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筹谋 第一话 设宴庆功,歌笑表心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两国交战,天承再次告捷。 天承国师楚歌笑率军回朝,国主谢释信大设宴席举国同庆。 “少主,谢王有谕,邀您酉时赴宴。”侍女算着时辰已是申时三刻,便提醒沐浴的楚歌笑。 “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踏出盥盆,衣布晞身,一支碧玉簪将她如瀑的长发挽起。换上一身紫色曲裾,那紫色将她骨子里的高贵气质显露无遗。 夜风过境,紫色衣袂微摆,黛色云丝微起。楚歌笑摇着一柄红梅团扇,款款入席。 谢释信等候多时,见楚歌笑入席脸上笑意更浓。 “今日能灭掉玉瓦国是楚国师的功劳,本王在此敬国师一杯。”说罢,谢释将酒一饮而尽。 先王曾说过,光复霸业无楚歌笑不可。楚歌笑虽是一介女流,但可以带兵征战,而且战无不胜。众将士虽对她有成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过人的头脑和胆识。二八年纪已是天承国的国师,她既是最年轻的国师也是国史上第一位女国师。 “这只是一个小战而已,充其量也就是个热身。而谢王在此大设宴席,如此铺张浪费实属不值。”楚歌笑并未给谢释信台阶下,将酒饮尽,放下酒杯,“这酒臣也喝了,宴也算是赴了,若谢王别无他事,臣就回府了。” 在天承国能敢与谢释信这样说话的除楚歌笑无二! 还未等谢释信开口楚歌笑便摇扇而去,见她如此谢释信并不恼怒,却由着她去了。 常有臣子劝谏谢释信:楚歌笑为王盛宠,于国运不利。此类谏言皆被谢释信置若罔闻。 楚歌笑来到东园,正值杏花盛开之季,阵阵杏花香,徐徐夜风情。 楚歌笑嗅出空气中诱人的薰衣草香微微一笑,“走吧。” “是,少主。”一个身穿白缎对襟衣,下着青花罗裳裙的粉面少女跟了上来。 主仆二人还未行几步,一个人突然从杏花林中窜出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只见那人上穿黑色打短,下着黛色长裤,一条红色流苏带收腰,绑腿打紧。白面红唇,玉指纤瘦。 “为何无礼?”话一出口,火气十足。 楚歌笑看清来人,方知她口中的“无礼”所指为何。 “我当是谁,原来是‘杀一人必救一人’的秋萤姑娘。”楚歌笑淡淡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秋萤姑娘不会不清楚吧。” 秋萤一怔,为了一场小仗而大设宴席并不是谢释信的作风,经过楚歌笑这么一说,她才想到今天是望日。 一丝愧疚划过心头,但她仍故作势气,“多次见你无礼特来警告,若有再犯,我定要你好看!” “呵。”楚歌笑轻笑一声,“秋萤姑娘,国师与国医虽然是一字之差,但在谢王眼里孰轻孰重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秋萤不可否认,国师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更何况是楚歌笑这样出色的国师,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虽然秋萤是国医但也无法比拟,确切的说是没有什么可比性。楚歌笑的地位即便是她拥有着国医和御用刺客的双重身份也无法撼动的。 “为谢王,赔上命又何妨?言尽于此,望国师是最后一次。”宋秋萤说完便转身而去。 “秋萤姑娘,谢王眼里只有江山……”看着秋萤远去的背影,楚歌笑把没有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次无人阻拦,主仆二人上了马车赶回府中。 沿途掀开帷裳,楚歌笑瞥了一眼那刚刚跃过梢头的一轮圆月,心中感叹:今晚又是一个难度的夜。 已经是子时,可楚府的烟雨轩却是灯火通明,全府上下无人敢眠。从庆功宴回到烟雨轩,凝眉就没有离开楚歌笑半步。 此时的楚歌笑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汗珠不断地从脸上滚落。皓齿早已将她的下唇咬破,腥咸的味道在嘴里涌动。 此情此景凝眉已是司空见惯。她将楚歌笑抱在怀里,生怕楚歌笑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转头对旁边的侍女说:“快,快去把谢王找来。” 侍女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你找他来作什么?我能有今日还不是拜他所赐。”雪白的深衣早已被汗水浸湿,楚歌笑双手抓着胸口,恨不得将她那如蝼蚁撕咬的心掏出来。 她从没想过这病发竟一次痛过一次。生不如死,莫过于此。她想寻个死法一死百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凝眉的怀抱朝烟雨轩的门撞去,正巧撞到了匆匆赶到的谢释信。 谢释信紧紧将楚歌笑搂在怀里,“歌笑,忍一忍。” 一句“歌笑”似乎让她安静了不少,疼痛再次袭来,楚歌笑想反抗却被谢释信紧紧抱住无法挣脱。许是女人的力量天生就没有男人的大;许是挣扎了许久她早已没有了力气;许是这个怀抱实在是来之不易,总之她没有继续挣扎。 过了子时,楚歌笑渐渐平静,呼吸也平和了许多。谢释信抱起她向床榻走去,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又顺了顺她凌乱的头发才想转身离开。可他刚转身便有一双手将自己搂住。 “你本来就很清楚,即便我没有服‘食心丸’我也会卖命于你。” “我知道,但时间的长短我并不能保证。无保证是一种危险,为了排除危险我当然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你若背叛我,我便先毁了你!” 楚歌笑知道会是这样的回应,虽然心痛,但仍不肯松手,“原来你已经不相信爱了,可你当初明明那么爱鲁洲月!即便是她与情郎私奔,你也爱她至今……” “楚歌笑!”谢释信额上青筋骤起。 说话至此,楚歌笑似乎明白了,胸中苦味翻涌。她扯了扯嘴角又道:“看来你对爱的信任已经随鲁洲月一起埋葬了。” “拥有爱情的人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爱情是最廉价的交易。因此本王从不信爱情。” “你累了,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议事。”谢释信掰开楚歌笑的胳膊,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楚歌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泪如雨下,两腮的胭脂泪滴落在白色锦衣上绽成朵朵梅花…… 谢释信,你可以不相信爱,也可以不爱我,但却阻止不了我爱你! 战前筹谋 第二话 话说天下,为国谋计(上)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第二天一早,谢释信,楚歌笑和鲁建城在集英殿议事。谢释信高堂危坐,楚歌笑白面倦色摇扇次坐,鲁建城陪坐。 三人茶案上的清前绿飘着茗香。 谢释信和侍女耳语一番,那侍女就出了集英殿。待那侍女回来,楚歌笑茶案上的清前绿已被换成了的姜枣红。 “今天下即成四分之势,只要我们将道启、酬转、勤合三国攻下,便可成我天承大业。”谢释信呷了口茶,抛了个话头。 “谢王,老臣认为应先率兵攻打勤合国,虽然与天承相去甚远,但却是个蕞尔小国。在兵力上我们有着无法比拟的优势,攻下他们简直易如反掌。”鲁建城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地说。 “不可!”楚歌笑出语打断,“鲁大将军,叫你一声武将,你还真配得上莽夫二字。” “你……”鲁建城自然听得出她有意嘲讽。 楚歌笑并未打算松口,“除了生下一个貌美的女儿外,我真不知道将军还有什么建树。瞧我这臭记性,鲁洲月多年前已因和情郎私奔坠山而亡,饿狼啖其尸骨,据说连骨头渣都不剩一个。鲁建城,如今你还有什么?” “歌笑,连一个已去之人也不放过,你做得是不是太过了?”谢释信显然动了怒,不然,他手中的茶杯也不会被攥得作响。 见他这样楚歌笑也不好再提,她不是怕他,而是不想让他伤心。她虽未见过鲁洲月但是这么多年听到的有关鲁洲月的故事也不少,她知道谢释信深爱着鲁洲月。 鲁建城气得胡子直翘,但也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请楚国师指点”几个字罢了。 楚歌笑哈哈一笑,转口说道:“不攻勤合其因有四。一,勤合国虽然地小人寡,但国君吕城烟是个爱民之人,并深得百姓爱戴。国心齐,胜万敌。二,勤合国地处桂迷岭外并掌控着龙门关,这两个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强攻下它实在不易。” 谢释信和鲁建城都听得入神,楚歌笑也不拂他们的兴致,“三,勤合国国师是‘神策先生’楚天项,他既有运筹千里之智,也有披甲挂帅之勇,极难对付。四,我国多年征战,粮草物资消耗很大,若想攻下勤合绝非易事。” 多面分析现状,楚歌笑的说法很得二人信服。 楚歌笑摇了摇红梅团扇,“依我看,应先攻打酬转国。” “什么?攻打酬转?楚国师,你可知酬转乃是军兵大国?” 鲁建城先是提出质疑,后又缓缓说出理由。 “酬转建国虽不及天承早,但军兵培养上远胜天承。我们可见的酬转军兵已是庞大,更何况他们还培养暗军,虽不知其数,但若知晓那数字也是骇破胆的。攻下酬转谈何容易?” “不错,酬转确实是军兵大国。酬转先辈创业之初制军印,号百师,军兵见印如见酬转圣祖。因此酬转命门就是那军印,而如今这军印恰恰在大将吴启仕手中,这对天承攻打酬转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 “酬转吴家世代为帅,吴氏子孙皆是忠心不二,这对我们天承哪有什么好处?”鲁建城并不赞同楚歌笑的说法。 “前些年酬转国国主李成风年幼,处处受制于吴启仕。想来那傀儡国主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李成风羽翼初丰,兵权之争不会太远。” “你说了这么一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攻打酬转国。”鲁建城一头雾水。 谢释信在一旁听着并未说话,但他嘴角却勾出一丝得意的弧度,很显然他了解了楚歌笑的用意。 楚歌笑心中暗叹:莽夫就是莽夫,做什么事都是只讲蛮力的。 楚歌笑看了一眼谢释信,谢释信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战前筹谋 第二话 话说天下,为国谋计(下)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楚歌笑缓缓开口,“鲁将军,有句古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兵权之争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我们只要趁机夺得军印,那酬转国也就不攻自破了。” “那我们怎样才能得到军印呢?”鲁建成迫不及待地追问。 “现在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想怎样得到军印,而是想办法把兵权之争的主控权掌握在我们手中。”楚歌笑慢条斯理地说。 “那要怎么做?”鲁建成继续追问。 “等。”她只抛出一个字。 “等?要等多久?” “三年。”两字回答,斩钉截铁。 “三年?莫不是楚国师技不如人,故意在此拖延时间吧。哼!老夫可没时间浪费在等上。谢王,老夫告退。”鲁建城只当是楚歌笑寻他开心,加之先前的一番羞辱,心中大为不悦。说罢,他向谢王行过礼后便忿忿而去。 若是在平时,鲁建城的行为早就触怒谢释信了,只不过今天谢释信心情好不计他的小节。 “以你的实力打一仗根本用不上三年的时间。说吧,这三年里你打算干什么?”谢释信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问到。 楚歌笑亦走向窗前,“你心里只有鲁洲月,记得她曾经的一颦一笑,一行一言。而我,即便说了很多很重要的话你也并未听个残言片语。” 鲁建城走了楚歌笑便和谢释信你我相称,若是在人前她也是敢的,只不过他是君,她多少都要为他考虑的。 谢释信从身后抱住楚歌笑,“卸甲种田?” 谢释信只是猜测而已,可是转念一想便露出一丝浅笑。 三年的准备并不只是为了攻打酬转国,想必其他两国她也是想在这两年内攻下的。多年的战争对天承国的损耗并不小,天承国与勤合国之间必有一场恶战,很有可能是持久战。 君子报仇,十年尚且不晚,三年于他谢释信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楚歌笑想得比任何人都多,看得比任何人都远,这点谢释信不得不佩服。楚歌笑这个人很重要,他要想尽办法锁住她的心,最起码在统一大业完成之前要锁牢。 “怎样才能将兵权之争的主控权掌握在我们手中?”说实话,这一点不只是鲁建城没明白,他也没想好对策。 “我刚想说此事,我要向你借一个人。” “谁?” “天承国国花,段幻婷。” 谢释信听后先是一愣,待思量片刻后微微一笑,“准了!” 早议结束楚歌笑就离开了集英殿。 看着楚歌笑离去的背影,一双鹰眸忽然一亮,受到到楚歌笑的启发,他想到了一个对付道启国的计策。虽说楚歌笑深谋远虑,事事不需他来操心,但是身为天承国主,他还是要做点什么的,毕竟这对于以后坐稳高位是有益无害的。 主仆二人走在石板路上,凝眉开了口。 “鲁将军是一国之将,百军之首,少主还是少惹他为好。”凝眉对刚刚鲁建城忿然出殿的一幕仍心有余悸。 楚歌笑和鲁建城二人不对付,这在天承是人尽皆知的。侯在殿外的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得出鲁建城那般定和少主有关。 “放心他不敢动我。鲁建城是老,但他并不糊涂,在谢王眼中,我的价值比他高。如今鲁洲月已死,他没了拉拢谢王的筹码,断不会冒着丧命的危险来轻易伤我。” 楚歌笑并不是目中无人,只是鲁建城的小人气质为她所不耻。 “真替少主不值,您对谢王一片真心,可谢王眼中看到的只有您的价值。”她侍奉楚歌笑多年,楚歌笑对谢释信的心意她又怎会不知? 也许这就是情到深处吧,楚歌笑苦笑着收了话头,“走吧,我们去浅忆轩。” “是。” 战前筹谋 第三话 用计求人,诱惑为先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主仆二人缓行在九曲石子路上,石路两侧春花未开,唯有傲霜之树挺拔苍翠。捱过寒冬的清泉化开了冻封的冰棱,嘀嘀嗒嗒坠下的水滴声伴着二人步子的节奏。 绕过石屏便见到了浅忆轩。轩门四敞,远远就能望见轩内两位佳人。宋秋萤一边读书,脚下一边研磨着药草,而段幻婷则在一旁练字。 “幻婷姑娘的书法颇有风骨,若是有幸,定要讨一份墨宝。”楚歌笑走进轩内,站在段幻婷身边夸赞。 “不知国师前来,怠慢之处请多担待。”幻婷一边说一边起身行礼。 “幻婷,她亲自登门,是有事求你,不须多礼!”宋秋萤瞟了眼楚歌笑,放下手中的活计,提起草药篓走出了浅忆轩。 楚歌笑不会轻易踏进浅忆轩,如今她亲自登门定是为了谢王之事。秋萤虽看不惯楚歌笑,可她并不想碍了谢王的事。 见秋萤出去楚歌笑也不客气,找个地方便坐了下来,“幻婷这些年过得可好?” 段幻婷为楚歌笑倒茶的手顿了顿,不知楚歌笑为何突然这样问起。 “何为好?何为不好?”幻婷笑问。 她将茶端给楚歌笑,“多年前我四处行乞,忍饥挨饿,虽过得自由但却不好。如今我锦服华裳过得虽好但却没有自由。前者与后者相比哪个好,哪个不好,楚国师也分不清不是吗?” “我的确分不清,但是从你的回答中我可以确信,你并不满意现在的生活。”楚歌笑呷了口茶,“嗯,好茶。都说幻婷姑娘煮得一手好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普通的春花罢了,国师谬赞了。”幻婷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满意如何?不满意又如何?终是自己做不得主的。” “若我有能力让你过你想过的生活。你愿?还是不愿?”楚歌笑的唇角似笑还无。 段幻婷看着她久久未答,指尖摩挲着杯盏边缘,揣测她话中的意思。 且不说楚歌笑与段幻婷二人在轩内商谈。宋秋萤在院中翻晒着草药,远远地望见一个人由远及近。 “真巧,国师就在里面,自便。” “在下并不是来找楚国师的,而是来找宋国医的。” “找我?” “是,谢王传您在万芳园会面。” “有劳。”秋萤擦了擦手,跟着侍者走了。 万芳园外侍者退去,宋秋萤独自走了进去。 园中山石巍峨,碧池清流。亭台楼榭散布于碧树中,但毫无杂乱之感,布局得体而又富于变化,错落有致。园名“万芳”可园中并无一花,谢释信有言:花在心中姹紫嫣红! 走过一段天然竹屏便来到一个大温泉边,此泉名为洲月泉,其名乃谢释信所命。谢释信曾言,浸在此泉中犹如在洲月怀中。 雾气笼罩着泉面犹如仙境。秋萤在泉边走,张望着谢释信的身影。 “萤儿。” 秋萤耳畔响起谢释信那魅惑的声音,她的腰被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不能挣脱。 “谢王,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界,请庄重。”秋萤想挣脱,却怎奈何得了谢释信将她抱得更紧。 “你比我更想越界,不是吗?”说着谢释信用双唇含住她的耳垂儿,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温泉之上云雾缭绕,荣秋萤坐在谢释信的怀中,垂下的小腿浸在温暖的泉水中。她伸出手想去抚摸谢释信的脸,却被谢释信抓住,好一会儿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秋萤笑了,可看得出她那是苦笑。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位置,当年鲁洲月也曾摸过他的脸。她多想她也能那样做,如今她做到了,可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秋萤收起笑容,恢复了平日冷冽的面孔,随即起身离开了谢释信的怀抱,“何事?” “知我者,莫若秋萤也。”谢释信走出泉水。 “道启国国君燕逸南,每年都会到绿山春祭。现在他们已经返程,明日寅时到莽山。你要做的就是趁这次机会接近他,并得到他的信任。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下一步我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传达给你。” “这么简单?” “不,这并不简单。让他不惜一切地相信你,你也要不惜一切才行。”谢释信把“不惜一切”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秋萤听得出他的弦外之意。 谢释信并不看秋萤,“这期间我也会暗中派人给你创造机会,协助你得到他的信任。但适当的时候也免不了要上演一些有生命危险的戏码。” “你舍得?” “舍得!”谢释信回答得干脆利落。 “若换成鲁洲月,你也舍得?” 谢释信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记住,你并不是洲月!” 他的回答就是那么现实,他确切地告诉她:她是她,洲月是洲月。即便是洲月的替身她也不配做! “若我不应呢?” “你会答应的。”谢释信胸有成竹地说,“计划成功之后,你若凯旋,我必会娶你为妻。” 谢释信看得出她在犹豫,趁热打铁,“其实这件事并非只有你能做,王凝眉也做得来,但我更希望那个人是你。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好好想想吧。” 谢释信那冷俊的脸上划出一丝邪恶的笑,不等她回答,就独自走远了。 谢释信知道别人需要什么,他会施舍给你让你看到希望。但他又不舍得把全部的希望都施舍给你,他还要给你添一丝危机感。带着危机的希望是最诱人的,这最起码对秋萤来说很是受用。 谢释信,真的很吝啬! “你若多看看那个位置我就心甘情愿了。”秋萤喃喃自语。 秋萤知道,自己答应与否,那位置于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因为它从未属于她。可即便这是骗局她也要放手一搏!尽管自己并不喜欢提刀杀人,但若为他,她义无反顾! 这样想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战前筹谋 第四话 半路相救,燕王顾虑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天承国的事我们先放一放。道启国春祭结束,大队人马正走在返程之路上。 “俊凡,我们这是到哪儿了?”问话之人是一位身穿黄锦袍,貌似弱冠之年的男子。 “燕王,我们快到莽山了。据说这莽山险崖颇多,堪称一大奇景。”回话的是身着墨衫的狭眼男子,他正是黄锦袍男子口中的俊凡。 萧俊凡又补充道,“更奇的还不是这景色,莽山之中有个莽寨,那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美女如云,才士众多。” 萧俊凡还想再说几句,但他远远看到前路有人伏在地面,警惕之心立刻涌起,果断收了话头。 “停!众人护驾!”萧俊凡突然大喊。 众士兵毫不怠慢,快速列队保护燕王,萧俊凡则拔剑策马上前查看。 “你是何人?敢在此阻了燕王的去路,好大的胆啊!”萧俊凡见那人趴在地上不动便下马查看。 “怎会是个女的?”萧俊凡喃喃自语,然后马上回报。 燕逸南移驾上前,下马俯视。 只见此女眉清目秀,口若朱丹,虽然白皙的脸上有多处划伤,但看得出她是个美人。她眉头紧皱,睫毛浓密好似蛱蝶的羽翼,扑进燕逸南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燕逸南无法移开自己的双眸,他是道启国君,略女无数,但从没有哪个女子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他不禁上前要去抱她。 “燕王小心。”萧俊凡提醒他。 “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行刺?”燕逸南知萧俊凡是好意,也对他发不起火来,终是忍住没有去抱那女子。 “快请蒋国医来给她瞧瞧。”燕逸南眉头长锁。 蒋温简单看过那女子的伤势后回报,“燕王,此女伤势甚重,有多处断骨,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医治。” “离这里最近的就只有莽寨了。先把受伤的女子安置在我的马车上简单救治一下,然后我们就去莽寨。” “燕王……” “萧将军,你会蠢到让一个断手断脚的人来行刺?若是昏迷还可以装,但这断筋断骨的伤装不了。”燕逸南的反驳让萧俊凡说不出话来。 蒋温检查过,燕逸南也没有了危险之忧,终于忍不住上前抱起了那女子。将那女子抱上马车,他静思片刻,“传命,就此扎寨。” 燕逸南从马车上下来,“蒋温,你上去处理下。” 蒋温不敢怠慢立刻登上马车,只是简单处理下伤口,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他就下车了。 蒋温从马车上下来燕逸南便忙问情况,他赶紧回话,“臣已经将她的伤口包扎了下,进一步的救治还得到莽寨才行。” 蒋温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燕王听他说完情况就立刻上了马车,他只好将剩下的话咽回去。 马车里,燕逸南静静地看着那女子。心下思忖: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又一个疑问坠在他的心上,越坠越重,越坠越重…… 翌日一早,燕逸南一行人就进了莽山,又行至半日才见莽寨。莽寨果真是风景如画,走过的女子个个都是皓腕酥手,身姿婀娜,男子更是衣冠楚楚,风采逼人…… 若是平时燕逸南定会好好欣赏一番,可随行中有人重伤,救人要紧,他便没有心思在意这些。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也是莽寨唯一一家客栈——藏仙客栈,刚刚到客栈,燕逸南就命蒋国医给那女子医病。 蒋温细查之后发现此女伤势甚重,怕是只有连筋复骨术才能医治,想到对策他也不犹豫,赶忙施救。第一天他将那女子筋脉重新搭接起来,第二天把她的骨头恢复原位,第三天将她的断骨接好。 在蒋温医治的三天里,燕逸南也在焦心等待,他将面前的茶汤一饮而尽。 “燕王,您这连续三天都在饮茶,身体怎吃得消?”萧俊凡面带忧色,只不过他只是在为燕逸南担忧。 “无妨。”燕逸南面布倦色,不想多说什么。 蒋温施救完,退出房间向燕王回话,“燕王,臣已经尽力医治那女子了,过些时日自会醒过来。” “待她醒来,养上几日就可痊愈了是吗?”燕逸南眉挂笑意。 “这……”蒋温犹豫片刻,身为医者还是如实说道:“命是保住了,但此女伤势甚重。若想完全恢复,还需上好的药材慢慢调理才是,只留在莽寨怕是万万不行。” “那我们就即刻启程回国都。”燕逸南眉上笑意尽散,反挂忧虑。 “燕王,此女来历不明,就这样贸然将其带回,依臣看来实在不妥。”燕逸南刚刚做出决定,那个反对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反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俊凡。 “燕王,萧将军此言不无道理,不如待那女子醒来,问个清楚再做决定。”蒋国医显然支持萧俊凡的看法。 燕逸南看了看萧俊凡又看了看蒋温,“忙了许久,想必国医也饿了。给他备些茶点。” 此话一出,燕逸南算是默许了二人的看法。 三天过去了,燕逸南每天都会去看望那女子,今天也不例外。 “水,水……”那女子半昏半醒中低声乞求。 燕逸南闻言赶快倒了些温水给她喝下,用过水后那女子一双杏子眸缓缓睁开,长睫微扑,人见犹怜。 “姑娘感觉如何?” “很疼。”那女子皱着眉头,表情很是痛苦。 “快叫蒋国医来。”燕逸南又不忘安慰她,“你别急,你的伤势很严重,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恢复的。” “燕王,老臣来迟了。”蒋温闻召赶来行,行礼后忙上前瞧病。 半晌,他对燕王说:“回燕王,此女性命已无大碍。” “若想完全医好,就只能带她回国都是吗?”看似在问蒋温,实则他是在问他自己。燕逸南也是有所顾虑的啊,他第一次有这种很强烈的想要保护人的想法,可他的身份又让他为难。 “燕王,此女身份不明,带进国都恐有后患。”萧俊凡刚刚进来就听到了燕王的问话,看到燕王紧皱的眉,他猜出了燕王的心思,及时出来解围。 战前筹谋 第五话 秋萤来历,花楼新魁(上)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见燕王并未反驳,他也明白了燕王的意思,径直走向那女子。男女有别,更何况她又是燕王如此在乎的人。他站在了一个既可以看清她的表情又不失礼的地方。 “姑娘,我们保护的这位并不是一般人,而是道启国国主,因此不敢大意,望姑娘体谅。” 见女子点头,萧俊凡又道,“请姑娘告知芳名。家住何处?还有遇到了什么事情伤得如此严重?” 萧俊凡并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的人,询问也就直接了些。 “小女姓宋名秋萤,家住莽山北麓。” 杏眸女子才说了名字,燕逸南的心就被牵扯住了。秋萤?是有多悲惨的身世,才叫得出如此悲凉的名字! 燕逸南心中不禁作痛,她虽来历不明,但他却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想法,想护她到天荒地老。但他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又他收起了对她的那份心疼继续听她道来。 “父母早逝仅留我一人。自小受父淘染,研习医术。那日攀山采药,遇到几个彪汉索要上山采药之钱。知是恶人挡道,不想生事便往山下逃,但他们见小女略有姿色欲行非礼。”秋萤已是哽咽,犹往事历历在目。 “小女虽有些功夫,却不是他们的对手,反抗不成,被他们打下峰顶。” 秋萤见萧俊凡不语又忙道,“小女不敢撒谎。” 她眼中含泪,甚是委屈,萧俊凡竟不知再说些什么。蒋温听来虽说相信,但他又不全信,闭口不言才是上策。 “事不宜迟,今日回都。”半晌未说话的燕逸南开了口。 在秋萤被燕王带回道启国国都的同时。酬转国的名楼“花满楼”也来了一位俏丽佳人,国中贵族不论老爷还是公子都慕名而来,险些踏烂了花满楼的门槛儿。 华丽的台上,一位半掩面纱的女子正翩翩起舞,那女子步伐轻盈如蝶亦如蜓,每每回眸都引得台下一片好声。 舞罢,面纱女子刚刚站定,花妈妈就走了上来。花妈妈名叫花蔷,在酬转国无人不知。说她是个妈妈,实则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而已。柳叶眉,勾魂眼,玉脂手,莲花步,风韵无限。 “今天可是我们花满楼新魁残雪第一次见客的日子……”身为楼主,花蔷知道怎么吊客人兴致,将一句话尾音拉足,却不忙说下一句。 她喘了口气,勾魂之眼扫过客场又道:“我们这位新魁可只卖艺不卖身……” “纵是不卖身,能与如此佳人弹琴赋诗,欢唱共饮一夜,也不枉今生在这世上走一遭啊。”还未等花妈妈说完,台下便有一位身着紫锦长袍,手持红梅折扇带着浓重胭脂味的少年高声说到。 “只卖艺不卖身?弹琴赋诗听小曲儿?花妈妈,这恐怕不是花满楼应该有的吧!身入风尘,还想独善其身?”一位身着墨绿罗衫,腰系翡翠带,身形微胖的小眼男子说到。 折扇少年不语,眼睛斜着瞪那男子,似乎在鄙弃他的低俗。 “花妈妈,残雪姑娘的第一夜我包了。”少年的声音又高了一阶。 “小娃娃,这可不是说包就包的,得拿出点儿实在的。”一位衣冠华贵的半旬老叟说着就将一锭银子搁在了茶桌上。 “就一锭银子也有胆来逛花满楼?都已经那个是半百老人了,来风月之所还这么吝啬,说出去也不怕臊红了脸?”一位瘦弱的青布衫男子说到。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个家丁,是在替他身旁坐着的那位红袍爷叫号。 只见青布衫两手一拍,身后一位品级更低的家丁递上一个布袋子,打开袋子向桌子上一倒尽是些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 战前筹谋 第五话 秋萤来历,花楼新魁(下)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待宾客都盯着那些银两之时,从门外走进一位身着白色绸缎袍,外披黑缎红云斗篷的中年男子。 再看此人红唇皓齿,浓眉白面,步伐稳重。他既有文臣的秀貌,又有武将的气势。 斗篷男子右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引得折扇少年关注,少年微微转身向台上的乔残雪使了一个眼色,残雪也会意地点点头。 “诶呦,这不是吴大将军嘛!将军可是许久未来我这花满楼了,今日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花妈妈说着从台上下来,莲步频移,似踏风行地来到吴启仕面前,“吴将军快请上座。” 花蔷亲自引坐,这还不算完,一刻不停地朝里面高呼一声:“大茶壶,快上好茶!” 花蔷转脸堆笑,“将军来这花满楼,可有什么吩咐?您只消一声,我花蔷定当准备周至。” 吴启仕对人还算尊重,虽说花蔷是风尘女子,但说话时他还是会看着她。 “听说花妈妈这里来了一位俏丽佳人儿。诗词歌赋无一不精,还通晓音律,犹是弹得一手好琴,所以过来瞧瞧。” 吴启仕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台上那位半遮面纱女子的身上,“花妈妈,可是她?” “正是,正是。”花蔷叠叠答道。 吴启仕扫视了在座的一干人,道:“自古便是‘女儿心,配黄金。’女儿的真心,要用黄金来配,尔等这些素银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不怒自威,不管刚刚叫得有多嚣张的,现在也不敢再言一字。 说罢,只见吴启仕食指一挥,从花满楼外走进来两个抬箱子的小厮。说是小厮,但这两个人穿得无比华贵,相貌也清秀至极。 引得折扇少年暗自叹道:都说酬转国多美男,今日一见想必这“美男国”说的应该是吴府而不是酬转。 那两个小厮进了花满楼,放下箱子后将其打开。定睛一看,满堂之上无不起座惊呼。一箱的金子,怕是要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折扇少年虽不像其他人那样夸张,但也是被惊住了。心中不甚感慨:好你个吴启仕,当真是腰缠万贯。一箱的金子啊,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花妈妈,这些金子够不够?”吴启仕早已走到台上拉住了残雪的手。 “诶呦,既然吴将军这么有诚意,我花蔷也不能无情不是?这箱金子我先收下,吴将军在这花满楼里的费用就从这里面扣。什么时候用完了,我会提前通知将军。”花蔷满眼泛光,这一笔大财她怎么舍得推掉? 还没等吴启仕回答,花妈妈就让伙计们赶快把箱子抬了下去,生怕晚了一步吴启仕会反悔一样。 吴启仕搂着残雪的肩,与她一起上了花满楼的二层,花满楼二楼有他的私人雅间。 少顷,大堂内便听到了悠悠琴声。琴曲奏罢,音韵再起已是琴箫和鸣。 音韵在耳,折扇少年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心知此事已成,他便不声不响地出了花满楼。 街角之处少年展开折扇缓缓扇着,不到半刻就见一辆马车踏破暮色向他驶来。 少年转身上车后便听见那眉清目秀的车夫问到,“少主,我们去哪儿?” 好一会儿才从车里传出回应,“楚府,烟雨轩。” “是。” 随声而应的是扬鞭策马之音,车夫御车而行,马车冲出了街巷,消失在灯火阑珊之处…… 战前筹谋 第六话 一国之主,为民允诺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天承国的计划已经开始实行,天承内线也成功潜入道启和酬转两国,这无疑让天承更具优势。这几日谢释信心情甚怡,邀着楚歌笑在凌云轩赏歌观舞,天承凌云轩热闹非凡。与天承相比勤合国则是另一番景象。 楚榭之上一位中年男子正望着无际的水面,虽是中年,却已云鬓藏霜。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渔火重重之处一张稚嫩的小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勾起他无限神伤。 “父亲,夜深露重。更何况这勤合国是建在水上的水国,夜里潮湿气重,还是快些回房吧。” 被称为父亲的人正是“神策先生”楚天项。 楚天项只是望着水面出神,半晌开口,“凌渊,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是的父亲。若凌霜还在也该有十六了。” “十二年了,为父望了十二年的江面了。”楚天项感慨。 “父亲不必伤神,吕王不是一直再派人寻找吗?既然没有找到尸体,那胞妹就尚在人世。” “话虽如此,但也没有半点踪迹不是吗?”他怎么会不知道吕城烟的心思?吕城烟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到。 楚凌渊本来就不是心口伶俐之人,被父亲这样一问,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夜风很大,他担心父亲身体,“父亲早些歇息吧,明早还有早议。” 身为父亲怎么会不知道嘴笨儿子的心思,叹了口气道:“走吧渊儿,我们回天项居。” 虽说是一夜伤神,但楚天项第二天还是准时到聚贤阁参加早议。 “吕王,天承攻下玉瓦后天下即成四国并立之势。这几年天承吞邦灭国,不仅领域越来越大,气势也越来越盛,已严重威胁到我勤合。若不想出对策,恐怕……恐怕来日勤合江山是要拱手让人了。”国相丘云帆痛心地说。 “天下将变,以谢释信的野心,勤合不可能独善其身。如今天承势力已临桂迷岭下,天承与勤合注定有一场恶战。本王并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怕的,也就是这勤合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吕城烟说着,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吕王莫要自扰,臣相信家父定一会想出一个上策既能稳固勤合,又能减少战时之苦。”楚凌渊安慰吕城烟。 楚凌渊提到他父亲,吕城烟就不免看向楚天项。 自楚天项进了聚贤阁行过礼后,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眉目间忧思浓重,双目倦态,眼角余泪未干。很明显,昨晚他又是一夜未眠,未眠的原因吕城烟也是知道的。 楚凌霜就是楚天项的一块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让楚天项重新振作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楚凌霜! 多年来吕城烟也派了很多人去找,之所以苦寻无果,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找到。原因很简单,一旦找到楚凌霜就意味着自己要娶那个女人为妻。 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情感基础的女人,他要怎样面对?这样的婚姻于他来说是牢笼,让他苦不堪言。他所向往的是青梅竹马,哪怕是一见钟情那种很不靠谱的不着边际的情也比这样的好。 楚天项是何人?这么多年苦寻无果早就猜出是吕城烟的意思,如今形势危急,楚天项演这一出戏就是在逼迫吕城烟。他们暗地里相互逼迫,看谁先妥协。 吕城烟深感无奈,他开始埋怨父亲当年的决定——指腹为婚。这是何等可怕的字眼,爱本是自由的,而他……可当他再一想到勤合的百姓只能将这口气生生咽下,谁让自己是勤合的王呢? 吕城烟叹了口气,在和楚天项的较量中,他先选择认输。不为自己,为这勤合百姓! “时间也不早了,早议先到这里。众卿请回,本王想与楚国师单独谈谈。” 吕城烟送走众人后关上了阁门,转身上前跪在了楚天项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啊。”楚天项也跪下来扶吕城烟,他万万没想到吕城烟会这么做。 “国师,不论是按年纪还是按辈分,这都是使得的。父王早逝,多年来亏得国师勤合才得以安民。如今楚国师有烦心事,城烟定全力相解。” 吕城烟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国师,本王明日就再加派些人去查找,纵使搜遍八荒,翻尽九州也定要把楚凌霜找回!” 吕城烟的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有力,楚天项看着吕成烟一阵阵感激之情激荡着他的心,他油然生出对自己执拗的懊恼。 他是赢了吕城烟,却背上了半生的惭愧,“吕王大恩臣无以为报,愿为吕氏基业鞠躬尽瘁!” 吕城烟听着楚天项这样说也算定了心,他站了起来,也扶起了楚天项,“国师放心,凌霜之事本王一定竭尽全力!” 送走楚天项,吕城烟推开窗子,站在这勤合的最高点,勤合之景尽收眼底。 勤合是一个建在水上的国家。三面环山,虽然土地有限,农业资源短缺,但是开放的勤合人想到了商贸。熙来攘往的商船聚集在勤合水面上,形成一幅独特的风景画。 说实话,商业是勤合的命业,商贸一断勤合也就不攻自破了。虽说勤合国一直以来都还算太平,但勤合国并不是一个没有危机意识的国家,多年屯下的粮食,即便停了商贸也能撑着勤合国三年如一。 看着水面上来往的船只,试想这繁华安定的景象有一天会被战乱取而代之,勤合在战争的铁蹄下惨遭蹂躏……一想到这儿吕城烟阵阵心痛。他所心痛的不是勤合江山的断送,而是勤合百姓的颠沛流离的境遇。勤合一灭,百姓何安? 吕城烟的父王临终时有言,“勤合可灭,民不可不安。” 在勤合有一个古老的风俗,就是临终人的遗言是神圣的,后人一定遵从。平常家的儿女子孙尚且如此,更何况他是勤合的君呢? 吕城烟转身到书案前,取出一份地图细细研究。他决定先按照楚天项之前给的一些线索,在地图上找找,看能不能确定楚凌霜最后流落的大致位置。圈定位置再寻找,会比没有方向地苦寻更有效果。 果真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吕城烟研究了一天的地图,不知不觉中已是红日初升。望望红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战前筹谋 第七话 卸甲种田,君臣意歧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吕城烟望着的红日圆若明镜,正如楚歌笑此时梳妆临照的铜镜。 她将一头及腰的乌发盘得端端正正,然后将一条紫色的头巾系在头上,不带任何金银之饰。脱下往日的长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淡蓝色的长裤,平日着的广袖长袍也被一件淡粉色的窄袖袄取代。这打扮俨然是个农妇! 解甲种田,这可不是楚歌笑心血来潮说说而已。她看准了天承东北方的一片耕地,好大一片田地,她得在清明之前将地先翻出来。“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既已出九,农忙之事可就怠慢不得了。 她之所以选择东北的那片土地,是因为那里土质优良,且临河道,引水灌田很是方便。再加上那里土地平旷,利用牛耕也是便利的。除了地势低洼,雨季易被冲毁,那里可以说得上是良田。 简单用过早饭后,楚歌笑就来到了天承东北的那片耕地。她看着面前早已等候的将士们,列队整齐,个个面容严肃。他们脱下往日的战袍换上了农装,放下枪戟握起耕具,但仍是精神抖擞,对此她心中不免激情澎湃起来。 “将士们,以后的三年里,我们除了每天必要的训练之外,还要来这里务农。我们以后还要打仗,要与道启,酬转,勤合三国有一场大较量。” “报告国师,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楚歌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但是她也不恼火,“这位将士问得好,在座的各位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像他一样提出来。不瞒将士们说,多年的征战,我们天承的消耗很大,若是想战胜其他三国,我们必须要有充足的物资。” “国师,天承国那么大,百姓又那么多。何须我们自己动手种地呀?” 楚歌笑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这样问,心平气和地解释,“将士们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过上太平日子!” “为了百姓安居乐业!” 将士们左一声右一声地应和。 楚歌笑看着他们点点头,表示对他们回答的赞同。 “大家说的都没错。可战争时期百姓的徭役已经很重,若我们还继续增加徭役,那百姓的生活将会是什么样?各位大多都是出身平民,难道你们忍心让自己的爹娘因挤出他们的口粮,甚至是来年的种子而忍饥挨饿吗?” “不会!”这次是众将士的齐声回应。 楚歌笑很满意他们的回答,,“我想你们也不会。因为你们是热血男儿,要自食其力,自力更生,是不是?” “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将士们的回答铿锵有力,一遍一遍的声如阵阵春雷,气势如虹。 “好!这才是我天承的勇士!将士们,行动起来吧!” 楚歌笑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下田。她也不多想,加入劳作忙着除草。曾见过农民除草时娴熟的样子,如今自己做起来还真是生疏的很。不到半晌,汗水就湿透了她的衣襟,双手也磨得发红。 忙累了她停下来歇息,却想到谢释信。 他现在在干嘛呢?一个只活在自己优渥的世界里的人,不想去理解任何人,一切一切都只为自己。如若他真的光复霸业,那时百姓真的会生活得轻松些吗?望了望远处,她的心事无人知晓,叹了口气,她又继续干活。 楚歌笑上午忙农活,下午又迎着日头训练,一天下来她感觉自己就剩半条命了。虽说她多次领兵作战,但都是在营中指挥,搏杀作战她从未涉足过。 三年后的每一场战役她都要亲自参战,她得让自己有更强健的体魄。勤合有一位既可以运筹帐中,又可以披甲上阵的国师,那么她怎么可以落下?因此不只是今天,以后的每一场训练她都要参加。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烟雨轩,连铠甲都没脱,倒在床榻上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时辰尚早,昨天将士们热情高涨,让楚歌笑深受感染。她想让谢释信到田里看一看,这样既可以鼓舞将士们,又能够树立他爱兵爱民形象,对以后稳坐天下有益无害。 这样想她也就这样做了,因为她知道说服谢释信是很费时间了,早饭只抓了个馒头吃,再无其他。 只不过是她太天真,和谢释信交涉时并不顺利。因为凌云轩中传出了两人的大吵声。 “臣只是请谢王到田间,并不是真的耕种,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楚歌笑早就怒了,只因君臣有序所以才一直压着没有发作,“自古以来就是‘得民心者方为王’战乱时期还有机会笼络民心,这是多么……” “本王乃是天承之主,何等尊贵之躯?屈尊下田,和兵农搅合在一起的折损威仪之事,本王做不来!”谢释信态度很坚决,想让他下田是不可能的。 “谢王,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必然会有一些不必要的牺牲。臣不多说了,望谢王三思。” 离开凌云轩楚歌笑直接去了田里,一路之上她苦水满腹却也莫可奈何。 谢释信决定的事除了他自己谁也改变不了,即便是鲁洲月也不能说服得了他。她做不来的事,鲁洲月也做不来,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喜悦。 望望这田里辛劳的将士们,她感觉这个世界还是能够找到一丝慰藉的。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早晚有一天战火会烧到这片土地上…… 她又忍不住设想大战之后,天承大业既成,国势稳定,百姓安泰。到那时她要解甲归田,隐居山林……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个想法多么不现实啊。任何一个将士在功成名就之后都可以荣归故里,而她不能。她知自己的存在于谢释信来说是威胁,只有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放心。 汗水再次浸湿她的衣衫,楚歌笑挥手拭汗,不觉间眼前恍惚,脚下一个踉跄,生生栽倒在了田里。 待她转醒对上的却是谢释信铁青的面孔。 “你是天承的国师,肩负国运,你应当清楚你的分内事是什么!” “我带领将士们种田也是为了天承的国运,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你完全可以让士兵种田,根本不劳你出手。” “我……” “好啊,你竟然还想顶嘴?”谢释信青筋暴起,鹰眸怒睁。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最是了解她。楚歌笑从来不认错,但是她若敢反驳,那么她一定认为不是自己的错!几欲出手都被自己强压下来,他不断告诉自己:她还有用,她还有用。 “好好反省吧,别让本王失望。” 看着谢释信远去的背影,楚歌笑两行苦泪顺颊滑落。 在记忆中谢释信对她只发过一次怒,加上这次是第二次。之所以上一次她没有反驳是因为她也认为那件事的确是自己错了。 战前筹谋 第八话 平常之物,铸成大错(上)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那时谢释信还是天承公子,住在翰林轩。楚歌笑被他带回了翰林轩,初次摆脱饥寒的她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但没多久谢释信就请来先生对她进行启蒙,启蒙阶段过来又逼着她研习兵略,背诵史册。若是兵略她还不是很厌烦,但是一到学习史册之时她就烦得要死。 老先生姓洪,名大千,是天承国出了名的学士。就连国主都对他礼遇有加,更不用说谢释信了。洪先生虽德高望重,但讲学时总是令人昏昏欲睡。 只要楚歌笑流露出一丝对轩外孩童嬉闹的向往,就会被先生责骂,若是顶撞对先生不敬,那个洪老头就会到谢释信那里告状。每每洪大千去告状,谢释信必会严惩于她。 楚歌笑心里厌极了洪老头,若是抓到机会她定会捉弄他一番! 仲夏暑气正盛,楚歌笑在花园的小山后面痛苦地背着明天需要回课的史册。一遍又一遍,她也很诧异,那些时间和事件她怎么也对不上。 “歌笑,歌笑!” 循声望去原来是秋萤,“什么事?” “你过来就知道了。”秋萤躲在树丛中神神秘秘的,这勾起了楚歌笑的好奇心。 她钻进树丛,只见秋萤宝贝似的搂着一个草篮子。她慢慢揭开盖子,一双凤眼瞪得老圆,那篮子中竟卧着一条金钱白花! “你这是哪儿弄得?” “从草药师父那儿偷过来孵的。”秋萤威风地回答。 秋萤长楚歌笑四岁,可谢释信却看重楚歌笑。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秋萤甚是得意。 秋萤的得意楚歌笑毫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篮中的金钱白花。 “借我玩玩儿可好?” “那可不行,这东西可毒着呢!”秋萤警惕地抱紧篮子。 “有多毒?” “不知道,反正就是很毒!” 楚歌笑方才见那蛇安安静静卧在篮中,想来也是温顺的,“那就应该不是很毒。” 楚歌笑凤眼一转,转了话锋,“我问你,既然它毒,那你师父可怕它?” “敢养,自然是不怕的!” “那它的毒,你师父解不解得了?” “释信公子说我师父是神医,自然没有他解不了的毒!”秋萤神气十足。 “那它也不过如此。就是个平常玩意儿,你却当成宝贝一样!”楚歌笑佯装不屑。 “你这说的什么话?” “无人怕它,有人克它。就是平常之物!” “你胡说!” “你不信,那我们就来试试怎么样?” “试?怎么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有你师父在,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心虚!” “谁心虚?试就试!” 楚歌笑的机灵和天生的巧舌怎是一个秋萤能比的? 翌日史课,洪先生准时来到。一如既往地让楚歌笑给他行礼,然后慢吞吞走到座位前,准备入座。 洪先生虽老,可坐下有东西他怎会察觉不到?他刚一入座便弹起身来,脸色由黄变青,又由青变黑,最后由黑变白,惊慌之际血色尽失。 洪先生张着口,枯手颤抖地指着坐具,惊吓成结,“蛇,蛇,有蛇!” 刚刚一坐显然是激怒了坐具下的金钱白花,只见它折曲游走,缠上先生的腿就是狠狠一口。 老先生抓着蛇身想要摆脱它的纠缠,奈何这蛇缠得更紧。 此番情景不在楚歌笑意料之中,小小孩童已被吓傻,她跌坐在地上,双腿沉得如同生了根。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屏住气息,试图让蛇忽视她。 一切徒劳,她还是被那金钱白花发现了。它从昏厥的洪先生腿上绕下,游攀到楚歌笑身上。四眼相对,寒信迎颊,她如今怕是要魂断蛇口了。 战前筹谋 第八话 平常之物,铸成大错(下)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啪”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翰林轩内。轩内外的众仆人皆吓得齐齐俯首跪地,但无人敢上前求情。 谢释信这次没有吝惜自己的力道,不然楚歌笑的左脸也不会这么快就肿得老高。 楚歌笑跌在地上,捂着脸,才缓过神来。麻木过后的痛感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脸疼得火辣,可她硬是没掉一滴眼泪。 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眼泪而多给你一口吃的,亦没有人会因你的眼泪而施你一盆炭火,这是她在行乞的日子里深刻体会到的。在人面前流泪是最没用的,因此她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泪。 “你说!这毒物是哪儿来的?”谢释信质问的声音很大,如仲夏里午后的闷雷。 说罢,谢释信将篮子忿忿地掷在楚歌笑面前。篮子翻落在地,圆圆的盖子和篮子分离后自顾自地轱辘远,撞到墙角又弹回来,在她的脚边躺下。 篮子失了盖子如同失了保护的秘密一般,内中种种一览无余。楚歌笑看着面前篮中断成两节的金钱白花,方才毒蛇缠身的情景又闯进了她的脑海。突突狂跳的心让楚歌笑很难受,她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咽了口唾沫。 “是我从秋萤那儿讨的。”楚歌笑从不撒谎,如实回答。 “秋萤?”如此想来谢释信便猜得了几分,秋萤跟着药司掌事研习医术不难得此毒物。 “释信公子,洪,洪先生怎么样了?”楚歌笑深知自己有错,但此时她更想知道洪先生是否平安无事。 她的话刚问出口,还不待谢释信回答,轩外就匆匆进来一个小厮。那小厮俯身在谢释信耳边一番耳语。 谢释信听着小厮的回话,先是眉头深锁,鹰眸含恨,继而便是怒视楚歌笑,熊熊怒火恨不能将楚歌笑燃得灰飞烟灭! 楚歌笑离得很近,谢释信脸色骤变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方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喉咙。 谢释信收回怒目,垂眼深思起来。 原本谢释信只是想责罚下楚歌笑,像往常一样给洪先生打抱不平一番就不了了之的。但如今洪先生竟因此事殒命,责罚怕是连父王那关都过不了,更别提服众了。悠悠众口不是那么好堵的,几经思虑,他决计血偿! 谢释信拍案起身,鹰眸垂视,“楚歌笑!将毒物携入课堂,不慎害死洪先生,铸成此等大错,你可认罪?” 此话问出,谢释信满心祈祷:不可认,不可认! 楚歌笑虽厌烦洪先生,却未想让洪先生死。有意携蛇也只是为了吓吓先生,捉弄他一番罢了,可却未料会有此果。 大错铸成,纵使她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地认错洪先生也回不来。此等空劳之事她不愿做,也不屑做。现下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弥补洪先生,救赎自己的那就是接受惩罚。 楚歌笑俯身叩首,虽未言一字,却已表自己甘愿领罚。 谢释信见她没有反驳,知道她已经认错。 啪—— 又是响亮的一记耳光,楚歌笑嘴角挂上了血丝。但她知道自己无碍,行乞时的拳脚相加都忍得,这两个耳光算什么? “错事已经做了,认错就那么难?”谢释信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到。 不是认错很难,而是楚歌笑觉得口头的认错没有任何意义。说过了就很容易忘却,如果真心悔改就让它化作一根刺,扎在心窝,时时疼着,便久久不忘。 “好,本公子看你能嘴硬到何时?来人,将药司掌事斩于轩外!” “释信公子!此事与掌事无关,他不知情!他是无辜的!”楚歌笑一双凤眼凝泪相求。 这下她真的慌了,慌乱中更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认罪领罚,却还是会牵涉到无辜的人受难? “毒物从他药司流出,他难逃干系!” 不待多时刽子手入轩复命,洪先生之事暂且有了说法。谢释信暂且无了后忧,但看见嘴硬的楚歌笑,他忿壑难平。他心下想来:不如借着此事一并改了她这毛病! “认不认错?” 人既已去,认错何用?楚歌笑闭口不语。 “好!来人啊,把秋萤绑过来!” 在秋萤挣扎着被两个小厮绑到翰林轩后,谢释信开口,“你若认错,本公子便放了她。如若不认,便差人将她扔到蛇岛去!” 楚歌笑不知道蛇岛是什么地方,但是研习医术的秋萤却再清楚不过。蛇岛莫不如说是蛇窝,去了那里怕是九死一生。 “不,我不要去蛇岛!公子,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别扔我去蛇岛!”秋萤挣扎着求饶,泪面如洗,“楚歌笑,求求你,你就认个错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纵使楚歌笑再不知蛇岛为何处,单看秋萤这么大反应她也能明白:蛇岛绝非良地! 战前筹谋 第九话 这次没错,翰林旧邸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公子,秋萤并没错啊,为什么要罚她?” “本公子就是要让她为你的嘴硬付出代价!” 楚歌笑明白了,谢释信这是在逼自己。 面对谢释信的步步紧逼,楚歌笑心中再三权衡后,终是开了口。 “公子说话算话?” “算话!” 楚歌笑紧握着双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歌笑知错。” 谢释信忿火尽散,“把秋萤扔到蛇岛去。” 此话一出楚歌笑和秋萤皆是一愣,见秋萤被拖走,楚歌笑转头怒视着谢释信。 “谢释信!你竟然失信于我!” “歌笑!直呼公子名讳,你是不要命了吗?”仆人之中的凝眉终是忍不住,在楚歌笑话音方落时就插上了话,“公子,歌笑还小不知轻重,多有顶撞您别往心里去。” 凝眉一边求情一边连连叩首,她此时也是全身盗汗,从开口说话她就没有对上过谢释信的眼睛。毕竟谢释信的手段可谓是:公子不怒亦可伏尸百万,若公子动怒怕是无人生还!这一点她在以前就已经领略过了。 “信?信人伤己!” 谢释信对凝眉的求情置若罔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歌笑,“经此一事本王是想让你记住,你可以对任何人都嘴硬不认错,但对本公子不行!” 谢释信收了视线,“把她关到思过轩,今天不许她吃饭。” 等她从思过轩被放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恢复平静。 药司掌事失职,让毒蛇伤了洪学士并致死,被谢释信斩首。公子释信做事果决得谢王褒奖。 一切都和楚歌笑没有关系,对此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秋萤。后来凝眉告诉她,秋萤并未被扔到蛇岛,但具体去了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关上记忆的闸口,楚歌笑缓缓开口,“这次,我真的没错!” “哭什么?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吗?”她告诫自己不许哭,抹了眼泪翻身下榻。 楚歌笑还未出门就见凝眉提着箪笥走了进来,“少主,请用面。” “我没有吩咐备面,拿走。” “是谢王吩咐的。谢王知道少主早上只进了一个馒头,就吩咐了后厨开灶。”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楚歌笑最终还是坐下来吃了面。 凝眉候着楚歌笑用面,待餐碗撤下又开始忙着轩内熏香。凝眉擅制香料,制出的熏香深得楚歌笑的心。 看着备香的凝眉,楚歌笑竟将自问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当时我先认错,药司掌事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凝眉见她将这陈年旧事翻了出来忙宽慰道:“若您那天真的认错,亡的就不止是药司掌事一个人了。有时看似坏事,实则却是好事。” “这点我倒是没你看得透彻。”听凝眉劝慰楚歌笑却是觉得轻松了不少,“可药司掌事终是因我而死,苦了秋萤了。是我对不起她,原本无依的她总算有个亲近的师父,却因为我……” “可自打那以后,少主倍是用功这才成就了今天的您。”凝眉赶快插上话,“有了能力才能够保护更多的人,也包括秋萤。” “刚从思过轩出来的时候,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我一直都记得。” 楚歌笑看着轩外,“真是白驹过隙,初来之前我还是小乞丐呢。对了凝眉,你是怎么到的翰林轩?” 备香的凝眉手一抖,脸色很是难看,只是她背对着楚歌笑,楚歌笑并未察觉。 “来之前,我也已经是无依无靠了,是谢王带我回来的。”凝眉燃起香来,走到楚歌笑面前,“不过如今,我有了少主。” 楚歌笑看着她莞尔一笑,嗅着炉中香韵道:“凝眉,春日容易犯困,从下次起就换些提神的香料吧。” “是。” 既是认为自己无错,这田地她还是要照常下的,又嘱咐了几句楚歌笑就赶去田里了。 正干着活却下起了小雨,这雨水却提醒着楚歌笑:这里地势低洼,对雨季要提前有所打算。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大雨会摧毁这里的一切,将士们辛辛苦苦的成果会在大雨中付诸东流。她是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谢释信离开烟雨轩并没有回凌云轩,而是取道去了旧邸——翰林轩。 倚坐在翰林轩后园的桃花树下,“今天她顶撞了我。她不听话时的样子和当年的你是一模一样,但是我却忍住了。” “呵呵,我连你都不能忍,却忍下了她。洲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有用!她是一把刀,一把能够凌迟人心的刀。”谢释信望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说道:“这份儿礼,我可是准备了好些年呢。” “洲月,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天下的王!”谢释信抚摸着那块平整的土地,“这样的你真好。安静,听话。” “如果当时你也能这样听话,我就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极端了!不过最终还不是让我把你留下来了?永远都留在了我身边!” 谢释信起身,“别怕孤单,我总有一天会亲自送他去找你。让他痛不欲生地去找你!” 桃花簌簌落在他的肩头,他毫不留情地拂掉,转身出了后园,不带一丝留恋。 战前筹谋 第十话 信你一回,做个交易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谢释信离开翰林轩的后园想去找秋萤让她执行下一步计划,但是想到自己当初交代手下的话,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将计划推迟。无处可去的他只得回凌云轩。 谢释信让手下对秋萤不必留情,他的手下也不负厚望。秋萤被带回道启国的时候如同废人一般,连吃饭都要人服侍。 燕逸南将秋萤以蒋温义妹的身份安顿在了蒋宅,这样也方便蒋温医治她。他这样安排可是有私心的。除却蒋温义妹的身份能够让蒋宅的仆人照顾得更加周致外,自己到蒋宅看望秋萤也可以名正言顺,不为朝臣所反对。 有私心的并不只是燕逸南一个人,蒋温也是。蒋温同意照顾秋萤,一方面是不想让秋萤和燕王走得太近,另一方面就是方便自己监视她,秋萤如有异动他就来个先斩后奏! 君臣二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对此一拍即合,这却气坏了萧俊凡。 “蒋温,你糊涂吗?把秋萤安置在你的宅子里,燕王他是有私心的!”萧俊凡气得牙痒痒,一进蒋温的药斋他就发作了。 “俊凡兄,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蒋温和萧俊凡关系非同一般,常以兄弟相称。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的?”萧俊凡倒要看看蒋温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蒋温也不含糊,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萧俊凡。 “听起来是不错,我姑且信你一回。但你得记住了,要是燕王出了差池,我第一个不饶你!” “若燕王真的有个闪失,蒋温定以死谢罪!” 两人达成共识,萧俊凡又嘱咐蒋温看紧秋萤才离开药斋。 说蒋温是道启国的国医真是当之无愧,秋萤进了这蒋宅未满半月就可以下榻走动了。到如今秋萤在宅子里闲逛自如,完全不像是重伤后初愈的人。 众人都称赞蒋国医妙手回春,但蒋温知道,秋萤能够好那么快并不都是他的功劳。 蒋温拉开他的一个药柜子,原本如常的面色骤然间红作炭烧的铁炉。药柜子都没关就忿忿地出了药斋,脚下生风直奔白薇斋。 “宋秋萤,你给我出来!”蒋温来势汹汹。 秋萤迎了上前来,“何事?” 秋萤面色严肃,声音也没有一丝感情。多年的暗刺生活已经让她把自己囚禁到了冰冷的躯壳里,只有面对谢释信的时候才会多几句话。 “宋秋萤,你少给我装蒜,我药柜中的百年参是不是让你拿走了?” 蒋温的来意秋萤已经了然,缓缓言道:“药效不错!” 这算是秋萤承认了,她不仅承认了,还告诉蒋温她已经把百年参给吃了。蒋温横眉竖起,恨不得掐死她。他鼻翼歙合,双唇颤得厉害,可以看得出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克制了半晌,蒋温终于开了口,“秋萤姑娘,既然你已经好了,那么就请你立刻离开蒋宅。蒋宅不欢迎你!” 秋萤没想到真的给蒋温气到了,她的任务没有完成,不能就这么离开蒋宅。几经思虑,她唯有忍痛割爱了。但是她可不愿意便宜了蒋温,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赔你就是。” 蒋温打量了下秋萤,量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这么说多半是在诓他。况且她来路不明,他和萧俊凡都不信任她,若是能够借着此事将她赶走也省了监视她的心力。 秋萤看出了蒋温的企图,觉得事态严重,赶在他之前开了口,“赔你个千年芝就是了。” “千年芝?”蒋温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的病都是我医的,不曾见你有什么千年芝。” 蒋温是医者,知道这千年芝的珍贵。虽是想要赶她走,但是听到她可能有千年芝,便有些动摇了,不免耐着性子和她交谈。 秋萤见事有转机,也不辩解,转身进了内室,从内室出来时她的手中的确是多了一棵灵芝。 “果真是千年芝!”这药中珍品就在眼前,蒋温看得眼若星河,“你确定要用这千年芝来偿还?” “是。”仅仅一字,秋萤也不啰嗦。 千年芝虽然比百年参珍贵,但是秋萤的病用百年参来医治效果就已经不错了,若是用千年芝就大材小用了。千年芝得来不易,若是就这样吃了实在是浪费,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才不会将这千年芝轻易让人。 蒋温也不客气,上来就想取走灵芝。但蒋温手未触及,灵芝就被秋萤收了回去。 “怎么?你想反悔?”蒋温不悦。 “不,义兄不要误会。千年芝来之不易,我赌命相得,如此给你……” “你是觉得有点亏了?”蒋温出口问到。 “是。”秋萤并不拐弯抹角,见他猜出了自己的意思也不隐瞒,“不然……” “不然怎样?” “做个交易!” “呵,我的百年参都让你吃了,你还想和我做交易?” “你我同为医者,这百年参和千年芝的价值都是心知肚明的。服参在先我有愧意,断不会提出强人所难的要求和你交易。只提三件事,你同意就好。” “哦?且说来听听。” “第一,非我所愿你不能以任何理由赶我走。”这一点对秋萤来说很重要,因此第一个提出来。 就算是蒋温想赶走她,燕王也一定不会同意,若不是今天真的是气到他,他也不会这么冲动赶她走。这样一想他倒是觉得这件事简单。 “行。第二点呢?” “第二,给我足够的自由,可以自由出入蒋宅。”这是第二重要的事。 蒋温心下思来:若是她出去走走能够暴露些什么,对他来说是好事。 “成。蒋温的义妹可以有这个资格!” 两件重要的事已经解决,接下来的一件事就凭着她的喜好提了。 “第三,我可以随意出入你的药斋。”秋萤发现蒋温的药斋中有几味药她在天承国并没有见过,想来应是道启特有的。一时间来了兴致很想细细研究一番,也就提出了这么一点。 “这个不行!”蒋温不假思索地反驳,“这药斋中有许多珍品都是供燕王享用的。” 蒋温的意思是对秋萤不放心,秋萤也不恼火,“燕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会是那狼心狗肺之徒?” 蒋温看了看她,只说了五个字,“人心隔肚皮。” 蒋温不肯相让,秋萤也不再坚持。进一个小小的药斋,她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那第三点暂未想好。想好之后再告诉你,到时你只能同意,不能反悔!” 蒋温算着等他拿到了千年芝以后,在她想好第三点之前找个什么由头让燕王把她赶走就好了,于是他没多想一并应下了。 交易达成,蒋温捧着灵芝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白薇斋。 战前筹谋 第十一话 茂林相见,燕王相邀(上)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自秋萤别过蒋温到此时已是傍晚,她换了身装束潜出了蒋宅。 从秋萤来到这道启国算起,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和谢释信会面了,这次潜出蒋宅,她就是为了去见谢释信的。 秋萤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十分了,此时皎月升上穹霄,慵懒地卧在薄云中。皓月投下的一段银辉穿过茂林的枝叶,在幽径上铺出一片斑驳。 辉晕之下一人独立在茂林之中,望着人影儿,秋萤忙奔过去,将那个人抱住。 那人并未拒绝,任由她抱着。 “伤势怎么样了?”声音的主人正是谢释信。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个秋萤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抱着谢释信了。 “谢王当真是舍得!高崖之上,重手也罢,可却招招都是致命的狠戾。若不是蒋温医术高超,再加上我多年习武身体底子好,我早就被抓去给阎王当小老婆了!” “凡事做了就要做得逼真些才能让人相信。”谢释信知道她心直口快,这样说只是为了泄愤,因此并没有谴责她。 “看你都能讲笑话了,想来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如此一来本王就放心了。” 秋萤垂着眼,心中暖暖的。从小他就看重楚歌笑,自己只是一个小医徒入不得他的眼。后来她三年密训期满回来,他对她说得最多的是人名、地点、时间。今下的一句关心话,她怎会不满足? 秋萤还在沉溺,谢释信已然转口:“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被安排在蒋宅养伤,燕逸南在王城,目前没什么太大进展。” 没什么进展那计划就不能施行,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这一点谢释信很清楚。看来他还得把计划再往后推一推。 “嗯,本王知你伤得重,能够在半个月内恢复成这样已经是不易了。没什么进展也无妨,接下来多努努力就是了。” “接下来还是以接近燕逸南为主?” “没错。并且是更深一步的接近,你要让他信任你。本王不介意他喜欢你,若是那样,正合本王心意。” 秋萤心中苦涩,“谢王可是承诺过事成之后……” “本王说了不介意,你还担心什么?”谢释信觉得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就急着打发秋萤走,“你先回去吧,别让其他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好不容易见才到他,她怎舍得这么快就分别? “半月不见,谢王除了计划就没有别的话可讲吗?” “本王是担心你的安危,怕你的身份暴露有性命之危。” “真的吗?”秋萤眼神仿若受了伤一般。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真的吗?” 秋萤扯扯嘴角,她当然希望谢释信是真的担心她。但是不是真的担心她,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方才她心中涌动的三寸暖刹那间凝成了千尺寒。 “谢王真是吝啬,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要让别人自己幻想。”秋萤收了愁容,以严肃饰面,“谢王保重,臣告退。” 秋萤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黑衣人从暗色中闪了出来。 战前筹谋 第十一话 茂林相见,燕王相邀(下)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见过谢王。”黑衣人行了大礼。 “你求见本王所谓何事?” 其实谢释信之所以答应和秋萤会面并不是因为秋萤,而是因为眼前的黑衣人,见秋萤只是顺便。 “臣不解,谢王为何会派个女人……”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女人办起来会事半功倍。”谢释信顿了顿,“目前你就只管好好护住她,以后的任务会越来越艰险,本王不允许出现一丝纰漏。万一出现疏漏,那她就是明枪,你就是暗刃。明白吗?” 谢释信这样说就是明白地告诉那黑衣人,必要的时候秋萤可以是他的替罪羊。但他还是担心,日后大事既成,这功劳怕是要分秋萤一半儿的。蛰伏多年,这功劳岂是说让就让的? 谢释信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一样,“放心,她抢不了你的功劳。她就是推磨之驴,结局是怎样本王也不用说得太明白了吧?” “是。”谢释信的一番话算是给黑衣人吃的一颗定心丸。 “也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就先回吧。记住,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求见本王,以免暴露身份。” “是,臣告退。”那人又是行过大礼,才没入暗林之中。 昨晚别过谢释信后,秋萤就立刻回了蒋宅,她此时正在白薇斋前院晒日头。 这几天也是很无趣的。她病情还在恢复阶段,不能每日起早练功,蒋温不让她去药宅,现在出蒋宅也没有银两喝茶听曲儿,窝在这蒋宅里她觉得整个人都很烦闷。 她不觉怀念起在浅忆轩的日子,有幻婷陪着,时不时还可以说上几句话解解闷儿,还有幻婷的一手好茶很让人回味……念着念着她频频瞑眸,在欲睡未睡之际传入耳中的猫叫声惊醒了她。 她循声而动,跃上树干,在对面的枝繁叶茂中见着一只奶气十足的三花小猫。秋萤心中暗叹:竟是你扰了我的清梦! 那猫咪并没有发现她,从另一棵树飞身跃到她这棵树。只要那猫咪再往她这里走上五步,秋萤就有把握斩杀这只小猫。暗刃在手中,寒光隐隐。 可那猫咪只迈了半步,就听树下有人呼唤秋萤。 “秋萤!你重伤初愈,攀那么高受了凉怎么办?快下来!”声音的主人是燕逸南。 那猫咪甚是机灵,听见有人声便立刻转了方向,跃下树去,飞过墙头不见了踪影。小猫溜掉,秋萤心中略有些郁闷,但是碍于燕逸南是她的任务对象又不能向他发火。她平复好心情,收了暗刃,掠下树去。 “见过燕……”秋萤刚刚站稳就上前行礼。 “你的伤还未愈,无需多礼。”燕逸南阻止秋萤行礼。 “秋萤姑娘,城中尚雅斋这几天都在搭台唱曲儿。本王想着姑娘养伤度日别是烦闷,特来请姑娘同去,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和燕逸南听曲儿?这不是接近他的大好时机吗?即能够完成任务,又能够消磨时间她怎会不肯? “燕王抬爱,小女恭敬不如从命。” 看着秋萤波澜不惊的面庞,燕逸南猜不透她的心思,但是她能答应,他还是很开心的。 “还望燕王稍等,小女回房换身装束,速速就来。” “你去便是。”燕逸南也不着急,容秋萤回房。 战前筹谋 第十二话 救人听曲,残雪访吴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女帝师:笑策天下》战前筹谋 第十二话 救人听曲,残雪访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战前筹谋 第十三话 高山流水,花蔷打劫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敢问将军想听什么曲子?”残雪稚音,泠泠悦耳。 “姑娘可会《凤求凰》?” 残雪蹙眉,“《凤求凰》乃是司马相如抚赠卓文君的陈意之曲,我看将军还是换一首吧。” “能和吴某结为连理这是天下无数女子的梦寐之求,为何姑娘就偏偏拒绝?”吴启仕双眸微瞑,长睫下的那颗泪痣勾人心魄。 虽说吴启仕是佼佼君子惹人钦慕,但残雪知道她是来完成任务的。残雪年岁尚小,但是在天承国的所见所闻让她比同岁之人早成一些。她深知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最后伤的只会是自己,他们的关系还是简单些好。 “吴将军乃人中龙凤残雪甚是钦慕,但残雪是深陷风尘之人看得现实,也就不去会做那些良家女子该有的怀春梦了。”残雪思量片刻,“不如就应这堂名,为君抚一曲《高山》吧。” 吴启仕原本是想试探一下残雪,还以为她会像其他女子一般,却没想到她会拒绝他。他不再多言,双眸柔和地看着她,静静赏曲。 一曲小调开指后,残雪抚来的便是《高山》之音。悠悠古韵,将吴启仕带入了苍山之中。 晚风薰薰,撩过鬓发,蓁蓁松仙唤他寻径。飞鸿归林,月抱山峰,他不敢高声,唯止步而立。凭松遥望,故人何处? 一曲仙乐奏罢,吴启仕不绝高赞,“危山风拂鬓,栖鸟恋松荫。云送清明月,拨来念故心。妙音,当真是妙音!” “残雪献丑了。”残雪起身行礼。 “残雪姑娘过谦了,如此仙乐人生能得几闻?”吴启仕上前扶起残雪,“姑娘如此诚心相赠《高山》之律,吴某愿回《流水》之音。” 言罢,吴启仕端坐琴前从容抚来。他此时甚是高兴,他以前曾是孤身一人行雅事,如今有了残雪作伴,知音难遇怎能不乐? 《流水》奏罢,残雪听得入神。她并没有想到吴启仕的琴艺如此之好。 回过神来不禁拍手称赞,“吴将军不仅精通萧律,琴艺还如此精湛,当真音律高人。” “姑娘过赞了。”吴启仕勾了勾嘴角,“只可惜父业误人啊。” 吴启仕是吴家独子,需要承袭父业。身为武将,静心雅艺的乐趣少之又少,若是执意孤行,定会为世人所诟病。早时先王又有重托,他只能委屈了自己。 “将军身为一国战将,责任定是重大。小女不懂国事不能够为将军倾囊解忧,但却可以在将军孤闷时献曲排愁。”残雪一张稚颜,诚意可见。 “姑娘愿意?” “将军热衷音律,我亦如此。人生在世,能遇到几个同道之人?如今眼前便有一位,怎能不惜?” 残雪知道吴启仕问的不是她愿不愿意,而是她为什么愿意,毕竟算上这次他们只见过两面。 “多谢。”吴启仕竟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还能再说些什么。 “吴将军何必这般客气?” 两人又是抚琴品曲一番,虽说年纪差得大了些,但却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人聊到月上梢头,也不肯作别。 随行的老妈妈多次提醒,残雪才不舍地乘上回花满楼的轿子。吴启仕目送残雪的轿辇直至消失才回到府内。 昨天吴启仕和残雪相谈甚欢,早上起来吴启仕的心情仍是愉快,换上一身官服便去了王宫。 春祭在即,祭奠之事马虎不得,因此他每天都要去巡视一番。 “吴将军这几日都来得都特别早,春祭在即,还望将军保重身体。”张礼官眯着眼,谄媚地说。 “有劳张礼官担心了,春祭在即不可大意。” 这几年吴启仕和李成风的关系越发紧张,李成风正四处抓他的小尾巴,他才不想因为一点小失误让李成风得逞。 吴启仕知道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他要将兵权交还给李成风,对于他来说兵权就是酬转国的,若李成风是一代明主还他何妨? 只不过现在李成风羽翼初丰,根基不稳,又逢国运危急之秋,若是李成风着了小人的道那对酬转来说是个灾难,因此他现在还不能放手兵权。 “春祭大典筹备得怎么样了?”吴启仕问。 “已经进入演排阶段了。” “哦?引本将去看看。” “吴将军,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春祭年年有,年年一个样,过程都烂在肚子里了,不会出错的。” 吴启仕何等精明,怎会不知道张礼官是在阻止他?张礼官也算是城中权贵,谁能够指派动他?细细思来,这是李成风想要在春祭上动手脚。 吴启仕顿时气愤起来。春祭乃是民生大事,李成风为了夺兵权竟想要在春祭大典上动手脚,真是糊涂!说来也是,若不是春祭大典这种大事,李成风又怎能搬得倒他? “李国主将春祭大事全权交给本将,那是对本将的信任,本将怎敢报以马虎?若是春祭大典出了问题,不只是本将,张礼官你也难逃干系!为了本将,更为了你,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吴启仕说完也不待他回应便挥袖而去。 看了一遍吴启仕就抓出了问题,“张礼官,吴某记得这鼓琴之人应是位豆蔻少女,如今怎成了一位龆龀(tiáo chèn)童女?” “回,回将军。回春之际,疫病多发。那豆蔻少女不慎染了疾症,这春祭大典在即,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换人啊。”张礼官脸上尽是难色。 “琴艺不足,换人。”吴启仕斩钉截铁地说。 “吴将军,这,这实在是无人可用啊。”张礼官摊着手,“吴将军,您看要不咱们将就一下?” “将就?张礼官,你爷的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春祭大典关系到酬转百姓生计问题,是能将就的吗?你即便是不为酬转百姓,为了自己也不能说出这等话来!”吴启仕揪着他领前的官服怒喝。 吴启仕怒火难消,李成风不是想和他斗吗?他奉陪! “这个人不可用!你不是说无人可用吗?那把位置空出来,本将安排。”吴启仕吃了气,搡了一下张礼官,忿忿而去。 直到回了吴府,吃了盏茶才将胸中气焰压下。可说到安排,吴启仕还真是不知道安排谁好。方才豪言,纯属气极狂语。 这春祭的鼓琴之人须是未及笄的女子,未及笄中会琴女子也是有的,但是能够达到吴启仕要求的还真是凤毛麟角。思来想去却是无人可用,忽而扫过那床金丝楠木瑶琴时,他心中豁然一亮。 “备轿,备轿!” 吴启仕的官轿刚刚在花满楼前停下,花蔷便从里面迎了出来,“诶呦,吴将军快请进,快请进。” 花蔷一面引着吴启仕向二楼的雅间走,一面奉承着他。 “请残雪姑娘,吴某要见她。” “吴将军,先喝茶,先喝茶。”花蔷将茶盏奉至吴启仕面前。 “花妈妈,可是残雪姑娘有客?”吴启仕看出了端倪。 本来这事不应该告诉吴启仕的,但是花蔷心中有打算,偏要告诉他,“将军真是料事如神,不过我已经叫人去请了,她也快来了。” “花妈妈,吴某早先可就是已经出了好大一箱金子,你怎让她去陪其他客人?” “吴将军,这残雪生得惹眼,出高价儿一睹其芳容的客人可是排了整条街。妈妈我就是个生意人,这放在眼皮子底下的钱怎会不挣?”花蔷一双勾魂眼眯得让人对她的贪财厌恶不起来。 “花妈妈真是一把赚钱的好手儿。” “吴将军谬赞了,这老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花蔷这也是本性使然。”花蔷并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一边说一边用帕子蹭着指头上的翡翠约指。 这吴启仕干等着,先前的茶盏已经吃尽,却仍不见残雪身影。心中生急却又不好多言。 又是等了好长一会儿,转眼见陪坐的花蔷频频垂首,一垂再垂,侧脸伏案已然睡熟。 “已经过这么久了?”吴启仕喃喃自语。 他只觉今日花蔷行事蹊跷,现下细细思来,方知其中缘故,不觉瞪了一眼伏睡的花蔷。 “年纪轻轻,却如此贪心!” 吴启仕抬手欲要重重拍她,以解心头气焰。可手抬欲落之时,他又收了回来。心中思着:以后约见残雪绕不过她,若此时对她这般,惹得日后难题不断岂不是自寻烦恼?可不拍她心中郁气难解,反复思来,一道坏计升上心来。 雅间就他们两人,寂静无比,只见他将空盏抓在手中,又仍在案上。声音之大吴启仕自己都被惊了一下,再看那花蔷竟纹丝未动。 吴启仕钢牙紧咬,“好,过会儿我便差人再送些银两过来,劳烦妈妈请残雪姑娘来。” 话音未落,就见花蔷挺起身来,一脸媚笑,“得得得,一切好说,我这就速请姑娘来见您。” 若是换成旁人说出这样的话花蔷定不会相信,但现在说话的是吴启仕。吴启仕言出必行谁人不知?花蔷看目的达到也就不再为难,移着莲花步子去叫人了。 吴启仕看着她的背影不禁骂道:“贪妇!狡诈卑鄙!” 花蔷心情大好走得快,自然听不到吴启仕骂她。 之前楚歌笑找到她说会给她拉来一位“财神爷”,但是能从财神爷身上搜刮多少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若只是为了花满楼和自己,吴启仕之前给的金子就够用了,但她以后所谋之事烧钱的地方多得去了,这些还远远不够。如今吴启仕栽在她的手中,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战前筹谋 第十四话 春祭大典,酬转子民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花蔷离开雅间未过多时,残雪就走了进来向吴启仕欠身行礼。 “残雪,这里没有外人,就不用多礼了。”吴启仕在看到残雪时,胸中结起的气瞬间散了。 残雪起身,坐在吴启仕对面,“吴将军可是又遇到了烦恼?” 残雪稚声犹如百灵,听得吴启仕心中清甜。 “嗯,春祭大典在即,可是琴师却突然染疾,乐坊内又找不到合适的人。” “确实棘手,但既为王城内的乐坊应该不缺琴艺出众的人呀。” “琴艺出众的年纪不合适,年纪相当的琴艺又不合心,终是个难解的麻烦。”吴启仕呷了口茶,“所以我才特意过来找你。” “找我?”残雪不解。 “对,残雪姑娘豆蔻之年,琴艺出众,是吴某心中祭典琴师的不二人选。” 残雪听了久久没有回应,低着头很为难,半晌才开口,“既是将军相求,残雪本应倾力相助。奈何我的身份实在是容易被他人诟病,到头来怕是帮不了将军不说,反而会让将军落下诸多不是。” “残雪,这次春祭大典你是以在下挚友的身份参加的,谁敢刁难?吴某保证,大典之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定会护着你!” 看残雪还在犹豫,吴启仕又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够帮我。” “吴将军,既然你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定会竭力相助!”残雪最终还是下了这个决心。 琴师一事解决,这春祭大典便已然来到。 是日惠风和畅,百官齐聚,高台之上备置周全,祭典众人也已就位。 “春祭开始,你要第一个上去鼓琴。”吴启仕对身旁盛装的残雪说。 “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吧。” “好。” 残雪还未离座,就听到不远处的一个男声响起。 “这位姑娘就是吴将军心中春祭鼓琴的不二人选吗?” 残雪看那男子也就弱冠年纪,面庞素净,浓眉薄唇,额上一点朱砂。他一身玄色蟒袍,头戴冕冠,想来这位就应是酬转国主李成风。 “回国主,正是。” 吴启仕一边回话,一边行国礼叩拜,残雪见状随着他一同叩拜。 “她是何人?春祭事大,她当真能够担此重任?”李成风并没有让吴启仕起身的意思。 “此女名为残雪,乃是末将挚友,琴艺精湛。让她鼓琴再合适不过。”吴启仕恭敬地回答。 吴启仕回答得毫无破绽,李成风并未回言。 只见李成风身边的小太监在他耳边轻语,李成风挑挑眉,立刻来了精神。 李成风原本换了琴师,想以琴艺不精斥责吴启仕。不想吴启仕竟然用风尘之女,这个倒是更好借题发挥,他心中甚悦。 “挚友?本王听闻将军甚是喜欢逛花楼,吴将军的挚友莫不是那不三不四的风尘女子吧?我说吴将军,你身边的女人怎就都是些这样货色?” 听到“风尘女子”几个字,在场官员无不惊乎,人声沸沸,再加上李成风凌厉的言辞,羞得残雪双颊通红。 吴启仕察觉到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国主,有什么事尽管朝着臣来,何必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清白?染指烟花柳色之所的人,有何脸面谈清白?” “残雪的确是风尘女子,但也确确实实是清白之人!”李成风是故意找茬,即便是吴启仕想躲也躲不过去的,于是他干脆直面这件事。 吴启仕并没有想到李成风毫不留情,眼下连累了残雪他心中满是歉意,胸中生愠。 “国主,试问天下何人肯入风尘?还不是逼不得已,走投无路才会入此道?”吴启仕的声音铿锵有力,“她们的走投无路还不是这个世道的逼迫?是谁造就的这个世道?还不是高高在上的您?” 先王临终时曾托他重任,要时时鞭策新王。李成风为夺兵权先是在春祭大典上动手脚,后又在大典上生事。如此混账之举,吴启仕怎能容他?这次他就要好好敲打敲打李成风。 吴启仕正慷慨激昂,他并没有注意到残雪眼中闪着的异样神色。 李成风从小就被吴启仕指指点点,他自认多年都活在吴启仕的阴影之下,他早就受够了。这次又当众被吴启仕说得这般没有面子,心中愤气难消。 “吴启仕!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李成风了,我才是酬转国的国主,说话时别忘了你的身份!” “请国主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身为国主却做些个伤国伤民的事,真为天下所不齿!” 李成风知道吴启仕别有所指,打春祭大典的主意他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声誉受损对他将来掌国毫无益处。 “你不要命了吗!”李成风从君座上窜起,右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剑刃出鞘。只要是吴启仕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他就来个鱼死网破! 原本只是在一旁观望的群臣都紧张了起来,但却无人敢上前来说句话。一个是当国国主,一个是兵权在握的大将军,帮着谁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残雪见李成风握上佩剑,双手冰凉,不住盗汗,心知此事不好。赶在吴启仕开口前,站在了他身前。 她心中狂跳不止,向李成风再次行礼后,微正语气道:“国主稍安,可容小女几句?” 李成风自己也知道现在不能和吴启仕撕破脸,但是君剑已出他也是骑虎难下,还好有一明眼老臣出来解围。 “国主息怒,不如听她一言未有不可。” 老臣权重,出来求情自然是解了李成风的为难。他顺势收了佩剑,“有老臣求情,本王姑且听你几句。” 有了前车之鉴,李成风这次没敢把话说得太绝。 残雪见事有转机,心中微定,赶忙言道:“贱民敢问国主,春祭大典为何而办?” “当然是这酬转百姓!” “贱民再问,这酬转的花楼中人可是酬转百姓?” “既有酬转之籍,便为酬转之民。”李成风脱口而出。 “贱民既为酬转之民,参加这大典又有何不可?” “若是其他也罢,你确是要鼓这《神人畅》的。此曲可是要祈仙降世,庇佑酬转的圣洁之曲。百姓亦分三六九等,你虽为酬转之民,但你的地位不配鼓这《神人畅》!”李成风还是不肯让步。 李成风再次出言挫伤残雪,吴启仕有些看不过去,想要上前维护却被残雪拦下。 残雪不恼,开口又问:“敢问国主,酬转当权治世者为谁?” 李成风对这个提问泛起了嘀咕:他知方才出言甚重,想来这残雪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身为国主,岂能为贱民指责?要是她敢和吴启仕一样羞辱他,他便用她的血喂他的剑! 待李成风打定主意,张口就道:“当然是本王!” 听着李成风的回答,残雪莞尔一笑。百官望着她皆是不知所解,李成风更是将她的笑当成是不怀好意,右手再次搭上佩剑。 残雪徐徐开口,“国主当道,酬转百姓安乐,天下之人有目共睹是或不是?” 听她之言是在奉承李成风,众臣也趋势附和,都称李成风仁德。李成风听闻甚悦,面色缓和,收了佩剑上的手。 “国主恩德浩荡,酬转百姓深沐其中,无不感激涕零。残雪自认今日前来参加春祭的身份既不是青楼之女,亦不为吴将军挚友,只为蒙受君恩,感激之至的酬转子民!” 残雪不做停顿,“昔日皆是国君为百姓祈福,今日便让残雪带着酬转浩浩子民的感激之心,为国主向神明祈福。祈求神明庇佑国主康健,万事皆成。望国主念及这份赤诚民意,准允残雪鼓琴。” 李成风面带笑意,他高兴不是为别的,就是听着“万事皆成”特别合心意。 群臣心中皆是惊叹:小小女子口齿竟然如此伶俐,几句话就将李成风哄得心愉神悦。 见李成风心悦至此,方才求情的老臣再次附和,“民心赤诚,皆因国主仁德圣明,此乃酬转之福!” 其他臣子见势无不俯首附和,“国主仁德,国主圣明。” 一声又一声的夸赞久久不断,李成风心中满是得意。 “身为国主怎好拂了这赤赤民意?”李成风正正衣冠重新坐回君座,“本王准你鼓奏。” 李成风终于松口,如此一来难题得解,春祭大典顺利进行。 残雪对着吴启仕粲然一笑,正好衣冠便登台了,圣水净手后才抚琴来。她着了盛装却娇而不媚,风随琴起,袂角依依。 吴启仕竟为方才的事出了神:小丫头挡在他的身前,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丫头,你可知道方才你若说错一个字,就是万劫不复啊。”吴启仕迎着下台的残雪说。 “我当时只是觉得再那样僵持下去,错过了良辰,开不成大典着实愧对百姓,就没想那么多。再说之前不是说过你会护着我的吗?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残雪歪着头说得云淡风轻。 握着她冰冷的双手,看着她如花的笑魇,吴启仕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一阵微风拂过,勾皱了吴启仕心中的湖。 战前筹谋 第十五话 花楼风波,再访吴府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春祭大典结束。等吴启仕把一些后续的事情处理好已经是三天后了,这几天一直忙着公事,只有静下来才能想一下残雪。那天若不是有残雪在,也许他和李成风不仅会破坏了春祭,还会酿出更大事端。 吴启仕心中感激之至,决定要亲自向她道谢,于是遣人备轿,去了花满楼。 入夜,街市灯明如昼,熙来攘往的行人将整条街道装饰得十分热闹。 吴启仕下轿进了花满楼,只不过这次花妈妈并没有迎出来。吴启仕并不在意,他是熟客,没有花蔷也能够找到他的专人雅间。 “吴将军来花满楼,我不曾迎接真是失礼,还望将军不要见怪呀。” 吴启仕品着清前绿,听这声音便知是花蔷。待那声音落定,才见花蔷将莲花步踏进房门。 “都是熟人,这些寒暄就免了吧。”吴启仕不想费太多口舌,有了前车之鉴,他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直接扔给了花蔷。 花蔷柳眉含笑,也不查验就将它收进了怀里。 “吴将军,残雪姑娘这次是真的有客。您得等一会儿……” “那花妈妈是承认上次是假的喽?” “哪儿能?上次也有客,只不过这次她的曲子刚刚唱上,结束还要很久。” “花妈妈,你可是收了我银子的。” 花蔷怕惹恼了她的财神爷,只好答应去寻残雪过来。她刚推开房门,就听见有砸东西的声音。 吴启仕的好兴致被打断,皱着眉走出雅间,向着声音寻去。花蔷心知不好,不敢多想,忙追着他的步子也去了。 赶到时,那雅间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花蔷站在雅间外,面色青一阵儿紫一阵儿很是精彩。 “你个青楼婊子敬酒不吃是不是?既为青楼中人,就别装什么贞洁烈女!一入风尘哪儿有可能全身而退?”骂声夹杂着殴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看这情形多半是哪个客人取乐不成发了怒,这件事吴启仕可不想管,转身欲走。 “卖艺不卖身?要不是看你是新来的,老子想要尝个新鲜,哪儿会花那么多银子听你唱曲儿?” 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吴启仕望着花蔷斑斓的面色,浓眉紧皱迈着大步又走回人群,“这么多个不长眼的东西,都滚开!” 吴启仕一声怒吼,像一口巨大的洪钟,震得雅间外看热闹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他疾步进了雅间,跟他一起进去的还有花蔷。 他在雅间站定,入眼的就是一个披着绸衣,虎背熊腰的身影。他怒火中烧,提脚狠狠地踢在那“熊腰”上。 吴启仕身为武将,力气自然是足,那个熊腰男吃痛嚎叫着倒在地上。 熊腰男倒地,他先前挡住的那个女子就出现在了吴启仕的视线里,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残雪。 此时的残雪额发凌乱,左脸微肿,嘴角带着血丝,玉腕被抓出五指红印。看得吴启仕好不心疼。 花蔷更是大骇,这残雪身份特殊,万一出了事她可是没法交差。更何况她刚刚也看到了吴启仕那一脚是有多狠,可见吴启仕对残雪的在意。若是吴启仕因为这件事翻脸,她的财路可就不妙了。 正在花蔷的心被这件事折磨得七上八下之时,那熊腰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呲牙咧嘴,斜歪着身子,手扶在腰间的痛处,“谁这么大胆?敢搅老子的……” “好事”二字还没出口,熊腰男子便瞧清了踢他之人是谁。 吴启仕在酬转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熊腰男子认得他也不奇怪。 “哟,吴将军你也找了这丫头?”熊腰男子正了正身体,一双小眼睛泛着油腻的光,“可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若是吴将军也想要这丫头陪,那她也得先陪完我再说!” “按理来说,的确是要有先来后到之分,但吴某今天偏要来个后来居上!” “我知道吴将军位高权重惹不起,但是吴将军这样做就不怕毁了名声?” “那又如何?” 熊腰男听得出吴启仕并不在乎,看来他今天是达不到目的了。好在来日方长,一个青楼女子,他还愁没有机会不成?但他今天找残雪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怎么也得讨回来一些,心心算计着怎样回话。 “说吧,你出了多少银两?我双倍偿你!”还没等熊腰男子开口,吴启仕就放出了话。 残雪看着吴启仕双眸泛起了氤氲。 “花妈妈,钱袋给他。”吴启仕来时只是想到了要打发花蔷,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并没有多带银两。 刚收的银两还没有焐热就要给别人,花蔷心里是千万个不愿意的。可是为了残雪,为了稳住她的“财神爷”,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钱袋给了熊腰男子。 “既然吴将军选择这样,我也无话可说。”熊腰男子盯着残雪,小眼微眯,“残雪姑娘,咱们来日方长!” 熊腰男收回视线,撞开人群愤然而去。 一场花楼风波随着熊腰男的离去而平息。 虽说风波平息,但余波未歇。 吴启仕扶着残雪回到他的雅间,差人拿来伤药给她涂抹。 “怎么?弄疼了?”看着残雪眼中挂着氤氲他问到。 听他这样一问,残雪眼中的氤氲更盛,“原以为你我已为挚友,可没想到我在你眼中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原来小丫头是因为这个在怪他。 “你机智聪明是我所不能比的,但论识人你却是不及我的。他有意讨钱,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想尽快了结此事,救出你。” “你活了那么久,论识人自然是比我有经验的。” “怎么听你这个意思是在嫌弃我老?” “没错!比我大十五岁难道还不老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年纪的?” 吴启仕一问,残雪语塞。这件事是楚歌笑告诉她的,她可不能对他说。 “想要和一个人成为朋友,最起码要把这个人了解透彻才行!” “了解这么透彻倒不像是要结交一般的朋友。”吴启仕眸间含笑。 “那像是什么?”残雪顺口一问。 “倒像是……”吴启仕言语未尽,笑意更浓。 “卖什么关子?快说!” “择,婿!” “择婿”二字入耳,残雪羞红双面。看着如此模样的她,吴启仕甚是开怀。 “的确不是结交一般的朋友,但是也绝不是择婿!你那么老,谁要嫁给你!”残雪红着脸一口气说完。 她明明羞得要死却故作镇定反驳的样子,更是逗得吴启仕忍俊不禁。 “我只是说你这像是在择婿,并没有说会择谁。你如此联想到我,莫不是心中真有此意?”吴启仕发现这样逗她,他也会开心得不得了。 “你……”残雪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起身离开。 吴启仕赶忙拉住她,忍住笑,“好嘛,别生气,玩笑话。” 残雪仍不理他,他就学着书生作揖的样子,“残雪姑娘,启仕不好,启仕诚心赔礼。” 七尺将男做这个动作格外滑稽,残雪也不好继续不理他,但是要放过他可没那么容易。 “这就是你的诚意?” 吴启仕听来细细思量,而后缓缓开口,“为表诚意,启仕愿将‘寻靖’赠与姑娘。” “你当真?” “当真!” “寻靖”可是一把好琴,又是吴启仕亲手斫制,他肯相赠已是让残雪感动。这份感动撞散了她心中的怒气。 “‘君子不乘人之美’我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愿有夺人所爱之为。‘寻靖’珍贵,即便你有心相赠,我亦不能受。若你有诚意,借我抚来便好。” “姑娘善心,启仕感激。”吴启仕看着她,心中温柔了许多,“你何时想要?我派人送来。” “如此好琴,让人送来送去实在委屈,还是我亲自去取吧。” 约好了取琴,翌日残雪便乘轿而往。离吴府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听到了争吵之声。她好奇观望,见吴府门口站着一个人,好像正在和吴府的小厮争论什么。 残雪参加过春祭大典,认得那人穿的是酬转官服。和酬转官员争吵的小厮竖眉寒眸,冰面凝霜,似是要把这初暖春送回三九冬。她觉那小厮好生眼熟,却也只当是吴府小厮个个秀气,每个人有那么几分相似罢了,未做多想。 残雪远远看着,并没有上去劝解的意思。 小厮口齿伶俐,不多时就轰走了那个酬转官员。那官家离开时甚是狼狈,见着他的样子,残雪心中甚为舒坦,隐隐为吴启仕家小厮如此长脸而暗自高兴。 待那官员灰溜溜地离开,残雪才往吴府门口走去。 见到残雪来,那小厮唇角深勾,眼泛柔波,喜攀眉梢。这转瞬间,三九之冬又回到了四月之春。如此一看倒是惊了残雪,这个吴府小厮她竟认得!正是她第一次来吴府时出门迎接她的人。 小厮一路热情相待,引着她就到了高山流水。见那小厮要走残雪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敢问府中可是有喜事?为何你们总是一副如临大喜的样子?” 听着残雪相问,小厮先是一愣,后豁然而笑,“确有喜事,若残雪姑娘每日来府,那吴府就是天天大喜。” 战前筹谋 第十六话 无意窥秘,又入狼窝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女帝师:笑策天下》战前筹谋 第十六话 无意窥秘,又入狼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战前筹谋 第十七话 夜庭对战,陈年旧事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云深月隐,这庭院之中寂静无匹。一阵夜风从庭院穿过,只听到几人衣袂微摆之声。 这次先动的是吴启仕,只见他横眉一紧,向那手持玄铁刀的灰衣大汉冲了过去。将至其面前他纵身跃起,待他落下时左脚掌撑在地面蓄足力道,再次横飞时他便将所有力量都灌于右脚,朝着灰衣大汉的持刀手臂踢去。 吴启仕动作迅猛,玄刀汉当是一愣,待他缓过神来已是躲闪不及。好在黑斧壮汉反应略快一筹,他将双斧交叉在身前,蹿到玄刀汉身前挡下了这一脚。 “多谢二弟!” 玄刀汉脱险,向那黑斧壮汉道谢。话音未落他便将单刀斩出,直直砍向吴启仕踢出还未收回的右腿。 吴启仕反应神速,右脚稍稍用力,借着黑斧的抵挡收回右腿。他在收腿之时又身向前横,右手紧紧扣在了玄铁刀背上。吴启仕不愧是武将,力量怎是一般人所能及的?玄刀汉的刀被他控住收不回来。 “三弟帮我一下!” 玄刀汉大叫一声,只见玄衣壮汉应声相助,甩出了手中铁链。 那铁链迎面抽来,长链如游蛇,吴启仕只好快速躲闪,但几招下来,铁链竟未击中半分。 黑斧壮汉大喝一声也来相助,转手飞出一把铁斧,那斧头如同飞镖一般从吴启仕正面向着他的肩颈袭来,而另一边玄衣壮汉的长链也已经从背面向他的腰腹抽来。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铁链那么简单,飞来的竟是金瓜锤! 吴启仕心中知晓:若是执意控刀不放,那躲过黑斧必中锤伤,躲过锤击必遭斧劈,这一上一下着实难应付! 若是旁人定会弃刀闪躲,但吴启仕反其道而行。他将手中的刀背扣得更紧,他搬着刀背从刀下滑过,此时单斧已从他上方飞过。滑过刀下他又顺势腾身跃起,搬着刀背同他一起翻转,跃身之时那金瓜锤的袭击也就不攻自破了。 若是说这些招式只是为了躲避锤,斧的进攻,那吴启仕还真是大费周折了。他这样做是想要尽快结束战斗去救残雪。 待他落地之时已经旋了大刀,扭得玄刀汉险些断了胳膊,形势危急玄刀汉只好弃刀保臂。 一切皆在吴启仕预料之内,玄刀汉弃刀时他就快速将玄刀翻持在自己手中。他飞身一旋,刀随手起,生生砍断了玄刀汉的手臂。 “啊!” 一声惨叫震碎了夜庭的寂静。 “大哥!”黑斧和玄衣齐声惊呼,纷纷跑过去扶住玄刀汉。 此时玄刀汉面色惨白,汗如水洗,登时没了神识。热血从玄刀汉断臂处汩汩流出,腥热之气瞬间在这庭院之中扩散开来。 “尔等与我素无仇怨,只是为奸人所诱,今夜我不伤尔等性命,只望放我前去救人。如若壮士非要分个高下,吴某也不惜赶尽杀绝!” 三打一竟然还被重伤,黑斧和玄衣已知吴启仕的厉害,他们自知今夜不能再战。如今玄刀汉身受重伤,应尽快医治才是上策。二人相视点头,黑斧才开口。 “好汉武艺高强,我三兄弟着实佩服,愿意放你出去。” 见三人不再为难,吴启仕抱拳道谢,丢下玄刀转身而去。 吴启仕知道熊腰男生得肥胖逃不快,如今拖着残雪,走的又是夜间山路,一定不会特别难追。他就沿着二人逃跑的方向追去,果然没过多久便追上了夜色中磕绊逃跑的二人。 熊腰男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一看竟是吴启仕! “奶的,真是三个废物!连一个吴启仕都对付不了!”熊腰男啐了一口,拖着残雪加快了脚步。 吴启仕见二人跑得快了就紧追而上,忽的发现那两个人停了下来。 待二人转过身来,他借着月光,看见熊腰男将一把利匕架在了残雪的颈上。 “你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一命!” 熊腰男听他之言,眼珠子咕噜一转,缓缓开口,“你所言当真?” “吴某从不食言。” “此处并无他人,你说的话老子怎能轻易相信?” “那你怎样才能信我?” 熊腰男鼠眼狡黠,“除非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挟着她,你在前面寻路,到了安全的地方老子自会放了她。” 熊腰男真实所想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结果了残雪。吴启仕几次坏他好事,他心中恨得痒痒,吴启仕既然在乎残雪,那他万万不能够让吴启仕如意! 吴启仕想着:残雪在他手上,莫不如先稳住他,在这路上再伺机救下残雪! “好,我答应你。你说吧,去哪儿?” “转过身去,往前走!”熊腰男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二男皆为自己的心思打算着,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残雪的脸上竟凝着可怖的狠戾。残雪抬脚往前走,可落下的脚却狠狠踩在了熊腰男的脚面上。 熊腰男吃痛惨叫,疏忽间放开了残雪。残雪抓住时机头也不回地跌撞着向前跑去。 熊腰男未料有此,怒上心头,恶向胆生,操着匕首就刺了过去。 吴启仕见残雪跑过来欲上前拥她,残雪见这鬼阎王在前就调了方向从他身旁闪过。那匕首来得甚快,在残雪闪开的瞬间便深深扎在了吴启仕的身上。 吴启仕闷哼一声,拔出匕首抹了熊腰男的脖子。 鲜血四溅,分不清是熊腰男的还是吴启仕的。 残雪见状吓得跌坐在地,牙齿打架。 吴启仕看着残雪,心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怎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不免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欠考虑。 “残雪别怕。”他捂着伤口安慰着她。 他上前去解开绑在她身上的绳子,撤掉封住她嘴的布条。 残雪缓缓抬头,吴启仕的脸上染着鲜血,在月光之下面目甚是狰狞,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来勾她的命! 残雪用尽全力将吴启仕推了出去,他趔趄着后退,怎料脚下一空便不见了。 那里是处悬崖,否则刚刚熊腰男也不会停下了。 残雪站在崖边确认吴启仕的生死。那崖深不见底,吴启仕怕是已经粉身碎骨了。 熊腰男已死,辱她之人没了,吴启仕已亡,杀她之人亦没了。直到此时她才长舒一口气。 残雪心情平复,正欲转身离开,却没想到脚下不稳摔趴在地。她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向后滑,慌乱之际她紧紧抱住了悬崖边上的那颗歪脖老松。她回头张望,竟发现一只手正扣在她的脚腕。 “你想我死?你可知道我此生最痛恨背信忘义之人?”吴启仕低沉的声音在悬崖下响起。 吴启仕在等着残雪的回答,只要她回答“是”,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拖下悬崖! “我们彼此彼此!” “你什么意思?”吴启仕甚是不解。 “呵,什么意思?”残雪紧了紧抱着老松的双臂,“我知道了你族内丑事,你怎会留我于世?与其等你动手,不如我先下手为强,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哈哈哈……”吴启仕竟然笑了起来,“你认为我要杀你?” “不然呢?穷追不舍,还不是要杀人灭口?” 吴启仕嘴角抿着笑,心中已经释然,“先不说这个。丫头,我突然发现你挺怕死的。” “谁不怕死?是人皆会怕死,你这样抓着我不放不也是怕死吗?” 残雪眉头紧蹙,她的胳膊已经酸了。两个人的重量靠她一个人撑着,这种负担让她承受不住。 吴启仕脚掌踏着崖壁,借力向上一翻就翻到了崖上,双手一捞,也将残雪救了上来。但是他并没有放开残雪,而是将她固在怀中,躺在了草地上。 “祖上训我倾此一生辅佐李氏,我立誓为李氏基业鞠躬尽瘁。国主年幼即位,先王遗诏将军印交于我,待国主成器再行交还。”吴启仕开口讲起了故事,“奈何国主素来视我为仇敌,加之奸人挑唆,他与我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紧张。” “原来如此,难怪春祭大典之上他会那样对你。” 李成风和他的较量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不过是这几年李成风更加明目张胆了。 “她是李王派来监视我的。” 吴启仕开始讲起了另一件事,残雪沉浸在刚刚的故事中没有反应过来,听着吴启仕继续说她才明白,吴启仕口中的“她”就是他的发妻姜氏。 “我希望通过她能够让我和国主之间关系缓和,也就没有反对婚事。虽有心改善关系,但我却发现,每每面对她时,总会让我想起和国主之间的不悦,从心底排斥她。” “于是我不理她,回避她,我甚至是躲到了演武场很长一段时间。”吴启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当我再回吴府的时候,竟然撞见她和下人私通!事关家族声誉,我盛怒之下手刃二人,不想却是两尸三命。” 虽是陈年旧事,但贴在他胸口的残雪知他言及此事时,内心仍是波澜翻涌。 “二人刚断气,李王就派人来召见我,恍然明白这也是李王的手段。我命人善后,只身进了王城。我对李王声称是姜氏小产,郁结自尽。李王怎会相信?便扣下我严查此事。我府中人行事利索,李王无果而终,只能放我回府。” 战前筹谋 第十八话 将军心意,燕王决定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女帝师:笑策天下》战前筹谋 第十八话 将军心意,燕王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战前筹谋 第十九话 替她说话,秋萤入城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自秋萤得知要入王城到今已过去了几日,明天便要入城。昨天萧俊凡派人来嘱咐她,进王城什么都不许带,暗刃不许,三花猫也自然也不能带进去。猫伤未愈,她怎能放心?她抱起三花猫出了白薇斋往药斋走去。 门被扣响,蒋温只言一声“请进”。 见来人是秋萤,他面色又冷了起来,“早已言明,禁止你入药斋,还不快出去?” “并无他意。”秋萤开口解释,“入城严格,不能带它,故麻烦义兄照看。” 秋萤一说他才注意到她怀中抱着一只三花猫。 “你救的?”对于她和燕王听曲救人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我伤的。” “哼,既然都已经伤了,干嘛还要救它?真是多此一举。” 看他接过小猫秋萤甚悦,任由他唠叨,也不多解释什么。 “多谢。” 道过谢她就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到蒋温那别有深意的目光。 秋萤进王城的事宜交给了萧俊凡,他自然是要亲自来接人的。看时辰尚早,他便先去了药斋。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儿,这段日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哎,说来真是让人失望,并未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许是她伤势未愈,不便行动。你没什么收获,那就只能由我亲自来招呼她了!” “俊凡兄万万不可冲动!”蒋温紧张起来,手扶在嘴边低声提醒他,“王城啊!那可是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你放宽心,燕王也是有心疑她。”萧俊凡甚是得意。 “你说什么?燕王也怀疑她?” “没错,燕王本知我有心疑她,为什么还要让我全权负责她入王城?这摆明了是想要我暗中监视她,抓出她的狐狸尾巴!” “既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城中你多留意便是。”蒋温缓和了面色,“不过我猜你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蒋温你何意?我有那么无能吗?” “俊凡兄不要误会,我绝无诽你之意!你看那儿。”蒋温说着示意萧俊凡看向那只三花猫。 “一只猫?”萧俊凡隔着段距离就看清那只猫受了伤,转念一想便问:“这是她伤的?” “嗯。她伤的,亦是她救的。” “猫都不放过,果然恶毒!” “诶,俊凡兄。听话不能只听一半,看人也是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能救它说明心还是善的。” “蒋温!你这是在替她说话?”萧俊凡登时怒结于胸,“先是燕王,再是你。这妖女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蒋温听着虽是心中不悦却也没说什么,“时辰不早了,俊凡兄该接她入城了。” “那好,我们以后再叙。”萧俊凡不忘提醒他,“蒋温,咱们可是盟友,你可不能倒戈!” 看着萧俊凡离开的背影蒋温扯了扯嘴角,“迷魂汤吗?倒是不曾灌给我。” 萧俊凡引着秋萤来查验,查验时萧俊凡愣是将她藏得隐秘的暗刃收了去,手无暗刃她日后行事必会多有不便,但为了进入王城她也不好多言。 通过层层查验后她正式入了王城,安排差事时,萧俊凡又从中作梗,将她安置在了浣衣司。 她初入浣衣司,入眸的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场地,这里用木杆搭起了一个个晒衣的架子。秋萤眼细,见那木杆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再看看架子上的锦衣华裳便知晓了其中原由。 他们二人刚刚进到这浣衣司,就迎出一个妇人。 那妇人小眼狭长,小碎步一步撵着一步,匆匆到了面前,向着萧俊凡便要行礼问安。 “不必这般繁琐了。” 萧俊凡止住掌事后,撇下秋萤就拉着她到角落里私谈,攀谈不多时萧俊凡就离开了。 “新来的。” 听见掌事的唤她,秋萤便迎了上去。 “浣衣司专供王城贵族衣物浣洗。虽说是浣衣,可浣洗,熨烫接讲技艺。你初来本司什么也不会,就从最低级的活计做起吧。”那掌事使了个眼神儿让秋萤注意,“你去把那边儿的衣物浆洗干净,洗不完不许吃饭!” 秋萤见那掌事眯着一条贪睡眼,梗着半寸短粗脖,张口闭口尽是些不待见她的语气。 她望向如小丘一般的侍者衣物,明白这是萧俊凡有心安排的,日后在浣衣司的日子怕是不会顺意。这里比不得天承国,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浣衣女。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在王城中潜下去完成任务,这一切她都忍下。 “是。”秋萤应了一声便去做事了。 原本习武受训的秋萤体力并不差,但在修养期间没有练武,身体似乎退化不少,刚洗了几件粗衣就已经挥汗如雨了。她不断用袖口拭汗,决心这几日开始每天早上练武。 萧俊凡在暗处看着秋萤挥汗浣衣,备受辛苦的样子心中甚是愉悦,轻快地转身去复命了。 文涛殿中燕逸南正在审着各地的疫情,疫情得以控制他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口渴欲饮却发现杯中无水。 这一幕恰巧让来复命的萧俊凡看到,忙吩咐人来换茶。 “这殿前当差的竟这般不中用,燕王的茶盏已经多久没添了?还不速速添来?” 萧俊凡高声一语惊得当差侍女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地上前换盏。萧俊凡见行事之人面生不觉又多叮嘱了一句:“燕王所用之茶甘泉即可,不消苦莱入汤,可记下了?” “是。”那小侍女惊慌未定,应声也是抖得厉害。 “她不过是个新人,俊凡何须恼怒,将她吓成这般?” “是臣鲁莽。”萧俊凡赶忙认罪。 不多时,新茶盏已经换好,燕逸南得饮。 “都安排妥了?” “回燕王,臣已将秋萤接入王城。” “安置在了何处?”燕逸南只是随口一问。 “浣衣司。”萧俊凡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 “浣衣司?可是给王城贵族浣洗衣物的差职?” “正是。” 燕逸南久久未语,反而思忖起来。忽而抬眼,喜上眉头。 “负责本王寝斋洒扫的宫女告病还乡了,不如将她调去吧。” 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萧俊凡瞬间紧张起来,“燕王,这万万不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吗?”燕逸南知他会反对,早就想好了说辞。 “燕王的意思是……” “你知我知就好,何须明言?”燕逸南唇角含笑。 如此听来,萧俊凡心中更加笃定:燕王也想要尽快揪出秋萤的狐狸尾巴。 于是他应得格外干脆,“是,臣这就去办!” 不得不承认萧俊凡办事果真神速,燕逸南进膳后在回寝殿休息的路上,就远远地望见掌事总管在给秋萤讲授洒扫事宜。 “燕王寝斋,每日三扫。寅时四刻是为一扫,整床榻,掸纤埃,除地尘。”那总管顿了顿,“未时六刻是为二扫,整床榻,熏点香塔;亥时二刻是为三扫,备床榻,熏点香塔。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 “依本王看,这一扫就免了吧。”燕逸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寝斋每天要打扫这么多遍。 “老身见过燕王。”那总管先是行了礼,随后又道:“每日三扫为城中旧例,这突然破了怕是不好。” “本王近日劳累,需要晚起不便搅扰,将一扫暂免几日总不为过吧?”燕逸南知是旧例不好违,但又不忍秋萤每日早起,故而退求其次。 “既是暂免,倒也无妨。”掌事总管乃是城中老人,这燕王已是退了一步,他又何必执着旧理不放? 一切安排妥帖,燕逸南看着面前的秋萤,心中甚是满足。他不说话,就呆呆地看着,痴痴地笑着。 他那灼灼的目光,是秋萤有生以来是第一次见,灼得她心跳加快,灼得她面若夕霞。 燕逸南将她的样子览在眼中,知她羞涩便不再看她,“随我来。” 秋萤紧随其后来到斋前,抬眼看着匾额上漆着“木可斋”三个字。 “木可斋?怪哉!”秋萤喃语。 “木可是为莫可。”燕逸南笑而解其惑,“莫可早睡;莫可晚起;莫可未睡;莫可贪睡;莫可……” 秋萤侧耳等他后文。见他久久不言,一双杏眸追得更紧。 燕逸南正色道:“莫可过欲。” 秋萤亦正色道:“甚好!” 燕逸南连连暗叹,如此引她竟未上当,颇为自己汗颜。说得口渴,他便到案前倒茶。 秋萤忙上前止住他,“有我。” 就这两个字让燕逸南有种春花怒绽,次第搔过心尖儿的感觉。 秋萤倒出茶水却见杯中之茶无色无香,细细看来竟是白水!燕逸南渴得急,她也无暇换来,将杯盏奉给了他。 “燕王请用。” 他接过杯盏饮后,将其置于一旁,“秋萤,我说过无人之时你可唤我‘逸南’,你难道忘了?” “可,尊卑有别。” “我有意与千万人分尊卑,可唯独于你,我不愿。”他握住秋萤的手。 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纠结半晌,“燕……” 她立刻止住,重新言道:“逸南。” 燕逸南心中豁然,心情放松困意便来得快,秋萤侍他入眠。 燕逸南醒后去了文涛殿,秋萤熏点过香塔就坐在阶前望着庭中那棵大榕树出神。 此榕,树伞如盖,投荫成蓬,垂枝千百,拔立亭亭。孤榕成林,尤似木中仙姥。若有清风过境,必有百树微摇。 晚间三扫已过了好久,燕逸南才入斋来。见他一脸倦色,秋萤奉来茶盏。 “暖了胃再歇。” 燕逸南接过杯盏一口饮尽,鼓大了双眼看着秋萤。他吞了茶汤,脸上溢出幸福之色。 秋萤下了帘帐,便回偏居歇下。 战前筹谋 第二十话 燕秋出城,遇刺求药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翌日,正值星月歇下,东方微白之际,秋萤便起了榻。她如此早起自然不是为了一扫,而是为了练功。 昨天她望着那棵大榕树时就已经打下了这个主意,她信手拾起一段枝桠,对着孤榕就开始练了起来。 她还未练几招,木可斋的门就被推开了。 燕逸南见她练功,忙止道:“秋萤。” 秋萤慌忙地将木枝丢掉,负手而立,“逸南。” “秋萤,这里是道启王城,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你。”燕逸南走近,“放下它吧,好不好?” 秋萤望着他,一股一股的热浪在她胸中涌荡,窜上鼻头,最后溢出眼眶。 他未料到秋萤会哭,失了方寸,一边帮她拭泪一边言道:“‘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我知道你戒掉它很难,我们不急,慢慢来。” 秋萤并不在乎他会错了原因,她在乎的是他的心意。 燕逸南擦干她素颊上的珠泪,温柔说:“时辰尚早,再回笼绘个美梦吧。” 秋萤点点头往偏居走,燕逸南目送她进了偏居后才安心地去了文涛殿。 他满面倦色,目光滞涩地坐在案前。眼下虽无黑影,但眸中的一双白珠上布满血丝,血丝尤是猖狂,几欲夺眶而出。 萧俊凡见了阵阵惊忧,“燕王……” “无碍,政事烦乱,扰得昨夜失了瞌睡而已。” 萧俊凡嘴上未言,但心中暗想:从前至此,木可斋的“莫可未睡”燕王何时破过?如今宋秋萤进了王城不到一日就让燕王破了律,她定是个媚上祸国之人!对于秋萤,他又是厌上几分。 终于熬到了晚上,燕逸南拖着倦体回了木可斋,坐在榻上欲倒身而睡。 见秋萤奉着茶盏过来他忙言:“我不渴,你暂且放在案上吧。忙了一天,早些歇下吧。” 秋萤侍着他睡下,奉着茶盏退出木可斋,暗暗思到:他方才是什么眼神?嫌弃? 她持盏试饮,得出定论,“确是比不上幻婷的。” 她竟有些后悔,在浅忆轩时未向幻婷讨学些煮茶的技艺,如今自己的手艺让燕逸南很是嫌弃,看来她要多研些烹茶之技了。 秋萤研茶几日终是掌握了些门道。算着时辰,燕逸南也快回木可斋了,她稍作归整就出了偏居去候着了。 不多时,燕逸南进了木可斋,她侍着他宽衣。 “帮我更上常装。” “入寝要着常装?”往常侍他并未有此,她心中诧异。 “你也去换身装束,随我一同出王城。” 秋萤了然,照着他的话做了。 二人走在道启宽敞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楼馆林立,旗幌依依尤似好客商主招徕远行的客人。酒肆的沽酒娘,走街串巷的磨刀郎,吆喝声不断。商客熙来攘往,道启一片繁华。 总角之童逐着垂髫稚子在老巷中无虑地穿行。檐上春燕出了又归,归了又出,忙着垒巢。 上次秋萤只是匆匆走过,竟未注意到,这道启街景细细观来如此怡心。他们又行一段路,挤进人群一看竟有吞刀表演。 “有名的百戏班子,拉你过来看看。” 秋萤看向场中,一位壮汉正将一把利刃吞入腹中,秋萤万分紧张,生怕他穿肠吐血。不带片刻又将一燃烧的火把放入口中,待他拿出火把,他的嘴竟完好无损!此时也不知他来了什么仙力,竟然口喷熊熊火舌。 围观者不知,皆是吓得连连后退,后退之余又不忘拍手叫绝。 表演至此已是末尾。 “哎,终是来晚了,错过了好多。” “好看!” 秋萤唇角微启,犹若春樱。看得燕逸南竟失了神。 天色渐晚,二人步行回城,行至小巷,寂静异常,毫无人踪。秋萤心悬,面着忧色。 “你怎么了?” 秋萤眼露凶光,未答他话。 “三,四,五!” 秋萤抓起燕逸南的腕袖,直朝着巷外狂奔。可未及出巷,面前便落下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手持利剑,眼布杀意,方落地便持剑刺来。黑衣二人出手极快,招式一致,秋萤要护着燕逸南,她奋力抵挡,可仍刺得他们二人连连后退。忽而又有三人从巷中闪出,截住了二人的退路。 进退维谷,二人只得放手一搏!秋萤对三人,燕逸南对两人。燕逸南赤手空拳只得以退为守缠住二人。 秋萤武艺不俗,见燕逸南能够拖住那两个人,便对面前三人发起了进攻。她的暗刃在入城时被萧俊凡收走了,手无暗刃对付三人显然没那么利索。不过此时,她已经将一人击倒。 本以为击倒一人剩下两人会更好对付,不料这两个人急中生狠,招招致命,难缠得很! 秋萤故意将人引开些,对那黑衣人低语:“差不许多便可收了。回去转告谢王,不必大费周章了。” 此话一出并没有让黑衣人就此收手,反而下手更重。秋萤察出蹊跷,转头看向燕逸南那里,燕逸南一人对抗方才的二人竟是游刃有余。此下她便确定,这伙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凛了凛杏眸,汗珠伏上额角。就在她分神之际,一个黑衣人飞身一脚踢在了她的肩头。她吃痛连退,跌撞在墙壁上。另一个黑衣人抓准时机举剑刺来,此剑若中定是她的要害! 秋萤自知无法躲闪,已经做好了吃这一剑的准备。说时迟,那时快,剑到之时,燕逸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逸,逸南……” 那黑衣人一愣,竟有些惊恐,收回长剑带着同伙逃了。 秋萤将燕逸南揽在怀中,按住血口,却毫无用处。 “别,别怕,无碍。” “别说话!”秋萤吼着,撕下衣料为他堵上血口。 未过多时那布条又被热血浸湿,燕逸南已近昏迷,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秋萤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之后,半背半驮着燕逸南往巷子外走去。 她练武,身板自然是好的,可燕逸南毕竟是男子,如今又昏迷过去,她驮着他竟有些吃力。 赶回王城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去处——蒋宅。 自秋萤入王城之后,白薇斋就没有像今晚这样灯火通明过。 燕逸南躺在床榻上未见转醒。蒋温给他诊了病况后面色凝重,却也不忘清理伤口。 “可还有其他病症?” “中了蛇毒。”蒋温并未隐瞒,上好了金创药给燕逸南盖好被子。 秋萤看了看燕逸南,“这毒不难解,为何还不用药?” “库中无虿(chài)。” “什么叫无虿?堂堂道启国药库竟缺一味虿?” “宋秋萤!宋秋萤何在?”萧俊凡提着长剑走进内斋,见她在此便要刺她。 蒋温见了,吓青了脸色,忙抱住他的腰,“俊凡兄,切莫冲动!” “蒋温你松开!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她到了道启之后把燕王害成什么样了?今天若不结果了她,难消心头之恨!” “萧俊凡!那我问你,燕王遇袭时你身在何处?” “蒋温你什么意思?合着燕王只带了她不带上我,是我错了?” “燕王不带上你,你不会暗中跟……”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吵成一团。 “你们够了!”秋萤怒吼一声,她整个人都在战栗,“你们这样吵下去燕王就能够好了吗?当务之急是解了燕王的毒!” “蒋温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燕王解毒?”萧俊凡一把将蒋温拉到病榻前。 “不是我不想解,我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什么意思?缺药?蒋温你快说缺什么?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中游的。只要它能叫上名字,我萧俊凡定给你弄来!” “不用你。我去!” “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通晓医理!” 秋萤的一句话将萧俊凡堵得哑口无言。 “蒋国医虽晓医理,取药自是不在话下。但用药之急,国医文人脚力自是比不上我。故由我去最为合适!” 秋萤说完走到榻前看着燕逸南,她面上无波无澜,眼却不眨一下。忽而转身走到蒋温面前跪了下来。 “你我之前的交易,你可记得?” “断不敢忘!” “第三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如此境况蒋温自然知她所求:“即便是姑娘没有请求,蒋温亦会竭毕生之力保住燕王!” 秋萤稍稍宽心,起身出了白薇斋。 “你就这么信她?” “信!”蒋温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默默在心中为她祈福,“俊凡兄不亦是如此?否则怎会放她而去?” “我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罢了。”萧俊凡摸着下巴又道:“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今天说得竟这般头头是道。” “也就只有俊凡兄是旁观者迷了。”蒋温摇了摇头,“只要你摆正心看她,你就不会怀疑她了。” “她疑点重重,始终是个隐患。” 蒋温不理他,二人便再无交谈。萧俊凡抱着剑立于榻边,蒋温则去煎些缓症的药。 二人再见到秋萤的时候已经是一日半以后了。 秋萤踏进白薇斋,她面色灰白,下唇咬痕犹在,晃了两晃才站稳。谁也不知道在她寻药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说,萧俊凡不屑问,蒋温不敢问。但是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蒋温已是不言而喻。 秋萤在交了药之后就晕了过去。 战前筹谋 第二十一话 遇刺余波,茂林领命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红月之下,腥咸的风拂过秋萤的面庞,她握着暗刃站在一处小丘之上。俯视而下,漫丘尽是些同她一样衣着的横尸,被她踩在脚下的人一息尚在。那面容她再熟悉不过——同她朝夕相对的盟友。 “你为……为什么?”那人难以置信,竟会被盟友下了黑刀子。 “我要出去。” 谢释信说过,等她屠完这个岛上的所有人,他就接她离开。在这个屠戮岛上,不是杀别人就是被别人杀。她为了能够出去,时时刻刻都在杀戮,不论好坏,不论强弱,只要能够被称之为人!她厌极了这样疯魔般的自己。 话语方落,她手挥暗刃,抹过那人的脖子,一股稠热喷溅到她的脸上,染红了半面。身首分离,那颗头颅顺着坡儿轱辘轱辘滚了下去。 手中的暗刃还坠着血滴,她半脸惨红,一步一步向着丘下走去。她就像索命的罗刹,从地狱中走来。 光阴易转,浅忆轩中,她将暗刃擦拭干净,封在檀木函中。 “秋萤,杀了他!” 秋萤慌忙转身,见谢释信面前正跪着一个人。 “谢王……我……” “拿刀杀了他!快杀了他!”谢释信催促她。 秋萤咬咬嘴唇,闭上双眼,启函抽出暗刃结果了那人。 “拿起刀,快去杀了他!” 秋萤睁开眼睛,又见一人缩在一角,她二话没说,又挥手夺了那人性命。 “杀了他!” “快杀了她!” …… 谢释信早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但随着谢释信的命令,却有一个又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她想要停下,可暗刃却像着了魔一般,不断引着她挥手杀人。她很累,可谢释信的命令却又让她无法停止! 她溢着泪,多希望谢释信能够让她停下,可她听到的,皆是他无尽的催促声! “喵,喵……” 一只三花小猫出现在她的面前,此时的她已经杀红了眼。杏眸迸着寒凌,握着暗刃就冲了过去。 “秋萤!” “秋萤!” 她戛然停住,那声音她似乎很熟悉。心揪着一样疼,她浓睫微颤,弹落一颗又一颗泪珠。 “秋萤,我知道戒掉它很难。不怕,有我在,我们慢慢来。” “你在哪儿?在哪儿?” …… “逸,逸南……” 断掉的泪珠穿成了线,从她的面颊滑落。她只觉面颊微痒,蹙眉睁眼,入眸的是一只三花小猫,它正在舔舐她面上的泪水。 她抱着小猫起身,环顾四周才知这里是蒋温的药斋。 “方才那一幕幕竟是一个梦障。”她素手轻抬,拂散了双颊的泪痕。 蒋温走进药斋,见她醒来,不等她开口就言道:“燕王的毒已经解了。只不过圣体还弱,方才醒来问了你的情况就又睡下了。只不过,我并未告诉他你寻药受伤的事。” 燕逸南没事她就放心了,蒋温后面的话她亦没再听。她抚了抚三花猫,感觉它脖子上有异物,细细查看,才知是它脖子上的伤痂。秋萤恍悟,这是她之前伤过的小猫。 “多谢。” “燕王明日回城。” “可燕王尚未痊愈。” “如今是多事之秋,燕王如此也是为了道启。” 翌日一早,燕逸南在萧俊凡的护卫下返回了王城。 因为燕逸南重伤在身,所以他只能卧在榻上。为了不耽搁政事,只好将折简搬到木可斋审阅。他行动不便,需秋萤贴身伺候。 燕逸南秉烛阅简,秋萤无事立在一旁发呆。不知是怎的,她心里很乱。她暗自料想:莫不是谢王要有什么动作了吧? 茂林之中谢释信怒火喷涌,狠狠一脚踹在了面前夜衣人的肩头。 那人一个不稳跌在地上,顾不得疼赶忙爬起来重新跪好。 “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谢王息怒,没有您的命令,臣断断不敢妄动半分!” “哼!你以为本王会信你?不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你什么不敢做?又什么做不得?” 谢释信上前俯身,抓住夜衣人的领口,鹰眸微瞑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本王今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如若你再敢自作聪明,莫说是拿下道启后你能得着些什么?信不信本王让你这条贱命都撑不到道启国灭?” “臣,臣谨记!”那夜衣人额上一层冷汗,赶忙俯首认错。 “记住了就别再犯错,本王眼中再容不得半点儿沙子!” “是!” 气归气,计归计。好在夜衣人和宋秋萤都没有暴露,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计划,他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 “秋萤的情况怎么样了?”谢释信压下火气,负手而立。 “回谢王,燕逸南从一开始就相信她的,只不过是她不知罢了。” 谢释信听后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她亦是个废物!别人相不相信她都看不出来,与瞎人无异!上次你怎未告知本王?” “上次……上次谢王您并未问及此事,臣以为……”夜衣人的声音越说越弱。 谢释信方压住的火气又窜上胸口,“尽是些废物!还不快滚?” “是,臣告退!”那夜衣人如获新生一般,逃也似的退去。 谢释信怒拳在身侧的老树上,惊起一群栖鸟逃离故园。 “耽搁了这么久,不收点儿大礼怎能对得起本王?”他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茂林回到了凌云轩。 谢释信悠闲地坐在凌云轩中,端着茶盏,看着盏中蜷叶在热水的浸润下慢慢绽开。 “老臣见过谢王。” 谢释信并未言语,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入座。 “鲁将军,本王想到一条妙计,想与你说来听听。” 鲁建城斜眼四周,并未看到楚歌笑的影子,忙言道:“老臣如此有幸,定当洗耳恭听。” 谢释信放下茶盏慢慢道来。 鲁建城闻后欢心附和,“谢王妙计!妙计!以老臣之见,还可以这样……” 就在凌云轩商讨妙计的时候,木可斋则是另一番景象。 “秋萤,你怎这般心事重重?” “无事,我只是念起了义兄。”秋萤随便扯了个慌,谎话一出又觉得很是惭愧。 “未见你与蒋温有多亲近,何故念他?” “是因为……他于我有恩。”她心中暗叹:撒谎真累。 “我亦是于你有恩的,怎不见你也念我?”燕逸南突然较真儿起来。 “你近在眼前,何必想念?” “不好,不好。” 燕逸南放下竹简,“秋萤,即便是近在眼前,你也满心是我可好?” “那是自然,心系主子理所应当!” “不!既非燕王,亦非主子,单以燕逸南这个身份,可好?” 秋萤没再回话,只是羞着脸,点了点头。 燕逸南面露笑色,重新捡起了书简,“秋萤,这道启王城让人烦闷吧?” 不能练武,不能研习医药,与天承比起来,道启的确是烦闷。 “嗯。”秋萤慌忙改口,“不!” 他笑了笑,“我亦觉得此处烦闷,不如你说些在蒋宅的趣闻如何?” 燕逸南是怕她烦闷,故意拉着她攀谈。 蒋宅天天养伤,哪里有什么趣闻?但是看燕逸南如此,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兴致。 “既可逛药斋,亦可逗小南南!”随口一说,她竟又说了些谎话。 “小南南是何人?”燕逸南放下竹简,凝着她问。 “它,是只猫。” 燕逸南又端起竹简,“小南南,小南南,为何这般称呼?” “因为它和你很像!”秋萤快语,话音刚落便满肠后悔。 “竟与我有关?如何相像?” “可爱!” 燕逸南甚是得意。 “粘人!” 燕逸南瞬间脸红,不再搭话。 见他不问了,秋萤如释重负。静下思来,三花猫确是和他有相像之处,最起码在他们两个都是被她伤害这方面上是完全相同的,但这句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半晌,燕逸南面色缓和又开口道:“蒋宅的日子如此有趣,我就准你自由出入王城,多到蒋宅搜罗些趣闻回来讲给我听可好?” “此话当真?” “当真!” “逸南,可不可以让我也能出入药斋?” “你这般喜欢药斋?” “嗯!” “随你!” “可你……” “无碍,有俊凡呢。” 秋萤绽笑,一排皓齿闪过,颊边一对梨涡让燕逸南醉心其中。 得了燕王御令,秋萤在蒋宅方便了许多,进出药斋也不需要偷偷摸摸。每天往返于王城和药斋的她自是乐在其中。 皋月气暖,秋萤侍着燕逸南睡下后回到偏斋。她并未入榻,换了夜衣,掠出了道启王城。 仍是约好的老地方——茂林。只不过今夜没有皎月相伴,这条路显得有些陌生。 “拜见谢王。” “接下来的任务是挑动道启和酬转两国对战。” “秋萤人微言轻,又不涉政事,这如何办到?” “你要相信燕逸南,只要是与你扯上干系,他必会赴汤蹈火。” 秋萤有所领悟,“可燕逸南身受重伤并未痊愈,谢王是否要推迟些日子?” “不消他亲自上战,只要两国能打起来就好。”谢释信等了很久了,如今事情顺利,又有妙计在手,他怎会有耐心再等? 秋萤推迟不得,好在不用燕逸南亲自上战,她心中轻松许多,“要让哪一方胜?” “哪一方都无所谓,主要是要让他们互斗,削弱了实力,我天承才能少费些气力。” “是。”秋萤应了一声便隐没在了茂林的夜幕里。 战前筹谋 第二十二话 死讯蹊跷,大局为重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自上次访田争吵之后,谢释信和烟雨轩那位已经久未谋面。谢释信自认天承之王不可低头,他一直等着楚歌笑来认错,却终不见其人影。想来这楚歌笑骨子里也是硬得很! 他离开茂林本打算去烟雨轩看看的,可心中仍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在轩外徘徊良久也不肯踏入半步。 “谢王万安。”凝眉撞见谢释信忙行礼请安,“少主正在轩内忙事,请谢王移驾轩内。” 听闻楚歌笑在忙着,他追问自己怎能搅扰她?如此他便心中释怀,冲着凝眉挥挥手离开了。 这谢王来而不见却是奇怪,但凝眉自知有些事不可过问,行礼送走谢王便去了 “探鸽所”。 探鸽所并不是什么斋堂居室,只是鸽子的窝舍罢了。可窝舍中喂养的又不是一般鸽子,是楚歌笑的信鸽。楚歌笑的信鸽皆是良种,自然是要好生喂养,不仅筑了窝舍还亲自提了舍名。 她查看了鸽足上的竹筒后,往烟雨轩走。 如今农耕将尽,雨季亦将不远,楚歌笑这几日都在忙着防洪事宜。 待凝眉进轩内时,楚歌笑正伏案绘图。她的案上堆放着高高的书简,这些都是她昨晚细阅过的。想不到这些书并不比她看的兵书简单,经过一番详研,终是让她找到了缓解洪灾的可行之策。 “少主,今日无信。”凝眉这一句说完便一直思索,要不要将谢王来而又去的事告诉她。 “上次传去花满楼的,有消息了吗?”楚歌笑并未停止绘图。 “昨儿就来了消息,不过您那时在田里。” 楚歌笑昨日田中忙碌,直至很晚才归。归来就歇下了,凝眉没有和她说也是正常,“无碍。那边儿怎么回?” “吴启仕对残雪甚是上心。前段时日残雪因花楼余波被人绑了去,吴启仕救下她便日日派人将她接到吴府,不让她接客反教她习武。” “再去传个信儿,给花蔷的。告诉她:花满楼魁首乃摇钱之树,摇多摇少全凭自己。” “是。” 凝眉放了信出去,回到烟雨轩候在一旁,搓了搓手终是开了口,“少主,方才谢王来过。” 她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楚歌笑。她也知道,自上次一事过来谢王和少主已有些时日未见了。谢王能主动来烟雨轩已是最先澄明了自己的态度,这样的谢王她可是第一次见。 “既来了,又为何不进来?” “许是怕搅扰了少主。” 楚歌笑并不认同凝眉的说辞,继续绘着图,不再答话。半晌,她将绘好图的方布端在手中反复验查,再三确认,三遍之多未查出偏差,才将图纸小心收好,入榻歇下。 早间,楚歌笑起来用了餐食后,拿着图就要到田里去,前一脚刚刚踏出,凝眉就叫住了她。 “少主。” “何事?”楚歌笑将踏出轩外的一只脚又抬了回来。 “昨夜谢王来过……” 楚歌笑知晓了凝眉的意思,果断地出了烟雨轩,她今天要去的地方只有田里,没有凌云轩! 自楚歌笑绘完图后她又一门心思扑在了田里,早出晚归,仍是不去见谢释信。谢释信那日来而复去后也没再登过门。 楚歌笑起榻,正在用脸帕晞净脸上的水珠。 “少主,这是今日的密信。”凝眉将一只竹筒呈上。 楚歌笑接过凝眉手中的竹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素麻,展开详阅。她虽然面色如常,但微颤的布条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这虽然不容易察觉,但是并未逃过凝眉的眼睛。 “少主……” 楚歌笑这段时日除了忙耕田,就是忙训练,农事方了,还要想防洪对策,对浅忆轩的事并未过问太多,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敌国也不闻不问。正相反,敌国的风吹草动她时时刻刻都关心着。 信上说,酬转国捉住了一个盗印小贼,那小贼系道启国人。原本只是区区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完全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但信上又说那盗贼像极了宋国医。看到这里,一种恐惧之感在她的心头升起。不管那个盗贼是不是秋萤,她都要弄清此事。 “凝眉。” 凝眉候在一旁,等着她的下文。 “备车,浅忆轩。” “是,少主。” 主仆二人再次走在浅忆轩的石子路上,已不似当初那么悠然,她们步履匆匆,环佩急泠。这浅忆轩里的石子路没有变,屋瓦也没有变,变的只有那长得半身高的杂草。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草欺人不在,莫过于此! 想她上次见秋萤和幻婷时还不是这番荒凉的景象。幻婷的去向她是知道的,那么秋萤呢?楚歌笑在浅忆轩扑了个空之后并未甘心放下此事,看来这次,她是不得不去见一见谢释信了。 “凝眉,折路去凌云轩。” “是。” 主仆二人又驱车去了凌云轩。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猜测了很多,也为谢释信让秋萤去道启国做内线想了很多说辞。然而,当她和谢释信相对而谈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令人意外的回答。 “秋萤已经去了。” “去了?什么去了?去哪儿了?”她知道谢释信的意思,但却仍不想相信。 “不管去哪里,总之是不在这个世上了。”在她面前谢释信没把话说得那么残忍。 “因何而去?” “采药坠崖。” “怎会如此?秋萤御用刺客的身份可不是徒有虚名!” “才子死于才,智者败于智。即使是老马,也有偶失前蹄的时候。” “谢王是怎么处理的尸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楚歌笑没看到,她就不会相信! “本王派人寻到之时,仅剩下一件血衣罢了。想是让山间走兽果了腹。” 谢释信不仅说了,还命人呈上了血衣。看着血衣,这也是维今的铁证了,楚歌笑问不出什么。 “真是和当年如出一辙呀。” 楚歌笑只是无心之说,谢释信却当她是有意所指,他胸口微微起伏道:“兽就是兽,只管填了肚子,不问他是何人!” “谢王要这一件血衣也是无用,不如交给臣吧。” 楚歌笑将血衣存在木函中,她带着木函并没有回烟雨轩,而是去了花满楼。她知道,有人正焦急地等着。 她和残雪在花满楼会面,并告诉残雪说,酬转大牢中的盗印小贼并不是秋萤。 残雪听后已然放心,但是楚歌笑又告诉了她,秋萤采药坠崖已经西去后,她先是不信的。可在楚歌笑将木函中的血衣交给她后,她便不能自己地哭了出来。 这些年来都是秋萤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二人就像是相依为命的鸟,相濡以沫的鱼。她将秋萤视为亲姐,如今秋萤遭此不测,她怎么能不伤心? “楚国师,秋萤怎么会在采药的时候坠崖身亡呢?她的武功那么好……” “老马亦有失蹄的时候。”楚歌笑把谢释信给她的解释,说给了残雪。 残雪抱着血衣不肯撒手,这是唯一可以让她再感受到秋萤气息的物件了。可秋萤的味道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化成一把刀,深深地绞割着她的心。 “幻婷,别太伤心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国师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她哭了半晌,秋萤的血衣在怀,她唯有相信。 楚歌笑不擅安慰别人,不言,只是静静陪着残雪。 “国师请回吧,我有些累了。” “好,你好生休息。” 走出花满楼,楚歌笑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断断不会相信秋萤辞世的,即便是谢释信给出了一个让她无法反驳的说辞,她亦不相信!在这件事上,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若是她的直觉是对的,那么她就更要千方百计地让残雪深信秋萤已去。她这般是出于对天承大业的考虑。 以残雪对秋萤的感情,一旦让她知道了那个盗贼就是秋萤,她会不顾一切出手相救。这不仅仅救不了秋萤,还会搭上她自己。如此一来不仅是毁了自己棋盘上的一颗利子,亦会有损天承大业。她苦心设下的一切,不能这样断送! 她不是冷血,亦不是因为秋萤喜欢谢释信而趁机报复。她是国师,是谢释信的国师,她所谋之事,所决之策,都要以谢释信和整个天承为首的。她是分得清轻重的人,正因为分得太过于清楚,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她比较冷血吧。 走在老街之上,楚歌笑在想:秋萤为什么要去盗取军印。这是谢释信使的计谋无疑,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明自己想好了对策,他还派秋萤去,他是不相信她吗?楚歌笑苦笑,她对他的心意怕是连一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呢?百般的猜疑,百般的不信任。凡事只有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他才会安心,这便是他一贯的作风。果然,这么多年,他还是未把她当做自己人。 越是想得多越是心痛,罢了,她也不再多想。谢释信还真是一个让她头疼的人。本打算到田里看一看的,可见天色已晚,她便回了楚府。 回到楚府时天已经黑透了,在这个季节,这个时辰天是不应该黑这么早的,只因为此时的天,阴了…… 战前筹谋 第二十三话 道酬交战,战后余烟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楚歌笑回来用过晚间餐食后,就坐在轩窗前望着外面。天就那样一直阴着,人们就像是被封在了一个密不通风的大陶缸里一样,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是没有风,风是有的,但是却吹不透人们郁堵的心。 “少主,该入寝了。” 她在凝眉的服侍下入了榻。人已在榻,却毫无睡意,她翻覆着。深夜中的她翻来覆去不知过了过久,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楚歌笑已经睡下,可谢释信却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浓眉不见波澜,一双鹰眸眺望着远处的黑暗,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袂。天很闷,这是风雨到来的前奏,今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老臣,参见谢王。” “不必多礼。今夜就有劳鲁将军了。” “谢王折煞老臣了,能够为谢王解忧是老臣祖上之荣。” “都安排好了吗?” “臣早已置备周全。” “按密诏行事,万不可出什么岔子。” 鲁建城应了一声,行过礼便下去了。他率领着谢释信在暗中精心训练的队伍,火速赶往他们所认定的前线。 算着时辰,萧俊凡率领的军队已经越过了道启与天承的国界。道启与酬转两国并不相接,不论是自酬转到道启,还是从道启到酬转,有一段路必须经过天承。碍于天承国的势力,道启军在天承境内都是择僻径而行的。 眼看就要越过天承国境,不想四面杀出一队身着酬转国铠甲的士兵。萧俊凡长戟出击,刚刚解决了一队敌兵,便与赶来的酬转大军正面交锋。 “果然不假!道启盗印在先,出兵在后是欺我酬转无人了吗?”吴启仕之所以赶来是因为接到了一封神秘人的信,信上说道启国将夜攻酬转。 吴启仕并不是听风就是雨的鲁莽之人,道启与酬转有着血亲关系,亲族相残简直荒唐。先前刑审盗印小贼时,她说是道启国人,他只当她是信口胡诌完全不信。 后又收到密信,他转念一想,亲族尚不能相残,但若是道启和酬转两个国家就另当别论了。为保酬转安危,他不得不防,便立刻调兵前来。在他们接近国界的时候听见了打杀声,想必夜攻之事是真的,气愤之余不忘下令上前杀敌。 厮杀声扩大开来,作战范围也不断扩大。惊慌逃窜的天承百姓,在两军杀红了眼的刀戟之下化作了游魂。 他们面目惊恐,那是他们在刀刃之下,看到索魂差时露出的恐惧。一张张可怖的面容,在一声又一声地诅咒着这场战争。可怜的边民,在两国的战火下断送了性命。 道启与酬转两国正杀得火热,只见天承军队从侧面突杀出来。 “何人敢在天承境内撒野?” 萧俊凡和吴启仕二人只顾着杀敌了,竟忘了这是在天承境内。二人听见有人喝止才缓过神来,他们看向说话之人,竟都认得,那人正是鲁建城。 “鲁将军,我道启军打天承境路过,并未伤犯贵国百姓。是酬转国偷袭才引起了战乱。”萧俊凡抢先说了话。 “分明是你们道启夜攻酬转,现如今竟想要反咬一口!” “吴将军敢做不敢当吗?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萧俊凡说着命令士兵将伏兵的尸体抬了过来。 大家细细看来,那人虽然早已面目全非,但是身穿的酬转铠甲是骗不了人的。吴启仕看着哑口无言,只觉此事中有蹊跷,但未待他理出头绪,鲁建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天承未犯酬转,但酬转却杀我天承子民。将士们,为我惨死的天成子民报仇!”鲁建城话音刚落,他的那柄青龙长刀一挥便斩下了一个酬转将士的头颅。 这便像是一道命令,天承军队纷纷杀向酬转军队,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吴启仕。 道启军见天承军站在他们这一边心中大喜,胜算多了一筹,信心倍增,杀势更胜。 天承军这些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事迹酬转军怎会不知?吴启仕训练出来的酬转军虽然心里素质不差,但是和天承军作战他们还是有些心虚。只是军令如山,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似给这无尽的黑夜以刹那白昼,闷雷滚滚而过,随后大雨终是来了。它夹杂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一般,凶猛地倾泻着雨水,似要将冤魂埋葬,似要将恶人拍醒,似要将这人间的罪恶涤净…… 天亮了,雨停了,酬转军队败了。 酬转国战败,道启国不仅救出了秋萤,还索要了不少赔款。天承国亦是战胜国一方,不仅得了赔款,还狮子大开口割占了酬转国的几处城池。 这一战酬转国元气大伤,吴启仕一夕间苍老了许多。战后他在寒芜苑闭门不出,面壁反省,他越思越是气得牙痒痒,大怒拍案:“天承小儿,真是欺煞人也!” “将军,李王有召。”门外一个小厮来报。 “备轿。” “是。” 他自知李成风召他绝不是什么好事,但君臣毕竟是君臣,他不好违令,换了朝服就出了吴府。 吴启仕刚踏出府门,便迎面砸来一枚鸡蛋,见着朝服污了,小厮登时火冒三丈。 “哪个不懂规矩的刁民?” “吴狗吃了败仗,折损了那么多城池,还有脸当将军?” “把你嘴巴放干净了!”那小厮气得脸色通红,“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刁民抓去见官?” “罢了。”吴启仕也不去洁那朝服上的污秽,负袖而行,“走吧。” 吴启仕还没进门,就从武略殿立飞出一只茶盏,若不是他躲闪得快,怕是要破了门面的。 “诶呦,李王您息怒呀。”一个小太监拉长了音。 “这怒火你让我怎么息?他吴启仕拿着酬转军印,结果呢?一夜之间丢了那么多城池!他还有脸占着将军位,占着军印?” “将军位和军印我吴启仕为何没有脸占得?” “呵!你吴启仕有什么占不得的?只要脸皮厚这酬转国都是姓吴的!” “诶呦李王,这话断不可乱说呀。”殿内的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吴启仕看着李成风,鼻翼翕合,面色成铁。 “李王这是有意拱让君位了?”吴启仕说这话也是气急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谋反?”李成风瞬间就没了底气。 “是禅让,并非谋反!” “你……”李成风此时恨极了自己方才说的话。 “你听听,外面百姓都在说你什么?你不嫌丢人本王还嫌丢人呢!将军都做不好,怎能做好一国之主?”李成风已然没了方才的气势,“你若是能交出军印,本王可保你将军之位,百年后亦可享太庙。” “我吴启仕不稀罕!” 李成风咬着皓齿,恨不能生剥了他,忽而瞥见他朝服上的污秽之物开口道:“吴启仕!你将朝服弄得如此污秽,是大不敬!来人将吴启仕给本王打入大牢!” “军印在此,我看谁敢?”吴启仕手举军印,对着门外的三两个士兵吼着。 那些士兵见了军印竟生生推出了武略殿,吴启仕一刻也不停留,大步而去。 吴启仕回了吴府之后不仅是闭门不出,连餐食都不进了。府内小厮个个如炭锅上的蚂蚁,有机灵的去花满楼请了残雪来吴府。 “你们把门撞开!” 残雪站在寒芜苑的门外对小厮说,为了吴启仕安危,小厮冒着不敬之罪硬是撞开了门。 “吴启仕,你就这点能耐?”残雪急步踏进苑内,已经做好了一巴掌打醒他的准备。可见到吴启仕的时候她就不忍下手了。 吴启仕双眼通红,嘴唇已经干裂,束起的长发有些散乱。脏乱的朝服未换,就端坐在苑内。军印倒在桌子上,他也不闻不问。 残雪冲过去,抓起军印就往苑外走,“都怪这么个破疙瘩!咱们不要了,给他李成风送回去!” “残雪!”吴启仕叫住她,“把它给我。”吴启仕伸着手,等她还回来。 “吴启仕,‘良禽择木而栖’!” “本以为你最懂我,可如今你亦是不懂我。” “我不是不懂你,是在提醒你,你放弃的不值得!酬转是值得卖命的国,但李氏并非值得卖命的主!你就抱着这个破疙瘩混日子吧!”残雪走过去,将军印塞给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别走!”吴启仕奔过去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委屈又懦弱地说着,“别走。” 一国硬将何时流过泪?唯有残雪知道他哭得有多狼狈,此间她竟然也哭了。 再说宋秋萤被救回道启的时候,身上是血痕累累,面上则毫无血色,十指冰凉。燕逸南看着心疼不已,速命蒋温给她医治。他自己尚未痊愈却是昼夜守在她的身边,不离半步。 “你听到我们议事了,对不对?”燕逸南握着她的手,满心的疼惜让他浓眉紧皱,“所以你就傻到以身犯险?” “燕王有燕王的顾虑,而我的顾虑只是逸南。” 听着她虚弱的声音,他再也无法抑制住那帝王之泪,“若我丢了你,独拥这天下又有何用?” 秋萤看着燕逸南半晌,“用这道启来换与我的相守,燕王不觉得这样做有些糊涂吗?” “人这一生,何必活得那么清醒?”燕逸南哽咽着,“在遇见你之后,我只想好好地做你的燕逸南。” 感动是温暖的,愧疚又是寒冷的。一暖一寒煎焙着她的心,她恨自己生在天承,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就遇见眼前这个男人! 战前筹谋 第二十四话 兴师问罪,屈尊探望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三国交战,这最大的赢家莫过于天承。战事虽发生在人们熟睡的深夜,却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楚歌笑想不知道都难。 一觉醒来,她还未尽餐食,密信就传到了她手中。虽说天承得胜可喜,但一想到那些惨死的百姓,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压着怒意,命凝眉速速备车赶往凌云轩。 凌云轩中谢释信正为天承得收渔利而眼笑眉飞。 “这次天承得胜,鲁将军功不可没!” “谢王过奖了,老臣只是依召行事。天承得胜应归功于谢王的深谋远略。” “亦是有将军一同谋划才能得此妙计,否则天承怎会卷入其中?” 谢释信所言不假,他这步棋走得的确高明,但若无鲁建城的提议,天承只会是个“外人”。 谢释信先是拿捏透了燕逸南,再是让秋萤盗取军印被抓,从而挑起两国争端。但两国交战与天承国毫无干系,鲁建城只说了一句“边民可弃。”天承便可卷入战争之中。 为让道酬两国在天承境内交战,谢释信和鲁建城可是竭尽思虑,最终定下昨晚那场戏。 原本谢释信并未打算压制哪个国家,不过鲁建城的妙策分明是一举两得的美计,那他改一改初衷又何乐而不为呢? 也许道启不能胜过酬转,可只要酬转趟了侵犯天承国的浑水,那代价他们是付定了。酬转兵力虽强,若两国联手,区区酬转还怕敌不过吗? 谢释信勾着邪笑,沉溺在计划成功的喜悦中。 掐算一下时间,也快有人来找他“兴师问罪”了,就开口道:“鲁将军,战事方了,想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吧?” 谢释信摆出了逐客令,鲁建城自然听得出来,很识趣地退下了。 鲁建城刚走到凌云轩外就和楚歌笑打了照面,二人旁若无物,擦肩而过。 “鲁建城!”楚歌笑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喊他,“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天地可鉴的忠心!”鲁建城背对着她,铿锵有力地回答。 “本国师反倒认为,你存的是不折不扣的狼心!害众多边民枉死,你心中就不生一丝愧疚吗?” “哈哈,楚歌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次你不亦是放弃了宋秋萤吗?” 不出她所料,秋萤并没有坠崖而亡,一切都是谢释信和鲁建城的计谋! “你放弃秋萤就没有一点儿私心?” “我放弃她是舍小顾大,你放弃边民是舍彼为己,怎能相提并论?”她怒瞪着他的背影。 “皆是舍,那便是殊途同归。你对她都不曾感到一丝愧疚,我又何必为他们感到愧疚?”鲁建城转过身来。 楚歌笑说不出话来,他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口。当年翰林轩一事,像一阵狂风一样席卷进她的脑海,她不敢呼吸。 “楚歌笑,这种感觉怎么样?”鲁建城十分得意,总算是在她这儿扳回了一局。他心中欢悦,转身而去时步调甚是轻健。 “鲁建城,这根本就不是殊途同归,因为我们从不是同道中人。” 楚歌笑平复心绪,转身进了凌云轩。虽是怒火中烧,但她并没有发作。因为此刻在她眼中,谢释信就是君,她则是臣。 “看样子,能够发上这场战争财,谢王甚是满意。” “那是自然,既得财又得地,还可以挫挫酬转国的锐气,可以说是一箭……” “谢王!那些百姓的生命在您眼中又是什么?”楚歌笑虽然极力保持着对他的恭敬,但已掩饰不住她的怒意了。 “没有不流血的战争,没有不埋骨的沙场。楚歌笑,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谢释信像是早有准备一样,不愠不怒。 “那可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都是您的子民啊!谢王居然把他们看得如此不屑。” “本王眼中没有子民,只有价值!没有价值,皆是废物!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不是,但现在不同了,他们皆是功臣。他们能够为本王而死,应该深感荣幸才是!” 谢释信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楚歌笑的心,如果她没有了价值,在他的眼里,是不是也如同废物一般呢?她是不是应该为在他眼中还有一点价值而深感荣幸?心底的寒气蔓延开来,张张嘴,她只说了一句,“臣告退。” 怀着深深的自责,楚歌笑走出了凌云轩。 他不是不信她,而是因他有着更大的阴谋。她居然因为私人情感,将秋萤盗印之事草草看待。原来,感情是最误事的! “既得财又得地,还能挫挫酬转国的锐气。”这是谢释信的计划,然而他的计划却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此战必会对吴启仕的地位冲击很大,想来李成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斩草除根的绝好机会,之争怕是不会太远了。可多方了解,李成风多年受制,难免有些懦弱。看来这一次她要帮衬李成风一把才能成事。 只不过她不能断定,在自己的“帮助”下李成风会不会强硬到底。也许,只能赌一次了。 赌,是她最不想走的一步,而人生却处处充满赌注。爱情需要赌注,命运需要赌注,压上的筹码越大就越不想收手。 郁结于心,楚歌笑只想寻得一方清净的天地。她并未回楚府,而是差人打点一番宿在田里。在这里她可以全身心的放松,人与自然如同子与母,在母亲怀里的孩子是最安心的。 雨季快要来了,这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先前督建的防洪坝亦将竣工,如此一来,也是万事备至了。 忆起昨日的话,谢释信总觉不妥。天微亮,他便备车赶去楚府。从凝眉口中得知,楚歌笑昨日未回,差人打点一番宿在了田里。即便那处是他一千一万个不想去的地方,但为了楚歌笑,他也不得不去一趟。 谢释信准备离开,凝眉送他上车。他见凝眉发间饰着一支桃花簪,见了不觉出神,不禁伸手去抚那秀发。 “谢王。”凝眉唤了一声才将谢释信拉回现实,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让侍卫赶车。 马车微摇,将他摇回了那段日子…… 那年桃花竟放,先王宴请群臣及亲眷于园中赏花。鲁建城带了鲁洲月,那是她初进王城。 宴会还未开始,先王与鲁建城议事。鲁洲月无趣,便独自一人逛园子。 园中桃花正艳,如那微醺的霞云醉卧人间。她一时兴起,不禁在花园中起舞。 鲁洲月罗裙翩翩,水袖灵动,舞步轻盈,飘然若仙。她的每一个步都踏在了打园外经过的谢释信的心上。 “你是何人?”她察觉有人,便收了舞姿。 她渐渐走近,刚刚就见她美貌如仙,这样近看似乎又添了几分人间的气息,冲淡了她那遥远的感觉。 “本公子乃谢释信。” 知道此人乃天承公子,鲁洲月顿时羞于方才的失礼之举。但那时她亦是个孩子,又岂会不计较一番? “即便是天承公子,亦不可窥看他人不是?” 谢释信本以为,知道自己是公子,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讨好他。但她这般一来还着实让他惊讶。 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他不禁想笑,可还是忍住了。 他正正衣冠,向面前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女子边行礼边道:“是,方才失礼,请小姐莫怪。” “这还差不多。”见他礼数周至,待人恭顺,鲁洲月也算是消气了。 “释信公子,小女还有事,暂且告退。”她行礼道别,提着秀步跑开了。 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他多次追问芳名,而她却故作未闻,避而不答。 谢释信心中怅然,那是多么美好的开始啊,只是可惜,不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谢释信回过神来才知侍卫已唤他多时。看着车外,原是到了田里。他一刻不停,直接去见楚歌笑。 四下无人,谢释信先开了口,“你搬来此处,是在和本王赌气?” “您是君,我是臣。臣怎敢生谢王的气?” “君王相称,难道还不能证明你在生气?” “谢王抬举臣了,臣没有资格去生谢王的气。” 谢释信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脸上。她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也能听到他的心跳。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臣想要的,谢王不愿意给!” “如果今天我愿意呢?”他的声音很低,但却诱惑无限。他侧过头,温热的唇便压了上来。 楚歌笑一把推开他,登时给了他一巴掌。 谢释信抽了抽嘴角,半边脸泛着火辣。这个女人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这不一直都是她想要的吗? 他懂得所有女人的心思,他懂歌笑,也懂洲月。她们都是爱的奴隶!只要他稍加施以光露,她们便会乖乖地顺从于他。就像秋萤,他是可以看透她的,所以他也可以看透歌笑。许是今天用的方法不对。 他瞥着她的凤眸,但未望出任何内容,他不懂她!他收回目光,顶着红辣的半边脸,慌乱地逃走了。 楚歌笑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在后悔刚刚推开他?不,并不是这样的!她爱他,也希望他能够真心爱她。 但方才他所作的并非出于爱她,那只能被称为是交易,他玷污了她对他的爱!他所做之事皆为他自己,而她所做之事皆是为他,他怎可以这般狠心,视而不见?她的心很痛,却只能自品其味…… 战前筹谋 第二十五话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自上次后,谢释信再未来过田里,也不曾派人带话来。堂堂一国之主,委身屈驾至此,结果吃那么大个瘪,想想任谁也是不好过的。 道启那方任他谢释信怎样折腾,只要是不扰乱楚歌笑的计划,她便不去过问。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件是赶工,另一件是挑唆。 道酬交战之后,楚歌笑便买通了李成风身边的人,以此来进一步破坏李成风和吴启仕的关系。面对李成风的步步紧逼,吴启仕心寒不已,直接闭门不出。这反而让幻婷和吴启仕走得更近了。 这期间她见过一次幻婷,发现幻婷对吴启仕的在意程度已超出了她的想象。这对她的计划很不利,但是楚歌笑却毫不在意。 “凝眉,备车。去花满楼。” “是!” 这楚歌笑已经有些日子没回烟雨轩了,一回来就要去花满楼,想来是有要事,凝眉一刻不敢耽搁,速速备了马车。 马车备好,凝眉来请时,楚歌笑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凝眉侍着她登车后,驱车赶往了花满楼。 天还不晚,没到正式迎客的时辰,来花满楼的客人并不多,折扇少年入了花满楼就径直上了楼。花蔷打那少年进门就瞧见了他,随即吩咐小厮速去吴府请残雪姑娘。那小厮会意,一刻不停地跑出了花满楼。 花蔷走进残雪的房间,折扇少年正安静地坐在雕花椅子上。她从容走近,在少年面前坐下。 “已经去请了,不过有段路程,你得等会儿。” “无妨。” 少年来这么早,并不是急着见残雪,而是想和花蔷说说话。可二人坐下来后,那少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沉默了半晌,才随便找了个话头。 “蔷姐,你这花满楼怕是开不长了。” “区区一个花满楼算得了什么?八年前,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母亲和我早已是沙国追刀下的亡魂了。” 细细想来,少年能够在八年前救下花蔷,真的就是一个偶然。 少年八岁献策后深得先王赏识,先王出游带着释信公子和自己。半路上遇见了遭人追杀的江烟母女。她向先王邀赏,救下母女二人,并给了二人谋生的银两。后来江烟母女就隐姓埋名,来到酬转国,开了这花满楼。 花蔷不敢忘恩,安顿下来便给楚歌笑传了信。楚歌笑当初安插幻婷到酬转国,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才找到她的。 两国之战,本与花蔷无关,是楚歌笑把花蔷牵扯进来的,对此,她心中是愧疚的。 “蔷姐,对不起。” 花蔷什么也没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花蔷知道,她若是不接受,楚歌笑会更加愧疚。 当年母亲与她逃出来时,四大国还未有战乱,但是久居沙国的她,依旧嗅出了硝烟之气,她知道天承和酬转必会有一战。母女二人商量之下,决定在酬转国安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帮上楚歌笑。 一切皆是自愿,埋怨又从何谈起? “去处想好了吗?” “想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给你。”楚歌笑将一个小布袋塞给了花蔷。 “怎么……” “想了想,还是你来吧。” 花蔷也不推让,接过来收好,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就安静地候着。 楚歌笑亦是无言,她再想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蔷姐从吴启仕那儿,坑得了不少钱财吧?”楚歌笑转了话锋。 “什么叫坑?那可是他自愿的。不过还是多亏了你,送给我这么大一个财神爷,一夕间就可抵得上我迎客两年的了。” “日后花楼不在,蔷姐有什么打算?”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了。” 母亲临终时仍是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他是母亲的执念。身为女儿,她要为母亲完成夙愿——生不能相守,那便死后同穴吧。 “蔷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 “好,到时我定不会客气。” 话意阑珊之际,门扉开启。进来的正是残雪。花蔷也不多说,起身走出去掩上了门。 已到迎客之时,花蔷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客人,再环顾这开了八年的花楼,她还真有些舍不得。倘若自己是个普通人,她还真想开一个花楼,平凡地过一辈子。花蔷自笑一番,不再多思,忙着迎客去了。 且看残雪房内,二人对坐良久,也未言一字。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如此之快。”最终还是残雪先开了口,“我会信守承诺,把军印交给国师,但在此之前,请国师明确地告诉我,此事当真不会伤害到启仕半分?” 她是孤儿,从前只有秋萤待她好。如今秋萤已故,她本以为不会再有人像秋萤一样疼她爱她。可是在与吴启仕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宠爱。 前些天吴启仕就备好了赎金,说要还她自由,让她成为和吴启仕一样的人。而后就伴她成人,最后缔结连理,执手一生。 有那么一瞬,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幻婷,而是残雪,一个普普通通的艺妓。只可惜,她就是段幻婷,这就是现实! “你放心,必不会伤害到他。” “什么时候行动?” “三日后。” 听到这个日子,残雪不禁一惊。竟如此之巧!三天后是吴启仕说要赎她自由的日子。 “为何是三日后?难道就不能再早一点?” 那时个美好的日子,而她却要亲手毁掉。她宁愿早一点,这样还可下得去手。 楚歌笑看出了她的心思,“不能。” 楚歌笑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残雪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顺从地回答一个“好”字。 少年走出房间,找到花蔷,对花蔷道:“花妈妈,残雪姑娘可要好生照顾才是。” 少年一边说一边作揖,抬手时,折扇无意间拂过花妈妈的衣袖。 花蔷拂了拂衣袖并未责怪,她心领神会道:“那是自然,残雪可是我们花满楼的招牌,怎敢照顾不周?” “在下是见姑娘略有消瘦,才多说了几句,若是有错,妈妈可莫要放在心上。” 又寒暄了几句,少年才出了花满楼,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凝眉,三天后让你安排的人定要准时行事,不可多一时亦不可少半刻,明白吗?” “是。” 虽是口中答着“是”,但是凝眉并不知道少主为何要她那样做。许是,借刀杀人?许是其他原因,但唯有‘借刀杀人’这个解释最合情理。她猜度不定,也不再多想,少主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少主说什么她做什么便好。 花蔷送走楚歌笑后,来到了残雪的房间,“回吴府?” 残雪红着眼,点点头,算是回应。 “你这一走,怕是再也见不上面了。” 残雪自然明白花蔷的意思,“花妈妈,对不起。” “你有何错?你亦是身不由己啊!快别说这些了,最后一面,我要送你个东西。”花蔷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锦囊,“离开天承时,可拆开一阅。” 残雪接过锦囊向花蔷行礼,“谢谢妈妈。” “快走吧。” 她知道花妈妈还有很多事情要打点,道了别,就回吴府去了。 早在残雪回到吴府,就已经有小厮向吴启仕报了信。 “寻了你半天也不见影子,你去哪儿了?” 听着吴启仕的口气,想必他是已经知道了,就算他不知道,残雪也并未想骗他。 “去了花满楼。” 吴启仕愁、慰交结,慰的是她能够坦言相待,愁的是她又去了花满楼。 “去那里做什么?” “客人点名要听我的曲子,花妈妈没办法,只好要我回去。” “仅此而已吗?难道你不是觉得我吴启仕即将败落,打算再为自己另觅新‘树’吗?”吴启仕酝酿良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只不过用着温和的语气。 想来吴启仕堂堂硬汉,能这样温和地说话实在不易。他这一世,怕是只会对眼前人这般温柔了。 他本不想问,因为怕伤了残雪。可如今李成风步步紧逼,他是什么境况,自己心中很是清楚。他很有可能真的翻不了身,吴府也很有可能败落,那时,残雪是不是也会离自己而去? 吴启仕的话让残雪很心痛,她对他并无半点嫌弃之意。只要是可能,即便是以后和他粗衣短褐,她也愿与他相守一生。然而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可能有结果! “启仕,只要你不弃我,哪怕流落街头,我亦会与你相伴。但现在我仍是花楼中人,有很多事都是无可奈何的!” 无论以后他们的结果会是怎样,她都不想他误会自己,便将自己的真心话完全告诉了他。 吴启仕心中满是悔意,后悔自己方才问的那句话,他不该问的。这段时间吴启仕把她困在身边,他不否认想天天见到她的私心,但更多的是不想残雪出事。 他已为残雪想好了退路,即便是以后她不在自己身边,亦可以安度余生,但是他不希望残雪背着自己独自打算。一想到这里,他还是像中了魔一样,问了出来,以至于现在对着残雪时满肠后悔。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见不到你太害怕,才口不择言的。”吴启仕走过来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在吴启仕向她道歉的时候,她也早已在心里向吴启仕说了几千几万遍的“对不起”。她的泪水满载着愧意,伴着他的道歉声,肆无忌惮地流着。她把他抱得紧紧的,她知道,这样的相拥,拥一次便少一次…… 战前筹谋 第二十六话 围国之战,勤合国议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既有一日三秋,便有三日一瞬。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完了,未时时分吴启仕便要出门。 “在府中等我。” “好,你路上小心。” 吴启仕捏了捏残雪的小脸儿,转身出了寒芜苑,残雪迈着蜓步也跟着出了寒芜苑。 “别出来了,午后燥热,快些回吧。” 还未三伏,哪里会很热?若是往常,残雪早就还口了,不过今日她却笑得灿烂。 “好。” 吴启仕摆了摆手,转身往府门走去,到了影壁处他又停了下来。 “回去吧,见了花妈妈,我就回来。” “嗯。”残雪笑容更盛,她依旧是点点头,“就到门口。” 吴启仕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这般粘着他,他却挺开心。走出门又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残雪这回真的没有再跟上,就扶着朱门,望着他远去的轿影。 吴启仕掀开帷幔,望着倚门而立的小人儿,看不清她的面容,却犹似待盼君归的娇娘。他挥挥手,放下帘子。 倚着朱门的娇娘虽是笑面,却是清泪纵横,“残雪这回真的要听你的话,不再跟上了。” 送走吴启仕后残雪就回了府内,找到军印,她便一刻不留地摸出了吴府。 回望着与他一起生活的地方,即便是有千千万万的不舍,她也不能再留下来了,以后也不能再回来了。她欺骗了他,在一切谎言被拆穿之后,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她也是知道的,见了他,她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他是容不下欺骗与背叛的,这是他亲口告诉她的,如若背叛,那便会和他已故的发妻是一个下场! 爱与生,残雪选择了生。就让她把对他一生的思念而不得相见,作为对她的惩罚吧。 她离开后,还没过多久,酬转国的士兵就冲进了吴府,封了府邸。 残雪策着快马一刻不停,等到了烟雨轩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顾不得劳累,进了烟雨轩就要见楚歌笑。楚歌笑知她会来,早就备好清茶悠闲地候着了。 “这是国师要的军印。”残雪气息还不稳,勉强说了一句就将军印交给了楚歌笑。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楚歌笑又说,“但你要隐姓埋名,永远离开,再不踏入天承一步!” “那是自然。”秋萤死了,这天承国就没有她值得留恋的了,“告辞。” “幻婷!”见她要走,楚歌笑赶忙叫住。 “还有何事?” 残雪知道楚歌笑是守信之人,不会反悔。现下叫住她怕是有其他事情,也就耐着性子等楚歌笑下文。 “李成风已经知道军印失窃这件事了,他不会放过吴启仕的。” “怎么可能?”残雪转身反驳,“启仕是酬转国重臣,功劳显赫,李成风几次出手都未能撼动他的地位!” “不能撼动是因为力量不够。李成风一直活在吴启仕的威压之下,他早就有意铲除后患,却苦于找不到强大的理由。如今吴启仕丢了军印,这对李成风来说未必不是一个良机!” “楚歌笑,你明明说过的,这件事绝不会伤害到启仕的!” “我的确说过,但那是在这件事不被泄露出去的情况下。但现在事情败露,当然是……” “是你对不对?是你让人通知李成风的对吗?借他的手除掉启仕,这样对付酬转国也可以省些气力,是不是?”残雪很激动,眼中溢出了泪水。 楚歌笑看着她,不再说话。因为残雪说对了,是她故意将消息泄露出去的,但并不是为了借刀杀人。虽说残雪只猜对了一半,但楚歌笑却无法反驳,她从不欺人,这次只能闭口不答。 “楚歌笑,你不信守承诺!” “我们之间的承诺,只是关于你的,与吴启仕没有丝毫瓜葛。” 残雪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后天我会发兵进攻酬转。” 残雪不去答她,失了魂一样地离开了。 “少主,您把这件事告诉她……” 凝眉见残雪走了忙上前来,方才她真是吓得失魂。本以为少主让她放出消息是为了借刀杀人,现下少主又将这件事告诉残雪,莫不是还有后续的斩草除根? “后天让将士们机灵着点。”楚歌笑也不在乎凝眉有没有回答,看着手中的军印,她摩梭着。 “爱是如此难能可贵,既然她能离开,何不一并成全了她的幸福?既然要走,就带上他一起吧。”楚歌笑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小得她自己都听不清。 她望了望轩外,天很黑,空中既无星辉,亦无月色。这不是因为阴天,而是因为,天,快亮了。 残雪乔装打扮了一番,回到酬转国时已经是第二日午后。墙上贴着逮捕状,要逮捕的人就是她。军印丢了,她又下落不明,被追拿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放心不下花满楼,几经辗转才摸到了花满楼。只是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门皆已被封死,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铁链,铁链用一副大铜锁锁住。不知道花妈妈她们,是逃走了还是被抓走了。 天色渐暗,她找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当她被外面吵嚷的声音吵醒时已是第二日天亮了。 “小二,外面为何那般嘈杂?” “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酬转国将军吴启仕通敌卖国,今日就要问斩了。” 想不到李成风如此心急,在除掉吴启仕这件事上一刻也不多等。楚歌笑今天要攻打酬转国,若是趁乱救出吴启仕未尝不可。心下想来,便乔装一番,出了客栈。 残雪混在人群中,看着吴启仕被压上刑场,心中很是焦急:楚歌笑怎么还不攻城?刽子手举起斩刀,她已经等不及了,飞上刑场打落刽子手的斩刀。 她从未想过,吴启仕教自己的武艺在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有人劫法场……” 监斩官的话还未喊完,残雪就将一支发簪飞刺进了他的喉咙。士兵纷纷上前,看来这么着急斩首吴启仕,也是为了引她出来,然后一举拿下。李成风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响。 士兵将她和吴启仕团团围住。她自认学艺不精,单打独斗尚可博上一搏,若是以一敌百,她可讨不到半分好处。 就在她进退维谷之时,天承军就攻了进来。逃窜的,抵抗的乱成一团。如此一来正合残雪心意,她趁乱打出一条路来,将吴启仕救走了。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酬转国危难当头,我不能坐视不管!” 吴启仕用力甩开残雪的手,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即便是李成风要杀了你,你也要回去吗?”她顾不上疼,仰着头,眼里满是晶莹。 “身为一名将士,国家有难,我岂能苟活?” “可你现在回去也是无用,只会白白送命,毫无意义!” “只要回到吴府,拿到军印,我就……” “你认为军印现在还在吴府吗?” “难道军印真的被盗了?”他只当是李成风的计谋,没想到此事是真,“我堂堂将军府,居然生出内贼,该死!若让我抓到此贼,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就在吴启仕愤怒之际,残雪一掌将他劈晕。这是他教她的,没想到第一次用就用在了他的身上。 “启仕,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半背半驮着吴启仕往酬转外走,可这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们的安身之所?残雪想起了花妈妈的锦囊,赶紧拆开。按照上面的指示,带着吴启仕一路向北,离开了这个纷争之地…… 天承二年五月末,天承围攻酬转,酬转如笼中困兽,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投诚,此战史称围国之战。该战酬转惨败,李成风被迫称臣。酬转国境悉数纳入天承,从此再无酬转。 围国之战天承不仅歼灭酬转,更是威胁到了勤合。 聚贤阁中,吕城烟急召众臣国议。 “吕王,围国一战后天承境域再次扩大,已对勤合形成围合之势。若是再不想出对策,唯恐勤合便是那第二个酬转呀!”国相丘云帆面着愁色,龙钟挂泪。 “本王知晓,本王知晓。”吕城烟亦是知道事情严重,才会急召众臣议事。 “真是该死,谢释信新王即位才一年多,便嚣张至此。”楚凌渊气拳其股。 “还不是因为天承有一位楚歌笑在?”一旁的大臣接着话头。 “楚国师可有高见?”吕城烟转口问道。 “吕王稍安勿躁,且听老臣细细说来。”先是稳住吕城烟,楚天项才娓娓开口,“天承元年,谢释信推行天承年号,推行之初诸国不从,谢释信便以此为由征伐四境。” “却是如此,历时两年便已奠定四国并立之局,虎狼之猛莫过于此。”吕城烟叹了口气。 “荒唐,谢释信就是个昏君!” “楚将军,天承是为师出有名,随便找个由头罢了。”一旁大臣又道。 “楚将军所说谢释信为昏君那倒是真的,道酬之战便可见一斑!”丘云帆也附和。 丘云帆这句话大家都是认同的,看似天承是受害之国,实则是谢释信的手笔。这句一出竟无人再接话了。 楚天项接上自己的话头,“围国战前,我国在桂迷岭外,且控着龙门关。即便是天承攻下玉瓦,也不敢妄动勤合。” “楚国师言之有理。桂迷岭终岁迷烟不散,且多鬼泽,只要牢牢守住龙门关,便可保勤合无虞。”吕城烟接着道:“可如今天承占领酬转,无疑是打开了勤合南面的门户,他若强攻,勤合亦是莫可奈何呀!” “天承尚且不敢攻打勤合!” 楚天项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来了精神。 战前筹谋 第二十七话 国议余音,歌笑遇险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国师此话何意?不如言明开来。”吕城烟满面诚恳。 “臣闻天承攻下玉瓦之后,国师楚歌笑便带着将士开荒种地。” “这件事臣也听说了。”楚凌渊又补了一句,“选的乃是天承东北一处的荒地,据说那里每逢雨季必有洪灾。她这披星戴月劳作出的结果,估摸着没几日就要付之一炬了。” “凌渊,这世间一物必有一物降。楚歌笑在开荒前,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吕城烟转口,“不过楚歌笑一介女流,能有这等心思和意志,想来也是个极可爱之人呢。” “吕王,老臣意不在此。” “哦?”吕城烟拧着眉头思忖片刻,道:“莫不是……” “正是。”楚天项笑着点头,“四境征战,天承国元气消损甚大,他们现在是打算养足元气再行征战。” “父亲,那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进攻天承?平阳之虎,量他也没什么能耐,我们还怕他不成?”楚凌渊甚是激动。 若是可以进攻,吕城烟断不会坐以待毙的,只是因为,即便天承国元气有损,勤合也未必能敌得过。若是围国战前,许是有能力博上一搏,可此时是围国战后,勤合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凌渊,虎落平阳也终究是虎呀!莫要忘了,他们可是握着酬转军印的。” “天承元气有损,浩浩军队怎能养得起?”楚凌渊还是不服气。 “楚歌笑可不是你,未雨绸缪之人必不会断了自己后路。我与她同为国师,深谙此道。她敢现在拿下酬转握住军印,定是有了万全之备的。”楚天项心中感叹:这次是棋逢对手了。 “国师,待天承元气恢复,需要多久?” “自此算起,最多两年半。” “哎,敌兵压境,人心惶惶,一天都是难熬,更何况是两年半?” 楚歌笑这一步棋下得如此高明,勤合国不动不是,动更不是。还未正面交锋便已如此难缠,若是两国交战勤合能有几分胜算? “这就是楚歌笑呀,即便是她不出手,亦会让人草木皆兵。”丘云帆连连感叹,“怕是她当初谋了此战,就已经想到这点了。此等精明之人,同伍为神,相敌为鬼呀!” 吕城烟又叹了口气,道:“国师,若能保国那便最好,如若不能,竭力安民。此事,全托国师了。” 在座的都听出来了,吕城烟是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吕王莫要丧气,家父定会想出万全之策的!” 吕城烟点点头,“尔等且先回吧,本王要与楚国师单独叙话。” 众人皆散,聚贤阁中唯有吕城烟和楚天项二人。方才吕城烟说要和他单独叙话,他便知晓是为何事。 还不等吕城烟开口,楚天项就先道:“吕王,老臣虽是盼女心切,但却不是分不清轻重之人。如今局势紧迫,臣劝吕王城中坐镇!” 楚天项是看着吕城烟长大的,吕城烟的个性他十分清楚,应人之事必会办到。他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 “国师,先王曾授教于本王:将心换心。意为,你若想得到别人的真心,必要先真心待人。国师愿为勤合倾尽心血,本王必要为国师竭尽全力。” “吕王……” 吕城烟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劝,“国师,本王心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只不过……本王离开后,这勤合大小事宜都要交由您来负责,怕是会苦了国师。” “吕王哪里话?天项能得先王和吕王赏识已是深受洪恩,臣无以为报,唯有将所托之事做到极致!” 吕城烟宽心转口,言道:“本王看了些地图以及地志,觉得若是凌霜尚存,最后应是流落到了雪国,故欲详研雪国,可勤合书阁中藏书对雪国载记甚少,一时犯了为难。” “雪国?”楚天项思索着他的记忆,“可是世代国主皆为女子的那个雪国?” “正是,书中载记也就为此一句罢了。” 若不是有心,吕城烟许是永远也不会注意到雪国的。载记甚少,鲜有人知,那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老臣书居中却有一册《雪国志》,不过已是残卷,不知能否帮上吕王。” “无妨,残卷总是比一无所有的好。”吕城烟甚是欣喜。 “晚些老臣就派人将志册送来。”楚天项又道:“雪国不涉世争,与外界相隔,因而显得神秘了些。” 吕城烟点头,亦是这般认为,“不过能够做到不涉世争实在不易,想来那雪国国主亦是一个求和于世之人。” 如此想来,吕城烟还真想见一见这雪国之主。 “臣听闻雪国有一大奇观,就和雪国之主有关。” “哦?说来听听。” “雪国之主的‘承权大典’。不过臣也就是记住了名字,具体如何,还需翻阅《雪国志》。”楚天项面露愧色,“雪国不涉外世,亦不轻许外世之人进入。吕王若要去雪国,还需早些投了竹简木刺较为妥当。” “多谢国师提点,本王这就做来。” “那老臣且先退下。” 送走楚天项,吕城烟就精心制了份名刺,又将它封在雕花紫木函中。摆弄着木函出了新意,他启函,将一株翠绿草本藏于函中,再次封好木函,才命人速速送去雪国。 楚天项亦是很快将《雪国志》送了过来,吕城烟翻开书简,细细看来,为着来日拜谒雪国准备着。读来几段竟发现,雪国竟是如此令人神往,不觉间吕城烟竟入了神。 围国之战后,楚歌笑又回到了田里,将未完的工事赶完。能在雨季来临之前完工,楚歌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雨季,就像是一场逃不掉的灾难终于来了。 “这暴雨下了数十天,堤坝下的水一涨再涨,但是始终都没有淹到农田。国师真乃神人!” “我只是受了大禹治水的启发而已,将水都排到河里,称不上什么神人。” 和将士们处在一起久了,楚歌笑并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就和他们你我相称。 虽说将士们和楚歌笑一同作战多次,但大多数都是楚歌笑运筹帐中,他们见得并不多。如今相处久了,将士们才觉得她并不似面上那般寒冷,而是内心如火,她能做的竭力做,她能帮的奋力帮。 “对了,今年的河水很大,我命你们告知百姓,让他们多加小心。你们可都都一一告知了?” “国师放心,这些早已部署好了,将士们是挨家挨户相告的。” “那就好。” “国师,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楚歌笑点点头,和那侍卫转身往回走。可刚一转身,就听见有人呼救。 “救命啊,快来救救我的孩子……” 寻声而望,呼救的是那岸边跑着的一位瘦弱妇人。那妇人沿河相奔,再瞧河里,正漂着一个孩提小童,不用深思,这必是那瘦妇的孩子。孩子弱小的身躯正在与恶涛做着抵抗,沉沉浮浮,沉长于浮,想来那孩子撑不多时了。 这里工事方了,还留有绳索,楚歌笑找来系在腰间。 “国师,万万不可啊。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末将……” “这不是有绳子呢吗?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是这样,不如让末将下河援救吧!” “这堤岸没有树木,需有人拉着绳子。水势湍急,你又生得如此壮硕,若是真有万一,我怎能拉的住你与那孩童?还是由我下河为妙。” 楚歌笑怕那士兵再来阻拦,将绳子另一端塞给了他,就已经走到了河岸。站在岸边她两腿已经发软,不知为何,她竟惧这涛涛河水。可望了望那孩子,又想到了谢释信,她还是咬着牙闭了眼,纵身跳入了河中。 河水湍急,冲击着她战栗的双腿,使她摇晃不定。还好有岸上的士兵拉着绳子,否则她也会被冲走的。她见着汹涌的河水,竟有些目眩,她艰难地走往河中等那孩子顺流过来。 楚歌笑救下孩子,将他抱给士兵。士兵不敢怠慢,赶忙接孩子,未经留意脱落了绳索。正赶上此时一个大浪袭来,将楚歌笑生生拍入河中。 “救,救,命,救命……”楚歌笑这下真的慌了,一边呼喊一边手脚并用地反抗着,可在这凶涛恶浪中无济于事。 河水真的很冷,冷得彻骨,泥沙的味道让她感到害怕。这熟悉的寒冷,这熟悉的沉浮,这熟悉的绝望,都在渐渐吞食着她仅存的意识…… 虽说谢释信不关心田间的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也不关心楚歌笑的事,楚歌笑的事他很快就知道了。 待谢释信赶到之时,天色已暗。那涉事的士兵抱着以死谢罪的决心向他禀明经过,可他毫不在意,也不回那士兵话,也不去治那士兵的罪。他先是将楚歌笑宿着的营帐找了一遍,又到田里转了一圈,没见着楚歌笑,他才来到河边。 大雨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看着汹涌的河面,却看不到半点楚歌笑的影子。雨未停,湿了衫,他不觉,就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面,静到忘记时辰。 齐聚雪国 第二十八话 两国齐动,尝尽所有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谢王,快些回营帐吧。您衣服都湿了,若是着了凉,楚国师回来我们都是不好向她交差的。”凝眉撑着伞,劝着立于滂沱中的谢释信。 谢释信点了点头,抬眼间看到了凝眉头上的桃花簪。 “你喜欢桃花?” “是。”凝眉顿了顿,“谢王可是因奴婢头上的桃花簪才这样问的吧?” 见谢释信没有否认,认她便大着胆子道:“这桃花簪原是少主之物,少主以前是极喜欢桃花的。” “她不是喜欢梅花吗?”谢释信从不知道楚歌笑也喜欢桃花。 “谢王不知?” “本王需要知道些什么?” 凝眉听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暗叹:虽说楚歌笑骨子里就有梅花的品性,但她却是喜爱桃花的。之所以喜欢上梅花,那是因为谢王,然而他却全然不知。 她又想起楚歌笑曾经说过的话,“桃花太过于柔弱,还是梅花傲骨迎霜,开在冰天雪地。”凝眉望了望眼前的谢释信,心中一阵凄凉,这个冷酷残忍的人,怕是连这个人世都不会看在眼中,更何况是楚歌笑的心呢? 国师生死未卜,谢王一反常态,并没有大发雷霆。他未治那士兵的罪,也未屠那瘦妇和婴孩,只是令人继续搜救。搜寻几日未果,他终是坐不住了,决定亲自搜寻。 “谢王,属下实在无能,这河中的泥沙都快陶干了,也不曾见国师的踪影。肯请谢王降罪。” 谢释信并没有理会,继续说:“不只是要找这里,整条河流过的地方都要找。” 他抱过楚歌笑,她很轻,被冲到了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回谢王,整条河都已经找过了,岸边的人家也都问了,仍然没有国师的下落。” 谢释信望着流向远方的河水,她是被水带来的,难道又要把她带走不成? “老天,想要从我的手中拿走一样东西,一定要问问我同不同意才行!”谢释信不会轻易放弃,“找!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谢释信仍不死心,又沿着河岸苦苦寻找。可没想到,这河竟然有一处断崖,高崖俯瞰,深不可测。 “谢王,那儿有东西!”一个士兵惊呼。 俯视那盘生在绝壁上的小树,树枝上挂着发巾。他认得,那正是楚歌笑的发巾。 “谢王,这崖如此之高,少主她……”凝眉见那发巾有些哽咽。 “想个办法到这崖下去。” “谢王,此何处断崖绝壁无路可下,唯有绕行才可。”士兵说道。 “拿地图来与本王一阅。” “是。” 谢释信看着地图,要想绕行到这崖下,须经过玉瓦旧址。如此一看路程不近,需得另作安排。但寻人紧急,不可耽误多时。 他心中略作打算,道:“备好马车,再备些干粮。” 谢释信此话一出,众人都已明白,他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非要找到楚歌笑不可。 “谢王,请让凝眉一同前往!”凝眉说着跪下来请求。 谢释信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凝眉猜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壮着胆子跟上了他。 在天承国寻找国师的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同时,勤合国的寻人准备也做得差不多了。 《雪国志》残卷,吕城烟已阅详尽。志策载记:雪国,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部落,坐落在一座高原上,四季飘雪,故称为雪国。国立伊始便与外世隔绝,与世无争,故鲜有人知。 按照志策所载,再加上他的推算,这一代的雪国之主将在这个月望日的承权大典上成为新国主。 之前,在楚天项说承权大典乃是雪国一大奇景时,吕城烟早就有意一观,此下正为合适。这等大事,勤合国诚信前去祝贺,想必雪国不会拒之千里。于是吕城烟便扮成勤合的使者,与楚凌渊带着贺礼前往了雪国。 承勤两国都在寻人,只是无人知晓,他们所寻之人都身在何处…… 水,穷无尽的水,冰冷刺骨。她的呼唤被一层一层的河水淹没。 “你这小贱人,才洗了几件衣服?就来这里偷吃?” 辱骂与毒打声分不清先后,女童只能用生了冻疮的手尽力护着自己,那段日子她不知道是怎样挺过来的。也不知道她是被打得发昏,还是饿得没有力气。总之,那一天,她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就连用手护着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绝对不能让这小贱人死在老娘这里!老娘可没有那个功夫和闲钱葬她。” 这次不再是沉沉浮浮而是摇摇晃晃的感觉,她多想喊“救命”,然而她却张不开嘴。她不想死,她还那么小,但是却没有反抗的力气。 “您看看这个行吗?”一个细尖男音在耳畔响起。 “这个这么瘦,还就吊着那么一口气儿,买回来也是赔钱,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哎,您别走,您看我给您便宜点儿。” 回应那男音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妈的,这么个小杂种扔给老子,真是麻烦!”那人踢了一脚装着女童的草篮子,“反正得来不费钱,且留你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没过多久,那人又走了回来。将女童从篮子里像倒杂物一样给倒出来,瞥见她脚上的一双鞋,那人拔下鞋子藏在怀中,背起篮子扬长而去。 好长时间都没再听见人声,女童心中很平静,许是过会儿就会有阎王的小差来接她了。 “娃子,拿着吧。”一位好心的大婶,将一只馒头塞在了她的手里。 女童伏在雪地中并未理会,依旧等着,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小鬼来接她。 呵,连阎王都不待见我呢!不想死时将我推入绝境,想死之时又将我拒之门外。地狱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嗅着馒头的馨香,拼尽最后的力气将贴在冰雪中的头抬了起来。馒头送到面前,她狼吞虎咽地啃着。在这冰天雪地呆得太久了,双脚冻得略有发紫,但她早已经麻木。 馒头已经被冻得发硬,女童只能啃下些许碎屑,飞溅地碎屑又被她吸入鼻腔,痛感灼得她脑仁生疼。她喷嚏着,泪水也一并而下。 女童抹了涕泪,继续啃着馒头。她歪着头,闭着眼,终是咬下了一口馒头,来不及嚼就吞了,那馒头竟卡在了喉咙中。她很痛苦,虽是吐不出那馒头,但她也是不舍得吐掉,就抻着脖子硬生生地往下咽。 她留了一半馒头藏在怀中,饿的时候,就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下一小块儿,放在口中含着。 乞讨的生活毫无终止的迹象,就像是太阳升了有落,落了又升一样没有尽头。那段日子里,女童尝尽所有,辱骂,追打,白眼,讥笑,以及来自同为乞丐人的欺凌……她含尽所有的泪,咽下所有的血,不吭,不求。 天又不知不觉地飘起了小雪,女童早已是没了鞋子,她将一只脚叠在另一只脚上,蜷缩着倚靠在墙角,瑟瑟发抖。这里虽没有恶女人的打骂,但这陌生的地方并没有让她有多好过。 “本公子有意一统天下,你可愿助我?”那是一个沙哑的男声。 不知何时,女童的面前站着一位穿着黑蟒袍的鹰眸男孩。 她抬起头,隔着凌乱的额发望着他,“区区江山,又有何难?” 女童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说,只是见了他就想这样说。许是她觉得,这样说了就可以跟着这个人,跟着他就可以有馒头吃。 “本公子不喜欢说大话的人。” “连大话都不敢说的,便是无用之人。”女童毫不怯弱地迎着他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垂下忧伤的小脸,她只知道自己有父,有母,有兄长,家中有很多的人,但他们的名字和样子她怎么也记不起来。而她的名字,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只知道有,却记不起是什么。此时,她的回应只能是沉默。 男孩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事,道:“那你就叫楚歌笑吧。即便四面楚歌,亦能笑胜疆场。” “楚歌笑,楚歌笑……”女童反反复复将这个名字念了又念。 “你要记得今日所说,这辈子都不准忘!”男孩面无表情。 “我楚歌笑言出必行!” 他舒展了鹰眸,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伴着一路的风雪回了府。那府门匾额上描着三个大字,女童并不认得,但觉得那字大方,好看得晃眼。那府邸,那男孩,那女孩的样子渐渐模糊…… “此人是从何处而来?”一声男音撞进耳朵。 “回护法,这个人是在雪原下的湖边儿发现的。那时她浑身冰冷,还有划伤,想着应该是被河水冲来的。”回应的是个女声,但声音却是颤抖。 “雪原之下的湖边?你们去原下做什么?难道雪国的国律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吗?” “护法息怒,小奴不敢。之所以到原下是因为原上的提水车坏了,小奴是没有办法才去的原下。在湖边见她实在可怜,就把她救了回来。” “提水车坏了?有没有报人来修?” “小奴救下这女子刚到这里就撞见了护法,还无暇上报。” 那男子似乎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护法,潇然国子有请。”另一个女声响起。 “算你诚实,暂且不罚你。如若再有违国律,决不轻饶!你先下去吧。”那个被称为护法的男子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将提水车损坏之事赶紧上报。” “谢护法。” 一阵沉重的铁链声过后又是一晌寂静,也许是沉沉浮浮得太久,土榻上的女子感觉很疲倦,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齐聚雪国 第二十九话 雪国外人,借渡闲谈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向雪殿中,一位白袍女子坐在殿上,手中把弄着一只雕花紫木函。她将竹简木刺放在一旁未急翻阅,倒是对木函中的一株翠绿草本来了兴致。她细白的指尖一寸寸摩梭着草叶上的脉络,那感觉很是奇特。 见殿下来人,她将草本放入木函中才开口问道:“陆护法,前段日子芸姐姐托我们安顿的人,如今怎么样了?” 说话之人正是未来的雪国国主沐潇然。 “回国子,臣已经安排妥当。” “嗯。那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动?” “异动倒是没有。只不过那男的似乎背负着血海深仇,练武时,杀气甚是畏人。” “那还是让人多劳神盯着吧,虽说是芸姐姐的委托,但毕竟都是些雪国外人,若他们所做之事有损国益,本国子绝不姑息!” “国子所思甚是。” “善虞来殿微迟,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国子,但她既然问了陆善虞也不再藏着话,“回国子,国中一小奴在原下河边救回来一个人。” “一个人?雪国最近怎么这般‘热闹’?”沐潇然顿了顿,“人在何处?本国子到很想见一见。” 陆善虞并没有阻止沐潇然,他伴着沐潇然来到辇前。 那辇方正,上罩着蝉纱帷幔,辇上正红流苏一匝环绕,四角飞檐,每个角下皆坠着一颗铜铃,再看辇前候着一头雪花纹鹿。那辇名为浮华辇,那鹿则是日月神驹。 沐潇然坐在浮华辇上,由陆善虞引着日月神驹,主仆二人来到了那女子之处。 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周遭略有些昏暗,但却不妨碍看清东西。土榻之上的女子想坐起来,但是身子却沉得很。 “国子,她醒了。”陆善虞刚进来就看到了翻身的女子。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那个被称为国子的人。国子是位女子,映入眼中可谓:水弯眉下杏子眸,肌若脂玉衣白袍。饶是琼池中的仙子。 “姑娘,是否感觉好些了?” 土榻上的女子点了点头。 “姑娘,你姓甚名谁,又是从何处而来?” 此话响起,土榻上的女子才注意到,在国子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稻米色大袍的男子。大袍男子头发披散着,眸子如曜,仿佛能看透一切,眉目间尽显凌厉。 女子摇了摇头。 “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连你的家人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女子又思索了片刻,给国子的答案依旧是摇头。 “她许是失了忆。”国子对那个男子说。 “按国律,身份不明之人一律视为奴。”大袍男子说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国子似乎并不反对,“就按护法所说,但她现在有伤在身,就先不要加脚镣了。” “是。” “你若是想起什么可以告诉善虞,若是能找到家人也算一桩美事。” 护法?善虞?女子心中了然,这名为善虞的大袍男子就是这里的护法,她若是所料不错,这护法许是那国律专司。 “国子仁善,贱女祈祝国子康福岁岁,花颜常驻。”土榻上的女子说着又行了叩拜大礼。 沐潇然见这女子嘴巧舌甜,有懂礼数,心中喜欢不已,“姑娘吉言,本国子悉数领下。不过姑娘伤病还未恢复,快些躺下吧。” “善虞,找些机灵的丫头来伺候着。”沐潇然转过头,“姑娘不必思虑太过,好生休养。” “多谢国子。” 沐潇然笑了笑,便在陆善虞的护卫下离开了。 “前些日子勤合国主送来竹简木刺,说是会派使者来参加承权大典以示祝贺。”浮华辇上,沐潇然缓缓开口。在收到芸姐姐信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勤合国的名刺。 沐潇然就只是说了这样一句,陆善虞便已知晓她的意思。 雪国几代都不曾与外世来往,如今不过几天的时间,除却将要来的,已经来的就有那么多外人了,他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 陆氏几代都承袭着护法的一职,“守护雪国,守护国主”的使命已经融进了他的血液。若是有人想要打碎雪国的安宁,他是绝不允许的! “国子放心,臣会打点好的。” “这段时间又是承权大典,又是迎接勤合使者,还要劳心芸姐姐托付的事,善虞,你受累了。” “国子折煞臣了,能为雪国效力,是祖上之荣。” 对沐潇然说这样话的人不计其数,但她只信陆善虞。 勤合的使者正乘着船一路赶赴雪国,吕城烟在船上悠闲地欣赏着山河的景色。突然一阵呼喊入耳, “好心人,可否借渡一程?” 吕城烟走出船外,见一对男女冲着他们呼喊。楚凌渊本想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命人行船,但吕城烟却让人移船靠近。 “尔等何人?”楚凌渊问话。 “在下谢天,这是内人王氏。” “此处四无烟火,来此作甚?” “在下与内人都是乐山好水之人,访山问川到此,不料这河宽水急,阻了去路。” 听出了谢天的意思后,楚凌渊道:“我们这船不渡外人,还是去寻别的法子吧。” 吕城烟看了看岸上的那对夫妇,转头对楚凌渊说:“凌渊,让他们上来吧。” “可是……” 吕城烟并未给楚凌渊反驳的机会,“有你在,我放心。” 谢天和王氏登上了吕城烟的船,夫妻二人满是感激, “多谢恩人相助,不知恩人贵姓?” “在下尹南山。” 不是吕城烟小气不透露自己的姓名,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的身份不容大意。 说着尹南山又给谢天倒茶,他添过茶盏后又道:“凌渊,再煮壶泉汤来。” 谢天用着茶,听到“凌渊”二字他脸色一变,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并未让人察觉。 “南山兄,这船可是要去雪原?” “正是去雪原,确切地说是去雪国。” 在那雪原之上只有雪国这么一个国家,即便是尹南山不说,谢天也一定猜得到,倒不如开诚布公地告诉他。 “雪国?据说雪国之景甚美,而且民俗淳朴。我与内人一度想到雪国一游,一赏雪国之景。”谢天叹了口气,“哎,只是可惜,那雪国不与外界来往,也不轻许外人入内,即便是有心想去,也只怕机会渺茫……” “恩人既是要去雪国,可否请恩人好人做到底,将我们二人一并带上?”王氏说到。 王氏很明显是在替谢天说着下半文,谢天断不会阻止她,而是等待着尹南山的回答。 “尔等怎是这般得寸进尺之人?”一旁的凌渊听不下去,先开口说了话。 “凌渊,不得无礼。” 尹南山本不想开口,他是想看看谢天的反应,不想凌渊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怕凌渊一时着急说漏了嘴,只好出面。 “既能相遇便是缘分,若将二位置于一处,南山也着实放心不下。” “恩人此话是愿意将我们二人带进雪国?”王氏迫不及待地问。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雪国并非寻常国家,一切行事还望小心才好。” “南山兄放心,我与内人一切低调,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谢天听尹南山同意才开口说话,随后又是一阵闲聊。 谢天回房时已是深夜,他刚落座,王氏便跪了下来。这其中缘由,他当然是知道的。 “出门在外只为行个方便,再说以夫妻相称本就是本王的主意,断不会责罚于你,且先起来吧。” “多谢谢王开恩。” “我们现在是在勤合国的船上,并且与吕城烟同行,行事谨慎些。” 对于勤合国,谢释信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勤合国的楚家,楚凌渊这个人他更是不会忘记的! 楚凌渊是勤合国的主将,若是一般的使者定不会让他护送。尹南山又谈吐不凡,谢天虽未见过吕城烟,但已有了九成的把握认定,尹南山是吕城烟无疑! 凝眉提醒谢王休息,他才宽衣卧榻而眠。 浑浑醒来,他竟见到一个人影正匆匆向门外走去,那身影他很熟悉。 “洲月你要去哪里?” 鲁洲月像是吓了一跳,但是她沉默不言。 “你是要去找他?” 虽然是询问,但却用着肯定的语气,她的沉默也让他明白,自己说对了。 “洲月,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不是吗?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谢释信走近,将她抱住。 他从未求过任何人,此刻他为了挽留住她,而放下身份苦苦哀求。他失去了母妃,父王又忙于国事对他不闻不问。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陪他玩耍,没有人真心亲近他…… 鲁洲月是第一个走近他的人。虽知鲁建城让她接近自己是另有所图,但她真的没有想要利用他的念头,这让谢释信对她有了好感。在他看来,洲月是纯净的晨露,他打从心眼儿里喜欢。可是,她的心里居然有了别人…… “释信,我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他有什么好的?洲月,我发誓,我会成为天承的王,亦会成为这天下的王!我会给你幸福,而你的幸福也只有我能给得起!” 齐聚雪国 第三十话 梦忆当年,初入雪国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醒来之时头还是浑浑的,谢释信见到一个人影正匆匆向门外走去,那身影他很熟悉。 “洲月是你吗?” 鲁洲月像是吓了一跳,但是她沉默不言。 “你要去哪儿?”谢释信不愿问出口的,却还是问了,“你是要去找他?” 虽是询问,但谢释信却用着肯定的语气,他心中既是明白,也是清楚的,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她的沉默生生抽疼了谢释信的心,他说对了。他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刚刚要说出口?如若可以……他还是会说出口,见到要离开的鲁洲月,他不想再骗自己!哪怕这个过程很痛苦,他也要挺着。 “洲月,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不是吗?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吗?”谢释信走近,将她抱住。 他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尽管知道结果,但是为了鲁洲月,他愿意试一试,哪怕是卑微地哀求。 谢释信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此刻他为了挽留鲁洲月,不介意放下身份苦苦哀求。他失去了母妃,父王又忙于国事,对他不闻不问。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陪他玩耍,亲近他的人又不是真心待他…… 鲁洲月是第一个走近他的人。虽知鲁建城让她接近自己是另有所图,但她真的没有想要利用他的念头,这让谢释信对她有了好感。在他眼中,洲月是纯净的晨露,是暖人的春晖,他打从心眼儿里喜欢。可现在,她的心里居然有了别人…… “释信,我也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他有什么好的?” “和他在一起我会幸福的。” “你想要幸福?洲月,我也可以给你的!”谢释信像是想通了似的,“洲月,我发誓,我会成为天承的王,亦会成为这天下的王!我会给你幸福,而你的幸福也只有我能给得起!” “不是的释信。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弟弟,我待你好,那并不是出于爱。我的幸福你也给不了。让我走吧!” 鲁洲月长谢释信一岁,即便她现在没有所爱之人,也不会和谢释信在一起。打从一开始在桃园相见,她就对谢释信就没有任何感觉。她之所以进入王城,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失去母亲的谢释信很可怜。 谢释信未言,鹰眸中燃着的熊熊烈火已经退尽,附上了一层冰寒。他冷冷地放开了鲁洲月,让她自己选择,是去还是留。 这一刻他便已下定决心——若她敢踏出房门半步,就宁为玉碎,不求瓦全! 隐藏在谢释信袖子里的刀正泛着寒光。 谢释信的不言,让鲁洲月认为是默许,“谢谢你。” 鲁洲月就像是冲破樊笼,奔向自由的黄莺,可在她打开房门的下一刻便倒在了地上。 她瞥了眼刺在她腹中的刀,蹙着长眉,“释信,你……” 鲁洲月已经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她慌乱着,愧疚着,眼中含着晶莹,将手伸向远方…… 谢释信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握住时,鲁洲月已经没了气息,而在他的眼中看不出悲喜。 “什么信,什么义?什么忠,什么诚?皆是骗我年少无知罢了!若是做不到,就都别说出口!”谢释信红着眼眶,“你们都是骗子!” “洲月,你在地下好好看着。终有一天,本公子会成为天承的王,亦会成为天下的王!” 谢释信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在寒风中失落,失望的神情,和那人转身离开时一抹孤单的背影,他心中就大为愉悦,“我赢了,还要赢更多!” “他定会把你当成是一个坏女人的。哼,你本来就是一个坏女人!”他恼怒地扔开她的手,拂袖而去。 谢释信气愤而行,踏在麻石阶上的哒哒声,忽而变成了咚咚声。 咚咚咚…… 当谢释信和凝眉被敲门声吵醒时,已经是天大亮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谢释信用手拭去额头的汗水。看着手中的汗水他才想起,那并不是梦,那是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什么事?”凝眉迎门而闻。 “谢阁下,王夫人。早间餐食已经备好,请到餐堂享用。” 凝眉回头看了谢释信一眼,谢释信道:“有劳了,我们这就过去。” 那小厮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之前让你传出的信,你可都一一传出了?” “都传出去了,想必鲁将军也已经收到了。” “那就好。走吧,我们去餐堂。” 谢释信被拦在河前时,让凝眉传了信给鲁建城。一是要鲁建城打理田事,二是让鲁建城时时盯着道启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传书给他。这也算是将后顾之事安顿妥帖了。 “是。”凝眉随着谢释信出了房间。 在谢释信看来船上的日子甚是无聊,尤其是和吕城烟赏景对诗的时候。但他又不好拂了吕城烟的盛邀,因此每次都装得尽兴至极,好在十几日的船程谢释信终于熬尽了。是日用过餐食,便有小厮前来相告。 “谢天阁下,已经到雪原了。”小厮门外禀报。 “知道了,多谢。” 不过多时谢释信和凝眉便随着吕城烟的队伍下了船。在船前有一群异服之人在等候,为首的是一位散发曜眸的米袍男子,周遭再无其他之人。 “阁下可是勤合使者?” 楚凌渊走过去,将一封柬函交给了那个米袍男子,那男子翻阅后迎上前来。 “我乃雪国护法陆善虞,国子特命我等在此恭候使者大驾,不曾远迎贵使,还望使者莫怪。” “在下尹南山,护法在此特候,已是盛情有加。” “使者来此舟车劳顿,咱们还是闲言少叙,请先移驾驿馆暂歇。” 尹南山等人在陆善虞的引领下登上雪原,上了雪原才见着雪城。一入雪城便见到许多异服之人,想来皆是雪国之民。 雪民见着一群异服者涌入城中,纷纷驻足围观,交头接耳者更是不在少数。 又行了一段路才来在驿馆处,尹南山与那护法相谈几句后,米袍护法便命几人帮着尹南山安置行装。 一切安置妥当,陆善虞又过来和尹南山施礼作别,留下几个机灵的雪国侍着便要离开。 转身之际正巧与一个裘帽栗脸汉子遇见。 “呦,这不是陆护法吗?” “苍龙王子,正是善虞。”陆善虞恭敬地施了一礼。 “什么苍龙王子?现在已是沙王了。”裘帽汉子身后的一个汉子出口提醒。 “恭喜。”陆善虞平静地说。 “果真是我未婚妻的护法,态度都和她一样冷。” “请沙王放庄重些。”陆善虞眉头微皱,冷言提醒。 “我们沙王说错了吗?不过多时沐潇然便会成为雪国之主,再后一年便要嫁入沙国。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 “够了!”陆善虞终是止了汉子的话头,“此处是雪国,此时她还是国子!” “你……” “住口!”苍龙也出口止住了汉子,“别在我未婚妻的地盘撒野,你若再敢造次,本王便废了你!” 那汉子虽然不服陆善虞,但现在苍龙说了话,他只好消停下来。 “我们走。” 苍龙带着那汉子登上了驿馆的楼梯,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一幕尹南山和谢天皆是看在眼中,二人心中却各有各的思索。因为吕城烟则是在护法离开时就已经摇着头转过了身来,而谢释信见那护法离开之时,双手成拳,面中不甘还夹杂着痛苦的神色。 “我让护法多安排了一间客房,就让小闻子带谢兄和嫂夫人去先去安顿下。” “南山兄思虑周全,那就有劳了。” 打点好一切,尹南山也入了房间歇息,他和陆善虞已经商好明天觐见国子。 第二日一早,尹南山走出房间下了楼来便与谢氏夫妇打了照面。 “南山兄早啊。” “谢兄早,本想一路劳累,谢兄会与嫂夫人多睡一会,没想两位也这么早就起了。” “我与内人初入雪城便被这里的风景所吸引,故才打算早起去街市逛一逛。” “雪国风景独特,若是有幸南山亦想同谢兄好好观赏一番。只是不巧,今日要入雪宫拜见国子,不能同去了。” 谢释信早就瞧见驿馆外等候的陆善虞了,自是早就猜出了尹南山的去向。 “南山兄正是要紧。” “说来也是,那谢兄请自便。” 二人互相施礼,尹南山离开驿馆,谢释信则未急着去街市。 “谢王,虽说雪国甚小,但这人口加起来也有那么十几万,要找到少主谈何容易?”凝眉小声说道。 “这几天我们就只是在街上逛逛,碰碰运气。如果她在雪民中,我们运气好兴许就会碰上。” “那如果少主不在雪民之中怎么办?” 谢释信明白凝眉的意思,如果楚歌笑在雪宫之中,那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可能随便出入雪宫的。 “那就等,等到承权大典那天。” “承权大典?” “嗯,新一任雪国之主的诞生大典,在那天全雪国的人都会聚在一起。我们作为勤合使团中的人,也是会有席位的。”谢释信顿了顿,“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是。” 齐聚雪国 第三十一话 外购偶遇,雪国宫宴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谢释信和凝眉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看就快到晌午了。 “凝眉,我们找家店吃点东西吧。” 他们刚进店就有两位身着蓝裳的妙龄女子从店前经过,看方向是向着邻店走去的。 “雪谣,你知道吗?打我在雪宫当职,就没见着有哪个是从奴升为头等女侍的。” 就算是能够从奴升为女侍,没个十年八载也是不成的。这雪谣不仅是升为头等女侍,还就只用了几天的时间,雪歌怎能不惊讶? “是国子抬爱了。” “什么抬爱?明明是偏爱好不好?你可知道,我们这种头等女侍者也就只能在沐雪宫当差。你就不一样了,既可以在沐雪宫领事,又可以到向雪殿办差。我看是国子有心提拔你成为女官!” 在雪国女子是可以做官的,只不过雪谣并没有想过当什么女官,只要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就好了。 “女官?你想当吗?” “谁不想呀?你知道女官比侍者要尊贵得多呢!”雪歌撇撇嘴,“不过我就没那么好命了,能把这小侍女做好就行了。不过雪谣,你以后若是真做了女官,可不能忘了我!” 雪谣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是不愿先许下承诺的。见雪谣进了红妆阁,雪歌也不再多说,跟着她就进去了。 “掌柜,我们来取沐国子预订的那套脂粉。” “二位稍等,老身速速取来。” “雪谣,都说红妆阁的胭脂水粉是最好的,今日见了果真名不虚传!你看这口脂只需一点点就可点涂双唇,你在再嗅这味道,香而不腻,当真是佳品。”雪歌一面试一面给雪谣说。 “国子只用红妆阁的脂粉,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能让咱们国子看上眼的,工艺定不一般!” 雪歌和雪谣说话间,店家带着一席人进来,一人手奉一物。白色浮花牙筒盛着点降口脂,碧玉镶金奁盛着铅粉,三斛雕花犀角盒盛着青雀头黛,这三样又盛于红色锦盒中。 “哇,雪谣,雪谣,你看这真好看!”雪歌一面赞叹一面伸手去抚摸。 雪谣怎能容她?赶忙打了她的手背。 “你这人总是这样,莫要动坏了,交不了差,我们都要受罚的!” 雪歌吃痛收回手,吹着手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雪谣不理会她,去查看了物件。 “老板,我看好了,替我收起来吧。” 收了脂粉,二人离开红妆阁又去了锦绣坊。取了大典的礼服二人才算完成任务,正在准备回雪宫的时候,从身后追上来一个人。 “楚歌笑,你等一下!楚歌笑!” 那人身着粗布衣服,怀里抱着一匹绣布,像是从绣品店领的活计。 “你,你认识我?”将那人细细打量后,雪谣才缓缓开口。 “歌笑,我是幻婷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幻婷逃离纷争之后就按照锦囊上的提示来到了雪国,一段时间的冷静,她终于明白了楚歌笑的用意。那天是她太过冲动,误会了楚歌笑,心中满是愧疚。现下见到楚歌笑,她便想追了上来道谢。 雪谣看着眼前的女子摇了摇头,她虽然不认识这个抓着她衣袖的女子,但是她觉得这女子知道自己的来历。 “你这小妇人可看清了,这是雪宫当差的装束,别一上来就攀亲近。”雪歌扯掉幻婷的手,“她叫雪谣,不叫楚歌笑!” “怎么可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幻婷有些疑惑。 “雪谣,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了。”雪歌提醒雪谣。 雪谣望了望天,已是晌午时分,沐国子批的时辰快到了,她们要赶快回宫。看来想和那女子深谈一番是不可能的了,这次只得做罢,另寻他时。 雪谣向还在发呆的幻婷施了一礼,转身和雪歌离开来了。 待幻婷缓过神来之时,面前已是空无一人了。 “难道,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吗?” 幻婷叹了口气,将已经绣好的绣品送到锦绣坊换了些钱。 “掌柜,是不是算错了?这份活计好像没有这么多钱呀?” “姑娘的手艺精妙,我很满意,这多出来的算是一点心意,还望姑娘以后能常来锦绣坊领活儿。” “多谢老板。” 幻婷很是高兴,多了些钱,家中的日子可以好过些。她收好钱,又领了一份新的活计,在街市买了半小袋的米后,才往回走。 林中鲜有人行,雪积得厚,走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幻婷负米而行更是艰难,等她到了住处时天已经黑透了,她推开竹篱门刚一转身,颈上就贴了一柄剑。 她吓得一惊,赶忙开口,“启仕,是我,残雪。” 吴启仕听出了声音,收了长剑走开,捡起地上的酒罐又开始牛饮起来。晃晃悠悠地坐在雪地中,残雪放下米袋,上前去扶他。 “不要坐在雪地上,会受凉的。” “你起开!” 吴启仕甩了胳膊,残雪也跌在了雪地中。吴启仕不去管她,继续喝酒。 残雪起身,拂了拂身上的雪,负起米袋子进了屋子。屋中没有掌灯,残雪跌了一跤,米粒哗的一声洒了出来。 吴启仕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就猜出了大概,心揪着,却不断说服自己不要进去。他心中有残雪,可是他也是因为被残雪救了出来,没有为危急时的酬转出上一份力而记恨着她。他猛灌着酒,泪不住地涌。 屋内,残雪用手一点一点捧起米粒,一边捧一边落泪。原本她打算救出吴启仕就和他分开的,但是吴启仕一直颓废着,她怎忍离开?吴启仕的自甘堕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对不起他。 残雪收好米后煮了粥,出来叫吴启仕吃饭,竟发现吴启仕已经睡在了雪地中。夜里下着雪,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吴启仕驮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屋里走。 “对不起。” “对不起。”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竟同时在这雪夜小院中响起,只不过一个是清醒的,一个是沉睡的。霎时间,清醒之人又是泪流满面。 且说吕城烟别了谢天,跟着陆善虞进了雪宫。向雪殿上沐潇然一席白锦盛装端坐,陆善虞进了大殿,行了国礼,便走过去侍在沐潇然一侧。 “勤合使者尹南山拜见沐国子。”尹南山虽然行着礼,但是并没有跪拜。 按疆域,按国力,勤合虽小却也不是这雪国可以比拟的。这点沐潇然也是清楚的,因此她并没有挑剔太多。 “南山使者免礼。使者远道而来,鄙国多有怠慢还望见谅。来人,请使者入座。” 沐潇然下令便立即有人侍尹南山入座,尹南山谢过沐国子后才入座。也是在这时沐潇然才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此人明目星点,玉面朱唇,青玉簪将乌发束起,身着湖蓝锦袍,外有青锦狐裘遮寒。他动作从容,不卑不亢。沐潇然心中纳罕,此等人物绝非等闲! 尹南山入座与沐潇然又是一阵寒暄,话过三巡,侍在一旁的陆善虞提醒沐潇然该开宴了。 “南山使者远道而来,为迎使者鄙国略备薄酒,还望使者赏光。” “国子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尹南山等人入座,对面坐着一席人物。他们装扮奇异,又与雪国服饰不同,猜不出是哪国使者,但座中那位裘帽栗脸汉子他却认得。 “国主,那不是驿馆中的沙王吗?”楚凌渊压低了声音在尹南山耳边说。 “没错,正是此人。”尹南山回应他,“还有,下此记得称我为特使!” “是,凌渊牢记。” 正在此间,一驾华辇停于宴外,沐潇然下辇款款入席。 “哈哈哈,我沙赫特·苍龙的妻子果真不凡!”一语响彻全席。 尹南山有了昨日驿馆一事,对此也就不惊不奇,他好奇的则是沐潇然的反应。 沐潇然刚刚站定,她身旁的陆善虞便道:“苍龙使者,凡事不要说得太早,您和沐国子还未成婚,称国子为妻子实在不妥!” 陆善虞说话沐潇然并未阻止,看来多半是她的意思。 “哼,潇然国子早晚都会嫁给我,这是不争的事实!”苍龙顿了顿,“陆护法说出这话,莫不是雪国想要反悔?” 宴会上还有其他使者,沐潇然怕生出事端,忙开口。 “沙王误会了,本国子现在仍然是雪国国子。沙王竟称本国子为妻,实在是有把雪国一并纳入囊中之嫌。倘若是沙国隐存危难,沙王亦会挺身而护不是吗?将心比心,护法出言冒犯只是护国心切罢了,还望沙王见谅。” 沐潇然一语,竟说得苍龙无法反驳。事端平息,在座之人无不暗赞沐潇然口才出众。 沐潇然致上谢词,感谢勤合和沙国派遣使者来参加她的承权大典。致辞过后酒宴才正式开始。 宴会开始,远在路上的雪谣自然是参加不上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自称幻婷的女子。自见过那女子后,雪谣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 从她醒来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雪谣”是沐潇然给她取的名字,她就这样没有前半生记忆地活着。虽然她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她仍然想知道她的过去。她一定会去找幻婷的,毕竟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前半生的人。 雪歌和雪谣进了城门,到此时雪谣才想起,方才离别时竟忘记问那女子住处,这让她如何去找?看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要费上些时间了。她低着头思索着如何找到幻婷,不想与前路之人撞在了一起。 齐聚雪国 第三十二话 天承国师,品茶识人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啊!” 雪谣揉着头抬眼看,面前之人明目星点,玉面朱唇,玉簪束发,清秀无比。 “你这人当真是毛躁,走路怎么不看路?”楚凌渊见吕城烟被撞到,上前来理论。 “喂!你这个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他倒着走路撞了我们!”雪歌毫不示弱地与楚凌渊争辩起来。 雪谣并未留意楚凌渊,而是越过他看向了吕城烟。他身着湖蓝锦袍,外有青锦狐裘遮寒,那样式和雪国衣物大不相同。此人又是举止非凡,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细细想来她赶紧拦下还想据理力争的雪歌,“是在下莽撞,还请勤合使者,大人不记小人过。” “啊?他们竟然是勤合使者?”雪歌先是一惊,随后赶忙赔罪。 “看来雪国并不是所有人都眼瞎,还有……” “凌渊。”吕城烟赶紧阻止他,“刚刚确实是在下撞了姑娘,赔礼之人应当是我。” “使者严重了,远道而来是客,岂有让人赔礼道歉一说?” 此话一出吕城烟不得不重新,打量雪谣一番,只看一眼他便心中暗叹: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雪国之中还能有这样的人物真是难得! “若是有错自当赔礼,若是清白宁折不屈!” “勤合使者傲骨铮铮,当真让人佩服。” “勤合之人都有一副铮铮傲骨。” “雪国虽然不涉世争,但真有来犯者,即便傲骨铮铮铸成的铁壁,我们也会穿凿成泥!” “看来姑娘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才几番言谈便涉及战乱。你将雪国百姓置于何地?雪国若真有你这样一位谋士,当真是雪国的悲哀!” “使者,此等头发长见识短之辈,何须与其多言?”楚凌渊见吕城烟略带愠色,出口相劝。 “凌渊,我们走吧。”吕城烟觉得楚凌渊说得对,出口道。 吕城烟看都不看雪谣一眼,拂袖而去。 雪谣并不理会他们的离去,同雪歌向宫殿走。虽无色无言,但是她心中感慨:此人年纪轻轻便能将百姓的安危牢记于心,当真不易。只是可惜,他是一位太平良主,而非一位乱世良君。 墨色初染天际,沐雪宫的灯火通亮,驱走了人们对即将到来的黑夜的恐惧。 雪宫中最有名的就是一宫一殿,宫是沐雪宫,殿是向雪殿。向雪殿是会宾理政之所,沐雪宫则是休憩之处。 “用品都一一置办好了吗?”沐潇然一边脱着发饰,一边问到。 “是,皆已置办好了。红妆阁的脂粉,锦绣坊的礼服,百珍馆的饰品一个都没落下。”雪谣有条不紊地回答。 “好,这几天辛苦你了。过几天就是承权大典,大典过后准你几日假。” “谢国子圣恩。”若是平时她也许会婉辞,但这次她有了一个让自己接受休假的理由——找到幻婷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刚刚还在为没有闲暇时间犯愁,现在国子就先批了雪谣假,她当然欣然接受。 沐潇然看着雪谣说:“虽说我是主你是仆,但却觉得我们倒是一见如故。没人时可不必多礼。” 见雪谣不应声,她便已经了然,这次的话又是白说了,悻悻的只好作罢,“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 “是。” 虽然说沐潇然和她这样说过很多次,但是“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要摆清自己的位置,做什么都不能僭越。 她是被沐潇然直接提上来的,就像雪歌所说,从奴到头等女侍,没个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别人十载的努力她一夕可得,这要气红都少人的眼睛? 在初醒之时,雪谣突然犯了一种怪病,那种蝼蚁噬心的折磨痛不欲生,让她渴望活着。虽然这几日没有发病,但她却一直活在怪病的阴影中。因此她不想争什么,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雪谣已经涉身其中,怎能让她安稳过活?她走后没多久,陆善虞就来了。 “善虞,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下人来报,那个女人与雪谣认识!” “那就是说雪谣的身世有下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上一刻还在为雪谣找到自己身世而高兴的沐潇然,下一刻便收敛了笑容,“那个女人?你说的可是芸姐姐托我们安置的那个女人?” “正是。” “雪谣的身份是什么?有没有探听到?”此刻的沐潇然异常冷静。 “她,她是楚歌笑。” “楚歌笑?难道就是天承国的女国师?” 虽说雪国不与外界往来,但却不是一个闭塞自我的国家。若说其他人,也许真没什么了解,可“楚歌笑”三个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其八岁献策惊艳四座,十岁可替谢释信运筹帷幄,如今几年率兵征战,吞国灭邦之人不是她又是谁? 沐潇然款款踱步,思量片刻道:“善虞,若将其为我所用,你觉如何?” 雪国几世不与外争,并不是不喜争斗,而是争不过。除去其他因素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一个好的谋士。 如今此等谋士近在眼前,又有谁能甘心放过?陆善虞跟着沐潇然那么多年,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她的野心已然显露。就因为他了解她,所以才没有勇气拿她和全雪国人民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是一个成算并不高的赌注。 “国子,楚歌笑这样的谋士人人尽想得之。如今楚歌笑在我们雪国出现,结合此前种种,她定是遇险流落至此,天承国定不会置之不理。” “你的意思是,天承国已经有人潜入我们雪国了?” “这臣还不敢下定论,只是希望国子先不要轻举妄动。不如静观一段时日,看看事态的走向再做定夺。” “善虞,盯好那两个人。在天承国还没有正式找上门来之前,绝不能让楚歌笑知道自己的身世。若有必要,可将那两个人除去。” “可是国子……” “你大可放心,芸姐姐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的。” “是,国子放心,臣一定谨慎行事。” 且说吕城烟和楚凌渊在回驿馆的路上,大雪下得正紧,刚一下车身上就惹了一层白,待进驿馆多时身上依旧带着寒气。 “南山兄回来了啊。快到炉边暖身。”谢天又加了些炭木,“外面雪下得紧,想着归途之人寒冷,特备了热茶等候。” “谢兄费心了。” 吕城烟先是跺掉鞋上沾惹的雪,再拂去身上的银花,一面脱下蓝锦狐裘一面回应,搓搓手到炉边坐下。 “南山兄太客气了,快来尝尝我的茶。” 谢天纤长的手指像一双脂玉蝴蝶在茶间,杯间,壶间翻飞。尹南山看得出谢天是那么自信,那么从容。 而在一旁的王氏,则是痴痴地看着,此时的谢释信在她的眼中散发着温文尔雅的光芒,此刻的谢释信与往日的他截然不同。他是那样体贴温润,那样的真诚与可靠。 她突然有了想要嫁为人妇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又是多么可笑?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什么事能由得了她自己做主? “南山兄,请。”谢天将茶盏递给尹南山。 尹南山接过茶盏,先是嗅了嗅茶香,再是品了一口。 浓烈的茶水在口中一滚,在舌尖一滑,在喉头一跃,一股热烈之流便顺入腹中。齿间,舌上,喉中茶气久久未散。细细品味,其间还有一缕寒梅之韵,就在愈品愈香,愈品愈甜之际,浓茶之气又席卷而来。 口中梅韵千方百计地想要融入茶气之中,然而唯我独尊的茶气又怎肯相让?一山难容二虎,两股气息撕斗起来,一阵刀枪剑影后,梅韵败下阵来。茶气撕天抢地般霸占了尹南山的所有味蕾。 “怎样?看南山兄皱着眉头,可是这我茶技不佳?” “非也,此茶甚好。只不过是这茶太过于霸道,征服了味蕾。” 听着尹南山的回答谢天面露了得意之色,心中窃喜:天下之君的霸气风范在茶水中都有显示,看来上天都认为本王是这天下之君! “敢问谢兄,这茶中可是加了梅花?” “南山兄果真是品茶圣手!不错,这茶中确有梅花。先时试茶,贱内言此茶过烈须加调和。我见驿外寒梅正盛,便令……便领内人同去摘了几枝入茶。”谢天夸夸而谈,险些说漏了嘴。 听着谢天的解释,尹南山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氏,“真是想不到,嫂夫人对茶也颇有研究。” “南山兄弟谬赞了,妇人的奇想罢了,哪里谈得上是研究。” 王氏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尹南山知道她是想借梅花的香味调和茶中的“霸气”。只是可惜,茶气太重,梅韵太柔,不仅没有起到调和的作用,反而愈发显示出茶气的霸烈。 “嫂夫人过谦了。” 尹南山与谢氏夫妇又品了几杯茶,终于到了品泉。说实话,吕城烟已经盼着这杯泉汤多时了。一杯白水入口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最起码他觉得踏实了。 茶后回房,吕城烟对楚凌渊说:“我们来雪国的目的,只有你知我知就好,不要透露给其他人,连随从也要闭口不言。” “是。” “还有,你立刻发一封密信给‘神策先生’,让他查一下天承国近来是否有大事发生?” 在吕城烟的嘱咐中,楚凌渊便已觉事关重大,随后又听吕城烟说要盯着谢氏夫妇,他便知晓,这谢氏夫妇绝非善类! 齐聚雪国 第三十三话 重客来访,只为自利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一大早沐潇然刚刚用过餐食,就令膳房做了些饴糕饴饼备着,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可是既是重要客人,却又不隆重迎接,这已是失礼,更甚的还封锁了重客到来的消息。 “弄得偷偷摸摸的,难不成是国子的情人?” “不成啊承权大典之后国子就要嫁给沙国王子沙赫特·苍龙了,怎么能够会见情人呢?” 两个向雪殿外伺候的女侍正在嚼着舌根。 “上天让人长了一对眼,一双耳,一双手,一张嘴,就是为了让人多看,多听,多做,少说的。你们在这里不做正事,瞎嚼什么舌根子?是嫌弃它多余了是吧?” 两个侍女被前去取糕饼回来的雪谣教训了一番,悻悻地低头忙事去了。雪谣见她们不再乱说赶忙奉着糕饼进了向雪殿。 向雪殿里刚刚熏了香草,殿内又香又暖。沐潇然正与那位客人促膝而谈。 “芸姐姐,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参加我的承权大典啊!” 方至殿门便听得了这句,原来招待的是位女客人。既是女客何必偷偷摸摸的,这样一来反倒是让更多人捕风捉影了。国子做事自有国子的道理,雪谣又何须多想? “国子,糕饼已经备好,请品用。” 那客人原本并未留意这个送糕饼的小侍女,但是一听到她的声音,那客人便立刻投去目光将她看了个清楚。时下一惊: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沐潇然的目光在雪谣和沙赫特·菲芸间辗转,已知目的达到。 “放在桌案上就退下吧。” “是。”雪谣依令放下糕饼,退出了殿。 待她一走,菲芸便撤回了和沐潇然相握的双手,立刻起身离开了沐潇然,“让我与她这般相认,你是出于何意?” “芸姐姐,看你这般反应想必已知她的身份了。” 见菲芸不语,沐潇然又道:“她是遇险至此又失了记忆,按照道理讲,我沐潇然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却这般待我。” “潇然,你莫要误会,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菲芸语气缓和下来。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身份事关重大,弄不好极有可能给雪国带来灭国之灾。”沐潇然顿了顿,“芸姐姐托我安置的那对夫妇就认得她。我是断断不能让他们相遇的,所以二者之中我必要除去一者。” “什么?你要杀了楚歌笑?” “若无他法,就唯有此路。” “多年前我就和你说过,有一人救过我和母亲一命,那人正是楚歌笑。你明知她于我有恩,却仍要生出此念,我委实痛心。你若已经下定决心,非杀她不可的话,你沐潇然刀落之时,便是你我姐妹情尽之日!” “芸姐姐,你这话太过绝情。”沐潇然面上伤心,其实心中早已盘算好。 “现在又没有到走投无路之时,姐姐何须这般?只要不让楚歌笑知道她的身份便好。” “若是这样说来,我不与她相认便是。” “芸姐姐,你这里我自然是信得过。可是,可是仍然有人让我信不过啊……” 菲芸不明其意,反复思来,一个念头才闪出来。 “你是说残雪?”菲芸顿了顿,“莫非你真心想杀之人是残雪?” “芸姐姐,只有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才会走此下策。现在对姐姐如实相诉,只是希望真到了那一天,你千万不要怪罪于我。毕竟我是雪国之主,很多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 菲芸坐在桌案前慢踱,实在是左右为难,经过一番深思才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楚歌笑于我有恩,她也只是托我保残雪一命。自上次一事,我已经兑现了承诺。残雪若再有危难,也是承诺之外的事,我就当全然不知吧。” 楚歌笑于菲芸有恩是实,但她又怎会忍心让残雪枉送性命?楚歌笑让自己救出残雪,想来恩人也是不愿残雪受到伤害的,那她又怎好违了楚歌笑的愿?菲芸对沐潇然这样说,也是缓兵之计,她要快点找到残雪阻止二人再见面。 “芸姐姐,谢谢你。我向你保证,绝不动楚歌笑半分” 沐潇然开心地拉住菲芸的手。 楚歌笑之材,沐潇然又怎忍伤害? 见菲芸没再说什么,“芸姐姐,尝尝这莲饴糕。” 看菲芸品着糕点,沐潇然又道:“芸姐姐离国十年,今日回来想必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菲芸自然是知道沐潇然的意思,也不瞒着:“我本无意,只是他们有心,欠了这么多年也该给个说法了。我不求他们还多少,只要是了却了先慈的愿就好。” 菲芸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饴糕,对沐潇然道:“不过妹妹放心,这些年蛰居在外,我也培养了一部分势力,不消妹妹出手。所以妹妹大可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姐姐,这次你可是会错意了。我是诚信想要帮助姐姐的。” 菲芸满脸诧异地看着沐潇然,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她诚心帮她。 沐潇然自然看出了她的疑惑,也不再藏掖,“芸姐姐,我帮你。事成之后,我不要你一兵一城,只要你一张纸。” “一张纸?” “对!就是一张纸,一张解除沙雪两国世代联姻的纸!” 菲芸恍悟,原来沐潇然是不想嫁给沙赫特·苍龙。 “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菲芸缓了缓,“本来苍龙就是我的复仇对象,你若是嫁给他,我还真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只不过这沙雪两国世代联姻……” 沙雪两国世代联姻之事要从祖辈说起。当时雪国初立,外敌干扰不断,雪国便向沙国求助以扫清外敌。沙国本不想帮忙,但见雪国国主美艳动人便起了色心,就落井下石,向雪国提出联姻。 沙王若是娶了雪王,不仅能够抱得美人归,雪国自然也成了沙国的囊中之物。雪国国主怎会看不穿?雪王对沙国既想得人,又想得国的不耻行为恼怒不已,当场拒绝,拂袖而去。 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外敌屡屡侵扰雪国,雪王怎会不知这皆是沙国幕后怂恿的结果?那时的雪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在外敌强烈地侵扰下走向亡国,要么就是同意沙国的要求,解雪国之危。 雪国一抗再抗,仍是没能抗住,终是在半个月后,同意了沙国的要求,签下了世代联姻状。 雪王虽同意嫁给沙王,但定下了,雪国之主出嫁之日,也是其退位之时的国律,使得沙国的诡计未能得逞。沙国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也未让雪国好过。仅是一次相帮,却搭上了世代雪国国主的终生幸福。 沐潇然自然是看出了菲芸的顾虑,在旁边提醒道:“芸姐姐,你若是复仇成功,那沙国便为新国,旧国之法尚有可废!” 菲芸本就是沙国王室子女,也知道雪国嫁入沙国的妾世在沙国并没有地位。其出生的子女永世不得继承王位,在沙国他们任人欺负。活在沙国的雪室被蹂躏得如同沙上的雪——尸骨无存! 可是菲芸只是想要了却了母亲得遗愿,并不想取而代之。 “可是我并没有想要……” “芸姐姐,你是并无此心,但你既然回来了他们便不会放过你!你若不能心狠,一旦有一日余孽东山再起,这可不是完不成姨母的遗愿那么简单的事了。” 沐潇然分析得透彻,她无心权力,但是别人并不会这样认为。若是只有这样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那么她愿意博上一搏。她只为了母亲的遗愿而战,沙国的存亡与她无关,即便是灭国,那也是沙国作恶太多的报应! 想到这里菲芸便不觉应允了。 承权大典在即,家家都在盼着这个大日子,残雪却无心期盼。 残雪坐在土榻上,绣着活计,愁眉紧蹙。吴启仕在院子外练着剑,剑声凌厉,每一剑都像是挥在了她的心头,她受不了了,摔下绣布就推开了门。 “启仕!吴启仕!你不要再练了!” 吴启仕根本不听她的,反而越舞越起劲儿,残雪也不顾危险冲过去就抱住了他的腰。 “你别练了,再练酬转也回不来了!” 吴启仕嫌残雪碍事,推了她一下。残雪脚下不稳,额头竟磕在了院中的石案上,鲜血和着冷风,缓慢地淌下来。 吴启仕心中生骇,却难挪半寸步子。 残雪晃悠悠地站起来,也不去擦脸颊的血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对着他的眼睛。 “吴启仕,我残雪欠你的,就该死。可我天生怕死,今生是还不了你了,待来生我不怕死了,还你两条命!”残雪深吸一口气,莲步点雪,推开竹篱门走了。 吴启仕愕然地留在原地,丢了剑,抱着头流出了两行清泪。 “你只是想要救我而已,你又有什么错?是我的错,是我的自私!” 吴启仕的泪水早已风干,他站起来,望着敞开的竹篱门喃喃道:“走吧,你走了就解脱了。” 他捡起长剑,捞起石案上的酒罐,不住地灌酒。残雪走了,他也不舞剑了,回了屋子往土榻上一倒,继续灌酒。 都说哭过之后入睡人会傻掉,虽说吴启仕没有哭得昏天黑地,但却也流了两行泪的。他如今想,自己借着这酒劲儿一觉睡去,醒来后若是真傻了就好了。 飘飘然然,吴启仕竟真的入了梦。 齐聚雪国 第三十四话 夫唱妇随,承权大典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当吴启仕睁开眼睛时,这屋子里已经暗了。醉酒后的头很疼,他拍着头坐起身来。 “残雪,我要喝水。” 若是平时,自己吼一嗓子,残雪早就将水端给他了。 当这个漆黑的屋子以沉默回应他时,他才记起,残雪已经走了。 吴启仕到餐案前倒了一盏茶,饮入口中,那是残雪的味道。 屋子里昏暗无光,吴启仕静下来思,竟忆起了与残雪的点点滴滴。他忽地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天地间皆是白色,他本想顺着脚印儿一路追寻,可是大雪早已经将残雪的痕迹覆盖住了,就好像残雪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是一样的。 可吴启仕仍是不肯放弃,在那黑压压的枯树林间的小路上穿行,那感觉与当初在窄巷奔行的时候是一样的。 “残雪,不是你的错,我不要你偿还。”风夹着雪,雪伴着风,划着吴启仕的脸,既冰又疼。 “残雪我错了,是我糊涂,残雪,残雪……” 一声声的呼唤,除了惊散着林中暂栖的林鸟外,回以他的仍然是沉默。 吴启仕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残雪,这次真的是失去她了。夜又沉了,此时的冰雪也映不出一丝亮白,吴启仕的心就像是掉进了谷底。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小屋,怏怏地倒在土榻上。 “啊!” 一声清亮的女音撕破了夜的沉寂,吴启仕也是感觉到了身下的人,他听得出声音的主人,赶忙翻身而起。 “残雪!”吴启仕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对不起,对不起,别离开。” 面前的人很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渐渐的,那人也将吴启仕抱住。 “我不会离开你,你失了酬转,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会舍得离开你?” 残雪哭腔浓重,自从酬转国灭,别提是拥抱了,就算是话,吴启仕也没和她好好说过。 “别离开我,我们就活在这里,一直到老好不好。” “你,你不报仇了吗?” “不去了,我们远离纷争,就在这里生活,相守白头。” 在残雪不在的时候,吴启仕才明白,残雪对他来说是有多么重要。他决定哪里也不去了,不去复仇,就这样和残雪白头一生就好。 “好。”残雪哭得更盛。 只要吴启仕在报仇无门的日子里颓废着一刻,残雪便自责着一刻,如今吴启仕这般,也算是重新振作起来了。残雪心中的自责减轻些,她高兴不已,感觉这个世界都亮了。 两人相拥共榻,一夜同眠。 “启仕,我煮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残雪将碗碟端上餐案,唤吴启仕起来。见吴启仕半天没有反应,残雪走到土榻前,用手轻轻拍他。 “启仕,起来吧!启……” 吴启仕闭着双眼,伸出手将残雪拉倒被子里。 “外面天冷,再多睡一会儿。” 残雪耳畔萦绕着吴启仕的鼻息,那鼻息擦过耳际,扫过颈间,攀上腮颊。她羞红着脸,却也莫可奈何。 “启仕,今天有承权大典,我们要赶去祭雪坛的。” “承权大典?”吴启仕睁开了眼睛,“会很热闹吧?” “当然会热闹了,新国主的诞生大典,怎么会不热闹?” “好,我们去。” 来这雪国也有个把月了,吴启仕一直没有呵护过雪谣半分,心中愧疚,想着陪她散散心,算是弥补一下。 吴启仕翻身而起,和残雪在餐案前用着餐食。 残雪撤下碗筷,在门外等着吴启仕。吴启仕拿出斗篷披在身上,也替残雪披上斗篷,帮她系好带子。 “天冷,要多穿点。” 吴启仕拉着残雪的手,一前一后在雪地中走着。 吴启仕面带笑意道:“残雪。” “嗯?” “没什么。” “残雪。” 残雪不理他。 “你说,夫唱妇随也莫过于此吧?”见残雪不理自己,吴启仕才说了后半句。 残雪脸都红透了,哪好意思再回他?没听到残雪言语,吴启仕已知残雪害羞了,也就不再多说。 “哪有夫,哪有妇?我还只是个孩子。”半晌,残雪竟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可是记得你快要过十五岁生辰了,过了十五岁你就可以嫁为人妇了。” “还没过,就不行,差一刻也不行!” “好,我等。等你到十五岁生辰的最后一刻。” 二人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幸福。 今天雪国的热闹可不是能用言语可以形容的,祭雪坛汇聚了全雪国的人,承权大典的盛况让这几个“外来人”甚是震惊。 “特使,想不到承权大典这么壮观。” “承权大典不仅意味着国子成为国主,还意味着新一任雪国之子的诞生。” “新一任国子?可这沐潇然还未婚配,哪里来的孩子?” “凌渊,雪国毕竟是异族,和我们的习俗不同。雪国认为雪国之子是雪灵的化身,庇护雪国。承权大典上雪国之子接受冰雪权杖蜕去雪灵,成为仁君。而雪灵则会寄灵于下一位雪国之子。” 这些都是吕城烟从《雪国志》上看来的。 “雪国民众众多,怎么知道雪灵寄身在哪个人身上?” “哈哈,雪国人自然有雪国人的办法,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吕城烟故意卖关子,吊着楚凌渊的胃口。 二人说话间“承权舞”已经开始。祭雪坛中摆着一个大木堆,周围则是一百孩童。他们扎着满头的麻花小辫儿,从服饰上可以看出其中一半是男童,另一半则是女童。百童们穿着兽袄,在这冰天雪地踏着鼓点起舞。 这时从木堆后面爬上来一个头戴羽翎,戴着面具,身着白袍的人。此人先是展开双臂拥抱苍穹,然后拾起一段木枝同孩童一起起舞。在白袍人登上木堆的时候也出现了一个躬身的面具巫人,手持铃杖,围着木堆“作法”。 随着鼓点的加速,白袍人的舞动不断加快,而孩童的动作则减慢。此时孩童已经静止,只有白袍人在木堆上快速旋转,犹如魅影,再看那面具巫人已经不知去向。 忽的白袍人俯身蹲下,静止片刻猛地抬头,伸出左手,随着他手起的还有那百人,但是他们已经从百名孩童变成了百位成人,意料之外的变化给人一种神奇之感。 又是一阵群舞,只见木堆的中央隆隆地燃起了火来,明明烈火照得白袍人身上泛着金光,长长的白袍随风微摆,衣角之处已经燃上火苗,尹南山等人都在为其生命担忧,而白袍人却毫不在意仍然在舞动。 只见白袍人腾空跃起,双臂舒展拥抱穹宇,宽袖依依,白袍人此时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盘飞直上。耳中的鼓声,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息。 白袍已成火袍缓缓落下,羽翎人在空中飞转,不知他在空中撒了什么,远远望去半空中已经是霞云般的绯色了。 “神了,神了,这舞竟有如此神来之笔!” 尹南山虽然未言,但楚凌渊的话也是他心中所感,他早已经被这舞蹈所征服。楚天项对他说过,说这承权大典是一大奇观,想来就是着承权舞无疑! “谢王,这舞真是妙绝!”凝眉也不禁感叹。 谢释信心中暗叹:好一个“承权舞”!承权之舞,乃是承天之意。“浴火的涅槃,不灭的天意”!承天之意乃是这天下之王所拥有的,可这小小的雪国……哼! “承权舞”结束,承权仪式才正式开始。随着雪国独特的乐角之声,沐潇然从浮华辇上缓缓走下。莲步款款走入仪式现场。雪白的典服,云丝盘绕,白玉面,红脂唇,长眉入鬓,真真是天外来仙! 尹南山见后低语:“这沐潇然果真不俗,一举一动‘雪中仙子’之称当是无愧的!” 谢释信凝视着沐潇然,表面上是钦佩之色,而心中正想:当真是个美人!若能得此帐下暖席,充宫厚室,定是人生一乐!只是可惜,自己的心早已不在这儿女情长之上了。不由地,他竟想找陆善虞,然而却不见其身影。 众人所想沐潇然全然不知,她只是缓缓向王座走去。王座前她停下,在羽翎人前单膝跪下。那羽翎人在沐潇然原本戴着的冠帽上配了一枚水晶雪花。 就在此时,一个女侍者托着白玉盘走上前来,盘上放着珊瑚座架,架上承着一柄水晶权杖,这便是雪王权杖。 沐潇然接过权杖,走上前坐在了那王座之上。当外人以为全国人都会高呼的时候,这雪国的人皆是个个沉默。雪王就那样端端坐着,羽翎人就那样静静站着。尹南山等人又急又奇,但又不敢造次,只好焦急地陪坐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一位女侍者出现,只见她双手托着一方锦布,布内裹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那婴孩还在啼哭。 女侍者郑重说道:“雪灵圣子降临雪国!” 那婢女的话音还未落尽,全雪国人皆已欢呼沸腾了。与喜悦形成反差的便是吃惊,而吃惊之人就是谢释信和凝眉。 “谢王,你看那人,是不是少主?” 谢释信未言,他心中疑惑:楚歌笑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到天承,而是留在雪国?难道,难道她是想另觅新主?这样一想,他不觉皱起了眉头…… 齐聚雪国 第三十五话 狭路相逢,命悬一线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人群边缘的残雪,看着雪谣发呆。也许真的是长得很像吧,楚歌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雪国?那天在街市上碰到,自己还真是莽撞了。 “残雪,你怎么了?我们再走近一些看吧。”吴启仕从离开小屋就一直拉着残雪的手没有放下,这时他拉着她往人群里走。 “前段时间我一直陷于仇恨中,忽略了你。” “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两人能在一起已是不易,只要今后能够彼此珍惜……” 残雪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启仕就转过身来看着她。 “残雪,等你十五岁生辰过了,我们就成亲吧。” 残雪看着吴启仕,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现在的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给你百里红妆,但是我仍然想要和你成亲。这是我的心意,我想要你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么穷的我,你会不会嫌弃。” 残雪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她看上去不悲不喜,而心里早已经激动澎湃。吴启仕似乎知她所想,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二人相拥在人群中。 谢释信越想越是害怕,他不敢再想下去,鹰眸凌厉,箭步一出,向那女侍者走了过去,他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 凝眉似乎已经察觉出了谢释信的心思,急忙跟过去拉住他。 “谢王,谢王您要三思,我们现在是在雪国,只是普通人而已。”凝眉的话不必再说下去,谢释信已然领会。 哎,他心中又气又急。当初只是想着这个身份行事方便,并未想到遇事时竟然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素来任意而为的谢释信此时火上眉头无处发作。谢释信怒视着凝眉,凝眉低着头不敢看他。他甩开凝眉的手独自走了。 人群之中急行的谢释信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当四目相对时,对方早已经惊恐万分,脸色煞白。 吴启仕拥着残雪,只觉得她身体一僵,再一看她脸色骇人。 “残雪,你怎么了?脸色居然这么难看?” 残雪回过神来,她冲着吴启仕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冷。” 吴启仕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残雪的身上,“承权大典也快结束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他说完,理了理残雪被冷风吹乱的额发,揽着她往回走。然而残雪的心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人群中,那双狠厉的鹰眸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人,见那两个人离开,谢释信毫不犹豫地提脚跟了上去。 幻听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启仕,我记得这附近有梅林。不如我们摘几枝回去吧。” “雪儿,你这脸色如此难看,还哪有闲情逸致去采梅?你若是真心喜欢,改天我去采来,现在还是回家吧。” 幻婷拗不过他只好跟他回家。 竹篱笆,泥草屋。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有着温馨的味道。谢释信在暗处看着他们走进了篱笆小院儿。 幻婷居然没有死,还和她的心上人逃到了雪国来过活。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逃离天承?当年的鲁洲月,如今的段幻婷全都是一般货色! 他对鲁洲月的心,被鲁洲月视而不见,她想要得到幸福就要抛弃自己?凭什么,凭什么?她苦心编织的美梦,他偏偏要亲手毁掉! “你们编织的美梦,我偏偏要毁掉!”鹰眸中的狠厉之色更是浓烈。 “谢王……”凝眉这时已经追了上来,她大口喘着气,站在谢释信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小院儿。 看着院子里那二人的背影,流露出不尽的甜蜜恩爱,凝眉心中既甜又酸。想要嫁为人妇的想法又一次涌入脑海,她多么希望有一个宽厚的胸膛能够护住她,给她温暖,给她安全感。心中暗叹:真是幸福…… “那个女人是段幻婷。” 一听到幻婷的名字,凝眉心头一紧。她知道,当初楚歌笑放走段幻婷也是不想要谢王知道的,虽然她不知道楚歌笑这么做用意何在,但是她知道楚歌笑从来不做无意之事。如今谢王发现了幻婷,想是谢王定不会放过幻婷的。 “谢王,求求您放过幻婷吧!”连带着乞求声,凝眉已经跪了下来。 谢释信只觉她烦,不禁皱起了眉头,一个小小的贱婢居然敢干涉他的决定!他有挥手打她的冲动,但瞥见她头上的桃花簪又不觉软了心。 琢磨半晌,谢释信舒缓了心情,缓缓开口,“凝眉,本王也无心去伤她一个弱女子。但是本王为求自保只能这么做……” “谢王,不会的,幻婷不会伤害您的!求您放她一马吧!” 谢释信怒气已生,暗骂凝眉是个蠢人。但他仍是力平心气道:“她身边那个男人是吴启仕,酬转国恨他怎么能够遗忘?我欲除之,幻婷必会生恨前来寻仇。为防患于未然,这二人一个都可留!” 凝眉望着谢释信,觉得他所说在理,开始犹豫起来。谢释信怎会容她纠结,伸出手掌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他的手虽然冰凉,但宽大的手掌却能将凝眉的手包住,这种安全之感让她心头一酥。 “谢王,您说得对,您的安危最重要。” 听着凝眉的话,谢释信露出一丝笑意,笑意可见,只是慌乱的凝眉并没有注意到。 “此事需要细细谋划,我们暂且会驿馆吧。” “是。” —— 距承权大典结束已有三日,雪谣到向雪殿来找沐潇然,想要请示一下之前准假之事。残雪方到殿外,便听到里面的谈笑声。她走进大殿向沐潇然行礼请安后立在一侧。 “尹特使来雪国一次实在是不容易,虽说雪国的承权大典已经结束,但是雪国奇景繁多。特使不如留下观赏一番,以廖表我雪国微薄心意。不知使者肯否赏脸?” 吕城烟来雪国的首要任务并没有完成,正在为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而犯愁。如今沐潇然出口挽留,吕城烟自然是欣然接受。 “沐王盛情,南山却之不恭?” 沐潇然喜上眉梢,余光不留痕迹地扫了下一旁的雪谣。她自然知道雪谣来找他的目的,不然她也不会费心挽留尹南山了。 “特使初来雪国,想必还不熟悉,不如本王给特使安排个机灵的丫头吧。” “一切尽听沐王安排。” 沐潇然笑面不改道:“雪谣听令。勤合使者在雪国期间一切事宜,你要全权负责,不得有误。” “沐王,可否请沐王另寻女侍?” “特使这是……” “那日与这女侍有过一面之缘,却是很不愉快,因此南山不好劳她。” “我当何事。特使许是误会雪谣了,不如就借此机会释了前嫌,岂不美哉!” “这……”尹南山见一次不准也不好厚着脸皮在二在三,便应下了。 雪谣心中为难,但是沐潇然已经发话,她只好领命,“是,雪谣定不负沐王所望。” 查清身份的事情要推迟,不免心情忧郁,心中暗责尹南山脸皮之厚。沐王只是客套一下,他居然欣然答应留下来。只是雪谣不知道,是自己会错了沐潇然的意思,也错怪了尹南山留下来的动机。 雪谣领了命自然是不能违抗的,陪着尹南山到处游玩。雪谣并不是在雪国长大的,一些景观自己还真是介绍不清楚。又因心情不快,事先也并未作过多的了解,介绍时免不了信口胡编,但是编的有声有色很像是那么回事儿。 其实哪里能骗得了吕城烟?在来雪国之前他可是读了不少的地理志,但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也不想揭穿她。虽然并未揭穿她,但在他的心里雪谣已经是一个实打实不靠谱的人了,加上之前观念的不同更是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这里太过凄清,我们是还寻个人多之所吧!” 雪谣停住,这个要求她怎肯答应?这景物是死的,自然是不能纠正她说的对错,但是到了人多的地方那就不一样了。想到这里她不免有点心虚。吕城烟并没有想到这方面,他只是单纯想要找人而已,并不知道雪谣的小心思。 “哎呀,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看这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有震撼力嘛!” 沐潇然留尹南山在雪国并不会太长时日,这仅有的时间对吕城烟来说十分宝贵。而雪谣却在此浪费他的时间,他心中实在是不爽。 “感受一下风土人情也不失为是一种享受。” 见尹南山要走,雪谣忙去抓他的衣袖,“你别走,我们正在一个高处,可以眺望远……” “景”字还未出口,吕城烟已经不耐烦,用力挥袖想要甩开她。这一甩让瘦弱的雪谣脚下一个不稳,连退几步。一个踩空便要命丧山崖,她心中害怕不已连惊叫都发不出来。尹南山并不是诚心想要害她,如此状况是他始料未及的。说时迟,那时快,尹南山伸手拉住了她。虽说是他对她百般厌恶,但是他不能见一个鲜活的生命陨丧山崖,更何况这个错误是他犯下的。 雪谣悬在山崖,有尹南山拉住她,她的心也定了下来,“你快拉我上去啊!” 吕城烟也想拉她上来,只是他大半个身子探出崖外,哪里还能使得上力气?他两个脚尖勾在雪里不敢有一丝放松,只求两人能够多撑个一时半刻。虽说雪谣瘦弱,但毕竟是一个人的重量。这重量正坠着他们一点一点往崖下滑落…… 齐聚雪国 第三十六话 步步紧逼,幻婷求饶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那一寸寸滑落的感觉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雪谣道:“尹特使,你放手吧!再不放手我们两个人都会没命的!” 雪谣虽然口中这样说,但是她一点也不想死,即便是死也不想做一个孤鬼。她嘴上劝着要尹南山放手,心里却一点也不想让他放手。可是,她不能这样做。 她死了没有关系,若是尹南山死了,势必会挑起勤雪两国的战争,战争一打响,受苦的只会是两国的百姓。 这件事毕竟是因为尹南山的一时莽撞才发生的,尹南山心中懊悔不已。虽说雪谣只是一个女侍者,但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让他人受伤。 “不,不能放!”尹南山回应了她四个字。 尹南山的不放手让雪谣十分感动,他如此重情重义,她又怎能连累他丢了性命?横下心来,雪谣用尽全力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尹南山的手指。 尹南山见雪谣要自寻一死,错愕之余心下一急,将手抓得更紧了,这一急却让脚下的力分散,让他们一同朝着崖下跌落。 雪谣不求其他,只求痛快一死。 下落时尹南山紧紧抱住雪谣,“别怕,有我在。” 尹南山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方才那一幕让他知道,在这个女人心中,有着一片柔软的净土。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拥着这份珍贵,即便与雪谣同穴也无憾了。 只是尹南山说得轻松,实则害怕极了。他还未帮楚国师找到女儿;他还有他的国家要守护;他死了,他怀中的女人即便是能够脱险也是难逃一死……他们今后要怎么办?他想了很多很多,但还没有想出答案便眼前一黑,不知世事了。 —— 残雪手中拿着绣活望着窗外,原本粉颊的她忽然煞白,吴启仕看着心中颇为担心。他也望了望窗外,除了冰天雪地,和看不穿的枯林外,什么也没有。 从承权大典上回来之后,吴启仕就觉得残雪怪怪的,她总是一个人发呆。 他还是忍不住上前来问,“残雪,怎么了?” “啊?没事。” “着屋中炉火正旺,可你却是脸色煞白……” “我都说了,没什么事!”残雪放下活计,想开门到院子里。 “残雪!”吴启仕揽住她,“你出汗了,这样子出去会生病的。” 半晌,残雪开了口,“启仕,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吴启仕很诧异。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这里。” “残雪,我们身份很特殊。若是离开雪国,那我们可能要四处奔逃。” “启仕,那我们就当是游山玩水好不好?离开这里吧。” “可我只想和你安稳地生活在一起。”吴启仕这样想,也是为了残雪的安危考虑。 若是他一人,走到哪里都无所谓,碰上追兵就硬博一番。可是他怕这样会让残雪受伤,因此打算在雪国安定下来。他知道这里很拘束,雪国之主并不放心他二人,派了很多眼睛盯着他们。只要残雪安好,这些他都不在乎。 听着吴启仕的回答,残雪虽是千万不愿,但却未再提及离开。残雪是真的受不了了,才会和吴启仕这样说,既然吴启仕不同意,她只好再想一个办法才行。 翌日残雪醒来时,吴启仕已经不在屋中了。还未来得及想吴启仕的去向,她就又看到了窗外的那双如同鬼魅的鹰眼。 自谢释信下定决心要除掉幻婷时,他就天天来幻婷的住处。但他并不进到院子里,就在院外的那棵树下站着。就是要让木窗中的那双眼睛看到自己,他能够感觉到屋中的人看到他时的那种恐惧。 今天,他又站在了竹篱院外,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屋内的人看到了自己。谢释信他魅的笑,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阴森恐怖。没想到,今天的目的这么快就达到了,谢释信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就迈着轻快的方步离开了。 孤单的小路几乎无人涉足,夹道枯林没有飞鸟穿梭。脚踩在雪地上吱吱作响,闻着雪声,谢释信知道,身后有人。 “别来无恙,幻婷。”谢释信先开了口。 “到底要怎样做,谢王才肯放过我?”残雪开门见山,也不和谢释信寒暄。 “幻婷姑娘真是会说笑。本王并未对你做什么,何来放不放过一说?”谢释信嘴角上扬。 眼前的兔子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谢王天天出现在院子外面,不就是在提醒我——我永远都是段幻婷吗?” 残雪的精神快崩溃了,她也和吴启仕提过要离开雪国,可是吴启仕并不同意。要不是走投无路,自己是绝对不会来求谢释信。她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不想参与任何纷争。 见谢释信不开口,残雪连忙道:“我再也不会回到天承国,躲在深山老林里,老此一生。看在我帮谢王拿到军印,灭了酬转国的份上,就请谢王放过我吧!” 残雪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谢释信愠上心头。 “看在你帮本王拿到军印的份儿上,本王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他顿了顿,就是要看残雪想抓住救命草的表情,“要么杀了吴启仕,要么让吴启仕杀了你!” 谢释信杀她之心早已显露,怎会轻易放过她?自己这样做只是要折磨她。他认为:杀一个人叫做成全,折磨一个人才叫做惩罚!谢释信就是要惩罚他们,惩罚逃离天承的人! “都说谢王残忍,果真如此。”谢释信的杀意她看在眼里,“谢王能有此心,我多说什么都是无意的。” 残雪自嘲地笑了笑,这便是命,逃不过的,永远也逃不过! “残雪,你看这梅花……”吴启仕手中拿着几枝雪梅,跑了过来。 他是想起了前些天残雪想折梅,今日得闲便去林中折来,归来之路正好遇见她。 听到吴启仕的声音,残雪心中一惊,她慌张地看向谢释信,谢释信则是云淡风轻地看着奔来的吴启仕。 “这位是……”吴启仕走近,打量了下眼前的鹰眸男子,问着残雪。 “他……” “我只是路人而已,走迷了路才来到这里。”谢释信见残雪要说话,抢先一步开口,他可不想这个游戏这么早就结束。 残雪松了口气,提着的心稍稍下沉。 那鹰眸男子既是迷路之人,吴启仕也并未多想,“在下单姓吴字,名启仕。不知兄台贵姓?” “鄙姓谢……”谢释信拉着长音,余光瞥向一旁的残雪。 残雪刚刚听到一个“谢”字,她就双唇尽白,额角伏汗,还没沉到肚子里的心又提了上来。 “单名一个天字。” 谢释信一句说完,残雪咽了口唾沫。残雪的变化谢释信全都看在眼中,他心中十分开心。 “谢兄,相见是缘。不如到寒舍小坐,饮杯热茶?” 残雪眼神闪烁,从二人一见面,她手中虚汗就未断过。 “吴兄盛情,谢某本不应拒。但是今日实在不巧,谢某还有要事要做,方才迷路已是耽搁许多,实在是不能登门拜访了。不如另觅良日,谢某定当登门拜谢吴兄。” 谢释信把话说得明白,吴启仕也不好再作挽留,道:“既是如此,吴某就不再挽留。从街市到山里就这么一条路而已,若是走错了,再走回去便是。” 谢释信笑着道谢,“的确如此。还好这是山路,走错了再走回去便是。若是其他的路走错了,就再也走不回去了。多谢兄台赐教。” 看着谢释信远去的背影,吴启仕和幻婷各有所思。吴启仕的国恨,段幻婷的欺骗。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条走不回去的错误之路。两个人一路无言,那回家之路走得既漫长而又不知方向…… 而谢释信回到驿馆时,天都已经黑透了。他看到门口久等的凝眉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再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谢释信就已经察觉出,又有事发生了。 谢释信将凝眉拉进房里,凝眉就已经等不及谢释信开口询问,便抢先说了。 “谢王,大事不好,吕城烟失踪了!” “确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凝眉断不敢虚言。吕城烟今天早上出去的,可到傍晚都还没有回来,而且他那边带的人也都出去找了。” 谢释信刚刚见了凝眉的表情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但是却没有料到是这件事。这些天他一直着心于段幻婷那边,这边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谢释信思量一番,缓缓开口道:“凝眉,走。我们也帮忙去找。” “谢王,雪国天寒地冻,您这尊贵之躯……”凝眉出言阻拦。 二人都在雪国,这要是谢释信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是没有活路的。 “那也要去找!”不等凝眉再说什么,谢释信披了貂裘就出了驿馆。 他可不能让吕城烟出事,楚歌笑的事情自己还没有弄清楚,他要靠着吕城烟这尊“大佛”在雪国多留上些时日。 凝眉见谢释信已经出了驿馆自己却毫无办法,抓了自己的斗篷,一路边追边披,找谢释信去了。 齐聚雪国 第三十七话 劫后得生,七叶雪莲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勤合使者失踪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这失踪的还有楚歌笑,沐潇然怎么能够沉得住气?她知道了消息,就立刻让陆善虞派出侍卫去寻找。 这么多人出去找了足足两天,才在一处高崖下的雪窝中找到尹南山二人。两个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尹南山紧紧抱住雪瑶,知道的是他在危险之际,保护着怀中的女人,不知道的,此时他们看上去分明就是一对热拥殉情的恋人。 那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被冻僵了,众人想了很多办法,可怎么也分不开二人。无奈之下,就只好抬着二人一同去医治。 当听说找到了尹南山之后,谢释信也火速赶去了现场。他没想到楚歌笑会和尹南山在一起,又见到二人如此“恩爱”,他心中就窝着火。谢释信的脸比尹南山冻了两天的脸还青,只不过众人皆忙着救人,无人在意他的表情。 驿馆里,雪国国医先用冰雪将二人回暖,然后又在尹南山的房间生起几个火炉。其他人进了房间都热得要死,而床榻上的两个人却丝毫不见醒转。 沐潇然又带着国医来瞧了几次。又是暖衾拥体,又是热汤喂灌,足足折腾了一天,他们的脸色才见恢复。 雪谣的长睫和眼皮作了好久的斗争才渐渐分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在驿馆中。驿馆内很是安静,雪谣的脸贴在尹南山的胸前,尹南山有节奏,有力量的心跳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雪谣抬起头仰望着尹南山,只见他浓眉入鬓,明眸微闭,白面红唇,果真生得清秀!尹南山的脸上有擦伤,而自己却被他保护得很好,心中有一丝暖意扩散开来。 尹南山缓缓睁开双眸,四目相对,雪谣先红了脸。她从尹南山的怀里退出来,转身下榻,跪在榻前。 “尹特使,你,你怎么样了?” “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尹南山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的! 雪谣有些慌神,道:“我没事,倒是特使,你的情况好像不是很好,我还是去叫人来吧。” 她的慌乱,她的别扭,尹南山全部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这个女人倒是有趣得很。 尹特使醒了,这绝对是件大事。谢氏夫妇来尹南山的暖房看望。沐潇然在陆善虞的陪同下,携着国医来到驿馆。楚凌渊和雪谣都是候在一旁。 那雪国国医看了尹南山的病况,前来回话,“沐王,尹特使的命已经保住了。” 就在众人放下心来之时,国医的一番话又让众人紧张起来。 “但是他的右臂……” 沐潇然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但尹南山既是在雪国出的事,那么她有责任担下来。 她环视众人后,道:“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 沐潇然发话,老国医也不敢怠慢,“尹特使为了保护雪谣姑娘,坠崖时右臂多次划伤,又因为坠地重力过猛折了筋骨。再加上雪国天寒,血气淤塞,怕是……” “怕是怎样?”楚凌渊听着就知道尹南山伤势严重,因此很急着老国医快点说出结果。 “怕是动不了了。” “你说什么?”楚凌渊立刻就急了,“你这个庸医,若是医不好,我便要整个雪……” “凌渊!”尹南山知道楚凌渊的脾气,怕他一时着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出口阻止。 尹南山的呵斥让楚凌渊清醒不少,但他仍是盛气难咽,转口道:“沐王,这雪谣就是个祸害!若不是因为她,我们特使也不会搭上一条胳膊。” “凌渊使者莫要生气,本王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沐潇然知道,楚凌渊当着众人面,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雪谣身上就是想撒气,只要他出了气就能了事。 即便沐潇然很看重雪谣,这个时候也护她不得,“来人,把雪谣拉下去,杖刑五十。” “这怎么可以?她一个弱女子,杖五十会死人的!”虽然不确定雪谣就是楚歌笑,但在凝眉第一次见雪谣时,就已经将雪谣看成是自己的少主了。她知道楚歌笑身体不好,情急之下便喊了出来,这一喊却引来众人视线。 “你一个妇人瞎嚷什么?你难道是想让南山兄弟的胳膊就这样白白废了吗?”谢释信只觉得她愚蠢至极,边说边朝凝眉使了个眼色,凝眉授意垂头不语。 “依谢某看,打这贱侍五十杖实在是太便宜她了。”谢天的话有头没尾,让人听不出他的确切意思。 老国医听这话,像是谢天有意加重对雪谣的惩罚。楚凌渊听这话自然不会反对,因为谢天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而沐潇然很看中雪谣,五十刑杖已经是极限了。这加,她不忍心,不加,却又不妥,左右为难地看向了尹南山。 这样一来,难题自然是抛给了尹南山。就算尹南山不想接下来,他也得接下,毕竟在这个暖房中,他最有话语权。 尹南山看了看雪谣,思付片刻,道:“谢天兄严重了,国医只是说手臂动不了了,又没说不可以治愈。” 虽然自己是因为雪谣而受的伤,但是错先在他。即使是错不在自己,他也是不忍心看一个弱女子受罪的,更何况在坠崖时,他还窥见了着女子心中的净美之域,又怎忍罚她? “还是尹特使大人大量,雪谣还不快谢过尹特使?”尹南山话音未落,沐潇然赶紧接上,生怕他人再生枝节。 雪谣也是个伶俐的人,自然看出其中端倪,赶快上前拜谢尹南山。随后雪谣便被带下去领罚了。 “你这庸医,倒是快说说,我们特使的胳膊可有得治?”雪谣的死活楚凌渊不会管,但是尹南山的安危他可不会忍上一刻。 “老医不才,并不能凭现有的药物治愈尹特使。除非有雪原至宝‘七叶血莲’。” “那还不快派人去寻那‘血莲’来?” “凌渊使者,你可知那‘七叶血莲’乃是我雪国至宝的原因吗?”陆善虞量楚凌渊不知,又道:“那‘血莲’百年只生一瓣花,只有七百年才能生成一朵莲。莲瓣数不至七则与常莲无异,莲瓣数目过七则是毒莲。再说,就算是找到了‘七叶血莲’也救不了尹特使。” “陆护法为何这样说?” “尹特使有所不知,那‘血莲’采下只有在半日内用温水入药才有药性,过了半日,就只能成为尚好的补品。所以并不是雪国吝啬,而是雪国中的‘血莲’已经不再是‘药莲’而是‘补莲’,治不了特使的病。”沐潇然解释着。 “看来是无解了。”尹南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会无解?”楚凌渊上前又道:“特使,我们亲自去找,找到了就立刻入药!” 吕城烟可是勤合的国主,这出来雪国一趟,回去就成了残废怎么能行? 从勤合启程到如今已是两月,这两个月中没有找到楚凌霜,自己还成了这般。出来之时便是危急之秋,再不回去怕是不可了。但自己又不想失去右臂,他在为难着。 “尹特使,凌渊使者说的尚可一试。”沐潇然出口劝道。 “是啊特使……”楚凌渊又来劝道。 二人四目一对,尹南山便已了然。 “那好,我就亲自去寻。”尹南山下了这个决定,“不过我等皆对雪国陌生,怕是要劳烦沐王替我们找个有经验的带路人了。” “特使放心,本王自会安排好。”沐潇然先是应允下,“不过,最近入雪原的药队还未归来,怕是特使要等半月才行。” 尹南山看了一眼楚凌渊,楚凌渊朝尹南山点了点头。 “好,有劳沐王了。” “使者,我愿意陪您同去。”楚凌渊不会再容许尹南山有一点意外。 “还有小侍,小侍也陪尹特使一起去。”雪谣领完罚,被人扶了进来,她脸色苍白,下唇已经被咬破,可见血色,虚弱至极的她让人看着心生疼怜。 “沐王,请准小侍这次吧。”雪谣一面求着,一面跪在了沐潇然的面前。 沐潇然见残雪这样,怎愿让她同去?刚刚想出口阻止,又忍住了。沐潇然自有她的心思,朝雪谣使了个眼色。雪谣领会,便跪爬到尹南山的榻前求他。 “你这贱侍,我们特使这样全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来和我们一起?”楚凌渊的话中尽是挖苦和羞辱。 “凌渊。”尹南山立刻喝止楚凌渊。 尹南山看着雪谣真诚的双眸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答应她。他不想心中有愧,善待别人也能释怀自己,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你和我们同去。” “谢,谢特使……”雪谣一灿如花,一桩心事得解,支撑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经泄尽了。忽忽然,她竟栽倒在了地上。 “雪谣!”尹南山疾呼。 暖房中除了楚凌渊外,众人都是惊起,纷纷看向雪谣。 老国医上前号脉,道:“无碍,无碍。老臣开一剂药方,让雪谣姑娘服下,好生休养便无碍了。” 众人放下心来。 “来人,将雪谣扶下入,随本王回宫。”沐潇然吩咐一番,“尹特使,好生养伤。” “沐王劳心了。” 沐潇然等人离开,谢氏夫妇也安慰了下尹南山就离开了。 齐聚雪国 第三十八话 意除歌笑,谢天探兄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待其他人散去,尹南山才缓缓开口。 “说吧,‘神策先生’都查到了什么?”以楚天项的速度,过去这么多天,想必该有些眉目了。更何况刚刚楚凌渊也一直在示意他,想来得到的消息一定是有分量的。 “国主,天承国国师楚歌笑,失踪了。”楚凌渊尽量压低声音。 这么多天,楚凌渊一直在暗中监视谢天,他已经知道了谢天就是谢释信。他们同在一个驿馆,难免会隔墙有耳。 楚歌笑,八岁献策惊艳四座;十岁可替谢释信运筹帷幄;这几年率兵征战,吞国灭邦不计其数。此等人物能让谢释信亲自出马并不夸张。 如此想来,谢释信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到雪国寻人而已,并没有想加害于他。尹南山安下心来一想,谢释信千方百计想要到雪国来,那么说明楚歌笑定在雪国无疑。 尹南山转口道:“这几天让你盯着谢释信,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自从领命,楚凌渊便暗中盯着谢释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在尹南山遇险时,他也不会不在身边的。还好这几天的跟踪,楚凌渊并不是一无所获。 “回国主,谢释信这几天都会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里有一所孤零零的小泥屋,里面住着一对夫妇。” “你说夫妇?” “是的。那个妇人很是年轻,好像还认识谢释信,并且十分不想见到谢释信。” 听到此处尹南山心中来思,难道说楚歌笑有了归宿想要逃离谢释信?早先他就听传言说,她对谢释信有着非常之情,这样看来也不过是传言罢了。 尹南山心中凄叹:那谢释信是何许人?若是谢释信不肯放手,他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楚歌笑唯他是从。 “既然谢释信盯得那么紧,那女人八成就是楚歌笑。”他心中划过一道算计,“凌渊,你说若是我们,借着雪国之手除掉楚歌笑……” 他的话还未说完,楚凌渊便已经领会,道:“国主,楚歌笑一心只为谢释信筹谋。谢释信此人狠毒,若是除掉楚歌笑,无异于除掉天下一害!” 他是不会反对除掉楚歌笑的,除掉她天承国就输了一半。以他父亲的谋略,那天承国便是勤合国的囊中之物,攻下天承那扇城门也就指日可待了。过了这么多年,楚凌渊还是放不下,他渴望攻下那扇城门,想进到那座城里。 听着他的附和,尹南山决心倍增。 “凌渊,时辰不不早了,你这几天也没得闲,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 —— “你是疯了么?刚刚因为你,我们险些露了馅!”谢释信脸色铁青,单手掐着凝眉的脖子。 “谢王,我,我不是有意的。”阻着气道,她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我,我只是担心少主……” “哼!”谢释信收了手,“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你就不必同本王回天承了!” 凝眉边喘边咳,完全顾不上回应。 “最近我们就少出驿馆,免得让人抓了尾巴。” 今晚要不是他反应快,他们俩估计现在在逃命呢!这段日子他要安分些了,幻婷那边且先让她好过几日,算是便宜她吧。 “是。”凝眉终于顺过了气息。 天色已晚,他今天也是够累了,转口道:“伺候本王歇息。” 凝眉哪敢怠慢,赶忙备榻让他歇下。 离开天承这么久,谢释信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这一次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虎口讨饭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让她死于非命的。她没有权力,就是低贱的蝼蚁,任人踩碾,连自己的死活都做不了主。除非有一天她可与“老虎”平起平坐,才能扭转这个局面! 两段风波过后,驿馆又是一夜平静。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叩响了尹南山暖房的门。 尹南山正在更衣,算着时辰想是凌渊送餐食来了。 “进来吧。”房内人说。 房门轻启,门外人走了进来。 进门人刚刚关上房门,转身就见尹南山在更衣,进门人将他洁白的脊背一览无余。 “哎,这一只手果真是不方便,衣服都穿不上,你快过来帮我一下。”房内人催促道。 他说完后并没有听到进门人的回应,又道:“愣着干什么?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他不禁笑出声,这凌渊什么时候这么腼腆了? “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什么?快点过来帮我下。”尹南山再次催促道。 终于,进门之人动了。一双冰冷的手,颤颤巍巍地搭在了尹南山的深衣上。因为过于颤抖,不想冰手竟触碰到了他温热的脊背。 尹南山一个激灵,转身之余不禁惊呼,“你手怎么这么凉?” 待他看清身后之人时,不禁红了脸。 “怎么,怎么是你?” 进门人也是面带绯色,低着头回道:“沐王说我害特使遭此劫难,让我来赎罪。” “你自己还没痊愈,怎么照顾我?” “我没事了。”雪谣说着,小心翼翼地帮尹南山穿衣服,这次显然是比方才好多了。 尹南山穿戴整齐,道:“我那榻上有手炉,你自己拿来温手。” “多谢特使。”残雪将手炉取来,抱在身前,温暖的感觉漫遍全身。 “等一会儿就暖了。”尹南山用手搓了搓雪谣冰凉的手背道。 残雪笑着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只是她知道,自己的手永远不会变暖。 “特使,今天早上是热粥……” 就在二人说话间,又有一人手中端着餐食,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那人正是楚凌渊。 楚凌渊见着雪谣就没好气,道:“你这贱侍怎么有脸在这儿?” 他放下餐食,走过来就抓着雪谣往外走,“你走!” “凌渊!”尹南山喝止,“雪谣姑娘是奉沐王命令来探望我的,你若是这样将赶走她,她回去如何交差?” “特使,您因为她……” “我也是有错在先,要不是我想要甩开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这件事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去那么个鬼地方,我都怀疑是不是她有心编排的一出好戏!” “凌渊,你怎能说出这等浑话?”尹南山碍着雪谣在场,不想和他再争执下去,“你先下去吧,我饿了,看你吃不下东西!” 楚凌渊好不委屈,对雪谣的厌意更深,临走时还用眼睛剜了她一下,气愤之余竟未关上房门。 冷风习习,雪谣怕尹南山着凉,忙着去关门。 “且不必关了,通通风也好。”他是被凌渊气得,心中发堵。 方才吵着吵着,他竟真的有些饿了,走到桌案前准备用饭。 “你用过了?” “多谢特使惦念,已经用过了。” 尹南山开始用饭。他惯用右手,如今右手受伤只好左手代劳。粥倒是好说,汤匙舀来就可入口,可那盘中的小菜用汤匙怎么也舀不上了。 就在他屡试屡败之际,雪谣走上前来,拿过他手中的汤匙,侍他用饭。 “你倒是机灵。” “侍者,就应眼,心到,手到。” 尹南山像一个大孩子一样,任由雪谣服侍。 二人房中举止被门外的谢天看得真切,他心中愤懑。这楚歌笑原始围着自己转的,如今到了雪国竟然和吕城烟勾搭在一起,他怎能受得了? 又是勤合!他心中发誓,必要将勤合毁尽! 他压下怒火,在心情平复后敲门进了房间。 “南山兄这因美人受伤,还能得美人照顾,当真是好福气!”谢天笑面,心中却不悦得很。 “谢兄这一早就来打趣我,许是烦闷了?” “哪里?我是来看看南山兄的。”谢天进来也不客气,在尹南山对面坐了下来。 “看南山兄面色,想来是恢复不少。” “劳谢兄惦念,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南山兄打算什么时候寻药?” “估计还得再等几日,沐王那边的人还没到。” “南山兄,可否让我一同去寻药?” 尹南山还在诧异,这谢释信提出这样的请求时为了什么。但又不能搁置太久不回答,便周旋着道:“此去寻药路途坎坷,无异于犯险而行,我是怕谢兄……” “兄弟有难,兄长不能置之不理。南山兄这样说,岂是真心将我谢天当作兄弟?” 他一句反问倒让尹南山无法反驳,尹南山推脱不了,就只能将他带上。不过这样也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还能看着谢天,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南山今生能得与谢兄相遇,真乃人生之幸!” 谢天展露笑容,与尹南山又是一阵嘘寒问暖,才行离开。 谢天出门,雪谣相送至门外。 “多谢恩人昨夜解围。”雪谣一面说着一面行礼。 谢天转过身来,“我倒是不明白,我何时替你解围?” 雪谣聪明,谢天不愿说破,她自然是不能说穿的,她莞尔一笑,转身回了暖房。 看着离去之人,谢天心中暗叹:她如此聪明,十有八九就是楚歌笑了。不过她为何不与自己相认? 他心中不急,算着月份想来也是快到了,这次寻药之旅,一切皆会得到答案。 款步而行,谢天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国奇旅 第三十九话 残雪习武,寻药遇险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谢天蛰居不动,不仅是让楚凌渊轻松不少,更让残雪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几日下来,她都没看见窗外的那双眼睛,就连晚上入眠都安稳了不少。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谢释信就放弃,许是又有了什么新的打算也不一定,还是要尽量离开这里为好。 傍晚,吴启仕打柴回来,见她烧了丰盛的饭菜,略有不解。 “这是今天有什么好事?” 残雪思忖,“别没有呀。” “那你做这么丰盛的菜是……” “当然是见你天天这么辛劳,做来犒赏你的呀!” “前几日我也很辛劳,怎不见你做好吃的犒赏我?”在他心里,残雪可不个无事献殷勤的主,才不会信她。 “我这不是今天刚刚交了绣品,有了些银两嘛。你当这些菜是大风刮来的?” “嗯,好好好,你有理。”吴启仕不想和她再争辩,倒是想看看她有何所求。 二人在餐案前相对而坐,残雪将每一道菜品都往他的餐碗中夹。 “已经放不下了,你也吃。”吴启仕将夹了一道肉菜给她。 “启仕,能不能再接着教我习武呀?” “嗯。” “嗯?”他吃得太快,刚刚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突然提出来要习武?” “嗯,之前的确是不喜欢。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发现没有功夫傍身是不行的。” 之前和吴启仕习武时,她只是应付的态度。那时认为学艺不精也没什么,有他罩着,自己还怕什么?如今他振作起来,谢释信还不断来威胁她,她不能再和吴启仕生活下去了,要在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前离开。 未来的路她要自己走,所以她要重新习武,不求太多,只要有几招傍身就好。 吴启仕之前教她习武是为了让她防身的。现在他们在雪国,谁也不认识是,谁也不得罪的,他认为没有必要再教她。 “你,有我来保护。” “你是不是觉得我笨,不愿意教我?”残雪假装置气。 “残雪,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不理自己,他也不再坚持,“好吧,我教你就是。” 残雪灿然转脸,继续给他夹菜,“多吃点儿。” 二人又开心地享受着甜蜜的时光。 同是晚间用饭,尹南山这边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怎么样?会不会有点咸?”雪谣舀起一匙汤,送到一尹南山的口中。 他咂咂嘴,道:“不咸。” 岂止是不咸?根本就是没有味道!他有点诧异,这驿馆的厨子换了? 他还没开口就听雪谣道:“那下次就这样做就可以了。” “这是你做的?” “当然了。” “这驿馆有厨子的,你又何必动手?” “特使您是救救小侍才受了伤的,只是想要为您多做点事。” 尹南山侥幸,还好刚刚没有吧心中所想说出来,不然定会伤了雪谣的心。 “劳烦姑娘了。” “特使不必客气。”雪谣又将一道青菜炒肉送到他嘴边,“您再尝尝这道菜。” 他张口,将菜在口内细细咀嚼。 “怎么样?” 雪谣是看不出尹南山的表情,急着追问。 这……尹南山早就将才吞入了腹中。 尹南山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点头,开口道:“嗯,菜有菜香,肉有肉味。” 她这初次下厨竟能得此上评,虽是面如常色,但心中早已是百花怒放。她更是侍着尹南山再多吃些。 尹南山又吃了几小口,便道:“我饱了。” 雪谣放下竹筷,候在一旁。 “天色也不早了,姑娘不回雪宫复命吗?” “您……” “放心,过会儿凌渊回来的。你也是伺候一天了,快些回去吧。” 她本还有些犹豫,但尹南山这般说,她也不好再作多留,道:“是。” 雪谣离开,为了不让自己太撑,尹南山就在暖房中踱步。 还未消食,楚凌渊便走了进来。 “特使。” “国师怎样说?” 上次决定借着雪国的手除掉楚歌笑后,他就命凌渊传了消息给楚天项。他见楚凌渊面着难色,便知晓了一切。 “送知道了。” “家父说,楚歌笑这般颇有归隐之意。若真是这样,我们所谋之事便是有悖道义的。” “楚国师不失为仁士。” “国主,若此时放过她,万一她又回到天承,岂不是我们自寻烦恼?” 楚国师说得有理,凌渊之言也无差错,尹南山心中泛起为难。 “暂且静观,看看楚歌笑是否真的还想和谢释信有来往。如有此意,我们绝不留根!” “是!” “国主。” “还有何事?” “家父来消息说,已经想到了对抗天承的计策。” “哦?是何妙计?” “联合。” 楚凌渊道出两个字,尹南山思忖后,已是领悟。 “马上回国师,此计可行,那他速速行动。” “凌渊这就去。” 如今谢释信和楚歌笑皆不在天承坐镇,用此计来攻天承国胜算更大。他这么着急,就是不想错失良机。若是在此攻下天承国,他也就不必再为除掉楚歌笑的事伤神了。 好事伴着好梦,是一夜安稳。安稳的驿馆在平静中接来了次日的晨阳。 街市中一队采药队伍走在中央,即便是不看方向,这城中百姓也知道这是雪宫的采药队。不为别的,就是药队为首的七旬老翁,就是雪宫药司掌事。老药翁个子不高,一袭雪国白袍。他脊背略弯,银须依依,好似得道仙翁。 药队归来的第二天,沐潇然就安排了老药翁给他们带路。 尹南山寻药途中的用品沐潇然早就打点好,这日还亲自来送尹南山一行人。 “特使切记,雪莲定要温汤送下,才可催发药效。” “多谢沐王提醒,南山谨记。” “特使保重,早去早归。” 尹南山再拜沐潇然,转身和那药队行远。他们在老药翁的带领下踏上了寻药征程。 若按时令,这时应当是孟秋时节,可这四季飘雪的雪国,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洁白。 皑皑白雪,因地起伏。尹南山一行人行在此处,如同行走在白色的沙漠之中。茫茫雪漠一望无垠,雪漠连天,染成一色。此时日头虽高,但却不给人一丝暖意。 “南山兄,这雪漠茫茫,想必藏着许多不为我们所知的奇事。” 行了半日,谢天第一个打破了沉静。 “这雪漠周无树生,天无鸟过,还真能与荒漠一较高下。” 不想旅途太过无聊,尹南山也随便说了一句,算是附和了谢天。 “此处寂静,好似内敛佳人,这倒让我响起了温婉之乡。” “特使,这雪漠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常有猛兽出没。现在天色渐晚,大家还是提高些警惕的好。”老药翁好心地说到。 “嗯,老药翁多次带着雪宫药队出入雪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经验,咱们都小心些好。”尹南山思量片刻提醒大家。 夜已深,天益寒,众人围着火堆简单地充饥之后,纷纷接过老药翁备着的兽皮被拥体而眠。 入梦之时只觉得雪漠寒风刺颊,浅梦之刻,尹南山又觉得双颊微热,还伴有股股暖流抚过,但这暖意却让他不踏实。 “南山兄弟!” “尹南山!” 呼喊声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又高过一阵,尹南山终是被唤醒。 他猛地睁开明眸,之见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正泛着凶光地盯着他,待他聚睛一看,居然是一匹狼! 尹南山忽地坐起,用左臂重锤那畜生。那狼似是没有料到他会醒来,猝不及防被击中,飞出在外。尹南山不敢耽搁,翻身而起,然后跑到同伴的身边。 “南山兄,你怎么睡得那么沉?这么多人叫你都叫不醒。” 对于谢天的问题他还真回答不上来,只能向众人表示歉意。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废话的时候,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那些畜生才是。” 雪谣的话让尹南山又重新看了周围的环境。刚刚那只俯视他的狼正站在众人对面,而他们几个人正被狼群包围着,每一只狼都直着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怎么会有这么多狼?” “特使莫怕,即便是再多的狼,我亦会杀他个片甲不留!” 尹南山知道楚凌渊的性子,赶忙出口阻止他,“凌渊切莫……” 可“冲动”二字还未出口,楚凌渊便已经拔剑刺了过去。 见一人冲了过来,两狼齐上。楚凌渊不愧是久经沙场,两狼还未近身,便将它们刺死在了长剑之下。血腥味儿似乎怂恿了狼的决心,又有四狼飞冲而上。楚凌渊虽然身经百战,但是面对这灵活善战的狼群,他已经是捉襟见肘。 “这娃娃急个什么?”老药翁见楚凌渊占了下风很是担心。 老药翁见楚凌渊被狼抓伤,便顾不得许多,他操起砍刀冲过去支援。也不知道那狼到底有多少,只知道杀死一只补上一对儿,击毙一双又冲来四匹。这一波接着一波的车轮战,老药翁和楚凌渊皆已体力不支。 雪谣眉头紧锁,显然是心中生急,可她仍然保持着冷静。环顾四周,她便冲到了马匹旁,从马背上卸下柴草。这些柴草原本是要给尹南山煮温水送药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顾不得那么多了。雪谣拿出火折子正要点燃柴草…… 雪国奇旅 第四十话 勇退恶狼,身患奇症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雪谣小心!”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已被尹南山推出在外,柴草散落在地,火折子也掉了。她回头一看,一只黑狼正咬在尹南山的胳膊上,尹南山怎么甩也甩不开。 雪谣心中暗骂:该死的畜生! 她不作多想,翻身而来,捡起柴草,拾起火折子,下一刻就点燃了手中的柴草。她奔了过去,狠狠地打在了黑狼身上。 骤然间,狼毛燃起火来,黑狼嚎叫着,慌乱地在地上打滚。黑狼烧焦了狼毫,已是狂怒,但望见雪谣手中燃着的柴草,却也不敢再上前来。 见此法有效,尹南山和谢氏夫妇也纷纷效仿。四人手持火把向狼群冲了过去,颇有鱼死网破的气势。见四人如此,老药翁和楚凌渊颇受鼓舞,信心大振,两人又各自毙了两头狼。 人与狼还未正式开战,就见一匹急性子的狼,冲着雪谣飞扑了过来,她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虽处劣势,但她毫不慌乱。她反应迅速,提起秀腿狠踢狼腹,急狼未料有此,被踢出在地。 但它怎肯罢休?借着着地之力蹿身而起,直击雪谣喉咙。雪谣知道急狼还有后手,她早有防范,没有利器,只好抬臂一挡。那狼只钳住了她的手臂,急狼怎会留情? 雪谣身上之痛,尽显露在她狠厉的眼神中。她抵住狼口将它压倒在地,抬起玉拳猛击狼首,拳拳力量十足,拳拳都击在狼首柔软的鼻子上。 拳接着拳,狠随着狠,不到半刻,急狼便坚持不住,送了狼口。良机一瞬,雪谣并未放过,拾起火把插入狼口,又是一阵锤捣。火焰将狼嘴烫得生烟,哀嚎之声响彻雪漠。 雪谣速度极快,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众人观之无不出神。待众人反应过来,那狼已经丢了半条命了。 群狼见状,欲冲却退,狼死伤惨重却只轻伤了几个人,相较之下不再执着。兽首鸣嗥,群狼速退,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一场人兽恶战过后,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纷纷瘫坐在地。 “想不到这纤弱女子,也有威武神勇的一面!”楚凌渊气还没有喘匀,就忍不住夸赞雪谣了。 “不错,不错,刚刚多亏雪谣娃娃机灵。” 谢天和王氏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并未多言一字。 “尹南山!”雪谣对于他们的夸赞并不放在心上,目光却一直都未离开尹南山,否则她也不会在尹南山快要倒地前就扶住了他。 方才为了救她,尹南山被狼咬伤了左臂,后来又与狼恶战,手臂的伤口血流不止。 楚凌渊也本想上前,无奈他体力消耗太多,不过有雪谣在他也放心,他便坐在一旁歇息。 “你先坐下,我给你包扎下伤口。” 雪谣撕下裙裾,在尹南山的手臂上缠缠绕绕,打了结,又加以固定。 自雪谣和恶狼相斗到现在,楚凌渊一眼也没离开过她,如今见着她给尹南山包扎的方式,不禁觉得这雪谣有趣至极。 “哈哈,真是想不到,你竟会这种军中包扎伤口的方法。” 楚凌渊也只是无意一说,然而有人却是听着有心。 谢天和王氏又是相视一对。 被他这样一问,雪谣也答不上来原因。她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包扎,找不到答案她也不去多想。 见她不答,楚凌渊也不再追问,只当是她太过认真没有听到。 刚刚与狼恶战之后,这里一片狼藉。雪谣给尹南山包扎好伤口,便起身去整理。见到雪谣这般,恢复了体力的人也都纷纷过来帮忙。 “哎,这些木柴,原本是要给特使温水送药的。如今与狼恶斗,用得所剩无几,这可怎么办?”楚凌渊将几束干枝握在手中。 “只要有火折子就好,没有木柴就杀几匹狼,用它们的皮毛生火。人欠债尚且要还,更何况是那不通人性的畜牲!”谢天说这句话时,眼睛却一直在楚凌渊身上,没有离开半分。 王氏听着谢天杀意满满的言辞,便想起了昨晚,他扼住她喉咙的手和看着自己的罗刹般的眼神。她心头一紧,双手冰凉。不堪回忆,她便转开话题。 “这取暖热饭的东西都没有了,在这雪漠里,恐怕我们也活不了几天了。” “女娃娃莫扰。这雪漠凶险,我是知道的。所以每次入雪漠,都会备下固能丹。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这次我也带了,它可以补充体力。”老药翁说着便把丹药瓶分给众人。 “这保命的是有了,可这给特使送药的温水……哎!” “老药翁不要担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再走走看吧。”尹南山看出了药翁的担心,安慰道。 “是呀,我们还能活那么多天呢,说不一定会有奇迹出现。”雪谣随着尹南山一起安慰到。 前途如何,众人皆未可知,但却都愿意相信尹南山和雪谣的安慰之言。 与恶狼相斗半夜,这时天已经泛起鱼肚的微白之色。众人小憩片刻后,将随行之物稍作整理,又踏上了寻药之途。 “雪谣姑娘,你方才与那恶狼搏斗,简直就像沙场上的女战士!” 自打雪谣击退狼群,楚凌渊不仅对她刮目相看,还生出一丝钦佩之意!他觉得,今生能够遇见像她这样的女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凌渊,这走了一路,你也夸赞了一路。你尚且不嫌自己烦闹,人家雪谣都怕是要烦了。” “南山兄就莫要怪他了。雪谣方才的确神武,怕是连我这七尺男儿也比不过的。” 雪谣看了看谢天,他锦衣华服,想来也是个生活优渥,无忧无惮之人。 “大家过誉了,我并不是战士,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小侍者。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是别人一句话决定的小侍者。” 这句话谢天听着无感,楚凌渊不解她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尹南山听着怜惜。但这句话却深深刺痛了王氏的心。 “也许正因为如此,活着对我来说就是奢侈的一件事,所以我异常珍惜。为了活着,有时就是要残忍一点的。” “为了活着,有时是要残忍一点的。”不知为何,这句话在王氏的脑海里不断荡漾,像是一颗草种落在了心田。 天色渐晚,天边的桂盘已经跃入眼帘。 “大家就在此歇息吧,行了一天也都乏了。”尹南山看了看天边初升的一轮圆月道。 时光过得真快,一月的望日又来到了。天空中的婵娟皎洁,这样的圆月尹南山赏过多次,也只有在这雪漠中的月别有一番滋味。 夜已深,圆月高悬,四周寂静,所有人都徜徉在睡梦中。 突然,一声惨烈的尖叫划破穹宇。 众人弃梦惊醒,环顾四周,只见雪谣在雪地中翻来覆去,看上去十分痛苦。 自上次遭受这番苦难到今,已经有段日子了,无心在此,她已经忘却了这种痛苦。 蝼蚁在她心口撕咬般的疼痛告诉她,她并没有摆脱恶症的魔爪。那疼痛就像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涌遍全身,只觉得心和头都要炸开了。她凤目圆睁,下唇已经见了血色,眼角挂着泪花,眼中满是绝望。 众人皆已吓傻,还是尹南山第一个冲了过去,他想抱住她,奈何双臂不便,只能用孤臂将她箍住。 雪谣虽然瘦弱,但此时力气却大得惊人,尹南山根本箍不住他,不得不喊楚凌渊过来帮忙。 听见尹南山呼喊,楚凌渊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按住她。 “她,她怎么会这样?” 尹南山也想知道答案,明明好好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像中了咒一般?但结果却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怀中这个女人很痛苦。大冷的夜,她的汗水已经把衣服都浸湿了。 “特使,这个,这个。”老药翁将一个竹条拿过来。 尹南山见了就以了然,老药翁是怕雪谣咬了舌头。 “药翁,麻烦先用布料裹住这竹条,免得伤了她的嘴。” “好。”老药翁照做。 王氏对此番情景再熟悉不过,刚想冲过去便被谢天拉住,她看了眼他没再动。谢天瞥了眼高空中的圆月,若有所思。 折腾过了子时,雪谣才渐渐平静下来。筋疲力尽的雪谣,依偎在尹南山的怀里已悄悄入睡。尹南山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担心她会着凉,便让楚凌渊拿来兽被给她盖上。 尹南山理了理雪谣的碎发,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像是对方才痛苦的余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身罹奇症? 虽然自己对雪谣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是经历了许多苦难才会活到今天。雪谣一点也不重,他能确定,她之所以这样消瘦,是因为这奇症的折磨。 尹南山本想放开雪谣,可睡梦中的她抱着自己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开。为了不搅醒她,尹南山只好坐眠一夜。 月落很久,太阳才懒洋洋地爬上天际。昨夜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他们拖着疲乏的身体在雪漠中缓缓而行。 雪国奇旅 第四十一话 多面权衡,雪难失散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后实在时乏累,只好停下来休息。 “大家先歇息下,我去前面探探路。”谢天说着,向王氏使了个眼色。 “天郎,我和你一起。” “谢天兄和嫂夫人要小心。” 谢天朝尹南山点了点头,随后就往远处走去,待他们看不到同行人时才停了下来。 “谢王?”凝眉见谢释信停下来,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看?” 谢释信所说凝眉自然明白,虽说先前自己还不敢确定,但这段日子下来她已经有了判断,更何况又经历了昨夜一事,在她看来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雪谣就是少主无疑。”昨晚之事人人都见着了,她又推算了下日子也是吻合的,“只是少主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你难道忘记她是怎么来到雪国的了吗?” 经谢释信提醒,凝眉似有所悟,“谢王,您的意思不会是……” “没错,她失忆了。” “谢王,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少主她的身份?” 怎么办?这不仅仅是凝眉的问题,也是谢释信心中的问题。告诉雪谣她的真实身份然后把她带走?这显然是不可行的,抛去雪谣相不相信自己是楚歌笑这个问题不议。就算是她相信了自己的身份,他们真的能够把她带走吗? 沐潇然能让雪谣抱着新国子,在承权大典上昭示天下,就已经显示出沐潇然对她的器重。若再想得深一些,搞不好沐潇然已经知道了雪谣的真实身份。既是知道,还不掩饰对雪谣的器重,可见,他们想带她走,沐潇然不会轻易答应。 “不可,沐潇然不会让我们的带走她的。” “怎么会?少主本就是天承的人,他们凭什么扣着不放?”凝眉明显着急了,“谢王,不如我们亮出身份吧。现在有哪个邦国不畏惧我们天承,只要是我们说我们是天承的,要带走雪谣,沐潇然应该不会不给我们面子的!” 亮出他的身份?不是谢释信不想,只是他不敢冒这个险。如今渗透到雪国的天承势力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单薄。 若是把自己的势力调过来,这也不是不可以,那样沐潇然许是会忌惮几分,但同时也很难保证雪国不会暗算自己。毕竟他不是一般人,是谢释信。 暴露在阳光下的人是最危险的,谢释信深谙这个道理。到时候他们不仅带不走楚歌笑,自己也可能殒命雪国,这样就太划不来了。 但不论如何的,楚歌笑他必须带走!她是天承的国师,天承大业需要她。而且她和吕城烟走得那么近,这一点让他很慌。 本以为吕城烟来雪国,只是为了祝贺的,但是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吕城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以免打草惊蛇。经过多方思量,左右权衡后,他说出了四个字。 “静观其变。” 凝眉听得一头雾水,还想追问,但谢释信已经走远。虽是疑惑,着急,但是谢释信有自己的考虑,她只能听从。 静观其变,就静观其变吧! “这雪漠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雪丘连绵,一望无际。”谢天感慨自己探路无获。 “就是因为这雪漠哪里都一样,所以才会让人止步不前。” 众人只当老药翁是怕谢天尴尬才随口一说,实则,这是老药翁出没雪漠大半生的感悟。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会看到一座雪山,翻过山。咱们就能找到‘血莲’了。” 老药翁的话让众人精神倍增,前进的脚步更加坚定,只是今天的路却特别难走。 “这风怎么这么大啊!” 大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扫过耳际,其他人都未听到凌渊的话,只有在他身旁的老药翁依稀听到了。 “这路怕是不好走了,咱们遇到暴风雪了。”老药翁大喊:“大家都不要再走了,要保存体力!” 老药翁的呼喊声,在这狂风之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大家都未听见老药翁的话,还在努力逆风攀山。 雪谣昨天独斗恶狼,晚上又在病痛的折磨之中度过,这时的她已经是体力不支。欲行无力,狂风吹得她跪在地上,她刚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被吹倒,反反复复几次,她就没了力气。 尹南山时不时回头看雪谣,见她这般就拉住她不放手,雪谣受到鼓舞,又重新振作起来。可是她刚一站起来,一股浩荡扫来的巨风就将她掀倒了,慌乱之时,她抓着尹南山一起滚下山去。 “特使!”见尹南山滚下山来,凌渊心生急意,还未来得及拉尹南山,他也被撞倒,一起同滚了下去。 风雪迷眼,天旋地转,许是,要命丧雪漠了。 狂风暴雪并没有因为几人的不幸就软下心肠,它反而更加猛烈了,如同一席不透风的棉被,将这雪漠盖了个严严实实。 一夜暴雪,第二天高升的太阳,将这洁白天地照得银光闪闪。谢天从深雪中钻了出来,昨天被大雪埋住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了。但是他告诉自己,他是上天所选的天下之王,他不会死的。 谢天重见天日后,他歇了一口气,就开始在雪地上挖着,把凝眉也从雪地里救了出来。她有点冻僵了,他把貂裘解下来裹在她的身上。 谢天本来还想救其他人的,但是想到暴雪夜,他们都滚落到山下去了,从山上往下望去,半个人影都没有。无从下手,他就只好坐下恢复体力。服了固能丹,他看向凝眉,凝眉的睫毛在细风中微微摆动。 在这雪漠里,尹南山身上的裘绒也在微微摆动。此刻,他正和楚凌渊一起救雪谣。 “我没事了,多谢特使。”残雪睁开凤眸,见尹南山一脸担心之色,心中微暖。 见雪谣开口说话,尹南山和凌渊两人才松了口气。想起昨晚险些长埋雪漠,他们都余惊未定,缓了半天才重新振作起来。 原本的寻药六人,因一场暴风雪失散了。他们找了几遍,却仍不见另外三人的踪影。 “特使,我们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 固能丹在消耗,雪漠又这么大,这样拖下去,即便是找到了那三人,他们也都会葬身雪漠的。 “特使,雪谣姑娘说的不错。”楚凌渊同意雪谣的想法。 “我们回去吧。” 原本的六个生命,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尹南山有些怕了,他怕再失去眼前的两个人。 “不能回去,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 一起经历了一些事,雪谣开始了解尹南山了,所以他心中所想,她能猜得几分。 尹南山明白雪谣的意思,他望了望远处的山,看了看脚下的路,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已经没有说放弃的权力了。 “好,我们继续走!” 其实早在谢氏夫妇和尹南山等人脱险之前,老药翁就已经脱逃了出来。他寻了多时也不见其他人影,心中不断生出不祥之感,无法,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他们一定没事的。 其他人老药翁没心思管,但是尹南山和雪谣他不能不管。沐王在他临行前,就已经告知了他这其中的利害。然而茫茫雪漠仅凭他一人找寻,无疑是难上青天。无奈之下,他决定先回雪国搬救兵过来。 下定决心,老药翁一刻也不敢迟疑,赶忙回国。他一边赶路一边祈祷其他人都平安无事。 正如老药翁所祈祷的,他们都已经平安无事了。几天之后,谢天和王氏已经下了山。 “谢王,老药翁说翻过山就能够找到‘七叶血莲’,可您看这茫茫雪漠什么都没有啊。” 望着这雪漠,谢释信也开始怀疑老药翁话了。可他转念一想,便觉得老药翁之话不能有假。 老药翁有可能不会对其他人说实话,但他绝对不会骗尹南山。尹南山出了事,对雪国没有一点好处。想来沐潇然派他来之前,就应该都交代清楚了。 “他不可能说假话,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谢释信继续往前走,站在原地非但找不到‘血莲’,他们自己也会被活活饿死的,还不如自己找寻生机。 凝眉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谢释信的身后。谢释信拿出瓶子,倒了倒固能丹,却发现一颗都没有了,烦躁地将丹瓶扔在雪地中。 又是行了一段路,谢释信饥饿难耐,问道:“凝眉,你可还有固能丹?” 凝眉在拿了丹瓶时就数过,算下来她这时还有两颗。在这雪漠里走了这么多天,别说是兽类了,就连一根草都没见到。渐渐地,她深刻地认识到这两颗丹药的重要性。 现下谢释信来问她,想必是有冲她索要之意。谢释信要活着,她也要活着,仅凭这两颗丹药是远远不够的。正如雪谣的那句话:生对她们来说是奢侈品,所以她们异常珍惜。因此,她要活着,更要走出雪漠! 凝眉还在思索着,谢释信已经转过身来。她没有留意,便生生撞在了谢释信的身上,她赶紧退出来,仍然是低着头。 雪国奇旅 第四十二话 算计败露,休想逃出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你是聋了吗?本王问你有没有固能丹,你没有听见吗?” 凝眉骇得一个激灵,不觉对上了谢释信的鹰眸。这一对,不禁让她想起那夜在驿馆中,他扼住她的喉咙,差点要了她的命。一句“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话,跃上她的心头,恐惧驱使她赶紧回答。 “有的,还有的!” 谢释信伸出手来,示意她交出固能丹。他一反常态,不急也不恼,就这样等着,但他那一双凌厉的鹰眸,却未从凝眉身上离开半分。 凝眉一边拿出丹瓶,一边在心中算计:谢释信绝对能干出吃人的事儿来,若是他得了两颗丹,那么她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了。若是平分丹药,那他们的后备资源平等,虽然男女力量悬殊,但是只要她加以巧计,胜算还是有的。 她倒了半天,才将丹药倒出。 她将固能丹奉到谢释信的面前,道:“谢王,就,就只剩一颗了。” 谢释信看了看她手中的固能丹,什么也没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服下了。 “凝眉果真忠心。” 谢释信未言其他,反是称赞自己,这让凝眉心中十分愧疚。也许正是因为谢释信并未看出自己的诡计,所以她才会如此惭愧吧。 凝眉自认为,她不是一个好的奴仆,有悖忠义,放弃了主子,选择了生存。再加上谢释信充满信任的话,又让她内心百味翻涌,左右为难着,最终决定向谢释信坦白。 但她刚想向谢释信认罪,雪谣那句“为了活着,有时是需要残忍一点的”的话,便在心头划过。经历了十四年前的事情之后,“活下去”这三个字,就变更成了自己的人生信条。这样选择,她对得起自己。 如此想来,她心中的愧疚感,荡然无存! 毫无愧疚,提着坚毅的步伐,跟着谢释信向前走去。 主仆二人走走停停,现已日头西沉,天色昏暗。横在二人面前的这座山,他们是没有力气攀过去了,只好选择绕行。在山脚兜兜转转,竟让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 “咱们进去休息吧,明天再继续赶路。” 凝眉听着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山洞。 缘洞壁而行,路初崎而后坦,复行百步,豁然一片。洞内仍有霜雪,霜雪之上开着片片红色莲花。顺迹而望,地上,壁上皆有莲生。洞顶隙孔无数并有缺处,穹上星斗烁烁投光入洞,洞中银白熠熠,白红相间,如梦如幻。 “谢王,难道这就是‘血莲’洞?”凝眉见了洞内景象,不禁惊叹。 “哈哈,天不亡我谢释信!”谢释信也是极其高兴,找到这“血莲”洞,充饥之物便有了。他转眼看了下凝眉,这一路他都在留心观察她。 “凝眉,白天你将仅有的固能丹献与本王,到此已是许久未进餐食,想来你也饿了吧。”谢释信不放过一丝细节,知道凝眉心虚,又道:“眼前莲植甚多,采来充饥未有不可。本王念你忠心一片,赐你先用。” 进洞前她怕生出意外,便提前服了固能丹。饱腹尚在,她哪里还能吃下其他东西? “谢王,陆护法说这‘血莲’难成,用此充饥……实在是暴殄天物……” “哼!强词夺理,你是真的不舍得吃吗?” 谢释信这样一问,凝眉便知晓事情已经败露,连忙认错。 “谢王,谢王饶命,凝眉再也不敢了。”她是真的怕了,和谢释信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自己没有一刻是敢卸下防备的,她的命从未如此飘摇欲坠过。 谢释信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凝眉,心中暗骂:不成气候!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处,他早就让她长埋寒土之下了。此间又瞥见她头上的桃花簪,他也不再深说下去,道:“你去吃了,本王便饶你。” 凝眉别无他法只好采了一朵三叶莲来吃,吃后腹中发胀实在是不好受。她知道,谢释信让自己吃这血莲是在警告她,强让自己吃下去是在惩罚她,让自己牢牢记住这个警告。她初来乍到,在谢释信面前玩算计,实在是太嫩了! 凝眉服了多时,谢释信才缓缓开口,“吃饱了就该做事情了,去采些血莲与本王享用。” 这时凝眉才意识到,谢释信让自己先吃血莲还有另一层意思。她心中苦涩,果真是伴君身畔,如履薄冰。思绪游离之间,她已经采了甚多莲花。 “不是吃饱了吗?怎么还采这么慢?” 本是寂静的山洞,谢释信暴吼一声,惊得凝眉心头直颤。惊魂未定,有几片莲瓣散落。凝眉知道这血莲珍贵不敢浪费,赶忙拾起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谢释信看在眼里。 “笨!”谢释信只言她笨手笨脚,并未过多责备。 凝眉双手捧着莲瓣,奉至谢释信面前,她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疏忽。 谢释信虽然饥饿难耐,但吃相并没有失了风,他捏起莲瓣细细咀嚼。 虽说是“血莲”,也生了个热血之色,但食来并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莲瓣入口甘凉,细细品来还有一丝淡淡花香。入腹大半,谢释信甚是满足,难后重生,还有香莲果腹,真是人生一幸。 填饱了胃,谢释信便想找处歇息,见他歇下,凝眉的心才算真正落回了心里。谢释信侧卧一旁,左手撑首,合眼而眠。可未过多时,他便觉得双面灼热难耐,头中疼痛,双眼涨涩,他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欲睡未睡的凝眉听见声音睁开眼睛,“谢王!” 她不知所措地跑过去扶他,可那七尺之躯,怎是她可以扶得起来的?拉扯甚久,谢释信纹丝未动。良久,谢释信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凝眉云丝上的桃花簪。 见他平静下来,凝眉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谢王,您刚刚吓死奴婢了。” 看他没什么事,她才放开手。可刚刚放下的手,却又被谢释信重新握住。 “你还是要走对吗?”谢释信顿了顿,又道:“就不能为我而留下来吗?” 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凝眉无从接起,谢释信眼中的真诚,又让她感到疑惑。 她不语,谢释信手臂用力,将她拉向自己。走神的凝眉顺势跌进他的怀里,他大手钳住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此时他眼中地真诚,已经被怒火所取代。 “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凝眉缓过神来,心中升起不祥之感,落下的心又瞬间悬了起来。她用力,想要推开谢释信,奈何手腕被他紧紧攥住,挣脱不开。 “你想要的,只有本王能给!”他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凝眉吓得停止挣脱,她转头看向谢释信。他是什么意思?她想要的,只有他能给?温暖的气流瘙痒着她的耳际,她毛孔战栗,用力甩手打了谢释信一巴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她:谢释信,他疯了,他要吃人了! 谢释信吃痛捂脸,如此良机着实难得,凝眉不假思索,起身向外跑去。怀中之人已经不见,谢释信怎敢怠慢?跃身而起,紧追上去。 “少主,少主……”凝眉一路跑,一路呼唤着楚歌笑。这种亡命之感,让她胆寒。她没工夫多想,只能往前跑,然而身后的谢释信,就像会游走的罗刹,每一次回头都又近一些。 前方恍若有光,想是那月辉映雪的光洁。凝眉心中生出希望,不觉加快了步伐。 奈何洞中路崎,她在快跑到洞口的地方跌倒了。还未待她爬起,谢释信便已追了上来。 此时,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跑什么?” “我……”凝眉双唇颤抖,“不是的,谢王!谢王我……” 此时此刻,凝眉心中既慌又惧,脑中一篇空白,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去找他是不是?” 凝眉已经吓傻,哪里听得明白谢释信的话? “不,不是……” “别狡辩了,你要去找他,你的心里就只有他!”谢释信顿了顿,“你们既然做不到,为何又要说出来!尔等皆是是骗子!” 凝眉摇着头,脸色煞白地看向谢释信。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谢释信眼中就是鲁洲月。 “你想摆脱我,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今晚,我便要你一生一世心里只有本公子!” 话音未落,谢释信的大手便扣在了凝眉的肩上,将她往山洞里拖。 “不可以,谢王,不可以!” 出口就在眼前,希望也在眼前,她不想就此放弃,她要离开这里!她一边喊一边挣扎着,试图再次逃跑。 她还想挥手打谢释信,可有了前车之鉴的谢释信,怎会再次着了她的道?他宽手一抬,便将她的手腕拦下。 谢释信毫不怜香惜玉,扣得凝眉肩疼不已。两行清泪簌簌地流下,看着越来越远的洞口,看着渐渐消逝的莹雪之光,她的心渐渐地凉了。 谢释信把凝眉往雪地上一扔,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他便欺身上来。搬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看着本公子!记住了,你的一分一毫都是属于我的!” 雪国奇旅 第四十三话 洞中迷情,冰心在雪 - 女帝师:笑策天下 - 翰林潇湘 霸道的吻势让凝眉气息不顺,谢释信一边吻她一边拉开她的衣带,冰凉的手覆上她的肌肤,他十分舒服。凝眉奋力反抗,但却毫无作用。 “谢王,求求你,放过我……”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手臂,无助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 谢释信宽了深衣,仅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钳住了凝眉的双腕,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头饥饿的豹子,必须美餐一顿才能得解。 谢释信一把扯下凝眉的青花罗裙,便品尝起了他猎得的食物。没有准备的突然进入,让她全身颤栗,几近昏厥。湿热的红色滴落在洁白的雪上,绽成娇艳的花。然而谢释信并不在乎她的疼痛,只顾泄着自己的愤懑。 凝眉心中苦水翻涌,顷刻间,她的耳边响起了玉玦破碎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想嫁给一个老实男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梦,破碎了。她的生死不由自己,她的幸福亦是不由自己。她的眼泪势如决堤,融了久存的雪,冻了火热的心。 谢释信动作强烈,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和着他的节奏。墙壁上的血莲,在她的泪花中闪出了楚歌笑的样子。两人相处多年,楚歌笑深有多么爱谢释信,她是知道的。如今“楚歌笑”就在旁边,她表情冷漠,不言一字地看着他们。 “少主,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的……”凝眉低语,她想向“楚歌笑”祈求原谅。 她背叛了楚歌笑,楚歌笑会嫌弃自己,会恨自己!但是她无能为力,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恶梦,然而下身一阵阵锥心的痛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现实!她似乎听到了“血莲”的谩骂声。 “少主,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心,如置炭上煎焙。 凝眉的喃喃低语在谢释信听来,像是对自己的回应,满足道:“哈哈哈,鲁洲月,你现在向本公子认错已经晚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他不会再要你了!” “别走了,留在我身边,求求你……”谢释信竟双眼氤氲了。 当凝眉听到“鲁洲月”三个字时,其他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了。她心中五味杂陈,自己被谢释信如此对待,也只不过是别人的替身而已,她连凝眉都不配做吗? 沉沦之间,那墙壁上的“血莲”,从对她的谩骂开始转为讥笑。 “你连人都不配做,做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权利的人,就心甘情愿地做这种下贱的勾当吧……” “好好享受吧,毕竟他是谢释信,于你这样的人来说,是天大的恩赐……”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凝眉被这纷纷传来的讥笑声吵得头都快炸了,“不要再……嗯……” 谢释信加重了力量,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振奋不已。 一次又一次,凝眉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可是谢释信却像着了魔一样,欲壑难填。她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如此想来,若是死了也倒是解脱了。 血莲洞中,绯色绵绵,却未给任何人一个留下好的念想。风雨有来终有去,经历几番云雨之后,血莲洞中绯色渐退,一切都沉浸在酣梦之中了。 暖阳斜照,穿过洞顶的隙孔,投下一片斑驳。谢释信朦胧许久才坐起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前的玉肤雪肌,雪肤之上的斑斑红印已经昭示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谢释信思量得出了神,一阵冷风让他回过神来。他拾起散落在地的衣服穿上,簌簌的穿衣声,唤醒了浅睡中的凝眉。她欲起身,但是身上的疼痛让她不敢使出力气,只好又重新倒下去。 这时,穿好衣服的谢释信走过来扣住她的下巴。 “怎么样?很疼对吧?王凝眉,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为了爬上本王的床,先是饰了桃花簪,后又是给本王服了‘毒莲’。呵呵,你好深的城府!本王竟在此时,才看出你的心思。” 谢释信并不给凝眉说话的机会,又道:“不过本王不会让你如意的,后位是谁的,也断不会是你王凝眉的!” 他很枉凝眉已是入骨,几欲杀之而后快,但是一想到楚歌笑,他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凝眉一丝不挂,静静地躺在雪洞之中。时有寒风袭过,但她却不觉寒冷,因为她的心,已经比这存封了千万春秋的雪还要寒冷! 暴风雪吹散了寻药队伍,谢氏夫妇已经到了血莲洞,而尹南山一行人,还在寻找血莲洞的路上。 “特使,这里有脚印!” 尹南山一行人,自翻过山来已经行了半日之程。听见楚凌渊的喊声,尹南山和雪谣赶紧过去查看。 “谢氏夫妇她们一定都平安无事。”雪谣看了脚印后缓缓说道。 雪谣所说不错,这雪漠鲜有人涉足,又经历一场暴风雪,本不应该有人的足迹,而此时他们见到的,十之八九就是谢氏夫妇留下的脚印。 “那我们就溯迹寻人,先和他们会合再说。” 按照尹南山的话,三人顺迹而行,当他们发现山洞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的事了。 几人会合之后免不了一场寒暄,只是雪谣觉得王氏怪怪的,好像有意在回避自己。却因与王氏并不熟识,不便发问,只得作罢。 “南山兄,这便是‘血莲’洞。” 由谢天指引,几人来到洞内,白地红花,别有一番妖娆。 “特使,这里有这么多的血莲,您的手臂算是有救了!”说着凌渊便想上前去采血莲。 “凌渊使者且慢!”雪谣赶忙拦下他,“凌渊使者,难道你忘记国医说,这血莲是需要用温水送下的吗?你将其采下来,半日内入不了药也是无用的。” 他一时欣喜竟忘记了这点,“那怎么办?别说是干柴了,就连煮水的用具都没有。血莲近在咫尺,却也如同废莲!” “凌渊你莫要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尹南山安慰他。 “特使,还能有什么好办法?想办法也是费时的,可是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费?” 楚凌渊的话,字字都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谢氏夫妇暂且不说。他们三个人的固能丹已经所剩无几,撑不了多久,他们的确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洞中寂静,可闻洞外风呼。 “不等了,我们即刻返程!”这是尹南山在经过苦苦挣扎后,做出的最终决定,他不能因为自己,而断送了其他人的性命! “可是……”楚凌渊想劝他三思。 “不消多言,立刻启程!”尹南山态度坚决。 在尹南山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雪谣的目光,就未从他那星点的明眸离开过。她柳眉一蹙,转身走向血莲丛,采了一朵七叶血莲,又走到尹南山的面前。 众人不解,纷纷看向她。 “今日小侍所为,只为报尹特使救命之恩!”言罢,她抽出楚凌渊的佩剑在皓腕一划,鲜血滴落。 此事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他们此刻唯有瞠目。 “雪谣姑娘……”尹南山心头抽动。 “雪漠寒冷,唯这热血才能救特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事因我生,应由我了。”雪谣字字铿锵有力。 “可是……” “尹特使如此啰嗦,是想小侍血竭而亡吗?”说话间,雪谣面已泛白。 “特使,快请用药吧,辜负了雪谣姑娘的一番心意是小,折损了雪谣姑娘的身体是大啊!”楚凌渊心生急意,劝着尹南山用药。 雪谣姑娘的魄力是楚凌渊所不及的,这亦是自己所敬佩的!越是相处他越是发现,雪谣是一个有魅力的女子。 此间,谢天已不是惊讶可以言说的,慌乱更是掌控了他的心。雪谣对尹南山如此,可是楚歌笑对吕城烟有心了?他的慌乱并不是因为雪谣的舍命,而是不确定楚歌笑的心中有谁。如此一来,他庆幸自己留了凝眉一条狗命。 尹南山终是下了决心用药。人血并不美味,但是尹南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女人的血味——火热而暖心! 用过药之后,尹南山的手臂还不能动,过了一天才微微能动。但因为多日未用而显得生疏了许多,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揽着雪谣。 一夜大雪,覆盖了他们来路的踪迹。一行人望着这处处如一的雪丘不知方向。 “果真是哪里都一样,所以才会让人止步不前啊!”雪谣突然想起老药翁先前的话来。 “老药翁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谈!”尹南山也感慨着。 几个人磕磕绊绊,已经分不清方向,只知道一路前行。固能丹已经用完了,他们现在饥饿难耐,摇摇晃晃站不住脚。 就在几个人濒死关头,远远望见兽群正向他们奔来。又是雪狼吗?只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与它们搏斗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便宜这帮畜牲了!”尹南山有些绝望了。 “尹南山。”雪谣靠在他的怀里。 “嗯?” “能遇见你真好。” “嗯,能和你一起赴死,我也觉得很好。” 什么国家重任?什么楚凌霜?统统都埋在雪漠吧!只要是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他能握着她的手,就算是长眠于此,他也无憾了…… 雪国奇旅 第四十四话 后悔不已,有人遭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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