,北伐的大好局面被这帮懦夫全部葬送。我看啊,除了大帝,其他晋国人都是没骨头的软蛋。” 随着李达的话音落下,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嘻嘻哈哈,气氛顿时欢快了起来,有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如果耶勒夫过来求援,要些什么补偿比较好。杨青听着兄弟们的讨论,仍然背对着崇明,脸色隐藏在火把的背光中,忽隐忽暗,若有所思。 一夜无事,且不提到了早上耶勒部精卒和金儿军发现耶勒夫一夜都没有回来是何种神情。崇明城的“狂欢”持续了一夜终于平息,兴高采烈的难民们被驱使着上墙守城。强盯了一夜北墙的陈丽华强忍着困意,前往统领府和王德为、陈令玄商议后续事宜。 “殿下,现在我们身边的敌人主要有两千耶勒部本部骑兵,五千金儿军。虽然不知为何昨日无论是金儿军还是还是本部骑兵都没有前来一探究竟,省了我们好一番功夫,但仍然不能轻视他们。昨日的难民已经被驱赶到城墙上守城,至少可以壮壮声势,另外,我们需要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回晋国求援。” 梁国军阀割据,军制混乱,小小一个崇明城,就有着四千城卫军,五千金儿军(一种蔑称。取谐音“晋儿”,指梁国全部由晋人组成的军队),两千耶勒部本部骑兵三股军力,同时若是一朝战起,耶勒部的牧族就在崇明城不远处,三万控弦之士一日便可整装待发,到了需要全力而出的地步,仅仅一个耶勒部能拿出整整五万弓马娴熟之士。 此时四千城卫军或死或降,数万骑兵此时还在老家放牧,真正的危机,仅在于那五千金儿军和两千本部骑兵。 “据城而守,问题应该不大吧。”陈丽华看着地图上的兵力对比,稍微有些放松,守城战还有人数优势,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能失败。 看着陈丽华轻松的表情,王德为严肃了起来:“殿下,万不可大意,且不说今日守城只能靠我们这二百人和毫无经验的难民,本就非常困难,更何况大部分难民刚刚经过整夜的狂乱,都没了体力。这七千人如果真的豁出来亡命攻城,惨烈的战斗这些难民不一定扛得住,到时候万一出现溃散,可能满盘皆输。最后,如果这七千人选择了围而不攻,专门截杀我们报信的信使,等到了两万大军过来把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的时候,那时我们既不能出城,也没有援军,那才是真正的无解难局。” 看着王德为严肃的眼神,陈丽华微微一弯身:“谨受教,孤对于军务这块多有不懂,还望武事帮我裨补缺漏。” 王德为看到陈丽华脸色如常,确定她没有因为一朝胜利而骄弊丛生,暗松一口气。陈丽华凝视着地图,问道:“如果让你来安排后续的城防,你会怎么办?” 王德为看着地图,沉思道:“第一件事肯定是在城墙上遍插红旗,假装我们兵精粮足,以此来恐吓敌军,最起码把今天糊弄过去。其次就是派兵火速回武威城向落叶军求援。从这里到武威城快马加鞭大概也只要三天左右,大军奔驰过来又大概需要六天。也就是说我们要坚守十天左右。” “事情万万不会这么简单。”陈令玄不安地捻着自己的胡子,思索着:“首先,你派兵回去,武威城总兵认为其中有诈,拒绝派兵怎么办?再其次,就算他相信了,他又能派多少部队呢?这里必然会受到梁人的猛攻,派少了于事无补,多了岂不是会演变成两国全面开战?这么大的决策不是一个小小的总兵可以决定的。他所能调遣的部队极限可能也就是三千之数。” “但是梁国马上就要陷入内乱了,他们无暇顾及这里的。”陈丽华急忙插话道。 “问题是晋国不知道!”陈令玄两手一摊,紧皱着眉头“你说有内乱就有内乱?万一梁国两方先一致对外怎么办?晋国必然要等到梁国真的动荡才能派来援军。这样的话时间可就长了去了。从这里到梁都要三天,然后梁国皇帝知道了谋逆,双方撕破脸皮,这个消息传回大晋又要二十天左右,大晋朝廷议事少则三天,多则一个星期,然后军队调动,分配粮草,等到援军来了,怎么也要一个多月了,公主您要做好坚守四十天的准备。” 四十天!本就一夜没睡的陈丽华只感到眼前一片眩晕,差点昏倒,还好双手扶着桌子,勉强站立,系统见状有些心疼补充道:“别激动别激动,你想岔了,实际上最有可能攻城的就只有前十天,如果梁国逆党打算重新占据这座大本营的话,他们只能抢在皇帝老儿发现他们的动作之前进行。一旦撕破脸皮,他们必然会把重心放在进军京城上,他不可能也不敢一边分兵数万攻城,一边再去和梁国老儿对战。所以你只要在这十天内把自己武装的足够吓人,梁军见难以啃下这块硬骨头,就会退去,之后的三十天多半也可以安然无恙。” 陈丽华强忍着晕眩,把这番话说给了王德为和陈令玄听,王德为两手一拍,乐道:“还是殿下您思虑周到,十天而已,那俺这就去整顿兵马,保证这崇明城万无一失。” 陈令玄看着陈丽华苍白如纸的脸色,规劝道:“殿下您也辛苦一晚上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丽华强撑着拒绝:“不,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 此时,金儿军大营内风雨飘摇,晋人士卒全都陷入一种绝望情绪,不知何去何从。 五十三 单骑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大哥,当断则断,趁羯人来使还没不耐烦,我们现在去把崇明城打回来还来得及。”营地中心的帐篷里,赖明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杨青早点去将功补过。 金儿军营内,与昨晚的嘻嘻哈哈不同,现在的大营内可以说得上是愁云惨淡,谁都没想到耶勒夫居然死在了崇明城门前,之前不以为意的晋军突袭最后居然成了真。现在护城不力,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打下来又如何?耶勒夫死了,崇明城里羯人死伤无算,这个责任谁去担当?”李达则是对二哥的想法不以为然。“就算俺们拼着性命把崇明打回来了,也不会有奖赏。” “他们都是跟随耶勒夫的羯人,陛下不喜耶勒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相信陛下一定会保下我们的。”赖明幻想着皇帝会出手保下他们,仍然心存一丝侥幸。 “再不喜那也是羯人,如果那些脑子里只有马和牧场的家伙蠢到觉得是我们保护不力导致城里的羯人全灭,你觉得皇帝会保下我们吗?”李达则从来不相信羯人,更何况现在耶勒夫已死,若是要找出一个活的替罪羊,还有比他们兄弟三个更合适的吗? 一番话说得赖明哑口无言,羯人到底还是羯人,晋人最后也仍是晋人。这道差距早在建国时候的羯胡晋三级制度的时候就注定了,羯人永远是人上人。从最开始就一直跟随羯人的其他所有游牧民族则是梁国三十万控弦之士中的中坚,被称为胡人,是人中人。晋人则是三层制度下的永远的人下人,梁国所吹嘘的三十万铁骑,也从不包含各地的晋人军队,这些晋人军队被取笑为“金儿军”,看着光鲜,实则软蛋。 赖明和李达兄弟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而杨青只是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腮,不发一言,右手漫不经心地握着长剑,大拇指将剑柄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争吵半天也是无果之后,扭头转向老大杨青,弟兄三人从草莽起家,一路摸爬滚打做到五千人指挥使的位置,靠的就是大哥长年一针见血的判断。 “大哥,要俺说咱不能打崇明,那墙上红旗招展,咱不能拿弟兄们的生命去冒险啊。” “虚张声势罢了,闹腾了一夜的家伙们还能动弹几下?此时越是看起来强壮,越说明他们虚弱。三千人于北门擂鼓佯攻,五百人从南门直接杀入,多半可以一举而下。” “大哥,那就打吧。” “打下崇明你可以保证五千弟兄们都可以有条活路吗?”赖明也被怼得哑口无言。 “大哥,那既能打,也不能打,到底该怎么办?” “等。” “等?可是再等万一羯人震怒怎么办?”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待价而沽。现在晋国公主需要我们,羯人也需要我们,我们越是不看轻自己,我们就越安全。”说着杨青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老子受够了谁都不把我当人的日子了。就算是条狗,也还是有几颗烂牙的。”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恰此时,有士兵报告。 “崇明城派出了使者要见我?”听到卫兵的汇报,杨青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来者何人?” “他没说,只说自己是公主殿下亲信,有公主佩剑为证。”士兵呈上来一把宝剑。 杨青看到这把剑,有些惊讶。“让她进来。” 过了片刻,戴着兜帽的使者走进了帐中,杨青看着面容隐藏在帽子下的神秘使者,笑着说:“真是万万没想到,宣城殿下居然亲自来见我。” 一言既出,营内一片哗然。没人想到会是陈丽华亲自前来。难道她不怕在路上被游骑抓住,或是被这里的人一拥而上抓住绑到羯人那里领赏吗? “孤看杨青指挥使早有预料了,不是吗?” 杨青嘴上说着惊讶,却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露出震惊神情的人。陈丽华看到这一幕,便知此人决不好糊弄。 “看到这把剑便知是殿下亲至了。我辈武人,手中兵器岂能轻易假借于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陈丽华并不是什么从小习武之人,对于所谓的江湖规矩也是半点不懂,就在几天前,她还把红缨借给了王德为一举获得胜利。 但陈丽华也不可能哈哈大笑说,老娘不在意这个,傻了吧孩子。那样这五千人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归顺了。陈丽华赞许点头说道: “指挥使果然火眼金睛。那想必指挥使也明白为何我要亲自前来此地,现在崇明城的状况,局势走向的关键不在我,不在耶勒部剩余那两千人,就在你这五千人兵马。” “耶勒大石想要进攻崇明,那必须要你们的协助,羯人眼里,羯人的性命最珍贵,万不会用在登城这种消耗战中,那么你们这五千人才是攻城的中坚力量;我们想要守住崇明,只靠那二百禁卫则远远不够,但如果有了你们的加入,利用这五千人对城中数万难民进行重组整备,那崇明将变得坚不可摧。” 杨青听了则只感到有些无趣,“若是殿下只是来向我说明我有多重要的话,那我可要将殿下绑到耶勒部领赏去了。” 说完,闷哼一声,在场侍卫全部拔出刀剑,齐齐指向陈丽华! “指挥使要是已经下定决心的话,那何必多言?既然出言恐吓,那内心这样的想法又有几分真实呢?”面对刀光剑影,陈丽华全然不惧,淡定地笑了笑。 “指挥使身为梁军,自然是帮助羯人更为稳妥。那为什么还要见我呢?将我绑去请赏固然令人心动,但那也是在羯人承情的基础上的。” “现在崇明城破,城内羯人死伤殆尽,这个黑锅必须有人背负。” 陈丽华一语道破了杨青犹豫的关键。杨青知道羯人有多么寡情,崇明城破,无论他立下多大功劳,都会被当做罪魁祸首之一处斩。 就是因为他是晋人,最适合背锅的晋人。一夜之内,羯人死伤数千,其他人难免物伤其类。到时候,朝廷风波汹涌,没有人会下大力气去保一帮晋人的。 五十四 偶遇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那跟着殿下您呢?崇明城就是一座孤城,外有耶勒部大军虎视眈眈,南有四座要塞阻断,北方还有数不胜数的大军枕戈待旦。难道这就是一条生路了吗?”杨青不置可否道。 “耶勒夫他要谋反了。”陈丽华说道。 “什么?”杨青正等着看陈丽华能许下什么高官厚禄,却听到这么一句话,难免大惊失色。 “耶勒夫想要联络其他四个大统领一起造反,被孤杀了。你要是继续跟着耶勒大石,就是谋逆,就是执迷不悟,就算现在可以得意一时,待到梁国大军早晚要被清算。” 杨青听到这个劲爆消息,脸上阴晴不定。其实梁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耶勒夫心怀不轨,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抗旨不遵,“我看不起那皇帝”六字几乎都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皇帝把杨青扔过来,一是为了震慑,二也未尝没有你天天膈应我我也在你老家安插支部队恶心你的意思。 但是嘴上说说和实际行动仍是两个概念,当他听到天天口呼皇帝老儿的耶勒夫真的举起反旗,还是难免有些头晕目眩。 “但你要是跟着孤一起守住崇明,你就是高举义旗的忠贞之士,到时候携功返朝,高官厚禄,金银美人,唾手可得。” “就这?”杨青虽然知道失礼,但还是忍不住道。 “殿下所言名利皆是空言,所谓加官进爵,那是在班师回朝之后了,到时候,我等再无价值,不过就是一只寻常偏师,哪怕立下滔天大功,多半也会被那些像野狗一样的将军们分个干净。到时候我们势单力孤,殿下又如何保证得了我们能拿到应有的奖赏?” “孤从不失信于人,凡是孤说到的,孤必然会做到。”话一出口,陈丽华就知道自己这种说辞毫无说服力。 可是不这样说又该怎么说呢?总不能说你加入我们,我就把崇明城城主让给你当这种话吧? 果然杨青摇了摇头说道。 “莫说空口无凭,就算是写下盟约,也会有撕破的可能,可我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殿下可以取信于我的方法。时间不早了,还是先请殿下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看着杨青仍然死死不松口,陈丽华也有些气馁,自己已经把事情厉害关系说的够清楚了,但在现在的局势中,自己的确是最弱的一方,手里更是半点筹码也没有,她也想象不出来己方势力有什么可以吸引别人的地方。 “所以说你得学习套路。”系统对于陈丽华坚持真心换真心有些不满。 “见面就先来一句,哈哈哈哈我看杨指挥使危矣。用气势压制对面,然后说羯人凶恶,不可信什么什么的,再说你若跟我,守城数日轻而易举,到时候贼人力疲全军撤退,便可高枕无忧,等到晋国大军压境,我必保证你加官进爵,享乐太平。” “总之就是先吓,然后再吹。吓要声势浩大,吹要吹得引人夺目!”系统比划着。 “你说的那是先秦时期春秋战国的故事吧。”陈丽华想起来什么,嘴角弯弯。 “张仪凭借一张嘴就割掉了楚国八百里地。然后又把他骗到秦国抑抑而死,说客之力可见一斑。可是暴秦一统,然后汉又代秦,辽又代汉。三百年后晋梁二国分辽,时至今日这已经又是八百年过去,昔日觉得神秘莫测的鬼谋如今也成了小孩子们口口相传的故事。这些过去的把戏又能骗得了谁呢?说客之道,言利不言信,张仪纵横六国,不可一世,但最后兔死狗烹,沦落魏国,我不想最后也众叛亲离,客走他乡。” 虽然没能达成一致,但杨青感念陈丽华通报耶勒夫阵亡这个消息的恩德,态度颇佳,两人还算得上其乐融融。他带着陈丽华来到炊事房,却碰到不速之客。 “我家大人说了让你快快整军备战,下午便要登城了,为何还不见动静?嗯?狗奴才你居然私藏如此美人,视军纪为无物吗?还不给大爷乐一乐,自己快快去领二十军棍。” 准备好的四菜一汤被这羯人吃的汁水四溢,杯盘狼藉,一旁肥头大耳的伙夫无奈地看着杨青。但杨青却无暇顾及这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羯人正是一大早就被过来吆喝着让杨青快快拔营,全军进攻崇明的使者。也正是因为他的到来,二弟赖明才反复请求反攻崇明,生怕因为拖延导致羯人不快。 同样看到羯人出现在食堂里倍感意外的赖明悄悄拉过来一个炊事兵,问道:“昔日前来的羯人不是一向吃不惯我军餐食,中午都在自己营帐里啃食肉干吗?这人今天怎么会来到这里?” 被拉过来的炊事兵明显也很慌乱,一时间口不择言:“是指挥使吩咐的,说今天多半会来贵客,今天多做一些好菜。曾师傅就宰了一头牛,结果那些羯狗就闻着味过来了。” “大胆狗奴,你刚才说了什么?”不料明明是小声嘀咕的话却被羯人知道了。 “这个声音大小和距离,在那个羯人的位置这个小卒的声音不可能听得到的。这个羯人会读唇语。”系统提示道。 难怪会派他过来,此人多半还肩负读取情报的重任,若不是这次意外暴露,不知还有多少军情会在无意间暴露。陈丽华了然,但这并不是重点,在抓住了金儿军的把柄之后,这个羯人来使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他满脸蛮横,哼哼道:“大胆狗贼,竟敢出言不逊,按照羯胡晋法,按律应当如何?” “无礼者斩之,被辱者赔二十文予晋奴之主。”杨青铁青着脸,回忆着梁国法规,一字一句说道。 “这便对了,这是给你的二十文,拿好,丢了我可不负责。然后给我把这无礼之徒给我剁了。快点。”羯人来使以一种无礼的态度将一把铜钱扔到杨青的脚下。哗啦啦铜钱凋落在地面上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好似打在在场其他所有人的脸上。 杨赖李三兄弟脸色全部变得极其难看,杀是不可能杀的,若是被这种羞辱之后再杀掉自己的弟兄,那还有何颜面统领自家兄弟? 五十五 折服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杨青有意想包庇自家手下,但看着羯人咄咄逼人的架势,杨青只能堆起笑脸说道: “大人,这小子只不过是一句无心之失。” 羯人使者只是骄横地看着杨青。冷哼一声: “无心之失?为什么我觉得是无意吐真言呢?” “这家伙还真有自知之明。”系统乐呵呵吐槽道。 “我是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勇气在五千晋人堆里耍横?真的就不怕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不但葬送自家性命,还没能完成上级的任务?”陈丽华在心中感叹。 “不过是从小欺凌晋人习惯了,被一帮不知反抗的孺子养大了脾气。”系统摇头道。“你觉得这些人可能会盛怒之下,拔剑而起。但是在羯人眼里殊不知他觉得晋人都是些无论如何欺凌都只会唯唯诺诺的草芥。” 看着杨青身为一个年近四十不惑的汉子弯着腰,向一个胡子还没长长的小子露出讨好的笑容,陈丽华莫名感觉心中有些堵塞。 是对晋人地位之卑微感到难过?还是为一个本应顶天立地的汉子却因为现实不得不低下头颅的同理心?她不得而知,只知道自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瞬间打破,那个羯人者这想起来一开始这里还有个眼馋的美人,故作愤怒说道: “大胆杨青,竟敢带私娼入营,视我大梁军纪为无物吗?” 陈丽华听到自己被当做了私娼,也不恼怒,她侧身对着杨青眨眨眼道:“杨指挥使,你差我个人情。” “什么人情?”杨青不知所云,一头雾水,他身后两位兄弟则是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心中颇为艳羡,不知心中脑补了什么。 话音未落,陈丽华就已经出手,右脚向前,腰间利刃出鞘,似有琴弦轻鸣,红缨一闪,之前口出狂言的使者捂着脖子倒地。 见上司阵亡,其身后本来只是看笑话的羯人侍卫愤怒抽刀,只见人影闪过,翩若惊鸿,侍卫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喉咙空虚,伸手一摸,发现血流如注,气力全无。 其他站位稍远处的侍卫悍不畏死地抽刀前扑,却无一人可以碰到陈丽华的身影。彩裙飘飘,让人想起上元节时京城最华美的剑舞。陈丽华踩着优美的舞姿从他们身边跳过,在每个幸运观众的喉咙上留下浅浅的剑痕。 一旁围观的杨青三兄弟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杀气肆意的女子。不过是一人一剑,却仿佛有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收剑,陈丽华转身看向唯一一个剩下的羯人青年,一字一句道:“杀人者,非金儿军也,无名私娼也。” 那一个羯人士卒抱着脑袋仓皇逃出营地。杨青苦笑道:“殿下为何不用真名,反倒用私娼自污?若是羯人知道您在此处,我便再无回转余地,只能投靠殿下。” “孤不愿用此手段逼迫杨指挥使做决断罢了。杨指挥使可知道,在孤来之前有人是如何教孤话术的?” 杨青恭敬抱拳道:“虽未能耳闻,但也可猜出一二。” “他说,先以恐吓破其胆,再以利诱惑其心。待到入城,巧言分化,骗其放权,到时候这五千兵马便可尽在掌握,如臂指使。杨指挥使以为如何?” 杨青答道:“不如何,又是文人那纸上谈兵的一套,若殿下如此行事,我万万不会有兴趣听下去。” 陈丽华得意地回头瞄了系统一眼,自知出糗的他缩着头不再言语。 “孤也认为如此。话术虽好,却容易失心。就算孤用话术骗你们入城,到时候万一你们发现蹊跷,大闹崇明。那崇明便不攻自破,凭白惹羯人笑话。” “所以,来去如何,全凭指挥使自己决断,孤不希望指挥使是因为走投无路方才选择我方。”陈丽华双目直视,犀利如刀。 “既然大家在一个城里同生共死,那便再无分歧。孤不希望到时候还各自心怀鬼胎,彼此还要互相提防,劳心劳神。指挥使一日不肯信任孤,孤便一日不求指挥使投效。” 陈丽华解释完毕,向着营帐外走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奢求杨青投效了。 “今日宴兴已尽,孤也要早日回去整军备战,杨指挥使好自为之。希望来日我等还能补上今日遗憾,把酒言欢。” “哪里还用思考?”杨青仍然是一番苦笑。“我现在才真的明白,羯人始终都没有把我们当人看,亏我还曾经幻想王丞相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举改变我们晋人的地位。可哪怕是在满是晋人的大营,哪怕现在有求于我们,他们可曾把我们当过人看?” “最好笑的是我们也从未想过揭竿而起,大不了血溅五步,引的天下目。只要还当羯人的狗,我们的脊梁,就直不了。” “逃走当麻匪?就算占山为王可以逍遥一时,但进不能北上逐鹿,退不能解甲归田。最后风波平定,无论是谁称皇,到时候无非是誓死抵抗,力尽而死,或是接受招安,不知何时被赐下一杯毒酒。” “那你的意思是……”陈丽华彻底迷惑了,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把所有错的选项全部否定一遍? “我也曾经幻想恰逢乱世,何不趁势而起,卷起风云。但今日才明白所谓乱世,所言其实是风雨飘摇,稍有不慎,便落到万劫不复之地。青才学疏浅,不过一羯人厉声问责,便心生惴惴,举棋不定,今后再不敢轻言逐鼎。所言青所能做的,也只有练得一身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杨青严肃道,再一躬身: “之前不相信殿下‘不负于人’之言,只觉得殿下空口无凭,过于苍白,不过是小儿玩闹,不知天高地厚所言。直到殿下不惜自污,也不愿用妙计取胜,方才领悟殿下一片冰心,所言不虚。若是跟着殿下,虽可能前途渺渺,但至少不用担心鸟尽弓藏,主臣各怀鬼胎。” 五十六 整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你的意思是……”陈丽华想到了什么,内心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杨青单膝跪地,大喊道: “愿为殿下效死!” 营帐被打开,大大咧咧的李达将刚才那个放出去的羯人狗头扔了回来,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再不用两面讨好。李达粗放地擦擦身上血迹,和二哥赖明同样单膝跪地,大喊道: “愿为殿下效死!” 守在门口的士兵和炊事班见状,急忙跪地俯首: “愿为殿下效死!” 远方正在训练的士卒闻声跪地: “愿为殿下效死!” 陈丽华站在营帐门口,被李达掀开的帘子并未合拢,上午渐渐北斜的太阳直穿云霄,照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耳边是一圈一圈跪倒在地的士兵掀起的海浪,响彻荒野。从天空俯瞰,偌大的营地里围绕着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波纹,而她则是那颗激起千层浪的碎石。 陈丽华举起一只手,猛地握紧,本来喧嚣的营地瞬间寂静如湖,面红耳赤的汉子们,此刻却乖像家养的猎犬,她站在跪地的士兵中,如受人拥簇的女王。 她转身,向杨青伸出一只手,说道:“孤兴至矣,可愿随孤去城中一聚?” 杨青没有握住,只是咧嘴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回到城中大概十一点,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宴席了结,陈丽华本想去巡查城防要务,但在陈令玄的拼死劝告之后,陈丽华无奈回到榻上休息。一觉醒来窗外赫然是太阳西斜,已近黄昏。 “糟了,没想到小憩一下居然睡了这么久。”陈丽华心中一惊,正要下床,忽觉自己浑身酸痛,又落到床上,痛呼一声。系统心疼道: “你好好爱惜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吧,昨晚到今天你都干了多少事?冲阵,开弓,破城,诛贼、劝降。” “我还有要事没有干完,那两千本部骑兵还未解决。”陈丽华挣扎着起身。 “他们跑了。”系统说道。 “跑了?”陈丽华再次摔倒在床上,大为惊奇,一时间甚至没有继续挣扎着起床。 “就两千骑兵,怎么攻城?”系统解释道。“耶勒夫死掉了,现在主持军队的耶勒大石是个聪明人,虽然你们杀死了他的大哥,但他并没有直接过来报仇,他甚至都没打扰搬进城的金儿军,直接带着两千本部兵马走了。” 陈丽华可惜道:“如果他再晚一点走,或者我能刚才能再撑一会,说不定还可以将这两千人消灭掉。” “灭掉这两千人有什么用?你现在的任务是守住城池一直到援军过来。吃掉这两千人你要损失多少人?三千?还是四千五千?那你之后拿什么守城?”系统对于陈丽华急于求成的心态很是不满意。 “难道你觉得你打下崇明就成军神了?好好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我去给你擦点药。” “你说个不行不就行了还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不知为何,陈丽华就是不想在系统面前承认错误,她也知道自己内心急躁失态的原因,因为有一个问题,从头到尾她和王德为陈令玄都不敢去细想,那就是: 晋国真的会派出援军吗? 另一边,在耶勒部的牧场里。 “砰”耶勒大石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视着一边冷笑的长老,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见死不救害死我大哥了?” “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提出我的疑问罢了。”大长老继续冷笑着,“你说崇明城破,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听到吗?你就这么冷冷看着难民抢光了崇明城?” “是我大哥告诉我不得靠近崇明城的!” “那是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失败!抢个小娘子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的账簿弄丢了。账簿丢了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命搭上了。这个废物死了也就罢了,还把崇明城弄丢了。” 大长老越说越气,也重重拍着桌子。 “你们兄弟二人,一个莽一个怂。如何成事?我要弹劾你们这一支的领导权!我觉得耶勒夫既然已死,临死前还犯下了这种滔天大罪,那族长之位也没必要继续让你们一脉拿着了。我觉得耶勒木术智勇双全,倒是可堪大任。” 耶勒木术是大长老表弟的儿子,此话一出,其心思昭然若揭。 “算了算了,耶勒泰。”二长老劝道。“大石那样做也是有情可原。” “就是,再说了黑灯瞎火的只靠两千骑兵怎么可能平定全城的骚动?”三长老又想出一个借口。 “是啊是啊。”四长老五长老帮腔道。 “你们……”大长老发觉事情有点不对了。这怎么都在替耶勒大石说话? 正在僵持时,一体形粗壮,脸上有着三道疤痕的老将军大步进入营帐。他大约七十余岁,身形瘦弱,却挺拔如松。大长老见之大喜:“猛都统,你来评评此事到底……” 话还没说完,耶勒猛就抽出腰间小锤对着大长老的脑门一敲,登时大长老脑门崩裂,血流不止。身体无力倒地,扬起一阵烟尘。 耶勒猛扫视四周,如虎顾群羊,被他看到的长老无不打了个寒颤,就连耶勒大石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到耶勒大石的反应,耶勒猛稍微有些失望,他沉声道:“你们说只需片刻便可制服大长老。可你们在这里说了多久了?” 他直视着耶勒大石,道:“我说过了,我不在乎谁是族长,我只在乎崇明城被晋人夺走这个耻辱能否被洗刷!就是因为觉得选你上台,可以尽快平息部落混乱,我才支持你的,可你要在这里拖延多久?今日还打算攻城吗?” 耶勒大石艰难道:“今日时间已晚……” “知道时间已晚还不快去准备?填河的辅军,登城梯等一系准备,今日不完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耶勒猛大怒道。 冷冷扫过这群争权夺利的俗子,心中再次叹息一声,耶勒猛用手中小锤往桌子上重重一剁,木屑纷飞。 “明日若是我见不到大军整装完毕,三日内攻城器械要是准备不全。到时候谁备战不利,有同此案!” 五十七 投石问路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耶勒猛气呼呼地离去了,身后众人噤若寒蝉。但是对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是耶勒部铁打的都统,是不败的战神。羯人作战沿袭草原旧制,300为一谋克,10谋克为猛安,猛安之上是军帅,军帅之上是万户,万户之上是都统。而无论是谁当族长,他都是不变的都统,是部落的最高军事指挥。因为他是耶勒猛,纵横沙场数十年未尝一败的战军神。 耶勒大石之所以敢直接和大长老对着干,就是因为他事先和各位长老还有耶勒猛通过气,大长老并不知道召开的所谓部落会议,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其他长老答应了支持他,就是因为他答应事成之后大长老的地盘财宝他分文不要,其他长老们随意分割;而耶勒猛答应了支持他,则只是因为他是耶勒夫的弟弟,是名义上最正统的接班人,他知道大事近在咫尺,此时的一切混乱,都可能导致不久后的大战失利,选耶勒大石,则是最平稳的做法。 第二日清早,陈丽华便看到远方有黑线涌动,似蛟龙翻腾,定睛一看,是身着黑甲的梁国铁骑。大约三万铁骑分成三队,由三个万户率领分别前往北、西、东三个门驻扎。 大营搭建后的前两日风平浪静,梁军只是砍树,造营,毫无要攻城的迹象。但这却让有经验的老兵更为慎重。 “这说明梁军要认真起来了,他们打算等到所有器械建造完成,募集到足够多的晋人之后再大举进攻。等到几日后攻城,云梯,木幔、巢车等将一应俱全,数不胜数的杂兵如蚁攀附,到时候将会是一场恶战。”老赵看着外面的安静的大营,讲解着,说着说着却歪了话题。 “可惜啊,殿下你答应我们的醉春阁还没能实现,甚为遗憾啊。”老赵,或者说赵如龙,遗憾地说道,还咂了咂嘴。 “你们自己慢了一步,怪人家了?”陈丽华斜眼刮了一道,说道。 正如当晚许诺的那样,二百精卒憋了一夜后,又在白天训练了一日难民如何守城,到了晚上一切安定,一帮子憋了一肚子火的糙汉子们嗷嗷叫着冲往醉春阁。可是到了那里,已是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青楼怎么说没就没了?”老李,或者说李志刚也在一边恼火地嘀咕着。 到了第五日早上,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从三座大营中涌来一条细线。过了稍许,那条细线靠近护城河,逐渐可以被看清:那是一条由晋人组成的单薄阵线,说是军队,更像是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手无寸铁,每人背着一个土筐。 到了城池附近,弓箭射程之外。这些百姓拿过铁锹开始吃力地挖土,一旁还有羯人监管,看到有谁行动缓慢,便是一鞭子过去,待到所有人都背上满满一筐土后,梁军一声令下,无论妇孺,都低着头向护城河冲去。 “他们要填河。”一边的王德为说道,同时点头示意,士卒张弓搭箭,就要进行一轮齐射。 “且慢。”陈丽华阻止了王德为的命令。 “且随他们去吧。”陈丽华命令道。 “可是……”王德为一阵迟疑。 “没什么的,就算你人弓不停,也顶多多延迟半天。到时候轮到攻城的时候,对方人困马乏,反倒增加了守城难度。”陈丽华解释道。 “更何况这里附近多树,他们很快就能做出浮壕桥来。所以无所谓的,让他们填吧。” 填土的百姓诧异地发现城楼上并没有射出夺命的弓矢,抬头望去,城墙上长枪如林,彩旗如云,长弓劲弩皆已蓄势待发。一切似乎都和别的军队别无二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那一身红衣。 城下的百姓稍一思索,便明白此间缘由。默默将土倒到河里,跪地叩首,掩面离去。有心思细腻之人甚至已经痛哭出声。 “他娘的一边跪拜一边填河又算怎么回事。就是知道好人所以才欺负的有恃无恐吗?”王德为用力捶打在墙垛上“这到底是什么狗娘养的世道。” 一个上午加上半个下午,护城河就被填满了,而一般的战争中,围绕着护城河怎么也可以进行三天的争夺。号角响起,衣不蔽体的“辅军”们丢下手中竹篓,仓皇逃去。 在军容整肃的军阵最前面,是一排排木幔,高约十米,修有三层,每一层前面有着厚厚的木板阻挡守城箭矢,层中则藏有弓箭手与刀斧手,在远处则抛射,临阵则有精锐刀斧手从中跳到城墙上。木幔之间掺杂着些许云梯,这些云梯并不是影视剧中那种简陋的竹梯,而是有着六个轮子高约六米的巨物,只比木幔小了少许。里面有人力推动,上面两段梯子折叠在一起,待到墙边时,便伸展开来。到时候羯人士卒便在木幔的掩护下,快速登梯。高高大大的木幔和云梯之间,是矮小的冲车和轒轀,混杂在其他庞然大物里,像是巨人军队饲养的野猪。 耶勒部的投石车抢先发动攻势,数十数百斤的石块呼啸着砸在城墙上,砸到城里。 “坚守阵地!”之前投靠的五千金儿军起到了作用,现在改名为“思归军”的他们吆喝着叱骂彷徨的新兵,稳定住了本来可能直接惊慌逃窜的阵型。 等到耶勒部的所有投石车都到了射程内后,陈丽华一挥手,一块石头呼啸而起,砸在耶勒部投石车阵地前五十米处。 耶勒大石正欲大笑,又见一块石头飞了过来,这次更近了一点,到了大约二十米处。耶勒大石对着身边簇拥着他的长老们,笑道: “毕竟是女人过家家,一股小孩子气。投石车本来就不准,她还一块块石头发射,想要用这个打倒我们的投石车,要到猴年马月啊?” 身边的长老们纷纷大笑捧场。最后一块石头飞过耶勒部投石车头顶,孤零零掉在了后面。 五十八 配重投石车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看到那块石头高高飞过头顶,先是是一片短暂的沉寂,当发现根本没有杀伤力的时候一众人等继续了之前的大笑,声音愈甚。四长老拍马屁顺带着提醒道:“我猜啊,那小丫头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根本不懂军伍,现在估计是被知兵的人训斥了,不敢再发石了,现在怕不是正忙着转移投石车阵地呢!” 耶勒大石哈哈大笑道:“有道理!” 耶勒大石转身看向投石车阵地,下令道:“全军听令,全力轰击之前石头飞过来的地方,莫要让他们逃掉,我要让他们的投石机一个也不留!”听到耶勒大石明白了自己的潜在台词,四长老稍微松了口气。 众工匠听令后,苦着脸推着沉重的砲车向前移动。耶勒大石看着眼前威武雄壮的军势,浩浩荡荡的木制巨兽,感觉仿佛自己就是整个世界的主宰,他乐呵呵道: “进攻,全军压上。我要今日入城设宴!” 话音未落,他感觉似乎有人在轻轻用手指捅他的后背,他愤怒地转身,想知道是谁在他装逼的时候大煞风景,却发现各个长老都目瞪口呆看着天空。他好奇地望去,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他看到了群星陨落。 耳边似乎有机括弹开的声音,但耶勒大石知道那只是幻觉,这里离城内还有数百米,城内激发砲车投石的声音,这里又怎么可能听到?从城里飞出来一块又一块形状相似的圆滚滚的巨石,近百颗石球明明细若蚊蝇,却又短暂地遮蔽了那片天空,如同英雄般闪亮登场。 耶勒大石心中一悸,那些石球看起来太准确了……就像在风声中低语着索命的恶鬼一样。投石机怎么可能砸那么准? “保护族长!”机灵的四长老抱着耶勒大石卧倒,其他长老如梦初醒,不再在乎自己的风度和礼仪,纷纷狼狈抱头趴在地上躲避。 石球呼啸着从他们的身边飞过,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懦弱。它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些羸弱的血肉之躯,而是敌方投石机,战场相争,只有获胜那一方的砲车才能主宰整个战场,败者则是尸骨无存。只有零星几个失了准头的石头砸来,击倒了数个倒霉的侍卫。 与之相比的是,投石机旁的工匠和士兵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石球精准地落入到阵地里,砸坏了一台砲车后掉到地上快速滚动,又造成了二次伤害,所过之处,皆为糜烂。 近百个石球有大约七十个石球砸到了阵地里,投石机瞬间已有半数损坏。耶勒大石刚刚惊魂未定地站起,就又听到凄厉的喊叫“小心投石!” 耶勒大石一个哆嗦,又熟练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暗骂“凭什么她的投石车可以发射得这么快,这么准?” 视角切换到城里,三发实射之后,工匠在投石车的前筐里标出了大概可以命中的高度,其他工匠急急忙忙参考着那条白线,在自己的投石车上做上标记,征调的民夫奋力铲土,将本来空荡荡的木筐装满。 “所有人听令,七分钟三发,今晚有肉,十分钟三发,今天馒头管够。给我狠狠地射!” 本来喊着号子的民夫突然松手,投石机在其前筐的重力下快速抬起长长的尾臂,被打磨至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头被同时发射。所有石头全部射出后,一声令下,已经准备完毕的民夫将快速坠地的木筐重新装土填至原来的刻度,后面喊着号子的民夫缓缓拉起前筐,新的一轮屠杀准备完毕。 八分钟后,重复三次的拉绳民夫已经精疲力尽,但三发速射效果显著——耶勒部的投石机几乎都被砸成了碎片。 指挥的赵如龙听到战果后眉开眼笑,举着还在流沙的沙漏向着人群说道:“虽然你们用了八分钟,但今晚人人一块肉,一碗汤!” “万胜!” 残阳染血,交战了一天的双方鸣金收兵,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耶勒猛发现了问题所在,在没有己方投石机的掩护下,晋军的投石机几乎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好男儿们往往还没到城墙边,就已经伤亡惨重,而且,这晋军的投石机未免也太准了些。每一栋木幔,云梯,刚到某几个特定的距离,往往都是直接十发巨石袭来,最后可以安然登城的没有几架。又是一日无果,耶勒猛鸣金收兵,第三日不再战。 崇明城里,王德为惊叹道:“殿下,俺是真没想过这叫什么配重投石机的玩意能这么厉害。简直就是指哪打哪啊!有了这等神兵,俺觉得崇明城别说十天了,三十天也不可破。” 是的,在那日打出了碾压式交换比的就是配重投石机,一个为数不多的只要知道原理,无任何技术门槛就能造出来的武器,一个男频穿越几乎人人必备的知识,在系统所在的门派的最新一次评选中,被誉为和造白糖,水力锻造并列的三大傻瓜式秘籍。只要在投石机前的木筐上画出砸一百米,一百五十米,二百米分别要多少泥土的刻度,就可以让一个目不识丁的民夫成为指哪打哪的高手。 杨青却不像王德为那样乐观,刚来到这个群体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尊敬地拱了拱手道:“殿下,城内巨石已经所剩不多。” 陈丽华道:“那就继续扒屋就是,但是切记要给居民足够的补偿。” 陈令玄冷不丁插嘴道:“扒屋恐怕以后就没有那种指哪打哪的神奇作用了吧。” 众人一阵默然,经陈令玄一提醒,才恍然明悟,屋子的石头必然有大有小,不能像之前一样专门备着守城的石头一样造型统一。 见气氛压抑,陈令玄只能挑点好话说:“不过看起来最近几天耶勒部也不会继续猛攻了,这不正合我们心意吗?我们只要等到援军,不就是胜利吗?” “援军,何时会到呢?”杨青不好意思直接说“援军能到吗?”而是用了何时二字。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陈丽华坚定道:“会到的。援军一定会到的。” 五十九 援军将至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三天第四天,羯人的进攻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为紧张的大战带来了一丝喘息的契机。 第五日清晨,号角连营,正当要两军交战之际,南方武威城方向有一穿蓝甲的骑兵飞奔而来,快马加鞭想要穿过包围,可惜人力有时穷,十数个羯人轻骑兵不血刃地制服了他,将其拖进了大营里。 短暂的一个插曲并未改变今日的主旋律,很快交战双方都将其忘在了脑后,重新进行着刀刀见血的厮杀,直到傍晚鸣金收兵时刻,梁军推着一个简易的木车出来,上面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儿,耶勒大石高兴地指着崇明城道: “城里的晋人听着,你们还认识这是谁吗?” 哪怕在攻势最猛烈的时候也保持着安静的城内在此刻出现了一丝骚动,他们能不认识这个人吗? 这是他们昔日情同手足的袍泽,是他们派去求援的希望。 耶勒大石发现了墙头的骚乱,脸上的笑容愈甚,大喊道: “里面的人且听着,你们的大晋好儿郎们是怎么和你这位弟兄说的!” 他接着低头在奄奄一息的人耳边说道:“只是如实道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说的再惨些,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些家田。” 他得意地拍了拍小将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 “我也是为了你们考虑,正如你所说,晋国已经放弃了你们不是吗?既然如此,那么继续坚持下去也只是一条死路,实话实说吧。” 小将已经双目充血,虚弱地抬头望去,看到熟悉的将军,胖子和那一抹红衣,鼻子突然一酸,就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他想说路上遇见从武威城送侍女过来的文官的时候挨的那一顿痛骂;他想说在武威城一群高官武将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见面了之后也只是大声斥责他异想天开;他想说他在武威城盘缠花完,饥寒交迫,露宿街头;他想说武威城直接宣布他和其他几个弟兄是逃兵大肆追捕,其他几个弟兄纷纷死于非命,只有他成功逃脱;他想说羯人酷刑疼痛难熬,自己实在要撑不住。最后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已经力竭,只能哆嗦着喊出最想说的一句话: “援军将至!” 我怎么会背叛兄弟们呢?就算武威城辜负了我们,前去梁都的兄弟们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你们也要加油啊。 活下去,活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城内城外都是一片骇人的沉默,一边的耶勒大石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他好似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一样。 小将再次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大喊,喉咙中已有鲜血涌出: “援军将至!” 他没有机会再说第三次,恼羞成怒的耶勒大石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又回到营地里拿出几颗之前砍掉的脑袋——之前派去和梁帝报信的信使无一例外全被耶勒猛派人截住,绞杀殆尽。 “你们派去通知梁帝老狗的信使都被我杀光了!武威城根本没有打算派兵过来!你们机关算尽,反倒误了卿卿性命。你们无路可退了!” 城内一片寂静,五颗传令兵的脑袋并没有引发想象中的恐慌和害怕。圆滚滚的脑袋滴溜溜地在地上转动,滚回到耶勒大石的脚边。耶勒大石愤怒地下看,看见了小将微笑的嘴角,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填满内心的是无边的空虚与恐惧。 从他当上族长开始,这个世界就离他所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城内会有那样神奇的砲车,他不理解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不怕死,他不理解城内听到这种明显的谎言仍然无动于衷。晋人不就该软弱如鼠吗? 他指着崇明城大喊,有些气急败坏:“你们没有退路了!你们还在坚持什么?” 城墙上有一个士卒说话了,他眼眶已经红肿,双手也因为一天的作战颤抖不已,他轻声而又坚定地说: “援军会到的。” 身边的士卒听到了低声附和: “援军会到的。” 渐渐的,稀疏的声音汇聚到一起,成为了一个坚不可摧的信念。 “援军会到的。” 耶勒猛双拳紧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明日开始,暂缓攻势,重新修复云梯冲车,不求坚固,以尽量消耗对方石头为主,同时继续修建投石机。” 耶勒猛抬头望向仍在高呼的坚城“四日后,四日后我要见到两百个投石车,那才是决战的时候。” 当晚,有一眼睛通红的士卒找到陈令玄,问道:“大人,援军真的会到吗?” 陈令玄迟疑了下,没看士兵的眼睛,短促说道:“会到的。” 士兵听了这句话,不疑有他,摸着脑袋憨憨说道:“那俺就放心了,大人。对了,这是俺个弟兄让俺转交给你的。” 忙碌了一天物资统筹疲惫不堪的陈令玄接过礼物,打开蒙着的牛皮,惊讶道:“好刀啊,你兄弟为何不自己保留着。”一句话既出,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惜为时已晚。 那士卒哽咽道:“他战没了,就在今天,就在两军眼前。” 陈令玄面色严肃,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那你兄弟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给我吗?” 士卒抽了抽鼻子说道:“他说,他真没想到陈大人身为一介文官,居然还会跟在他身后向着战场跑去。而且大人拿枪的样子真的很滑稽,像条濒死的狗。所以若是他不在了,就干脆把这把刀送给大人,省的大人下次还只能拿着枪,像条狗一样丢人现眼。” 陈令玄听罢又气又笑,双手接过刀,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纹和夜色下甚至有些刺眼的反光,熟悉的画面如同激流一样映入脑海。 他想起来那天一个小将通红的脸色,倔强的反驳;他想起了那天小将从木墙上直接翻过去揉屁股滑稽的样子,还有那句愤怒的“王头这样子选人未免太小瞧了俺”,最后想起了那天晚上如同火炬一样明亮的光。 六十 但愿人长久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他做到了,不得不承认,王德为的确小看了他。他做到了。”陈令玄双眼空洞地喃喃道。 “大人您说什么?”小卒明显未有参与那天的击鼓,看起来多半是之前被王德为直接选中了的,也难怪为什么那天小将会满脸气的涨红,恐怕也有好友通过检测自己没有的屈辱吧。 “他叫什么名字?”陈令玄急切地抓住了小兵的手,追问道,脸色焦急。“赠我刀的,他叫什么名字?” 小兵不自然地抽出了手臂,看着陈令玄狰狞的面孔,有些害怕,躬身道:“大人,俺们贱人贱命的,哪有什么好名字,都是整天随口喊着喊着就习惯了,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是见他天天磨刀,俺们都叫他刀头。” 小兵再次鞠躬后逃去,陈令玄伸手想叫住,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再次抽出刀细细端详,这刀表面有着细细的裂痕,月光涌动,波光流转,如潜龙在渊。 陈令玄大力挥刀,疾风顺着裂隙吹动,发出不甘争鸣,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可惜啊,到最后也没能在醉春楼请你客。 夜色微凉,冷清的城里,陈丽华的门扉被叩响了。 带着困意的陈丽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是名为阿柯的少年。 “没有援军了,是吗?”少年如此问道。 “嗯。”陈丽华脸色淡然,黄昏呐喊的人们其实心里都明白不会有援军了,不然传令兵何苦冒着生命危险跑回来,呆在武威城吃香的喝辣的然后跟着大军齐至,宛如脚踩祥云的盖世大英雄救全城人民于水火之中不是更好吗? 那时的呐喊与其说是说给梁人听,不如说是喊给自己听。 给自己一个死战的借口罢了。 “梁帝不知道耶勒部意欲谋逆,所以不会派兵,是吗?” “嗯。”陈丽华看着神情紧张的少年,笑着摸了摸脑袋。“放心回去睡吧,姐姐死之前谁也动不了你。” “我去!”少年脱口而出。 “嗯?”陈丽华的声音也起了变化。 “我是羯人,我能打扮成耶勒部牧民,我去!” “阿爸从小教我武艺,我遇见追查的游骑,我就装作是路过的游人,他们未必能认出我,我去!” “你当真有把握?”陈丽华盯着阿柯的眼睛,想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最起码比其他人可能性大。”阿柯梗着脖子说道。 “小屁孩你怎么说话的?过来跟爷爷说说你怎么比俺们强?”一边一个手持双锤守夜的将士看到阿柯出言不逊,忍不住训斥道。 阿柯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是好。 陈丽华宠溺地揉了揉阿柯的脑袋,替他解释道:“阿柯也只是一片赤子之心,陆总旗何苦与一个小孩子置气呢?” 阿柯熟练地说道:“对不起。”姓陆的总旗扭过头,不愿接受。 陈丽华抱着还显单薄的少年,低声道:“明天再走吧,姐姐还答应给你做顿饭呢。” 少年徜徉在姐姐温暖的怀抱中,小小回了声“嗯。” 见陈丽华和阿柯离去前去找王德为杨青议事,身影消失后,陆总旗跟身边的手下抱怨道:“一个羯人小孩,就和匹幼狼一样,岂有人类良善之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我看啊,他说不定就是见现在形势危急,又无和崇明城同生共死之心,想找个借口溜走罢了。” 见身边战友表情逐渐扭曲,陆总旗扭过头来,大惊失色:“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殿下去议事了吗?” “我回来拿东西。”阿柯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地图。陆总旗带着守夜士兵尴尬绕开,留出通道。阿柯走出大门,沉声说道: “我不是狼。” “证明给我看啊?”陆总旗嗤之以鼻。 “我会的。”阿柯捏了捏拳头,缓步离去。 次日夜里,不死心的晋军再次放出了数十骑想要冲出包围,数十马上作战的好手给自己心爱的战马含枚裹布,趁着夜色出发,可惜的是在将要逃出梁军视野的时候被暗哨发现了。 一晚上的厮杀声不歇,最后一个善使双锤的汉子一路逃一路杀,竟让他险些逃出去,在其他士兵不计生死的掩护中,他勉力逃出包围,踏上了官道。 然后他看到了短短一里地内耶勒猛设置了至少四道关卡。 刚才还对战友阵亡和身边敌骑视若无睹的他毅然回头,向着敌人兵力最厚的地方冲去,锤杀了近十名羯人的他才力竭倒下。临死前慨然大笑: “还想着你们羯人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说不得就让我逃出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逮到了。” 羯人士卒自傲道:“我们羯人从不让相信我们的人失望!只会让敌人胆寒!” 持锤汉子赞道:“希望如此。若是羯人真能做到像你所说那样,便好了。”双腿一夹,发起最后的冲锋,怒吼道: “晋军必胜!” 两军交错,只有一人的那方马背上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同时,一片漆黑的南门城墙上,一稚气未脱的少年骑着马从另一边悄悄绕了过来,快速离去,背后是人声鼎沸。 此夜无月,城外的平野上如浓墨泼洒,伸手不见五指,少年策马奔腾,成功绕开了三座大营,然后找到一条荒僻的小道,熟练地钻了上去。在阿爸还没战死之前,他也曾是十里八乡的孩子王,也曾独自一人骑马在梁国的大地上肆意闯荡。 少年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喧嚣,眼前是一片开阔,没有半点羯人游骑的身影。少年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心生欢喜,想吹声口哨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摸着怀里陈丽华给他亲手做的烧饼,还带有余温,他拿出来一个,狠狠塞进嘴里。他想到自己成功进入梁都,崇明城之围立解后大家欢呼雀跃的样子,姐姐如释重负的身影,心情也逐渐活跃起来。到时候自己定要走到之前心比天高的那持锤汉子面前,也不用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那汉子微妙又憋屈的表情。到时候一切都一定会很有趣。 想着想着的少年皱起了眉头……好难吃,可是这是姐姐大人做的,不能浪费。 似喜似悲的少年渐渐远行,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慷慨激昂。 六十一 梦醒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之后二日,城内像是认了命一般再无派出信使,整座崇明城就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小兽,躲在母亲的窠臼里悲鸣。 再二日,耶勒猛处死了一个办事不利的将作监,下令明日必须所有攻城器械整装完毕。 第三日,耶勒大石从快马加鞭的密探那里得知自己暴露的消息。 “你说有人穿过了我们的层层封锁,到了梁都?”耶勒大石脸上因为不甘和嫉恨而扭曲。“他们怎么做到的?” “属下不知道。”密探惊慌伏地。“但是昨天早上,有一小卒卡着朝会的时间直冲进城,大喊一声“耶勒部已反”便晕倒在地。众目睽睽之下安亲王也无可奈何。” “安亲王和其他几个大部落甚至还要问责,说发生如此大事为何不早日告诉他们?弄得现在被动无比。” “问责?那去问我大哥啊?谁让他管不住自己那根雀雀?”耶勒大石抓狂地锤着桌子。 耶勒猛微微皱头,这族长二弟本来只是个浪荡子,在耶勒夫的压制下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当初耶勒夫身死,大业又迫在眉睫,急需一个新的统帅。本想着他能在耶勒夫死后见缝插针,纵横捭阖,应该是个内秀之人,登上族长之位后应该也有所作为。可这几日下来,耶勒大石表现着实是个绣花枕头。 耶勒猛心中叹息一声,又为耶勒夫的意外身死感到怅然。疲惫感余无力感转瞬即逝,他数十年来第一次径直越过了族长的专权,直接下令道: “告诉其他各位族长,此事是耶勒部办事不力,耶勒部认错服输。耶勒部答应了以后每位皇帝,由五王共选,五部共治天下,而且第一次选举,耶勒部不再有推荐人选。” “猛叔,你疯了?”耶勒大石张惶问道。先前大哥在时,耶勒夫索要的条件是谋逆成功后耶勒夫登基,耶勒部成为新的皇室,原来的皇家的草场则由五家均分,作为补偿,耶勒部将永不削藩写到皇室家训里,世代传承。而剩余四部对于家训之言完全不信任,一直觉得耶勒夫上位之后必然会重蹈覆辙,所以坚持以后的皇帝由五家共选,但是耶勒部可以有两票。 双方对于谋逆成功后该如何算账一直僵持不下,不料在这时耶勒猛直接放弃了坚持。 “我没疯,是你疯了!”耶勒猛冷冷训道,语气里更是对他不争气的失望:“事到如今你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现在根本不是考虑争得几分权力的时候,应该考虑的是仓促起兵还能否成功的问题!” 耶勒猛越说越气,一刀鞘拍在耶勒大石的脸上,不过明显并未用全力,否则耶勒大石的脸上不应该是红肿那么简单,至少也会掉几颗牙。 “猛叔,你为什么要打我?”耶勒大石捂着脸肿着嘴说道。 看着大石这副孩童般委屈的表情,耶勒猛心中又气又恼,想要再扇一巴掌,看到耶勒大石闭上眼委屈的样子,颓然放下手说道: “大石,叔叔已经老了。以往叔叔手中有三万羯族悍卒,什么坚城破不得?这种小城,五日可下,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深陷泥沼。” 耶勒猛又是一口叹气,往日军神无敌的身影此时竟然隐隐有些佝偻。“时局变幻,如白云苍狗。老皇帝越来越过分了,现在连在各族老家附近安插军队都干得出来了,再不反抗,五十年后恐怕就没有耶勒部这一支的名号了。你大哥又何尝不是看到这一点,才选择起兵反抗呢?” “虽然你还叫我猛叔,但是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叔还可以帮你打仗,但是这族里族外的事情,你也要承担起来了。”耶勒猛最后拍了拍耶勒大石的肩膀。 “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四个字犹如一把利剑深深插进他的心里,耶勒大石细细回想,心中彷徨。他夺得族长之位后,似乎真的有些得意忘形了。从小所有人都说他比不过哥哥,小时候不如哥哥抢奶喝的凶恶,长大点学射箭骑马都不如哥哥来的厉害,竞选族长的时候,哥哥更是众望所归,自己只能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别人过来夸奖你有个好哥哥的时候,自己还要装作骄傲的样子用力点头,甚至连其他大族的美娇娘第一时间都是看向自己哥哥,包括自己的白月光…… 当他成功当上族长之后,他心里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兴奋,自己终于在这一方面做到了和哥哥一样。 耶勒猛的一番话如同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浇醒了他。族长岂是什么简单职位?原来哪怕当上了族长,也是有差别的,哥哥在的时候可以敏锐发觉皇帝削藩的意图,更是合纵连横完成了“五王盟约”。自己上位后,除了丢人现眼就是狼狈不堪。原来族长不只是听听长老们的奉承,还要用心竭力,为整个部族劳心劳神。 这一刻的他才恍然察觉,自己哥哥虽然抢走了自己风头,但也一直在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一直享用着“耶勒夫弟弟”的待遇与尊重,而从未觉得有什么问题。想到自己哥哥力排众议将自己任命为耶勒部两千精卒的指挥,其中还包括全部族视若性命的三百铁浮屠,当长老质疑耶勒大石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小家伙是否能堪重任的时候,耶勒夫那句: “我了解我阿弟,我相信他的能力。” 他翻出脖子上戴的狼牙,那是他哥哥第一次捕猎的成果。 “阿哥,大石不想再和你抢了……” 走出营帐的耶勒猛疲态尽消,又变成了凶悍猛虎。他还不能倒下,在所有人眼里,他还必须是那个刚猛无敌的耶勒军神。扫视一圈神情惶惶的将领,耶勒猛沉声说道: “今日城必破,大掠三日。之后全军西行,和海安部汇合。” “喏。”看到耶勒猛自信的神情,全军一下子仿佛又有了精气神,只要耶勒猛说今日城破,那便会今日城破,因为这就是耶勒军神! 六十二 追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鼓声隆隆,如惊涛拍岸,天空浮云变幻,堆起千堆雪。多日佯攻积攒了的武器器械,今日倾朝而出。 久违的投石机对轰再次出现,不过数发之后,梁军的百架投石机顷刻之间化为齑粉。耶勒猛对于这种损失却是无动于衷,只是淡定抬手,又是一批百架投石机被搬运到另一个阵地,向着之前发来巨石的位置砸去。晋军对于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投石明显反应不及,仓促应战的时候,石丸已经稀疏了很多,第二个阵地被毁了七七八八之后,城内再没有弹出那催命般的圆石。 城内已无石料了。 没有了投石机的掩护,云梯木幔得以肆无忌惮地靠在城墙上,叼着刀的羯人士卒得以爬上城墙发泄自己心中怒火。 战斗在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两军手持刀枪的士卒短刃相接,而在战线不远的后方,晋军的弓弩手仍在淡定地上弦,仰射,上弦,仰射,哪怕不时有羯人破开防线,跳进弩手中大开杀戒,其他士兵也不为所动。偶有人弓弦崩断,便毫不改色地整了整皮甲,抽刀上前。 一直酣战到夜中火把高起,两军都没有下城的想法。梁军已经取得了巨大优势,羯人精卒在城墙上近十个地方地方组成战阵,再无法被赶下去。晋人在节节败退,陈丽华虽手握红缨披荆斩棘,横扫数个羯人战团,但对于整个局面的糜烂也是杯水车薪。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批上墙的民丁了,之前还有侥幸没死的士卒被抬下来,现在这种简单的做法也变成了奢望。三面城墙再不分佯攻主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每个倒地的晋人,最后一声都是: “援军将至!” 夜晚,城墙似乎与无边黑暗融为一体,一个个羯人谋克上去了,再没有下来,崇明城明明就像那黑夜中的点点烛火一样,在黑暗中明灭,随时都可能彻底暗淡。但是就是一直坚挺着,顽强不息。本来打算五天拿下,后来变成七天,再后来是十天,今日不破城,气力一泻,还要打到什么时候?耶勒猛看着墙头上依然坚挺的明火,心中愈发焦躁,曾经鏖战三天三夜也不曾迟缓的身躯,竟有些力不从心。 “猛叔,鸣金收兵吧,我们不打了。”耶勒大石的声音传来,让耶勒猛大吃一惊。他转过身去,看到耶勒大石面无表情的身影,好似又看到了昔日的耶勒夫,下意识解释道:“我军已有胜势,崇明城三日内必然可以拿下!” “所以今日多半还是拿不下,不是吗?”耶勒大石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彻底想透了,问道。 耶勒猛只能点头承认。别看城头上已经占领了立足之地,看似胜券在握。但是城内众志成城,又人员众多,短时间内仍然不可能打下来。只能依靠在城头上进行血腥交换,用杀戮消耗守城的士气,等到城内锐气散尽,方才有可能破城。 “今日拿不下,就别拿了。”耶勒大石一晚上仿佛成熟了许多,淡然笑道:“就算三天之后拿下,那我们还要多死多少战士?若是出现了巷战,人人皆敌,我们又要扫荡到几时?到时候和皇帝老狗作战,我们的把握还能有几分?没有足够多的战士作为后盾,我们在联军中又能有多少话语权?” 耶勒大石如连珠一样说出来,又指了指身边的士卒,提醒道:“更何况,现在继续作战下去也没有太多效果了。” 耶勒猛望去,发觉下一批登城的羯人士卒中居然有人在瑟瑟发抖,向苍天祷告,不由大怒,挥鞭欲抽。 “开国之战时我们的战士无不是闻战则喜,哪怕前方就是死路也会一路狂呼酣战。老夫戎马一生,亲冒箭簇登城七次,有一次皱过半点眉头,我就愧对我这个猛字!” 耶勒大石制止道:“猛叔息怒,我们也不是开国的羯人了。” 耶勒猛见耶勒大石态度坚决,放下手中马鞭,坐到一边,下令鸣金后,疲态毕显,道:“是啊,大家都不是开国时的样子了。” 老头子絮絮叨叨地回忆起了从前:“想我们当时也是一穷二白,甚至连个甲都没有,还不是这样趟过来了?” “当时的大首领也是好啊,他带着我们几十个部落歃血为盟,发誓一辈子不再受辽人剥削。我们就一路打,一路抢。大首领他从来没看过那些金银财宝,美人豪宅。他永远都在为大家思考怎么打才能少死点族人,我时长见他为大家操心到深夜。” “那时大家虽然都是不同部落,但都亲如兄弟。任何人都可以向自己的同族托妻献子,被托付之人也会视若己出。但是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去下面视察,发现有人在吞吃遗孀的抚恤!你敢相信吗?自己部落的人在喝自己部落人的血!” “这才不到五十年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大首领当上皇帝就变了,虽然我不喜欢李保国那个小人,但是他也的确为我大梁尽心尽力,高祖他那样对他,着实有些过了,令人心寒。当年我当猛安的时候,有个小卒向我托付自己孩子,我还不是尽心养大。可现在,居然有人私吞抚恤,欺负人孤儿寡女。这样下去还会有谁敢奋不顾身,为大梁效死?” 老人锤着自己的腿,追忆着往昔,老泪纵横。不知是在为这世道难过,还是为自己不败之名被打破而难过。 “大家明明还是之前的人,土地也还是之前的土地,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陌生了呢?” 耶勒大石尊敬地听完老人的絮叨,说道:“一切都怪那皇帝老儿,明明当初大家一起歃血为盟,梁国永远是所有羯人的家园,是他坐在那最高位置上仍意犹不满,想要成为一言九鼎的皇帝。正所谓上行下效,皇帝老儿尚且如此贪婪,下面人自然便是变本加厉。自那以后,人心思动,再无开国的赤诚可言。” 六十三 撤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若想要重回当初黑山白水时的上下一心,唯有等我们推翻朝内那些贪婪无耻之人,重新整顿吏治,方可重新还这天下一个朗朗青天。” 耶勒猛听完后,下意识问道:“真的吗?”说完才发觉自己此举颇为幼稚,好似稚童听到母亲许诺后不敢置信的反问,看向耶勒大石,这个之前还有些些许天真的青年,现在已经做好了背负整个部落命运的准备,耶勒猛摇头唏嘘道:“大石你长大了。” 耶勒大石听了再不像之前一样喜形于色,只是怅然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还是都要归功于猛叔你的苦口婆心。我既然主动从我大哥那拿了这个族长,自然以后要承担起责任。” 我终于明白了。 耶勒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先行离开,毕竟战事还远远没有平息,苍老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宽慰:“耶勒部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等到耶勒大石收敛好情绪走出营帐,不满的长老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为什么要撤军?”一长老逼问道。 “若是你们可以在死伤万余金儿军,三千我羯人精骑后仍能在其他大统领面前占据主动,侃侃而谈,不落下风,我明日就继续攻城,有人可以做到吗?” 耶勒大石反问道,眯眼四看,如鹰视狼顾。剩下的四个长老登时脸色涨红,一下子损失掉一万金儿军和十分之一的主力,耶勒部实力再没有之前傲视诸部甚至可以直接和皇室本部精骑掰一掰手腕的能力。到时候不被其他部落当炮灰就不错了,还谈何主动权? 耶勒大石见无人再敢应答,蔑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们对撤军可还有疑问?” “道理确是如此,可是还是很可惜啊……打了这么多天什么都没捞到。”有长老惋惜道。“那么多的粮草兵戈,箭簇利甲,全被那无耻贱人掠为己有。真是可恨。” “会有办法拿回来的。”耶勒大石许诺,会拿回来的,当放下毫无意义的面子和骄横,不再像个愣头青一样向前冲个你死我活,就会发现,能够取回原有东西的方法还有很多。 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士卒回到了大营,为自己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感到庆幸。第二日,梁军开始收拾辎重,准备撤军。 城墙上满是残存的晋军,不作欢庆,也未作追击,就像沉默的石像一样看着。双方都宛如沉默的羔羊,突然间战场间恍惚又响起了战鼓,声音来自南方。 “崇明城城里的那帮家伙不老老实实在那里苟延残喘,在发什么疯?”有长老怒道。 听着听着,有经验丰富的长老发现这声音细微如丝,明显不是来自城里。实际上城里守军对于这莫名的鼓声比他们还惊愕。弱小的鼓声越发嘹亮,正如其终于从天边来到城外。终于看清楚是谁的守军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一个绣着“傕”字的大纛映入眼帘,虽然不知道是谁的部队,但是那熟悉的铠甲让所有晋人明白:援军真的来了! 这一下四个长老全部敛声,不再说鸣金收兵伤我军士气的事情,纷纷拍起了马屁。 “大统领果然还是料事如神。” “没想到大统领居然猜到会有奇兵杀至,若是我们今天并未撤退,那现在必是腹背受敌,真到那时,一切可都完了。” 城里,残了半只耳朵的士兵跑到陈令玄跟前语无伦次道:“大人,我之前向您询问是否会有援军,其实早已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没想到,大人,你居然没有骗俺。”说到激动处已经是泣不成声。 陈令玄云淡风轻地一笑。在城头,一脸平静的陈丽华接受着其他人对她的赞美。 只是,耶勒大石、陈丽华、陈令玄心中同时在想: “这批援军到底是谁?” 远道而来的晋军并没有立马对人困马乏的梁军发动攻势,见梁军大部人马都已经收拾好行装,严阵以待。这波援军只是在远处站定,锣鼓喧天,摇旗呐喊。梁军谨慎地缓缓撤离,这波援军的声势愈发雄壮,然后便慷慨激昂地进了城。这倒也符合晋军一贯光说不练的风格。 待到所有援军都进了城。陈丽华终于看到了援军的首领。居然是…… “三哥?你怎么来了?”陈丽华满脸不敢相信。 “本王听到我妹妹居然一鼓作气打下了崇明城,再想想本朝文武的德性,就知道你现在定是内外无援,风雨飘摇,一想到我的亲妹妹居然陷入如此陷阱,身为皇兄的我自然是心急如焚,便立刻马不停蹄前来支援。还好,我来的还不算晚。”三皇子打开手中羽扇,得意洋洋。 陈丽华感动地抹了抹眼泪,说道:“说实话。” “拿下崇明,可谓是二十年来不世出之大功,别的庸俗夫子瞻前顾后,不敢贪此旷世奇功,本王敢。”三皇子李傕笑嘻嘻地说。 “你拿下这个功劳有什么用?你一个闲散王爷,在这个时候变得抢人眼目,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吗?”陈丽华绣眉轻抬,突然恍然大悟:“你要争抢皇位?” 陈傕听到前面几个字就知道要糟,立马飞身前去捂住陈丽华的嘴。结果被好妹妹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按在桌子上,不断惨呼:“疼疼疼,妹啊,你轻点。本王好歹救了你的命啊。” “你怕什么?这里离京千里,守卫的将士都是和孤同生共死之人。没有什么不可信任的。”陈丽华不满地哼了一声,手中用力。“倒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满嘴荒唐言,看似情真意切,不知有几番是真,几番是假。” 三皇子疼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以前娇俏可爱,软弱可欺的妹妹哪去了?这个女暴龙绝对不是我妹妹! “把打下崇明城的功劳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接下来我问,你答。若是我发现你撒谎了,陈家家法伺候!” “好!” 六十四 八卦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战事的,我只派兵去了武威城,就算武威城八百里加急送回都城,掐指一算现在你顶多也就刚刚知晓,怎么会有时间跑过来?” “我有密探!他们会饲养信鸽,从这里到皇都,三日便至!” “密探是谁?” 三皇子突然脸色酱红如猪头,吓得陈丽华还以为是自己过于用力,稍微松了松。三皇子松了口气,忸怩道: “能不能,不说?” “嗯?” 一个字,却蕴含着无穷的魅力在里面,三皇子又是一哆嗦。哭丧着脸说: “我说!我说好了吧!醉春阁!醉春阁归我掌管!” “醉春阁已经有至少八十年历史了,你糊弄鬼呢?” “这一届醉春阁阁主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和我私定终身了!”三皇子疼的连本王都不说了,以一种慷慨就义的表情喊道。 陈丽华松开了手还不自知,秀手轻掩绛唇,脸上是女子听到八卦时那种熟悉的表情,三分好奇,三分兴奋,三分惊讶,一丝羞涩,还有九十分的迫不及待。 她拉过凳子,双手支头,连连催问:“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你有没有挥斥千金?冷哼一声?可有海誓山盟?红豆定情?” 三皇子痛苦地捂住脸:“妹啊,你能不能淑女一点,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三哥要杀了他。” 陈丽华脱口而出:“不行!” 陈傕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真有?” 陈丽华自觉失言,遮掩道:“没有。” 屋外传来一声娇笑“六公主要是真心好奇此中细节,又不嫌妾身身份低贱的话,妾身明晚倒是有时间和殿下彻夜长谈,就是怕故事过于无趣,到时候反而让殿下不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慵懒柔媚的声音,仿佛越过了耳朵,只插人心里。仅是声音,就可以在脑中勾勒出女子的绝代风情。 木门被轻轻推开,先踏入的便是一只大红绣花鞋,其上便是玲珑剔透的脚踝和白嫩的小腿,一袭薄裙将再往上的身躯遮掩,细薄的丝绸下,美人绰约的身姿若隐若现。 “这身材也太夸张了吧。”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都发出了惊叹。 陈丽华听闻,低头一看,扭动腰肢,心中一闷,右手在皇兄肋下一捏。 “我又怎么了?”三皇子受到重创,泪眼汪汪。 “和她在这个地方比个高低干什么?庸俗!你保持体形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健康美丽,又不是要利用身体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抢男人。更何况她姘头还是你皇兄。”系统又看了几眼一脸心疼地替三皇子轻揉吹气的阁主,才发现陈丽华似乎又闷闷不乐,便一脸正气地教训道。 “那你为什么眼珠子都快到别人那里了?” “什么?”系统下意识抬手,看到陈丽华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一脸正气变成一脸便秘。 “你凭什么无故污人清白?”系统支支吾吾地说道,接着便是一串听不懂的话,“爱美之心怎么能算偷看呢?”,气氛又变得快活了起来。 陈丽华心情大好,言笑盈盈地对阁主说道: “救命之恩尚未回报,丽华又怎是那势利之人?今晚丽华就在闺房等候阁主光临了,对于我皇兄的风流韵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可是好奇的很呢。” 阁主同样掩嘴轻笑:“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呢。妹妹也不用叫我阁主如此生分。此后,叫我庄妍珠即可。”言毕,款款离去,明明此时无风,及地的长裙仍然轻轻飘荡,不落于地。 “妍珠姐慢走。”陈丽华笑着挥手告别,留下依然龇牙咧嘴的陈傕。 被六妹注视着,陈傕开始坐立不安。等到陈傕已经开始出汗风度全无的时候,陈丽华说道:“我可以把功劳都给你,到时候就说是你抓住耶勒夫反叛的时机,领精兵潜行而至,先诛贼首,再夺城池,击退敌军,重还旧土。” 陈傕不好意思搓了搓手,“那也太多了吧。” “不多,完全不多。”陈丽华勾唇一笑。“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你尽管说。” “钱!足够多的钱!”陈丽华想起那令人抓狂的数字,抚恤要钱,重建要钱,赏赐要钱。古代作战无论是战前战后,都要有足够多的钱财赏赐。因为为了所谓大义而战的终归是少数,能激发将士奋力作战的,一是家,二是命,二是财。 之前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羯人破城,至少三日大屠,所以为求活,为保全家人,人皆奋勇争先。但是战事已了,若是再没有足够多的钱,怕是就会跑的跑,反的反,一地鸡毛。 “皇兄没钱。”虽然丢脸,但是陈傕还是说出了这个事实。 “我又不像我那两个哥哥一样,一个被浙党挺着,一个被楚党撑着,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三皇子两手一摊,光棍说道: “我就父皇给我的三个皇庄,一开始辛辛苦苦攒的钱全给了珠儿拿去争阁主之位,后面好不容易过了两年阔绰日子,这不为了过来支援你,我把钱全都发给那些士卒了。” “你这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争夺皇位?”陈丽华忍不住酸道。 陈丽华掰着指头,问道: “你可有朝堂口舌?” “目前只有王阁老支持我。”陈傕老老实实道。 “还可以啊。不对”陈丽华先是一惊,然后问道:“那不是你岳丈吗?” “对啊,在下不才,正是其小婿。”陈傕理直气壮。 陈丽华无力捂头。 “那你可有兵?这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人家平日在武威城驻扎着,现在更是要长期驻扎在崇明城,跟你这争夺皇位也帮不上啊……” “这其实是他欠了珠儿一个人情,就这我和珠儿还是拿了许多金银财宝才拜托他答应过来支援。此事之后,我和他就两清了。” 陈傕不好意思地说。 “你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你凭什么和咱大哥二哥斗啊。”陈丽华忍不住道。 “斗不过也要斗!要是国家交到他俩手里,那才是国将不国。”一句话说的抑扬顿挫、振聋发聩,宛如绿林义士路见不平一声怒喝。 六十五 真心话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听到陈傕突兀的大喝,陈丽华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松手,看他表演。陈傕大受鼓舞,加上又说到那二人,心中早已满是怨言,傕手舞足蹈,满脸痛心: “他们两个现在的斗争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了。整整一个星期,三次大朝会,一件正事都没干成,不是今天把支持我大哥的言官扔到琼州岛,就是把支持我二哥的给事中扔到南方荒凉之地。凡是我大哥的提议,必有我二哥的人觉得不行,凡是我二哥的官员,下面必有我大哥的人使绊子。” “你想想,如果让那俩货色当上了皇帝,我们大晋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傕的眼中,有着愤怒的火焰。 “怎么会这样?父皇在上,怎么会看着这两个人弄出这么大动静。”陈丽华倒吸一口气。 陈傕长叹一口气“你走之后没多久,父皇就中风病倒了。” “什么?”陈丽华大惊。 “正是因为父皇病倒了,所以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啊。”三皇子怅惘道。 “而且不只是他俩那么简单,我们大晋看似风调雨顺,实则内忧外患!江浙一带本是鱼米之乡,供给天下的粮仓,结果今年光是收留流民就接近四十万!官仓这么多年藏的粮都差点告罄!西南羁縻之地短短一年叛乱已经爆发了四起!时至今日,二月的暴乱还没有平息,那蛮人自称的“红焰火神王”和‘紫金奔雷王’一东一西,遥相呼应,叛乱大有连片之势,一旦这些蛮人打通之间的联系,由点成面,可就不是那么好搞定的了。”陈傕双手挥舞,看起来忧心忡忡。 “人人都言我大晋国泰民安,以至于我们完全不愿意从这个美梦中醒来了。可现在这还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吗?” 陈丽华看着陈傕那忧国忧民的样子,心里彳亍不定。 小时候她跟三位皇兄一起上夫子的课的时候,三哥就是最顽皮的,也是最会骗人的。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都在他手里吃了不少的亏,被他骗过帮写过很多次作业。不过后来先生和父皇发现了他的小伎俩,两人一起把他痛打了一顿,他之后就再也没敢尝试过。 “皇兄,从小你就最会骗人。我不太能相信你。”陈丽华想要试探一下。 “妹啊,虽然我一直拿耍两个傻哥哥当乐子玩,但是我可没有骗过你啊。”三皇子苦笑道。 “你怎么没骗过我?你曾经说过结业后还会去找我玩,你可来过一趟?”陈丽华想到之前在宫中的苦日子,就忍不住在桌子上按出一个手印。 “我从学堂毕业后过的日子有多苦你可知道?宫里嫔妃、皇女,谁都可以欺负我。那时候你可过来看过我一次?” 妹妹的武力看的三皇子心惊胆寒,这要是在自己身上来一次,可还有活路? “那是我实在没办法……我在宫里,要低调行事……”三皇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似乎真的有说过这种话。他想解释这一切都是有情可原的。当时二王争位初现端倪,两个哥哥正是面红耳赤看谁都是野心家的日子,当时自己拼了命把自己隐藏起来,生怕两位争皇位争的面红耳赤的哥哥注意到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整天都只能留恋于勾栏瓦舍,风流名伎,也正是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庄妍珠。 他刚想张嘴,却发现妹妹眼里的反光,那是隐隐的泪花。就算他有万千理由,可就能掩饰他的确冷眼旁观妹妹受欺凌的事实吗?他希望妹妹体谅下自己,可是又有谁去体谅下自己的妹妹呢? 虽然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枪药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如果一切正常进行的话,她现在也只是在梁国的深宫里顾烛垂泪吧。那样的人生又有谁会心疼呢? 没什么好开脱的,错了就是错了,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三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跟我说实话吗?”陈丽华垂下臻首,秀眉紧蹙,有些痛心道。“只要你愿意和我说实话,无论事实好不好听,我肯定会帮你。小妹只想听一句实话。” 三皇子怔怔地看着妹妹,难过地低下了头,说出了唯一的一句谎话: “是,我是忘了和你的约定。” “我想当皇帝。” 陈丽华这才绽放笑颜: “好。我帮你。” 送走了陈傕,憋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忍不住道: “我看你们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吗,怎么闹成这样吗?” 陈丽华冷冷道: “你不是跟我一起看过我记忆了吗?自己不会去翻找吗?” 系统一愣,哦了一声,乖巧地去翻录像带去了。过了一会,快进着看完的系统又屁颠屁颠回来了。 “你小时候着实有点惨。被你三哥天天逗弄,不背完律诗不让吃饭,作业完成了先得给他看一遍,有错了还要打手,敢躲就打屁屁。”系统幸灾乐祸地说道,潜台词毫无疑问是:你也有今天。 “不过你小时候哭着冒鼻涕泡的样子好萌啊。”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三哥虽然欺负你,但是他的做法也是为你好啊,你三哥是不是其实还是很爱你,只是表达手法有些问题。”系统发觉死神降临,咳嗽一声,修正道。 “只是主人对于萌萌宠物的喜爱而已吧。我曾经对他的感情也不过是年幼无知时的依恋而已,那时候我刚从父皇那里被送回到冷宫里,身边除了春锦再无他人。三哥替我戏耍了几次大哥,二哥,愿意带我玩,我就觉得他是黑暗中唯一的烛火。可惜实际上我也只是他无聊的时候的玩具罢了。有时间的时候他当然不介意随便耍耍,逗逗开心。可是当他有了新的乐子,自然就会把之前的小狗忘得无影无踪。” 陈丽华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日子,是短暂的快乐,之后又是无边的黑暗。 “我答应他,也只是为了报这次救兵的恩情而已。从此之后,我和他的感情一刀两断,从此两清。” 六十六 无所不知陈丽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二人言语间,又有士兵禀报:“殿下,外面有羯人来使想要见你。” 陈丽华颇为惊奇,深更半夜,有羯人相邀?难道是因为这次惨败深感不服,所以打算前来骂阵? 虽然暗中腹诽,但也不能直接大手一挥拖下去斩了。吩咐放其进来,见到来者,系统脱口而出:“是耶勒大石。” 陈丽华有样学样,“不知新任大统领孤身来此地有何贵干?” 耶勒大石大惊。“殿下认得我?” 陈丽华淡淡道:“和我交战多日的敌手,我自然是认得的。耶勒夫的二弟,之前统领耶勒部的二千精骑,耶勒夫死后成了新一任大统领,对吗?” 系统在脑海里的养息阁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耶勒大石的相关资料。陈丽华哪里见过他?只不过是有外挂罢了。 耶勒大石肃然起敬:“之前一直以为殿下一路不过是歪打误撞,侥幸成事而已。但没想到殿下功课做得如此充分,我之前不过是耶勒部无名一小卒,殿下居然也认得我。由此可见殿下成功绝非偶然,是大石小看天下人了,此战我输的不亏。” 不,你没弄错,我之前的确不认识你。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表露出来。陈丽华绷着张脸,很是辛苦。 耶勒大石见陈丽华明明胸有成竹,以一女子之身创下如此傲人战绩,仍然不骄不躁,脸上古井无波,心里更是佩服。 “哪里哪里,大统领不带护卫,孤身前来。这种胆色亦是天下罕见。难道大统领就真的不怕孤摔杯为号,引刀斧手入内吗?” 耶勒大石哈哈大笑,尽显豪迈之色。“殿下说笑了,若是殿下真有此意,何须假借他人之手?现在殿下之勇武,这百里土地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假以时日,殿下的美名必会为天下唱。更何况,殿下也舍不得杀我,不是吗?一个活的耶勒大石,无疑比一个死的耶勒大石更值钱。” 系统幽幽道:“你们就一定要先吓一下对方,然后被对方哈哈大笑活生生戏耍一下吗?之前你怎么反驳的杨青你心里没数吗?” 陈丽华只能讪笑“作为优势方不这么吓一下内心不通达,下次不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兜圈子了。”耶勒大石开门见山。 “城里的粮食,兵器,市价三折。” “?”陈丽华脑子还在和系统讨论那里,一时间没转过来。 见陈丽华无动于衷,耶勒大石以为不满道“这一仗是我们输了不假,但是殿下也不希望我们失败的这么干脆,不是吗?” 谁能给翻译翻译什么叫不希望他们失败的这么干脆?陈丽华感觉自己在玩危险游戏,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的本质,只能含糊说一些车轱辘废话: “孤能胜利一次就能胜利第二次。” 耶勒大石却以为陈丽华是低估了皇家本部军队的实力,说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那老狗虽然贪财好色,不思开疆扩土。但是他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还是训练了至少二十万的新军。人人甲坚刀利。万一我方败的太快,到时候未伤元气的大军携胜而下,就算殿下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是数十万人之敌,到时候殿下之前的努力,可能都要化为泡影了。” 陈丽华这时才明白这耶勒大石肚子里是什么药。崇明城作为耶勒部的本部大城,之前耶勒夫为了谋反打造的铠甲,刀剑,购买的粮食药物,都堆积在这里。没有这些东西,耶勒大石是不可能组织全部落的人倾巢而出直扑皇都的。现在耶勒大石发现攻打下来已经无望,便迅速认清了现实,选择了过来重新购买。 自己却不得不卖,一方面,自己也不希望反叛军败的太快,这样子老皇帝定会带着大军过来攻打崇明,到时候自己还是要弃城而逃,本来辛辛苦苦为难民们争取的活路又将化为泡影;另一方面,要是一口咬死不卖,叛军也无门路和财力重新购买如此多的物资,走投无路的叛军反而可能重新集结后再次过来攻打。 最后战后的抚恤金什么的还没着落呢。不趁这个机会讹上一笔,后面哪里还有机会拿到如此多的金钱? “可以。”陈丽华的答复还没让耶勒大石来得及欣喜,下一句话又让他无语凝噎。 “市价九折。” “我们不是不想,实在是没钱了。”耶勒大石无奈苦笑,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领袖,而是一个为了家里几万张嘴奔波的苦命父亲。 “你要知道,这么多粮草,可都是我们一点点买回来的。本来我耶勒部数十年的积累就几乎散尽,现在哪还有那么多钱再买一遍?” “五折。孤知道你们肯定还有压箱底的财宝,现在不拿来用留着以后吃灰吗?”陈丽华知道无论如何,甚是白送自己也要给他,因为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梁国皇帝干脆利落地击败,两方越均势,自己才越有可能浑水摸鱼。 但她还是不甘心,属于女人的那股讨价还价的劲上来,她扣扣索索地砍着。 “可以。”耶勒大石答应的轻快的令人不敢相信。看到陈丽华脸上的惊讶神情,耶勒大石心里痛快了一点,终于有让你意外的事情了吧,还以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呢。 “既然失败了,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殿下又是腹有锦绣的人儿,对于我的底线如何自然是了若指掌。若是我一意耍赖,反倒显得我落了下乘。殿下的条件不算苛刻,就这样办吧。” 陈丽华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因为怕露怯装作的冷冷神情误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成竹在胸,所以才干脆地放弃了以放梁国皇帝过来为威胁继续压价。 “可以拿晋人奴隶来换,我出两倍价钱赎买。但第一批必须要用银子来换。”陈丽华接着道。第一批肯定是要先拿到银子再说啊,发给士卒的奖赏还没着落呢。就决定是你了!上吧,耶勒大石,使出挥金如土。 六十七 自由在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耶勒大石肃然起敬:“我和晋人打交道这么多年,您是第一个还关怀那些贱奴的人。” 接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着说道:“我听说过的其他你们那里的迂腐文人,平日里从未关心过北方的同族,但一说打回北方,就总觉得北方晋人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殊不知自从他们未能保家安民的那一天起,晋国就在那些人心中死掉了。” 陈丽华听了心中一闷,但又觉得没有理由批判这些在北方受苦的晋人,只能继续不做表情,冷面示人。 耶勒大石见陈丽华不为所动,依然如同老僧入定,自觉没趣,只能自己打着哈哈过去,快速商定完第一批交换的项目。 走之前,耶勒大石惋惜道:“今日一见,方觉殿下光彩夺目,其容姿可称当世之最,大石恨不能早日与殿下相见,若能在此前就和殿下共谈天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说不得后面这些祸事就不会发生。惜哉曾与殿下为敌,望以后你我两方可以重归于好,亲如比邻。” 系统啧啧称奇:“没想到你面无表情做个交易都能折服敌方大统领,可以说是有‘玛丽苏’的味了。” 陈丽华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哪里哪里,丽华蒲柳之姿,也只能迷惑一二蛮人罢了。远远比不过那醉春阁阁主身姿曼妙,岂能入得了大人法眼?” 系统如坠冰窟,讷讷不能言。 说来虽长,但是其实无论是三皇子的求助,还是耶勒大石的暗中相访,都仍在这一夜。送走耶勒大石,天边已经有了一抹鱼肚白。痛痛快快的一夜睡过去,陈丽华再起来时已经是接近十点。 一觉醒来的陈丽华只觉神清气爽,现在可以说是最轻松的时候了:到了这一地步所谓和亲基本已经作废;梁国内乱在即,虽然因为提前揭发导致叛军明显仓促不及,但是又因为五王分布在大梁各地,一时间也是四处硝烟,无人再管得上小小的崇明城。大晋……大晋马上就要二王争位了,甚至三王夺嫡。 普天之下,再无束缚,来去皆是自由。 之前系统许下的各种美好生活曾经看似远在天边,现在已经触手可及,将崇明城交于那跟随而来的将军保管,自己就可以骑着匹快马跑回大晋快意恩仇去了。当然,还要先回皇都把皇位的事情搞定再说。 这样想着陈丽华不禁感到久违的轻松,打开房门,上午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我要和你比剑。” 谁家倒霉孩子跑过来大煞风景?陈丽华不满看去,一白衣少女正直勾勾看着自己,说道: “我要和你比剑。”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少女,那就是“素”。洁白干净的衣服上没有一丝花纹图案,一头秀发只是简单扎在脑后,无发簪步摇,身上穿的只有一双鞋,一身衣,一根发绳而已。 “小姑娘你谁啊?”陈丽华笑问道。 “剑楼的傻子而已。”一边一个言语里满是快意的声音传来,似乎很是乐意见到这个小姑娘吃瘪。 “不过她们剑楼也帮助了这次援军,没有她们出钱出力,光靠我们醉春阁和三皇子殿下是不可能过来的。” 一个烟视媚行颇有醉春阁阁主风采的少女靠在墙边咬着青草,懒洋洋道。阳光斜斜地倾洒在她的身上,宛如沐浴着一层圣光,却是凭白增加了几分魅惑,似乎她无论做何装束,都只能是迷惑世间的妖姬。 看到陈丽华的目光,她收起自己的站姿,随意地行了个礼道:“妾身苏青云,醉春阁阁主的嫡传弟子,也是醉春阁下任继承人。” 同样本来在一边站着的青年男子冲过来跪倒在地,哀求道:“殿下请不要责怪轻语的无礼,她只是醉心剑道,缺乏人情世故。有不妥当的地方还请殿下赎罪。” 少女一板一眼,先向那妖媚女子说道,“我不是傻子。”然后又看向跪地的少年不满道:“殿下不会怪我的。” 最后向陈丽华解释:“我名裴轻语,剑楼第十二代内门弟子。今日前来,一是为了我大晋重夺崇明助力,二是因为轻语听说殿下一人一剑,举世无双,所以想要前来和殿下比试一二。” 不是个傻子,是个呆子。陈丽华心中翻了个白眼,不过既然剑楼对她有恩,她也从不是什么知恩不报的性格,只能答道: “可。” 简单梳洗后,陈丽华和裴轻语来到操练场上,互相施礼后,陈丽华随意握着手中红缨,等着对方来攻。 裴轻语倒是有些犹豫,她现在才发觉自己一大上午就去人家家门口堵门好像做的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道: “殿下今日是否还未用过餐食?要不先去用膳,等到下午空闲时间再行比试?” 陈丽华并不觉得有什么影响,随口答道:“无妨,对付你几招便可,不影响等会午时用餐。”一边说着,其实她也在暗中观察着裴轻语,她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人看起来很是别扭。 怎么说呢,明明是一个明眸皓齿,风华正茂的女孩子,但是就是看起来……怎么不像个人呢? 裴轻语听了陈丽华小觑她的话,也不愠怒,淡然地抽出了剑,竖在自己面前。 “轻语一生只求寻得剑道极致,不愿在儿女情长,红尘俗事中多费心神,因此也不善于人际往来,之前若有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公主赎罪。”少女轻轻说道,也像是为之前的不妥当之处道歉。 “此剑名为断情。由黄远山大师选用冰山陨铁所造,削铁如泥,还请殿下小心。” “此剑名为红缨,由贱人选用不知名废铁所造,我自会小心。”陈丽华随口说道。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会看起来这么奇怪了,这孩子怕不是练剑把自己练傻了。 明明是个人,却想把自己练成一把剑……这到最后人不人,剑不剑的算什么?剑人? “殿下小心,我要先攻了。” 六十八 胜利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一交手陈丽华就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孩子果然就是个剑呆子,熟读的剑法要远远比自己这个速成货要多多了,出招也一板一眼的,甚是流利,有几招连自己都暗暗惊叹,可是这孩子明显就是个温室花朵啊……一辈子都看剑谱,然后练剑,这能练出个啥? 陈丽华心中有数之后,突然不再按照剑谱走了,只是随意用着剑法的基本招式,往裴轻语身上要害杀去,撩、拨、刺、弹、点,不过是最基础的剑术技巧,却被用出了浑圆天成的感觉。 裴轻语越发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海洋一般,面对的是一波波海浪,能将头抬出海面勉强呼吸就已经不易,更不要说游泳逃离了。她所学的剑法都是如何克制敌人武器的,有杀枪的,有克棒的,但何曾学过如何面对一面海墙? 勉力抵挡着陈丽华的剑法,裴轻语觉得自己就像在海洋中挣扎,虽然勉力起伏,却摆脱不了逐渐下沉的命运,当她终于力竭,一股无力和窒息感传来的时候,听得“叮”一声脆响,手中断情被红缨轻易挑起,旋转着插到地上,发出不服气的悲鸣。 “为什么……我会输的这么惨?”裴轻语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她从九岁入剑楼的那一天起,和师傅,同门交手不下百余场,但每一次都能明白自己的失误,能够有所得。她从来没有败的这么毫无还手之力,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在抵挡,稍一松神,就当场落败,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反击过。她从来没有败的这么茫然过,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这次比试已经是竭尽所能,每一招都出的酣畅淋漓,可是自己依然败了,甚至看不到胜算。 “系统,你当初教我剑法的时候那套说辞还在吗?”看着迷茫的小丫头,陈丽华忍不住玩心大起。 “都是我现编的,我找找。” 陈丽华抚摸着自己的红缨,就像是抚摸情人的脸颊,用一种得道高人看到好苗子走错路之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剑道的极致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按照门派记载,可能是发出剑气,裂地三丈?”裴轻语不确定地说。 你们师门祖上这么厉害的吗?头一次听到剑气这个说法的陈丽华心中一愣,心中下意识不信,还好系统当初的说辞比这牛多了,不然就兜不住了。反正是吹牛吗,谁不会。 “就这?”陈丽华不屑地嗤笑“剑道岂是如此简单之物。” 举起长剑,陈丽华露出了追思的神情,裴轻语看来,她就是在回忆自己往昔风华,在追忆曾经那令世间一切黯然失色的一剑。 实际上陈丽华只是在回忆自己看过的小说,当初训练中休息时,为了更了解系统那边的风土人情,也为了缓解一下自己一直被人追杀的紧张心情,她可没少看所谓的男频,女频小说。 系统终于想到了当初自己胡扯的话了,陈丽华用一种淡然而又超脱物外的语调,咏叹道: “剑修炼到极致,一剑可断情,一剑可分生死,一剑可割昏晓,一剑可判阴阳。” “这么厉害吗?”少女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她是头一次听说这种种接近玄幻的概念,自然是比她师门那粗浅的“想象”要骇人许多。 “可是你知道什么是情吗?你知道什么是生死相隔两茫茫吗?你可去高山上见过日出煌煌,你可在晚霞中吻笛弄琴?”陈丽华继续嘲讽道。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眼里只有剑,你心里只有剑,可你的剑里有什么?我只看到了一片苍白。” “就这样也想触碰剑道之极?”陈丽华毒舌全开,说的是酣畅淋漓,脸色酡红。再看看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少女,陈丽华感到了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快乐。 揉着有些饥饿的肚子,刚才醒来已是十点,她还未吃饭,简单运动了一下之后更觉腹中饥饿,不过看着已经两眼茫然的少女,陈丽华欣慰想到:又能拯救一个浪费年华的少女,这种感觉,真好。 “多谢殿下指点,我悟了!”少女先是目光涣散,自我怀疑,然后又重新坚定了信念。“剑道包含万物,果然是值得我毕生追求的大道啊。我必会用更加虔诚的努力和信念追求剑道,不辜负殿下指点。” 看着更加钟情于剑的少女,陈丽华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只能用更加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剑容万物,你不先知万物,怎么触及剑之极?” 看着少女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这才满意总结: “所以何不先放下手中剑,领悟红尘,当你深陷红尘的时候,一剑斩之,自然就领悟大道。”然而到时候你多半就会觉得的自己一门心思放在剑上真是太幼稚了。 说话间,那个少年心疼地提着温水,手帕和食盒来到坐在地上的少女身边,说道:“轻语,你先擦擦汗,喝点水吃点点心吧。” 少女也不拒绝,只是嗯了一声,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着。 看着在那里的少男少女,系统和陈丽华同时叹气,表情整齐划一。 “你叹什么?” “我惋惜不知是何人教导,导致豆蔻年华平白无故浪费在这无用事物上。你呢?” “我叹息又是一条舔狗诞生了。” “舔狗?”陈丽华先是疑惑,然后想起自己看的小说,似懂非懂。“你说这男生?这说的过分了吧,为何我看到的是年慕少艾,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可是这姑娘眼中明显只有剑,你觉得他俩能修成正果吗?” “要相信爱情啊,我看这少年星目剑眉,面容俊朗,一表人才,不失为一个良配。用真心追求,水滴石穿。我觉得这个叫轻语的姑娘也会为之心折的。” “不,你不懂。”系统坚决反驳。“所有所谓的日久生情,都是不得不的将就!”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陈丽华完全不赞同,“难道只有一见钟情才算真正爱情?那不是见色起意吗?” “那当然也不是,实际上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系统摇头晃脑,下了判断。 六十九 你也配叫系统?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看着系统摇头晃脑,肆意贬低,心生一念。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们打个赌。我赌二人终成眷属。”陈丽华道, “赌什么?有什么东西好赌的?”系统茫然不知所措。“你想要什么我直接给你不得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我不是要什么东西。”陈丽华道,“如果我赢了,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知道我名字干什么?你什么意思?”系统很警觉。 “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提,不用暗地里扎小人搞我。” “我不是要扎小人。”陈丽华感到一阵阵无力,自己的形象就是这样吗?她绞尽脑汁循循善诱。 “你想啊,现在叫你系统是不是不太好听?” 系统冷笑:“肤浅,一个称呼而已,我叫你陈丽华还是叫你女暴龙不还是指同一个人?” 系统卒。 陈丽华揉捏着自己的拳头,耐心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系统这两个字会劝退很多人?” 系统一愣。 “我看了一些你们那里的评论区,发表意见的地方是叫这个吧,我看系统文已经开始不受人待见了,甚至我都可以直接说,系统文人人喊打,不算过分吧?” 陈丽华继续道:“最搞笑的是你根本就不像一个系统,系统文我也是看过的,你发布过任务吗?有抽奖吗?有让我权限逐步升级吗?” 系统已经大热天手脚冰凉。 最后陈丽华总结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压根一件系统该干的事没干,结果还背着系统文的骂名。” 系统欲哭无泪。陈丽华越说越觉得思如泉涌,道:“所以,我其实是在帮你啊,如果以后我喊你名字,那么就不再是系统文了,你这叫什么什么来着?对,随身老爷爷文。” “我才二十二!刚毕业!”系统气道。 “好好,那就随身法师文。”陈丽华努力回想着自己晚上看过的各种类型的小说。“你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位面旅游的法师,偶然沦落到我这里,然后兴趣使然帮我度过难关。” “妙啊。”系统先是一喜,然后一悲。“可是我都已经当系统当了几十章了。” “你又不是什么机器!你本来不就是个人!”陈丽华无语了,“你怎么还装那个人工大脑装上瘾了呢?” “那是人工智能……” “这是问题重点吗?你就说最开始为了降低我防备心理所以装作人工智能,后来明白了就摊牌了不就得了?”陈丽华一挥手,“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我成功让他俩最后走到一起,你就老老实实把你名字告诉我。” “哦,好吧。”系统还是有些不明所以,“那你这么说我其实也可以现在告诉你吗,名……” “等我成功了再说!” “哦。” 到了晚上,陈丽华正欲歇息,闻得暗香袭来,耳畔传来幽幽调侃。 “我观殿下灯火已熄,可是忘了与奴家的约定?” 陈丽华恍然一惊,才想起昨日似乎有过这么一句话,但是二人都未进一步表态,所以她也当做是一句戏言抛之脑后,慌乱中她起身致歉:“今日杂事缠身,丽华到了晚上已经是头昏脑涨,不慎忘记了此事,并非有意冷待阁主,勿怪勿怪。” 盈盈秀手推开房门,露出庄妍珠那张百媚横生的脸。 “奴家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殿下身为女子之身,却创下了无数男儿都无法做到的壮举,我阁里听闻殿下风姿者无不为之振奋,当初可是有一堆小丫头抢着要来见一见您呢。区区小事,奴家又怎会放在心上?” 庄妍珠端坐在床沿,看着陈丽华笑道:“殿下可有什么想问的?傕哥不好意思回答的,奴家都可以一一为殿下解答。” “阁主,那我可问了,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此时的陈丽华全无公主风度,只是一个好奇的小女孩。 庄妍珠宠溺地笑了笑,在她看来,陈丽华既然是陈傕的妹妹,那就和是她的妹妹一样。 “也没什么可讲的,那一年我十六,他去醉春阁留宿,选了我,仅此而已。” 陈丽华大失所望,两条细眉失落地搭了下来。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仍然在一起呢?” “在一起?还挺贴切的。我醉春阁需要他的名字来自保,他也需要在醉春阁流连忘返来自污,各取所需而已。” “仅此而已吗?”陈丽华并没有听到自己所希望听到的,内心颇为沮丧。 “那你还想要听到什么吗?”庄妍珠对陈丽华的反应很是好奇。 “你们之间没有爱情吗?” 庄妍珠笑着摇了摇头,今天的陈丽华和往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这个她才像个十六岁的女生,还有着瑰色的幻想。 “爱情是属于你们这些小姑娘家的东西,唯有那些还没有直面生活重担的女孩子家还能想想这些,我们早都不做幻想了。” 听到这个答案的陈丽华不满地嘟起了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虽然对于两人的开始她也觉得有些普通,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发展下去,比如从爱生恨啊,皇兄陈傕是怎么覆手遮天,帮助庄阁主从一介清倌人变成威风凛凛的阁主的。她懊恼地想到,没想到庄阁主对于爱情也这么悲观,这下子估计系统又要得意洋洋许久了。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听闻你们醉春阁遇到麻烦了?可具体和我讲讲吗?”陈丽华想起来前几日有说到醉春阁资金吃紧,这对于一个偌大的销金窟来说明显是异常的。 可是庄妍珠只是迟疑了一下,推脱说道:“这不是小孩子家所需要操心的事,时辰不早了,殿下明日还有事务要做,奴家就不多做打扰了。” 陈丽华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她更希望庄妍珠可以把她放到同等位置上而不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妹妹这种地位上。但是眼看也问不出来什么了,闷闷嗯了一声,权当回复。 庄妍珠退出了寝宫,回想起陈丽华天真烂漫的表现,多日沉闷的心情也有了些许好转。 “爱情吗?……”她低语一句,然后微微一笑,既是讥笑,又是劝解。 七十 第一卷结束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她和陈傕的爱恨情仇当然不是多么复杂,但也不会是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她俩萍水相逢于床榻上,是事实;陈傕一步步把她推到醉春阁之巅,甚至不惜自家王府省吃俭用,也要给她足够多的支持,也是事实。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开头确实不浪漫,颇有一种悲情的感觉。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听着他讲述自己的愤懑与理想,看着他用各种手段助她登天,她真的没有动过心吗?虽然陈傕一直在说只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利用她,但是他为什么不选择当初其他更有优势的候选人呢?像认了死理一样就推她这个当初无权无势的清倌人,又是图什么呢? 只是不敢罢了,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悬殊的地位差距导致的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抢那位一直通情达理的夫人的位置;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此全力的付出,也是基于无法给出承诺的内疚,那内疚又何尝不是来自于情感? 时至今日,他俩从未有过海誓山盟,蜜语甜言,但是他会把自己的一切理想都讲给她听,她也习惯了照顾他,找他出主意。 “在一起吗……”她想起了陈丽华对于她和他关系的总结,展颜一笑。“也挺好的。” 军务交接完毕,接下来的和耶勒大石的生意陈丽华也嘱托给了陈令玄,崇明城武备也交给了新来的将军,杨青升为了游击将军,归降的士卒该赏的赏,该埋的埋。之前的难民不愿继续从军的也都得到了盘缠返乡。大家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陈丽华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这些天给了她太多压力,一开始喊要给难民一个未来的时候真是慷概激昂,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自己既然被一个破球鄙视没主见,那就做点什么让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大白球看看。虽然喊得义正辞严,但是多少是基于同理心又有多少是基于可笑的孩子气,又有谁说得清? 越往后走,她就越是发现此路艰难,只不过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有多少人为了她的一时冲动埋骨他乡,又有多少人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她不敢去细想。至于若是当初有一步没有这么侥幸,如果耶勒夫成功逃脱,如果没能鼓动难民的一腔血气,如果在守城的时候有任意一边炸营,如果耶勒部新的统帅不是耶勒大石而是一个莽夫死活不退,此时在城头吊着乱晃的,多半就是她了。 越是前进,就越是彷徨,身后的人一个个倒下,而你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否能成功。你能做的只有当好那闷头冲锋的将军,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去想,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让自己的刀钝掉。 好在最后还是胜了,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细细回想这一路的惊险,至少还有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至少她保了崇明城和数万难民的平安。 可是这种煎熬,她真的不想再尝试一次。她理解了看系统嗤之以鼻的霸道文里那种总裁强势地替女主安排一切的桥段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幸福。做出选择,就要做好承担责任的代价,选择越大,对自己和所爱之人造成的伤害可能就越高。如果有人可以替自己安排好一切,自己只需要撒娇享受,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日子吗? 当英雄实在太累了,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还是回去干一些轻松的事情吧。 “殿下之后可还会回来?”临分别前,陈令玄见陈丽华脸色有难掩的兴奋,心中忐忑,还是忍不住问道。 “会回来的。”即将回京,陈丽华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正所谓近乡情怯,不外如是。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京城的繁华与故人,还有一点点对于之后和系统私奔去种田的期待。因此对于陈令玄的询问,她也未作细想,只是随口一答。 看到陈丽华的神色,陈令玄有所感觉,只是微微叹气。“殿下,我只说最后一句话,莫要辜负亡客的希望。”说罢,哼着小曲回城了,左手锤捏着老腰,正是一首《汉时归》。 “神州陆沉三百年,披发左襟泪阑干。 悍秦铁甲依然在,铁马万骑破燕山。 酒醒不知身是梦,口中还呼杀破虏。 杨柳依依还复青,何日汉儿归吾乡……” 陈丽华有些内疚,但是她自觉自已也不欠他们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身上,为什么不自己去当那个北定中原的英雄呢? 王德为一如既往地挠着头,憨憨说道:“殿下,俺还等你带着俺进梁都呢?” 杨青换下了带有胡人风格的铠甲,换上了晋国将领的制服,一时间也算是风度翩翩。几日的厮杀,早已扫清了两人之间的隔膜。他没有像王德为那样乐观,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意有所指说道:“殿下胸怀天下,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志得意满。” 陈丽华只能点头应是。和诸位同僚一一告别之后,已经夕阳西斜,时近黄昏。大部队已经出发多时。陈丽华最后看了眼这个改变了她命运地方,一声娇喝,加快赶去。 当天,云州纪德夫杀掉梁国皇帝派来质询的使者,列出《完颜亮八大罪》,直言完颜亮愧对先祖,不配其位,宣布谋反。 海安部阿甘夫、耶勒部耶勒大石汇兵后同时宣布反叛,要求另立贤能,铲除奸佞。 次日怀叶部、赛远部起兵呼应。偌大的梁国一时间北方,南方西方三境同时沦陷,烟尘四起。 晋国帝都,多日虚浮的老皇帝在朝议上第三次晕倒,引起轩然大波,经御医全力抢救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再无精力掌控朝堂,二子相争来到了白热化。 南方羁縻之地的两位大王,再次击退平叛军,杀入郡城内,获得大量粮食武器后,势不可挡。 江浙一带,由流民转为的厢军超过了三十万,多地粮仓告急。百姓怨声载道,大有燎原之势。 乱世终究还是到来。 第七十章 这分卷系统是我用过的最烂系统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她和陈傕的爱恨情仇当然不是多么复杂,但也不会是像她所说的那么简单。她俩萍水相逢于床榻上,是事实;陈傕一步步把她推到醉春阁之巅,甚至不惜自家王府省吃俭用,也要给她足够多的支持,也是事实。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开头确实不浪漫,颇有一种悲情的感觉。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听着他讲述自己的愤懑与理想,看着他用各种手段助她登天,她真的没有动过心吗?虽然陈傕一直在说只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利用她,但是他为什么不选择当初其他更有优势的候选人呢?像认了死理一样就推她这个当初无权无势的清倌人,又是图什么呢? 只是不敢罢了,她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悬殊的地位差距导致的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抢那位一直通情达理的夫人的位置;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此全力的付出,也是基于无法给出承诺的内疚,那内疚又何尝不是来自于情感? 时至今日,他俩从未有过海誓山盟,蜜语甜言,但是他会把自己的一切理想都讲给她听,她也习惯了照顾他,找他出主意。 “在一起吗……”她想起了陈丽华对于她和他关系的总结,展颜一笑。“也挺好的。” 军务交接完毕,接下来的和耶勒大石的生意陈丽华也嘱托给了陈令玄,崇明城武备也交给了新来的将军,杨青升为了游击将军,归降的士卒该赏的赏,该埋的埋。之前的难民不愿继续从军的也都得到了盘缠返乡。大家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一切终于告一段落,陈丽华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这些天给了她太多压力,一开始喊要给难民一个未来的时候真是慷概激昂,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自己既然被一个破球鄙视没主见,那就做点什么让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大白球看看。虽然喊得义正辞严,但是多少是基于同理心又有多少是基于可笑的孩子气,又有谁说得清? 越往后走,她就越是发现此路艰难,只不过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有多少人为了她的一时冲动埋骨他乡,又有多少人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她不敢去细想。至于若是当初有一步没有这么侥幸,如果耶勒夫成功逃脱,如果没能鼓动难民的一腔血气,如果在守城的时候有任意一边炸营,如果耶勒部新的统帅不是耶勒大石而是一个莽夫死活不退,此时在城头吊着乱晃的,多半就是她了。 越是前进,就越是彷徨,身后的人一个个倒下,而你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否能成功。你能做的只有当好那闷头冲锋的将军,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去想,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让自己的刀钝掉。 好在最后还是胜了,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细细回想这一路的惊险,至少还有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至少她保了崇明城和数万难民的平安。 可是这种煎熬,她真的不想再尝试一次。她理解了看系统嗤之以鼻的霸道文里那种总裁强势地替女主安排一切的桥段为什么会让人感到幸福。做出选择,就要做好承担责任的代价,选择越大,对自己和所爱之人造成的伤害可能就越高。如果有人可以替自己安排好一切,自己只需要撒娇享受,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日子吗? 当英雄实在太累了,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还是回去干一些轻松的事情吧。 “殿下之后可还会回来?”临分别前,陈令玄见陈丽华脸色有难掩的兴奋,心中忐忑,还是忍不住问道。 “会回来的。”即将回京,陈丽华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正所谓近乡情怯,不外如是。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京城的繁华与故人,还有一点点对于之后和系统私奔去种田的期待。因此对于陈令玄的询问,她也未作细想,只是随口一答。 看到陈丽华的神色,陈令玄有所感觉,只是微微叹气。“殿下,我只说最后一句话,莫要辜负亡客的希望。”说罢,哼着小曲回城了,左手锤捏着老腰,正是一首《汉时归》。 “神州陆沉三百年,披发左襟泪阑干。 悍秦铁甲依然在,铁马万骑破燕山。 酒醒不知身是梦,口中还呼杀破虏。 杨柳依依还复青,何日汉儿归吾乡……” 陈丽华有些内疚,但是她自觉自已也不欠他们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身上,为什么不自己去当那个北定中原的英雄呢? 王德为一如既往地挠着头,憨憨说道:“殿下,俺还等你带着俺进梁都呢?” 杨青换下了带有胡人风格的铠甲,换上了晋国将领的制服,一时间也算是风度翩翩。几日的厮杀,早已扫清了两人之间的隔膜。他没有像王德为那样乐观,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意有所指说道:“殿下胸怀天下,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志得意满。” 陈丽华只能点头应是。和诸位同僚一一告别之后,已经夕阳西斜,时近黄昏。大部队已经出发多时。陈丽华最后看了眼这个改变了她命运地方,一声娇喝,加快赶去。 当天,云州纪德夫杀掉梁国皇帝派来质询的使者,列出《完颜亮八大罪》,直言完颜亮愧对先祖,不配其位,宣布谋反。 海安部阿甘夫、耶勒部耶勒大石汇兵后同时宣布反叛,要求另立贤能,铲除奸佞。 次日怀叶部、赛远部起兵呼应。偌大的梁国一时间北方,南方西方三境同时沦陷,烟尘四起。 晋国帝都,多日虚浮的老皇帝在朝议上第三次晕倒,引起轩然大波,经御医全力抢救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再无精力掌控朝堂,二子相争来到了白热化。 南方羁縻之地的两位大王,再次击退平叛军,杀入郡城内,获得大量粮食武器后,势不可挡。 江浙一带,由流民转为的厢军超过了三十万,多地粮仓告急。百姓怨声载道,大有燎原之势。 乱世终究还是到来。 七十一 公主殿下有点田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伏牛村地处锦州道与彦宁道的交界处,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既不像锦州道一样整日遭灾,不得安宁;也不像再往南的彦宁道整日都能碰到达官贵人,说不得一个眼神,一次相逢,就让他们看上了自家小娘子。 多年以来,伏牛村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中便歇,下午或是三两个成群碎嘴闲谈,或是进山砍柴,日落方才高歌而返。逍遥日子不知羡煞多少路人? 其实伏牛村自家人冷暖自知,伏牛村土地虽然肥沃却往往狭长,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只耕作半日的原因——没田可耕不是要去歇息?虽说依山傍水,这山里水里又着实没什么东西,光好看有什么用? 所以伏牛村看似逍遥,也只能折服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而已。邻近村落真正了解的人谈起伏牛村无不是哑然失笑,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嫁进来,而伏牛村的人,也自觉虽然土地不多,但也饿不死,出去了不说能多挣几个钱,那些个地主老爷在头顶上像个惊雷不知什么时候会炸开,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自然也不愿出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重复的生活就像麻木的人生。 直到这一天,扛着锄头悠哉然哉的老少爷们惊讶地发现昔日鼻孔朝天的村正老爷居然点头哈腰地陪伴着三位俏女子沿着田垄而行。 三位女子都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应是藏在深闺,含羞带怯等待父母媒妁之言的年纪,却大大咧咧地走在田埂上。一位身着鲜红衣裙,一颦一笑媚态自生,无聊地踢踏着路上的土块,时不时用细长的手指戳着另一位黄裙女子;黄裙女子虽被不断袭扰,却也是不恼,笨拙地捕捉着红衣女子的恶手,捉到后也不做惩处,只是轻轻握在手心,目光温柔如水,盯着前方和村正侃侃而谈的蓝衣女子。蓝衣女子被村正等人前倨后恭,也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和他谈论着这片土地。 这三人便是脱离大部队选择绕行的陈丽华等人。离开了崇明之后,庄妍珠和陈傕便带着大部队离去了,离开京城一个月本就已经是冒险行为,皇帝病重,朝堂风起云涌,每晚回去一天,都可能横生枝节。他们万不敢像陈丽华一样悠然度假般慢慢前行。 陈傕本希望陈丽华可以和他一起归去,可是被无情拒绝。已经打算在干完这一票之后就听从系统的话,找个地方当个逍遥小农妇的她自然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会愿意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当陈丽华推辞说有事,带着春锦在后面慢行时,陈傕点头应是,并无不可。毕竟按他所说,他已经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保证他赢得最后的胜利,他也只需要陈丽华在在计划中最后几日保他安全即可。那么在此之前,她想要出去放松一下,又有何妨?在他的眼里,陈丽华之前久在宫中,难得自由,那么想要多玩一会,完全可以理解,所以稍一思量,就大方答应了陈丽华的要求。至于裴轻语和苏青云二人,则是另外的故事。 裴轻语自从被陈丽华击败之后就茶饭不思,哪怕有赵士祯在旁反复劝慰,也无法缓解她的心绪。当她得知陈丽华要自己独行的时候,她走到陈丽华跟前跟陈丽华说:“我要跟着你。” “为什么?”陈丽华大为吃惊,这姑娘又哪根筋搭错了? “你说我的剑里什么也没有,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填充我的剑。我想要跟着你,看看你是怎么练剑的。”正是基于这个理由,裴轻语选择跟着陈丽华在后面慢慢地晃,想要看看陈丽华是怎么练出来的。 “所以说到底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起呀!”不满的娇媚声传来。之前倚在墙上冷言冷语的妖艳女子不满地踢踏着地上的石头,抱怨着,正是醉春阁下任阁主苏青云。 她之前对裴轻语出言不逊被她师傅知道后,被狠狠批评了一顿后逼着一起过来,要求在这里彻底明白自己之前的过错,得到裴轻语的原谅后才能重返醉春阁。 “你师父既然让你这样做,那肯定有她的想法。你觉得不妥,也可以先行离去啊。”身穿黄色襦裙的春锦言笑晏晏地说道。 “算了,被我师傅知道那我可就完了。就当是来这里散了散心吧。”想到自己师傅的手段,女子浑身一哆嗦,偃旗息鼓,又不甘心,恨恨踢了一脚石子,说道。“臭师傅,明明就是想和三皇子一起享受一下二人世界,还找什么借口,哼。” “你说这里没有多余土地售卖了是吗?”在前方,和老村正等村里掌事的人商谈着购田事宜的陈丽华得知这一消息微微有些失落。 “也不是没有……倒是有一大片土地一直闲置在那里。”老村正微微一犹豫,“只是……” 老人将二人引到一片辽阔的土地面前,这可以说是伏牛村为数不多的大面积耕地,平野辽阔,沟壑纵横,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这里的土地上遍布着白色结晶块,只有几棵顽强的野草稀稀拉拉生长着。 “这里曾经是王老爷家的田,他当时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好人。”老村正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怀念。 “这片田当年也是有名的良田。每年亩产一石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王老爷也心善,就象征性收一点薄租,当时大家种完自己的田都租他的田种,日子还没那么苦。” “可是后来种着种着,这片田就变成这样了,什么都种不了。我们当时拼命地往里面浇水啊,可是没用,冲完一次那些白色结板不见了,过几天就又出现了。有人建议他请一些道士过来做法,说不定可以驱走妖孽,王老爷也花重金请过和尚道士,过来做法,可是钱也花了,人也请了,但是这土地一点没见好转。然后这些个牛鼻子们摇着头说木已成舟,不可挽矣,一个个全跑了。王老爷家财散尽也没能救回这片土地,其他村传言愈甚,都说他是背地里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王老爷不堪受辱,在一个夜里自尽了。”老村正叹息着。 七十三 剑有五法,可破万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在院子里,裴轻语还在那里练剑。新搭好的木桩上又满是剑痕,足以证明她有多努力,一旁少年拿着满满当当的餐盒,等待着少女练习完毕。 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陈丽华有些无语。 你想要见识见识剑道,你倒是跟着我出去啊,呆在院子里一练就是一个下午那你去哪里不是练啊,干嘛要跟着我…… 陈丽华将自己心中的问题说出来,小姑娘满脸疑惑:“可是感觉你们这样出去在田里一逛就是一下午很无聊啊。” 你个剑痴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无聊啊! 陈丽华保持着淑女的微笑,耐心解释道:“可是你不出去,怎么知道不好玩呢?” “可是我知道没有意思,我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忍住!这里不是养息阁,不是只有你和系统在的地方。这里发火你的形象就全毁了! “你既然想要知道我剑道的秘诀,那就要乖乖听我的。明日开始,你要跟着我转,我可以看不见你,但是我不能离开你的视野!” 看着依然如春风般和煦的陈丽华,裴轻语不知为何有点害怕,低声说了一句:“哦。” 吃完晚饭,已经到了晚上,看着陈丽华依然没有打算练剑的意思,裴轻语忍不住劝诫: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殿下今日不练,那过几天就会连续两日不练,日子久了,功夫就废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一个时刻监督你身体状况的系统,陈丽华想着。这一点裴轻语倒是没说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坚持,但是她有外挂啊,且不提功夫下降了系统会主动提醒她,就算是练习,她在梦里的幻境中也比在这里用最朴素的方法要有效率的多。 陈丽华眼珠子一转,又肃然道: “你知道剑道有几种层次吗?” “几种层次?”裴轻语被问住了,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她心里,陈丽华绝对是拥有了不得了的传承,那天她被一通教训,却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乎飞鸽传书告诉了自己的师傅——剑楼大剑师之一。 数日后飞鸽返回,里面的内容却令她无比震惊,师傅告诉她,那番话近乎道矣,困扰师傅近十五年的瓶颈直接冲开。师傅还告诫她以后无论陈丽华说什么,不管能否听懂,都要牢记于心上。 就连苏青云也竖起了小耳朵。她知道的远比裴轻语详细,一些师傅不好意思告诉弟子的事情,她通过醉春阁的情报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裴轻语师傅看了信后不吃不喝一天一夜,然后前去上任掌门坐化之地呆了一上午,因为她要求戒严百米,无人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又哭又笑,接着她出关后连败门内九人,其中不乏之前远胜于她的人。 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陈丽华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剑楼内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还以为这些理论只是系统那个世界的人随意扯着玩的,依然老神在在地说着 “第一重叫利剑无意。凌厉刚猛,无坚不摧,昔日剑圣金庸,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裴轻语陷入了沉思,她发现自己就在追求这一境界,甚至还无法达到。难道上面还有其他境界吗?甚至还有四个? “第二重叫软剑无常,第三重叫重剑无锋。第四重叫木剑无俦。” 裴轻语彻底迷茫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些剑法会是什么样。 看到裴轻语迷茫了,陈丽华就放心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些剑道长什么样,女子力弱,学剑到了第三重怎么轮着大宝剑拍人?木剑怎么和敌人相对,不是直接被人砍成两段? 她也问过系统,系统说不是他写的他也不懂,不过等他死后可以去帮她跟作者问问,陈丽华这才无奈作罢。 不过上次说完也没有人过来指着她鼻子说你在胡扯,这些都是假的。那就接着说呗,虽然大家练着练着发现这样子死活突破不了可能产生怀疑,不过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自己就死看着这些理论突破的,是你们境界太低,听不懂这些道理,那谁也拿她没办法。 “这些不明白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领悟最后一层。” 一旁偷听的苏青云差点没吓死,谁家功法可以直接领悟最后一层? 裴轻语也为之一振,软剑还能想象一下,重剑木剑的层次她的确听不懂,如果可以跳级自然是最好的,而且前几层都如此神奇,那最后一层岂不是真的有神鬼莫测之能? “第五重,无剑无招。此时草木皆可为剑。” 裴轻语放心了,这个她能想象出来,她兴奋地说道:“我知道!这就是剑气,这和我们师祖描述的一模一样。” 苏青云彻服了,难怪魔门打不过正派,原来名门正派都是直接修炼武功的最后一层吗?这没被彻底剿灭已经算要感谢名门正派的不杀之恩了。 什么?我瞎说的,你们还真练出来了?陈丽华心中一震,她听说了剑楼最早的祖师有有用出过剑气,但她以为这都是吹牛的,结果他还描述出了剑气使出后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惊奇,但陈丽华早已经磨练出心思百转而表无表情的功夫,她装作早知如此的样子,点头道: “没错,正是如此。而想要练成此招,你必须要先忘掉此招。” “忘掉?” “没错,只有忘掉,所有的一招一式才能和你的血肉联系在一起。那时候你看似只是随手一挥,但所有剑意已经融合在里面。到时候你才能达到第五重境界。昔日有个武学奇才张三丰,他师傅给他演示了嵩山派至高神功九阳神功,他看了第一遍忘了小半,第二遍忘了大半,第三遍则是全忘了,门内弟子多有嗤笑,但他一人一掌打遍了整个华山派,虽每一招都和他师傅不尽相同,但是见过的人都说那就是真正的九阳神功。” “是张三丰给张无忌演示了太极剑。”系统小声提示道。养息阁里陈丽华神魂小人不在意道“反正他们也没听说过这些人,说谁不是说。” 在外面,陈丽华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自己为什么偷懒的理由。 第七十一章 公主殿下有点田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伏牛村地处锦州道与彦宁道的交界处,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既不像锦州道一样整日遭灾,不得安宁;也不像再往南的彦宁道整日都能碰到达官贵人,说不得一个眼神,一次相逢,就让他们看上了自家小娘子。 多年以来,伏牛村的村民们日出而作,日中便歇,下午或是三两个成群碎嘴闲谈,或是进山砍柴,日落方才高歌而返。逍遥日子不知羡煞多少路人? 其实伏牛村自家人冷暖自知,伏牛村土地虽然肥沃却往往狭长,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只耕作半日的原因——没田可耕不是要去歇息?虽说依山傍水,这山里水里又着实没什么东西,光好看有什么用? 所以伏牛村看似逍遥,也只能折服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而已。邻近村落真正了解的人谈起伏牛村无不是哑然失笑,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嫁进来,而伏牛村的人,也自觉虽然土地不多,但也饿不死,出去了不说能多挣几个钱,那些个地主老爷在头顶上像个惊雷不知什么时候会炸开,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自然也不愿出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重复的生活就像麻木的人生。 直到这一天,扛着锄头悠哉然哉的老少爷们惊讶地发现昔日鼻孔朝天的村正老爷居然点头哈腰地陪伴着三位俏女子沿着田垄而行。 三位女子都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应是藏在深闺,含羞带怯等待父母媒妁之言的年纪,却大大咧咧地走在田埂上。一位身着鲜红衣裙,一颦一笑媚态自生,无聊地踢踏着路上的土块,时不时用细长的手指戳着另一位黄裙女子;黄裙女子虽被不断袭扰,却也是不恼,笨拙地捕捉着红衣女子的恶手,捉到后也不做惩处,只是轻轻握在手心,目光温柔如水,盯着前方和村正侃侃而谈的蓝衣女子。蓝衣女子被村正等人前倨后恭,也丝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和他谈论着这片土地。 这三人便是脱离大部队选择绕行的陈丽华等人。离开了崇明之后,庄妍珠和陈傕便带着大部队离去了,离开京城一个月本就已经是冒险行为,皇帝病重,朝堂风起云涌,每晚回去一天,都可能横生枝节。他们万不敢像陈丽华一样悠然度假般慢慢前行。 陈傕本希望陈丽华可以和他一起归去,可是被无情拒绝。已经打算在干完这一票之后就听从系统的话,找个地方当个逍遥小农妇的她自然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会愿意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当陈丽华推辞说有事,带着春锦在后面慢行时,陈傕点头应是,并无不可。毕竟按他所说,他已经有了一个缜密的计划保证他赢得最后的胜利,他也只需要陈丽华在在计划中最后几日保他安全即可。那么在此之前,她想要出去放松一下,又有何妨?在他的眼里,陈丽华之前久在宫中,难得自由,那么想要多玩一会,完全可以理解,所以稍一思量,就大方答应了陈丽华的要求。至于裴轻语和苏青云二人,则是另外的故事。 裴轻语自从被陈丽华击败之后就茶饭不思,哪怕有赵士祯在旁反复劝慰,也无法缓解她的心绪。当她得知陈丽华要自己独行的时候,她走到陈丽华跟前跟陈丽华说:“我要跟着你。” “为什么?”陈丽华大为吃惊,这姑娘又哪根筋搭错了? “你说我的剑里什么也没有,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填充我的剑。我想要跟着你,看看你是怎么练剑的。”正是基于这个理由,裴轻语选择跟着陈丽华在后面慢慢地晃,想要看看陈丽华是怎么练出来的。 “所以说到底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一起呀!”不满的娇媚声传来。之前倚在墙上冷言冷语的妖艳女子不满地踢踏着地上的石头,抱怨着,正是醉春阁下任阁主苏青云。 她之前对裴轻语出言不逊被她师傅知道后,被狠狠批评了一顿后逼着一起过来,要求在这里彻底明白自己之前的过错,得到裴轻语的原谅后才能重返醉春阁。 “你师父既然让你这样做,那肯定有她的想法。你觉得不妥,也可以先行离去啊。”身穿黄色襦裙的春锦言笑晏晏地说道。 “算了,被我师傅知道那我可就完了。就当是来这里散了散心吧。”想到自己师傅的手段,女子浑身一哆嗦,偃旗息鼓,又不甘心,恨恨踢了一脚石子,说道。“臭师傅,明明就是想和三皇子一起享受一下二人世界,还找什么借口,哼。” “你说这里没有多余土地售卖了是吗?”在前方,和老村正等村里掌事的人商谈着购田事宜的陈丽华得知这一消息微微有些失落。 “也不是没有……倒是有一大片土地一直闲置在那里。”老村正微微一犹豫,“只是……” 老人将二人引到一片辽阔的土地面前,这可以说是伏牛村为数不多的大面积耕地,平野辽阔,沟壑纵横,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这里的土地上遍布着白色结晶块,只有几棵顽强的野草稀稀拉拉生长着。 “这里曾经是王老爷家的田,他当时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好人。”老村正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怀念。 “这片田当年也是有名的良田。每年亩产一石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王老爷也心善,就象征性收一点薄租,当时大家种完自己的田都租他的田种,日子还没那么苦。” “可是后来种着种着,这片田就变成这样了,什么都种不了。我们当时拼命地往里面浇水啊,可是没用,冲完一次那些白色结板不见了,过几天就又出现了。有人建议他请一些道士过来做法,说不定可以驱走妖孽,王老爷也花重金请过和尚道士,过来做法,可是钱也花了,人也请了,但是这土地一点没见好转。然后这些个牛鼻子们摇着头说木已成舟,不可挽矣,一个个全跑了。王老爷家财散尽也没能救回这片土地,其他村传言愈甚,都说他是背地里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王老爷不堪受辱,在一个夜里自尽了。”老村正叹息着。 七十二 没人比我更懂盐碱地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自尽了?”陈丽华发出一声惊呼。“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吗?” 老村正不置可否。“可能吧。但是后来有人说他是见老天显灵,内心揣揣,害怕老天进一步惩罚他,所以畏罪自杀了。” “其实我们村里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个,王老爷待谁都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过仗势欺人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坏人?” “可是后来所有过来看过的人见了这种土地都说是是受了老天爷天谴了,加上王老爷突然自杀,大家也都相了信了。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自尽?他没错为什么这片土地到最后变成了不毛之地,种啥啥死?” “这片地变成盐碱地多半是这片田下面有地下河的问题,而且这里水质不太好。”系统查阅着资料,终于找到了一些眉目。“错误的浇灌方式,也会导致盐碱地的进一步恶化。” “那还能救吗?”陈丽华对于伏牛村的地理位置甚是满意,有山有水不说,距离京城也不算太远,按照她和系统的打算,到时候制作出肥皂、香水、烈酒的时候,附近有一个足够大的市场也非常重要。 系统得意道: “当然可以,不要小觑科技的力量啊。” 陈丽华得到肯定答复后对着老村正自信一笑: “老丈不要如此伤心了。这片地我买了。” “女娃子莫要耍俺。”老村正一机灵连土话都说出来了。“这地种啥啥死,你买来弄得啥子用?” “若是我能把这片土地恢复原状呢?”陈丽华嘴角微微勾起。 “你能把这地救回来,那我让王哑巴小分文不取!” “王哑巴又是谁?”陈丽华疑惑道。 “是我。”一个低沉的中年男性嗓音从身后传来,把陈丽华吓了一跳。 “我就是你们说的王老爷的嫡二孙,王明言。我爷爷自缢,不是因为畏罪,是为了阻止土地进一步恶化。”中年男子的嗓音有些干涩,像是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一样,看着周围人那诡异的眼光,他低沉地喘着气,像是溺水窒息的人。“这地契在我手里,我可以把这片地免费送给你,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死死盯着陈丽华,眼神中似是威胁,又似是哀求。 “你能把这片土地恢复到原来模样吗?” “一言为定。”陈丽华说到。 旁边隐隐有奚落的声音。 “她以为她是谁?还能让老天爷收回旨意不成?” 陈丽华看着王明言局促紧张的神情,对于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更是厌恶,朗声道: “这绝非天灾,而是自然之理。” “笑话,大家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为什么之前的时候这里没变,就在王老爷在世的时候遭了卤灾?” 说话的人仗着自己离陈丽华甚远,轻声诋毁着,却不知陈丽华并非寻常大小姐,双耳洞听,只是在一刹那就发现言语之人,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揪出那人的想法,因为观察周围人的表情,有此想法的绝非一人。 现在就算拿出公主命牌,然后大家惊慌下跪又有什么用?盐碱地荒芜的已经不只是田地,还有人心。 回到歇脚的院落,陈丽华还在向系统抱怨着那些肆意散发着恶意的人。 “这很正常,哪个小说里没有先抑后扬?到时候你用事实打他们的脸不就是了?现在他怀疑的越难听,到时候就越后悔。”系统倒是见多识广,对于陈丽华的愤怒感到不以为然。 “可这是我的世界,不是你的小说!”陈丽华还是愤懑难平。 “啊这,其实我的世界里面的人也是这样的。大众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只要有足够说服力的理论出现,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去信服这个理论,并放弃对这个理论进行思考和批判,自发对于怀疑者和理论所认为的有罪者进行迫害。”说到最后,系统怕陈丽华不能消气,又说了一句:“无论哪个世界,文明发展水平有多高,都是如此。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因为群体没有理性,你也无法和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讲道理。所以这其实和哪个世界并没有关系。” 陈丽华听了却是更加泄气。“那这么说,岂不是永远无法改变群体的命运?” “其实也可以,你无法让群体变得理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好操控他们啊?世家大族都有一句古话你应该听说过吧?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嗯。”陈丽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这句话当然也学过,可是当初他们三兄妹都是笑了笑就扔到脑后了,直到在崇明城,她才是第一次看到了人民的力量。数万难民沉默着拿着简陋的武器,如同黑色的湍流一样涌入崇明城,无论曾经多么高高在上的贵族,都如同羽毛一样快速沉没,掀不起一点浪花、 “后面还有一句话就是:门阀为坝。”系统冷笑着“水无常形,而其形己不可控,人民拥有着最大的力量,但是他们从来不能有效地组织起来,跟他们说一些坏消息,拿走他们的一头牛,他们就会愤怒和怨恨,略施甜头,他们就会忘乎所以。更多时候,门阀世家就是容器,他们上承天子,下接佃户。民意就在他们手中,任由捏扁揉圆,而百姓也大都浑浑噩噩,不知前路。” “不过说这么多又如何?”系统的语调变得轻快。“你又不打算回去当你的女将军了,这些东西一个女掌柜或者一个女地主,没有必要了解,知道了也是徒增忧愁。” 陈丽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知足常乐,她想到,没必要去思考这么多大道理,差点浪的尸骨无存的教训还没记够吗?既然不打算再去做一个领袖去背负那么大的压力,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去收购足够多的花瓣做香水呢…… 但她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双拳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紧握,张嘴欲言,牙齿却咬在一起,咯吱作响。她还是不想接受这种事实。 七十四 求求你别秀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等你像我一样到了第五层的时候,自然便不再需要日夜苦练,因为剑招早已经被你彻底忘掉,而当你想用出这一招的时候,拈花摘草,自可成剑。” 苏青云好奇请求:“那殿下可不可以给我们示范一下剑气的威力和模样?” 陈丽华微微一僵,她会个甚么剑气?如果她真的懂,当初杀耶勒夫的时候哪里还需要扔出红缨害的自己差点身死?最后连累的系统也受了不轻的处罚。 见陈丽华面带不满,裴轻语心中了然,不满地对苏青云说:“剑气乃剑之极致,哪里是可供我们把玩赏玩之物?口出狂语,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苏青云下意识想反驳回去,但又想起师傅叮嘱的要让裴轻语原谅的要求,面色反复,最后实在拉不下脸,轻哼一声,傲娇扭到一边。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编下去了。陈丽华心中感谢裴轻语替她解围。 这波啊,苏青云以为陈丽华在第五层,裴轻语以为陈丽华在更高层,但她实际只在第一层,因为后面四层都是她瞎编的。 说了这么多,裴轻语终于明白自己是不太可能看到陈丽华练剑了,叹了口气“剑道之妙,变化万千,殿下已经超脱,我又该如何领悟剑中情呢?” “首先在这里我们就姊妹相称,我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其次,你看我的剑是看不出来怎么炼情的,当天比武,你能看出来我剑中有情吗?” 裴轻语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根本没有。心里这么想着,陈丽华循循善诱:“你想让你的剑不那么空洞,就老老实实跟着我,情之一字,不在教导,而在红尘领悟。” 见裴轻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放下心来。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陈丽华和系统在养息阁内忙活着整理水车和灌溉的技术,系统终于忍不住问: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做,太武断了一点。” “你是指哪个地方?”陈丽华熟练地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计算着如果搭建简易管道需要的竹子数量,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裴轻语就是一心热爱剑道,无心其他呢?你这样一门心思把她往外推,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她是不是被洗脑成只知道剑道的苦命人呢?”陈丽华早都想过这个问题,回答道: “她小时候就没有喜爱的事情吗?她十岁上了剑楼,那之前她就没喜欢的东西吗?更何况,她一开始肯定也和赵士祯两情相悦的。” “为什么?”系统不解,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她不喜欢赵士祯,赵士祯这种人,也只会躲在一旁流着泪祝福她,而不会强迫她陪在自己身边,也就不会找父亲要求和她成亲的。” 系统恍然大悟:“你说的没错。果然女人才是最了解舔狗的。” “你觉得我是在扼杀裴轻语的自我意志和个人追求?这种只知道剑道对于人生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模样算什么自我意志?如果她真的醉心剑道,就算历练红尘到时候她也可以轻易斩掉情丝啊。我只是给她展现出足够多的选择,我倒是想看看,见过了高山大海,人间繁华后,她的本心是什么?” 话已至此,两人只是默不作声各自整理着资料,然后系统照常温了牛奶和眼贴,陈丽华在按摩中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第二日,陈丽华带着三女来到了山上,身后是好奇的老村正和沉默的王明言。王明言身穿布衫褐衣,看不出来一点祖上阔过的样子。见到陈丽华的眼神,王明言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祖父逝世前跟我父亲说,葬礼一切从简,是我王家惹的上天不快,所以家财就全拿去补贴乡亲们好了。您也不用太在意我,就把我当个普通乡下老农即可。” 四人在林间搜寻,终于找到了一片竹林。陈丽华用眼神示意裴轻语上前,说道: “轮到你了。” “?”裴轻语不知所措,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丽华。 “砍竹子啊,卖什么萌呢?”陈丽华无奈扶额,像是碰见了怎么讲题也听不懂的学生的老师。 这下,裴轻语懂了,持剑在竹子前入定,双眼紧闭。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缝,洒照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尊静默的维纳斯。 陈丽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砍个竹子而已,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刚要出声询问,只听一声娇喝,裴轻语睁开双眼,如同复活的美神,细长的发梢在微风中拂过脸颊,一道刺眼的反光,剑出如虹。眼前的六七根竹子应声而断! 裴轻语骄傲地回头,期待看到陈丽华的反应。这是她感觉近期发挥最好的一剑,远远超出了当初比武时自己的水平。她相信就算是陈丽华来,也顶多斩断十根,不对十二根!自己的这一剑可以让她刮目相看! 可她回头,却看到彻底绝望捂住脸的陈丽华和一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苏青云。 “你你你……砍竹子前倒是看看啊。”陈丽华虽然接近崩溃,还是走上前去。一边捡起地上的竹子,一边说着: “这竹子都死了,你看看糟成什么样子了。砍它当柴火吗?” “这竹子这么细,你砍它干什么啊。当教鞭吗?” 裴轻语羞的面红耳赤,“我还以为您是想检验一下我的剑法……” “可能某人永远都只会从自我角度思考,觉得无论是谁,都应该替她做事吧。”虽然师傅叮嘱过要和裴轻语交好,她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过不再阴阳怪气。 可是这个时机太恰当了忍不住。 一番奚落说的裴轻语面红耳赤,可怜兮兮地低下了脑瓜,小脚局促不安地蹭着地。“你又没和我说这些。” “可是刚才我讲了一路!你一句没听吗?你在想什么?” “想剑……”裴轻语不要意思地把头低的更低了。 陈丽华捂住了心口,这一瞬间她无比理解先生在自己小时候各种顽皮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样子。夫子,我错了!带娃也太难了!还是傻娃!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光要跟着我,还要全程听着我讲话,不准走神!回去提问!” “哦。”自知理亏的裴轻语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七十五 殿下的身份已经被我看穿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苏青云似是为了添油加醋,扭着腰款款走来,说道: “这种小活剑楼的弟子怕是嫌自辱身份,不屑于做呢,还是让妾身来干这些脏活累活吧。” 似是无意,她从裴轻语身边绕过,裴轻语气的咬牙切齿,但是自知理亏,无话可说。 她拿出腰间的鞭子,凌空一抖,发出阵阵爆响。左脚踮起,右脚悬空,妖娆的身影在细密的竹林间旋转,宛若来自幽谷的精灵。 鞭子随纤手舞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在竹子上,右手一用力,竹子弯成了九十度,大力之下竹竿顶的细长竹叶哗哗作响。 可是竹子没断。 苏青云脸色一凝,再度用力,竹子又猛地弯曲,然后更加迅猛地弹起,将皮鞭从手中弹飞,像是不畏强权的勇士。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直到裴轻语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陈丽华自己走上前去,抽出红缨,干净利落地砍掉十余根竹子。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气受啊。” 回去的路上,两个自知丢人现眼的家伙乖乖地一句话不说。只有老丈还在一旁焦虑地捋须问道: “小姐的计划听起来似是可行。但是这水车的轴承,一般的铁器怕是撑不住哇。” “是的,必须要用钢。”陈丽华有点震惊于老丈惊人的理解力,自己只是说说,他居然就能找出其中的关键问题。 老丈神秘一笑,不做解释,又苦恼道: “可是这钢可不好得啊。” 一旁一直沉默不说话的王明言发话了。“我有一个朋友,私藏的有一些百炼钢。如果真的可以,我能拿过来。” 陈丽华想起了前几天看的笑话,说道:“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王明言一脸认真地否认,“姑娘说笑了,这种钢没有一定门路是拿不到的。我王家一向不与三教九流有什么交道,又怎么会私藏精钢?” 陈丽华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说道:“那你拿来之后,一切花费找赵士祯报销即可。” 王明言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姐,我不需要您的这几两银子,若是能替我家洗清冤屈,一些钢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是你的吗? “自从那些道士和尚们说这片地是因为上天惩罚之后,我们家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中年汉子双手握成拳,回忆起了往昔。 “我爷爷因为不堪骂名,自尽了。我奶奶疯了,搭了个茅草屋住在灾田旁。我爹嫌弃我爷爷丢人,离开了伏牛村,我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又一个人送走了我奶奶,然后住在我奶奶的茅屋旁,怎么也劝不走,说要替我奶奶看着这片田什么时候能恢复原状。”说着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下了眼泪。 “他们都说是我爷爷背地里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一开始我们还想澄清,后来发现我们一家十几张嘴对于整个态势于事无补的时候,我们觉得清者自清,再后来我们家人也开始半信半疑,最后我爷爷也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年轻时一时意气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我不信!我王家绝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了,天下为富不仁的恶人那么多,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遭灾,偏偏是我们一家遭灾,凭什么因为这个就说我们是恶人?这片田毁了我一家人。若是您能治得了它,一些钢铁又算得了什么?” “会有一切明朗的那一天的。”陈丽华安慰道。“良田生卤块,本就是自然变化之道,与地主人心有何干系?待到拨开云雾见天明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明言没有道谢,仅仅含泪点了点头。 到了下午,竹子被老村正拿走带人加工了。陈丽华将图纸给了村正之后,留下犯了错的裴轻语和苏青云接受教育。 “你们俩呀,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农家事简直一无所知。砍个竹子还能惹出一堆事来,徒让别人笑话,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两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像乖宝宝一样站成一排,低着头,服气地听着。这话从一个就没出过宫的公主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滑稽。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服。其实她俩也很好奇,陈丽华的成长环境绝不会比她俩好多少,但是为什么就可以看起来无所不知? 一切看起来又只能归于她的师承。但是她的师门又是哪一家的?如果说这身超凡脱俗的武功是和一个闲云野鹤的高人学的,兵家知识是在战火中领悟的,那这种知农事会机工的本领又是哪里学的? 正在挨训的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的目光,发现对方也毫无头绪。 看来另一个人也没见过这种奇女子,所以说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小说话本里的千年隐士门派,是真的。儒家得势之后,鬼谷子、墨家、农家、乐家这些曾经在战国叱咤风云的门派,在历史长河中突然神隐,从世间消失了不知百年。现在终于按捺不住山中清冷,打算派门人弟子下山入世了吗? 公主多半是偶遇了隐门的高人,机缘巧合之下收为弟子,甚至学的还可能不只是一家之言,儒家势大后,其他各家皆受重创,多半是在一起隐居,报团取暖。 这样一来,殿下的种种神异也就解释的通了。二人虽然仍在被絮叨,但是嘴角不自觉勾起,为自己能发现陈丽华的秘密而感到兴奋。 本就觉得在村正等人面前出糗的陈丽华见二人仍是嬉皮笑脸,心情愈累。 回到歇脚庭院中,一日不见踪影的赵士祯已经等候多时。身边是一个大大的缸子,和一个粗大的漏斗。 “您让我买来的蔗糖都在这了。”少年井井有条地汇报着。 “永安县里十七个杂货铺里面的所有蔗糖,共计一千九百七十余斤,都在这里了。” 七十三 我求求这分卷系统赶紧去死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在院子里,裴轻语还在那里练剑。新搭好的木桩上又满是剑痕,足以证明她有多努力,一旁少年拿着满满当当的餐盒,等待着少女练习完毕。 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陈丽华有些无语。 你想要见识见识剑道,你倒是跟着我出去啊,呆在院子里一练就是一个下午那你去哪里不是练啊,干嘛要跟着我…… 陈丽华将自己心中的问题说出来,小姑娘满脸疑惑:“可是感觉你们这样出去在田里一逛就是一下午很无聊啊。” 你个剑痴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无聊啊! 陈丽华保持着淑女的微笑,耐心解释道:“可是你不出去,怎么知道不好玩呢?” “可是我知道没有意思,我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忍住!这里不是养息阁,不是只有你和系统在的地方。这里发火你的形象就全毁了! “你既然想要知道我剑道的秘诀,那就要乖乖听我的。明日开始,你要跟着我转,我可以看不见你,但是我不能离开你的视野!” 看着依然如春风般和煦的陈丽华,裴轻语不知为何有点害怕,低声说了一句:“哦。” 吃完晚饭,已经到了晚上,看着陈丽华依然没有打算练剑的意思,裴轻语忍不住劝诫: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殿下今日不练,那过几天就会连续两日不练,日子久了,功夫就废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一个时刻监督你身体状况的系统,陈丽华想着。这一点裴轻语倒是没说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坚持,但是她有外挂啊,且不提功夫下降了系统会主动提醒她,就算是练习,她在梦里的幻境中也比在这里用最朴素的方法要有效率的多。 陈丽华眼珠子一转,又肃然道: “你知道剑道有几种层次吗?” “几种层次?”裴轻语被问住了,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她心里,陈丽华绝对是拥有了不得了的传承,那天她被一通教训,却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乎飞鸽传书告诉了自己的师傅——剑楼大剑师之一。 数日后飞鸽返回,里面的内容却令她无比震惊,师傅告诉她,那番话近乎道矣,困扰师傅近十五年的瓶颈直接冲开。师傅还告诫她以后无论陈丽华说什么,不管能否听懂,都要牢记于心上。 就连苏青云也竖起了小耳朵。她知道的远比裴轻语详细,一些师傅不好意思告诉弟子的事情,她通过醉春阁的情报网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裴轻语师傅看了信后不吃不喝一天一夜,然后前去上任掌门坐化之地呆了一上午,因为她要求戒严百米,无人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又哭又笑,接着她出关后连败门内九人,其中不乏之前远胜于她的人。 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陈丽华还不知道自己的话在剑楼内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还以为这些理论只是系统那个世界的人随意扯着玩的,依然老神在在地说着 “第一重叫利剑无意。凌厉刚猛,无坚不摧,昔日剑圣金庸,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 裴轻语陷入了沉思,她发现自己就在追求这一境界,甚至还无法达到。难道上面还有其他境界吗?甚至还有四个? “第二重叫软剑无常,第三重叫重剑无锋。第四重叫木剑无俦。” 裴轻语彻底迷茫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些剑法会是什么样。 看到裴轻语迷茫了,陈丽华就放心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些剑道长什么样,女子力弱,学剑到了第三重怎么轮着大宝剑拍人?木剑怎么和敌人相对,不是直接被人砍成两段? 她也问过系统,系统说不是他写的他也不懂,不过等他死后可以去帮她跟作者问问,陈丽华这才无奈作罢。 不过上次说完也没有人过来指着她鼻子说你在胡扯,这些都是假的。那就接着说呗,虽然大家练着练着发现这样子死活突破不了可能产生怀疑,不过只要自己一口咬定自己就死看着这些理论突破的,是你们境界太低,听不懂这些道理,那谁也拿她没办法。 “这些不明白没关系,我们可以直接领悟最后一层。” 一旁偷听的苏青云差点没吓死,谁家功法可以直接领悟最后一层? 裴轻语也为之一振,软剑还能想象一下,重剑木剑的层次她的确听不懂,如果可以跳级自然是最好的,而且前几层都如此神奇,那最后一层岂不是真的有神鬼莫测之能? “第五重,无剑无招。此时草木皆可为剑。” 裴轻语放心了,这个她能想象出来,她兴奋地说道:“我知道!这就是剑气,这和我们师祖描述的一模一样。” 苏青云彻服了,难怪魔门打不过正派,原来名门正派都是直接修炼武功的最后一层吗?这没被彻底剿灭已经算要感谢名门正派的不杀之恩了。 什么?我瞎说的,你们还真练出来了?陈丽华心中一震,她听说了剑楼最早的祖师有有用出过剑气,但她以为这都是吹牛的,结果他还描述出了剑气使出后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惊奇,但陈丽华早已经磨练出心思百转而表无表情的功夫,她装作早知如此的样子,点头道: “没错,正是如此。而想要练成此招,你必须要先忘掉此招。” “忘掉?” “没错,只有忘掉,所有的一招一式才能和你的血肉联系在一起。那时候你看似只是随手一挥,但所有剑意已经融合在里面。到时候你才能达到第五重境界。昔日有个武学奇才张三丰,他师傅给他演示了嵩山派至高神功九阳神功,他看了第一遍忘了小半,第二遍忘了大半,第三遍则是全忘了,门内弟子多有嗤笑,但他一人一掌打遍了整个华山派,虽每一招都和他师傅不尽相同,但是见过的人都说那就是真正的九阳神功。” “是张三丰给张无忌演示了太极剑。”系统小声提示道。养息阁里陈丽华神魂小人不在意道“反正他们也没听说过这些人,说谁不是说。” 在外面,陈丽华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自己为什么偷懒的理由。 七十四 求求你别秀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等你像我一样到了第五层的时候,自然便不再需要日夜苦练,因为剑招早已经被你彻底忘掉,而当你想用出这一招的时候,拈花摘草,自可成剑。” 苏青云好奇请求:“那殿下可不可以给我们示范一下剑气的威力和模样?” 陈丽华微微一僵,她会个甚么剑气?如果她真的懂,当初杀耶勒夫的时候哪里还需要扔出红缨害的自己差点身死?最后连累的系统也受了不轻的处罚。 见陈丽华面带不满,裴轻语心中了然,不满地对苏青云说:“剑气乃剑之极致,哪里是可供我们把玩赏玩之物?口出狂语,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苏青云下意识想反驳回去,但又想起师傅叮嘱的要让裴轻语原谅的要求,面色反复,最后实在拉不下脸,轻哼一声,傲娇扭到一边。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编下去了。陈丽华心中感谢裴轻语替她解围。 这波啊,苏青云以为陈丽华在第五层,裴轻语以为陈丽华在更高层,但她实际只在第一层,因为后面四层都是她瞎编的。 说了这么多,裴轻语终于明白自己是不太可能看到陈丽华练剑了,叹了口气“剑道之妙,变化万千,殿下已经超脱,我又该如何领悟剑中情呢?” “首先在这里我们就姊妹相称,我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其次,你看我的剑是看不出来怎么炼情的,当天比武,你能看出来我剑中有情吗?” 裴轻语摇了摇头。 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根本没有。心里这么想着,陈丽华循循善诱:“你想让你的剑不那么空洞,就老老实实跟着我,情之一字,不在教导,而在红尘领悟。” 见裴轻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终于放下心来。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陈丽华和系统在养息阁内忙活着整理水车和灌溉的技术,系统终于忍不住问: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做,太武断了一点。” “你是指哪个地方?”陈丽华熟练地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计算着如果搭建简易管道需要的竹子数量,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裴轻语就是一心热爱剑道,无心其他呢?你这样一门心思把她往外推,也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她是不是被洗脑成只知道剑道的苦命人呢?”陈丽华早都想过这个问题,回答道: “她小时候就没有喜爱的事情吗?她十岁上了剑楼,那之前她就没喜欢的东西吗?更何况,她一开始肯定也和赵士祯两情相悦的。” “为什么?”系统不解,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她不喜欢赵士祯,赵士祯这种人,也只会躲在一旁流着泪祝福她,而不会强迫她陪在自己身边,也就不会找父亲要求和她成亲的。” 系统恍然大悟:“你说的没错。果然女人才是最了解舔狗的。” “你觉得我是在扼杀裴轻语的自我意志和个人追求?这种只知道剑道对于人生其他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模样算什么自我意志?如果她真的醉心剑道,就算历练红尘到时候她也可以轻易斩掉情丝啊。我只是给她展现出足够多的选择,我倒是想看看,见过了高山大海,人间繁华后,她的本心是什么?” 话已至此,两人只是默不作声各自整理着资料,然后系统照常温了牛奶和眼贴,陈丽华在按摩中沉沉睡去,直到天明。 第二日,陈丽华带着三女来到了山上,身后是好奇的老村正和沉默的王明言。王明言身穿布衫褐衣,看不出来一点祖上阔过的样子。见到陈丽华的眼神,王明言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祖父逝世前跟我父亲说,葬礼一切从简,是我王家惹的上天不快,所以家财就全拿去补贴乡亲们好了。您也不用太在意我,就把我当个普通乡下老农即可。” 四人在林间搜寻,终于找到了一片竹林。陈丽华用眼神示意裴轻语上前,说道: “轮到你了。” “?”裴轻语不知所措,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陈丽华。 “砍竹子啊,卖什么萌呢?”陈丽华无奈扶额,像是碰见了怎么讲题也听不懂的学生的老师。 这下,裴轻语懂了,持剑在竹子前入定,双眼紧闭。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缝,洒照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尊静默的维纳斯。 陈丽华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砍个竹子而已,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刚要出声询问,只听一声娇喝,裴轻语睁开双眼,如同复活的美神,细长的发梢在微风中拂过脸颊,一道刺眼的反光,剑出如虹。眼前的六七根竹子应声而断! 裴轻语骄傲地回头,期待看到陈丽华的反应。这是她感觉近期发挥最好的一剑,远远超出了当初比武时自己的水平。她相信就算是陈丽华来,也顶多斩断十根,不对十二根!自己的这一剑可以让她刮目相看! 可她回头,却看到彻底绝望捂住脸的陈丽华和一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苏青云。 “你你你……砍竹子前倒是看看啊。”陈丽华虽然接近崩溃,还是走上前去。一边捡起地上的竹子,一边说着: “这竹子都死了,你看看糟成什么样子了。砍它当柴火吗?” “这竹子这么细,你砍它干什么啊。当教鞭吗?” 裴轻语羞的面红耳赤,“我还以为您是想检验一下我的剑法……” “可能某人永远都只会从自我角度思考,觉得无论是谁,都应该替她做事吧。”虽然师傅叮嘱过要和裴轻语交好,她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过不再阴阳怪气。 可是这个时机太恰当了忍不住。 一番奚落说的裴轻语面红耳赤,可怜兮兮地低下了脑瓜,小脚局促不安地蹭着地。“你又没和我说这些。” “可是刚才我讲了一路!你一句没听吗?你在想什么?” “想剑……”裴轻语不要意思地把头低的更低了。 陈丽华捂住了心口,这一瞬间她无比理解先生在自己小时候各种顽皮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样子。夫子,我错了!带娃也太难了!还是傻娃!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光要跟着我,还要全程听着我讲话,不准走神!回去提问!” “哦。”自知理亏的裴轻语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七十五 我已看穿殿下身份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苏青云似是为了添油加醋,扭着腰款款走来,说道: “这种小活剑楼的弟子怕是嫌自辱身份,不屑于做呢,还是让妾身来干这些脏活累活吧。” 似是无意,她从裴轻语身边绕过,裴轻语气的咬牙切齿,但是自知理亏,无话可说。 她拿出腰间的鞭子,凌空一抖,发出阵阵爆响。左脚踮起,右脚悬空,妖娆的身影在细密的竹林间旋转,宛若来自幽谷的精灵。 鞭子随纤手舞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在竹子上,右手一用力,竹子弯成了九十度,大力之下竹竿顶的细长竹叶哗哗作响。 可是竹子没断。 苏青云脸色一凝,再度用力,竹子又猛地弯曲,然后更加迅猛地弹起,将皮鞭从手中弹飞,像是不畏强权的勇士。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直到裴轻语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陈丽华自己走上前去,抽出红缨,干净利落地砍掉十余根竹子。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气受啊。” 回去的路上,两个自知丢人现眼的家伙乖乖地一句话不说。只有老丈还在一旁焦虑地捋须问道: “小姐的计划听起来似是可行。但是这水车的轴承,一般的铁器怕是撑不住哇。” “是的,必须要用钢。”陈丽华有点震惊于老丈惊人的理解力,自己只是说说,他居然就能找出其中的关键问题。 老丈神秘一笑,不做解释,又苦恼道: “可是这钢可不好得啊。” 一旁一直沉默不说话的王明言发话了。“我有一个朋友,私藏的有一些百炼钢。如果真的可以,我能拿过来。” 陈丽华想起了前几天看的笑话,说道:“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王明言一脸认真地否认,“姑娘说笑了,这种钢没有一定门路是拿不到的。我王家一向不与三教九流有什么交道,又怎么会私藏精钢?” 陈丽华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说道:“那你拿来之后,一切花费找赵士祯报销即可。” 王明言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小姐,我不需要您的这几两银子,若是能替我家洗清冤屈,一些钢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是你的吗? “自从那些道士和尚们说这片地是因为上天惩罚之后,我们家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中年汉子双手握成拳,回忆起了往昔。 “我爷爷因为不堪骂名,自尽了。我奶奶疯了,搭了个茅草屋住在灾田旁。我爹嫌弃我爷爷丢人,离开了伏牛村,我母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又一个人送走了我奶奶,然后住在我奶奶的茅屋旁,怎么也劝不走,说要替我奶奶看着这片田什么时候能恢复原状。”说着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流下了眼泪。 “他们都说是我爷爷背地里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一开始我们还想澄清,后来发现我们一家十几张嘴对于整个态势于事无补的时候,我们觉得清者自清,再后来我们家人也开始半信半疑,最后我爷爷也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年轻时一时意气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是我不信!我王家绝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了,天下为富不仁的恶人那么多,为什么他们都没有遭灾,偏偏是我们一家遭灾,凭什么因为这个就说我们是恶人?这片田毁了我一家人。若是您能治得了它,一些钢铁又算得了什么?” “会有一切明朗的那一天的。”陈丽华安慰道。“良田生卤块,本就是自然变化之道,与地主人心有何干系?待到拨开云雾见天明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明言没有道谢,仅仅含泪点了点头。 到了下午,竹子被老村正拿走带人加工了。陈丽华将图纸给了村正之后,留下犯了错的裴轻语和苏青云接受教育。 “你们俩呀,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农家事简直一无所知。砍个竹子还能惹出一堆事来,徒让别人笑话,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两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像乖宝宝一样站成一排,低着头,服气地听着。这话从一个就没出过宫的公主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滑稽。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服。其实她俩也很好奇,陈丽华的成长环境绝不会比她俩好多少,但是为什么就可以看起来无所不知? 一切看起来又只能归于她的师承。但是她的师门又是哪一家的?如果说这身超凡脱俗的武功是和一个闲云野鹤的高人学的,兵家知识是在战火中领悟的,那这种知农事会机工的本领又是哪里学的? 正在挨训的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的目光,发现对方也毫无头绪。 看来另一个人也没见过这种奇女子,所以说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小说话本里的千年隐士门派,是真的。儒家得势之后,鬼谷子、墨家、农家、乐家这些曾经在战国叱咤风云的门派,在历史长河中突然神隐,从世间消失了不知百年。现在终于按捺不住山中清冷,打算派门人弟子下山入世了吗? 公主多半是偶遇了隐门的高人,机缘巧合之下收为弟子,甚至学的还可能不只是一家之言,儒家势大后,其他各家皆受重创,多半是在一起隐居,报团取暖。 这样一来,殿下的种种神异也就解释的通了。二人虽然仍在被絮叨,但是嘴角不自觉勾起,为自己能发现陈丽华的秘密而感到兴奋。 本就觉得在村正等人面前出糗的陈丽华见二人仍是嬉皮笑脸,心情愈累。 回到歇脚庭院中,一日不见踪影的赵士祯已经等候多时。身边是一个大大的缸子,和一个粗大的漏斗。 “您让我买来的蔗糖都在这了。”少年井井有条地汇报着。 “永安县里十七个杂货铺里面的所有蔗糖,共计一千九百七十余斤,都在这里了。” 七十六 穿越必备之二——白糖(排版错乱致歉加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嘴角抽搐,她还依稀记得自己的原话“兴修水利,耗财甚巨,你且去购置一些蔗糖来,我有大用。” ……她两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对“一点”这个词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你买这么多糖,孤……我给你的钱够吗?”陈丽华不禁问道。 少年越发拘谨,腼腆道: “不用殿下您破费,区区数百两白银,这点小钱,我赵家还是负担得起的。” 狗财主那你是真的有钱。不说陈丽华的内心活动,裴轻语看到大缸子将院子堵得严严实实,再无她练剑的地方,不高兴地走上前,看着满缸漆黑砂糖,问道: “殿下大费周折,弄来这么多黑糖,所为何事?” 陈丽华看着这么多蔗糖,心情大好,说道: “赚钱啊。” “殿下可是囊中羞涩?若是缺钱的话,轻语可飞鸽传书前去我宗门索要。不说万两白银,上千两还是随手拿得出来的。” 裴轻语淡淡地说。 苏青云则脸上一阵难看,醉春阁此时正处于危难时刻,本就资金短缺,千两白银虽然不难拿出来,但是之后的日子无疑会更加难过。她嗫嚅了半晌,才气呼呼道:“殿下若是想要什么稀罕物,尽管给我们说,我们醉春阁遍布天下,不像某个剑楼偏安一隅,什么奇珍异宝,只要我们知道位置,都可以拿来。” 陈丽华看着赌气的二人,先对裴轻语说道: “不要说上千两,就算是上万两又如何?不过无根之萍罢了,若我打算雇人兴修水利,一日便可能耗银百两,一千两也不过是十日用度,用尽之后你们宗门还能再拿出来这么多吗?” 裴轻语鼓着腮帮子想要说“没问题!”,但是想了想宗门不是她一个人的,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所谓奇珍异宝,无不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每每获得一个,所耗费人力财力甚巨。你醉春阁又能为我付出多少代价呢?难道我就不需要为此付出酬劳吗?” 苏青云扭头嘁了一声,不再言语。 “凭自己的双手,赚取属于自己的财富,自食其力,这样的钱,花起来方才算得上问心无愧,不是吗?我陈丽华,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获得,绝不求于人!” 看到两人双眼放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陈丽华一阵得意,又把二人忽悠住的她跟系统说道: “系统,把你说的配方调出来吧。” “你不是不求人吗?” “你一定要皮一下吗?” 裴轻语不禁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你们一人将漏斗底端塞住后撑在空缸上,一人将糖浆倒入其中。”陈丽华看着系统给出的说明书,一步步讲着。 两女照做后,一旁的小厮将和好的黄泥水倒入其中,黄泥水顺着漏斗滴下,奇迹出现了。本来看着脏兮兮的蔗糖变得洁白如雪,其中原本夹杂的大大小小的杂质也消失不见。 “这是……”二女压抑着惊呼,而一边围观的仆从则炸开了锅。 “简直是神迹……” “不可思议……” “你们说这糖可作价几何?”看着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赞叹,陈丽华脸上的得意快要控制不住了。 裴轻语伸出小指轻碾一下,小心品尝,发现入口回甘,且不像之前的蔗糖一样有着怪味,白糖甜味纯净,毫无其他异味,她再次伸手捏起少许,品味着说道: “这样的糖,便是一钱要数两银子我也愿意。” 陈丽华意气风发:“既然如此,那我就算一钱白糖卖一两银子,这里的一千斤,就是十万两白银。你们说,是这样挣钱痛快,还是会回宗门低声下气恳求着痛快?” 一边的赵士祯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三位大小姐一位都没去过集市买卖过货物,哪怕在元宵节去过灯会,估计也都是看见啥拿啥从不问价格的主,一个个都不知道现在物价几何。若是一钱白糖数两,哪怕是剑楼吃上一个月也破产了。 宋代《食货志》记载,“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宋史职官志》则说“每斗(米)折钱三十文”。一两银子少则一石半,多则三石粮食。一石的重量则普遍被认为在一百一十八斤左右。 虽那是宋代,而这是晋朝,但古代白银购买力,管中窥豹,也可略知一二。 各位姐姐,你们卖一钱白糖都顶的上人家几百斤大米了,这谁吃的消啊…… 赵士祯上前言明集市物价,陈丽华被人揭穿,脸色不变道:“吾早知矣。一钱糖一两银者,戏言耳。” 苏青云白了一眼,这次她看出来了,陈丽华对于商业也是一窍不通,被赵士祯戳穿后纯粹是在强撑着,连说话都不小心变得文绉绉的了。她心中更是笃定之前的判断,隐世门派虽然学富五车,但毕竟与世隔绝,所以陈丽华在面对这些时事民生,便不复之前的无所不能,因为这些隐世门派们也教不了她。 一直表现的无所不能的陈丽华不小心丢人现眼后,也不好意思再撑下去,直接虚心向赵士祯问道。“若赵公子前去售卖这些白糖,该如何行事,又获利几何?” 赵士祯思量着说:“白糖味美,而价格甚贵,非红白喜事,节日华旦,不会有有太多百姓解囊相购。反倒是那些酒楼,本就日进斗金,且竞争剧烈,若是派人偷偷前去暗中倾售,骗之白糖珍贵,不可再得,其必大肆采购,以打压对手。酒楼购进之后,城内达官显贵都会品尝到白糖滋味,想必对于普通蔗糖便再难入口。待之后,再暗中联络各家管家出售白糖,此时大人们知其滋味,不会有因为高价格而望而却步,也会争相购买,到时候销路一开,莫说千斤,就算是再来千斤,也不愁售卖了。一钱白糖,定价在二十文左右便是顶天了。” 陈丽华心中惊叹,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求个台阶,谁知一套方案便脱口而出。虽然其中有些地方不够成熟,但也远比自己本来设想的去集会站着吆喝售卖要强得多。裴轻语掰着小手算着,半天方才犹豫着说道: “这样一来,这一堆白糖也不过两千两左右。二十文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赵士祯苦笑,“语妹,这种调味品又非成品,不过是原料,价格怎么会上的去?” 七十七 阿舔的故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对于可以一次赚到上千两已经非常满意,毕竟这只是穿越必备三大技术之二,而她又不止这三个技术,按照系统吹嘘的,凡是在其他古代小说中出现过的技术,他都可以一一复现出来,且不说目前较为困难的水泥、玻璃这些她根本没听过的东西,现在随手可以操作的,就还有蒸馏、香水两招。第一次就是两千,等后面人手齐全,将各种神物一一复刻出来,想赚到更多钱还不是举手之劳? 不过就算是制作简单,想要卖出好价钱也需要一定门路。想到自己本打算把白糖当成奢侈品卖,还想着跑去百姓集会的地方,以一钱白糖一两的价格售卖,陈丽华就一阵阵后怕。如果真那样做了,一天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三两白糖来。 陈丽华暗暗庆幸还好有人帮自己想出了合适的方法,现在的她看着赵士祯不再是一个苦求而不可得的悲情人物,而是一个散发着财气的金山,言语之间,有无形的金光刺眼。 她亲切地拍着赵士祯的肩膀,问道:“不问不知道,万没想到赵哥儿居然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可愿和我一起做事?” 她看向赵士祯的眼神愈发亲密,就像农夫看着自己主动积极下崽的母猪。 赵士祯被陈丽华炽热的眼神吓到,偷偷看了一眼裴轻语,连连拱手道:“多谢殿下赏识,小生不过略知一点商贾之术,称不得经天纬地之才,若是被人听到,是要笑掉大牙的。” 陈丽华继续鼓励:“我说你当的,那便当的。那些个掉书袋的秀才,文不能治国安邦,武不能破阵杀敌。难道念一两句诗,便算的上经天纬地了?” 赵士祯只是苦笑,连连摆手,顾左右而言其他。陈丽华偷偷观察着裴轻语的反应,却发现这女子仍然在那里一丝不苟地撑着漏斗。苏青云倒是兴致勃勃地舀了两勺黄泥水,便对于这种重复性工作感到无聊,早早将工具扔给了下人,自己在一边咬着草茎发呆。唯有她还在那里认真地按照陈丽华的指示去做,对于陈丽华对赵士祯的招揽,视而不见。 陈丽华告诉她,老老实实跟着,老老实实听话,老老实实干活,就能领悟红尘,剑中真意。她信了,所以她此刻便不再练剑,眼中只有任务。但这有什么区别吗?她还是心中只有剑道而已,此时此刻,漏斗就是她的剑。 陈丽华暗自叹息,所以剑道真的有这么大魔力吗?她仍然不觉得这样是正常的,一个人可以喜欢剑道,但是如果因为追求剑道就无视了世间万物,那反而像是一个麻木的傀儡。 察觉到裴轻语在这里,有些话她不好说,有些话赵士祯不能说。她直接拉着赵士祯离开了小院,裴轻语还在认真地制白糖,目不斜视。倒是苏青云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两声,蹑手蹑脚地跟上。 陈丽华直接把赵士祯拉到了幽静的小树林里,最后一次问道: “你真的不愿意帮我操持这个产业?我可以给你份子。我还有很多技术没有拿出来,都有着像白糖一样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到时候你便是大晋最大商会会长。” 到了小树林里,再无其他人,赵士祯也直接说开了: “殿下,我……还是想陪在轻语旁边。” 陈丽华忍住想骂娘的冲动,低声喝道: “你这样子缠着有什么用?裴轻语那丫头眼中只有剑,你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一根会动的木头。为什么不去跟着我,创下一片事业?与其在这里做无用功,不如去努力提升自己。女人是更会喜欢那些有上进心的男人的。” “殿下,您觉得就算我跟着您将白糖卖到五湖四海,她就会喜欢我了吗?” 赵士祯惨笑道,那张清秀的脸在暗淡的月光下愈发白皙,面色幽幽,唯有那双眼炯炯有神。陈丽华想说“当然”,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有钱了又怎么样?从一根木头进化到一根有钱的木头?成为糖业大亨又如何?超进化到一根涂满白糖的有钱木头? “殿下您可能有所不知,从很小的时候我和她就认识了,或者准确地说,她以前是我家养的舞姬。” 还是青梅竹马呢,陈丽华想到。 “我和她一起长大,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她跳舞。”赵士祯眼睛亮晶晶的,似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画面。 “我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跟我父亲说我想娶她。我父亲也是很开明的人,他想了三天后也同意了。” 等等,皇宫外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十岁? “是不是可以归为小孩子的童言无忌?小孩子跟异性说长大娶你、嫁给你之类的不是很常见吗?我八岁的时候就幻想过娶我学堂左边同桌的女子为妻了。” 系统猜测着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殊不知又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危险的自爆发言。 “后来剑楼的人路过,说她天生剑骨,是个学剑的天才,要带她回山门。” “一开始我也不愿意,可是我想了想,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耽误别人的前程啊。” “我本来想索要一下她们的地址,可剑楼的女人说不要用这些俗物耽误轻语的修行。我就忍住了没要。” “一转眼就是六年过去,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要不再给我说几个媳妇,他找媒婆要了好几个年轻靓丽的小娘子画像。我其实也绝望了,我说待到我行了冠礼,她还不来,我就放弃。” “直到那一天,她出现在我面前,跟梦一样。她问我要不要和她去崇明。我说好。我娘不同意,说你去那死人扎堆的地方干什么。我父亲只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然后就给了我一把银票,把我推走了。” “走了好远,还能听到我父亲被我娘痛打的惨呼声。但是他老人家不知道如何成功劝住了我娘,至少她没派人来把我拎回去。” 七十八 凭什么(震声)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又何曾不知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是求而不得?”赵士祯道。“但是我不想负了我自己。我不想认输,就这样在她身边看着她,我也就放心了。” “最起码,我还能把她当成我妹妹。” 陈丽华绝望了,比舔狗更难劝的,是完全明白自己处境的舔狗。 她差点想放弃,自己操这个心干什么?以后就算两人耽误终身,到了晚年头发花白互相抱头痛哭自己浪费了的青春时光,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我劝了,他不听,有什么好说的?药医不死病,这俩倒霉孩子的事自己还是不参与了吧。 不过想了想自己当初一时嘴快和系统打了一个赌,脸色一黑,自己立下的赌约,含泪也要继续下去。陈丽华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勉之。” 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了动静,陈丽华厉声喝道:“什么人?” “噗嗤”一声娇笑传来,苏青云见自己暴露,施施然走了出来,说道:“我看那仙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情,还以为她真的是天女下凡呢,不料只不过是个负心女罢了。” 赵士祯脖子变粗涨红,大声吼道:“她不是负心女。” ……舔狗是真的牛x。 “怎么不是负心女啊?从小被你们养大,还得到自己东家的芳心,甚至都找父亲商量嫁娶之事了,结果上山之后下来,就翻脸不认人了。这难道还不算负心吗?” 赵士祯无力反驳,委屈地低下了头,弱弱说道:“你不懂,她……她不是你想象那样。” 陈丽华在一旁看的有点心惊胆战,生怕这个绝好的赚钱工具人被苏青云一通教育然后崩溃彻底报废了。 不过你不懂这个说辞还真的好用啊……一下子就把自己拔高了一个档次。好像我知道什么秘密,你不知道,所以你无权批判一样。 实际上不还是其实自己也觉得对方说的是对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陈丽华好言安慰,“好啦好啦。我们当然没有你了解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不强求。” 苏青云漫不经心插话:“其实殿下之前说的也有道理,你离开她一段时间也是有好处的。” 赵士祯完全不相信这妖女的鬼话。“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出身醉春阁我懂什么?我见过太多被那些薄情秀才们哄骗的人财两失的苦心女子了,我懂什么?没人比我更懂女人心思。”苏青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妩媚,听起来像祸乱人间的妖妃。 “你是应该和她分开一段时间,她已经把你对她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这时候你再做什么,她都不会产生太多感情。当她本来被照顾的无微不至的的生活突然离开了你,一下子变得乱七八糟,这时候她不会产生对你的怀念吗?等她过了两天苦日子,这时候你再像个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还愁抓不到手?” 陈丽华听得暗中咋舌,不愧是那里出来的人……段位好高,感觉这里剩下几个人捆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赵士祯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听到最后眼睛发亮,转头对陈丽华道谢:“多谢殿下,我现在才明白殿下之前的良苦用心。” 苏青云气的鼻歪眼斜“是我告诉你套路的好不啦?为什么对她感恩戴德?” 赵士祯正色道:“殿下之前帮我,是为了我好,而你出主意,只是想看轻语笑话。” 喂,小老弟,你似乎搞错了,我只是觉得你赚钱的样子真帅,才出口劝你;反倒是她不求你什么,她才是真正的面冷心热,看不下去才出言帮忙的啊…… 苏青云脸色也不好看了,冷冷道:“合着我做坏事就是理应如此,做好事就是另有所图呗?” “为什么?就因为我出身醉春阁?出身他们说的邪门歪道?我的心就一定是脏的?你不知道,你们这些口诵之乎者也的大学士们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苏青云气呼呼正要离去,陈丽华发话了: “道歉。” 赵士祯有些愕然,苏青云也停下了脚步。 “给青云道歉,然后再道谢。” 陈丽华说道:“圣人言: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人家给你出了主意,你就要承人家的情。更何况,所谓的轻语笑话,也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你凭什么否定人家的功劳?” 赵士祯老老实实照做了。苏青云不为所动:“这种不诚心的道歉有什么用?” 赵士祯面色羞红,一躬到地,再次道歉。 苏青云摇头道:“你不应该对我道歉,而是应该对我醉春阁道歉。你不就是觉得我出身醉春阁,所以我脏吗?” 见赵士祯只是连连苦笑拱手,却不肯道歉,她怎能不知道其心中所想?愈发愤怒: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醉春阁脏?你们去春楼,便是士子风流,我们这些在里面的便是肮脏不堪?难道做那事不是男女一起快活的吗?凭什么只有我们脏?那你们这些进来过的算什么?在垃圾堆里进进出出的蚊蝇吗?” “还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们这些天天寻花问柳的就不薄情了?我醉春阁里那么多姐妹对一帮酸秀才们望眼欲穿,也没见你们愿意把相好的接走啊?” 说到最后她唾了一口唾沫: “呸,虚伪。” “鬼鬼,这思想也太超前了吧。”系统呢喃道。“这种话我们那里的人都不敢说。” 陈丽华继续打圆场:“别说了别说了。小赵人都快傻了。” 赵士祯的脸色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微红,那现在和猴子屁股也没什么区别了。他的确从未从女子角度去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只是按照世间的伦理纲常,去轻易地评判这些女子的身份。 他彻底服气,真诚道歉: “之前所言多有得罪,是赵某处虑不周,在此赵某向醉春阁,也向天下所有苦命女子道歉。” 苏青云没有回头,只留下冷冷一句“谁稀罕你们的道歉?同情心是天下最没用的东西。除了你的自我满足,可还有人从你的同情中得到了帮助吗?” 愤怒随秋风飘远,只留下赵士祯在风中凌乱,也不知何时恢复正常。 七十九 穿越不抄诗还像话吗?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三日,几缸蔗糖都被处理的一干二净,赵士祯带着人马忙活着将其装进精美的小罐里。 本打算自己亲自带队去出售白糖的陈丽华经过昨晚的乌龙之后知道自己有多么不靠谱,干脆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样一来,修造水渠的竹管还在村正那里,精钢轴承王明言也没有带回来,修建沤粪的化粪池也还没挖好,一切安排都无法提前,今日反而是百无聊赖。 “去看看会吧。”系统建议道。 “会?”陈丽华对于这种民间的习俗一无所知。 “赶会,是中原地区的一种习俗,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为了交换货物,会在一个地方定期举办集会,方便大家交换商品,各取所需。同时也会有人在那里卖小吃,杂耍,总之就是非常热闹就是了。你从小都没去过这种地方吧,不如去看看?” 陈丽华心动了,她扭头询问了苏青云和裴轻语,苏青云被醉春阁收养之前,在各个地方流浪,没少去过这种地方,对于这种地方完全不感兴趣,摆了摆手告辞了。裴轻语问道: “去赶会可以帮助我悟剑吗?” 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陈丽华对于裴轻语这种魔怔的行为已经麻木了,继续忽悠说:“你可还记得我说的张三丰的故事吗?” 裴轻语若有所思,“所以我应该把剑忘掉?这样才能进入下一个层次?” 陈丽华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好吧。”见赶会可以有助于自己的剑道,裴轻语就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 二人坐在马车里,还未到集市,便可以不时看到有兴奋的稚童拉着父母快步向前,年轻的夫妇脚步踉跄,脸上却有无奈的开心笑容;也有孩童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年龄,便要背着满满当当的一筐货物随着父母前行。人生百态,莫过于此。 集会非常简陋,没有围栏,也没有划分好的地块,来这里的人们寻个空地坐下,将自己的货品摆出,便是一个摊位,若是能有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便已经是有备而来了。 “铜钱带了吗?”快要下马车了,系统的提醒才姗姗来迟。 “什么铜钱?我带了碎银不行吗?”陈丽华对于系统突然的提醒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很遗憾的是他们大概率找不开,一两银子本应对应一贯钱,可是中原王朝经济发展到顶峰的时候,因为没有特别大的银矿,所以银贵现象必然出现,一两银子目前已经是两贯钱,一千四百文,你的碎银就算重量是一钱,那也是一百四十文,你拿着碎银去买糖葫芦什么的小玩意,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不卖给你了。” 还有这种事情?陈丽华蒙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才想起来。不过你可以先去买一些布帛,或者去药店可能也行,这种地方相对有钱一些,其实你换上两钱银子就好了,这种大宗生意的地方银铜换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到了集会入口,车夫吆喝着驱车前去空地歇息,留下陈丽华和裴轻语面面相觑。 陈丽华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裴轻语居然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大为头痛。 “轻语,到了这里你不必跟着我,有什么想要的自行购买便是。” 裴轻语依然摇了摇头,“轻语别无他念,唯剑道而已。” 陈丽华难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剑道不是求来的,也不是寻来的,是靠机缘来的。” “机缘?”裴轻语喃喃道。 “是的。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陈丽华张口就念了两句词。 裴轻语两眼直冒精光。“好文采,没想到殿……姐姐不仅武盖当世,文采也是斐然,可有全词?” “精彩。”系统大力鼓掌。“你终于迈出了抄诗的第一步。” 陈丽华脸上稍有羞红,她只是在之前阅读中看到了这首词,感觉很美就顺便背了下来,从来没想过据为己有。 “此词……非我所写。词作者为辛弃疾。” “辛弃疾为何人?”裴轻语追问道。 “他……字幼安,齐之历城人。其师为蔡……”陈丽华看着系统给的《辛弃疾传》,说不下去了。这里有个鬼的历城啊!蔡伯坚又是谁? 裴轻语却轻易地放过了陈丽华,不再追问,小脑瓜点着,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她想着,更加肯定了陈丽华是隐士门派的传人。这首诗明显是她的师长或者是同门所做,而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传承,只能勉强扯谎。心里知道后,她也不再继续追问,让陈丽华松了口气。 “总之,你要在这里买上三个你最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最贵,但是你回来后要跟我说说都有什么意义。” 陈丽华说道,看到裴轻语还要张嘴欲言,补充道:“不准说没有喜欢的东西!都不喜欢那就挑三个最看得过去的东西!不准跟着我看我买啥就跟着买啥!” 裴轻语见陈丽华态度坚决,将条件说的密不通风,只好耷拉着小脸应下来。 陈丽华终于摆脱了拖油瓶,心里顿时轻松。看着眼前数以千计的摊位,心中忐忑地问系统道:“这里摊位繁多,错综复杂,你可有什么规划?” 系统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交给我吧,第一步先去换铜钱,第二步则是去逛吃,第三步到了晚上,看看杂耍,铁树银花,收工回家,岂不美哉?” 会的规模很大,作为一个时隔接近一个月才能举办一场的活动,是周围十里八乡村民唯一一个可以较为方便获得盐布、布帛等生活用品的渠道,和出售一些山中野货,施展手艺来赚取微薄收入的途径。 因此,每当到了会开始的日子,凡是没事的家庭都会拿出一些家中无用之物,以期盼可以在这里换一些用品补贴家用。 正因为其中摆摊的除了少数游商,游医,艺人,大部分都是村民,所以售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从河中鲜鱼到山中野味,从新鲜时蔬到家中腌菜。更有一些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老农,拿出自己珍藏的家伙事,熟练地做起来糖葫芦、泥人等手艺。 陈丽华点头应是,心中不由得期待起来。 八十 逛街作战大失败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人声喧嚣,给集市带来了十足的烟火味,兴致勃勃地而来的陈丽华,却并没有感受到系统吹嘘的那般美好。 “你说的逛吃一下午,真的现实吗?”陈丽华忍不住问道。 “怎么不现实?我们这里的女子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之一就是逛街,女人怎么可能不喜欢逛街?倒是你,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撑不住了?不应该啊?”系统对于陈丽华居然才逛了一个时辰不到就疲惫了感到难以理解。 “所以一下午是怎么逛过去的?我已经吃了快有十种小吃了,你们那里的女子都那么能吃吗?”陈丽华揉着肚子,感觉即将炸裂。 “……你为什么一直在吃?逛才是主体好吧。”系统讪讪说道。 陈丽华站住了,她好像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你们那逛什么?” “多了去了,成衣店,首饰店,美甲店,按摩店,各种卖奇奇怪怪货品的店,想逛什么就逛什么,渴了就喝奶茶,饿了就买份小吃,这难道不快乐吗?” “但问题是,你是在希望一群农夫开美甲店吗?”陈丽华抽了抽鼻子,有点想哭,她早就该明白过来的,可是系统的信誓旦旦加上她从未出来逛过街,所以她还抱有一丝无意义的期待。 “你是指望我在菜市场逛一下午?我可是连饭都不会做。” 看着眼前一张张朴实黝黑的面庞,心中只觉得无尽悲凉。她当然知道包包和香水,她甚至也知道SPA和按摩。她在晚上没少看过网络小说,虽然经常有看不懂的地方,但她通过记忆加上偷用系统的电脑查询一步步将数十本厚厚的网络小说啃了下来,有时候她也会得意地想,再这样下去恐怕全世界的人加一起的阅读量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多。 当初系统借来了时光流速控制器和幻境模拟器,本是因为时间紧急被迫利用这玩意习武,可是后来发现这玩意属实好用,在她的央求下,系统就将订单从租用变成了分期付款。陈丽华也借此有了充足的时间在夜晚来训练自己……同时看小说。 “你那个世界的女子,有喜欢约着闺蜜往菜市场或者海鲜市场跑,一逛就是一下午的吗?” ……系统义正言辞道:“不同人有不同的喜好,你怎么就能断定没有人喜欢去菜市场消磨时光?”然后弱弱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听说过。” 你可真能抬杠,陈丽华叹了口气,放弃了在这自己的世界里体验系统吹嘘的娱乐方式。“果然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啊,有时候真羡慕你那里的女人。算了,随便走走,熬到晚上吧。” 看着系统因为内疚保持沉默,她安慰道:“没关系,这样子也挺好的。” “但是你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我却搞砸了。”系统耿耿于怀。 陈丽华向前还未走几步,就听得熟悉的声音。 “把钱还给她。” 裴轻语?她又双叒叕干什么了?陈丽华心中一沉,大步过去,推开围观的人群。里面是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青年在和裴轻语对峙,裴轻语头上戴着一个花环,看着有些可笑,像是森林里的野人,还有一个小姑娘在两人中间,紧张地看着二人,手里死死捏着一把铜钱。 ————分割线———— 自从和陈丽华分开后,裴轻语就陷入了迷茫。 “找……自己喜欢的东西。”裴轻语毫无头绪地漫步在摊贩中,外界熙熙攘攘,耳朵却听不见车水马龙。她很久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上一次遇到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自己十岁生日吧,有人询问自己想要什么。当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自己好像是想要他的一样东西,但好像他最后也没给。这个人是谁,自己也记不清了。 从登上剑楼后,自己就是全村人,不对,是全楼人的希望。一向不苟言笑的老楼主摸了摸自己的骨骼,居然也露出了一丝丝笑意,当场收自己为徒。这件事被见证人之一的师姐当成了门派传说和其他人吹嘘了三天,虽然师姐事后被罚了三百遍门规,但是从中可见,老楼主的微笑是件多么罕见的事情。 当自己仅仅学习了三个月后就连续击败其他挑战者的时候,这种呼声就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将带领剑楼重新走上辉煌,就像当初的开门祖师一样。 自己当然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啊,所以自己就更加刻苦地练剑。练到现在,哪怕不是自己有意,脑子里塞满的也全是剑,即使想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东西,好像也抓不住了。 想着想着,双腿碰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看,是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倒在地上,眼泪汪汪,手里还拿着几个花环。 “没事吧,小朋友。”她低下身子,内疚问道,因为想事情太过于专注,她连有小孩挡在她身前都没发现。 “没事,姐姐,是我跑太快了。”小姑娘出人意料的懂事,伸出自己握着花环的手,期待问道:“姐姐,你要买花环吗?一文钱一个。” 裴轻语看着这个花环,花环并不复杂,也不是多么漂亮,上面不过是地里随处可见的野花而已,在太阳的暴晒下,已经有些枯蔫。 裴轻语没有因为花环的简陋就嘲笑她,蹲下身子,抚摸着花环和小姑娘的双手,花环上的花固定的非常结实,小姑娘的手上还有着点点刺痕,证明着她制作的用心。 这种不实用的东西恐怕没人会买吧,裴轻语这样想着,见识过了村民的餐食,她不再认为村民会有“只是几文钱而已,可怜可怜就给她好了”这种恻隐之心,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一文钱也弥足珍贵。 “好的,我都买了。”裴轻语说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拒绝了裴轻语的好意。“不用了,漂亮的大姐姐。就算您这么漂亮,也只能戴一个呀。”说着,她狠狠在衣服上搓了搓手,轻手轻脚地将一个花环戴到了裴轻语的头上,飞快地缩回了手,生怕手上还残留的污泥沾染了不染凡尘的仙子。 裴轻语打开了袋子,那是老楼主在她出山的时候给她的盘缠,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银珠、金叶子。 ……剑楼的老楼主多半也是从没买过菜的主。 她有些为难地递给了小姑娘一个银珠,不好意思道:“不用找了。” 小姑娘摇头像拨浪鼓。“奶奶说过这样子是不对的。大姐姐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个人换一下,马上回来。” 八十一 糟糕,恶少被吓跑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小姑娘迈着轻松的小碎步跑开了,她看着周围卖菜的大娘婆婆们,心中思索着,奶奶们对她都很好,但是她们也不一定有这么多铜钱,况且,这一颗银球对她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颗烫手山芋?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身上穿着丝绸做的衣服,眼睛一亮,鼓足勇气的她走上前去,大哥哥也是个好人,爽朗地拿出八十文钱和小姑娘交换。等到回去后,裴轻语看到钱串,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少?” 银珠的重量统一为一钱,中原缺银,所以王朝中期开始一两银子为两贯铜钱,一颗银珠怎么也应该换两百文,她本来也不知道这些知识,还是昨日赵士祯将这些知识讲的细致入微,她按照陈丽华的嘱咐一一记了下来,所以此时一看到钱串,才能发觉了猫腻。 小姑娘并不知道其中陷阱,缺乏阅历的她甚至是第一次见到银子,天真的小姑娘甚至都没问“好心的”大哥哥应该换多少,轻信他人的她以为大哥哥知道,也会如实给她应得的铜钱。 被裴轻语突然的一声吓得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这才发觉自己可能闯祸了,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哽咽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轻语摇了摇手,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小女孩的气,她压抑着愤怒说道:“带我去见那个家伙。” 然后就是陈丽华所见到的场景。 “小美人,这小姑娘和我以铜换银,买定离手,财货两清。一颗银珠换八十文铜钱当时可是两人都没异议,你怎么又跑回来追责呢?” 小女孩已经泪流满面,看着周围围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内心越发慌张,用两根指尖捏着裴轻语的衣角,说: “姐姐,你不要再争了,是我不好,我应该找你一百三十九文,这里是八十文,其他的先欠着,下个星期你再来找我,这钱我一定还你好吗” 裴轻语对于这种情况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她当然不在乎这点小钱,但是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坏心眼的男人。可是事态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只知道男人的过错,却不知道如何唤来正义。 人越聚越多,不多时男子的同伙也来了,男子见裴轻语沉默,愈发嚣张,调笑道:“美人,你看咱俩在这里闹得动静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大家能跑来这里做个生意也不容易,要是因为你我之故,害的人家白忙活一天,你心里过得去吗?不如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好好说到说到。” 说着,他身后的六人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活!”系统乐了,“我还以为在这种地方碰不到恶少呢。” “这哪里算得上恶少?”陈丽华摇摇头,“恶少这话还需要自己说吗?恶少人家都不用张嘴都有仆人替他把事做完,把话说尽了。到时候哪怕被人查了,扔出个没素质的下属就是,人家也不粘锅。怎么会像这个家伙一样亲自动嘴?况且恶少也不会在乎这点碎银吧,横竖不过一百文,还不够丢人钱。” 另一旁,沉默不语的裴轻语也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当初看到小女孩递过来七十几枚铜钱的时候不声张就好了,结果自己问询之后出于一时义愤将男子喊住,却又没能力逼迫他就范,事情越闹越大。一时间,她心乱如麻。她不在于这一点钱,她只是害怕这件事给这个坚强自爱的小女孩留下心理阴影。她不希望让小女孩觉得自己被施舍了,每一个努力活着的人都应该被尊敬。 陈丽华也蛮想帮她,可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眼珠子一转,干脆放弃了思考,向系统请教:“这不是你最拿手的打脸好戏吗?快替我想想办法!” 系统挠了挠头皮:“你只管上前喊住他让他还钱就是了。” 陈丽华虽然不明白原理,但是系统的话她从不怀疑。她向前两步,厉声道:“把钱还给人家。” 青年不耐烦地扭头一看,瞳孔一缩,仔细打量一下陈丽华的衣着,冷哼一声,掏出那颗银珠,也不索要自己的铜钱,快步离开了。 身边的两个后来的大汉不服气地还想顶嘴,青年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 陈丽华啧啧称奇:“为什么我一喊他就乖乖走了?” “因为你的服饰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人啊。”系统笑道。陈丽华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皇室专用裁缝裁剪的便装,虽然不似出席大典时的盛装那般华美,但其用料云纹也非常人可得。 “裴轻语不也是剑楼的嫡传弟子吗?”陈丽华转头看去,其身上依然只是一身白衣,一个头绳,一双鞋,朴素至极。 ……看来有时候太低调也不太好。 赶跑了恶人,也只不过是这次本来就不算太成功的赶会的一点小插曲。经过了如此波折,小姑娘终于拿到了自己的一文钱,剩下的六七个花环,陈丽华顺手买下,小姑娘还要推脱,陈丽华直接以“这东西虽然不好看,但还挺好玩的,我要回去给我几个傻妹妹戴上看看。”为由打消她的顾虑,裴轻语想到了苏青云戴上花环的样子,也笑着点头证实陈丽华所言不虚。 看着小姑娘兴奋地向一位佝偻的老奶奶跑去,裴轻语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她也没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好在最后结果还不太坏。 年迈的老人欣慰地抚弄着小女孩的脑袋,年幼的孩子得意地献宝一样张开手心,呈出自己的成果。裴轻语看着两个人相依为生的身影,感觉心底有第一个地方被触动,暖暖的。紧接着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我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裴轻语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起来,看到双手抱在胸前的陈丽华,不敢说话,摘下头上的花环,径直递给陈丽华。 看着裴轻语那一副害怕的模样,陈丽华心里叹了一口气,向系统抱怨着“难道我看起来很凶吗?” 系统也一副气愤的表情:“谁敢说你看起来凶?” 陈丽华也知道自己得不出答案,看着眼前受惊小鹿,叹道:“不用这么紧张,虽然你没能买到三件东西,但是能迈出第一步也是好事,算你过关了。” “不是一件东西。”裴轻语灵机一动,说着,伸手指向正在和自己奶奶嬉闹的女孩:“还有她的笑容。” 陈丽华一瞬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明明她也不到十七岁,看着逐渐有了心的裴轻语,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拍了拍裴轻语的肩膀,欣慰道:“两件也可,你能有这种想法,已经好很多了。” 裴轻语却摇摇头,又指着老奶奶,露出了猴子般狡黠的笑容,说道:“是三件,还有她的笑容。” 我居然真的有一瞬间觉得你变了。发觉裴轻语只是找到了一种耍赖的手段而已,陈丽华内心的欣喜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股子心累的感觉又回来了。 八十二 站住!劫……(含原八十二如雨夜放花千树)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姐姐,这首词总该有完整的填词了吧。”身边响起裴轻语委屈的声音,之前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让她牵肠挂肚,抓耳挠腮。这又是一首新词,不知道全词,怕是又要让其好几天吃不下饭。怎能不让她气恼? 陈丽华拿捏着姿态,淡然说:“至美的词也需要合适的机缘,此刻,离它出世,还早。” 其实翻译翻译就是系统说的:“这么好的诗词一定要拿到上元佳节的诗词会上技惊四座才算是物尽其用啊,你这样看个打铁花就说出来也太掉价了吧?” 裴轻语听了这个解释,虽仍是不解,但是想到又是“机缘”这类师傅说听不懂也要照做的说辞,闷闷点了点头。 虽然过程不算精彩,但是晚上的绚烂表演倒还算是给赶会增添了一些趣味。看着马车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点心、布帛,又看看一边在哼着曲子的心情愉快的裴轻语,陈丽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驱车回府,走到半路,马车突然停下。陈丽华探头一看,个穿着黑漆漆夜行衣的大汉一动不动地挡住了马车前行的道路,领头的为一个身穿丝绸衣服风度翩翩的青年,正是今日吃了瘪的灰溜溜离去的流氓青年。 “没想到吧?两位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领头的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说。 “要怪就怪你们出来却不带护卫,在人多的地方我们自然不敢放肆,但是你们居然还敢形单影只走夜路,如小儿持金招摇过市,就不能怪我们起贪心了。”青年冷笑着说道,身后六位壮汉也发出会意的笑容。 “所以你们当时并不是为了八十文诓骗那个小女孩?埋伏的另有其人?”陈丽华露出了“震惊绝望”的神色。 “正是,大小姐所言不错,其实我也只是好奇有谁会出门连个铜钱都带着傍身的,结果果不其然吊出了大鱼。啧啧啧,两位女子容姿绝世,我能有此番机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这就叫“福报”吗?系统笑的像个二十二岁的白球。陈丽华瞪了一眼等着看笑话的系统,继续假装着像个路遇恶棍的无助女子一样,强装镇定道: “你们这样不怕坏了道上的规矩吗?” “放心,劫财不劫色,戒色不劫财,我们今天只劫色,不劫财。”青年得意大笑。 陈丽华喷了,这是哪家的规矩,转头看向裴轻语,裴轻语已经满脸通红,右手死死握着剑鞘,左手握着右手。 陈丽华继续试探着: “为什么和我听得不一样?不是只劫财不伤人吗?” 青年狂笑,不可一世:“这是我们七蛟帮、猛虎帮、逐星帮、阴蛇帮四个大帮一起商量的规矩,你说的又是哪个?” “你们有没有没听过剑楼?”陈丽华问道。 “这是什么破名字?”青年不屑道,陈丽华已经能听到剑刃出鞘的声音。 陈丽华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 “我把钱都给你们,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青年见陈丽华可怜无助的样子,欲望大起:“你觉得我们大费周章的样子像是只求财吗?我说过了,要按道上规矩办。” 陈丽华直接从马车里钻出来,直接杀掉还要搬到一边防止挡路,这太麻烦了。她准备走到一边直接将这几个年轻人解决掉,嘴上说着: “那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但你们要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不!姐姐。你不能这么做。”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让陈丽华的心肝一颤,扭头一看,裴轻语声音悲切,但她能看到的是她脸色狰狞,见陈丽华扭过头来,她愤怒地眨了眨眼。 “我要亲手弄死他们。”裴轻语用眼神这样说道。 青年果然没有发现异样,以为这只不过是普通的姐妹情深,迫不及待地搓着手:“没关系,都一样。今晚你们两人都有份。记得带上你们的剑,这样更有趣一些。” 昏暗的夜晚,七个壮汉簇拥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走进静谧的树林,女子一个一脸不耐烦,一个怯生生拽着另一个女子的衣角,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姐姐,我怕。”另一个女子只能“故作”坚强地安慰她“没事,马上就结束了。” 不多时,传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陈丽华有些无趣地用剑戳着躺在地上打滚的男子,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闷哼正是从他嘴里传来。另一边裴轻语则在检查躺在地上的人是否还有呼吸,盛怒之下,死亡来的太快,这六个人还来不及和这个世界告别,死的连一声闷哼都没有。 “就这?你们就这点水平也敢拦路抢劫?” “今日……算我们七蛟帮有眼无珠,是我们栽了。”青年忍着剧痛说道。 “道上规矩,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还道上规矩呢?今日不留线,日后也不见。拜拜了您内。”陈丽华一剑结束了他的生命,起身问道:“轻语,你知道七蛟帮吗?” 裴轻语余怒未消:“不知道,一群蝇营狗苟的蝼蚁而已” “好歹人家也是道上的人,这么不给面子吗?” “这家伙算什么江湖中人,连我剑楼的名号都不知道,泼皮混混罢了,也敢自称江湖?也配让我记住他的名号?” 陈丽华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个大门派虽自认自己才算真正的武林世界,真正的江湖风雨,却于外界名声不显,无论百姓还是泼皮,都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一遭。而这些泼皮闲汉虽没有太强的武艺,却行走红尘,为世人既畏且恨。 到底哪个才算江湖? 又或者,哪个都不算江湖? “系统,你觉得哪个才算江湖呢?”陈丽华问道。 “都不配。一群凡夫俗子,鼠目寸光之徒,安敢自诩江湖中人?”系统道。“真正的江湖在你心里,你想要什么样的江湖,江湖就该如何。” “这次算你满分。”陈丽华心情大好,勾唇一笑。 八十三 人总是失去才会发现别人的好。呃,大概?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且不提陈丽华兴致勃勃,打算退隐后顺便调教武林的事情,毕竟这些现在还为时尚早,怎么也要有活字印刷术之后,可以大批量打印小说之后,才能进行这一事情。 到了第二日中午用饭时刻,陈丽华和苏青云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平日里,三人的伙食不尽相同:陈丽华享用的是春锦亲手制作的餐食;苏青云的一日三餐则是由醉春阁随行的大厨负责;裴轻语自然是由我们体贴入微的小赵提供饭食。 这一天,春锦带着满满的食盒过来了,裴轻语才发现问题不对,一下子犯了难,以往都有赵士祯送饭的她,突然之间就面临了一个问题:午饭该怎么解决?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 “殿下可知道赵士祯去了何处吗?” 陈丽华暗不动声和苏青云交换了一下眼神,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他要替我办一点事,要外出三天左右,怎么了?你若是找他有事,我可以让他回来,这些差事,我再另外寻人去办。” 裴轻语自然不会是这种性格,虽然有点失落,但她坚决地摇头:“既然姐姐有用,轻语岂是因私废公之人?”她的身后,苏青云得意地比了个成功了的手势。 裴轻语有些局促地看着四周,陈丽华善解人意道: “你要一起来吃吗?” 裴轻语看着盒子里制作精美却分量极小的佳肴,摇头道:“区区十几道小菜,也不过是勉强能果殿下一人之腹。我又怎能因为自己的任性” 陈丽华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还是极力继续劝着,因为事前苏青云布置战略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只要你邀请的越殷勤,她就越不好意思蹭我们的饭。然后等她忍饥挨饿一下午,我们晚上再给她准备饭食,她就会一边含泪充饥,一边思念心上人,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那万一她顺势答应下来呢?”陈丽华点头的同时,也不忘提问。 “没有可能。”苏青云对于正门人士的性格了若指掌。“这丫头要是能吃别人午饭,我就一天不吃饭。” “没关系,女孩子少吃一点也没关系。先把这顿饭应付过去再说吧,等到晚上,我再让春锦多做一点。”陈丽华依计划行事,苏青云忍着笑意在一旁热情附和。 裴轻语有些诧异地看了苏青云一眼,这个平日里一直以损自己为乐的家伙这么今天这么热情?她没有多想,正色道:“不,依赖他人,导致没有准备好中午的伙食是轻语自己的过错,怎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反而让殿下和青云姑娘挨饿呢?轻语身上还有些盘缠,去找村里人买一些吃食就好了。” 说完,她就径自离去了,留下陈丽华和苏青云相视一笑,用力击掌,计划通。 “青云姐妙计安天下,对裴轻语的心理掌握可谓是入木三分。”陈丽华没想到事情可以这么顺利,敬佩感油然而生,拱手致敬。 猛地被如此夸奖的苏青云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因为醉春阁的缘故,她已经习惯了被其他人所瞧不起,脸色羞红,难为情道:“若不是妹妹的精湛演技,事情又怎能进行如此顺利?” 说完二人哈哈一笑,只觉大功告成,已经开始准备喝裴轻语的喜酒了。 笑完之后,陈丽华想到了一些其他细节问题,开始担心:“万一她真的找到了吃的怎么办?” 苏青云摇头,聪慧如她怎能算不到这种事情?“妹妹放心,我去看过这里人的饭菜了,山村野夫,吃的就是野菜团子和各种粗粮,甚至做饭还在用盐布,就连盐布还不是每顿都能吃上。那味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想到了什么,她做了个作势欲呕的表情。 陈丽华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裴轻语也的确像二人所言一样遇到了麻烦。 她倒是没有像苏青云想象中那样看不起团子什么的,她心中始终只有剑道而已,其他一切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向乡民买了团子,这次她乖乖用了铜钱,再没闹出什么白银买野菜的笑话。可一入口,她便觉得这玩意又苦又涩,硬的硌牙,不知为何还有种抹布的腥臭味。她皱着一张小脸反复咀嚼着,闭上眼仰起头拼命下咽。 大脑表示:一切都只是虚妄,所谓食物,只要可以充饥就行,口感味道,都只是浮云。 胃:说得好,这玩意你消化给我看看? “哇”的一声,还是没忍住,吃的团子连带胃里的残余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手里剩下的大半个团子,她绝望地捂住嘴,虽然平日里她最讨厌浪费,但是只是一想要吃这玩意,肠胃就一阵痉挛,她最后还是嫌弃地扔掉了午餐,站起身来。 胃里更加空落落的,她不知所措地在村落里漫步,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荒田旁。 这片被认为是诅咒了的土地被村民们下意识地绕开,就连小孩子来这里玩闹之后,回家也会挨一顿痛骂,时间久了,在这里再也看不到人烟。 裴轻语抱膝顺着一棵枯树蹲下,肚中饥饿导致她四肢无力。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被照顾的太好了,真的独自一人的时候,原来是这么脆弱。 一阵香味传来,牵动了裴轻语的鼻子,她像只饥饿的幼兽一样耸动着鼻子,闻到了饭香。 好香...... 饿昏了头的她浑浑噩噩地顺着味道走了过去,直到一声欢呼将她唤醒:“姐姐!” 她低下头看,昨日集会上卖花环的小女孩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姐姐是来找我玩的吗?” 今日的小女孩身穿干净的碎花裙,上面没有一个补丁。脸蛋洗的白白净净的,完全不像是其他疯跑的野孩子。 裴轻语蹲下身子,刚想对小女孩微笑一下表示善意,肚中传来的声音破坏了气氛。小女孩听见了善解人意地拉着裴轻语的衣袖,说道 “姐姐来我家吃顿饭吧。” 裴轻语想要拒绝,之前野菜团子的味道至今还是心有余悸,她害怕自己再忍不住吐出来,反而不好看。可是小女孩兴奋地拉着她的下摆,她也不敢用力,生怕摔到小女孩,只能苦笑着跟着向前走去,准备到时候和她的长辈解释一下。 八十四 眼中尘埃,背后沉山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两人一路走到盐碱地旁的小草屋里,裴轻语这才发现居然还有人家住在这里,甚感惊奇。听到响声,一位老婆婆颤巍巍走出来,正是当时在集会上最后小女孩跑向的老婆婆。 毕竟是相依为命的二人,见了小女孩怎么会没有她奶奶呢?裴轻语心中恍然。老婆婆虽然年事已高但记忆力出奇的好,打量了一下裴轻语,便认出来了她是谁。“是那个好心买了我家孩子花环的女娃子啊,进来坐坐吧。” 裴轻语道了声谢走进屋内,屋内并无太多装饰,简单的桌子土炕,被打扫的窗明几净。小女孩晃晃悠悠地端上来了婆婆做好的白馒头,自己一脸期待着看着她,裴轻语有些难为情,正想拒绝的时候,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为什么这馒头会有甜味?她不敢相信地轻轻撕下一小块塞入嘴中,熟悉的由淀粉经唾液酶催化转换而成的麦芽糖的味道让她差点泪流满面。在撕开的细口处,有白色的糖浆缓缓流出。等等,这家人怎么可能吃得起白面馒头?一脸幸福的裴轻语这才发觉了有点不对劲。 看到裴轻语先是陶醉然后震惊的眼神,老婆婆解释道:“老啦,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就剩吃点好的这最后一点追求了,好在儿子孝顺,不时能给我拿来一点新鲜玩意。” “您儿子是……”裴轻语嘴里还鼓鼓囊囊,却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白糖可是殿下前天才发明的,现在应该都在县城里。您儿子这不是孝不孝顺的问题,这是手眼通天啊! “你应该见过的,王明言,前几天还一直陪着你们的,就是最不爱说话的那个。”裴轻语这才想起来,上次他说的“我母亲就住在这田旁,等着它变好的那一天。”怪不得大家都绕道的地方还有人敢过来居住,原来还是老王家的,这就解释的通了。所以孝顺的王明言在赵士祯走之前和他买了点白糖送了过来吗?这也说明了明明才做出来两天的白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知道你们那位公主殿下在这里倒腾什么。整个村子一半人在替她削竹子,一半人在替她挖坑。好久都没见村子里这么热闹喽。”老婆婆絮絮叨叨着,像是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裴轻语吓得差点没拿住甜面馍馍:“您怎么知道殿下身份的?” 老婆婆丝毫没有一语道破天机的觉悟,依旧乐呵呵地说: “那天在集市里你们殿下说不要叫我殿下的时候,要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就在你们后面。”看着裴轻语难言的表情,她开着玩笑:“怎么,要把我这个老婆子灭口吗?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有些可惜最后还是没能见到这片荒田恢复如初,虽然本来老身也没抱什么期望就是了。” 裴轻语像泄了气的皮球。“您言过了,轻语岂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但还是请您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外传。” “老身人微言轻,就算说出去,多半也被当成疯婆子的胡言乱语,哪里会有人听得?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裴轻语看着老婆婆从始至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知道自己被她完全看透,有些不服气,脑子一转,想到了可以震惊她的话题。“殿下来这里,就是专门为了治理这盐碱地而来的。无论是伐竹还是掘池,目的都是为此。” 老婆婆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儿子也跟我说啦,但这地是老天神罚造成的,哪里有这么容易让老天爷把他的惩罚收回去?” “那您觉得殿下来到这里大费周章是为了好玩吗?殿下征调民夫,挥金如土,甚至不惜拿出自家师门不外传的秘方来挣那些阿堵物,一切都只是为了好玩吗?”裴轻语不喜欢有人怀疑自家殿下,她师傅说了,殿下见识之深远,远胜她矣,要轻语随身跟随多多学习。裴轻语坚信,如果与殿下看法不一样,绝对不会是殿下的问题,一定就是你还没理解殿下的真正想法。 如果本来裴轻语还只是想用这个消息震惊一下老婆婆的话,现在她的想法已经转到了想说服老婆婆相信殿下。 老阿婆听着听着才发现陈丽华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再看看裴轻语的神情,不像作假,终于相信了这三个大小姐过来不是撒钱喊着玩的,声音颤抖地再次确认: “你们的殿下……真的有这种能力吗?小姑娘,这个可开不得玩笑。” “嗯。殿下一定能做到。”裴轻语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老婆婆没有大笑,也没有大喊大叫,她佝偻着腰,慢慢趴在了地上,想要向她磕头致谢。裴轻语大惊失色,如闪电般搀扶住老人,不让她有下一步动作。 老阿婆不复之前那般冷静,剧烈挣扎着,用一种撕心裂肺的语气哭求着:“若是你们真的可以做到,你们要老身做什么都行,老身就是下辈子为你们做牛做马也甘心啊。”听得裴轻语阵阵心慌。 裴轻语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绝望,长时间看不到希望的浓厚悲哀沉积在心里,在听到一丝可能的时候被彻底点燃,虽不知道她过去几十年的故事,但是裴轻语却觉得自己是不是给人许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 她没想过老婆婆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只是在和苏青云这几天的斗嘴中养成了嘴硬的习惯,同时不喜欢有人怀疑无所不能的殿下,她想听到也只是老婆婆的一句感谢而已,如果能稍微给殿下赔个不是就更好了,就稍微说一句看来是老身错了就够了。她从想过受人朝拜,尤其是这么一个老人。她没考虑过这片盐碱地对这个村庄,这个家庭造成的影响有多么大。她这才明白有些她们看来无所谓成不成功的东西,可能就是其他人渴求了一辈子也没能实现的目标。 殿下真的能成功吗?她在心里问自己,得到的只有一片迷茫。她当然相信殿下不会撒谎,可是殿下,她也不是神。这种沧海桑田的手段,是人可以做到的吗?就算殿下有百之百的把握,万一有什么意外呢?现在如此激动的老婆婆,能接受到时候的打击吗? 身后,进屋就一直帮助奶奶盛饭烧火的小女孩也兴奋地抓住裴轻语的胳膊,欢呼道:“太好了,这下子爷爷就可以回来了!” 裴轻语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敢回应。 八十五 此情总有完结时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到了傍晚,裴轻语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院落里。苏青云和陈丽华春锦三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在等着裴轻语的到来,前两人已经对事情的进展感到迫不及待了。 看到裴轻语那恍惚的神情,二人心中一乐,这得是饿成什么样子才能有这种表情?陈丽华凑到了她的跟前,按耐住心中的兴奋,饱含歉意地问道:“如何?山里淡茶粗饭,吃不惯也是正常的。下午你受委屈了,今晚我让春锦多准备了一些,你好好补一补中午的饭量。” 裴轻语则是摆了摆手,“不用了,姐姐。今日中午轻语吃的很好。” 陈丽华心中一凛,怎么可能?下意识扭头看向苏青云,同样的一脸无辜和迷惑。陈丽华不信邪,继续试探:“不用勉强,这是赵士祯不在的第一天,种种意外我们都没考虑到,村民的粗茶淡饭,你又怎么吃得好?” 裴轻语还沉浸在下午一老一小的宣泄中,回道:“姐姐,今日我碰见了王明言的母亲……”接着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陈丽华。陈丽华听了则没什么触动,对于这种感觉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当初她一意孤行要帮助三万饥民的时候,就一步步感受到这种被责任绑架的感觉。 别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怎么好放弃? 陈丽华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拍了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 “姐姐,我可以替你做点什么吗?”裴轻语依然低着头,轻声问道。“我想,如果我能够为她们做一点事情,是不是你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点?”裴轻语如是说。 陈丽华还想着撮合她和赵士祯他俩呢,哪里肯同意,正打算拒绝的时候,系统插话了。“答应她吧。” “那怎么可以?”陈丽华对于系统的做法很是不满。“你是不是就想让我的赌约失败?”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系统有些气急。“我当初都打算直接告诉你我名字了结果你非要和我打赌,现在又觉得我怕输?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希望裴轻语干什么吗?” “我希望她能不只是一心剑道……”陈丽华越说越迟疑。 “那现在她打算主动做一些别的事情,难道不是好事吗?倒是你,如果你一心就打算当月老往两个人身上绑红线,那你又和剑楼洗脑让她一心剑道的人何异?你现在太自以为是了,陈丽华!”说到最后,已经是如响雷般呵斥。 陈丽华心中气气,但也得承认系统说的有道理。她总是觉得裴轻语一旦醒悟过来,感情就会瞬间死灰复燃,两眼泪汪汪,扔下宝剑,喊着“赵郎”就跑去找赵士祯你侬我侬。 就像系统说的,她太自信了,从未想过会有其他情况。但是事实永远不是人的想象。一段小孩子时候的感情而已,完全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坚固。裴轻语从一根筋中苏醒出来,难道就一定要去谈恋爱吗?她也可能喜欢上救死扶伤,铲奸除恶,乐善好施,一切都有可能。这对于小赵同志来说可能有些残酷,但是世界从不温柔。 小赵啊,对不起,我们俩好像搞砸了。 裴轻语有些困惑地看着陈丽华又在那里发呆,殿下虽然文武双全,但是有时候总是会陷入自我的世界里愣神,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过这可能也是独属于天才的困扰吧。 最终,陈丽华艰难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那你就过来跟我学习怎么搭建水车吧。” “嗯!”听到自己终于可以发挥作用,裴轻语万分惊喜。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较为枯燥的日常,直到赵士祯兴冲冲地从城里回来,带着一箱箱白银,精心准备的菜肴和一颗火热的心,却发现了裴轻语好像更冷淡了。 以前的日子里,裴轻语一心习剑,他还可以围绕在她身边,这次回来,裴轻语更忙了,看图,算数,他反而有些插不上话,手足无措。看着清冷的裴轻语,他仍抱有一丝希翼地问: “我从城里带了最好的大厨的菜回来,你要尝一下吗?” “不了,我中午和王婆婆有约,就不和你一起用膳了。”紧接着,她又接了一句: “之前轻语不懂俗事,每天的餐食都多亏你的帮忙,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亏欠良多。今后就不麻烦了。” 赵士祯感觉自己火热的心在一点一点下沉,他想说不麻烦,我乐意。但是残存的最后一丝尊严阻止了他这么说出来。 之前的赵士祯一直在用无所不至的细微关怀,来假装自己和她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和她一起吃饭,看她习剑,好像他俩还在一个世界里,不知哪一天,等自己醒来,她仍会像当初一样,支着头趴在床边等自己起床,甜甜唤自己一声赵郎。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从她从剑楼回来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进入过她的心里,一直徜徉在她的边缘,假装着感情还藕断丝连。自己贪婪地想要用无微不至的关心唤起她的记忆,其实只是一个放风筝的人不甘心松开手中的线,不愿接受风筝已经离开的事实。 裴轻语又有什么错呢?她去了剑楼,见识到了更广阔的的世界,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人生,难道她就要囿于小时候的一句承诺,放弃自己的未来吗? 错的人……是自己啊…… 想通了的赵士祯无力地垂下了头,这三天思念的感情有多炽烈,现在的明悟就有多悲凉。 “这道松鼠鳜鱼……很棒的,你可以带过去和王奶奶一起尝尝吗?” “不了,多谢赵郎的好意,王奶奶年事已高,吃不得这么油腻的东西,赵郎还是自用吧。”裴轻语的声音比起三天前倒是多了些人间烟火味,也带有更有距离的客套感。 “好吧……” 赵士祯无力地转身离去。 苏青云一脸复杂地拉住了赵士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现在轻语变化了很多,要不你再坚持几天?”话语里满是歉意。 赵士祯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多谢姐姐好意,我累了,想放弃了。”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还是谢谢您的主意,我看的出来轻语有了新的变化,挺好的,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八十六 多快好省建设新农村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赵士祯转身来到陈丽华的面前,平静地汇报着成果:“三日内共卖出六百三十七斤白糖,余一千一百二十四斤。得钱一千余七十四贯。此外,我已和西南夷商商定好了蔗糖买卖,每月都会送来一千斤蔗糖。” “吾得子,如汉高祖之与子房!”陈丽华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接着又不无遗憾地说:“可惜你不愿为我做事,不然此番事业,早晚可以再上一层楼。” “我愿意。”赵士祯低着头小声说着。 “?你说什么?”陈丽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轻语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我也不好意思继续缠着她了,不是吗?”他耸了耸肩,轻松地说着“总得想个办法忘记她。” “人类不就是这样善于遗忘的动物吗?当一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可以选择陷在里面,越来越深;你也可以选择继续走下去,观赏路旁的风景。选择了后一条路,会有更多美好的人和事与你相遇,数年后,再回忆往昔爱的死去活来?不过是人生路上微不足道的一点风景而已。”一道沉稳的男声在陈丽华耳边响起,又有一丝伤感。 “你可闭嘴吧。搞得好像你处过对象一样。” 系统悻悻闭上了嘴。 陈丽华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每次见面都要拍拍他的肩,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做法了。 钱到位,人到位,货到位,就连一时兴起的衣服也到位。感觉自己都快生锈了的陈丽华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表演。 从那三个天真大小姐来了之后,伏牛村的老少爷们就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贵人子女,一天到晚看哪都是兴致勃勃,而且那是真的大方。先是花钱让所有人替她削竹子,然后又花钱让人挖深坑。三天时间,家家户户都赚了少说有十几枚铜钱,够让孩子开开心心在集会上玩好几次了。 昨天晚上,又是给村里有壮劳力的都发了一件短褂,只要明天拖家带口到打谷场集合,这件衣服就送他了。凭白得到一件衣服的人们自是乐滋滋地答应,反正平日里也起的这么早,顺便去一趟又有什么损失? 到了打谷场,才发现这闺女的排场可真不小,平日里没人上去的高台上,她站在最显眼的中间,身边是几个箱子,箱子后面才是弓着腰子的村正,正不时好奇地看着陈丽华的裙饰。身着华美宫裙的陈丽华英气逼人,一颦一笑尽显华贵之态,为了让自己能镇住这帮村民,她直接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裙子,左右不过是一帮没见识的农民,也不会从中看出自己的身份来。 本来只是过来看个乐呵顺便白拿个衣服的村民看着看着,觉得气氛不对,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这是底层人民赖以生存的警觉。 陈丽华举起一个喇叭,向下面的人喊着,本来就响亮的声音经过扩散,更是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老乡亲们,你们还记得村南边的荒田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底下人依然没有人敢应声。 陈丽华也不尴尬,稍微顿了一下,就自顾自地说: “我也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来过这里呢。甚至那时候我说不定还没从娘胎里钻出来呢。” 这下,底下有人不禁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又很快止住。一边苏青云也觉得有一丝有趣,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好奇。 殿下何必这样作践自己,与这帮凡夫讲这荤腥笑话?如果只是想让他们为己所用的话,之前赵士祯赚来的钱财不就足够了吗? “但是我听过村正讲过了,那田是真的好啊!我大晋,亩产一石半就算是上田,价格就是要翻倍的。而这里的田,曾经足足可以产两石!这种田,无论是在大晋,还是在梁国,都是不多见的。” 下面之前因为显贵小姐讲荤话而产生的私语渐渐消失了,这场变故发生不过十数年,之前的日子老人们还没有遗忘。陈丽华的话,又将他们带回了那个幸福的年代。 “那个时候,咱们伏牛村,厉害啊!大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谁不羡慕?”陈丽华已经巧妙地将自己也纳入到了伏牛村的范畴来,而村民无一发现这一情况。陈丽华一开始的语调和缓,声音亲切可亲,说到产量的时候,还故意用了一种骄傲的语气,让在场的人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而到了后面,情绪逐渐悲痛,她的声音也开始增大,不复之前的温和,变得掷地有声。 “可是现在呢?所有人都嫌弃我们伏牛村的日子!之前我们伏牛村的棒小伙谁家不爱?自从这大块土地旱死了之后,有多少家汉子被别村的姑娘退了婚约?世事艰难,我们也不能强要别人和我们一起过日子,可是我们应该明白,”陈丽华深吸一口气,优雅的脖子上已经是青筋暴起。 “你们想想,你们养着老婆,带着娃,拿着锄头哼着歌,天天辛苦劳作着,日日扣着计算着,可是家里还是没粮了!没了粮,娃就长不壮,儿郎们就讨不到老婆!谁都看不起咱们!只有有田种,有粮吃的日子,才是好日子!这地,无论如何,都应该把它弄回来!” 陈丽华大步走到箱子旁边,一脚踢倒,金灿灿的铜钱被结实的红线串成了串,从箱子里涌出,在地上熠熠反光。拉开箱子旁的红布,整整齐齐的竹料,被打磨成各种造型的钢材,分门别类地堆在一起。 “银子,我不缺;法子,我不缺;信心,我不缺,我缺的是人,是你们!就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有背水一战的勇气?” 之前还是满脸嬉笑的人们,不知何时已经一脸激动,齐齐大喊:“有!” “大声点,我听不见!你们是都没我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吗?” 整齐如一的声音地动山摇。“有!” 陈丽华满意点了点头,将喇叭一股脑塞进村正的手里,“下面有请村正讲话。” 老村长看着下面一个个眼放绿光的人们,难以想象这就是之前垂头丧气,得过且过的村民,被无数热忱的目光盯着,老村正只觉得自己嘴皮发干,颤抖了半晌,才弱弱道了一句:“出发!” “逼着动哪里有让他们自己动来的轻松。”陈丽华得意地对目瞪口呆的苏青云说。“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搞了吗?” 往日游手好闲的人们被激发出了极大的热情,本用来发呆或闲聊的下午,被高效利用了起来。裴轻语带着一组人在河流旁组建水车,苏青云带着一组人架设着管道,陈丽华亲自带着铁锹,和人们一起在盐碱地旁挖浅浅的水渠和简易的田埂,将广阔的盐碱地化成一块块的方格。 年老力衰的大娘们也不甘示弱,之前陈丽华命人挖了一个大大的池子,现在被简易密封起来做了一个粗陋的化粪池。大妈们化身检屎工,一些人在池子边守着,一些人则在村子里转悠,看谁不长眼还随随便便就解决,捏着耳朵就是一顿数落。不过还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是一些偷懒的顽童。情绪高昂的人们现在就算是陈丽华命他们三天如厕都能憋住,更何况只是将粪便收集起来而已? 对不起,发现少发一章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存稿太多,今天在写第一百一十章的时候发现犄角旮旯里还有一章八十二,心里一慌……册那,雪崩。 立正挨打。《女帝丽华》对不起,发现少发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八十七 水渠首秀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两日后,水车终于搭建完成,裴轻语也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两天,她遇到的困难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多。铁匠对于百炼钢的处理并不如人意,在实际操作中,她遇到了数次接口尺寸不一、内口粗糙布满倒刺等问题,为了赶进度,她直接抽剑对一些细微的地方进行再次处理打磨,平日里被她视若生命的爱剑被直接拿来干各种粗活,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每天中午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苏青云仗着自己的任务没有技术难题,总是在一旁对她阴阳怪气,她因为自己的确是没有一次是按照工期做完的,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最后一晚上她带着人连夜赶工,虽然晚了一晚上,但是总归是赶在了第二天早上之前完成了目标,不影响下一阶段的任务。裴轻语长舒了一口气,听得耳边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姐姐,喝水。” 低头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我阿爸昨晚说他不回来了的时候我就在想,他都不回来,您肯定也还在为村里忙活,所以我就想您忙活了一晚上,一定会口渴,我给您送点水来。”然后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加了饴糖哦。”华话中颇有不舍。 小男孩的脸上并不干净,甚至可以说的上风尘仆仆。这碗水有些浑浊,可能就是加了饴糖的缘故,木碗底有常年使用留下的印痕,你实在无法要求一个农家的孩子能有多讲究。 裴轻语喉头涌动,想要拒绝:“多谢了,我不渴,你拿去分给其他人吧。” 不料却被人推辞:“小姐,您这两天有多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您先喝吧,我们也不渴。” 她看着周围人的眼神,那是她之前在剑楼从未见过的,感激,敬仰……他们并不是故意恶心她,实际上这碗水在他们眼里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饴糖可不是什么常见点心,最起码对于赤贫的农民来说是这样的。这个孩子要表现很好,他的父母才有可能会在一次集会上给他买几块尝尝味道。这一块在水里的饴糖,可能就是他这几个月最珍贵的宝物。 裴轻语见状,也不想再推辞,闭上眼倒到嘴里。水里杂质很多,可能是饴糖不溶的残渣,她尽量往让自己最好受的方向想,喉咙痒痒的,水有些甜,也有些别的味道,有些酸,有些涩,可能是糖放的时间有些久了。 裴轻语一口一口地饮尽,将碗递给小男孩,一直看起来忐忑不安的小男孩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笑了笑,一旁的大汉们见裴轻语喝过,也不客气地拿起水壶往碗里倒水,看着小男孩一脸心痛的眼神,哈哈大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豪迈地一饮而尽。 裴轻语看着这些自然地嬉闹在一起的老老少少,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一直离开这红尘这么远,看看自己身上因为一夜赶工而变得脏扑扑的衣服,也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加入到了欢庆的笑声当中。 看到一直如同仙子般的女子也露出了微笑,一起熬夜赶工的十二个人更加放肆,宣泄着多日的劳累。 “我给你们在这竹筒上刻字吧。”裴轻语突发奇想,“就当是为我们这一晚上的奋斗做一个纪念。” “这样不好吧,万一竹子顺着字痕裂了怎么办?”为首的大汉难为情地搓了搓手。 “不会的。”裴轻语脸上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盎然笑意。她在之前主动请缨后,就跟着陈丽华学习了整整两天怎么做水车,对于其各种特性都熟悉的一清二楚,这也是陈丽华为什么敢让她负责这精细活的原因。 可是大汉们都还是不愿意这样做,他们不懂物理,不懂科学,但是农民天生的谨慎让他们不愿意去动目前已经完成的水车一丝一毫。 裴轻语见状只能无奈拿出一个多余的竹筒,插在旁边,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出:“十二人车。”,然后轻松道:“就以这个命名吧。” 有村汉犹豫道:“您这样做,会不会惹得陈小姐不高兴?” 裴轻语嘟起嘴骄哼道:“一个名字而已,她不会反对我的。” 村汉们看着这个简陋的竹牌,心潮澎湃,某种程度来讲,他们这也算是名流千古,虽然不会有名字,但是一句“裴轻语率十二人,筑十二人车”,也已经胜过绝大多数平头百姓了。 “十三人车吧,还是叫十三人车好。”最后有人提议道。 裴轻语看了看人数,又看到这十二个人的目光,这才想起来好像把自己漏算了。 “依你们的,就叫十三人车。”裴轻语捂嘴轻笑。 当天下午,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看着苏青云带人把最后一段管道连上,水车从建成后就开始随着水流缓缓转动,清澈的河水被竹筒舀起,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倒在了管道上,第一缕清水顺着竹管向远方流去,孩子们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兴奋地欢呼一声,就顺着管道跑走,准备和这管道比一比谁跑的快。 大人们稍显稳重一点,只是拍了小屁孩们的屁股一下,然后在村正的带领下,慢慢往盐地走去。 一路上管道都畅通无阻,让随时准备替换的苏青云松了一口气,裴轻语按时做好了,她可不想出篓子。 广阔的盐地被陈丽华分成了十六个方块,用土垒成的田埂隔开,同时也形成了小小的堤岸,每一个方格,就是堤岸中的盆地,很快就有水流到第一个盆地,干涸已久的土地毫不拒绝地吞下了汩汩流来的清泉,不过再饥渴的土地也有它自己的极限,早晚源源不断的清水就能把第一个盆地变成一片汪洋,到时候积存的水就可以顺着田埂上小小的豁口流到下一个盆地中,而第一个盆地经过一天的浸润后,就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陈丽华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离开了,只要一切正常,她没必要在这里看着小水流一点点将土地灌满。而其他村民们则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细细涓流,仿佛在看着希望。出人意料的,裴轻语也选择了留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哪怕陈丽华问她,她也只是含笑不语。 八十八 心有隐疾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二日,第一个盆地仍然没有被水填满,陈丽华也不着急,拿出一把铜钱分给了村里的孩子,告诉他们每人每天顺着管道跑三圈,这铜钱就是他的,想了想,看着仍在发呆的苏青云,又说如果有哪里出现了泄露,就过来找最漂亮的大姐姐帮忙,陈丽华顺手指向苏青云,无视她在背后气的跺脚。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话语更让苏青云心碎:“姐姐姐姐,最漂亮的不就是你吗?” 陈丽华捂着脸有些羞涩:“那就是除了我最好看的姐姐。” 看着孩子们用困惑的眼神在她和裴轻语之间转来转去,苏青云发飙了:“不用看了,就是年龄最大的那个。” 孩子们一副“恍然大悟”和“你早说嘛”的表情跑了出去,留下苏青云在风中凌乱,西子捧心,气愤欲绝。裴轻语旁观了整场苏青云的表演与不耐,主动请缨:“殿下,如果苏青云不愿意,我可以替您监督孩子们。” “我再说一次,在这里叫我姐姐,你没看我都喊云姐吗?”陈丽华斜眼瞄了一下裴轻语,才发觉她似乎变化真的很大,她难道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喊着要来帮忙的吗?想着,陈丽华点头应是,竹子并不是什么坚固的材料,可以预料的是,短则三天,多则五天,这个简易管道必然会有些地方出现破损,到时候来来回回,可是一个辛苦差事,有人主动应下这份工作,也是极好的。 裴轻语见二人面带惊奇,似乎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接下这份差事,含笑不语,心中还在想着那天下午的馍馍,这天晨曦中的水。 第二日,陈丽华和苏青云躲在一旁暗中观察裴轻语的动作,好确定她是不是赌气或者是为了气一气苏青云。一大早,裴轻语就召集了孩子们,看着她蹲下身子拿一兜点心分发给孩子们,迅速建立起了威望,陈丽华欣慰点头,看来她的确是抱着把事情干好的念头来做的,那她就放心……等等,这点心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那就是你从集会上买回来的。”系统不忍心告诉她这个事实。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集市上实在没什么可买的东西,又不忍心一点都不买进一步打击系统,就随手买了一车的点心权当自己逛街的收获了。自己好像还说了一句想吃随便拿……算了,吃多了容易变胖,她送了就送了吧。 裴轻语接着又给孩子们分了组,按照早上,中午,下午,晚上分为四组,每组五到六个孩子。陈丽华微微颔首,这倒是自己没想到的,当然更多的原因是陈丽华觉得要给孩子们分组也太麻烦了,更何况还要教他们各自巡逻的时间段以及怎么判断是否是时间,所以干脆就让他们瞎跑一气算了,总会有人上午去,有人下午去的,只要别是坏了一两天,就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陈丽华觉得有些羞赧,她其实从头到尾只是想买下来当个快乐大地主而已,虽然王家的故事很可怜,但是她也只是当个故事听听,能顺手帮一把就帮一下,不能就算了。真不成功,她顶多也就是嘴上说声道歉就算了。倒是裴轻语,她费这么大劲也不会拿到这地的地契,她是纯粹以一种高尚的情操在为人民服务啊…… 紧接着,裴轻语并没有选择回家休息,而是先带着孩子们走了一圈,指着竹筒说着哪些部位可能会出问题,然后拿出一些备用零件,让孩子们自己在一旁模拟更换,自己看着指出不足。陈丽华看着心中更为惊奇,这还要当老师?这秋老虎,大太阳,回屋里休息着不好吗? 想到这里,看着孩子们和裴轻语已经看不见人影,陈丽华忍不住暗暗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苏青云,调侃道:“你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昨天的懒样?” 苏青云懒懒地答道:“我又不是名门正派的傻子,冒着大热天做傻事我才不干呢。” 就你这句话,所谓魔门被人嫌弃也不是没道理的我给你讲,这也太自私了。陈丽华暗暗腹诽。苏青云并没有看陈丽华的脸色,或者说她根本不用看都知道别人会想什么,依然在那里说着话: “她们这是善心吗?我看她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慌,不干点事显示一下就浑身难受。我从小就要乞讨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要在一堆老乞丐臭流氓里保全自己,等我进了醉春阁,又要不断比拼,一次失败,你就不会在这里看到我,而是在夜晚的清倌人出阁拍卖的时候看见我。”她停顿了下,“就像我师父那样。” “所以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去操心其他人?我自己都喘不过气来,整日要在欢笑场里打滚,还要时刻保持着警惕。”说着说着,苏青云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她的。” “她有着我想要的一切,小时候的衣食无忧,安然的修炼环境,还有星目剑眉的俊秀喜欢她。” “你……你也可以找找你的真爱?”陈丽华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今日的苏青云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让一直无法无天的陈丽华也小声了起来。 “不可能了,进了醉春阁,贱货的标签就在我身上洗不掉了,不管我是不是处子,有没有过入幕之宾,不会有人在乎这些问题,只要人们知道我是醉春阁的一员,他们就不会用除了看婊子之外的眼神看着我。毕竟从小看着男人的家伙事长大,你不下贱谁下贱?”苏青云凌厉的话语像是拿锥子重新撕开了自己伤口一般,将自己扎的鲜血淋漓。 “这话说的……”陈丽华听了心中一颤,大声反驳。 “难道你就是天下最惨的女子吗?”苏青云摇头,一开始她被苏青云猛的爆发镇住了气势,现在回过神来,要开始修正。 “所以比你惨的人就不活了是吗?还是你要画一条线,超过这条线的人还有争一番幸福的权力,在这条线下的人就终身再无幸福的希望?” 八十九 改变还是接受?(两更补偿,谢罪)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自然不是……”苏青云承认,又很快被陈丽华打断。 “所以你到底在恨什么呢?”陈丽华语调冷淡。她要尽快打醒苏青云,身边有一个裴轻语就够让人心累的了。 “你在恨养大你的醉春阁吗?不,你不恨,没有它你早就饿死了,更何况是你自愿加入的,它也不欠你什么。” “再说了,你说的这些的确会对普通女子的清誉造成极大影响,但是你的追求,就和普通女子一样吗?我们已经看到了更高的天空,还会留恋地上的枯草吗?难道你的梦想就是安稳一生,相夫教子吗?不要告诉我,你堂堂醉春阁大弟子,就想着找个好男人共度余生?” “过分了啊。”系统都听不下去了,插嘴打断陈丽华的独白:“你又没尝试过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凭什么说没影响?”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自己多委屈的样子!”陈丽华战意正酣,转移战场,在脑中和系统激烈交火。 “是我过激了。”苏青云被教训了之后沉默了半晌,回应道。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正主都承认错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坚持的?系统默默竖起了白旗。 “但是看着阁里的姐妹,我实在气不过。我当然知道数百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一个人再怨恨也没有什么用。但是我就是不甘心!难道世世代代这么过下来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阁里的姐妹,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凄惨的故事,我也只能听着,她们有的运气好了可以嫁作商人妇,或为官员妾,但是更多的只能在年老色衰之后省吃俭用,用着自己年轻时存下来的老本,寥落度日。我知道有人比她们惨,但是这不能改变她们未来一片悲惨的事实。” 陈丽华无言以对,什么知足常乐,本质上就是自我麻痹,放弃对更美好生活的追求,有了向往,就必然会有求而不得的惆怅,再有逼迫自己的动力。追求、痛苦、动力,这三者本就是一体的。如果真的足够知足的话,那只要活着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世界的不公,毕竟没有某人的从天而降,她早就被塞进深宫,日夜以泪洗面了。 “说的好,那你为什么不去为你的姐妹谋一个更好地未来呢?”虽然苏青云的想法没错,但是有时候片面的思考反而会让人陷入泥泞,她需要想办法让苏青云跳出这个圈子。 “如果你真的讨厌这一切,就去改变它,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什么意义?” 这种话其实就是听起来很对的屁话,一个人的偏见尚且不好改变,何况一个世界?让一个人顶着这种偏见带着一群可能算是身无长技的女子去改变世界,成功的几率又有多高?能比现状更好的几率又有多少?这些道理陈丽华知道,系统知道,但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惊世骇俗言论的苏青云不知道,能暂时镇住她,这就够了。 “其实你也不敢。众生皆苦,你看似很受委屈,但是我说了,天底下远远有更多人比你更辛苦,你吃得饱穿得暖,所痛苦的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裴轻语遇见的王婆,她丈夫跑了,公公自缢了,婆婆疯了,一家人全毁了,她的人生难道不比你痛苦?你所痛苦的,不是你现在的日子有多么难过,而是你无法再进一步。迈出下一步,你可能会失去现在所有的,所以你害怕,可是因为知道更加美好的人生,你又渴望;知识所限,你知道的只有武艺和青楼管理,想要变革,却毫无头绪,你茫然。不是吗?” “所以你所厌恶的,其实应该是那个既向往又胆怯,渴望获得更多却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的,那个懦弱女人,你自己。” 苏青云愣住了,她从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但是在听到的一瞬间,又觉得有些坦然,似乎自己早已这么想。 “你这样用各种贱词称呼自己,是图什么呢?不就是为了给自己营造一种悲情的角色吗?让自己好像一个话本中的悲剧人物一样,从中获得自我满足?又或者你其实在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这种想法,所以痛骂自己,好让自己内心安宁?” 一番话说得苏青云再也抵抗不住,心神失守,痛哭失声,好在裴轻语带着孩童早已远去,不用担心丢人现眼,原形毕露。陈丽华见火候差不多了,再说多了孩子真的要急了,伸手安抚着她的肩。 “好啦,别哭啦,其实没什么好丢人的,不是吗?吃饱了就想着吃肉,吃到肉就想着找男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陈丽华的话成功让苏青云破涕为笑,轻轻锤着陈丽华,嗔道:“谁想男人啦!” 苏青云面色之间的怨气平息了很多,但是从没有人可以因为简单一席话就大彻大悟的,她起身整妆,眉宇间忧郁之色少了些许,但仍有愤愤不平之气。 “要么改变自己,要么改变世界。事情其实一直就这么简单,一个劲在这里狂怒,什么也改变不了。” “真的忍不了,就别忍了,放手去做吧,毕竟,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陈丽华这样劝着。 “曾经有个戈光头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他的国家就被他玩没了。”系统忍不住吐槽。 “你不去尝试,它永远也不会变好,你做了,它也可能变坏。”陈丽华既是说给苏青云听,也是在说给系统听。 “但是正是因为你选择了尝试,它才能在不断变化中慢慢变好,正所谓,不能拿后三十年的否定前三十年的,等到你成功的那一天,你会发现,之前所有的一切尝试与牺牲,都有意义。” 她说着,却是想起了之前自己寝食难安的样子。在崇明城夺下之后,午夜梦回,她曾无数次问自己,牺牲了那么多人,值得吗?她不敢回头,不敢去想,急匆匆地跑回京城,但是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心向光明,便莫问前程。走吧,等到了京城,醉春阁的事,我帮你。” “嗯。” 九十 成绩与离开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在盐碱地那里,经过两天两夜的灌溉与浸泡,第一块方格地里的盐块消融的干干净净,第一块地无需更多的灌溉,移动管道,开始对下一块田地进行重复的做法吗,小小的豁口被重新堵住,挑夫们喊着号子,将一桶桶臭不可闻的沤肥挑到地旁,一桶桶粪料被倒入湿润的泥土中,翻滚搅匀。 “我院里有专门的草种,固土耐干,明日老丈派三四个农家好手过来,若是栽上去能发芽成长,就说明这地算是成了。冬天前种上个两季,留下草根,过年的时候冬雪一盖,让草根肥一下地,等到第二年冰雪融化的时候,这里就又是上好的田地了。” 陈丽华的话让老村正喜笑颜开,不敢置信地搓了搓手问:“就这么简单?” “有盐板结,就用水冲下去,土地贫瘠,就种豆施肥,一步步走下来,有什么困难?”陈丽华语气有些不满,可在村里人听起来正是成竹在胸,才会如此不耐烦。 “不过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只有草长出来来了,才算是大功告成。”陈丽华不想话说的太满,明明是她的主意,但是看起来这些人已经比她还有信心了一般。 然而这般劝诫并没能起到多大作用,各个村汉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陈小姐多虑了,难道到了这一步,还有不成之理吗?” 老村正在旁幽幽叹气,当时陈丽华煽动的力量让他面目失色,到了这时看到村民们这副乐观的模样,他反而不是那么惊奇,腰杆一扳,呵斥道:“一个个老大不小的,这么浮躁作甚?都回去干活,没事不要来这里瞎转悠,等到苗出了,我自会挨家挨户一个个通报。” 闲着围观的村汉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只剩下六七个汉子热火朝天地弯腰施肥。陈丽华正想道谢,老村正摆了摆手,才道:“小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啊,小心一些,别出乱子。” 陈丽华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回到院里,来到屋里角落,陈丽华面色凝重问询系统。“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要撒谎。你这样传送物资真的没事吗?” “没事,话说之前你不问我,这都到最后一步了你才问我,就算我说不能,你之后怎么收场?”系统依然表现的无所谓的样子。 “我之前问你几次了?你都大大咧咧糊弄过去了,你还好意思说我没问?”陈丽华气道,又担忧地说:“但是我就怕,你搞出来一套为了你好,我受多大委屈都不说,最后大吐一口鲜血当场暴毙这种戏码。” 她回忆着之前几次,无论是拿出红缨,还是帮她拿出亚瑟王的剑,亦或是当时差点拿出机枪的时候,系统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像是忍受了某种折磨或代价一样,当初危在旦夕,她也无暇细看,但是现在安稳下来,她很难不去多想。 “所以你少看些言情小说啊,那么多穿越讲权谋发明的不看,你看这些干什么啊。”系统无奈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只要最后订阅上去了,我直接把导弹给你搬来都没问题,只是一般情况我给你的帮助越大,我所记录的故事逻辑流畅度就越崩,喜欢的人就越少。” “那这不还是有影响吗?要不还是算了吧。不种这种植物,种大豆什么的不能养地吗?”陈丽华听到还是会影响系统的成绩,就不想拿种子了。 “放心,目前我的成绩差到根本受不到这个事情的影响。”系统淡定地劝她安心。 ……我咋听着更不放心了呢。 “那好吧。就放那里吧。”陈丽华伸出手,指向空地,那是准备存放种子的地方。“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订阅收藏呢?” 系统翻了翻自己的电脑。“都九十章了,算了算了。你好好过你日子就行。” 地上散发出幽幽的蓝光,一个不起眼的袋子突兀地出现在地上。陈丽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团扁平的种子,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她翻看过的小说也不算少了,为了了解系统那里的习惯,她逼迫着自己各种类型的小说都看了不少。若是成绩不好,那小说的下场是什么她再了解不过了,太监,断更,烂尾,对于她而说,其实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系统的永远离开。所以系统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时不时阴阳怪气的损友?永远可以在无助时提供可靠方法的助手?在自己心累时的依靠?好像每个都是,但每个都不够准确,如果有一天,她醒了之后,系统不在了,那自己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只是想了想,她突然有些惶然,毕竟一开始她和系统就是因为意外才在一起的。 “小心点,你再用力种子都碎了。我可没钱再给你买新的了。”系统不满的抱怨声传来,陈丽华这才从恍惚中惊醒,自己握着袋子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死死将袋子攥住,松开手,手心里还有点点红印,是用力过猛的证明。 院门被敲响,陈丽华打开一看,是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的人群,她将草籽递了出去,讲了耕地的深度与细则,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陈丽华讲的有些口干舌燥了,才将所有注意事项讲完,有些沙哑地问道: “都听懂了吗?接下来可有什么问题?” 一众村夫先是点头,发觉不太对劲,又慢慢摇头,为首一汉子犹豫道:“小姐,今日可是有谁惹你不快了?” 陈丽华微微一怔,才发觉自己鼻尖微湿,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两道泪痕。 “没有,我很好。”她说道。 见陈丽华没有承认,众人只能暗记在心里,已准备回去之后挨家排查,这几日根本没有外村人进来,如果有人惹得陈丽华不快,那一定是村中内鬼所为,回去之后,一定要挨家挨户察言观色,定要让那人插翅难逃! 九十一 她是骗子!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草籽被种下,虽然大家都知道一两天的时间根本不会发芽,村正也说过,每天他都会来看,闲杂人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天天围在这里浪费时间。但是按奈不住的是人的好奇心,平日里避如蛇蝎的“鬼田”,一时间成了大家聚集聊天的场所,聊天的时候,还会不时扭动一下脖子,好像是太长时间没运动僵硬了一般,不经意地瞥过盐碱地,发现依然毫无动静,脸上一僵;以前来盐碱地玩耍的孩子们回去免不了挨一顿痛打,现在家长们对于这种调皮孩子,也只是宠溺一笑,捏捏孩子的脸蛋说:“早点回来,记得顺便看一下出芽没。” 两天过去,一切照旧,混杂着肥料的土地散发着一言难尽的味道。都知道草籽发芽并不是一定要一天之内郁郁葱葱,可是心中焦急,就会不踏实。 暗流涌动,民意沸腾,老村正禁不住汹涌的民意,苦着脸上前敲响陈丽华的门扉,打开门的是贴心小助手春锦,老村正也是尴尬地挠着头,讨好地说道: “闺女啊,这都两天了,草籽还没发芽,这大伙也不是等不起,但是总要有个数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判断到底成没成啊。” 春锦一脸神秘地说:“要耐心。” 老村正的一张脸更是皱在一起,“我知道要耐心……但是之前总有人种过才能证明它有作用吧?不知可否给老朽透个底?也好让其他人有个安慰。” “不同的土地不能一概而论。在那里可能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在这里也可能是五天后,一周后,总之,一切皆有可能。”春锦快速说完殿下交代的话,关上了门。 屋子里,陈丽华懒洋洋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好像一具尸体。养息阁中,陈丽华看完了最新更新的小说,觉得有些无聊,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忍不住对系统抱怨道: “你买种子连个发芽时间都不知道的吗?” 系统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看见新闻报道说我们那最新实验室培育出了盐水苜蓿,我就直接买了回来,鬼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发芽。” 陈丽华叹了一口气说:“这下子我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她不怀疑系统是不是骗了她,可是在没出芽之前,她也不想出去,村民那看神一样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出去必然会被无数村民围着追问,想干什么都干不成。倒不如老老实实在屋里蹲着,缩在养息阁里和系统打打闹闹,看看书,追追剧,岂不美哉? “其实,你能在这里呆一会,也是好事。”系统想到了什么,说道。 “我两天没出去,都快生锈了,这也叫好事?你们那里真的可以宅在家里一呆一个月吗?” ……大姐,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三个月前还是从没出过宫的大家闺秀呢,现在可坐不住了? “你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其实一直在利用的是民意,崇明城的时候是这样,在这里的动员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样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说的真不错。人民力量最强大。”陈丽华兴奋地挥了挥手,回味着当时在数百号人面前讲话的滋味。 “民意非常非常好操控,这一点不假,但同时,百姓们淳朴善良,也有着小人物的狡猾。你不要觉得他们似乎随便一喊喊就能死心塌地跟着你干。稍微一露怯,他们会立马开始怀疑,退缩。你倒了一步,他们可能退十步。”看着系统难得的严肃,陈丽华也不再嘻嘻哈哈,严肃问道: “所以你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展示机会?” “对,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希望你可以通过这几天的暗中观察,可以立体、辩证地看待这个群体。” 系统说的神神叨叨,陈丽华潜意识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你可别搞出什么幺蛾子。”她闷闷不乐地嘟囔着,看起了系统打开的大屏幕,上面正是回去后正被一群人盘问的村正。 “反正阳光之下,万物显形。就算他们闹得再欢,只要咱们的苗出来了,他们就会立马改邪归正。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老村长失魂落魄地出来,跟聚集在外面的人说了春锦的解释,就好像往油锅里扔进了沸水。 所有人都面有不愉之色,之前那大小姐看起来信誓旦旦,意气风发,等到最后一步又开始支支吾吾了?有一瘦削青年见到大家的神色,歪嘴一笑,一拍巴掌,愤怒道:“俺就知道这婆娘不是什么好鸟,一周两周,她怎么不说一个月后呢?哪里的草籽这么金贵会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长出来?” 一种凝重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狂热已经褪去,“理性”重掌大权,稍一思索,人们又开始怀疑,这地可是老天爷降灾的,她一个见识浅薄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有能力逆转乾坤? 回忆这几天,那激情又有活力的样子让人们觉得陌生。人们之前在台下喊得有多热烈的,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多羞耻。许诺的成果并没有达到,他们已经相信自己是被愚弄了,在有了这一结论之后,之前陈丽华一切所作所为都可以成为证据。 “什么恢复如初,说的跟真的一样,我看就是一个大小姐闲得慌,过来寻我们开心!” “就是,这一种上草籽,人就直接不出来了,我看就是心虚,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这田可是老天爷降灾下来的,怎么可能用一些屎尿就解决了?难道老天爷看见嫌恶心,就把神通收走了不成?” 气氛又一次迈向狂热,当然,仍有微弱的声音反对。 “这也不过才三天,为何不再等等?真是一星期了没有结果再说也不迟啊?”想到了陈丽华这些天的种种善举,也有人觉得还可以再等一等。 此话一出,之前怨声载道的人群沉默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满腹怨言,可陈丽华之前又是撒钱又是送衣的,大部分人也觉得这么急切地就反攻清算有些着急。 “谁家种地三天不出芽不着急的?三天了,至少有个绿色让人看见吧?”又是最开始的那个瘦削青年站出来反驳,他看到出声的汉子颇为眼熟,仔细想了一下,皱眉怀疑起来。 “你不会是之前和那个裴家姑娘一起修水车,见人家小姑娘貌美,看上人家了吧?事实都摆在眼前了,怎么还恁的说好话?” 九十二 愈演愈烈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出声汉子正是之前在修水车的时候和裴轻语说了几句话的男子,被怀疑的他脸色涨红,勃然大怒:“放恁娘的屁!某今年三十有七,怎会对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起龌龊心思?你不要在这里冤枉人!”说完,却看到周围邻居神色有异,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几句解释就有变化,暗道一声不好,想要寻找老村正,他一向德高望重,此时如果他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事情必然会有转机,可是眼角余光看了三圈,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无奈又补了一句: “某只是觉得现在下判断还早,何不再等几天?这也只是某的意思,你们觉得不妥,也可以直接去问罪。”说完往后退一步,又回到人群中,显然是不打算继续替陈丽华她们说好话了。 “哼。谁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高瘦青年站在人群前,得意洋洋。看到瘦高青年大获全胜,也开始有人出言宣泄不满,第一个人开始得到了应和,这无疑增大了他的热情。渐渐的,舆论的基调就从再等几天变成了富家小姐闲来无事耍人玩,无人还记得一开始他们只是想来问问到底还要等几天,当然,可能还有人记得,但是也不重要了。 “呸!恶心。”有人直接在紧闭的大门前吐了一口唾沫,宣告着这次议论的结束。当天下午,本来还热热闹闹的盐碱地又变得门可罗雀,可怜了那些孩子们,好不容易在那里痛痛快快玩了几天回家屁股又开了花。 夜色降临,看着又归于平静的荒地,想到这两天故事,就好像看到了一幕滑稽的悲喜剧,年迈的老妪站在田埂旁,叹了口气。衰弱的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空留下一个迟缓的身影,笨拙地跪倒在地,四肢着地,爬行着观察草影。 屋里,透过系统带的隐形摄像机将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的陈丽华觉得自己手脚冰凉。“他们……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之前大家兴高采烈的样子是假的吗?难道哪怕几天的时间也等不了吗? “出意外了,我的确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搅局。”系统也发现好像有点不对,他顶多就是想让陈丽华看到有人在背后说冷言冷语,让她明白人们不是会无条件全身心相信她的,以后多留个心眼就够了,他可没想过让陈丽华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我……我就是嫌麻烦,想在这里呆几天清静一下而已,明明再过几天就能看到草籽发芽了,为什么再等几天都不行?”陈丽华的声音已经带有一点点哭腔,她之前从没露过怯,在被系统操控着大闹崇明城之后,她就一直坚持着不能让他小瞧了去,所以习武,练兵,破城,再守城,哪怕看到皇兄的时候人都快虚脱了过去,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刀枪不入,但当她体会到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她害死有些万念俱灰。其实现在的困境可比当初差远了,当初是随时都可能尸骨无存,而现在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灰溜溜跑路,换个村子买地就又是一个美美哒的女汉子。 可是就是委屈,明明自己并不是只为了自己,更多还是为了让伏牛村的人们有个更美好的未来,辛苦这么多,捏着鼻子闻着臭味让他们把沤粪和土地混在一块,图什么?难道不也是希望大家可以回到原来的美好生活吗? 她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只是一次突发奇想的偷懒,加上系统一点不知道发芽时间的失误,就让自己众叛亲离? “我们那里曾经有人做过实验,让一群遵纪守法的良民,变成狂热的独裁拥护者,需要五天。同样,人们由爱生恨,可能连一天都不到。”系统后悔地说,可是有些晚了。他也没想过会出来这么一个瘦高青年来搅局,实际上如果没有他,人们是不会爆发这么大的怨气,嘴里唠叨两天,等到苜蓿出来了,一切就结束了。 陈丽华也后悔了,早知道呆在这里宅几天把更新的小说看完的代价是这样,她宁愿每天出来逛一圈给大家展示一下自信,安抚一下民心,或者刚才随便编个日期也好,给个盼头也好,怎么都比自己什么都不做要强。 想到这里,她起身下床,看到她的动作,系统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出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你怎么解释?撒谎说一星期之内必会出芽吗?可是春锦也说了,人家不信啊?” “那我就立军令状!如果这地好不了,我提头来见!” “谁来执行?谁敢来执行?不能执行的军令状不就是一张废纸?更何况,没有证据,人家永远无法真心相信你,到时候人家表面上唯唯诺诺,信以为真,实际上不知道背后怎么嚼舌根。你出来除了让自己丢人之外,别无用处。倒是这地只要能发芽,无论你有没有出来立军令状,他们都会重新对你感恩戴德。一切以结果说话。” “这就是你说的人心可畏吗?”陈丽华有些难过,她始终还相信着真心换真心,她也知道系统跟她说过很多次这并不好用,但是她头铁着还是闯出了个未来,自然觉得只要诚意够,一切都不是问题,现在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那就等吧,等到苜蓿长出来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之前人们怀疑的有多狠,内疚的时候就会有多么深,一场闹剧,最后可以收获一群服服帖帖的村民,也算不赖。” “而且只要你在之后多次无意强调这次事件,大家的内疚感就会越深,对你的相信度也会越高。这样下来,以后哪怕你要做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事情,大家也会相信着去做,不会有人反对。”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陈丽华感觉这种路数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就是PUA啊,只是操作对象从伴侣变成下属而已,其核心都是通过激发内疚感使之产生赎罪心里并打击他们的自信让他们不敢再怀疑自己的命令,从而达到掌控对方的目的。” 九十三 陌路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日子到了第四天,一脸困惑的裴轻语找到了村正:“为何这几日不见孩童们找我领钱?”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并不知道事情的变化,只觉得本来积极的孩子们突然都销声匿迹非常奇怪,乡下本就清贫,孩子们能有个机会一天赚两枚铜钱,不仅他们乐意,父母也颇为支持,怎么就突然不约而同地放弃了? 老村正年事已高,人间冷暖都已品尝过了,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生气与过激,仍保有着理智,苦笑着将昨天大家的情绪暴动跟裴轻语说了。 裴轻语听闻居然有人觉得陈丽华是在骗人,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陈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她不会骗人的。” “这地可是被老天爷诅咒过的,她一个女子凭什么可以做到?”一个桀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是昨天第一个喊的那个青年,他昨日说的最早,骂的最狠,此时已经成为了敢于直言者,反抗权贵的斗士,人民心声的代表者,背后是纷纷攘攘的人群,盯着裴轻语,麻木地不说话。 裴轻语蹙着眉不说话,她想说陈丽华身为大晋公主上承天意,还有隐门鬼计无双,自然是无所不能。但是殿下说过不准透露她的真实身份,她也只能忍着。 “这才四天,就如此心急吗?就不能多等几天?” “都四天了,一个种子都没发芽,要能出来昨天都出来了,这还不是都死了是什么?”青年张扬大笑。 “你不信,可以。但是请你别阻止别人过来帮忙。”裴轻语见说不通,索性不再与他争论,想要将他无视掉,一个跳梁小丑而已,等到发芽的那一天,谁是谁非自然真相大白。 “别人?没有别人了!你还信吗?你呢?嗯?”青年伸手在人群中指着,被指到的人都连连摆手,张惶退后,如果说昨日还有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那经过昨日“统一思想”之后就再无人敢言。大家都觉得不行,就你觉得还能等等,你是不是收钱了?还是贪慕人家美色?总之必然心怀不正! 瘦高青年张开双手,向人群敞开怀抱。“大家畅所欲言,有人还愿意相信这几个黄毛丫头的,不要害怕,可以出来直说嘛。”结果可以预料,不但无人应答,甚至连个出声的都没有,人们似乎在玩低头比赛,看谁低的更低,就可以无愧于心。 裴轻语见没有人敢出来,心中稍微有些失落。那日在河边,十二个大汉一稚童,与她开怀大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可是如今那些熟悉的人还在人群里,只不过比其他人的头稍微低了一点,并没有想要站出来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还请你们不要阻挡我检修管道。”裴轻语深吸一口气,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这种子不发芽一日,我便在这竹道旁走一日!若是这种子一直不发芽,我便一直走下去,年年月月,无不如此。”说完,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自顾自沿着管道走着。 她的话让人群有了些骚动,但仍然没有不同的声音发出,看着裴轻语只身背影,就像是一个独行的英雄,察觉到了人群的舆论有转向的趋势,瘦高青年眯起了眼睛。 到了下午,万里无云,烈日炎炎,静滞的空气没有一丝凉意。秀发被细汗黏在鬓角的样子,稍微有些狼狈,裴轻语也只是静静地走着,小道上有不少来去的行人,有来河边打水的,也有去洗衣的,她不去看他们,自然也不需要管他们的目光。 走着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小胖墩,她晓得他,这群孩子里面就他最馋,别人都拿了铜钱说句谢谢姐姐就走了,就他还扭扭捏捏问了一句“姐姐,这钱能换成糖酥吗?”她只是觉得好笑,就给他把铜钱换成了三块点心,结果他回家差点没被知道了的父母打死,第二天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她乐了半天,不过到了发钱的时候,除了每日的两枚铜钱外,她还给了所有孩子额外一块点心,到了第三天,因为贪嘴意外让大家每天都多了一块点心收入的他被不同岁数的孩子们簇拥着,得意洋洋,已然成了新的孩子王。 胖墩小跑了过来,扶着膝盖喘气说:“姐姐,前面的我们都已经查过了,没有出问题的,我联系了其他三个组的同伴了,大家都还愿意帮您看着,就是以后不能再去找你了。” 裴轻语看着他汗如雨下的样子,有些淡淡的感动,掏出手帕想要帮他擦汗,小胖墩后退几步,摆手推辞。裴轻语见他这般辛苦,轻声说道:“那你说我该把每日的铜钱和点心放到什么地方?” 孰知小胖墩又摇了摇头,也低声说:“俺娘不让我去找您了,说您和陈小姐,一个傻一个坏,都不是好人,让俺离远点。”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又摸着头说:“当然,俺不信,您和陈家小姐都是好人,就是这钱和点心俺们也不能要了,钱被俺爹娘发现了以后就更不能帮您了。点心也一样,吃了之后再吃饭吃不下俺娘会发现问题的。” 说着他醒了一下鼻涕,憨憨傻笑:“反正前两天您也多给了俺点心不是吗?” 裴轻语觉得自己鼻尖有些酸涩,轻轻嗯了一声。忽听得背后有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大毛,你在那里干什么?” 胖墩见自己被母亲发现了,哭丧着脸走去,嘀咕着:“我,我就是想再要点吃的。” 村妇不疑有他,气的直拧他的耳朵,喝骂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跟那傻子一起不嫌晦气吗?让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我们家?” 小胖子唯唯诺诺,老老实实跟着母亲回家,趁母亲不注意偷偷转身向裴轻语眨了一下眼睛,结果又挨了一巴掌。裴轻语只觉得有些可乐,歇了歇脚便继续前行。孩子们的好意她不会忘记,但是她说过的话,也从来不会反悔。 九十四 恶化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第五日一早。裴轻语像往常一样来到盐碱地旁观察长势,却看到有人正在掘开田埂,砸开水道,不由得抽出剑来,站在众人面前,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看着碍眼,拆掉算逑,怎么了?”一个瘦如竹竿的青年狞笑着说。 “怎么又是你?”裴轻语看到这个人,怒目圆瞪,之前就是他的带动下停下了对农家肥的收集,让孩子们停下了每日巡查的脚步,现在又鼓动着人群来这里要直接拆掉水利设施和辛辛苦苦修好的田埂。“你到底和这荒田有多大仇恨?多等两天有什么损失吗?”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裴轻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为什么这么急迫?就算最后失败了,殿下也都如数给了工钱,还每人做了一身短衣,也不欠他们什么啊? 青年看着势单力孤的裴轻语,嘴角微微一抬,然后又很快隐藏不见,他当然没有表演的那么愤怒,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出声抱怨一下而已,但是当他发现大家眉宇间都有隐隐的怒气,他发现了机遇。 一箱钱,一席话,一个陌生女人就能让全村都信服地跟着忙上忙下,那自己和全村人都这么熟,如果趁这个时候说大家不想说的话,做大家不敢做的事,岂不是可以成为下一个“英雄”?一旦这个印象树立起来了,以后无论是讨媳妇,还是村里村外人际交往,无疑都会方便很多,甚至是以后等村正老了,自己裹挟民意,那下任村正自己拿下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本来只是一件小有怨气的事情,在他的拱火下逐渐升温,从怀疑到确信,从觉得陈小姐也可能是无心之过到觉得她就是在耍人寻开心,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成功。只要从阴暗角度揣测他人,一切表现都可以变得顺理成章。 他早都不希望这次改良实验成功了,就算成功了,地也是人家的,租着种,他最后能留下多少粮食?不如趁现在捞点威望,以后当个村正,乡老,还不是在村里横着走? 他本来可以等,但是昨天裴轻语的表现让村民的情绪有了回落的迹象,他可吸取了陈丽华的教训,一定要在情绪高涨的时候做到木已成舟,将一切有了定论,再无翻案的可能。所以他带着村民直接过来打算毁灭所有陈丽华存在过的痕迹,再没有了证据,以后她的形象还不是任自己描述? 无知的村民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们还沉浸在被耍了的愤怒中,他们愿意跟随青年,此时等那一点点“微妙”的可能,远远没有发泄自己愤怒来的重要,哪怕愤怒毫无益处,哪怕微妙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自己的臆测。 青年手无寸铁,看着也瘦弱不堪,空门大开,随时可以被一剑枭首,而他对面的是一个剑不离手的剑痴,此时她身体挺拔,由下至上,正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一样夺人眼目。差距悬殊,但青年张开双手,面有得色,一步步逼近,仿佛他才是强势的一方。 裴轻语面色难看,抽出剑来直指青年,冷冷道:“你真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怕,当然怕!我们不过是斗升小民罢了,你们随意支出两个铜板,我们就乐呵呵跑上跑下,说不得你们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我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你杀了我,最后恐怕也不过是罚上不痛不痒的几十银两,加上在家里禁足个一周?真是好严厉的家法呢!”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仰头挺胸,大喊着: “但是总要有人站出来,告诉你们小人物们的愤怒!既然如此,何不从我许大强开始?” 此言一出,裴轻语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许大强身后本来还觉得这两天是不是太过火的村民眼中又燃起愤怒的火焰,看向裴轻语的眼光,也变成了看待草菅人命的权贵的那种懦弱又不甘的样子。 许大强继续向裴轻语的剑尖上走去,二人横眉冷对,一人手持利剑,一人仰着脖颈。周围围观的人品味着空气里剑拨弩张的气氛,一句话也不敢说。 裴轻语右手抬起与肩平齐,冷的像一座冰雕,看着许大强,露出一丝蔑笑,许大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一抹璀璨的白光从眼底袭来,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数秒之后自己头颅旋转着飞天的惨状。自己会死!他第一反应就是慌乱后退,毫无慷慨就义之范。开玩笑!本就是一个投机分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的悍不畏死?外强中干罢了。但是他稍一挪步,便止住,裴轻语不敢杀我!他还在狂赌,民众的情绪已经被自己渲染到了这个地步,她一旦激发民愤,到时候谁来都止不住! 他脸上惊慌之色尽褪,重新流露出慷慨神色。果然,剑尖在他的下巴处停下,他长吁一口气,嘲笑道:“你果然不敢杀我。” “我何须杀你脏了我的剑?”裴轻语嘲弄的声音传来,许大强低头一看,自己裤裆处有点点湿渍,赫然尿了裤子,老脸一红。 “我还当是什么义气之士,到头来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恶徒而已。”裴轻语轻蔑说道,收剑入鞘,昂首看着众人,朗声道:“今日我在此,便不会允许你们破坏陈姐的计划一丝一毫,有违者,尽可过来一试我之剑利不利!” 周围村民看看彼此,不敢前去,裴轻语就这么冷冷看着,持剑站立,宛如开天辟地的一抹剑光。 “诸位不要再吵了,且听老身说一句,这草,已经长出来了。” “怎么可能?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瘦削青年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彻底撕破伪装,破口大骂。 杨婆没有选择和他继续争论,拄着拐杖在地上指指点点,直到找到昨日的位置后,她小心翼翼跪倒在地上,以一种滑稽丑陋的姿势趴在地上,像一只大号的蛤蟆。她没有管自己的姿势有多么不雅,回忆着昨晚的印象,数着先向左爬三步,然后复向右四步,一点点扒开地上的浮土,露出了藏在下面嫩嫩的尖芽。 “你看,它出来了。” 九十五 我如闪电般归来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许大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天下居然还有人闲到一点点扒开浮土看下面到底有没有出来?他不知道,对他来说,这土地是他争名夺利的工具,对村民来说,意味着以后每年可以多出的一笔收入,而对某些人来说,这片土地意味着她曾经过往的一切。因此每一丝希望,她都不愿错过。 “陈——小——姐——到。” 神隐多日的陈丽华终于再次出现,身后是新任哼哈二将苏青云和春锦,之前那声酷似太监传话的声音就是苏青云压着嗓子所为。重新看到陈丽华,村民们激动地将她团团围住,完全看不出来之前他们曾经有多愤怒。 “如何,这土地是否如我所言?孤说到做到。”陈丽华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婉动人,也听不出悲喜。 “孤?难道您……难道殿下您……”老村正虽然早有预料,也第一时间听出了里面的不同之处,但还是难掩心中震惊。 不待陈丽华开口,春锦便噗嗤一笑,眨着眼睛道:“殿下啊,可不是什么陈家大小姐呢,她是当今圣上六女,宣城公主呢。” “这样暴露了会不会影响后面的计划?” “早晚要暴露的。又没有替身,还真指望人们一直以为我在崇明城?再说了,不过是一个过气公主,被人知道我来过又如何?” 在和系统交谈间,周围的村民哗啦啦跪下一片,陈丽华向着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许大强走去,蹲下塞给他一个包裹,站起身来,对着仍旧跪倒在地的村民们讲道: “此前种种,孤也有过错,自此一笔勾销,不再追究。”接着她转向抱着包裹抖如筛糠的许大强,温柔道:“民不知无罪,所以孤不杀你,但孤很讨厌你。” 她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凡是目光所到之处,无不羞愧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孤也知道今后你怕是声名狼藉,就算仍留在村子里,恐怕也会举步维艰。” 陈丽华指了指包裹,说道:“里面是四十两白银,算作你的盘缠,你这种人,不应该被困在这种地方。你走吧,离开伏牛村,这里的一切,此后和你无关。” 许大强听了,转悲为喜,连连磕头告谢。其他村民听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陈丽华的仁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连罪魁祸首都能原谅,何况自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也都彻底放下心来。只有老村长抚着胡须,心中暗暗惊异,也装作开心的样子,大声附和。 “你就这样放了?”系统大惊,“且不说斩草除根,杀他全家,他这样恶心你,你就这么放了,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 “我不这样表态,其他人能放下心来吗?” “那万一他出来后混出个人样,又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你怎么办?” “我这样说不代表我放过了他,只要村民们以为我原谅了他,这就够了,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陈丽华刚才的话看似温和善良,实则表露了三个信息: 第一,大晋的公主殿下讨厌他;第二,他身上有一笔巨款,最起码对于这里的小混混来说,足够让人心动;第三,此后伏牛村的事和他无关,他的事,也和伏牛村无关。这三条加一起,就足够判他死刑了。 民间流氓贼寇横行,多有生存不下去出来厮混的人,身无长技,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狠手辣。许大强孤身一人,又身怀巨款,这就注定了他的结局。 今天陈丽华就打算离开了,等到第二天消息扩散开来,就是许大强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 他看不到自己一遇风云便成龙的那一天的。 系统稍一思索,也明白了。看着眼前仍和村民谈笑风生的女子,丝毫看不出来昨天她还差点心静崩溃,嚎啕大哭,感到有些陌生,他想了想,还是提醒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这种人,看到强盗,直接双手将银子奉上,然后转身加入其中怎么办?他也是个精明人,只靠七蛟帮这种小喽啰,不保险。” 陈丽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关系的,苏青云也听见了。” 系统看了一眼,苏青云正在一边好像无事发生一般,无聊地挑着指甲。她可不是像裴轻语这样的正派圣女,也不是没有情商的白莲花,听出了陈丽华话外之音的她,吩咐下面人动手讨个欢心,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没有任何难度。 系统心中一凛,前日的挫折,本只是想教育一下她,让她长个记性。最后事情闹得比想象中更大,但是陈丽华的收获也无疑更大,现在的她再次向前进了一大步,变得更成熟,但也更陌生,此时的她,和当初浑身酸痛仍不忘犟着脖子说“我是大晋公主。”的她,又还有几分相似呢?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的长大就是抛弃掉所有被认为是不足的地方,其中就包括着天真,幼稚,和幻想。 但有时候,人就是因为这些缺点才动人。可是动人又怎样呢?继续天真下去,受伤的也只会是自己,那么到底该如何呢?如此纠结。系统心中叹息,不再赘言。 跪倒在地的村民们半是感激,半是悔过地夸赞着陈丽华,想要尽量用言行抹去之前行为的影响。对于陈丽华的表述,从“不愧是天家贵女”逐渐升级为“天女下凡收回赦令拯救苍生”。陈丽华看了一眼一边满脸激动的王明言,和仍跪在地里,保护着新生嫩芽的王婆婆,纠正道: “我不是什么天女。这土地也不是因为天神之怒,或是龙王御令之类的鬼神之言。只是单纯的地下水位变化和浇灌方式不当造成的。” 满嘴恭维话的村汉们听见这个说法先是一顿,有人用着下层所特有的既畏且敬的语气说: “您说笑了,我们这么多年都这样浇灌过来了,为什么之前不变样?您是天上仙女,说这样的话当然无妨,但是我们这样说,怕是要遭天谴的呦!” 九十六 告别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涌上陈丽华的心头,她没想到到这个时候愚昧的村民们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在养息阁内,她的神魂体有些困惑地扭头看向系统,伸出手指捅了捅,某些时候,系统总会有些歪理邪说来解释各种现象,虽然不多靠谱,但总比一头雾水强。 “封建迷信作祟啦,当然这只是基础,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承认这一切不是老天的错,那他们之前的恶言恶语不都是错的了?那么到底是谁杀了王老爷?” “是他们。”陈丽华低声回答道,她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承认了。 “所以说啦,除非你逼着他们,按着他们的脑袋,听你揉开掰碎讲明白了这里的原理,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他们才能认错。不然,他们只会相信最有利于他们的那一种解释方法,那就是你是仙女下凡,收回了老天的惩罚。” 讲清原理是不可能的了,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揭开这里面的谜团,她曾经不惜牺牲晚上的追剧娱乐时间,去看了大篇论文,然后发现想要搞明白盐碱地形成原因,首先要探明河水成分,地下水位变化,土壤成分,还有这几几十年的气候变迁,这才是第一步,然后得到数据,要对里面各种元素之类的复杂玩意进行进一步的分析。她看到第二步就差点吐血而亡,自此不再提这回事。 “那我该怎么才能替王明言洗刷冤屈呢?”陈丽华追问。 “你要知道,洗刷冤屈和拒不认错本身就是冲突的。洗刷了王家人的冤枉,那伏牛村人就有过错了,可是他们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之前犯过大错?” 没有一蹴而就的方法。 “其实只要良田回来了,大家基本上不会再天天念叨着之前的事情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系统看着陈丽华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丽华细心地发现系统用了基本这个词。是啊,大家以后日子好过了,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天天念叨着这些,但是怎么可能会忘记,以后可能在忆苦思甜时,还是会有人开玩笑说:“当初殿下还没来的时候怎么这么……” 有些东西一旦按在你头上,想拿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王明言看见陈丽华被村民们怼完就立在那里,像只放弃思考的呆头大鹅,走过去从怀里掏出地契——从陈丽华说她有能力做到这一切之后,他就一直将地契放在怀里,最开始完全不相信的时候如此,之后有了希翼的时候如此,最后绝望的时候仍是如此,哪怕是前几天,他也没有将地契收起来过。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 “殿下不必替我说话了,清者自清,我能做到问心无愧,也就足以**余生了。最起码,我娘不用再内疚下去了,以后到了黄泉之下,也能给我祖母一个交代。” 陈丽华知道只能如此,应了一声。魂体不甘心地在养息阁内锤了一下桌子,吓得系统心惊肉跳。“你就没有什么道具可以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幡然醒悟,抱着王明言大腿喊我错了吗?” “……我顶多可以让这几百人死的很有节奏感。或是迷惑他们的神智。但是你真的要用吗?” 陈丽华居然觉得有些心动,想了想,忍着弄死这些刁民的念头说道:“算了,你说这些我自己也能做到,无非就是自己动手,累一点,或是利用公主威严勒令他们以后不准再提此事。这些都不难,可是难的是,让他们发自内心明白自己错了。” “是啊,撼山易,动人心难啊。”系统也在一边顺势感叹道。 既然如此,陈丽华也就不再纠结此事,看着道路两旁依旧跪伏的村民,她想到了一件故事: “系统,你说,这算不算龙王的故事呢?” 系统先是迷惑,才明白是说前天二人一起看的生草广告。 许大强气势汹汹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就凭你也想让这荒地起死回生?你也配?” 陈丽华强忍怒意。“你别后悔!” 许大强带着其他龙套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然后传来惊喜的喊声,“出了!出了!” 反派们脸色煞白。“怎么可能?这种能力?你到底是谁?” 接着扮演太监的苏青云扯着嗓子喊道“殿下驾到!” “谁是殿下?殿下是谁?”人群一阵慌乱。 两排御林军卫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三日之期已满,恭迎少主回宫!”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挺像的。”系统先是一乐,然后捂脸道:“但是你爽了个寂寞啊!” 陈丽华也只能苦笑,她无意中做出了在系统那里好评如潮的剧情,但是事后回想起来,报复的不痛快,结果也不美好,一地鸡毛。 “下次努力,下次努力。”陈丽华暗暗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发现,然后极力配合演出。她不想当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的混球。 第二日,离别之期。苏青云满脸期待,春锦数着自己做的包子有没有忘带的,裴轻语在依依不舍地和孩子们告别。陈丽华脸色凝重地和赵士祯交谈着。“你不去京城了?”陈丽华听到了赵士祯的决定,倍感意外。居然放下的这么干脆,这是她没有想到的,看了一眼正给小胖墩擦眼泪的裴轻语,狐疑地问道:“你不会是看轻语喜欢孩子就想在这里替她养孩子吧?” “怎么会?”赵士祯知道是之前自己的苦情给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摆手否认。 “我当然也是要去京城的,但是殿下您的产业都在这里,我既然放弃了这段感情,自然是要做出一些事业的,之前售糖留下的渠道还在,我先在这里盘整两天,有了足够的资金后再去京城,争取来个开门红。” 陈丽华听到赵士祯决定为自己效命,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这也让赵士祯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让殿下惊喜一下。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陈丽华一蹦三尺高: “老母鸡终于学会自己乖乖下蛋啦!”她已经预料到了财源滚滚的未来。 一路相送,山水也有穷尽的时候,到了一棵柳树旁,老村长示意其他人不要再走了,笑呵呵地折断一枝叶子落得七七八八的柳枝,转身向着村民说道: “路远人力有时穷,今日就送到这里罢。”他挺直腰杆,向陈丽华拱手告别: “殿下,前路未卜,一路小心啊。”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摆在腹前,陈丽华这才发现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儒生服,一扫往日老农风貌,风采犹然。 见马车渐行渐远,他开口吟哦: “秋叶柳,荒亭口,昔日伊人今依旧?西风残,泪阑干,江南风景,人心犹谙?难!难!难! 人如是,情非昨,沙宫故事千秋索。欲念满,人心寒,面有愁绪,暗自寻欢,贪!贪!贪!” 九十七 入京准备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这家伙……”陈丽华回味着这首词,除了第一句一声秋叶柳之后,后面再无送别情,更多是……劝诫?他是什么人? “管他什么人,他既然选择了隐居,那他就是个老农夫而已。” “你家老农这么有文化……”陈丽华嘀咕着,不过系统说的没错,他是什么人也和自己没关系了,只是这首词,他在暗示谁? “管他说谁,信息不全,你像个半天又能知道什么?到了京城对号入座不得了?”系统毫不在乎地说。 陈丽华歪嘴一笑,才发觉自己好像看的走火入魔了,赶快揉了揉嘴角,看了一眼身边昏昏欲睡的苏青云和念念不忘仍在伸出头往后看的裴轻语,感叹道: “感觉这趟旅行,收获最大的是裴轻语啊,忙前忙后,终于有点人情味了。” “是啊,胜负已分了。”系统也乐呵呵地说道。 陈丽华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来还有赌约这一回事,瞬间由喜转衰。 “就让它过去吧……” “哼哼,我可是好不容易赢一次。凭什么?”系统洋洋得意。 “你说,当时我明明还有机会的,但是是你却让我别再掺乎,这根本不公平,不能算!”陈丽华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次轮到系统僵住了,他想了半晌,颓然道:“那好吧。” “嘿嘿。”陈丽华还没乐多久,就见到系统默默走到角落里,收回双手,彻底缩成一个球。 ……这是生气了。陈丽华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轻声说道:“系统?系统?你生气了?” 从角落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回答:“没有,我好的很。” 这是真生气了。看着消极抵抗的系统,陈丽华业走到角落里,蹲着,小声说道:“好啦,大不了就算我输嘛。” 系统还在那里垂头丧气:“什么叫算你输了?” “行行行,就是我输了,你说是什么惩罚吧。”陈丽华难得看到系统孩子气的一面,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真的?”系统激动地从地上弹起,一跃三尺高。,满脸激动之色看的陈丽华一阵怀疑……我是不是被骗了? “刘慕阳,我的名字是刘慕阳。”系统突然凑到她的耳边吹气,“我的惩罚就是,你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字。” 陈丽华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忍不住从空气中变出一个枕头,狠狠拍去。“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不是之前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跟你说一下而已啊!把惩罚抵消了还不好吗?”系统没想到本来好声好气的陈丽华突然翻脸,瞬间泪奔,亡命奔逃。 “当然好,但是你突然凑过来干什么?把我吓一跳!”陈丽华还觉得自己心中小鹿乱跳,强忍着用恶狠狠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慌乱。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系统望风而逃。却不免有些小小得意,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可是打算走霸道总裁挑教风的,可惜中间出了一点点意外,没弄成。现在爽一把,也算是有始有终,给自己逝去的路线一个交代。 最终,陈丽华兴高采烈地将系统抓住,系统熟练地抱头蹲防,却没等来蹂躏的大手,而是温暖的胸膛。 “刘慕阳……就你小子叫刘慕阳是吗?” 系统被挤在怀里含糊不清地说:“对,就是小的……别挤了,殿下,脸要肿了。” 陈丽华不听,只是将系统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我不会忘,你以后也不准自己离开,明白吗?” “哦。” 听到系统回应之后,陈丽华满意地将其放下,问道:“慕阳,接下来进京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什么想法?你要我重复多少遍你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啊?”刘慕阳挣脱了怀抱,飘到她跟前,不高兴地大声批评。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陈丽华颇为不服气,驳道:“我之前什么都没接触过,我怎么知道到底适不适合?” “你说很多人会喜欢去乡下当地主,我试了,我觉得我不行。”陈丽华叉着腰,理直气壮。 “同理,你说的当财神,当女侠,我当然也是要一个个试验一下,才知道到底合不合适啊?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做决定?” “而至于路线怎么走,当然是你这个阅历丰富的美男子更有经验一点啦。”陈丽华说着又把他揽入怀里,好像抱着一个大号抱枕,左手轻轻摩挲着系统下巴。 “那是当然。”被拍马屁的系统心花怒放,全然忘记了之前被追着打的事情,又开始全心全意思考起来。 “那我知道你需要准备什么了。”系统只是思考了一会,就拿定了主意。 “什么?” “千古绝句、药方、针灸。” “绝句对应诗会,扬名立万。药方和针灸对应救治中立贵人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是吗?” “你说的没错。”系统一脸欣慰,自家主角不但听话,而且还会主动揣测上意,如果以后稍微温柔一点就更好了。“我给你准备了十二篇千古绝句,都是那种此篇既出,再无xx词的那种。到时候咱们就可劲造弄,顺便查查谁家老爷子身患恶疾,能救则救,药到病除。” “这和我要走的路线有什么联系吗?”陈丽华有些困惑。 “这都是铺路啊,诗会求得是名,行医求得是利,文坛新秀,顺有诸多家族助力,你想干什么不是事半功倍?”系统循循善诱,看得出来,这次他是真的胸有成竹。 “你说的很有道理。”陈丽华点头认可了这一做法,然后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摞书压垮了。 “这是什么?!” “《千金方》《伤寒杂病论》,还有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的《针灸学》等等等等。”系统满脸都是我为了你好的表情。 “这也太多了吧!还有,七夕的词拿来干什么?都已经八月了还在这里鹊桥会呢?” “顺便看看呗,今年不抄明年抄,又不差什么。你不觉得金风玉露一相逢很美吗?” “我看不完啊啊啊!!!” 九十九 攘攘永安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一连五日,与书海搏斗的陈丽华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升华了。 “杜甫三里留,腰背委中求头项寻列缺,面口合谷收……嗯?怎么了?”在养息阁里念念有词的陈丽华觉得自己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直到有人突然拍了她的肩膀。 “我们到了。”苏青云一脸无语地说道。她是真没想到陈丽华上了马车之后就几乎再没说过话,除了吃饭时睁眼外,其余时刻无不在闭眼假寐。 这难道就是学习隐门的代价吗?她有时候会这样想到。 “到哪?哦对,永安。”陈丽华先是一阵恍惚,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回京的路上,不是在赶考的路上。 掀开车帘,永安城高耸的城墙涌入眼帘。 “好大……”从未见过如此雄壮城墙的系统自语道。 高约十米的城墙在天边蔓延,从一条细线变成需要抬头才能看清的巍峨连山。可供六辆马车并行的大门已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牲畜嘶鸣。而这样的大门,整个永安城有十二道。 “永安城从前朝立都之后,经过了整整三次扩建,其中居民已不知凡几。城墙都是按照最高标准建造,高四丈三尺,底宽五丈,顶宽三丈四尺。四十万禁军,除了前去各地的戎戍,其他大部都在这里。永安不禁宵市,每到夜里,秦淮河上花船似锦,暗香袭人,灯火璀璨,宛如白昼。” “这才是不落城啊,日不落之城,不陷落之城。”系统也是真挚地发出感叹,能在技术条件都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创造出如此成就,哪怕是他也觉得心潮澎湃。 两人交流完毕,陈丽华才发觉裴轻语和苏青云不知何时已经整装完毕,就要下车。 “你们这是……”陈丽华有些不解。 苏青云笑道,面容稍有苦涩:“马上就要进城了,若是让人看见你和我等有所交往,难免会有非议,所以我们就先走一步,自行进城,殿下若是有事,直接去醉春阁找我就行。” 陈丽华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因为惧怕愚人的误解就要特意和你们撇清关系?我不在乎,他人爱怎么说,且随他们去吧。” 苏青云大为感动,但还是拒绝了:“殿下,进京之后,我要回去支持醉春阁,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又何必一定要一起进去呢?天下本无不散之筵席,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陈丽华又转头看向裴轻语,裴轻语站在苏青云身边,同样笑道:“我先去苏姐姐家住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的。这些时间听苏姐姐说了很多故事,天下苦命女子何其多,我也想看看有没有是我所力所能及的。” 这两个人之前不还是水火不相容的吗?怎么就变得亲如姐妹了?看到陈丽华的困惑,苏青云打趣道:“我们俩在这么小的地方呆了五天时间,要是还像之前那样,怕不是还没回来就被气死了。” “之前轻语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裴轻语也羞赧道。 “行行行,你们自己解决了问题就好。这副姐友弟恭的场面还是回去找你师父学去吧。”陈丽华没有时间去倾听二人到底是怎么解决的,秀手一挥。 “那……就此别过,此后有缘再会。”苏青云最后一拱手。 “姐姐也别忘去找我们呀。”被苏青云拉走的裴轻语不忘高呼。 进了京城,陈丽华直接前往城西一偏僻大宅,这是她和皇兄说好了的暂居之地,王阁老的管家殷勤地为陈丽华介绍着庄园的结构。“这里是上房,被褥等物件已经给您备好了,全是新做的。顺着连廊西走然后右拐就是偏房,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您有事可以去哪里差使他们。东边是园林,不过太久没修整过了,长的……有些粗野。” 陈丽华跟着管家往东走,参观园林。栏杆曲折,舞榭亭台,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制作的精良,只是现在只有枯枝败叶,遍地残花,仍在诉说曾经的风光。 顺着小路走着走着,老管家停下了脚步,面色迟疑。 “怎么了”看到他的脸色,陈丽华笑问道:“莫不是有些我见不得的东西?但说无妨,省的以后再产生误会。” 老管家无奈笑道:“都让你们住进来了,自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的,只不过些陈年往事的遗留罢了,说出来有点让我们王府蒙羞,不过既是自己做的,也怨不得别人知道。都到这里了,去见见也无妨。” 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小院的门前,小草屋围着矮矮的栏杆,木门上挂着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王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好有个性的牌子。”陈丽华哑然失笑。一旁的老管家只能尴尬地拱拱手表示惭愧: “这也是我王家一段陈年往事了。”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暴雨夜,大门突然被敲响,府上的护院打开门一看,她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说她要见她爹。” “我们都以为她找错了人家,正要让下人问好地址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她说了一句:我娘说我爹叫王景明!” “谁不知我老爷长子王景明自幼就勤奋好学,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怕成了进士,入朝为官,也从未去过那等寻花问柳之地?况且那女娃娃当时也已经七八岁大,为何之前一点风声没有?” “我家老爷当时也不在意,就挥了挥手让护院先带她去洗个澡喝点汤第二天把她送回去,结果那小丫头,居然直接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着:我要见我爹!” “周围都是和我老爷同朝为官的大人们,让人看见成何体统?我只能先把门关上,让她进来,老爷也很生气,吩咐下人叫大少爷过来。” “我何老爷当时都以为只是很简单的见个面解决误会的事,结果他拒不过来!老爷才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最后老爷带着小丫头亲自前去大少爷的屋里。大少爷到那时候还在嘴硬!我老爷自三少爷幼时就亲自教导,见他眼神飘忽,不自觉地摸着鼻子,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撒谎?几竹鞭下去,他才肯老实交代。十四年前,他被他那些狐朋狗友撺掇,去了醉春阁!而且那女人生下孩子之后就曾经找过来问过,被少爷赶走了!真相大白后,大少爷被禁足三个月,罚抄《论语》五十遍,而这小女孩也着实令人怜惜,便决定收回王家抚养。” “然后就把她安置在这么简陋的小屋里?”陈丽华发现了这话里的问题。 管家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细说:“这里面的缘故很复杂……” 木门被猛地打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喊:“谁让你们不愿承认我娘名分的!你们一天不认,我就一天不回去!” 一百零一 戚戚女儿情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小女孩穿着一身颇为华贵的窄袖衣,小脸还有孩童特有的圆润。王阁老并没有亏待她,至少在吃的和穿的方面没有。一头笔直柔顺的黑发垂到后背,快要到腰上,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帮她打理。随着她气鼓鼓地瞪着王阁老,长发在小女孩纤细的腰间摆动,明明是个可爱女孩的模样,可是因为她几乎没有感情的眼神令旁人望而却步,略尖的下巴微微抬起,表情极为冷漠,更显得生人勿近。也是在保护自己 老管家一下子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更显尴尬。陈丽华见状连忙出言缓解气氛:“徐老若是没事不如先行离开吧。” 徐管家匆匆拱手告别,还不忘说道:“殿下,其中旧怨一时不好细说分明,您要想知道的更进一步,还望您亲自找老爷,莫要偏信他人一家之言,与老爷产生间隙。” 管家再三致歉后离去,剩下陈丽华和小女孩两人大眼瞪小眼。陈丽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这个亲和力爆表的笑容帮助她在之前赢得了无数人的信任和好感。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坏女人,你对着我露出如此猥琐的笑容干什么?”可惜小女孩并没有领情,凶巴巴的样子更加可爱。 陈丽华瞬间破功,笑容凝固,无语地张了张嘴巴。多好的小女孩,不张嘴还是挺可爱的。她勉强问道: “我怎么怎么就坏女人了?” “你和坏爷爷在一起,难道你不是坏女人吗?” “你为什么说徐管家是坏人?难道你见过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是不是傻?我真见过我还能在这里呆着吗?不早被毁尸灭迹了?”小女孩冷笑,小嘴恶毒。 “他王家长子把我娘睡了之后就跑了,还不认账,害得我娘抑抑而死。是不是坏人?”小女孩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仇恨。“明明说的那么好听,我娘等了他那么久,忍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她始终相信他会回来,可是他呢?不知悔改,死不认账,是不是坏人?” “那这些家伙和坏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沆瀣一气,是不是坏人?” “你知道我娘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她说,她说,” 小女孩两眼通红,努力保持着镇定,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娘要走了,不在了,就不会再败坏人家的清誉了,你且过去,好好过日子,不要怨恨你爹,好好当个安乐庶女,以后找个好人嫁了,娘也就心安了。若是他们不愿接纳你,只给你一笔钱财,你就快快回来,找庄阁主,把钱交给她,她会保你平安长大的。” 说到情深处已是愤怒的咆哮。 “我娘待在那里,过着那样的日子,痴痴等待着一个自己都知道不会回来的人。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我一个进入王府的机会,可是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让我不恨他,我怎么可能做到!” 小女孩很明显憋了许久,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不知道上次这样倾诉已是何时,又或许,她从未有机会跟别人说这些。 “所以你才在这里呆着抗议?”听起来的确令人同情,但是站在王家的角度来说,其实他们做的已经够仁至义尽了,陈丽华皱眉道:“可是你又有没有想过,此事一旦公布出来,对于王府的名誉又是怎样的损害?”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王家已经做的够好了,最起码还愿意把她接回来,而不是给一笔钱让她早点滚蛋,在这里虽然咋一看略显清贫,但是小姑娘的模样着装都彰显着王阁老对她待遇不错。透过门扉,可以看到一盏油灯和许多书籍,这就更难能可贵了。 能按照庶女的规格抚养她就已经不错了,陈丽华觉得甚至一般的庶女可没有这种待遇。如果说纳一名妓为妾还能勉强算是士子风流的话,那你让一个素享清誉的诗书门第突然公布自家长子十数年前整出了一个私生女?再给一个已经死去的青楼女子名分? 可能也不是多大事,京城官员圈里流传几天也就过去了,但这无疑也会让王府数十年的养望毁于一旦。这让一生都注重自己名声的王阁老怎么想? 小女孩低下了头,说到: “我……我只不过是想给我娘搏一个名分罢了。我娘等了那个坏人那么久,她所求的又何尝不就是一个名分吗?” “那是我娘啊……这世界上对我最亲近的人……” “所以我说,你和他们一个样,都是坏人。”说着便泫然涕下。 陈丽华莫名感到有些烦躁,她不觉得王阁老做的有什么错,但是她又很难指责小姑娘,人家母亲为她付出这么多,她也只是想满足逝去的母亲的心愿而已。小女孩的要求过分吗?难道她就要为王家愿意抚养她而感恩戴德吗? 都没错?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的这么僵硬?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天崩溃的苏青云。 操,这扭曲的世界。 小姑娘哭着哭着也止住了眼泪,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认清了现实,只是不肯面对它而已。 “扭曲吗?扭曲个屁。”刘慕阳悠悠然飘过来,指出问题所在。“你为什么从小姑娘角度出发,讲的就是道义,从王阁老那里出发,讲的就是利益?什么时候,吃干抹净不认账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可是让王家人牺牲那么多本就不现实啊。”陈丽华为难道。 “那是因为是个人都不想接受惩罚,难道这样惩罚就不应该存在吗?既然做了错事,挨打就要立正。你就是因为他们是你哥的岳丈家,你下意识地心思亲近,所以才会觉得他们家名声尽毁的代价太大。再说了这年头狎妓出游还是什么大事吗?王家也就是仗着自己家势大能捂就捂罢了。说白了你屁股就坐的不端正,自然得不到正确答案。” 刘慕阳的话很难听,说的陈丽华脸阵红阵白,但是压抑着怒火的她也得承认,这次依然是系统说的在理。她狠狠地哼了一声,不发一言,扭头离开,留下小女孩一个人在那里莫名其妙。这个大姐姐先是和那些侍女一样想着法子让自己低头,不过还没有之前那些人能说会道,自己一个人愣了一会就自己生着气走了,那样子还真的有些吓人。她抽了抽鼻子,低声呜咽道: “都是坏人……” 当晚,下着倾盆大雨,陈丽华熄灯将歇,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披上外衣,开门一看,是略显狼狈的三哥陈傕,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打湿了衣领,昔日里总是引领风骚的三哥,穿着蓑衣,披着雨披,更像是无处可逃的流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陈丽华不禁捂嘴轻笑出声。 “皇兄,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我之前不是答应了你你回来我会安排你进宫看望父皇的吗?这不是王阁老通知我了,我就赶过来了。”陈傕露出了和往日不同的纯真笑容,更显得像是个流民了。 陈丽华有些感动,拿出手帕,想替他捋一捋湿漉漉的发梢:“这都这么晚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等天晴再来不是一样吗?” 陈傕突然看到陈丽华温柔的一面,后退一步,有些手足无措,结巴道:“不,不一样。”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是答应过你第一时间让你回去看望父皇的。” “什么?”陈丽华没听到,问道。 “没,没什么。”陈傕只是无意的自言自语,见被陈丽华听到,下意识地一阵惊慌。 “哦。”陈丽华见他不想说,也不愿强求,只是气氛难免从刚才的温馨转到僵硬来。 “这雨下的甚大,定持续不了多久,明日多半可以放晴,你早点起来,大约上午九时的时候,会有马车过来接你。”陈傕见陈丽华又不说一言,就赶紧说起来正事。“今夜雨疾风骤,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秋风晚寒,晚上记得盖好被子。”说罢,又不忘再次叮嘱一遍: “明日一定要记得早点起。不要误事了。”陈丽华失笑道: “知道了,皇兄,我也不是孩子了。” 陈傕摸着头笑了笑,按着斗笠又匆匆闯进雨中。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陈丽华笑了两声,觉得有些好玩,从背影看,三哥并不是什么健美身形,从来就未听说他像自己二皇兄那样天天习武操练,今日,本就开肥胖的身体又套上了一层蓑衣,更显臃肿,斜雨如针,在狂风的裹挟下狠狠砸在那左右摇晃的胖子身上,像是澡盆里晃晃悠悠的小船。真难以想象庄阁主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她这一刻才开始相信,可能就是他二人所言,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吧。 “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她恍惚间又听到了刘慕阳当初斩钉截铁的判断,扭头一看,系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下还压着《大晋年间活字印刷可能性报告》、《油墨的制造与升级》、《古人阅读品味指南》等各式草稿。原来只是一句幻听,她吃力地将他放回到充电桩上,看着绿色的图标亮起,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晚安。” 养息阁内辽阔空旷,只有自己的回声。 一百零二 依依舐犊情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竖日一早,陈丽华起床更衣,到了时辰出门一看,一辆马车果然孤零零停在门外,上了车,晃悠悠到了一个偏门,车夫只是晃了晃牌子,门口执勤的班直就让他们进去了。 “大难临头,果然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出路而各自奔波吗?”看着本来应该恪尽职守的皇帝亲卫也各自心怀鬼胎,就这么大大方方让不知名的马车进入了皇宫,虽然方便了她的出入,陈丽华还是不免心中一叹。 进了宁神宫,看到形容枯槁的父亲,虽然早有预料,陈丽华还是心绪难以平定。从她六岁开始,就几乎没再见过自己的父皇了,那张曾经年轻又张扬的脸,到如今也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她曾经以为自己对这个老头子再无感情,每一次被欺辱时的无助,自己心里的感情都会淡漠一分,当她知道自己被扔去和亲的时候,更是只剩下了悲愤与绝望。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见了面之后会怎么说。 是恶毒嘲讽?老不死的你儿子不争气啊,为了你屁股下的宝座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失望吗? 是不甘的质询?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和亲?为什么偏偏是我?你不是曾经跟我说过让我自己决定以后的婚姻吗? 又或是得意洋洋?你送出去的女儿回来了,还创下了数十年未有的功绩,意外吗? 想问的有很多,心思百转,她本以为这将是胜利者得意洋洋的归来,但是看着这个时日无多,骨瘦如柴的老头,她最后还是喊出了一声: “父皇。” 闻声,躺在床上的老皇帝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令她吃惊的是,仅凭声音他就判断出来了来者是谁:“是华儿吗?”时隔多年,皇帝居然还记得陈丽华的昵称,“你不是去梁国了吗?” “出了点意外。”陈丽华眼眶微红,“我没去成梁都,我把崇明城打下来了。” 老皇帝听了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笑了起来,“厉害喽,万万没想到,丢掉了几十年的崇明城居然在我女儿的手里重新拿回来了。” 老皇帝张大了嘴笑着,但是声带已经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发出爽朗的笑声,只能有气无力地喘着,因为动作过大,痰卡住了喉咙。看着皇帝痛苦的神情,陈丽华举手制止了打算过来帮忙的侍女,亲手给老皇帝拂背顺痰,给他喂水。 老皇帝一边咳嗽一边说:“没去成了好哇,在大晋嫁哪个青年才俊不比嫁给那个老野人强。”虚弱的老皇帝脸上是连褶子都遮不住的幸福笑意。“没想到啊,身为孤家寡人,居然还可以在临终之前得到儿女的亲手侍奉,光这一点朕都比之前的皇帝们要好的多喽。” 看着现在如同慈父的皇帝,陈丽华忍不住心中疑问:“大哥和二哥的事情,您都知道吗?” 老皇帝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别跟我提他们两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朕怎么能将这天下放心交给他们?当皇帝应该是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下面人互相争斗,控制群臣而不是依赖群臣。当我不知道他们身后一个是李家,一个是张家吗?还都走得那么近,恨不得把自己心窝子都掏给他们。等他们中的一人上去了,这天下都不知道是我们陈家的,还是他们李家和张家的。你说我能下决定吗?” 陈丽华心里了然,怪不得父皇迟迟不肯宣布太子选择,多半也是因为不甘心吧。膝下无可用继承人的确是每一代雄主的悲哀。 “净TM扯淡。”系统冷哼一声。“他也不想想自己一天没有宣布结果,两位皇子就一天不能放松,这时候谁投靠向文人,谁就会获得大量资源,如果大皇子投靠了李家,朝堂上就会是铺天盖地对大皇子的赞美之词,这时候二皇子能不被迫投向另一家怀抱吗?迟迟不选太子还不是自己贪恋权势,不愿意面对自己必死的结局,居然还能把黑锅扔到儿子身上,就这三个儿子,他们再差劲你不也得捏着鼻子选一个?早选肯定动荡就越小这种道理不明白吗?” 听完系统的吐槽,陈丽华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向老皇帝询问道:“那我三哥如何呢?” 老皇帝吃惊地看着她“陈傕?他朝堂上一点根基都没有该如何立足?” ……刚才还说和文人走的太近的不行,现在又说不走得近无法立足。陈丽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皇帝看到她默不作声,有些明悟“你是跟着你三哥回来的吗?” 看到陈丽华点头,老皇帝思考道:“傕儿此人……确实一直都要比他两位哥哥稳重一点。甚至之前一直都没看出过此子居然还有此等雄心壮志……如果他有方法镇得住群臣的话,也不失为一个人选。” 大皇子陈恪和二皇子陈泰二人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了什么叫做了还不如不做。 问完了大事,终于轮到私事,有了机会和父皇面对面交谈的陈丽华忍不住心里的困惑,还是问道,“父皇,之前宫里的事情……你都知道吗?” 老皇帝开始回忆“你说是你被五公主她们欺负的事情吗?朕一直都知道。” 陈丽华其实自己都可以给自己父亲找出一堆的理由,但是还是有点失控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管管她们呢?那时候女儿多想……多想有人可以出来帮帮我。”说到最后,陈丽华已经泣不成声。 老皇帝伸出手拂去陈丽华眼角的泪珠,回忆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出生之后才六个月,王贵妃刚生下来的皇子就死了,那就是你逝去的七皇弟。朕当时很愤怒,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各宫之间势如水火,后宫里所有人都心怀鬼胎,能成功长大,就已经是成天所幸。朕把你接过来,就是为了保护你。” 老皇帝痛苦地摇摇头,浑浊的泪水顺着苍老的皱纹流下。“但万万没想到,这反而为你招惹了其他人的嫉妒。当她们隐隐向我透露觉得你占据了太多宠爱之后,朕怕了,朕怕她们再次下毒手,朕与她们达成了默契的交易,不再表露对你的宠爱,她们也绝不对你下手。其实你所受的欺辱,大多还是源自对于之前朕将你带在身边的嫉妒,朕想过好好补偿你,待你长大,朕发誓所有年轻俊杰任你挑选,绝不给你强行安排联姻,但是梁国找上来了,直言要找你这个刚到破瓜之年的公主。朕……实在是没有办法。” 系统一拍脑门对这个老家伙的能力表示不忍直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大哥二哥那么平庸了……你老爸智商也有很大问题。皇子和皇女的威胁程度是一回事吗?有几个人会对着没有继承权的皇女行凶的。直接把你留在偏殿里你真是一点事也没有,反倒是把你拉进人们的视线内,又没有十足的准备。说着要补偿你,却总是下次一定,说实话,你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 老皇帝内疚地念念叨叨着,想起了什么,那张行将就木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春锦用着还算舒服吗?” 还沉浸于哀伤的陈丽华有些震惊,“父皇……您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但是不愿意去承认。老皇帝只是裂开没牙的嘴,得意微笑,证实了她回避的答案。 “当初放你一个人回去,朕可不放心不下。所以安排了一个侍女去服侍你,顺便让其他宫里的人收敛点。虽然效果不好,但是至少她把你照顾的还算可以。”想到了什么,他又不满地一哼,“后来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想跑,说是得到了你的首肯。得到了你的首肯又如何?朕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已经这么心痛了,凭什么这个小丫鬟就可以得到宽容?朕让人打她手心二十下之后让她看着办,她最后果然还是选择灰溜溜回去了,算她还算聪明。” 陈丽华感到自己的内心有某样东西撕裂了,她宁可没有听过这个消息。那么多年的患难与共,昔日里自己唯一的依靠,难道一直,不过也只是父皇的任务罢了? 春锦每次的开朗微笑,背后又有多少对自己的怨恨低语?就连曾经唯一的贴几人,也是伪装的吗? “你不要被忽悠住了。”刘慕阳见陈丽华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赶紧说着:“就算她一开始的目的并不纯粹,难道这些年的荣辱与共就可以这么无视了之吗?人非草木,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哪怕是个宠物也会有感情的,难道她就可以这么无情吗?你觉得如果只是交代的任务的话,在崇明城后面春锦会拼死助你吗?” 陈丽华回过神来,关心则乱。之前是这一消息太过于有冲击性导致了她慌了神,冷静下来,才明白系统所言非虚。 皇帝并没有看到陈丽华的神色变化,他还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之前的一切,是朕的不好,现在看到你能平平安安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时候渐晚,太阳挂在了天上,年老的太监走过来,向陈丽华使了眼色,她知道时间到了,自己也该离开了,父皇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不可能全都用在自己身上。 陈丽华起身告退。“父皇,时候不早了,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老皇帝一下明白了,吃力地扭着脖子,浑浊模糊的眼睛寻找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太监,“苏大伴,朕想多陪陪自家女儿可以吗?今日事,明日再谈可以吗?” 苏大伴面容悲切,直接跪倒在地,恳求道:“陛下,国事要紧,舐犊之情难舍难分可以理解,您要是真心想念宣城公主,也可让公主殿下择日再来啊,您就说个日子,咱家一定亲自给她接来,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老皇帝闭上了眼,半晌,才痛苦说道:“不必了,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华儿,来了这一次,以后就别来了。回去之后,远离这里,找个好人家嫁了,过一世太平生活吧。” 说完,不再有动静,闭目养神。 系统有些唏嘘“你老爹真不算什么坏人,就是能力太平庸了,可惜在这个位置,菜这就是原罪。” 走出宫门,陈丽华看到了正在等待自己的春锦,脸上还带有一丝焦急和彷徨。陈丽华心中一动,故意走到她面前,冷声说道:“你的事,孤都知道了。” 春锦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殿下,锦儿虽是奉命前来,但从未做过对不起您之事啊。当初,锦儿的确是被陛下截住,但是当时所说的不放心殿下,也是真心实意的。”说着,两行清泪已是潸然落下。 “殿下,您,您要是不信,锦儿可以以死证明自己清白。” 陈丽华看到春锦反应这么大,已经有些后悔了,她急忙握住春锦颤抖的双手,柔声道:“孤知道,孤只是逗逗你而已。” 实际上,在一开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中又怎么能像没听过这回事一样释然呢?毕竟当初看到春锦去而复返,自己可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在当时,春锦可能就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正是因为之前越信任,被背叛的时候打击就越大。 看着哭成了小花猫的春锦,陈丽华自嘲一笑,前往异国和亲,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真的就要要求人家一点私心不能有吗?她回来是五分奉命五分关怀,还是三分奉命七分关怀,这些又真的重要吗? 她将春锦紧紧拉在自己怀里,说道:“今后,再无主仆之分,你我之间以姐妹论称,既然春锦是我父皇派来的,那你就不必再背负春锦之名行走于世,我在你面前,也不再自称为孤。入宫前,我记得你叫楚念娇是吗?重新认识一下,姐姐你好,我叫陈丽华。” 看着一脸笑意的陈丽华,楚念娇笨拙地擦了擦眼泪,小声回应道:“我,我叫楚念娇。”鼓起勇气,又加了一句“妹妹。” 一百零三章 久远姐妹义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和春锦说开后,二人离开老皇帝安养的宁神宫,走出不多步,迎面走来一男一女,待看清楚其人真容后,陈丽华停下了脚步。 “萧明……”看着那面容俊朗、温文尔雅的白皙青年,陈丽华下意识地喊出了曾经魂牵梦萦的名字。刘慕阳惊讶地看着自从崇明城离开后就表现的无法无天的她,居然有些惶恐? “你是……”文雅青年面带微笑,声音轻柔,听之便让人顿生好感。 “也是,你不认识我。”陈丽华摇了摇头,收起了心中的悸动。那年,她正十三,父皇看过她的初潮后之后一句“该出嫁了”让她心乱如麻。那时候的京城,有着所谓的“四大才俊”,其中居于榜首的,便是萧家次子,萧明。 据传,此人文武双全,自幼三岁识字,六岁吟诗,萧家家住曾经这样赞叹道:“芝兰玉树,生于吾家庭阶耳。”换句话讲,这就是当初全京城女子心中的男神,陈丽华也不例外。 “妹妹?你不是去梁国了吗?破坏和亲,私自跑回来可是重罪。现在去向父皇请罪,还来得及。”陈莹看到萧明那惊艳的目光,心中一阵嫉妒,双手死死挽着萧明的胳膊。 只见萧明不紧不慢地将胳膊从她妹妹的胸口取出,又温柔地对陈丽华笑了笑:“不要误会,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 陈丽华和系统都吐了。 陈莹又惊又妒,父皇年事已高,现在又直接瘫在床上,而太子之位仍然悬而未决,一时间宫内外都是风声鹤唳,大家都在疯狂找着庇护伞。她奉自己母亲之命,去勾搭萧家萧明,他虽为次子,但是观其才能和萧家为其造的声势,以后必然会在萧家身居高位,如果两人可以成功联姻,那她的弟弟——二皇子,就会获得新的一大助力,就算二皇子失败,自己只要撇清的够快,仗着萧家的家室,也不会被牵连进去。 她费尽心血,终于让二人的关系一步步走近,眼见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个陈丽华,一下子就让二人的关系回到起点,这怎么不能让她心生怒火? 她娇俏依人的伪装直接被撕的粉碎,火力全开。 “没曾想之前那个天天哭鼻子的小丫头居然出落的这么水灵了,是不是在北方被滋润的了?”在她心里,陈丽华依然是当初畏畏缩缩的小女孩,遇到欺凌,只会忍着,每当看到她忍不住哭出来,陈莹都会感到一阵阵扭曲的快感。 陈丽华觉得自己应该配合她尽力表演,可是一时没忍住,看着堂堂公主居然气到讲荤段子,实在乐疯了,插了一句:“你试过?” 听到的萧明打开折扇,扇风轻笑,陈莹没想到只是陈丽华居然敢还嘴,看到一句话就博得爱郎一笑,更是嫉妒,直接走上前来一巴掌扇去,就像小时候一样。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陈丽华没有像往常一样闭上眼忍受欺凌,随意地捏住了她精致的手腕,反过来一别,就让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仪态全无,再无公主的风度。陈丽华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其实我不太想和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的,这会让人误以为我在和你抢男人,这未免也太丢脸了。” 陈莹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你敢说你没心动过?” 陈丽华心虚地看了一眼捧着个瓜看好戏的刘慕阳,手上加大了力度: “别自己看上一头猪就觉得所有人都会眼馋,我不会和你抢的。”接着,又出于异母同父的亲情,补了一句: “别想着嫁入萧家了,你手段玩不过他的,真过去,你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 陈莹只是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她:“萧郎不是这种人!你还说你看不上,那你出言挑拨又是何种心机?” 看着仍旧怨毒的六公主,陈丽华宛若看见了一只紧张地护食的老母鸡,不禁笑出声来,这个傻子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不过自己可以理解她。现在乱流涌动,如果不保护自己,等到新王继位,身为一个女子,最可能的结局就是被当做联姻工具嫁给各大世家,到时候夫君是老是少?是胖是瘦?都只能听天由命,再说了,长兄对于自己的态度,又怎么能和父亲的态度一样?虽然都只会是联姻,但老皇帝可能还会稍微思考一下对方的家境和年龄才能是否为良配,其他兄长为了巩固帝位,到时候就算是纨绔子也可能直接不眨眼地许配过去。真等到尘埃落定再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恐怕就晚了。 萧明就是陈莹给自己选择的救命稻草,只要他可以爱上自己,到时候这一消息传出去,凭萧家的势力,就算发生混乱,也没人敢闯入自己寝宫,自己的皇兄上位,也会为了交好萧家应下这门亲事,不会让自己随意成为牺牲品。 陈丽华觉得可乐的地方在于,这陈莹明明也隐隐发觉了未来的危机,可是她的做法就是找个男人?曾经的自己也和陈颖一样,只能期待着有上天可以送来佳婿拯救自己。可是求人又如何比得上求己?就算依靠上了萧家,难道就不会有意外吗?第三者插足,又或者萧家权衡利弊最后放弃了她,她到时候该怎么办?越是让自己再无退路,自己的底线就会放的越低,到最后,她又能剩下什么? 他人永远都是无根之萍,唯有让自己的实力令各方都不敢小觑,这才是获得平安的唯一真理。可惜这个道理,看起来陈莹还不懂。 一直看笑话的萧明发话了。“莹公主,你误会你妹妹了。”他先以崇敬的眼光看了陈丽华一眼,才接着说道: “你这个妹妹可是了不得,孤身一人,带着几万流民,就打下了崇明城。这之后才有你三皇兄千里奔袭,大败耶勒部的故事。” “就她?不是我三哥干的吗?”一心一意全都放在了萧明身上的陈莹没有时间去了解这些东西,其实早在五天前,陈傕就带着缴获的各种大旗回到了京城,名声大躁。但是陈莹对于此的了解也只到了边军这次居然胜了,还是大胜,是自己三哥打的,除此之外,就没了。 关心三哥哪有关心萧哥哥来的好玩? “只是外面的说辞罢了,你的三哥的确是解了你妹妹的围,打败了耶勒部,但是崇明城却是你的妹妹打下来了的。只是三皇子殿下年少轻狂,立下奇功,回京多有夸大。”他又向陈丽华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殿下能以一女子之躯,创不世之伟业,萧某佩服。之前萧某其实早已看过殿下的画像,只是亲眼所见,只觉殿下光艳逼人,画卷区区死物,不足以描绘殿下风华半分,所以一开始未能认出,还望殿下见谅。” 陈丽华越发觉得萧明的心机深不可测,他明明早都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居然一直忍着像耍猴一样看着陈莹在那里像个泼妇一样表演,等到自己出手把她制住,才出言解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人们总是会对吹捧自己的人抱有一定好感,除非你说的太过变成了阴阳怪气。他这样如实陈述,稍带夸赞,顺便继续挑拨自己和三皇兄、五皇姐的关系,确实不容易察觉,说不得还让人心生好感。 可惜啊,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毫无经验的深宫公主吗?或许你这种低级绿茶骗骗无知的大小姐们还有可能,但是我陈丽华可不吃这套! 看到陈丽华的神色,萧明歉意笑了笑,解释说:“刚才未能阻止安城公主,也是想亲眼目睹一下殿下的风采,果然英姿豪迈,夺目逼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谅解。” 一边的陈莹满脸绝望与不可置信“萧郎,你不是喊我莹儿的吗?”她还不愿相信萧明就这么把她抛弃了。 萧明则是一本正经:“宣城公主尚还在此,若如此称呼,岂不是会引起误会?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点其他心思。” 陈丽华差点笑死,曾经自己仰慕的京城第一公子竟是这么个绿茶?这些套路在刘慕阳那里的世界都还挺好用,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不算发达的时代?五姐被吃的死死的,不冤枉。也就是自己看过各种经典名著,才能起疑,不然在第一印象良好的基础上,多半都要被这个伪君子忽悠住了。 陈丽华捂嘴轻笑:“萧公子若是真的将我姐姐当妹妹看待,又怎会不注意她的感受?还是说萧公子打算等私下里再哄住她,顺便做姐妹双收的打算?” 被直接戳穿,萧明依然保持着微笑,躬身致歉:“殿下误会了,臣绝无此意。殿下乃一介巾帼英雄,小生只有自愧不如的分,又哪里会做如此非分之想?” 陈丽华看着此撩仍拒不认账,正欲加大力度,从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小花猫?” 陈丽华心中一惊,这皇宫到底一天要接待多少客人?到底还有没有门禁了?系统吃瓜吃的更起劲了。“小花猫不会是在喊你吧?” “你闭嘴,不准听。” 一阵香风飘过,娇小少女扑到陈丽华的怀里,死死抱住她,呢喃道: “小花猫,我居然重新见到你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言语间,已经带有几分哽咽。陈丽华感觉着怀中女孩的颤动,一时间手足无措。 “你从梁国回来了?那些蛮人没有怎么你吧。” “没有没有,未到梁都,便遭逢大变,我一人单枪匹马杀出条血路,区区数万兵马,能奈我何?” “你不愿说实话就算了,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太好了。”明明是大实话,但是新来的少女明显并不相信这些,她拍了拍胸口,看到了一边揉脖甩腕的陈莹,立马将陈丽华护在身后,露出小虎牙,恶狠狠地说: “坏女人,你想干什么?” 陈莹看看自己已经发红的手腕,又看看一脸凶恶的少女,差点眼泪掉下来,谁在欺负谁你看不出来吗? “你们都给我……气死我了!”本来想放狠话的少女想到了陈丽华刚才对自己的劝告,又看看一边一脸淡然的萧明,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最后只能一跺脚,气呼呼离去。 “放心吧,如酥姐,她没把我怎么样。” “真的?那太好了。”不疑有他,赵如酥听到陈丽华这样说了,立马放下心来,拍着仍在起伏的胸口,笑嘻嘻说道。 萧明见陈莹离开,陈丽华又见到了多年旧友,知道自己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只会引发不快,彬彬有礼地告退,还不忘邀请道: “下周万花楼会举行中秋诗会,还望殿下周知,到时候若有闲暇,不妨来玩乐一下。” 陈丽华不无可以,点头答应。我到时候是抄《望月怀远》呢,还是《水调歌头》呢?要不要先写个一般好的,绝句留到以后再写?好诗太多了,真纠结。 见萧明离开,赵如酥拉着陈丽华来到了凉亭里坐下,陈丽华好奇问道: “你今天怎么来宫里了?” “三皇子殿下给我塞了个条子,告诉我你回来了,我自然就过来找你啦。” 陈丽华无奈苦笑,这皇宫已经和个筛子一样,谁都可以随意进出了吗?人心思动,到了这个层面,父皇还真是难辞其咎。看着赵如酥一脸兴奋,陈丽华知道她完全没察觉这种事情有多么离谱,不过她对于好姐妹这种粗线条已经见怪不怪,不然当初怎么会虎着保护自己,不惜和其他公主打架呢?想到这里,就记起当初另一个好姐妹,陈丽华问道:“弱柳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听到陈丽华询问到当初三姊妹的老三,赵如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两只绣花鞋不安地搓动,吞吞吐吐地说:“弱柳妹她......” 陈丽华见到这番神态,心中一沉,追问道:“弱柳她怎么了?” “她结婚了。” 一百零四章 茫茫身前路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差点没岔过气去。你这出嫁怎么语气和出殡一样? 再三询问道,陈丽华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弱柳和她丈夫感情不合?现在终日郁郁寡欢?难道她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陈丽华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不是,弱柳自幼和齐世子两小无猜,从很小开始,弱柳就决定非齐王不嫁了。” “那是齐王爷或者齐王妃对她不满?”陈丽华再问道。 “也不是,齐王对弱柳妹非常欣赏,不然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了。王妃也是个温柔的人。” 倒也是,陈丽华点头同意。杨弱柳家室远远比不上齐王一家,嫁入齐王府,可以说是高攀了。 “那就是齐世子此人对我家弱柳始乱终弃?”见赵如酥面色有异,陈丽华心中有数了,拍案而起。 “那我去阉了此僚。”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那么答案也只剩下了一个。陈丽华拔剑欲行,被赵如酥死死抱住。 “姐,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每每我亲自去问,她都只是蹙眉垂首,说是妾身不对,您可莫要冲动,一切还要从长计议才是。”赵如酥一边仓皇阻止陈丽华的举动,一边暗自思忖。这区区两个月不见,人的改变可以有这么大吗?想到之前那个见谁都是唯唯诺诺,人人可欺的陈丽华,再看到现在这个一朝动怒,势如雷霆的女子。她很难把二人联系在一起。再想到陈丽华之前说的那番戏言,不会是真的吧?她打了个哆嗦。 “既然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看了一眼死死抓住自己衣角的赵如酥,陈丽华不动声色地将红樱收回剑鞘。 赵如酥松了一口气。 “你说其中另有隐情,那我何不亲自去问一下?”陈丽华趁赵如酥松懈的时候,一震袖子,大步前行。赵如酥只能闷着脸快步追赶。 “这样子是否不太妥当?若是传出来弱柳妹嫁过去之后郁郁寡欢,还需好姐妹开导,那旁人会怎么看齐王府?到时候弱柳岂不是更难在那里立足?”赵如酥心有惴惴,担忧道。 “我只知道现在弱柳在那里闷闷不乐,终日不得开颜。”陈丽华冷冷一眼,让赵如酥如坠冰窟。“再糟,还能比现在糟吗?我们只是姐妹情深,见个面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问题是你的样子不是探亲,是抄家啊!赵如酥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见陈丽华大步阔行,已经几乎看不见踪影,右脚一跺,咬牙跟上。 顺利进入齐王府,来到女子香闺,看到了消瘦的杨弱柳。 “呀!弱柳你怎么比原来还瘦了?”赵如酥大惊失色,也不再担心什么流言风语,直接扑上去握住杨弱柳的手腕。 “忧思过度,劳心费神,损肾伤肝。偌大的齐王府,没有人给你开安神的方子吗?”陈丽华念着系统给出的症状和病灶,气愤问道。 “是小妹拒绝了,心病难解,一时的汤药能起什么作用呢?”杨弱柳悲戚道。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呀,每次我问你,你都不说,现在殿下来了,你总不能还自己憋着了吧。”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王弱柳薄袖遮面,面带凄凄。 陈丽华非常看不惯这种无脑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堆的做法。用系统的话说,这就叫给自己一个受害人身份,然后顾影垂怜,通过自我悲哀来获得满足。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就算九十九分的错在你,难道齐世子就没有一分错吗?”陈丽华忍不住责问道。 “世子他对我很好,只是,只是,我真的没想过结婚后依然是同床异梦,形同陌路。”将心理话说出来的杨弱柳面容悲戚,快要落下泪来。 “从我们成亲以后,世子再也没去过那等烟花巷柳之地留宿,对我也是相敬如宾,但我能察觉出,这只不过是责任所在,床笫之间,也多为应付。我也曾想过和高郎增进感情,但是又不知从何谈起,只能顾影自怜,因此惹得大家忧愁,的确是弱柳之过。” 陈丽华和赵如酥两个黄花大闺女面面相觑,完蛋,涉及到未知领域,超纲了。 “这不就是封建包办婚姻导致的陌生尴尬吗?”刘慕阳听了摩挲着下巴,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 “你有办法?”陈丽华心中默问系统。 见系统示意他有办法,陈丽华淡定应下。 “此事不难。” 听到陈丽华自信答复的赵如酥惊掉了下巴。大家在这方面明明都是一张白纸为什么你这么优秀?“你你你……”她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你可是要效仿舜皇旧事?”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陈丽华直接就是一个脑瓜崩弹在她的脑门,又羞又气,脸色也不亚于杨弱柳。 “我我……天机不可泄露。”她虽然从系统那里得到了回答,但是一时半会肯定没时间听完全部内容,只能先行推脱。杨弱柳只是摇头叹气,并不相信陈丽华有何方法。 到了晚上,刚刚上床,陈丽华便迫不及待进入养息阁询问系统有何良策。 “办法很简单,就一个字:学!”系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大量书籍,神神秘秘道。陈丽华草草翻看两眼,只觉面红耳赤,叹为观止。牢记在心,回想一下,越发觉得不堪入目,砸回系统脸上: “我也就一个字,爬。” 陈丽华先是冷冷一句,然后想到了一个事情,追问道: “你说的你有方法解决醉春阁的困境,不会也不是什么好话吧?” “……我想说的是角色扮演来着,只要我够骚,别家就追不上我。” 一句脏话凝聚在陈丽华的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她的气势弱了下来,双手抱膝无力蹲下。一直意气风发的她,突然看起来有些疲惫。 刘慕阳自觉失言,讨好地飘过去蹭着她的胳膊:“对不起啦,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想嘛,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啊。”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在想,难道真的要学习这些以声色娱人的东西吗?”缩成一团的陈丽华有些无助,也有些茫然。 “谁先喜欢上谁主动,不然咋办嘛?” “我只是觉得,明明都结婚了,为何还会这样?” “这实际上啊,要从醉春阁说起。”系统飘走拉回来一块黑板,又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副眼镜戴上,一脸正经说道。 “啊?”陈丽华没反应过来。 “你想啊,对于一个大家闺秀的教育是什么样的?端庄贤惠,勤俭持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为了维持稳定凑合着过日子,而不是为了吸引彼此啊。”系统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青楼里面教的是什么?不就是取悦男人吗?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实你们那个时候很多男人逛青楼并不只是为了释放欲望,更大一部分原因是,青楼女子比家里的更贴心,也更讨人欢心。换句话说,的确是在那里寻找恋爱的感觉。” “所以大多数人是在青楼谈恋爱?”陈丽华觉得自己听到了笑话,冷笑道。 “不不不,是寻找感觉,恋爱是要负责的,逛青楼可不用,目的只是抒发抒发自己志向,顺便获取被人崇敬、被人吹捧、被漂亮姑娘仰慕的感觉而已。你见有多少人提上裤子还认人的?”最后,系统总结道: “其实这样也没错,爱情本就是不可持续的,大家相敬如宾,时间久了相濡以沫,自然就有亲情了,这才是更持久的感情。我还是要强调一遍,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爱情。人家齐世子高达也没什么错,至少人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杨弱柳的事情,不是吗?” “你别在继续鬼扯你的恋爱观了。”陈丽华忍不住抱怨:“合着就是弱柳她自己不对,要求太多了?老老实实接受这种日子就对了?” “我可没这样说,封建婚姻只保证日子过得下去,从来不保证爱情。但是正面教材也不是没有。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们那里有位叫李清照的才女,人家就和丈夫兴趣相投,小日子过得美美满满的。学习些培养感情的小技巧,先制造心动瞬间,然后给予一定暗示,让对方浮想联翩,欲拒还迎,不定时给予一定回应,这不就成了吗?”系统揉捏着自己还有些酸痛的鼻子,说道。 “我咋还是感觉怪怪的。你给这训狗呢?” “你要是总结培养感情的方法,概括起来说真没几样,来来回回就是些沉没成本,欲拒还迎,日常惊喜这些个路数。” 陈丽华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好像要跪着求对方回心转意的做法,有些……太卑微了。” “这咋叫卑微呢?这样做不是杨弱柳拿捏着主动权吗?可怜的齐世子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你还要怎么样?” “话是没错,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难道女子嫁出去之后就会像弱柳妹一样全身心都依附到自家相公身上吗?”陈丽华终于想到了让她感觉别扭的地方。 “你还记得我最开始说的大树和藤蔓吗?”系统反问道。 “当然记得。”陈丽华追忆道,面带怀念。 “你想想看,你们从小被教育的女子应该做什么?” “相夫教子?” “正确,实际上,你们那个时代,注意,是你们那里。”刘慕阳反复强调,听得陈丽华悄悄锤了他一拳。 “知道了,你说这么多遍干嘛?” 刘慕阳嘿嘿笑了两声,不做解释,继续说着: “穷苦人家的孩子想着什么?其实无论男女,都还是一致的,养家糊口,能过节有件新衣,就足够了。但是,那些大地主家的,书香门第,他们的男孩子们被教导要干什么?” “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匡扶盛世。这种东西,叫志向。”系统总结道。 “有了志向,就有了一生的动力,可是,女人家的志向是什么?” “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相夫教子?”陈丽华按照这个思路说出了答案,觉得自己遍体生寒。 “正解,再得一分。”系统不再笑嘻嘻,也是严肃地说着:“女人的志向,其实被人为地剥夺了。” “相夫教子,怎么可能是所有女子的爱好呢?我不否认,家庭和睦,孩子养成,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实际上,的确会有很多女子享受这种乐趣。但是除此之外呢?其他女人应该有权力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在长年累月的灌输中,将维持家庭变成了自己的义务。这应该是夫妻双方共有的责任,不是女方一人的。” “话再说回来到大树和藤蔓,你们从小是被当成藤蔓培养,然后挂在大树上的,你们别无他法,只能去依靠大树吸取能量。” “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藤蔓并非不快乐,只是不够自由。自由,又值几个钱呢?”刘慕阳做最后总结。 陈丽华想了一下,默然无语,事实确实如此。看着自己孩子一天天长大,是很有成就感,但是入朝为官,难道就没有成就感了吗?白手起家,难道就没有成就感了吗?一代代女子被教导下来,要以家庭为重,她们没得选择,似乎也不需要选择,因为将自己的孩子养大,操持着家庭,这样的人生其实也还不错,不是吗?既然这样的日子也算蛮小确幸的,那没有选择的权力又有什么问题呢? 快乐最重要啊,什么平等,什么选择,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些都无所谓了。 陈丽华自嘲地道:“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居然从未觉得有问题,真是愚蠢。” 《黑客帝国》出来后,曾经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到底是浸泡在营养液里在虚拟世界里享受好一点?还是出来九死一生为真正的自由而奋斗更好一些? 《楚门的世界》出来后,也引发过人们的思考,楚门到底是浑浑噩噩过完一生更残忍呢?还是发现自己的人生是虚假的更残忍呢? 最可怕的是,这些问题从来不会有真正的答案。 一百零五 人儿当自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不要觉得这样很丢人啊,我们那里都建国快八十年了,这种思想也是才刚刚出现。有位伟大的编辑生前曾经说过:女频的书,百分之九十是言情,剩下百分之十是掺了水的言情。言情嘛,真的好看,无论男女,大家都喜欢看。 但是真的要所有的书都是言情吗?是,女子总体来说心思细腻一点,写言情有优势,更喜欢也无可厚非。言情的书可以占总体的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但是不能所有的书都是恋爱吧?不能所有书都是训夫养家吧?真的就没有女孩子喜欢异界冒险,科幻穿越,无限探险吗? 当然不是,这本质上,还是思想被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禁锢住了。 直到五六年前,这种现象才开始改观。男主滚蛋、争宠滚蛋,虐请滚蛋的声音越来越大。,榜单上言情的比例逐渐减少,有无限世界,恐怖悬疑,学习上进,修仙玄幻。有甜文,也应该有自强文,五彩纷呈,这才是一个正常的频道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改变思想哪里有这么简单。从小被教导的真理,又有几个人会去怀疑到底对不对?”刘慕阳安慰着,比出了大拇指。“你能发现这个问题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这些在杨弱柳这里并不适用。”突如其来的转折,差点让陈丽华闪了腰。 “为啥?”陈丽华虚心求教。 “因为人家是真喜欢啊,你也听了,杨弱柳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的高哥哥了。你再自强再自尊再自爱又有什么办法?这和让别人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你真不好意思去手把手教她怎么把男人,不如就把这书带出去吧,让她自己看,总归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刘慕阳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陈丽华摇了摇头。 “那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抑郁寡欢?” 陈丽华又摇了摇头。 “那干脆让她生个孩子算了,有了孩子,就有个花费精神的地方,精神总能好一点。” 陈丽华又摇了摇头,才发觉话里有些不对,震惊道: “生孩子你也能管?” “我不能管,但这不是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吗?”刘慕阳黔驴技穷。 陈丽华也不打哑谜了,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说道: “正如你说的,何不给她一个全新的目标?既然求而不得,那不如各走各的路。”陈丽华越说越振奋。 刘慕阳还是有些迷惑。 “弱柳如果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就可以摆脱现状了?她明明弹琴那么好听,为什么不能成为全国有名的大家?你说的给她个孩子,本质上不是一样用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吗?” “哪有这么简单?你该如何扭转一个接受了这么长时间封建教育的女子的思想?”刘慕阳看着一脸兴奋好像找到了终南捷径的陈丽华,对于她的想法并不看好。 “我没想过直接扭转她的思想。”陈丽华哼哼道:“直接先斩后奏,拉着她先感受一下忙碌的感觉,人一旦事情多了,伤春悲秋的时间就少了,等到她发觉不对的时候,她的思想也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改过来了。” “万一人家不同意跟你一起抛头露面呢?”系统追问。 “那就先斩后奏,先拉着她直接往外跑,反正齐王妃也说希望我们多带她出去走走。”陈丽华目露凶光。 ……虽然听起来挺流氓,但是好像真的好用?直接强硬一点,对于这种缺乏主见的弱女子说不定还有奇效。 “但是没人认可的事业到最后不还是会变成自娱自乐?你该怎么向她证明这是一项值得花时间和精力的事业呢?弹琴好有什么用?她身为齐王府王妃,又不可能去酒楼挣钱。到最后弹琴不还是只能自娱自乐啊,这不又回到起点了吗?”系统想了想说道。 “挣钱才是最没用的事情。你天天演奏又能挣几个钱?”出身皇家的陈丽华对于刘慕阳这种只知道谈钱的价值观不屑一顾。“无论是杨家还是齐王府,都不缺那点小钱。真要追逐铜臭,反而落了下风。当个琴师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如果不是一般的琴师呢?如果这个琴师开创了新的流派,拓展了音乐的技术呢?如果她的成果被让天下人受益呢?我要做的事,是让她成为天下琴师之师!” “你是说……”刘慕阳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有无数的任务要压过来了。 “我的目标是,开创文化盛世!”陈丽华握拳高呼。“你们那里那么发达,音乐理论、经典乐谱一定都比我这里要厉害很多吧?随便拿一些过来,稍微完善一下现有的音乐体系,就足矣让她扬名立万!” “哪有那么简单?”刘慕阳想想都有些头大。 “俗话说,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你拿我那里的经典歌曲,怕不是数百步都有了。你跟他们唱我的爱如潮水,唱明明就她比较温柔。第二天,各种卫道士就要把你的剧院给端了。” “那么多种类,你就不能帮我找个稍微合适一点的?不唱情情爱爱的不就好了?”陈丽华不满道。 “可是总体而言,情歌的传唱度更高一点啊,你唱个听妈妈的话又怎能一夜之间传唱全城?再说了直接上流行歌,一般人能接受得了吗?”刘慕阳想到了一般来说最适合古代的曲风。 “美是可以直接感受出来的,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我都能直接喜欢上那些歌,他们怎么不行。”陈丽华依然乐观。 “真有那么轻巧,就好了。”刘慕阳踱着步子,说道:“有时候,高雅可是维持自身地位的一种手段啊。流行歌再怎么说,它的理解难度比起诗词,还是太低了。能让下里巴人和他们一起享受的乐曲,对于某些人来说,就不会是好艺术。很难说让那些个文人雅士听到了这些经典曲目,第一反应是好听,还是庸俗。” 一百零六 洋洋浮夸曲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所以说,我建议先折中一下?优美的旋律是不分高低的,而歌词是会被人为地划分三六九等。”刘慕阳觉得陈丽华的步子迈的有些快,建议道:“先来国风如何?” “有何区别?仍然是会被人讥讽。”陈丽华直接否决。 “所以无论如何……这种歌一出来就是鄙视链最底层的吧?”两人想了半晌,觉得可行度实在太低了。陈丽华刚刚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天才,现在一商议才发现问题重重,如此复杂。不由得有些丧气。 “那就不要说是歌了!”刘慕阳看到陈丽华又泄了气,有些心疼,想了想,横刀立断道:“既然不能从上而下让大家接受,那就改为从下而上。只要士大夫还是屁股歪着,就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支持我们。那我们干脆直接把流行歌融到话剧里,到时候气氛一烘托,一张嘴,如有人问到这是何种唱法,就说这是隐门独有的念词手段。把所谓流行歌直接当做话剧的一部分。” “流行歌的一大特点就是跟唱简单,听个两次,京城人估计人人都能跟着哼哼里面的一两句歌词了。所以一开始先高筑墙,缓称王,先演着舞台剧,等到京城人人都会了,就算那些个卫道士觉得这种事靡靡之音,不堪入耳,可是京城皆识小情歌,那些个老东西又算的了老几?” “似乎可行?”陈丽华两眼放光。“我到时候把五线谱和七分音符教给杨弱柳,她再传出去,这样一来,她不就有事干了吗?” “没必要,七分音符也不是啥准确的东西,用咱们自己的宫商角徵羽稍微改良下就行。直接十二音符吧。”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搬运话剧?这样你的任务量会不会太重了?”陈丽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 刘慕阳冷冷看着她的表演。“你居然还会知道不好意思?”接着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就是保姆的命,且一并说了吧。” 陈丽华嘻嘻一笑,抢过平板,刷起了剧目,嘀咕道:“抄什么剧本好?” “《西厢记》?《桃花扇》?或者《窦娥冤》?”刘慕阳思考着著名的话剧或者元曲。 “这些故事冲击力是否太小?既然要一炮打响,那就不能找个普通剧本应付了事。我……觉得这个合适。”陈丽华期期艾艾拿出一个剧本,刘慕阳一边絮叨着,一边伸过头看去。 “这些都是是数千年的瑰宝,你居然好意思说冲击力不够?明明就是你看多了,这些个书生才女、千古奇冤你也觉得不是回事了。”等到他看清了名字,一口老血差点喷在屏幕上。 那是《小丑》。 “实在是那支独舞太震撼人心了嘛。饱受苦难的小人物仍然保持着灿烂的微笑,在夜色下起舞。而且如果要加流行歌的话,这个的难度要比其他的小多了啊。” “这个你怎么加?” “浮夸啊,你想想被世人抛弃的小丑孤零零站在舞台上,眼前是空无一人的观众席。然后他自顾自地唱道: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你想想,感觉一下就起来了对不对?” 刘慕阳捏着下巴思索着,这可真的够扯,但是……真的好带感啊!他也兴奋起来了,右手重重锤在左手掌上。 “嘿,你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有了个开头,刘慕阳思如泉涌。 “那也没必要让主角有神经病了,正常人反而更能打动人心。一个不断努力反而逐渐沉沦的人,多么璀璨的悲剧啊!故事核心为《活着》,故事的大纲为《小丑》,主题曲就用《浮夸》。” “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吸引人啊?”陈丽华期期艾艾道,还有点羞涩,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提出了让系统赞赏的主意,之前总是被系统冷嘲热讽,肆意指点,虽然自己总能成功,但是系统从没有因此而被折服过。 “哎,这不重要,想要吸引人,往里面加政治正确的因素就好啦。”刘慕阳兴高采烈地说道。 “啥?”陈丽华还没傻乐多久,就又懵了。 “政治正确,即那些主流人群承认而且反对派还不敢说话的观点。我给你稍微举几个例子,比如黑军队,咱大晋重文抑武,所以你就使劲黑咱大晋的军人,那观看的文人出于政治正确也只能给你大声叫好。比如什么强抢民女啦,比如什么强征入伍啦。还有黑天子失德,什么横征暴敛啦,什么荒淫无道啦。最后读书人一定要是正面形象,帮助主角的前几个人里面一定要有一个读书人,一方面他忧心国家种种弊病,另一方面他又因为君王昏庸报国无门。总之,大家都不行,但是责任不在士大夫身上,不是军人太坏,就是君王太差。” “这……太直白了吧?”陈丽华震惊道。 “那是因为我在给你说啊,真演出来了肯定不会是这样直接的。”刘慕阳手舞足蹈。 “我仔细想了想,用小丑的故事讲讲伶人的苦难,激发一下士大夫们的同情心;用种种丑象骂骂社会,表现下自己的清高独醒;最后来一首《浮夸》,激昂情绪,还有比这更好的开幕戏吗?” “没错,你就是个天才。”系统最后总结道。 “……呵呵,谢谢。”陈丽华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想到过这么多东西。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伴奏怎么办?”刘慕阳问道:“这钢琴、电吉他、合成的电子音怎么代替?要知道,传统民乐器是有缺陷的,缺乏低音乐器,合奏起来会非常别扭。” “我不知道啊。”陈丽华抑郁地抱着枕头,试探着问:“那怎么办?你帮我改改?” “我不是学音乐的!”刘慕阳黔驴技穷,一身功夫算是被扒的干干净净。“我怎么会改配乐!我顶多给你把大提琴这些低音乐器给你送过去!我又要改剧本又要改歌词,还要改配乐!你把我当成牲口也不能这么用啊。” 一百零七 此夜相交心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从未见系统发过这么大的火,第一反应就是缩了缩脖子,委屈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见刘慕阳仍然沉着脸不说话,她将其推到了床上,讨好地说:“你要是累了,那我帮你推拿按摩放松一下,如何?” 说着她回忆着前几天学的指法,寻找着穴位,两手一使劲,才脸色一苦,系统仍然维持着大球的形态,伸手进去就像是抚摸一堆棉花一样,哪里能摸到什么经脉穴位,小声说道:“你变回人形吧,这样我实在是寻不到位置。” 刘慕阳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我恢复原样的话是有痛觉的。”虽然说着,他还是乖乖变回了原样,正是当天在浏览陈丽华记忆时的样子。 陈丽华一边揉捏着,一边说着:“你要是真的忙不过来,就把剧本交给我吧,虽然我也没什么信心,我也知道我没你懂得多,但总归可以帮你一点,不是吗?” 莫名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刘慕阳惬意地喘了口气,回绝了:“算了,还是我来吧。”顿了顿,他接着说:“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发火。只是,京城可能触发的事情太多了,我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一时间有些急躁。”承认了错误后,刘慕阳也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 “先说医术,实践手法你都学会了,但是药方归纳这些都要我做吧,不然万一到时候找不到合适配方多尴尬?然后是技术层面,鬼知道京城会有什么剧情?接生钳、香水蒸馏、活字印刷这些都要去准备,不但要找技术,还要想怎么用你这个时代的技术复现出来;再然后,如果做文抄公的话,志怪类抄什么?言情类抄什么?武侠类抄什么?这些都要去考虑。本来这些都应该是我在来之前准备好的,但是因为我是意外来这里的,所以我只能临阵磨枪。”刘慕阳长长呼出一口气。“正因为如此,所以刚才气上心头,才一时失态,抱歉。” “不用说了,让自己轻松一点吧。”陈丽华听不下去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萦绕在心头。她之前一直以为系统无所不能,但现在才明白只不过是一直咬牙强撑而已。 “那万一真的遇上了该怎么办?” “真没准备好就不做了,只不过是无法利益最大化而已,又会损失什么?”陈丽华打断了刘慕阳的反问。“你没必要这样逼着自己,稍微放松一点吧。”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算了吧,我可不想让你到时候再埋怨我。忙一点就忙一点了,谁让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呢?配乐这块我去问问我朋友,看看他能不能替我改好。剧本这块我再想想,先走了,回见。” 说完,系统变回了白球,跳到了充电桩上,浑身一阵抖动,失去了光彩。 陈丽华愣愣着看着系统的动作,试探着问着:“刘慕阳?” 白球耷拉在桩子上,一动不动。陈丽华走过去拍了又拍,依然没有反应。“这好像……是叫掉线还是离线来着?”最开始的时候系统也每天都这样掉线,但是从决战前系统给她戴上眼贴,帮她按摩放松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动作了。每天都是一起入眠,然后每天早上不是刘慕阳一脸嫌弃地捏着她鼻子把她捏醒,就是她不怀好意地将他拍醒。 算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吧。陈丽华这样安慰自己。空旷的养息阁里只有她一个人,陈丽华这才发现虽然自己可以在这里依靠潜意识变出任何想象的东西,但是唯一不能变出来的只有生命。 陈丽华蜷缩在被子里,默默吐槽着,这一股独守空闺的既视感到底要怎样…… “晚安。”陈丽华对着空气说道,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没有人懒洋洋地回她一句“早点睡了。” 第二天,陈丽华罕见地睡过了头。 日上三竿,屋外传来了激烈的拍门声。 “开门啊,丽华姐!你不是说今天就能有方法吗?开门啊!” 昨日昏昏沉沉到很晚才睡着的陈丽华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听着外面赵如酥咋咋乎乎的声音,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联姻了,比她小的杨弱柳也嫁出去了,就她都十六了居然还待字闺中,一点要成亲的消息也没有。 这娶回来根本不是讨了个老婆,这是养了个二哈啊! “你来这么早干嘛啊?”陈丽华打开了房门先让二哈进来,她怕再这样下去,等会二哈就把门给敲破了。 “不早了,我六点就醒了等着找你呢。现在都八点了。你到底有什么好方法啊?”赵如酥一脸激动地说,真的像等待主人带着去遛弯的二哈。 陈丽华烦躁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回去看了一眼,系统还是处于关机状态,她不耐烦地睁开眼,说: “方法很简单啊,既然不合适,就改变自己啊。” “可是找谁啊?”赵如酥听了大失所望,昨日她和杨弱柳聊到了很晚,这一次的交心中,什么敏感话题都说了。“弱柳说了她母亲给的画图绘本都看了,可还是不能讨陈郎欢心。” “恐怕不只是学几个姿势那么简单吧?他俩根本就是从性格上就不合适。弱柳知书达理,心思细腻,说白了就是多愁善感,娇俏依人,遇到喜欢这一款的自然能包容她,但是一般人谁喜欢自己妻子整天愁眉苦脸的。”陈丽华闭着眼睛养神,说着。 “那怎么办?”赵如酥听了有些慌神,“这不是恶性循环了吗?越是闷闷不乐,越是让齐世子不喜欢,越不喜欢,她就越不欢喜。那该怎么办啊,丽华姐?” “能怎么办?改造呗。”陈丽华没好气地说道,养神够了,觉得自己恢复了活力的陈丽华一下子跳了起来。 “走吧,去叫上杨弱柳。咱们今天出去走走。”陈丽华洗漱完毕,穿好衣服,提上鞋子。 “可是我们不是刚去看望过她吗?” 陈丽华扭头,一脸困惑。“谁告诉你串门还要有频率限制的?” 一百零八 煌煌相国寺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她嫁到齐王府多久了?”陈丽华坐在马车里,看着赵如酥,问道。 “二十一天罢,大概。”赵如酥手指一掐,不确定地说。 “这其中可有出来活动过?” 赵如酥疯狂摇头。“除了第二日回杨家看了一趟,再没有出来过。” “这不就结了,两旬没出来放过风了,再在那小阁楼里呆着,我怕咱们还没想出办法她就得被活生生憋死在里面了。”陈丽华说着,探头向外面的马夫催促道: “快点,师傅。” “好嘞” 到了齐王府,二女乖巧地向齐王妃说明来意,齐王妃很大度地同意了。嘱咐下人去将杨弱柳带来的同时,让二人围过来,悄悄塞给了陈丽华一袋子金叶子。 “弱柳这孩子自从来了,也就开心了前两天,后面就几乎再也没笑过。我这当娘的,也是急在心里。” “她能有你们这两个姐姐,是她的福分,带她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听说城西的店铺进了一些西域的胭脂,多买一些,不到晚上,不准回来。”齐王妃人至中年,仍容姿华贵,除了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容在眼角逼出了的几条皱纹外,再看不出时光的侵蚀。 “是,娘娘。”一人一二哈继续扮演着乖乖女的形象。 这时,一侍女一脸难色地走过来,在齐王妃的耳旁说了几句,齐王妃脸色变幻,勉强笑道:“不好意思,弱柳那孩子说她今日身体疲惫,不太想出来。” “没关系,我也读过一些医书,身体疲惫是缺乏运动的结果,出去活动一下就好了。”陈丽华直接站起来,说道。 齐王妃也不怀疑陈丽华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含笑点了点头,一脸慈祥地看着陈丽华和赵如酥梁两人架着一脸惊慌的杨弱柳离开了家门,杨弱柳看到了自己的伯母,想要求救,却被陈丽华死死捂住了嘴。 齐王妃掏出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多么可贵的友情啊。”她这样说道,向着三人挥手告别。 “别回来太早!”杨弱柳欲哭无泪,您可真是我亲伯母。 两劫匪一人质钻进了陈丽华的马车里。赵如酥便兴奋地问:“我们去哪?” 她虽是开口问着,眼睛却盯着陈丽华,一边的杨弱柳见已经事不可为,亦是如此,陈丽华也不甘示弱,同样瞪着杨弱柳。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片刻,赵如酥见陈丽华真的不想做出决定,结结巴巴问道:“丽华姐,你不会让我想今天游玩的地方吧。” “废话。”陈丽华翻了个白眼。“我都出去两个月了,没出去之前我也也一直呆在宫里哪也去不了,这京城里面好玩的地方我哪里有你懂得多。” “这这……”赵如酥只能含泪接过这个重担,又开始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京城里,好像好玩的也没有什么……一般除了去家别人登门拜访说一说贴心话以外,在节日时去看一看诗会灯会以外,也就是去相国寺求佛,去城外园林散心,去胭脂店看看这三个选项了。” “城外园林散心难道不需要提前向主人家提出申请吗?”陈丽华问道,看到赵如酥点头的样子,就知道这个选项也没了。 胭脂店?想到了上次去集会逛街差点胖了两斤的结果,陈丽华脸色一黑,老娘再也不想逛街了。 陈丽华点了点杨弱柳,说道:“赵如酥这家伙的决定我不放心,我又不懂,你来决定吧。” “我?”杨弱柳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推脱:“不用问我,我去哪里都行。” “不,今天就听你的。”陈丽华按住正表示不满的赵如酥,看着杨弱柳说道。 “那,去相国寺吧。”杨弱柳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引的赵如酥一声哀嚎。 “天啊,那帮和尚的破庙有……嘶。”赵如酥正想抱怨,右脚被踢了一下,低声吸了一口冷气。看到陈丽华不怀好意的笑容,她如梦初醒,可惜为时已晚,杨弱柳的表情又冷清了下来,低眉道:“对不起,是我太过自私,没想过你的感受。” 赵如酥看着陈丽华一脸“谁的错谁自己擦屁股”的脸色,急忙补救道。 “挺好的,我也好久没去那里,正好看看那帮秃驴改性子了没。” 看着赵如酥憨憨的神态,杨弱柳捂嘴“噗嗤”一笑,眉宇间的阴郁之情也减退了少许。 相国寺是京城最大的寺庙,坐落于城外的山头上,按照初代主持的意思是说,相国寺永远不参与城中事务,一心礼佛,所以不必安置于城中繁华地带。听到佛门如此识趣,当时的皇帝老怀甚慰,大笔一挥,直接将整座山头都赐给了他。后来每一代皇帝登基,佛门都会派人前去祝贺,而见到佛门如此识趣,每代皇帝都会相应赏赐一些礼物,或是新的土地,或是一张题字。 佛门也表现的很识相,将皇帝的题字直接刻在了山崖上,表现的一副倍感荣幸的样子,看到皇家都与佛门如此亲近,其他世家贵胄自不必多说。从前辽开始算起,历经近二百年的佛门,饱经战火而不倒,已是超然物外的一个庞然大物,日夜诵经声不歇。 下了马车,首先看到的就是一个高约十五米的汉白玉牌坊,上书五个大字“大晋第一寺”,之前这里写的是“大辽第一寺”,不过当大晋起义成功后,当时的主持第一时间就上书请求题字,皇帝自是不无允许。向门内望去,是无数恢弘的大殿,里面是浑身贴金面容慈悲的佛像,左右坐着两团和尚,左手持珠,右手木鱼,闭眼念经。赵如酥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除了这些佛家盛景,还有无数剃度的百姓在山间的良田里劳作,这些人只是剃度,但不读经,不吃素,只是为他们种地劳作罢了。山道上方则是礼佛的贵族们命人雕刻的金刚像,不怒自威看着下面往来的香客。 “这哪里是佛门圣地,分明是永安城最大的地主。”陈丽华评价道。 一百零九 满殿无为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进了观世音菩萨殿,杨弱柳恭恭敬敬地上香,跪倒在地向大慈大悲的菩萨祈祷,请求菩萨助她姻缘。 陈丽华看着她温顺的样子,倍感无聊,问道:“你求这有用吗?” 杨弱柳小声说着,生怕惊扰了殿中神灵。“心诚则灵。” “怎样才算诚?”陈丽华忍不住问道。 这下把杨弱柳难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大概就是全心全意吧。” “这肯定是不对的,难道齐世子会喜欢一个一心向佛的妻子吗?”陈丽华吐槽道。 杨弱柳被问住了,没有人希望自己妻子一颗芳心挂在外界神佛上吧。 “难道说你希望观世音菩萨她突然跳出来给齐世子下个降头,然后他就一心只爱你一人了?” 这一下子把杨弱柳吓坏了,她急忙起身想要阻止陈丽华这种大不敬之言,可是武艺差距过大,她却根本碰不到陈丽华的身子。 “姐姐,休要如此言语!小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说的又没错,我怕什么?明明是菩萨她自己业务不到位,你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杨弱柳摇了摇头。“婚前我的确来这里参拜过。” “对嘛,那之前你参拜之后齐世子对你的态度可有改观?” 杨弱柳想了一下,失落地地下了头。“但是我的确和他成亲了呀。这说明拜一拜菩萨还是有用的。” “你这话要是让你父亲听见他该有多失落?”陈丽华的声音冷了下来,之前还只是开玩笑的她,现在有些真的生气了。“难道不是他看到自己女儿心有所属,才替你上门求亲成全你的心意的吗?难道是佛祖让他这样干的吗?想想你父亲,如果他听到了你不感谢他,反而感激这劳什子菩萨,他该有多失落?” “不是这样的!”杨弱柳一下子有些慌张,依然小声辩解:“只是命运……” “命运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如果你父亲当时选了另一个人当他的女婿,那你现在只能眼巴巴看着你的心上人去迎娶别人!如果我当时不选择抗争,我多半就直接死在半路上了!”陈丽华的声音嘹亮,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目漏惊异地看着她。 发现自己好像太引人注目了点,陈丽华拉着杨弱柳来到一个偏僻角落,小声说着: “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想拜的话,我说你不如多拜几个算了。” 杨弱柳听到这话,双眼瞪的溜圆。 “反正就是烧柱香,你也不吃什么亏。不如各路神仙都信一遍,等会回家拜拜道观,再问问妈祖,妈祖人家也是个女的,说不定更懂女儿心思呢?” 一番话把杨弱柳说的晕头转向,她觉得好像和自己从小听的教导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参拜总要捐些香火钱的,拜那么多,钱财又怎么够用?” “你这也太看不起各路神佛了!人家会在乎你这点钱吗?人家只在乎你的心意。为何要用铜臭去侮辱人家的清规戒律?”陈丽华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像就是她拿到了这些脏钱一样。 “可是……如果什么佛都拜,那不就是心不灵了吗?”杨弱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最后问道。 “不能这样想,你拜菩萨的时候是下午三时的杨弱柳,拜太上老君的时候是下午五时的杨弱柳,拜妈祖的时候又是晚上九时的杨弱柳,每一个杨弱柳都是不同时候的杨弱柳,所以每一个人在那一时刻都是全心全意的。”陈丽华兴奋地唆使着。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在这里居然还能看见一位心有慧根的施主,我心甚慰。然施主已被歪理邪说蒙蔽双眼,若施主如此行事,最后恐怕只能一无所获。正所谓点滴之处可见人心,若是连一点点身外之物都社不得,又谈何倾心礼佛?” 陈丽华被吓了一跳,居然有老秃子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自己后面,刚才自己又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理论,这要是对自己有恶意还了得?她下意识地伸手拿向红缨,才想起来因为不能带进佛门,红缨还静静留在马车里。 她转过身问道:“既然如此,那我想问大师,是一穷苦人捐出其所有的全部五百文钱更可贵,还是富贵人家随手捐出几贯钱更可贵?哪一位更容易得到佛祖帮忙?” 瞬间刚才还一脸佛光的小僧瞬间破功,脸涨成了猪肝色,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前者更可贵。” 陈丽华拍了拍杨弱柳的肩膀说道:“你看吧,你每次来的时候捐个几百几千两根本没用,除非你把你全部身家都捐出来,不然你前面还有一堆人排着队呢。” 小僧见杨弱柳脸色松动,似是被陈丽华劝说动摇,急忙说道:“一切皆看缘分,缘分也并非只由香火决定。。” 陈丽华笑的更开心了,对杨弱柳说:“你看,反正是看缘分的事情,那你还捐什么香火钱呢?只要运气不好,总归是轮不到你。” 小僧干脆黑着脸不说话了,他可没有一个大白球天天围在身边抬杠,自然是杠不过陈丽华,他明白了再这样下去,先不说陈丽华能不能被说服,至少这殿里的香客要跑光了。 小僧放弃了争论的想法,立马心平气和了下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走过来的目的,非是为了让二人小声一点,又或是让她们多捐一些香火钱,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他认真地盯着陈丽华的额头,让她浑身不自在。 “佛门高僧就是这么色眯眯地盯着来求佛的女施主的吗?如此行径,非君子所为吧?小沙弥难道不知佛门清律吗?不怕心思繁乱,最终难成正果?”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之所以观察施主,非为心中欲念也,乃欲劝施主从善也,心无邪念,自然心境澄澈,不染尘埃。” “我观施主眉宇间血气萦绕,是杀念过剩的表现,不知施主之前所历何事,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远离世间繁杂,寻得内心清净。” 一百一十 为善除恶尽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这和尚还算有些道行,居然真的可以从自己的面相上看出个一二。但是除此之外,狗屁不通。 “你说的没错,待我斩尽仇寇,必然回来阪依我佛,从此不做他念。反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那啥时候立地不是立呢?”闲来无事,既然这小和尚选择过来辩论,那正好跟他斗一斗。 “施主可知杀一人必有新恶念生?仇恨是斩不断的,施主所言屠尽仇敌,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事情罢了,若是执意如此,便只能陷入杀戮之中,再无宁日。” “你说的没错,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昔日有一小孩,其父被一人杀死,他非常愤怒,在自己胳膊上画下一个十字疤痕,这是他们民族弑亲之仇的标志,誓要复仇,日夜苦练,终于在一天武功大成,然后找到了那个仇人,此时那个仇人已经阪依佛门,看到小孩过来,不作反抗,欣然受死,可是在小男孩落剑的时候,却看到这个老和尚的胳膊上也有一条疤痕,原来他的母亲也死在了自己的父亲手上。这个故事,大师觉得如何?”陈丽华心中无语撇嘴,果然还是佛门的那一套理论,无非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感化泯恩仇之类的,正好她看到过一个故事,正好用在这里。 “阿弥陀佛,此所谓因仇结怨,不如后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必故事中这个孩子必然也会从此醒悟,不再执迷于复仇。此故事中暗含佛理,不知是何人所创?此人必也颇具慧根,若是阪依我佛,必可早日修成正果。”小和尚听到了陈丽华的故事,满脸写着高兴,想必说出这个故事,也就意味着陈丽华认输服软了,阿弥陀佛,今日又一次弘扬了佛法,离修成正果又近了一步。 “你说的没错,但是有一点大师误会了。”陈丽华打断了一脸兴奋的小僧。 “其实故事中并没有写后续,因此小孩的结局,也只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我想的是,如果我的所有仇敌都能阪依佛门,不做反抗,那和我放弃的结果不是一样吗?只要他们能欣慰地撞到我的刀刃上,那仇恨也不会传递下去了,不是吗?” 年轻的沙弥懵了,还没想到这个故事还能这么解释。这女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何杀性如此之重?他想去思考如何辩驳,但满脑子现在都是魔性的“你说的没错”。 “不分对错,不分因果,只是一味地要人放下,真的可以化解仇恨,永结平安吗?被欺凌者放下,得到的是变本加厉,还是相忍为安呢?” “我知道有很多人坏事做尽,然后给你们捐些香火钱,就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但是他们之后就不继续作恶了吗?再作恶,再成佛?成佛可真是个方便之物。你们该如何分辨一个人到底是否是真心悔改,还是以金身藏魔?”陈丽华的嘲讽令小和尚丢盔弃甲。 “恶人不知恶,善人忍向佛,恶人愈发恶,善人哪里活?难道就应该好人忍受委屈?难道坏人就该逍遥一生,最后再来个顿悟,立地成佛?” “我所杀者,皆是该杀之人。换句话说,他们才是应该日夜在佛前赎罪请安之人。我所做的,不过是送他们去见佛祖而已。” 小沙弥溃不成军,在原地摇摇晃晃。陈丽华冷冷一笑。“我劝你还是多出去见识见识这世间好恶,不要一个人闷在寺里,把自己念成了个木鱼。” 看着小沙弥踉踉跄跄远去的身影,她知道这孩子恐怕今晚是睡不着觉了。回身一看,是两双仰慕的目光。 “好帅哦,丽华姐。”赵如酥听呆了,化身为又一个迷妹吗,让陈丽华感到一阵阵脑壳痛。 杨弱柳则在一边愣神,今天的给她的冲击太大了。“所以佛门的理念是不对的吗?” “不能说是不对,因为佛门的确是有可取之处的。”陈丽华纠正了她的说法,继续说道: “我承认如果大家都能做到互相体谅,人人都是活佛,那人间的确是佛门描述的极乐世界。”陈丽华依然冷笑着。 “但是如果做不到,或者当有人不管他人,只劝你一个人要大度的时候,一定要离他远点,正所谓,劝人大度天打雷劈。”陈丽华整了整衣裙,问道: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要去别的殿转转吗?” 杨弱柳难过地摇头,她认清了现实。“不了,反正是缘分,不是吗?”她展颜一笑,“何必苦求呢?” 陈丽华心中一喜,这样正好继续下一步计划,她佯装思考,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回我暂住的地方为我抚一曲如何?好久没听你抚琴了,心中甚是思念。” 一边的赵如酥先是迷惑,大姐何时沉迷过三妹的琴声?看到陈丽华噬人的目光,她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对啊对啊,的确好久没听三妹的琴声了,我也很是期待呢。” 不说还好,说完就迎来了杨弱柳不解的目光。“二姐,我记得每次我练琴的时候你都睡着了啊?” 赵如酥看着一边戏谑一边好奇的目光,跺脚气道:“哎呀,我就是怀念了不行吗?” 来到庭院中,杨弱柳坐在了古琴旁,一瞬间气质天翻地覆,之前还是一副郁郁不乐的小娘子神态,现在一下子气质典雅,眉宇间自有一股才气。她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正如珍珠滑落。一曲既罢,赵如酥立马激动地鼓起掌来。 “真好听,柳妹!” 杨弱柳温和地笑了笑,直勾勾看着陈丽华,等着她的意见。 赵如酥不高兴地耷拉着嘴,我明明也有认真在听啊,可是就是不懂嘛。 陈丽华无言抽了抽眼角,她也只能听出来挺好听的,但是具体指法,有什么地方有瑕疵,她也是听不出来。 她看了看养息阁中刚刚购买的“古琴曲打分机——卡拉ok版”,上面是机器对这首曲子的评价,83分。 她憨憨挠了挠头,这分是高是低啊……你倒是把不对的地方画出来啊。 就在这时,救命的声音响起。“你为啥用这玩意打分?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东西。” 陈丽华如逢救星,两眼放光。 “慕阳,你回来了?救我!” 一百一十一 饭圈培养指南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在杨弱柳期待的目光中,陈丽华赞许道:“总体而言,弱柳的琴技也算是登堂入室了,但是其中还有一些小瑕疵。” “首先,在你左手快速拨弦的时候,你有了停顿,导致了整个曲子出现了一下不连贯……”陈丽华洋洋洒洒指出了四条不足。 琴仙计划,正式启动! 杨弱柳也不时点头应和,心服口服,崇敬地说:“这首曲子我自己一人的时候在家练习了多日,本自信已经完美无瑕,就这一首曲子,不会输给任何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不足,丽华姐在乐这一方面,也胜我远矣。” 赵如酥一脸懵逼地看着互为知己的二人,难道就我一个人是不学无术的废物吗? 陈丽华有些羞涩,开着外挂也算自己本事吗?她将这股无厘头的情绪撇出脑外,严肃道:“其实这些本领不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实不相瞒,我师从隐门。这些也只是我一个师父教给我的一些皮毛罢了。” “隐门?”“皮毛?”两人发出不一样的惊呼。 杨弱柳双目露出一丝向往,喃喃道:“这也只是皮毛吗?不知学到真正的本领又会是何种风景?” 陈丽华趁机拿出了《乐理基础》,递给了杨弱柳,道:“我被师门嘱托,此次入世,也要给师门八派的乐之一道找个传人,不要让他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杨弱柳一脸凝重地接过这本书,看了两眼,惊讶叫道: “宫、商、角、徵、羽这些我懂,可是十二平均律又是什么?” “五音的来源想必你也清楚,就是三分损益法,但是后来我师门发现,这五音难以涵盖天下所有音律,因此又创造出了十二平均律。隐居的日子里,我师门闲来无事,进行多家合奏的时候,深感目前乐谱传承之复杂,合奏之困难,于是根据节拍、音调等设计出来了全新的曲谱记录方法。师门称之为‘五线谱’。” 陈丽华说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这是为了艺术。她这样对自己说。接着她又将自己怎么遇到隐门高人的过程又说了一遍,现在她甚至能连当时自己是紧张还是激动都描绘的栩栩如生。二人自然是毫不怀疑。 疑虑消除,杨弱柳仍然不自信:“为何选我?姐姐的琴艺不是远胜过我?不然又如何听得出我琴曲中的疏漏之处?” 陈丽华一脸悲戚,怅然道:“并非如此,此前,师门本打算让我一人掌握隐门八派的所有技艺,但是丽华才疏学浅,在乐之一道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掌握完全。” “我师父是这样对我说的,乐曲非小技,而是一条大道,你若是将其当做工具,则永远无法领悟其中奥妙,送别那天,他长叹三声,说,丽华,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只希望你还能为我一生所学找个传人,也不至于让我荒废一生。” 说到最后,陈丽华甚至有种错觉,好像真的有位身着黑色长衫,留有三绺长须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的传承递到自己手中,如看情人般不舍。这编下去越来越像真的了。 杨弱柳听着,觉得手中书有千金重,她有些彷徨,询问道:“我真的是你师父要找的人吗?会不会有什么错误?” 看着杨弱柳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失措,陈丽华心中了然,她的一生从未承担过这种责任与寄托,自然会不自信与自卑,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洗脑。 陈丽华盯着杨弱柳的双眸,强迫她与自己视线交汇,据说这样可以增加说服力,直到杨弱柳开始不安地转移视线,她才说道: “我师父从不骗人,他说了,当你看到有人能以看爱人般的眼光看自己的乐器的时候,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爱人般的眼光吗?”杨弱柳小声重复着,摸着自己的爱琴。 “既然如此,那我就试上一试,不过我并不能保证。”她还是不够自信。 “放心!你一定能行!”陈丽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泼凉水,继续鼓励道。 看着杨弱柳急匆匆地离开回去学习新的乐理知识了,陈丽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只是第一步,有了新的任务的她必然不会再有那么多时间去自怨自艾,说不定齐世子还会因为被冷落而起了好奇心,如果真的走上了“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这条发展路线,好事就成了。 “你可真会做梦。”赶回来了的刘慕阳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陈丽华毫不在意,瘫坐在椅子上,喝一口清茶,美滋滋道:“无所谓的,我已经暗示过了,要像情人一样爱护自己的乐器,她如果真的做到了,那有了新的“情人”,那齐世子对她也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刘慕阳虎躯一震,原来之前的说法还有这个作用吗?不知道这算不算乐器绿了齐世子?女人,你好恶毒! 陈丽华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扉,惆怅说道:“我其实最担忧的还是她真的能成为琴仙吗?毕竟,她的水准只能说是中上之资,哪怕学习了乐理,也无法对琴技的提高起到脱胎换骨的作用吧。” “你误会了一件事,培养饭圈明星并不需要太高的才华,你说那些个流量明星,说他们毫无长技是不对的,但是说他们个个顶尖,也未免太抬举他们了。只要能力在一定水平线上,剩下的都是营销的力量,你三妹啊,绰绰有余。” “愿闻其详。”陈丽华虚心接受,她的确没怎么看过饭圈这方面的信息。 “第一步,定制人设,引发共情;第二步,杜撰背景,找人吹嘘;第三步,人前显圣,一炮而红;第四步,大肆宣传,煽动洗脑。不就这么回事?”系统懒洋洋地答道。“我记得给你的里有这方面的情节啊,你没看《乐春秋》吗?” “我一个女的为什么要去看一本后宫……”陈丽华觉得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暴力了一点,让刘慕阳对她的性别有什么误会。 “庸俗,难道女人就不能看后宫了吗?”刘慕阳对于陈丽华这种只由自己喜好的做法很是不满,拍着椅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样你会错过多少有用的桥段?” “好啦好啦,下次一定。” 一百一十二 佛不在我,我自去寻佛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当晚,夜不能寐的小沙弥向自己的师傅请教问题: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目光混沌敲着木鱼的老和尚停了下来,哦了一声。小和尚早已习惯师父的举止,自顾自说道: “师父,今日有一女施主,我劝其大度,她劝我善良。”接着他将今日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衰老的师父听了之后,沉默片刻,见小沙弥跪在那里,问道: “所以你有何处不解?” “若是一人信佛,而另一人不信,对前者大肆出手,该如何?”小和尚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问道。 “继续感化,直至其明悟为止。” 小沙弥急了,速速说道:“师父,这怎么可能?小人一朝得势,越是猖狂,就越不会悔改,要他幡然醒悟,要等多久?” “时机一到,自会醒悟。” “师父!那这段时间呢?十年?二十年?难道都是一个等字吗?” “嗯。” 小沙弥不敢相信这个答案,这让他如何回去继续和陈丽华辩论? “这让人如何信的我佛门?”他脸色惨白,苦笑道。 “信佛不为利,为修心。礼佛者,不因仇恨,不因财喜,众生皆苦,贪念无穷。因此佛门子弟心中自有大自在,求心中清静,求普度众生。有欺我者,不生悲苦,有爱我者,不生偷欢。万般心绪皆由心生,心中空净无一物,自然超脱。” 小和尚冷静了下来,明白了师父的话,那些觉得自己受欺负了还会恼怒的人,仍然是修为不够,真正的圣佛,心中如一汪湖水,无论如何都不会升起一丝波澜。被人欺辱也是活,享尽繁华也是活,只要自己既没有喜也没有悲,那两种活法又有什么区别呢?真正的圣人面前,你是夸他还是骂他,给他山珍海味还是野菜馒头,都是一样的啊。如果人人都能做到这一步,天下大同。 小沙弥心悦诚服,叩首再拜。“弟子悟了,但弟子仍有最后一问。” “说。” “那些显贵们捐了香火钱,真的就能积攒功德吗?” “是。” “为什么?他们只是捐了些钱财,纨绔子弟依然横行霸世,豪商们仍然为富不仁,如何积攒的起功德?” “因为帮助弘扬佛法,就是最大的功德。虽小节有损,但无伤大节,自是大功德。” “这样的佛法如何服众?接受这些不义之财的佛法还是真正的佛法吗?”小沙弥站了起来,怒吼道。“这些钱供的是佛?还是礼佛人?” 老和尚看着台下站起来如怒目金刚的徒儿,露出了点点微笑,他没有计较弟子犯的嗔怒,一下一下又重新敲起了木鱼。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何必问我?我说是,你可相信?”老和尚面露慈祥。 听到了师父的答案,小沙弥无力跌坐在地上。 “那这天底下可有真的佛?”多年的信仰被毁,他惨笑着说道。 “自然是有的,但真佛不在这里。”老和尚指了指身后的弥勒佛像,“亦不在那里。”他又指了指西天的边界。“真正的佛,在你心里。” 小沙弥呆立原地。 “世间有智人、愚人、善人、恶人,若是因为些许不公就放弃向善,那人世间又何时能成极乐仙境呢?这条路上,自是波澜起伏,费尽周折而不得回报,再正常不过。” “你只说我佛门接受恶人礼金,若不如此,怎使得我佛门香火鼎盛?每逢乱世,我佛门大救天下民众,少造多少杀孽?来礼佛者如过江之鲫,难道就没有一人醒悟吗?劝一人从善,就得一人之功德,劝两人从善,就是两人之功德。” 小和尚听了不发一言,沉默地站起身来,对着师父连拜三下。 “师父,我想出门走走。”他开口了,声音沉闷坚定。 “我想,这里的佛不是我的佛,无论您再怎么说,纵容一人为恶,就会让数百次劝人行善付之东流,再在这里呆下去,我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佛,修不得正果。” “如此甚好。一直跟在我的座下,你所知道的永远是别人告诉你的佛,可真正的佛是如何?需要你自己去找。但是徒儿你要谨记,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相信,佛依然在你心里,勿让贪嗔痴左右你的心智。” “这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好,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小沙弥注视着自己的师父,想起来一些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谣言,据说自己的师父年轻的时候是佛门最大的刺头,喝酒吃肉寻欢,无所不为,还曾经提出过《八改八革》,想要对当时的相国寺大动周章,被当时主持无情拒绝后愤而离宗,直到十年后才一身伤痕地回来继续清修。 “师父,我还有一事想问,听说你……” “住口!快滚!” 另一面,陈丽华不知佛门曲折,仔细看完了刘慕阳淘回来的剧本,不解问: “这剧情……好像不够刺激吧?” “但是够虐啊,虐才有话题,才有热度,才能让人欲罢不能。” “两者结合吧,先抑后扬,不如在这里加上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陈丽华点着一处地方。 “这味也太冲了吧。”系统皱着眉头道。 “这可是用典啊,三十年前,吴起打的秦军丢盔弃甲,三十年后,秦国商鞅变法,在秦献公等人带领下花费数十年重夺河西地区。这么一个典故,怎么不能用了?”陈丽华疑惑地看了一眼刘慕阳。“你倒是在想什么?” ……原来这句话不是《斗破苍穹》自创的吗? 自知理亏,系统悻悻转移话题:“醉春阁的小门在那边,东走五十米就到了。” 陈丽华理直气壮:“我来此一心为公,又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愿望,为何要走偏门?” 她挺胸抬头,自信走进了正门,无视着里面食客和艳伎的惊讶目光。 醉春阁门可罗雀,虽然是白天,但是这番光景未免也太惨淡了些。果然在摘花楼的打击下,醉春阁的生意颇受影响。 一百一十三 万业何所从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在门口迎宾的震惊目光中,陈丽华坦然走进了醉春阁,好不容易等到客人来的嬷嬷堆着热情的笑意走了过来,看到陈丽华,先是被小小惊艳了一下,然后犹豫说道: “客人可是……想体验风尘?”一句话说的含糊不清,因为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她也不知道女子来青楼,到底是来花钱的还是来挣钱的。 神特么体验风尘,真是难为你了,陈丽华被气笑了。 “我来找苏青云的,你去跟她说有故人相找,她自会明白。” 离开不多久,嬷嬷就去而复返,表情恭敬:“圣女让您上去寻她。” 来到二楼,推开房门,就看到两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杂乱地堆满了各式账簿,苏青云正一脸不耐地计算着,旁边裴轻语则在小声替她念着数字。窗户并未打开,不知封闭了多久的屋子里颇为沉闷,鬓角的秀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粘在一起。 “我来看你们啦,怎么样?你们醉春阁的危机解决了吗?”陈丽华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苏青云身边,伸手拿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捅了捅苏青云。 “干嘛?别烦我”苏青云嫌弃地拨开香猪手。“当然没有,情况更加糟糕了。怎么,你有对策了?” “当然!”陈丽华击掌。“我来这里就是来帮你的。” “我还以为你找了你两个老相好的之后就忘了我们呢,没想到我们居然还在你心里有一席之地,真是太稀奇了。”苏青云啧啧称叹。 不是吧,你和裴轻语关系变好了就开始阴阳怪气我了?难道这已经是你的本能了吗?陈丽华愤愤拍桌。“我没在开玩笑!” 苏青云一脸诧异,上下打量:“你是认真的?” “嗯!” 苏青云肃然起敬:“你们师门居然连如何经营青楼都懂?” 陈丽华气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直接走人,从此你这里的事我不再过问。” 裴轻语见局势不对,急忙打圆场。“苏姐姐也是这几日怒火冲心,才会失态的,殿下您别往心里去。本来京城的醉春阁应该归庄阁主管的,但是不知为何,三皇子回来后她直接神隐了,江湖再无庄阁主半点消息,苏姐姐这才被赶鸭子上架,加上这几日生意每况愈下,她也是焦头烂额,殿下还请见谅。” 听到如此,陈丽华才稍稍平静下来,有心情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恨不乐观,张家明显是有备而来,她们不知什么时候和教坊司勾搭在了一起,直接买了一大批罪人家眷,一时间广受追捧,雪上加霜的是,我们家的两个花魁被她们挖走了,现在我们就连稳住老顾客都做不到。”苏青云难过道。 “殿下要是真有良策,不妨说说,当初你说我思想偏激,我回去后也想了想,的确是,男人都是贱种,我又没想过真的寻个如意郎君共度余生,那身上披点骂名又怎么了?但是这里的姐妹,每一个都曾照顾过我,我又怎么忍得下心放着她们不管?如果真的有我想要做的事情,可能就是为这里的姐妹谋一个出路吧。您要是还生我气,无论是要我道歉还是怎得,我都接下。” “之前是我不知道其中情况,现在听罢,我如感同身受,又怎么会生你气呢?” “既然这个行当做不下去了,我们就干脆换个行当吧。” 苏青云这才认真起来,接着又叹了口气。“说真的,我又何尝没想过换个行当?但是如果改了之后,我的姐妹们又该何去何从呢?她们大多自幼被卖或是被救下来,也就会些琴棋书画,而且大多也就是会弹弹助助兴这个地步了,除此之外,身无长技,拿什么和别的店家竞争呢?更何况,之前姐妹们的日子也算是披金戴玉,顿顿精细讲究,又有什么行当可以支撑得住这样的花费呢?” “现在自然没有,但为什么我们不能创造一个呢?”陈丽华说道:“实际上,你说的这些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你们从事的是服务业。” “服务业?”苏青云品味着这三个字,自嘲道:“是啊,以声娱人,以色侍人,可不就是服务吗?” “但是服务业可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法子!”陈丽华说道。 “若是按照服务来划分的话,的确还有几个行当也算……酒楼、戏团?但是转过去都不实际。”苏青云明显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且不说整个永安已经有上百家酒楼,我们开了,有何优势?姐妹们又该干什么?若是让她们陪酒,那不还是和现在一样吗?不陪酒当店小二?这不就和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一样好笑吗?客人真是动手动脚我们又该怎么办?” “至于伶人。”苏青云脸色露出讥讽的笑容。“那和我们又有何区别?” 古代妓与伎的确是几乎不分家的,毕竟地位在那里放着,贵人们兴致上来了,又如何拒绝?至于所谓的清倌人,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官场现形记》第十四回有云:“做官的人得了钱,自己还要说是清官,同我们吃了这碗饭,一定要说清倌人,岂不是一样的吗?”大家都不干净。 “你难道以为服务业只有这么几种吗?”陈丽华说道:“你知不知道,服务业里面有一种,名曰文化业吗?” “前汉时,文人多好作赋,待到袁绍建立了大宋,吟诗作对又流行于一时,大宋不到百年便匆匆而亡,待到辽灭晋兴,词又逐渐崭露头角,从一开始被认为的诗余,到现在的主流。这些便是我中华文化传承的形式。” 这个世界与系统所来自的世界,唯一的不同就是没有了曹操,因此没有了官渡之战,袁绍四世三公,遍地门生故吏,在天下再无敌手,快速终结了三国。但也因为如此,世家门阀对于知识、上升渠道的掌握更加严密,袁家的大宋不到百年就快速腐化,被游牧民族入关灭国建立了新的辽国,辽国入关之后,全面汉化,将国祚延续了二百余年之久,其后便是王朝末年,烽烟四起,直到羯人从北而兴,晋太祖沿河而上,两国沿黄河对峙,已有五十年。 一百一十四 再无神女名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你的意思是……” “时至今日,文风愈盛。能得佳作者无不受到世人追捧。如果我们能从中分一杯羹,天下还有谁会小看我们?” “佳作哪有那么简单?妙手偶得之。再说就算是能流传千古的绝句,又能让生意好的了几天,风流雅物,本就和铜臭不挨边。” “在只有诗的时候,谁会想到有词?不要觉得文化业只有这几种。”陈丽华神秘一笑。 “那你有何高见?”苏青云颇不服气。 “话剧。在舞台之上,演绎故事,伴以歌词舞曲。感人至深,闻者落泪。” “话剧?那不还是伶人?”苏青云嗤笑道。“你这转换行业,怎么还往低贱的方向走呢?” “看起来是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区别不是靠看,是靠嘴说出来的。”陈丽华听了也不气馁,指了指自己的嘴。 “只要我们从一开始就和前者划清界限,那这刻板印象就牵连不到我们。只要我们表现的够高傲,别人就不会觉得我们不堪,我们若是越觉得自己就是以色事人的下贱胚子,别人也会越看不起我们。” “说的对,男人本来就是贱种,你越是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们越兴奋。”苏青云不无快意地赞同着。 刘慕阳小声在陈丽华耳边央求着:“求求你让她少说点性别对立的话吧。我快听不下去了。” ……臣妾也做不到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计划就是偶像计划,既然我们的花魁走了,那就培养新的出来。而且,就朝着卖艺不卖身的方向发展。唱歌、跳舞,激发荷尔蒙。不要怕一直让那帮男人憋着,真让他们哆嗦出来后反而会觉得索然无味,倒是一直吊着才能让他们念念不忘。” “你要明白,从今往后,以身事人的时代彻底过去!摘花楼不是想挣这个烂钱吗?让给她们,我们去寻一条别的出路,一条光明的路。”陈丽华向苏青云伸出了手,“要加入我吗?” “我加入!”一边听了全程的裴轻语雀跃着将手搭在了上面。 “我还没发话呢,你一个念账簿的丫鬟发什么话呢?”苏青云斜眼睨了一下裴轻语,犹豫着将手搭了上去。 “虽然我不太相信,但是也没别的好方法了,不是吗?” “会计任务量这么大吗?我有一个帮手。”陈丽华想到了一个叉着腰的矮小身影。“说起来她和你醉春阁还有一些渊源呢。”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苏青云期待着回应道。 陈丽华回到了小院,敲响了柴门。 开门的小萝莉看到是熟悉的身影,又化身暴躁模式。 “坏女人,你回来干嘛?我说过了不给我娘名分,我是不会出来的。” “我可不在乎你娘的名分,或者说,谁在乎?”陈丽华讥笑道。 暴躁萝莉愣了愣神,之前劝她的人都是温声细语,好言相劝,人人都知道她的要求只是妄想,但人人都不会说出实情,这是第一个直接将惨烈的现实撕给她看的人。 “你真觉得你这样的坚持有效吗?人家给你衣给你餐,教你写字,让你读书,苦笑着听你抱怨,人家早都做到仁至义尽了,说出去,大家都不会觉得王家有错。你的愿望没有错,可是你这样呆在这里,有用吗?现在,就连理都已经不站在你这边了,你就算在这里待上十年二十年,人家在乎吗?” 小姑娘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珠,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能怎么办?” 陈丽华伸出了手。“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今日的我,你爱理不理,明日的我,我要你高攀不起。” 这句话宛如干涸的沙漠中突然迎来了一股清酿一般,小姑娘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但是很快又颓然道: “说的轻巧。让王府高攀不起,你是让我嫁给皇帝吗?对了,如果你真的是公主的话,那你帮我去问问你父皇也不是不可以。” 小姑娘捏着衣角,说出的丧气话气的陈丽华直接一个脑瓜崩敲在了她的脑壳。 一声惊呼,小姑娘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坏女人,你又欺负我!” 陈丽华也顺势蹲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难道你就一定要依靠夫家吗?你想想你有什么特长?” 小女孩鼓着脸静心想了半天,不确定回到道:“头发?” 陈丽华无语地拍了额头:“上次我看你在看《九章算术》,你的算术能力如何?” 小女孩骄傲地挺起毫无起伏的胸膛,得意道:“那是没说的,万内加减我都可以一息之内得出结果,日常的算术完全没有问题!” “那好!就决定是你了。明日随我去醉春阁,且把那帐算上一算。”陈丽华高兴地说。 “这不就是个账房吗……”小女孩听明白后瘪起了嘴,兴致缺缺。 陈丽华终于忍不住,伸手捏起了她的嘴。“职业无贵贱啊,从账房当起,才能一步步给你重任啊。” “你真的想要让别人承认你母亲的名分,那就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的同情心上。所谓同情与怜悯,只是在不损害自己利益时满足自我的一种廉价施舍与同理心。跟我做事,让王家刮目相看,有了手牌,才能去争取自己的目标,不是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子道了,别泥了。”小女孩挣扎着想摆脱陈丽华的魔爪,含糊道。 摆脱了陈丽华的魔爪,小姑娘退后了几步,一手指天,一手叉腰:“武卒不闻商鞅法,吴起未想国灭时。我王烟萝在此立誓,定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付出代价!早晚有一天,我要那王家小儿跪在我面前,求着我娘入他家门。” “这是犯了什么病?”看着突然振奋起来的王烟萝,陈丽华一脸懵逼。 “中二病。”系统冷冷吐槽道。“谁让你一下子给她说了那么多热血句子,算算年纪她也该到了做梦的年纪。” “原来你叫王烟萝?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陈丽华。”陈丽华伸出了一只手,王烟萝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留下陈丽华一脸黑线。 “再给你一次机会。”陈丽华咳嗽了一声,指节按得嘎嘣作响。 “我叫王烟萝,很高兴认识姐姐。”见风使舵的小女孩认清了现实,表现出了大家闺秀的那一面。 “你怎么又认了一个妹妹,你是真的要搞七十二好姐们大结义吗?”系统忠实地扮演着吐槽的角色。 “没想过,不过那不也挺好的吗?” 一百一十五章 嘈杂泼皮客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这就是你说的好帮手。”苏青云看着被拉来仍然鼓着小脸的小姑娘,不可置信地问。 王烟萝听到一下子就生气了,注意力从坏女人陈丽华身上转移到了苏青云身上,她爬上了凳子,这样勉强到了苏青云的下巴,张牙舞爪,努力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喊道: “你说谁是小屁孩?” 她坐了下来,拿过账簿,开始核对。苏青云本想接着戏弄,但无意间看到了她快速写下的几个数字,不禁瞠目结舌。 “一千一百二十两,五百六十七两,全对。连算珠都不用?”她震惊地看向陈丽华。“你从哪里拐卖过来这么个神童?” 陈丽华得意地一挺胸膛。“本人天生运气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裴轻语一脸赞同地点头。 苏青云收敛了笑容,殷勤地给正在忙碌的小女孩倒上一杯茶,拿来一些水果,又给裴轻语和陈丽华也端来点心,商议起了正事:“现在好妹妹可否说说你的规划?” 没用的时候阴阳怪气,有用的时候就是好妹妹。虽然三人的关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到损害,但陈丽华听到阿谀只觉得浑身发麻,赶紧说道: “总体的思路就是,掌握天下喉舌,成为时代先驱。既然青楼人人看不起,我们就换条道走,等到天下所有风尚都出自你醉春阁,所有人都愿意听信你醉春阁之言,那还有什么可愁的呢?”陈丽华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道: “第一步,创办书屋。” “著书立说,是我们能干的事情吗?再说了成书的成本颇高,我们写的书,有多少人愿意买回去呢?这不是亏本的事情呢?” “我们不解释圣人之言,出的书主要内容是传奇故事,销路不需要担心。” “我相信你。”苏青云想了想,又问:“那我的姐妹们做什么呢?” “一步步来吧,一些人排演话剧,一些识字的去准备报纸与书籍出版,之后再看看哪里有需要,哪里安排吧。”陈丽华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如此。 三人谈笑风生间,将一桩桩事情敲定,门外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来者何人?竟如此不识礼数?”陈丽华不悦道。 苏青云长叹一声,却是见怪不怪。“又是那帮泼贼,这已经是这月来的第四次了。” “难道之前他们已经有过多次类似行为了?”陈丽华皱眉沉思,问道:“为何不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苏青云摇了摇头,讲道:“一群混迹街头的泼皮无赖,本就是一群滚刀肉,别的本事没有,恶心人的功夫倒怪厉害。赶出去他们过几天还会再来,报官府他们也没什么恶劣行径,连关几天都做不到,出来后还是继续过来撒泼打闹。” “那干脆来个狠的?”陈丽华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这帮人本就是一群垃圾,对自己也狠,你打断一两个人的腿,他们敢直接抬过来扔到你门前,杀掉一两个人也是同样,他们敢直接在你门前哭丧。一帮连脸都不要的人,你还指望对他们能有什么正常法子?”说着苏青云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这些家伙光靠宋妈妈她们应付不过来的。”苏青云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我需要出面一下。” “那你又能怎么做?”陈丽华忍不住问道。 “忍呗。”苏青云淡淡说道。 陈丽华不放心,跟着出门,大堂内客人寥寥,不多的陪酒姑娘们不但没让气氛热闹起来,反而增添了几分穷途末路的悲凉。三四个泼皮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大声喧哗,敞开衣襟,毫不在乎地坦胸露辱。旁边本就稀少的客人无不皱起眉头,更有人放下银两,直接匆匆离去。 “为何一个陪酒的都没有?”一蹲在椅子上的泼皮不耐烦地大叫着。 宋妈妈堆着笑解释道:“稍等一下,姑娘们马上就出来了。” 苏青云走过来,冷冷道:“点了这么多吃食,你们可有钱付账?” 一个泼皮邪笑着扔出一个银锭。“怎么着?看不起你大爷是不是?今天银子管够,倒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让爷们满意啊?” 盛装打扮的姑娘们走了出来救场,泼皮佯装审视了一番,惊讶道:“怎么不见明珠与香君啊?” 这二人正是被挖走的两位花魁。 苏青云强忍着不快,说道:“她们去哪了你们背后的人不知道吗?” 泼皮还在假装不知:“什么身后人?大白天的你可莫要说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接着色眯眯地伸手摸向她的脸蛋。“没有了明珠香君,这剩下的真是不堪入眼,倒不如小娘子来陪作一程,如何?” 苏青云银牙咬紧,咯吱作响,一时进退两难。 正当她要闭眼忍受这次轻薄的时候,预想中的散发着恶臭的油腻咸猪手迟迟没有袭来,反而是传来一声惨呼,她睁眼发现,陈丽华正站在她的身前,爱剑红缨穿过泼皮的手心,暗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 陈丽华铁青着一张脸,一步步向前走着,泼皮的手仍被贯穿,只能随之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沿着墙壁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泼皮的同伙见势不妙,聒噪起来:“杀人啦!杀人啦!醉春阁的婊子们杀人啦!” 陈丽华扫视了一圈惊慌的食客,说道:“今日提前打烊,不周到之处,多有得罪。在座的各位今后再来,可凭今日此事免单一次。” 眼看已经见了血,在座的人哪有不跑之理?纷纷拱手告辞便匆匆离去。等到裴轻语将大门关上,陈丽华才将红缨从地上泼皮的手上抽出来,更是引的一声惨叫。陈丽华一脚踩在凳子上,俯视着脸色苍白的无赖。 “你敢如此对我,我煞虎帮不会放过你的。”泼皮已经痛得面无血色,仍不忘放着狠话。 “煞虎帮又是什么东西?跟七蛟帮比起来又如何?”虽然怒气正盛,但是又听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帮派名字,陈丽华还是笑出声来,冷哼一声,问道。 一百一十六 赌狗必死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我煞虎帮上下有上千门众,更是有着五虎上将,威吓武林。我大哥李虎头一身内力早已练到随呼吸自行流转,浑身劲肤刀枪不入,你们胆敢如此,就等着他的报复吧。”泼皮强忍疼痛,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向陈丽华威胁道。 又是一声惨叫,一根手指又被切下。陈丽华拿着抹布心痛地擦着爱剑,淡定地看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泼皮吗,说: “反正回去哭诉又不需要手指,你叫什么?既然伸手既要做好被剁掉的觉悟。”陈丽华将残指扔回泼皮怀里,冷冷道:“告诉你家病猫,我明日就在这里等着,倒是要看看他有几般武艺。” 一帮捣乱的混混连滚带爬地跑出大门,陈丽华扭头向苏青云问道:“你知道他们的老巢吗?” 苏青云点了点头,面露担忧:“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陈丽华依然在擦拭着爱剑:“抄家,灭门。” 苏青云大惊失色:“你疯了吗?这样做,他背后的支持的人会更加狠毒地报复我们的!那可是张家!京城最大的豪门之一,和他们对上,我们醉春阁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张家?”陈丽华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在幕后支持着他们?” “京城八大帮派,除了最大的两家之外,其他的哪家没有人为他们撑腰,不然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苏青云恨恨道。 “其中张家就是煞虎帮的幕后黑手,不仅如此,摘花楼也是他们开的。” “你怎么知道摘花楼的背后又是他们?”陈丽华强忍下去对八大帮这种神奇事物的吐槽,继续问道。 “原因有三,第一,从摘花楼开张的那天起,张家的花销明显增大,定是有了新的收入渠道。第二,煞虎帮的背后是张家,而摘花楼又与其来往密切,第三,摘花楼勾搭上了教坊司,这么大的事,小门小户是做不到的,必然是京城门阀之一。综上所述,定是张家。” 陈丽华听了后,并没有变得慌张,反而道:“无所谓,都一样。” “如何无所谓?”苏青云原地不安地来回走动。“事端扩大,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陈丽华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你没明白吗?无论你如何应对,他们都已经要对你下死手了。那个叫啥来着?” “摘花楼。” “好土的名字。”陈丽华先吐槽一句,然后接着说道:“你没明白吗?摘花楼从来没想过只是抢走你老大的地位,她更想做的事是,亲手埋葬掉你这个已经人老珠黄的大娘。” “如果刚才你退让了,然后呢?或许可以换的一些喘息时间,但是每过几日就来这么一次,你们生意又能撑到几时?本来就入不敷出,这不就是慢性死亡吗?” “咱们不是本就打算趁机另谋出路吗?忍一时,等到他们看到两家之间再无利益纠葛,不就好了?”苏青云还抱有一丝希翼。 “你能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仁慈之上吗?记住,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退让求和平则和平亡。伸手剁手,伸爪剁爪。摆出足够吓人的姿势,才能让敌人忌惮,考虑是否得不偿失。” “我们早已经没有退路了。与其希望敌人停手,不如让敌人胆寒。”陈丽华向苏青云发出邀请。 裴轻语蹦了过来将手搭在了上面“算我一个!”她兴奋道。 看到两人一脸诡异地看着她,她吐了吐舌头,一本正经说道: “行侠仗义也是增加阅历的一种!说不得当我铲奸除恶的一瞬间念头通达,就顿悟了呢?” “我怎么没听说过剑楼的前辈们有下山天天清扫恶徒过?”苏青云嘴上这样说着,但是不自禁露出了笑意,她哪里能不知裴轻语还是看在一路的交情上才选择了帮助自己?她压抑着感动,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上面 “出发,让他们知道惹女人生气是什么代价!” 赌场非常好认,尤其是正好遇到驱逐没钱客的时候。 两个身穿皂衣下人一手抬脚一手捉头,将光着身子的赌客扔了出来,大门随后紧紧关闭,那个赌徒仍跪在门口狂喊: “我还有个女儿!还有个妻子,再让我进去!” 门内传来恶意的嘲弄:“钱老八,你放什么屁呢?昨日不是已经将你家房子和妻女输给我们了吗?” 钱老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却不敢去碰一下大门,他知道一旦惹到这帮混混不快,就不是把自己扔出去这么简单了。 他看到正注视着他的陈丽华三人,连忙连滚带爬地滚过来,磕头如捣蒜。 “三位仙子,求求你们给我一点钱吧,我不能失去我的妻女啊。小女才三岁,还在等着我会去呢。” 裴轻语面露不忍之色,正打算打开荷包,又被苏青云拦下,她面露厌恶地看着跪地悲伤的男子,冷冽道: “三个数,不从我眼前消失,我就让你消失。” 男子见事不可为,滚到一边,哭骂道: “谁家的女儿,怎生得如初恶毒心肠?可怜我那才学会走路的女儿,从此后就要不知爹娘!” 苏青云见裴轻语仍是一脸不忍,解释道:“不要觉得他会悔改,莫劝赌狗回头,莫想水向西流。” 推开赌场大门,长时间封闭环境形成的异味和男人们的汗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全神贯注在赌桌上的狂徒们毫不在意来者是谁,一个个死死盯着翻飞的骰子,念念有词: “大!大!大!” “翻江龙!翻江龙!” “从哪来的小娘子,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有管事的人走了过来,看到三人,先是一愣,然后嘿嘿笑道:“呦,这不是苏小娘子吗?还带着两位姑娘,这是来找我们大哥认错来了?” “对啊。”苏青云柔媚一笑,如鲜花盛开:“能带我们过去吗?” “当然可以。”管事招呼过来几个打手,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皮笑肉不笑道:“但是以防不测,先乖乖让我们搜查一下,才能放你们进去。” “那算了。”苏青云歉意道。“我们自己去找吧。” 一百一十七 乱战亦血勇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什么?”管事听到第一句话就意识到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谨慎的举动也救了他一命。苏青云身后,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陈丽华和裴轻语剑如惊鸿,刚才还满脸写着高兴期待着等会“加餐”的打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划破喉咙。脸上犹有笑意,脖颈却血流如注。 “都他妈被打上门来了,还愣着干嘛?”管家扯着嗓子喊道,滚到人堆后面。“给我上!” 话音刚落,陈丽华只觉得空气为之一静,四面八方都有人看来,本来普普通通的小二、荷官纷纷露出了本来面目,从各种奇怪角落掏出了武器。 朴刀、长枪、蒺藜…… “点子扎手!一起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人这么喊道。“快请坐馆的当家过来!” “真是进了贼窝啊。”裴轻语感叹道。 “那又如何?没有重弩,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陈丽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崇明城那段战火纷飞的日子,一剑别开袭来的朴刀,恶徒旧力未去,身子一趋,陈丽华趁机将其枭首。回身一脚,将一个手握匕首偷袭的贼人踹到另外两个贼子身上,拉开一个空档,侧身腾挪,又躲过一把钢刀。 “进则仅凭一腔血勇,毫无章法,退则争先恐后,慌不择路。正所谓进退失据,你们比羯人精卒差远了!” 一脸血污的陈丽华厉声喝道,娇艳的鲜血从红缨上滴下,哪怕是在江湖中自称“心若猛虎”的煞虎帮众,也为之胆寒。 心中虽怯,但前来送死的人亦是络绎不绝。陈丽华小心周转着,不由得啧啧称奇,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超过二十之数,但这帮人只有面上仍带有惊恐之色,但是动作却毫不迟疑,也算的上有一番勇气。 隐晦的反光在眼角滑过,陈丽华心中一沉,余光上挑,三架大弩正瞄着己方三人。 “姐姐们小心!”好像听到了裴轻语惊慌的声音。 这就是什么插旗的威力吗?陈丽华想起了毒奶这种说法,狼狈一躲,苏青云正在射击死角中,唯有裴轻语见已经避无可避,大喝一声,一剑挡住了飞来的弩箭,让围攻她的小混混们也愣在原地。 手持重弩的泼皮面露猫捉老鼠的笑容,淡定上弦,忽觉脖子一凉,伸手一摸,一柄银色小刀正插在上面、三人无力倒地。 陈丽华得意一笑:“我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上一次,耶勒夫仓皇逃窜,自己无奈下扔出了爱剑,最后靠系统顶着通报批评重新送过来一把新剑杀了出去,之后她缠着系统学习了飞刀技法,二十步之内例无虚发,就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力有不逮的情况。 一个个都觉得离我十米以外就安全了,难道我看着像傻子吗? 后手被破,泼皮明显出现了慌乱,又一剑枭首,陈丽华才发觉已经没人敢来。 “何人在我猛虎赌馆造次?”粗犷的声音传来,一个斜披着大褂露出胸口三道狰狞伤疤的大汉拖着一柄重锤走来,只见他双眼细眯如缝,双眉淡不可察,一张方脸上围着一圈络腮胡,腰系一条茶褐色銮带,走动时双目圆瞪环顾,如大虫巡山。 “分明长得张忠厚脸,怎得干如此下贱勾当。”陈丽华啧啧叹息。 “老子李虎掌上尊兄长,下不欺小人走卒,江湖人见我李虎掌,谁不称一句忠肝义胆?又哪里轮得到你个小娘皮评价老子?”说着,李虎掌抡起手中紫金锤,裹挟着虎虎风声砸来。 陈丽华侧身避开,岂料这大汉看似粗犷,实则是粗中有细,一手大锤使得如臂指使,落到一半硬生生变砸为扫,接着向陈丽华腰间袭来。 无奈之下,陈丽华与其兵刃相接,只觉一股怪力袭来,震得虎口发麻。陈丽华知道这是个练外功的硬家子,如果说自己经过锻炼已是常人三倍之力的话,那这蛮不讲理的蛮牛的力气怕是能达到五人之多。不可与之正面交锋。陈丽华如此想到。 一念及此,陈丽华便变攻为守,脚步不停,看着颇为狼狈。 “小娘皮,我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大汉只觉自己胜券在握,大步向前,一柄大锤舞的虎虎生风。 大约过了十六七招,虽然大汉仍是精力充沛,但看出门道的人已经在心中暗暗摇头。此人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所会招式不过四五个路数而已,也缺乏变招,不到二十招仍未能拿下自己,就已经黔驴技穷,之后不过是之前的简单重复。 又过了六七招,陈丽华瞄住一个破绽,一剑刺在他手上。贼汉吃痛,大锤失手脱落。陈丽华一剑横在他的脖子上,道: “你输了。” “小娘皮耍诈,你爷爷我还有一绝招未出,有本事你放开我,你能挡住我这一招,我才算心服口服。”大汉躺在地上,颇为不服气地叫着。 “你服不服关我什么事?胜了就是胜了。我且问你,你家大当家的现在何处?”陈丽华才不关心江湖规矩,直接威逼道。 “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我是不会透露我大哥的位置的。”大汉梗着脖子说道。 “到也算是个汉子。”忙活完了的苏青云走了过来,听到大汉的话,赞叹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陈丽华看着自己,一脸怪异,苏青云不禁问道:“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这算什么汉子?”陈丽华不解问。 “身陷敌手,仍不出卖自家人。难道不算是忠肝义胆?”苏青云犹豫着说出自己的看法,看着陈丽华脸色越来越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然后你把他解绑,他再拱手来降?这就叫既成全了忠义又成全了自己?陈丽华无语捂住额头。真的是难以理解古人的想法。 “醒醒,你也是个古人。”刘慕阳毫不客气地说道。 陈丽华对系统的出言不作回答,只是又将宝剑在大汉脖子上横了横,问道:“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能令我满意,我就放你走,如何?” “刀在你手,还不是一切且听你说了算,你直接问吧。”大汉不屑地哼哼,并没有因此感到激动。仍然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百一十八 忠义何所谓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你可有过拐卖妇女儿童之事?” “当然没有!老子从来不干这些欺凌弱小之事。”李虎掌斩钉截铁,自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形象。 “那你们猛虎帮干过吗?” “俺们叫煞虎帮!”壮汉嘴硬了一句,然后断断续续道:“具体的俺不清楚,但是……应该是有的吧。” “应该?你没有见过吗?” “见是没见过,但是一起吃饭的时候总归是听过的。”李虎掌底气不足地说道:“那就算我们做过吧。” “除此之外呢?敲诈勒索,偷窃抢劫,骗人赌博,难道这些你们没做过?”陈丽华不客气地冷笑着。 李虎掌勃然大怒:“你个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娘皮懂什么?都是生活所迫!” “那就别自称忠肝义胆,让我恶心!”陈丽华也毫不犹豫地瞪回去。“生活所迫,谁还没受到过生活的委屈了?这就是你们违法乱纪的借口?” 陈丽华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证了,只需要审判就够了,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不能成为赎罪的原因。红缨在他的脖子处一滑,李虎掌还想说话,但是声带割裂,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这么干脆地把自己杀了,为什么啊?难道问这么多,不是要想着折服自己吗?我都表现的这么给你面子了,你只需要解开绳子,我直接跪倒在地都行,台词都想好了 “李某不识好歹,此前多出恶语,阁下却能以德报怨,实在令李某惭愧,李某愿追随阁下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这可是自己找了个书生写的句本啊,为此自己还免了他一两债呢。再说了,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做派,你早说啊,我还可以演粗中有细的形象啊,只要你喜欢,我当狗都行。 可惜的是,一切的想法都只能被困在脑子里,他挣扎着想求饶,可在别人看起来,只是一条大号的在地上蠕动的蛆。陈丽华蹲下来看着逐渐失去生命的李虎掌,用剑鞘拍着他的脸颊,李虎掌也没有在意,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只要现在找大夫,自己还有救。 “真是卑微的表情啊,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呢。我既然满足了你的愿望,为什么不能高高兴兴地说再见呢?”陈丽华在他面前,轻声说着只有二人听得见的话。 李虎掌拼命摇头,承认错误,希望她能饶自己一命。 “既然选择了强撑,为何不坚持到底呢?这样还能落个好名声,不是吗?下去和被你煞虎帮残害的人说道歉吧。” “求你……”李虎掌的脸色逐渐苍白,还在挣扎,直到瞳孔失去焦距,他依然还在恳求着让自己活下去。 “如果你最后能破口大骂,我还能高看你两眼。”陈丽华看着逐渐冷却的尸体,说道。 尾随在后方的醉春阁侍卫将抓住的外逃煞虎帮成员一一带回,渐渐挤满了半个大堂,脸上尤带有惊惶之色的江湖人员愁眉苦脸地跪在地上,等待着发落。 俘虏的中层人员被一一按在地上,赌客早在一开打的时候就已经走光,大堂内除了小喽啰就是这些个舵主,堂主什么的了。 陈丽华从一堆黑漆漆的竹筒中拿起一个,上面有着一根丝线,看着眼前一字跪开的七个人,平淡地问着。 “你们就是这里的七个管事的?” “是,是。”有人已经被吓得抖若筛糠,跪地磕头道。 “我想这玩意你应该认识吧?爆竹,春节都要放的。现在我们玩个游戏。” “随你的便,我是不会说的。”那个从一开始苟活到了现在的管事睁大了眼睛,说道。 “这里有三十个爆竹,其中六个是装了火药的,我将它们一个个塞进你们的背后,如果爆了,你死,如果没爆,你活,如何?最后幸存的那个人,我就放他离开。就像这样。” 说着,陈丽华将一个爆竹点燃,然后放进一个的后背,快速将衣服一挝,听得嗖的一声巨响和一声惨叫。那名管事的背后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可仍未死去,在地上打滚,有灰尘和木屑陷入烂肉中,既肮脏又恶心。 陈丽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明明才是第一个,居然就爆炸了,这运气也太差了点。” 接着,她又扭头对其他六个管事露出和善的微笑,“想好了吗。你们选第几个来尝试?可别太后哦,万一你之前的人把空的碰完了,那留给你的只有爆炸的了。” “你……你个女疯子!”最嘴硬的那个大骇,激动挣扎着,可在两个孔武有力的女卫士的控制下,只能是动弹不得。 陈丽华听了也不恼,哈哈大笑,凑到他跟前,小声道:“谢谢夸奖。”然后将他拉过来,他只觉得背后一凉,衣服被扯开,然后便有一个呲呲冒火的圆筒被塞了进来。三息之后,没有动静,他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是一个圆筒被塞了进来,让他大惊失色。 “贼婆娘!不是说轮流坐庄吗?” “可你是他们的意见领袖啊,你不应该做个表率吗?”陈丽华歪着头不解问道。“哦!我懂了,你是嫌两次太少了不够是吧?” 壮汉都快哭了,拼命摇头。 “别害怕吗,现在碰到火药的机会还不到一四之数,要不我给你们把眼睛蒙上?不知道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内心的恐惧被放大了十倍,你看不到下一个是谁,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剩余,竹筒紧贴在后背上,还能感到一丝丝冰凉。惨叫声此起彼伏,只是将爆竹塞进去,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所思所想都是:下一次什么时候到来? 管事已经大小便失禁了,他知道陈丽华是在玩真的,他曾经觉得自己不怕死,但是在死亡边缘荡秋千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只是没去想过死亡,当自己真的面对而且有时间思考的时候,他崩溃了。 他听到已经有人在喊:“别折磨我了!我招!我招!”他浑身一机灵,本想开口怒斥,以全忠义之名,二哥李虎掌已经做出了表率,自己不应该害怕,张了张嘴,痛哭道:“我招!我招!别折磨我了。”他痛哭的样子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 一百一十九 莫循长平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惊讶地将食指竖在嘴唇上,说道:“那可不行,我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思考一下,等到还剩三个人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小声一点。” 听到这个消息的六个人心中一片绝望,被堵上了嘴的他们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了。 终于,当又一个冰凉又带着一丝火花的爆竹被塞到他的背后时,管事忍不住晕了过去。 陈丽华看着最后一个晕过去的人,冷冷道:“拖下去,分开审问。” 幸存的三个人被分开,却乖巧地像只兔子,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当然,陈丽华并不知道这些,此时的她正在考虑着怎么解决这些个喽啰,之前砍死了不少,但是还有着一百之数,加上其他分赌场中的混混,最后拿到手上的可能不下五百人,这五百人的吃喝拉撒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此外还要想办法养活他们,这无疑让本就不理想的收入雪上加霜。 除非参照长平之事……长平之战,白起看着杀不得放不得的四十万人陷入了尴尬,长平之前是长达三年的军事对峙,秦赵两国数十万人不事生产,导致了两国最后的油尽灯枯,秦国哪怕想把这几十万人拉回国内,也没有足够的粮食。最后白起无奈选择了坑杀。 反正都是人渣,大不了也都杀了算了,有一个算一个,绝对都没少干好事……也省去了给他们当老妈的操心,照顾他们吃照顾他们喝的。 陈丽华想到了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杀了? “慕阳,你在吗?”陈丽华轻声呼唤,“你有什么好主意养活这些货色吗?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小意思。放手去做吧。” 得到答复,陈丽华心中一定,来到低着头的小弟面前。 “刚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不说话了?有没有人觉得自己也挺讲义气的?”陈丽华笑着问道,话中有刀,诸多之前悍不畏死的喽啰现在乖得像未出阁的大小姐。 “说出来吗,不搞一言堂。” 屁的不搞一言堂,谁说谁傻比。众小弟在心中嘀咕道。 “你们知道背后人家怎么称呼你们吗?”陈丽华知道得不到答案,直接往下说了。 “人渣?猪狗不如?人嫌鬼憎?”听到陈丽华辛辣的嘲讽,小喽啰们将脑袋垂的更低。 “当然你们得到这个评价,纯属活该。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们,你们就是像蛆一样恶心。一个个吹嘘得自己好像侠肝义胆,豪气冲天,实际上呢,一堆腌臜货的自夸而已,有谁会觉得你们是个人?你说说,这世界上会有人瞧得起你们吗?良家女子,有谁会喜欢上一个朝不保夕的混混?就算人家敢嫁,你们敢娶吗?” “我一个娘们都看不起你们。”然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反驳,陈丽华心中叹了口气,这帮家伙果然不好煽动,这句话出来难道这些家伙们不应该立刻变得脸色涨红,跳起来反驳吗?一个个总不至于比司马懿还能忍吧?诸葛亮能想到的最恶毒骂人就是送一堆女人衣服,这种侮辱他们也受得了?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有逃荒来的游民,有家中老二得不到家业,只能自己出来闯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我不想听,同样,我也不会去管你们之前作的恶。”本来是有人出声她就可以让他们自己说出来自己的故事,这样引起共鸣效果会更好,可是没有人来捧哏,这个包袱只能自己接了。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活的像个人。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问心无愧挣钱,那些做了遭天谴的事,以后别去做了。什么时候自己看得起自己了,什么时候别人才能看得起你们。总有一天,你们可以在别人家门口昂首挺胸大喊:我是来提亲的!而不是我是来抢亲的!” “一般不都是媒婆提亲吗……”刘慕阳温馨提示。 陈丽华脸一红,匆匆忙忙离去了,心中一阵无奈,这次演讲的效果简直一塌糊涂,一是没有潜伏应和人员,二是这帮泼皮都是将脸扔在泥里打滚的货色,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兴奋的不能所以。 “没事,只要他们打不过你,都一样。”刘慕阳出言安慰:“一切还是按事实说话吧,只要咱能将物流办的有声有色,自然不愁没人来。” “您可闭嘴吧,上次你说用事实说话的时候局势差点都兜不住了。”陈丽华刚刚吃了插旗毒奶的教训,听到系统又大言不惭的发话,没好气地训道。上次也是说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结果水车什么的都差点被刁民砸了。 “真是说的轻巧。”有跪地喽啰看三人走后,嘀咕着。“谁不想站着把钱挣了,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他戳了戳了身边发愣的伙伴,“哎,大牛,你怎么不说话啊?” “哦?哦!是,是的。”吴大牛支吾道,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邻家小妹,他也曾经跟她说过“等我在城里挣了钱,回来买上二亩地,就一定会娶你”,但是为什么没有回去呢?是因为江湖豪情不需要女人吗?那自己又是为什么要来这里打拼呢? “我,我只是回不去了啊。”他曾经想着在城里只要自己肯掏出力气,总能挣得买地钱的,可是根本没有地方要他,这种外地来的无名无势的小卒,哪怕在码头卸货也是最受剥削的那种。越是找不到门路,他越不想回去,等到他当上小头目的时候,早已是数年光阴流转,他更是不敢回去,知道那个答案 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天空已被星星覆盖,再无一丝明亮,他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的腿早已麻木。他扶着桌子吃力站起,感到手背上有点点凉意,伸到眼前一看,自己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大胖牛,别太贪心,能有个一亩三分地的钱就可以了,赶紧回来,之后的日子咱俩一起想办法。” “大傻妞,那不是小意思?看我半年之内就弄到五亩地出来。” 一百二十 神女泪阑干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李家五虎,李虎头,李虎掌,李虎妖,李虎腿,李虎威。我们杀死了李虎掌和李虎妖,还有三个人不见踪影。”苏青云说着从小头目那里得来的情报。 “我那里的人说今日李虎头带着剩下二人去了曲鹤门谈生意,对了,这曲鹤门是干什么的?”裴轻语翻看着自己这边的审讯结果,说道。苏青云点了点头,表示审讯结果一致。 “等等?怎么死了两个?我只宰了一个当家的啊。”陈丽华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对。 “李虎妖是他们的智囊,之前第二个爆竹炸死的就是他。”裴轻语指了指一个堵着嘴死不瞑目的家伙。诡计多端的李虎妖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份,继续浑水摸鱼,结果直接被一颗爆竹炸死了。 “不能让剩下三个家伙逃掉。”苏青云站起身来,犹豫迟疑都是在决定之前,既然选择了出手,就一定不要干净利落。“曲鹤门没有什么高手坐阵。我们直接去干掉他们” “这下子越闹越大了……等等,既然没有什么高手坐阵,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去端掉他们?”陈丽华疑惑不解。 “他们太脏了,以至于那点产业没有人想要,都嫌脏了自己手。他们掌控着这永安城的所有私窠子和暗娼。”看到陈丽华一脸异色,苏青云喝了口水接着解释道: “这些私窑可不是那些个秦淮河画舫,完全是两样事物了,他们可没本事从那些姐妹们身上捞钱。” “不是,都有世家直接勾搭教坊司去搞青楼了,这怎么还会受人鄙视?”陈丽华不好意思再去问苏青云等人,只好回来问刘慕阳。 “你不会以为最低级的青楼都是萧条时候的醉春阁那样的吧”刘慕阳从书堆里抬起头,说道。陈丽华一阵愕然,她还真不知道这鸡院到底能是什么样子,她也只去过醉春阁,顶多加上远远看过秦淮河画舫。最少也是要配珠带玉,青丝薄衫,熏香缭缭。 “真是何不食肉糜啊。”系统的阴阳怪气说的陈丽华脸一阵红一阵白,怒道: “爱说不说,不说拉倒。”见陈丽华有些生气,系统也不兜弯子了,直说道: “你不会以为那些个吝啬鬼的行商和拮据的行客会去画舫里一掷千金吧?大部分小市民还是去那些私窑里解决的。这些私窑往往收费极低,但是客流极大,一次几十文上百文顶天了,有谁会看得起这点小利?不过我建议你听我说说得了,到那里就别去看了。” “为什么?”知道系统不会无的放矢,但是陈丽华还是心中好奇。 “怕你承受不住。”刘慕阳淡淡说道。 “我?从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刚刚把无法无天的亡命徒吓破胆的陈丽华,你会觉得我承受不住?”陈丽华被气笑了。“你这就是典型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同胞的主观能动性。” “这和胆量无关。我给你马哲不是让你上纲上线的,不要学了几个词就随便卖弄啊,算了,想看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刘慕阳无奈了,这大帽子一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曲鹤门果然不愧是专营蝇营狗苟的门派,陈丽华深刻怀疑是不是七大帮太难听了,或者整个京城只有八个帮派,所以才让这家伙进来了。全派没有一个高手,毕竟他们所面对的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群龟公,和一群苦命女子。面对这帮羸弱之人,但凡身体强壮手里提个棍子就够了。 “此次李虎头前来就是商议进一步合作之事,煞虎帮为曲鹤门提供武力支持,协助曲鹤门在我醉春阁关门后的拐骗活动。曲鹤门则为煞虎帮提供资金支持。”苏青云面色难看,摘花楼果然来势汹汹,就是过来置自己于死地的。这曲鹤门最近还突然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几个姿色颇为不俗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分明是有人打算从高端和低端路线同时进攻,让她醉春阁早日败退。 与此同时,陈丽华则没心思在那边抄家,看着破旧的门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光明顶”,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这鸡院还能有什么了不起。 一入门,就是一股扑鼻的呛人的熏香,陈丽华忍不住抱怨道:“这什么破香,点了还不如不点。” “这香可不是为了让你闻起来舒服的,主要是为了遮掩气味。”刘慕阳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冷冷道。虽然任务很多,但是现在稍微停一会的时间还是有的。 “气味?”陈丽华仔细一闻,的确是有一种隐隐的腥臭味在鼻尖萦绕,令人作呕。除此之外,还有着霉臭味、汗酸味、不知名事物的腐烂味。 我为什么要深吸一口气……陈丽华咽下了差点翻涌出来的食物,接着往里面走去。脑子里情不自禁想着会是什么东西产生这种味道,越是想,冲出去的欲望就越是冲动。 她随意选择了一个房间,掀开布帘,里面是一张床,一个桌子,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廉价胭脂,再无他物,窗户高高的,只是为了透光,说起来,与其说这是个房间,这更像是个牢房。 “我还以为会有角先生的。”陈丽华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是内心已经感到一阵慌张。 “真的都应付不过来,你在想什么?”刘慕阳也不急躁,看着陈丽华向着床上女子走去。 一个穿着素净皂衫,戴着一只步摇的女子躺在床上,那身衣服与其说是穿着,倒不如说是随意披着,勉强遮住了风光。反正等会也要脱下来,陈丽华这样为她的做法找着原因。 陈丽华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又感觉到一阵阵异味扑鼻而来,她勉强保持着脸上的和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伎女只是斜瞥了她一眼,眼中稍微有了些许神采,说道:“岳婷兰。” “挺好听的。”陈丽华吃力地笑了笑。 “你是京城人士吗?” 女子摇了摇头,“京畿人士,蓝田村人。”小声道:“快跑。” 陈丽华有些感动,按住了女子的肩膀,说道:“不用再跑了。那些曾经欺辱你的人都已经伏诛了,以后你们自由了。” 女子听了也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甚至原本眼中的一丝神采也消失了。 一百二十一 深渊何人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疑惑道:“难道你不高兴吗?” 女子嘲弄地笑了笑,回答道:“高兴啊,但是高兴又有什么用呢?只是换了一家主人罢了,姐姐,今晚要接几名客人?” 陈丽华急道:“不用的,我们不会再让你们干这种活了。” 岳婷兰只是微笑,那笑容明媚,明媚到看起来有些刺眼:“不干这些,我们又能干什么?出去的话,我们又能去哪里?你愿意养活我们,又愿意到什么时候呢?一月还是两个月?我还算好的,小女子略有薄名,平日里找我的多,我也还算有些积蓄,但是那些刚来的人呢?她们身子脏了,也身无分文,她们可以去哪里?” 陈丽华一时间回答不出来,因为这些女子的确身无长技,又绝对不会有地方能接纳她们,她只能一遍一遍诚恳地说:“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离开了房间,陈丽华心情沉重,再不复最开始还有心思吐槽的样子,她不能在一个房间逗留太久,房子太多,还有别的要她去看,惨状触目惊心,因为是突袭,来的时候还有客人在办事,直接被从女子身上拉下来,这些人身上还残留有污渍与泥泞,而她们也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只有呼吸。在新人房里,还有被捆着煎熬等待屈服的新人,不听话受刑的老人,最里面更是有一些年老色衰的老姐们在最肮脏矮小的屋子里浑浑噩噩,苟延残喘。 越深入,便越触目惊心。陈丽华终于忍耐不住,跑到屋外吐了出来,她闭上眼回到养息阁中,变出七八个稻草人和一把长剑,泄愤挥砍着。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一直保持着良好教养的陈丽华终于忍耐不住,爆出了粗口。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失控的一天,正如她从未想过天下会有这么丑恶的事情。 “女子往往一天要接十几次客,有时候前一个刚出去,后一个就要进来,除此之外,当有伎女怀孕的时候,会有三四门房用力踹其肚子,直到其下半身血流不止,数次之后,女子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对于不服命的,捆绑挨饿都是小事,折磨的手段层出不穷。跪玻璃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被掳来的女子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七八,都有。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这个时代还没有性病,没有梅毒,没有艾滋,没有痤疮,没有菜花,你要知道,我们那里,曾经为了改造妇女,花大价钱进口了青霉素来治疗性病,你知道那时候除了清倌人其他人感染性病的几率是多少吗?百分之百!”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陈丽华感觉自己嘴角有些抽痛,是用力过猛,咬到了嘴唇。滚滚热泪落下,她一直是个好人,见了饥民会难过,见了受冤屈的人会心痛,但是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如此撕心裂肺的悲伤。 “为什么天底下会有这种事啊?她们有什么错?” 刘慕阳飘了过来,和陈丽华的脑袋平行,与她凝视。 “我无法告诉你原因,这种事情,没有人能告诉你原因,所有打着告诉你真相旗号的人,都只不过是裁剪了部分真相来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这种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原因。” “我只能告诉你,天下真的有这种事情,你会觉得生在豪门多有不幸,但是事实就是天底下骇人听闻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会与你无关。路是自己选的,但有些事,你有权知道。” 刘慕阳拿出了手帕,替她擦泪,“别哭了,都不好看了。我去给你煮杯热可可。” “我该怎么做?”陈丽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看着刘慕阳的背影喊道。 “你的人生,不归我管。” “这三女人要闹到什么时候啊”之前向吴大牛抱怨的那个混混,刘志远,忍不住抱怨道。“这前脚才打下煞虎帮,后脚又把曲鹤门端了,她们这是想要一夜平了整个京城的所有门派吗?真不怕剩下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 这一次吴大牛没有精力再去嗯嗯啊啊了,他所有精气神都被一张熟悉的面孔摧毁了,他一字字地念出了曾经无数次午夜回想的名字: “婷兰,婷兰……” 在他面前不到三十米处,正是他曾经魂牵梦萦的女子,她正小心翼翼地抱起一个孩子,他痴痴地看着她,直到二人视线交汇,那个只在梦中才能听见的声音,不确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大牛哥?” 吴大牛后退两步,想要遮住脸遁去,但是看到那双一无所有的眼神,他还是答了声:“嗯。” 陈丽华还在捂着脸哭泣,刘慕阳愁眉苦脸蹲在一旁陪伴着,他后悔自己说的可能太多了,虽然他连百分之一的史料都没说完,但这些东西对于一个从小不闻窗外事的封建女子来说可能冲击性还是太大了。 陈丽华接过纸巾,擤掉了鼻涕。“慕阳,我想帮帮她们。” “应该的,剿灭了两大帮派,光收获就足够养她们十几年了。”刘慕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大概扫描了一遍两边的金库,虽说这两个帮派不怎么入流,但是几十年的积攒也不容小觑。 “我要的不是这个。”陈丽华有些忸怩。“总要给她们找点事做,不然我怕她们,活不下去。” 系统沉默了。 “就连你也没办法吗?”陈丽华有些不甘心。她知道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该如何才能不让别人拿有色眼镜看她们呢?这种过去就是个定时炸弹,哪怕隐姓埋名送到乡下,也随时有可能被人戳穿,到时候给了希望再度破灭,对人造成的打击只会更大。再加上,这种个私窑,实在太多了,可能有上千失足女子需要拯救。 “莫劝赌狗回头,莫劝伎女从良是吗?”系统依然保持沉默,陈丽华不甘心地握紧了手,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对不起,我的要求可能太过分了点,煞虎帮整顿,醉春阁改革,杨弱柳自强,已经有这么多事情,我还要给你增加负担,是我不好,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一百二十二 山岳栖乔木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你真的甘心吗?”刘慕阳只是一句话又让陈丽华流下了眼泪。 陈丽华咬紧了嘴唇。“不甘心又怎么样?当初我也是不甘心,结果从施粥五天变成了和耶勒部大战。我当然不甘心,可我不敢不甘心,我怕,我再意气用事,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莫劝伎女从良,说的是太多人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优越感和廉价怜悯,就大劝特劝人家回头,不提方法论,就是纯种傻比一个。”刘慕阳没有理会陈丽华的反问,自顾自缓缓说道。 “伎女的心理复杂而扭曲。你不要想着一个接待过几十甚至数百男人的女子还有一点点尊严,但凡有一点自尊的早都自杀了。能坚持下来的,都是麻木了的,扭曲了的,甚至觉得隐隐还有快感的。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需要自尊,只是破碎了,拾不起来了。她们不是下贱,只是为了生存。第一步,就是让她们重新找回自尊。知道世界上还有人爱她们,心疼她们,她们也要好好活下去。” “第二步,是为她们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工作,或者说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大部分伎女其实很难静下心来从事劳动,因为她们会觉得之前吃香的喝辣的,结果现在反而只能像个普通老百姓一样吃糠咽菜,这还不如不回头。这也不是势利,这是因为这种生活上的享受,是她们抛弃了一切尊严换来的,她们不是选择了享乐主义,而是享乐主义选择了她们,她们并没有选择。因为无论如何,她们都受尽歧视,既然如此,何必委屈自己呢?还不如享受享受。如果有来生,大多数人可能还是会选择做个普通人过一辈子。所以你要让她们相信,她们除了尽情作践自己,纸醉金迷,还有别的选择。” “想做就做吧,做了可能后悔,不做必然后悔,那还犹豫什么呢?” “那我该怎么做?”陈丽华迫切问道。 “我不知道。”刘慕阳缓缓摇头。“我只能给你提供社会学上的一些思路和方法论,具体方法,只能靠你自己去想,因为我的确要承认,你给我的活也太多了。” “这就足够了。”陈丽华还是很感激。“你我都不想让我当个傀儡不是吗?如果我只有选择的权力,而没有去思考去解决的能力,那本质上还是你养的一只金丝雀不是吗?再说了,我有了方法跟你说,你还会故意不帮我完善吗?” “你终于肯动脑了。”刘慕阳夸张地抹着眼泪,盐水像瀑布一样从他的眼睛中往外迸射。“这是一些参考书目,你且看看我的国家是如何做到的。” 陈丽华回到了曲鹤门内,端坐于大堂内最高的那把交椅上,原煞虎帮帮众正在热火朝天地抄家,从今往后,再无什么门派之分,大家统一于伟大女帝领导下,“亲如一家”。陈丽华满意地看着干劲十足的帮众们,在她的温柔注视下,渐渐的大家都默契地远离了大堂。她轻松地叹了口气。 “慕阳,现在有空给我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物流、外卖、快递。”刘慕阳给出了答案,拿出了厚厚两摞计划书,看的陈丽华眼皮子直跳,虽然不是她写的,但是都是要她一步步实现的。 “青云姐,贼首抓到了吗?”陈丽华出声喊住了忙来忙去的苏青云。 苏青云撩了一下耳边垂落的头发,颔首道:“煞虎帮剩下三人全部落网,一个不留。” 陈丽华满意地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一片人,下达了“大晋物流”的第一个命令: “把世面上所有的墨汁、白纸都给我买回来一份,还有大量陶泥,以及至少五个造纸师傅。”陈丽华冷漠地看着连连点头的众人,威胁道: “再让我知道有谁横行霸市,我就让他去见你们的帮主!” 众人打了个寒颤,作鸟兽散。 另一边,在一个荒凉角落。 “你们娘俩就住在这里好了。”吴大牛打开了房门,对着畏缩的岳婷兰二人说道。 “大牛哥,会不会太大了点?找个小点的房子就好了。”岳婷兰缩着脖子,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不敢进去。在老家的时候她家也没有这么大啊。 “不会,大点让孩子的活动地方也大点,不然在外面玩,太危险。”吴大牛一脸淡定地说着。“对啊,这位大哥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介绍房子的牙人也热情劝道。看着这似乎的确对于大牛不是什么大钱,岳婷兰脸上的彷徨消失了,小声说道: “大牛哥,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把房租给你的。” 吴大牛方脸一板,佯装发怒:“这点小钱也要推来推去的吗?莫不是不给我面子?你一介妇人家,又能挣得了几个钱?且安心住着,暂时不要想着还钱的事。有这钱多给娃娃买些玩具点心才是硬道理。” 拍着胸脯保证的吴大牛出了门,才低声下气地向介绍的牙人恳求道:“能不能先交四个月的租金?” 牙人一脸不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才我都没找你要钱,给足了你面子,你现在说你没钱?那我只能去把这娘俩赶出来了啊。” “别别!六个月就六个月”吴大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一阵气苦,他可从来没听过这种规矩,分明是吃准他不想露怯,才趁机索要。他心痛地拿出一个油纸包,仔细数着,这六个月就要一千零八十文,顶的上他之前半年到一年的积攒了。 “以后不能再一人胡吃海喝,坐吃山空了啊……要存起钱来了。”吴大牛深深回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他数次想问岳婷兰是怎么被卖到这里的,但是他不敢问,既是怕戳中了她的伤心事,也是怕最后的答案让他无法承受。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着的大门,好似目光能穿透铁皮,他大步走去,脚步稳重,不再张狂。 一百二十三 夜下月正圆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数日后,在作坊里。 陈丽华看着造纸师傅们一脸为难地研究着活字印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系统闲聊。 “活字印刷啊,难点有三,其一,需要对底版加工,好让活字紧密贴合,以免松动,其二,纸张要好,不能太过于吸水,柔韧性要好,其三,雕刻活字所用的材料要合适,木料纹理疏密不匀,刻制困难,铅活字技术要求太高,你们不行,唯有胶泥可堪一用。” “你就说到底能成不能成吧。”陈丽华脸色难看,她本以为只是告诉其他人在木头上刻字,然后这些工匠就就可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画报就刷刷地印了出来。自己可以安然坐享其成。 结果先是字块崩裂,然后又是底板不牢,这些烧制的东西让造纸师傅们来折腾未免也太难为人家了。 “我再给你们找三个烧制匠人,三天之内,我要看见答案。隔壁炒菜组两天前都成功了,再看看你们,不嫌丢人吗?再拖下去以后别想吃炒菜了。”陈丽华站起身来,走出了隐藏着无数秘密的作坊,看着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 “怎么了。”系统问道。 “好累啊,明明已经每天都不停了,但是说书,,报纸,炒菜之后还有无数的任务在等着我,每一步都不能出错,不然一切都要重新规划。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后悔创业了。”陈丽华突然好想找个软绵绵的床榻躺上去,什么都不想,就在上面发呆。可是她不能,已经有数千人在等着她造饭,她跑了,会有无数人遭殃。 “我其实想提醒你一下,今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是吗?” 陈丽华用手遮住了眼睛,向天空望去,远处的太阳被残云遮盖,黄昏的天空竟凭空多了几分阴沉。 “这不是离月亮升起还早着吗?现在和我说这个干什么?又没办法赏月。” 刘慕阳直接揭开谜底。“你是不是忘记了中秋词会?” 陈丽华脸色煞白,才想起来在皇宫的时候好像是受到了一份邀请。但是她早就抛之脑后。 “现在几时?”明白不是抱怨的时候,陈丽华坐上了马车,快速回府,冷静问道。身边有个系统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时知道准确时间。 “还有三个小时。足够了。”系统笑呵呵说着,完全没认识到问题严重性。 “完全不够,洗漱,梳妆,加上路上的时间,怎么可能会足够?” “还要梳洗?不至于吧大姐,油头一梳,薄纱一蒙,谁知道你是谁?” “给我爬。” 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红灯笼挂在树间,映照着醉客的影子。通报了之后,府前的门房并未做太多阻拦,哪怕看到了当朝公主的名号出现在了名单上,也毫不震惊,宛若看见普通的宾客。 “不得不说这萧家的御下之道还是有点门道的,一个小小门房也是进退有度。”陈丽华朝着最喧闹的地方走去,那里正是词会的召开地点。 走到门前,异变突生。两个仆役挡在了门前,彬彬有礼又不容置疑地劝道:“小娘子请往右走,旁听的女子都在翠微亭,这里是正会召开的地方。” 陈丽华脸色一僵,她当然不想去隔壁,她不用想都知道一帮小女子在一块叽叽喳喳还能聊什么,无非就是来参加的都有什么俊秀,会写出什么诗篇,如果能有一个唯美的偶遇今天晚上就更完美了。 老娘来是来扬名立万的,不是来看男人的。萧明这个绿茶在搞什么?涮老娘开心吗?陈丽华忍耐着怒意,温和道:“妾身受萧家二公子之邀前来,二位不如先在册子上查一查,再做决断,以免产生误会。”她递出了自己的名帖。 两个仆役看到陈丽华沉稳不惊,不像是骗吃骗喝的人,先行告罪,举起灯笼就着微光看了起来,可是仔细翻看着花名册,始终没能找到名字,又一脸疑惑地看看名刺。 二人正要开口,陈丽华抱着胳膊道:“若是没有,不如上去问问萧二公子。” 看着二人一脸不耐,陈丽华知道自己估计被当成骗子了,还是说道:“还是去问问的好,若是没有此事,那大可将我赶出去,但此事若是真的,二位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本想开口呵斥的小厮猛然一惊,才醒悟过来不管今日事是真是假,这些贵胄们都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一人鞠身诚心诚意道歉后速速转身,不多时有一侍女快步走来,附身在另一个仆役耳边说了几句,他肃然起敬,弯身施礼: “原来是二公子特意邀请的客人,是小的失礼了,还请进,词会从这里直上二楼便是。” “今日来者不善啊。你要小心。”刘慕阳提醒道。 “我们才是来者,不过你说对了,今日我就是来者不善,我倒要看看这萧明在搞什么名堂。”陈丽华大踏步走向楼梯。“不要到最后只是想要先故意羞辱我然后再从天而降俘获芳心这套老旧戏法啊,我会失望的。” 当她出现在谈笑风生的众人面前,全场为之一静,也不知是被陈丽华的气场与丽质夺去了心神,还是因为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而震惊。 “小娘子可是不知翠微亭在何处以至于走错了方向?”有善意的书生站了起来,打着圆场。“需要小生带路否?” “妾身此次前来,也是受故人相邀。”陈丽华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数日前,是萧二公子劝妾身前来参加这月下词会,妾身本是满心欢喜,想着为诸位才子挽袖研墨,好能近距离一览诸位公子风采,却不知只是让妾身去那荒凉小亭,唯有翘首以盼,才能听得只言片语。” 一番话说得是楚楚可怜,令无数道暧昧的目光投向萧明,萧明却没有乱神,扇着扇子,笑道:“诸位莫要生那龌龊心思污人家女子清白,人家可是羊城人士,姓陈,名丽质。虽未有才名,却是内秀之人,我也是偶然听到她的两句残词,一直念念不忘,前几日在京城偶遇,见猎心喜,才请其前来一展才气,诸位请听那偶得的两句残词。” 一百二十四 旗亭赛诗欢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听到这两句词,陈丽华只觉得耳朵轰鸣,心神不稳,一时差点站立不住,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谁是叛徒? 但局势已容不得她多想,萧明吟哦完毕,诸人纷纷叫好,更有狂放不羁者直接满饮一大杯,还不忘叫道:“仅此两句,便当浮一大白!” 萧明用着崇拜热切又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目光看着陈丽华,热情邀请:“还请陈才女快快落座。” 陈丽华看着萧明一脸真诚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向着座位扫视,词会的每一席都大有讲究,是严格按照身份地位来排的。坐太靠前,在别人眼里无疑是自视过高,会引起在座所有人不满,虽然凭公主身份自己当然受之无愧,可是既然隐瞒下去,那就不能选择前位。往后去,坐到男子之间,又会让人觉得不雅,坐到最后去,又是隐隐弱了一头,更何况最后的人本就是地位最低,这种人最是自卑且敏感,到时候万一受不了没有位置的尴尬,动怒拂袖而去,破坏诗会气氛这个污名自己又要承担的起。 看着萧明一脸的微笑,陈丽华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在搞什么鬼。她不信刚才下面花名册上没有自己的名字不是他授意的,刚才自己把锅扔给他,他反而为自己背书,给了自己一个外地身份,这无疑会让自己方便许多。这是在玩什么名堂?若即若离?还是胡萝卜加大棒?还有他在这里瞎胡闹,那主位上的萧家主又在发什么呆?自己是陷入了难题,可是最后处置不当他们不丢面子吗? 陈丽华微微一笑,直接指道:“妾身坐到那里,如何?” 众人扭头,鸦雀无声。陈丽华指的是主座后面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倒的确是个好位置。 “妾身想了,若是坐在各位公子周围,必添几分无谓的尴尬,倒不如让翠微亭的姐妹们和我一起来这里坐着,好能一览诸位公子的英姿。此外只是作诗,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一点,不如等会便让姐妹们每人选出一首心怡的词念出来,凡是榜上有名的才子,便是胜者,若是能有多首被看中,便是胜者中的胜者。如何?” 在场的诸位公子脸上表情变幻,陈丽华看着一个个好似在表演川剧的书生才子们心中好笑,每个人都巴不得赶快有人跳出来通过这个提议,但是每个人都还要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毕竟读书人吗,要有礼。 端坐于主位的吉祥物萧家主发话了,他捋着胡须,笑呵呵道:“妙啊,妙啊。” “如此是否不合礼制?”有人觉得不妥。 苍颜皓首的老家主大度地一挥袖子:“既是盛会,大家都放松了来,又有何不可?说不得今日词会此举,日后反而会成为佳话,不失为一桩美谈。” 下人听了差遣,前去翠微亭寻那小娘子们。等到大家都落了座,有书生又劝:“女子抛头露面,到底是有失风度,不如以屏风遮面,以全两美之事,何如?” “不妨不妨,我又不是不知道,佳人在畔,你们这帮小子也会积极上许多,多做好词助兴,才是正理。”萧家主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如此良辰佳节,莫要再说这般坏风景的话。有谁想要表现一二,现在正是时候。” “既然如此,小生献丑了。”有书生已经喝醉了,赤足侧卧在蒲团上,高声唱道: “昔日花下夜吹箫,寥寥星辰银汉遥。 月满盈余似前夜,何人单影立深宵。 南蛮野夫兵戈落,旱魃千里水中妖。 应怜黔首孺子意,莫使天下出涂高。” “好诗!好诗!”有他的玩伴应和。“敬和兄赏风月之时,仍不忘忧国忧民之事,此等胸怀,弟弟佩服。当敬你一杯。” 还有人挤眉弄眼,“你看那边小娘子,已经有人对你的诗心动了,等会誊抄到纸上,必然榜上有名。今夜佳话传开,敬和兄,你要成名了。”此言一出,端坐的女子纷纷薄袖遮眉,粉黛羞红。 那侧卧的士子倒是对于这种青睐无动于衷,悲怆叫道:“国家飘摇,我又有什么心思在这儿女情长上呢?每每想到各地涂炭,灾报频传,我就悲从中来。”说着大声哀叹,正是一副忧思的样子。 真像,如果眼睛别斜着看都快全是眼白就更像了。陈丽华心中冷笑,这便是大好时机,能来这里旁听的小姑娘们非富即贵,而且各个天真烂漫,表现的出彩一些,能讨的一人欢心,那今后便是名利双收,官运亨通了,这怎么不让一些太学生激动起来? 有人领头,酒席就热闹起来,你一首我一首,先以诗词言志,然后便有至交好友抛砖引玉,大肆称赞其中亮点,然后作词作诗者便侃侃而谈,从江南水患,到西境旱灾,从西南羁縻的动乱,到朝中皇帝多日不上朝的暗流涌动。银盘横挂,月下人如玉,昔日风度翩翩的士子们今日更是发挥到了极致,群情激昂而不损衣冠,先谈文学,再谈时事,端的是个个栋梁的样子——如果他们不是没事就扭头看羞红脸的小娘子们的话。 话题越聊越热,有人终于发现,其实小娘子们哪里晓得这些时事?顶多是从身边人那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而已。只要你的朋友够多,捧哏聪明,你就是今晚最亮的那颗星。 熏香袅袅,有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在,高价请来的摘花楼头牌们硬是从头到尾都没能露面,坐于屏风后,缓缓弹着筝曲助兴,一来二去便是两个小时,精疲力竭,还要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曲子。 “中庭白树栖寒鸦,霜浓无声湿桂花。 残盏冷炙湿晨露,枯藤老树破枝桠。 皓首穷经三千日,仍慕簪花唱东华。 今夜月明人尽望,垂首秋思落谁家。” 气氛为之一滞,众人不满望去,一头发半百的老朽匹夫趴在桌子上,似哭似嚎。 一百二十五 七诗压海棠(有事一更)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有玩闹公子见气氛凝固,忍不住暗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时候写这种诗?平日里不是没有悲诗,但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都忙着像只雄孔雀一样展示着自己,你来这么一句,秋思秋思,你想谁?之后气氛转冷,大家都悲悲戚戚,怎么,靠诉苦找老婆吗? 可是人家头发都快白了,不知在京城考了多久,从志得意满到年岁将衰,见众人意气风发,而自己却垂垂老矣,一时之间出如此感慨,也不是不能理解。气氛凝固,众人也不再高谈论阔,默然不语快速将自己新写或早早准备的诗词写了上去。有人看到陈丽华也在那里书写着,笑道: “小娘子可是要补全那首残词?” 陈丽华瞥了一眼,不做言语。写完后,将毛笔往旁边的笔架上一搁,向着还在悲痛不能自己的老举人劝说: “韶华易逝,与其感伤之前的时光,不如抓住当下。” 接着站起来,环顾众人,冷笑道: “今日丽质前来,本是想见识见识京城公子们的才气,不料这才气没见识到,傲气倒是看了个十足十。这词是我数月前所作,我何须要在今日将其补全?我为何不再写首中秋词?还是诸位觉得这首词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后我定然江郎才尽,再无佳作?” 陈丽华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亭台,只留下余声回响: “一群吊袋书蠹,这词会,不过如此。” “真是无理!”萧逸怒发冲冠,正要上去理论,被他哥哥一把拽住。 “人家就是要以整个词会成全她的名声,你冲上去说什么?”萧明一脸笑意,完全不在乎可能对今晚诗会的名声造成的影响。“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留下了什么墨宝。” 待下人将墨痕已干的宣纸一一收走后,诸多诗篇便在翘首以盼的贵女之间流传。本来声讨陈丽华的声音逐渐停歇,一个个书生都将目光投向正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小娘子们。 不一会,便有小娘子选出了自己看中的诗篇,拿起手中毛笔誊抄起来。可是无论在座学子们如何抓耳挠腮,也看不真切到底是哪篇得到了青睐。 小娘子们快速传阅着,不时提笔抄下自己喜爱的诗篇。不多时,七人便全部选取完毕,便有人前来取走打算给摘花楼的舞娘弹唱,熟料小娘子摇了摇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妾身,妾身想要自己念出来。” “嗯?”萧家主眉毛一抬,这在众人面前念出来,和当众告白有何区别,但隐晦地往众人处看了一眼,颔首应允。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望月怀远,作者,陈丽质。” 学子们惊呼赞叹,之前率先念诗的狂士赞叹:“好!如此闺怨诗,陈小娘子果然文采斐然。” “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作者:陈丽质” 又是大声叫好后,有人心中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下一首……不会还是“陈丽质”的吧?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一连六首,都是佳句,在座所有人也从一开始的兴奋,到怀疑,到麻木。 最后一个小娘子两手一抖,朗声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听罢,之前还在惆怅的老举人趴在案上痛哭失声,捶胸顿足:“琼楼苦寒,何似人间啊。这永安城虽好,却非吾乡啊!”站了起来,向着在座的人赔着不是: “今日老朽一再失态,扰了这席间乐趣,明日我就启程返乡,不再回来。” 之前心中暗诽的人见都已经如此作态,怨气尽消,出言挽留,老举人目漏悲凉,惨笑说:“之前老朽仍抱有幻想,不知在这里蹉跎了多少岁月,家中一应事宜都交于了拙荆掌管,现在想来,是满腔内疚,心如刀割,恨不得一日千里,与她团圆。” 萧明站起来,击掌大赞:“今日方知天下还有如此奇女子,久居京城,真是如井底之蛙,一叶障目,少知多少豪杰?” 身边的弟弟萧逸赞叹道:“七家选七词,七词属一人。此事之后,想必整个永安城都知道陈娘子的大名。” 见主人家都不觉得生气,在座各位也放下心中别扭,细细品味起这诗词中的妙趣来。有仆役收集诗词打算拿去给请来的花魁们弹唱,有小娘子拦住了他。 “不能给她们!这里写着呢!” 定睛一看,在《水调歌头》的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摘花楼不得弹唱吾诗。本就一夜不停精疲力尽的花魁看到这两行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本来摩拳擦掌准备在今晚一战成名,不料只能憋屈当了一晚背景板,好不容易可以在人前混个脸熟,甚至连这个机会都不给。 萧家主又是看向宾客席,大度说道:“既然如此,二位大家请回吧。咱们家不是也养的有艺伎吗?请她们出来吧。” “哥,你说这人是怎么长的?咋就能写出这么多的好句呢?” 萧明玩味地看着仍在弹琴咏唱的名伎们,说道:“这词可不一定是她写的。至少不是她在这一个时辰内想出来的。” 萧逸双眼瞪大,满脸不可思议:“她……她为何要如此做?” “你真当第一首诗是闺怨诗吗?从屈原之《离骚》起,文人骚客便将自己比作美人,以求君王目光。也就是出自她手下,一帮酒囊饭袋才想着是闺中怨妇所做。那琼楼玉宇,你以为是在说纳老头吗?她是在暗指咱们的粗鄙不堪,对影自酌,以示孤高。” 一百一十六 醉春在今朝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萧逸半懂不懂,哦了一声,又一想,嘿嘿直乐:“二哥,那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不会说的是你和她吧?” “我不知道。”萧明摇了摇头,头一次承认了自己的迷茫。“若是在前几天见面之前,我还会觉得是在说我,但是现在,她肯定不是这种人。她绝对不会是为了点爱情就死去活来的人。若是那种俗脂庸粉,我今日废了如此大的力气,才是白费功夫。” “啊,哥,那你都发现了什么啊?” “此次之后,把我们家在剩下六大帮里的活动都停下来吧。也别给礼部那只老狗送钱了。” “这样的话,那边的货源可能不够啊。” “先缓着吧,本来只是想看看此女能蹦跶几步,但是现在看来,如果陈傕那个胖子真的得到她的帮助的话……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以后的得失了,这是个机会。运气好了,说不得今后的永安,全城只知萧家名。” 高达站在醉春阁面前,满脸迟疑。 今日便是醉春阁重新开张的日子,前几日的晚会上,一名为陈丽质的女子以一介女流之身,力压群雄。当晚那七首诗词流传出来之后,更是为人赞叹不绝,不知整个京城有多少人,想要见她一面。 那晚之后,前去萧家做客的人如过江之鲫,到后来,萧家直接闭门谢客,生生被人们的热情吓怕了。之后隐隐有流言传来,说是醉春阁收录有数首陈才女所做诗篇,这才导致醉春阁前人山人海,此番光景,真是数年都未见过。 高达抖开了身边拉着他胳膊的同门师弟,转身离去:“你们明知我是已有家室的人,为何还带我来此地?今后你们几个夜夜笙歌即可,别再拉上我。” 见高哥态度坚决,其他几人连忙阻止他,赔着不是:“哥哥误会了,小弟也只是见哥哥终日百无聊赖,心中着急,才出此下策。再说了哥哥难道不想见一见那陈才女长什么样子吗?” 高达驻足流连,斗争了好一会才正色道:“那我只是进去看看,若是没有看到才女墨宝,我就立刻离去,到时候各位莫要继续挽留。” 其他人笑道:“到时候哥哥要走,我们绝无二话!” 明明是重新开张,勉强可以说是大喜的日子,可醉春阁依然是一副惨淡模样,两大花魁全被挖去的它果然是昨日黄花。整顿七日重新开张,竟然连一个抚琴的女子都没有。 高达见到昔日繁华竟落得如此下场,不由得皱眉:“李妈妈呢?让她出来见我。” 前台的女子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不好意思,公子,李妈妈另有任务,您要是想要进来玩玩,还请往里面走。” 高达一愣,“那宋妈妈张妈妈呢?一个都不在吗?” “公子,以后醉春阁不再行烟柳之事了,醉春阁所有人都卖艺不卖身,李妈妈宋妈妈她们都另有去处了。” 高达听了惊奇道:“连陪酒的都没有了?” “公子在哪家酒楼见过有陪酒吃饭的?” 见女子一脸笑意,不似玩笑,高达拍着大腿大笑:“嘿,这真稀罕了,青楼还真竖起牌坊了?” 虽然他出言不逊,但是早有准备的姑娘也不驳斥,得体一笑,问道:“请问公子是要待客还是听书呢?” 高达心中一动:“这听书为何物?” 女子掩嘴一笑,“公子既然好奇,进去一看便知。” 高达见女子还在卖关子,又看了看身边跃跃欲试的弟兄们,心中暗道:“我不过是为了看一看这到底有何名堂,一旦见了风尘女子,就扭头就走。” 往上走,原来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的香浓软帐都不见了,整栋楼都被重新整排,走廊尽处是三个大门,厚厚的幕布挡住了里面的景象与声音,两间上面写着“侠骨柔肠”而另一间上面写着“高山流水”。 “故作名堂。”高达嫌弃地看了一眼那“诗文会友”门,他可是勋贵世家,自然和这帮酸秀才走不到一起,掀开帘子走进了“侠骨柔肠”中,入目一片开阔,中间是一个小小的讲坛,围绕着讲坛,是无数桌子椅子,上面摆着果盘,点心。 毕竟不是第一时间进来,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密密麻麻的人围着中间的老者坐了一圈又一圈,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听着。 公子哥见状深感诧异,他还看见了司马家三公子,明明是最为好色之徒,却端坐在这里,眼都不眨地听着,他走过去,低声问道: “傻狍,你怎么老老实实在这坐着跟在学堂一样?难不成这老东西还会打你手不成?” 更令人惊奇的是,傻狍子只是鄙夷地看了一眼,说道:“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滚。别耽误我听戏。” 这还真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震惊地深深看了一眼傻狍子,坐下来听了一会。 “师父每隔五天,便带弟子来钻研这‘无量玉璧’的奥妙。” 无量玉璧是什么东西?高达心中好奇,耐着性子听着。原来是一对叛逃的情侣,还带着一只毒貂,发现了段誉,将其逼落悬崖,而段誉此人却大难未死,吃了山果,还发现了密室。 他眼睛都不眨地听着,直到一声惊堂木响起,肚中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他才恍然原来已到了晌午该吃饭的时候了。 这该死的故事居然如此诱人。高达如此想着,完婚后他就不再去那烟柳之地,而他妻子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整日说不出三句话,后来又是变得心如琉璃,整日哀叹,他就更不想回家了。 此地倒是个好去处。他如此想着,以后不先回家,先来此地听上几段故事消遣时光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到了大堂,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看起来中午决定在这里吃饭的人不在少数。高达拿起菜单,不由得叫道: “这名字怎的如此荒唐?” 司马狍子,不对,司马仲先是训道:“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拿起另一张菜单一看,不由得也说道:“这都是些什么?” 一百一十七 群议何辨真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母子相会,这是什么鬼东西?”他看见这个名字差点将菜单扔出去,惊讶过后才明白不过是个菜名。“难不成是母鸡炖鸡蛋?” 司马仲嘲笑道:“看不到是素菜吗?” 高达不服气道:“你这么聪明,你可晓得?” 司马仲右手弹着菜单,洋洋得意:“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点啊。”他高呼道: “小二!来份母子相会!” “好勒!” 高达内心颇为不服气,暗自看下去,一定要在点菜前找个认识的菜来。 严刑拷打、蚂蚁上树、悄言悄语……看了半晌,他认输般垂下了头,“这一个都猜不出来怎么点?” “这样才有趣啊。”高达难得占了一次上风,居然替这家店辩护起来:“人家给你标明了荤素,你识不得菜名,是你的问题,关店家什么事?” 见高达又点了三个菜,然后看着他。高达咬了牙,在悄言悄语上点了一下。 “就这个吧。” 等到菜上来,他差点气晕过去,居然是一个卤猪头加一个猪耳朵,猪耳朵含在猪嘴里,正好似在说悄悄话。是在说我是猪头吗? 另一边,司马仲也一脸异色,那母子相会居然是黄豆配豆芽。他叨起一筷子塞进嘴里,两眼放光:“好特别的味道,我还未吃过这般清脆的豆芽。” “严刑拷打”是竹笋炒肉,一顿饭吃的酒足饭饱,司马仲懒洋洋躺在椅子上,问道:“高兄,你可吃过这些菜品?” 高达也懒洋洋不想动弹,说道:“当然没有,我怀疑这就是醉春阁自己新创的菜品,没有两把刷子,她如何敢重新开张。” 二人只是歇息便可,便觉得饭堂还是太吵,走回了听书殿内,高达正觉无事可做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的柜子上摆满了书籍,他好奇走过去,上面写着《天龙八部》,他翻开一看,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是白话,不然他可没兴趣看下去。 付了钱,拿回来读了几分钟,他拍了脑门,推攘着司马仲说道:“司马兄,这书居然就是上午听的说书!” 司马仲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那又如何?看书哪有听书来的轻松。你别烦我,中午吃的太多,让我睡一会。” 话虽如此,但高达更好奇后面剧情发展,自顾自看了下去。到了晚上,高达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提着一兜,艰难走出醉春阁。看着身后那个招牌,他不禁哑然失笑。“这算哪门子醉春啊……” 忽见人群攒动,知道是有人争吵,他不做多想,转身正欲离开,一句争吵溜进了他耳里。 “萧峰必斩秦琼!”“萧峰连几个契丹兵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军阵里来去自如的秦琼的对手?” “萧峰?这不正是我今日看的主人公名字吗?秦琼是谁?”他内心惊异,停下了脚步,走过去打算看个究竟。 他在人群中艰难前行,耳边不时传来“秦琼是谁”和“萧峰是谁”的询问。秦琼原来是另一间屋子里说的角色,两个人因为书中战力问题正在吵得面红耳赤,甚至要打了起来。 忽听得一声叹息,所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坐于醉春阁的二楼栏杆旁,正幽幽叹息。女子大约二十年纪,身形迤逦,可惜戴着一层薄薄面纱,看不真切,不过想必也是绝美。 “人世间知己难寻,二位能喜欢上醉春阁之故事,本应是件美事。醉春阁写出这些,本就是为了给大家生活新增几番色彩,不料二位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这却失去了我醉春阁原本的心意。” “小女子抚琴一首,替二位互相赔个不是,二位自此化干戈为玉帛。陌路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说完,她就自顾自弹奏起来。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响起,有种莫名的悲怆从心底直冲上来,像是错过,像是求而不得。高达只觉得内心酸涩,定睛一看,好家伙,那争吵的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他悄悄望去,身边不少人都已经落泪,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有人单单红了眼眶,眼角有湿润泪痕,也有人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更有人将拳头塞进自己嘴里,强忍着不哭出来。 哀声一片,高达也觉得鼻头一酸,两滴眼泪落了下来。 一曲响毕,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其中一人率先恢复过来,拱手向另一人赔不是,“之前是鲁某鲁莽,差点伤了这位兄弟。” 另一人也不甘示弱,两手一抖下摆就要跪下:“这话真是折煞了小弟,明明是小弟错的更多,您要是这么说,小弟在这里跪下给您赔不是!” 两人互相推脱,不见之前的火药味。围观者们纷纷为他们的义气叫好鼓掌。 “这才像豪侠!”“是啊,书中侠客不正是二位大侠的做派吗?”“果然在醉春阁才能看到真正的侠义之人啊!” 二人两手握在一起,向着人群喊道:“今日我二人有此缘分,愿在大家见证下,结为异性兄弟,此后守望相助,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好!”围观群众无不为这二位真性情的汉子称赞。高达心中一动,扭头再看,刚才的白衣丽人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根白丝带挂在栏杆上,随风飘摇。事端已了,佳人自然神隐,又何必多做纠缠?虽然如此想着,高达还是觉得心中若有所失。伊人远去,他还在痴痴看着二楼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有些快。自嘲笑笑,他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见异思迁,你与禽兽何异?” 恍惚间,他又听到身边有人在询问这女子是谁。 “不知道啊,只是听说她浪迹江湖,时不时听到她救济灾民和惩戒恶徒的故事。” “对对对!我表哥就是从锦州道逃难回来的,他也说他听说过经常有难民饿昏过去后醒来发现怀里多了一块白布包裹的馍馍,那白布就和这丝带材质看起来一模一样!” 一百一十八 此间有芳庭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不知道齐世子正在对自家老婆动心的陈丽华正坐在醉春阁的一楼,等着下来的杨弱柳,看到白衣飘飘,彩袂招摇的人儿下来了,调笑道:“琴仙子,感觉如何?” 杨弱柳闹了个大红脸,羞涩道:“姐姐,不要取笑我了。”她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死死抱着自己手中古琴,鼓足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感觉很奇妙。我从未想过会受这么多人欢迎。这种感觉,并不算坏。” “这才是刚开始你就满足了?”陈丽华非常高兴看到这种现象,兴高采烈得道。 “以后会有更多人追捧你,直到有一天人人都以看到你的芳踪为荣。” 杨弱柳只是低垂秀首,不知是在畅想美好未来,还是心中另有所思。 “弱柳,我有一事问你,我给你的书中知识你可有全部掌握?”陈丽华见杨弱柳已经不堪玩笑,切回正题。 杨弱柳听到正事,不再犯花痴,正色道: “从得到师门传承后,弱柳一日都不敢懈怠,日日苦读,现在不说是融会贯通,也算是熟记于心。” 陈丽华心中一喜,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更为艰巨的任务教给你。接下来,你要教会这帮小丫头合奏。醉春阁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了。” 陈丽华指了指后面探出头的一群姑娘,正是原本醉春阁的头牌名伎们,见自己偷偷摸摸的动作被发现,小丫头们一阵鸡飞狗跳,生怕被看见。陈丽华呵斥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认真学,你们早晚也能像她一样。” “我们也能像她一样让万人追捧吗?”探出的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这下轮到陈丽华犯了难,只能含糊道:“有机会是一定的,但是具体的可能性,还是要看实际情况。” 一阵嘘声传来,陈丽华佯装大怒。“好啦,都给我回去练习!” 一群小娘子作鸟兽散。 摆平了那一边的事情,陈丽华揉捏着眉头,走向一个偏僻的房间,接下来可是有更加艰巨的任务在等着她。 “里面的人最近表现如何?” “大部分都镇静下来了,寻死觅活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教她们读书识字,她们也都乖乖接受。只是……”守在门口的侍女吞吞吐吐,陈丽华理解其中难处,直接走进去亲眼一看究竟。 打开了房门,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眸让她心中一颤。 她们早在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折磨中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但是另一方面她们又畏惧着死亡。最终结果就是这般模样,既无谓死,也无谓活。我能说服她们吗?她们听得进去吗?开始还雄心满满的陈丽华如此想到。 陈丽华想着看过的法子,忆苦思甜会、公审大会、贴心感化。做不到,无论是哪个方法都做不到。冰封起来的心是需要持之以恒的温暖去感化的,这种温暖必须是发自于内心,而不是来自于命令或是施舍。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是敏感,因为她们的人生中一向缺少善意。 陈丽华无力地扶住了额头,她能想到的就是给她们找点事做,日子终归会过下去,等到她们发现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心情或许就会好一点。 可是这样就够了吗?她们难道不是晋国的子民吗?自己曾经说过的豪言壮志还在耳畔,轮到这些苦命人自己就退宿了吗?无论成不成功,总要试一试吧。 陈丽华走到讲台上,看着台下如同傀儡的女子们,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姐妹们现在都很痛苦,大家已经太久没有得到过这个世界的一丝善意,对于是否还能有美好的未来,大家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唯一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以后的日子,一天不会比一天差!劳动是必须的,但没有人会强迫你们出卖自己的尊严,你们可以付出力气,付出智慧,而不是你们的身体。我保证,没有人可以欺辱你们。” 台下鸦雀无声,陈丽华心中叹气。果然,单纯靠嘴上说说就能让她们回心转意,重新拥有乐观的态度与美好的憧憬,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陈娘子,我们相信你。”台下有人回话了,是一位身姿清秀的女子,她身穿简单的粗布衣,外面还围有一个薄薄的毯子,这毯子与其说是保暖,倒不如说是给她们多增添一些安全感。她身上还带有一些未曾消去的浮肿。她吃力地仰着头,看着陈丽华道。 “陈娘子想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吧。我们相信您不会害我们的。”她努力让自己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可是这对于她来说也有些过于困难,时间太久,该怎么笑她都已经忘记了。“只是如果让我们去与男人接触的话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来平复一下情绪。不过我们会尽力去做的。” “不必如此!”陈丽华内心一阵激动,她握住了她的手。“我不会让你们如此做的!” “那我们又有何去处呢……”听得台下人有些迷惑,她们也是知道今天醉春阁重新开张的,她们本来以为的好去处就是成为其中一员,迎来送往,或许依然会被调戏,会被说荤话,但总比之前天天躺着的日子好多了。 “我将开创一个专供女子们前往的地方!那里有杂耍有勾栏,也有商肆有玩乐。”陈丽华心中一动,想起了之前悲剧结尾的逛吃之旅。“你们就前往此处,如何?” 众女子互相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是还是行礼感谢:“一切就依陈娘子所言。” 陈丽华看着弯身行礼的众女,心中明白,她们只是足够理智而已,或者说,她们还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牺牲,心态并没有改变。她们仍然是抱着在私窠子的心态去生活。什么希望,什么愿景,还是与她们无关。 凑合着过吧,还能咋滴。陈丽华也不知道她们如此配合是喜还是该忧,一方面这说明她们的心理足够强大,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她们的心理疾病更难治愈。 一百一十九 魍魉何所遁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走出房门,不多时便接到煞虎帮,不对,应该叫大晋物流的人的通报。虽然曲鹤门和煞虎帮已毁,但是其本身的情报系统还在,加上陈丽华早就让其盯住其他门派的来往,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毒蝎门、暗蛇门、霹雳堂、红花会四家今日都有鬼鬼祟祟之人上门,且离开时都有门内当家的亲自送往。”跪在地上的喽啰颤声说出了当前的局势。 “四家联合,我们又该如何应敌?”苏青云一手托着腮帮子,就连一边王烟萝噼里啪啦算的响亮的数字都不香了,本来算是个大喜的日子,但是这个消息,一下子又让醉春阁的未来愁云惨淡。这也是之前苏青云选择隐忍的原因,突然发力干掉一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在有幕后黑手的情况下,如果他选择联合多家帮派统一行动,那醉春阁的结局依然是死路一条。 “来的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晚了,当初我们直接打掉煞虎帮,就相当于砍掉了他的一只胳膊,张家居然可以一直忍到现在才是让人感到神奇的。不过等到破坏掉这次进攻,我们就真正拥有了与他们对话的资本。至于如何对敌,我早有妙计。” 陈丽华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剑鞘,人多?最不怕的就是人多。姐有外挂姐怕谁? 陈丽华拍了拍手,对楼上喊道:“轻语,准备一下,今晚有活要干了。” 裴轻语一身劲装,咚咚咚地走下楼来,笑嘻嘻问道:“二姐,我们今天做谁?” ……希望你师父不会因为我把你培养成这样而埋怨我。陈丽华心中有一点点心虚。 深夜,有四五个穿黑衣的贼人从二楼窗户翻过来,蹑手蹑脚往厨房摸去。此夜极黑,无半点星光,在反复确认没有动静后,领头的贼人打开了火折子,映照着前面的路,伸头向下一看,全副武装的醉春阁好手整整齐齐坐在大堂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贼人只觉得自己心脏骤停,看着下面的壮汉健女,尬笑着打招呼:“哥几个还没睡啊?” “你倒是起的挺早啊。”苏青云冷冷说道。“上去把他们给我绑下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闯一闯了。” 一晚上来了三波窃贼,在严刑拷打下,哭喊着的贼人说出了实情。 “你们是受万盛楼的请求来这里偷秘方的?”苏青云眉毛一抬,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的来客和之前摘花楼的恩怨毫无关联。“就为了个秘方就敢来我醉春阁撒野?” “奶奶息怒,奶奶息怒。我们当家的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那人说了,只要能把厨房的细节交代清楚,他发现一个和自己的厨房的不同之处就给我们三百两银子,反正又不是和各位姑奶奶正面交锋,我们当家的就让我们过来看看,权当一试,万一成了,这不是有一笔外快吗?” “愚蠢!”看着还不知道事情缓急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窃贼满脸谄媚,苏青云冷冷说道:“若是厨房中没有秘密,人家何苦花这个钱请你们?既然其中有我醉春阁隐秘,你觉得这事还可大可小吗?” 窃贼脸色一白,他们都觉得只不过是偷偷摸过去看看,一不偷财,二不伤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苏青云一语道破,才明白他们都被那豪商耍了。 “以后做事前好好想想,别被人当猴耍了还替人家数钱呢!滚吧。” 几个窃贼本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听到之后如释重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陈丽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为何不将他们留下来?” “我们与他们之间并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和煞虎帮不同,再说了,我们一夜之间连灭两家,威势已经足够了,现在继续强硬下去,除非真的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否则还是表示一些善意的好。” 陈丽华听了也有些失落: “本以为是张家重新集合了四个帮派想要一鼓作气消灭我们,熟料只不过是一个豪商看到我们的新菜后坐立不安过来小偷小摸打探情报而已。可惜了这次本来是个一举统一永安城地下势力的好机会。” 陈丽华想到了什么,又嘿嘿笑了起来,在漆黑的夜里着实渗人。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放过了这些个棋子,那背后的豪商总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三日后,惴惴不安的富商们相聚在了永安城最大的酒楼门口,议论纷纷。 “王大掌柜,你可知道今天这万盛楼把哥几个叫过来所为何事?” 一边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摇了摇头。“鬼知道呢?我也就是接到了这么一份邀请,除了时间地点之外,也只有一句‘此次前来,必有惊喜,否则,钱某亲自向诸位一一赔罪。’” “多事之秋啊,本来那劳什子醉春阁不乖乖当她的卖笑女子,一下子搞出了一堆谜题菜,就抢走了不少生意。现在这万盛楼又有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图谋不小哦。” 谈论着,诸位酒楼老板走进了会议室,王掌柜左脚刚迈,就发现前面的那个呆货突然站定,直接撞了上去,鼻子直接磕在后背上,酸痛难忍。 “孙小眼,你突然发什么呆啊。”他忍不住大骂道,伸长脖颈一看,主座上竟然坐着一位女子,也站在原地。 愣神时,他觉得背后一痛,郑掌柜正揉着额头,看到王掌柜扭过了身子,毫不客气:“你眼瞎了还是腿瘸了?不知道后面还有人?”转睛一看,“咦?一个女子?” 一场短暂的闹剧过后,众人纷纷落座。 “我是醉春阁的陈丽质,你们可以直接喊我陈掌柜。”陈丽华开门见山。 “此次邀你们前来,不为别的,只为炒菜的共享一事。” 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落下,引得在座的众人议论纷纷,大家都是老油条,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商机?在一道菜都可能成就一个酒楼的当下,毫不夸张地说,炒菜就是对现有厨艺的一场革命。 120 谈利亦有义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不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价格太高,这菜谱,不如不要。”王掌柜最先反应过来,压下心中急切,冷静问道。 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越是看似美好的礼物,里面就越有可能隐藏陷阱。更何况如果太迫切的话,那就是把谈判的节奏完全落入他人手中,到时候反而会付出更多代价。 就这样,保持镇静,王胖子如此想着,终于从激动中缓和了下来。随着他的出声示意,其他一阵激动的掌柜们也都从天上掉馅饼的兴奋中醒悟过来,都是在生意场内摸爬滚打的老江湖了,短暂的失态后熟练拿捏起了谈生意的架子。眼神示意间,众大佬就默默组建了一个统一战线,一个牢不可破的联盟! “是啊,不过是一些新菜而已,吃上几天也就腻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依老夫看,一道菜最多价值百两,不能再多了。” “老朽愿意以如意楼每月三成利润的代价换取新菜方,不过需要姑娘做到在京内只允许我一家店有此特权。” “薛文远你个狗入的!”王胖子心中暗怒,这个家伙怎么会这么毫无默契?统一口径的话,明明马上就可以压下来让大家都以极低的价格获取这个秘方,结果这个贱人居然私自偷跑,每个月三成,这个傻子想当人家的长工吗? 薛文远对于背后杀人般的目光熟视无睹,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心中有苦自知。京城上百家酒楼,就他家的厨子最差,生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大家都依然拿到了菜谱,那和大家都没拿到有何区别?倒不如趁此机会搏上一搏,如果能换的人家青睐,说不得是条活路。哪怕变成替人家打工呢?总比祖业败完强啊。 甚至说,如果自己能成为京城内唯一一家拥有炒菜的酒楼的话,到时候定可以碾压其他还是老几样的对手们,趁此机会广开分店,一统永安城的餐饮,反而是条鲤鱼越龙门的路子。 想到这里,薛文远的心情竟感到一阵舒畅,满怀恶意地看了一眼对于悲惨未来还一无所知的人们,你们对我接下来的报复一无所知。这世道,能当醉春阁的狗我也真是三生有幸啊! 出人意料的是,陈丽华摆了摆手,吐出了两个字:“无偿。”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站起身来的薛文远没想到自己近乎于卖身的条件都没让人家看上,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王掌柜也失了脾气,万一再有二五仔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陈掌柜不如将条件一并列上来,也好让我们心中有个底。” 众人面前摆上一份合同,薛掌柜也趁此机会坐下,能当上掌柜,自然都是识字之人,打开快速浏览一遍,王掌柜眉毛拧成了八字,偷偷环视一圈,众掌柜保持着沉默,他暗骂一声一群废物,主动接过了问题,向着陈丽华拱手示意后,问道:“不知陈掌柜可否进一步给我们讲讲这永安酒楼联盟是何等事物?还有这每月半成的会费,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高吗?一个联合了永安城前三十家的行会,半成怎么高了?”薛文远深知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今日如果不舔的人家开心,那回去就是更加残酷的挤兑,只有死路一条,立马回怼道。 “这个酒楼联盟,从名字想必大家也能看出来,就是以后大家组成一个团体,有什么事情一起商议。第一个议题就是菜谱的分享与收益。” “之前醉春阁的开张,影响了许多人的生意,这并非丽质所愿也。丽质所想,也只是给那些苦命人找一些活命的路子。” “但是蛋糕就这么大。”陈丽华举起茶壶往桌子上一按,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不是我抢了你的顾客,就是你截了我的客流,那该怎么办呢?” “将这个蛋糕做大!”陈丽华伸手又拿出两个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如果愿意去酒楼的人多了,他们去的频次也高了,那么不就可以大家一起和气生财了吗?” “这个商业联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玩价格战,勾心斗角,今日我降了两文钱,明日你挖了我厨子,那最后又有谁可以讨得了好呢?反而,如果大家可以把自己的诀窍共享出来一部分,那整体的繁荣,会反哺到每一家身上。” “我有一事不明,请问既然是钱掌柜给我们发的邀请函,请问他人现在在哪里呢?”有一个颇不识趣的家伙问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 “哦。他啊,”陈丽华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通往后院的门,“他为了获得炒菜的配方,派了些三教九流的家伙去我醉春阁捣乱,现在在接受惩罚呢。” 全场为之一静,仔细听之,似乎真的有惨呼声从外面传来。 “这就是联盟的另一个用处了,还蒙冤者一个清白,大家如果有意见了,可以来联盟里提嘛,到时候自会有理事前来劝解与分清事情真相,对于违背盟约者,自然也会有应有的惩罚,从罚款到责令停业,按照规定进行,又何必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惹得大家都不快呢?” 王掌柜如同大梦初醒,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笑眯眯的人可不是什么娇柔可欺的大小姐,而是一个醉春阁心狠手辣的魔女!一个一夜就干掉了两个盘踞京城多年的门派,一个为了追杀敌首直接顺路灭派的存在,这就好像有一只老虎在对一群兔子说:“你们以后不准打架哦。” “不知谁还有意见?”陈丽华依然是那副和煦的样子,“一切都好商量嘛。谁还有不高兴的地方,可以提嘛。” “没有没有。”众豪商擦着脸上的冷汗。 “不知陈掌柜可是前些日子名震京城的陈小娘子。”薛掌柜最先想起来,名字一样,长相也是和传闻的貌美如花一样,之前又有醉春阁有着陈小娘子最新墨宝的传闻,加在一起,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正是妾身!”陈丽华直接大大方方承认了,反正自己还要不断出来行走的,早晚要被人认出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挑明。 131 外卖现江湖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薛掌柜再次激动躬身:“自从前日从友人口中得知娘子所作秋词,如品珍馐美味,三日不识肉味。老夫早已与陈小娘子神交已久,今日有缘相见,老夫愿率先捐出本月的半成收入,再加上白银两千两,来支持陈娘子所创的联盟。” 这马屁都快拍到人脸上了。陈丽华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掌柜客气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凡是加入联盟者,都能获得炒菜所需炊具以及步骤,薛掌柜如此大方,我也不能没有表示,过几日丽质就会派店内最好的大师傅去你家指点三日,至于可以掌握多少,就各凭本事了。” “多谢陈掌柜!”薛文远得意地用眼光挑衅着其他还在犹豫的掌柜们,看到这么个小人拔得了头筹,王胖子这种一直以精明著称的人简直如同吃了茅厕一样难受。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他们不知道这句话,但这句话无疑就是他们现在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各位能让简餐入驻各位的酒店。” “恕老朽愚钝,敢问这简餐是何物?”有人问道。 “简餐是妾身旗下一个专职送外卖的堂口。外卖就是带出去吃的饭菜,而在店内吃的就是堂食。” “不知,这外卖……该卖给何人?”王大掌柜在思考的时候,有老叟问道。 愚蠢!王胖子不屑一笑,事不可为,联盟大势已成,此时再继续对抗下去,如螳臂当车。现在所需要做的事,是如何在薛文远抢占先机的情况下,夺回陈丽质芳心!这个问题人家会没想到吗?唐突提问,简直就是把鱼饵送到人家嘴边,真是不过脑子……等等! “多了去了,比如各大学堂的学子,比如勾栏瓦舍的艺人们,再比如码头的糙汉子们。每日订单,都由我家简餐负责收集,诸位只负责做饭,制定菜单,那穷人家吃的,就以量大为主,那富人家的就以保证菜味为主。只要动脑子,方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让更多的人接受了吃酒楼饭菜的习惯,他们就会不自觉一步步陷进去,一开始可能只是点份外卖犒劳自己,后面就会天天吃,天天吃外卖了,就会想着要不要到堂内吃顿热乎的?各位可还有疑议?” 果不其然,陈丽华露出了尽在掌控的微笑,她显然早早准备好了问题答案。 “原来如此,是老夫愚钝了,陈掌柜神机妙算,老夫自愧不如,老夫也加入酒楼联盟,并愿意献上本店鱼头汤与醉酒鸭的秘方作为共享菜谱。”老者恍然大悟,目光崇敬,显然是被陈丽华所折服。 老贼!你的尊严呢?在这跟个跟你孙女一样大的人玩过家家呢?王胖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以为自己是个王者,实则是个逗比,人家装傻充愣,明显是为了给陈娘子一个表现的机会,顺便趁机交投名状。现在就连第二名也抢不到了,再愣下去就连汤都喝不到了! “我王家酒楼也原意加入,并奉上白银四千两!”该说的台词都被前面两个混账玩意说完了,王掌柜心中一横,不过没关系,我有钱! 王胖子说完,其他人也害怕自己落后人一步,纷纷攘攘了起来。 陈丽华看着下面嘈杂的人群,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事……也不难嘛,看来自己还是很有经商天赋的。 隐隐又传来一声钱掌柜的惨叫,屋内的讨论声小了一点后,又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在紧挨着码头的街头,还是之前抱怨的那个青年,大口吃着买来的劳作餐,对着吴大牛抱怨着。劳作餐就是酒楼新开发出的物美价廉的外卖,专门供这些干体力活的人享用。一开始除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外,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从家里带午餐,毕竟这样子更便宜,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选择中午买份劳作餐吃个热饭的人越来越多。也不贵就几文钱,可比啃干粮吃窝窝头好多了。 “当年跟着大哥,那是顿顿吃香的,喝辣的。啥时候这么憋屈过?他妈的老子都半个月没见过肉味了。” 吴大牛也不回应,一刻不停地吃着岳婷兰给他做的午餐,他要赶时间。虽说有时候,他也想过要不要奢侈一把,但是想到悬在头上的房租,他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快速将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他随意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说道:“好了,下午我还有三单要送,就不与你多聊了。” 他停了一下,还是想为陈丽华说些好话:“咱们当初也不是天天喝酒吃肉的不是吗?大部分时候也是有的吃的就不错了,至少没比你手中的饭强多少。再说了,总比曲鹤门那帮倒霉蛋强吧,据说前几天有几个光头冲了进去,拷问当初买卖儿女的都有谁。虽然在得知咱家大当家的已经处理过后尴尬道歉,但是还是有十几个人被打的头破血流,现在的日子多安生啊,少做些亏心事,以后堂堂正正做人,不比多吃几口肉强?” “老子在堂口的时候也是义薄云天的好汉,按照那劳什子《射雕英雄传》说,老子就是大侠,怎么”青年不以为然。“我只知道我现在一周才能吃到一次肉。” 吴大牛:“等到你需要娶妻生子,心中有牵挂的时候,你就明白了现在日子的好了。” “牵挂?我会在乎那个?”青年冷笑。“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个女人低声下气?” 说着,他不自然看了一眼另一边正在卖酒糟的姑娘,看到她完全没砍过来,心中松了一口气。肩膀上有重量压过来,他被吓了一跳,扭头发现是一脸坏笑的吴大牛。“牛哥你在搞什么幺蛾子,吓死我了差点。” “喜欢吗?喜欢就过去啊。讯子。”吴大牛欣慰地说:“现在也不用考虑什么江湖恩怨了,还在犹豫什么呢?” 昔日煞虎帮的牌子早已被踩碎,原本属于它的位置被一个歪歪扭扭写着“大晋物流”的牌子替代。换句话说,现在的周迅是名副其实的清白人。 132 坐论天下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再过几个月吧。”武迅不再像之前那样桀骜不驯,“等到事情真的稳定下来,醉春阁那几个疯婆娘惹了那么多敌人,万一人家找上门怎么办?到时候咱们贱命一条无所谓,就别祸害人家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我想再攒点钱,等可以在乡下盖个房子再去提亲。” 吴大牛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因为这也是曾经他的想法。 “好自为之吧,无论干什么……都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不要等到最后,万事一场空才后悔。” “不会的,我又不是个蠢蛋。”武迅不以为意。 吴大牛只能叹气一声,加速去给下一家送去。现在的物流可不是只有外卖这一个堂口,前几日,从数百里外的大城怀远,过来了一批醉春阁的手下,送来了新的佐料——白糖,一下子引发了新的一轮入盟狂潮,时至今日,整个永安凡是叫得上名号的酒楼,都已经加入了联盟,最起码也是个外围成员,最开始响应的十几个掌柜,更是成为了联盟理事,掌有生杀大权,一个个趾高气扬,尤其是薛掌柜,可以说是逢人就说当初陈丽华如何如何,自己如何如何,听得人人羡慕嫉妒。 同时,这也意味着两城之间的运输正式开通,煞虎帮、曲鹤门大多数成员都被拉过去当镖人或者车夫了。吴大牛要不是放心不下那娘俩,也早都过去了。不过好在他认识一些字,可以干一些帮人念书信的业务,薪水也比普通快递高了三四成。 据说以后还会继续开通城城之间的物流业务,本来让人发愁的俘虏问题一下子解决了,甚至还有些不够——那几百号人扔进两座城一下子就不见了,甚至还有些捉襟见肘。有人传闻说醉春阁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剩下几家帮派也都做了算了。 原曲鹤门总堂里,五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这一周的收获。 王烟萝双手边各放着一个账簿,算盘上小手翻飞。宛若一个精练的秘书,当然如果无视掉她脚下踩着的凳子。 “这几日的收入中,物流平均每日收入百两,醉春阁最近每日收入二百二十两。联盟则还未到下次缴纳日期,还是在靠各家的入会费运转。” 苏青云不禁感到咂舌。“这大晋物流就靠那么几文钱几文钱的小生意,就能做到日入百两?岂不是一年要收入三万余两?这可还是只联络了两个城啊。”事到如今,醉春阁的危机基本上可以说是解决。醉春阁在干脆利落地回击后又立马改变了生意,思前想后的张家也懒得再付出更大代价与醉春阁纠缠不休,没什么意义。之前是想着踩着上一家京城头牌的名号向天下宣布新王登基,可现在旧王穿上了围裙,颠起了炒勺,把人家打败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如果城西的京华梦可以顺利开张,那醉春阁才算是转型成功。赵哥,不知你那边的如何了?” 闻言从热腾腾的炉子旁抬起头来的正是之前选择留在怀远城的赵士祯,半个多月过去了,白糖事业已经走上了正轨,再留在那里也是浪费时光,留下王明言在那里主持日常事宜,他便带着自己调校好的人手和多余的白糖来到了京城。 “回殿下的话,城西庄园的改建仍在按照计划进行,大约还有一个月就能改建完毕。” “这不着急,之前我让你优先修建的走街呢?” “这个倒是要快一些,大约再有个半个月,就可以使用了。” 陈丽华满意点点头,转头问道:“弱柳,那乐队你又调校的如何了?弱柳?” 一直插不上话的赵如酥如同被困在家里三天三夜不得外出的二哈,无聊地趴在桌子上,说道:“弱柳妹还没回来呢,不知道又去哪个胡同里劝架了。” 从醉春阁开张营业那天起,对于琴仙子的舆论营造就一直没有停歇过,毕竟掌握了两个帮派,随便选些机灵的,便有几十上百个演戏好手。从化干戈为玉帛,到劝纨绔从良,再到一曲为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筹钱。本来系统还兴致勃勃建议让杨弱柳干脆一曲治百病算了,但是心中残存的良心让陈丽华放弃了这种做法,这太不地道了。 陈丽华皱起了眉头,剧本都是她写好的,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次演出需要多少时间?按理说人前现身不能时间太长,不然就失去了神秘感,因此每次弱柳出场,她都设计在一个小时内,让那些天天期待着追到琴仙子芳踪的男人们天天苦求而不可得,吊着他们。 按理说半个小时前该到了啊。这时候,一个满头大汗的随从带着另一个大汗淋漓的书生模样的人前来求见,这正是今天的主题,一个思念琴仙子思念的失魂落魄的书生被琴仙子一曲点醒,然后顺势吟哦出传世名篇: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而那个普通穿着的正是今日导演,负责其他群演的节奏把控。都已经经历过多次演出的二人今日却惊慌失措,进门后就叫道: “各位当家的,今日杨小娘子未有前去现场!” 陈丽华蹭地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出什么意外了?” 聪明的小脑瓜开始缜密思考,被禁足了?不太可能啊,齐王妃一直很高兴看到弱柳开朗起来的。齐世子不高兴了?他不是一直相敬如宾的吗?被绑架了?感觉还是出车祸的可能性大一点…… 正在思考的时候,话题主角杨弱柳姗姗来迟,本被要求穿上那白衣飘飘如仙的她却只穿着一身普通的散花浅绿色襦裙,头上挽着妇人的发式,一直平静如石女的脸颊今日犹如染上了两朵火烧云。 “抱歉各位姐姐,今日弱柳有事未能前去现场,白费了大家的好意,现在又姗姗来迟。实在是对不住了。” 133 黑话表飙山路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没事,人没事就好。”陈丽华虽然也很好奇为什么今天的表现这么奇怪,但是看到人还安全无恙,心也放到肚子里来,不过还是问道。 “你今日为何没穿之前那白衣白裙,还挽起了发髻?”陈丽华有些不悦,这要是被人发现追慕的琴仙子早就嫁作他人妇,那不是白忙活了吗?还会有现在热度吗?让那些还觉得琴仙子纯洁无瑕的凯子们怎么想? “准确讲是大部分人大失所望,小部分人欣喜若狂。”系统更正道。 “没关系,反正又没几个人见过琴仙子的真面目,只要打扮不同,有谁知道眼前的就是琴仙子?不过看你这样子,事情算是成了?”苏青云等人对完了账单也来到了炉子边,火锅的调料,配菜都已经被赵士祯准备完毕,苏青云美美地将一块涮的刚好的羊肉,沾上厚厚一层芝麻酱后在蒜蓉里轻轻滚了滚,塞入口中,发出幸福的呼声。嘴中不停,还替杨弱柳辩解道。 “嗯。”杨弱柳脸上的红色愈浓,没有直接回答,低下了头浅浅回应了一句。 “可以啊,上午一共弄了几次?”苏青云眼中精光大盛,放弃了和裴轻语争夺那最后一块羊肉,跳到了杨弱柳面前,拉着她坐到一起,问道。 “两……两次。”杨弱柳羞羞答答不敢回话,脸上洋溢着遮挡不住的幸福笑容。 “你们在说什么谜语?”陈丽华幽幽地说。事情成了是什么?两人有什么瞒着自己的计划?还两次? 开着车的两个人聊得兴高采烈,纯洁的三人一脸茫然,裴轻语放弃了思考,干掉了又一盘牛肉,惬意地打了个饱嗝。 “你注意点,还有小赵在这里呢。”陈丽华瞪了一眼裴轻语。 赵士祯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他起身作揖后道: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在座几位都是女子,留我一人在这里陪坐,传出去未免会有些闲话。不如我就先行告退了。” 陈丽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不要这么说,你看这里,有没有闲话都不影响我找男人,有没有闲话都不影响她讨厌男人,有没有闲话都不影响她找不到男人,有没有闲话都不影响她不在乎男人,有没有闲话都不影响她已经找到了男人。”她依次指向了苏青云、赵如酥、裴轻语、杨弱柳。 “鬼鬼,所以你们这一群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男人爬女子天团?还是大型恨嫁群?”系统寂寞吐槽。 赵士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虽然陈丽华表现出了谁敢乱说砍死谁的气质,但是他还是离开了,心中有棵树才不会不受待见。裴轻语从不小心打了个嗝后就一直捂着嘴巴,好像这样可以把刚才的丢人现场憋回去,陈丽华都看不下去了,说道:“人都走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大家闺秀呢?” 裴轻语放下了手,两眼有些茫然。“其实我并没觉得在他面前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甚至有种什么都可以展现给他看的感觉,但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因为你们俩以前有旧情啊傻孩子,你怕不是被你家大师父封锁记忆了吧。陈丽华发现每次一到这两个人身上画风就开始突变,从商业剧变成了言情剧,还是苦情剧。 快进吧,陈丽华这样想着,转移了话题。“现在你们俩能说说到底在聊什么了吧”她看向了苏青云和杨弱柳。 “你想想弱柳妹之前为什么天天愁眉苦脸啊?”苏青云只是捂嘴轻笑,而媚态自生。 “不就是因为她夫君对她冷淡吗?”陈丽华下意识答道,想起来刚才杨弱柳的表情,恍然大悟,那两次又是什么? “你不要装的好像你没偷看过我的珍藏一样啊!”刘慕阳看着陈丽华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醒道。 说到珍藏,陈丽华才明白过来几次几次是什么意思,也忍不住对系统羞道:“不要觉得每个人都必须第一时间联想到你的那些黄色废料啊!”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今天早上齐王府夫妻俩尽释前嫌,虽然之前也没什么矛盾,就是个婚内冷暴力。然后二人赶了个爽,杨弱柳也就迟到了。 可是这是怎么做到的?陈丽华看向杨弱柳,后者腼腆道:“夫君他……发现了我的身份。”看到陈丽华脸色一变,急忙解释道: “他答应我了不外传的,他还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尽可以和他说,他非常感激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好嘛,这下子连为什么没穿白衣白裙也知道了,脏了嘛。 “制服诱惑?齐世子还真的懂。”陈丽华都快被气笑了。 “嗯?有什么不对吗?”发现陈丽华脸色不太对,系统凑了过来关心问道。 “我教她弹琴,让她成为琴仙子,不是让她拿来向男人献媚的!”陈丽华知道不能在外面表现的太过暴躁,只能在系统面前用力一拍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你可以换个角度想。”系统小心翼翼劝道。“你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看她郁郁寡欢,想给她找个事情做,调解一下心情吗?现在她夫妻关系和谐了,齐世子也没有阻止她继续当下去。人家家庭事业两开花,用这个身份当一下夫妻生活情趣怎么了?” “我就是不爽啊!”陈丽华气鼓鼓地又一拍桌子。 “所以你希望怎么样呢?杨弱柳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业,然后和齐世子说拜拜,等到齐世子发现自己错过了,跑回来求复合,再无情拒绝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真的就是最好的做法吗?会有多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又能找到新的真爱吗?” “我都不开心了你还在说怪话?你是哪边的?”陈丽华气道。 “我当然是你这边的,我在和你讲道理啊……”系统扶额。这算什么?新时代独立女性对旧时代封建传统弱女子的厌恶? 陈丽华独自生了会儿气也就冷静下来了,除了她之外,其他三个人都在对杨弱柳表示衷心的祝贺。赵如酥甚至在嚷嚷着要给未来的孩子取名字当干娘了。 二哈当干娘……这心得有多大啊。 134 千里始足下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殿下,弱柳有一事相求。”杨弱柳罕见地喊了殿下,而不是之前的姐妹相称,这也是她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想法,之前的她一直都是一种唯唯诺诺的形象,从来都是被动接受他人的要求,无论是否合理,也从未想过争夺自己的利益。 “但说无妨。”陈丽华揉着脑袋,头疼道。 “我在想……这种方法能否传授给其他人?”杨弱柳脸上还红扑扑的,小声说道。 可别吧,光你一个都够心塞了,你这是想直接气死我?陈丽华摇头拒绝道:“造出你一个琴仙子还可以,多来几次大家发现了其中猫腻的话,恐怕就连你这个也维持不住了。” “不不不。”杨弱柳慌乱摆手,小声说道。“我非常感激殿下为我做的一切,也非常庆幸你能手握自己的幸福,只是有时候我在想……像我家这种情况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何不如开一门课,教教其他婚后郁郁寡欢的姐妹们该怎么挽回自己丈夫的心呢?” 天下很大,家庭自然也是千奇百怪,有像李清照这样的模范夫妻的,人家两口子都文采斐然,又有相同的爱好——金石研究,自然是伉俪情深,但是更多的讲究的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结婚前没有感情,结婚后也没有激情,你可以说这样的家是用责任联系在一起,也可以说实际上是横眉冷对冷暴力。 “醉春阁的姐姐们懂的真的很多……教出个一星半点,就够很多姐妹们受用平生了。实际上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们成亲后该怎么做。” 陈丽华陷入了思考,有一说一,确实,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教过怎么讨异性欢心,如果说男人们还能逛逛青楼实战中出真知,那女子们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顶多是成亲前看两眼妖精打架图,成亲后回去问问长辈们的经验。 开个课堂?如何勾住丈夫的心?如何恶斗小三?不对,是叫宠妾。陈丽华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别吧,好不容易来这里了然后教别人怎么取悦男性……再怎么想这也会成为女频之耻的。看到陈丽华居然在思考,系统冷汗都下来了,急忙劝道。 “为什么要学习怎么获得丈夫的注意?为什么不再进一步呢?” “如何再进一步?”陈丽华也提起了兴趣。 “成为一家之主啊。”刘慕阳的灵感上来了。“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这主内一定要抓牢了。” “上到如何讨婆婆欢心,中到如何吸引住丈夫,下到如何教育孩子。成为家中真正掌握权势的那个人。” “……你这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是通过吸引丈夫来满足自我价值,一个是通过掌控家庭来掌控丈夫,这完全不一样好吧。” “不都是当个家庭主妇还被你说出花来了。” “完全不一样,正所谓舆论高地你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妻子的权力有哪些?你如果不先下个结论的话,就会被别人抢先,更可悲的是,下结论的往往还会是毫无情趣的老夫子们,他们懂个屁的女人。你要听听我们那里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陈丽华招呼其他人先吃着,自己又开启了自闭模式。 “最开始的时候,族群的族长是女子,孩子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合理,因为孩子可能会发现自己认错了爹,但是只要没抱错,就不会认错妈。”陈丽华颔首赞许。 ……系统只能当做没听见。“再然后,女子依然可以有所成就,正如商朝妇好,战国寡妇清,只是很少罢了。到了汉唐,女子改嫁依然常见,为了鼓励生育,寡妇也是经常配对,身为公主,驸马死了如果公主还年轻,再婚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养面首也不是不可以,别太张扬。宋朝初期,女子还可以去看一些大型集会,比如上元节,但到了中期,开始裹小脚。” “那是什么?”陈丽华发问道。 “用布将脚裹起来,阻止其发育,以达到娇小可爱的效果。”陈丽华听之感到一阵的不寒而栗,为什么会有这种做法? “到了明朝,贞节牌坊进一步流行,哪怕是公主,驸马死了也要为其守贞。明穆宗时有一公主名为永宁公主,嫁了个肺痨鬼,丈夫没两个月就死了,这公主就一生不识闺房之事,守了一辈子活寡。” “所以你明白了吗?有些东西,你不趁早抢占话语权,鬼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裹脚,想要阻止这种行为的产生其实很简单。” “怎么做?”陈丽华脱口而出。 “写一篇品脚的好文。”刘慕阳一脸严肃地说出不堪入耳的话。 ……?陈丽华庆幸自己还好没在喝水, “你想想,裹足的起源是什么?无非就是两点,一是觉得三寸金莲好看,二是觉得女子不用出门,老实待在家里守妇道就好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纠正他们的错误审美观不就好了?写一篇长文,详细描述一下美脚的好处有哪些,优美的足弓,圆润的脚趾,肉肉的脚掌,女子躺在床上,翘起小腿,青葱白嫩的脚趾随着晃动无意识地蜷缩,上面抹着鲜亮的指甲油,正如其主人一样紧张。如果男人们觉得正常的脚才是美的,那还会产生裹脚吗?” 原来你没在说段子……陈丽华一阵无语凝噎,她没想到系统居然是认真的。 “你明白吗?如果不趁早大声喊出女子的权力,那只会在之后被无限地压缩。开始是不让你做官,后来不让你学习,最后连门都不让出。你觉得现在这种样子很憋屈?以后只会有更难过的在等着你。” “所以说……” “所以说先把握住现在还能拿到的权力吧,包括出门的权力,掌管财货的权力,反正读书人也没几个算术天才,如果妇女管家管财成了习俗,还会有不允许女人出门的情况出现吗?如果女人需要经常去自家店铺里看看,还会有裹小脚的情况出现吗?” 陈丽华顿时感到如有千斤重担在肩上,这可不是简单的家庭主妇,这可是为了身为女人的生存与权力而战啊! 135 稚童当祭酒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结束了和系统的对话后,重新看向杨弱柳,她正在一脸不安地等着自己的回复。 “没问题。”陈丽华的答复让杨弱柳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露出了腼腆的笑颜。 “叫什么好呢?”裴轻语将一块豆腐放到芝麻里,问道。 “白鹿学院?清风书院?”听到如此有趣的消息的赵如酥兴奋异常,连火锅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了,一连提出了好几个建议。 “一点气势都没有,不如叫凤翔书院或者覆汉书院。”苏青云在一边插话道。 陈丽华一口热汤直接喷出了出来。 苏青云看着陈丽华如此夸张的做法,挠挠头解释道:“这书院不正是教会姐妹们如何寻找自我的吗,颠覆男子汉的意思不正合适吗?” “直接叫学院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些,正所谓树大招风。更何况,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又有几个会有心思去上课呢?”陈丽华摇头,压下心中的吐槽“先以聚会的形式激发大家的兴趣吧。自己开书院没人来多尴尬,不如等着大家发现其中的好了,求你开书院,那时候再勉为其难地响应号召,岂不美哉?” 陈丽华转头向正在默不作声吃着火锅的王烟萝。“等到这个学堂成立了,你就去当第一任祭酒吧。” 一直好像游离在众人之外的王烟萝小朋友被吓了一跳,鱼片吧唧一声掉到了桌子上,呆呆得看着陈丽华,用还有些孩童肥嫩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她第一反应就死拒绝,但是下一句话就让她迟疑了起来。 “你不想给你母亲要名分了吗?” 王烟萝怔怔看着陈丽华,眼中还有着震惊,陈丽华继续说道: “如果书院可以闻名于大晋,你也就拥有了一定声望。到时候哪怕王家不愿意将你母亲的来历公之于众,他们也无法阻止你公布真相,所以,只要你拥有和他们撕破脸的实力,他们就必然会选择损失最小的做法。” 小小萝莉坐在凳子上,她曾经叱骂过,也恳求过,简简单单的梦想就像是晨曦中的泡沫,她的梦想从未如此接近与真实,美好的如同幻梦。她开口了,已经带着点点哭腔。 “他们真的会愿意向外宣布我母亲的身份吗?” “当然了,这年头狎妓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无非就是老人的一点脸面而已。只要你有让他们看重的力量,他们就会考虑你的请求。会为你让步。” 王烟萝大大的眼睛满是泪水,她粗暴地用袖子抹去自己满眶泪水,想装作笑脸,泪珠却不停往下滴落。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让我来这里当苦力,我不该这么想的。我错怪你了姐姐。” 胡吃海喝的四人众也停了下来,走过来安慰。陈丽华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王烟萝,虽然泪眼婆娑,但重新有了生气。但愿一切如愿发展吧,陈丽华有些萧瑟地想着,牝鸡司晨,专门的成语被创造出来抨击女子掌握政权。虽然按照她的想法,只要保证女子掌家可以优于现在的家庭模式,那这种做法就会润物细无声地成为时代主流。但是必然会有有敏锐的人发现这种做法对当前社会模式的冲击,到时候有几个老学究跑到朝堂上,“嗷”的一嗓子来句母鸡司晨,直接就把学堂取缔了,那才真的让人傻眼。 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莫名的脑海里突然崩出这么一句话,让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看的系统莫名其妙。 吃完了火锅,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人又分散去各忙各事,一直连轴转的陈丽华又有了一阵的空闲时间,直到丽人巷改装完成,下一步动作才可以实施。陈丽华回到养息阁内,拿出和系统整理的长长清单,上面半部分的内容都已经完成并被划去,从到外卖,从乐理到偶像养成。看着下一个任务,陈丽华陷入了沉思。 “慕阳,你说什么时候才是报纸出现的最佳时机呢?”陈丽华右手拿着笔有些无精打采地看着清单。 “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你搞出丽人街的那一天一定不是好机会。从出现到接受有个过程,你如果一开始就拿报纸大肆宣扬丽人街和女性独立,第二天人家就能把你的报社给扬了。”刘慕阳直接戳破了陈丽华的小心思。陈丽华也不生气,靠在系统的身体上,闭目养神,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未免也太悲观了。”系统觉得是不是之前故事把孩子吓惨了,大部分第一次接触阴暗面的人都会有这种想法,啊原来社会这么阴暗,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是坏人,人都是自私的之类的想法萦绕于脑中,让人变得偏激。 “凡是太平盛世,必是娱乐盛行的时代,戏子歌手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好待遇,社会风气也会向自由开放的方向发展。我们的计划必将成功,放心吧。” “您能少毒奶几句吗?” “咱这不是怕您操心吗?” 另一边,正在和苏青云排练话剧的裴轻语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么沉稳,开始了频频走神。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也不再像是最开始那样的剑痴了,她放下心来,才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集会上有趣的杂耍、制作水车的成就感、跟随陈丽华犁庭扫穴的爽快感,这都是值得回味的经历。 当她重新见到赵士祯的时候,内心不知为何跳动的加快了起来。这种陌生的感觉她想过去咨询一下苏青云,但是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一定是春心萌动。这个坏女人就不会给出第二种答案。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看到赵士祯对她熟视无睹,她有些酸涩却又觉得理所应当,这不就是她之前要求的吗?所有种种红尘,都将化作她剑刃上最锐利的锋芒。 但是这种感觉她怕了,她觉得如果用这种感情去磨砺自己的剑道,最后留下的是谁还未可知。 她强忍下了投入到他怀里的冲动,一切都是为了大道,她这样对自己说。反复的重复,最后却是更加的迷茫。 道……到底是什么? 写一封信问问师父吧。 136 施主登极乐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陈丽华遇到了熟悉的沙弥。 这并不是偶然,前些日子这个秃驴带着自家几个光头冲进了曲鹤门,对着几人就是一通乱揍,虽然事后尴尬赔礼,但她还是要来讨一个公道。 这个沙弥不复当初在大殿里与自己相辩的满面红光,身形瘦弱了许多,却更加精神,他带着三四个和尚,压着数个还在挣扎的恶汉,向着陈丽华施礼。 “阿弥陀佛,今日有缘再见施主,我心甚慰,贫僧知道前些日子在曲鹤门多有得罪,但今日贫僧犹有要事在身,可否待贫僧给这些人一个交代,再与施主商议赔偿之事?” 陈丽华看了一眼,冷冷点头。 和尚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打开了门扉,看到这个阵势,浑身发抖了一下,就要关门,被沙弥温和地制止。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不知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上元节走失一案?” “我当然记得,那就是我的孩子。”中年妇女被一下戳住痛处,潸然泪下。和尚对着被捆住的大汉膝盖处狠狠一踢,让其跪下。 “此人就是当初的贩子之一,现被我佛门捕获,在我等的劝说下,其已经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愿意洗心革面。施主您可以选择是宽恕他,还是审判他。” 和尚将一把朴刀塞到女子手中,又鞠了一躬,说道:“无论是何种选择,我们都不会干涉。一切以您的意愿为主。” 中年妇女握着钢刀在颤抖,昔日横行霸道的恶汉,今日脸上已经是满脸内疚,如同一只蠕动的毛毛虫,在地上反复求饶。 中年妇女看着他的丑态百出,心中恶念突生。今日你求我饶你一次,当初可曾给过我女儿一个机会?她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一下捅到心底。恶汉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明明将所有钱都交给了这些和尚,也诚心悔了自己过错,他们也说了自己已经阪依了佛门,怎么还会允许这个无知妇人杀了自己?难道这不是应该走流程为自己脱罪吗?他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扭头看向死秃驴,却听到一声兴高采烈的高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明旧怨已了,立地成佛。即将前往西方净土,永享极乐!” 小沙弥高声呼喝,一边的其他佛门子弟也开心鼓着掌。 疯子!一群疯子!这帮秃驴是真的想让自己见佛祖!恶汉剧烈挣扎,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得无力,浑身的血液都在顺着伤口流去。谁爱去净土谁去!我不去!他张嘴就要大喊,却被小沙弥无情卸掉了下巴。 最后四个和尚站在死去的慧明旁,低声念着安魂咒,将其塞入麻袋里,有其他被捆着的恶徒开始暴动:“放开我,我不信佛了!” 沙弥冷着脸走到喊得最响的人面前,蹲下,再次确认:“你真的不愿阪依了吗?” 那个人直接呸了一口唾沫“去你妈的!要是这样谁他妈还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既然不愿入佛门,那便是俗世人,依大晋律,拐卖者应判斩立决,此地阳光正好,就在此行刑吧。”说完,从那妇人手里拿过刀子,一刀封喉。 鲜血溅了他一鞋。 剩下的恶汉噤若寒蝉,沙弥不理睬自己脸上的血迹,笑着问道:“刚才还有谁后悔了?” 恶汉齐齐摇头。沙弥点了一个人:“没事,我记得刚才你也摇头了。” 被他指的的人几乎要哭出来“不是我!我没有!” 沙弥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们继续吧。” 六个和尚带着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八个人继续往前走去,中年妇人颤抖着问:“我女儿,她过的还好吗?各位大师能把她带回来吗?” 沙弥站住了,没有回头地说道:“带她回来,需要代价。如果真的想让她回来,要做好足够多的准备。”他没有回答过的如何这个问题,但是妇人已经明白,女儿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一直神隐的丈夫出来了,将自己的妻子拉了回去,真挚地对各位大师说:“各位辛苦了。妇道人家多有不识大体的地方。”他拿出一把铜钱说:“各位大师,这是孝敬你们的。” 沙弥摇头拒绝:“阿弥陀佛,大可不必。”男子被拒绝,更加拘谨,悄悄看了周围一眼,又抓了更大的一把铜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那还请各位大师帮我带给我女儿。告诉她家中一切安好,不要挂念。要好好过自己日子。”在门的背后,妇人的哭声隐隐传来,有虎头虎脑的白净小孩子在门缝中好奇窥视。 陈丽华有些齿冷。“真是恶心。就这么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她说。 “没办法,如果说在青楼里可能还能像狗一样活下去,那在这种地方可能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出门就会被人阴阳怪气,一味缩在家中父母早晚也会变得不耐烦与应付,回来只有死路一条。”系统推了推刚配的黑边眼镜,冷静说道。 这就是一滩绝望而又悲哀的死水,他们做的绝对不是对的,但是却是最现实的。 陈丽华继续跟随,后面的一个人侥幸得到了宽容,拿着刀的夫妇俩实在没有勇气下手,无助地抱头痛哭,沙弥欣慰道:“阿弥陀佛,带施主去下一家。” “凭什么?我明明被宽恕了,快放开我。”恶汉剧烈抖动着,想要挣开束缚。 “还有二十六家,等到所有人都宽恕了之后,你们自然可以立地成佛。”沙弥不紧不慢地说。 在和尚们背后的恶人们面如死灰,他们终于明白这是属于受害人的复仇之旅,他们早已经无法被宽恕。 陈丽华一路跟随,最终,才到倒数第十家,所有人都死的干干净净。沙弥长叹一声,“愿他们早登极乐。” 跟随他的和尚一起高唱:“愿他们早登极乐。”六个和尚,拖着十个麻袋在夕阳下缓缓离去,瘦削的背影,在残阳下显得无比细长。 136 铿锵丽人行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今日便是“丽人街”开张的日子。 六个起名废缩在一起,在黑暗狭小的屋子里,念念叨叨了一晚上,草拟的名字加一起足足有三大张纸,最后忍无可忍的陈丽华拍板决定了最中庸的名字。“就这么着吧”她说。 挂着“丽人街”招牌的小巷口逐渐变得车水马龙。昨日京城女儿们都接到了奇怪的邀请。鲜红的信封中一个名为“丽人街”的未知地方信心满满地广邀天下英雌,随之一同被送来的还有一些稀罕物,有的是香水,有的是新奇的胭脂,还有的是华美的首饰……在信件最后,则是有着齐王妃与秦王妃(陈傕之妻)的私人印章为其背书。 心怀好奇的小娘子们探头探脑地走进了巷子,看到了花的海洋。时至深秋,本是万物萧瑟的季节,前些日的中秋会,也因为一个老叟的有感而发而显得抑郁不堪,晚秋与黄昏,本就是引发人内心最凄凉情感的东西。 但这一切绝对不会在这窄窄的巷子里看到,数不胜数的鲜花被不计代价地铺在路上,高高低低的植被将本是一览无余的长街变得曲折迷离。绽放的秋菊与美人蕉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为这个世界带来色彩。 这里是满足所有女子最绚丽幻想的场景。 高高的梧桐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纸花,大红灯笼随风飘荡,不知到了晚上又会是何种奇景。 漫步在花海中,小娘子们的脚步也下意识地谨小慎微,生怕破坏了这份美好。罗袜绣鞋,点缀在乱花绿草间。 在巷子两边,是错落有致、大小不一的店铺,穿着奇怪服饰的姑娘们看到远道而来的客人,露出了得体的微笑,眼睛弯弯,露齿八颗。 这是费了陈丽华一星期才教出来的微笑。 让一群犹如行尸走肉的女子露出笑容并不容易,哪怕并不需要她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要职业化的假笑就行,也有些强人所难。 在一开始,大部分的姑娘们并不愿意听话,一说起此事,便会自顾自说起往事,然后便泪流满面,剩下的一小部分虽然听话,但是那笑容看起来不像是欢迎客人,而是要上刑场。 陈丽华也不想如此,曾经被强迫卖笑的女子好不容易有条生路,再重新逼迫她们去违心地露出笑容,自己不就和那些恶人一样了吗? 到了中间,实在痛苦,陈丽华也不想去教了,不就是几百个苦命女子吗?何苦那样折磨她们呢?好吃好喝地养着得了,反正女子食量大部分还是比较小的,一天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刘慕阳还是在她脑海里一个劲催促,直到那天陈丽华忍无可忍,两人在养息阁里拿着枕头打了一架。 “何必呢?我是真下不去手去教了。”陈丽华气愤地看着压着她的刘慕阳,昔日软绵绵的抱枕无耻地调高了自己的质量,变成了一大袋沾了水的棉花,让陈丽华动弹不得。陈丽华只能用目光盯着刘慕阳:你无耻!你作弊! 获胜者苦口婆心地劝着:“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让她们走出去啊,虽然现在笑起来很痛苦,但是接下来几十年都没有笑容岂不是更痛苦?强迫也罢,虚情假意也罢,长期保持微笑,以后遇到开心事情也会不自觉笑出来,时间长了,自然就分不清是违心还是实意,窠臼就走出来了。” 陈丽华听得似懂非懂,却认赌服输,又是四天的痛苦教程,终于教会了这些女子最基本的销售礼仪。 有雍容华贵的妇人走进了一家店舍,拿起了一个瓷瓶,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就是前些日子流传的香水?” “正是呢,夫人真是慧眼。”站在台后的女子微笑着奉承着,“要来一瓶吗?若是不放心效果,这里便有试用呢。” 这夫人鄙夷地看了一眼,大手一挥,“何须多试?今日店里每样来五瓶。” “不好意思夫人,这是不合规矩的。”销售员依然是那副笑容,“您也看到了,今日城里的贵妇怕不是来了三分之一,如果都按您这样购买,有多少瓶也不够呢。因此,掌柜的规定了每位娘子每月只能购买三瓶,而且若是在这里买完了配额,在其他两家香水店也不能购买了。” 夫人从未听过如此要求,昔日的店家都是恨不得一个人将自己的店铺包圆了好,这家店还限制每人的份额?她正要发火,一展自己钱家大妇之威,管不了那个老东西还治不了你?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个贵妇走进来,一转攻势,柔柔地笑着赞同:“理应如此,新品紧俏,该让大家都看看,都试试。” 李家夫人怎么也进来了?还好没让她看到,不然传出去自己和一个小店员争执,这脸是真的没有了。心思百转,钱夫人转了一圈,离开了店铺,买肯定是要买的,不过香水店既然有三家,那总归要挑出最好的。 不知为何,明明被人拒绝,钱夫人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期待感,这种精挑细选的感觉她从未有过,以往无论是购买胭脂还是步摇,都是大手一挥,要么定做,要么直接购买新品。爽则爽矣,次数多了也有些无趣。 丽人街吗?倒也有些乐子。这样想着,本来是为了照顾两位王妃的脸面的贵妇凭白生了几分兴趣。 在小巷的最后,正是吃饭的酒楼,或者说,大型疗养服务中心。陈丽华为了躲避太阳,早早就钻了进来,小口小口抿着黄藤酒,听着系统在耳边邀功。 “这一步啊,叫激发女人的逛街兴趣,这逛街,可不是单纯为了买买买啊,比来比去,发现被埋藏的精品,也是其中的乐趣之一。因此,限制她们的购物数量,逼的她们只能去认真挑选,这一来二去,就上瘾了。” 陈丽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激动的系统,轻声问道:“你这么了解,是和女人一起逛过街吗?我记得你跟我说的你好像一直是个光棍吧。” 说到了伤心事,系统唉声叹气,避开了死亡选项:“大姐,你是没体会过被亲妈拉着逛了三层楼就为了买一件衬衫的折磨啊。相信我,逛街必然是隐藏于女子血脉中的本能。” 陈丽华俏脸微红,扭开了脑袋,说道: “希望如此。” 137 昳丽群芳绕 - 女帝丽华 - 财富密码 送走了钱夫人,孟竹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此前的导师已经三番五次地强调面对来客无需慌张,以礼待人就不会横生枝节,背后自有人为你撑腰。但是眼前来往的是披金戴玉的贵妇们,那一抹隐藏于心中的自卑与恐慌始终消之不去,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看到钱夫人脸色一变的时候,腰就不自觉弯了下去,还好对方不知为何径直离去了,自己才没有丢人现眼。逃过一劫的孟竹无暇去思考为什么钱夫人会放自己一马,新来的客人又需要招呼。到了中午大部分客人都去了酒楼用餐,孟竹才得以长舒一口气,稍微放松一下之前紧绷的心神。她悄悄向其他姐妹望去,大家无不如此作态。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本来只是抱着一种报恩的态度来这里替陈娘子劳作,强逼着自己用明媚的笑脸掩盖内心的伤痕累累。为了不让恩人失望,早已做好了将内心戳的千疮百孔的准备。本以为今天会很痛苦,然而真到了实际中根本没精力去思考这些。 陡然放松,哪怕再苦大仇深的人,都不自觉露出了微笑。孟竹脸色一僵,不自觉摸着自己脸蛋,咧开的嘴角还带有一丝残存的笑意,这是她这几周来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往日的阴霾还在头上回荡,但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都会化作梦魇掐住自己喉咙,让自己无法呼吸。 孟竹怔怔看向西方,那是之前学堂所在的地方,在那里陈丽华不厌其烦地伸手揪住她的嘴角,似逼迫似恳求地让她露出一个又一个千奇百怪的笑颜。那时候白月横江万家灯火静谧,唯有那贵人毫无风度地坐在桌子上,明明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与这些陷于污泥的丑小鸭们一起玩耍,丝毫没有嫌弃自己脏。 对于前来此地游玩的小姐夫人们,这种体验又何尝有过?被限制了购买的总额,结果挑选起来反而别有一番趣味,到了酒楼,看到曾经相识却多日不得见的好友便呼朋引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各自的夫婿,然后比较起了自己今日的收获,不时便有压抑的羡慕声响起,正是有人捡了漏正在受到他人崇敬。 小巷的后半段,再无这些有意思的商铺,难免让人有些大失所望,一个个名为“体验馆”的不知所谓的铺子等着大家光临,进去了之后,才发觉居然是要人亲自动手的地方,更加无耻的是,这些个“体验馆”收费居然更甚于那些成品店,就如那爱心粥店,一人拿着一个筐子选出自己觉得合适的原材料,然后领一个炉子和一个小砂锅自行烹煮,当然,考虑到大小姐们的自理能力,里面有着专门负责生火计时帮忙看管的女子,大家闺秀们只需要挑选出自己觉得合适的材料,然后象征性地对着火苗扇上一扇,便可以接着出去玩耍,时间到了自有人会打理好剩下的功夫。此外,在柜前还有着贴心的五大建议配方,专门供那些既有心思又只知道个银耳莲子羹的妇人们参考。 到了黄昏天色将昏未昏,有健妇扛着数个贴满纸条的长架跑到空旷处,周围的蜡烛映照的犹如白昼,此间谜题包括了数术、乐理、厨艺、急智等十数个门类,有人知晓了便可出声回答,如果正确便可以将其揭下前去抽奖,当然每人仍有限额,一人一科仅限三题。 奖品不算贵重,大多为一些限额之外的香水、夷皂。此外最多的安慰奖便是“讲座入场券一张”,上面写着明日的时刻与位置。 从上午到日暮,欢笑声未曾停歇。束于礼法的人儿们终有一地可以放声大笑、交友、像个村妇一样计算着针针线线而不拘于礼法。仿佛来到了另一时空的魏晋时代,那是士子与女人皆率性狂放的年代,是女子可以堂而皇之在大街上馋人家身子的时代,看见男神潘安“莫不连手共萦之”,而看见丑男左思则又“齐共乱唾之”。 可惜因为大疫与战乱而导致的特殊年代终究是昙花一现,所谓率情的背后是耽于清谈,醉生梦死。当社会走回了正途,大部分时候妇人们仍然无法随意外出,便如那浅塘里的池鱼一样,待到名为理学的烈日升空,无助地搁浅于那半亩方塘,忍那如同窒息般的桎梏。 一日的狂欢犹如幻梦,哪怕王烟萝还未算出今日所得,陈丽华也知道必定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可那又如何?这般日子终究不能持久,日日来此处逍遥,又将家庭置于何地,花销又从何处填补?今日是仗着两位王妃的名声才唤得人来,日后这番玩乐还是会被打压,最后一年能得以允许来此地一次便是万幸。 所以归根结底还要要让世人看到“丽人街”的价值,如果这只是一个诱人玩物丧志之所,那被取缔也是理所应当,如果此地能教人向善,经营产业,和睦家庭,那倒是能落得个美名。 “一切只待明日了。”古代士大夫不得经商,其妻妾自然也是不许,但是另一方面,官员又可以在城中拥有商铺,由下人打理。换句话说,这经商虽是口中说着不可以,比如《资治通鉴》中: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民日削月朘,浸以大穷。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民不乐生,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但是私下里却是官商勾结,屡禁不止。你骂你的,我赚我的。 陈丽华的打算,是进一步扩大商盟,开放诸如香水、香皂等专利,由各家各户依照自身条件,认领股份,有地的种地,有铺子的开铺子,有人的派人手,要知道这“丽人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本质上是一个大型贵妇交友现场。等到产品卖到全国各地,各家各户都从中受益,非议声自然就小了。 愿一切按计划进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