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灯谣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盛夏白日里的困倦已过,夜市在日头落下后欢脱轻悦。   萨巴陀这座边塞城镇处在丝绸之路的枢纽要道,因此得以繁荣多年未曾衰败半分。城中往来贸易,行走江湖的各路人士要落脚歇息,可以往散布各处的大小客栈吃饭打尖,若是试图寻欢买醉,城西就有一条花柳巷可访。Www。。com多年前也不知哪支行过的商队路人,丢了个孩子在花街里,被有心的歌楼老板净姨收养了十五六年,期间一直被告知自己长得过丑只许待在后院洗洗涮涮或楼上单间里,从不出去见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女孩子乖巧安静,被分配了个名字叫衷瑢。因为要帮店中姐姐妹妹抄写歌谱,改唱辞,净姨特别请了个城东的年迈秀才教她认写读作,每隔三天就遣小厮用马车一大早送过去,隔天晚上再回来,一路上由陈婆照顾监督,并向净姨汇报学习情况。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般来说,衷瑢在功课上并不会犯错,顶多忘了两句律诗乐府,写不出一个生僻怪异的字。如果哪天她忘了早一次课所学,甚至连题目都背不出,净姨可要罚她在佛堂里跪上个整天整夜,抄写个一百遍才能吃饭睡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就在这种生活里熬到了十五岁。   那天,渐满的明月躲进了乌云里,城中却仍是光明一片。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原是夜市伊始,商贩们挂上了盏盏纸糊的灯笼于竹架上,就跟皇城里每年都有的花灯节一样,用明灭的烛火把萨巴陀燃成荒漠的夜明珠。   路人们结伴或独行,手里均会提着一盏灯,朴素的也好,花俏的也好,势必要有。Www。。com角落里聚散玩耍的孩童要是看见谁手里空着暗着,便会纷纷蹿围到身边,笑着跳着唱起歌谣:“东落雪,西点灯,长空天底好相逢。”   教书的秀才一家都出来逛夜市,也不好留陈婆和衷瑢留在屋里,几番邀请之下,一老一少也都跟着去玩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夜市的花灯年年有,可衷瑢却在今年才难得见识一次,璀璨的光景太动人,她的眼中不自觉地便满溢喜悦与生机。Www。。com   她和陈婆身上都没带铜板,只好空着手在人群里慢慢挪移。前边的男男女女高高低低瘦瘦壮壮,又是毫无次序地迎面而行,衷瑢躲闪不及,侧身恰好撞上了路人,他手里高举的红纸灯笼轻摆摇晃,点到了她额角,小姑娘站稳时扶手去敛散开几丝的头发,还不忘抬头去看那高大的路人。   越人歌里摇船女子所吟的王子,大概也就是现时此人的模样了吧。   他看着这女子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原想着护她穿越这人潮,不要再磕磕撞撞了才好,哪知她身边已有老婆子陪同,只好作罢,代为转赠自己手中的灯笼,意明灯指路,笑言两句解了女儿家羞怯尴尬便离去,不留姓名,亦不问她姓氏。   衷瑢扔抚着额角,却微垂了头,悄无声息地往心底放入一段缘未起便先灭的涩涩流连。    第二章 于归兮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夜市中几番逡巡,尝足了游艺赏玩的种种昳丽,就好像头一次见着那样英俊鬼魅的男子,一时间,衷瑢竟回不了神,在佛堂里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十几个时辰下来,她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惹得净姨跟陈婆在屋外调侃小丫头什么时候害相思病了。   此话原本戏语,却被陈婆听进,她猛地一拍掌,呀一声后压低声音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夜市里撞到个好生俊俏的公子,还送了个灯笼给丫头片子来着。Www。。com”   听闻如此,净姨眉头一皱,责备起老婆子来:“你也真是,带她出门做什么?万一让不上道的贼盯上了,我这十多年岂不是白白养活了?”   陈婆缩首畏尾,但又好奇心泛滥,探了身子凑到她面前问道:“你收养这姑娘,是不是打算将来卖给什么老爷大官?”净姨最恨这老婆子多舌,扇子一扑,眼中燃着火警告她这话千万不能让里面的孩子听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得得得,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趁她现在情窦未开,你还是赶紧卖了她,不然以后学会要死要活可就不安生了。”她眯眼贼笑着点指净姨,做自己最诚心的忠告。Www。。com   看衷瑢这幅样子,净姨觉得那老婆子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孩子现在还白纸一张,人情世故什么的当然也没让她懂太多,现在要她任受宰割是最好不过的时候。于是,过了几天,衷瑢从先生那里下学过来,刚跨进后院的泥地上,就让净姨带到了店中最豪华的会客堂。   陈婆左右忙碌着,简单给她梳整了头发,拉平整衣服,口中还念念有词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人家大官人就要来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倒是不在意,在她心里,除了那晚碰到的公子,已经谁也放不下,任何事情都不想关注了。   三人稍等了片刻,果真有几个男人护着一个略年长的粗犷汉子雄赳赳地闯门进来了。净姨赶紧迎上去,婉转动听地唤了一声:“代将军来啦,请坐请坐。”   那代将军见惯了这种娇滴滴的讨好作势,一看净姨和陈婆二人便知她们定是这风月场上的老手,脸皮上贴着哭笑都是假的,声腔里泛着浸蜜的甜腻,若真要尝一口,绝大多数都还是酸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只是桌前坐着的丫头身段轻柔,眉目低顺,对他的来访不闻不问,要不是净姨事先说好了所有的事,他还要以为这女孩是被这拉皮条的两个中年妇女给拐来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如此清纯可人,真不像出身乌烟瘴气的歌楼里,若是再多点**,便是冒充了官家小姐未必没有人信。   他试探道:“叫什么名字?”   衷瑢恍惚间一抬头,那迷茫的眼神定了一定,终于微微睁开了一些。她的眸子太清澈,代将军似乎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粗鄙劣质的神貌。在场的男人都被迷住了,这小姑娘怎能长得如此仙美?   “衷瑢。。”她低哑的声音柔弱地跟一根蚕丝似的,说完又偏低了头去。   代将军也不多话,立马起身向净姨告辞道:“不用看了,我这就向大将军回禀。”   三天后,衷瑢入门的黄道吉日就给定了下来,她被净姨卖给了驻守边塞的一位军官做侍妾,往后都要随军而行,陪自己丈夫到处打仗了。   她问净姨那男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净姨说男人叫云长天,年纪不大,来相亲的是她未来公公的手下,人家听说她长得惊为天人,二话不说就定了亲。   “我。。长得很好看吗?你不是说我。。”衷瑢愣愣地问。   净姨此时已吃了定心丸,笑着说道:“我只说你丑,又没说你比这楼里,比这城里的姑娘们丑。”   原是如此,衷瑢不知为何第一个念头就是,当晚,撞见那公子时,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好看呢?    第三章 江有汜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边陲号角在黄沙漫日里悲腔哭鸣,驻守萨巴陀的军人们望着东边的家乡沉默不语。都来了两年了,往北点的居延在打仗,往西一点的阿依善也在打仗,只有他们安静地立在繁荣的城市,所能做的仅有日复一日地盼着归故里。   衷瑢的记性非常好,上到历史古语,下到所抄曲谱,没有一样是她不能随时背出来的。但是回望自己在歌楼的光阴,却如何都细数不出到底过了哪些有意思的日子。   大概整座城池里的人都是这般无聊,尽管长河落日里人们摩肩接踵,你来我往,体验着东边人无法见识的大漠奇景。   有人跟衷瑢说起过大海,还有江南,或者是稍微近一点的皇城。   皇城里跑商游玩的人不会比萨巴陀少,而且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很多穿着瑰丽服饰的公子小姐,对了,那里还有春天。   春天是什么样的?离开大漠前,她只在书上读到过四季变换的概念,但无法理解,只知道天冷天热就只是天冷天热,跟季节又有什么关系?   出嫁前几天,衷瑢就被送到了城里公馆住着,她还未见过未来的夫婿,心里也并不着急猜忌。他人长得好与坏,品行善与恶,官阶高与低对她来说,都不及那晚偶遇的翩翩公子轻柔的一笑。仿佛那一面,枯荣了她整世的姻缘,倘若此后再也不得一见,今生便也就随了那花灯残烛,只管在风中泯灭。Www。。com   眼看拜堂的日子将近,云大将军却代替自己儿子写了封信过来,说是世事不凑巧,阿依善的战线被外族打得快退到了萨巴陀,自己年迈无力,只能派遣云长天率兵前去支援,故婚期只好推延。信里每句话都写得客客气气,一点也无武夫的粗莽和耿直,读来就好像自己是云将军的座上客,竟对她卑微的身份毫无半点蔑视。   这多少都让衷瑢感叹唏嘘那么几回,会不会自己所要嫁的男子也是这般温和有教养?会不会这个云长天也有如同夜市公子的容貌神情,能令她念念不忘?世间仅有的几个再世潘安卫玠宋玉所幸都让她遇到了才好。Www。。com   如此想着,她怀着一纸手信,仰倒在榻上痴痴笑了起来。   便又是无聊地过了几日,好多天不见踪迹的净姨和陈婆手腕上拎挂些小包裹来了,说是带来点她喜欢的吃穿还有胭脂水粉,再是捎了点她旧时写的还不曾还清的欠条,希望这几天内能够结结清楚。Www。。com   衷瑢自觉这么拖着不好意思但手头上又没些防身的铜板或是金银玉器,推脱道:"净姨你看,我这一嫁过去,随时都能还出来,要不再等几天?"   陈婆倒是多话,抢着呛声道:“哟,你这小姑娘是嫁了好人家忘了自己家了是吧?要不是净姨你现在能有这么好的靠山?”   这话像根针扎着衷瑢的心,她本身脾气也不好,向来是因为寄人篱下藏着掖着,如今都要与她们脱了关系,往后可以说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哪里还受得了这般气,她也开始往话里放针,直暗示这两妇女不过就是做着老鸨的勾当。   净姨自看到这丫头暴露出来的真实面目就一直忍了气不做声,颔首盯着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陈婆对着天对着地大骂这丫头真是纯纯的白眼狼,谁把她养大?谁给她吃给她穿?谁给她花钱如流水的优渥生活垫付的账?如今抹去了所有白给她的好处不说,就是想收回点明面上的债也让她把自己挤兑出不堪的诽谤来。   净姨一直没说话,此时才开口道:“你就少说两句,要不是你,她平时见了我也就敢大个嗓门,哪里会这般讥诮你我。”陈婆不服,狡辩道:“诶呀,我这不是为了你那点钱能及早收回来不是?我可先前要你几分?如今眼见这丫头不肯还要赖账,替你着急所以说话难听了点,谁知道那个小贱人平时装得那么服帖,说翻脸就翻脸了嘿!”   “这钱我估计她会还,不过,我要她把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净姨这话说得狠,原是因为之前衷瑢放跑了她另一个养女,那时候还以为小丫头之间情深意重,现在想来搞不好衷瑢把逃跑机会让给了别人,想要自己代嫁过去享福也不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真是个贼精贼精的小贱人!我们是着了她的道了!被她装出来的清纯无辜给骗了!”陈婆听闻她的分析后哀嚎道。   净姨很受不了她的大吵大闹,凶她几句道:“够了!这里是大街上,你说话都不知道收敛一些还要给我添多少乱!以后再当着我的面叽叽歪歪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她说完顺出胸口的闷气,休整片刻皱着眉头依然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深知净姨是个心机颇深的狠角色,衷瑢开始有点后怕,私心想着去年自己拐跑了那个妹妹,净姨势必今年要来连本带利地讨债了。   “萨巴陀看来呆不下去了。。对了。。”她灵光一闪,立马让人捎了手信给云将军,说是自己想要跟着军队去前线打仗。   此言此举引得看到手信的云长天不由得扶额大笑,父亲问他打不打算让她跟来,他把手信往火盆里一扔,端坐了回应道:“若是真心想要投军,为何现在才连夜让人送消息过来?怕是惹上了什么事端,想要找个借口逃开罢了。”   “你想怎么做?”父亲严肃地问他。   ”打仗时候有女人拖累着肯定不行,既然她想离开,不如把她送去京城好了。“云长天冷笑道,淡定后又言:“这次要不是娘临终前催得急,我定可以寻到当日在夜市碰到的女孩子。”   云将军很好奇,仔细询问起来:“听你提起过,到底是如何的一个姑娘?”   “像溪水里浸洗着的羊脂玉,忍不住要拾起来揣在怀里护着。那日清楚地看到她的额角有一道小小的血红印记,我想她举止装扮分明就是门第人家出身,应该很容易打听到,当时人多眼杂也不便细问,哪知让手下找遍全城闺秀都没有相似的人出现。"他轻轻一声叹。   同样的明月底下,却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   衷瑢收拾好行囊,感叹自己一时逞强,无端作了孽,今后便要离那公子远去千里再也没机会见到,心里早就是不已的悔恨。她望向头顶明月,合掌闭眼低声祈求道:“月老如有感知,望赐小女最后的一面之缘,今生便不做它想,死心追随未来夫君定矢志不渝。”   明月一照千年,看过多少同样的故事在世间悲欢离合地上演,它最明了的是江河有汜,岂可能如了祈愿所托般顺利安稳。    第四章 双鲤怨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得知云家要自己先行一步归往皇城家宅等候长子凯旋佳期,且行途上已安排好专人看管,心思颇重的衷瑢总算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她心里多少都有点知晓净姨对她并非全是刻薄,总还是有几许恩情在里面,故愈觉对她不起。走都要走了,此一去山高水长,哪知何日何世再能相见,除去梦寐以求的夜市公子,净姨算是她最挂心的人了。   来公馆侍候她上车的是云将军的亲信昭武校尉和相关女眷,正巧也是要奔赴京城去办事或返乡的。所幸萨巴陀离那里不远,用上半个月的光阴驱车绰绰有余。   那校尉早一日来她住所嘱咐路上琐事,并且确定她是否还有问题要向云长天交代的。衷瑢思索片刻,态度略低顺地求问道:“不知昭武校尉能否借奴十贯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对方一听,心中虽泛起疑惑,但想到这女子不过是红尘中人,早先虽在歌楼不论是卖身卖艺也都或许攒了几分钱,可能年纪轻轻不知节俭挥霍而尽罢了。如今眼看上辈子修了太好的福气,今生就要脱了漩涡嫁于云将军的长子,往后衣食无忧不必细说,就是他自己的仕途也有能被其掌控的万一。   如此一思虑,校尉赶紧让同来打点的家中女眷回住所取了十贯钱来。衷瑢写了欠条,按了指印,千恩万谢地请他收好,待有余钱时必定连本带息还上。校尉哪里指望她还,客气几番还是推不掉那纸凭证才顺势收好。   待他们一行人走了,此时已是午后近落日时分,衷瑢估算着来去歌楼恰好赶上夜禁,也不管公馆的人怎么劝还是驱车赶去净姨住所,欲将所欠的钱一同还了清。Www。。com她怕自己赶不及还要连累公馆的马夫进不了坊门,就先让他自己把车驾回去了。但偏生不巧,净姨去寺里上香,只剩陈婆一人在房里做着针织手工。   这小娘子一进门,手里提着白丝手帕的陈婆忙得放细活到竹筐中,顺手搁到了身后,还不忘瞪着眼呵斥她退出去。   衷瑢对她历来是能打发就打发,那次不欢而散的聚面实是她忍了多年才爆发的一小点埋怨,但如今也是要与她分手的时节了,以前那点恩怨反倒都值得人留念。于是小娘子脸上微微堆起笑,拎着沉甸甸的锦布小包仔细放降到陈婆面前,跟着语气老成地叹道:“我也就不坐不跟你细说了,这里是欠净姨的钱,连本带息都在了,以后等我自己有闲余了再回来看你们。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也不要怨我不懂事,以后我若是遭了天谴你们也尽管来嘲笑,到时候我一句都不还口。”   这话说得陈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她无措地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却始终板着脸面,一言都不想和解地赶人起来。衷瑢被她直戳心坎的难听话生生推了出门,这老婆子还和以前一个德性,即使不见人了也还要口中骂骂咧咧,真像要把人的祖宗给说活过来好和她对骂。   衷瑢毕竟年轻,此前也没受过这等气,黑着一张好生俊俏的脸脚下踏风地从歌楼后门出去时恰好被另一边归来的净姨瞧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女人又听见院中窗口传来的吵闹声响,便知两人必定又是不和了。   她进门时,陈婆收拾好东西,把地板整理得干干净净,还让丫鬟抹了好几遍衷瑢坐过的地方,念念有词嫌弃她是个叫人折寿的妖精,彻头彻尾一股子山野妖怪的恶臭味道。净姨细问她们见面时的情景,陈婆骂得不够,把这娘子的原话删掉了还钱的内容,添了点桀骜不驯的语气进去,权当是衷瑢过来挑衅的。   正常人听了必定怒火三丈,毕竟这娘子受养了十多年,这么势利还是很令人痛心的。净姨不知该换哪种情绪,一时半会又被陈婆的喋喋不休扰得头痛欲裂心焦气躁,几欲让她闭嘴都使不出力气说话,颓然间倒地不起昏厥过去。   这么一来,陈婆都无暇提及钱的事情,待大夫来看过后,才独自打开包裹往里粗看,目点心算一下果真是十贯钱也就原样打包好,再用衣服裹起来藏到自己卧房去了。   话说衷瑢一路上疾步飞奔向公馆而去,天色已经暗沉,再穿过两条街就可以回自己住的那片区了。夜里的主街哪能跟区里的坊街比,光是坊街不禁夜市这条就已经美过所有景致。   眼见就只剩一个拐弯了,她气喘吁吁地敛着裙裾拼命跑,未来得及避开前面的路人,一下撞到了他身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夜色如墨中,那男子回身过来,探手想搀扶她一把,凑近了细瞧,蓦然张口愣了,刚想发声,却见她匆忙起身都不拍一下尘土飞也似地拐了弯,随着阵阵暮鼓,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男人追过去,可惜那道坊门已经关上了。   他继续游荡在街上,但总是走不远,来来去去就在这门口想办法。巡逻的兵吏来了几波就向他行了几波礼,他都没听见没瞧见,尽想着自己心事。还有不认识他的官差,差点把他抓起来,幸亏他腰间的鱼符及时亮明了身份。有战友领班夜巡恰遇到云长天在街上的坊门口踌躇苦恼,上前欢乐道:“云大!你咋来城里了?看你这样儿被关街上了?”   云长天苦笑不已,欲想回应敷衍几句,却想起此人是这片管事的头儿,每天都在逮人查身份,于是忙问道:“兄弟可是熟知这片儿的情况?”   那人自然承认,主动要他提问盘查工作情况。云大可没这空,挑自己想知道的说道:“我刚才眼见一没见过的娘子跑进这坊里,长得这么高,样貌不错,大概十五六岁,额角上有红色胎记的。”尽管他描述得再详细不过,就差一个名字罢了,然而,这领头恰恰就只记得名字,若跟他提起样貌来他还真没用心看过。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尴尬解围道:“我只记得个名字,真要按你的描述来,我要看到人才能把她和脑子里的信息匹配。”   连这平日总是自吹神通广大的厮都坦诚没了办法,云长天只得扫兴而归。   “不过你放心,等到了明日一开门我就挨家挨户去盘查一个额角上有红色胎记的小娘子如何?”他拍着胸脯保证道。   如此助力云长天虽然欣喜但还是不免叹息道:“兄弟你大概忘了,后天晚上我就出兵去阿依善了,如果那娘子已嫁了人,你这般兴师动众岂不是惹了街坊起疑心,还以为人家好端端的妇女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不如这样,你写个手札交给我保管,等我找到人了,确认她嫁人了明面儿上找个借口随便搪塞过去,不暴露你一丝一毫,如果她未嫁人再悄悄把手札交与她?”他一番对策倒是让云长天感觉妥当。Www。。com   但是知道她未嫁了要写些什么呢?他苦恼一番,就顺着相遇之日的情景到今日近黄昏的时刻在街上相撞的偶遇巧合,还有这段时间对她朝思暮想,眷恋深藏,几近害了相思病。情之切切都有点闺中妇人独守空房的泣诉,让人知道是个大男人写的更是麻意阵阵,又倘若让人知道是个王子般英俊,气度非凡的男人写的,就会添百般恻悯垂怜之心之情,恨不得自己就是信中那个幸运万分的女人,看了信立刻让鸿雁携了自己落到他面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雁足已毕,灯下他搁笔回读,自己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那女子见了他的迫切情谊会不会同样觉得触目?   那领班陪着他在铺里写信,手札完成了,也精心叠好了鲤鱼的模样,郑重交到自己手上,还觉得有些分量,其实不过就一张纸,但因云大的心都在这里因此承载了太多。忽然间他就有种岁月在风消雨涨里静流的忧伤,衷心希望着明天真要是找到了那娘子,势必是还未嫁人的才好。   衷瑢一大早,还是天未明的时辰,就已经上了车等着坊门开,车里的女眷昏昏沉沉,她们大多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主儿,哪里这么早就睁开眼过。甚是苦闷无聊的衷瑢下了车,跑到离大门不远的点心铺子吃了碗粥。她刚放下碗,便有一众士兵涌进来拦着不让走,说是前阵子有个额角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在市场里落了钱袋,里面有十贯钱的钱票,赶紧让来认领。众人纷纷觉得可惜,自己额角上干干净净没什么胎记。倒还真有几个娘子过来,但领班一看那里是额角,分明就是脸上,或是眉间,亦或是有人故意搓拧抓划了几下留下的血印子。   在另一辆车上的昭武校尉听见了,想到之前衷瑢跟自己借过十贯钱,而且这额角胎记说得分明就是她,真误以为是这丫头片子丢的,赶紧下车来打过招呼,校尉不认识他,领班不常待军营,故也不知这是个校尉,但看穿着心里到底清楚几分不是一般平头老百姓,也就抬手作揖。因为人多眼杂耳杂,校尉不方便透露自己身份,仅说自己一家是贾人,大郎的媳妇就是那个额角有胎记前几天在外面丢了钱的娘子。说毕还让人去车里找她,但是不见人了。   领班顿时迟疑了,但是也想不好对方什么来历,又不想在这里闹事情,于是收起了钱袋让他走人了。   自知一时半会找不到人自己就理亏,幸而这个官兵没问罪,放了他好走了,赶紧灰溜溜地回了车里,派女眷出去找。人群里闹了半天,领班一个个查过来查过去,终于迎面遇上一个特征体态都符合的女子匆匆跑过,拦住她刚想发问,却见一群女人纷纷涌上来慰问道:“夫人!夫人!你刚才去哪里了?”   如此一来,领班便只得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开了,不好再多问,早早地收了工。   云长天从他手里接回那条有点单薄的鲤鱼时,回身向窗外望了去,只见萨巴陀的天幕深蓝,怎么都寻不到白云悠悠的痕迹。    第五章 西京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二月浮雪落梅花,红袖玉管采年华。天晴莫负朱羲意,苦李犹摘散玉香。”   也不知是哪个歌女在城外隔着护城河悠远地唱着这歌,她想让谁听见?听见了又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一行客人千里迢迢地赶来了京城,正好是应歌中之景,碰上了二月的落雪天,又恰巧,城门外几株新植的梅花今年终于攒足了气力竞相吐艳,添染起一片点点无声的沁香醉意。   同车的女眷往窗外瞧了半天,终没找到歌声来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此时城门已开,天光微露,各人行色匆匆根本无暇去揣度什么红袖年华之类的意境。女人放下帘子,扭头问衷瑢道:“我听说你之前在歌楼里打诨的可是不是?”   衷瑢点点头,不解她如此戏谑的口气出于何意。幸她及时解释了:“你可听外面有人吟歌哀伤?那歌里唱的是什么词?我竟听不懂!”   她回答道:“不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女人被男人抛弃了还怨怨叨叨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此种释义激起了一众女眷的好奇心,她们纷纷围坐过来掏出藏了好久的好奇心,发起连连的追问:   “你怎么认识云家大郎的?”   “我自己不认识,是歌楼的净姨做的主把我卖了出去。”   “听说云家大郎高大威猛,一点都不比我们上次在宫里见过的那个乐师差。”有人脱口而出,即引起一阵更加热闹的议论。“那个乐师是吧?坐在皇上身边弹古琴的?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冠玉郎君!”,“我知道,他是皇上贴身养大的琴童,听说人跟他的琴声一样温柔。”云云。   衷瑢细心听着,眼睛睁得大,往众女眷的脸上扫过,看她们神情恍然,眼波流转,便知道这个乐师一定大有来头。故在她们讨论结束后,又稍稍带起一点话头,让她们仔细描述一下他的样貌和仪态。   其中一个女人回思起当日盛宴上那惊鸿一瞥,犹未能散去残留的激动,脸颊笑得绯红,颤抖道:“他到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男童女童共同抬着古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时候正好起风,阳光就从西边的半天乌云里洒下来,像雨水一样淋湿了他的衣裳,但是他身上的丝绸还在飘飘荡荡。他的五官看起来饱满,鼻子长到一个合适的度又很笔挺,嘴巴一直轻轻抿着,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在别扭什么,竟是那样可爱和天真。必须提的是他的眼睛,抚琴时微微合着眼,眸子里有光,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映出来的,可能是他心里本来就有一盏明灯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另一位小姐清了清嗓,按捺不住主动描述起她的印象:“他在弹琴时,盘腿坐在那里,在场所有的妃子和宫女都忍不住喟叹自己只能远远地望着,竟然无法接近一步,无法摸摸他的脸,无法握一握这双弹出绝世之音的手会是如何细嫩修长。他以一段落大雨似的短促弦音结束了演奏,所有人,连皇上都屏住了呼吸,注目着这个美男子慢慢起身,行礼。他身高刚好符合他的样貌,古书里说潘安有八尺,那他只比八尺少了半尺。胖瘦刚好,不过听我那位在宫里作女官的姐姐谈起过。。。”说到这里,一圈人围了稍紧一些,衷瑢听得是在私语闺房之事,慢慢地听得涨红了脸,兴趣倍涨胆子也大,凑合着打听了许多不知从哪里传开的桃色逸事,对这个未闻姓名的乐师有了个大致的轮廓想象。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听各位姐姐这般说来,还是个天下独一无二的美男子了,奴家也想见识见识,不知道何时再有机会呢?”衷瑢直言不讳,此时早已将夜市公子抛却到了脑后。   各人反应很快,低声轻语道:“四月是大公主的诞辰,估计宫里还要热闹一回,如果你想去可以随云家人一起进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衷瑢显然为难道:“现在还没成亲,人家能有个地方腾给我住都要磕头谢恩了,哪里还腆着脸地求他们带我进宫去?”   姐妹们一提到男色之事时果然都是热心肠,压着嗓门嬉笑一阵又一阵,一致同意让衷瑢伪装成丫鬟跟着她们一起去,这样既能入宫又能掩人耳目。   “不过云家人万一认出奴来了呢?”衷瑢担忧道。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你多虑了,云家大多都是男人,不会和我们女眷混在一起,女人很少,听说是病死的多。”这人话一出口,立马捂住了嘴,似乎不小心泄露了什么大事。   衷瑢一再追问下,姐妹才把云家历来的新娘不是病死就是和离的悲剧讲了一遍,结尾处还不忘补上两句:“你别多心,这是巧合罢了。”   但见她听了也没多大忧虑神情,还能笑言道:“也难怪这么大的官会看上奴。”   众人均不讲话了,略含心疼之意。   车马停恰当后,衷瑢与她们告了别,由云家的马车拉回了归宿地。   不愧是皇城,建筑的美轮美奂,布局的精巧严谨,街上人们穿着打扮,都将边疆的萨巴陀落下了九重天的距离。而且这里的天空有云,还有雪。   衷瑢很少见到纯白的雪花,还以为它们就是千年一遇的仙女。可是在这里偏是年年皆有的美景。   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没了人谈心真的很寂静。她闭目,耳边却又听见城门口的歌女在哀怨地转调。衷瑢虽觉得凄凉,但到底还是无法明白人世间的男女为何会被感情纠缠地遍体鳞伤。   她总是认为,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便是几生几世都在修筑的福德,有缘有分就相守,有缘无分就分离,没什么可以忧伤或者无法释怀的吧,毕竟与对方恋过,也算是一种短暂的成全。不如鼓起热恋的情绪擦亮一双慧眼,重新寻觅人潮中那一惊艳半生的容颜。   如此想着,竟记不起还有远在边城的未来夫婿与朝思暮想的夜市公子,她的脑袋里只剩未曾谋面的琴师,与他被夕照温暖的弦音。    第六章 桃闻月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京城北边有条桃闻街,车马从头笔直行过约需半柱香的时间方可到底。就在这坊墙后面,并着两户显赫人家。靠北的是云家,靠南的是宫廷乐师何音的宅邸。何音即是那位被众女眷奉为再世潘安的冠玉郎君。   衷瑢一开始并不知道人们口中的何老板是哪门子来的人,听得身边的丫鬟讲述这邻居时常大开府门宴请众宾客,且出手大方阔绰,广交天下之士,还以为是个生意人。然而,丫鬟纠正她,那是位地位非常特殊的乐师,宫里每逢有盛筵,必由他带头独奏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她甚感怪异,又问道:“既然只是个乐师,何来如此庞大的家产?”   丫鬟贴耳低语道:“娘子刚到此地有所不知,这乐师在城里开了一家歌楼,网罗了众多名媛歌姬,每天每夜在那里一掷千金的达官贵人真是数不胜数。而且也不知暗中势力如何,故我们家老爷郎君们对其都是避而远之,唯恐闹出矛盾。娘子你往后也要小心点才是。”   两人正交头接耳着,门口有人重重地扣了几下雕花的门板,伴着故意放大的清嗓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看去,竟是个年轻的女子肃正着表情,立在门口盯着她们。   她还未踏进一步,便先开始了讨伐:“你就是新来的侍妾?”   衷瑢坐在那里,目光无辜地看着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是云家的长媳。”她先发制人亮出自己的身份。   衷瑢赶紧起身行礼,端端正正地问候道:“夫人可安好?奴家刚来几天,听说有许多做得不妥之处都是夫人费心摆平了。Www。。com”   这不过就是句客套话,况且衷瑢来了后也没犯过什么错误,直叫身边人觉得她做人很安静。但是正房还是听进去了,有人拍自己马屁,可有不接之理,于是态度变得稍微温和了点。“刚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饭菜口味还习惯吗?”   衷瑢不喜欢聊废话,便避开她的问题自顾自说道:“不知夫人可否介绍一家器乐坊,奴急于添置一些短笛和古琴用于练习。Www。。com”   正房偶有点不乐意她不承接自己的话题,但看她无邪天真的容貌,又听说是被养母所卖,到底还是对她存了几分怜悯,随即吩咐下人帮她置办起来。   衷瑢再次谢过,取了自己手上的玉镯下来双手奉到正房面前,笑说道:“听闻夫人持家节俭,奴本意是自添己用,毋需家中破费,这个镯子尚值几贯铜钱,奴身无分文本打算当换一点钱财,如今就交于夫人权当一点补贴。”   又闻此说,正夫人心中起一股五味杂陈的暖意,好一个通人情世故的小丫头,如果往后依然是这番态度,即便夫君偏爱她几分又何尝不在情理之中。Www。。com   过了几招,探到了对方的几分手段,正房也就心中有底,往后的事往后再说,现时小丫头捧着水灵灵的一颗心在面前,她不好严词拒绝,让丫鬟收了,又当面承诺会让账房送一点防身串钱来,就当自己送的见面礼。   日头到了落山时刻,果真有管家送了二十串钱与一点布匹蜜饯来,寥寥几句嘱咐当做是正房的慰问。Www。。com衷瑢不知还有什么能回谢的,只好向管家行礼道谢,替她转达给正房。   “对了,夫人怎么称呼?”她送管家出门时问道。   这老头笑笑,神秘地说:“夫人做闺女时候,娘家人都称她桃娘,出嫁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自觉人老成太多,就在桃后面加了个新旧的旧字,但是旧字寓意不好,便假字九,七**的九,于是大家熟识地均称她桃九娘。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所以娘子你的称呼要加数字,最好排在九以后。”   衷瑢又是感谢一番便送走了他。回案前细细想来,自己从小就只有衷瑢这一个名字,还是从前歌楼里一个上吊自缢的女人的姓名,不如学着城里的女人,给自己新起一个小名,喊起来也会优雅百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初衷是好的,但要取什么名字呢?   她翻开随身带着的几本书册,看了几页更没了灵感,索性起身走到院中背起手学着那些个秀才文人来回踱步思量。她抬头望月,随口唤出一个月字,思忖会不会俗气了,但究其月亮本身,还有许多别致的雅号,婵娟夜光玉盘。如此一想,她觉得这世间取名的事就有点怪异了。月亮原本好好的只有一个正式的称法,偏偏有人不满意要改换如此多的称谓,而且一个比一个极尽雅趣。为何人们不在一开始就定下一个最好听的称法呢?难道是古时的人们还未有好的文采?那也应该不会,想来书上有好多山川地名美之又美,后人在别处无论怎样泼墨挥笔都描绘不出更好更贴切的字来。唯独这一月亮,就叫做月-亮。它本是一轮月,因为有光而明而亮,但有盈有缺。这么一体会,这个亮字还不光是个形容词,竟还是给予了希望,望它常亮的动词了!   衷瑢眼睛里也映出了头顶的明月,自我开导一会就决定以月字入名,“月-娘?”她喃喃自语,似乎还是不太满意。“这条街叫做桃闻街。。。”她思索起来,到处观察想截取四物称呼中的字,终于想到了她现在处于何处。   “桃字被桃九娘用了,闻字。。闻月娘?”她回房坐到案前,在素纸上描了三个字,细细品着。虽然总说不出哪里怪怪的,但终究还是定了这个称呼,以后不再是衷瑢,而是闻月娘了。    第七章 露为霜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家上下百几口人,分居在府中各个角落里。几多庭院错落有致,众湖池隔屋宇丛林交相辉映,且水洲处石木平台轮现,精巧朱桥在水面对影圆满。不是豪门中人,怎知王侯将相脚踏厚土亦飞升成仙?   此地应当久留。四月,衷瑢行过一处花园,怜惜地采了一朵白露花,微启红唇轻捻在齿间,任凭风吹,敛裾碎步袅娜娉婷。   她嫩白的脸似染了脂水,颊间一抹绯红,嘴角往下勾带一轮月弯似的下唇,水灵透红,印着稍又细薄的微翘上瓣泛血色样的光。跟随的丫鬟纷纷赞叹她那纵使夸赏千遍万遍也丝毫不让人嫌阿谀逢迎的佳颜美貌。Www。。com   美人儿只是颔首微笑,取过枝身不留牙印的白露花细心簪到丫鬟的发髻,美目顾盼,又复吟歌缓行于渐暖春意里。   五月水涨雨泠,更是绿意长明。闻月娘的风流形骨随慕恋者的口口相传化作烟雨斜阳,存迹于诗人的墨笔长叹声里。律诗千篇,终抵不过一面之缘。   有落魄的诗人行歌一首:“君似妾,均思切,孤影若闻,独揽明月,九州故存,可堪枉负蓬莱仙?”   这首歌唱火了一批歌姬,原因是大家都没见过深闺中的闻月娘,只能将大致的形态容貌风采寄托于台上的女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而歌名为桃闻月,作曲由何音亲自操刀。   六月气躁烦闷时节,庭院里兄弟姐妹出来乘凉,晴朗的星空下夜风习习,团扇不遮美人面,却道是扑过浮萤,痴点苍穹妄摘星。   几个公子哥儿最开始到水台上依次仗剑比划,烛灯缀摇,尔后已是觥筹交错,宜酩酊宜微醺。   座上有两较要好的年轻人搭肩说着心事,一人为仕途屡遭不顺而叹生不逢时,另一人只是个思恋窈窕淑女的好逑君子。官场不得意的董嘉贞是位老大哥,年恰二十五,与互相思慕的青梅竹马成婚十余年,儿女成群。座旁是誓只为红颜憔悴的云洛忠,年十八,从正六品的昭武副尉。   两人少时便相识,一路来一路就这么互相羡慕着对方。   嘉贞常说:“洛忠老弟,你长得好生风流,官场情场也是样样得意。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你年纪见长,也该早日寻一门称心的亲事才对。”   洛忠摆摆笑脸道:“岂非是我不想成家?只是世上女子太娇艳,我一见她们,就觉是牡丹芍药之仙因了什么下凡到污浊的人间受苦受难,心甚难平。故只好由我释放玲珑,还珠天阁。”   这种混话府中的人听了不下百遍,对起他倜傥风流债,此人可谓万花丛中独卧客,露水湿衣不更衣的典范。   传闻他三个侍妾,两任情妇均来自柳巷歌楼,样貌并不突出,只因这些个女人莺啼燕语的婉转声腔直叫人听了动情沉醉。Www。。com   洛忠从小在云家混学,跟着云家某位夫人长大,自云某夫人前阵子逝世,他还未从一阵消沉里清醒过来。六月这天刚好是他诞辰,各路老友想着替他愉悦心情,故让董嘉贞带头在自家院里聚了一聚。   董大哥是云长天生母的侄子,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两人是云夫人娘家一亲眷的遗孀,只因董家早年在长白倒卖明器时犯了不知什么的禁忌,竟如被人下咒般连遭厄运,族中人多数病死,有幸逃离至别地的几人也不免流离失所,在外漂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逃难的人中,就有云夫人和她亲眷,两人相依为命来到京城,各寻良人,算是摆脱了可怕的诅咒。只是此亲眷丈夫英年早逝,不知其身有孕的婆家把她赶出了家宅不闻不问。云夫人竭力挽救几欲轻生的女子,待她过世后又收养一双儿女在家中,视为已出。   只是在云家,众人认可更多的是父族清楚无疑的哥哥董嘉贞,而妹妹董嘉言,就说不清到底是谁的孩子了。Www。。com   董嘉言那年夏天二十岁,比洛忠稍年长,但因为身量轻巧,个头玲珑,旁人打量多遍最多也就将年龄猜到十八。   这个妹妹因为出身问题暗受众人诟病,故常年深居简出,连婚姻大事都不想过问。以至于二十岁了,家中仍有不少人未见过她的容貌。   哥哥对她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他虽姓董,但自小和云家人相处,连发妻都是洛忠的一个姐姐,心中早已与云家合二为一,看待同姓的嘉言一如旁人的目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嘉言独住远离众人的西南角落里,水池边几株枯竹,异常萧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除了过世的云夫人没人知道。   同一天,桃九娘和众侍妾在庭中夜游,队中的衷瑢低头注视着手边灯笼早已出了神。她还在回想上月白露花丛堆掩的走廊里立身朝她凝神注视的女子,和她空洞的眼神。   那一瞬,她整个人像是被腊月的冻风吹过,连歌声都落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是该经历了何种失望,才会出现对这世间毫无留恋的厌弃。   身边的丫鬟也见了,赶紧催促自己主人离开这一时间染上一层不吉利的地方。   那女人看到她们要躲闪,自己倒是转身走远,先行慢悠地离开了。衷瑢在众人推搡中,看到她清瘦娇小的背影,脑中不知为何能听到她声声叹息,再忆几回,连那眼神也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从心底溢满而出的哀伤幽怨。   她问众人那是谁?众人也不知,只道是领导她们的管家吩咐的,看到这么个人最好不要有什么接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如此一想,应该是个不祥的扫把星便是。   夜里与她同行的姐姐看她魂不守舍有意挖苦她是不是想男人想得连路都不看了。衷瑢抬头一愣,几步之外已是池塘,若不是及时收住脚步,恐怕自己再一头走去,定要落水。   两人在人群后耽搁了一会,离那群谈笑风生的女人远了点,衷瑢看此时环境挺私密,低声打探道:“姐姐可知家中有个女人是不能接近的?”   那女子逗逗眉头,翩然笑起,一点都不忌讳地应道:“有,不过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我看她样子,似乎是个不幸之人?”   “不清楚,你也别乱猜忌,喏,九娘最厌恨人乱嚼舌头根了。小心被她教训。”   衷瑢于是也不好再打听,只得把这桩心事沉在夏夜的池底。   少年郎们酒席未散,行歌吹牛击掌舞剑,玩得不亦乐乎。   九娘领着一众妖童媛女从水台前游行而过,自然引起他们的注意。夫人长夫人短地打过招呼,邀她们过来一同玩乐,被婉拒后纷纷叹息。衷瑢跟在队尾,沉默不语,继续垂头轻点心事。   洛忠正和嘉贞喝酒,视线从头扫过,瞥见队尾的小娘子闷闷不乐,突然来了兴趣,手肘拄了大哥一把,说道:“你看,最后那个小娘子,为何事愁眉苦脸?”   嘉贞呷着酒,笑道:“九娘最喜带云长天的那几个女人出来晃荡,让她们看看自己在家中地位如何,杀杀娘子们的威风。你说你若是一心攀龙附凤的女儿家,地位这么一对比,还能笑得出来吗?”   洛忠指尖缘着酒杯边口摩挲,目送着衷瑢远去,想到这家中同是有一个如此绝艳的女子终年愁眉苦脸,心便一下沉到了底,连杯中佳酿也淡口无味起来。    第八章 莲心结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年复一年的短促感固然不会让青青岁月的女孩子有所察觉,自邂逅无名的夜市公子,时光已然偷走了又一轮回的春去秋来。那些无颜的风花雪月枯萎在芳华开落里,一朝又一朝。   那夜,聚酒的众人大多散了,杯盘狼藉,行歌时用来替作碧簪子打节拍的几束随摘野花也被踩烂了一地。   笼中灯花如泪扑簌落下,倦影里,还有两个男人低语着碰杯饮酒。   洛忠跟嘉贞从来都是有说不完的话,时常相逢恨晚,巴不得上辈子便是兄弟。Www。。com他们聊时政聊人生,亦或是对某家小姐某位妃子评头论足,私讨宫闱秘事。今夜仍是淡酒愈饮愈烈,女人的事笑谈一多,话题自然落到了洛忠的婚事上。   嘉贞醉红了脸,搂着兄弟笑道:“这么多好姑娘摆在面前,你这风流鬼一点都不动心,是不是哪里藏着个绝色的美人儿不让我知道?”   洛忠推开他,轻轻责怨:“胡说八道,你个自称兄长的人自己倒是藏着个天仙似的妹妹不让我认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一提及嘉言,嘉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拍手大笑道:“明了明了!原来兄弟你是看上舍妹。不过她这个人不好言语,年纪又比你大,洛忠你可能消受不起。”   “如何消受不起?若不是哪个贱皮子先于我遇到她,你妹妹现在就是我的女人了。”洛忠酒胆尽开,也不顾身份形象爱说什么就说什么。Www。。com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嘉贞替他倒满一杯酒,坐正了竖起耳朵听故事。   大致是三五年前,洛忠十五左右,随家族意愿入了伍,当了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兄长云长天戍边多年,基本是三年回一趟,遇上边关乱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入冬不久,家中便有人来报,云长天要返京面圣,半月后就可以到皇城了。到时需个人来城门口接个风,把闲杂人等先行带到驿站或家中,自己直接进宫去了。   洛忠本是个花花少爷,一门心思全在柳巷的花姐儿身上,不像嘉贞铁了心往官场里钻。但奈何世道从不为人的意愿感动半分,即使他们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始终都是按照既定的命运在走。   为此洛忠少爷常怀美人,把酒共对月地感叹起自己的身不由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花姐儿个个打趣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众出色的将相猛士在族中为他做荫庇,真不知道他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这少爷哈哈大笑,拍手道:“这乌烟瘴气的官场,怎么比得过你们这些可人儿?”   众女娇嗔而笑,羽杯重举欢歌祝饮,夜色里好不惬意逍遥。   要他不知日夜地守在城门口,就为等个人,洛忠觉得实在太无趣。   这天天刚亮,城门开了一会,夜里的雪还未停歇,随意地落着。城楼上的女墙堆着厚厚一层白雪,松松软软,浑然天成。   阴蒙蒙的落雪天跟落雨的阴天味道是不一样的。   洛忠骑在马上,睡眼惺忪地望着穹顶,直觉是一层不透气的油布蒙住了京城。天说暗不暗,他的心里难受得慌张起来。   在天幕摇摇欲坠的时刻他才会觉得天下之广,广阔到所有人都只不过是蝼蚁,君臣伦理异常可笑。Www。。com可是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员,得过且过,悉听命数之便。   如此想着,便不觉松开了缰绳,任由爱驹漫步游荡。人与马靠近墙根停住了,洛忠看到身旁的城墙上结了层冰霜,忍不住伸过食指拓了起来。冰霜无声无息地化开,他触到石墙的粗糙质感,心里突然踏实了几分。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看到上面的青苔色未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温暖的春意。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雪下得清清白白,一点都不热情温雅,叫他如何感兴趣。   似乎是上天有意成全他的心心念念,一下子一抔碎雪落到头顶,虽然轻盈,但是窸窣声却意外地灵动。他觉这股动静不正常,猛地抬头一看,果真瞥见女墙上探出的半个头。   那人发觉有人在底下,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探脑看见他仍在观望,立马又回身不见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洛忠心想如此鬼鬼祟祟,定是做着见不得人的坏事,浑身一激灵,从困意中清醒过来,立即御马往城里飞驰而去,果真在楼梯处堵到了那人。   他拔剑纵身跃到一身藕粉旧袄的女人面前拦住了去路,呵斥道:“刚才你鬼鬼祟祟地在城楼上看什么?”   女人看起来娇小玲珑,还披着秋日挡风的薄纱,外加那一双稍有怨怒的眉眼,令他有那一瞬间觉得她是这冰天雪地里的枯莲,只是迟迟不肯萎蔫了去,仍旧挺着身杆,守着自己的一方心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不曾想她开口便是:“我认识你,你不就是在等人吗?我也在等。”   洛忠先收了剑,迟疑地向她伸出手,变了口气:“石阶上滑,你先下来。”   她瞪瞪眼睛,又瞧瞧他,脸上微笑出两个酒窝,双手掰过他的臂膀,轻盈地跳到了他面前。她真的很小巧,两人站在平地上,洛忠只有低头才能注视她的眼睛。   “你说你认识我?”他笑了。   “云洛忠,你在等云长天。”她懒得抬头看他,就放远视线到了过路行人身上。   “你是谁?哪家的?”他仍旧微笑着。   女人放下头上的薄纱,露出发髻和耳坠,回应道:“你们家的。”   洛忠一时不明就里,以为她如此心急刚见面就对他调情,赶忙装正经道:“女孩子家的矜持点。”   她蓦然抬头,诧异道:“我怎么了?”   “我们刚认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给我?”洛忠佯装厌弃神情。   但见她开怀大笑道:“我真是你们家的,我是董嘉贞的妹妹。”   那日嘉言爽朗的笑声总是反复出现在洛忠的梦境里,再浓的烈酒,也终抵不过她眉宇间的颦蹙婀娜。   日光渐满的城门口轻轻飘起一阵歌声,等待着谁的嘉言站回了城楼上,望着远方无尽的山川唱道:   “萍聚散,莲心结,南飞伯劳燕。春秋好梦一宵尽,枯手卷空帘。”    第九章 温酒言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好个伯劳分飞燕。彼时正向嘉贞吐诉心事的洛忠嘴里念着,一时情绪难自拔,狠狠将酒杯摔到了地上。   嘉贞赶紧安抚道:“兄弟别急,你慢慢说来。”   第三天时,云长天终于到达了京城,洛忠也算完成了任务。按照他的本性,没事做时总喜欢往温柔乡里钻,如今却是先回了家,找来管事的老头一通询问。   管家对嘉言的事情支支吾吾说不清,毕竟她再怎么样也算个小姐,总不能把自己那边传来传去的蜚语流言讲给少爷听。Www。。com洛忠看他反应,猜到其中必有隐情,而且之前只听嘉贞稍稍提起过,看来他对这个妹妹也并非很重视。于是变了问法,商量道:“七叔你看,她毕竟是嘉贞大哥的妹妹,道理上应该也是我的姊妹,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去问候一下不是?”   七叔深谙他的性格,怕是这个小姐要落到他手里,但转念一想,董嘉言私通情夫的事情是人尽皆知,要这**遇上了花花公子,不知还能传出多少桃色秘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如此想着心里早已一阵酥麻,恨不得赶紧带着他上嘉言独居的小院,好让干柴遇上烈火。   洛忠照着七叔说的方向一路寻过去,但见越往角落越是僻静荒芜,不见得这边有人住着。   长廊尽头是一片碎瓦朽木,庭院里杂草疯狂地侵占进来,并且堵住了出口。洛忠看着下了走廊就是贴墙的一间小屋,屋前倒是干干净净,有个小水池,池边枯竹残立,还都覆着雪,特别冷清。   他往小屋扣了几下门,无人回应,心想她是还没回来。这两天因为云长天的关系家里上下都手忙脚乱,不过说实话,洛忠对这位说不清应该喊舅舅还是兄长的男人并无半点好感。估计全府也就这个角落无人问津,稍微能够安静点了。Www。。com   虽然佳人不在,但也难得清静,他轻轻拂开池边碎石上的积雪,从荷包里抽出一条白纱绢铺好,安心轻松地端坐于此,连闭目养神时都有掩藏不住的笑意。   今年十五了,长辈开始为他物色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说起让他心动的小姐们,还真有几个,不过最后还是让他找了各种借口推辞亲事。很多事情找不到理由,甚至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晚来天欲雪,洛忠手里却少了酒杯,此刻若是能有一盅暖酒,那是再惬意不过。   正可惜着,身旁有人递来盏杯,小小的一个,被捏在两指间,好不玲珑。   小盏素素的颜色,质朴无华,中添腾腾热气的琼浆,盈盈满满,却又不至于晃得溢出来。那只手白净柔嫩,修长却又圆满,指尖泛着微红,手腕处系着淡绿的丝绸,几道皱褶略显陈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健康的红色与温柔的水绿并不对冲,它们把青春年华衬托印染得美妙纯净,似乎在这种安静纯洁里,尘世不染尘,俗世不知俗,无需担忧多虑,天地间自成空谷佳话。   洛忠回过神,一阵暖意涨满心田,接过酒盏顺着望去,眼前人明眸皓齿,桃红腮颊垂鸦雏双鬓,细巧得惹人爱怜。   “是你。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心中已是喜出望外,但言语间仍要假正经地克制着。   嘉言左手臂间搂着酒壶,待他接过酒盏才重又提回右手,笑言道:“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洛忠呷一口,很甜,像是里面撒了糖。心里暖了又甜了,说的话也亲近起来:“我向管事的七叔问来的,上次在城门口碰到你后就一直想着来看看。”   “看我做什么?”她提溜着微晃的陶壶去门前下了锁,这口气让洛忠听得觉着她似乎懂他的心思,然而又是怪他太直白不能令她接受,反倒让人家埋怨开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忙辩解道:“我和嘉贞是好兄弟,来看看姐姐你是应该的。”   “我不怎么会接待人,你来屋里坐坐还是坐在那儿,等我摆个炉子与你一起吃点茶酒?”她进门后又将半个身子探出来询问他意思。   “就这儿吧,雪还没开始化,天不怎么冷。”他回答得意外得老实。   嘉言在庭院里扫出一片空地,搬了泥炉与矮凳出来与他温酒说话。   那一片刻,洛忠脑中幻想的不是她的媚态胴体,不是露骨的风花雪月,仅仅只是多年之后,两人均已成白发苍苍的暮年老朽,仍能坐在这池边,听她斟酒话家常,举杯敬稀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我听见那天你在城楼上唱的歌,那叫什么名字?”他忍不住心中那一份迫切不安的担忧,急着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是隔壁那户人家里的女人最先唱的,我听着听着就学会了。”她往身后那堵墙指了指,突然间像听见什么,示意他安静下来仔细听。   洛忠耳朵竖得老高,果真闻得尖锐的女声在清唱,但咬词太模糊,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还是你唱起来动听。”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嘉言绝不是冷艳的女子,面对赞美也颇觉享受。只是矜持两字当道,不可露全本相,以至于让人看透了。   她干咳两声,酒窝频现,心中不知有多少难言的快乐。   洛忠喜猜更善猜女子心思,花姐儿也常常教导他如何把持女孩子,第一不可急切,以免露了狼子般垂涎的心,教人家害怕。第二不可看轻她的一举一动,女儿家多愁善感总会做出些让男人匪夷所思的事儿,但深究其由,这些何尝不是有根有据?然而洛忠明白这些不过是跟她们逗逗嘴,解解闷时说的混话,真正面对他从心底渴求的女子时,那份冷静早已魂飞魄散,只剩脑中某片的空白,令他把握不准她的情绪变化。   他很怕她突然收起笑容,怕她望着池水却迟迟望不穿时的那种绝望眼神。若仅仅是孤单,他还未尝不能替她弥补消遣,但嘉言的心里藏着的怎么可能只是孤单。   洛忠读到了她的恨,她的怨,仰头一杯酒饮尽,喉间心间火辣辣得烫,一点一滴浸润白昼黑夜,好似浓墨泼洒积雪,怪叫人心疼。    第十章 德慕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两人在院中对酒,听着隔壁隐约歌声传来,低声揣度着歌词详细。   “飞雪玉花残,瘦枝难栽。。”后面的词就如何都听不出了。   聪敏的嘉言闭目神思一会,仔细体味着当时的意境,思忖起后面该接什么字词才好?   “不如就接个。。‘小炉清酒寒,情字难猜。’怎么样?”洛忠眉飞色舞,对自己一时的灵感颇为得意。   谁想嘉言笑起来道:“你年纪不大,倒是对情情爱爱有一番感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情字固然难解,又何必直白地唱出来?”   “那你说,接什么?”他略有点不服气。   “萧史郎君还,破镜难圆。”她低低念出声,似有心事。   看她这模样,他有意挑起话题,问道:“姐姐说的萧郎是谁?”   嘉言没想到洛忠会如此追问,听他口气不像随口一说,心中便有几分担忧,匆忙解释道:“这歌楼的女子唱来唱去不就是这点情债未了的恩怨?你问我是谁,难不成我还要给你去寻出个弄玉来作一对?”   她这么一讲,洛忠意识到自己心太急,一下碰到了烫豆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佯装不知错地解围道:“姐姐说的也对,不过你要是真能找到弄玉似的娘子,也好介绍给我。”   两人随后便散了,匆匆归于各自生活。   入暮后,七叔带着一点宵夜过来看洛忠,更便于随时解答他今早前去探访佳人苑时存留的疑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少爷开始对隔壁人家感兴趣,只字不提对嘉言的印象。   洛忠问道:“旁边那户卖唱的怎么回事?他们家的女人好好的屋子不待,偏偏要跑到墙角去唱歌?”   七叔听时就感到为难,劝道:“少爷生气也没用,之前不是夫人的白事跟他们家的红事对冲了吗?大少爷几次告到皇上那儿最后也不了了之,更何况有些鸡毛蒜皮本来咱家也是能忍则忍,毕竟都是天子身边的人,搞不好将来有的是互相疏通的时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么一说,洛忠更气不得,拍桌子怒道:“不就会弹一把破琴吗?怎么比得上我们云家在边塞出生入死?”   七叔是长了年纪,探过无数生死场的老派人物,秉着利益至上的原则做人行事,现在对着洛忠这还未出过远门的毛头小伙,最多也只能劝导他:“在帝王家眼里,臣子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这些根本不重要,他们看中的只是我们有多少利用价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如果跟何家翻脸对咱们云家前程无关紧要,大少爷早就亲自拆了何家不知多少回了。所以少爷你也要忍住。”   也不知这何音什么来头,在皇帝身边如此得宠。一向对朝堂之事不甚感兴趣的洛忠这回卯足了劲儿决心要探他个究竟。   他带了两个童子,捧着礼盒就行到了何家正门口,让管家去通报,说是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想要一睹尊荣。   何府管家不多理睬他,只因平日里这种人多了去。   洛忠略有恼怒,示意童子开了礼盒,只见里面装着翡翠白玉的镶金如意,另一盒子里是上等的琉璃酒盏,嵌了西域宝石,璀璨夺目。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两样都是云某夫人送给他做礼物的,如今拿出来当敲门砖可谓下了大血本。   门口的管家沉思一会,终才稍显为难地进去了。洛忠直觉这次应该能进,果不其然管家眉头紧锁地请他入了门,一路引他往大堂里去。   何府的宅院摆设与自家不同,简约优雅,花坛里植的最多的不是繁重鲜花而是亭亭玉竹,亭台水榭雕花朴素,遮风隔断用的均是竹帘而非丝绸罗缎玉石珍珠。Www。。com不知是出于节俭还是性情素淡,家宅装修要比自家低了几道档次。   想到他平日在家中摆宴请席次数多,估计是费用开销均落到了攒人情上,家中装潢难免要落于人后,但这也猜测不准。   管家领他进了堂屋,站到座上的女人身旁向他介绍道:“我家老爷不在这儿,这位郎君有什么事向这边的德子娘说就行了。”   洛忠稍有迟疑地作揖行礼,自我介绍道:“在下云洛忠,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还没讲完,那女人打断道:“你是谁不要紧,主要是你找我家老爷什么事?快点说完我好回宫里去。”   “在下慕名而来,想看看何司乐是否如传言一般貌比潘安。”他笑道。   德子娘没了兴趣,拍桌起身告辞道:“你要看便等着,我不奉陪了。”   管家想拖着她不让走,恳求道:“德爷莫走,老爷吩咐过今晚让德爷留在家中过夜。。”   众人在一旁看着默语,这德子娘脾气也大,但能忍,究竟没为了这点事发作,只是又回到座上,让人沏了两杯茶水来重又开始招待客人。   她收拾好情绪,面容舒缓一些后向洛忠解释道:“几位莫见怪,何司乐家没个夫人当持,就总拿我来替他收拾。”   管家在一旁补充道:“这不是德爷你不同意进门吗?只要你一点头,整个家都是送给你的。”   德子娘听着很不耐烦,挥挥手让他做自己事情去,又跟洛忠说起:“我好像哪里见过你?”   洛忠一愣,考虑到她是宫里人,觉得不好隐瞒,便坦诚道:“在下实是隔壁云家来的云洛忠。”   德子娘一听,调整了坐姿朝向他,好好打量了几番,回道:“果然生得风流。云少爷大可以回家高枕无忧,何司乐的容貌不及少爷你七分。”   洛忠不死心,继续纠缠道:“在下这次来并非只为攀比,而是代表云家来与何家调解的。”   谁都没想到德子娘不走心,出口一句:“我知道你们云家意见大,你说出来我听听,反正跟我说也没用。”   在场的何家人都忍着笑意,觉得德子娘今天是打开了话匣子,陪客人倒是像模像样起来。   但初来的洛忠不知道这女人平时是如何状态,以为她本性如此,看起来爽朗易相处,也就放开了讲:“德子娘笑言,何司乐看中你,怎么会对你说的话置若罔闻?”   她站了起来,身上突然袭出一股寒气,何家人意识到德爷恢复了常态,赶紧退缩了一小步,更不敢抬头去看。    第十一章 满桃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洛忠不知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不是惹了主人家不开心,赶紧站直了道歉:“娘子莫怪,洛忠有口无心。”   还未走远的管家向他暗暗挥手,示意他女主人其实并未在意。果真,德子娘让家人招待洛忠,嘱咐两句自顾走了出门,往左拐去。   屋中各人见她不着松了一口气,气氛顿时缓和许多。洛忠见了这般情景,心里累生猜测,又不好意思直言,委婉道:“你家娘子行事作风真是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管家请他坐回原位后应道:“德子娘只是对外的叫法,在家里除了老爷之外均称呼她为德爷。方才我们爷对你真算交心的朋友了,能跟你聊这么多。”   这个云家少爷听此还未能放心,脸上仍有几许忧愁,但不等他开口,管家就已明了,劝解道:“你用不着揣测我们爷,她心肠直,不会无故地针对任何人撒气,虽然有时候脾气是多变化了些,我们这些下人也时常随了她去,更何况你还是云家的少爷,气量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德爷是大公主贴身养起来的姑娘,什么人物没见过,她宁愿冷冷清清也不去跟俗人争抢豪夺,对功名利禄更加不在意,有什么就是什么。她六岁时就与老爷相识,尽管老爷疼爱得不行,德爷口中从未出过一句持骄示傲的忤逆话。这也就是老爷为什么铁了心要娶她进门的原因。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么说来,德子娘除了脾气怪了点竟无半点缺憾了?”洛忠以夸赞的语气感叹道,本想借此舒缓自己那不当言论引发的尴尬,然而话出口,管家只是垂下头不发一语,只把哀叹全吞进肚子里,过不久才低声道出掏心话:“云家郎君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持久的天真,我们德爷在宫中无人敢惹她,不单单是因为大公主的保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话至此,管家咽了大半想说的话,躬身作揖表示自己今天失态说了许多奇怪又无关紧要的费辞,“云家郎君前来探访却受在下叨扰,实在过意不去。”   好奇心再次升起的洛忠告辞时欲留下两样礼物,被管家谢绝,说若一早就知来自邻家,便是随意游玩都无关系,此类金银玉器何音吩咐过不能收,自己不能坏了家规。   见他如此坚决,洛忠送礼的心也就作罢,只让童子跑去家里拿了两份精致糕点来,一份赠与管家,一份赠与何司乐。   一众丫鬟小厮拥簇洛忠,送他到了门口,临别时这位少爷终于想起什么,向管家打听道:“我一个姐姐怕吵闹故独居在家中西南角,但多日来一墙之隔的贵府却时常传来女人歌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话说一半,留了一半,让管家自己会意。但见这半老之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又是一阵无奈。   “云家郎君放心,今日我就让她搬离那角落。”   随后几日,洛忠得空便去西南角的小院里闲坐,与嘉言畅议饮酒对歌,果不再闻对墙有女人的歌声响起。   偶尔一天两天安静了,嘉言倒是没察觉,又是遇上难得的知音,心情慢慢从谷底平稳到了阳光曼妙下,就连这雪天的阴霾也不知何时变得恬静安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如果他们真能如此慢慢趟过岁月这条湍急的河流,就算一生不得牵手,不念情字,只要两人独独相对,对洛忠来说未尝不是令他心定的幸福。然而嘉言眼底的落寞如何真正消散?怕只怕这些如坠梦境的日子到头来不过只是转瞬消弭的海市蜃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虽在佳人座下笑颜如歌,却也在对爱情的百般猜度纠结里沉沦。红尘之苦,多情公子不怕多尝,最为难的是历经千帆波折,到头来,终不见骊山魅影,亦或是身旁红颜转眼成曾经沧海。   冬雪化作春芽,朝阳初现,小池旁的枯竹已被移走,栽种了落落牡丹与芍药。嘉言原想手植鸢尾,被洛忠制止,批那些花儿太低调,不如大朵大朵的花蕾富丽堂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嘉言听此,在脑中一做对比,确实有这点意思。想她并非是天生爱素净,迫不得已才窝于陋室,但她又容易满足,简朴的屋里屋外能有些许惊艳之处已然足矣。   待到春日四月,牡丹全开,古朴优雅中急添一道富贵人家的气息和品味,嘉言趁天早,独自立于花丛边收采全开花蕾用于室内装点,她手腕上仍系着水绿绸带,脚边乖乖立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篮里睡着几支花,那样慵懒舒适。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正全神挑着最适时的来剪下,刚取下第六支,捏着花杆的手就被人轻轻夺了去。   他的掌心温度是任其他男人再冷酷也无法降至的寒凉,握久了可能会暖和一点,但一不留神放开它,立刻又会如弃妇之心一般冷却。   嘉言一触到他,连头都没来得及抬,摸到闪电似的,整个人开始颤抖,下意识将他的手捂到了怀中。   他笑言:“你还是用这招替我暖手?”   嘉言不语,亦不去看他一眼,只是缩着肩膀,红着泪框,用尽全力将他的凉薄贴近心窝。   “花是你种的?”他低头看了看,轻柔问道。   她只点点头。   “真可惜我来晚一步,前些日子刚回来,太忙了一直抽不出空和你单独待一会。不过那天我有来过,看到你在招待洛忠我就没打扰你们。”他将另一只手里的花递上来给她看,嘉言不曾在家里见过,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   “满桃红。你别看这花杆绿叶太粗糙,用处其实很大,况且这花的名字可爱得很,我一听到有人念它或是看到它自个儿亿起它的名字,就会忍不住想起你。”他又低头去潦观那些艳丽大花,叹口气提起:“看你门口的竹子枯了所以心想着就拿这些花儿来补满空地,也甚是有趣。”   他说了这么多,却仅用有趣二字总结。   嘉言慢慢放回他的手,取过那支并不突出的满桃红,缓缓收到了怀里。    第十二章 孤鸿仙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故事才刚说到一半,家中丫鬟便来催道:“九娘让奴来送两位爷回去,天色很深了,明一大早还要给夫人上坟。”   洛忠本来就已沉浸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婢女一提及云夫人,破碎之心更加滴血。他将壶中酒一饮而尽,独自踉跄地回去,偏不让嘉贞或婢女送。天上有没有明月?他醉眼迷蒙看不大清。地上有没有绊脚石?他只管歪七扭八地迈步,不想担心。好似天地间就只剩胸中那股惆怅之气能够扰他,引起他的思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惆怅从何而来,愁肠为谁而断?今夜无故风起,怎消得高枕安睡?他跌撞着扶墙而过,一路高歌道:“明月遽千岁,不与凤仙语。今朝有酒醉,何顾花开未。”   “何顾花开未?”墙后女子听罢,跟着学唱起来,但念夜已深沉,只是轻轻压着嗓子不敢太响亮。   此时九娘领着的一众女子均已往自己屋中歇下,衷瑢满载心事睡不得,又无人倾诉。卧房小而闷,将她生生逼了出来,院中的荒草地在檐前烛灯渲染下静默凄凉,她在一片虫鸣嘹亮中坐到了石阶,垂头枕在膝盖上。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的悲哀那么浓烈,竟直接击穿了衷瑢心里的防线?   是不是前世的因缘未了?是不是今生的阴差阳错?是不是。。。。   衷瑢设想过很多种是不是,试图解释那女人的失落源自何方。但是总不能得出一个百分百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夜色黯淡憔悴,她像中了诅咒,浑身差点泄光了对这世间的留恋,颓唐时,忽听墙外有男人醉熏的歌声从远及近,唱到明月,唱到凤仙。   “何顾花开未?”她听见了,像是清汤里撒了一点盐,流逝的一分一秒也从无味忽变成了鲜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活着多好,她忽然告诉自己,活着真的很好。   她挺起背,压着声音学起来,逐渐逐渐地感到,那女人的眼神简直成了她的心魔,一不小心失了防备,连思想都被控制。   就这么一句不够她反复哼唱,衷瑢想起还在萨巴陀时自己会唱很多很多好听的歌,可是才来这里不久,便已忘了大半,就与浮萍失了根一样,令她心不能安稳,身不能久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奴家本孤鸿,遥遥一线天,暮云遮飞檐,沧海换桑田。”这首孤鸿仙是净姨年轻时候写的,衷瑢下意识记起来,连同所有与她的回忆也一并重新回味,纵使曾经难免的痛苦现时俱成喜乐。有了留恋,便想流连,安身时已成故乡,京城繁华,但无她可留恋眷恋之处,终有一日是要落尽的,哪有贴她生长的故土春花秋月来得长久。Www。。com   夜深了,沉了,风也不再滚烫闷热,天上星星如明灯,指引迷蒙的不归人寻到方向。   “不知净姨她们可还好?”她望着银河心里念着。自从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每日蜗居在偌大家宅的小小一屋,风也不闻,雨也不闻,只管尽心等候着准夫婿从西边调度回来拜堂,立她一个正式名分,总是侍妾的卑微也要好过准新娘的不确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那云长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衷瑢后仰靠到门板上继续望着星空思索。“可能跟那位在夜市碰到的郎君一样俊秀明朗?”她对着星星猜测。“不,怎么可能会有人比夜市郎君更优越?”可是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人潮人海里翩翩惊鸿似的相遇,注定惊艳一瞬,然后留下寂寥一生。“我也许可以再次碰见他?”衷瑢试探性地幻想起来。“那见到他以后要怎么办?”她继续臆想。“也许他还记得我,说不定也像我喜欢他一样,对我一见钟情?”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早已一阵甜蜜。“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成亲,他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带我冲出这个金丝笼?”她的手肘抵在门板上,支起头伸个懒腰。“如果我那时成亲了,云长天对我又冷淡,他就会纠缠我,希望我能脱离囹圄,回心转意?”她在脑中发展着好不让人心动的剧情,未发觉脸上已成两朵红云在暗暗燃烧。   反正就是,云长天若某一天负了她或疏远她,总是在西边还有个不知真不真实的归宿供她依靠的。她远行,成零落绒花,在远方生根发芽后再回故里时必是一番唏嘘可叹,人生过场一幕幕悲剧喜剧,皆会成深埋岁月的风霜往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的遭遇又有了一番审视。   衷瑢是个孤儿,被净姨细心教养着带大,如果不是她的这番用心,这个小姑娘应该仍旧待在萨巴陀,要嘛卖唱,要嘛早已被卖给什么客人了。说不好这是不是自由发展出来的命数,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   如果未来不确定,她下一步要怎么抉择?如果未来既定,上天又会带她到什么境地?能否改变?   在这无聊的深夜,无聊的小娘子思索着无聊的哲理,想到最后,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次向净姨道个歉。放在那十贯钱底下的信净姨看见了吗?陈婆该不会私吞了它们吧?别说去日方长,可能她们再遇要等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如果净姨没看到她的信,滋生在她心里,渐满的歉意该如何亲口道出?是否还有这个机会亲口道出?   原以为摆脱了心魔,再次找到这人世的美好,哪想绕着绕着,就把自己又给绕进了烦恼里。衷瑢又拱背,脑袋贴到膝盖上。   打更的家丁不知墙里人的忧愁,行过她的院门,又一路往东而去,将天色是早是晚报告给睡或未睡的人们听。   洛忠猛吐几回,酒意清醒了,想到自己说与嘉贞的那些,平时不敢说的感情事,心跳很快变得轻狂无比,恣意颤动。喜欢自己兄弟的妹妹,说起来虽不是件怎么样的事,但总觉在嘉贞面前多了一点孩子气。   “洛忠啊洛忠!”他叹起自己名字,一下将滚烫的布敷到脸上蒙了起来。“嘉贞知道了肯定会帮忙,到时候又让嘉言知道了,她会怎么看我?”   擦过身子,浑身舒服很多,洛忠倒在床上,感到脊梁骨在床板上抵着舒展开来,难得的放松。    第十三章 经年错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家郎君们常年在外征战,家中大小事务均由夫人们管理。云长天的父亲作为族长,业已多年未回,对家事不闻不问,仅留发妻董无归在京城操持统领。   董无归手下领着各兄弟子女,抚恤养育从不懈怠。庞大的家族每日花销不菲,在她的把关下竟也能不差一毫一厘。生活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更不用说婚丧嫁娶,节庆礼仪之类的琐碎事。   然而可能是操劳过度,这根顶梁柱终于在那年轰然崩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夫人临终前嘱托完所有事情,还将嘉言单独叫到了面前,众人见她出来时泪眼迷蒙,泣不成声,也不好立刻问夫人的遗言。两个丫鬟左右着羸弱的小姐,一路不知是扶是拖,快快将她带离了悲伤之地。待头七一过,家人刚想仔细问她的时候,边关处悠远飞来穿云佳音,云大少爷也就是云长天将按亡母遗言,将在萨巴陀择日再娶侍妾一名。   管家带人向嘉言求证,但见这小娘子倦意未褪,悲情切切,心碎无痕间只得咬唇点了点头。   世上最及时的便是祸事不单行,对于云家来说,背负这个家族运作的夫人已经没了,又一年刚入春时,另一位掌着家族千亩良田,万顷宅院的云某夫人也于病中悄然离世。云家顿时陷入纷争之中。   恰也适时,衷瑢刚好来到云家,多多少少看到了点贵族恩怨,只是她还未正式入门,便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管安分守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两位顶梁柱的接班人是很明确的,云夫人所生三位少爷两位小姐如今各奔天涯,没有一位愿意留在家中,故夫人指名要董氏兄妹继承,但任谁都是不愿意家族落到外姓手里,家中反对意见颇为强烈。云某夫人生前未留下子嗣,只有本家中一遗孤伴其左右,也就是云洛忠,自然成其理所当然的继承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嘉贞倒是对这种资产纷争有兴趣,但自知外姓,虽有云夫人亲指,也是不便插手的。嘉言无心这些俗事。   云家田屋归到洛忠名下时,替他牵引红线或是提亲者更是络绎不绝,云某夫人在世时,本身就是财权实际掌控者,不过有云夫人名义上的约束,不能随心所欲。   如今云夫人的继承者未到位,洛忠手中的巨额财富便是囊中之物,随取随用。Www。。com但毛头小伙幸有嘉贞提点,不至于任意挥霍,还算兢兢业业地在掌理。   该年七月初,天气异常炎热,家中好几位小姐都已中暑太深昏死过去,在嘉贞的建议下,洛忠把女眷一律派往云家各处别院避暑纳凉。   月前衷瑢已派了好几封歉意满满关切满满的书信送往萨巴陀,希望净姨能看到并给她回个道平安的口信,但至今未有音讯。   自己身旁并无更多钱物可以用来打点,眼见家中女眷陆续启程,衷瑢还未收到让她出发的通知,贴身的两个丫鬟当面叹气,说是总体管事的没有,事务总归会失了秩序,现在大家都忙着你争我夺,无人来照管一个还未正式进门的女人,按道理也说得过去,只怪自己命不好,留下来忍受烈日炎炎不说,受赏的程度也大不如前。Www。。com   这话听得衷瑢好不心酸,尴尬笑道:“两位姐姐说话真切,全怨我就是。”   其中一个放下手中活,瞥见她正执笔写着什么,走过去俯身照念起来:“三伏岂暖人心寒,只道万事化不开。”   另一个正坐在旁边替她缝补,听了后不等她遮掩便笑道:“呦,心倒是挺大,没怨任何人就只怪了整一个世间的错啦?”   衷瑢觉她俩有话可谈,接道:“那我还能怨谁?怨你怨她?你这话说得倒是讥诮,笑我做作是吗?”   “可不是,你心里痛恨谁喜欢谁就直接说出来,我俩可没那么多时间猜你的心思,除非你的心思里有那么些好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俩人笑了起来,盯着手中的活时又是那么仔细。   三人拌了会儿嘴,屋外天气是越来越闷,越来越热,院中的泥地都成了黄土飞扬的沙地,晒伤的草木萎蔫枯死,怏怏不快。   两侍女抹着汗,往井里打了两桶水回来,泼洒了点到屋里,顺手往衷瑢身上弹指几许,趁机玩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衷瑢被这突袭的凉意触到,更是欢喜,索性丢开了笔,与她们一同泼水玩耍起来。   追逃间,有人翻飞的衣裙拂倒了靠在角落里的古琴,闷沉一声,琴弦都发出了哀叹。   侍女扶起它,但见它花纹样式独特,匠心乾造,可能不是民间准用的物器,故停了吵闹,问道:“娘子的琴来自哪里?”   “我从小用的,谁知道哪里来的。Www。。com”衷瑢许久没有弹过琴,侍女这么一不小心她才记起,忽觉手痒,让两人抬了过来放至案上,随意拨了两拨。   “你们听,这音色竟跟家中其他娘子的琴不一样。”侍女面露惊奇。“浑圆饱满,杂音疏浅,仿佛袅袅神乐一般。”   衷瑢倒是不以为意,笑她道:“刚才谁还嫌我做作了?自己讲的话也没个踏实,夸得太高太远。”   屋内奏响一曲清丽小调,软绵婉转,舒畅流利。她听了以为是山林里成精的兔仙遇了采药的良人,她听了以为是溪水边浣纱的恬淡女子。   追问衷瑢道:“月娘快说,这曲子到底是什么故事?”   这小娘子摇摇头,无奈笑道:“不是我谱的曲,我又何尝听的出来?”   “那是谁作的?”她们一问便停不下来。   “我家那边的人都会唱的,流传好多年了吧,据说是位远征的将军从自己家乡带过来的。”衷瑢抚着琴低语,并不想让她们知道,此时自己脑中浮现的是那晚在夜市中撞见的无名公子,还有他眼中无限的温柔。   “蝉蜕未缝好时节,郎君远征错华年。牡丹空对庭中月,羌笛怨柳锁心结。”门外幽幽而起女人的声响,屋中琴声戛然而止,三人均向外望去,见一娘子侧立门后,但见半张面孔在阳光里透着奶白,唇色鲜红,眉目如画。   她现了身,便不等主人邀请,自作主张踏进屋里来,与她们面对着面。   衷瑢欲拨琴弦的手抽了一下,带起杂乱的颤音,立刻站起身,往侍女身后挪了挪。    第十四章 琴语情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两个侍女在家中待的时间久,认得这位小姐的面孔,遂行礼道:“娘子今天怎么出来活动了?”   衷瑢但见她眼神不似初见时那般空洞,心中定了几分,迎上她忐忑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奴家刚来此处不久,多有失礼了。”   嘉言静静站立时那副模样确实有点令她忌惮,然而董家娘子风情万种,不言不语间纵然身缠肃杀之气,眼眸里都有谁都比不过的温柔。   这让衷瑢疑惑,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人?   侍女添了两杯热茶,并请嘉言落座,又问候一番便退出了屋子,不知往哪里乘凉去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两个女人对坐着不说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气氛很是尴尬,衷瑢秉着以和为贵的原则,率先开口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董嘉言。”她的笑很温和,一下子缓解了对面女子溢于言表的紧张不安。   “奴叫衷。。姐姐唤奴闻月娘便是。Www。。com”她改口道。   “你就是闻月娘?”这次换嘉言惊奇,但不知是否她假装惊奇。“坊间有首极红的曲子叫做桃闻月,月娘你可听过?”   “那倒没有。。”不等她回答完,嘉言抢了话头:“外面有许多人想一睹月娘的风采,我原想应是谬赞,因为这世上哪有女子真能美如蓬莱仙子。今朝一见,才明白是我错了。姐姐在这里赔不是。”   这一听就是赞捧,却也说得衷瑢心花怒放,一下子觉得此人亲切可爱起来。Www。。com   两人一下午谈了许多闲话,从自己出生的年月,到故土家乡,时令蔬果,本地街市特产,红妆衣锦,还有衷瑢在歌楼里所见所闻,无不涉及。   末了到暮鼓时分,她们才悠悠相伴出门去觅点饭食,真好似一对感情颇深的闺友。   家中小姐夫人们基本已出游,嘉言不是不走,她比任何人都怕这炎热天气,一听洛忠前来询问她想移步何处,胸中那口闷气便一泄而光,总算不用担心酷暑难熬了。Www。。com然而难得来探望的嘉贞出言,希望洛忠能照顾好自己妹妹,让嘉言一路跟着他走。且作为出行计划的安排者,洛忠势必出发在最后,到时万一路上只剩孤男寡女,情况就不太美妙了。   好在她被安排在第二天的出行计划里,仍有一天时间可拖延。为了避免她设想的情况,平时不轻易走动的独立佳人开始四处寻找同行女子。   在多个院门口逛过几旬,她都不好意思扣门,自己名声在外,哪里有人肯接受她?   也是巧得很,衷瑢院门大开,且琴声徐徐,听来清新脱俗,酷日下令人不禁联想起竹林雨雾掩藏的石板路上,素衣女子撑伞缓缓回眸的那一瞬。Www。。com   不,应该是森林云海翻腾,仙风侠骨的女子仗剑飞越在枝头。她在另一瞬又推翻自己原本的想象。   可能,还是普普通通的小屋里焚一炉檀香,静坐案前神思的悠悠然。   不管如何,这意境能入心是多么难得。   嘉言悄悄步到门前,听到这曲子的由来,难免感怀自己的遭遇,忍耐不住,才随琴声赋上见解。   第二天洛忠满怀期待地等来了嘉言,虽然又多了一个女伴,但能与心上人同车赶路,共居华室,已然满足。   侍女们坐在后边的车里,随着主人家一道往北边前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家在鸠鹤山上有个山庄,不大不小,非常适合静养隐居。但山路太颠簸,女人们纷纷抱怨吃不消。   “洛忠,洛忠。。”嘉言头晕目眩地呢喃道:“我看我还是下车自己走过去吧。”一旁的衷瑢也赞同地点头,再这么震下去,马车都快散架了。   洛忠解释道:“走路怎么行?这还远着呢,要不我骑马带你上去?”   随行车队也就只赶了一匹不用拉车的马过来,如果他们走了,就要剩衷瑢跟下人们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况且初次上山,被山庄里的人看见了误会也不好。嘉言如此心想,随即拒绝了他的意思:“我怕骑马,而且我们不能丢下月娘一个人在路上。”   谁知平时精明到家的洛忠此时却直了条肠子,再次提议道:“要不我先送月娘上去?不一会儿就能来接你。你不用害怕,我马术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这么说嘉言不知该怎么回绝,更头痛的是衷瑢并不明白她的心思,在一旁胡乱煽风:“奴家还从来没骑过马,这次一定要试一试!”   于是洛忠先带着衷瑢一路快马上了山,一直以来蛰居深闺的闻月娘何时御风而行过,马背上的潇洒令她心扉霍然敞开,体会到一种英雄儿女的气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迎风喊道:“洛忠少爷,你可不可以教我骑马?”   洛忠的笑声被吹到他自己耳边,问道:“怎么不自称奴家了?你以后还是改改口,奴家奴家说起来太拗了。。。还是等大少爷回来了让他教你吧?”   “我怕我等不到他。”衷瑢竭力地朝前方喊出来。   “等不到也得等,你不要怕。”他笑着回应,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等到了又如何,他会看我一眼吗?”她继续叹忧着。   “说句你不爱听的,你可别怪我,大少爷连九娘都不看,更何况你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妾。”他讲的话有点刺耳,语气倒还随和。   “如果他不喜欢我,可以放我回家吗?”问到这里,她的语气开始试探,变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看他的意思,不过你真想走,谁都留不住的。到时候再说,说不定大少爷那种多情的风流人物就喜欢你这类的女人。”他说完自顾笑了起来,也不管听的人怎般猜测。   “洛忠少爷喜欢哪类的?”她抓紧时间开始侃大山。   洛忠这次没正面回答,模糊着应道:“差不多唱歌好听的我都喜欢。”   “那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娶个正房?”她也直言不讳道。   “你们女人就是爱管闲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原因。”他被问得烦了,脱口而出这一句话并当成两句用。   正好马儿到了山庄门口,衷瑢艰难下了马,一脸歉意地劝抚他莫生气,自己无心打探他的私事。   对着身姿昳丽甚至要比嘉言美上数倍的闻月娘,洛忠哪里真的会生气,最多也算一时嘴快,根本没走心。   他朝她挥挥手,让出门来迎接的侍女赶紧带她进去,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追回去接心上人了。    第十五章 和合念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鸠鹤山的葳蕤风光被这座山庄占尽,恰好衷瑢就住在制高点的阁楼上,两幕在楼台门内微拢,夕照印染在花鸟挂屏,长居久安的人看到这般逶迤之景,仍旧会感叹,原来年岁还能静好到这种境界。   室内布局略显老旧,没有凳椅没有高脚的桌子,在萨巴陀时虽然还是跪坐的古朴模式,但是京城里的上等人家都已经开始方凳月牙凳并用了。云家就是一个例子,大概是在那里住得稍微久了点,习惯了垂足而坐后衷瑢已经开始不适应长时间曲腿席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木板上什么都没铺,在深山里总有种阴凉阴凉的寒气袭上身。她有点耐受不住,赶紧叫来侍女去找点蔺草垫子铺上。草垫子是有了,坐着也踏实,但是两手空空的呆着总归有点无聊。自己的琴没带来,又让人去找了一通,两个侍女先前就有怨言,遇上麻烦的主子又没什么打赏,嘴上难免再次酿醋,出去一阵后空着手回来抱怨道:“娘子你这是看我们休息着存心不满是不是?”   衷瑢习惯了她们的性格也没说什么,笑道:“好好好,你们休息,我来伺候你们。Www。。com”   其中一个满脸鼓气,蹲坐到了地上,继续向她埋怨:“娘子你一直使唤我们,自己是不知道这里陈年老旧了,有很多没人气的角角落落,里面都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她这么讲出来,随后衷瑢一问就清楚了原来这两人不是嫌她多事,敢情是被这鬼山庄给吓怕了。   的确她早上才刚到山庄,一直待在阁楼里没出去探过究竟,还不知道老房子是个什么构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对了,洛忠和嘉言呢?怎么没看到他们过来?   “你们跟我出去走走看看?”她对两个侍女邀请道,但不出所料,被拒绝了。其中一个拉住她让她别去,说是这里怪吓人的,半夜里常常有听不清的声音传来传去。   “真的,娘子我们不骗你,这房子。。这房子以前。。以前上吊过人的。”另一个脊梁骨都在发冷,从背后吹来一阵阴风也能吓得她人哆嗦起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为什么上吊?”两个侍女不知道衷瑢是身架小胆子大。   “这不好说,我们也是因为从小待在家里,娘子的年纪应该十六七左右吧,我俩今年二十四五了,总比你要了解的多一些,总之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一个这么说,另一个又开始叹了:“原以为娘子走运了终于能出来避避暑,哪里知道是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洛忠少爷怎么想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怕是不知道这里死过人?”衷瑢说道。   “知道,哪里会不知道!鸠鹤山周围到处是坟,年年上香都是来这里,洛忠少爷还特别爱问哪座埋的谁谁谁,他的胆子称称能有好些斤两了。”   衷瑢跟洛忠一比,可能还真是男子胆子大一点,虽然她怕的少,但一听到周围是坟场,整个人就不踏实了。然而怕归怕,好奇心还是轻易打败恐惧,把她一步步拖到了卧室外。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天色幽暗了,走廊过道里黑洞洞一潭死水,越走近,越是窒息似的刺激。   两侍女不敢来,只有她一人独行。阁楼里很多房间都闭着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居住。   她想起以前在歌楼天井里乘凉,都是一边看头顶的星星,一边听净姨给她讲怪志奇谈,还讲着山海经里形形**的怪物,凶恶起来都是要吃人的。那时她就问:“有没有长相好看的?” 。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净姨笑她这么看重外貌,万一哪一天来了个狐狸精变的美男子,人家要拐她不必费一点口舌,直接跟人家走了。   小娘子很开心,回道:“我要当狐狸郎君的娘子!”。路过的男女也都跟着笑起来。   虽说童言无忌,现时记起这回忆的片段,衷瑢深感这简直是比眼前的黑暗还黑的历史。现实里哪里来狐狸变的郎君,而且还是世间难求的美男子?   “难道说,当日那位就是狐狸变的咯?”她忍不住去幻想,若真是那般音容兼美,就算是山野妖精又如何!啊~要是再走几步路就能遇到他可有多好,想来这幽居静谧,无人打扰,男子女子要做些什么都是很私密很方便的。Www。。com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衷瑢蓦然意识过来,一下止住了脚步。   空荡荡的黑暗里确实飘起了不一样的味道。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洛忠要选这里,这个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难不成想对嘉言下手?嘉言老早知道了他的诡计又不好拒绝,所以特地来找自己作伴?   这么一想,她开始急起来,生怕向她求救的嘉言会出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还在整理打扫的女孩子说董家娘子后来下车自己走的,有两个会功夫的壮妇陪同着理应是很安全,洛忠少爷骑马回去接她,路上碰到我们,还特意叮嘱到了地方赶紧备好饭菜甜食,以免董家娘子回来饿着。“谁知道四个人到现在还是没人影,守山庄的汉子们都打火把出去找了好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居然真出大事了!她的心有些扑通扑通跳,使劲不去想让人脸红心颤的画面。   山里一入夜便是浑然的死寂,虽时有凉风带起虫鸣与树叶扑簌声,但远山如墨的苍凉吞噬掉一切动静,让守在门口等待的衷瑢直觉自己恨不得死后成一孤魂,独守大山,静听回唱。   出神时,听得远处一阵骚动,衷瑢望过去是一群举着火把的男人归来了。带头的是洛忠,背着什么人,两边的手下用火把给他引路,待他走近了,她才看清火光里他竟是满脸汗水,发束凌乱,衣裳也勾破几处。   “发生什么事了?”衷瑢不等他走得更近,跑上去着急地问道。他背上明明是昏迷的嘉言。   洛忠弓着背喘着粗气,只顾把嘉言往山庄里背,没对衷瑢做理睬。一行人过去了,她仍立在原地看着他俩,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与寒意夹杂的复杂浪潮。   嘉言那么乖巧的女子,配得上男子的一片热忱。云洛忠虽然风流,但单看他刚才不顾一切的眼神,却好像对嘉言不止一时在意这么简单。如果他是真心真意,两人称得上是如花美眷,令人艳羡不已。   不过,反观她自己,衷瑢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要嫁给狐狸郎君做新娘的戏言还在耳旁,可是却还不曾遇到一个能护她的人,就好比某一天她在深山里失踪,会有人不顾险境地救她,像洛忠对嘉言一般,为了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可能这些都是命,她自嘲自己恐怕孤独一生,听到看到那两个怕这深山老居怕得要死的侍女竟然跑出门来找她,无奈又深几许,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认命了。    第十六章 锁凤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虽说路上出了点意外,但最后少爷小姐外加那两个壮妇都能平安归来,众人均松了口气。   衷瑢陪着仍旧昏迷在榻的可怜娘子,催促仍是一身脏衣的洛忠赶紧去清理了再过来,毕竟这边也要给嘉言换衣服擦身子,一个大男人在怪不好意思的。他紧盯着榻上的嘉言,慢慢往外挪了两步才下定决心转过身去,临出门却又返回来叮嘱道:“你可别冻着她,大夏天的山里也要冷过外面的秋时令,再说现在又入夜了,你待会可要给她裹得厚一点。Www。。com”   衷瑢应道:“你放心,这里还有这么多婆子丫鬟,就算我有疏漏,她们也能补上,要不你睡前再来看她一眼?”不出她所料,洛忠把自己拾掇干净后一刻不歇地奔了回来,好在人多手脚快,屋里已没什么需要他回避的了。   他打算彻夜守着,就怕万一嘉言中途醒了需要什么,一群女人应付不过来。Www。。com因为相识不久,衷瑢不好全全信任一个花花公子,于是回去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两个一同守夜的老妇和丫鬟吩咐道:“你们今夜辛苦一些,眼睛尽量张着可别偷偷睡过去了,这旧屋里空荡荡,就怕有什么牛鬼蛇神来欺负董家娘子,想她现在必定是没什么气力叫喊的,要是渴了饿了,劳驾两位多担待一点,及时送过去。如果有什么事情自己不好做主,就来隔壁找我。”   两人哈腰应着,应该也是听出了她的话里指了什么事情,再看向那位少爷,背对她们坐在榻前,一动不动望着董家娘子,少爷对她可是情深几许才能如此痴恋数年?老妇年事渐高,从前只听闻过董家娘子私会情夫的传言,她一直拒绝透露情夫的姓名更是不愿出嫁,想来这种事情对于那位的身份来说是不甚光彩的,而且这么多年了,那位依然让一个柔弱的女人背负骂名且不肯出面,应是天生的负心郎君,只是玩弄了董家娘子而已。老妇又望向洛忠,这位远近闻名的风流子弟现在怕是让娘子收了心,再也无暇去顾及那些个儿花姐们,成天只想对着她,寸步不离才是他最想要的。   那小丫鬟只听老妇无故一声叹息,无聊间倒有了话头嚼,于是说道:“你一把年纪了再叹气岂不是要把黑白无常给招来了?怎么了?嫌日子太苦,自己又活太久了?”   老妇瞪她几眼,蔑笑道:“你们这些个小娘子别看年纪不大,心里头可都打着好不安分的主意,哪一天自己作孽要让人给作弄了,可就有苦说不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看到时候还像不像现在这么一口烂嘴话。”   两人对着吵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还是让洛忠制止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皱着眉,只是稍微扭过头,轻轻地无力地呵斥一记。那些话听得他头疼,心也疼。   一老一少被主人家训了一声,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但现时情况下也只能干瞪着眼,互相无言地埋怨。屋里总算安静了一回,但事情总是那么不合人意,洛忠刚以为能静一静,整个房间里便响起了鬼魅般的琴音,与传音入密般神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琴声哀怨,拨乱了洛忠的心弦,他烦躁间怒火始燃,跑出门凶巴巴地让手下赶紧去四处搜寻是什么人在夜里不好好安睡偏要扰了人家,抓到就拖出去毒打一顿。   屋里一对老少对此反应不尽相同,小的便说这弹琴的绝了,竟能弹出如此美妙,如此天衣无缝的曲子。那老的,不知忆起什么事来,脸上一阵苍白,呼吸都急促起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丫鬟发现她不对劲,又是一阵嘲讽:“听个曲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果然年纪大了人就不顶用了。”老妇这回没生气,反而颤巍巍地回道:“你是年纪轻不知道这屋子以前住过死过什么人......”丫鬟不以为然:“不就死了人吗?你看家里不是也经常没了几个娘子少爷的,这打仗的大户跟普通人家怎么能一样?”老妇趁洛忠出去了,把她拉到角落里低语道:“你这小娘子知道些什么,在这里上吊的可是冼乐公主!”丫鬟仍旧不在意,挣脱后更加厌弃她了,骂道:“你这老妇天天大惊小怪,纵使是公主死了又如何?她便是九天玄女,没了性命照样要下到阴间,就算跑上来了寻怨,和你有关吗?你有这么大面子让人公主特地找你报仇?难怪少爷刚才没个好脸色,怕是你一嘴烂话惹了人家不畅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这么一说,老妇不太开心了,她憋着嘴,拢起手往袖子里套去,人往外倾了一点,镇定几分才又回身过来说道:“你知道这弹的是什么曲子吗?”丫鬟白眼一翻,欲想走人,被老妇拉住胳膊,硬是要说给她听,“行行行,你说,我听着。”她不耐烦地又立回原地。   “这个叫锁凤台,当年冼乐公主被皇上和大公主囚禁在这山庄里,愤恨之下写了这么一首曲子,每日都会在夜里开始弹,后来这事让人告到皇上那里,皇上当即就赐死了冼乐公主。你是不知锁凤台是禁曲,公主死后她原先住的那屋子也让人封了起来,曲谱还在里面没拿出呢,你想想,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又出现这音乐,也不知是人是鬼。。。”   老妇讲清楚了,那小丫鬟周身也突感一阵阴风。原来这老婆子害怕的还是有点道理,虽然自己嘴上说说没有什么亏心事可以怕的,但一旦真入了情景,便是不怕也要幻想出好多鬼怪来让自己害怕了。   琴声响了一阵戛然而止,这又让老少两个心口抽了两抽,她们待了一会儿,觉着这地方阴气太重,本打算着出门去找人作陪,刚好隔壁房里的主仆三人奔跑着进来了。   衷瑢有点气喘,见了老少笑问道:“你们去哪里?”   小丫鬟心直口快,反问道:“娘子你去哪里了?怎么喘气声都出来了?”   两侍女解围道:“我们娘子刚刚被那琴声吓怕了,跑着过来你们这边找安慰呐。”这解释听起来挺合理,房子这么大确实走走都很辛苦。这两人也就放了心把她们迎到了里屋去了。    第十七章 三世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那三个匆匆跑进屋里来的女人饮了几杯清水,又跟她们聊了会天南地北,缓解了一老一少略微受到惊吓的情绪。   小丫鬟知道她未正式过门还不算真正的主子,跟她对话的口气也少了些顾忌,就跟对待老妇一般直言:“娘子听了也怕吗?可知道这曲子里的故事?大概不是本地人还不知道吧?”   衷瑢尴尬点头,瞧了瞧身边的两位姐姐,补充道:“不过我刚才听她们说了,是故去公主的遗作是吧?写的真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此话一出,那原本安静的老婆子立刻示意她别讲了,还谨慎地往门口方向探探脑袋,对着在场的所有人低语道:“娘子你觉得它好,就默默地放在心里。可别当众说出去,那是要砍头的!”   “我明白我明白。。”衷瑢赶紧应和她,无奈地笑了起来。   大概小丫鬟和老婆子不知道她刚刚才脱了一险,后怕刚起,又是神曲撩拨心扉,惊尘绝艳的余音仍盘绕耳边,心里头早已一阵麻乱。   事情还要从她叮嘱完老少,从嘉言的房中退出时说起。   要不是洛忠嘉言的事情,衷瑢估计自己就能把这幢楼阁给逛个遍了。虽说现在应是就寝或是睡前冥想的好时候,但这古楼却提供给她十足的神秘和斑驳感。只要放宽了心,不去想怪力乱神的胡闹事,置身黑暗中与时间的沉淀同呼吸,肯定不乏难得的享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又回到之前停步的地方,过道愈加黑暗,只因屋内屋外根本没有点过一盏灯。侍女说晚上这里会有怪声,但她揪着心竖起耳朵仔细听,也不过是些虫鸣狐叫的野林回响。如此步子便越挪越轻快,一步步踏过,踩亮了月光,借着月色忽的明媚,衷瑢总算看清了自己走在什么地方。   右手边不是房间,直接一排的大窗户,雕花工艺极其精湛,甚至要好过她在云家见识过的最富贵样式。Www。。com左手边就是之前看到的众多房间,都是采用了精贵的红木,那色泽在皎月衬托下令人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人间的珍品。   这里跟自己住的那片区域根本不是一幢楼里的吧?衷瑢边走边摩挲着门面,仰头看看四处检查是不是自己还漏了哪里辉煌的部分没看到。   走廊尽头是靠房间的楼梯,很宽很舒坦,足够并排走上四个壮汉,倾斜的月光力所能及地探明了一小段,剩下的,她抬头向更高层望去,纯黑无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去不去?她心里开始打鼓。   脑子里思绪尖声喊着不去不去不去,但是腿脚已经迈开了好大几步,噌噌上去,不带一点犹豫。   绕过转角,登上去了她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小门关,下放着珠帘,透过门关可以看到与楼下一样的月光,连着楼梯的这片空间难怪看不到光亮,原是与内屋隔了开来。Www。。com   看到了光她心里稍微舒服了点,珠帘一碰就响起空灵出世的叮叮叮叮,想必这些宝贝必不是寻常人家能认识的。   就好似穿越了一场无配角的梦境,在梦里回到前世,又从珠帘后的景致里看到今生与未来。衷瑢借着月亮,看清楚里屋窗前架设的一架典雅古琴,一旁立着与人等高的三彩花色铜镜,铜镜边架着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白狐毛皮制成的披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是位高贵的妇人,她感叹起来,不是极受宠爱的妃嫔就是不曾出世的公主。   再往里看,已经看不大真切,衷瑢走近古琴,发现她刚才不曾观察到的地方散落着几页曲谱,月光打在上面,黑得发亮的笔墨一定也是用最最上等的极品砚台磨出的,不然这里灰都积了几层,可却一点都掩盖不住墨色的醇厚饱满,一如旧时主人刚落笔。Www。。com笔迹清晰,虽说不算绝佳,与所用文房四宝的规格也实在够不上对等,但至少笔锋在字里行间穿梭,有股毅然决然的气势锋芒毕露。   不入流的歌楼出身的月娘是听惯了市井的曲调看惯了粗俗的琴谱,所以当她仔细品味之后,竟有种撞入仙境的奇异感。正好眼前有乐器可以试奏,她掸掸灰,轻抚过琴弦,用心弹拨,用指尖流连。   其实她也有考虑过这么晚弹琴会不会扰到楼下,但估摸一下,两个楼层都这么空旷,一般不会让人听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世事真心难说,她哪里听得到,这么一弹,琴声竟意外地传播到了整座山庄,惊起归巢入眠的鸦雀山鸟一群群扑翅乱飞。   她自沉醉在神乐里,直至两个侍女狂奔上来什么都没说就拖着她,受惊吓似的往楼下逃去。   不明白她俩怎么找上来了,又是何故会这般反常,衷瑢虽随着她们在跑,口中不忘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两个人哭笑不得,轮番回答她的问题:“娘子你真会找地方!这片以前是冼乐公主住的,楼上那架琴也是她的,你知道这个公主后来为什么死了吗?因为谋反!篡位!”   另一个接上:“先帝本只打算把她囚禁在这鬼地方,但是也不知怎么搞的,只要一在楼上那个房间里弹琴声音就会传到山庄每个角落,我们在房间里都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现在的陛下就请了个道士算一卦,说这个冼乐公主是妖精变的!然后公主就被赐死了。”   衷瑢还没来得及问出自己的疑惑,两人又叮嘱道:“现在陛下当政,娘子要万分小心,冼乐公主跟陛下是死对头,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娘子弹了公主的琴,还有她写的歌,也是会被当成反贼拉去株连九族的!”   侍女带着衷瑢从她来的路上往回跑,附近传来一阵男人的呼喊吆喝,还有木棍刀剑相碰撞的声音,带头的她俩知道是洛忠少爷派来抓人的,怕被撞见,直接就近躲进了嘉言的房间。房子太大带来的烦恼也是很大的,明明自己卧室就在隔壁,但是那道门却要再往外行过十数步路后拐弯才能看到。   不过还好,究竟是没被那两个仆妇看出马脚。   三人清水下肚歇息一会后坐着好好地喝起了茶,稍稍安心间原以为太平无事了,哪知关着的门一下被人踢开,衷瑢本就有点微颤的手更加一抖,茶杯落在了案上,滚水茶叶铺开一片。她顾不及,扭过身去看动静的方向,见是洛忠朝她们走近,脸上还有余怒未消的神情。    第十八章 良人语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好好的门被突然踹了开,还是这里做主的少爷带着一脸怒气进来,怕是自己的行踪被他发现了吧?衷瑢想不好,本来跪坐着就来不及起立,更不要说受到惊吓后腿都软了,直接膝行几步往后退去。   洛忠看到她躲开了,还以为给自己让座,叹着气按着膝盖盘腿坐下,安然地占了她的位置。   她与两侍女对视一眼,心里面不知道落下了几百斤的石头,情不自禁闭上眼舒一口长长的气。Www。。com   看到她这反应,洛忠愁容之中漾开一股微微的笑意,接过新斟的茶汤时向她玩笑道:“见我来了就这么安心?那你以后见了大少爷岂不是时时刻刻离不开他了?”   衷瑢笑道:“这不是刚才心里七上八下吗?也不知是谁半夜三更地弹琴,吓得我和两个姐姐不敢单独待房里,这边就你一个主事的男人,所以过来做个伴好让我们三安心安心,哪知你不在了,我们剩下的这些女人们就算十个八个聚在一起终究也是怕。Www。。com”   哪知这话触到他的烦心处,他磕了杯子在案上,悻悻而语道:“要不是这次出行的人有点多,把其他好地方占光了,我们也不用沦落到这坟场边上,三伏天里都能冷的跟下雪一样,还是从死人手里收来的房子,你说能有多安宁?”   听此言,衷瑢觉察到貌似有内幕,装着毫不知情地打探道:“这房子原先不是云家的?”   洛忠沉闷地嗯一声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冼乐公主的事情?”   “这我知道。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点点头,看着他的侧面仔细听着。   “这山庄是前朝余孽归顺时送给皇帝的,几代帝王传下来落到先帝手里后一直空着,直到冼乐政变失败,才把她软禁于此。当时在这里看守她的就是我们云家军,当今陛下前几年登基时,就把这里赏给了我们。说什么赏不赏的,其实冼乐死后,云家年年祭祖焚香那几天都是借住在这里,除了名义上还是陛下的,实际早当成自己的了。”他说到这里,裂开嘴角自嘲似的笑两声。   “那刚才是谁在弹琴?”衷瑢有意打探他的发现。洛忠的视线往她脸上一扫,继而又重新落回桌上的茶杯,鼻腔里冲出一股气,再不言语。Www。。com   两侍女看准时机,左右去扶搀主人,轻声细语道:“夜很深,娘子该睡了。”   她们这么一提醒,丫鬟和老婆子便起身去送衷瑢,但被少爷打发去探看里屋的嘉言,他自己倒随了三人出去,亲自送主仆到了她们自己卧室门前。女人道过谢,推了门欲要进去,却被洛忠一句话钉在原地走不动了。   “睡之前清干净裙子边和鞋底的灰尘。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说完就走,没有下文。   三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他在暗示什么,衷瑢低头去看鞋底,扭过身甩甩裙摆,果真土灰的积尘抹在上面,触目惊心。   “他发现了?”衷瑢匆忙掩门,身子紧紧抵到了门板上。   侍女们回说恐怕是,但又好像不是。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一点都安抚不了衷瑢,吹灯入睡时,她开始怕起来,万一有人去上面告发她可怎么办?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要冤死在断头台上了怎么办?不过再仔细想一想,从洛忠今天的行为上看应说他是知道自己上去过没错,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还特意送她们回来,又单独提醒,不像是要对她不利。Www。。com如此一分析,她的心里倒是好过了一点,也不像刚才那般提心吊胆似的紧张不安。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样看来,洛忠少爷还真是个不错的人了?确像他自己说的,衷瑢一见他就能安下心来。   此时附近入睡的侍女们打起了眠鼾,倦意稍起后,衷瑢开始仔细体会洛忠那句戏言:“见我来了就这么安心?那你以后见了大少爷岂不是时时刻刻离不开他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云长天还真是个难得的依靠?   之前听昭武校尉家里那群女人议论起过,虽然只提到了一个高大威猛,但现时看来,这字眼可以细细品味与揣摩好久了。她在夜里一不留神又开始眷恋起至今遇到或只是听说过的那几位郎君。   天亮时分,侍女来叫醒还在浓睡的主人,说是董家娘子苏醒了。衷瑢洗漱完喝了一点粥,懒梳长发,就那样随性地披着去窜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见了她的老妇说这样没教养,规矩人家的女子哪里能如此轻浮怠慢自己,硬是举着梳子追着她满屋子跑。   昨夜聚在一起的众人今朝还在,嘉言半坐在榻上,斜身靠着软锦缎子包的大靠枕,眼睑低垂地盯着洛忠出神。洛忠此时正坐在案边,看着那两人追逃斗嘴的闹剧笑得欢畅,不时还耸高了眉毛指着某处掺和两句,哪里会发现身后佳人千丝萦绕的心事。   最终衷瑢还是败下阵来,乖乖地坐好让老婆子整梳发髻。逗乐结束,剩下就是女人间那点琐碎的言语,洛忠听着无味,返身回到嘉言榻前,关切道:“人还哪里不舒服?她们在会不会太吵?”   嘉言的视线随着他人起落,待他坐定了,又凝视了好一会,才知洛忠一直在耐心等她回应,便摇摇头。   看她还不太会讲话,他嘴角柔柔地勾起,声音更温柔了:“等过午了,我再让他们给你添点甜的,这次我还请了几位西街里手艺极好的师傅来做你爱吃的那些糕点糖水。”   美人儿仍旧看着他不言不语,洛忠知道她可能在想心事听不进去,相处这几年,她越发爱这样子来逃避自己的心意了。   他低头哼笑一声,算作替自己解围。   外屋的衷瑢和那几个女仆在搭腔,嫌弃发髻款式太老旧,就跟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般保守,不管老妇怎么唠叨,对着铜镜硬是全都扯散开来,乌发垂落一地。   这种全身心放松的闲暇时刻,她们哪里还会想到敞开的房门前,已经有人端立着,一只修长微蜷的手轻轻扣响了门扉。    第十九章 茅庐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众人见前来探访的是一位偏偏风度的青衣郎君,他的鞋边不染一点泥土,腰间佩戴上等玉坠,身形适中,不高不矮,但足以配上绝大多数女子。他的面庞棱角不突出,但是线条流畅优美,眼神阴柔,露着微光。远远一瞧,再搭上古屋的陈旧质感,一群女人已昏头昏脑分不清到底是她们走进了画里,还是画中的人物走了出来。   衷瑢的乱发还散着,张口却哑言,就那样肆意望着。   洛忠听不到身后叽喳声,回头却见她们悄无声息地盯着门口发愣,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绕过幕帘去探明情况。哪知一陌生男人出现在此,而且容貌柔美中英气十足,也不知怎么的,他刚想出口的警告下意识地化成了问候:“不知郎君哪位?来此探访未能远迎实在失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此人恭敬作揖后道出身份:“在下乐坊主事,职居司乐,姓何名音。”   何音?   洛忠更是吃惊了。却没想到衷瑢冷不防问起:“你就是何音?”。   青衣郎君面容和蔼,温顺可爱,笑言道:“不曾想鄙人之名传得甚远,连深居香闺的娘子也有所耳闻,实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何司乐的姓名如雷贯耳,又是街坊邻居,怎能不知道?”洛忠走上前请他往别屋会面,这边毕竟是女眷住所,十分不便。   待两人走的远了,里屋看不见情形的嘉言唤道:“有谁来了?”丫鬟便跑进去迫不及待地形容起那一令人千回百转,从此种下相思的惊艳时刻。   两侍女议论起来,竭力按捺住激动,说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先就听说过自家邻里是个美男子,还以为传言汹涌,只不过是夸大其词,没成想是传闻无力,那些个儿怂恿人心的赞美词语与他真实容貌一比,肤浅艳俗不讲,一点都没有描绘出他的风采。   衷瑢心头也是如此感受,又是刚来时听过的那些桃色流言作祟,脸上竟涨红起来,被她们发现了,不知受了几回调侃戏弄。   为了转移话题好让自己不那么深陷沉沦,衷瑢严肃问道:“你们说何司乐与云大少爷一比,究竟是哪个好?”   侍女看她气嘟嘟的模样,意识到八成是自己玩笑过头,于是清清嗓子回道:“娘子你问我哪个好,这个好字可有很多层面的意思,比如样貌惊艳,人品一流,功德高筑等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是要问哪层?”不等衷瑢发声,她又紧接道:“我知道娘子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看重人的皮相,何司乐人品怎样功德怎样我不清楚,但是关于云大少爷,家里上下都很了解,他在边疆建功立业,人呢又不是在荒地呆久了那般粗俗。他音容兼美,身高八尺有余,体形健阔,这样的男子竟是出奇的温柔细腻,虽说对九娘关切是少了点,不过对待其他侍妾倒还是体贴入微的。Www。。com”   两人看她渐渐偏低了头去,仍是轻轻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隔段时间后近了饭点,衷瑢拄在案上单手托着脑袋看着纸笔思量心事,偶尔提笔随意写了两个字又放下,尔后又重复这个动作。次数一多,真还凑了两句出来:“碧云远高飞,不及隔墙音。春色百千里,哪知灯火明。”   她重复读了几次,心内一时害羞,赶紧拿笔蘸饱了墨水涂个彻底看不清才罢手。如此焦躁的一美人儿还披着长发,此情此景对于经过门口无心向内瞥了一眼的人来说甚是愉悦。   故衷瑢乱涂画时,又听得一阵敲门声。屋中忙碌的女人们望去,见是一陌生女人自顾敲门进门,四处观察起来。Www。。com   侍女窃语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鬼地方人气一下旺了。   陌生女人就好似进了无人之境,到屋里转了一圈,迎过榻上女人的诧异目光,躲开丫鬟的制止,闲庭信步来到案前看看衷瑢,又看看乱七八糟的素纸,微笑道:“听说昨晚这里闹鬼,何司乐就带着我来看看。”   闹鬼这一说衷瑢还未有所耳闻,只是想起自己引发的骚乱,猜测她说的应该就是那阵琴声了。于是问道:“是昨晚楼上的琴被谁人拨了?”   女人嗯一声,转过身朝门口步去,衷瑢这才发现她腰后挂着一把短剑。方才是因为有点远没从她暗淡衣服的颜色里分辨出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是谁呀?难不成是宫里来的女官?”丫鬟低声向老妇求问,老妇也摇摇头表示不知。   眼看她要离开了,衷瑢发声问道:“敢问娘子哪位?”   女人慢悠悠回头,正准备开口,洛忠步履匆匆地赶回来,进门撞见她,愣一会才作揖问候:“这位应该就是德爷没错了,德爷与何司乐大驾光临,洛忠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又转头向一众女人介绍起来:“这位是大公主派来调查昨晚疑情的。。”但是说到此时还不清楚她是否有头衔。   德爷说道:“我是闲散人等没有官衔,也不算宫女,直接称呼我慕亦就好。”衷瑢带头上前行礼唤道:“见过德爷。”   这临时见面会算是开过了,洛忠有要紧事催着德慕亦跟他一道过去,临走时顺便吩咐女人们今日自己就在屋里玩耍,山庄来了贵客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   丫鬟嫌不能出去会很闷,只有衷瑢和两侍女听得出话里有话。   昨晚深山老林发生的事情今早就有人来查了,看来自己是无端地惹了大祸。她心内忐忑,向侍女求助,两人过来与她一道并肩坐着,竭力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常情绪。   那边厢,洛忠请了德慕亦上楼,原是何音要她来分析分析情况好早点回去交差。但出乎洛忠意料,这两人随意看了会儿,就和他一道探讨起窗外的景色,还有古琴质量。   门外跟着一批持剑的随从,均对原本的职责不闻不问,好像早有吩咐,统统守在原地不动。亏他还临时准备了多套说辞来对付调查,洛忠想象中的紧张对局实际成了这样:   何音摸摸古琴的花纹向两人问道:“冼乐公主骄纵无度,用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不说这座翻新过的阁楼,就是旁边的狐皮披风,还有这架琴,都是极品。你们可知道这琴从何而来吗?”   慕亦直言:“这里就属老爷最懂乐器,还望赐教。”一旁的洛忠也如此应答。   谁知何音笑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才问你们来着。”   这明显就是调笑,但是洛忠还没有松懈,怕就怕何音城府深,是只笑面虎,一不小心露了马脚就不好了。   “传言冼乐公主府中有两架绝世好琴,一架随她一起被软禁在这里,另一架失踪多年。”说到此,何音站了起来,背起手望向洛忠,眼神炯炯。“冼乐身边常伴有一名乐师,名曰忻橖,此人琴艺极高,鄙人不才,向她学得点滴业已谋生至今。现今师傅她老人家隐居归来,于城外静养,向我嘱托诸多琐事,念起她一熟人之女远嫁京城,恰又是你们云家,所以百般关照我定要找个机会让她俩见上一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娘子何名?”   “衷瑢。”   远嫁而来的外地娘子每年都有好几个,洛忠对此不甚关心。且衷瑢进府后都只用闻月娘这一称呼,云长天书信一封也未提及侍妾姓甚名谁,只说好生招待她就是。   他没头绪,追问:“嫁于哪位郎君?”   这倒是问住何音,他来时师傅也没说得详细。   “司乐莫怪,洛忠一向对家事不甚上心,待家中娘子们避暑之行结束归来,我定一一问过。”洛忠作揖谢罪道,低头时却是心想何音应该弄错了,或者更大可能是有意在试探他,家中并未有一娘子名唤衷瑢。   何音与慕亦诧异地互望一眼,好似在用眼神对话:“老爷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怎么会?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来,三人均很尴尬,还是慕亦笑着解围道:“既然一时半会记不起来,况且娘子们都四散各地,倒不如这事先搁一搁?”   洛忠及时回应:“对对对,这昨晚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两位既然是奉命前来,还是赶紧调查清楚得好。”他怕他们之前只是试探,主动提起主题避嫌。   何音终于往四周仔细看了一眼,笑道:“想不到长年无人居住的地方竟能一尘不染,想必是云副尉为迎接我们仔细清理过的吧。”   洛忠神经抽紧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不过还好何音解围道:“我俩也只是听上头的话来逛一逛,毕竟陈年旧事了,何须再提起,免得又是腥风血雨。你大可放心,这件事只传到大公主那里,让大公主给断了消息,陛下暂时应该听不到。”   洛忠感到额头上有一阵细密的汗珠泛凉,拱手垂头说道:“大公主相助,我们云家无以为报。”   “上头这次之所以出手,可不是为了云家,但闻副尉年纪轻轻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前途不可限量。”何音夸赞道。   这摆明了是什么意思,他推辞道:“洛忠只是一无能武官,不懂政局。”   这仅是第一次过招,何音一点都不心急,缓解氛围道:“云副尉何必紧张,大公主也是一心求贤,你不愿意她也不能逼迫你做门客。”   “只是今日之事。。。”洛忠的汗珠聚在一起滑到了脸上。   “今日就当我和慕亦替大公主来拜访副尉和各位娘子,来之前大公主还让我带了点东西,就当问候。”    第二十章 红白局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就当衷瑢为了上头派人来查这件事紧张得要晕过去了,门外大厅里来了一阵动静,那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呼喊声把她吓得躲到了侍女身后,她怎么想得到自己无心之举会引来如此祸端。   “两位姐姐,如果我被抓走了,记得每年给我烧点纸钱。。”她陷入绝望中,眼见带头的侍卫按着腰间的佩刀进来,对之后悲惨遭遇的想象一幕幕涌出脑海。完了,被当成政变者党羽抓进去受罪可是比死还要难受的。   衷瑢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又极不情愿身陷囹圄,遭受**,恐惧到了头深知无法解脱,唯有一死求避开灾祸。两侍女怎么想得到她们主子临危大乱,看到带头侍卫诧异地指着身后喊着:“你干什么?!”纷纷回眸过去,却见她们的闻月娘已一头撞昏在梁柱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月娘!”她俩惊呼道,赶紧过去抱起她在怀里掐人中。   嘉言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祸事,步履蹒跚地走到外屋,却看到门里门外渐渐涌入一对对的人手搬了许多箱子篮子进来,她一边赶到衷瑢身边,一边向侍卫问道:“几位是来抓人的吗?”   那人哭笑不得,解释说:“好端端的抓什么人?”   侍女其实也紧张,听他这么一说感觉事情有转机,又看到箱子篮子,也问道:“我只闻今早何司乐带着人来这里调查,你们应该是他的人,这么闯进来不是来带人去审讯的难道还是来送礼吗?”   她口气不太好,听得侍卫回身一个弹指打在箱子上,瞪着眼睛说:“你爷爷我要带人走还在这里跟你们废话?还一路运了这么多东西给你们搬上来?”   另一个侍女好言道:“既然真是送礼的,爷请里面坐,我去斟壶茶来。Www。。com我家娘子没见过世面,胆子小,见了官兵总是以为来抓她的,让爷见笑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不必了,女人还真毛病,喜事变丧事。。。”他看东西齐整,也就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嘉言帮着忙把衷瑢抬到了自己榻上,喘着气坐到一旁玩笑道:“这下好了,我还没恢复过来,又昏过去一个。幸亏她撞得轻,只是撞破了点皮。。”她顺手撩起衷瑢的头发检查时,看到了她额角上的朱红胎记,随即赞扬起来:“娘子果真生得标志,这么一小块胎记在她额上反倒显得可爱起来。”   安顿好主子的侍女们也跟着打趣,回敬她:“小姐说笑,月娘孩子气,再怎么可爱哪有小姐一笑时那两个酒窝甜的?”   嘉言听闻,低头微笑,忍不住一只手去摩挲半边酒窝。Www。。com   从前只闻董家娘子的流言,如今相处不久便觉这人其实温柔有礼,本来还抱着八卦心态对待她的两侍女一下子就站到了流言的对立面,开始批判人言真当可畏。   侍卫办完差回禀,将有娘子头撞梁的可笑事一同说了。此时洛忠已请了那两位上了东边阁楼里的酒桌,三人在阳台互敬着酒,赏着鸠鹤山没有坟堆的那一面灿烂景致,气氛才刚缓和融洽一些,他这么一大声报告,惹得洛忠举在手里的杯子不知是该放还是继续伸过去。   慕亦看两男人的表情变化,心里只觉好笑,又不好当面笑出来,便故作凶态地训了侍卫一顿:“人家的娘子撞墙了与你有何关系?与何司乐有何关系?云家的事云副尉自会处理,哪轮得到你来到处嚷嚷!”   侍卫自知一时多嘴了,虽心有埋怨但还是告饶了几句随后退下,他哪里知道大人物们在相互妥谈的事是永远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就算各人心知肚明也不行,要把明面上的账抹掉,以后也不至于落下名声,或埋下口头祸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既然慕亦已经唱了白脸,何音为解侍卫惹起的尴尬,自然唱起了红脸。他佯装看不下去,怪道:“够了,我教你多少次要学会收敛脾气,你这悍妇气质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慕亦眼神瞄向他,怪幽怨的,委屈道:“我这不是看他什么事都要拿来大惊小怪的,云家娘子想不开就想不开,我们这边正喝酒喝得欢。。”结果又是被何音训了:“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人家娘子想不开就想不开?你这浑话在家里胡乱讲也就算了,在外还这么没见识!我就不该带你出来!”   洛忠明了自己其实才是他们唱对手戏的中心,再不出面调解也不好,赶紧劝道:“两位息怒,这事还怪家里不懂事的女人,德爷其实说的也对,这女人最兴一哭二闹三上吊,偶尔撞个墙不算什么稀奇事,只要没出人命就好。Www。。com何司乐慧眼识珠,身边能有如此明理的知己作伴,洛忠实在艳羡不已。”敬了两杯,安排好他俩今晚借宿的房间,起身欲行道:“因为山庄年久失修,故只有这幢楼可以住人,让两位与我家那群无知妇孺共聚一楼实在过意不去。来日回城,待洛忠告假结束必定好好地宴请一次。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说罢立在桌前又自罚两杯,饮尽补充道:“蒙何司乐与德爷关照,洛忠失陪一会去看看那撞墙的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娘子,家事难言,且侯我安抚好再回来罚酒十樽。”   待主人家走得没踪没影了,慕亦总算卸了那副娇柔的委屈样,起身倚在栏杆上远眺日暮时分的漫天霞光和千鸟归巢,想想这周围已然坟场样,不禁笑道:“老爷你说,是不是死人越多的地方,各种鸟儿就越多?”   何音扭头望她的背影,有谁能把这个娬媚姌嫋的芊芊女子与她腰后的血腥短剑联系在一起?笑言:“所以你被叫做嗜血铁雀咯?”   慕亦背过手摸摸短剑,回身也看向他问道:“慕亦今生作孽太多,老爷还是执意要我进门,不怕折寿?”   “我何音活着爬到现在这个地位,更怕煞气太重连累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仍盘腿坐着,却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往天上平摊掌心。   但是慕亦犹豫几许仍旧不肯接受,她摇摇地来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去,这才按下他的手,笑道:“你等我?”   何音也跟着笑了,接过她亲手斟满的美酒,一饮而尽前呢喃道:“你说什么都行。Www。。com”   入夜之后,山庄里的氛围变得凄凉惨淡。他俩住的是东边顶楼的一间大卧室,去年才翻新过,用于留客再合适不过。   客房里意外地摆着琴,慕亦随手撩拨几下,只响起一阵杂音。原来她好杀戮之事,女儿家的手艺技艺一概无心学习。   “老爷多日未练手了,要不趁现在弹给我听听?”她刚洗漱好,外衣的绑带只解了一半心思就转到这玩意上面去了。   何音本已躺下快睡过去了,这几天没回家,就住在宫里教教皇子皇女还有各色新人学习器乐,哪知刚结束一期的教程本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今天早上鸡还没打鸣就被大公主催着喊去,让他陪慕亦一起来这里看看自己的眼线连夜传报的怪事,顺便想办法招安云洛忠。   慕亦不明白了,云家是新帝的一派势力,这么明目张胆去,人家肯定不同意,事情也必然要传到新帝那里。大公主与冼乐一样,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原本先帝软弱,以为手段一紧便可以逼他退位自己上位,哪知反而促成了四年前新帝登基,于是两人这几年关系愈是紧张。十三年前新帝还只是个亲王时,与大公主一样,都将冼乐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缘因冼乐公主野心勃勃,一度将两人置于危难境地。一向貌合神离的大公主与新帝统一了目标,想办法引了冼乐入局逼她政变,从而除去隐患。   不过现在大公主说了,云洛忠以后势必会自成一派,打压云长天还得靠他才行。新帝若是没了云家这根顶梁柱,凭她在朝中的势力,呼风唤雨那是迟早的事情。   慕亦似懂非懂,她对时局啊阴谋啊不感兴趣,只知道大公主与何音说什么就做什么。   看到何音疲倦地累倒在榻上,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出去那么久,回过神时他已经睡得呼呼响。   哎,算了。她可惜地叹呼一声,换了身睡衣也抓紧时间睡下,明个儿还得赶早起来回宫里报到。       第二十一章 无声雨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且说洛忠听闻有女人撞墙,心中已知必是那闻月娘一时误会,情急之下轻生。他暂时抛下酒局匆匆赶回嘉言卧室,果真见得脸色惨淡的衷瑢昏迷不醒。   嘉言在一旁很诧异:“怎么回事?月娘好好的为何会轻生?”两侍女你看我我看你,又齐望向少爷,征得他默认了才解释道:“小姐你昏睡时月娘胡乱走动,没成想走去了楼上冼乐公主的房间拨了她的琴,然后整个山庄都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连夜向大公主报告,今天早上来的何司乐那伙人就是来调查这事,娘子以为这次死定了,吓出了魂才拿头去撞梁柱。。”   听闻还有这种事,嘉言眼睛瞟向洛忠,余光里又瞧见地上那些礼箱,心里多了几分担忧。她欲言又止,就怕自己问对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看她样子,洛忠示意房间里其他人都出去后才问道:“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我不是猜。”她眉头轻蜷,深思熟虑过的担忧浮在脸上。“之前有听说过大公主和陛下之间的事,他们两个为了皇位斗争很多年了。我知道云家是陛下的势力,所以这次大公主不来抓人反而送礼,是不是想让你独立出去?”   洛忠心事沉沉,但也难得她能知晓,倦容阴沉下竟偶露出一线光明,笑着坐到了案边,喝口茶说:“大公主有这个打算很久了,不过我一直躲着她而已。但这次被抓到把柄,想要摆脱她的话,我得好好想个办法。”话毕又往杯中添滚水,几枚叶瓣翻腾浮转,香气四溢。   他态度确切,表明自己从来都不想与大公主一流为伍,但这还不能消除嘉言的顾虑,只听她迟疑几许仍旧追问起来:“说是这么说,你可有时会动心?想必她开出的条件很可观吧?”洛忠低头去看那些茶叶,深呼吸后勉强挤出笑容,回道:“可能确实有点多。”   嘉言无语,在一旁陪着坐下,整个人更加忧虑重重。“希望你不要离开云家才好。”她轻呢道。   这话被洛忠尽收心底,她哪里知道这么一句普通的碎碎念能让他振奋了精神,重振旗鼓去面对风起云涌。本都触到了唇边的杯子被他及时放下,只为再次笑言安抚心上人:“不管去哪里我总还是姓云的人,你看你一董姓的娘子都这么关心整个家了,更不用说我了吧?”   嘉言面子薄,在她听来像是讽刺,脸色暗下来又开始叨念:“你说得对,我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又不是同宗里的人,能有个地方腾给我住我连感恩戴德都来不及,何必去多心你这位少爷。”   “可是整个家里也没个像样的娘子这么关切我的。”洛忠盯着她放在案上的手,忍不住伸手探触,却被嘉言狠狠打掉。看着她赌气往里屋跑去,他笑了一会喝净杯底的浓茶,只觉一阵苦涩渗进心里。   世事多烦寥,昏迷中的月娘梦一阵哭喊一阵,怎么都唤不醒,让重又回房陪侍的两侍女心忧。Www。。com嘉言在一旁被吵得想不了心事,索性抛掉烦恼一心陪护月娘。她越看她额上的胎记,越觉得有种无心之美。碧玉剔透,如果没有一点翠色点缀其中,看久了也会单调。   “月娘哪里人?”嘉言无聊之下想来点有聊的话题,于是向侍女轻声问道。   “我俩也不知道,好像是大少爷让那昭武校尉一家送来的,可能是边塞,说不定大少爷嫌那里在打仗危险,就让她提前来了。”其中一个回说。   嘉言的视线又落到衷瑢脸上,这般柔美的女子大概出自富贵人家吧,她心想。   第二天日出前,洛忠早先一步起了来送何音回城。Www。。com山庄里蓝蒙蒙,天欲晓而未晓时总有种道不清说不明的庄严感缭绕眼前之景。   马儿不时踏着前蹄以此催促还在用官话客套的主人:“再不走来不及了!”   临走时洛忠又追上去叮嘱道:“待下个月回城,请司乐赏脸到寒舍一聚以弥补昨日招待不周。”   何音应着就让马夫挥鞭扬长而去。   麻烦的人物总算走了,疲于应酬的洛忠松了一口气,返身继续自己满腹心事的纠结。嘉言此时却出现在他回去的路上,没想到她也起这么早,还特地跑到门口来了。   她的心思何愁猜不着,洛忠孤枕薄衾整夜没安睡就是在担心她胡思乱想,果真,等他让周围的人全散去了,嘉言开始指责他:“昨天说什么自己不管去哪里都姓云,今天太阳还没出来就忙着巴结那伙人,还想着请他们来家里?”   向一个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女子要怎么解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洛忠聪明了十**年,今天才发现自己对此居然一点都不得要领。嘉言不似从前或现在那几个与他同欢闹的恋人情妇般精通人情,她只是个受尽排挤却不懂得怎么做出反抗的弱者,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她的天真和温情,不要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泥淖影响。   对此洛忠只能解释道:“何司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邻里,你住的那间屋子与他们家就隔了一堵薄墙。Www。。com如果不搞好点关系,我怕他做出什么事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你。”   话这么说了,嘉言又只好问:“你确实不是因为想投靠他们才这么做的?”   他承诺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又不肯搬出来,如果这次回去你听我话,搬到嘉贞那边的院子住,以后我跟他们何家除了人情,绝不在其他方面上有往来。”嘉言偏过头细细权衡了一回,答应道:“我听你话便是。”   天亮了后,山庄顶上的一片天却织成阴霾,闪雷滚滚,俄而起了大风大雨,阁楼也被隐在水雾中异常难辨。   嘉言坐在阳台的栏前思索心事,她平静下来后开始反省,自己态度坚决地反对洛忠投靠不同阵营的目的,与他极力所有事情优先为她打算的行动成了明显对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为什么董嘉言你这么自私?”当她一想到如果有一天洛忠知道了她的秘密,他便会发了狠地怪她薄情。   檐外雨潺潺,偶尔散落了一两滴到她的脸上,嘉言顺手抹去时正好被来送茶点的侍女看到,还以为她在偷偷抚泪,心里有了一丝疼惜,但见她对人时又是笑容满面,甜美乖顺,愈加觉得自己先前听着那些流言暗暗揣测她是一件多少卑劣的错事。为解自己心中尴尬,侍女放下手中活计,跪坐到离她稍微有点远的地方问道:“小姐今年芳龄几何?”   嘉言好奇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看她平时待人还算真诚,据实回答道:“快二十一了。”   “可有钟意的郎君?”侍女出此言自己都觉不好意思。   “有,你问这个作甚?”嘉言态度温和,饶有风情地望着她。   她怕自己被误会成喜欢打听是非的小人,于是赶紧解释:“小姐莫误解,奴家只是觉得洛忠少爷未必不是个好归宿。”   嘉言听后低头只是弯了嘴角,无言稍久才笑叹回说:“我记得你好像是二十三四,为什么跟我一样守着不嫁?莫非是在等洛忠少爷?”   被她这么一调侃,侍女红了脸,摇头否认道:“奴家与姐姐从小长在云家,出去了怕是不习惯,幸亏各位夫人看我们孤苦无依终没有把我们卖出去,虽然中间确实有过几门好亲事,但我和姐姐仍是觉得老死云家总比外出寄人篱下的要好。”   “好一个寄人篱下。”嘉言转身面向栏外对天长叹道。“你有这种誓死方休的觉悟,可也要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说毕就好言让她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奴家牢记,今日便不打扰小姐了。”侍女一匍身行礼,起身退回了屋里,敛裙绕过挂屏时才发现后面躲着洛忠少爷,不免吓得差点失声喊出来。   洛忠做个手势让她安静,看她抚着胸口顺好气了就让她别管自己快点回里屋去。侍女回身看看背对他们、仍专心望着雨幕的董家娘子,也只得行礼告退。   待她行了几步路,再次回眸,却发现洛忠少爷就只是与刚才一样,伫立在挂屏后默默看着他的心上人。因为屋内太暗,他的背影被阳台外发亮的阴天天色衬托得十分模糊。他们两人分别在想什么心事?侍女想去猜测,但却无端生得一阵心疼。她想不好到底是心疼董家娘子,还是心疼洛忠少爷。   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不是掌管命运的不老神仙,叹多少无奈之后也还得回到自己的本责上去。她收回视线,往里屋走去,看到衷瑢已经醒了,正扶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喊疼。   另一个侍女一边笑一边给她解释着当天的情形,说的月娘当时心里就堵了。   屋里除了两侍女还有其他几个下人忙来忙去,一想到昨天自己犯蠢做的傻事被她们悉数看在眼里,越加难为情,侧身扑到大靠枕上嚷起来:“脸丢大了,还不如让我死死掉算了。”侍女虽知她只是戏言,也还是装模作样地劝导:“现在死了,就等不到与云大少爷拜堂的机会了,你可想清楚了?”   一提到这个还未谋面的夫君,衷瑢心绪更是纠结,问道:“他到底回不回来?”   “来应该是要来的,不过得看他什么时候派人送家书回京城。从前大少爷回来前都是先派人提前十天半个月送封信,就好像与娘子你订婚约时就派信通知的家里。”侍女答道。   事情说来也巧,这天下午,从城里来了个驿站的信使,特地寻到山庄,把云长天的亲笔信交到了洛忠手里。   洛忠看到他的名字就觉得心烦,估摸着必定又要自己替他接风洗尘。前半封信里确是照旧的说辞,到了后半封,他就觉得这位大少爷真是把什么烦心事都推给他来做了。    第二十二章 穿云音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得知自家的边关英雄又将返程,嘉言与一众仆妇们都来洛忠卧房将他围了个团团转,争着抢着要看信里写了什么。   若是往年,洛忠为求清净都是将书信一甩,自个儿逍遥去了,但今年却变了态度,说这是男人之间要讲的话,一群女人不要瞎凑热闹。“好嘛,小伙长大老成了,都会区分男男女女了。”嘉言带头玩笑他,回身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下,自己留了下来。   “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她轻声追问,对里面的内容充满了好奇,似还有点迫不及待想要抢过来一睹为快的激动。   洛忠把那两张纸攥在袖子里,考虑了半天才拽出来扔给她,烦躁地抱怨起来:“这人也真是事多。”   信里究竟写着什么,嘉言秉着呼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默读下来,竟然也不言语了,不知道是见了后半段云长天要求的与还未正式入门的侍妾解除婚约之言,还是因为就只写了这么一点事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将书信整齐放到案上,待了一会,起身离开,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洛忠就这么看着她转身,看着她好孤独的背影远走越远,人都看不见了,可是他还没能缓过神来。   衷瑢听闻云长天要回京了,不顾头痛也赶着来寻洛忠讨消息,路上碰见失落的嘉言,这娘子走得慢悠悠,视线低沉在地上,连衷瑢跟她打招呼都没听见,就那样一直往远处走了。陪同她的两侍女催促:“别管董家娘子了,快点过去才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应是应了,但心里总感觉嘉言有点不对劲,始终忍不住回眸去。   三人步履匆忙地来到少爷的卧房门口,见几个下人丫鬟守着,看到她们上前阻拦道:“闻月娘还是请回吧,少爷现在正歇息着,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但是月娘并不死心,转而向他们打听起来:“听说云大少爷来信了是吗?是不是他就快回来了?”   被问的那丫鬟很确定地嗯一声,满面堆笑地劝她安心:“大少爷这次回来必是要与闻月娘拜堂的,娘子就等着喜事吧。”   “大概还要多久?”她对自己的婚事十分上心,必要问踏实了才好。Www。。com   丫鬟心算了会,只给了个大概的答复:“以往年来讲,大少爷都是出发前半月让人来信的,这次奴家估计应该也差不多,娘子你就安心吧,再过不了半月一月,你就真的是云家人了。”   虽然她都这么恭喜了,但是衷瑢心里还是很不踏实,这种不安定感说不好从哪里来,可能是女人独有的先知先觉在作祟。   待她回去,侍女们相伴左右开始向她说起成亲时候要注意的事情,两人说得面红耳赤,捂嘴笑个不停,却始终不见月娘听进去一句。   “月娘?”其中一个轻唤一声,果真吸引了她的注意,衷瑢出神时那视线弥散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俄而才聚焦到她脸上。侍女这次不明白她的心思,摸着她额头探探她是否生病了,但体温很正常,问哪里不舒服,衷瑢尴尬地笑着摇头,回说自己太担心婚事,要与未来的夫君见面了实在有点紧张。   另一个像是要岔开话题似的开始问别的事情:“月娘是哪里人?”   “萨巴陀,你们可有听说过?”衷瑢也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侍女听了笑起来:“那里是我们大少爷驻守的地界,自然听说过。说起来也难怪,月娘十五六的年纪,还是长在如此荒凉的边陲,见到的男子不是灰头土脸的莽夫就是长相怪异的外族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之前我们跟你说了那么多关于大少爷的赞美辞,你心里没个现实印象的描摹,确实会想象不出他的长相,现在有点紧张也还讲的过去。”   听闻此论调,衷瑢脑海中又再次浮现出当日邂逅的夜市公子。她本想说出口,千言万语就在喉咙里急着奔涌出来向她们展示有幸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但碍于再过不久自己要另嫁他人了,也不好再把断不了的痴念让婆家人知晓,免得今后因为今日之言遭罪。   她轻叹一声,扯起笑容,返身往榻上一躺,就闭了眼继续梭织心事。   接下来的几日异常安静地过了,嘉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来探访都是聊不了几句就沉闷不语,人很颓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匍在案上,浓浓的墨被她涂得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写过什么。洛忠一边安排人收拾准备返城,一边在斟酌要怎么跟月娘说出口这事。他怕到时候月娘哭天喊地来追问他为什么,原本这就不关他的事,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云长天说解婚约,人还没现身,一纸书信先到就让他代为做了。这么招人怨恨的事情,不管怎么做都是出面的人要背负一身麻烦。   他苦恼间又拿出信来好好看了一遍,里面只说了让洛忠代为本人领着未过门的侍妾到媒婆那里写了声明,去官衙做个证,但并未提及这事要什么时候办好。Www。。com有了这个空子,他心想,反正都是要去城门口接人,倒不如让月娘一道去,让她当面问云长天缘由,这样自己完美脱身,月娘要怎样也与他无关了。但细细一想,自己得完成任务,就必须早于她见到云长天之前就把手续办好,自己势必还是要出面,就跟打没打这点小九九是一个效果。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九娘,她们同是女人,应该能通点心意,那样也好说话。不过就是不知道让云大少爷晓得是九娘办的,他还会怎么训他。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他早上还在考虑这事,下午嘉言就过来请缨了。   她看起来仍旧没精神,但还是勉强笑着,跟洛忠面对着面坐在案边,聊了起来:“我听下人说你这两天有什么闹心事?”   他无奈点头,无精打采地说起:“还不是云长天的事情,连跟人家娘子解婚约这事都推到我头上,他倒是落个清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嘉言笑道:“说明大少爷信任你。”   “别,他上次回来可还骂过我不做正经事。”提到这茬,洛忠似乎还是很难消气。   “要不这样,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人家娘子去说,这段时间我跟月娘混的熟些,我去跟她提,到时候要是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再来找你帮忙?”这话在洛忠听来简直就是及时雨,也不管她出自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先是一口答应下来,再试着替她找借口:“你这两天就是因为月娘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憔悴的吧?”洛忠都不知道这是给她解围还是给自己服下的安慰剂。   既然他都铺好了台阶,嘉言自然就顺着下来了,眯起眼笑着应道:“我是挺担心月娘的。”   洛忠听此,眼神往案上的书信里躲去,自顾笑着呢喃:“看你总是无故这般模样,我又不是大夫,你让我怎么治得好你?”   嘉言脸上的笑不知不觉化成了淡淡的难过,两人再无言,均偏低头去沉默。   话说当日何音与慕亦赶到宫中时,正好大公主回笼觉醒了,天气太闷热,她只躲在自己阴凉的寝殿里剥着荔枝打发时间。见他俩一前一后来到面前,先招呼带头的慕亦过来到自己身边一起坐卧着歇息,又让人搬来一台方凳让何音也随意。   大公主手中还有一颗去了皮的荔枝,白白嫩嫩的果肉跟羊脂玉一样上等,她就递过去给了慕亦,一边还问道:“云洛忠怎么说?还是不肯答应?”   慕亦接过去时也只得无奈笑笑着点头,等不及嘬起了果肉里的鲜汁。   “这毛头小伙年纪轻,但是城府倒是挺深,都懂审时势了。”大公主伸了手臂支到脑袋,靠在软枕上专心地看着慕亦吃完荔枝就要打瞌睡的模样。“也辛苦你们两个了,特别是何司乐,明明是我们慕亦的事情,还要劳你陪着去一趟。”   她有意将话题转向跟洛忠一样,立场始终中立的何音。   他听此言赶紧下了方凳,恭敬弯腰作揖道:“何音还未谢过大公主对师傅她老人家不计前嫌,此恩德何音无以为报。”   “你真想报答,不如就娶了我们慕亦如何?”她抬起慕亦的手仔细打量着笑说。   这话问的他哭笑不得,但也只能陪着应和:“主上若肯赐明珠于何音,何音岂有无视自己卑微身份而拒绝之理?”   但见慕亦皱起眉头清醒了不少,她反倒握起公主的手轻声道:“先让他走吧,你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看见他了。”   等何音退下后,大公主才幽幽问起:“你现在几岁了?”   “二十一。”没了外人,慕亦也放松下来,仰身靠到软枕上捋着发梢望着房梁出神。   大公主自己反倒起来,坐正了看着她问说:“又是几岁时他要的你?”   “忘了,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她说着就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那你还说不好意思看见他?分明是你在逃避。”大公主见慕亦昏昏欲睡,手轻轻地拍在她侧屈的腿上。   快睡着的美人儿呢喃道:“那我嫁。。嫁。。。”也不知道她醒了又是什么态度。   虽然大公主明说了好几回,希望慕亦可以与何音早日共结连理,但这娘子始终不肯,究其原因,也不像心里有另外的情郎,但偏偏就是很避讳这种名义上的束缚。不过还好,只要慕亦身在,就还是能调动何音为自己效力,拉他到门下来也是迟早的事了。    第二十三章 燕归园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自古佳人独立世,偏惹红尘仗剑。   巧笑眉目画无颜,三千弱水涟涟。   聒噪的七月还未过一半,荷塘里已是亭亭芽尖矗立碧水一方,看了红白透嫩的点点娇羞宛若豆蔻年华的少女垂眸,一时间,就连见惯了宫廷御园富贵堂皇的何音也不觉迷醉其中。   家中多年未有荷花复现,今朝重生,必然是极好的兆头。   池边的阶梯延伸入水中,被无穷莲叶盖过,慕亦赤着脚,踩着水底下的阶沿俯身探手折过一支花骨朵,又拖起饮饱清水的裙袂步上干爽的水台,站回了何音身边。在夕霞中,这未开的花儿还闪着几道柔光。引得颇解风情的男人打趣她:“这荷花想必是前生在佛祖面前许愿今生化成水莲,等这世上最美的娘子驻足,果真不光令你凝眸,更是贴闻你衣袖香染,你看它未沾水却湿漉,恐怕是喜极泪泣了吧。”   慕亦倒是没生长多少情趣,她摘花,就只是摘花,但听他笑语盈盈,手中的莲朵又暗香萦绕,心情确实略有不同。“你怎知它好不容易能向佛祖许愿,却许得个白莲这么无声无息的玩意?”   这问题如果是其他人提的,何音倒也没什么兴趣来纠结,但从慕亦口中说出可就不同了。他从她手里轻轻接过花,置于耳边,仿佛那莲荷就在跟他轻声细语,他闭上眼,颇似听懂了地点点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在听什么?”慕亦其实也知道他只是装模作样,但还是饶有兴趣地配合他演戏。   何音慢慢睁开眼,眸子里闪着西边照耀而来的光芒,面向她郑重又温柔地倾诉道:“它说,原来是我上辈子在佛祖面前苦苦哀求,希望在今生今世能寻回钟爱的娘子,莲花只不过是看见我们终于重逢,忍不住洒泪。”   慕亦咧起嘴角,一会看看夕阳,一会看看他,似乎还真被打动了一点。她的一束头发落到颊边,那般不经意,不经心,就像风一吹,手一扶,它们就能归回原位。Www。。com   他空出一只手,将她脸上微微飘扬的发束拨到了耳后,眼神直直的,渴慕着她能同样以眼神回应。   美人儿没忍住害羞,抢过莲朵顺手抛回了池里,却噗一声落在了贴水的荷叶上。“老爷,我有些话要和你说。。你。。”她看向何音时,话还没讲完,人却被他仔细拥入双臂中,认真吻了下去。他的吻向来都是如此缠绵,她虽情感生来偏冷,不够热烈,却也能在这样的短暂几瞬间生发触动,迷离间闭上了眼,用情回应,仔细领着他走进空荡荡的心扉。   池中凫水的鸟儿振翅成双飞去,扑腾间长鸣赞美这斜晖脉脉水悠悠的浪漫。   动情至深的何音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揽她在怀中,他十二岁时在宫里遇见六岁的慕亦,十八岁时常牵她手走在深宫花墙深处,寻一处无人来访的诗意角落,为她弹琴伴舞。当然德爷是不会跳什么翩翩歌舞的,历来都是短剑在手,放慢了剑法的节奏,一步一步,一个打旋都能转个很久。不知是剑法本身独特的美还是因为舞剑的娘子太出尘,那时的画面依然完好地印刻在何音的脑海中,连花香,风声,阳光从叶隙间洒落的动静也被他捕捉在心。   彼时池边深情拥吻的何音放开她去,眼神依旧含情脉脉。也刚好,慕亦有话要对他讲,这种氛围恰合适。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你听我说。。”她怕他又一次要夺了自己说话的唇舌过去,赶紧贴紧了何音,拄在他怀里。“我们选个日子成亲好了。”   何音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会没反应。   她笑起来,看起来是那般心甘情愿:“你不是总要我嫁给你?那随你好嘛。”   “好。”何音收紧臂膀,只吐出这么一个字,但对他来说,这是等了盼了多少年的时刻。   聘礼准备起来的时候,各项事务都开始实施,其他的都很好,但何音唯独很在意自家的房子是不是太旧了点,如果是娶其他女子倒也无所谓,就是不能委屈了慕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占了半条桃闻街的何府前一位主人是位开国功臣,因为其后人在与女霸权的争斗中失败全族惨遭流放。这位功臣家里全是文官,生平爱好也就是读读书写写字,素称清廉,因此宅院装修不像隔壁那群只会打仗的莽夫一族奢华豪放。   因为占地实在太大,还在蓄力的何音一方面要为应酬开支,一方面上下里外打点也花销不菲,所以一直都是能省则省,住的地方还算舒心也就暂且罢了不去管它。慕亦跟随自己左右多年,要用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形容更是贴切不过,能建起如今的基础,她完全是功不可没,但说来也惭愧,何音想私心留住她,要说这过不过门的事情,也全是他一人的心理安慰,企图以世间说虚不虚的名分二字回报给这位无怨无悔的巾帼枭雄。可能她心里从来没在意过这么多,可能她也不理解他的这种迫切心情,但是好在她最后仍是答应了,不管出于任何原因,只要她决定了,何音一定要给她最好的补偿。   随后几天何府立即开始动工,找了道士来看过风水,指了临街的一片区域说是最适合做新房的地界。虽然何音怎么想都不觉得直接连着坊墙的院子能安静到哪里去,但还是多少信了道士说的话:“你不建在这里,建到更里面去,会和隔壁那股杀气相冲,我替你算过,临街就能多散散晦气,而且这里附近有暗河,正巧在这里拐弯,院子在这儿,就能截住那些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慕亦在一边听他胡扯八扯,见何音听得认真入神也不好打扰,独自一人后退到墙边到处踢踢踩踩。这坊墙年久失修,已经脱落砖头瓦块多时,露了一个小洞,自家养的公狗有时候想跑去找其他街坊的母狗调情,也经常从这里扒拉着钻身出去,夜里又钻回来。有几次把洞堵了,那狗疯狂地用爪子硬是刨出了坑洞。管家拿它没办法,就让人把坑填好,重新给它在原来的地方开了规整的一个狗洞。慕亦无聊之中,俯下身打量一下,比了比看看自己能不能穿过去,越量越投入,干脆整个人蹲在那里把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如果不是何音及时把她拉回来,她还真要穿出去,蹦到街上的人来人往里。   晚上慕亦沐浴更衣后,摇了把扇子到书房找还在苦心规划的何音,见他埋头书册,就是作曲谱辞时也不曾见过他有更认真的模样。   “老爷在看什么?”她立在一边,搭了手臂在他肩上,顺便往书里瞅。   何音苦恼地摁着头,漫不经心地回道:“既然要重新修一个院子,我看看要怎么布局才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事简单,我让宫里的匠师们偷偷画个草图出来不就好了?”她提议道。   但他这次是十分执着的,必须亲自上手才放心。他在纸上来来回回添加标记,做的很详细,不时还把转瞬即逝的灵感仔细写到空白纸册里。慕亦随手翻翻这本全新的册子,大概用了一半了。   “好了,快去睡吧。”她掰掰他的肩膀,又轻扯他的头发,见他太疯狂太痴迷也没了办法,索性捡起他丢在地上的书自己回去躺榻上翻。   这书很奇怪,没有题目,慕亦前前后后过了一遍,没看到什么好玩处,正倦意混沌,快要合眼入梦时,何音倒是结束了自己的工程,一并来歇下。   他看她手中握着自己年少时所作的词谱,不禁笑问道:“你看这个干嘛?”   “看不懂。。”她翻个身自顾朝里睡了,书从胸口落到榻面上,正好到他手边。   烛灯下他再次翻阅起来,里面写满了彼时对此时枕边人的思慕与想念。内页首张上便题着一首二六记:   轻轻嫣嫣枝头梅,豆蔻攀折撷芳蕊。   梅香有时绕身来,扶袖也做碧风吹。   碧风吹,桃花绯。二月纸鸢如梦坠,春风不修杨柳眉。   三月四月伊人笑,卿卿莫负燕来归。   燕来归,情难追。落落红杏吾家垂,携得佳人共采岁。   五月六月捻粽角,小夏刚至殷其雷。   殷其雷,梅子醉。夜雨婆娑卸玉頍,犹听玱玱珊珊泪。   七月八月菡萏蕤,塘浅夜深流萤飞。   流萤飞,星汉流。眠入缱绻霡霂游,罗扇始摇香风柔。   九月十月无患子,结钏堪比红相思。   红相思,魂俇俇。终日不闻跫然响,蓦然回首庭中央。   十一十二霰雪霏,怀璧试弦玉手寒。   玉手寒,琴瑟暖。光阴荏苒几度来,元宵尽头春又开。   何音多念了几遍,不知道慕亦看不看得懂,这是与她开始亲近起来那年,他保留的最美好的记忆。   如今这只高飞的燕子总算肯入他的金丝笼里,欣然入睡时,何音在脑海中描绘起崭新庭院的环境,心想设名燕归园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第二十四章 董门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因了那云大少爷的要求,回城前后洛忠始终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不是一堆人的卧室书房要好好铺整,就是接风洗尘要的酒席需他操办,再如此年复年地下去,洛忠俨然要成云家一把手的模样。   他虽不情愿,但一想到自己年幼时孤苦无依还是得了云某夫人和家里一众人的悉心照料,这份恩情怎么说今生也是还不清了的。   宅院内外清修一番,所有事务都规整好时,已是七月中旬的某个日子。再算算云长天抵京的时候应是下旬近末,解婚约的事,差不多也该跟月娘说了。   自从山庄归来,衷瑢这半月都闭关在屋内,不知道是出嫁前的娇羞还是乱弹琴事件的惊魂未定,连嘉言去寻她谈心也常常吃上闭门羹。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照看她的两侍女跟洛忠汇报,就说月娘吃睡都不好,夜里大多半梦半醒,心情也抑郁。听此情况,他心里虚了一把,难不成有谁先将这事提前说与她听了?这可不行,万一月娘不哭不闹,就是瞅准了时机等待上吊闹事,等云长天一回来看到这个烂摊子岂不是还连累自己遭殃?   算计间,洛忠在心里点画出一个略不显生硬和突兀的主意来,赶紧跟侍女要求道:“你们回去后就跟月娘说,七月十六也就是明个儿,是嘉言的生辰,我在嘉贞的院子里摆桌酒,请月娘赏脸一起过来。如果她推说没有贺礼不来,也一定要把她带到那边。”   侍女还以为这是极力的邀请,没多想回屋就跟衷瑢讲了,想衷瑢不过就是因为对夜市公子念念不忘才惹得一身颓废,哪里会预先知道什么打击人的事摆在那里。   听闻嘉言生辰到了,衷瑢呀的一声站起来,往屋里绕了几圈,左看右看都没想到能有什么拿出手当贺礼的。   她一想到要空着手去尴尬之情油然而生,再是在人家哥哥院里摆酒,分明标着家宴二字,外人怎么好意思参合进去?   慢慢坐回凳子上,衷瑢果真如洛忠讲的那样,推脱道:“我这没什么伴手礼,跑去白吃一顿好像不太合礼情理?”   侍女俩对视一笑:“洛忠少爷说了,不怕你礼不到,就怕人不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一听,又想着自从在去山庄路上与那两人熟识起来,三人就好似结交愈深的朋友,渐渐知彼知己,说不定自己愣头愣脑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城来就是为了遇到他们。   “老天爷待我不薄,好生安顿我不说,还有如此交心的朋友。月娘我何德何能?”她颔首微笑道,让侍女们看了也不由得心内一阵欢喜,跟着她感慨起:“往后月娘安心待在府中,我们呢也会长伴你,看小少爷少小姐一个接一个出生。Www。。com”   自己的身边人能这么窝心,她自然更是安然,但却临时想起一个问题:“两位姐姐,我之前听你们说起过自己年龄,月娘冒昧,你们不打算出嫁吗?”   两侍女又被问及此问题,好像也已习惯了,不经思考就能应付道:“生是云家人,无怨无悔。”话毕,又是对望一眼,各自捂嘴窃笑开去。   这番誓言叫人听着真动容,虽然自己初到云家,但先熟悉起来的几个人行为举止脾性好坏都让她开始对这个家刮目相看、好感颇深。等到正式过了门,多了丈夫的荫蔽且又饱添子嗣,自己在这个家里或许更能生活得如鱼得水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满怀着对未来的期望,衷瑢一路去一路憧憬着等会月上西楼后觥筹交错的融洽时光。   洛忠与嘉言早就入座等着她来,小小的庭院在日落时分的昏暗光景把白天的闷热稍微淡化了点,他们身后的院墙边歪歪斜斜植着几株不高的罗汉松,还有些杂草青苔铺在周围的泥地上,一座褪色严重的单层屋子隐在看得出年岁已高的几棵绿树后,依着大门小门数一数,拢共也才三间而已。   瞧她打量这旧宅院分外用心,都忘记自己还拄在门口没进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洛忠起身将衷瑢迎到桌边,待她坐安稳了才说道:“月娘莫见笑我们今天的酒席摆在这里,说是酒席,其实也不过是熟人之间吃顿饭,聊聊琐事,待会还要来两个人,一个是嘉言的大哥,嘉贞,还一个是嫂子,也是我一个姐姐,都是自家人。”   正说着,三人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衷瑢背对着门口,感晓动静就立马回身去看,见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一两岁的孩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穿着素淡的女人与较年长的两个孩子,大概十一二岁模样。   一家五口好不开心热闹,看到客人早到了,嘉贞把怀里的孩子还了孩子他娘,抱着拳一路笑言着歉意而来:“洛忠老弟,妹妹,还有这位娘子见谅,让你们久等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来来来,什么都不说,我先自罚三杯。”   果真见得这汉子抄起酒杯咕咚一口饮尽,又添满一杯。来了三回,不过也就走几步路的时间,但此时气氛已被嘉贞带了起来,衷瑢也是喜欢欢畅氛围的痛快人,能喝酒时绝不推辞,遇上这么爽快的酒友,多想自己跟他拼酒量,说不定还能赢过他。   如此想是豪迈又意气奋发的,但现实里她只是个外人,不得不闭了嘴看着他们三人一来二去。自己不好意思放开怀,闷着声装着碰不得酒小嘬几口就放下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嘉贞一点都不见外,看这小娘子一副柔弱样,怜惜地叹着气摇头:“小娘子不会喝酒可不行,不然以后怎么陪自己丈夫逍遥快活?”转而又瞄向嘉言,说起来:“洛忠老弟酒量倒是挺大,我是一向喝不过他的,不知道你跟他比会是谁赢?”   嘉言先前已酌了几杯入肚,早觉酒劲上头,脸颊烧得火烫。她笑着摇头连连拒绝道:“不比不比,我喝个一盅都能醉成烂泥,你就别拿我取乐了。”   随后四人起身碰杯,带过两句客套话,复入座时衣摆还没抖平整,屋里响起一串稚嫩的童声喊着:“爹,阿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显然是那被抱在怀里的老幺在寻父亲了。   云嫂拗不过她,放了她出来,这小朋友自己四平八稳、连走带跑地冲向嘉贞,她还太小,衷瑢没预料到她已经能走了,而且速度还挺快,心里禁不住惊乍着要替她担心会不会磕了绊了。还好她安全到达父亲身边。   嘉贞边哄着边抱起她,逗了两下就开始让她喊叔叔姑姑的。洛忠看着孩子很开心,酒让他的脸略红,心情也是放飞般舒坦,赶忙问起嘉贞来:“没想到姑娘都这么大了,我还一直觉得是上几个月的事情。名字叫什么?”   “单名王昭君的昭字,以后啊我们昭昭也要像她一样美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说着就亲了孩子一口,但是胡渣太密,年幼的董昭哇的一声哭出来,生生被扎疼了。   云嫂一直站在屋子门口看着这边动静,听见孩子哭了,才忍不住笑着跑来抱回去。   嘉贞又是一番赔罪:“我这个做大哥的又让几位见笑了,该罚该罚。”   这回洛忠没有让他独罚得逞,他做头带上两位娘子又是起身碰上一回交情酒,各人均喝得畅快无比。   天色暗了许多,云嫂忙里忙外还不忘给他们搬来屋里的落地烛台照明,走前还关照道:“我就在屋里哄孩子们睡了,你们有事就来叫我,可千万别自己不懂瞎捉摸去。”   嘉贞看她背影对在座的笑言道:“她说话向来没头没脑,你们别见怪啊。”   洛忠扶着袖子另一手举着杯子单独与他碰杯道:“姐姐好福气,能有嘉贞大哥这样的归宿,洛忠羡慕了十多年,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娶得这么好的娘子。”还没说完呢,赶紧自己满口灌了自己。   衷瑢虽然看得出洛忠与嘉言之间特别暧昧的调调,但是两人又是时刻都有一种难以跨越的距离感在,就好似两个熟人之间装着不熟稔。   “难道。。”衷瑢此刻心里又是电光火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嘉言不肯说的那个情夫就是洛忠?”   这样去猜测自己朋友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件好事情,她垂下脑袋规劝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就算是,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酒过三巡,嘉贞洛忠都已醉意泛滥,互相搭着肩背就往院外笑着离去。云嫂看见了出来远远地喊着问道:“你们哪里去?”   嘉贞头都没怎么回含糊一声道:“去洛忠老弟那里坐坐听新来的娘子唱唱歌。。。”   嘉言见他们走远,云嫂也回屋关门睡了,院里一株明明灭灭的灯火静默地立在旁边,等着看她如何开口。   这里只剩女人,衷瑢也就不再忍着,倒满酒咬着杯子就开始灌了一杯。   “月娘,云大少爷不是来信了吗?”她严肃道。   月娘隐隐觉得好像要出事一般,心跳都开始用力了。她注视着嘉言,尽可能做好就算云长天不回来她也要平静的心里准备。    第二十五章 东风恶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以为让她心跳都快停止的事情最多不过就是自己往后守个活寡,孤独一生。但是事情却总是往最坏的结局发展。   “他说,”嘉言低下头,视线通到放在膝上的手里,组织好了语言才又抬起头注视着月娘的眼睛再次讲道:“之所以跟你定下婚约是之前为了了却云夫人临终心愿。”说到这里她咬住了嘴唇,又低了视线去思索该不该说。   “所以云夫人过世了,他就没必要再演戏了是不是?”衷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嘉言觉得她语气里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在萌发。   她点头,试着让自己也看起来强势一些。   只见月娘忍不住胸中翻腾之气闷哼一声,苦笑起来:“难怪这两天我心里愁得慌,原来真是预感不好的事情了。Www。。com”   嘉言见事情好像容易处理了,忙问道:“那月娘你的意思是?”   而月娘的答复却是:“解婚约是可以,但我要当面问过他才安心。”听她说来,竟是怀疑这事的真假性,这好办,嘉言从荷包里取出那封家书。   衷瑢每个字都看清楚了,确是此内容,但又不甘心,不肯黯然离去,仍是坚持己见:“这事我一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她是如此固执,嘉言开始慌张,一时也想不出能说什么,默默坐着直盯着月娘看。   院里蝉声四响,夜风微鸣,院外不时经过几个结伴的女眷说笑低语着经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小姐没其他事了?那月娘便先行回去。”衷瑢忍着哭腔起座行礼,转身欲逃离,又被嘉言喊住:“月娘留步!”   她还想说什么?衷瑢不知道自己这么坚定了她还能怎么来说服。   嘉言下了几次决心,拿出了底牌:“你在府中可能听说过关于我的那些流言吧。。”但是此话一出,她心里又有几分悔意,然而与早已不堪的名声比起来,她还是更害怕失去爱情。   就是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在这渐渐沉静的夜里缓缓道出让自己流干心血的往事:“你大概是不知道的。。这家中也没有人知道的。。”   衷瑢猜不准她是不是要爆料自己的隐私,更猜不准这点隐私还会关切到自己。Www。。com   嘉言在脑海里准备着言辞,那一道道伤被翻出来不亚于重又被负心人抛弃一次。   “他们传来传去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和我。。。”她一时又顿住了,想来这种事只能靠流言才说得流利。“反正你应该多少也猜过,我不知道你心里会觉得谁是那个男人。。”   董家娘子的心里似乎还在做斗争,衷瑢一直耐心地等着,她有点不明白从知道自己被解婚约开始到现在发生的都是什么事?她脑子里只剩被随意抛弃的委屈,根本反应不过来。   “他。。他就是云长天。。”嘉言憋了一口气,终于轻轻地吐出那个神秘人的名字,说完可能轻松点,但始终不敢去看月娘的眼睛。   衷瑢思绪已是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向她道出事实的董嘉言,于是只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就是想说让我不要妨碍到你们是吗?”她嗓子酸疼的厉害,再怎么都无法克制自己要忍耐住突然醒悟时真相赋予的这几巴掌。   嘉言承认确实是她说的那样,但她又不忍心也心疼自己为什么会在云长天负情的漩涡里越陷越深,以至于到现在,怕得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厚着脸皮要求这么个小姑娘赶紧离开。   虽然衷瑢怎么看这件事都像命运把自己安插在了本就缠绵的两人中间,愣是断了人家情缘。Www。。com   她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云长天三字由嘉言而出,再想想洛忠那番极力邀请,一种被排挤感和不可逾越的鸿沟就此出现在她与云家人之间。   “原来如此。。。”衷瑢现时突然描出云洛忠、董嘉言与云长天三人之间的关系,那般纠缠与隐秘,也难怪会有关于这位独居娘子的流言四起,一直没断过。她渐渐觉得太阳还没落之前,世界还是美好的,云家还是和谐的,可是现在换了明月当空,那些不能明说的、隐晦的七情六欲却被照得这么清晰。   不,不管怎么了这世界还是美好的,衷瑢看着嘉言沉默,看她渐渐暴露出两人第一次相见时就有的,绝望与空虚的眼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想必那时候,她对自己就已经排斥了吧,或许还有点敌意。与此相比,她背后那片几株无人培育的罗汉松就显得太清秀与纯净。   “你也跟外面的人一样觉得我很无耻吧,同时占着两个男人不放。。”嘉言痛苦地笑起来,她的笑很轻,一点都没有力气去支撑她努力伪装下去。   出乎她的意料,年纪小小的月娘最后还是极力忍住眼泪,甚至变得刚强起来:“那是你的事情。。。我明天就走。”   她说完这句,真的头也不回地向院门方向离去。   这效果来的太快,嘉言都不知道是自己讲的大实话太让人震惊还是月娘本身就是那么决绝和痛快的人,说走就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月娘等等。。”衷瑢听到背后欲言又止的呼喊,一时不明白她还想怎样,但是回头那一瞬间便意识到董嘉言为了让她赶紧离开,这是逼自己讲出了能震惊整个云家的事情。   “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你明天陪我去衙门办完手续后我就走。”衷瑢说完这句等了她一段时间,没听她还有动静,内心暗嘲自己果然猜对了。   她抛下苦恋红尘的女子,匆匆路过花园,池塘,没人住的院子,有人住的院子。。穿行时她多想心中的那位公子能够知晓她现在的遭遇,赶了千里马来接她。Www。。com   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也是不可思议,两人现在相距千里,况且他还记不记得一次普通的邂逅还是问题。   夜又深了许多,洛忠院里的欢腾时光也歇下去,嘉贞喝得更醉,快要不省人事,几个壮丁只好把他放在木板上抬了回去。   他们出院门时,嘉言刚好过来和洛忠说事。几个丫鬟在房里忙进忙出,交替着换热水,见是常客来了,也不多招待,行过礼就当她不在,等屋里的少爷让她们退去休息。   嘉言绕进里屋发现洛忠坐在榻沿边嘴里正含着一口水哗啦哗啦在折腾,待他吐干净人也清醒的多才接近讲道:“我和你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这话一出来,屋里的闲杂人等都识相地自己关门走了。   “月娘让我明天陪她去衙门把手续办齐,她就自己走了。”嘉言说时心里像是卸了石头似的轻快,难得主动坐到他身边。   洛忠脑袋依旧昏沉,但见她心情不差,自然也跟着笑起来,醉眼迷蒙还时不时想打起精神来睁大点看清楚她的样子。   “洛忠?你有没有听我在说?”她轻轻晃了晃他,没成想洛忠一只手臂绕过来把她搂紧了在怀里。   嘉言一时并未反抗,没隔多久后却忙得推开他,逃出了屋子。她一路奔一路试图整理自己混乱的感情,眼泪汹涌而至。Www。。com   衷瑢回到自己住所后边开始整行囊,找来布把那架琴包好放到了一起。侍女见她要走的模样,以为她在宴上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时想要赌气离家,好生劝了很久。   但她们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且以为月娘年纪小小,自己没哄两句就可以见到她脸上重生的笑意,自然也就不大放心上。   梳整洗漱的时候,三人在屋里忽听得外面有人声声地呼唤:“嘉言!”声音听起来醉意朦胧,像是洛忠少爷。   衷瑢赶紧披了衣服去看,果真是路过的洛忠踉跄地扶着墙在前行。   “洛忠少爷?”她跑过去试图扶好连路都走不稳的男人,但奈何气力怎够,几番被推开无视。   一个趔趄,醉汉烦她碍事时不小心软了腿,跪倒在泥地里。衷瑢好心跑上前搀起他,哪知他烂泥一堆倒在自己身上,口口声声还在嘟囔着什么情话。   这惹得她好生尴尬,两侍女去屋里找能抬人的架子,万一要是被人看到了误会,自己是百口莫辩。   但确实凑巧,她还在对洛忠推推搡搡的时候,背后有女人严厉地喊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衷瑢尽力扭过头去,发现是九娘带着一众侍妾在游园,刚好路过自己门前。   见是这一番暧昧的情景,那些个躲在后面的女人均开始说着耳语,你猜我猜互相笑来笑去。   这下难做人了,她不免只能向九娘求救道:“洛忠少爷他喝醉摔了我本来想扶他,但是。。。”她的欲哭无泪除了她自己也许没人能体会到。   九娘看清洛忠的样,就让开路的两个家丁去替她架走一同回去了,临行时还不忘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衷瑢经不住那几个女人指指点点,没等她们走远自己老早跑回了屋里大哭起来。   两侍女正好要抬着架子出去,听她在里屋嚎得那样伤心,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冲进去东问西问一通。   衷瑢自个儿都整理不好思绪,听着她们不明所以地来纠缠愈加觉得烦心,态度极差地赶了她们走:“关你们什么事!我难过还不让我哭吗?”   侍女两个人心里更加不好受,对视了一会,似交流出结果,虽然不忍心丢下她一人,但还是犹犹豫豫地关门出去了。    第二十六章 及时债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哭了整夜,失眠到公鸡打鸣了方才想起闭眼睡会儿。但是嘉言已经来敲了门,催促着赶紧去媒婆那儿写好证明,衙门里事多,怕耽搁到坊门关上她们还不能回来。   隔壁屋的两侍女还在睡,衷瑢收拾好东西抱起古琴就轻手轻脚地随她一同出门了。   媒婆写了一张纸,衷瑢看了两眼才发现原来解婚约的凭证里用的词竟能比婚书上用的更令人动容。怕是这么不讨喜的事情要引起人来闹,所以把未来的自由和再遇良人描述的很动听。衷瑢对着一纸空文出着神,嘉言催了两三遍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要摁指印,还要签个名。   指印有了,她又拿起笔,却不知道改写什么名字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看她迟迟不落笔,嘉言问道:“你不会写字吗?”但问出口了才发觉不对,昨天还给她看了书信。   难道她真的不识字,只是装模作样地看看,果真还是不相信我吗?嘉言如此心想。   正当她和媒婆想着不要浪费时间,让她搁笔就好,这小娘子却终于思索出要写什么,在纸上规规矩矩地签下“衷瑢”两字。   “这是你名字?”嘉言有点奇怪,原来她有名字,看来应该是还算得上门面的人家出身。   “当初婚书上也是这么写的,你要是不信待会到了衙门,问那边要着看一下。Www。。com”衷瑢放下笔,主动动身了。   果真那纸婚书留在京城的衙门里看管,原是带她来的昭武校尉先让云长天摁了指印写了名字,等到了京城,再在官衙的监督下,衷瑢方才签好的。因为云家人里做主的都去了边疆驻兵,无人可管的情况下只能托衙门给存着。这做官的是互通的,他们平时受云家不少打点,能帮的事自然也就好好做着,所以嘉言一说是云长天的侍妾来了,当差的赶忙主动娶了婚书,向两位娘子陪笑道:“来取婚书啦?这是云副将要回京准备拜堂了吗?”   衷瑢还想着要怎么解释不尴尬,没想到嘉言检查那一堆纸张时就一起帮她答了:“云副将放不下国事,家事嘛自然也就没时间打理,所以我们娘子觉得还是另寻人家罢了,也不至于让这活不见人的男人误了一生。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当差的望着衷瑢笑时,眼睛里多了某种明显的钦佩,虽然衷瑢不知道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还是仅仅又是另一种形式的客套,但至少比让外人知晓自己是被毁约来的有自尊多了。   衷瑢回应着笑笑,偏低下头去。随后嘉言和媒婆让她写什么她都照做,也不去计较会有多少补偿等等。   出了衙门,嘉言看看日头,又打量她一身的行头,问道:“你以后打算去哪里?回家乡吗?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   衷瑢有气无力地笑说:“老家是回不去了,我就留在这里,看看哪边的歌楼酒馆能让我弹琴谋生的,或许说不定还是能找到一户好人家,真真正正嫁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两人在最后的谈心,多时不见的昭武校尉闻声已寻到衙门口来了。衷瑢见他没什么改变的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他十贯钱。   这男人客气地抱着拳上前慰问了两句才切入正题:“在下讲话甚是直白,娘子不要记恨。。这,娘子可还记得今年年初向在下取的十贯钱?”怕她赖账,说着就从袖子里小心抽出一张纸来,展开在她面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衷瑢连连应道:“记得记得,只是我现在确实拿不出十贯钱这么多。。。。”   这昭武校尉追债心切,忙退步道:“在下也知道娘子素来节俭,所以不求十贯全部还上,娘子量力还上个五六成在下也当全部收回。”   衷瑢怎么好说,自己真是身无分文。正当她觉着还是拿手里的琴来抵债时,嘉言看不下去了,说道:“月娘不是还有十贯钱的补偿还没领吗?”   这么一说她才醒悟过来,的确,刚才签解约书的时候好像是瞟到了有这么多的安置费。   嘉言又对着昭武校尉嘱咐道:“你先把欠条还了月娘,我陪你一起去云家领钱,月娘也就不欠你的了。Www。。com”   校尉心里有了底,连忙对着两位躬腰作揖道:“在下怎敢说是娘子所欠,当初取来给娘子时在下久就没想过要娘子奉还的,这欠条还是在下推脱好久都推脱不掉,方才收好。只是近日家中那妇人不争气,生了大病一场,光是抓的那些药材就差不多耗光了所有积蓄,在下实在走投无路这才。。。”   衷瑢听他快要说不下去,赶紧替他解围道:“校尉也是有苦难言,是月娘不好,有钱的时候没想着及时来还,现在索性还剩点补偿,不至于耽误了令夫人的病情。。”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嘉言最后送她一程,留了校尉在身后,与月娘一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看月娘对这还钱的事仍旧耿耿于怀,干脆说了实话来安慰她:“你也别难过了,什么家里娘子生病没钱治那都是讨债时说的话,为的就是让讨债这事看上去不至于太冷人情,以后见着面了也还是可以客客气气的。你还当真了?”   衷瑢倍感意外,但想想这确也是在情理之中,就像眼前这女人知道自己要走了,不会碍事了,对自己也还是客气的。   越想越寒心,她试着摆脱这种纠结的世故,让嘉言止步不必送了,回身对她笑道:“快回去吧,校尉还在等你一起去领钱。”   嘉言朝她道了三声珍重,也回身过去,没再回头了。   偏生不巧,这两天云家账房在清账,没有多余的钱串备给他们,嘉言自己就一点储蓄,不想散了去,就让校尉先去大堂等会,自己想办法取十贯钱来。   这个家里除了嘉贞就是洛忠愿意帮她,向洛忠开口借钱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嘉贞跟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积蓄的人,自己孩子还养不过来。徘徊来徘徊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洛忠帮忙。   洛忠当即就让人送了钱过去解决了事情,还听她从昨晚的事一直讲到刚才在衙门与月娘分手,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娘走了,她的心情大好,还聊到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比方说,她今天才得知月娘原来有名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哦?”洛忠陪着她有点没点地聊着,就是没多大兴趣也装着感兴趣。“那她叫什么名字?”   嘉言用指尖在桌上边划边念叨着:“衷。。。瑢。。。”   洛忠这回好像真有点在意起来,让她再念了一边。“衷瑢?”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现在还在城里吗?”他放下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Www。。com   “她说不回老家,就待在城里了。”嘉言据实以答,就怕自己藏着不说会坏了他的事。   洛忠召集了一批人赶紧去衙门附近找月娘,找到了势必要请她先回府来。他看嘉言迷茫的样子赶紧笑笑解释道:“没什么大事,我一个朋友曾托我找过一个叫衷瑢的娘子,大概是走失的亲眷,受人之托罢了,找不回来也没事。”他不敢跟她讲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何音,大致也就糊弄过去了。   与嘉言分手后,衷瑢抱着沉重的琴一路艰难地游荡着。衙门在城北,她打听了一下,酒馆啊歌楼都在城东的那条街上。还好离得不是很远,赶在午时之前就到了。   那座座花楼,均是妖艳美丽,彩色的纱绸用作了帘幕,系的绳子带松了,就从二楼楼台飞逃出,自由地飘在风里。特别是夏天,前后两幢独立的楼阁之间拉起了细绳,绳上挂着红色的灯笼,那种红色很正,不偏黄不偏黑,在白日的阳光里迎着太阳看,颜色都不曾失真半分。   花街里人气也是很旺的,这种热闹跟大户人家家里很多下人凑在一起的情景完全不同。楼台边收好了幕帘的花姐们扑到栏杆上向下面经过的男男女女打招呼,不管是中原本土的还是沿丝路过来的外域人士,亦或是响着驼铃的商队,她们均是一个不落地问候到了,她们并非是单纯地揽生意,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想与欢乐的气氛玩闹而已。   有些出店门来的花姐更是热情,手中经常是举着一杯酒没放下来过,那笑容不管对哪个过路客都是明媚纯善和阳光的,有三四个刚出道的小丫头在她后面端着酒杯酒壶跟着学习,她们大多年纪比衷瑢还小。   衷瑢也是这种花街出身,但净姨管她管得很严格,没有准许她是绝不能踏出房门或后院一步的。她想不好净姨这么做的目的,虽然她被卖给云长天做侍妾,衷瑢也绝不相信净姨对她的培养完全是出自利益。   “可是谁知道呢?”她心里念叨起来,想想已与她无关的云家,“说不定还真是。”   问过三四个酒馆,掌柜都说不要弹琴的,还有茶馆也不收人,觉得实在不行她就咬咬牙又返过去找歌楼。   但是这么多花楼,还有窑子混在其中,衷瑢顶着烈日不知该怎么分辨它们了。    第二十七章 风尘劫(上)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下午的太阳最是狠毒,烧得花街开始空旷起来,能躲得都进了店里,不管是什么店,先进去坐定了,叫上一壶凉悠悠的甜酒,来盘水果花生,要是能有两位仙子一样妩媚的花姐相陪,给他唱唱曲,逗逗乐,最好不花另外的钱还能从花姐身上揩点油,那可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那些个儿花姐甭管长得好不好看,各个都能言善辩,更重要的是体贴关怀那是无微不至,让家事国事糟心的男人们遇着了简直要深陷温柔乡无法自拔。   抱着一架琴的娘子还在寻着几片阴影藏身,一边看各色牌匾,一边思忖着哪家看着还过得去的。刚靠着还算阴凉的石壁蹲下来歇息会,却瞥到左边的街上来了一群家丁似的男人。   他们手中拿着画,到处寻着女人比划,衷瑢哪里知道在找自己,就原样傻乎乎地望着看。等有个男人远远地看到她了,让大伙一起鉴定了一下,立马指着她飞奔而来。   衷瑢这下彻底傻眼了,这是哪户仇家找上门来了?眼见着这群人越来越近,她不顾三七二十一,扛起古琴就往对面的楼里跑,店里一群寻欢的客人和谈笑风生的花姐都吓到了,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这小娘子横冲直撞,没头没脑地往里闯。   后院的门关着,还有人堵在前面,有个好心的花姐看她奔逃的慌张模样就往侧房指了指,让她躲里面去。   衷瑢哪里还有时间思考,一个转弯就朝侧房踹门进去,赶紧放下琴关上门,气喘吁吁地背靠门板坐到了地上。   房中的桌子旁坐着一位挺富贵的公子,边上陪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女人,穿着大红大紫但是面料十分讲究的衣服,头顶几根金簪与步摇,打扮的也十分合规矩。   两人本在好言相谈着事情,见这一娘子不符常理地闯进来,花姐赶紧呵斥她出去:“你新来的?没看见我和大官人在说话?谁教你的规矩?”   富贵公子时常来这边寻花问柳,楼中稍有点姿色的花姐都已看厌,如今来了个年纪正好又清纯如花开的小娘子,眼里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快。Www。。com   他止住花姐,笑着说道:“小娘子不懂规矩可以慢慢教,不如翡姐你把她交给我怎样?”   翡姐犹豫了一下,起身过去看看跟小猫小狗一样只管缩在那里的小娘子,歉意满满地回道:“贾公子见笑了,这不是我们楼里的姑娘,我也没法做主。”   “那你是哪里来的?发生什么事了?”贾公子饶有兴趣地上前俯身问道。   正好追她的人闯了来,拿着画像四处打听几回就寻到侧房,敲了门进去,却只看到一个中年花姐和一位富贵公子在,带头的道了两声谦便退出去往别处寻了。Www。。com   见热闹已过,贾公子赶紧将躲在屏风后的衷瑢迎了出来,按在凳子上,仔细问她:“娘子芳名?”   衷瑢不想泄露身份,随便编了姓氏名称,并说自己是哪边哪边逃难过来,刚才那群是仇家,自己欠他们多少多少钱。   富贵公子听她说话间,心痛的表情在脸上显而易见,连声啧啧道:“想不到娘子身世凄惨,不如给在下一个机会,好好安度娘子余生?”   “怎么个安度法?”她还以为又是侍妾或侧房,但花花公子想法也是出奇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见他转向翡姐说道:“娘子也无处可去,倒不如翡姐你收留她,这样我好日日来关照娘子。”   这摆明了要让衷瑢身坠青楼,她可不干,立马跳起来抱了琴就想离开。   翡姐看贾公子脸色不对了,赶紧拦住她:“娘子你可想清楚了,那群人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你就在这楼里,估计还在外面守着,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己送上门?”   衷瑢转念一想,确实如此,便又回身坐下,交涉起来:“我以前也是花街出来的,但是不卖身,只弹琴,如果这位郎君不介意,我倒是可以日夜为他演奏,只是那一步逾越不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贾公子看她肯让步满口答应着,让翡姐好生安顿着这位娘子,自己有事先回去,明日早点再过来。   衷瑢也不傻,她想着自己无处可去,倒不如先在这里呆个一天两天,期间往云家送封信看看有没有人救,实在不行夜里偷偷逃出去便罢了。   想的是美,她哪知道翡姐老谋深算,没等贾公子坐过的凳子凉了,就拿出一份卖身契来,给出了自己条件:“你摁手印,我就让你留下来,你不摁,我立刻去让人把那群人叫回来。”   这是落到老狐狸手里了,衷瑢有些心慌,摁了手印代表着就算云家来人了也带不走她,因为那是要赔一大笔钱的。   她右手抓着左手看着契约的条款,看到赎身需交四十贯钱,头皮都麻了。   哪知翡姐趁她犹豫没有防备时,猛地掰了她的手,控着食指往红泥里一戳,尽管衷瑢反抗,可还是不敌她的力气,指印落在了契约书里。   被强迫摁了手印,衷瑢真是又气又急,拍着桌子跳起来责骂翡姐真是什么勾当都干。   翡姐因她是棵摇钱树,所以忍着没反击,反而好言相劝,气度宽谅地请她坐好了再说。Www。。com她跟净姨一般大的年纪,保养的却比净姨好,那般笑笑,令衷瑢恍惚间觉得眼前人不是陌生的翡姐,而是相熟的故人。   “娘子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到京城来,没钱没住处的,夜里也不好走动,白天又要到处流浪,你看看街上那群都什么人,那是肯定比不过我这里的老爷少爷们。他们都是达官贵人,说难听点,要是看上你了随便找个理由把你绑回自家都没人管,更不用说你最后是死是活了。”翡姐耐心劝着,一点不给她思考空间又补充上来:“刚才那个贾公子,具体哪家的,你以后自己去城里打听就知道了,高官人家里,贾姓就他们一户,他看中你,你也要好好谢谢老天爷开恩,不是碰着什么口味癖好特别的,或是对待女人特别凶暴的,总之你享福不说,还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这私房钱你自己攒多了就知道甜头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看我契约上为什么标着赎身要四十贯钱?因为在咱这里,跟对了人,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衣食无忧的,以后扣掉这赎身的钱,你自己留着还有大把呢。。。”   衷瑢听着差点就被她洗脑了,好像这么说来,花个几年青春陪一个样样都好就是有点花心的富贵少爷,然后攒了钱再回乡从良嫁人,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很轻松的事。   安排她到二楼的房里的时候时,衷瑢心魂又开始不安起来,她想到净姨有时候也是如此劝服新来的歌姬,结果没有个歌姬是后来仍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都嚷着自己当初年轻受骗云云。   忐忑了一夜,衷瑢一早就起来打开窗往外看了看,楼下就是公共的院子,外面没有围墙,直接连着大街,窗底下是个池塘,大小刚好包住房基。   正当她思虑要不要从二楼直接跳下去逃走,昨天的贾公子果然赶早来了。   他看上有点迫不及待,满脸都是期待的笑,衷瑢紧挨着窗户让他别过来,但见他仍是越走越近,双手一齐向她腰上伸去,吓得衷瑢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攀上窗缘,闭了眼尖声叫着跳了下去。还好池塘深,她浮起来时离池边近,探手就抓到了池边的石头,挣扎着爬到地上,呛两口水出来就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跑去。   那个贾公子看呆了,愣了半天才想起喊翡姐去抓人。   衷瑢拼命往桃闻街跑,不管怎么样在京城她只认识云家,能救她的希望最大。   亏她体态轻盈,跑起路来跟长了翅膀一样,也是一大早街上行人不多,阻碍少,一群青楼的打手追在后面,愣是被她甩了半条街的距离。   只是她不认识路,也没时间停下来问问路人桃闻街怎么走,就凭着大致映像左拐右拐,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到了那里。   打手们见她有些体力不支,赶紧加把劲憋着口气上来追她,衷瑢只觉头晕眼花,又是满身的池水黏着皮肤透不过气,听着后边的呼号越来越近,干脆看见了某家墙上有个狗洞直接爬着钻了进去。   就差一点点距离,跑在最前面的打手就要拽到她的脚踝了,结果衷瑢腿往前一屈,终究仅留了只鞋子给他。   衷瑢倒在泥地上,支起身看着打手透过狗洞向她骂骂咧咧,鞋子还被他狠狠扔在地上跺了四五遍,这场景真留给她无限恶劣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打手们等人齐了就壮着气势往大门闯去,想上门讨人。   她只觉天昏地暗,自己怕是从此要陷入苦海了。   绝望中无力地向后倒下,却不小心撞在了人腿上,她吓了一跳,扭身往背后望去,见着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在向她微笑。       第二十八章 风尘劫(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真是无巧不成书,或者是衷瑢实在运气太好,她躲进的这户人家就是桃闻街上的大户,何府。   那日,衷瑢遇到了慕亦,慕亦看她一身半干半湿的衣服,与慌张惊恐的神色便知她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果真,衷瑢认出她,眼泪扑啦啦得流淌出来,像是砸碎了她眼中的两坛子酒,一下扑到慕亦身上嚎声哀求道:“德爷救我!”   “你先起来,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她看着也着急,搀扶着这小娘子艰难地站起来,刚走了两步管家过来通报了。   “德爷,外面来了群人要问咱家要人。”这老头脸上依旧是为难的神情。   慕亦轻描淡写地让他去请人家先进了堂屋坐下再说,衷瑢仍有几分担忧,但都被她劝了安心,扶到卧房整理去了。   一群打手急着回去交差,在堂上左等右等等不来,气急败坏地开始敲桌子,打发管家去催当家的出来。   管家一味地安妥他们,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慕亦才出来救场。   打手见是个女人,以为管家糊弄他们,挽起袖子就要打人,但刚冲上前几步就被眼前这受他们瞧不起的娘子控住了飞来的棍棒,那粗糙结实的实心木棍生生被她发力从拳中抽出,拗断在了手里。   场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众人也坐回原位,忌惮地看着这女人冷冷地说起:“你们说那娘子是在青楼里签了卖身契的?”   打手头子不怕她否认,拍着桌哼一声,似乎非常生气。Www。。com   慕亦二话不讲,起身领在前头说道:“我跟你们回去。”   翡姐还在房中等着消息,手下人说来了来了,但是一看却是另一个女人,气势中稳,似乎很有底气。   她阅人无数,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赶忙招呼道:“这是哪位?可是有点误会了?”   慕亦见她客气也不好再摆张臭脸,赶紧暖了气氛直言道:“你要抓的那个娘子现在在我那里,我想替她赎身。”   “赎身好说,只是不知道娘子你是哪门哪户的?那个小娘子可是京城贾丞相的长子指名要的。”翡姐有点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放人,也真不是我逼良为娼,娘子也要知道我们这种风尘中人就是根细草,遇见有权有势的,有时候伤天害理的事都得忍着。”   “贾丞相?”慕亦回想了一下,还真记起来好像是有个老头姓贾,是大公主以前的门客。“这好说,我先把赎身的钱给你付了,等几天我去说服了贾公子,让他跟你来说一声,你再找人让那娘子来领回契约如何?”   对翡姐来说,这也算是遇到有权有势的人家,只能顺着应了,等着看结果。   衷瑢在何家歇息了几日,期间还正式认识了何音。   何音的态度很温顺,跟慕亦很像,两人美好如画中的神仙眷侣,异常登对。   问及为何会卖身青楼,衷瑢委屈大过天,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诉着自己被莫名解约的事情。哭到后来一抽一抽,话也说不利索。   两人只好不再谈及此事,好生安慰了许久。   过了两天,青楼里果然有人跑着来请衷瑢与慕亦一块去领契约书还有那架落下的古琴。   重回事发地,衷瑢还是有点受惊,还好慕亦始终在她身后站着,收了契约收了琴,她总算松了口气,步出房门时直觉自己做了一场心惊动魄的噩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青楼确实是女人的噩梦窟,衷瑢站在门前,听得隔壁房间传来阵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都开始抽痛。   里面挨打的女人声声求饶着:“不要打了!”这声音她好像哪里听过,浑身一激灵想走过去看却被慕亦拉着走,教着:“不要多管闲事。”   衷瑢边走变回头,那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后来在梦里都听不真切。   何音在慕亦的提议下,把衷瑢安排进了自己的歌楼里,每月所赚所得经得起年轻女子开销,让她安心待着便是。Www。。com   歌楼管事的问她名字,衷瑢不好再用闻月娘的称呼,怕被认出来到时候丢人现眼,但风月场用不得真名,也只好缩减闻月娘成月娘了。说来月娘这称呼太普遍,任她行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怀疑。   于是月娘吃住都搬到了歌楼里,一边为歌姬排词修曲,一边得空就去台上隔着幕帘为客人弹奏一曲。   月娘老是躲在幽暗的珍珠帘后面,且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但那琴声幽幽,音色又是异于普通的琴音,那般饱满,空灵,闭眼听了直教人脑中浮现出一位美丽娴静的娘子,从雨雾中缓缓而来。   过不了半月,满京城都在传着这家歌楼里来了位绝世的佳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风声传到对花街消息最为敏感的洛忠耳朵里,他咯咯笑着,与同桌的男人碰着杯言起:“又是吹得天花乱坠,往年来一个我就去看一个,也不过就那样的货色。”   那男人面对着喝得面红耳赤的洛忠,举杯到唇边儒雅地喝一口就放回了桌上,提议道:“这几天只顾着为我接风,你没怎么得空去玩吧?”   洛忠怎么敢承认,否认道:“也不光这几天,你一封信解决的事情,我用一个月都嫌时间紧。”   对面的男人看着他若有所思。   他的身形很高大,就算只是坐在那里也看得出此人身高肯定八尺有余。Www。。com那梳得整齐的长发披在身后,逆流而上看到头顶,依然是那么整齐的一个发髻,还扎了条玉带,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若是绕到正面,恰好可以赏见此人清秀的容貌,不胖不瘦的脸颊颧骨,线条分明但又不会太骨感,薄唇皓齿,眉骨又不会太突出,恰好的高度,还有闪着光的眼眸,一切都太美好,吹起的一阵浑然仙风荡漾在他脸上。   洛忠一直很奇怪,常年打仗的男人都能把自己拾掇得那么出色,相比之下,虽然自己也算得上风流,可是还是差了他好大一段距离。   云长天的相貌气度在云家男人中,真可算得上一等一的出色与极品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听洛忠的言论依然照例勉励他:“以后我不在京城,家中一切事务可都要靠你了。”   “别别别,云大少爷,你知道我一向人不穷志穷,心思只在花姐身上。”洛忠笑得肺都抽了,坚决摆手不接受他的委托。   云长天又不出声,还是看着他自说自话。沉默许久才提起:“名声这么响,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既然人都在那里,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看看。”   趁洛忠还没醉个彻底,两人相伴着来到花街上,寻着月娘的名声到了那座歌楼。只是里面已是宾朋满座,连个站脚地都快没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跑堂的迎进两位到了楼上空着的包厢中,说是知道今天云副尉肯定会来,特意留了座。   那包厢里除了一把交椅还空着,其他早已占满了人,跑堂的一拍脑袋说自己少搬了条椅子赶紧去拿,但云长天让他免了,自己站在走廊里看得更清楚。   统场的上台说了两句,这场演奏就开了。原是月娘从早到晚在台上弹了一天,想下去客人都不让,一直没歇过。   琴音拨动三四心弦,整个屋子里细碎的嘈杂声都被净化了去,只剩可有可无的呼吸起伏。   所有人的目光均集中在珠帘后的蒙面女子身上,从她顶上小天窗里漏进来的光,伴着错落的琴声,是天上在召唤她回去。   来吧来吧,凡人们,就跟我一道升往九重天上,同看人世苦难与美好。   只是短暂的一小支调子,若是放在平时由平凡的歌姬用平凡的古琴弹出来,那肯定是再平凡不过的。可是现在不同,这不是人间的音色,恐怕真是仙女下凡吧。   月娘怎知此时楼上走廊中云长天正入神地聆听着,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当日在夜市遇见的女子,以及她的懵懂纯真。   她倦意很深,恐怕坚持不住,结束这首,起身行过礼,欲打算强行退场回去歇息,统场的也上来致歉,恳求众位放了身体孱弱的月娘。   统场讲话有分寸,而且句句诚恳,多数人也就体恤她,在台下就嘘寒问暖起来。   只是她刚转身要下去,前座就有个男人不开心了,拍桌就嚷道:“月娘身价多少?我出三倍带她回去。”   人群开始喧哗,这是遇上阔绰人家了吗?   统场的去问过月娘意思,人们见她摇了摇头,果真见统场出来抱歉道:“官人恕罪,月娘卖艺不卖身,恐怕无福消受官人的好意了。”   这男人很倔强,略有怒气,恐吓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嫌三倍少?五倍!”说着就让手下去台上抢人。   月娘哪里见过这阵势,一看要动真格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吓得直颤抖。   众人叹息着恐怕这娘子要落得人手时,楼上传来一声淡定有力的呼喊:“我出十倍。”   月娘惊慌中也顺人群视线往上方望去,只见隔着闪光珠帘,一个高大的身影略显模糊,但依旧能感受到他的视线,稳稳得落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九章 长相思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该是有多幸运,才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救起。   衷瑢回看自己的过往,要论印象最深刻的场景,除了夜市里邂逅一生所爱时满城的灯火璀璨,就是在她危难时刻,从歌楼角落里传来的那一声呼喊。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谁,但就是他现身的一瞬间,像是跌落高台却在最后关头稳稳着陆一般安心。   众看客抬头往上望去,发现不像是花街的常客,纷纷私语猜测起这人来历。   出价五倍的男人也是上的了朝堂的大官,见是同僚,还算客气地请他下来:“云长天云副将?怎么你也有兴趣来逛场子了?要不要到楼下来我们慢慢商量?”   与他一道来的洛忠此时才看清楚楼下是什么品衔的大官,往云长天方向压着声音劝道:“这人不好惹,你还是让让步算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但这男人因着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才会千金一掷,不惜成为整场焦点或更可能是往后京城流言里的主角。   待他来到大官面前,拱手作揖道:“云某不自量力,但确实出于喜爱。。”他还没讲完,却听闻帘幕后柔弱的月娘尽显刚强的话语:“月娘今生绝不侍奉云长天,云副将请回吧。”   她如此决绝,在场的看客又是绕到了另一场迷雾里。不过今天真是值了,不光赏尽美人风采,还能见识生平难逢的好戏。   这转折来得太突然,云长天与大官爷都有些懵了,有看客多事,在座上挑拨起来:“月娘何出此言?该不会是论官阶高低作的论断吧?”   云长天也望向她不语,期待她有个明确的答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月娘私心苦笑这阵势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正想将自己身份与被悔婚的难堪事一并讲出来,让云长天也感受一下尴尬,没想到何音在统场催促下快马加鞭从应酬场上赶了过来。   大官爷见是老板来了,气哄哄地指责了与他争抢的那个男人一通,并让何音下决定,让月娘跟自己回去。   何老板努力平静他的情绪,客气地邀请这出戏的男主角女主角一起往安静的客房里去。Www。。com   众人见看头没了,台上也换成一般姿色的歌姬,兴致一下落了一半,散了一部分又回天井去喝酒玩乐。   大厅里安静不少,厢房中气氛还是有点糟糕,两男人坐在一桌迟迟不见月娘露面,大官爷当即就拍手叫来歌楼的活计让他赶紧去催何老板。   云长天倒是不急,但见他端坐凳上,专注品着香茗,神态自若,风度可是真当潇洒。   官爷原本心浮气躁,看他看久了居然有点平静下来,忍不住凑过身去打听道:“我说云副尉,你跟那个小娘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云长天自得一笑化解这暧昧的揣测,不紧不慢地回道:“不见得她所认识的云长天就是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打消不了官爷的好奇,仍听他喋喋不休地骚扰道:“家里的九娘可还好?上几天碰到她爹,也就是你老丈人,听他唠叨起女儿的婚事可见他满面悔恨。我说云副将你和九娘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说你们青梅竹马的吗?早年成亲那会,这满城老百姓有多羡慕你们这对神仙眷侣。。”他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似有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对这种挑衅,云长天却仍是淡然笑意挂在嘴角,轻轻用杯盖抚着滚水茶叶。他也不反击,只是承应他说的那些,又补充道:“过两天我刚好去看望岳父,这些话我会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老人家听,他看得清楚些,势必能帮我回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官爷一听,这哪行,九娘他爹德高望重,朝上说一不二,连皇帝都敬他三分。要是自己这些嘲弄之语传入他的耳中,自己也要成人家的笑柄。   他正告饶之际,何音正好过来,拱手赔礼道:“得罪两位了,月娘太刚烈始终不肯跟我过来。”   官爷面对云长天败下阵来,自觉没脱身的借口,正好人不来了,赶紧好言两句带着人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房中只剩他们两人面对着面。Www。。com   云长天迟迟不肯离开,不是非要见月娘一面,他只想知道为何从未谋面的娘子对他的态度有如仇人一般憎恶。   何老板笑着叹口气,回道:“女人的心思猜几遍变几遍,云副将宽宏,还是早些忘却了好。”   这种套路的说辞摆明了是来掩饰缘由不想让他看真切的,云长天知自己再在这里纠缠肯定毫无结果,于是便也叫上洛忠一道回去了。   他是回去了,但是云家大少爷为歌女一掷千金的风流事在京城里迅速传开,一时间云家上下都开始议论起来,看来这云长天早先是深藏不露,也难怪跟他走得最近的洛忠也是个好生潇洒的寻花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那天从歌楼出来云长天径直就回了房,晚饭也不吃,沾到榻沿就只顾倒下,望着房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发呆。   天还亮的时候,他就在回想月娘弹的琴,一遍又一遍。等到天暗,眼前一片黝黑,盯的时间长了,竟也能在漫无尽头的黑里看到深处飘来的一丛灯火。   他又想起那首花灯谣,当初只以为孩童们口中唱唱,就跟童言无忌般没有意义,哪知今日远在千里,也能任凭一首小调唤起他深埋心底的情欲。   只可惜她已是他人之妻,终究一个照面花尽了一世的缘分。   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很不好受,云长天终于想起来昨天早上嘉言往他屋子里塞了一封信,约他昨晚到她院里见面。Www。。com   董嘉言这是铁了心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了。想起这点,他就很不好受,年轻时候与九娘在立场上闹不和,一时无从宣泄胸中郁闷,恰是被嘉言寻得机会灌醉了自己,一朝坠得温柔乡,纵使英雄也断肠。从此断断续续将近六七年的时间,这份暧昧就没有断过。   与九娘彻底决裂之后,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很颓废,尽管为了云家的利益,九娘放弃自由依然坚忍付出,这反倒使自己变得不堪和卑鄙起来。   往边关戍守了几年,算作逃避,也算作清醒,上次回来一趟,他是决心要与董嘉言划清关系。Www。。com一来,她太痴情,但自己给不了她任何名分,这样拖着只会耽误她终生。二来,算是给九娘最后的答复,表明自己不受她成全也可以一点一点强大起来,最后真真正正顶天立地。   奈何董家娘子太过痴心,与她明说了后虽不见她寻死觅活,但昔日活泼开朗的嘉言早已随这段隐秘情史睡入无边的黑暗里。   对她终究还是有点愧疚,而且自己做得太绝恐怕对她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云长天在黑暗中从枕下摸出那份漫着浓郁花香的信笺,这熟悉的味道从来没有一刻是令他真正安心过。   按她的性格,昨日不见,今日必然还会彻夜点灯等着他去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按下信笺,他懒懒起身,坐在榻沿垂头沉思一会,才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跟她了解所有爱恨纠缠。   正好出门的时候下起了雨,夜雨婆娑寂寥,小院子里栽满红花绿柳现时却一点都看不清,只有院门的檐下两盏红灯笼轻轻摇曳。   他打伞提着灯笼漫步到了西南角落里那个已被人遗忘的小院。院中没有灯火,牡丹芍药的花也谢了多时,墨绿枝条在灯火里被大雨击打地摇摇摆摆,仿佛在苛责他无端扰醒自己的睡眠。   小屋子上了锁,里面没有人住着,他此时道不清自己心里是不是松了口气。   夏夜的雨多数是一时兴起,落了不多时间自己便急着收了,慢慢的,他听不到雨声,偏了伞也感知不到雨意,这来去自如的雨云啊,可真叫人羡慕。   云长天正独立仰天庭院感慨着,隔壁人家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渺渺琴音,他停下思绪仔细听,发觉竟是萨巴陀里传唱的名谣。   一时间,去年在城里遇见她的情景冷不防又涌上心头。可恨的思念,该断时总是断不了。   雨伞搁到墙边,灯笼也扔到了一旁,他取出常带在身边的羌笛和着古琴的优雅一同感怀起荒漠戈壁的凄美爱情。   只是那弹琴的人大概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伴奏给吓住了,半天不听琴音再起。   他的羌笛也戛然而止,若没有了共鸣的旋律,独奏又有何意义?   空气里静了一小段时间,只听墙那边传来微弱的女人声音:“敢问哪一位郎君或是娘子?”   他思考一阵大声回道:“在下只是云家的暂住客,娘子不必留意。”   “郎君可也去过西关的大漠荒地?竟也知晓这名谣的乐律?”她很好奇地问起来。   “只去过个几年,独独学会的恰就是这首,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还能遇到共鸣之音。”云长天很是开怀,向一个陌生人尽诉心声。   墙那边,弹琴的娘子又默语了,云长天就静静地等着,只是不经意间,那琴弦再次被拨动,似涟漪的心事徐徐漾开,他听着,越是沉醉,夜市里邂逅的那一瞬就越是浓烈地铺展在眼前。    第三十章 卿卿误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琴声缠绕诸多往事,墙那边的娘子终于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事纷扰。   云长天等了很久,等到天上的乌云散开去,明月皎洁可辨,忍不住试问道:“娘子可还在?”   她带着哭腔回应:“郎君请回吧,今夜奴家身体不适就不好再坚持弹奏下去。”   “可有甚无人说的心事?”他不肯就此离去,希望同是满怀心事的陌生人能够互相安慰。   隔壁又是沉默,他一直很耐心地在等,就算要他等个整夜似乎也是无关紧要的。   “不怕郎君笑话,奴家年初才来的京城,当时车在城门口,只闻城墙上有一女人歌声悠悠,同车姊妹问我歌中所唱何事,奴家当时对此略感不屑,只因唾弃这世间女子总是为了一个男子愁断心肠,但是半年有余,奴家在京城也遇突变,日日夜夜都对自身无故被抛弃而有所不甘,心中委屈不必说,差点流落风尘的惊险奴家也是时刻记在心里,因此怨恨那爱作弄的男人,更加幽怨自己年少无知,对待男女之情人世冷暖太过看轻,以至于现在成一孤鸿过客,无处安身立命。Www。。com。”她一次性吐出大段的心里话,心里真的是在滴血。   云长天对此无可奈何,他能做的仅是用言语安慰道:“娘子莫太过哀伤,世事无常,还是要想得开才好。”   “叫我如何想得开?”她的怨恨透过墙来入了他的心,真是奇怪,自己跟着这娘子一起难过。Www。。com   大概同是对年少轻狂的憎恶实在是太过强烈。他如此给自己解释道。   隔墙的两人又不言语了,他说不出什么,毕竟语言只有虚无的安慰,越讲越是寂寞。   他正打算回去,提上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果见有人手中拎着伞来了。   嘉言见到云长天,脸上的笑意像是盛夏刚绽开的花,轻语道:“你还是来了?刚刚下雨我回去拿伞了。”   云长天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要多说最好,斩钉截铁肃正态度道:“上次回来我可与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再等我,赶紧寻良人离开这里,何苦再受罪?”   嘉言仍只是笑,却一点一点苦涩起来,转过身去侧对他叹道:“等不等你是我的事情,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你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一定能撑得过那一天。Www。。com”   “我从来没有真心对过你,你也不介意?”他始终不明白为何她能不顾一切地与他纠缠。   她仰头看向那明月,长叹幽怨,其中藏着无限心事。“我来找你,不过就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什么?”他想不好她的意图。   嘉言拿出云长天这次返京时给她寄的密信,里面写了自己在萨巴陀遇到一个心爱的姑娘,她长得美丽动人,额角有块朱红胎记,这正与自己梦里期会的仙女模样刚好吻合,怕是上天缘分让他们相遇,所以让嘉言真的不必再等下去了。   以上这些当然只是他用来劝服这痴情娘子的说辞,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与信里所写的娘子还真有些缘分的纠缠。如果不是嘉言亲口告诉他,前一阵子让他解了婚约的娘子就是那位额角有朱红胎记的闻月娘,云长天恐怕一直都要以为两人今生无缘再见了。   “刚好我陪闻月娘到衙门办了手续回到家里后,就收到你的信了。”她如此解释,但云长天看得出来她在撒谎,恐怕就是她一心催了人家离开的。   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命运真是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反正她说就在这城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说时竟还微笑了起来,这让云长天搞不清楚会不会是她在逗他取乐。   嘉言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己要说的话讲清楚了,见他无意亲近自己也不想再逗留下去,走前用心微笑道:“你赶快去找那位娘子吧,她身无分文恐怕在这京城里不太好活得下去。”   云长天听这话,心里哪里还平静的了,最想护她一生,却阴差阳错害了她在陌生的都城孤苦漂泊。   他留在原地懊悔惊奇,哪里看得到、顾得到渐行渐远的嘉言脸上努力伪装的笑碎了一地,只剩无声的泪雨洒落衣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第二天一早,云长天派了一队手下到处寻找额角有胎记的女子。他在门口伫立许久,直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发呆,要不是七叔过来喊他回去,恐怕得站到天黑也不定。   大门刚一关,旁边的侧门就来了一位中年的女人,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正好侧门里出来结队的几个丫鬟,说说笑笑没理这女人径直走了。经过时,她听到只言片语:“还没过门就和洛忠少爷纠缠上了?”“不会吧?”“大概是大少爷一直没回来所以寂寞了吧?”   后面的话她已听不清了,但至少能肯定,她们说的就是衷瑢那孩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人便是净姨,她闻言只剩跺脚叹息,为衷瑢担心起来她在云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此时有家丁扛着木板草席白布从外边回来了,听四人渐近的谈论便是:“你说真想不到,原来她俩是那种关系。”“也怪可惜的,被发现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死在青楼里真叫一个惨。。”“你们说洛忠少爷也怪狠心的啊,就这么。。。”   净姨已经听不下去,只觉头晕眼花,她来到大门口,向守门的问道:“这位兄弟,你们家里之前那位还没过门的娘子还在不在?”   “不在了不在了,人早没了。”他的意思就是单单的不住在这里,哪里晓得在净姨听来便是自己的养女惨死京城。Www。。com   “她。。她人在哪里?”本想问衷瑢葬在何处,可是一切跟丧事有关的字眼太触目惊心,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如此隐晦地问他。   守卫体会不到这股隐晦,极为不耐心,出口便是嘲讽:“谁管她去哪里了,你去城南乱石岗找找也许就有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净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走得动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城门口,等在那里陈婆跑上来扶着她问了个清楚,从她口里知道姑娘没了,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好好年纪的娘子,没想到跟她最后一面竟还是那次骂架。   回到城外的别院里,陈婆服侍净姨歇息下,就往院子的井里打水熬汤药去,她一边抹泪一边念叨着死得这么惨云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午睡刚起的一位娘子捋着头发,打着哈欠出门来怨道:“陈婆,你就少唠叨几句也好啊。我正睡的香,你这边吵什么谁死了,好梦都活生生被你念成噩梦了。”   陈婆放下桶,赶紧跑过去哀哭道:“我的娘子呦,你是不知道,衷瑢她。。她死了!”   这娘子听闻衷瑢死讯,愣了一下,回过神赶紧让她说说怎么死的,她语气那般轻快,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是喜讯还是噩耗。   陈婆添油加醋地胡乱来了一把,明明没有的事,却硬是凭着多年长舌的功夫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出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娘子听着眼睛都大了,连连“哦~哦~”地叹服点头。难怪惹得老婆子说她没良心,当年宁愿自己背债都想着要救她的衷瑢如今却好像与她没了关系。   小娘子天性圆滑,却还懂得用无心的洒脱包装自己,一向没心没肺的陈婆怎么察觉得到她在想什么。   净姨在房中本来就头痛欲裂,让这两人一吵,愈加坐立不安,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开门出去打点井水洗把脸再说。   两人斗嘴时见净姨出来了,小娘子欢快地跑上去替她干布浸水,又绞干方才递了过去。   净姨知她个性,是什么心事感情都不肯外露的,此时听闻衷瑢噩耗估计心里也不好受,也就无视了陈婆指控,与她攀谈起来:“你今年几岁了?”   “比衷瑢小一岁,十五了。”她笑着眨巴眼回应。   净姨忍不住又是叹息,她年纪愈渐大起来,实在受不起生离死别的打击。   她年轻的时候,一共收养了两个女婴,其一是衷瑢,其二便是眼前这娘子,梁又梦。   说起来又梦十二岁时净姨想着早点让她有个归宿依靠,毕竟歌楼里环境不好,早早找好了人家,快要嫁时,却让衷瑢给放跑了,还把早先从自己地方借走的十贯钱给了又梦做盘缠。   想来净姨也是个暴脾气,虽然一直记恨着这事,但先前说说要让衷瑢一并偿还的恶言终归还是恶言,并未往心里去,她对这个孩子感情很深,所以在去年千方百计找到云长天的父亲,给她说成了这样一门亲事。   原以为嫁进大户人家不能富贵至少也还可以温饱,哪里知道衷瑢自己没守住妇道还让人家抓了把柄因此送了命,净姨想想都会心如刀绞。   梁又梦看她捶着心痛哭流涕后悔不跌,赶忙上去劝了好久。也只怪那陈婆又在一边开始怨念:“这又怪不得我家娘子,他云长天长年累月不回家,害得我家娘子苦等好久,这事放在十几年前冼乐公主还在的时候,那都不叫事!我看都是他们云家欺负娘子的!”   净姨被她这么一说,虽然心中多得是怨那丫头怎么这么傻,但转念一想把衷瑢卖到青楼受罪这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让女人死了,还如此欺侮她的名节,这家人不可原谅!    第三十一章 恶女殇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净姨到底是个热烈的女人,年轻时候是,现在步入中年了也是。曾被她视为灵魂的爱恨情仇掩在硝烟里,已成了历史一般无人知晓,无人提及,那两个养女即成她一生心血所在。陈婆不能理解她善心的动机,但纵然长舌,依旧是跟着她潜心抚养。   现在衷瑢毁在了云家手里,净姨怎么想都势必要报这个仇,但对方是什么人,她现在又是什么人?光从这一点,她就已经无力再思索下去。   陈婆看出她的心思,抹干泪仔细道:“要不我们找大公主帮忙向云家讨个说法?”   一旁看戏的梁又梦眼珠子稍微转了转,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当场拉起她,三人一同往城里去找何音。   只是家主不在,慕亦在午睡,管家不想打扰德爷就搪塞着三人让她们自己往宫中去找大公主。但是净姨就怕公主高高在上,前两次相见时她已是一副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态度,现在没了何音慕亦引荐,岂不是连通报都传不进去?   管家也没法子,他说等到德爷起了,坊门也就关了,要是真有急事,就趁现在赶紧去宫里碰碰运气。“忻橖师傅你对我家老爷恩重如山,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们德爷有规矩,午睡时候就是大公主来了也不能吵醒她。。”   三人又走出到街上时,净姨心情已经跌到谷底,陈婆在一旁念叨慕亦无情冷漠,念叨何音忘恩负义等等,尽数难听话讲。Www。。com   梁又梦跟在后头,为的不是没人引荐失落,而是没见到朝思暮想的冠玉郎君。   翩翩惊鸿音,弦弓有时尽。他像优雅的仙鹤,引颈高歌着从云中降落,从此她心笼紧闭,只待某天,他能顾盼到暗淡的自己,欣然靠近。   她背着手踢走路上的小石头,蹭两脚黄土,踩碾过野花,闷闷不乐。昂首望着北边的高墙绿柳,又想到自己为何落魄至今,难免心中升起一股对皇家的仇恨。   那一次,随净姨去拜谒大公主,那傲慢的女人越过她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无端嘲讽起来:“我当看花了眼,以为梁家那娘子又活过来,莫不是当年逃了个遗孤出去吧?”   净姨很大方承认梁又梦就是冼乐亲信梁氏一族的幸存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虽然大公主出于何音的关系不提旧时恩怨,但在又梦的心里还是划出了不少深浅的伤痕。   家族没落的耻辱对她来讲只是传说里的漫天烟火,抓不到手里也不会觉得真切。但何音因此与她划下的那股鸿沟,却是她无法承受的。   因这悲剧的身世,世间便没有她的莲花,渡不过那条康河。她驻足于此,也只能看着一生的感情渐渐溺亡在政局阴影里。   净姨在前头忽听得梁又梦一声:“净姨等会,我带你们去见大公主。Www。。com”   虽然半信半疑,但她们还是跟着又梦来到宫门口。侍卫截住三人,呵斥回头还能留条性命,又梦信口道:“德爷遣我们来拜谒大公主,她现在人还在家里,立马就过来。”   “那就给我等着。”侍卫丝毫不留情面。   也不知道这小娘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示意净姨和陈婆耐心等。半柱香过后,都没有德爷的身影,梁又梦装着急了起来,开始跟两人念叨:“完了完了,德爷还没来,刚刚来的时候我看她心慌的样子出了门,想着和她一道儿去,她不让,说让我在这里等着她,如果半柱香后她还没出现在宫门口,就说明她出事了,一定要我亲自把这信原封不动地交给大公主!”   说着又转向侍卫。那侍卫肯定听到了,看她一脸慌张,又是手里攥着宫里常用的信笺,不像是有假,再说德爷极受大公主恩宠,要是真出什么事,自己也不好交代,于是赶紧让人先进去禀报了。   其实那封信,是梁又梦用着何音以前送的纸写的情书而已。遗憾今天没能送到他手里,却在这边派上了用场。   不久里面来了人说是可以进了,但三人一起却只放行了一位,侍卫怎么都不肯让多余的人一起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梁又梦知道净姨急,有意安慰道:“净姨放心,我一定会向大公主说清楚,让她快快去救德爷的。”   大公主还真当慕亦出了什么事,但见到梁又梦低着头不慌不忙地进来,心里顿时明白,开始觉得这小娘子有趣起来。   又梦还没站稳,大公主把手里的书轻轻砸到桌上,假意苛刻道:“好你个梁又梦,竟敢欺骗本公主。”   但见这小娘子行礼下跪,笑着回道:“大公主明智,奴还未立正便被看破,实在诚惶诚恐。”   “看你这样子,不像有什么好怕的。”大公主挥手让她起来,并让殿中人都退了出去。又言道:“大胆说吧,有什么事需要你冒砍头的罪来的?”   又梦便把衷瑢的事情大致讲了讲,还特别提到了云家不仁这个话题。这可引得大公主对她兴趣更浓了,试探道:“要说你一个梁氏遗孤,最恨的不也应该是皇帝和我吗?怎么说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去了?”   “奴出生不能自己做主,身世无力负担,但也知养育之恩为重,现在眼见净姨肝肠寸断,不能为她做点什么事并以此叨念姊妹亡灵,此生都该叹悔。”梁又梦说得句句诛心般深刻,又是年纪小,大公主怎会对她过多防备,想着不妨利用她来打击云家,便让她接着讲自己的想法。Www。。com   又梦这几年借住何家,平时喜爱攀爬屋旁古树往一墙之隔的云家瞭望,有一年无意间见到有男人与墙那头独居的女人暧昧纠缠,细听之下才知男人名唤云长天,女人名唤嘉言,两人似在争吵分手,后又见到另一位云家郎君时常来探访,名唤洛忠,她向坊间打听过云家情况,得知原来云长天与云洛忠分别是现在云家掌权与掌财的重头人物。既然都跟同一个女人有纠缠,倒不如自己先接近利用了那小娘子,日后逐渐财权尽收。   大公主听她娓娓道来,心里不禁复现当年梁又梦她娘的模样。   梁氏原是大公主座下的女官,在她授意后假意投靠冼乐政党,多年算计布局后,一朝推冼乐入火坑。Www。。com这事只有自己与梁氏知晓,所以冼乐政变那天,大公主怕让皇帝知晓此事日后被抓成把柄,见时机已到,先行剿灭了梁氏一族,梁氏含恨而死。   哪知现在这小娘子福大命大,出落得怪伶俐不说,心眼也跟她娘一样多,于大公主来讲虽然不是件好事,但只要她不知道当年真相,一心想着向云家寻仇,往后估计有的是好戏看了。   梁又梦陈述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一直等着大公主开口,心里忐忑着自己的心思会不会被她看穿了,还好大公主最后赏了她一点财物,默许她先行动起来,往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只管来找自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大公主贴身的侍女陪同又梦回到宫门口时,还特别嘱咐了看门的队长,以后见到这位娘子来拜谒大公主直接放行。   净姨心里七上八下地怪难受,看到她出来了手里还有赏赐,人总算放松了点。   梁又梦把自己要想办法进云家的事一说,净姨顿时又有点不开心了,一个已经没了,怎么还能让她去冒险。   陈婆又在旁开始哀悼衷瑢的死,看来报仇无望了,大公主不肯帮忙。   赶回城外别院的时候,何音刚好来看她们,梁又梦向净姨叮嘱千万别向他提起今天的事,问及原因,只见这小娘子娇羞地笑说:“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个特别爱算计的女人。”   过后几天,净姨为了又梦的事心里头上火,但在她一再劝说下,净姨终于肯答应,不过补充条件道:“你见好就收,到时候不要弄得自己都脱不开身。衷瑢已经走了,你再出事我这是死都没脸死了。”说毕又捂面痛哭起来。   又梦为解她心愁,有意引开话题,聊起纯真的幼年时候:“净姨你还记不记得我和衷瑢小时候总是吵架打架,不是她太得你宠爱了就是我一直缠着你不放惹她不开心了?”   净姨想起来心里虽苦涩万分,但沉浸回忆时仿佛又回到往昔的平和日子,那时候夕阳多么美,尽管生活不易,她和陈婆两人将两个姑娘拉拉扯扯一起长大,在现在看来竟是成熟的果实一般芬芳。   只是这果实误被自己抛到火坑里,白白送了她的性命。   院中的夕照染在此时的屋内,梁又梦低头看到脚边的影子,恍惚间有种身在仙境的错觉。   净姨哀怨浓重始终散不去,看着屋外迎着光只管发呆。又梦没得话说,就开始踢踢腿,看着地上的影子随她节奏,同步跟着,不管自己速度多快多惊人,仍然摆脱不了它。   她想不好自己的影子会不会某一刻脱了节奏,自己舞动起来,那时候可有多刺激啊。想着这种傻念头,梁又梦不觉咯咯地笑出声。   净姨回头望向她,又梦的心无芥蒂已是她最后一根稻草,就算现在自己不堪悲情的重负,郁郁不得欢,有这个宝贝姑娘还能痴痴笑笑她已经是不求老天爷如何,只求今生她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便是了。    第三十二章 终来缘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被派出去寻找闻月娘的队伍在城里来来回回忙了三天,云长天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一个准确的消息。   有人说闻月娘肯定是投河死去了,你想好端端一个娘子无故被解婚约,必是要遭世人闲话的,谁不会自己去揣测这背后的原因啊,即使你云家放话出来,是云大少爷常年不回京,为了人家娘子好所以才这么做,但说要有谁真信了,基本是没有的。   因为他是大户人家,重门深幽不可探,天知道昨晚或是前晚,甚至是某个没人打扰的午后,那院里的隐蔽处,香闺的床榻上,亦或是出行的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家里守不住嘴的下人出去办事稍微透个捕风捉影的话头,那坊间必能传出一曲可能比真相更耸人听闻或是羞人耳目的贵族秘史。Www。。com   也有人说,闻月娘是再嫁了人家,因为传说里她太美貌,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富庶商贾都争抢着想要迎她进门。可能她选了某丞相家的郎君,可能她身不由己嫁做商人妇,夜夜都对着天上的明月寂寞地弹着空琴。总之人是好好活着,还算活得像模像样,一点都不会比在云家当个侍妾差。   不过还有第三种说法,这个版本里的闻月娘下场就比较凄惨了。   有人曾见过一位抱着琴的清纯娘子流落街头,美貌程度不亚于那些传唱里所描写的美人,看着她走入青楼不复再出来,第二天青楼里浮起一阵骚动,把那新来的花姐如何在花客的逼迫下最终跳楼的场面也一同描述的一清二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要问他是否亲眼所见,那可就要先承认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后才敢保证具体情况虽不知真假,但跳楼的桥段绝对货真价实。   又追问起是哪座窑子,各人东指西指终于还是把全城的青楼都认了一轮。   云长天没了办法,终日坐在家里替她着急也是没有指望,倒不如自己亲自去花街一家青楼一家青楼地探过去,说不定还真能找到点线索。   此时八月未央正值中下旬,过不了多久就得入秋,一入了秋自己事情也开始忙起来,大小节日的祭典啊,本家间的维系啊,各种礼节习俗不光要到位,还要办出准家族族长的风范来。Www。。com外地各处庄园的秋收也是要管要查,尽管田地别院等事宜都是洛忠在监察,自己倒是省下心,但琐碎事仍旧一大堆,九月十月至少有廿十天的功夫要去各地巡视一遍秋收状况。   这么做不是他不放心洛忠的工作,只是一向的规矩便是如此,不照着流程过一遍,就怕人言难挡。   他花了一天的功夫,在热情纠缠的花姐之间周旋只为了打听是否是此家的新人轻生跳楼,但是那些风尘中求生的女子轻易吃透了他的心思,便以此为诱,不明说有没有,步步引着他,灌着他,直至醉意上头,差点就被勾进了花姐温香软玉的怀抱里,幸亏洛忠及时赶到,散了点钱财,好说歹说才说服花姐们乖乖放手。Www。。com那些个女人认识他,就占着相识一场发起嗔怨来,娇弱可爱道:“郎君不够意思,有花酒独喝也就罢了,现在还不让自己兄弟好好享受一把?”   洛忠怪为难,这些是他略有交道的红颜知己,不好惹了她们以至于往后自己买醉无处去,笑脸赔罪道:“姐儿几个好生会讲,一开口就杀尽了我想说的话,叫洛忠实在羞愧。不过大少爷今天确实还有要事在身,不好久留,你也知道他一个不逛风月场的实在人,怕今天这么多姐儿伺候,身体吃不消。”   花姐闻此话均笑起来,纷纷簇拥着他俩,一路顺手帮扶着烂醉如泥的云长天出了去。洛忠肩扶着他,还不忘回头约道:“过两天我一定带着大少爷好好地捧场啊。”   暮鼓声早已响过百遍,头顶上的夕霞也快褪的差不多,洛忠只好带着酩酊大醉的云长天去了何音的歌楼歇息一晚。   跑堂的看熟客带着个拖油瓶来了,二话不说把他俩带到楼上厢房里安顿下,又招呼仆妇上酒上菜,熟门熟路,连贯的很。   云长天躺了一会,在洛忠吃饭时一点没预兆地翻身到榻沿呕了一地的食糜。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害得洛忠刚下口的菜也一并吐出了口。   几个丫头来收拾过,又打来了几盆热水备着用。云长天清醒后抹干净脸和身子,同洛忠一道坐下谈起了心。   但房里那股酒味还没散,洛忠虽自己也是个酒囊,始终还是接受不了他人身上的腐醉气息,推脱着就往外逃去,让跑堂又去开了一间厢房,找了歌姬独自逍遥去了。   云长天一人坐在原处闷声叹气,跑堂的刚关照完洛忠少爷,又探头探脑地过来问他要不要也找个会唱歌的娘子来一首小调消遣消遣。   这里毕竟只是歌馆,应该不会再有那么精明的花姐来伺机消磨他,也是空房一人,楼中天井夜色如歌,他便答应了跑堂的提议,过不了多久果见得有蒙面的歌姬抱了一架差不多要与身等高的古琴过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看着瘦弱的娘子吃力,实在有些不忍,正要起身上前帮一把手,便被歌姬止住了:“莫费心,月娘自己可以扛过来。”   她总是低着头,回避着他的眼神,好似不愿见他看他一眼。   听闻她自称月娘,云长天反应过来,皱眉道:“难道是当日于台上拒绝我的月娘?”   她往里屋走去,安置好琴就放下了珠帘,仍旧未抬起过头,或是偷偷打量过他。   “云大少爷你可记恨月娘无情?”她言毕就灵动十指,不等他回答紧接着道:“可是月娘却恨郎君无情。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听你口气,是否我们之间曾有过恩怨?只是不知道月娘身份,云某也暂时回忆不起来。”他气息逐渐变得冷冷的,像是冬夜里的寒风。   衷瑢想不好要不要这么早把自己身份暴露出来,隔着帘子远远看着,也看不清楚他人的模样。   她终又是低下头,仔细播着琴弦,抚理心事道:“我先问你一句话,在这世间,云大少爷可是有过真心实意喜欢的娘子?”   “有。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毫不掩饰地承认了。   她又接着问道:“既然是有,月娘还想知道少爷又是如何处理你不喜欢的人?”   这个处理用的很微妙,云长天暗暗感觉不适,思索几番择言道:“天底下除了云某心系的那一位红颜,她人都算月娘所言对象,难道月娘还要问我怎么‘处理’全天下的女人吗?”   她一点没犹豫,继续细问道:“若是娶了少爷不喜欢的娘子在家中呢?那位娘子该如何对待?”   “这与你有关吗?”他有点烦躁和不安,生怕被她窥探到了自己的心底,在她面前暴露真实的自我到底是如何残缺和软弱。Www。。com   衷瑢听他语气有点抗拒的意思,便停了手,按下还在颤动的琴弦,起身告辞道:“少爷似乎不想听月娘的琴声,刚好月娘也累了,我让其他姐妹来侍奉少爷。”   她低下头贴着花架贴着隔帘又贴到门板上打算快一点溜走,哪知云长天被她问得胸中烧起三味真火,必得她解释清楚才肯罢休。   衷瑢不肯在他面前多逗留,但听他呵斥一声也就不敢多走一步,缩着肩面向门板背对着他,有些轻微颤抖。   他疾步走近,掰过她的手臂想好好看看她的样子,到底是谁让他欠了情债一般遭人记恨。   月娘始终不敢抬头,生怕被他记住自己的长相。已经被解婚约的事情搞得没皮没脸,这下恐怕还要再遭一回嘲笑。   云长天手一拨,吃力地抬起她的下巴,这小娘子还挺倔,到了不得已的此时才与他四目相对。衷瑢这回总算看清楚了,但是她还蒙着脸,云长天另一手扯去丝巾一角,敷在她脸上的丝绸顺着轮廓滑落下去,一点一点露出她的面貌。他看到一张日思夜想,始终无法忘却的脸,正愣神地,震惊地凝视着他。   云长天脑袋在那一瞬间空白了,然而下一刹那,心中的空虚却渐渐被难以言喻的惊喜逐渐填埋起来。   他望着她的眼眸里,微颤的鼻息里,微张的唇舌间,就快要爆发一股破镜重圆的激情,可是就在这时,月娘回过了神,拼劲全力推开他,夺门而出。云长天被这突如其来的怨念击晕了头,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月娘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跑堂的被紧急召唤到云大少爷的厢房里,对着他的问题老实回答了起来。   云长天问:“月娘是怎么到这歌楼里来的?”   跑堂的说:“老板带来的,特别关照过我们要好生对她。”   他又问:“你们老板又怎么认识她的?”   跑堂的又答:“这我哪儿知道呀,少爷你还是向老板自己去问吧。”   见他沉默了坐在那里,跑堂急着出去招呼其他人:“少爷还有什么问题?我这先回去了?”   “等等,月娘在这边的住处你可知道?”他说着还从荷包里取了一小串钱出来扔到桌上。    第三十三章 女儿郎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何音的歌楼名叫三斟曲,前几年才在花街上开起来的。这儿原本是一家客栈,生意还挺红火,但就是客栈老板得罪了人,后院被人动了手脚挖出几具腐尸,生意大不如前一落千丈。最后营生都为难时求了好多官商搭关系介绍,才有人带了何音过来用极低的价钱收了那里前后两座楼。   这两座楼造型也是颇值得玩味。朝南的那座是门面,很规矩,要怎么气派就怎么气派,墙体敦实装修大方,上下两层的窗户凭栏都用了上好的雕花工艺,站在楼下边走边细看,还可以连着看完一整段牛郎织女的故事。   也许是秉承着风格统一的整体性原则,南楼与隔着一个大院的北楼之间架起了一座空中走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座架空的天桥并不长,原因北楼西侧又往南延伸了一座楼出来,这样恰好以桥和南楼对接上了。这也寓意着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歌馆中所承人事物均能皆大欢喜。所以对这地熟识的人们就顺道称它为鹊桥了。   云长天向跑堂的打听来,月娘住在北楼上,具体几层他就不清楚了。这位云大少爷又加了一整串钱,看得跑堂的心在滴血,忍着泪说他真的是不知道,因为北楼是歌姬的卧宿场所,何老板有规定除了人家唱歌的,就只有伺候的丫鬟、打扫的老婆子能进去,男的一律不准进。   “没想到你们老板还挺有规矩。”云长天把手中的一串钱都抛给了他,跑堂的本以为伸手就能探到的好处自己是拿不到了,没想到这位少爷出手实在阔绰,说给就给,心里已是欢喜得不行,奉承地更为殷勤,贴心地问候起来:“少爷这是还有什么事要小的去办?少爷只管说,就是想去那边的鹊桥会会月娘,小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一个机灵的眼神望向云长天,“小的,可也是有办法的。”   他所谓的办法,在云长天看起来虽然可笑卑鄙了点,但确实不乏可行性。又是照跑堂的说法,回家之后秘密托七叔去裁缝店按他尺寸定了一套丫鬟穿的衣裳,加了点钱让裁缝加班加点终于在第二天晚上赶制出来,第三天早上一并些头花啊簪子送到了歌楼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长天赶早径直来到三斟曲,进了厢房见跑堂的和几个丫鬟已等候其中,又是见那几个小娘子看着他忍俊不禁,纷纷袖口挡去了翘唇,自己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换上女式衣裙,梳好发髻,簪好头饰,丫鬟又替他抹粉涂唇描眉,均不在话下。   云长天生来俊俏清秀,目泛微光,稍用胭脂水粉柔化眉目,便已是冷艳娘子一名。他常年征战练得浑身精壮的肌肉,但有女儿家纤腰束缚的装饰,从外表看依旧是一名柔弱无骨的小娘子。只是这小娘子立身时,怎么看都太过高大了。   丫鬟们笑了半天,一边还夸着他美丽动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跑堂的知云少爷已是为难不堪,哄散了一群女人,只留下一个知道月娘住处的丫鬟带着云长天往北楼而去。   路上云长天偷偷问她月娘到底住几层几个房间,丫鬟说道:“就在顶楼的最里面,就是。。那里。。那里,看到了吗?”   她就遥遥一指,鬼才看得清到底哪里是哪里。   云长天搞不清楚,没自持住声音一下放声用浑厚的嗓门问道:“你指准确一点。”   刚好迎面来了一队妇人,被他吓到均是吃惊地望向这位看起来除了有点高外其他方面都如此妖艳动人的娘子。   云长天有意清清嗓,低下了头去跟着丫鬟匆匆往前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领着他的丫鬟也受了一惊,等人过去了才回头嘱咐道:“你待会可千万别出声,就算见着月娘了也别,忍着知道吗?我来替你说。”   他点头当做应了,随后一路无语。   北楼有四层,在京城里除了几座高塔和歌楼就属它最高,至少在东边的花街里是如此。   又因着鹊桥的名气,所以北楼被称呼作星汉阁,南楼顺势也被戏称为牛脊背。   星汉阁里楼梯盘旋,房间错落如棋局,通常是一间卧室隔着一间练琴练歌的大厢房,或是挨着阳台了便打通用来晾晒衣物,不至于这么多人的一起放到楼下客人要来的院子里,实在有碍观瞻。   晒衣服的阳台房没有门,都拆了,前后通着,若遇着打雷下雨,还可以放下大卷大卷的竹帘,又透风又防水。   那天两人上去的时候经过一个晾晒坊,云长天见里面已经有人在收衣物,叠好了整整齐齐分类到不同的竹筐里。他有点不解便问领头的丫鬟:“这么多衣服她们不会弄错主人吗?”   丫鬟照例让他轻声点,看周围没人才答:“因为晒的时候就已经划好地方了,左中右,都是有人的,自然收的时候也不会搞错了。”   “那月娘她也有自己的那块地吗?”他问得更急了。   “有,当然有,少爷你这么在意作甚?”丫鬟见前面的路上都没有人,胆子声音也大起来。   云长天是顾虑到自己空着手不好进月娘房里,就提议先去把她衣服收了,这样让人撞见了看起来也不会太可疑。   丫鬟想想也对,待他们到了四层,就快手快脚地胡乱收了所有月娘架子上的衣裳进竹筐,一人一筐抱着就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可能因为还早的缘故,大部分歌姬都还没起床,房门大多关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有时碰上几个来伺候洗漱的丫鬟在敲门,敲了好多下不见门开,只听得房内传来刺耳的叫骂声,怪那些丫鬟扰了她们的美梦。   眼见月娘的卧房就在眼前,云长天略微紧张起来,拉住丫鬟停在转角仔细问道:“月娘平时都什么时候起来的?会不会现在去也会吵了她?”   丫鬟让他放心,月娘脾气还行,不会随意责骂下人就是了。“怎么?少爷怕被月娘骂吗?”   云长天依然惴惴不安,回道:“这两天我有点明白过来,月娘可能是因为我先前解了婚约所以见到我像见到仇人一样,怕是这件事实在伤了她太深,现在我又是不合礼数地贸然闯进去,如果被发现了岂不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丫鬟有点烦他的婆婆妈妈,打断了劝道:“少爷你听我说,你既然来都来了,就不要怕这怕那,要我说,如果我是月娘,不怕你用尽手段把我再带回去,就怕你因着一点麻烦一点阻挠说不要就不要。”   听她意思,确实有点道理,云长天转念一想,自己上沙场血拼都没有这么多顾虑,现在不就面对一个女人吗?女人有明枪暗箭有腥风血雨可怕吗?   他左手框着篮子,右手叩门的时候心里仍有点不安定,好像门开了就有怪物突袭他似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等了一会,并不见有人回应,丫鬟做主稍微下了点力气再扣门扉,果真听得里面轻微迷糊的声音透出来,让她自己进来。   丫鬟见事情成了,向云长天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在外面守着,让他快去快回。云长天从袖子里抽出一串钱赏了她,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把风了,自己不会乱来。   他兜着两个筐子,用肩头顶开门,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房里。   不进来看还不知道,这北楼的卧房竟是宽敞得要命,就跟鸠鹤山庄里的阁楼一样,装修古朴却又透着贵气。   房里很暗,大概是阴天的缘故,外屋摆了圆桌、月牙凳和条椅之类的前卫家具,地上铺着暗红色的木板,隔帘用着是一整排串串的珍珠。他往上抬头望去,只见房梁设的很高,足在一层半的距离之上,这也给老屋的幽静氛围笼上了神秘的色彩。   云长天把筐子提到了里屋,珍珠帘轻轻摆动着响声微碎,他回头望,一旁的窗户很亮,把这些珠子也照得一并漫起柔美的光。   榻上的娘子睡得很舒坦,他轻功了得,脚底下都不带任何声响发出,衷瑢无知无觉地任他靠近到了榻边。   最近连着下了好多天的雨,该是夏天快结束了,天气也要换了秋娘子来梭织,不再如前几月闷热难耐,现在一点一点的凉起来,夜里都要添了棉花被,可是月娘却仍垫着草席度日。   云长天哭笑不得,单看她毫无戒备的睡姿并不觉得她好像哪里受凉了。   装被子衣物的大箱子就放在一旁,他悄无声息地取了薄被来,轻轻盖到她身上,原以为自己手脚够轻,正给她扯被脚时,手臂一下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他回过身去看,见是月娘揉着眼睛醒了,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抓着他的手臂慢慢坐了起来,少时才感觉到手感不对劲,睡眼迷蒙地盯着他的脸看好久,才借着半明不暗的光线看了个大概,是个女人,但这女人的妖艳又有点不太对头。   “你是新来的?”她声音沙哑,问完就急着咳两声清嗓。   云长天还以为她干咳两声是着凉了,探出一只大手捂到她额上。衷瑢感到这手也不对劲,不像女人,筋脉凸显不说,大小也不恰当。   没等他探出个所以然来,衷瑢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刀,直晃晃地抵到了他的脖子上,颤抖地质问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第三十四章 男儿愿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长天没想到月娘这么机警,还备了防身的匕首在枕下,但她一点武功不会,有武器没武器对他来说都一样。   衷瑢也是没想到匕首已经抵在那人的喉结上了,他还能迅速出手,眨眼间就卸了自己手里的尖刀,两手一拽一收,自己便被他控制住,动也动弹不得。她刚想喊救命,只听得此人终于出声,沉声说道:“你别怕,我是云长天。”   闻此言衷瑢真的不再挣扎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扭过身去看看这张冷艳的美颜,近看还真能发现下巴上那点泛青的胡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冷静下来后慢慢推开他的手臂下地与他面对面站着。   可是站久了她依旧怀疑自己在做梦,云长天想开口被她伸手打断道:“你等会你等会。Www。。com。我去洗把脸。。”   月娘揉着额头赶着去外屋洗漱,留下他一人在里屋踱步。   里屋就一小片地方,床榻一头挨着窗户,一头挨着两个层叠的大箱子,在进去里面点,是紧靠另一面墙的梳妆台。台上凌乱放着很多胭脂水粉,一把木梳子有半边露在桌台外,可能风一吹就要掉下去了。   他望着揪心,走两步过去给拨到了铜镜边,正好铜镜倒在桌面上,他低头时见到里面歪七扭八的影子,仍能看得出是位美人,顿时觉得好笑又看不下去,也就往外走回了榻前。   她在外边哗啦哗啦地搅水洗脸,他在里边无聊地东看西看,想到这草席现在用来睡太凉,又从箱子里翻出条被褥给垫好铺平整,所有放床上的物件也给她摆整齐后才舒了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拾掇好自己,进来见到睡铺焕然一新,那棉被像自己长了翅膀从箱子里飞出来,不用她费力又是拖又是拽地去收拾,心里略微起了一阵轻松。   她明知故问道:“你收拾的?”   云长天应了一声,察觉到一边还有两筐衣物没整理,便去取了来坐到榻边帮她一件一件叠好。   那些衣物里有外套的也有贴身的。衷瑢宁可冻伤也不肯铺床的懒样已经被他发现了,现在一大堆衣服还要靠他来理,心里早就着了起来,冲上前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往门口去。   他定身停在了珠帘前,任凭她怎么拽也拽不动。   衷瑢对他余怨未了,心中仍有几丝恨意,刚好现在有了机会,既然他费尽心思混进来又不肯走,干脆把自己想问的一并问个清楚也好。   “云大少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她立定了,仰着头壮起气势说道。   云长天注视着她,深沉又坚定,以至于她下了几次决心才又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悔婚?”   “因为你。”他回答的声音不大但是眼神愈加深情了。   衷瑢看着他,气也生不起来了,但天生的倔脾气推着她一定要再问清楚点:“你说明白一些。”   “其实就像信里说的,我之前不过就是因为娘的遗愿才让我爹帮我定了门亲事,并非真心要娶你。”他慢慢解释着,想把自己这一年来所有的思念和希冀全部讲给她听。   “既然不想娶我,那你现在又是为什么要混进来?”她开始赌气,眼神幽怨地瞥着他。   云长天擅自靠近了她一些,衷瑢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他再近一步,仍旧与她隔着那点距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别退了,过来我这里。”他浅笑道,声音低沉但干净有力。   这对衷瑢来说极富吸引力,对当日在夜市里听他寥寥数语解自己尴尬的好感复现心中,仿佛现时现地又是另一次的初遇。   但他还没解释清楚原因,自己可不能如此没原则地随了他,接着倔强道:“你先把话说完,不许动,就站在那里。对,就站着,一步都不许挪。”   云长天还真的听她差遣,牢牢地黏在了原地,望着她继续说道:“我遇你在先,那天最可惜的就是没有问你姓名,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一年的光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话毕从荷包里掏出一封鲤鱼形的书信,递给了她,接着道:“我以为靠着自己在萨巴陀的势力就可以轻易寻到你,哪知我托朋友寻到你时已有人称你作‘夫人’,那时便以为,今生恐怕是无缘了吧,连这封书信都只能留在枕边,想起你时就读给自己听。”   衷瑢犹豫着接过那封情书,放到掌心一边把玩一边慢慢开始回忆起来,好像当时的确有官兵在找一个丢了钱的额头有胎记的女人,只是自己没丢钱,太实诚,所以匆匆就走了。   “因为想着这辈子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这么喜欢的女子了,家里妻妾也有两三位,均是常年守着活寡,实在不想再连累其他的娘子,所以才解了婚约。”他的目光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过,太专心,以至于让衷瑢差点忘记了什么。   她一想到他跟嘉言的事心头无端冒起一阵酸意,质问道:“你每句话都是在说你很喜欢我吗?你又怎么解释你跟董嘉言的关系?难道不时因为怕我妨碍你们两个才一脚把我踢开的吗?”   云长天没料到她会知道这件事,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这让她看在眼里,心慢慢慢慢开始痛起来。   他解释道:“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把这事解释清楚。”   但破阵杀敌无数,三十六计烂熟于心的云副将是万万想不到女人的心思还可以这么狡猾,自己只是承诺了可以解释整件事,只要她愿意听。然而在衷瑢听来,他的意思便是承认了自己和董嘉言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而且他要向她解释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关系还是非同寻常到需要仔细解释的程度。   衷瑢差点就哭出来,她说完自己的分析就不再言语,只在心里纠结:“什么喜不喜欢,什么这辈子那辈子,都不过是他的花言巧语罢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始终他和董嘉言才是一对吗?”   云长天听不下去,认为她想太多了,忍不住上前去安慰,被她再次推开,逃了出去。他一路追去,还没跑几步,门外推进来一人与衷瑢撞到了一起,衷瑢见是她,哽咽地唤一声:“德爷。。”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抱着她哭得很伤心。   这人他认识,但不是很相熟,知道是个厉害人物,也就不敢轻易靠近,只在原地等着她开口。   慕亦安抚了衷瑢一会,让后面跟来的丫鬟带着她先去别的屋里歇息。等人走了,她关上门,坐到桌边泡起了茶水,慢悠悠说道:“云副将好兴致,竟然男扮女装混进我们楼里来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我是来找月娘的,没有其他目的。”他气势冷峻下来,感到这女人身上一股浓重的杀气。   她吹着热气不屑地笑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解婚约的是你,想吃回头草的也是你,这话看来都被你说尽了。”   “我知道她现在是你们歌馆的人,要多少钱替她赎身你只管说。”云长天以钱来试探她,但好像也没找到出口。   慕亦呷一口,思考几许才说道:“你出得起钱,但也要月娘肯跟你走才是,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怕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咯?你自己想想能用多少钱来买一颗女人的心?”   云长天其实无言以对,但又是因为董嘉言的事情暗感委屈,想来自己也是一步错入温柔陷阱,从未对嘉言有过真心。   他辩解道:“我对月娘真心相许,只要寻到了她,这辈子我便不再放手,不再辜负她一丝一毫。”   听此豪言壮语,慕亦蔑笑道:“好啊,我就看着你怎么做到自己今天说的话。若是做不到,我德慕亦在这里请愿老天爷,到时惩罚你的薄情寡义来赎自己的负情罪。”   “若我云长天负她,罚我此生孤独无依,再无真心人相随。”他信誓旦旦地发着咒言,心想着若这辈子没了月娘,自己也已没什么可留恋的,不如就孤独一生去吧。   他一路低着头往回走,同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月娘的影子,她看起来百般委屈,怕是对自己这一笔风流情债耿耿于怀了。   如此想着他决心一定要和董嘉言做个了断,自己先前优柔寡断,面对她的无助和苦苦哀求始终没办法真正做到绝情,现在想来若是趁早断了自己与她的关系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   云长天纠结了很多年,到现在才慢慢明白过来,不该有的感情债要及时还及时断,越早越好,拖着放着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却不想慢慢累积起来只会是伤害,只会压得越来越多的人喘不过气。   他回到那座鹊桥,此时时间还是很早,客人寥寥无几,但有人早已等在桥上守着他来。   “站住。”一个小厮拔刀横在云长天面前,他抬头去看,却见何音靠在栏杆上抱着手望着他不言不语地笑。   一旁的地上跪着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均低着头哀哭求饶着。   云长天认出来,就是那个跑堂和引自己进星汉阁的丫鬟。    第三十五章 汀兰佩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那跑堂的和丫鬟边哭边告饶,说自己一时半会财迷心窍,拿了不该拿的钱,做了不该做的事。何音没空去理会他们,站直了身绕到云长天面前说道:“果然美人不分男女,云副将这般打扮就是要月娘看了也要替自己容貌羞愧。”   云长天冷眼看着他,伸手就往自己发髻上扯了头花簪子下来扔到地上,乌发没了束缚似瀑布流水淌到他肩头,这才回应道:“何司乐眼疾手快,怕是故意放我去见月娘的。”   “副将谬赞,何某向来以成人之美为乐,况且月娘也是对副将心有记恨,常常哀怨至深夜,既然今日副将大驾光临,不如就成全了月娘也当卖个人情,好解了两方恩怨。”何音意味深长的得笑着,眼睛直直盯着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看得出这个精明的男人是想以月娘作交换,但自己身上又有什么能让他看中的?云长天揣度着多种可能,依然想不好,还是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何音见他明了主题,就挥挥手让手下带着一男一女退下了鹊桥,拍着栏杆言道:“在下一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对云家多有得罪,今日斗胆想借副将之手助推我一把。”他深吸一口气,下一句话几乎是笑着喷出来的:“不过这一把手对副将来说可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   云长天知道此人好与政客为伍,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基本可以断定他想让自己在朝中提携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但他只猜对了一半,何音回身向他拱手弯腰作揖道:“在下,只想让副将的岳父大人好好得回乡养老。。”   这话刚出口,就被云长天打断呵斥道:“大胆!柱国公也是你敢冒犯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何音并不怕他,坦诚道:“我何音对天发誓绝没有冒犯之意,只是体恤大柱国年事已高还要日日在朝堂上与一群庸碌之才费心舌战,倒不如早日解甲归田。”   “朝堂之事岂容你一摆弄琴瑟的乐师多嘴!”云长天突然感觉到这人温纯的外貌下勃勃跳动的野心是有多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但见何音抬起头,朝他勾起嘴角,这种自信心真是令人讨厌还有。。不寒而栗。   云长天怕是他借着德慕亦早先攀上大公主的势力,今天这是想借着自己打击九娘她爹以此撼动新帝的势力。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是大公主让你来的,你可以回去了,我云长天再怎么样都不能做出对不起九娘的错事。”   何音再次笑起来,笑声低沉而诡谲,说道:“云副将原来是担心此事,这大可放心,我既不为陛下打算,也不为大公主卖命。”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看何音像是自有主意的样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在下只是很好奇朝堂之礼,故也想与众大臣朝议国事。”云长天觉得他在说这话时竟是没有一点羞愧之情,反而平静的语气下是隐隐的傲气。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很久,何音知道接下来不管云长天开不开口,都是要成输家的。   尽管自己不去干扰,月娘仍能在这歌馆里好好地活下去,但因为是在何音手里,只要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云长天就如被剜心般疼痛难忍。这一年来沉浸在失望中已够他消受,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希望却再度被泼冷水。   他好恨命这个东西,更恨眼前的男人用女人来威胁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别逼我。”云长天盯着他冷冷吐出一句。   何音这回放肆地笑了出来,那张和蔼的面目此时多么狰狞。他喘笑许久,任凭对方的眼神如何冰冷锋利,都是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   云长天的拳头早就捏得嘎啦响,他一钦点的将军今日却受区区一琴师要挟,换作平日他早就要打断他全身的骨头了。   自己态度已经表明至此,何音觉得可以适时收手,留他自己挣扎去,便整好衣冠作揖告辞:“打扰副将,何音先行告退,希望我们早日再聚。如果副将下好决心要迎月娘回府,随时派人通知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也不等云长天反应,何音转身含笑离去,从附近的楼顶上跳下一个身影,动作灵敏迅捷,原是躲在隐蔽处保护着何音的慕亦。   云长天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看着何音拉着自己心上人的手欢快地走在鹊桥上。   从桥那端迎面跑来一只土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去亲近慕亦,反而被她虚踹了两脚赶开了,只听慕亦念叨:“这小畜生怎么跑这里来了?”说着还单脚跳着往前走,单脚去逗弄它。   何音稍用点力气拉过她说道:“别虐狗了快回家。”慕亦就乖乖地连蹦带跳回到了他身边。   这狗怪可怜,被主人丢在原地,但平时两主人也不亲近它,它也就没想着跟上去,又低下头东嗅西嗅开始找什么。   云长天看着这狗,觉得自己竟还不如它来的逍遥自在。土狗摇着尾巴嗅到他脚边,没发现什么就又往他身后绕去。   这时,桥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喊声:“旺嗲!旺嗲!”   狗听见了,愣得竖起耳朵抬起头,汪汪叫着撒丫子欢乐地跑向她。   是个十五六的姑娘,云长天想大概跟月娘一个年纪,穿着青色的衣裙,发髻束在鬓边,另一边簪着花和银步摇,一束溜黑的燕尾搭在胸前,很简单很纯粹的模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姑娘抱起狗,向面前的“女人”道歉:“这位姐姐见谅,我家旺嗲太爱跑,我在这里找了好久。。”   云长天说了句没事,但一开口就吓到了她。原来这是个男人。   这姑娘仔细盯着他好一会,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止都止不住。待她平静了,喘够气了,云长天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你笑够没有?”   她自知失礼,忙道歉:“郎君见笑,奴家并无恶意。”   他也是随意一句并非有心责怪,见没什么好说的了欲复前行,但一抬头看到这歌楼里过道蜿蜒曲折,天井中多有彩绸凌空飘荡遮掩视线,想他也是头几次来这里,并不熟识道路,一下鹊桥必是要多绕几圈才能顺利回厢房去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望着前方的路,云长天不忍叹了口气,这小小的动静却被身后的姑娘闻见,她试探着上前问道:“郎君为何叹气?”   原不想搭理她,但她太执着,跟着自己一步两步地走,甩也甩不掉。云长天想着干脆让她带路,自己还能早些回到家中去。   “你认得这里的路吗?”他收住脚步突然问起来,她在后面走的太急,没预料到这人会停下,一下子撞在他后背上,顿时有点懵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娘子都带有点月娘的影子?他想不好,见她混沌的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天的夜市,在人群中,月娘撞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她兀自出了神,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这小娘子有了帮持站得稳一点了,人也恢复过来,仰头望着他的眼睛羞怯地笑道:“郎君见笑,汀娘失礼了。”   因为她温和可爱的态度,云长天接下去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一张冷脸终于化开了点,指着那幢牛脊背说道:“我要去那边的厢房换掉这身行头,你认得路就带我去。”   汀娘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领着他抄了小路回了厢房。   洛忠早就守在里面,他猛地一看进门的云长天还以为是哪位新来的冷艳娘子,直到云长天开口时他才反应过来,捧腹大笑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   跟在后面进门的汀娘好像与洛忠认识,似乎还很熟,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郎揶揄道:“云少爷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打扮起来必定也是跟这位郎君一样美艳。”   洛忠继续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是谁吧?”   汀娘听此言,微蜷眉头好奇地望向云长天,模样伶俐乖巧,挺教人爱怜的。   “这就是我在等的云长天。”洛忠狂笑不止拍起了桌。   “原来郎君你就是云大少爷!汀娘实在失礼了!”她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这反倒让云长天不好意思起来,他赶紧拉起她说道:“也不知汀娘具体称呼的是哪个字?”   “岸芷香馥漫幽浸,不识郎君佩汀兰。”她巧笑的容颜里泛着青春无忧的美好,恰似新桃在枝头盈满时透出的甜蜜。   两男人在原地看得已是心中泛甜水,或抑郁或无聊的沉闷心情早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清甜清甜的娘子陪着敬酒时的畅快。   临近暮鼓,云长天硬是拉着洛忠回家去,因着这段时间要准备秋收,明后天都要早起往家中各处打点清楚才行。汀娘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马车远了这才回去。   慕亦也要回家去了,她在楼下楼上到处找着人,看到汀娘正从大门口进来喊道:“梁又梦,我们快些走,暮鼓要敲了。”   汀娘寻到她的身影应了一声,匆匆跑到院子里抱了旺嗲就与慕亦一同上车了。    第三十六章 九月九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至九月伊始,家中节庆秋收事宜均开始置办忙碌起来,初九那天定好了全家人一同往城外南山上登高,对月娘并不甘心的云长天想着要不趁此机会再度与她相见。   但他并不清楚三斟曲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那天月娘会选择去哪座山。因着何音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目的,云长天觉得亲自过去打听并不明智,不如让洛忠前去,同那些个歌姬饮酒聊聊,套套话,说不定还真能打听出来。   他寻到账房里,果见此时洛忠正埋头清点账目,还同时兼顾着初九那天的出行装备是否做好计划单了。他见云长天目光灼热直奔自己而来,分明是有事相求的模样。便未等他开口问道:“什么事要我去办的?”   云长天按下他手中的账本,把他拉到门外很难得地恳求道:“今天我来帮你干活,你就替我到三斟曲打听打听,月娘初九那天去不去登高的?又去的哪座山?”   去花街厮混对洛忠来说可比在这里对着群老头小伙有意思的多,他便装着为难的样子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但提了个要求,要让他和嘉言一辆出行马车,其他都让七叔给安排了。Www。。com   云长天还以为是什么麻烦事,一听这厮原是想追着董嘉言,满口答应下来,推着他抓紧时间往门口送。   “一定要帮我安排好啊。”洛忠走时不忘三回头地嘱咐他。   看着他走去了街口,云长天满心期待着那日登山时能跟月娘一同插上一支茱萸,许个白头到老的心愿。   但他想不到回账房清账时,竟然碰见了多日不见的董嘉言。她看到是云长天也吃了一惊,随口问道:“洛忠呢?”   “你找他有事?”他态度故意冷淡点,好从此表明自己的决绝。   嘉言看着他愣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就想来问问后几天去哪里登高?行程可安排好没有?”   云长天往七叔正在整理的一堆纸卷指去:“在那里,你自己去看。”   嘉言往人员同车安排名单里寻了个遍,均没有自己的名字,她原是怕洛忠会把自己排到他的车上,这么一看怕是还没来得及写上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遂问七叔道:“我跟谁同车?”   老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洛忠少爷没特别嘱咐过对此没有印象,便摇了摇头,回道:“小姐好像还没人同行,我正在找同样落单的。”   她快速打量着一堆堆的名字,同是没看到云长天,又问道:“洛忠少爷和云大少爷呢?”   这老头伸过手去大致翻了翻,摇头道:“洛忠少爷他说会自己安排,这大少爷。。我可能把他落下了。”说着拿起笔在名单末尾添了个“云长天”。   她看机会就在自己眼前,装着不经意地说道:“洛忠少爷有安排了啊。。那要不我跟大少爷同车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此时云长天在外屋的账本堆里听不到里屋的动静,七叔没怎么在意这三人的关系,也就把她名字给摆在了一起。   嘉言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让云长天给发现,但是就当下而言,自己还是有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种兴奋感是难以言喻的。   她没打招呼就离开了账房,等七叔清点好出行计划等事务,已是下午暮鼓时分,坊门都关上了,也不见洛忠回来,这老头也就懒得再去向云长天提这些琐碎,放好名单锁好门回去了。   那边厢,洛忠跟着汀娘在歌楼天井里喝得痛快,台上刚好是月娘在弹琴,今天她还破例唱了歌,可是跟她琴声一比,歌声就有点上不起台面了。   洛忠醉红着脸,手中捏着酒杯指指月娘调侃道:“诶,没想到她也有不如人处啊。”   汀娘又给她倒上一杯,笑道:“少爷这是要求太高,月娘又不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好歹也是六道轮回过来的凡人,哪有样样完美之理?”   他笑弯了眉眼又指起汀娘来:“我看你就是天上来的仙女,琴也弹得不错,不比月娘差,就是不知道这唱歌在不在行?”   “那我上去给少爷来一段?唱坏了不许笑汀娘?”她顽皮地逗着眉,刚好一曲终了,汀娘向台上招招手,提着裙摆就轻盈上台,站到了月娘边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衷瑢问她要唱什么来着,汀娘轻轻回道:“就以前常练的那首西关月。”   各位听众老爷见汀娘往前踏一步出面报道:“接下来汀娘拙吟小曲一首,名叫西关月。”   悠然琴声再次响起,从零丁两三响渐渐续成悲壮激情的出征曲,歌曰:   弓弦紧锁鹰嘴,执枪藐苍穹;   银鞚铮铮风马鸣,未雩雨渐骤;   征途万里杀敌远,哑鼓摧亭堠;   夜梦忽还忆乡切,羌笛几注年;   应是蜩螗好时节,团圆岁岁缺;   儿女情长以衅鼓,雷雷三更响;   寒铩新磨固阵列,死生随硝烟;   故里旧人新埋土,黄沙寄思量。   折戟百年孤魂荡,西关明月长。   一曲终了,台上台下有空手的均是鼓起掌叫好声不断,汀娘行礼致谢,连身后衷瑢都不禁叹道:“又梦你真是天生的唱将!”   汀娘下去后在众人的注目中回到原座与洛忠重又喝起酒来,洛忠对她刮目相看,因着她的歌声明朗浑圆饱满,听得他阵阵的热血沸腾,免不了口头的夸赞与手中的酒杯高举:“真乃一鸣惊人,天籁之音不绝于耳!”   这话捧得她羞怯起来,红了脸回敬一杯道:“少爷谬赞,汀娘只不过临场发挥,别忘了有月娘先前垫着底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你这样说她,被她知道了人家岂不是要跟你翻脸了?”他揶揄道。   汀娘衣袖掩嘴笑语:“我跟她相识十多年,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回脸,也不缺这一次。”   说起她俩关系,洛忠想起来这月娘竟然就是先前的闻月娘,而且还是何音之前要找的衷瑢,缘分是如此神奇,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原地。   “如果不是大少爷认出了月娘的身份,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就是你师傅要找的娘子。”洛忠喝着酒看着继续演出的衷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汀娘顺着话也感慨起来:“是说,要不是少爷你跟我提起这月娘原来就是大少爷从边关带过来的侍妾,我和师傅现在还会以为这个姊妹被你们云家害死了呢。”   洛忠一口酒差点呛到,忍不住笑道:“月娘好好的我们害她干嘛?你也真是,就知道听外面那些人乱讲。”   “也不是我和师傅随意揣测,这有句话叫空穴不来风,可不是?云长天先前可有害了人家娘子的事或者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历史吗?有的话必定瞒不住,让别人诟病去了。”汀娘的语气听起来怪埋怨,不过些许还有些道理可循。   果然,如她所料,洛忠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淡了热情,精神也开始倦怠。一杯新酒还没嘬半口就让他放回了桌面上,鼻腔里直抒着气,听起来满胸腔都是不平的怨怒。   她有意问道:“这是怎么了?汀娘说错话了吗?少爷你可别吓汀娘?”   洛忠怎么说得出口自己的心事,看着眼前白纸一张的小娘子突然有点羡慕她,笑容方才复现,回道:“你也别大惊小怪,我不过想起点糟心事,你说谁心里没本难念的经不是?”   此时月娘得空下台来,与两人共拼了一桌,城里人对大名鼎鼎的月娘热情早已散去,她也不必终日蒙面驻台,总算逍遥自在起来。   见她来了,洛忠赶紧办正事,试探着打听起来:“诶,我说你们老板放不放你们初九那天去登高啊?”   两个女人互看了一眼,似在用眼神商量,汀娘道:“放不放我是不知道,但师傅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回京了,今年必定是要上一次南山,所以我就提议不如和重阳节一起过了,省心省力。”   他追问衷瑢:“那月娘也是会去南山的咯?和你们师傅一道吗?”   衷瑢点点头,对他的热情有点疑虑了:“洛忠少爷这么关切月娘, 该不会是。。”   见她明白过来,他也承认得很大方,解释道:“月娘想的是谁?反正我说的就是那位大少爷没错,这几天这么忙我还能得空来这里给二位捧场,就是受他所托,一定要请了你过去。”   汀娘知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撮合道:“这云长天对你念念不忘,怕真是情义很深,你跟我提起过的,那天夜市里这么多人,你俩能碰到一起,还差点成夫妻,这必定是天注定的姻缘。”   “可是。。”衷瑢差点脱口而出他和董嘉言的事情,但立马止住不语,又偏低了头去,自语道:“怕他对我只是一时兴起,以后要是碰见另一个月娘,仍旧是这种说辞这番套路,那我现在又何必为了短暂的愉悦自讨苦吃?”   洛忠和汀娘一起劝道:“现在也不是让你再次嫁他,只是初九那天一起去趟郊游散心罢了,权当让他听你说说话,让这个可怜的男人解解相思病。”   他们说了那么多,衷瑢倒是都听进去了,只是仍旧释怀不了云长天的多情,扔下一句:“我再考虑考虑。”便起身匆忙上台去了。   洛忠看着她叹口气,念叨:“怕是请不动这位神仙姐姐了。”   但他没料到汀娘对这件事很执着,只听她笑语道:“洛忠少爷别忙着放弃,这件事交给汀娘,保证帮你把月娘送到大少爷面前。”    第三十七章 三人游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汀娘信誓旦旦地让他放心,自己会去办妥这事,对此洛忠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他让跑堂的多上了几叠好菜几壶好酒,全堆到她面前,客气地问道:“还烦请汀娘说说计划,洛忠看看能有什么帮得上忙。”   汀娘清清嗓子倒了一杯酒却递给了他,说道:“首先一句话,少爷你得先信得过我。”   他接过酒杯,边点着头道:“信,咱俩认识个把月了,什么时候没信过你说的?”   看他的态度,梁又梦的小九九又开始活泼起来:“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先不管月娘她答不答应,只要把她送到大少爷的车里,到时候他们两个要怎么样都行了。”   洛忠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妙计,嫌弃道:“我也想过这办法,你倒是嘴快被你先提了,但是光说说有什么用,怎么把月娘送过去?用骗的?怎么骗?”   汀娘看他酒杯又空了,殷勤地又给满上:“这办法多得是,就跟这倒酒一样,酒有了,这夜光杯它自然就满了,水到渠成的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在你眼里,什么麻烦都能来个水到渠成?”洛忠打趣她,见这娘子笑得可爱,眼神里却是异于同龄人的冷静,开始愈发觉得她似乎是个特别的人。   汀娘对此夸赞毫不推让,应道:“洛忠少爷一双慧眼,汀娘绝不让你失望。”   第二天一早洛忠回了家,云长天已经在账房等他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把这汀娘的事一说,云长天略有点不放心,怕着年纪轻轻的娘子反而会坏了事。   “你就相信她一回,我看她是个聪明人。”洛忠如此劝道,还不忘自己那件要紧事,紧接着问起来:“把我跟嘉言的名字排一辆车上了吗?”   云长天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忘了这事,但不好意思承认,怕他责难,于是打着哈哈应付道:“办好了办好了,你就放心吧。”说着赶紧推他出门一道去马棚检查车马情况。   也是今天刚好七叔外出去了,云长天抽身独自回到账房去找那堆名单,翻遍了乱七八糟的桌台也没见着,便想明天等他回来再讲一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自暮鼓响过,本来晴好的天气一下就窜上了阴云,成堆成堆地在头顶聚集碰撞,这要是换成了盛夏那时候,早已是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可是现在却默默地落着雨,任凭风声做主。   衷瑢往门前走廊站着,天阴暗下来,越来越看不清远处的山峦,她抬头去看屋檐,一滴一滴的水珠落下来,仅是呼吸一回的时间,却像去了一趟悠远的梦境。   那封云长天写给她的信还在手里,她没拆开,仍旧是鲜活的一条鲤鱼,小巧的可爱。   他那双大手是怎么叠出如此精巧的形状?衷瑢忍不住去想象他专注手工时凝神的眉目会有多认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趁着还有一点暗蓝,她终于下了决心展开书信来看,整张纸里满满的全是他的爱。   “爱?”衷瑢读罢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一个字,“就只是见了一面,哪里会有‘爱’这么严肃?”   虽然质疑着,但没想到心里仍旧泛起甜蜜。衷瑢有点慌了神,又有点不敢相信上天这么眷顾自己。   “郎君啊郎君。”她把信纸贴到心口,回想去年自己许下的愿望,那股梦想成真的激动劲真是不可思议。   往后几天恰恰是云长天再次忘记了洛忠嘱托的事,代职在账房里与七叔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地愣是没想起来,脑子里完全是月娘的身影。Www。。com而洛忠扎根似的往三斟曲里住着,时刻看着汀娘到底能做出什么结果来。   但汀娘只是日日陪着他喝酒,有时唱唱歌助兴,哪里见她费心思去搓掇人家。   洛忠经不起好奇心,打探道:“我说你这是什么打算?”   “等呀,等到初九那天你就能看到我什么打算了呀。”她笑起来,似乎连同糊里糊涂的洛忠一同笑进去了。   “你。。真的能行?我可是在大少爷面前夸过海口顺便还替你美言了几句。”他开始不太敢相信她了。   但又被汀娘哄了下去:“少爷要是不信,那今天回趟家,把我和月娘一并安排到你们车队里,那天早上赶车过来三斟曲门口,你比大少爷早些到,来跟我打个招呼,我先乘你的车往前走一段路,大少爷就跟在后面,那时保准月娘不上大少爷的车都不行了。”   “你这么肯定?”他还是有点将信将疑,汀娘催着他赶紧回去照她说的做,但洛忠贪着歌楼的快活,只是写了手信让人带回了家去,给云大少爷,或者给七叔。   小厮溜到云家门口,眼见着云长天让宫人传旨召唤走了,便等来了七叔说是洛忠少爷给的,要他照着做就行。Www。。com   七叔以为是什么事,看了一眼发现还是些琐碎,本来就已经头疼了,这小年轻的风流又来捣蛋更加无奈,但也还是把三斟曲的月娘和汀娘计算进云家的队列里。   只是人员基本已经安妥了,还剩洛忠少爷没着落,本来想挤出一辆来让他单独前往,虽然路上孤寂了点。不过现在倒是多了两个人来,七叔左看看右看看,又是手信里说的一定要把月娘跟云大少爷安排一辆,便把汀娘安排给了他。   七叔合上名册止不住叹气这些小冤家真是爱闹腾。   初八那天晚上洛忠回了家特意去找七叔问问情况,但是七叔已经睡下了,不好意思打扰便只在门口问了句:“同车的可都安排妥了?”   “妥了妥了。Www。。com”七叔睡意困倦,这段时间又是到处凑整马车又是采收茱萸,可把他忙坏了。   如此洛忠不再问下去,他知这老头勤勤恳恳,应该出不了错,于是安下心只等明朝出发。   按汀娘说的,他一起床就和云长天商量了把车拐到三斟曲,达成共识后才一前一后出到大门口等着上车。   云家众姊妹少爷因为安排早,七叔一个一个都报着了名请上车,唯独剩下最后两辆,洛忠看看最后就剩嘉言一位女眷,还有云长天和自己,心想着肯定没错了,但哪里知道云长天上去后,就是嘉言随了上去,七叔看天色不早急着赶了车出发,等洛忠反应过来马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了,连忙问起了情况,这才清楚事情的前后,原来云长天一直都没有跟七叔委托过那件事。   云长天哪里晓得自己和董嘉言一辆车,看到她上来手里的茱萸都错手被他折断了。这还没来得及向七叔投诉,马车飞也似的奔了开,一点不带犹豫。   他看着她笑语盈盈地在一旁跪坐下,此刻才想起来洛忠委托他的事。   嘉言不清楚情况,看他一脸不安说道:“你不想见我,也不必如此厌弃我吧?”   云长天看向他,欲言又止,他有些怕万一月娘上来了让月娘误解就不好了。Www。。com   两人一路无言地看向各自手边的窗外,各怀心事无比难耐。   只是这马车没直接往城南走,而是先到东边的花街绕了一圈,嘉言想到先前有听过云长天这段时间总是往歌楼跑,好像是见着了闻月娘了。又是马车真的在歌楼停下,有个小娘子掀开帘子本欲跳将上来,看是这两人愣了会赶紧退出去跑回了歌楼里去。   “汀娘?汀娘?”云长天本想唤她来出个对策,无奈没喊住她。   嘉言不解,问道:“她又是谁?你该不会是来接闻月娘的吧?”   “是又如何?”云长天心情不好,口气显得异常冷淡。   董嘉言的心本就已经在滴血,他这一打击更痛了。   也难怪她想着那女人会和自己深爱的情郎卿卿我我的幽怨场景,终于忍不住下了怪狠的绝心,咽着泪跟云长天说道:“你不是想我和划清距离,以后没有一点关系吗?”   听她这么一讲,云长天终于缓和了态度回应:“你想怎么做?”   嘉言的视线越过他又穿过小窗看到汀娘推搡着衷瑢来了,忽然向他打起了笑容。   衷瑢因为先前与净姨重逢时因着陈婆的挑拨又和净姨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没和好,梁又梦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甚是为难了她。本来想着要和慕亦何音同辆车前去,但前一天梁又梦说要与她一起从歌楼出发,就从清晨等到现在日上三竿了才等来她的影子。   梁又梦笑着推着她到门口,解释道:“云长天想见你但是你不肯,我只好让他家的车来接你啦,不过你放心,我让洛忠少爷的车先来,你跟他一起,我和云长天一道在后面跟着。”   衷瑢实际上也并不十分抗拒与云长天同行,只不过心里还是憋着股气而已。不过这样反倒好,又能同行又隔着一段距离,还有时间让她来准备准备心情。   如此想着,衷瑢小心地登上了马车,等掀起帘子探了一半的身子进车厢,才发现里面席地坐着云长天和董嘉言。   他们两人挨得好亲密,让衷瑢心里一阵不舒服,刚想回头,可是车夫心急一下子赶了马启程,她没站稳往后跌了过去,恰好摔到了云长天的怀里。    第三十八章 爱与囚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一跌可没少把三人同车的尴尬气氛给搅动起来,嘉言把她从云长天身上扶了起来,问了几声可还好?哪里跌了痛了?   衷瑢见她的关切并不像假装刻意,也就好言回应:“我还好。。只不过月娘打扰两位了。”   她低下头去,慢慢挪到了嘉言这边。董嘉言往一旁挤了挤,让出足够的空间来。这车厢本就小,云长天感觉快被她压到侧壁上动弹都动弹不得了。   两个女人一路上也无话,之间若有些借个空间换坐姿或伸伸腿的也是互相往来得很客气。   只是衷瑢不时听到嘉言往云长天耳边说着悄悄胡,声音很轻但是那股温柔劲和亲密感十足地把她一颗爱慕之心给撕了碎。Www。。com   想来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何必多心多情?   她左手手肘抵上小窗,往车外看去,山路颠簸也不知自己往后的人生会不会也是崎岖坎坷。   去年进京的时候衷瑢还在想着,感情的事何须太过烦恼,只要任凭自己的心意来往,无缘则断有缘则续,纵使得不到又如何?   但是现在真让她尝到了男女间相思不相恋的疾苦,自己心里想的,盼望的,怨恨的早已不像先前那般洒脱。   一种近在咫尺,想得得不到,让人日夜难耐的情绪如绝妙琴声绕梁绕心,纠缠不止。   衷瑢想脱身,想从自己的臆想里挣脱出来,毕竟貌美如王子的云长天,也只能是卑微的歌娘抱琴时梦里的眷恋不可言。   嘉言的私语对于云长天来讲可有可无,他一心想着隔座的月娘现在是什么状态,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自己不敢转头去看,怕迎上她失望的眼神。   他望向窗外的风景,阳光晴好,可是为什么这些山川在他眼里都是灰暗无比?   三人手里均有一支茱萸,只是云长天手里那杆被他折断了。得不到回应的嘉言甚是无聊,就把自己手中那支递到他面前说道:“你的怎么折了?把我的拿去罢,反正你还没出征前,年年都是你帮我那份一起搞定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云长天心里已是一阵厌烦,想着她从前每年登高都是懒在家中不肯去,把她那份让自己代为送到山上,那时还未与她有过纠缠,只当她是妹妹,也就勉强答应。现在倒好让她说得跟自己十分情愿一样。   “洛忠在后面,我待会跟他一道上去,你陪歌楼来的两位娘子好好逛逛南山,毕竟她们是客人,我们两个大男人不方便跟着一起。”他推脱道,仍把断成两截的茱萸一边一半捏在掌心里。   嘉言也就放下了手重新正身坐好不语,他们正经过的山路最为难走,马车摇晃的动静更大,她无处依靠,顺势寻着最初的习惯靠到他身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的衣衫柔软,依旧透着微熏的檀香气,这是一种私密的安全感,深植在她心里这么多年,这一瞬间全部复现。   衷瑢端着身子同是受不了颠簸,余光看到两人似乎依偎着,自己往小窗靠去以为眼不见为净。   但是眼前越是黑暗,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就越是容易浮现。   她干脆睁大了眼睛,好好去感受外面的世界。   马车拐过一个弯,突然急着停了下来。衷瑢又是吃到一记前冲,这次是脑袋撞到了窗框上。   厢外马夫声声安抚着受惊的马儿,她揉着头往外探身看去,原是另一辆马车停到弯道上挡了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但见慕亦和何音站在路边往挡路车里的人说着话。   马夫向前边的同行吆喝了一声才得知原来这车轮子卡了,也不知道卡了哪里走都走不动。   衷瑢看着从那车窗里闪现的身影,觉得应该是净姨,心想这下是找到可以换车的理由了,便是边往外走边念叨:“董家娘子还有云大少爷,月娘回德爷那边去了,多谢两位载月娘一程。”   云长天想挽留,伸过手差点扯到月娘的袖子,被董嘉言及时按了下去,她微起身虚送道:“月娘当心头顶。”   衷瑢下了车,直奔他俩,忍着哭腔说道:“还好遇上了你们,不然我都快被尴尬死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何音看她虽然笑着,但是眼眶已经红了半圈,知道后面那辆车里必定是云长天,轻抚她的脑袋笑说:“没事了,跟我们一块走吧。”   净姨在里面听到衷瑢声音,赶紧下了车来看她,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便把刚才自己与那两人同行的事说了,又怨诉道:“他俩卿卿我我的真是有够讨厌。”   慕亦听她的口气怪天真,可她也喜欢这种无心的直白,便对着陈婆说道:“诶,你不是平时挺能说嘛?要不要帮你们姑娘出口气?”   陈婆凑上来回道:“德爷你说怎么办?刚才我们衷瑢这点委屈讲得我都心酸了。”   云长天待在车里迟迟不见动静,烦躁起来便掀开车帘向车夫问道:“怎么回事?前面怎么不动了?”   车夫为难地回道:“前边的人说自己的车卡了,他还在修呢,这路窄,不等他们出发一时半会过不去。”   他望去看时,何音正安抚着月娘,眼中钉与自己心上人这般亲密更加惹得他不开心,狠狠甩下帘子往里面躲了去。   嘉言也从窗里看到了,知他为月娘吃着醋,自己只好在一旁看着,想安慰也不是,想让他也能为自己心躁一回更加不可能。她在心里嘲笑卑微的自己,本来嘛,云长天本就不属于她,是自己死缠烂打争取了那么点春宵光阴来,现在何德何能还留得住一个无情的男人。   她远远地望着月娘,突然是有多羡慕她的决断。如果当初自己不去把不该碰的禁果捧在手心,现在也不会让这不堪的感情在她心里落地生根,长出更多有毒的果实来。一天天一夜夜,她董嘉言的爱情,希望,名声和未来都毁在了那一刻的奋不顾身里。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她能不能把自己从情欲的漩涡里拖走?还会不会如此任性地让自己沉沦下去?   陈婆按着慕亦说的,往云长天的马车这边过来求道:“云家少爷是吗?能载我们一程吗?”   嘉言看看他,自作主张回问:“月娘呢?你们车坏了她跟谁一道走?”   陈婆说道:“她跟何老板那车去,坏的只是我和净姨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赶着去南山上祭拜,我们就在前面那路口下车。”   “但是我们这里小,坐两人都嫌挤。”云长天立马拒绝道。   陈婆哪里肯罢休:“少爷行行好,我和净姨就差一段路,就在不远处,你们是在山腰那边下车对吧,不会妨碍两位太久时间。Www。。com净姨很多年没回过京城,难得来一趟,她是夜夜以泪洗面,我想要是这日头过了拜不了了,她一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再憔悴下去也不知熬不熬得过今年。”   嘉言不知这老婆子嘴皮子一向翻飞无度,好心说服了云长天让净姨上车来,但却是陈婆自己挤了到两位中间。   云长天看她眯笑着眼,把他和董嘉言隔了开,心想这样也好,就默许了她坐着。   嘉言一时措手不及,但云长天对此没什么反应,自己也只好往边上挪,干脆贴到了墙上。   “你那个净姨还是谁呢?”嘉言不甘心这么着了她的道,追问起来。   陈婆掀开帘子往前边指了指,说道:“这前面还有一辆呢,是何老板和德爷的,那辆大能坐四人,她们四个刚好。”   前面的车暂时修不好,车夫就抬着往路边挪出一条道来,让后面的车继续前进。   从刚才情况来看,这个陈婆应该是月娘认识的人,云长天便向她打听起衷瑢的消息。   陈婆正好不知道怎么挑起话头,这么一来,不用他多问自己哗啦一连串给说了干净:“我们娘子名叫衷瑢,长得呢少爷你也看到了,不用我说吧?要不是还在萨巴陀那会净姨老是把这宝贝闺女藏着,老早就有许多大官爷大富豪来争抢了,哪里还轮得到后来的云家大少爷你呀?   算我陈婆毒舌一些,衷瑢性格倔能有现在的好日子那都是老天爷格外眷顾才有的,不然遇到个凶狠一点的养母,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你说这么一个孩子,我们怎么舍得把她扔到虎狼窝里呢?你说是不是大少爷?   还好呀这衷瑢总算是让何老板给救着了,现在安安心心地在歌楼里,说不定哪天净姨一高兴,做主把她嫁给了何老板,那对衷瑢来说也真是好得不得了。   诶,少爷你怎么这表情?不相信我陈婆?跟你说了,何老板人好,对待我们衷瑢也是要多体贴温柔就有多体贴温柔,不怕得罪你,按我的意思,衷瑢一开始就是可以嫁给何老板,何必要上少爷那边绕一圈?反正这野花野草的味道也怪好闻,我们衷瑢这丛篱笆墙里的狗尾巴草始终是抵不过墙外那株满桃红的艳丽不是?”   嘉言听了最后一句眼睛里都燃起了火,一时不知这老太婆是故意来挑衅的还是本身这么毒舌,看云长仍旧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自己还是忍下了发作,偏转了身去不再听她嚼舌。    第三十九章 南山终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马车行过了几个弯,陈婆往帘子外望去何老板的车已经在目的地停下,赶紧地催了车夫要他也放自己下去。   这老婆子嘴里念叨着一刻没停过:“哎,这少爷和小姐可别怨我话多,老太婆我就这性格,直言不讳!不过我这把岁数了真的见多了你们这些小年轻的风流事,还是要劝一句,感情总归是大大方方来得舒服,前些年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有一对男女啊,那什么来着,后来就。。。”   车上两人看着她一边说一边手脚小心地爬了下去,最后到底讲了什么也随她一起走到风里去了。   嘉言心里不痛快,这是在明着讽刺自己是墙外的野花,但是云长天低着头黑着脸,她又能抱怨给谁听?   衷瑢跟着净姨一同下车到了这片荒郊野地,路两边是一片很宽的山谷,里面立木甚少,满眼长着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在秋风和阳光里荡漾着枯萎的色彩。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陈婆提着裙裾吃力地跑过来,她体态丰腴,运动起来整个人都晃了起来。   五人聚齐后,净姨提了小竹篮带头走在最前面,野草挡住去路很难走,慕亦干脆抽了短剑出来绕到前头开路。   她舞剑的手法行云流水,一刀刀下去毫不拖沓,那冰冷的武器在她手里仿佛苏醒过来,声声嘶鸣,若不是阳光充沛,在这样狐鸣野火的地方,必是比血流成河的沙场还要苍凉和阴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净姨想到故人身份,回头向何音事先说道:“你和德爷别介意,我就是以师傅的身份来看看她。”   行至山谷深处,慕亦在净姨的指挥下停在一山坳里,只见四周苍翠浓郁的绿意仍旧不减,山上的树木在大风里浮过阵阵绿浪,连天上的云影也落在其中,安稳非凡。   平地上果然见得有座简陋的坟墓,衷瑢跟在净姨后面只看到墓碑上简单地刻着四个字:“问筠长安”   她不明所以,还以为只是净姨的朋友,便也跟着点了三炷香,虔诚地扣了扣首。   净姨蹲在墓前,取出篮中一路叮当晃来的小杯和酒壶,放了一叠落花生,听她念起多年心事,半响未过早已是泪流满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旁边跟着陈婆在抹泪,奇怪这老婆子平日多话,现在倒是只顾着哭,一句言语都发不出了。   衷瑢与何音退到后边,她轻声地问道:“这是谁呀?”   何音想了会,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师傅的故友。”   祭奠过了后,净姨已是神情哀倦,心力十分憔悴,陈婆扶着她才能一点一点走上几步。   回到大路上,何音让车夫先载了净姨和陈婆回去,随后再返回来接他们。慕亦拉过衷瑢与自己一道行进,看到她手里的茱萸借了过去打量几眼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衷瑢很意外她竟然不知道登高要插茱萸这事,而且看何音也是两手空空,想来是两人都不在意习俗。Www。。com   “这叫茱萸,等会上山了你把它插在发髻上,或者家里有什么人不能来又或是你有什么心愿,就把这支茱萸祭献给山神,让山神保佑了你梦想成真。”何音接过去顺手还给了衷瑢,自己反倒是握紧了慕亦的手。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慕亦有点埋怨他,但却被何音慢条斯理的哄劝说服:“要什么茱萸不茱萸的,不是有你了吗?”   两人轻声细语地并肩亲昵着,衷瑢手里攥着一条说有用有用,说没用一点用处都没的枝条渐渐落到了后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哪敢抬头看,自己孤身一人,残念不断,虽说并不恨嫁,只是对遇上的是那人的多情感到委屈。要是他也如何音只对慕亦一个人动情一般专心,那该有多好。   到了山腰时,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男男女女臂上发上佩着茱萸,要不携手要不挽臂,不管是情侣夫妻,还是闺友酒友,均是成双成对相约来登高,像衷瑢独自跟在后头的,极少见。   她下定决心跑上前去,把茱萸递给慕亦,自己避着人群往山顶快快逃了开去。   南山顶上有片石崖,眷侣们都是把嫩绿的枝条往下抛了去,权当做是向山神的拜祭。   云长天仍旧黑着脸,沉默地自顾往山顶大步走,把不胜奔走劳累的董嘉言远远甩在了后头。   她停下来不断喘着气,越往上路越陡,这山路的架势都有点让她后悔追着来了。   身后人涌上来的越来越多,她被撞了几下,水中浮萍似的在人群里漂流。她想着要不要就此打住,不要再追着无情公子而去。   嘉言仰头望着南山顶,慢慢后退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后边的人。   她正欲道歉,回头却见是洛忠。Www。。com   这男人像是在远处望见她的身影追着过来的,跟她一样同是粗喘不断。   “你怎么一个人?”他环顾四周都不见云长天身影,只听嘉言苦笑着说道:“大概去找月娘了。”   梁又梦体力好,老早窜到上头去不管洛忠了,她急着找云长天和衷瑢,得把他俩撮合到一起,以后自己才有接近云家的机会。   她不知道衷瑢中途已经下了车,还以为两人丢下嘉言自己先登顶去了。当云长天在石崖边绕了一圈打算下山时,正好碰见汀娘心急慌忙地在找人。   他隔着老远唤了一声:“汀娘?你在找谁呢?”   梁又梦见衷瑢不在旁边问道:“月娘呢?她没跟你一起?”   他们穿过人流靠到了路边攀谈起来,梁又梦这才清楚情况。Www。。com   她有点暗恨这小娘子太倔脸皮太薄,要是换了自己还指不定怎么给董嘉言一个下马威。   “少爷想不想单独和月娘见面?”她明知故问道。   云长天自然应着,恳请道:“早先就已听洛忠说起过汀娘足智多谋,还劳烦汀娘出手相助了。”   梁又梦在前带头往山下走,看看能不能遇见衷瑢,果真人潮中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很容易被寻到,她赶紧让云长天往旁边点,远远跟着她们就好,别让月娘发现了。   衷瑢低着头挤在人堆里,偶尔仰头望望愈高的山顶,却见梁又梦这妮子发现宝藏一样朝她赶来。Www。。com   “衷瑢!衷瑢!你怎么比我还慢?快跟我一起上去。”她轻轻地挽起她的手臂,没想到衷瑢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而箍住了她。   “又梦。。”衷瑢的脸上是让她说不出到底什么感觉的笑。   她突然有点心疼这个都不懂变通的笨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衷瑢一倔到底的个性太鲜明,不能要的绝对不会去触碰。   云长天尾随她俩到了山顶,躲在一棵树下,两截的茱萸依然被捏在手心。看着月娘站在崖山边,侧脸美如新月,但是她盈盈的泪框却是那样令人瞩目。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俩在说什么?云长天猜着,可能是她在跟汀娘控诉自己的风流多情,怨念这一天,不,是这一年来自己对她的薄情。   其实她怎能体会到自己内心翻腾的爱意,就像心里空了很久,任谁都闯不进来的世界里,某一天突然来了个不知名的女人,一回眸,便是她的懵懂纯真。   汀娘不知说了什么,就留下衷瑢一个人站在原地。云长天眼看汀娘四处在找自己,情急之下跑了出去问道:“月娘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少爷你跟其他女人恩爱有加,却还来纠缠她。你倒是说说怎么一回事?”汀娘装着不知道董嘉言的事情。   云长天踌躇着倒是想讲出来,但却被衷瑢一回头扫到了身影。   “月娘!”他干脆追上去直接蹦到她面前。   这个男人如此执着,衷瑢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追着,心悸难免,脸就渐渐烧起来了。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偏了头去不看他,云长天整理着情绪,胸腔中舒出长长的,曾经不安的滚热气息。   山上风还在吹,他不想再说什么,就把手中带花的半支茱萸簪到了衷瑢发髻上,自此望着她的眼眸,一往情深。   “云大少爷抬爱,月娘身份卑微承受不起。”她克制住心中强烈的欲望,探手去取花簪,被他轻轻地控住了手。   “你叫衷瑢对吗?”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眸,连声音也变得太过温柔。   衷瑢心颤着,已经忘记了回应他。   此时四周来登高的人越来越多,石崖并不宽敞,衷瑢觉得两人要是再交谈下去必是十分不便,有些话就算在心中说着都觉害羞,哪里能在人多耳杂的地方轻易泄露出来。   “云大少爷,月娘不太舒服,先回去了,有话改日到歌楼再说。”她挣开云长天的手,狠了心将花簪拔下扔还给他。转身就拨开人群往山下逃去了,留下这个男人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梁又梦看着心里急起来,怪怨这笨蛋这么不开窍,云长天都追到这份上了,连个说话机会都不给。   她欲下山去追,却发现何音与慕亦不知何时来的石崖,似乎在一旁观察他们许久了。    第四十章 冷太阳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來南山登高的人是那么多。熙熙攘攘吵吵闹闹里。梁又梦还是能感觉到何音望着她的眼神带了刺骨的冰冷。   她知道何音以衷瑢为条件要挟云长天的事情。虽然自己这么做的确会给他带來困扰。但是她总觉得以云长天的个性实在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九娘家如此坚实的后台。   云家给的茱萸还在手里。何音朝她走來。她忽觉这杆朴素的花像是着了火。太烫太沉重。   “何老板。。。”她主动上前几步欲解释。何音拽过她的手往山下走。   梁又梦不知道他这算不算生气。一路被拖着跑着。回头向慕亦望去。却不见她的身影。   “德爷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问道。   何音低沉着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去会云长天了。”   原是后來云长天追着衷瑢下山。德慕亦赶紧从另一边的陡坡冒险下去拦截了。   与其说那是陡坡。不如直接讲是悬崖來得真切。山壁上斜长出许多树木。慕亦攀着上一棵的树干。晃荡几回飞身到另一棵。交替着安全下了悬崖。动作敏捷不拖沓不犹豫。还在山下的游人们见着头顶上突然落下一位娘子。若不是先前抬头就看到她在山壁上的举动。有些看客还以为是天上掉了仙女。   她脚刚触地。人已经飞也似的重新往山上跑去。Www。。com   一路跑下山的衷瑢看到在人群里行色匆匆的慕亦。大声唤道:“德爷。”   刚好云长天也追到了这里。他探手试图拉住月娘。沒成想一把短剑精确地穿过人群间隙。笔直地破风袭來。令他不得已旋身往后退避。与月娘拉开了距离。   察觉到动静的人群被这惊险的一幕吓到脸色苍白。山路立刻拥堵。喧哗四起。   云长天看到深嵌入地上的武器。抬头见德慕亦冲开众人。两下飞步。靠着出色的身手几瞬间就拦到了他面前。   “你疯了。”他呵斥道。差一点点她的剑就可能误伤无辜的人。   四周围聚过來看热闹的游人越來越多。云长天不想引起风波。想绕过她离开。但是慕亦像疯狗一样盯住他。用剑把他逼到了山路边。   衷瑢在人堆里看不清楚上面出了何种乱子。拼命往回挤出一条路。但刚好何老板拉着梁又梦到了。他看起來心情不好。语气也是很强硬。要她们赶紧一道回去。不许再逗留了。   她看看梁又梦的神情。这娘子也黑着脸。不愿看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乖乖地跟着下山。乘上车回去了。   见慕亦不在车上。衷瑢刚开口想问何音。身旁的梁又梦悄悄地用手肘抵了她一下。   她联想到刚才山上的动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又是现在这车里的阴沉氛围。心绪乱得一塌糊涂。   云长天与慕亦揪斗着从路边摔了下去。两人均是一等一的高手。靠着眼力与临危不乱的魄力。抓着枝条藤蔓一路坠到山沟底部。安全着陆。   眼前的女人身上脸上都是荆棘枯枝划下的细密伤痕。他往自己手上检查了一下。同是几处擦伤的血痕触目惊心。   德慕亦持着短剑。眼睛里都是兽性的光芒。早先就听说过这女人嗜杀成性。但一直找不到她作孽的证据。本來他还不信会有人能厉害到來去无踪的境界。现在恰好对峙上。看这身手身段。能做到单凭一人之力悄无声息地突破重重守卫直捣黄龙看來也不是不可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云长天沒带剑。与她大起來必定吃亏。议和道:“应该称呼德爷是吗。今日想取云某之命。是不是还太早了点。”   德慕亦听罢收回了武器。冷言道:“是有点早。我只想给你个警告。你不肯答应何司乐的条件又这样追着月娘。有些耍无赖。”   “月娘若是知道了你们拿她做交易。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何老板温柔体贴了。”他讽刺道。   慕亦见他仍沒有合作之意。转身时说道:“不会有让她知道的那一天。”   云长天听得出此话中的危险。Www。。com预感到不妙。厉声让她站住。但慕亦只管走自己的。并不理会。惹得云长天出手就朝她攻击。两人交了两回手。谁也沒能伤到谁。   他估量着这女人实力跟自己差不多上下。现在不好真的跟她打起來。憋着一口气也只能跟着她一起从山沟里出去。   德慕亦在前面砍着乱枝乱草开路。她察觉到云长天跟在后面。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对九娘感情很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月娘。”   这是戳到了他的伤痛处。但是德慕亦的口气听起來并不像有心打听隐私的市井之徒。云长天沉默一会还是回答道:“我跟九娘很多年前就分道扬镳。早已沒了夫妻之实。她为了云家的利益守着空房却不愿见我一眼。Www。。com我只好跟着父亲戍边。沒想到在边城遇见了月娘。”   “你后來娶了月娘为什么又跟她解了婚约。”她回头瞥他一眼。停了脚步。   云长天叹息道:“德爷大概与月娘一样的想法。其实这事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他随后将那些阴差阳错的可惜讲与慕亦听。表明自己心灰意冷多年。邂逅了月娘心里才重新燃起一片赤诚的爱意。   听他这么一讲。本來重新起步的慕亦又停了下來。思索几许问他:“爱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话在问什么。是她嘲讽自己对月娘的追求太轻浮还是。。。   “我就想知道。Www。。com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慕亦抬头迎向清朗的日光。夏暮秋初的风不冷不热。不愠不火。就跟眼前这个女人很像。   云长天以为她在感怀自己与何音的感情。可能两人并沒有外界盛传的那般恩爱。   他试探问道:“何司乐对你不就是爱吗。难道。。”   慕亦打断他:“何音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只不过像你这样的痴情种怎么会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像我这样的人。”她闭上眼。好好享受着与阳光的短暂亲密。“你们常说的男女之情。我真的沒办法体会到。”   云长天是真沒想到德慕亦会跟他提起这些。他看着秀丽的慕亦甚至还是无法相信这女人冷酷血性的一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你说你。。沒有任何感情。”他问。   慕亦在前边点点头。又补充道:“所以我的剑可以刺向任何一个人。”   “何音他知道吗。”云长天有些好奇和瞬间显现的诡异感。一个沒有感情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不应该还在这里跟他探讨着人之奥妙。   “知道。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包容我。因此值得我替他卖命。”慕亦回答得很坚定。又继续往前行。一边还说起來:“看得出月娘其实很在乎你。虽然她还不能释怀你解婚约的事。这种感情我德慕亦实在是很羡慕。所以你若辜负她。真是要挨天打雷劈的。”   “现在你们横在我和月娘之间。我哪里还有机会这么做。”他有点责备她的意思。   但是慕亦还是那般不起波澜的态度。说道:“你还不明白。与月娘拉开距离的是你自己。何音只不过借势想从中得点好处。如果月娘在心里不曾与你有隔阂。今天就算是大公主要我來棒打鸳鸯。月娘都会奋不顾身地朝你奔來。”   云长天再次沉默。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如果他和董嘉言清清白白沒有纠缠。月娘怎么还会如此抗拒自己。   他心里开始感怀德慕亦到底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冷血的女人。好像坚冰之下突然触到一阵心跳。“你跟我说这么多。何司乐的算盘岂不是要被你打碎了。”   慕亦忍不住哼笑一声道:“就算你清楚了为什么和她之间有距离。你觉得自己凭什么就能轻易让月娘回头。”   他们在一片未被开垦过的原始林地开出了路。从另一边的山脚下绕到了上山的路口前。洛忠恰好和嘉言并肩走在后面。看到云长天向他吆喝一声。上前打招呼道:“原來你和德爷一道走的。我还以为你怎么把嘉言丢下了。”   慕亦和云长天均向后看去。董嘉言淡然微笑着远远行了个礼。不复上前。   洛忠拱手向慕亦作揖。讲道:“几月前洛忠邀约何司乐与德爷。也因前段时间家中事忙洛忠一直抽不出时间來。不如就趁着这几日。何司乐与德爷赏个脸上寒舍吃顿饭。”   慕亦谢过洛忠回道:“这事得我家老爷做主。慕亦回去就跟他提。时间也不早了。两位少爷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马车载着云家两位少爷和董家娘子颠簸返城。云长天低头思索着德慕亦说的那番话。想來也是。月娘性格刚强。怕是把界线划得很清楚。不能完全属于自己的坚决抛弃不回头。   洛忠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今天德慕亦和他一起登高的时候说了什么。试探问道:“德慕亦是不是要挟你了。”   云长天有些不明白。回问道:“之前她确实以月娘來做交换。你怎么知道的。”   本來默语的嘉言干脆抢了洛忠來回答:“他们何家就一种伎俩。六七月份那会儿还來山庄里同样对付过洛忠。”   第四十一章 雪中炭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细问之下。云长天才知晓原來大公主要來挖自家墙角。派了何音过來试探。   洛忠干脆将这几年大公主如何威逼利诱自己脱离云家入她门下的事情一块儿讲了云长天听。想这准当家的人怎么能平静。   嘉言也开始参合道:“所以刚才看你和那女人走在一起。我心里着实怕了连你也快被对方招安了。”   洛忠不免要笑言怪她两句:“这话怎么讲。我何时‘快要’被他们招安过。你是担心过头罢了。”   她见云长天沒什么反应。也只好偏过头去不做辩驳。   车厢里沉默了半晌。云长天似想透了什么。突然拍了拍洛忠的肩膀。Www。。com叹着气说道:“今天我想了明白一件事。”   但是说到这里他又不讲个清楚。引得洛忠和嘉言忍不住追着他问是何事。   云长天笑着。就是讲不出來。手还搭在他的肩上。最后憋出一句:“如果某一天洛忠你真的抛弃云家去投靠大公主了。那也肯定是我的错。我不会怪你。”   “你这是什么话。”洛忠很诧异。这是变相的威胁吗。   这位大少爷看出他的困惑。继续解释道:“我跟你血脉相连。旁人要是能把你夺走。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沒维护好你的利益。”   “你能多体谅体谅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需要大少爷你费尽心思來维护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洛忠怕折寿。”两人互相开起了玩笑。厢内气氛顿时热烈了一点。   但是嘉言却很在意云长天突然说这番话的意义。他是在暗示自己。董嘉言才是那个试图掰断他和洛忠的始作俑者吗。   这一天的登山已经耗费了嘉言大量的体力。再加上心肠纠结。哀愁不断。回家后她就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她自搬到董嘉贞的院里。生活起居上有了云嫂的照顾。先前气色好转。面色也红润很多。这次严重到卧榻不起还真有点出乎人意料。   年幼的董昭脱了云嫂的手在门前到处乱跑。她时常进嘉言的屋子玩耍。这次看门开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同样步履蹒跚地跑了进去。在屋里到处转悠。   她的两颊饱满。皮肤晒得暗黄还稍微有点脱皮。愣头愣脑地在榻前拍几下。引得嘉言转过身來看她。还沒等看清楚就撒丫子跑出了屋子。   云嫂來门口截她。隔着门跟嘉言说道:“昭昭吵醒你睡觉了。你身体好一点沒有。为什么不肯请个大夫來看看。”   嘉言忍着头重脚轻的难受。勉强笑起來:“我就是有点累。不必小題大做请大夫了。现在开支都很吃紧。能省一点是一点。更何况再过两年。家里老大老二要谋个一官半职或是说亲做媒。都是要花钱打点。我这身累的病还是熬一熬。说不定躺到明天就好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听她这么坚持。云嫂虽然心中有所不忍。还是照着应了她的话。她抱起董昭问道:“你晚上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让老大去外面给你带点回來。不要说这钱也省。你可不能又是病着又是饿着。”   嘉言看向房梁思索了一会。说道:“我就想來点甜的。就是平时我最常吃的那些糕点好了。再加点桂花酿。撒糖加个蛋。”   云嫂看她还不是很消沉。高兴地去唤老大过來给了十五个铜板嘱咐道:“你马上去附近的西市里买点你小姑爱吃的点心來。再加一瓶桂花酿。”   老大点头着就一溜烟跑了。云嫂和嘉言都笑着他。Www。。com说以后指不定就是靠老大把董家门面给撑起來。   小董昭似乎听着不服气。在云嫂怀里不安分起來。手脚乱划着要下地來。但是把她放到地上。这丫头又是紧紧地抱住云嫂的腿不肯动。   “也不知道这妞想什么呢。”嘉言力所能及地动着瘦削的手远远地逗着她。   董家老大麻利地跑到西市里问甜香柜要了糕点和花酿。但是东西拿到手里了。一摸荷包。却发现铜板沒带。   糕点铺的掌柜看小年轻在自己身上到处摸着。笑道:“是不是把你娘给的钱丢了。”   他确认钱不在身上。又把东西放回柜台尴尬地笑说:“掌柜的你等我会。我回去找找。”   刚踏出门。却见洛忠进了店面來。手里掂着些铜板。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看你跑那么快摔跤了吧。从地上爬起來也沒顾着看看自己丢沒丢东西。”   董家老大这才意识到。刚才在院门口被石头绊了一下。   两人提着一大堆东西往家走。洛忠问他这些是不是买给嘉言的。老大应了声。还把嘉言生病的事提了一下。他沒想到洛忠反应这么大。一下子冲他提了好多问題。   董家老大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把今天云嫂跟嘉言的对话复述了一下。洛忠就把东西全塞还给他。Www。。com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他一头雾水地回了家中。把纸包的糕点先送去了厨灶房。云嫂在里面烧着热水。忙活着今天的晚饭。   “阿娘。东西买好了。我在铺子里碰到洛忠叔叔。他给我付的钱。”说着就把铜板排到木桌上。   云嫂听他这么一讲才想起來。嘉言是为了省钱才不肯找大夫。不如就去拜托洛忠。看他平时甚是关心嘉言。这回她生着病。让他花点钱请个像样的大夫应该不会太耗面子和人情。   这么打算着。云嫂跟老大说道:“那现在你洛忠叔叔呢。在不在家里的。如果在的话你再去跑一趟。就说你小姑生病了。劳烦他请个大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去我房间的柜子里把那串新钱拿上。如果他怕花费。你就把钱给他知道吗。”   老大应着拔腿就去房里取了钱。那新钱闪着光。用上好的红绳拢成一串。不像用來花的。倒像是用來藏着。无聊时拿出來欣赏欣赏。   他知道这是去年云夫人过世前送给他娘的。念着云夫人的旧情。云嫂一直很宝贝它。现在要拿出去送人了。他倒是比云嫂先开始心疼起來。   但是不知道洛忠叔叔回來了沒有。老大跑到院子里才想起來他沒跟自己一道回來。   他正拍脑袋踌躇着是先回去等明天再去找呢。还是不管他回沒回來跑一趟交差就算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洛忠已经领着大夫步履匆匆地赶來董家院子了。   老大高兴地跑着去喊云嫂出來。说道:“洛忠叔叔带着大夫來了。”   云嫂算了下时间。这才多久。用飞的也沒这么快。于是问道:“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跑这么快了。我看你刚才好像人在院里站着呢。”   “不是我请的。洛忠叔叔自己带來的。”他又往院里去迎这阵及时雨。   云嫂也掸了掸身上的灰烬。出去招呼道:“洛忠你怎么來了。”   洛忠引荐着自己身后的大夫说道:“我刚才听咱家老大说的。他小姑生病了是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所以赶着时间去隔壁街上把大夫请來了。嫂子认识一下。这位是荀御医。”   一听是御医。云嫂忍不住去打量他身后那个比洛忠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心里直感叹。洛忠派头够大。对嘉言也真是上心。竟然请动了皇家专用的大夫來。她向荀大夫行了个礼。迎了他们进嘉言屋里。   此时嘉言正昏睡着。洛忠撇下众人自己挨到榻沿。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很烫。烧得厉害。   几人在屋里探讨起來。不免吵醒了病人。   看她醒了。洛忠轻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我请了大夫來给你看看。”   嘉言还以为是云嫂费心请的。望向她无奈地笑着。   云嫂觉得她是在怨自己破费了。赶紧请了大夫过去诊脉。自己在一边安抚道:“我就只是照你的话买了点吃喝。这大夫是洛忠请來的。人家是宫里的御医。我再有钱也沒这个面子请的來啊。”   嘉言听此。又看向洛忠。这男人的眼神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沒变过。仍是深情款款。眷恋不怠。   “洛忠。。。”她刚开口。就让他打住了。悄悄指了指旁边正聚精会神诊脉的大夫。示意她安静会。   她也就按着他的意思。闭上眼不再想任何心事。   荀御医开药方的时候跟洛忠解释着她的病况:“平时身体状况就差。最近一段时间是体力耗费过度。气血损耗过多引起的不适。你再按着我另一张的药方抓点补药。等她烧退了。精神恢复过來。每天熬个两碗喝下去。坚持半年。应该是可以调理好身子。不至于这么不耐劳累了。”   洛忠收了药方。拱手作揖边谢边请出了门去。半路上想起一点。赶紧问道:“我这娘子平时嘴里喝不得一点苦。这治病的药尚且沒有办法。但是这补药是否能加点糖熬着。不然我怕她坚持不下去。定是要倒了的。”   荀御医笑着说道:“云兄为佳人考虑得可真是细致啊。你放心。我在里面有写可以放多少糖。你就照着做便可。”   洛忠再次谢过他。两人交谈时。屋里跑來老二。原來是按照她娘的意思。送了钱过來。   他笑着打发她走了。让老二回屋跟云嫂说不要担心钱的事情。只管照顾好嘉言。以后她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來找他。   第四十二章 从军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董家老二生得跟云嫂一样乖巧伶俐。荀御医看着觉得怪讨喜。问道:“这姑娘可有说亲的人家吗。”   洛忠只道:“我嘉贞大哥天天在外应酬。留我姐独自把持家庭。还要带老幺。沒这个精力。”   荀大夫又问道:“你家这姑娘几岁了。”   “十一左右快十二了吧。再过两年便是正好的年纪。我也在留意有沒有合适的人家。”洛忠心想着该不会这男人是想替老二搭条红线吧。   果然荀大夫见着年龄合适。又是洛忠的亲眷。门户还行。坦言道:“说來不怕洛忠老弟笑话。荀某有个老大哥。最近在愁自家老大说不到门当户对的亲事。Www。。com为此整夜不能安眠。”   洛忠思量荀家这门槛说高不高。家世背景清清白白。与董家刚好是一档子上下。谁也不高攀谁。便做着主意替他去问一下云嫂的意见。改日由洛忠到歌楼请一席谢他今天的奔波。顺便回个消息。   两人在门口分了手。家中小厮扬起马鞭赶紧地把客人送走了。   七叔正在门口等进宫的云长天回來。见日头又快到暮鼓时分。无聊中跟进门的洛忠攀谈起來:“少爷你说这时间过得快不快。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马上就要入冬下雪咯。”   洛忠笑着应道:“秋收的事情还沒解决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七叔你今年是不打算跟去监督我们收账了吗。”   这老头一脸褶子。鼻子下的两搓胡子都已经全白。说道:“老头子再过两年就要入土了。两位少爷也该学着自己担当起來。不管这账收得齐不齐。要当家的亲自去总也是这家里的规矩。老祖宗想得周全。不能让少爷们坐享其成。强迫你们肩负上我们这些下人本來要挑的担子。也是想你们能更好地打理这个家。”   他觉得道理是有。但就是做云家少爷比其他大门大户的纨绔子弟來得辛苦。不好意思抱怨出口便揶揄起來这老头:“我替你在菩萨面前求过了。七叔你还能活个五六十年。”   七叔听了大笑起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指点着洛忠说道:“你这油滑油滑的嘴。不去向那些花姐讨喜。用到我这糟老头身上來了。”   两人正笑着。云长天下了马车回來。他看七叔和洛忠都在门口。脚还沒跨过门槛。就急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收账。”   七叔上前去迎他。说道:“大概等个几天就要出发了。今年收成好。怕晚一点两位少爷要忙不过來。”   云长天慢慢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俩说道:“皇上要我暂时留在京城。但是父亲那边还缺人手。现在满朝的文官武官有一半都是大公主门客。皇上不放心还是想要我们云家派个人过去守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洛忠听此挪了两步想避开他的视线。但云长天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他坚决道:“你休想。”   七叔拍着他的肩膀。笑说道:“洛忠少爷也该长大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但是洛忠哪里肯。停在原地与云长天对峙。   还是老头解的围。将他们两个带回了各自的屋里。   隔了一天。洛忠想了办法决不能让自己被派到那么远那么荒凉的地方去。他借着要请荀御医在歌楼喝一席的机会。与他说道:“我已经问过姐姐。她说亲事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你们两家定下了婚约。我云洛忠替自己侄女再添一点嫁妆做心意。”   一张写着“铜钱一万贯。北山别院一座附带良田一百亩。丝绸百匹。金银玉器各五支。。。”的纸被推到荀御医面前。   他揉了揉自己眼睛。推脱道:“云老弟我知道你出手一向阔绰。但也别开这么大玩笑戏弄我。”   洛忠看起來很正经很严肃。说道:“这个老二是我最疼的亲侄女。我们身上都是留着同样的血。荀兄怎么看出來我在说笑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荀御医还是不敢接受。洛忠无奈说了实话:“你别怕。我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听他这么讲。荀御医终于安了点心。问道:“云老弟只管讲。需要我帮忙吗。”   洛忠摇摇手说道:“这倒无须麻烦荀兄。是我洛忠的私事。想來我们云家世代都是替皇上戍守边关。开拓疆土。最近几年都是云长天云副将在外建功立业。但昨天皇上宣旨要云副将留京。从云家另派一名子弟代职前往。荀兄你也知道我云洛忠胸无大志。身手也远不及家里其他众兄弟。但是云副将偏是要我前去。所以我在思考要不要找董家的老大來。Www。。com他现年十五。刚好的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荀御医心中也明了。思忖道:“原是如此。董家好儿郎这一去若是真能博个赫赫战功回來。至少能有个四品的官阶。我们荀家再与董家一结亲。势必是极好的联盟。”于是他满口答应下來。说道:“洛忠老弟若是怕云副将不同意。我便向那些亲近陛下的宫人疏通疏通。让他们帮忙吹吹风。兴许皇上能听进去一点。”   洛忠觉得这也是个有些用处的办法。当场掏出一条金子。塞到他手里。嘱咐道:“洛忠倒是要麻烦荀兄了。”   云嫂在院子里生着火炉给嘉言熬药。见洛忠带着下人搬來一筐时令蔬果和鸡鸭鱼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问道:“你拿这么多來。要摆几席呢。”   洛忠笑道:“姐姐别笑我了。这些是给你们家五口外带我和嘉言一起的。不多。沒两顿就吃光了。”   云嫂帮忙搬着筐子进了厨灶房。叫了老大老二过來择菜做饭。自己继续守着药炉子说道:“你也知道我跟着你嘉贞大哥习惯了这些苦日子。不用你有一下沒一下地來关心。有空多去陪陪嘉言。她总是一个人怪可怜的。”   “嘉言那边你就不用说了。 应该沒谁比我云洛忠还上心了吧。不过我就是担心老大和老二。”他殷勤地抢过扇子。替她扇着火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嫂听到自己亲弟长大了会关心她了。开心得不得了。探手就去顺他头上几根乱毛。说道:“娘过世那会还要我好好照顾你來着。想不到沒几年就成你照顾我了。”   听她这么一句。洛忠顿时也心酸起來。自己深受眷顾有了个靠山。自此跟云长天在家中是平起平坐。但是姐姐和姐夫却只能寄人篱下。靠点微薄的俸禄來养活一大家子。   他看向炉中的火焰。打起欲灭的笑容。安慰道:“你也别这么煽情了。老大今年十五是时候可以养家糊口了。”   提起自己儿子來。云嫂不免叹气怨起來:“你嘉贞大哥也不知道行不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托人替老大寻个闲职都大半年了。也不见有个音讯。”   洛忠觉得现在就是提起正事的好时机。扇子遮了半张脸。凑到云嫂耳边把欲推老大替自己去戍守的打算讲个清楚。末了还补充道:“昨日來的御医听说我们老大要入伍为云长天代职去了。立马托我來给老二说亲事呢。”   云嫂听了虽然很是欢喜。但还是仔细问起來:“这事还沒定下來。你确定云大少爷会让老大这么个毛孩领军去打仗。”   “这个不怕。最后下决定的是皇帝又不是他云长天。荀御医说了为了这门亲事。他会向宫人们去疏通打点。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老大的名字就是了。”他说的倒是轻松。但云嫂是个女人家的细腻心。总觉得这事听起來太简单。大多是要受挫折。甚至中途就要夭折了。   便提议道:“我说这事太悬。还是得找个牢固的靠山才行。你认识的人多。看看能不能找个地位更加高的达官贵人。把我们老大引荐引荐。”   她这意思洛忠听着更为靠谱一点。但是思索了一遍自己的人脉。确实想不到哪个交情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替自己疏通好这条路。   隔天他为着这事。苦恼着寻到了三斟曲來喝酒。照样是点了汀娘來唱个小曲解解愁。   汀娘看他不同往日竟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笑道:“呦。洛忠少爷这是愈渐沉稳了。深思时的眉目都有点耐人的男人味了。”   洛忠嘴上嫌她多话。但对这番夸赞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他看向汀娘。想到上次就是靠她把月娘带上了云长天的车里。就把自己的心事讲了一通。看她能不能有个解决办法。当然了。他也沒抱多大希望。毕竟只是歌楼里的小娘子。这种官场上的事任凭她再聪慧也是无能为力的。   但他沒想到。汀娘思考了一会就先应了下來。答应他:“少爷就把这事交给汀娘。就算不能给办妥了。至少也会帮你拉线搭桥來着。你看这歌楼里每天进出往來的大官多得是。大不了我这就去楼下给你拉一个來。”   洛忠见她虽然不是胸有成竹。但要帮他解愁的决心还是很大。尽管沒抱什么希望。还是恭恭敬敬地敬了她一杯。   梁又梦一口饮尽。攥着杯子打起了月娘的主意。   第四十三章 妇人心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登高结束后几天。衷瑢心神难定。一來是被云长天百般追求扰乱了心。这痴情的无肠公子好生风流。明明佳人相伴偏要來戏弄自己。但是在他的热烈爱意下。衷瑢几瞬间竟然真想过不如就奋不顾身追随他。即使飞蛾扑火。也是在他的怀抱里绚烂过一回。   如此想着。又担心起春宵苦短。醒來之后就是漫长的冰冷。原本可以寻户普通的人家。嫁个相貌才智均是一般的普通人。安安静静不起波澜无事可恼地生活下去。却偏偏要折损了后半生的幸福。妄图短暂的狂欢。   不不不。万一他云长天真是对自己深情厚意呢。   衷瑢无心练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对着琴上的五彩花纹尽管发着呆。   梁又梦端了个漆木盘子來房里找她。那盘子上放了一块黝黑的茶饼。衷瑢被香味吸引过去。干脆暂时放下心事。看她拿了茶针立在桌旁细心拨起來。   “这是哪里的茶叶。味道好特别。”衷瑢拿起一些叶瓣放到鼻尖用心嗅着。她对茶叶并非很有研究。现时也只能依靠经验对其品质做出个大致揣测。   梁又梦捏过她的手往桌上靠去。念叨起來:“你先别捣乱。这是何老板送给净姨。净姨要我拿点过來给你尝尝。听说是大公主赐给德爷的。他们皇家才能喝到。”   “皇亲国戚就是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连个茶叶都是极品特供。”衷瑢松手就放了叶瓣回盘子里。拍拍掌心抬手扩胸地往窗口走去。   听她这么感慨。梁又梦笑道:“可不是。净姨早年还是宫廷乐师。收了个何老板有出息的徒弟。你看就算现在出了宫落魄了。还是有他照管着不愁吃不愁穿。我说就算不是皇亲国戚。只要跟他们搭上边。生活都会比现在要轻松多了。哪里还需要天天应付那帮肥头猪脸的好色鬼。”   “也是。你说人的命真是奇怪。明明都是有血有肉的躯体。有的人一出生就是身世尊贵。有的人。你看看我们自己。”衷瑢开窗看着外面的天空感慨起來。Www。。com“而且天注定的事情也很蹊跷。为什么有的人长得英俊潇洒足智多谋。有的人。。。哎。”   梁又梦知她嘴里心里说的想的都是云长天。问道:“你既然这么喜欢他。就不要磨叽不要迟疑了。解婚约是他的不对。可也并非全是他的错。谁知道命这么巧。把你们凑到一起了。”   如果单单只是像她说的那样。衷瑢也不会纠结到现在。   她因遵循着对董嘉言的承诺。还是无法说出口真实原因。只能无奈笑道:“对啊。命就是这般巧了。看來是我衷瑢今生沒有这个福分能嫁心上人。”   手上的活正忙的梁又梦嘴上还兼顾着对她的讨伐:“看你矫情的。什么有福分沒福分。笨女人不懂争取才会哀怨自己沒能力享福。还把这事怪到老天爷头上去。你也不怕遭雷劈。”   “我知道你聪明。什么事都能想办法解决。”衷瑢见盘子上堆起了一座小山高的茶叶子。赶紧取了陶罐來拨它们进去。   梁又梦看到竹编纹路的精巧陶罐笑道:“这个罐子还挺特别。乍看之下我还真以为是竹条编的。”说着还抽出手摸摸它。   “何止是远看。只要不碰它不晓得它的质感。我就一直觉得它还是竹条做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拿着罐子的手还屈了指尖点点罐身。果然声音清脆。确是陶罐质地。   一旁被她夸聪慧的娘子本低着头专注拨茶。听到她讲这些便转了眼珠子瞟她一眼。回道:“你看你自己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是想不通跟云长天的那档子事。”   衷瑢听了很奇怪。问她作何解释。   梁又梦放下茶饼茶针。从她手里接过茶叶罐子说道:“现在呢。云长天就是这陶土罐。你呢就是上西市里制备这些物件的人。云长天到底是金的是银的你自己也说。不真实摸过质感是判断不出來的。更何况人家就算表面不镀金。罐子里面可满满的都是宝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皇亲国戚你可能要不得。但是这豪门贵族的门槛就在眼前。这机会把不把握得住全靠衷瑢你自己下决心了。别管外面的人说什么侯门难测。你就是冲着衣食无忧。有块安乐地能给你遮风挡雨也是好的。云长天要是多情。你就随了他多情去。他要娶几个娘子进门要左拥右抱多少情妇你也别介意。权当是拿自己一生的爱情换了一生的荣华富贵。”   虽然她的话衷瑢听着未免也太过现实。好似为了嫁入豪门就可以葬了毕生的感情。但仔细想一想。人生嘛似乎确实是这样的。谁不都图个安稳吗。有衣穿有饭吃。风雨來了不愁沒地方躲避。自己也不用为了谋生要去应付酒鬼色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吃尽苦头。   梁又梦迟迟不见她反驳。猜测可能是被自己说动了点。继续攻略道:“像我们这种风雨里飘摇。销金窟里周旋的女人还是真的不要太做作太矫情。遇上条件不错的对你还过得去的。赶紧地嫁了。早日脱离漩涡。以后要是过得不顺心。和离书一写指印一盖。拿点补偿回乡再去找个良人还是來得及的。到那时你再抱着自己的纯纯爱情做戏去吧。”   衷瑢不去看她。但又忍不住往梁又梦脸上瞅两眼。她这些与陈婆有的一比的翻飞口舌还真往她心里去了。   “讲是这么讲。。”她呢喃起來。可能已经顺着梁又梦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想通了。   确实。自己的身世由不得她來半点挑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怕云长天变心冷淡。但就是怕他家里那些个女人。万一她们看云长天偏爱我颇多都想着法子來整我。这日子岂不是沒法过了。”衷瑢把自己另一种愁绪吐了出來。   梁又梦脑筋一转。心里暗自欢喜:“这事看來都自己搭上关系。成了。”   她拉着衷瑢往里屋的榻沿坐去。又是神神秘秘地往门外探看两眼。关了门关了窗才过來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这事你别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就是怕她们欺负你吗。我们找个靠山就行了。”   “这事你说说容易。”衷瑢甩开她的手。皱起眉來抱怨:“要说现有的靠山。不就是何老板吗。但是我听说何家和云家关系不好。平时不來往。你说我还靠什么去。”   梁又梦重又捂着她的手笑说:“你不也是夸我聪明了吗。我跟你说这事只要你愿意。只要云长天來娶你。你点点头答应他。我保准你到了他们云家安享荣华富贵。”   衷瑢抽回手往又梦脑门上轻轻一拍。嗔怨道:“你就吹吧。从小到大就属你鬼点子多嘴皮子能讲。但是你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他们豪门大户的恩怨能如此轻易就能被你办妥。你当他们家里那群女人吃素的。”   听这话。梁又梦不服气。猛地伸手回敬她脑门一个弹指。不客气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我梁又梦什么时候说过大话。这么多年算是白认识了。”   两人打闹起來。一道滚到了榻上互相挠咯吱窝吵着笑着。   此时有丫头过來敲门。她们停手安静下來听说是洛忠点名汀娘过去陪酒了。梁又梦看这是个好时机。应和着就拉起衷瑢一道前去。   衷瑢不理解。止步道:“云洛忠要你去作陪干嘛拉着我呀。这不请自去怪不好意思的。你还是自己走吧。这些茶叶还要收作掉。”   只见这个古灵精怪的娘子笑道:“给你找个靠山你要不要來呀。茶叶就让它放着。明天再去还净姨也不迟。”   洛忠正在闷着灌酒。见汀娘來了。还拉着个月娘。眼前两位貌美青春的娘子着实如一阵春风拂过他心头。吹散窒息的情绪。   他站起身來高兴地请两位一同入座。殷勤道:“早知道月娘也來了。我就带大少爷一同过來。汀娘你也真是。不提前吱我一声。”   提起云长天。衷瑢本來笑颜如花的脸像是蒙上一层阴云。挡去了所有光华。   汀娘察觉到她的不快。责怨道:“看你。我们月娘又想起伤心事了吧。”   洛忠赶紧敬酒赔罪。好言安慰道:“我说月娘你是心思太直。大少爷解你婚约还气了这么久。要是换做别的女人。都不用他追。早就自己贴上去了。”   月娘赌气道:“我也想赶紧贴上去呢。怕就怕这只是云大少爷一时头昏脑热才看上我这么落魄卑微的娘子。等我回头答应了。他的热情也过了。到时候我又得被毁一次婚。再被人嘲笑个把月。”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大少爷他痴情着呢。家里的两三位侍妾都是先前云夫人给安排的。因为不符少爷的心意基本就是让她们守着活寡。要不是这些女人想得开。但求能在云家继续享福。估计她们早就甩手走人了。”洛忠忙替云长天解释道。   但是月娘还是要把心中的怨气吐出來。又接着道:“所以说。等他热情过了。我也就得必须想得开咯。”   第四十四章 佳期盼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本來三人的酒局气场欢快。因为洛忠提起云长天惹了月娘不开心。接着赔罪道:“月娘这是为了哪番。洛忠我在云家待了十几年。和大少爷走得最近。从來沒见过他如此痴狂地追求过一位娘子。说不定这位少爷还真是为了月娘甘心安定在京城不复远征了。本來嘛。少爷他再熬个两年。等到下趟回京。皇上必定是要赏他的。更不用说把他从二品副将提携到一品的镇国大将了。”   说着他还顺带叹口气。果然引起了她的好奇。只听她问道:“少爷说他为了月娘。。放弃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洛忠可惜地点点头。说道:“想他也对洛忠提起过。当初在夜市里对月娘一见倾心。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那时便已决定。若能揽佳人入怀。此生可不再娶。更不会与其他女子往來亲密。从此只安心于月娘一人。”   衷瑢思忖着云长天为自己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但心内又是何等欢喜兴奋。   梁又梦看她又是不言不语。向洛忠使了个眼色。让他加把劲。洛忠会意。对月娘提起:“我洛忠此生何等有幸能结识两位娘子。私心也是盼望月娘能嫁到家里。一來大家都是熟人。以后有的话題可以聊。就是有相熟不相熟的亲朋來了。洛忠还能请月娘抚琴一曲。给云家脸上增光。”   已经被连续洗脑的衷瑢此时早已在幻想与云长天双宿双飞的情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想來。就算云长天与董嘉言有再深的纠葛。至少现在的自己还能凭着这男人的热情攀上云家这根高枝。就是以后落下來。她也算是凤鸟一只。而不是什么麻雀鸡头任人欺侮。   更何况看云长天的感情这般炽热。一时半会不知道会不会褪去。若是今生都能与他维系火一样的感情。那真是自己上辈子积了德。安安稳稳轻松惬意地过一生。但若他只是一时高涨的热情。不等有风吹熄他就自己灭了。自己还是有出路。留在云家。还有洛忠这么座靠山。就算离了去。她还有净姨可以依靠。   “不过。”衷瑢想起來何老板与云长天似乎关系不太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嫁去了云家。何司乐会不会不开心。”   洛忠这回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是梁又梦又开始打包票:“月娘放心。我说过只要你向云长天点头。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但是衷瑢还是有点不相信。洛忠看她的神态在一旁劝解:“月娘似乎跟汀娘是发小吧。我洛忠认识她才几月而已。但也是十足地放心把事情交给她操作。从來沒让我失望过。”   衷瑢看看梁又梦。看她自信昂扬。活力灵动的双眸。觉得她做事还算是可靠。便也为难着点了点头。   洛忠回了家里闯到云长天卧室。正想跟他说今天月娘已经初步默许了他的追求。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可以和他单独会上一面。云长天抬手就让他闭嘴。不要吵他公务。   原是他要留京。皇帝也沒让他闲着。把京城的禁军统统交给他负责了。现在他正看着新岗位的具体事宜。禁军的规矩不比天高皇帝远的边城驻军。套路太多太烦。这么多细枝末节要熟悉。战场上嘛就一条死令。不打胜仗绝不回头。为了保家卫国勇猛地抛头颅洒热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云长天已经看了半宿。真的是一夜沒睡。一來心里想着念着都是月娘。二來洛忠又不肯接自己的班。他看看家中一众真正的玩乐之徒也终究是找不出比洛忠更合适的。   洛忠等他看完手里那页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趁着空档赶紧地想开口。但又被他打断了:“你以后不用管秋收的事情了。待在家里好好准备准备。十一月份出征上路。皇上这次铁了心要拿下阿依善那片区域。顺便把査更也收复回來。两地***。父亲那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不得耽搁片刻。”   “不是。。。我。。真的沒有能力带兵打仗。。”洛忠尽力推辞起來。但又怕他因此犯怒。   云长天把手中册子摔到了桌上。揉着眼睛说道:“你以为我很愿意去吗。”   洛忠点点头回道:“我看你这几年往西边跑得挺勤快。”   “你也不看看现在家里这群少爷怎么个态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个个都只会往女人堆里钻。”他伸个懒腰释放整夜的疲惫。   这话说得不就是洛忠吗。他赶紧辩驳:“你说得就是我。我也只会往花姐那边喝酒耍闹。不信你去花街上问一问。”   云长天眼睛瞟瞟他。笑说道:“你若是沒本事。大公主也不会千方百计來找你了。”   “那不是看我手里有点钱吗。”洛忠嘀咕起來。烦透了这位大少爷一定要逼自己跑去鸟不拉屎的荒地里浪费年华。   “也不光是这个问題。话说我不在的这几年。家里上下不也是靠着你打点吗。还有跟那些同僚的关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听说你几场饭局就搞定了那一大帮顽固的老学究倒向我们云家这边。这还不叫本事。”云长天说起这些來。眼睛脸上都放起了光。   洛忠自然还是极力否认:“我也就是请了花姐们过去活跃活跃气氛。再加着有几个女人确实很能讲。跟那些老头对坐着就聊起了时局政治。我就在一旁干看着。时间到了敬敬酒。其他什么也沒做。”   云长天听了笑起來:“都是巾帼英雄。。诶对了。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來着。”   这会才提起话題來。洛忠差点忘了正事:“我是想说。月娘那边被我和汀娘说动了。她明晚请你去歌楼会上一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听到这么个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云长天从椅子上跳了起來。忙得绕过桌案來追问他们是如何打动月娘的。   洛忠哪里知道汀娘是怎么给她洗脑的。就把自己说的那些挑了点來随便敷衍他。大概也就是月娘被他真情感染。心里防线崩溃。抑制不住汹涌爱意云云。   云长天听了由心大笑拍着洛忠的肩膀赞道:“我真沒看错你啊。”说着就要拉他去西市最好的饭馆里请他吃饭。   洛忠有点烦地推开他。不无烦恼地说起來:“我秋收不去了是吧。那过几日我在家里摆酒请何音过來也沒问題吧。毕竟还欠着他人情沒还。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而且月娘到底还是在他手里。关系搞好一些。事情也好办多了。”   这必须得答应。一时兴奋起來的云长天立刻唤來七叔。交代他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要尽量协助洛忠招待贵客。   七叔听说是隔壁的。有点迟疑。但是看两位当家人并不排斥。也就应了。   自从月娘答应了两人明晚宴请云长天來见面。梁又梦一刻都沒安静过。   她找來自己珍藏的胭脂水粉还有一小瓶凝香露。把衷瑢按在梳妆台前又是设计着发髻。又是涂抹着妆容。   衷瑢想到要和他见面。心内一时也是紧张。梁又梦编了一个又一个发型。但是左看右看终沒有十足满意的。而且她画的妆容太浓艳。太风尘气。   梁又梦大概也是被她嫌弃烦了。扔了一捧长发赌气道:“嫌这嫌那。要不你干脆披着头发。洗掉胭脂。权当个素面朝天的凄厉女鬼得了。”   “这可不行。你看看我不抹妆容的模样。脸色会不会很惨白。云长天见了估计是要被我吓跑了。你这么些口舌也白费了不是。”她举着铜镜把梁又梦偏过去的头拨了回來。   也是有道理。但是衷瑢素颜的模样很干净。比上妆的她看起來更柔弱一些。梁又梦干脆坚持自己的戏言:“不如就这样吧。反正以后你要是嫁了她。什么都是要被看光的。。”   衷瑢听得心跳骤增。红了脸从座上跳起來面朝她怨道:“你说什么呢。”   她见这小娘子害羞了。赶忙跑开。嘴里还不忘挑衅起來:“我说错了吗。嫁了人可要洞房花烛夜。夜夜酥人心的。”   “梁。又。梦。”衷瑢被她挑拨地害臊难耐。磕了铜镜到桌上立马拔腿去追。   两人绕着桌子转了几圈。衷瑢虽然跑得快。但沒梁又梦灵活。几番赶上要抓到了都被她一个弯腰。从自己咯吱窝底下蹿走了。   她们正闹得欢乐。沒成想又有人在门外打扰。衷瑢问是谁。门外回应说:“是我。”   是个男人的声音。但衷瑢听出來是何音。赶紧去开了门。果见他背着手立在那边心思凝重。   “何老板。。”她刚开口。何音打断道:“说了叫我二哥就好。”   “二哥。。”她怯生生地改口道。试探着问:“今天二哥怎么來这边了。”   何音抬头望向屋内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的梁又梦。做了个手势让她跟自己过去。   衷瑢对上次登高的事情还在意。不知两人闹了什么别扭。大方调解道:“又梦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谁知何音脸愈加阴沉。直言道:“何止让我不开心。”   两个小娘子听他凶恶的口气均是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身子。惊恐地看着他。   何老板也是自觉态度似乎过于恶劣了。清了清嗓。努力平静道:“又梦你先跟我过來一趟。”   衷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何音带走。束手无策。   第四十五章 双花吟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一路心怀忐忑的梁又梦预料到待会何音要有何种说辞。等他俩人单独面对着面时。果然听何音质问道:“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   她捋起燕尾假装着不明所以。说道:“解释什么。”   何音一拍桌。刚坐下又站起身來。逼近她面前低语:“我跟你说过好多次。衷瑢是我的筹码。只要她在。我就有机会逼云长天对付郑昴公。”   “郑昴公又是谁。”她仍旧刻意问道。   对这个小娘子何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平了怒气。忍着情绪仔细说道:“我知道你精明着。你帮着云长天跟衷瑢会面不会沒有目的。”   果见梁又梦玩着燕尾笑起來:“何老板比又梦聪明。不会想不到我要干什么。”   他猜肯定是她要借了衷瑢的东风靠近云长天。但具体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梁又梦听他答对了一半。甩了发尾到身后。目光伶俐。笑意暗蜷地贴近他。小心翼翼地靠在他怀中轻声细语:“也不知道寄了多少封彻诉心肠的鸿雁给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全在你身上。”   何音顿时有点醒悟过來:“难道说。。”   她抬起头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绝情的薄唇。温存主动但却又有点羞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才敢如此亲昵自己的心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虽然这女人并非何音所爱。但是她异于慕亦那种完全顺从的吻还是把他挑逗的暗潮澎湃。   他下意思搂过她的腰。抱她与自己更贴紧点。但是干柴烈火已经有燃起來的趋势。却被又梦自己狠心给踩灭了。   她推开何音。见他仍旧沉迷的眼神里有种对她想发不能发的怨怒。不禁笑起來。又返身过去抱紧何音。最后啄吻了一下。低语道:“这个就算你预支我的报酬。你就安安心心等着绊脚石们一块一块地被铲走吧。”   梁又梦整理好情绪才推门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藏在走廊角落里的慕亦刚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也是猜到了她的目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慕亦逐渐担心起衷瑢难免要被这个城府颇深的娘子给利用了。   衷瑢见梁又梦被带走。生怕她出什么事。但过了一会就见她笑容满面地回來。赶紧迎她进屋。担心道:“我害怕何音会对你怎么着。所以刚刚让德爷去看你。你沒事吧。”   听她这么一讲。梁又梦尽力安抚道:“我能有什么事。待会德爷回來你问她就知道啦。”   但是她心里也沒底。刚才沒见着慕亦。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沒有被她发现。索性让衷瑢去试探。要比自己问來得不那么心虚一些。   慕亦果然紧随其后來了。衷瑢很关切。拉着慕亦问情况。梁又梦只见德爷用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眼神瞟她。思考几许才回应道:“沒什么事。可能是汀娘昨天在酒局上惹了什么公子少爷。警告她一下就好。”   如此三人才皆大欢喜随后散了。   慕亦在前。梁又梦在后。两人从房里出來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相互沉默不言语。   等下了一层楼。确定不会被衷瑢瞧见了。慕亦突然定住了身子。回身來看她。   梁又梦被吓了一跳。她心很慌。怕这女人会像传言中那般残忍捏死蚂蚁一样抹杀自己。   但德爷并沒有什么举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也沒见她情绪露在脸上。就只是像平时那样交谈地聊起來:“只有何音的吩咐我才会出剑。”   “德爷有什么嘱咐我的。”她勉强打起笑容。暂时性想不透这女人的意图。最多可能也就是刚才亲近何音被她看到了。   慕亦抱起手在胸前。靠到楼梯扶手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会对你发小下手吧。”   这话问得太唐突。令梁又梦措手不及:“怎么会。德爷这是在说什么。”   “沒什么。”慕亦丢下这一句赶紧地甩开双手匆匆往楼下走了。留下又梦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楼梯上。   佳期如约而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花血本定了楼里的上好厢房。她简单敛了鬓发。簪起步摇。精心敷粉施妆。换上一件平时不敢穿的殷红纱衣。腰上系着五彩绳编的穗子。赤着细嫩的一双足。   她一步两步。在地毯上窈窕地走起路來。比平时讲究很多。细听声响。竟是有轻微的铃声在荡漾。原是那腰间的穗子上还悬着两三个小铃铛。   纱衣自上而下变得繁重。裙摆拖到地上从她身前往两边岔开。隐约露出修长的腿來。这件衣裳是净姨年轻时候从皇宫得來的赏赐。因此不论做工还是材质都是上等的。   衷瑢的体型刚好能套进这衣裳里。所以净姨就当嫁妆送了她。   现在刚好有机会穿它。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衷瑢还是有点觉得太隆重。几次欲脱下來换一身常服都被梁又梦给阻拦住。   “这样会不会太妖艳了。又不是上台表演。”她心里非常沒有把握。怕云长天看她穿着一身隐隐约约的纱衣又是露着大腿。会以为原來衷瑢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梁又梦听她杞人忧天。惊呼一声:“轻浮。别说笑了。你见过这楼下的男人有哪一个会嫌女人轻浮的。他们巴不得这样才好。”   “那不一样。毕竟。。毕竟他是要我进门。又不是给他表演。。唱歌的。”衷瑢着急地话都说不利索。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你别急别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就当他请你去弹个琴唱首歌。你会跳舞吗。顺便也跳一个给他看。”梁又梦很正经地开起玩笑。一边还给她检查着腰带有沒有系好。   两人在厢房的里屋内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只听跑堂的在外招呼一声:“两位娘子。云副将來了。”   一听他到了。羞得衷瑢双手就去敛岔开的裙边。但还是被梁又梦赶了出去。站到事先摆好的古琴边。   果见窗户纸上印着一个高大的影子。衷瑢不敢看他。就转身背对着门装起冷艳來。   梁又梦跑去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笑着将同是细心梳敛过的云长天迎了进來。   他看到面前是一台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琴边伫立着一落惊艳的背影。红裙拖地似夕照下缱绻的晚霞。乌发未绑起发髻。大多还是披散在肩上背上。轻柔恣意。又是现时刚好响起阵阵暮鼓。窗外夕照温和。金光弥散。如此一瞧。可叹原是一位仙女站在云上尽情享受着日落时分的璀璨光景。   屋里退了所有不相干的人。只剩衷瑢与她朝思暮想的情郎。   云长天在原地未敢走动半分。怕一个不经意就要惊走了这只鸿雁。   还是衷瑢主动转过身。屏着呼吸望向他。只见这一位英俊的郎君虽是平时打扮。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的面容更加干净。发髻更加整齐。竟沒有一丝散乱的头发。Www。。com   这是他精心地把自己修整了一顿。   他想着如果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刮干净胡渣。和洛忠一起与一把刮刀怄了整天的气。月娘势必会笑话他的。   月娘逆着光。云长天迎着光。屋里沒点上烛灯变得昏暗一些。一切无关背景均隐去。两人的眼里此时就只有对方的影子。   她笑了。忍不住想到今后的点点滴滴。几瞬间就在脑海里上演了一出与这男人的爱恨痴缠。   月娘的笑意惊醒了痴醉的云长天。他同是偏过头去整理喜悦难耐的心情。   “云大少爷快点入座。月娘给你献上一曲。”说着。她就挪步请了他往一旁的矮桌边盘腿坐下。   这厢房不赶时髦。用的还是古旧家具。月娘拖着裙摆不好走得急。只能慢慢地仔细地提着裙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踏到裙子摔倒出洋相。   她在琴台边跪坐好。并不忙着弹奏。拍拍手。让等在外面听候差遣的跑堂可以送酒菜上來了。   云长天面前摆好酒杯。果盘。还有几叠下酒菜。但是他不着急自己动手满上一杯。光顾着月娘的一举一动入神。   衷瑢迎向他炽热的目光。意外地竟不再觉得羞怯。她在他的爱意包围里不知不觉学会了沉沦。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月娘灵动五指准备扣响琴弦。却听得云长天唤一声:“慢。”   “少爷还有何要置办的。尽管吩咐月娘。”她起身行个礼。   云长天坐在原地。微微笑着说道:“你过來。”   衷瑢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开始往令人脸红心跳的方面揣测他接下來要干什么。   “你过來。”他见她低着头。很是娇羞的模样。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终于踏着小碎步靠了过去。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不再接近。落足屈膝跪坐在他面前。等着这男人接下來怎么说。   云长天估计是看不下去了。终于起身到她面前。将她头顶上一朵明黄的秋菊摘了下來。   衷瑢这才意识到被梁又梦恶作剧了一把。   “少爷。。这。。。”她觉得自己真是失了面子。恐怕在他心里的印象大打折扣。捂起脸什么都不管地起身想逃。   她身上的纱衣太滑。云长天沒拉住。让她奔跑着逃到门口。刚跨出门槛月娘就被裙摆绊倒。与路过的丫鬟们撞了个正着。她们手中的酒啊菜啊全都落到了她身上。   第四十六章 鹊桥会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原本一场唯美浪漫的约会竟然被一朵花的恶作剧毁了。梁又梦陪着衷瑢到厢房里屋换衣服。打了水來替她洗掉头上的酒水菜渍。还受着她不断的埋怨。   云长天等在琴台边。仔细听着月娘轻微的哭声和抱怨。心城早已被攻陷。他这位战无不胜的大将怕是今生都要被这位手无寸铁的娘子给俘虏了。   等了许久。里面的哭声也停了。却迟迟不见她再次露面。云长天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靠近隔帘问道:“月娘。汀娘。你们还在不在里面。”   梁又梦劝不动衷瑢。这娘子觉得今天自己是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实在出不了里屋这门去面对云长天。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擅自进到里面去看看情况。汀娘便无奈着一张脸慢慢走将出來。朝里面指了指让他自己想办法。   里屋有个小隔间。他举着汀娘给的烛灯推了门进去。拿光到处一照。果见月娘抱着双膝埋着脸。躲在角落里默默抽泣。   他在她身边陪着蹲了下來。犹豫了好久才伸手抚她完全散开还有点湿的头发。   衷瑢以为又是梁的安慰。抬掌就打掉这只手。但是察觉到质感不对。扭头露出一只眼偷看。才发现是他。   这下完了。本來就已经出丑了。现在还凶态毕露。她还沒看云长天的反应就先被自己的臆想打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起身匆匆逃走。   因为换了一件常服。她活动方便很多。跑得也快。大概到了门口才被追上來的云长天拦着去路。   “少爷你放我走。求你别再笑我了。今天够难堪的了。”她试图从左边出去。被他堵住。又跑到右边。还是逃不出去。终于放声哭了出來。   烛灯还在后边的桌子上明灭。云长天将她揽进怀中。用心安抚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他的细语悄悄那般暧昧。氤氲在衷瑢耳边心里。让她忘记自己还在伤心流泪。忍不住全身都颤抖起來。   云长天收紧了臂膀。可是月娘身材太细巧。Www。。com怎么抱都感觉用不上力。无法把全身的爱意传递给她。   千言万语终于还是化作了一句:“再嫁我云长天好吗。”   衷瑢埋头在他胸膛里。因为身高有差距。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但从他衣衫里透出來的温度是那样真实细腻。几乎每一秒都要受他温暖融化开去。   她从沒被人全身心地怀抱过。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陷在红尘中无法自拔。   不是恋人们不够洒脱不够聪明。凡是真正动情的人。怎么抛得下这样安全的怀抱。轻易再去找寻另一种陌生的温度。   云长天又重复了一遍:“嫁给我。”   怀里的美人儿泪痕未干。Www。。com却忍不住笑了起來。大胆抬头仰视着他。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除了婚书。你还得写一纸保证给我。”   他故作为难地问道:“让我想想。除了不再与月娘解婚约。以后吵架都要让着月娘。还要生好多个小少爷小小姐。还有什么你说。”   “都不是。”   等到衷瑢写好了所谓的保证书拿给他看。云长天才发现她的意思是。如果以后两人过不下去了。在分手前云长天必须答应衷瑢一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看那时她的心情而定了。   他笑着这纸荒唐的保证书。硬是把她拉到了外屋。说要听她弹琴。   衷瑢不答应。取了纸回來塞到他手里。一定要他将摁了手印的保证书跟婚书一起给她。不然嫁不嫁再考虑考虑。   拗不过她这脾气。云长天仔细收好了信纸。宝贝一样收到荷包里。这才又抱过她任由爱意在心里泛滥。   衷瑢很享受这样的私密时光。跟他贴的这么静。身上时现难忍的冲动。多想一不小心就同他熬尽了春宵。   她知道两人待得时间够久了。硬是推开他。琴还沒弹。行礼告辞而去。   “月娘。。”他要留住她。整天整夜地把她护在身边。一步都不想离开。   她回头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并未打算做停留。看着他笑意盈盈。又是很认真地说道:“我叫衷瑢。”   佳人狠心走了。留下他又要独自饱尝相思之苦。   琴还在台上。云长天无聊之中整好衣裳。盘腿坐下。静下心。悠悠弹起那首两人相遇时不断在耳边吟唱的花灯谣。   衷瑢一路神思恍惚地回了星汉阁的住处。关上门时直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根本沒有丝毫平静的意思。   今夜月明星稀。又是秋高气爽。她换了睡衣躺回自己的床榻。身下的床铺似乎也带着他衣上的檀香味。隐隐约约绕着。代替他抱着自己安睡到天明。   云长天又是整夜的未合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站在牛脊背的窗前看着遥遥的星汉阁。真有种自己成了牛郎。然而始终沒有鹊桥把他带到河对岸去与织女相会的错觉。   沒错。这是错觉。因为月娘。。不。是衷瑢答应了他。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相守一生。再也不必分离。   黎明伊始。东方的天空妍光乍现。随后光明喷薄而出。渐渐驱走了歌楼里的黑暗。   他望向鹊桥。此时还沒有很多人往來。唯一几个丫鬟也是睡眼惺忪。估计警觉性不高。   虽然再次这么早去扰了她的美梦实在不太好。但是也只有趁现在才能混进去见她了。   一不做二不休。云长天干脆懒得做伪装。直接往星汉阁冲去。   二楼。。。三楼。。。四楼。他跑得很快。上了楼梯就奔衷瑢的卧室。   此时晨曦宁静。丝丝日光在廊外闪耀。鸟儿们欢悦非凡。天气又不冷不热。刚好的温度。   云长天专注地穿过一条条走廊。一阵阵风涌入楼中吹起他衣衫。还有长发。   前边的风更大。那是晾晒衣物的阳台。两边通着穿堂风。时而还飘來一股歌娘衣服上洗不掉的熏香味。   那些薄透的衣物扬起來。在阳光里呈现着陆离的光芒。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接近了晾晒坊。听得随风而來一阵不着调的歌声。匆忙两步绕到里面去看。在层层的衣衫掩映间。有个细巧的娘子穿着昨晚那身水绿的常服。哼哼唱唱着。在专属衷瑢的那块区域收晒忙碌。   云长天脚步故意放重。不想自己悄无声息的接近吓到她。   衷瑢听到声响。转身过來。却看到他又一次闯进了女眷的住所。赶紧扔了手边衣物想拉住他往回走。   但是云长天沒有让步。反而用了力气把她推到晾晒坊内。两人一起隐到了重重衣衫间。   这突如其來的举动让她慌了手脚。试图挣脱他的控制反而被一把抱了起來。Www。。com最后落在一旁垫脚的小板凳上。   小板凳的高度适中。云长天一低头就吻到了衷瑢。霸道地控住她不肯放手。   她只觉脊梁骨一阵发憷。不由得缩起了肩。刚好被他抱得更紧更难逃脱。   很快地衷瑢就习惯了这种唇舌间灵性的挑逗。她闭着眼。全身放松下來。双手慢慢地搂紧了他的脖子。从拥吻中传來的甜蜜渗透了她情窦初开的花季。   日头渐渐攀上來了。星汉阁也快热闹起來。云长天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到鹊桥上。两人散去热吻后一直相顾无言。衷瑢多想找个安静的沒有人打扰的私密空间。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拥着他亲吻一整夜不疲倦。   她送他到桥头就放了手。不是不想继续送他。只是在他能真真切切给一个归宿前。所有的欲望对她而言都将是毒药。   云长天向衷瑢伸出大手。她简单地握了握。终于忍不住叹道:“你的手可真是冷。”   “第一年上战场。被砍断了一只手。我爹不知从哪里请來个大夫。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我接上了。然后我的手就变成这样。”他回忆起往事。连笑里都有种无奈的苦涩味道。   “你冷吗。”她望着他的眼神里略微闪现心疼。   他摇摇头。正想说点贴心的话安慰她。衷瑢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冷也多捂捂手炉。多喝点热水。”   云长天心里的一份温情全憋着说不出來。最终只能化作笑意。他摸摸她的脑袋。欣慰地叹道:“幸亏当初你來了京城。而不是跟着我行军打仗。不然还不晓得会让你吃多少苦。”   她抬头眯起眼问道:“我也会被砍断一只手吗。”   他听了。笑容淡去。将她小心地拥到怀里。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耳朵。   衷瑢能感觉到他颤抖的气息。像是一阵阵后怕。还带着十足的庆幸。   云长天回了家后立刻找來了七叔跟他讲自己要娶回闻月娘。七叔倒是不对他们年轻人的婚事指指点点。就是有点为难:“少爷别忘了这段时间你可是要整月整月外出的人。”   “那正好。我不在这段时间。婚事的准备就麻烦你了。”他心意很坚决。   洛忠听说他回來了。赶紧寻过來打探消息。一听说是婚事成了。月娘也答应了。心中无比畅快。这样一來。自己要找董家老大代替从军的事已经有一半胜算在握了。      第四十七章 两相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九月下旬便是当家人出发去各地秋收的时节了。离着云长天走的日子越近。家中的事务越是繁忙。更是接手了禁军。家事国事当真要他一道抓起來。   衷瑢在歌楼里依旧过着歌姬该过的生活。只是空闲时候她便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朵。想着盼望着什么时候那朵云能够飘來为她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她低头嘲笑自己。说不定他就是一朵雨云。她生命中的大雨还要拜他所赐。   云长天每天都会让人送來一封诉情的书信。爱意深沉不变。在素白的纸上。在规整的字迹间隽永无邪。   她找了个木盒子。并将他送的那些钱财首饰统统藏了起來。虽说两人关系愈渐亲密。但是收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衷瑢想着还是要送还点什么也表示一下自己心意才好。   但是自己手边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珍宝。云长天从小长在豪门大户。必是见多了好的珍贵的。她那些市井坊间淘來的小玩意怎么入得了人家的眼。   在屋里寻过一阵。衷瑢看到桌上摆着的那个茶叶罐子。当即拍掌决定就是它了。   那天梁又梦拨了好多茶叶下來。她开盖往里瞧了瞧。不大的罐子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这些是皇家特供的。应该送的出手。   九月十六那天。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衷瑢得空。由又梦陪着从歌楼里出到坊街上來。看她手里捧着锦布小包裹。梁又梦甚是好奇。问她这是打算送什么去。听她说是净姨给的好茶。又梦笑道:“我们现在回去还來得及。真是丢不起这个脸。”   衷瑢听了很心酸。回道:“那你说。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家是侯门的贵公子。能缺什么。能沒见过什么。”   这小妮子贼笑着拿指尖戳一记她的额头。靠过去耳语道:“把你自己送给他呀。”   仅仅几年不见。梁又梦是越來越能讲浑话了。再次惹得衷瑢一手托着包裹。一手就探出去捏她脸颊。   “姐姐我错了。Www。。com”她不吃痛。向衷瑢求饶道。   两人一路吵闹着來到桃闻街。与守门的家丁说道:“两位帮我给家里传一声可好。就说月娘來拜访云大少爷。”   家丁以前见过她。知道是自家大少爷在意的娘子。很是客气地回道:“闻月娘是吗。我家少爷昨天就出发去外地了。沒一两个月回不來。”   两个女人对望一眼。衷瑢看梁又梦一副谢天谢地云长天不在的庆幸神情。心里也开始怀疑起这样的礼物是不是真的太沒档次了。   家丁看她低头瞧着手中的包裹问道:“娘子是要交待什么东西给大少爷吗。”   “沒沒沒。我就是來看看他。既然少爷不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她转身就拉着自己女伴回到街上。   衷瑢沉思许久。又向梁又梦确认一遍:“这真的送不出手吗。”   小妮子很认真地点点头。补充道:“如果我是云长天。”说着就从她手里接过包裹。托到面前。一边走一边学着智者品鉴的身段模样。虚捋一把长胡。指点着眼前的不起眼物什。装声道:“月娘好沒情意。我云长天送金送银送吃送穿。她却送个沒有用的陶土罐。放着碍眼。扔掉又显得我太无情。真可惜我一番心意。不过。要是她肯把人送给我。那真是千金不换的美事了。”   衷瑢又听她戏语挑逗。急得双手握了拳打鼓似地轻捶在梁又梦肩头。Www。。com好不害羞。   她们笑得明朗。又是青春年纪。身段灵活轻柔。连走起路來都是蹦跳带风。   这沉闷的街上。就属迎面來的这对娘子最活泼最生动了。   嘉言远远就望见了她俩。就对一旁的洛忠示意道:“你看那不是月娘吗。”   洛忠看了半天。等她们走近了些才回道:“她们从桃闻街那边过來。估计是月娘來找大少爷的。”   她顺势问起心中的那些事:“大少爷可要打算再娶月娘。”   “跟七叔嘱咐过了。已经请好了媒婆。过两天先去何老板那边说说看。他肯放人这婚事自然成了。Www。。com”他说着就上前两步截住了她们的去路。   梁又梦见是洛忠。笑得更开心了。问候道:“洛忠少爷。这么巧在街上碰到你。”   一旁的衷瑢见到他也是心情愉悦。不过顺着向后看去。见到董嘉言的身影。她的心头难免又起纠结和尴尬。   嘉言与衷瑢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对望着。作为招呼也只是淡淡的笑笑。剩下的都交给眼神。两人的眼神交流硝烟味并不重。反而是嘉言那股惯有的绝望和懈怠总是把她一并拖下不见天日的谷底。   说不定在她的世界里那已经是长了翅膀都飞不出來的深渊。   衷瑢莫名感到一阵寒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原是秋意渐浓。连风都萧瑟起來。   得知了她们真是來找云长天的。洛忠觉得有些可惜。说道:“难得上家里。不如让洛忠來招待两位。”   不等自己女伴怎么反应。梁又梦一点想法都沒地同意了他的提议。   “我。。还是不去了。。”衷瑢神情晦涩地婉拒道。怕是一看到嘉言就会想到云长天与她的特殊关系。心中难免徒增自卑和对比感。   梁又梦首先不答应。责怪道:“你懂点礼貌。现在是洛忠少爷请我们去家里做客。又不是在歌楼点你的名。那种看花销的场子你倒是爱去不去。正经的邀请你可不能随意推脱了。”   看衷瑢被她训得很为难。Www。。com原本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顿时枯萎了去。洛忠心中一时不忍。解围道:“汀娘不好动怒。本來就是小事一件。既然月娘今天不方便上家里坐坐。那改天洛忠再來请两位。”   衷瑢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怕是一个不留神。自己瞄到嘉言身影时的眼神就会泄露一切心悸和难堪。   两人垂头懊恼地道着别。欲和洛忠分手前行。 董嘉言追了上去。唤道:“月娘留步。”   “月娘。。”她快步走近她们。笑意明显比刚才靓丽了许多。又是看着梁又梦善意地点点头。又梦会意。赶紧自我介绍道:“娘子唤我汀娘就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汀兰的汀字。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叫我嘉言就好。嘉言懿行的嘉言。”她的态度越來越温和。看向衷瑢时都是满怀的温暖。试图驱散这个小娘子身上的肃杀秋意。   一向能演的梁又梦不无赞赏地夸道:“真是人如其名吗。娘子好生端庄。原來云家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出來的都是人物不说。就连少爷的女伴也是倾国倾城。媲美了貂蝉西施或是合德飞燕两朵双生的花儿。”   嘉言不经夸。被说得心花怒放。衣袖捂着嘴开怀笑起來。等她开心劲过了。才向旁边站着看戏的衷瑢问道:“月娘不來家里坐坐吗。该不是先前你我相处。我嘉言失心失言哪里触怒了你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这番亲力邀请。让衷瑢避不得。梁又梦心眼多。怕是自己再倔下去要被她察觉到什么。到时候自己会是如何的难堪都不知晓了。   “既然嘉言都要我去了。我实在拒绝不得了。那就走吧。”她最终答应下來。无奈偏下头和三人往回走去。   洛忠看她跟着來了。悄悄拉住梁又梦慢慢退到后边。留着前面的月娘和嘉言并排一道前行。他低声问道:“待会怎么办。这好不容易把月娘拉到家里來了。”   梁又梦让他淡定一些。打听道:“你那侄子现在在家中吗。”   他回道:“在的在的。今天本來是请了我一个朋友來和我姐说门亲事。所以一大早和嘉言就带人出來采购。沒想到这么巧就碰到你们了。”   “不如就带着我们一块吃顿饭。会不会碍到你们。”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机会刚好。再不出手不知又要托到何年何月去。   洛忠一口答应。把荀御医要來提亲的前后都说给她听。梁又梦一拍掌。笑说道:“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颇重。情绪颇浓。引得走在前边的两人一同回头來看她。又梦自知失礼。尴尬地笑起來示意自己只是和洛忠谈天。一时情绪难以自控罢了。   两人原本无话。衷瑢顺势调侃道:“你别介意。这是我发小。从來都是大大咧咧的。”   嘉言看起來蛮欢喜后边那位娘子。还不时回头望她。说道:“有这么一个可爱的朋友。我还真羡慕你呢。”   衷瑢再次低下头。很久才憋出一句:“我也羡慕你啊。”   这句话在指什么。嘉言听得出來。忍不住哼笑一声。偏了视线到一旁去。不想见到她。   “你放心。如果我嫁到云家。云长天要和你怎么样。我不会多说一句话。”衷瑢自以为是地保证道。她哪里听得到董嘉言此时心内正在滴血的声音。   自从登高回來后。她遵守和云长天的约定。从此两人互不拖欠。划清了界线。碰面时也是普通朋友。不提往事。   那时在马车里。嘉言向云长天许诺道:“今天让我再陪伴你一次。等下了车。我俩就谁也不欠着谁。只当以前那些事沒发生过。我董嘉言今生绝不再來纠缠你。”   第四十八章 初时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今生和他的姻缘就此断裂。嘉言听着月娘怨念满腹的许诺。又是恨又是止不住地对自己嘲讽:“董嘉言啊董嘉言。你这是何必呢。迟早这小娘子知道了真相。还是要來挖苦你费尽心思原來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她又鼓起勇气看向身旁那个幸运儿。很不明白她到底哪里能让云长天痴恋不放手。   要说长相。嘉言自持不会比月娘差。她因年纪比她稍长。虽然身形娇小。还是多了点十五六岁的娘子难有的成熟风韵。   琴。她也会弹一点。要斗起來自然比不上以此讨生活的月娘。不过至少应付家宴是绰绰有余。很能长面子。   那唱歌跳舞呢。Www。。com   如此对比着。嘉言想起來等会到了饭桌上。不如两人趁机比划比划。   再看神采。月娘简直就是未开化的懵懂孩童一名。说话语调腔势还不及后面的汀娘來得有度。   如此这几点综合起來。以她同是女人的角度來观察。真的想不通她哪里闪闪发光着。迷了云长天的眼睛。   她看月娘总是低着头不言语。看不透此时这小娘子也在心里暗暗打量着她。   同样也是“看起來云长天对董嘉言态度很暧昧很迷离呢。”   确实。衷瑢看來。嘉言玲珑娇媚。又是娟秀里透着清冷。心墙设得高。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是难得的仙气女子。这样的完美女人很难不让男人去爱她厮磨她。   两人一路互相揣度着。更不会察觉到后方。洛忠与梁又梦正在商榷着自己的计策。   他们通好了气。待会可要想尽办法让衷瑢自己打起推荐董家老大去参军的念头。   洛忠嫌这事绕着圈子麻烦。不如直接跟月娘提。让她帮忙就是。梁又梦怪他傻:“月娘脸皮薄得跟一张纸似的。必定会让云长天问出來原來是你找她來求情。按你们大少爷的性格。你觉得他会答应吗。人家娘子还沒过门。你就急着拉关系。以后你还想不想混下去了。可能你运气好点。云长天看在月娘面子上答应这事了。Www。。com他以后会怎么看你。这些都是人情债。你用一点少一点。在他心里面对你隔阂就多一点。这都不明白。”   这点人际关系洛忠不是不清楚。只是觉得有时候他再怎么讨厌云长天。毕竟是自家人。不能太工于心计了。否则一样会有隔阂。   他思量了许多。还是决定同意她说的。想着也就那么一回。以后跟云长天该怎么坦白就怎么坦白。绝不旁敲侧击地去寻思怎么对付他。   洛忠和嘉言领着两位客人直奔董家的院子。衷瑢來过。而且还记着当日董嘉言如何说着话如何欲图驱逐自己。   这也是个伤心地啊。衷瑢四处打量着院子。Www。。com阳光哄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她浸在其中。这才真正开始暖和起來。   先前下人已经快一步把菜果酒肉送到了厨灶房。董家老大帮着云嫂在里面忙活。老二还在屋里打扮。嘉言扔下众人自己前去探看她拾掇得怎么样了。   梁又梦游荡到厨灶房门口。见桌上灶上大堆的食材还沒处理。母子俩忙不过來。挽起袖子也加入其中。云嫂哪里好意思。问道:“娘子是洛忠请來的客人吧。怎么反而來干这些粗活了。快快。老大你请娘子出去坐着。沏壶茶。”   这董家老大与她差不多年纪。又是梁又梦娇好的态度和身姿那样灵动。早就令他睁不开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丝毫不敢多看一下。   云嫂见他歪着头蹲在原地不肯动。教训道:“你想什么呢。快点起來。”   梁又梦急着去拦云嫂。劝着:“嫂子别动气。我也不算什么客人。就是洛忠少爷念着情谊。在路上碰见我俩顺带捎上來的。听说嫂子今天要说亲事是不。”   云嫂一边怪怨着儿子。一边站起身來应道:“对的对的。对方是洛忠牵线的一位御医。派头还挺足。不过娘子不要介意。大家伙也就平时的家常便饭聚聚。亲事是基本上定好的。他们家带人來看看咱家老二。”   董家老大听着两女人客套來客套去。最后娘还是沒谢绝她的好意。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千谢万谢地留她在这两人都嫌挤的小灶房里一同坐下择菜。   他与又梦挨得近。有时候自己干活的手会不小心碰到她的衣衫。使那柔软的跟梦境一样的干净布料染了难闻的菜水味。被娘发现了。本來免不了挨打。最后却都被这个娘子笑语盈盈地给劝解开。   如果能和她择一辈子的菜。那该有多好。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來。云嫂见他今天太反常。尽给自己丢面子。很不好意思地向梁又梦解释道:“我家老大这几天不知犯了什么病。让娘子见笑了。”   梁又梦看看董家老大。心里多少明白点他在想什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也就跟着笑起來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他听到银铃一般的笑声。总算回过神來抬头望去。见到她那勾起的嘴角。明媚的目光。眼前便是春雨里洗润的桃花。清澈纯净。   云嫂本來还挺开心。人家客人脾气这般好。完全不介意儿子的异态。哪知刚放了心不去盯着老大。他就又开始不对劲起來。   这好好的菜叶子被他愣是扒拉成了烂碎片。云嫂劝了好几遍他都不应。一下就炸锅。跳起來抄上笤帚就要去教训他。   梁又梦见云嫂动真格了。赶紧晃醒他。老大这才反应过來。丢下满手的菜叶子和菜筐飞也似地逃出了厨灶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母子在院里追追打打。董家老大躲到洛忠身后向他求救。让云嫂打也不是。打不到心里又不解恨。   衷瑢赶紧地拦着云嫂。问道:“嫂子有话慢慢说。不要动气。气坏身子了。”   云嫂嘴里念叨着:“今天來这么多客人。臭小子你是存心给我出糗是吧。”   老大欲哭无泪。解释也解释不清。只能在洛忠身后探头探脑地告饶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就别打我了。”   云嫂依旧不肯饶他。抖着笤帚训道:“你出不出來。出不出來。就你这样子还想上战场打仗去。”   洛忠护着老大在身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解围调气氛道:“我们老大想去参军打仗。那真是好事啊。老大你长出息了啊。”   躲在他背后的老大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刚想争辩。就被推搡着往后退的洛忠转身过來捂住了嘴巴。   他看到这叔叔鬼鬼祟祟地让他安静。悄悄嘱咐道:“老大你先应着。就说你很想从军打仗。就是沒机会。”   老大喉咙里呜呜了两声。明显是在问为什么。洛忠不知该怎么解释。便糊弄道:“今天來的两位娘子是叔叔的好朋友。她们一直跟我说自己喜欢像云大少爷那样会领兵会打仗的男人。都倾慕着他呢。所以你待会就说你也想要当兵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以后当个大将军。就算你不想。就随口说说便是。给我给我们董家在两位娘子面前长点志气。不要被云大少爷给彻底比下去了。”   老大安静下來。脑海中又浮现起她的动听笑声与清纯面容。终于下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壮着胆从洛忠身后走出去。跟云嫂气势汹汹地许诺道:“我就是要参军。我就是要领兵打仗。”   梁又梦适时冲了出來。夹到两人中间。调解道:“嫂子你看他多有志向。以后你就等着儿子也成了大将军。跟着他享福咯。”   云嫂怒目瞪着他。手上高举的笤帚落了下來。叹口气道:“不怕两位娘子笑话。我们董家虽说是靠着云家的荫蔽有了立锥之地。但无奈我那丈夫实在不中用。沒办法给儿女铺出一条坚实的道來。你就说老二的亲事好了。那也是洛忠千方百计搭的线。不然我哪里來的面子。。”   她说起愁肠事。撩起手背点了点眼睛。老大看着心酸。赶紧软了态度脾气去劝解她。梁又梦也扶着她又回了厨灶房去。毕竟快到点了。真正的客人也要到了。   衷瑢一旁听着。同是感受到自己生活在底层的无奈和挣扎的痛苦。大家都是在云家的大树下认识碰头的可怜人。难免就有点惺惺相惜的情谊。就算他们相识不多交情不深。也会因着云嫂真诚的态度和朴实的为人。给他们董家陇上一层可亲可近的光芒。   洛忠见事态平息了。转身过去对她说道:“月娘见笑了。我姐姐有时候脾气不好。就爱揍我们老大來解气。男的嘛皮糙肉厚挨得起揍。沒打坏也不会太心疼。”   这玩笑话惹了衷瑢心间腾起一股家长里短的暖意。着实让她想念还在萨巴陀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和梁又梦也是常常被净姨追着打。她就后院和房间可以待。地方不大。所以总是会被净姨抓到。最后抚着红肿的屁股哭个不停。而梁又梦呢。贼精的丫头一早闻到净姨的火气。丢下她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还是陈婆拿了红糖水來给她擦上几遍。虽说衷瑢一直想不通这土方子有什么用。但每次用这糖水前。她都要抢着过來喝两口。甜甜的味道甚是好喝。伴着这股甜蜜。又是满脸泪痕地趴在榻上。竟也忘记了挨打时的怨恨。慢慢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又梦君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与洛忠觉得橡根杆子似的光光站着也沒劲。就一起帮了云嫂布置起來。梁又梦与董家老大聊天中熟识了许多。她终于问道:“诶。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手指沾了水在地上写了个“忭”字。说道:“我叫董忭。”   只见梁又梦不好意思地笑说道:“还好你说了怎么读。不然我以为是其他的念法。差点要喊错名字了。。。哎呀。真丢人。”她提起袖子挡了自己侧面不让他看见。   董忭跟着笑起來。本能地想去按下她的手臂。但看到自己的沾满菜水。味道难闻的手便缩了回去。隔着袖帘问道:“那你叫什么呢。”   她听他口气不像要嘲笑自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放下遮掩也学着他的法子。沾水在地上写道“梁又梦”三字。   “又梦。”他呢喃起來。“铁骨利剑破万敌。北风萧瑟又梦君。”   听他随口胡來的两个句子。竟把自己名字也给用进去了。梁又梦难得起了会心的真笑。再不顾形象地埋头到膝上哈哈哈哈。   董忭急了。以为她是笑话自己在卖弄粗俗的才情。赶紧给自己圆场:“我听说娘子你喜欢征战四方的英勇大将。所以一时兴起才來这么两句听來还是比较豪气的感慨。”   这话在她的耳朵里过了一遍。她立马猜到了肯定是洛忠趁乱子诓骗他來着。于是努力止住笑。说道:“你怎么知道。说实话我今天來这边就是想來见见传言里骁勇善战的云大少爷。沒想到他有事出门了。还真是可惜。”   董忭听了似乎有点不甘心。忍着一股冲动低下头去。   “你怎么了。”她假意装着沒明白他的心思。关切地问道。   一旁的云嫂正在火灶前炒着菜。香喷喷的气味诱得又梦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起來。似乎敲着筷子喊着:“快开饭快开饭。”   梁又梦触电一样赶紧拿手按住了肚子。但还是沒抵挡住饿意來袭。惹得她脸红非凡。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都不好意思去看母子俩。尽管缩着身子转向另一边去。   本來心思纠结的董忭循声看向她。这娘子一举一动都是这般惹人欢喜。可爱至极。   云嫂笑道:“娘子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开放了。实在饿得慌。我这里有几个昨晚蒸剩下的馒头。你先拿去填肚子。”   不等梁又梦做出反应。董忭赶紧地起身洗干净手。往另一个灶锅里拿了温热的白面馒头扒了开。从备好的几道菜里挑着好的往里面夹去。   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问道:“又梦你喜欢吃红烧肉吗。”   梁又梦扭头去看他。对着桌上一副认真的样子怪是可爱。应道:“你夹什么菜我都吃得下。”   董忭听着心里甜蜜的劲儿在翻腾。夹菜的手都有点抖。添了两块肉觉得不够。又塞了点菜叶子。但是看着怪寒碜。又往里堆了肥瘦适宜的几块五花进去。结果油汁漏了出來。沿着他的手腕一直淌到了胳膊肘上。   他将夹心馒头送到梁又梦嘴边。她闻着味道实在太香。张嘴就咬了一大口。还拖了点菜条出來。把油汁都甩在了身上。   云嫂盛着锅里的菜。扔了干净的布给儿子。让他帮忙递过去。梁又梦一边嚼着满口的美食。一边往衣服上倒腾。嘴角边沾着一点馒头碎屑。   他看着她鼓起來的腮帮子和一双润润闪亮的大眼睛又走了神。递送的一只手也忘记搁下。还僵在她面前。   梁又梦收拾干净自己的衣裙。抬眼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的油痕。便架起他的手抹了干净。   只听她笑道:“你的手臂可真细巧。比我们女人的都要白嫩很多。”   董忭以为这是在嘲笑他呢。想着这娘子喜欢的是身经百战的英雄人物。自然就喜欢粗犷有力的浑身肌肉。   自己哪里经受过训练。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羞愧难挡起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你放心。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壮。”他拽回自己的手发着誓言。   但是眼前的小娘子一脸好奇的模样。应该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董忭尴尬中匆忙逃出厨灶房。帮洛忠去搬桌子凳子。   衷瑢从屋里搬來几条凳子。叔侄俩就合力扛桌子到院中。董忭沒什么力气。搬的很吃力。歇息的空档问洛忠道:“叔。你说像大少爷那种将军人物。能不能一个人扛起这桌子。”   洛忠有意逗他。说道:“别说一手把它扛起來沒问題。就是一掌把它劈开都不费吹灰之力。”   董忭像是听到什么惊人传奇。眼睛都瞪大了。他捏捏拳头。看看自己细瘦的臂膀。顿时感到自己的愿望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窝心的叔叔有点看出他的想法。上前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你才这么点年纪。从现在练起还是有可能变成那种一拳打趴一个敌人的英豪。”   “那我要怎么练。”他急着问道。   洛忠笑笑说:“你自己不也说了吗。要参军去。”   其实叔侄两人沒差几年。但因为洛忠从小混在关系复杂的云家人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很现实的一些东西。自然就比只在自家院里玩泥巴的董忭学到的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也更早熟一些。   董忭真的动了心。怀揣着对初恋的渴望。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去战场上历练历练。   他向洛忠求道:“叔。你有办法让我入伍吗。我不怕吃苦。”   这正中洛忠下怀。   他见窝心叔叔听了诉求只是叹气。以为沒希望了。哪知他跟自己悄悄提起來:“老大我跟你说。叔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光能让你入伍。还能直接领兵去打仗。”   董忭虽然懵懂但也知道这事玩笑不得。以为洛忠诓他。反驳道:“你别骗我。我一个剑都握不住的人还领兵去。”   “不不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以前读过兵书沒有。”他不忙着解释。搂着他往角落里靠去。   董忭点点头。拍着胸脯很自豪:“三十六计烂熟于心呐。先生都夸我聪明。”   “那就行。你想想。这仗要是打起來。也不缺你一个上前厮杀的。”洛忠尽说着不着边的瞎话。还一板一眼很地道。“你是将领。最主要的是坐镇指挥。那些个士兵在你指挥下如果能大破敌阵。你就不必跟人肉搏去了不是。”   “不对呀。我看史书。。”他听出了点问題。又被洛忠抢了话头:“你别看书上怎么写的。那些编史书的人打过仗吗。有亲眼看过敌人是怎么冲你來的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沒有。我跟你说都是些笔杆子的活。况且有谁不喜欢自己被写得英勇点。而且你要是觉得自己实在不行。可以在军队里边让那些个将士教你练啊。你别以为出征的人里就一个云长天厉害了。那其他猛士多了去。你随便拜一个做师傅都能让你受教一辈子。”   毛头小伙被唬得一愣一愣。也是。不去军队里受练还去哪里。   “不是。叔。我觉得让我从一个小兵练起就行了。怎么着还直接让我当将军这。。。”他沉思一阵又是觉得不妥。   洛忠搭在他肩上的手拍了他一记后脑勺。说道:“你傻呀。这不是为了让你得到锻炼机会吗。谁让你一上场真的冲锋陷阵去了。你看你还三十六计读得滚瓜烂熟。脑筋怎么不知道转个弯。”   董忭摸着脑袋。略感委屈。明明是他沒讲清楚。嘀咕道:“那你倒是说明白点。我好知道要干什么去呀。”   “这样子跟你说。你别跟外面的人讲知道吗。被外人知道了这是要杀头的。”洛忠又开始吓唬他。   “不不不。既然要杀头我不听了。”他吓得转身就想走。被他叔硬是扯着衣领给拽回來了。   洛忠轻声说道:“你一个以后要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这点事怕什么。要让那两位娘子看见你这样会怎么想。”   想到又梦。董忭干脆心一横。让他只管说。   “云大少爷前几天跟我讲的。皇上要让他留在京城做禁军长。边关那边只剩云老爷一人肯定守不住。所以想让我替他过去。但是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你想锻炼锻炼。这是个好时机啊。”洛忠晃了一下他的肩背。很是替他高兴。   “不是。。叔。。这你把机会让给我了你自己。。”董忭太年轻。沒看穿他的意图。   洛忠言辞切切道:“叔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吗。董家的未來就靠你了。老二的婚事怎么來的。就是我跟人家荀御医说你要代替云大少爷戍边去。人家这才赶紧來说的亲。而且你也知道你小姑被人说三道四。这就是连带着我们董家被指指点点。以后你要是当个一品镇国什么的。那就是跟云长天平起平坐不说。离开云家自己独立门户出去照样光宗耀祖。”   董忭被他说得心动起來。恨不得赶紧穿上戎装。持枪磨剑驭驾骏马。踏平敌土千万里。收复大好河山。   “不过。。。”洛忠关键时候又卖起关子來。“不过呢。要实现你这将军梦。可还差一步路來着。”   第五十章 旧闻录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位不靠谱的叔叔说了半天。原來让他代替叔去参军这事云大少爷还不知道。董忭觉得说再多也是白搭。甩了洛忠的手就想回去。   叔哪里肯放过他。又是哄又是骗地讲了这么多。可不能前功尽弃。于是拉着董忭偷偷向正在抹桌子布菜的衷瑢指了指。说道:“你看见那位娘子了沒有。她是云大少爷择日要娶进门來的。云大少爷可喜欢她來着。”   “那关我什么事。”董忭不懂他的暗示。   洛忠再次怨他太笨:“你用脑袋好好想想。再厉害的男人也是怕枕边风呼呼地吹。烽火戏诸侯知道吗。商纣怎么灭亡的懂了吗。你这么相信史书怎么就沒把这些东西看进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现在云长天要娶的这位娘子就是史书里的褒姒还有妲己。”   “这又关褒姒和妲己什么事情了。”这小年轻如此不开窍真是快让洛忠崩溃了。   他摁着董忭的肩头。干脆说破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我是想让你跟那位娘子提一提。求她帮你在云大少爷那里求求情。把出征机会让给你。”   “不对啊。叔。跟她你比我熟。怎么就让我开口去了。”董忭又开始陷入迷糊里。   洛忠这回要仔细解释。好消除他的疑虑:“你不知道云大少爷是死心塌地看中我。让我接他班。如果是我自己去求情。你觉得人家少爷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我。Www。。com换做你就不一样了。你一个少年英俊。志向远大。主动要投军报国杀敌。而且身上也有云家的血脉。跟躲在我身后替你去请愿。完全是两码事。两种效果。”   这下董忭有点似懂非懂了。就想着立马冲过去找衷瑢请愿。   洛忠再次拉回他。说道:“你别冲动。这事你要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时机提起來才最有效果。”   说到这里。饭桌已经整理完毕。梁又梦拿了筷子來向他们喊道:“洛忠少爷。你们在说什么呢。快來吃饭吧。”   董忭抛下洛忠跑过去忙接过她手里的碗筷。说道:“你快去歇着吧。这些杂活还是我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梁又梦便把手里的东西全都给了他。又说道:“你们俩刚才蹲那角落时说亲的人來了。嫂子陪着去了房里。这下应该是在谈什么时候过门的事了吧。”   “可能吧。那家人很爽快。连嫁妆都沒提就应了婚事。”他分着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反复想着刚才洛忠说的事。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等屋里人的衷瑢。有意分着分着就转到她那边去。与她攀谈起來:“娘子怎么称呼。”   衷瑢礼貌地应道:“郎君唤我月娘便可。不知怎么称呼郎君。”   董忭回说自己的姓名。让她直呼便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郎君郎君听着太正式。   此时屋里人稍微聊了会就结伴出來入席了。   衷瑢见云嫂领着两个中年男人。后边还跟着董家老二和嘉言。   饭间敬酒时她才知道两个男人都是御医。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今天弟弟是领着哥哥來替他儿子和云嫂谈妥亲事的。   洛忠见事情要落实了问道:“可定了多久成亲。”   云嫂笑得很开心。一桩心事稳稳落地后整个人都轻飘飘起來。回道:“明年二月开春。讨个春暖花开的好兆头。”   她说话间又满了一杯。和准亲家碰上了。   梁又梦不失时机地说道:“我当是哪位宫里的大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原來是两位荀氏医仙啊。失敬失敬。”   荀大夫们被这小娘子点名称赞。开怀笑道:“娘子言重了。医仙不敢当。脸皮最厚也只敢说自己妙手回春罢了。來來來。让我敬娘子一杯。”   衷瑢听她这么讲。还以为自己孤陋寡闻。竟沒有听说过还有这号人物存在。   两个中年男人与云嫂还有这位能言善辩的小娘子聊得很开心。更是喝着酒说道:“你们呐以后有什么头痛脑热只管來找我们啊。”   席间欢快气氛自不必提。董忭观察揣度着什么时候跟月娘提起参军的事才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时洛忠看时机到了。向两男人介绍道:“两位应该还不认识在座娘子们吧。我來介绍一下。”   他走到梁又梦身旁。说道:“这位是三斟曲的歌娘。也是何司乐的远房亲戚。”   他们一听是何音的人。起身又敬了两杯。叹道:“娘子竟出自何司乐门下。我们兄弟俩眼拙。失礼失礼。想这两年虽然先帝退位。但是何司乐的势力不减。反而与日俱增。宫里的大臣们别管是站陛下这边。还是大公主那边。都想着法子要拉拢他來着。”   董忭不清楚何司乐是谁。倒是很好奇他们说的。插话道:“为什么。Www。。com”   带头的弟弟论到时事。那是八卦味十足。好似宫廷里的明争暗斗对他这个大夫來说毫无影响:“这还得从冼乐公主政变开始讲起。”   早年先帝派人在南方寻到一处地理环境极佳的山头。开辟用作茶园。出自对冼乐公主的宠爱。先帝便将这片茶园所在的山取名问筠山并赏赐给了她。   哪知冼乐突然政变逼宫。挟持先帝要求交出玉玺。连前來救援的云家人都只能与她对峙來拖延时间。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靠当时年幼的何音挺身而出撞开冼乐。这才救下了先帝。   冼乐被处死后。问筠山的茶园无人管理。便赐给了何音。先帝还特许他随时出入宫廷。任何人不得阻拦。   照理來说。仅有这一点点特权与财产。何音区区一介乐师还不足以影响时局。但是这人野心大。不满于当时说高不高的地位。从追求大公主身边人德慕亦开始。不断与高官往來。又因为问筠山地处南方茶叶生产周转的最枢纽。这根经济命脉间接被控到何音手里。想來朝廷一年给的俸禄有多少。多少朝廷命官都巴不得被派到南方监理茶叶生产和流通。这其中能被分到的油水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银。   到目前为止。问筠山还在何音手里。可他沒有官阶不可插手茶叶交易的操作。Www。。com但是他可以控制茶园的产量以此來影响当年的茶叶价格。被派去的官员有权管理交易。但正派正途地做事捞不到一份好处。反而受茶叶产量**控的影响被上面问罪。到时何音再诬告一本。说是派來的官员想要中饱私囊从而阻碍了茶叶种植管理。这罪名可就更大了。   何音在茶叶生意的源头处就占尽先机。更不用说通过古道将这些金叶子运送到各国或是进贡皇家的途中。能有多少好处可以捞。   唯一的问題就是。权不在何音手上。沒有这批有权的帮助。自己也是拿不到一份好处。于是。靠着自己的手腕。何音在朝中的影响力越來越大。甚至还引起了新帝的警觉。Www。。com   特别是先帝退位后。新帝越是忌惮他的势力。他就越要扩张自己的羽翼。逆风飞翔如果把握得好。也是可以飞得很高很远的。   朝中势力大致分裂成站新帝与站大公主两派。何音自恃有问筠山保命。至少现在还不急着去考虑投靠谁的问題。   但是朝中就是有刚正不阿的旧臣偏要与他作对。此人就是郑昴公。九娘的爹。   郑昴公是开国大将郑一山的孙子。同云家一样。都对皇家忠心耿耿。世代称臣。两家先祖在战场上结亲。至云长天这一代。大概是最后一次联姻。因云郑两家在政局上意见逐渐背道而驰。早已渐行渐远。极少疏通往來。本來郑昴公并不同意九娘的婚事。但终是不忍看爱女消沉着将自己闷锁空闺。也就勉强答应了婚事。哪知沒两年夫妻俩就因观念不合翻脸。   郑昴公劝了九娘写和离书早日脱离云家。但是始终未等回她。   当然了。荀御医并未如此直白地跟众人讲解何音过去。只不过是一边夸一边挑着适合茶余饭后闲聊的素材讲一些。搏点耳目。   关于九娘家的事情。是嘉言与梁又梦讲述的。   当时荀御医正吹得欢。众人也听着乐。却听屋内传來一阵孩子哭啼声。云嫂起身抱歉道:“各位对不住。我家老幺醒了。我先去看看她。”   哪知董昭自己跑出屋里到了院子。直冲饭桌而來。   众人看到小孩子圆圆满满异常可爱。都忍不住抱起來亲亲逗逗。送到梁又梦怀里时小孩欢喜起來。对着她的脸又是拿手抓又是拍的。云嫂要抱走还哭得更凶。认定了今天要这位娘子拥着。   梁又梦也喜欢孩子。干脆抱了她往屋里去替云嫂照看。嘉言不太乐意应酬。也就找了借口跟着她一道回屋了。   洛忠等荀御医牛皮吹完了。又起身到衷瑢旁介绍起來:“这位是月娘。云副将即将迎进门的娘子。”   两男人正想恭维。沒成想被一旁的小伙子抢了话头:“娘子你认识云大少爷吗。”   衷瑢嗯了一声。看他很急迫的样子。问怎么了。   董忭端着杯酒就坐到梁又梦的位子上。与她敬了一回。说道:“娘子能否替我向大少爷求一件事。”   第五十一章 错相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看这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郎君一脸正经。衷瑢觉得应该不是什么为难事。应道:“董郎请讲。”   董忭清清嗓子。正声正气地请求道:“还望娘子帮董忭引荐一回。”   具体的事情一说。衷瑢便清楚了。原是他想投靠云长天。一同往边关去戍守。   但她有疑问:“按理说云大少爷就在这家中。你应该比我更容易见到他。。”   此话出口。又见他眼神里闪了几许无奈。意识到之前自己所想。云家与董家始终不在一个层次上。   这也是衷瑢的一点心病。她与董嘉言的差距。就好比董忭和云洛忠的差距。   洛忠适时也唏嘘起來:“我看老大你的想法有点悬。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大少爷可不会收你这样的小兵。”   但是他沒想到衷瑢答应得很爽快。等到云长天回來了就帮他去引荐一下。   屋外事情进展比洛忠想象的顺利。屋内。梁又梦可算正式认识了这女人。   她们聊起共同的话題:月娘。嘉言还假赞了她一回。但是她不知道梁又梦很清楚她跟云长天的私事。分辨得出她那番话里哪里虚情哪里假意。   但梁又梦还是笑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月娘那丫头坏着呢。因为云大少爷解她婚约的事现在还气着。要不是洛忠少爷从中调解。帮忙联络。说不定以她的坏脾气这一辈子也就躲着大少爷。大少爷也不会见到她了。”   然后开心地八卦起洛忠怎么劝说月娘。怎么在两人之间搭桥引线。   她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这份“功劳”全推让给了云洛忠。   董嘉言一声不吭地仔细听着。听她说到两人在鹊桥上难舍难分的浪漫时刻。跟着勉强翘了一下嘴角。听她替自己姊妹高兴那份劲儿。对月娘更加心生厌恶。   但是这种厌恶她要讲给谁听。谁能明白她不能开口的心事。   又梦讲得口干舌燥。急着去寻水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是董昭坐在她腿上起身不方便。嘉言忙替她寻过來。扶着袖子小心地递到她手里。   她一颦一蹙满是芳香四溢的温柔。身段婀娜风情万种。落座时腰肢微摆。轻轻稳稳的如同一片落叶。飘到无名的案上。   梁又梦认真审视她时才发觉到原來这娘子竟是这般窈窕。月娘跟她一比。用粗枝大叶來形容也不为过。   这种光华四射的美人不用她多考虑辞藻。竟随口就能飚出说不尽的赞叹來:“娘子可真是美如无尘碧玉。不要说是男人们。就是汀娘我见了。现时可也心动万分。”   赞美不够。又梦说着便脸红。怕是真被嘉言的风采撼动了心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嘉言听了看了。竟觉眼前的娘子无邪纯真起來。玩笑道:“今日相见。汀娘若是男儿身该有多好。我董嘉言当场就嫁你了。”   梁又梦放端水杯。娇羞地捂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眉。她在修整仪态时插空问道:“姐姐这般貌美。可有人家了。怕是夫君位高权重。是一位难得的将相人才吧。”   “还未许配人家。不怕你笑话。家中多有关于我的流言四传。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吓跑了一批俊贤了。”她笑说。神态看起來不介意这事。   眼前这位妹妹听如此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急着打听流言蜚语因何而起具体如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见梁又梦脸色淡去。笼上一层可惜之意。生了愠怒出來:“真是令我气愤。姐姐你为人又不是作恶多端。凭什么那群人要嚼舌头根子。把你嚼得连婚事都给耽搁了。”   嘉言心头一阵共鸣。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装出一副更加不介意的样子:“算了。人长了一张嘴。除了吃就是讲。你看一日也就两餐。那当然要找些话头來嚼着。不然空闲下來真是浪费了一条命。”   “不。决不能这样妥协。虽说恶言挡不住。姐姐你也别消极啊。”梁又梦抱起董昭坐到了她的身边。“要化解这事我觉得还是有法子的。”   嘉言看向她。见她一脸认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并不像说笑。也不像仅仅只是安慰自己。试探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暂时沒有。但是一座山再陡。也还是能想办法爬上去的。我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传什么。但绝大多数还是离不开什么深宫秘事啊。婚丧嫁娶啊。像云家这种豪门。流传出去的更加多广了。”她认真分析着。试图找出一条通用的路來。   确实。关于自己的传闻跟她总结的搭了边。嘉言想不好可能真的这小妮子有主意为自己洗白一次。   听她思考一阵又继续讲道:“如果只是些桃色流言。那就更好解决了。我猜一定是诽谤姐姐你跟什么男人纠缠不清之类的。”   嘉言沒想到还真被说中了。自己也端了态度认真起來。点点头:“今天我这张脸就算是给你擦鞋底了。确实如你所说。而且不是诽谤。早些年我确与一位郎君有过密切往來。只不过那时年少不经事。以为自己样貌出众又是对他情深如许。同样的他就会对我青睐有加。哪里知道之后的几多年暧昧倒是越來越重。但始终沒办法让他对我真正敞开心扉。最后更是与我决绝。我董嘉言十三岁懵懂无知。断然献身给负情郎君。尝遍相思之苦。就连两次小产都未曾得他关切的一天。又因我迟迟不肯透露他的身份。所以难免揣测丛生。。”   她说时。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神色已经开始不对劲。又是头一次能对人讲出千斤重的不堪往事。一如多年拦截洪水猛兽的身躯终得躺下休息。情绪猛泄出來。流淌成两注泪瀑。   梁又梦心肠该软时比谁都來的善解人意。急着从袖里抽出自己的手绢给她抹泪。安抚道:“同是女人。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是这股委屈我还是能体会的。想來女子何时有过真正出头的一天。几十年前女帝在位的好时节我们赶不上。现在看着天下重回男子手中。多少辛酸和屈辱我们都得忍下來。这是命。姐姐莫要纠结一生。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不管他负情郎君回不回头。姐姐你总要往前走。”   嘉言痛哭后哽咽道:“叫我如何往前走。过去的一切都是枷锁。我始终踏不出这一步。”   梁又梦看她释怀不了过去。就握住了她泛凉的手。董昭在她怀里玩闹。一时间也把自己的小手搭在上面。   嘉言触到她掌心的温度还有孩子天真柔嫩的皮肤。心中那座冰山开始颤抖崩裂。止不住又是抽泣。等她情绪泄得差不多了。梁又梦从荷包里掏出两颗枣子。塞给她说道:“你气血不好。多吃点红枣补补。”   枣子很甜。嘉言嘴里苦涩。一时间被这份心意拥抱住。外面的阳光都变得跟她爱吃的蜜糖一样香。   梁又梦看她稍微平静下來。再次提及:“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不动。总得想办法往前走。姐姐你还年轻着。至多不过浪费了年幼的光阴。但是你看看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吗。原來我以为月娘是我见过最能让人动情的女子。但是真的跟你比不來。”   嘉言听到月娘。像是身上的机关被按动。凝眸注视着她。   “我猜家里一定有很多少爷暗恋着姐姐你呢。你瞧瞧洛忠少爷就追你追的紧。”她把第二颗枣子递到她面前。   果然嘉言垂眸沉思一会。还是接过了她的好意。说道:“洛忠不过就是看在我可怜的份上。又是云嫂的关系才对我百般怜悯照顾。我一个弃妇如何有脸攀上他的枝头。”   “话不是这么说。姐姐你本就是一只凤凰。”梁又梦的神色尽是心疼之意。“洛忠少爷疼你还來不及。你就真沒想过要接受他的心意吗。”   嘉言犹豫很久。既沒点头也沒摇头。只是说道:“又梦你要是早一点出现该有多好。说不定我就不会跟现在这样越陷越深越陷越深。。。任凭谁都救不了我了。”   “不。姐姐你要振作。不能外面的人说你什么你就真的变成什么呀。想想看。还有洛忠少爷在。我想他可以帮你挽回局面。就算你最后还是拒绝他也沒关系。”梁又梦想帮她一把的心意很坚决。   嘉言无力地笑道:“那你说说。洛忠能怎么帮我。”   梁又梦凑近一点耳语道:“听刚才的意思。是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姐姐的那位情郎是谁了对吗。”   得到确认后。她又说道:“干脆就让洛忠少爷站出來。就说这么多年。那位情郎就是他。洛忠少爷在家里地位高。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不就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反转成多少仆妇小姐的羡慕对象了。”   “这怎么行。洛忠不会答应的。而且这对他不公平。”嘉言想都沒想就拒绝了。   但梁又梦并不急着反驳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道:“确实不公平。但你这么在乎别人。别人就会对你公平吗。不管洛忠少爷会不会挑起你的担子。流言照样还是满天飞。好的坏的一箩筐。对男人來说又有什么影响。他愿意就行。对你來说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在云家翻身的好时机。”   嘉言陷入矛盾之中。想想自己背负云家冷眼这么些年。从來都未曾有过真正舒心的日子。被她这么一挑拨。还真觉得有几分道理和出路了。   第五十二章 千情扣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丫头年纪不大。但是说出來的话还算有几处可听可取的地方。嘉言以前总是倾向于把自己化成一个弱者。听到梁又梦的提点。这才顿悟到。是自己沒想着如何反击。一味妥协和逃避了才陷入低谷。永不得翻身之日。   看來要扳回自己的云家的地位还是有办法的。嘉言心中生出一股希望來。主动握住梁又梦的双手。求道:“你说的确实沒错。因为一个负心的男人。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总该为自己好好考虑打算一下。你说要洛忠站出來帮我澄清吗。他会不会生气。以后不理我了。”   梁又梦笑道:“你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在吗。洛忠少爷常常去我那里喝酒。我会帮着一点一点说服他的。遇到姐姐。我也算有个长辈能投靠。说不定未來我还得靠你从风尘里脱身呢。所以你的事现在就是我的事。为着我自己的未來考虑。我也要拼了命给姐姐扳回一局。”   两人又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自此董嘉言便时常感叹。对梁又梦真是相逢恨晚。巴不得这辈子都能做惺惺相惜的闺中密友。   屋外已经在送客了。梁又梦听到动静。知道自己也快走了。赶紧又问道:“我不清楚现在云家的情况。沒法从洛忠少爷嘴里套话。以防万一。姐姐你跟我讲讲云家有什么禁忌。”   嘉言一听也是。毕竟洛忠是家里的二把手。一个不小心跟他说错了话就不好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思索了一下。讲道:“就是家里有位九娘。”   梁又梦大致听懂她的意思。就是九娘很特别。虽然是家中女人的领袖。但云长天很忌讳她。不能在他面前提九娘的事情。甚至名字。他们两人也有很多年沒见过面。跟陌生人一样。其他的云云。沒什么令人好奇之处。她简单记了记。趁着还剩点时间。打听道:“这九娘可真是奇怪。明明是正房。为何跟大少爷形同陌路。”   嘉言虽然自身受流言困扰。但是八卦起别人的事來又是对这方面持了另一种态度。梁又梦看她侃侃而谈。心中不禁暗笑四起。毕竟都只是俗人。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疼。   衷瑢收拾好桌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帮着云嫂清理了碗筷。把本來要送云长天的那罐茶叶送到了董忭手里。作为他立志成才的鼓励。   董忭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肯收。这娘子就打开了包裹。里面露出精巧可爱的陶罐。盖一开。是香气幽淡的茶叶。一旁的洛忠看一眼。叹道:“这不是醉菩提吗。”   衷瑢沒听过还有这种茶叶。问道:“醉菩提。”   他往罐子里捏一把细碎的沫子出來仔细问了问。说道:“这种茶叶颜色黝黑。但是泡出來的茶水却是清冽异常。而且香味独特。传说里菩提老祖路过南方茶园。在一棵茶树旁歇脚。他见树叶颜色很深。便摘取一片放入嘴里咀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仅这一片的香气就令菩提老祖醉卧于当地千年不肯醒來。最后化作一道茶山。取名问筠山。这种黑色的茶叶也就被唤作醉菩提了。”   董忭又被叔叔唬住了。愈加觉得这是贵重礼物。坚持不肯收。干脆跑了走躲开他们。   见他一愣头青的模样。洛忠终于忍不住大笑起來。让衷瑢一同“欣赏”自己侄子的可爱。   但是月娘跟董忭一样。也受他迷惑。问道:“真的假的。”   洛忠笑得更不要命了。拍拍她肩膀摇摇手说:“当然是假的了。这就是普通的茶叶。南边多得是。我刚才就是吓唬吓唬他。沒想到你也被我骗进去了。”   衷瑢哭笑不得。急着把罐子塞给他。嗔怨道:“哎呀少爷你就会捣乱。现在人家更不肯收了。我不管。你帮我送过去。就当今天一餐饭的谢礼。”   “你也真不够意思。就送这么普通的茶叶。至少也得是龙团凤饼不是。”洛忠又开她玩笑。这小娘子今天是被他惹急了。出言道:“这怎么不是皇家特供了。好歹也是大公主赏给德爷。德爷再分给我的。从公主手里绕一圈过來。再普通的也不普通吧。”   洛忠不相信:“你就吹吧。这种寻常人家的货色也进得了宫门。那些进贡的是脑袋太多了想摘掉几个是吧。”   衷瑢急得不知还能说什么让他相信。Www。。com又是这茶叶是梁又梦拿來。自己确实不知道到底出自谁人手里。也就微卷了眉头。赌气起來。   看她不服气的样子。洛忠秉着自己一颗风流花客的心告饶道:“月娘说的是。是洛忠眼拙沒发现这茶的珍贵处。还请月娘莫怪洛忠偏执无知。”   听他堂堂一位少爷说的话都到这份上了。衷瑢觉得是自己在这富贵公子面前太任性了。赶紧反赔不是:“少爷倒是莫怪月娘任性。就是一时赌气才失了身份。”   两人又是客套一番时。嘉言从屋里出來。远远地朝洛忠喊了声。这人便急着寻了过去。   衷瑢看他俩交谈神态自若。举止也不拘谨。与自己面对洛忠时那种瞻前顾后的谨慎氛围完全不同。这点微小的差距也被她捕捉在眼里心里。放大出來。就又成了她与董嘉言的差距。   也许本來就沒有可比性。衷瑢想着。出生时就注定了一切。嘉言是名门的小姐。自己不过就是风月场的狗尾巴草。何必妄图相提并论。   那么云长天偏爱董家娘子也不无道理了。   梁又梦把董昭抱还给云嫂。拉起衷瑢就往嘉言面前带。向董家娘子说道:“姐姐你以后不开心了要人作伴。只管派人來叫我。反正这以后我们月娘入了门。我也可以时常过來坐坐不是。”   嘉言弯起嘴角。笑道:“反正都是一家人了。Www。。com又梦不如也随月娘一道陪嫁过來如何。”   梁又梦手一抖。放开了她。摇头道:“我和月娘从小玩闹。陪嫁过來岂不是要做她丫鬟。”   这其实只是董家娘子的戏言。今天遇到这个小娘子实在太开心。便不知觉地开多了玩笑话。   衷瑢也拒绝。她虽然怕梁又梦会碍到她和云长天的关系。但最担心的还是她们俩之间会因为身份地位的拉开或是往后那些意想不到的问題而产生了隔阂。   一个情字包罗万象。男女之间。闺蜜之间。亲友之间。终究是被感情给连在一起却又受这个情字困扰。   万心织网缚光阴。   千丝涓涓扣入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百锁连环怎知解。   十载轮回看一程。   人生有多少十年。衷瑢又能看清多少前程。十五六的年纪太娇嫩。实在添不了世俗的笔墨在这张白纸上。就让她尽情哭让她尽情笑。等揉皱了青春岁月。到头來自己就会明白。风也好雨也好。都是领她走上人生阡陌的必由之路。   那点茶叶。云嫂怕欠人情。始终不肯收。所以衷瑢离去之前只好让洛忠转交给云长天。说起來礼轻情意重。其实也只是聊表心意罢了。   当家的大概下个月中旬回來。在此期间洛忠也不能闲着。一來要请宴何音。求他放手月娘。也是兑现在山庄时的承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二來当家的婚事要赶紧制备起來。媒婆已经准备就绪。就差何音放人。然后上官府缔结婚书择日拜堂。   时间转眼已入十月。衷瑢每天睡前都要反复读着他写的情书。字迹干净苍劲。看得出是一个很果敢的人。   真是这样吗。云长天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她在灯下用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一撇一捺。尽情地把自我的幻想与期盼附加到他身上。   但是想到后來。却开始心慌起來。将未來的郎君刻画地太完美。万一现实不是这样呢。落空了呢。到时候的自己要怎么办。   她的指尖开始稍用力地抠纸面。在墨迹间留下一道道指甲印子。   万一他真的移情别恋了。万一自己也要面对去留的岔路了。又要怎么办。   她想到净姨想到梁又梦。要是一辈子都能和她们住一起。就算经常怄气甚至摔桌子摔椅子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吵过之后她们还是一家人。   媒婆前几天來她这里。合了生辰八字。选了黄道吉日。各种手续备案登记统统结束掉。嫁妆算清楚。聘礼算清楚。新人喜服。以及细碎到她头上手上耳朵上戴的。腰上绑的。还有脚上套的。一切程序要她过目了点头了才能实际制备起來。原是云长天走之前交待七叔。他们的喜宴要满足新娘的一切要求。   这本是一件好事。衷瑢也开心他能这么体贴。但她是懒人一个。看着顺眼也就过去了。最好他能在一旁替她操办。她只要动动嘴。好坏不介意。至少不用费心思动脑就好。   她如此想着。外面不经意就起了一阵敲门声。是慕亦的声音。   “德爷。这么晚了你还沒睡呢。”她将她迎进门。赶紧倒了杯热水來给她烘手。夜里已经开始结霜。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   慕亦淡淡地笑着。看着微弱的烛火说道:“我听老爷说了。上月底从云家赴宴回來他就把契约还你了。你现在是自由身了。”   衷瑢点点头。视线低垂扫着桌面和地上。就是不敢看她。低语道:“婚期也定了。云大少爷大概这月底回來。时间安排在下月十五。”   两人默语。衷瑢感觉她这么晚还特意來找她肯定有事。于是壮着胆子问道:“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慕亦看她猜到了。便直白道:“的确是有很多想说的。不过既然你都决定要走了。我也不好勉强你留下。以后要是有机会。记得回这里來找我找何司乐都行。”   第五十三章 梦鸿雁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此时夜深人静。又是慕亦这番难舍的离别之言。衷瑢对自己即将嫁人这事突感抗拒起來。慕亦看出她的紧张。微微笑道:“你不要怕。云家就算是虎狼穴。自己行得正走得稳。别人又能耐你何。”   “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对云长天这人。。其实不是很了解。。。”衷瑢心中生出一阵陌生和恐惧。毕竟净姨还不知道这事。她让梁又梦和何音先瞒着深居在城外的她们。   “谁不是从陌生到相识。你真的不用紧张。不要受任何人影响。更不要遇到什么事就慌了手脚。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她似乎刻意在提醒什么。衷瑢听出來好像慕亦的意思是云家很危险。   但是慕亦忠告最多提两遍。Www。。com第三遍就是真心的好言祝福:“有情人难得。自己好好把握。也许一不小心。还真的能甜甜蜜蜜地把一辈子过了。”   她把该说的都说了。看着外面的夜色浓厚。只得起身相别。走前想起自己的婚期也临近。嘱咐道:“燕归园差不多该竣工了。我们这两天也把婚期定了下來。放到明年开春。二月左右。到时候你和你那位一起來吧。”   衷瑢听说同是喜事临门。又是见着光影里一向彪悍冷漠的德爷轮廓变得柔软起來。心底里一阵暖意。大家都有归宿了。好似以后各安天涯就能万事无忧岁月无愁。   慕亦离开星汉阁。正渡着鹊桥。那头有一盏灯摇摇晃晃地靠近。是何音打着灯笼在等她。   她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何音抬手抚着她的面庞。柔声回道:“我懂得你对衷瑢很在意。那天你在外面偷听我和梁又梦说话我也知道。”   她撇撇嘴。自己的行踪居然被发现了。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起往住处走。唠叨起來:“半夜不睡觉特意跑过去劝她不要嫁云家是吧。你这么关心她。这小娘子未必知道。何苦让她让自己烦恼。”   慕亦心事一重重。垂下头。身子一靠就双手揽紧了他的腰。粘着他有意拖慢他的脚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和着自己的担忧说道:“我也沒说不让她嫁给云长天。只是总觉得梁又梦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出來。”   何音嫌她心眼太多。不如看开一些。人各有命。是福是祸都是天注定。任谁都避不开。   慕亦挠着他的腰间不服道:“我才不信命这玩意。”   他怕痒。干脆交接了灯笼。揽过她的腰就把她抱了起來。慕亦笑着单手攀上他的肩。打趣道:“郎君这是作甚。难不成是要强抢了奴家做夫人。”   他低头就是一记热吻。紧接着低语道:“今晚就是要让你彻底相信命这玩意。”   说完坏笑起來。Www。。com慕亦直捶他肩头一阵娇羞。两人走在幽幽的夜里。灯影明灭。   天上的星星如果会说话该有多好。此时的云长天在百里外的自家农庄里望着银河入神。   哪里是鹊桥。月娘。。不。是衷瑢。现在睡了沒有。会不会在梦里一直守在鹊桥头上等他回來。   昨晚做了个梦。他都不好意思提起來。一个大男人在梦里哭了整夜。早上起來鬓边一片湿糊。   梦里有什么呀。他看到月娘要与自己同舟渡江。可是她先上去了。自己却來不及登船。任凭她飘摇到了迅速涨起的洪水里。从此消失不见。   他后來乘上一艘大船。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到处搜寻。终于在一座桥上见到她。那时的衷瑢人好憔悴。套着白色的薄衫。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衷瑢看到他。就只是远远地笑。不理会他的呼喊。不來寻求他的帮助。   他千方百计登上了那座桥。衷瑢说这就是当初他们第一次分别时候的那座鹊桥。可是现在它却要塌了。   说完。果真在他和衷瑢之间裂开了一道断痕。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娘子绝望地转身。化身一只孤雁往天际飞走了。   醒來时。东方还是一片鱼肚白。他想起梦里鸿雁远去时那一声长鸣。顿时心里空空荡荡。   云长天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她。Www。。com抱着她吻着她诉说自己难舍难别的爱意。他曾经也尝过失去挚爱的滋味。当时那一种恨至今都还记得清楚。人家都说生离好过死别。但是于他而言。阴阳相隔哪里有渐渐守着一颗还能跳动的心冷却來得痛苦难言。   只怪当时年幼吧。他与九娘是彻底地回不去了。   所以他怕。他真的很怕好不容易遇到的衷瑢。还会从他手里轻轻地飞走。头也不回地飞往无边无际的孤独天空。   云长天每天尽可能地占着自己休息的时间核对手边一卷卷账目。夜灯里帮忙的小厮都瘫在地上睡着了。他还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只为早点回去见到衷瑢而已。   但是转眼就熬到了十月底。等他尽心尽力地履行完所有的任务回京城那天。刚好下起了大雪。   马车停在一座挺繁华的城里。他在客栈前下车时见到对面就是驿站。想到许久沒有给衷瑢写信了。便转了方向到那里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托信差捎到京城。   驿站值班的小官看到他的鱼符立刻就让手下骑了马先行送去。随后请云长天到里屋一坐。   那当官的知他官位。奉承道:“原來是云副将。失敬失敬。云副将今日怎么有空亲自來这小地方。”   他心情挺好。回答得也仔细。就把自己的婚事也一并说了。只当让大家高兴高兴。   那当官的听着觉得挺讨喜。接着阿谀他:“云副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神采奕奕不说。这身上也透着一股神仙气。不知这准夫人是哪户将相侯爵家的娘子。如此幸运今生能被副将眷顾了。”   这话问得云长天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小官看他脸色渐渐暗淡下去。知自己似乎问错了事情。忙告饶道:“副将莫怪罪。在下并非有意打听隐私。”   这人后面说了什么。他沒听进去。只是突然想起來这个问題。衷瑢的门第出身似乎真的很难让他与人当面说出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并非嫌弃。而是世俗好这一口。风尘娘子在舆论里永远抬不起头來。   那封信当天夜里就到了京城的驿站。但是因为规定。驿站只做官用。所以信差不能明着面跑到花街去送。   这信差想了个办法。跑到大官家里敲门。跟守门的家丁说是边关來的重要信笺。   等來的是个丫鬟代收。信差私底下悄悄嘱咐她这信实际要送去花街。那丫鬟就急着找七叔去送。但路上遇到了董家娘子。嘉言接过來一看就知肯定是云长天的手笔。就假意道:“我认识这个人。待会刚好要去见她。就顺带一起送过去吧。”   那丫鬟也沒问什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放心地交于了她。   嘉言回到屋里。拆开來看。里面说他大概后天就到京城了。实在等不及要见她。就让衷瑢去城门口等。   她看看庭院里越下越密的大雪。信纸简直比外面的温度还要凉透了心。   自从收回了契约。衷瑢不用再为歌楼卖命。她用云长天先前给的那些钱往东边的小街坊租了一套小院。也不用丫鬟帮持。自己一个人过得还算清闲。只是日夜等他回來的心还是惴惴不安。   洛忠有时候会和梁又梦一道过來看她。嘉言拦截住信的那天。正好洛忠他们提了酒和一些下酒菜到她的小院里一同煮酒赏雪。   洛忠夹着腊肉到两位娘子的碗里。提起云长天的事。说道:“大少爷快回來了吧。按他的个性。最喜欢让人去城门口接他了。月娘要不这两天辛苦点去那边等等。”   衷瑢觉得自己闲來无事倒是可以到城南那边打发时间。于是一口答应了下來。   三人已经喝得微醉。席间洛忠又提起董忭那庄事。再次变着法地提醒她千万不可忘记。   衷瑢嘬着杯中酒。双颊泛红。趴在桌上醉意薰得她的话语都在打颤:“你放心。我就是跟大少爷撕破了脸。我也要把这事搞定。”   梁又梦酒量要比他们两人都好。檐外的大雪还在纷飞。衷瑢和洛忠拼酒拼得熬不住。两人都已经彻底醉了。   她看着趴在桌上睡死过去的两人。自己又满酌一杯。探手拍着衷瑢的背。轻轻地哼唱起小调。出神地望着院外大雪自顾微笑。   云长天如期到了京城。   那天的大雪真是要命。在衷瑢行走的路上积了很高一层。拖延了她的行程。昨天她有去过城南守着。但是沒见云家的马车回來。想着今天可以等到了吧。但是这鬼天气那么不凑巧。大风大雪地连视线都要被遮挡了去。   她全身拢着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无比艰难地來到城门口。左看右看。却见城门内靠墙边已停了辆马车在避风雪。   她认出那就是云家的。赶紧小跑着过去。却见一把大伞下紧挨着躲了两个人。   衷瑢往旁边的大树一闪。躲在树后面望过去。在模糊呼啸的风雪里。见是云长天和董嘉言凑得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外面这风雪如此猛烈。衷瑢不禁将斗篷捂得更紧了。   第五十四章 燃情烈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谁知天气这么不识相。云大少爷返城时偏偏來了场暴风雪。碍的马车刚一进城就无法前行。靠在城墙边暂停了下來。   那大风刮起來也是狠。直把马车推的往墙上撞。这一颠一颠的滋味颇不好受。竟比在山间崎岖石路上行过的动静还要來的猛烈。云长天在厢中坐不住。只得下到马车后边躲着风。   他看看这种天气衷瑢应该是不会來了吧。但他又担心着。这小娘子沒头沒脑待会真的要冒了些许危险到城南來接他。   街上的行人均散了。他下车努力睁着眼睛四处望了一圈。却真见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艰难地过來。   太模糊了看不清。云长天一时还以为真是衷瑢。赶紧地跑上前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一边还脱着自己的斗篷想给她盖上。   哪知手悬到半空。眼睛才发现这明明是董嘉言。   嘉言看他僵着的手臂。翘一下嘴角笑说:“我不冷。你自己快穿上。”   但是看着她裹紧了披风还瑟瑟发抖的样子。云长天终沒忍心。还是给她又披上了一层。   他们躲到马车后边。云长天取了伞出來撑着。两人背靠着城墙。之间隔了点距离。   他什么话都讲不來。唯独问道:“你怎么來了。”   嘉言回道:“信差把信送到家里要我去送月娘。但是我到三斟曲一打听。月娘早些日子就已经搬走了。我一时找不到她。又想着你快回來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这么说。云长天明白了嘉言是拆了他给衷瑢的信。他对此行为非常的不耐烦。但是转头看到她的单薄和羸弱实在也责怪不起來。只能憋着一口气往前面看去。不再理会她。   嘉言觉得此时的空档真是难捱。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天涯一般冷漠。   她寻思着还能聊什么样的话題。就把上个月在路上遇到衷瑢來家里看他的事提了提。   云长天在意起來。想了解个清楚。但是嘉言气虚薄弱。说话声音不大。她被他连着几句“你说什么”给扰得心烦。就大胆贴近他去讲。   云长天抱着手弯着腰仔细倾听着衷瑢的一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过得怎么样。遇到了哪些事情。   刚好这时衷瑢看到了他们磨着耳鬓私语。那副场景说不出來的美妙。佳人俊贤足以相配。又是先于自己的朝夕相处海誓山盟。怎么说。她衷瑢都是要成个不折不扣的插足者。   梁又梦的话语在心头绕起。说什么就是为了自己的一生考虑。爱情跟吃饱喝足不用漂泊流浪这点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此时真的身临其境了。衷瑢又是一番怎样的难过。   她深刻体会到。自己还下不了那么狠的决心。能撇弃了这个年纪最憧憬的爱情。毕竟她对这个世界不多的认识里。首先冲涌开她心门的。就是那晚与他在夜市的偶遇。Www。。com   这叫她如何贩卖了初生的爱情來换得苟且的一生。   云长天偶尔会抬头看看前方的街上有沒有人。他现在更怕衷瑢会來。万一被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次难解的误会。   果然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不远处的大树后动着一个人影。他这回仔细估量了一下。确实有点像衷瑢的体型。便急着把伞扔给嘉言。自己跑到前面去看。   衷瑢见他发现了自己。脚步忙乱地往回赶。抄着近道从坊间的小巷子里钻走了。   大树附近那么多的巷口。等到云长天顶着一头雪渍去寻。早已不见她的影子。   “衷瑢。”他朝各个巷口喊道。可是风声那么大那么凶猛。故意吹散了他的声音。连两步路的距离都不屑让它传出去。   他顾不了太多。迎着狂风卷雪就往桃闻街跑。嘉言在后面追了两步。尖着嗓子喊他快回來太危险。但是声音被风困住。细弱地连她自己都嫌无力。   她手中的伞慢慢地就滑落到了地上。嘉言之前劝自己一遍又一遍。但总是要等真正受到他的打击才知道痛。才意识到自己需要回头。   回头吧回头吧。云长天离去之后。连上天都在垂悯她。劝她不许再痴迷不悟。   城南的暴雪渐渐褪去。头顶一片乌云里漏出了几缕阳光。她愣在原地满身是点点白渍。那阳光多诡异。落到城墙上。却还能反射到她身上來。   云长天拼命跑回家找到七叔问他衷瑢搬到哪里去了。七叔见他浑身湿透湿冷。先急着让他换身暖和衣裳:“月娘的新住址只有洛忠少爷知道。我让人给烧点热水來。少爷你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去外面找找洛忠少爷。”   但是他等不及。又问了洛忠在哪里。便门槛都沒踏进一步撇下七叔跑去了三斟曲。   老头极不放心。自己年纪大追不上去。就喊了几个小厮赶紧跟去。千万不能出了意外。   云长天在歌楼里找了一圈。就是沒见着洛忠。跑堂的看到他忙问才知晓他要找人。Www。。com“可是洛忠少爷今天沒來这里。少爷你看你全身湿的。我找娘子先服侍你换身衣裳。”说着便不等他答应。就朝楼上喊去:“汀娘你快下來。云大少爷來了。”   梁又梦本在厢房里跟某官家少爷嗑着瓜子聊得欢。听楼下这么一说。立刻呸掉刚入嘴的瓜仁。告了辞冲到走廊上去看。云长天见是汀娘自己问道:“衷瑢现在住在哪里。”   她报了个地址。就是不知道他找不找得到。   那房里的公子忍不住也一同陪到廊上來看情况。他问汀娘发生什么事了。那男人竟然这幅狼狈样子。   梁又梦趴在栏杆上看着來去如风的云长天笑道:“他跟两个女人打仗呢。估计一点胜算都沒有。”   家里小厮一路追着少爷跑到了东边的小街坊里。左拐右拐绕到一间小院的门口。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才用力敲了门。   里面有女人的声音在问:“是谁呀。”   云长天有意不出声。躲到了门边。那娘子小心翼翼地把门开出一条缝。往外窥探了一回。不见有人。以为是恶作剧。沒想到旁边冲出一个男人。直接推了门就挤进來。   衷瑢吓得连退两步。发现是他这才舒了口气。   小厮们聚集到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办才好。   云长天往身后说道:“你们先回去。跟七叔说一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晚上不回家了。”   她一听这是要留宿的节奏。忙得推他往外赶。却让他眼疾手快反手关上了门。   “你想干什么。”衷瑢急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往自己身上指了指。黑着张脸说道:“我想先泡个澡。”   衷瑢沒法不应他的要求。身上跟淋过雨一样湿。再不换身衣裳真的要冻坏了人。   她去厨灶房烧了点柴就煮上一大锅水。院里小风炉也不闲着。烫着酒准备给他驱驱寒。   云长天到她卧室里脱下外罩。手边却沒有适合他穿的衣物。看这小小的屋内就一张榻。一个梳妆台和两把椅子再简陋不过。连个放衣服棉被的箱子都沒有。   衷瑢在外面忙活好。捧着一杯烫的适度的酒敲门进來了。她见他外衣内衣一道脱了扔在地上。自己裹了棉被坐在榻上闭目神思。加之外面阳光一撒泼。这景象这人物无不令她神清气爽。只觉安逸起來。   她坐到榻沿。递了酒杯过去。云长天闻香。睁眼看到是她的心意。翘着唇角仔细打量起來握着杯子的手。   他笑说道:“一双弹琴的手生得就是细巧。不瘦不枯。正好的圆润。”   被他这么一夸赞。衷瑢忙不迭地偏了脸去躲他的视线。   “我夸你的手而已。又不是夸你。害羞什么呢。”他笑着从被子里探出左手。衷瑢看到他露出來的肩膀和手臂壮实得很。皮肤被太阳晒成麦黑色。一根青筋凸显着似乎还能听到里面传來的心跳声。   她看得入神。不经意间开始想入非非。   云长天从她手里接过热酒。他的掌心温度很低。触到衷瑢时只见她打了个冷颤。一下回过神來了。   她尴尬着放开手。把滑下來的被子往他身上塞紧了些。   杯酒入肚。云长天终于感觉到舒服了点。浑身的寒气也快快地逃了出去。被子里此时已是一阵温暖。   他笑着问衷瑢:“你冷不冷。”   她自然点点头。下雪天她就两件棉衣裹身。哪有不冷的道理。   于是云长天趁她不注意。拽了她一同裹进了被窝里。   这突然的袭击让衷瑢心跳都乱了拍子。又是这人什么都沒穿。贴身的热气透过她的两层衣服慢慢触到了她皮肤上。   她心跳越來越快。快到要蹦出嗓子眼。推着他想逃。却又被云长天倾身压倒在了榻上。   “你耍流氓呢。”衷瑢死命捶他的肩膀怨怒道。   云长天咯咯笑着。挽过一只手臂垫到她脑袋下。俯身凑到她脖颈边仔细地嘬吻起來。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搞不好再不反抗自己要沦陷了。衷瑢铁了心。朝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被这突如其來的袭击刺激到。收了困住她的手去揉肩上很深的牙印子。沒想她正好抓住这个空档。抬脚踹开他逃下了床榻。   两人只剩面对面地不讲话。   云长天虽然吃痛。看着她气鼓鼓的一张脸涨红得很诱人。还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连坏笑的模样都那么好看。衷瑢实在怪不了他的流氓。羞着脸抱起地上的衣裳跑去了院子。      第五十五章 爱离别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衷瑢一边晒着衣服一边心里念叨。怨着云长天又是忍不住去回想刚才那股强烈的心悸。心跳拍子都要把她的胸膛给穿透了。   她的脸一直烫着。拿凉杯子碰一碰能让酒沸腾起來。   几套衣裳挂在竹竿上。它们面上的织纹紧密。还绣着黑白的仙鹤。这针脚绣法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   阳光照在锦缎上泛着微微的光。印染的几朵墨绿云间。那只仙鹤仿佛就要从平面上挣脱出來。飞回天宫中去。   云家是多么富贵。连神鸟都能捕捉下來囚禁在这里。   她抚着他的衣服。又不自觉揉搓自己身上的那些碎布料。对比着可能贴身的质感都要差很多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屋里沒有澡盆子。衷瑢平时都是打了水仔细抹抹就对付过去了。隔上四五天才会回三斟曲借个地方泡澡。   现在这少爷一定要整桶的热水來暖身。自己打了满满一盆进去都沒让他乐意。衷瑢绞了滚烫的手巾。什么都不管。只是远远地递给他。不敢多靠近一步。   他窝在榻上伸手够不到。讲道:“你怕我吃了你吗。”   衷瑢点点头。眼神幽怨。   云长天笑着。嘴里念叨:“行。你不过來。那我过去。”说着掀开被子就那样准备下榻。   她赶紧扔了手巾。扭头就往屋外跑去了。跑过头还不忘回來关个门。   听她在外面结巴地喊着:“少爷。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擦完了。叫。。叫我一声。”   过了午时。衷瑢在院里用风炉烘烤着半干的衣服。从屋里出來后云长天一直沒动静。也不知道洗沒洗完。   她回头看着房间窗户。再怎么看也看不透里面的情况。便壮着胆子悄悄推门进去打探。   卧室不大。她一眼就看到他盖着半身被子睡着了。   把手巾水盆一并收拾掉。衷瑢探头探脑地挪到榻前去观察他。   云长天睡得很熟。还微微打起了眠鼾。只是他睡觉不注意。胸膛还露着。一点都不怕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冻伤身子。   衷瑢顺手给他拉上棉被。还把被沿往他两肩脖里塞。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生怕有点风漏进去都会让他觉得冷。   但这人睡相实在糟糕。刚安顿好就翻了身。踢走棉被。又只剩下身还盖着。   她再帮盖了一次。过不多久还是被他踹掉了。   “真是跟个孩子一样。”她决心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再不识相。就随了他去。管他感冒也好伤寒也好。   结果他梦呓一声。顺着把被子全都扒拉到了一边。紧紧抱在怀里不肯放手。   云长天背对着她。用春光乍泄來形容都不为过。   衷瑢偏过头和他抢着棉被。可是这家伙力气使得大。要是换成一个女人被他这样搂着。估计早就要窒息断了气。   这人被她硬是拽着翻回了正面。双手仍是抱着一坨被子不放。   看他睡得实在太熟。衷瑢也沒力气再战斗下去。随便扯了扯就奔回院里看衣服去了。   等到衣服差不多可以穿了。衷瑢出门去东市上买点酒菜回來。原本自己一个人住着并不讲究。随便摘点院里长出來的白菜就烫了开水过饭。至多不过还剩一点梁又梦带來的腊肉。   今天不一样。这少爷口味挑剔着。沒有新鲜的肉食蔬果可是要翻脸的。   云长天睡到差不多衷瑢快回來的时候醒了。他见自己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在一旁。一摸已经干了。懒懒地起身套好内衣。正拎着中衣。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心想要不再调戏一次衷瑢。便背着手踱步到门口。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见有人的影子。怕是被自己吓跑了。   自知今天是有点强硬过头。他摸到肩上的咬痕。隐隐还在泛痛。这小娘子性情如此刚烈。他想着今晚还是算了别过夜了。怕她躲了自己睡厨灶房去。   云长天以为她躲着自己。便穿好行头关了大门往西边走。他刚转弯不见了身影。衷瑢就提着大堆的食材从东边的墙角拐着來了。   进屋不见人。她还以为哪里逛去了。院内院外东找西找就是沒有他的影子。好似沒來过一样。就连榻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衷瑢顿时心里一阵失落。那只仙鹤终究还是要飞到天上去的。   第二天云长天推了许多应酬处理好公务。Www。。com急着寻到她的住所。但是院门上挂了道大锁。看來她出门了。   只是连续三天。这锁一直沒卸下來过。   云长天有点意识到。该不会这小娘子负气离开了吧。   他发动家丁和一些官吏在城里悄悄搜索她的踪迹。果然有了消息。城南守门的士兵说前几天看到过一个差不多的娘子背着包裹出了城去。   当时士兵起疑便盘问她。她只说是去投靠城郊的亲眷家。搜过包裹沒什么可疑也就放她走了。   衷瑢竟然跑去了城外。这下可太不好找。   云长天这几天都往三斟曲里跑。要找梁又梦想办法。可是连带着这娘子都不见了踪影。   他看着婚书已摁好了两人手印。只差了拜堂。衷瑢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内人了。可是一切都顺利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逃。云长天想不通。难道就是因为那天自己有意的调戏。   这件事一定沒有这么简单。他猜也许何音知道点内情或者干脆就是他在从中阻挠。如此思忖。他便直闯何府去寻人。何音刚好当时就在家里午睡。被管家叫醒的时候慕亦还枕着他的胳膊迷糊梦呓。   两人在厅堂里对峙了好一会。何音坚称自己沒有干涉过他的婚事。自月娘从歌楼搬走后更是沒有见过她。   但是云长天不这么想。连梁又梦都不在了。有点故意调走她掩人耳目的嫌疑。   两男人正争辩地激烈。被打扰了午休的德爷黑着一张脸闯到厅堂來。听了管家解释他们起争吵的原因。对着云长天一顿呵斥:“云副将莫要将自己的错事随意归结到我们头上來。梁又梦本來就不是歌楼的人。她要來去我们根本管不住。何况她和月娘本就情同姐妹。月娘一走她自己跟着走。这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云长天略有点无言以对。想想确实是。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错怪了他们。   三人陷入一片僵局时。有小厮來通报云洛忠也來了。大好的时光都被这两人浪费。何音心里难免怪罪他们。   洛忠上來就向家主们说道:“何司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德爷。叨扰了。我听说大少爷在这边做客所以过來看看。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少爷回去处理。”   又是道几回歉拉着云长天赶紧出了何家门。   洛忠与他问道:“刚才汀娘跑到家里來找你。说月娘在她那里。就是不肯回來。”   云长天自然要问为什么。但是洛忠让他自己前去清楚个究竟。她现时正等在门口请他上车。   他二话沒说就随着汀娘一同驱车赶往郊外的别院。路上。他也免不了要向梁又梦问个沒完。这娘子很不耐烦。跟洛忠统一口径:“待会见到月娘你自己问就知道了。”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害得云长天以为衷瑢出了什么大事。Www。。com且是在别院的卧房里见到憔悴的她。那一瞬间。他还以为那晚的噩梦又复出现。   他心慌一瞬。那种又要失去她的痛苦开始沸腾。   梁又梦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俩。衷瑢精神倦怠着望着云长天。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心累得开不了口。   “你为什么又要躲开我。”他被自己的臆想逼得无路可退。只能朝她泄着不安的愠怒。   她心里此时满满的都是他与董嘉言相亲昵的画面。登高时还有暴风雪中。两人密切的私语虽然轻。但钻入她的耳朵里却像千万只毒虫啃咬着她全身。   包括那日他离去后。董嘉言独自找上门來的尴尬处境。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衷瑢想这不用问也知道。而且云长天走了嘉言就找上门。至于她想说什么事。衷瑢更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她给嘉言倒了杯残酒。那是云长天喝过的杯子。还來不及清洗。   但是董嘉言笑着看她开口就是:“月娘马上要成亲了。我只是來道贺的。还带了点礼物过來。”   放到衷瑢面前的是自己原本送给云长天的茶叶罐子。嘉言看起來毫不知情地继续讲道:“虽然这茶叶罐子简单了点。而且也是朋友整理物件时清理给我的。但我看它时脑海里总浮现出月娘你的身影。你们都是这么精巧可爱。礼轻情意重。我董嘉言也沒几分积蓄。唯独这一点心意还能称个斤两出來。”   寒暄几句之后。嘉言就扬长而去。   院里孤零零地就剩她一人捧着自己的心破碎。   正当她无处安置这个罐子。梁又梦带着净姨与陈婆來看她。见衷瑢失意的模样。泪框闪闪。净姨问她:“是不是那个姓董的娘子又來欺负你了。”   陈婆一旁补充:“我们在來的路上碰见那死丫头。呦。瞧她一脸得意样。跟被召进宫当王妃似的。”   衷瑢点头。说不尽的酸意和嫉妒笼上心头。直叫她一呼一吸都变得那么痛。   净姨脸色愈加不好。想着那云长天真不是个靠谱的主儿。自己的宝贝可不能嫁了她。但听梁又梦说了。这丫头瞒着她们已经办妥了一切手续。就只差拜堂。   但现时衷瑢又变成这阴郁的模样。净姨不顾一切都要带她离开京城。绝对不许她再去招惹云长天或是云家任何一个人。   四人当即就帮她搬了家。衷瑢背着包裹。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这小院。有他來过的痕迹。似乎气息还在蠕动着。   那一个罐子。终究还是被她杂碎在地上。      第五十六章 鸳家配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面对着云长天的质问。满腹醋意与恨意的衷瑢罕见地对他出言嘲讽道:“少爷你真是风流人物。家里明明有着爱不完的大家闺秀。还要娶衷瑢这一个卑贱的歌姬。你到底是真心呢还是一时的冲动。我已经不想再去研究了。总之我沒有聪明到那个境界能够将你十足地争取过來。我也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把他一颗心分了出去。我就只能得到一点点。   这是可怜。我不要你的可怜。我宁愿嫁一个一点都不爱的男人也不想看着你抱着其他女人。我却只能每天以泪洗面。”   她哽咽地说不下去。眼前这个满目怨艾的男人让她为着自己那份倔强和对爱情的坚定理想感到着实委屈和辛酸。   云长天暗暗猜测着她是不是又在指董嘉言的事情。那天两人在城墙边的场景应该是被她看到了。   他沒了办法。不能一直让她误会下去。咬咬牙终于还是将自己那段情债史说了出來。   衷瑢听他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悔意。直觉不像撒谎。这才明白过來。原來是董嘉言在起纠缠。包括登高节同坐一辆马车的尴尬氛围。   但她仍不肯轻易被说服。仍旧固执地朝着他是罪魁祸首的方向追问:“如果不是你不够决断。与她藕断丝连。董嘉言怎么有机会与你牵连这么多年。到现在都迟迟不肯放手。这不就说明你自己心里想的不是与她彻底断了联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根本就是还眷恋着和她的暧昧春宵。”   她这番话。批得云长天都在怪怨起自己如何能优柔寡断了这么久。隐隐泛痛的心伤像是被她用针狠狠扎了透。无人能理解的心情到头來还是只有自己能体会。   “你够了。”他终于忍不住。疾步逼近她硬是要拉她跟自己回去。   衷瑢见他这幅凶样。又是受不住他的猛力。一下子被拖拽倒。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痛哭起來。   净姨闻声寻來。以为云长天耍狠。立刻护到衷瑢身上。瞪着眼仇怨地威胁道:“云少爷别要轻易动粗。再怎么说这里是何司乐的地界。你私闯进來我已经不追究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现在又要强抢民女。少爷只懂军法而不懂王法吗。”   衷瑢放声哭着。从云长天处扯回自己的手。抱着净姨依靠着。跟萎蔫的花儿一样令人心疼。   他见她哭得实在可怜。也是事出有因。自己呵斥并非怪罪她。而是受不了自己的愚蠢在心上人眼里变成了无情的冷漠。   “你就是净姨对吧。”他想起來那个陈婆有提到过。见她承认了。平静态度继续说道:“衷瑢怎么说现在都是我的人。何司乐还了她契约。她与何家已经沒有一点关系。是时候让我带她回去了。”   哪知衷瑢哭得更厉害。拼命摇着头却不敢看他。   净姨把她护到了怀里。生怕他接下來会有什么可怕的举动。   他又陷入了三人的僵局里。不知今天触了哪位神仙。连连碰了两回南墙。   “跟我走。”云长天不想再啰嗦下去。看着衷瑢强硬道。   但是她哭得太凶。像是被吓到了。紧紧抓着净姨不肯放手。既然她不肯。云长天只好动手。从净姨怀里抢过了衷瑢。扛着就走出了屋去。   净姨不敌这么个男人的力气。被甩在身后。跑出去想追回她。却被一早守在门口的梁又梦拦截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头肉哭喊着被人带走。老泪早已纵横。   她一把推开梁又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指着她撕心裂肺地痛哭指责起來:“是你把那畜生引到这里來的。梁又梦啊梁又梦。她是你的姊妹。你怎么可以出卖着害她。你记着衷瑢有一天要是出了事。她这条命可算在你头上。”   这小妮子似乎不知轻重。仍旧笑着道:“就是为着你。我也不会让她有事的。况且。衷瑢她是自己主动着跟人定了婚约。跟我可沒有关系。反正净姨你放心。我这就跟着去看看。要真出了事。我索性把这条命赔给你。”   净姨听着像是又要夺了自己另一块心头肉的样子。怪着她:“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之前跟你说过既然衷瑢沒事了。你就不要再招惹云家了。现在还把人直接带到这里來了。”   梁又梦忙急着反驳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我可是听陈婆的意见來着。”   原來前两天陈婆看着衷瑢消沉的模样跟梁又梦戏言了几句:“再下去丫头肯定吃不消。与其白白沒了这条命。不如带着云大少爷來把她接走。是死是活好歹还是有名有份。不用呆在这荒郊野岭里。说不定呐。去了云家之后看着那边的荣华富贵。也就不急着想死了。反倒又能活奔乱跳起來。”   这让净姨知道了。而且梁又梦学着陈婆的本事添油加醋了一把。惹得净姨直接燃了大火冲去找人算账。   于是又只剩她一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清清冷冷的庭院里密密地下起了小雨。野草上还留着点未化的残雪。她甩甩手。笑意恬淡地伸个懒腰。打算回卧房再睡个回笼觉。   衷瑢在云长天肩上。一路挣扎着被带上了马车。可是她还沒平静下來。一心要往外面逃。   云长天拦住去路。架着她拽到车厢里面蛮横地把人按倒在榻上。一边扯开她衣带。一边吻上了她。   可是她挣扎得厉害。连他汲进她嘴里的舌头都被狠狠地咬了。云长天终于吃不住痛。捂了嘴弹起身靠到车壁上闷闷地喘着粗气。   衣带松开后。衷瑢身上的外披沿着肩头滑了下來。她爬起來赶紧重新整理好着装。Www。。com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惊恐未定地盯着他。   云长天不甘心。她三番四次都躲开自己。难道真就沒有一刻被他打动过。   他趁着这段空档。心累地叹口气。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衷瑢素颜干净的脸上两行泪痕还透着光。在她疲倦不安宁的脸上委屈意显而易见。   她哽咽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和董嘉言。。我实在接受不了你们在我眼前暧昧來暧昧去。要么你跟她厮守一辈子去。反正别來招惹我就是了。”   云长天再次被她刺激到。本來解释得很清楚。可她偏偏不相信。又是恨意爱意纠缠在他心里。对眼前这个女人真是束手无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时间偏过了身去不再理会她。   马车驶过城门。上了热闹的大街。衷瑢在车外的人声鼎沸中也是同样不甘心。试着宣言道:“你不跟那个女人断清楚关系。还是趁早再解我婚约。放了我。”   云长天头都沒回。闭目冥思着就吐出一句:“你闭嘴。”   衷瑢急了。说道:“我认真的。”   “闭嘴。”他一声令下。又让她受惊了一回。往后向车壁上靠去。   她瘦弱的脊梁骨撞在车板上。云长天都不知道会不会很疼。脑海里都是她不屈的神态。无端让他想起九娘当年的模样。两人性格是那么像。都让他有种自惭形秽的卑微感。   为什么这些女人就能如此决绝。自己堂堂的将军。手下领着千军万马。却逃不过一点诱惑。斩不断一根情丝。   很快车停到了云家的院子里。洛忠等着。果然云长天扛着月娘下來了。   这娘子像条刚从水里捞上來的大鱼。在他肩上不断挣扎反抗着。   云长天管不了那么多。直奔自己卧室。对着追在一旁试图劝说他的洛忠嘱咐道:“等不了那么久了。今天晚上就拜堂。”   衷瑢听闻此事。愈加不肯同意。拼命嚷着让他放下自己。   路上遇到的丫鬟下人都停下脚步來惊异地看她。这让衷瑢好生尴尬。本來就委屈。脸皮又薄得要死。來条白绫自缢的心都有了。   他终于肯放她下來。然后门一关。守在那里看着她还能怎么办。   衷瑢四处打量这屋子。上等的檀香味时隐时现。又是客厅两边由隔帘分出两个里屋。透过去看一个卧房。一个书房。竟比外屋还大上几倍。   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卧房里竟还铺着西域进贡的花毯。那榻上也是。整齐卧着锦被。还有软枕。衣架上展开着他的朝服。是在炫明此人的官位足以配得起这富贵幽静的住所。就是三斟曲里最好的厢房。也沒这里來的堂皇。   此时天幕微暗。屋内也是昏昏沉沉。但却因浑厚的檀香让衷瑢觉得好像沒发生什么大事需要她要死要活。除了云家的显赫着实让她开了眼。甚至还起了点嫉妒。但人生依旧还是那么美好。何不闭目静心释怀愁绪。冥思一阵。   情绪稳定下來后。衷瑢终于有点疲惫。哭喊那么久。嗓子都开始疼了。   “我不走就是了。你先放我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她妥协道。终于敢抬眼去与他四目相对。   可是这会换成云长天不想看她。他像个雕塑一样抱着手立在门前。丝毫不做退让。   两人僵持着。幸亏这时七叔问询过來敲门。在外面问道:“少爷。在不在。”   “什么事。”他偏过头回着话。   “少爷。你是今晚就要拜堂吗。这來得及吗。”老头也是快被这个年轻人给逼疯了。   衷瑢脱口而出。大声喊道:“你们少爷说笑呢。”   云长天本來也就气话。并未真心想仓促完成婚事。但是却被她抢先答了。愈加对这个女人不甘心。便改了在嘴边的话。说道:“我沒开玩笑。就今晚。”   第五十七章 惜时悔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搞什么。七叔简直要疯了。马上要敲暮鼓。这上哪里找媒婆和主婚人过來。   路上遇到九娘。这老头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向她怨诉道:“夫人你可要去劝劝大少爷。。”   九娘本來就是前去解决此事。她听來报的下人说是大少爷强抢了人家娘子來家里。急着今晚拜堂。   云长天再恶劣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家里都传开了。九娘也不得不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房中云长天跟衷瑢正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九娘到门前。贴着门板仔细听。沒见有动静。抬手正欲敲门。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手僵在那里动不了。   七叔陪在一旁。他知道九娘为难。就打算由他來打头。但是她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唤道:“长天。”   屋内的两人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特别是云长天听愣了会。回头看着门板就发起呆來。   衷瑢看事情有转机。替他做主道:“少爷在。请进。”   门随后被轻轻地。略带几许犹豫地推开了。   云长天果见是多年未打过照面的九娘。如今她已是风姿绰约。成熟稳重的端庄妇人。比不得幼时的青雉活泼。   “你怎么來了。”他皱起眉。似对往事还未來得及能让它翻页。Www。。com   九娘看看他。看看月娘。就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來。衷瑢跑着躲到九娘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窥探着他。   云长天对待她仍旧有一种极为不耐烦和反抗的情绪。这么多年了。其实他有想明白。这种情绪不过就是他无法面对自己的懦弱和愚蠢时滋生出來的伪装。   原以为连战场都上了。他再來面对她时自己应该已是个真正果敢决断的男人。哪知今日。他云长天仍旧脱不掉这层懦夫的保护罩。   九娘问道:“月娘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你今天算什么话。土匪吗。还是强盗。”   云长天上前來抢夺衷瑢。伸出的手被九娘一巴掌打了回去。Www。。com   等在周边的丫头下人包括身后的衷瑢全都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引起两人矛盾的自己该站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了。   “九娘。。你消气。。”她试探地说着沒有意义的话。反被云长天呵斥一声:“你给我过來。”   衷瑢又是被吓到魂魄都要飞出躯壳了。还好九娘拦着。怒目瞪着他警告道:“你敢对她怎么样。这人我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   七叔头疼欲裂。本來也想放手不管此事。就让他们年轻人闹腾去。至多不过自己拼了老命真把婚事给办在半夜。但就这样看着他们又不是办法。云老爷出征前还特别嘱咐过他。家事万分小心。这些小辈交给他照顾了。   他这条命是云老爷从断头台上捞回來的。想当年这位大恩人冒着多大的风险救下他。七叔听着他们争吵。愈加不忍心这个家到头來会在他手里成一盘散沙。   于是老头怀着一颗和事老的心站出來劝解了:“少爷夫人听我这半截入土的人说一句。”   九娘和云长天都很敬重他。果真忍了气散开了点。专注听他说什么。   “我知道两位已经数年未见面。今日难得一会。不管先前有多大恩怨。都该化解了。夫妻本是上辈子注定的姻缘。今生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何不放下仇怨。好好地再相处一回。”老头很诚恳很上心。让一旁的衷瑢更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丑。   云长天负气难卸。首先拒绝道:“不可能。”   但是他沒料到九娘却对此沉默了。   也许这么久沒见到自己。她真的改变心意了。云长天揣测不好。心里渐渐漫起从前与她的一点一滴。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太长的距离。虽然他只要跨两步就能抱到九娘。但是这两步需要他多少年的光阴來完成。其中跨越的山与水。沟与壑又有几重。   九娘心里的想法云长天沒看出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但是被衷瑢猜测了几分:“她这是对自己丈夫的爱意未退散。即使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也隔不断他们的牵绊。毕竟是夫妻。毕竟是年少一起相伴的爱侣。”   她自知沒有说话的份。悄悄退到了后边。就在七叔说得他们夫妻俩都渐渐垂头沉思的时刻。抓住了机会躲到了院门外。拔腿往大门跑。   衷瑢是个飞毛腿。那速度太快。她的衣衫纷飞。像是一道火焰逆风袭來。路过的过路的均是被她震惊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些少爷小姐都跟中邪似的。   云长天此时心里还在纠结着与九娘的关系。他抬眼看看她。她的眼神从來都是如此坚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气势也是胜过一般男子。叫人若沒有十足底气。不敢随意与她对视。   这样的娘子是真正的豪杰英雄所盼望的。当初多少俊贤求不得。她却排除了一切阻碍。翻山越岭地嫁给自己。   现时他云长天却无力承受她的厚爱。在她的光环里败下阵來。   相比之下。跟她略有点相似的衷瑢与自己往后会不会也是这种结局呢。   他想起她來。往人堆里找。此时才发现这小娘子再次不见了。   “衷瑢呢。。”云长天顾不得左右。飞奔往院外去找。这女人真不让他省心。偏偏又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了。   路上的下人给他指路。Www。。com云长天追到大街上。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衷瑢不要命似的往何家逃。管家认识她。看这娘子心慌气短的可怜模样。先安排她到了厅堂里歇着。并赶紧让人去宫里请了德爷回來。   德爷此时正跟大公主在殿里下着棋。遇到通传的來报何家有一娘子等着她去看看。   大公主正要落子的手收了回去。允许她先处理家事。慕亦过意不去。今天难得陪她玩玩。自己平日里总跟在何音身边。加之快要跟他成亲了。更是沒时间与她亲近。   大公主对她很体贴。并且也是希望慕亦能跟何音上一条船。便安慰道:“你难过什么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这里跟你娘家一样。以后想來随时來。何音要是欺负你。只管來告诉我。我派人去收拾他。”   两人均笑了起來。慕亦顺便下了榻告退。一路往家里赶。   她猜到很有可能是衷瑢。不然管家不可能这么急匆匆地來宫里特地喊她回去。   果然是这小娘子蜷在椅子里。精神倦怠地睡着。   管家看她來了。欲要上前唤醒衷瑢。被她拦住。还亲自小心地抱了熟睡的衷瑢送到了卧房里去。   慕亦仔细看她的脸。像是有哭过的痕迹。又是素面朝天。发髻凌乱。略担心起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   联想到当日云长天來家里闹。这事似乎说得通。可能这娘子不想嫁。偏是云长天逼着她过门。   等到衷瑢黄昏时饿醒过來。看到守在一边看着桌上烛火发呆的德爷。泪眼又是一串串地掉下來。   她干脆把云长天和董嘉言那点事还有这两天的经历。加之今天云长天如何强迫自己的难堪尴尬一并哭诉了出來。说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又跟他定下婚约。   慕亦安抚她好久。告诉她沒事了沒事了。待在何家他是找不到她的。   但是云长天终有一日会找上门。衷瑢也不可能永远躲在家里不出去。况且两家还是街坊邻居。迟早要被发现。   慕亦便用着哄小孩地口气说道:“要不这样。你先呆在我这。我让老爷想办法把婚约解了如何。”   衷瑢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虽然也知道她只是戏言安慰。但还是认真回道:“他现在正气头上。不知道会不会罢休。万一他知道我要解婚约。派人把我抓回去押到黑牢里可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呢。你是真的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嫁他了是吧。”慕亦又确认一遍。但是衷瑢的眼里闪过一道迟疑。   虽然她哭得委屈。可是静下來仔细想想。今天云长天说的他跟董嘉言的事情好像跟自己原先以为的不太一样。云长天口述自己是真的下了决心要与她断了暧昧。而且很久之前就沒有与她再有过亲密关系。现时回忆起來。他说话的样子是那么无奈与恳切。实在是很希望她能释怀他的风流错事。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今天难怪他会气得什么都顾不上。直把自己逼退到角落了。   衷瑢入神想着。会不会是自己错了。   慕亦看她犹豫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其实她心里还是喜欢云长天的。只是一时半会气不过罢了。   “行了。今天好好休息。睡觉的时候再想一下。我明天就让隔壁的來接你。”她试探着问道。   衷瑢点点头。心绪又开始绵延。止不住怀念起云长天的身姿來。   何音已经回了家。也听管家说了衷瑢的事。看到慕亦的时候问道:“那丫头发生什么事。怎么一会又跑回來了。”   他的俏娘子笑着递了茶水过來。回道:“她这个年纪正是爱赌气的时候。也沒什么事。想明白就好。明天我就去找云长天把她带回去。”      第五十八章 情人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长天派人出去寻衷瑢。还用了点手段上下疏通。让巡夜的差吏偷偷开了各处坊门放自己手下进去搜寻。   但一直沒消息。在三斟曲沒找到。守城的士兵也说今天沒见过有年轻娘子出城。那她又能到哪里去。   “何家。”他此时才突然想起來。衷瑢肯定是跑到隔壁躲起來了。   现在跑去敲门肯定不行。可云长天实在是想见到衷瑢。亲自确认她安全后才能彻底放心。   他看外面的夜色很浓重。月黑风高。正是潜行的好时机。于是关起房门往衣柜里掏出一件泛旧的夜行衣。那是他当年还未娶妻时。为了夜会九娘而特意定做的。   如今物是人非。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又派上了用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不做二不休。云长天小心翼翼地躲过巡夜的家丁。想从嘉言原先住的那个西南角翻墙过去。可是自己刚來到墙边。身后传來熟悉的女人喊声:“你是什么人。”   他不用仔细看就能分辨出是董嘉言。她居然还在这里。   云长天怕被发现。赶紧让她闭嘴道:“是我。你别说话。”   但是嘉言哪里忍得住疑惑。问道:“你这一副打扮是做什么。”   “我去隔壁找衷瑢。”他的回答简短。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嘉言苦笑道:“今天家里上下都在传大少爷从外面抢回一位娘子。莫不是月娘吧。”   “是她又如何。Www。。com婚期都定了。她早就是我的人。我还不能带她回來。”这话里有他今天对衷瑢残留的愠怒。并不针对嘉言。可是她听了。却觉得云长天对自己真是越來越不客气了。   “你就真这么厌弃我。我就提了一下月娘而已。”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万分委屈尽在随后的不言中。   云长天心情差。刚好让她赶上。自觉自己有错在先。叹口气安慰道:“今天发生了点不开心的事。不该迁怒你的。对不起。”   嘉言边是满腹委屈边冷笑道:“也只有关系到她。你才肯放下身段好好看我一眼。听我一句话了。你我今生本该有夫妻缘分的。为什么你始终就是不肯接受我。”   云长天听她终于道出憋在心里的疑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便先把衷瑢的事放了一边。认真道:“你老是说我们本该是夫妻。我知道那是娘临终前答应你的。”   嘉言惊了。还以为谁都不知道。本來心怀巨大的遗憾和不甘。哪知云长天今天竟然说出了真相:“娘临终时的遗愿就是想让我纳你做侧房是吧。这事有人跟我说了。所以我提前就让爹给我定了门亲事。对家里说这就是娘的遗愿。她儿子说的应该沒人不信。”   “为什么。。”嘉言控制不住情绪。歇斯底里道。   他此时看起來是那般冷漠。无情地。低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里话:“你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是我从开始到如今真的沒有喜欢过你。或是稍微对你动过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哪怕一瞬间都沒有。   那些跟你亲密的日夜。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題。为什么明明对你沒有半分感觉。我却总是无法脱离你的影子。我试着开始拒绝你。可是当时怕你难堪怕你想不开所以沒有像现在这样态度很强硬。还记得我送你那支满桃红吗。我当时以为好言相劝或是对你温柔的时候这种分手的话最好提。也最能让你听进去。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就是因为我始终改不了对你的态度。所以你也陷入执迷不悟里。   董嘉言你到现在还沒明白过來。为什么我开始很强烈地拒绝你。因为于你而言。我们之间的联系是比砒霜还毒的毒药。我再不用尽手段來斩断它。你董嘉言这辈子就要毁在我云长天的手里了。”   这话嘉言其实懂。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甚至比他明白的还早。可是亲耳听他说出來。总有种被打了耳光的痛苦和不可思议。她流着泪。颤抖地问道:“所以你后來宁愿娶个不爱的女人进门都不想看到我是吧。”   云长天沉默。如何说得出口这一切都是为她好这类的鸡肋话。明明是自己不够坚决。如果今夜能被神明调换到几年前。最好是醒來发现自己身边竟卧着一丝不挂的美娇娘的那天清晨。或许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矛盾和纠缠。   “对不起。都是我不够果断。我是个懦夫。”云长天第一次跟她道歉。   可是道歉有什么用。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嘉言转身留下一句话便走了:“我说过。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要不要等你是我的事情。不管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   她的背影在摇晃的灯笼旁显得太瘦弱。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些年无怨无悔的女人是如何用他现时所见的背影和身躯扛起与抵挡猛如虎的流言。   女人生來就是一朵花。只是每朵的颜色和芬芳不尽相同。   她们为了生命中那一次绚烂的开放做足了准备。可是哪里知道这样的准备往往要耗尽一生的心血。   不是怪怨男人。也不是怪怨任何人。因为这就是女人。这仅仅是一朵花的所有宿命。   云长天一身行装闷得他特别难受。董嘉言虽然走了。但是他的心里却像把她推出自己的世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任她跌落凡尘般不忍。   虽然他不喜欢嘉言。但从不希望她会受到伤害。因为自己她的生活已经满目疮痍。   也许今晚对她來讲可能难熬了点。但自己非常明确地摆正了态度。如果她能想明白。并且真的放手。对她而言会是一次救赎。对他而言就是一次赎罪。   今晚心绪全乱了。他右手扶着墙壁。想了想还是放弃去见衷瑢。就算见了自己也想不好还能说什么。   正当他打算离开。何家那棵树冠跨墙的大树有了不寻常的动静。他猛地回头去看。顺石堆水缸上去就踩着墙头攀上枝干。抽出靴中的匕首低声警告道:“谁躲在那里。”   “你头上你头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有个女人声音从上层树冠传來。云长天听出是衷瑢。还以为是幻觉。可是抬头一看。还真看到这小娘子双手抱着树干快滑下來了。   他收回匕首摊出双手说道:“我在下面接着。你放手吧。”   “我怕。”她的声音听起來还带着哭腔。看來真是被这高度吓怕了。   他安抚道:“相信我。快放手。”   衷瑢知道他功夫不差。深呼吸几口气。终于狠了心松手从树干上脱落下來。落到云长天身上。   枝干很结实。他站得也稳。两人只是随着一阵落叶窸窣声上下动荡了一会。然后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   他把她放到枝干最里靠着树干的枝杈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衷瑢骑着枝干。双手托在上面倾了身子向云长天问道:“你刚才跟董嘉言说的可都是真的。”   云长天沒理她。不发一话地转身就要离开。衷瑢站不起來。只能伸手去够他。够不着就喊道:“云长天。”   他虽然站住了。可还是不想回应她。   衷瑢躬身曲腿挣扎了好久。才踩着枝干摇摇摆摆地站起身。试图向他走去。又不敢失去树干的依靠。只能一手扶着树干。身子极力伸张出去用另一只手勉强抠他后背。   “你怎么上來的。”他突然问起來。觉得这事有点巧了。   衷瑢憋气喘气都來不及根本沒空回答他。Www。。com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里。   大树旁边就是一座小屋。衷瑢就是住这里。屋外檐下挂着两盏灯笼。这才不致云长天上树后看不清周围情况。   他注意到屋里出來两个女人。都抬头看着他俩别扭。烛光把她们照得那么清楚。云长天甚至还能看到梁又梦脸上得意的笑。   这下衷瑢不用回答他也明白过來。说不定今晚董嘉言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这两人的杰作。   云长天转过身抱起寸步难行的衷瑢。让她趴到自己肩头。挨着她的侧脸。像是窒息时突然嗅到新鲜空气般贪婪地亲昵。   衷瑢被他下巴的胡渣磨到。躲着脸不让他继续。埋头到他肩窝里用着最悄悄话的悄悄话问道:“你还生我气吗。”   云长天嗯了一声。余怒未了的口气还是很明显:“你也真是够了。”   此时此刻。衷瑢对他的火气却感到十足的享受。爱与恨本來就是朵双生的花儿吧。开则两开。谢则两谢。与福祸相依明明就是一个道理。   “你越生我气。我越开心。”衷瑢撑着他的肩抬起头來轻声细语。这份在耳边的无形摩挲令云长天浑身**起來。忍不住就是伸了脖子与她相吻。   这对有情人在树上的私密空间里你侬我侬。地上的两位冷酷女郎终于是在今夜好好地互谈上了一回。   之前慕亦只知道梁又梦想帮何音而试图以衷瑢为诱饵接近云长天。但她哪里知道这个小妮子接近云家的具体目的。   梁又梦甩开抱在胸前的手。进屋喝口茶。靠在桌沿说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先把云洛忠手里的钱抢过來。再以此为基础。把云家一点一点掌控到手里。大公主不是一直想招安云家吗。我就是在做这件事。何司乐太仁慈。换成是我。不等云洛忠拒绝我第二遍。我就要把他从云家连根拔起。”   慕亦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你又不是云家人。凭什么他们家就能被你掌控了。”   说完这句。慕亦看她脸上突然调皮的笑意就觉得今晚她帮衷瑢这事就沒那么简单了。   “你想让月娘替你。。”慕亦冷下脸问得很急迫。   只见梁又梦摆摆手。不屑道:“衷瑢这丫头太笨。我利用她还不如直接利用董嘉言和云洛忠。你放心。我沒别的意思。你们一个个都拼命袒护她。怎么就沒人袒护我呢。”   她说时歪下头。拨弄起指尖笑笑说道。   第五十九章 鹤怨桥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初冬夜里的凉意浸袭着树上成双成对的人。娘子面对心爱的郎君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诉说自己的女人心事。她那些小脾气。那些小嫉妒。统统都要好好地让他感受一回。   衷瑢重又伏到他肩头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云长天背靠着树干。仔细安抚她:“因为你就是你。沒有为什么。”   她不服气。这听來就是敷衍。嗔怪道:“我不信。你别说这些有的沒的。”   可他一如既往地严肃道:“你不信也得信。”   这态度惹得小娘子张了嘴去咬他的肩膀。可是衣服太厚。她便换了地方。把两排牙扣到他的脖子上。   云长天终于笑出了声:“你属狗的。”   她嗯一声。转而伸了舌尖抵舔两回。惹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仰起头捂嘴咯咯咯地笑起來。   两人拥得更紧。衷瑢只恨身上的棉衣太厚。无法与他再近一步贴着挨着。   她想起成亲之后就可以对他毫无保留。就可以日夜颠倒。天翻地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亲密。好似他拥有的一切都将烙上她的印记。比如他今晚穿着的衣服。连面料里嵌着的檀香气都成她私密的享受。那些陌生的不陌生的人事物也将与她有所牵连。在这世上。她衷瑢又多了一个依靠。   依靠。对了。   衷瑢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赶紧挺起背看着云长天说道:“我前阵子去过你家找你。Www。。com那时候好像是秋收还是什么。反正你不在。回去路上遇到洛忠少爷。就跟他一起到云嫂家里吃饭。我看云嫂儿子好像挺有想法的。想参军去。他听说我是你要过门的娘子。就托我向你问一声。有沒有机会把他带去边关。他想锻炼锻炼。”   云长天对董家人不是很相熟。也不了解董忭原來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既然衷瑢觉得他值得推荐。那云长天也认可了这件事。回道:“你明天把他领來我看看。少年郎有志气是好事。而且也算自家人。我能帮就帮他一把。”   看他应允了。衷瑢搂着他的脖子叹道:“我的准夫君是个大英雄。那我是英雄的小娘子。一辈子躲在你背后。”   被她如此夸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长天心里不免甜起來。偏过头又想寻了她的朱唇尝一回蜜意柔情。衷瑢听他呼吸略微急促。有意挑逗。重演咬脖颈的戏码。却被他一把摁住了脑袋。   云长天轻笑道:“闭嘴。”   她的鼻尖凑着衣裳。自己的呼吸都打在面料上。泛回阵阵暖意。这样的夜里。又是被这样英俊的男人护在身边。一切來的不可思议。但又真实无误。她想起來年幼时说的童言:“我要嫁给狐狸狼君。”   他云长天不就是应她而來的那位狐狸狼君吗。   于是衷瑢把这条黑历史说给他听。惹得云长天也笑她傻。嗅上她的脸颊不时啄吻几番。   夜很深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两人最后拥吻会儿。云长天便带着衷瑢下了树。稳稳落到地上。   屋里的两位月老早已回去。难得这里是片静谧区域。无人來打扰。若不是经历过前几次衷瑢的抵触。这会云长天该克制不住早就抱了她进屋关门度良宵了。   衷瑢虽然觉得这种时机迷人又刺激。但总是会被理智喊得清醒过來。俄而想起净姨和陈婆早年在饭桌上讨论的那些个女子。均是红颜露水一朝毁。   毁的不是名声。往往都是她们自己的心志与爱情。要知道这世上的女人大多敏感脆弱。身体与爱情一并托付。遇良人也便罢。遇人不淑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所以衷瑢很在意名分很在意“名正言顺”这四个字。   他安顿她睡下。听她眠鼾声微响才起身出门。   第二天清早就有隔壁的丫鬟來何家领人。衷瑢想着净姨那边必先要去解释一遍。不能让她急了。但是董忭的事也不能落下。便打算就近处理完这桩心事再去城外别院。   她到董家院里带懂忭一道去见云长天。出发时云嫂还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院门。表示今晚一定要请她吃顿饭。   衷瑢婉拒着。和她儿子渐渐走远了。   董忭这个小年轻知她和梁又梦是相交好的。多日未见心上人自然就是抓着机会便千方百计打听起來:“那上回同你一道來的娘子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以为他只是好奇问问。便道:“她呀。昨天就在隔壁的何家住着。不知道今天又跑去哪里了。”   他一听她居然就在这条街上。立马试探道:“娘子她。。她可曾许配人家。”   “沒。”衷瑢似乎听出他的意思來。转头果见这人眼神不似平时涣散柔弱。竟闪闪着亮起了光。特别有神。“你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董忭低着头。烧红了脸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他们说到这里。刚好迎面遇上步履匆匆的云长天。   衷瑢上前拦了道:“我给你带人來了。你要不。。”   她话还沒说完。被云长天打断了:“你先等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洛忠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两人觉得事态好像挺急。跑着跟在后边随他來到洛忠的住所。   衷瑢也是第一次來这里。只见庭院围墙青砖黛瓦。规整富贵。所嵌花窗都是极精细的工艺活。墙体覆着藤蔓。墙角植着各色花草。只可惜现在是冬天。枯荣交杂间有种冬意特有的孤独冷冽感。看久了让人愈发觉得生活在这份精致里的主人肯定有着不俗的品味。   院门做得也是精巧。涂着平整的黑漆。晒久了竟沒有一点剥落的痕迹。敢情是常常差人來维护才能保持的庄严不可亵渎。   进到那院里更不得了。衷瑢看到地方不大。却摆着池塘假山花园。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花园里种着冬青。看起來好像春意就是來这里歇脚的。   塘里游着锦鲤。不多。刚好的数量。悠闲自在着。自成一幅禅意画卷。   她和董忭都看傻了眼。自认为是览尽云家的奢华。沒想到在此地居然还藏着世外桃源瑶池仙境。   嘉言和梁又梦听闻消息早就赶來了这里。云长天见到卧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洛忠就向两人问起來原因。   嘉言怎么知道到底出了何事。眼神飘向梁又梦。这小妮子一边笑着一边给洛忠喂着水。不以为意地说起來:“洛忠少爷一大早來歌楼找我给他唱唱歌。我当时还沒起來。他便在鹊桥上等我。哪知那座破桥塌了。”   衷瑢在外屋听着里面动静。Www。。com听到鹊桥塌了也感些许吃惊。那桥牢固着。怎么说塌就塌呢。   云长天听到鹊桥二字闭了嘴。问候了洛忠几句就打道回府去了。   原是昨晚他哄了衷瑢入睡后。遇到还躲在一旁的慕亦。云长天问她:“你和汀娘怎么知道我要來这里。”   慕亦装着无知。都把责任推给梁又梦。说道:“你自己去问她。她说这个角落的墙是最矮最好翻的。按你的性格不可能放着月娘在隔壁不來找她。所以她就以你的名义约了那个女人到这里來了。沒想到你也挺可以。汀娘的心意沒有白费。”   他得了解释。仍感觉这事实在太巧。沒天意助她一把怎能凑的上刚刚好的时间。   慕亦笑道:“这怎么能算巧。你來之前那个娘子已经等了很久。从天亮等到天黑。你自己沒发现而已。”   云长天默语。无论如何对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慕亦看他无话可说。边讲着琐碎的话边抽出腰后的短刀。意图冲他打上一架。   云长天转身就想跑。自己手里就一把匕首。如何对付得了她。   但是慕亦也是有准备而來。从角落里带出一把宝剑。扔给他。说道:“虽然你只是來找月娘的。但怎么说你都是个浑水摸鱼偷溜进我何家的小贼。不赶着你出去我就不是德慕亦。”   云长天接过宝剑才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武器。平时放在房里。如何让她拿了去。   不等他思考。慕亦闪着极快的身影。鬼步到他面前反手短剑划去。被他的剑刃给挡住了。   云长天往后退出一段距离。利剑试舞两下咻咻地发出一阵空鸣。他聚精会神地调整着呼吸和方位。再次挡下那女人出其不意的袭击。   兵刃交接的声音太响。云长天怕吵醒屋内的衷瑢。便登上屋顶。踩着墙头飞奔到了街上。与随后追杀过來的慕亦轮番交着手。   哪知两人一追一逃就到了三斟曲的鹊桥上。想來下意识里都把这条路当做了第一选择。   云长天的剑出自龙泉的一位老师傅。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潜心锻造而成。削铁如泥。   慕亦的短剑名鱼肠。來历同样不简单。   于是一番争斗之下。木制的鹊桥伤痕累累。第二天早上來了个洛忠一踩一跺。自然轰隆崩塌。   要说出去是一夜之间的人为事故。沒见过两人打斗的激烈场面。凡人们又怎肯相信。于是城里便流传起这样的话:“鹊桥仙子不复停。又逢仙鹤隐。恩爱郎君新欢渡。桃娘断此路。”   大意就是将月娘比了鹊仙。桃九娘便是仙鹤。云长天与月娘曾在鹊桥上定情。高高在上的桃九娘便断了两人的來路与去路。直叫这个鹊仙无处寻他。   这话传到云长天的耳朵里。虽然一笑而过并不真心会去怪怨。但对衷瑢的比喻还是让他再次想到一个问題。坊间都觉得衷瑢的身份实在与云家不相配。现在出了一点与她沒搭多少边的事都会如此寓意了。那往后要真让她碰见了什么。流传出去人们会怎么说这个飞上枝头的鹊仙。   他想不好。连喝茶的心情都沒了几分。又是这茶叶淡而无味。索性去找洛忠聊聊消遣消遣。      第六十章 无根萍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两天洛忠都修养在榻上。吃喝拉撒均是嘉言亲自照顾。   他从桥上摔下來断了一条腿。其他倒沒什么事情。心想着嘉言因此能日夜陪在他身边那也很值。   此时两人正在聊着天。佳人手里绣着鸳鸯。她说自己送不了上台面的贺礼。只能手办一份心意。也是得知月娘手笨。除了会弹架琴。女红一律不会。便想到了这新婚的枕面。   洛忠捣乱地探手摸着一双鸳鸯。说道:“要不你绣的这个给我吧。我替你一块出了贺礼。”   “这可使不得。上次生病那些药材补品都让你破费了。怎么可以连贺礼都让你出呢。”她赶紧收了手里的细活藏到腰间不让他再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男人起不了身也够不到了。干脆叹了口气:“想我云洛忠认识这么多女人。就沒有一个能替我绣一张鸳鸯枕面。”   嘉言笑他:“你倒是会说。何不快点找个娘子替你來操心。也用不着和我走这么近。帮我办这办那的。”   “不不不。我在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人。”他望向她的眼神里闪起光。笑意与精神也满实起來。   她明知他什么意思。想着要不就此试探一回。看看他到底如何的反应:“那我嫁给你要不要啊。”   洛忠听愣了。笑容僵在那里跟听到什么震天消息似的。Www。。com   云长天不失时机地闯进來打扰了洛忠的美好时光。洛忠被他唤过神时可不耐烦。急着赶他出去。   好心來探望的男人从他反应里猜到自己可能搅了两人气氛。但想着既然來都來了。再回去一趟不合算。便让嘉言帮他搬了凳子过來一起坐下。   洛忠抱怨:“我们俩聊得好好的。你來凑什么热闹。赶紧找月娘去玩。她一时半会见不到你估计又跟汀娘闹上了。”   云长天笑着应道:“以后有的是时间。这不还是你最让我挂心。我办完公务立马过來陪你解闷。要不是你伤着。我还打算把爹埋的那几坛酒给挖出來跟你对着喝两杯。”   嘉言听他对洛忠关切的口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像是洛忠才是不久要跟他拜堂的娘子。直遮着嘴笑了起來。还讲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说的话让我这个女人听着都嫌害臊。”   洛忠这下更加怨念他了。说道:“你看。这下我又被嘉言笑话了。你快走你快走。”   “你等会。我來真的有事情跟你商量。”他向嘉言示意一下。自己要紧事不方便让她听到。   嘉言应一声。最后嘱咐道:“我的女红放这里了。洛忠可不许碰。碰坏了看我不咬断你的手。”   洛忠目送她出去。轻身袅娜地带上门。意犹未尽。可是云长天拦在他前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一副闷杀人的神色。让他好不堵心。催促道:“你要说什么赶紧说。能办的我都会尽力。”   “我有两件事同你商量。第一呢。本來不是打算让你这个月替我出征去吗。不过看你这样子也不行。刚好前两天衷瑢带了董忭过來。也就是你那个侄子。他看起來挺有想法。想入伍。我就给他在出征的队里插了个空。后來这事跟皇上一说。沒想到皇上直接允了董忭來接替我带队去萨巴陀。”   洛忠装着吃了一惊的样子。叹道:“所以沒我什么事了。”   云长天嗯一声。神色明显带着些许歉意和可惜。   这事终于成了。洛忠在心里太感谢汀娘的主意了。不光免了自己的兵役还让云长天反而感到是自己的过失。   他装着同样可惜道:“我虽然开始不想去。但想着既然是为了云家。我也该觉醒了。可你这。。哎。沒想到被那兔崽子抢先一步。他人呢。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揍他一顿。”   说着拖一条残腿还想下榻去。赶紧让云长天拦住了。他劝道:“反正都是自家人。谁去都一样。不过我倒是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出出主意。”   他说起來就是衷瑢的身世背景。这次比不得上次随意敲定的婚约。毕竟她是真的要过门与自己生活一辈子的。不能让她在家里抬不起头來。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在想能不能给她找户门第高的人家认个干女儿。挂个显赫身份。   洛忠对于这档子事情并不陌生。之前为嘉贞在官场上开路。也是他奔波了许多关系才搞定的。   他思量道:“我说这事虽然简单。但是月娘她知不知道。同不同意。”   果听云长天否认道:“我还沒來得及跟她说。。”   洛忠一拍掌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月娘那性格脾气了吗。你要是來硬的她肯定不接受啊。到时候又要死要活。你就跟她折腾去吧。”   今天他云长天可真是沒了面子。尽是自己的不对。那一张英俊的脸也不知何时开始黯淡下來。沉思着心事。   “我跟你说。月娘吃软不吃硬。而且汀娘说了她后面可还有个叫什么净姨的女人在。月娘虽然是她养女。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你的丈母娘了。这认干女儿的事情你不跟人家母女去商量跟我來这边唠叨。你说再多我也做不了主啊。”洛忠几句话点醒他。让他必须去找净姨她们商量。   “可是。。”云长天记起來上次强抢衷瑢的事。“我怕净姨不想见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毕竟上次才把她女儿硬生生抢过來。。”   “云将军。云将军。你是堂堂的大官爷。她们就是一群乡野小民。还能跟你來计较。况且月娘不是还好好的。你们两个恩恩爱爱也快成亲了。”洛忠沒想到他会这么犹豫不决。   云长天想。也是啊。反正衷瑢也一心向着自己了。怎么就不能去会会未來的岳母呢。   他跟洛忠告别后立刻让人去找了汀娘过來。这小娘子最近行踪很不稳定。一下子在歌楼一下子又在何家。有时候两个地方都找不到估计就是待在城外的别院了。   能这么快找到她。也是云长天运气。他打趣道:“汀娘真是天外的飞仙。來去自如行踪不定。叫云某找的好辛苦。”   梁又梦接过他亲手满的酒。饮尽了才回道:“云大少爷找我这个闲云野鹤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问上次我和德爷帮你与衷瑢拉红线的事情。”   提起这事。他倒是真的想问清楚:“那女人说是你出的主意。不光把董嘉言引到墙边。还预测到我必会夜访何家。而且还一定会从那边的墙翻过去。”   她毫不避讳地点点头。微翘着嘴角笑得很惬意。   “你怎么能那么神。万一我耐得住性子。只等了第二天再去找她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眯起眼。很好奇地打量着她。   “那我就再把董嘉言引到何家來。这事看的就是缘分。只不过老天爷肯帮忙。我还真猜中了你的心思。”她玩着燕尾靠在廊柱上笑着望他。这表情已经告诉云长天。一切都在她的掌控里。   他起疑道:“难不成鹊桥突然垮塌的事。也是你这位神仙一手办成的。”   她调皮地逗逗眉眼。沒承认也沒否认。不过倒是透了几句口风:“我让德爷有意引你到鹊桥上一战。后面的事就是见招拆招。我梁又梦有心无力。”   听她自报了姓名。云长天很感兴趣。靠近她细看着这小娘子的眼睛举过一杯新酒。敬道:“云长天有眼不识泰山。想來汀娘。。不。梁姑娘可当真是神机妙算了。我都开始怀疑董忭参军的事也是你计划好的。”   “梁又梦沒这胆子敢妨碍军务。掉脑袋的大事我一个女人可有心无力。不过就是董忭看上我。我就跟他稍微提了句我喜欢的是跟云副将一般的英雄好汉。他就自己急着投军去。可沒我半点有意参合。”她松手燕尾。抱了双手在胸前仰头活力十足又是机智如我地与他对望着。   云长天开始觉得这娘子不简单。以后万一自己在京中碰到什么要紧事。说不定能让她帮一把。   他知了先前的事都是她的手段。这回有意再试探道:“今天这么匆忙地找來梁姑娘。云某是有一事相求。”   他把衷瑢的事一说。梁又梦装难道:“这可不好办。想我上回带你去别院抢走了衷瑢。净姨差点沒用藤条打死我。”   这小娘子沒明着拒绝。云长天反应过來这是在提条件了。他直言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我云长天能办到的一定尽量满足你。”   只见她笑道:“我哪敢跟将军提条件。想我梁又梦虽然是何司乐檐下的人。但终究还是漂泊來漂泊去。云副将找我找了半天就是这原因。我哪里不肯在一个地方好好安定下來。只是无根之萍想留也难。所以我倒是想求云副将能在云家找个地方收留我就好。”   云长天想了想。直言道:“让你搬进來也可以。不过你想以什么身份。总不能委屈你这位大仙当个丫鬟。”   梁又梦又装着思量一下:“要不我搬到董家的院子。刚好这回董忭要走。他的房间空出來。我跟云嫂又相处得十分融洽。就当着给她做女儿也罢。平时给她帮帮忙也好。”      第六十一章 往今悲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听她的意思。是想往自己家來扎个根。云长天一开始想不好她的真实意图。但看她无言时后背杵着廊柱。垂着头只管玩自己手里的发梢。些许乱发从鬓边散出來遮了一些侧脸。这副模样是很招人心疼的。   可能她在何音那边不怎么吃得开。云长天猜测。又或许只是想借机靠近董家。往后等董忭得了一官半职回來刚好可以攀着他过上好日子。   梁又梦觉得他迟迟不答应。该不会是被他发现自己意图了吧。她抬起眼。从挡在两颊的乱发束中斜着望去。这人看她的眼神说不好是什么味道。   “难怪董嘉言和那笨丫头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男人擅长的就是眼波流转间的柔情暧昧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此时的柔美神态让她顿悟过來。原來会打仗的英勇是一回事。会吸引女人的魅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等不來他的回答。抬起头面对着他笑道:“少爷若是为难。就当我沒提过。我这就带你去找月娘。”   “不。”云长天拦住她说道:“我会让洛忠跟董家去商量好。你只管放心地过來。”   梁又梦见他应了。喜形于色。连忙敛着裙裾屈身行礼道:“又梦在此谢过大少爷收留之恩。”   衷瑢这两天待在别院里和净姨解释着云长天的事。但是任凭她说得口干舌燥净姨都决心再不把她交给云长天。   梁又梦领着他走到厅堂门口。Www。。com听到里面的动静:   “你就答应了吧。他真的对我挺好的。”   “不行就是不行。说了多少次。他最开始解婚约的时候你就该回头了。说什么只想娶你所以才毁了婚。你这个脑袋也不仔细想想。他连父母之命都不放在眼里。以后万一又遇上一个女人。你觉得自己要怎么办。”   “说明他真的很喜欢我啊。”   “喜欢你。他跟你保证了多久。一辈子两辈子。保证有用吗。之前我给你说的亲事连婚书字据都在了。他不还是照样翻脸不认人。就凭一句风吹过就散的口头保证。再要甩了你不要太容易。”   “不会的。我相信他。他看我的眼神都很看别的女人的不一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们。。”   “衷瑢啊衷瑢。我就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迟早再要被那个男人害一次。何音都跟我说了。你是不是被卖到青楼去了。不是德爷及时救了你。你还能在这里跟我犟嘴。。”   “那是我自己笨。不关他的事。而且。。我觉得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吧。至少我跟他表态之后他就再沒急着碰我。”   梁又梦听到这里。回头往后瞥去。云长天不自觉轻咳一声扭了头避开她。装着沒听见。   里面听到似乎有男人的声音便停了争吵。衷瑢跑出來探头探脑。见到是他眼睛都瞪圆了。   他这算正式见了长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与上回抢人时的蛮横态度比。今天手足无措地站在堂上于净姨來说已经是对她很客气了。   她顺着胸口闷气。尽量忍着情绪说道:“云少爷这是又想带衷瑢走吗。”   他拱手作揖表示一下敬意。很端正地回道:“云某上回确实做得不对。但一切都是出于对衷瑢的喜爱。”   衷瑢亲耳听着他的表白。急迫地想让净姨也体会到他真的不是个无情的人。   “我希望云少爷还是能放了衷瑢。既然你与她失过一次婚约。便说明你们两个到底是沒缘分的。如今再强求一起。也不怕让老天爷用手段拆散你们。”净姨厉声地逼退云长天。   他对解婚约的事其实从來不以为意。能有点感叹大多还是因衷瑢而起。   刚才偷听时他清楚了净姨对这事比衷瑢本人还耿耿于怀。到底是拉扯着衷瑢到现时的母亲一般的女人。一点点过错都被她揪住不肯放。   他尽力安抚道:“云某真心为衷瑢着想。早已打算好此生只娶她一人。所以才有了那场闹剧。”   “闹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天大的事都被你轻易违背了。你还觉得是闹剧。以后要是跟衷瑢出了点什么问題。你再大手一挥让她滚蛋。这也仅仅算闹剧了是吧。你云家家大业大沒了这一娘子也不算什么问題。可我就这两个孩子。Www。。com万一又让你毁一次。我找谁來救她。”净姨拼了火气。斥责着云长天的冷漠。陈婆本在另一间屋子里做着女红。被她这一阵痛心疾首的呵斥给引了过來。   她看净姨面对着衷瑢和云长天。眼眶早就红得跟充血似的。再是快要成亲的这对准夫妻一个满脸阴沉。一个急得脸红脖子粗。像在争吵的模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把净姨拦到身后。自己上阵了:“我说你们这对年轻人怎么回事。联合着欺负净姨是吧。你们看她年纪岁数大又是沒什么身份背景就以为她好对付吗。我告诉云大少爷你。就冲着你爹的面子你也得喊她一声姨。”   净姨心力憔悴。有些站不住。一把抓住陈婆的手臂。让她先别说了來扶着自己。   衷瑢看她脸色苍白。又是这阵子为了她的事。头上的乌发白了一片。心里早已不忍。但是自己又是那么喜欢云长天。无法取得她的祝福又是多么难受多么委屈。   她上前欲一同扶了净姨回去。但被陈婆呵斥一声道:“你走开。净姨这么多年白养你了。还來干什么。赶紧地跟你相好走啊。是死是活都不要与我们有搭介了。”   这话这态度训得衷瑢实在受不了。自己真心向着净姨哪有带了外人來气她的道理。看着她们逐年枯去的背影慢慢相持着走了出去。厅里的衷瑢泪如雨下。   云长天也倍感无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从袖中抽出手绢來替她擦泪被她一手推开。飞也似地逃出去了。   梁又梦从始至终都在门外听着好戏。她看云长天要追出去拦截道:“这时候你追她干嘛。快点再去求求净姨呀。”   “可是我怕衷瑢她。。”云长天满心满腹都是他的小娘子。生怕她跑沒了。   梁又梦答应她会向衷瑢追去。遣了他到净姨的卧房继续交涉。   陈婆并不待见他。但云长天气势足。沒让她忘记还有个阶级差距摆在面前。也只能让步迎他到外屋。隔着珠帘跟坐在榻上的净姨说话。   净姨体力不支。拱身瘫坐在榻沿。一手架着榻栏微微喘着气。她无力再去争辩或争取。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吵过骂过那孩子就是不听。最终也只能随了她的意愿去。难不成还真要把她锁起來。锁到像当初她从夜市回來后那魂不守舍、一天一夜都不吃饭的模样。   她实在是狠不了这个心。又看到帘外云长天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边。像一座雕塑。与他英勇无悔的父亲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來的。心想到可能他对衷瑢真的是投了毕生的决心呢。   而且怎么说他们两个都已经订了婚。再过几天到拜堂的日子。一切都跟结局已注定似的不可逆不可违。   “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吧。”净姨无力地笑起來。云长天听到了不做任何回答。只是低头沉默。   “你今年多大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净姨特别喜欢问这些小辈的年纪。好像只有从他们身上。她才能察觉到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云长天老实交待道:“二十四了。”   “你满月的时候我还來喝过酒。一眨眼再过个一年两年。说不定我还挨到那时候。喝到你们两人儿子的满月酒了。”她低低地笑起來。把经年的愁苦与岁月的风霜都笑了出來。   云长天听她终于是许可了婚事。连着拱身三拜。起誓道:“从今往后。我待净姨必像待自己母亲般孝敬。”   净姨摆摆头。挥着手说道:“我沒几年好活的了。但求你把衷瑢照顾好了。我进了土也能瞑目了。。”   陈婆在一边听得无言地抹起泪。又是按着净姨的吩咐送了云长天出门。   她返回房里时。悲愤涌出嗓门來:“你就这么放了那小子带了衷瑢走。”   净姨头疼心疼。挨着床榻慢慢卧倒下去想说说不上來。心里的不舍和担忧如何消得了。除非她是亲眼目睹了衷瑢一生平安幸福才能放下一颗心。   按着陈婆的话讲。连到时候投胎去。都还要站在忘川边看到衷瑢也下來。牵着她手了才肯过那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   这小娘子生前惹了净姨老老犯病。必是要被判到畜生道去。估摸着那时候。净姨放着做人的机会不要。也还是会随她一起再去历一轮冤孽。   净姨昏沉间起了梦境。当年宫里的明月与寥寥琴声复又在她眼前拔地而起。要么高高在上。要么绕梁不绝。   有位刚刚远征回來的大将军按着佩剑路过她时突然停了下來。喊道:“忻橖师傅。”   年轻的她一回眸。见到他高大的身影是那么精神有魅力。微微笑道:“将军如何认识我。”   “传闻宫中來了位琴艺与样貌俱翘楚的琴师。云某果真沒猜错。”他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朵刚摘的鲜花。仔细簪到她的发髻上。   虽然这是头一次碰面。她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明月与琴声瞬间凋落下去。梦境里出现漫天飞雪的城墙大门。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他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朵花來。欲再次表明心意。还是被她惯着拒绝道:“忻橖此生只得辜负将军美意。奈何心有所属。无法相从。”   他问到底是谁。她咬紧着牙关说不出口。不仅仅对他。对这世间來讲。她的真实的爱恋。是如此晦涩不可言。   第六十二章 仙鹤引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净姨复又在梦里见到那时的恋人。那人衣衫繁重。锦绣荣华。眉目间轻蹙婀娜好不动人。   那人是如此温柔啊。连学着琴时的神态都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虞美人。   只是难言的往事里那些隐秘的爱恋。她不得不放手让它们随了风飘走。   后來这事还是被他知道了。这位将军出乎她意料地笑起來:“也难怪我云某人败下阵來。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在他眼里。美得清透。真得灵动。善得温柔。直把这世间难能可贵的真善美一起占走了。   多年之后。净姨再次见到那位云将军时。两人都已是中年的沧桑模样。   只不过他依旧霸气。自己身上却少了被他当成宝的少女情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可惜可叹这光阴。杀得好好的人儿满心伤痕。累累不能放。   衷瑢被梁又梦拦在大门口。一边放声哭着一边受她安慰。两人对着面私语许久。梁又梦才向等在身后的云长天示意。可以过來了。   自己的姊妹和情郎轮番安慰过。衷瑢总算止住了点委屈。又是听他说净姨答应了。还要喝他们孩子的满月酒。心里想到再怎么说。净姨对她也是真心的关怀。自己却显得如此不懂事。   她踌躇着來到净姨卧房。歪身往里窥探。只见外屋里坐着陈婆在绣手绢。她一闪一闪的身影被陈婆发现了。老婆子沒再骂出声。只管拿一双怨恨又满是心疼的眼睛瞪她。瞪得衷瑢不好意思再进去。Www。。com赶紧拉着云长天离开别院。早点回城去才好。   梁又梦担心净姨便留在了别院。车里只剩准夫妇两人轻声细语着。   衷瑢继续红着一双泪眼。说累了便枕到他腿上蜷着身子睡一会。马车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云长天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拄在窗边望着远山想心事。   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活在父亲的荫蔽下。现时他得來的功勋证明。云长天已是个能独立担负起整个家族的男人。   的确是这样的吧。到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时候了。为了自己的女人。他必须狠下心來。   他把衷瑢送到暂住的院子里。又安抚几许道:“我看你晚上怎么睡得着。一个人实在沒意思就过來找我。Www。。com”   她低着头不让他多看。随意应了两声就转身回屋。但还沒跨几步又被他喊住了:“等等。我还有件事跟你说。”   “你快点说。我好累。。”她颓着身子。跟萎蔫的花枝一样。   云长天觉得可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况又是在院门口。经过的家人也多。便揽着她进了屋去。商量起來:“我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去认识一下几位要好的朋友。”   衷瑢不知道他说这话背后的目的。应道:“你做主。我都听你的。”   他笑意温暖。又是时时刻刻。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她。衷瑢便多看了几眼云长天。这男人的怀抱现时就是她求了许久的温馨港湾。潮起潮落间生來一股引力。直让她不自觉涌向了那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试着停泊自己愧对净姨的情绪。   “为什么她就是不同意呢。”她再次哭起來。抱紧了云长天。他也只得继续安慰道:“哪里不同意。这不是还想着我们儿子女儿的满月酒吗。”   “陈婆说白养我了。我就这么不听话。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沒按着她们意思活了。”她说到陈婆。想到她的责怨是一阵火气怒燃。委屈更甚。   这安慰的话说來说去也就几句重复的。云长天沒了话讲。看她的素面上浸着两片红染。泪珠盈盈。就好似带雨的桃花芍药。此时娇俏在自己怀里。竟又是一朵未开的花骨朵。切切爱意便化作阵阵冲动。趁她不注意就把人横抱了过來送到里屋的榻上去。   衷瑢被他突如其來的举动刺激到。Www。。com原本还是目垂眉皱的模样。这下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搂着他的脖子一起滚到榻上。试了几遍欲拒还迎的糯糯甜吻。发现因此生出的暧昧竟比热烈的时候來得更挠动心扉。   他循着她身上的香味吻到脖颈处。轻轻挡开遮掩阻拦的毛领子。钻了鼻子嘴巴忘情地尝起美人香。   体温心跳甜唾潮动各自汇集在一起生出个巨大的漩涡。衷瑢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搂他脖颈愈紧。坠入漩涡的快感愈是强烈。   他的手毫不费力地解了她的衣带。肩上奶白的肌肤也已露了大片。正欲扯开层层的衣物。就差彻底地剥了光。便有不识相的丫鬟來敲门:“月娘在吗。九娘有请。”   这一声呼唤直把衷瑢从爱欲里拖拽出來。重又回到喧嚣的世界。她感到上身微凉。原是不知何时衣物都被他卸到身下。还好剩着一层软绵的内衬來不及滑脱。她赶紧攀着他肩头半坐起來。羞臊地揽好衣裳。下榻系腰带。   云长天受了打扰很烦躁。听到是无关紧要的事又将她抓回。困到怀里强吻起來。   门外等待无果的丫鬟又试着扣门问道:“月娘。月娘在不在。”   衷瑢怕自己再不摆脱他。搞不好今晚真要献了身。狠狠心违背他的强势。大声应道:“來了來了。”   “你不要应她就是了。”他微有点抱怨。想着这女人真是放着好好的时光不享受。Www。。com偏要去对付一个丫鬟。   衷瑢直言道:“真要今天尝尽风流吗。等到了红窗花烛的夜里再让我服侍你岂不更有趣味。”   云长天又再次贴近她的脸说道:“看到你就忍不住了。哪管什么趣味不趣味的。都是矫情的说辞。”   他刚想吻下去。被她推了开。便只好看着这小娘子匆忙敛好衣裳和乱发。笑着跑去开门。   丫鬟的余光瞟到里屋的大少爷。又是见月娘身上乱糟糟一片。还带着一脸的潮红。便知自己坏了人家的好事。含蓄地道了歉。准备独自回去。   衷瑢叫住她。让她等一会。丫鬟便见着这娘子关了门。   云长天见她返身回來。以为她想通了。迎面还沒抱到她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美人就拐了弯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重新打扮起來。   他无趣中在榻沿坐下。扭头看着衷瑢低沉地说道:“还是不要去见九娘了。估计她也沒什么事。留下來陪我。”   她正梳着长发。顺口问起來:“你跟九娘到底怎么回事。上回差点吓死我。”   说到这件事。云长天不想再详细解释。该翻页的总该让它翻过去。便精简地回道:“总之我跟她现在沒有一点关系。”   “怎么会。九娘不是正夫人吗。”她戴着耳环回头看他。   云长天摇摇头。眼神涣散起來。像是在开始回忆往事:“如果不是她执意要为了云家留下來。这会儿她早该重新嫁了比我更好的夫婿。而不是每天守着活寡。”   衷瑢对这事挺好奇。想起七叔那时说的。两人好多年沒见过一面。看來真是这个情况。   她看他极为不爽的愁容。不好意思深问下去。只道:“沒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云长天将这句话沉到心里仔细体味着。确实像她所说的。应该都过去了。   从今往后就要与衷瑢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挑上新岗位的担子。好好作为一番。到时候走在朝堂上同僚们便都会说这年轻人实在有能耐。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将他的功绩全部算到有他父亲荫蔽的这件事上。   他似有意寻趣味。问衷瑢:“你喜欢自己的夫君是个怎样的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最后抹着口脂。对着铜镜含糊道:“自然是个呼风唤雨的大英雄咯。”   看。连她都赞同自己必须在官场中扶摇直上。云长天暗暗定了决心。有朝一日必要让她更加崇拜自己。   九娘在房中喝着茶等她來。丫鬟來通报的时候。她还起身亲自迎她进來坐下。   对九娘这番热情。衷瑢开始时感到很不安。但对她印象还算不错。也就照着做了。   衷瑢小心翼翼地问道:“九娘这是。。有什么事。”   这女人沏着茶。笑道:“过两天不就是你过门的日子了吗。主要是想來和你商量件事。”   衷瑢一听。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怎么都想要和她商榷來着。   “九娘讲。。”她怯生生的模样惹得九娘笑地斟茶的手都抖了一下。   “你别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话说给衷瑢听。让她蓦然想起刚才在房中。还差点就让云长天生吞活剥了。   又是在脑海中历了一遍那场缠绵。她早就坐不住。烧了脸悸动起來。   九娘递了杯盏。知她不久就是要初婚的女儿家。难免对着自己要多了猜测或是什么非想隔阂。便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月娘你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又是从歌楼的风月场里脱身出來。比起家中其他侍妾的身世背景。实在不容易。”   衷瑢闻此抬头看向她又不好直接质问这是在嘲讽她吗。   但九娘还是这幅态度。不冷不热。正好的温度。暖得衷瑢不经意就对她解开揣测來。认真着一张脸听她继续讲。   九娘叹口气。说道:“云家不好待。我怕你会因为身份被排挤。你第一次來云家的时候还沒有人知道你的背景。可是现在不一样。全京城都晓得了云大少爷要娶一个歌女。”   衷瑢苦笑:“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月娘自知身份卑微。往后会低调做人对事。”   九娘摇摇头。无奈道:“不是你想低调就可以。云家上下鱼龙混杂。再加之外面的流言传得疯狂。万一有什么好歹。有心人全算到你头上來。沒个依靠你怎么脱得了身。”   这话说得衷瑢心里也有点忐忑。的确上次就是被董嘉言看成了眼中钉。她还算客气。一直忍到云长天吩咐了才动手设宴套自己。   “九娘说得有道理。可是我在这京城中唯一熟识的贵人。也就隔壁的何司乐。。可是。。”她说不下去。看着九娘等她如何回应。   第六十三章 浮生尽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九娘看她有点懂了。便明说了自己想法:“我为了云长天苦守云家这么多年。虽然与他复合无望。但毕竟夫妻情分还是有过一阵。他能真心喜欢你。我便就是再善妒也会替他替你高兴几分。不为别的。因为你也是值得他爱的娘子。所以不能看着你在这家里受欺负。”   “值得”两字把衷瑢捧上了天。想來云长天多优秀。自己何德何能。光凭着一张脸就捆了他在身边。   “九娘言重。少爷只是一时迷恋月娘。其实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她又自以为是地辩解道。   九娘不似董嘉言偏执。面对她的奉承话淡笑着应道:“再在意又如何。我们这一世缘分已尽。你看。若不是因为你。我今年还见不到他。说明你跟他的姻缘深。知道吗。”   衷瑢低下头去。想起净姨说的。她和云长天应该是失了缘分不可再纠缠。   她很相信这些深奥的命理。可是一时间到底哪家对哪家错分不清了。因为两边听來都有道理。   “那九娘说。我该怎么办。”她干脆抛弃这种无用的纠结。直奔主題。   “刚好这两天我要回娘家。不如跟我一同回去看看吧。”九娘提议道。   衷瑢突然觉得这事会不会有诈。怕又是什么鸿门宴董门宴之流。赶紧婉拒了。   “你别急着不理我。我也就是顺口一提。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找了长天洛忠一同陪你。”九娘笑道。   但无论如何衷瑢还是有些惧怕她的。人心难测。还不如不信的比较好。   看她拒绝的神情。九娘也不好再勉强。说了点祝福的话。本想着带她一起去水台边摆上一席。想不到云长天找上门來了。   他看衷瑢低着头略有为难的样子。脸色便阴沉下來。对九娘说道:“你这是想把我身边人都拉拢走。好孤立我吗。”   衷瑢赶紧站起來解释道:“你误会了。。”   “你给我过來。”他厉声将她唤回身边。拽着拖着就出去了。   屋里沒了其他人。九娘显然对他的话不很在意。但是仍旧徒生一股悲哀出來。直化作无声的叹息。   云长天一路走一路对衷瑢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接近她知道了吗。”   “为什么。”她很不解。九娘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恨了。   “沒有为什么。你只要听我话就对了。这个家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小心被人算计。”他走得飞快。长发都被风吹起來飘到身后去。   衷瑢跟着只能跑起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本來心情就不好。被他这么一说。用力甩开了手。停在原地不动道:“既然你家这么危险。那我不嫁了。”   这分明是赌气的话。云长天听得出來。见她怨念丛生的模样便软了态度说道:“别闹了。”   “你自己说的。我要是进了门就有很多人來算计我。我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嫁给你云长天吗。要是得冒这种风险。我干脆回德爷那边。一辈子在歌楼卖艺來得舒心些。”她皱起眉头认真抱怨。   两人僵持在原地。他上前也不是。立刻走掉也不是。她一双眼瞪着。秋娘眉拢着。气鼓鼓怨幽幽。似水似风的形态柔若无骨。又是柳叶连枝。百折不断的韧性缠在身上。好不叫人心疼和垂怜。   云长天因此退步道:“我就是怕万一。如果你真要跟九娘去亲近我也拦不住你。”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让我跟她有來往。”她问道。   关于和九娘的关系。他疲于解释。实在是怕她再次误会。不得不又牵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怕你也站到她那边去。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对。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她听不大懂。双手环住他的腰纠缠起來。不让他再走一步。   他往天边望了一下。见快到午时。敷衍道:“你这么爱问为什么是不是太闲了。”   说时弯下腰。把她拖到了背上。   他这么高。衷瑢感觉像突然腾空似的。视野都放远放宽了许多。   两人暂时放了不开心的事。慢慢行在阳光里。冬日的太阳灿烂但不热烈。正好的清冷。   “算了。我也不问了。总之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凶。”她轻甩头碰着他的脑袋。趁人不注意还嘬咬他的耳朵。惹得他躲了好几次。鬓发都散乱出來。   “别闹。”云长天还是一口下军令似的严肃语调。   她不服了。绕过手去捏他梗梗胡渣的下巴。直把自己的手扎疼了也不过逗他一笑。女人的手这么软。怎么捏得动他的皮肉。   她这么不安分。云长天想办法來教训她。正好行到一处无人的废弃庭院门口。他将衷瑢放到了颓圮的矮墙上。那高度正好让她跟自己对视。   衷瑢努力控着身子坐安稳。晃起双腿。手还牵着他不放。   她沒料到云长天有意松开手。就留她自己一人在墙上保持平衡。   云长天站远了一步。装着模样训道:“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安分点了。Www。。com快给我反省。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跟我闹腾了。”   衷瑢不敢跳下去。看着他的凶悍只好缩起脖子试着往外挪点点屁股。慢慢地放腿脚。她手脚这么不灵活。鞋跟滑着土墙都刨出了一片坑來。他觉这小娘子实在弱不禁风。沒有他來护着如何活。   云长天看不下去。终于上前扶了她重又坐安稳。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此时她眼中怨他的怒火都燃得厉害了。觉得语气说淡了说轻了。像是顺了他的意思在讨好他。若是说浓了说重了。又真要惹了他这位从小受娇宠的少爷不开心。干脆什么都不讲。就让眼神和态度说话。   他们对视着。云长天心想还从來沒人这样跟他闹过别扭。特别是女人。这娘子果然性格不是一般的倔。   他试探着问一声:“想下來吗。”   见她点点头。这份别扭里立刻添了大可怜爱的孩子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忍着笑意凑过身去让她攀好再把她带下來。哪知衷瑢对他的大男人主义坚决不妥协。搂着他脖子就不让动了。   “快点。”他的大手摁到她的后脑勺。轻轻安抚道。   她仍是不肯出声。明知道按他性格是由不得她倔的。但是衷瑢孩子脾气。最是叛逆的时候。仗着他的宠溺和自己的喜欢偏要挑战他的耐性。   云长天再忍让也等不了她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依顺的脾气。强行将她抱了起來。还不让着地。   衷瑢伏在他肩头上。终于肯说话了:“你生气沒有。”   “你说呢。”他半扛着就大步流星地往自己住处走。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她犟嘴功夫一流。路上跟他绊了好久。仍是沒分出个胜负高低來。   回到自己的卧室。他放了人关了门。把她拉到里屋的榻前吩咐道:“成亲之后就不给你安排独立的院子了。”   她一听。这不行呀。嫁都嫁了居然沒有这点福利。反驳道:“那我住哪啊。”   他弯腰拍拍榻面。说道:“这里。”   “这里不是你住的吗。”她装起嫌弃的模样來。学着他的样子也去拍榻面。   “我说住这里就是这里。你哪儿都不许去。”他又是强硬的态度。容不得她半点反抗。   衷瑢有意跟他作对。不惹他对自己生愠怒。她还真不甘心了。“我偏不要每天跟你待一起。万一你不开心找其他的女人來。我不得流落到外头去。连个睡的地方都沒有。”   云长天一张冷脸都摆下來了。斟酌半晌才回应:“你留还是不留。”   “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想都沒想就回绝。但是话出口就后悔。看他一副要吃了自己的神情更是有些慌了。   云长天的确有些不开心。从小到大当惯了少爷哪里遇过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有这顺起來千顺百顺。忤逆起來能跟他一路死撑到底的女人。   他最后问道:“你再说一遍。”   衷瑢知他真生气了。可也觉得因此动怒有些过头。不至于让他拿了训手下的态度对付自己。   她终于不再说话。垂头抬眼盯着他。直把云长天的火气一点点盯沒了。反而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对。   踌躇着该不该说句道歉的话。可是大少爷情结还死缠着云长天不放。让他实在说不出口。两手准备着去拥她。放放举举几回都觉得角度不对。无奈放了下去。   衷瑢看他像是有意來安慰。顺着他的意思主动靠了上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紧紧缠着他不放开。问道:“你生气沒有。”   “你说呢。”他故作原先的生气态度來应她。可是语气里不自觉多了点妥协和对她的无可奈何。   “那你要惩罚我咯。大将军。云大少爷。”她抬起头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云长天真是对她一点办法都沒有。骂不得怪不得。连说句语气重的话都要惹了闹不完的别扭。   他叹口气又将她抱离地送到外屋的凳子上严肃道:“等成亲了有的是机会罚你。现在我要先跟你说清楚了。衷瑢你从今往后就是我云长天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腿上。模样乖巧。仰头朝着他笑道:“不然呢。还会是云短天的人吗。还是说会冒出來个什么云长地云短地。”   这调侃惹得他不禁无奈地笑出來。接下來的话也不知从何讲起。   云长天整理了头绪挑重点说道:“你别顶嘴。我先说好。成亲后你就住在这里。行礼也放到我屋里。还有练琴就到书房去。我会让人给你整一个地方出來。以后你除了去账房领月钱。想吃什么想买什么直接跟我说。我不在就找洛忠。不要担心钱不够。   如果以后我又要出征了。你绝对不能跟去。就给我安心留在家里。我从外面远行回來前通常都是会写封信。以后我只给你一人写。记住了吗。”   衷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不小心又惹你生气了。你要赶我走怎么办。”   “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他俯身贴近她的脸。皱着眉问道。   她脑海里浮起些极尽缠绵的画面。沒忍住笑意。轻笑着就往他侧脸吻去。   云长天估计是有意引她。赶紧直起身往里屋走。果真这小娘子也跟了來。刚穿过珠帘就被他返身紧紧抱住。开始往唇舌间挑逗起來。   两人身体里都有把火在烧。衷瑢实在受不了他温柔的霸道。蠢蠢欲动自不必讲。就是这刚过午时的晴暖天气也抚的人心醉神迷。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这一时刻。早已克制不住大火一般的情欲。抛却了理智抛却了原则。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云长天的外披刚卸下。却忽听得一阵肚里泛饿的声响。犹如惊天雷。扰了两人节奏。   原是衷瑢从早到晚沒吃过饭。她左手还留在他肩上。右手捂着肚子。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云长天此时也只剩一副“随意随意”的神情。想着今天真是不顺。两次机会都沒把握住。看來要征服这个女人还真要老天爷脸色了。   他私心想着。只能翘起嘴角。低头笑笑。   衷瑢赶紧捡起外披。抖整齐了给他穿好。又是绕道前面來细心系上腰带。看她专心的样子。他想到未來的每个清晨午后从梦里醒來都能看到她。享受她为自己忙碌担忧。云长天忽然就对今天的不顺利释怀了。   來日方长嘛。有的是时间。   衷瑢忙活好。又拾掇了自己。这才牵过云长天的手。一起出门去吃饭了。   (卷一·浮生歌 完 )   卷二·如梦令 楔子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卷二·如梦令 楔子   午后的空隙总是短暂而静谧。令情怀满溢的人不禁欢喜又哀伤。   哀自不必说。当然是对美好时光转瞬即逝的悼念。还有对岁月匆匆。青春老去的无奈。   萨巴陀的一家小酒馆里。每到一日的午时总是要迎來生意的高峰期。过了这时间。客人又回去忙碌反倒是老板和店里伙计清闲下來。   这家酒馆名叫雁回首。在西市的角落里靠墙根挨着。店面不大。只有土屋两间。外面立着个不大不小的炉子在茅棚底下。旁边还有张桌子。上头摆着水壶和三个一叠的碗。   老板说那是给过路人喝的水。Www。。com炉子上温着的是酒。天寒时用來卖。一个铜板喝到饱。不管亏不亏本。只图辛苦一天的客人们高兴。   雁回首的名声在城里也算是响亮。人们原先向着这管饱的酒而來。但结识过老板本人。又是对这家店感情深了一层。尽管地处偏僻。大伙相熟不相熟的都会约上三五好友过來这里喝上一碗。   加之前几年这座破土屋里又來了位颜美性柔的女伙计。高兴时弹着古琴给客人助助兴。气氛不要太畅快。   这天照例忙过店里的事。老板最后检查一遍坐垫和矮桌有沒有缺损。桌上的酒杯筷子要不要补添几个。一切备好了才到柜台去算一下帐。   他从屋里出來。看到那位娴静的女伙计置了琴。背靠屋里的柱子席地坐着。手里拿块软布拱身细心擦拭那架精致的珍品。   从背后望去。她的身影细弱中透着无言的坚强。性格也是如此。温婉又有主见。   两年前。老板去酒铺进货时。听到附近传來一阵低调婉丽的琴声。他循着声音找去。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见到了她。   那座房子原本是个不大的歌馆。差不多废弃了八、九年。那时原本还在阿依善的战火突然就蔓延到了萨巴陀。这里人多数往东逃了。生怕被屠城。   歌馆老板大概也就是那时候走的。这房子沒有转让出去。所以一直就这么荒废着。   她见空默的巷子里突然來了个着土黄长衫的中原书生。年纪大概三十好几。鼻下留着一撮胡子。一双眼炯炯有神。他看到她后就拱手作揖问候道:“在下西关居士。闻得琴声而來。扰了娘子多有得罪。”   只见她笑意安然。注视着他轻轻摇摇头。回道:“居士可唤我衷瑢。我今天上午才到的这里。百无聊赖间弹弹琴解解忧愁。琴声拙劣。让居士见笑了。”   他看附近也无其他家属之类的人出现。便问道:“娘子可是一个人过來这边城。”   “只有我一个。”她收了琴到怀中。站起來向他行个简单的礼。   西关居士不知她独行的原因。又是见她身着的玉色棉褂品质上乘。发饰虽简单但也能见其中不凡。猜测是富贵人家出來的妻妾。可能遭遇了什么变故才流落至此。   他不好明着问。只道:“娘子见笑。在下于本地经营着一家小酒馆。名为雁回首。现时正好缺帮手。不知娘子是否愿意帮在下补这个缺。”   衷瑢早年还在萨巴陀的时候听过这家店的名字。今日竟遇上老板了。想着过去看看也未尝不可。便让他在前面带路。   哪知刚出了巷口就遇上一群官兵。原來是受了上面命令來接她的人。   带头的军官很客气。向她说道:“末将已于城内安排了一处住所。夫人可随我前去落脚。”   居士一听。果然不是普通门户的女人。看她有了着落自己也不必心疼担忧。便告辞离开。   本想着今天的偶遇就这样过去了。谁想到他在店里忙活了一阵。又见到抱着琴微微笑的那位娘子立到了门口。   他赶紧放了手里的活。Www。。com跑到她面前问道:“你这是來喝酒的吗。快请进。”   她到了店里选个垫子坐下。接着不知道要将心爱的琴往哪里放。那时还是黄泥地。坑坑洼洼。尘土飞扬。   她的到來让他觉得今日这酒馆真是失尽了自己的面子。于是赶紧接过琴來到柜台前用胳膊扫过一堆账本清出一片足够的空间。将她随身不忘的心爱仔细地安置到了台面上。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不敢让琴有一丝一毫的磕碰损伤。   衷瑢见着这小心翼翼的模样。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居士不必如此紧张。这也不过是架普通的琴罢了。”   他让店里那位只有十來岁的伙计冲了温酒。Www。。com拿了几叠最好的下酒菜來。同她碰杯饮上。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衷瑢便直奔主題。说道:“居士能否收留我到店里打个下手。”   “这。。你不是另有住处安排吗。”他诧异起來。但看她总是笑得淡定。神态自若。不像是开玩笑。   衷瑢续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叹道:“那是我夫君安排的。只可惜我跟他十年的夫妻情分。最后还是一朝断尽。既然是劳燕分飞。又何必接受他的好意呢。”她说着低下头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居士虽然很好奇。但看她提及往事。仍旧无法释怀的悲伤便奔涌而至。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直化成眼眶里藏着不敢掉的几滴泪珠。也就不敢问出口。随着无声叹息。为她满上一杯以作安慰。   “实不相瞒。三年前我也经历了一场变故。妻子女儿一同病死。现在想起來还是心痛万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难过。我多少还是能感同身受一些。”他也一口干了杯中酒。苦笑着摇摇头。   衷瑢听他说。竟是比自己更加可怜的人。便不敢随意在他面前提起往事。就算提及了也不再做出悲伤态來。   后來她就留在了店里。至于住处。经过居士多次劝说又加上那些军官反复來请。衷瑢这才肯回到原來安排好的地方。那里有士兵日夜巡逻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仆妇虽不多。却是十分的体贴顺从。   那些人还以为她是将军的女人呢。她连着解释了多次。不要总是夫人夫人地喊过來喊过去。自己已是自由身。与云长天再无联系。   但到头來。还是改不了。因为将军亲笔信來了多封。嘱咐一定要侍奉好这位娘子。他们便觉得。即使是名义上的关系沒了。但将军还惦记着。哪怕走到了天涯海角。仍旧是一对夫妻。   这话让衷瑢又开始回想与他的时光。的确。成亲这么久。爱只会越來越深。哪怕现在她一个人对着夜里的孤灯残影。也不会觉得这世间寂寥凄清。因为百里千里外有他在惦记自己。Www。。com   他还在惦记自己吧。   应该是在惦记自己吧。   应该。。。   她揉揉眼睛。尽量让自己清醒过來不要沉迷如烟往事里。   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此时灯下还铺着他寄來的书信。衷瑢看了好多遍。从天亮看到天黑。终于看得倦了。便仔细收好。一同入眠入梦了去。   她在雁回首一待就是两年。店里为她还特别铺上了木地板。彼时西关居士看着她抹琴的背影。早已心疼如许。她只是偶尔提起过自己的故事。两年里断断续续地讲起。拼凑出一段从十五岁那年在这里的夜市遇到情郎开始至与他成亲前那段故事。   后來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相爱的两人如今还是要分隔两地。   他从柜台下翻出一本册子。她所口述的故事他整理了一遍。仔细记到了上面。   册子还剩一半。他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跟她聊聊后來的故事。   衷瑢试拨了几下琴弦。音色还是如当年。动听饱满。正欲试几首自己新作的曲子。他手里攥着本册子过來了。   看他样子有点紧张。衷瑢笑问:“怎么了。”   他一边递着册子。一边解释了自己的意图。   “原來如此。。”她翻着这笔记。看到历历往事都被他用心整理成章。很难想象原來自己的人生也可以这样装订起來私藏。“那我就说说后來的事情吧。”   居士听她欣然答应。赶紧正身坐好。但想到手里空着。又起身去取了笔墨來。当场记录。   看他憨厚的模样。衷瑢总是感到老天爷还是十分善待自己的。面对他并不热烈甚至还有点躲躲藏藏的追求。虽然有些时候衷瑢确实被他的真诚打动过。但夜深人静时眼前总是云长天的身影。耳边是他动听醉人的声音。心里梦里更加不用说。   忘不了故人。她实在沒办法去接受新的感情。这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这位善良淳朴的西关居士负责。   她放好了琴。仰头往远处的蓝天远望。长叹道:“那些事过去挺久的了。有些细节我也记不大清。其实到头來还是怨我自己太笨太蠢。当初是看了那两位已逝故人的手记才恍然大悟。原來从一开始。我就被卷进了那位娘子的阴谋里。”   第六十四章 结金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两人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十六。拜堂前十天。云长天对衷瑢要认个义父这事越來越着急。他心里想着到时候就不要明说自己的目的。瞒着净姨那边。带衷瑢她到人面前溜一圈。客套点喊个义父就算认了。拜堂那天直接将人从那边府里拉來。街上百姓见了便会知道。哎呦。云大少爷娶的月娘原來还是某某家里的。不单单是个风月娘子。   他拍手就这么定了。赶紧地出门去找他觉得合适的门户。   梁又梦这几天搬进了董家的院子。因为董忭出征在二十一那天。所以最近她只得跟嘉言挤一个房间。   董忭知道了心上人之后要住自己屋子。趁着还有几天空闲。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把屋里屋外彻底清理过。问他贴心的叔叔借钱换床铺换被面。又不知从哪里扛來一架梳妆台。总之准备的齐全。欢迎她随时入住。   夜里睡前。嘉言总是要找梁又梦说会心里话。得她一点切实的安慰才肯安稳地闭眼睡下。   这小女人一直不肯说出那位情郎的身份。便以为梁又梦永远不会知道他俩之间的事。嘉言将云长天说成了东街的某位郎君。将衷瑢说成了南门的某位小姐。夜里冷寂。梁又梦静静听着她对那位虚无小姐的嫉妒与怨恨。又是轻责那位无肠公子的凉薄和多情。重悔她自己的痴迷和沉沦。   这样的事说多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某夜。梁又梦问她:“姐姐你既然这么讨厌那女人。干嘛不报复她。不然心里憋着多难受啊。”   嘉言虽然善妒。偶尔也有点坏心思。但实际要她去恶意作弄别人。还是于心不忍的。便应道:“这样不太好。毕竟那位小姐也沒做错什么。说到底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才不会。你想。是你跟那位郎君相识在先。就算沒有名分也有夫妻之实。你说是吗。如果沒有她出现又是将郎君抢走了。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等到他呢。”梁又梦为她打抱不平。希望她能狠狠心。为自己出口气。   “行了你快睡。Www。。com这事随它去吧。”嘉言有点心烦意乱。想到衷瑢和云长天的恩爱场面实在是拗不过自己那颗想哭泣想流血的心。任凭它去恨去痛。他们牵着手走过自己面前的场景。太美太残酷。她在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想看个仔细。可是越仔细。那种脱缰的嫉妒之情就越是虐的她身心俱疲。   她该怎么办。一辈子都逃不出云长天的阴影。往后还能重新爱谁。还能重新來过吗。   十一月初十的清晨。云长天來衷瑢的住所敲门。那么一大早。美人儿还沒起床呢。他就嚷嚷着让她快点。今天有要紧事。   衷瑢不得已掀了被窝。只穿着一身软棉的淡青衬衣就跑去开门。外面的寒风裹着大雪呼呼地涌进來。着实冷到了她。   云长天穿着厚厚的袄衫。披着毛边斗篷跟着一股冷气进了屋。见她邋遢的睡眼惺忪样。头发还乱纠乱卷着。便卸了斗篷盖到她身上。笑道:“快些去洗漱。等会我带你去见见几位朋友。”   她拾掇好自己。上下打理一遍。又恢复了平时的可人模样。起床气也泄了光。便招着手让他弯下肩膀來。细柔地点吻他脸颊。爱意深涌。   她舍不得放开他。偏要趁着外面天色还昏暗着再与他缠绵会。   但云长天心里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生怕去晚了人家有事走掉。从她手里取了斗篷拉着她赶紧赶路去。   衷瑢对他要做的事完全糊涂。还以为只是带她出去见见世面。认识认识同僚朋友。马车在一户富贵人家门口停了。她左看右看。看到牌匾上写着贾府。又是跟着云长天进到堂屋。受了主人家亲自的招待。这才知道。原來这里是贾丞相的府邸。   那贾丞相有四十的年纪。人小小一个。精瘦精瘦。他的脸上皱着很多褶子。两撇胡子跟下巴上的长须组成一套。衬托着那张话不多的嘴。   云长天跟他似乎挺熟。并沒有客套几句就说道:“我这位娘子性格有点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以后还要靠丞相关照了。”说着就让衷瑢向他行个礼。拜三拜。喊一声爷。   衷瑢照着做。羞赧地喊一声:“贾爷。”   贾丞相听了摆摆手。说道:“爷喊起來太老了。我跟你父亲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平时也是跟长天关系好的像一对假父子。倒不如认我做个义父。我膝下就一个儿子。实在太沒出息。这么多年着实想要个女儿。现在刚好不是吗。”   衷瑢看看云长天。见他沒什么反应。又想到自己从小就沒有父亲。在这里倒是白捡个做丞相的义父。这真的是刚好的事了。正准备着答应。但一句话还沒出口。从外面來了个公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口口声声喊着:“爹。爹。我听说家里來了个貌美的娘子。人呢。我瞧瞧。”   他闯到衷瑢面前。仔细看个清楚。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愣住了。   “你不是那个。。那个跳楼的青楼娘子吗。”贾公子认出她來。当然这么一说。衷瑢也是猛地记起。就是这花花公子逼得自己从二楼跳到了池塘里。   听着衷瑢和贾少爷互相埋汰起。对方云长天和贾丞相都沒料到两人之前还有过这么一段恩怨。   云长天拉过她安抚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还好后來你够勇敢沒事了不是。”   这刚烈娘子还和贾公子瞪着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贾丞相看今天这事无望了。赶紧向云长天暗暗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走吧。   回去路上。衷瑢说起自己被困青楼的经历就止不住对那逼良为娼的老鸨一阵怒气。尔后又是怪怨起云长天解她婚约的陈年旧事來。   他不知解释了几遍。错解婚约并不是针对她。也说过让她别再提。但衷瑢正气头上。见他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愈加看不惯他。怨道:“你知道这事对我打击有多大吗。要不是老天有眼我还真的要成接客的花姐了。”   云长天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转了身去念叨一句:“这不是沒有的事吗。你们女人真是烦。一定要说个沒完。”   这话凉的衷瑢的心都要碎了。他这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心里根本沒有她吧。若有。应该是比她还着急比她还后悔。当初自己怎么作孽害得心爱的女人差点坠入风尘。现在该抱了她不断安慰不断谴责自己才是。   “你根本不在乎我。”她看马车停了。忍不住哭腔。喷着眼泪鼻涕。携着满身的委屈下了马车。不等他便跑了进去。   云长天也懒得去追。心里还在为她挂靠身份的事担忧着。这马上要到成亲的日子。城里人都看着这新娘。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茶余饭后是免不了对她评头论足的。再说家里边也对他的这桩婚事很反感。云家门第多高。怎么就让一个歌妓进门了。   上下都在议论。云长天也听得到。他们说原先还不知道月娘的背景。以为既然是老爷亲自定的人家。怎么说应该也是个大家闺秀。沒想到后來被少爷解了婚约。就沦落到风月场去。   也不知道这帮人怎么打听來的。月娘在边城时候也是个卖艺娘子的事同样传得沸沸扬扬。众人均笑她原來是攀上枝头的麻雀。不甘心被大少爷抛弃。于是三番五次勾引了他。他俩在歌楼的厢房里或是颠簸的马车里做过什么。那真是说出來要羞倒一大片的刺激事。   流言不堪入耳。云长天尽量安排着安静的环境。安静的人來照顾衷瑢。免得她被这些有的沒的打扰到。但是衷瑢不知道。   她哭着跑去自己的住所。想要有个空间來恨一下这男人的冷漠。到了院门口刚好遇上來找她的九娘。   九娘看她委屈的模样。不用问也知道定是云长天惹的。赶紧用了自己的手绢替她抹掉眼泪鼻涕。   衷瑢自知这形象很失礼。不忘行个礼道歉:“九娘见笑了。。”   “行了行了。”她笑起來。携了她手往屋里走去。   坐定了。九娘问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   她这么一提。衷瑢眼泪又止不住了。说道:“九娘的好意我承受不起啊。今天也是让我往人家家里走走。沒想到。。沒想到。。”   九娘看她满腹牢骚哭不出來。用心安抚着。也是替她着急。听她断断续续。抽抽啼啼地将今天的事说完。九娘大致了解。也意识到云长天同样在替她操心着这关于洗白身份的事。   不过这贾丞相可真心认不得。当年与云长天决裂也是与他有关。虽说他们官场里的事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确实不好干预。但是为着郑家为着云家。她到现在还是觉得云长天实在做错了。   衷瑢哭了半天。又不见云长天找上门來。便让九娘先回去。自己睡一会就好。   九娘不放心她。又是为着今天她遭遇的难堪。说起來:“不如我跟你义结金兰。你做我妹妹如何。我怕长天让你认义父也是关心你。说起來我们郑家靠着我爹。门槛地位绝不会比什么丞相來得低。”   第六十五章 郑氏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对于九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衷瑢甚至开始觉得这又是一场诡计來着。哪有跟自己情敌拜为姐妹的。她脸上愈是真诚。让这小娘子愈是觉得陷阱重重。   衷瑢的拒绝不再委婉。直言道:“九娘莫怪我不识抬举。只是月娘听说九娘家门第非常之高。就连云家也要望尘莫及。今日要我这卑贱的歌姬來与你谈什么姐妹情深。这搞不好是要折我寿的。况且被令尊知晓了更是要抹煞了我來。”   听她此言。九娘懂得其中意思。也不勉强。退步道:“月娘是个识大体的人。我倒是失了风度。尽拉着你往不合理的地方去。其实。我们家沒有你说的那么高眉冷眼。顶多只是因为我爹做事比较爱往正道上去。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外界传多的。大都是我们家设门槛故意抬高自己身价。说实在话。若除去公事。阿爹待人是十分宽厚仁慈的。不管月娘出身如何。只要他知了你是个友善正直的女儿家。他一样会待你如待我。”   衷瑢有些不好意思。回道:“九娘言重。我平时刁蛮任性着。何來正直友善可言。”   “先前在这云家。你的为人有目共睹。不去听坊间如何评价。就是与你朝夕相处的丫鬟们也时刻夸你念你真诚來着呢。”九娘拿了她的手捂到自己掌心暖着。   说起身边丫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衷瑢终于想起向她问件事:“对了。先前照顾我的那两个姐姐她们去哪里了。我问遍家里上下都沒人告诉我。”   这个问題似乎不太好答。九娘想起那两人也是悄悄地在心里叹息。垂眸缓一阵心情说道:“她们不在云家了。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來一声唤:“大少爷。九娘她在里边。”   他边问边进了门:“桃九娘你又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休想将衷瑢从我身边带走。”   九娘站起身。避开他的横冲直撞。淡定地往一边挪了两步。笑道:“我來找月娘谈谈心。你不要怕。”   “怕”这字简直就是**裸戳穿了他的伪装。Www。。com衷瑢赶紧小步上前安抚云长天。让他冷静一点。九娘并沒有结党排他的意思。却被他一下推开。斥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跟这女人有來往吗。”   衷瑢被他这么一凶。脾气也上來了。但又不敢直接跟他抬杠。只能忍气吞声。生起这年纪最爱冒出头的委屈來。   九娘看不惯。替她出头道:“你冲女儿家发什么火。她做错什么了。要泄火气直接冲我來。”   “这么有手段的桃九娘我云长天哪里惹得起。”他黑下脸。忍不住冷笑道。说时还要拉衷瑢一道离开。却被这小娘子冷冷拽开了手。   她躲到九娘身边。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低声开始哽咽道:“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云长天听她看她要哭要抹泪的趋势。实被她这颗一捏就碎的女人心给搅得烦透了。   他气得一人往里屋快步走去。珠帘被他大手一拍。晃在半空里劈啪作响。   九娘果真带了她往娘家去。一路上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始终止不住她的眼泪和满腹牢骚。   衷瑢尽情数落着这男人的臭脾气。心想着上几个月來追她时态度还是那样温和有礼。哪知这还沒拜堂呢就凶相毕露。看來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   这话听得九娘却是咯咯笑起來。安慰道:“你也是的。他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去。不听不闻好了。难不成他还能举了剑來杀你。”   “我就怕啊。他那么凶。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她伏在九娘腿上抹着眼泪鼻涕。   两人在郑府院子里下的车。來接她们的是九娘的哥哥。他刚从皇宫巡视回來。听九娘介绍。这男人是南衙禁军的头。正好跟云长天的北衙禁军在宫中的南北上互望着。   衷瑢并不清楚这些个官场琐事。一时间比不出高下來。单看他的外貌神态。就是做领袖的气度风范。   九娘家人才济济。她不來还不知道。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以为自家的云长天已经算高高在上的主了。   这样一比。高低虽然比不上來。但听这位自称四郎的郑公子谦虚道:“我们南衙素來守个城面。比不得北边禁苑的左右羽林军更得皇上信任。自然我一个区区的骁骑将军也是比不上他的。”   衷瑢知是客气。九娘又在一旁。回道:“我一个女儿家不知这些官场的事。四郎莫要诓我才好。”   他爽朗笑起來。又调侃两句。将她们迎到了堂屋去。   此时郑昴公听闻自己女儿回來了。早就等在那里。装模作样喝着茶。心里却在忖度该怎么劝她回头才是。   但见九娘领了个陌生女子回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便知她此趟并非有些许回心转意。可能有其他事。首先问道:“这位娘子是头一次上家里來吧。”   衷瑢被九娘按到客椅上。还沒坐定。又看到堂上威严的郑昴公虽不似云家人健壮。但那份鬼神莫近的气势实是无人可比的。   她遇着正气凛然的人。心里有底。反而冷下了慌张扭捏。大方应道:“衷瑢确是第一次來这里。”又转向九娘问道:“不知令尊如何称呼。”   郑昴公自己抢答道:“叫我郑公便是。”   衷瑢便把自己的身份道了一遍。至于來意就简化成:“今日在家里受了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幸得九娘出手相救才逃脱出來。”   郑昴公听她如此一说。看向九娘问道:“你和这位娘子关系看來很不错。”   九娘捂起衷瑢的手微笑地点点头。补充道:“本來还想跟月娘拜月互称个姊妹。只是月娘还不太信任我。不肯轻易相从。”   衷瑢想她这番直言一定会令郑昴公面子尽失。因而惹了一家人怨气。正担忧着。看向堂上的家主。却见这老头也和蔼地笑着。   四郎坐在她对面打趣道:“就这会功夫。我也觉起与月娘合得來。九娘一向眼光准。势必这位娘子也是位大度善意之人。何不就与九娘结对金兰互作姊妹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对兄妹态度都是如此温和。根本不需要她多设什么防备。就如入了自家厅堂一般。心情舒适地放松下來。说道:“我身份卑微。实在与九娘对等不起來。”   四郎说道:“月娘可别太放心上。我妹妹从小野着。上到妃嫔公主。下到街尾仆妇。她都与人交善。既然认你这个朋友。说明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她全然沒放在心上。”   她听后望向九娘。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对自己温柔有度。不会令人怀疑的谄媚。不会忽冷忽热的假热情。说不定还真是有她这么温厚又强大的女人。   “既然九娘三番两次邀请。我如何再推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只要九娘。只要郑公与四郎不嫌弃就好。。”她终于试着答应下來。   九娘像是放了心。在掌心里暖着轻揉着她的手。欣慰地说道:“你放心。往后出了什么事。有我为你扛着。”   衷瑢现时如何问的出口。为何她要对自己这般好。但见四郎喜笑颜开。与郑昴公一道走起要去吃饭。也就按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跟着同道走了。   夜渐渐深深深深。深到云长天辗转难眠。起身坐到榻上想着是不是他对那女人太凶了点。   可是自己火气上來了。哪管得了这是军营还是家中。更不管她是男人还是女人。   衷瑢是个倔性子。这一走不知会不会想得开自己回來。   他此时就住在她暂居的小院。被里枕上都有她的香气。天沒暗时。还能看到她的发丝留在榻上。   梳妆台仍旧乱糟糟。不管丫鬟怎么收拾都还是那副被掠劫过的模样。   这么冷的天总算有人替她铺好床了吧。云长天躺下后手往一边伸去。摸到一件短内衬。质地柔滑。还有绳带。应该是件裹胸的内衣。继续往周边探索过几回。还扯出一件夏天睡觉时透气防热防蚊的丝绸袍子。白天看时。靠墙的角落里放着大靠枕。云长天一时半会沒注意那底下原來还有东西藏着。   他干脆点上烛灯。移开靠枕。这地下埋了好多小物件。   有一叠的书信。有精巧的扇子。有一盒紫色的草药膏。还有几件颜色不同的裹胸衣覆在上面。   他不禁笑起來。这小娘子居然放了这么多东西在床头。也不怕挤得慌。   那书信全是他自己的笔记。字里行间对她的爱意真是要溢出了纸面。直接上來抡他一个巴掌。   当时爱她想要她。想得要死要活。写几封情书都不够他表达的。恨不得把她变小了收到怀里时时刻刻藏着护着。   但是越是熟稔。越是亲密。自己反而暴躁肆意起來。衷瑢本就是那样性子的人。圆滑是有一点。但真正狡诈地谄媚阿谀她又是学不会的。反倒是自己小心眼怪她不听话。还冲她瞎嚷嚷。   云长天越想越替衷瑢委屈。他估摸着这女人此时一定躲在九娘家的被窝里偷偷在哭吧。   他悔意丛生。拼命怪自己太蠢。一边懊悔着。一边打算等天一亮立刻就去九娘家把她带回來。   第六十六章 风乍起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夜里寒风凛冽。吹得窗户房子都在颤抖。云长天想她想得实在睡不着。便起了身披上厚衣。坐到桌边磨墨提笔。   不等他整理思路。心里的那些情话已先于他裹挟了浓墨喷薄到纸上。字字均在诉求她的原谅。他一个大男人。此时哀怨得跟个小情妇似的。幸而这些东西只给她看。纵使让她觉得自己哭闹无度都沒有关系。这是仅属于他俩之间的私房话。   他将这几张纸透干了。小心叠成鲤鱼样。往她枕头下仔细塞好。但是总觉得这个位置不行。万一她看不到。于是又挪到另一边。他又感到不对。再换个位置。。。   來來回回他都沒找到符他心意的地方。干脆决定天亮一起带上去接心上人回家。Www。。com   等黎明等曙光在这天看來。有多难熬。外面的天渐渐蓝起來。风雪也消停了。公鸡打鸣时他已拾掇好行头。回自己房里拣了个母亲送的玉手镯。立马遣车往郑家赶。   郑家的大小主人都上朝去了。管家见到他很是惊奇。问道:“云副将这是休着假呢。”说着还沒忘将他迎进门里來。   他解释道:“这段时间还沒正式上任。第一次带禁军。还要向你家四郎多多学习。”   管家明了。原是他在转手这一任的工作。想那现任的北衙头目虽说也厉害着。不比云长天差。但多少都是大公主提拔起來的。皇帝能安心。   于是皇帝趁着这次云长天回京。Www。。com就变着法子把人给换下來了。   管家对这事还挺好奇。问道:“我听说卸任的可是某某某來着。上个月被查出來原是斜封官出身。正好现在风头紧。杀鸡儆猴给拉下來了。”   云长天听了只是笑笑。思考几许回道:“还沒下來。你消息这么灵通。可知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沒有。”   那人与他一边走一边笑着:“大事倒沒有。云副将这是在考验我对吗。”   “不敢不敢。怎么说常叔都是我家七叔的兄长。当年我还拜过二位做师傅來着。”他说时作了个揖以表恭敬。   这位常叔年纪更大一些。Www。。com头发都花白了。虽说兢兢业业地为郑家卖命十几年。却也不忘当时云老爷的救命之恩。对云长天仍旧很关切。   常叔说道:“云副将这会要小心点才好。大公主可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罢休的主儿。她们女人想握权也就想的到弄几个斜封官。收敛收敛钱财。其他也沒什么建树。所以这次皇上虽然禁了这途径。想必大公主多半都是会卷土重來。到时候你站在风口浪尖。就免不了首当其冲了。”   这话云长天也考虑过。但实在想不出大公主能玩出什么花样來。更别说如何应对了。   常叔见他思虑着。又提点道:“仔细想想。原本南北禁军都是在大公主手里。也就几年前因为设立节度使的事情才闹的南衙军权落到了郑家头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现在北衙还不稳。你刚接手是最好欺负的时候。如果现在南衙比北衙乱。要是你想夺回兵权。会先对付哪个。”   “你是说。把大公主的目标转移到郑四身上。”云长天低下声音念叨一句。   “这是第一点。还有就是皇上最信任哪家。我是说明面上和暗面上。对比着云郑两家。你要是大公主。最忌惮谁的势力。我也说了她们女人家不懂政治瞎搞。眼里只有权和钱。这些年被大公主搜刮过的地方均是怨声载道。谁替受苦百姓出头最多。你别怕她财大气粗或是朝中势力云集。真较上劲这矛头还不一定指向你。”常叔背着手耸着肩笑起來。这摆明了在教他渔翁得利。   云长天有点明白过來。这老头看來一心还是向着云家的。   “常叔说的我都有些明白了。不过这鹬蚌相争不好预测。万一引火烧身可不好了。”云长天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常叔觉得女人善变。谁知道会不会反常行事。于是低声道:“所以最好有个人能去大公主身边误导她。多多打探消息才好。这样里应外合。也好减低点风险。说不定还能保全四郎。让他全身而退。”   这样说來竟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一切沒有变故。再过不久大公主肯定会动手來争夺禁军。到时候他见机行事。必要时主动请辞。火力可都要集到南衙那边去。等到皇帝一开口。再以圣上的名义替南北衙去抗争。顺手把四郎捞起來。自己还能落个功臣当当。   但他还有担忧。说道:“不过皇上这边不好解释。。”   话沒完。常叔摆手说道:“就事论事。郑昴公确实行得正坐得端。但是皇上登基才几年。根基还在大公主阴影里摇摆不稳。郑昴公自诩忠臣贤臣。便无视了时势。拼命要求着他做一名开明君主。这可是大错特错的。对付大公主对付这女人在朝堂上摆着的一盘棋。赢了就是后半百年的安稳江山。输了就是死路一条。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每天以正道之名來束缚自己的郑昴公。”   云长天一听。也对啊。自己好几年不在京城。都忘了当时皇帝是怎么被九娘爹在朝上指责得脸色都不好了。   常叔最后补充道:“所以。你最近有时间多去宫里探探皇帝的口风。揣度一下他的想法。然后就是我跟你说的。最好买通个大公主身边人。及时知晓她的动静。你也好早一步应对起來。”   在大公主身边埋眼线吗。云长天想了想。这风险有点大。自己又不熟识多少宫人。也不能跑到大公主在城里的住所随便拉个人就拿出钱财來买通。离自己最近的便是德慕亦。但她是死忠。绝不可能玩背叛。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那。。梁又梦。   “对了。这娘子好像跟德慕亦走的挺近。”他心里一惊一喜。说起这个女人关系与云家不是很近。但又离德慕亦不远。正好合适的人选。   常叔看他出神了。顺手摇醒他。笑说道:“发什么呆呢。你今天特意來肯定不是为了听我这老头子唠叨的。喏。你要找的小娘子在那里呢。”   云长天顺着望去。迎面走來一群锦衣玉袄的妇人。衷瑢也夹杂其中。跟着谈笑风生。   看她样子不像是因为离了他而伤心难过着。反倒來了这里。精神都好了许多。   他记起昨天自己一整晚的难以安睡。Www。。com顿悟过來那简直就是在自作多情。   衷瑢看到他追到了郑家还就在前方不远处立着。脸色难看得都有吃了她的心。她嗅到不好的味道。赶紧退到人群后。悄悄往來的方向溜走了。   但是有常叔带头。她就算躲回了住处也还是被揪出了兔子洞。如果她有长耳朵。他此时就该拎着她质问了。   云长天一脸愠怒不消。但对她又毫无办法。这小娘子脾气硬得很。自己用不了对付大男人的办法來对付她。干脆不说话。拽过她的手腕。取了玉镯子出來替她戴上。   衷瑢果然很吃这套。他的霸道里全是温柔。她也就不舍得再闹别扭。心里一阵暖意袭來。看着他窃喜道:“你不生气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云长天扔掉她的手。又取了那几封鲤鱼信出來递过去。脸却扭向一旁。不愿看她。   两人站在原地。天空复又下起雪。衷瑢读着读着。一激动就打了个喷嚏。口水鼻涕沾的整张信纸都是。她赶紧用袖口去擦去抹。沒想到染得原本干净的锦棉和信纸都乱糟糟一片。   她急了。好好的情书变成这幅鬼样子。   云长天忍不下去。抽出手帕來替她抹掉嘴边的鼻涕口水。又是看她被自己迷倒的专注眼神。脸上不禁滋生出几许笑意。先前那些怨念烦忧一扫而空。   他仔细抹着她的鼻唇口颊。淡然问道:“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衷瑢笑道:“这离桃闻街有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背我走过去至少要走半天的功夫。还不累垮你。”   云长天收了手中活。望向她的眸子许久。却不经意间夺过她手里的书信。边往袖子里塞去。边回身离开。衷瑢追上去拖拽拉扯都沒用。但听他背起手迈着大步扬起嘴角说道:“要背着你走一辈子确实挺累的。”   “你等等。”她眼见拉不住他。只能甩王牌了。“我跟你说。我要认郑昴公做义父。”   云长天听此果然停步回头。看着她却仍旧笑意不减:“你喜欢吗。你喜欢就好。”   衷瑢急了。还以为他这是在生气。又连忙解释道:“昨天本來只答应了跟九娘结拜而已。哪知九娘向郑公推崇我许久。这才。。”   云长天笑意减了几分。反而露出了他最真实的神色。她看看他倦容中显露的几分欣慰。沒猜到原來这男人自己也慢慢想通了:“九娘一家不是什么坏人。我只要你每天开心就好。”   这话听起來多简单。可是意义却是非凡的。想來云长天是云长天。她衷瑢就是衷瑢。姓名不同。出生不同。就连性别都不同。就是这么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忍了许多脾气。还不知怎么的说服了他自己。无条件地接受了她的一切。心心念念日夜牵挂。最后所有想说的都化成了这句最简单不过的话。   衷瑢一直想着这其中的奥妙。究竟是什么在两个陌生人间梭织起那么多无形的纽带。   参悟那么久。当她看着他的眼眸时却忽然在一瞬间懂得。哦。原來那就是爱情。      第六十七章 妒血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眼看着家中喜事临近。仍旧躺榻上休养的洛忠却无力帮持一把。只能天天看着嘉言守在一旁细心地绣完那副鸳鸯枕面。   他看她手工如此精细。但又不能收來自己用。心里早已醋意翻腾。只管伸手捣乱。不让她把最后一点线头去了好完工。   嘉言气得差点拿针來扎。这样竟也沒吓住他。这男人一心想要她的作品想疯了。更是听他口不择言道:“从你手里出來的东西却要夜夜陪着云长天睡。新婚这几天还好。等时间一长。他必是看腻用腻。肯定要换了其他的來。我觉得太委屈你这枕面了。倒不如你把你绣的给我。我去外面再买一叠來赔你好不好。”   美人儿被他说得心里乱糟糟。Www。。com听着这块布的命运。说的何尝不是她自己。但看洛忠的眼神。单纯得跟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似的。也就沒对他的态度存心眼。稳了脾气安抚道:“市面上能买到什么东西能比得过自己一番心意的。他这个大少爷也不是普通门户出生。还用得着随手就能买來的几块破枕巾。”   洛忠不服。继续狡辩道:“你也说了是心意。只要物件出奇。哪里不能取胜了。”   说起这个道理。嘉言倒是真有话可以反驳他:“除去自己手作的礼物还可言一番礼轻情意重。花几个铜板买來的玩意就算再新奇。也不过就是你为着偷懒甘愿花钱的意思。上次你送我的那个竹编纹的茶叶罐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看着确实可爱。就当贺礼提前送给月娘了。哪知她看着了却一脸的不乐意。估计就是我说的那种意思。你看看。连她一个歌楼出來的娘子都要嫌弃。更何况你们家的大少爷。”   提起那个罐子。洛忠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是粗心坏事了。   原來是衷瑢托他送去云长天的卧室。但房门锁着。他便带回自己屋里。之前给嘉言买了点补品茶饼堆在桌上。怕她不收就说是自己吃不光用不光的残余。哪知茶叶罐子也顺手放在旁边。估计是后來都被她揽走了。   听她说了这东西已经送还给了主人。洛忠很能想象。Www。。com要是把月娘换成他。不直接指了嘉言鼻子骂还算客气。   嘉言埋怨了半天。见他神色有点纠结起來。意识到可能自己唠叨得有点过头。赶紧劝道:“算了我不说你了。既然你这么想要这枕面。我回头再秀一张给你。”   美人儿都退步了。又是他觉得自己有点对她不起。赶紧应几句。低了头不再说话。   那边厢。云长天好容易把衷瑢哄回來。正在房里陪着她试嫁衣。后天就要拜堂。可算能将这小娘子绑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了。   他看她纤腰扭捏。步履生花。金钗挽髻。珠玉作响。好一个端庄却又能从眼神中透出娇媚的新娘。Www。。com   衷瑢试走了两步。回身笼起手问他:“我这幅样子还看得过去吧。”   云长天有意逗她。严肃道:“最近是不是沒吃饭。你看礼服都撑不起來了。”   她一想。不管是在郑家还是云家。自己顿顿都是大鱼大肉。怎有消瘦之理。便以为他看花了眼。双手撑到腰间比着腰线问道:“你看你看。有瘦吗。我怎么感觉比之前胖了一些。”   “哦。我來看看。”他装模作样地过去“检查”。却趁她不防备。扯住了腰带一角。稍用力就把她拽着转了个圈。外罩衣衽随之散开。露出内衬的腰带來。他赶紧上前一步搂她到臂膀里。趁她沒反应过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手一快。顺带把里面的衣裳全解了开。   这样一來。还不被他看光。衷瑢羞得赶紧拢了衣裳捂在胸口。望向他时的眼神似都在娇嗔:“你太坏了。”   云长天被她脸上两朵红晕逗乐了。横抱了她放到榻上。贴身亲昵起來。却被她制止道:“就只剩两天了。我们再忍忍。”   他看着她的眼睛。总是收不住内心的笑意。凑到她耳边放低了声音回道:“你放心。我就动嘴不动手。”   这种态势让衷瑢浑身有种说不清的麻意。尽管被他吻得大脑都要不听使唤。但双手还抵在他肩上拼命推着。   这样的反抗只是徒劳。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但恋人的亲密要往更深一层发展时。再次被门外的不速之客打扰。   衷瑢趁机起身去开门却被他一下重又推倒在榻上。看他这次真当发火。脸都黑了。   云长天自己大步踱去扒开两扇门。怨怒深重地看着门外那位不识相的娘子。   嘉言本是好心寻他送礼。却叫他一身的戾气把自己逼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她不知道为何他会这幅模样。   云长天努力平静下來。口气仍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烦:“你找我什么事。”   她犹豫了两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才将手中的枕巾双手递到他面前。只说道:“给你的新婚贺礼。我自己绣的。”   他粗匀着气。觉得既然人家是一番好意。自己也不能太过凶悍。便坦平了胸腔。恢复一点往日风采。勉强笑道:“多谢了。”   贺礼送出去了。嘉言看着他攥了一双鸳鸯进房去。然后毫不留情地合上房门。   想來也就这点联系了吧。但求他日夜能见到用自己心血一滴一滴化成的祝福。偶尔还能念起她的好來。。   云长天把枕巾扔给了正在努力整理衣衫的女人。口气倦怠道:“你要不要。”   衷瑢在里屋沒听到那是董嘉言。Www。。com光看着出神入化的绣工。不禁赞叹道:“这枕面。简直绝了。”   “董嘉言送我的。”他坐到一边。说时还后仰去倒在了榻上。   这话像是咒语似的。他一说。本來柔软的枕面立刻长出了刺來。衷瑢把这珍品看在眼里。实在不好拿剪刀來裁了它。便收好放到桌上。叹起之前那桩事:“她对你真是有心。送你这么好的贺礼。不过对我呢。她更好了。直接把我送你的礼物反过來当成贺礼。那天还特意跑到我住的地方來。云长天啊云长天。我那时候想吃了你的心都有了。”   但是不明真相的云长天听的一头雾水。便仔细问起來。衷瑢也仔细答了。却得他一句:“洛忠从沒有跟我提起过这事。”   她不知从何时起便已十分信任洛忠。觉得反倒是他在说谎了。质问道:“真的沒有。还是你嫌弃不过就送了她。现在被我发现了只能狡辩。”   他不喜自己被冤枉。坐起身來与她面对面争论:“我连你都不嫌弃了还会在意你送什么。”   衷瑢一听。这恰恰就是在嫌弃她嘛。但是又符常理。不能怪他这位尊贵的少爷。她一连串话都堵在喉间想说说不出。自个儿幻想起來当时云长天如何将自己的心意丢给了情敌。   这阵痛呦。Www。。com促使她从抽屉里举了把大剪刀出來。忍下心一刀裁断了那对鸳鸯。而后扔下剪子把一堆碎布捧到他手里。气话道:“送你送你。全都送你。反正我也是这堆烂布。不值得你当宝贝藏起來。”   云长天听她怨念去。顺手丢了那些零碎的锦缎在地上。还掸起了顽固黏附的杂碎线头笑道:“你就这么把人家一片心意剪了。”   “剪了如何。你心疼。你心疼不过就快去找她再给你绣一张。她巴不得你过去。想当初她怎么赶我离开这里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语气态度。”衷瑢仍旧不能释怀当时董嘉言给她造成的错觉。   衷瑢不喜欢和人明面上惹恩怨。她胆小甚微。怕自己无依无靠要被报复。宁可再见仇人都是要客客气气的好言两句。但是心里总是有气要撒出來。因为年轻气盛。一点点爱恨情仇都要做了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了才好。   云长天看她气不过。戏言道:“我去找她再绣个几张。然后带回來让你剪着出气好不好。”   她只是抱怨而已。既然他会偏向自己那也就解了一半的怨恼事。因吃醋起來的心火顿时也淡下來。暖了她一阵。   只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的绣工佳作。丫鬟來收拾的时候衷瑢看着自己一时冲动做下的孽。暗悔不已。   董嘉言奉上了一片心意。虽然知道沒有什么用处。但至少自己的态度还是明确的:对他对情敌也好。她都是暗妒里包含着理智。包含着祝福。   从他院门里走出來。嘉言正无所事事逛着云家大好的花园。这两天落雪不停。到处皆是银装素裹的别样景致。她虽然心有不甘。但觉得自己不能无端去惹了恩怨。想上次把她从家里赶出去就已经算她最费心的手段了。至今还觉得那时的自己真是愚蠢可笑到跳梁的地步。   如此开解着自己。嘉言胸中一股闷气总算稍微散了些。   一群丫鬟路过她身边。沒从披着厚斗篷的背影认出她來。竟不合时宜地讨论着她们手中所端木盘上残碎的一堆红布:“这真可惜了。董家娘子才刚送的礼。就这么被月娘给剪了。”   嘉言猛地抬了头追寻她们身影望去。果真见到那一抹残红似血。哑言着离她而去。      第六十八章 一诺谶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阴霾的天正下着雪。院落里积了厚厚一层差不多要沒到鞋面上來。那雪白的地上多着数不清的脚印。大的小的都有。   大的自不必说。清早云嫂就在家里忙活來忙活去。來來回回也不知奔了多少趟。那小的肯定是刚才跑出去捏雪玩的昭昭。自从梁又梦搬來后。这小孩就总是抱到了她手里。既减了云嫂负担。又打发了梁又梦无趣的时间。   低头抹着泪的嘉言站在院门里。瞧了瞧地上这片狼藉。又抬头望到厨灶房的炊烟。想到家里宁静又安详。才些许抚平了点她心头的痛和恨意。   临近午时。饭菜都快备整齐。嘉言想着洛忠那边会有家人给他送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自己就留着吃过一点再回去照看他算了。   卧室里点了暖香。推门进去一股好闻的气味幽幽地向她鼻腔袭來。嘉言的神经不经意间也松弛下來。心上滴血的伤口暂时愈合了一些。   她看梁又梦坐在榻边哄了昭昭趴在被上甜睡。一手撑着身子一手还轻拍着孩子的背。当娘的姿势心态学的有模有样。   梁又梦见她回來了。朝她打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若不是怕吵醒昭昭。估计这会该拉着嘉言的手又要说个沒完了。   昭昭睡得那么香。毫无心事负担。嘉言也一同坐到榻沿。专注看着孩子。此刻她不禁要感叹起这光阴真是容易闷杀了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大家都是从这么小的孩子一点点长起來的。可是还沒过个二十年三十年。却都变了样子。遇到的事也离奇了。残忍了。哪里再有一刻还能回到幼时的单纯。   她不忍心这个孩子未來会遭遇多少人情的变故。真心希望她不要失了天性。老天爷也不要对她横眉怒目。一定推了她往尘世的火盆里去。   如此想着。又是今天目睹自己的一番好意与心血被无情地毁坏剪碎。嘉言的眼泪再次止不住。徒然落下。   嘉言脸上满是悲情的色彩。轻易被梁又梦捕捉到。她伸手推了嘉言埋下去的脸。指腹轻轻揩过她的泪花。尽量压低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了。”   这事说來不长。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的。更何况这小娘子不知她和云长天往事的个中缘由。便摇摇头。尽管落着泪。尽管垂着视线。但就是不发一言。   梁又梦挺急她的不言不语。自己想安慰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便拽了她换到董忭的房里。顺便把他赶去临时看着昭昭。   这下她总能讲了吧。梁又梦好言劝慰几句。倒真是说动了嘉言。但她想到月娘与梁又梦关系很好來着。又不能毫无顾虑地向她撒了对月娘的怨气。仍旧客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段日子我花了点功夫绣了一张鸳鸯的枕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今天拿去送了大少爷。沒想到刚回头走了几步路就看到丫鬟们收拾一堆破烂出來。我仔细看发现。。”她说不下去。真心诚意被践踏让她十分受伤。委屈心酸更是哽住了喉咙。阻止着她再往下提及此事。   “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这么欺负你。”梁又梦也觉得这事欺人太甚了。替她喊冤起來。   嘉言抬起眼看她。那双波光微微的杏仁眼里满含着无骨风流。又是从心底里透着再也无法掩埋忽视的真实绝望。她微颤着唇齿。思考许久才说出口:“我听那些丫鬟说。是月娘亲手剪的。。”   其实当她说出这话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梁又梦还不是很相信。以为她在趁机诋毁衷瑢來着。便应和道:“不会吧。她居然做出这么恶毒的事來。”   董嘉言还有好多事情想一并向她说了。可是只怪那些不堪的私密愚蠢得让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姐姐别太难过。你一份好好的心意她不要是她的损失。你看洛忠少爷千求万求都求不來。”梁又梦看她明明有着放声痛哭的冲动。现时却无人可明诉只能将说不來的苦楚全部化成了无声的那几滴泪。想來默泣最痛。比能震天动地的遍野哀嚎还要痛上几倍。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沒的。就听云嫂在院里喊他们一同出來吃饭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饭桌就摆在云嫂自己卧室的外屋。嘉言觉得吃不下去。就独自留在房里休息。梁又梦走之前又看她一眼。这女人小心翼翼卧了躺椅睡下。闭了眼却仍紧锁眉头。有忧愁在她身体里浓浓化不开來。   饭点才刚到。三个人正使着筷子吃的开心。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來寻人。立在门外朝里探着身子问道:“董家娘子在不在。洛忠少爷那边要她要得紧。差了好多人正到处找。”   梁又梦以为什么大事。赶紧去隔壁屋子瞧了瞧。复又出门來遗憾说道:“她刚睡下。这几天怕是累着了身子。还是别叫醒她了。洛忠少爷要是有急事我跟你过去就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就算他生气要骂也是我遭殃。”   丫鬟无奈只能领了她过去。幸运的是洛忠看到是这娘子也沒太大责怨。随口抱怨两句就让她退下了。   他半坐在榻上。面前小方桌顶着多碗佳肴盼他享用。他都沒心思动一口。心神不宁地看看她。又转了脸去瞪那地上的石砖板。终于忍不住向她诉苦道:“董嘉言就那么不愿意见我。”   梁又梦听了笑道:“方才那丫鬟不是说了吗。董家娘子正睡得香不好扰了她美梦。”   这么一说确实也对。洛忠虽然脸上大有委屈之意。但心里分明就在体恤嘉言这些日子的辛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招了梁又梦坐到榻边。咨询道:“汀娘你应该也清楚我对嘉言的感情。别看我俩有时相处的好。但我还沒和她说破那一层。她可能心里清楚着。估计等我说出口了。她也就该和我断了。你看看我要怎么做。”   梁又梦好好思考了一会。向他问道:“嘉言的那位情夫可确有其人。”   这问題怪尖锐。洛忠愣了会。还是点点头。补充道:“你是说她因为还惦记着那人所以不会接受我了。”   “怕是如此。而且流言凶猛。你想想若让她跟了你。人家会怎么说她。不检点也就算了。连你这抢手的发光金子都让她勾引了走。Www。。com到时候外面家里有多少妒妇要围攻她一人。”她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两个人的事原本隐在水底。让人看不清也就算了。但总归是要晒在太阳底下。到时连着水草蚌螺一起捞上來。自己都会觉沉重负担。   洛忠知她主意最多。像见到天尊菩萨站在面前。盯着她好一会。突然挣扎着朝她正面拜了两拜。恳求道:“还望汀仙人赐教。”   梁又梦听到这仙人的称呼。笑得更欢快。难得谦虚道:“谬赞谬赞。洛忠少爷还是唤我本名梁又梦如何。汀娘來汀娘去。无非是为了给场子里那些官爷留个极简又好记的印象。既然我俩相熟许多。就当个知心之交直呼姓名吧。”   洛忠口口应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立马唤人端了酒來。敬她多杯才重新切入话題。梁又梦之前便已与嘉言商量了个大概。这时也不用瞻前顾后去细细思量。脱口而出:“不如洛忠少爷你就委屈一些。跟家里人说嘉言的那位神秘情人就是你。”   洛忠沒想到她会出这个主意。一想起云长天的身影來此时真是再厌弃不过。董嘉言以为梁又梦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可事实是这批人其实心里都有数。   他放下了杯子。心思颇重地低了头。好好权衡着她的提议。   她也不勉强。解释着这只是趁酒兴随口乱來的胡闹话。让他别在意。   但是洛忠多少都是上心的。他为了嘉言为了这块温香软玉狠狠心咬咬牙。向她再度问去:“你说。要是我真这么说了。嘉言会不会接受我。万一她断不了对那位的情义。那不是要怪怨我來了。”   “不不不。”梁又梦喝饱酒便顺了他未动过的筷子夹几块红烧的肉往嘴里放。嚼几口囫囵咽下。才接着说道:“女人都是喜欢被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我听说这么多年了那位也沒有露个面。恰好说明他是要负嘉言的。你现在不是正好的机会吗。她年纪一点点大起來。你一年又一年追得紧。难保她是时候想通了就跟你走。除非。你是要嫌弃人家娘子年老色衰配不上你。”   洛忠听着最后一句。不否认她的意思。笑侃道:“所以说。我得加把劲让她从了我。过了我的门就不用担心老不老美不美的问題。只管叫她安心待着。她要什么就开口。趁着年轻多使唤我点。到老了。我被她使唤惯。也就不会嫌弃什么了。”   对面娘子在他感慨时候。把碗里的油都刮了干净。酒足饭饱嗝声连连。揉着肚子保证道:“洛忠少爷你就放心。你的事我梁又梦管定了。”   这样忠实又足智多谋的朋友。云洛忠是求都求不來。平时打交道的人虽然也多。但终究是“忠实”与“足智多谋”两边分占一半一半。那忠实的未必聪敏。聪敏的不敢对他或对任何一人太过忠实。想來人脑袋瓜一灵。都是要揣测起世间的恶意來着。   于是他许诺道:“只要能让嘉言接受我。你用什么手段要花多少银子。我都支持你。”   得他一句话。梁又梦心里暗笑了:“云洛忠啊云洛忠。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六十九章 巧成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那天云长天原本的好兴致被嘉言打扰了后。看着嫁衣如血的衷瑢。他倒是又想开一层。也不能急这一天两天了。老天爷这是比她还要在乎名正言顺呢。   衷瑢走到衣架子边脱了嫁衣外罩。露出厚棉的里衬來。衣物疏裹腰肢却仍掩饰不了她的曼妙身材。曲线玲珑。又不是枯瘦的骨感。竟是饱满中适度的丰腴。   虽然冬天里穿得厚实。但也只用瞧那十指是如新笋的圆润修长。便可知她除去遮掩后的胴体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等想象。令云长天不得不勾出从前那些个与他缠绵过的女子们。纵使她们千娇百媚各有各的可喜可爱之处。然而所有体态上的优势竟都集中到了眼前这个女人身上。   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她。仔细体味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衷瑢拎着嫁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轻轻晃了晃。便小心套到衣架子上。她的侧脸太美。特别又是认真时候。无心无意的神色是最自若最能反映她内心状态的。   此时的女人多么美多么诱他想立即与她奔赴极乐的世界。   衷瑢换好常服。摘了发钗。长发浓密温顺地贴在背上。随了她走动不时散到身前來。   云长天愣愣地望着她。几欲忘记窗外的雪还在飘。风还在吹。眼里心里就只有她的灵动与完美。   他下意识伸手去抱愈渐靠近的女人。但她又用上老戏码。低头不轻不重地咬上他的手。似在警告。但又像挑逗。唇齿松开后留下的余温在他手上烧得热烈起來。她每一个动静。现时于他看來。都是非常诱惑人的。   如果叫他平时來看。或许还不曾觉得衷瑢会如此吸引了他的身心。也许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尝不到她的滋味。之前那到口入鼻的一点点香气便让他产生了无限的遐想。脑中梦中生发过无数与她翻云覆雨的场景。臆听过从她娇嫩的嗓间发出的颤抖**。可那毕竟不是与她真实的厮磨痴缠。通常梦醒后便开始模糊不清的记忆往往令他想起的是别的女子。而不是衷瑢本人。   云长天此刻暗暗开始叹息。想他经历的露水情缘不少。世上少有的绝美女子他也征服过几位。可是到头來却深陷到相比之下就略显稚嫩的此处温柔乡。无力自拔。   看他望着自己出了神。衷瑢晃晃他的手唤了几声终于把他拉回了现实的世界里。她顺着长发问道:“你会绑发髻吗。”   云长天自然不会。Www。。com女人的事他从不过问过手。   她不得已只好自己动手。想她个大懒虫。每天梳个头发都嫌烦。还在歌楼时因要出去见客人。逼不得已才天天描眉抹粉。现在好了。以后做成少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在卧房里倒是省了化妆的心思。   可她又怕云长天介意自己的懒蠢。对着铜镜束发时又问起來:“你觉得我不抹胭脂不抹粉好还是天天打扮起來给你长点面子。”   他觉得这是有意逗他。笑道:“你觉得我不上朝不应酬好还是在官场里混个风生水起给你长点面子好。”   听他意思。竟是女人的模样要跟男人的事业成了对等。她反驳道:“你一个好男儿胸有大志。凭什么以此作比來压我们女儿家的闲情逸致。”   “我有比错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微歪了头模样略显好奇。继续说道:“宫里的妃子整天的心思也就放在如何打扮美艳吸引皇上注意。那么多女人争得你死我活。堪比古时诸国混战。虽然就差拿了真刀真枪來拼命。那些也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尔虞我诈。一点不比官场差。为什么就不能拿來比呢。”   衷瑢生來草芥哪知宫闱之争惨烈。还以为进了皇家大门便是毕生荣华享不尽。听他这么一讲。竟有点怕起來:“你说。我进了你家门。会不会也有人跟我來争你。”   云长天只当她还在说董嘉言的事。便安抚道:“你放心。我跟董嘉言真的不会再有一点点瓜葛。”   “不。。我是说。万一到时候又來个女人。然后你就跟抛弃嘉言一样抛弃我了。”她越说声音越小。俄而想到之前让他签的那张保证书。Www。。com央道:“你还记得那纸保证吗。快拿出來交与我。”   他其实早已忘了还有这东西在。搜搜荷包果真底下翻出一张叠起來的信笺。里面写着的内容让他看了好不舒服。便不再像追求那时的温柔百顺。不等她接过去就自己撕了个干净。扬到地上。   衷瑢傻了。这是翻脸不认账吗。   云长天站起身來摁着她头往自己怀里塞。得意地笑起來。嚣张极了。   她心里略有窝火。恨不得把他也一起撕了才好。但接触越久越知他少爷脾气顽劣。必是要人人顺着他的。绝不能明着忤逆。也就随了他去。自己只作哑巴吃了亏。不申不辩。   这女人刚刚还发火剪了人家的心意。脾气不要太大。现时却无言乖顺起來。只埋了脸拼命往他怀里靠。Www。。com不露一点动静。   时间一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吃力扯开她。一瞧才发现原是躲着哭了起來。   她的两行眼泪流得无声无息。竟是抽嗝都不带。像是咽了极大的委屈。   他赶紧给她脸上抹干净。泪水洗的她两颊的红润都褪了去。面色暗淡下來。想上回在马车里也是见她素面朝天。那时便已觉这小娘子可能体质不太好。总是面色无光。这次刚好有了机会问起來。也算做自己安慰:“你可时常生病。”   衷瑢听他扯远了。虽然问的突然但也是关切满满。回道:“不曾生过大病。偶尔着凉。伤风也不曾有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长天点点她面颊。软了态度。笑道:“你不抹胭脂一脸菜色。都不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既然不是易染病的体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大概是因了气血不足。日后我让七叔每月去搜集些上好的补品來。你天天喝一碗。一年两年下來必能补得你面犯桃花。”   虽然他说得那么动听。可这股气还是窝在她心里散不开。于是她继续埋了脸在他胸膛里。绕着他腰的手捏了小拳头往他背后轻轻敲着。   看來不赔一张。她是不肯原谅自己了。云长天终于妥协道:“你赢了。我重写一张给你。”   衷瑢不相信他这个臭脾气被自己打败了。偷偷抬起脸打量他神色。果真见他仍是一副凶悍样。说道:“你生我气了。”   云长天见她不相信又不放开他。只好带着她一起挪到遥远的书房里。   他落座了。仍旧不肯露脸不肯松开的衷瑢也只能随着坐到他腿上。这会儿不断浮现在他脑海的。全是母山猿怀里抱着个小山猿在桌边写字的形象。   这令他哭笑不得的场面还维持了挺久。原是保证书里要写什么。他都一句一句向她征订过才落笔。   最后写成的时候他摁了手印。回看一遍算作检查。不禁笑出來:“我还给你在后边补了两句。我念出來你听听。”   他感到怀中的小山猿微微地点点头同意了。便照着念起來:“此番离去。望娘子速速回头。重嫁我云长天可好。”   “又重嫁你。我得嫁你几回。”她终于肯仰了脸來反驳他。嫰颊挨着他胡渣克制不住有摩挲的欲望。   他偏了头贴她更近更亲密些。冲动涌上來了想寻正面去吻她。却被衷瑢的手捂住了嘴。任她起身。把那对朱唇作了蜻蜓往他额上轻点两下。这才绕出去摆出要离开的姿势。说道:“前几天不是认了郑公做义父吗。我还沒跟净姨讲过。要不你替我去。我去说估计得挨揍。”   云长天一手拍到桌上长呼胸中闷气。跟着走到她身边拢拢她的衣襟嘱咐道:“行了。这两天委屈你先在郑家待着。净姨那里我去跟她讲。保证和和气气地解决这事好吗。”   “你不要让她生我气就好。而且一定要把她和陈婆同请了到我们的喜宴上來。”她临出门还不忘嘱托。   从她身上发出的香气在房中渐渐淡了下去。几个要随行的丫鬟取了嫁衣与妆奁还有各色婚礼要用的物件也匆忙着离开。   云长天独自待在冷冷清清的卧室。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看着桌上的保证书。看着她喝过的杯盏。茶水都凉了。盏盖也随意放着不曾合上。   他又在房里踱了两圈。想着等自己婚后一上任。这前面的路可要刮起多大的风真是不得而知了。以前自己在家里无牵无挂。不怕连累了各有背景关系的族人。然而现时多了一位生來飘摇的娘子。自己便是她唯一依靠。往后若不能扶摇直上。超脱现在的地位更上一层品阶。谈何护她一生平安。   如此想着。那颗心不安不满起來。催促着他疾步到董家院子里。问过云嫂却知梁又梦去了洛忠那边还未回來。   他又跑去洛忠院子。还未敲门先听里面人的谈话。原是梁又梦在教洛忠來还自己欠下的风流债。他本着男儿自尊真想冲进去指责她一番。但理智告诉他。也许对嘉言对他甚至对洛忠來说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嘉言能有个不错的归宿。洛忠能抱得美人归。他又能从这场愚昧的噩梦里解脱出來。   梁又梦与洛忠商谈完了便从屋里出來顺手带上了门。还沒走几步。就被等在院里的云长天拉了往花园奔去。   他突然冲出來可把她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人到了池面的桥上才停下。云长天紧盯着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洛忠來为我收拾烂摊子。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跟董嘉言的关系。上回忘了问你了。你别抵赖。德慕亦说都是你的主意。”   她收回手。揽到背后笑起來:“你这就不对了。要是我先跟你说是德爷跟我讲的你和嘉言那点事。你这会是不是该去找那女人质问了。”   云长天被她这句话堵住了喉咙。因着她留给自己太有手段的印象。自己反倒是先入为主。以为什么事都是她安排的了。他解释道:“这事先不提。我只问你一句。你做了那么多。应该不光只是想找个董忭做依靠吧。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梁又梦听着他的话。显得那么心不在焉。从栏杆上抓起一片雪说道:“事情都有个前因后果。所以还烦请大少爷记住了。这以后的风风雨雨。可都是你一手惹起來的。”   “你什么意思。”他听着觉得果然这小娘子不太对劲。   梁又梦干脆说原先以为衷瑢被他们家害死了。她那时如何想着要替姊妹报仇。于是找到大公主诉求。但是大公主又想着要撬崩云家。所以借机派了自己过來卧底。看看有什么机会下手。   云长天看她情绪低沉下去。并不像撒谎。又是听到她竟与大公主扯上了关系。心中难免感叹起老天爷真是太巧。把事情都梭织起來布成了一张网。   她本想着也许接下來云家可能待不了多久。哪知云长天却对她抱起了希望:“云某有一事相求。不知梁姑娘可否答应。”   第七十章 半生盟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池上两人还在面对面说着话。那日云长天坚信。老天爷这是在给他铺路。   他向梁又梦说道:“既是大公主遣你來的。不如梁姑娘顺水推舟帮我演下去可好。”   她对此颇有兴趣。回问道:“怎个演法。”   “她想挑拨我们云家。你就留下來继续替她完成任务。我云长天必不会阻挠你半分。”他目光炯炯。让梁又梦忽觉此人甚是有意思起來。问道:“可有条件。”   “有。就是有点危险。”他突然打起极具赏识的微笑。分明是在说。这事无她不成。“最近我不是要接任北衙的禁军吗。毕竟是从大公主手里抢过來的兵权。我还是很忌惮她会挑我下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所以就想找个人能不时帮我打探。及时了解动向。我也好早点防备起來。”   他沒想到梁又梦并不以他所说的“危险”为然。挂着微笑说道:“就这点事吗。我的确可以办到。不过以我的身份不能频繁觐见。会被怀疑的。”   “据洛忠说。梁姑娘天生的好嗓子。又是抚琴高手。这种天资浪费在歌楼里实在太可惜。我想倒不如把你推荐到宫里去做个琴师如何。”他如此说着。看來是真心要求她协助自己了。梁又梦觉得事已至此恰是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沒有理由不去迈第三步。   但又不放心他是否还有其他意图。问道:“大少爷不怕我设局中局吗。任由我來挑拨你们家。说出來三岁顽童都不要信呐。”   云长天是诚心诚意招揽门客。不怕她千百遍的猜测怀疑。应对道:“如果真要出了事。大公主也不会來护你。我要真心想对付你何必绕着圈子。确实因为时局风起云涌。我在朝堂上根基未稳。不好正面迎敌单打独斗。等到某日能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到时你再來怀疑我意图不轨也不迟。”   她转身向远处的阴蒙光景望了个够。轻笑道:“琴师什么的倒是不必了。只是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认同我一个观点。”   云长天示意她说下去。梁又梦直视起他的双眸摆正了自己的态度。正声道:“我虽然不清楚你们云家上一代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家产不在当家人手里。但至少我看清楚了大少爷你手里沒有财权有多么被动。”   这话说到他心坎里。直戳痛处。回道:“确实如你所说。家里规矩甚多。于我而言都是累赘。特别是每年秋收时的奔波。但谁让土地房屋均不在自己名下。出点差错便会遭人口舌。落个办事无能的恶评。如若田地庄园均由自己。我做错做对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且到时家里月俸都由我发出。要改什么规矩恐怕出來阻拦的人也会少一大半。Www。。com”   她紧接道:“所以你肯让我來撬云洛忠吗。他一旦在家里失了掌财人的信誉。你们族人会怎么做。反正不是直系亲眷。应该会逼他交出所有的东西吧。到时候不把他赶出云家。也算是现在那些眼红他的人仁慈了。”   她要对付洛忠。云长天自觉会不会太纵容了一点。婉拒道:“洛忠向來当持有度。你不能害了他。”   “我只是要从他手里替你拿回点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什么暗中放冷箭呐。借刀杀人呐或是栽赃嫁祸。我梁又梦不屑用在蠢货身上。万一哪天出现个有力对手。你再看我用这些伎俩。”她一直很认真地讲着。沒有半点浮夸和狂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看他不是很相信。补充道:“当然了。让他交了钱也不是沒有好处的。你想想云洛忠最想要什么。”   云长天想來想去就猜到董嘉言这女人。又听梁又梦分析起來:“的确是她。所以让他花点钱娶个心爱的娘子应该也不算害他吧。顶多这费用是高了一点。可他刚才也跟我承诺过。花再多钱也愿意。”   “你到底想怎么做。”他有点绕糊涂了。而且她如此帮着自己又有何意义。   梁又梦今日算敞开心扉。把事情盘成一个圈解释道:“我这也是为自己着想。如果不是当初大少爷你解了衷瑢婚约。我也不用被大公主利用了费尽心思潜到你们云家。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现在骑虎难下。如果不交代点成果出來。我会怎么个死法。现在能救我的只有大少爷你。我帮你就等于在救我自己。”   云长天被她说服了。现在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公主就是要烤他们的火。不互相救助还真沒有出路可言。   他虽然答应了。但仍十分顾虑。问道:“你能帮我夺回家产又不会伤害洛忠。我自然什么都依你。可是你要知道大公主之所以让你对付我们家就是想拉洛忠到她门下。万一哪天洛忠真的过去了。大公主有意透露你就是始作俑者。洛忠回过头会怎么对付你。说不定大公主落井下石。怕你坏了她声誉一并抹煞你。你又该怎么办。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她呵笑起來。双手拢到袖子里。每句话都带起嘴边冒出的一阵白气。“我一介女流之辈。沒任何大志向。不过就是求个生存。大公主必定不让我活。我既然找到你这个靠山。为何还要坐以待毙。”   云长天笑道:“你可是女儿家中的枭雄。皇上都头疼的事你也敢染指。”   “我还沒狂妄到要主动送死。现在天下谁能与大公主抗衡。她门客多。基础稳。可是天下恨她的人不止你我两个。只不过现在还沒有什么特别大的名目能定她的罪。有朝一日等她真正出手了。你我若是联合皇上早有准备。先她一步斩尽杀绝。Www。。com谁敢出头。”梁又梦句句有力。让他不听也不行。   “罪名是有。不过她就是依赖着自己的党羽替她折罪。势力之大也奈何不得。”云长天仍想反驳她的观点。   梁又梦不慌不忙地说道:“那群斜封官如果散成一盘沙就沒什么好怕。既然拿钱买官总会有被收买的一天。风往哪边吹自然倒向哪边。现在你要做的不光是应对大公主。更是要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把那派党羽统统打散了。沒了那帮人做后盾。势必会把她逼到不得不做出大动作的境地。到时候不就有名目了吗。   就是顶着为名除害的噱头。她也是被百姓唾弃到死的。哪个当官的要敢再站出來。Www。。com一并论作反贼处置。天下不就众望所归地回到皇帝手里了吗。”   云长天辩驳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众人心里所想的。但那也只是说说罢了。如果大公主的党羽有这么容易被打散。也用不着放纵她。皇上登基那时就可以轻易铲除了。   只因其中阻力万万千。皇上登基不久也是根基未稳。又有个郑昴公自恃德高望重常常约束皇上左右。自然不好施展拳脚。我看光是这一关就已过不了。”   她虽不明具体情况。但知了他的矛头暗指郑昴公。问道:“你可给我仔细讲讲。这郑昴公到底怎么碍到皇上了。”   “公主门客中还是有几位贤明之士。Www。。com虽说他们作为治国之材也算鞠躬尽瘁。但奈何被大公主抓着把柄。口中总要念到当年大公主的提拔之恩。不肯轻易让皇帝定她重罪。皇上要找理由罢了这批人的官职。郑昴公便出來替他们打抱不平。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云长天说起这事还提到了与自己甚是要好的贾丞相:“丞相贾思德识时务。从大公主门下转而投奔皇上。被群臣攻击。郑昴公便以早年贾思德在外地任职期间贿赂买官并替大公主横征暴敛的错事弹劾他。   当时贾思德只任四品官员。一个位高权重的大柱国要参他一本可谓轻易非凡。所以贾思德便找到我替他向郑昴公求情。”   梁又梦听了立马悟了:“所以说你和九娘就是因为这件事决裂的。”   他承认道:“对。岳父大人自然不会理睬我。所以我借自己父亲名义面见了皇上。求了三天三夜。皇上终于被我说动。不仅不降他罪。又顶着群臣的压力封了贾思德三品官阶。日后他也是忠心耿耿。愈得皇上青睐。这才官至丞相之位。”   她觉得此事说得通。但又有一事不明。问道:“照你说來。郑昴公竟也是大公主之流。处处维护她的党羽。”   云长天解释道:“不能这么说。郑昴公只看同僚功过是非哪一边大。那几位受他庇佑的大臣虽说是有洗不脱的嫌疑。但总的來说还是以社稷为重。并无过分之处。这么多年皇上也看得出來。他们因当时斜封官的事受着大公主打压。本也想着脱身。只可惜现时仍是女权一手遮天。不是人人都有贾思德那般运气。”   “原是如此。看來郑昴公是必须迈过的一道坎。”她心想道。“又是那批高官受着他的好处反过來也会支持他。难怪就算何音有些许大公主的默许。也还是上不了位。”   梁又梦在心里定了初步的计策。问道:“南北衙中可有郑家的人。”   他回道:“有。南衙头子就是郑四郎。”   “依照你所说。如果大公主要夺回军权必会从你这边先下手。她要是动了郑四郎。郑昴公估计就不会偏袒那群护她的人。”她觉得这事有点棘手。   但云长天并不这么认为:“你错了。大公主就是深知郑昴公的性格。才利用了那批本就要转投门户的大臣。不管接下去她要怎么对付郑家。郑昴公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   第七十一章 镜袖冷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冰天雪地里最让人心暖的便是一家子原本陌生的人不分高低。愿意接受自己。   衷瑢从云家出來后。乘了马车直奔郑家院子。依然是郑四郎出來接她。说起來这位英贤真是位温柔体贴的人。好像特别懂女人的心。也愿意体谅女人的心。   跟在他后面慢慢往九娘屋子走。衷瑢看着他的背影略有点遗憾。要是云长天也能同他一样细心。又褪了一身少爷气。那该有多好。   可是一想起云长天來。她又觉得那么高大的男人如果脾气不硬一点。好像确实不太符形象。幸而他对自己还算百般迁就。最终多少都会让几分。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她。   可是男人毕竟是男人。Www。。com总会有不理解她的地方。就比如她上几天來月信时那般刺痛难忍。整个人似掉入了冰窖里。瘫死在榻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沒有。这幅样子让前來调情的他瞧见了竟是鄙夷不止。非说她装。   要是那时她还有丝毫力气可用。一定跳起身把他头扭下來。   还有更不可理喻的地方。明明是他自己说女人要抹敛妆容。可当她画完水灵灵的一张脸。这男人就拿了滚热的脸巾非得让她擦了重來。   “理由。”现时她正向四郎抱怨着。听他问起云长天为何如此。衷瑢泻一口气道:“他说太艳了。”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挡了嘴笑。迎面遇上九娘來了。四郎便把美人儿交接了。赶忙回宫里值差去。   衷瑢望着匆忙远去的四郎向九娘夸道:“四郎真是个难得人才。像他这么会体贴女人的男人真心不多见呀。嫁给四郎的娘子一定特别幸福吧。”   但见九娘听后只抿嘴微笑着摇摇头。看着她眼睛好一会才告知:“四郎至今还未娶亲。”   “为何。难道是沒有看上眼的娘子吗。”她甚感好奇。猜测着可能世上有位女子深得他欢喜。但无奈另嫁他人所以他独守至今。   九娘虚叹一口气。还是那般和蔼的笑意。但转了视线往别处看去。有什么让她说不出口。   衷瑢也不好再追问下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况且雪越下越大。沒有收敛之意。两人互相掺扶着。小心翼翼在雪地上踏行。及至路过一处花园。九娘突然想起來一事问道:“明天我去城南外的月里庵看望一位比丘尼。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听是尼姑庵。衷瑢便觉得那里的素净太沉闷了些。一眼望去一步踏去竟都是向佛者的低语混了禅意极深的香气。自己这种世俗之人怕是要遭佛祖不待见。   九娘看她不情愿。不做第二次邀约。复又转过头一路赏着花园而行。   夜里的风雪交加令衷瑢睡得非常不安稳。她独自一人住着上好的客房。屋里吹了灯又那么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关紧的窗户颤动的声响此时听來竟有股有意被人推敲的味道。   然而屋外是沒有人的。天地间仿佛空空荡荡。只剩她独自留在黑夜里。她想着这时候云长天能陪她抱她多好。或者是净姨。小时候净姨就是陪着她安睡整晚。   可是现时两人都不在。院里诡异地传來一阵猫的嘶叫声。更令她卷了暖被还是脊梁骨一阵发怵。   现在夜还不深吧。她想着九娘应该还沒睡下多久。自己跑去窜门不会太打扰她。如此便行动起來。裹了浑身的被子小心开了门。确认门外沒有她脑中臆想的鬼怪才放心大胆往院里走。   天上沒有明月。她又裹着束缚行动不便。Www。。com还沒走两步就觉得负重不堪。停在原地的风雪里喘息一阵。   风那么刺骨。呼啸间还夹带了一阵动静刮到了她耳边。   那动静从她身后的楼里面传來。惹得她汗毛竖起浑身打过一阵激灵。   像是慢悠悠地。一道古老的木门被推开。脚步声扑通扑通。一步两步。慢的像是一个人的不确定。带了十足的犹豫。   她不敢轻举妄动。抖着一颗心勉强自己回头去看。可是并沒有望见楼上有什么异样。   也许太黑。也许是风雪模糊了她的视线。总之盯着那片黑暗。她老是臆想着有什么在动。   此时她想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徘徊在楼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么好的院子。也许是以前死过人。吊死的。吞毒的。撞墙的。所以现在无人來住。有像她一样无知的客人到访才有点人气。   但她一个女人。重阴气。更是要引了牛鬼蛇神來。想到自己再待下去说不定明早一醒真要被女鬼附身从此失去自我。她的头皮便发起阵阵麻意。   衷瑢怕着。赶紧迈腿要一刻不停地跑出这道门。然而恰是膝盖刚屈起來。脚尖还掂着地。楼上徒然飘來一阵细弱微小的呼唤:“四郎。”   她一愣。这“女鬼”的声音好像哪里听过。不。这不是女的。是男的。   楼上又有开门声。出现了不同于刚才那般迟疑的脚步。有人从稍远一点的地方压着声音说道:“我在这里。”   那果真是郑四郎的语气。衷瑢这下放了心。原是两个大活人在。但是他们想做什么。这大半夜地出现在此地有点不太寻常呀。   她趁着风雪的掩护。悄悄來到两人所在走廊的下方。更近地探听起情况。   那确实是两个男人在对话。听的出來。另一位年纪应该不大。声线还是细弱的。不曾粗犷。   又闻得两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对话:   四郎:“你走错地方了。”   某郎:“为什么让我这时候过來。难道你又想。。。”   四郎:“真的想你了。”   某郎“上回明明说好了就那一次。你。。你走开。别再碰我。”   他的声音愈渐大起來。情绪开始失控。四郎为了不引來守夜的家丁。似蛮力捂住了那人的嘴。因隔着楼板。衷瑢只听到那人轻微的呜呜声。又似四郎拖带着他进了屋子。他挣扎时双脚蹭着地板的动静在她耳边有点惊心动魄。   木门吱呀合上。天地似乎都安静下來了。   她还从來沒遇到过这种事。此时立在风雪里。棉被都忘了裹紧。从她肩头滑了一段下來。Www。。com但她的心跳得那么剧烈。以至于十一月的风刀都刮不冷她。   沒什么鬼不鬼的了。   她回过神时呼吸还是不均匀的。双腿也觉疲软。努力定神。试图安抚情绪但脑中还是浮现出无限意淫的遐想。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两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她拼命摇头。实在控制不住从腿上蔓延到全身的疲软。不。更确切地说那叫酥软。   此时要是能尖叫多好。衷瑢忍着宣泄不出的异样情欲匆匆跑回了卧房。躺倒在榻上喘着粗气。   等她喘匀了。将整个人蜷缩起來。怎么想都是楼上那两人此刻会在做什么的神奇画面。Www。。com   雪下了整夜。终于在清晨时分停歇了会。天上难得还开出了太阳。   九娘带了一些早就备好的香烛纸钱。一袋香油钱还有一些米粮同几个老婆子驱车赶到了月里庵。   这座庙宇破破烂烂。因为地处偏僻已经很久都沒有香客过來造访。若不是大半年來九娘的接济。庙中剩余几位极老的比丘尼还不知如何度日。   九娘照例让老婆子扛着米袋和干粮往厨灶房里送。那几位极老的首先出房门來迎接。她们互相搀扶。佝偻着身躯。还在远处时就向她高举的枯手里攥着一串佛珠。   她赶忙迎上去。与她们问候几声。因为天冷。便劝着又带头领她们回了禅房内。   最老的那位向她嘘寒问暖一阵。末了说道:“你去看她吧。她还在佛堂里念经。”   厨灶房与北墙之间夹了一不起眼的房舍。只有一扇纸糊的破窗。一扇用半片草席盖住窟窿的破门。   九娘听得屋内有人诵经。还伴着木鱼被敲出的声响。在这大好的晴天里却显得太过冷寂。   诵经的女人诵着她从尘世苦海中超脱出來的痛。那阵痛是无法用语言诉说的。   那扇门被她轻轻拉开。屋内沒有点香。这位削发不到半年的年轻比丘尼似乎对这种佛家或者说是整个时代的雅兴并不感兴趣。   她听到动静。从经海中苏醒过來。慢慢睁开眼睛。停下了手中的木鱼。   九娘走到她背后说道:“我來晚了几日。”   她仍旧跪坐在蒲团上。只是放下了双手。按到腿上。等她接着说点什么。   九娘等她备好了状态才又讲起:“月娘明天就要拜堂了。她一切都挺好的。”   她听到了。微微颔首。随即又从经书里取出一封鲤鱼样的信笺。递给了九娘。说道:“有空帮我把这信笺交给她。”   九娘俯身双手接过。把这条小鲤鱼捂到了掌心里。“你行动不便。等会还是我去上香吧。”   此时屋外过來一个老婆子问道:“九娘。要不要留在这里把饭给带过了。要的话我这就去生火。”   她仍旧回道:“你随意。”   九娘临出门又望她背影。实不知这位比丘尼如今是否因遁入空门而放下了过去。还是因放不下过去还日日关在这佛堂里沉淀着自己的伤痛。      第七十二章 谁家愁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风雪夜的故事在衷瑢梦里衍生出了诸多版本。但不外乎是那两个男人散了一半的衣裳。贴着光滑的胸膛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那画面很美。她醒來之后竟然如此觉着。梦里梦外都透着一股别样的心悸。   她对比着。昨晚若是一个女人被四郎拖进房中。那其中滋味只是多了几许恶俗的香艳味道。纵使后來他们两人逐渐欢愉。你情我愿。   不。在她印象里。纯粹的你情我愿历來都是毫无看头和刺激的。假使写成像木子娃传、玉小霍传那般的爱情传奇。倒可能经得住世人挑剔火热的目光。   然而要由一般的笔法写一般的故事。衷瑢仔细想想。确实少了翻那册子的兴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所以那字里行间需带了不一样色彩。好博人耳目。然而如何出挑出众。又是一道难关。   她假想着那个女人让四郎困在了枕边。此时正是情欲初绽。却未绽全。这女人被按住了双手。她会如何反抗。她的心思又是如何流转。   既然她今夜來了这楼里。说明她与四郎早前关系就不一般。或许他们两情相悦却因为各种原因互相折磨而不能靠近。   若是这样。那四郎昨夜必是向她宣泄疯长的占有欲。女人呢。本着爱恨等同的原则必不会轻易就范。   能令她动容的虐情高潮大概就是这样的。衷瑢仔细体味着。一对本就相爱的男女被迫分离被迫互相冷眼。Www。。com但炙热的内心滚滚。在不经意的夜晚由这股无形的爱意。情意搓成的红线重新连接在一起。在试图反抗试图挣扎都不起作用后。渐渐输给自己真实的想法。抛弃了所有的固执。与爱人共同沉沦到爱欲狂潮里。往后更加深情。   啊。真是如此倒也缠绵悱恻了。   但昨夜的四郎强迫的分明是一个明显只有厌恶与反抗的男子。   这就不像衷瑢设想的那对相爱相杀的男女一般暧昧。   她彻底清醒后。又好好回想了一下昨晚那位神秘的郎君。耳边再次回荡起他扑腾的双腿擦着地板时产生的声响与战栗。   他那时应该非常非常的害怕吧。在夜里无人可救他。他的年纪似乎又是那么小。   衷瑢越想越不好。方才从梦中一并带來的欣喜心悸也开始化成了换位思考后的害怕。   如果被带走的是自己。于她來说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她不敢想。如果是云长天她还有劝说自己想开点的丁点余地。一旦施暴者换成了其他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个中滋味真是比堕入地狱还要难品。   且不说四郎这么做到底是出自真爱或只是宣泄一时欲望。他对那位郎君造成的伤害真是一生一世都抹不去的。   衷瑢开始替那位郎君感到哀痛和惋惜。反思刚才自己所幻想的极端浪漫到底错在哪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但她越是深入。越感到爱侣的浪漫沒有错。错的只是她将爱与欲等同了起來。   她醒悟过來自己总是想着从情欲里得到爱。而且越变态扭曲越彰显爱的深沉不可弃。   这种想法感受说不上哪里不对。她对比着从小到大所听所闻得來的经验。潜藏在道德之下的阴影只不过是同她一样活着的人的影子罢了。天生就有。无法割舍。   此时窗外的阳光在雪中恣意溅散。透过窗纸撒到了屋内。衷瑢越來越纠结。她快要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四郎。   有大群的丫鬟來敲门。说老夫人要见见她。   郑昴公的夫人并无一儿半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九娘和四郎分别是两房小妾生的。这位夫人年纪与净姨差不多大。模样很和蔼。将衷瑢唤來无非是想体验一把嫁女儿的喜庆。   她给新娘子梳长发。讲成亲要注意的事项。末了拿了压箱底的那些出來交与她细看与体味。   衷瑢面对惟妙惟肖的泥塑木雕甚至是玉器。翻着明艳的画册。逐渐红了脸。览过一遍又忍不住返回去挑了几处令她大开眼界的画片细细琢磨。   老夫人看她欢喜这些。并不扭捏推辞。便说道:“这些我都送与你了。将來你也可传给自己的女儿们。”   她一下收获几件闺中至宝。不知要怎么感谢她。Www。。com毕竟这些东西也只有从做娘的手里接來才不会让人觉得淫艳。   老夫人劝慰道:“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听说你了无父无母。大概也是沒人向你说这些的。我反正也沒有女儿。咱俩正好凑一对不是吗。”   听她说这话。衷瑢略有点不开心。什么叫无父无母。她可还有净姨在呢。   衷瑢这才想起净姨來。也不知道云长天还记不记得自己委托他的事。大概是忘了吧。他这么忙。这些小事可不一定记得。   犹豫再三。她决定还是抽空亲自去城外别院看看。反正事已至此。净姨再怎么反对也沒用了。   她央九娘遣了最快的马儿拉上车子一路狂奔送她到别院。   车还未停稳。却见门口早已等了一辆。她认出來那是云家的马车。   此时衷瑢又开始犹豫了。该不该进去。   幸好她才纠结了一会。他便从大门出來。身后跟了一大批家丁童子。   像是來送礼的队伍。她躲在车里只掀了一点帘角窥探着外面情况。并不想让云长天见到她。   刚才老夫人说了。新婚前夜是不能让两个新人碰面的。   但是云长天未急着上车。瞟了两眼她这边。便走了过來扣了两记车厢壁。语气有些低沉道:“你出來。”   衷瑢不愿惹他。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又想着尽量不要和他见面。隔着一道帘子大声回道:“做什么。”   外面沒了回应和动静。她还等着他下一句话。哪知云长天上來了车厢里。   衷瑢赶忙把眼睛捂起來。一手还朝他拼命摇摆。口中念叨:“不能看不能看。”   他一把扯下她的手。问道:“什么不能看。”   “成亲前一晚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她很笃信这种传统。不想给往后的生活找來不幸。   这话令他哭笑不得。自己拜了几次堂。哪有一次设了这种规矩。   衷瑢因他不相信。自己也不好再辩驳。试着安了心下來问他净姨那边说的怎么样了。Www。。com   不过光看他一脸还未褪去的黑色。她便知情况不太秒。担忧渐起。试探问道:“她有沒有骂我。”   他扭头望向她。很认真回道:“不光你。我也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那你沒伤她吧。”她双手扶上他的臂膀。云长天不得不解释道:“我不会对女人动手。更何况她是把你养大的人。”   他说完偏低头去沉默。衷瑢一双手滑到他盘错的腿上。举高了又落下。轻轻捶打着锦面。   许久。云长天拉过她的手起身一同下车往院里走去。他想之又想。拿捏许久还是觉得让衷瑢向净姨当面解释比较好。   但她有些不敢。一路推搡着不肯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说道:“净姨明天不肯來。还是得由你亲自请她才有用。”   果然净姨生气了吗。   衷瑢想着怕她是气自己沒经过她同意随意认了义父之流。   也真的是因为这事。净姨看到她就一掌狠狠地拍了桌面。吓得衷瑢人一哆嗦就愣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这回净姨气得连陈婆都不得不向着衷瑢。拼命帮她说好话解围。   但一顿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净姨抄上屋里的鸡毛掸子。推开陈婆。呵斥住云长天。追着衷瑢满屋子打。   衷瑢挨了好几下。缩着肩哭嚎着躲到陈婆身后。但是净姨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连着帮她的人一并吃到了教训。   陈婆挨到几下。惨叫连连。衷瑢自知自己连累了她。不得不逃出來往门外跑。   本在一旁束手无策的云长天三步并作两步截住她。箍在怀里替她挨过净姨不断的痛击。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背对着净姨。衷瑢哭颤了整个人。双手捂着耳朵躲着她撕心裂肺的咒骂。   云长天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如血。好像现时沒有闹起这场家庭矛盾。就算他背上。腰上。臂膀上再吃痛也顶多只是不小心皱了眉头而已。   等到该平静的情绪淡下去。净姨在陈婆的安抚下再沒了动气的精力。只剩老泪在脸上纵横不歇。   衷瑢也哭着。从挨打受痛的眼泪变成了尽数都是心疼净姨的眼泪。她知自己不该乱做主的。应该征她同意才是。   她跪到净姨脚边哭求着原谅。但是始终未得回应。怕是净姨不要她了。   云长天无奈只好上來一起跪着。说道:“这事全怪我。是我擅作主张逼她认的。”   净姨看这贵公子忍了平时的傲气替衷瑢求情。只得给几分面子。于是抹了大把的泪说道:“你把她带走。别再來见我。”   衷瑢最怕她说这话。净姨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就算还在萨巴陀那时为了一点欠款跟她闹矛盾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种断绝关系的境地。   她抱住净姨两腿哭嚎的更厉害。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要把我扔掉啊。”   净姨火气未消。怨诉起來:“我当初真是蠢透了还贴钱给你说这门亲事。早知道你个沒良心的就该把你卖了走才对。”      第七十三章 姻缘系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一家人的恩怨闹到太阳落山了才消停下來。明天就是拜堂的日子了。可是今晚两人滞留在城外。只得在别院过夜。   净姨平静下來后。对仍抱着她腿不放的衷瑢无力地讲道:“你沒有养过孩子就不能明白我在气什么。”   衷瑢年纪太轻。自然不懂那种心碎。但她心疼净姨的感情却是真的。尽管有时候仍止不住会与她怄气与她对冲。   “行了。这事我不追究了。”净姨紧闭上眼感到异常倦乏。欲起身也是行动不便。   衷瑢和陈婆一同把她扶回了卧房。样样伺候到了。又备好饭菜。衷瑢才在陈婆催促下自己找客房去落脚。   外面的天已黑。又惯例飘起了大雪。北风呼啸而过。冷得她握筷子的手都冻僵了。   旁座的云长天知她手冷。很想像其他男人一样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她。但是他的手更冷。天生的永久的冷。   他扒了两口冷饭后同她一样。很快沒了再吃一点的心情。两人都放了筷。各自垂头沉默起來。   衷瑢在反思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若不是她执意要嫁云长天。而是随了净姨好好地待在城外或歌楼里。至今就不会产生这么多矛盾。   也许净姨说的对。她和云长天本就沒有缘分呢。现在两人强行要厮守一生。而还沒拜堂就已成这幅光景。那“厮守一生”四字听來是不是太过可怕了点。   她转过身刚想对他说自己不想嫁了。然而云长天竟一反常态亲自收了桌子端了盘子。出去好一会才回來。   他不在的期间。衷瑢仔细考虑着还是算了吧。不要逆着天命求风流。看净姨百般疼爱自己的心都伤成什么样了。   左等右等。也许过了半个时辰。也许过了一个时辰。衷瑢不知道他是不是独自离开。跟净姨一样不想见到她。竟是迟迟不见人回來。   这下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衷瑢怀中的这点委屈泛滥成灾。尽管是她先想着要抛弃云长天的。但是却由他快一步。自己惨遭抛弃。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又流起泪來。枕了手臂埋头只管抽泣。   然而她自怨自艾的好景不太长。云长天并未如她所想的自己逃了走。他怀里抱着个手炉匆匆赶回來。发上沾点雪渍但很快就化了沒影。   他坐到一旁。让她取了手炉。解释道:“我手冷不碰它。你自己拿好。”   她手掌中暖烘烘的感觉一下戳到心窝里。再次惹了眼泪不停。   云长天什么也沒说。什么也不再说。扯了手绢出來替她一点一点抹干净。   任凭她哭着。所有的情绪化开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都让她轮过一遍。衷瑢终于收住了眼泪。   因为临时决定留宿。这里的客房大多是沒收拾过的。只有这间因为上回她來住过几次所以被褥都还在。   他俩头次挨在一张榻上一条被里过夜。这夜里荒郊野岭的凄凉胜过郑家院子百倍。野风更是猖狂。撞着门窗丝毫不倦怠。   被里异常的温暖。因有他抱着。更是舒适无比。   衷瑢贪恋着这段时光。迟迟不肯睡。不断骚扰着困倦许久的云长天。提醒道:“明天就要拜堂了。”   “嗯。。”他的声音闷沉。听來倦意非常深。   “拜堂要入洞房吗。”   “嗯。Www。。com。”   “入洞房要做什么。”   “嗯。。”   她张口就往他横在自己头上的手臂咬了一口。程度刚好到可以唤醒他。   云长天被扰了睡眠非常不开心。怨道:“别烦。”   她也就不敢再弄出点动静。抚着他臂上的牙印一点一点沉入梦海里徜徉。   大概在第二天的寅时。云长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睁眼就从被窝里窜出去穿好衣裳。敛好发髻。到冰天雪地的屋外往面上扑了几把冰水清醒清醒。   衷瑢原本酣睡着。让他一把拎出來放到了凳子上。衣物脸巾统统被扔到她身前。他催促道:“快收拾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拜堂來不及了。”   这一提醒。她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可是净姨呢。她会不会去。   云长天手忙脚乱地给她套好衣裳。不等她头钗簪好。就拉起她往外走。   “我要净姨也來。”衷瑢试着挣脱他的拉扯。一心往主卧挪去。   他实在拗不过她。也只得由着。随了一道过去请两位老人家。   到房门口但见她们俩人早就准备好了。净姨余怒未了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她对衷瑢的疼爱。长幼间不生隔夜仇。一个出自母性的爱意。一个出自女儿似的亲近。   既是皆大欢喜。Www。。com四人也不拖延。挤了一辆马车先赶赴到郑家。下了这三个女人。云长天才独自回到了家中准备起來。   两方急了整夜。终于在太阳出來时见到新郎或者新娘。均是调动了整个家上下來备好一切。   郑昴公和四郎上朝回來。朝服都沒换。先到衷瑢住处向來回奔忙的丫鬟问道:“月娘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丫鬟回道:“还在梳头上妆呢。”   四郎看到她的住所不知何时搬到了这个院里。心里忐忑起來。怀疑起前夜自己与董忭吵出的动静会不会让她听到了。   他便借口向郑昴公求道:“现在这个时候还在上妆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要不我进去看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郑昴公否决道:“月娘可能在换衣服。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去捣乱了。”   他也只能守在门口。无法向月娘去试探。   两人等了一会便觉无趣。新娘子似乎还在拾掇打扮。正要离去但见她头钗还未整齐。敛着裙袂便小跑出來了。   一大群丫鬟一大群仆妇跟着在后边追。红盖头啊。红汗巾啊。玉镯首饰。各种零碎还沒让她戴上。   她怕错过拜堂的良辰。急着上花轿。引得旁观的父子俩前仰后翻地笑起來。待到花轿起了。一队人吹吹打打送到门口。也见新郎官换了大红的礼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昂扬地守在了那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三斟曲的月娘出嫁消息一传开。又是她成了郑昴公的义女。便造成了全城轰动。万人空巷的场面。   大家都拥挤到郑家门口。望着瞻仰着这位贵公子的光华风采。直叹他仙人似的风度与形骨。   那日的盛况。躲在轿中的衷瑢是看不见的。云长天终于将她名正言顺地带回了家。那份舒畅的心情顺了肺腑。骄傲的神色在脸上张扬。   他在几瞬间也会想起。当年也是从郑家将九娘领回去的。虽说那时自己太过年少。沒有现在的意气风发。然而此情此景仿佛昨日再现。往后与衷瑢的生活说不定仍会按了他与九娘的发展轨迹來前行。   衷瑢一心想着今后就能与他双宿双飞。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共享夫妻恩惠。哪里知道此时云长天在担心什么。   他经历过九娘。花了好多年才从破裂的婚姻阴影里走出來。可能老天爷有意补偿。终于让他再次寻到真爱。于是他决定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衷瑢离开自己了。   热闹的人群随新郎官的路径流动着。孩童们最为活泼。在路旁窜來窜去。云长天在一路蜩螗沸羹中望着远方兀自出了神。人们在讨论什么他都听不见。然而无意间却渐渐耳闻一首熟悉的童谣:“东落雪。西点灯。长空底下好相逢。”   云长天收回思绪仔细听。又往四周仔细看。那阵歌声却像北风。悄然散去。   于他耳边的。依然是与他无关的沸反盈天。   新娘子在媒婆的搀扶帮助下过了许多关才安安稳稳地与云长天一并站在了布置喜庆的堂屋里。   云家老小都在。座上代替父母的是一对上年纪的公婆。拜天拜地拜公婆宾客。她又向下座的正房九娘还有三两侍妾敬茶。   九娘接过。满满饮一口。其余几位只虚呷一回。并不真喝。一來新人的茶真正敬的是大房。自己一小妾不可不识相。二來便是今天这般热闹场景令她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出嫁那会儿。当时还盼着天盼着地。要嫁了一位好生俊郎的英雄少年。哪知时至今日。连像样的恩宠都沒从他身上得过。光就虚费自己的青春年华。换得衣食无忧罢了。   各种仪式所有流程过了。衷瑢已是精疲力尽。终于在各人帮扶与目送下进了洞房。   外面喧闹非凡。里边也是热火忙碌。她坐在榻上。听着房中林立的仆妇在为她唱歌助喜。也有小丫头往她身上撒豆子撒谷子。还有几个老少在点熏香。香味慢慢氤氲到衷瑢鼻间。让她正躁动不安的身体瞬时稳了下來。   这味道应该是燃了上好的沉香木块。有灵性。而不是简单的熏人鼻头就结束了。   她仔细感受着这里高档的一切。又有心上人作伴。人生简直顺风顺水。   当时來京城。以为这辈子与夜市郎君无缘份了。便劝自己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安下心來侍奉云长天就是。   不管云长天好与坏。肯定是比不了他的。哪知这云长天便是夜市公子。夜市公子就是云长天。   缘分來得太巧。太令她措手不及。原來姻缘种下。不管相隔千里还是万里。两人的手腕上都是系了一条红线松不开的。      第七十四章 却扇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入夜了以后。房中仆妇渐渐困顿。却见新郎迟迟未來。多等了些时候。听到院外传來一阵男人的喧闹。便知春宵已近。自己可以适时退了。忙得打起精神來。将喝得酩酊的新郎扶进了房中。   合卺酒两杯放在榻前。衷瑢与他举了举示意过就摆回了原处。只有这个醉鬼一口闷。见酒就吞。一点不含糊。   他微红着两颊紧握着金杯。一副醉意正浓的模样。看到新娘就在眼前。赶紧向闹洞房的宾客还有侍奉的仆妇嚷道:“快走。你们都快走。”   云长天眯着一双眼。翘着饱满弧度的嘴角。晃着手里酒杯赶着客人别坏自己好事。   又接着闹过几旬。哄笑过几回。众人体谅他良宵苦短。方才渐渐散了走。   门让最后一个出去的丫鬟带上了。云长天放下手中酒杯。淡下笑意。仔细架好门杠。又卸下酩酊的伪装。一身轻松地靠近他的新娘。   衷瑢虽然让红盖头遮了视线。然而听到他步履声。发觉根本不像一个醉汉那般蹒跚。好奇着自己掀了盖头去看。却见云长天沒事人一样。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屋内烛光摇曳。映着他迷人的一张脸。又是满眼的红色烘托着他四周。衷瑢满怀的心绪酿成无形的酒。就要把她醉倒在他轻轻的一声呼唤里:“衷瑢。Www。。com”   她从沒想过自己的名字会有这么动听。也许这世上。只有云长天的声音能够打动了她。   娘子仍旧只是仰了头傻望着自己。他见她的美目如星如湖。闪耀着这世上最灵动的光芒。也许连阴霾天里偶尔从云翳间泄露的那一束天光。都比不及她所呈现给自己的那般震撼。   云长天伸过右手。将她引到了红烛前。两人对着一双烛火躬身二拜。共同许誓愿终生不离。   他扶着衷瑢起身。一袭嫁衣的她在如梦如幻的光影里迷人可叹。应是九天玄女胸前的暖玉。不小心落进了人间。又是不小心被他给拾捡起來。仔细护到了怀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衷瑢依偎着他的胸膛。细声细语道:“今生望夫君成全。”   云长天将她抱起來。小心挪到了榻边。说道:“今晚你就给我乖乖地躺好。不许再咬人。”   她回想起之前属狗的行为。笑得更加欢畅。然而脸上滩滩红晕。娇羞可爱。直醉了目不转睛的他。   云长天便再也耐止不住汹涌爱意。放了衷瑢于榻上。仔细端详她的眉目。又忍不住往她鲜红的唇上嘬吻一口。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她柔嫩的脸颊。就像是抚过一匹绝佳的丝绸。亦或是初春雨后的芳草地。那股清新甜美不言而喻。   衷瑢沉醉入渐深的柔情蜜意。双手搂过他的脖颈。十指轻轻抓到他的背上。细细厮磨起來。   两人在互相慢慢的试探后。愈渐进入节奏。干柴逐步被点燃。很快燃起了大火。   今夜良宵难得。她褪了几层衣裳。与他肌肤贴亲。这男人混身的血脉沸腾如斯。几近要将她烫伤烫得更热烈。   阵阵浪潮狂涌而至。女人在她男人的身下情不自禁娇吟气喘。直至那蝶采花蕊之势倒叫她吃了痛。蜷在他背上的手嵌了指甲到他肉里。磕出两道血红的印子。   衷瑢浑身都缩紧起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抱着他只管歇这阵痛。原本娇态万千的一张脸现时只剩令人动容的苦楚。   云长天知她正在熬这关。也不再继续。侧身将她抱入了怀里贴耳安抚细语:“我家有郎抱娘子。娘子拔牙随我郎。”   这话不像话。让她听了果真在一堆煎熬中笑起來。问道:“什么叫拔牙呀。”   他也随她扬起笑來。更贴近她的脸。解释道:“你不是属狗吗。今晚让你挨痛了你却沒咬我。这不是拔了牙那还是什么。”   她咯咯笑得更欢。放下一只手來捏他的脸。嗔怪他总是忘不了之前的闹剧。“是你胡來。Www。。com那也别怨我爱咬人。你也不想想你一个舞刀弄剑的男人。我一个只会弹琴的女人。怎么都是抵抗不过你的吧。”   “好好好。算我胡來。但你这辈子总归是要寄托我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区别。”云长天也学着捏起她的脸颊。   衷瑢不服。辩驳道:“这自然是有区别。还未跟你成亲。我便献身于你。在你眼里我岂不是成了野花野草一般好摆弄了。”   他笑道:“我在意的人就你一个。怎么跟野花野草好相提并论。”   “现在或许就在意我一个。一年后呢。两年后呢。十年后呢。万一你再要遇上一个。我岂不是要被藏到冰窖里去。而且外面那些人又要说了。月娘不知检点勾引云家大少爷。现在被抛弃了也是她活该。”她嘟着嘴怨着。直把视线放到梁上去。想着真要如她所讲了。到时这房梁必少不了她一根白绫。   云长天掰了她的脸面向自己。一字一顿地起誓道:“我云长天。这辈子有了衷瑢陪吃陪喝陪睡。再也看不上其他任何人。更不会再娶。就算是女人也好。男人也好。”   她被最后一句逗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弯了脸上两道月牙。   两人歇了一刻。复又缠绵相吻。冲破禁忌的快感让她很快失去了真实的意识。只剩黑夜里漫无边际的畅快淋漓。   是夜。几家欢喜间。还夹杂着一点掩藏在灯火下的心痛孤寂。   梁又梦吃完酒回來。见到嘉言独守在桌边。望着烛泪哀思几旬。   她知这娘子的心事。便有意提及:“姐姐你今天怎么沒去喜宴。全府上下都热闹着。连董忭都喝得烂醉。嘉贞大哥已经去扶他了。”   但见嘉言苦笑一回。说道:“洛忠说外面太凉。只让我在那边呆了一会。就急着推我回來了。这不。他刚走呢。我这病怏的身子还连累他不能一块玩闹去。大少爷不见了洛忠可有责罚他。Www。。com”   “沒呢。大少爷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月娘。自然沒心思來管我们这帮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你就放心吧。估计这会新人正红绡暖帐里温存着。绝不会來怪罪什么。”梁又梦把手中一壶酒提到桌上。摆了两个杯子來与她对饮。   嘉言精神恍惚地接过她的心意。唇边触碰到温过的酒。赫然想起那年自己特意也暖了一壶替刚回京城的云长天接风洗尘。哪知他有意装作无意。只客套性地抿了一口。便不再搭理她。最后碰上在覆满雪的池边闭目深思的洛忠。两人这才把她被弃的一片心饮了个干净。   想起洛忠。嘉言心里说不出來的愧疚和自责。他对自己一往情深。自己却无能为力回报他。只怪她董嘉言太早付了心血给不该上心的男人。为他付出的那种痛竟也成了一道劫。总而言之便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纠结。   她想着也许适时可以试着接受洛忠。就算他最后也会始乱终弃。总是算补偿了他这么多年无微不至的关怀。   然而。当她一闭上眼。幻想着未來某时候与洛忠能有相拥而吻的机会。可洛忠的模样却总不听话地化成云长天。一看到云长天。嘉言全身的痛苦便沸腾起來。哽痛了喉咙。红了眼眶。   她是多么恨自己的轻浮。以为将自己献上。就是恩爱就是补偿。却忘了考虑。真爱自己的人更在乎她的心。   一旁欢天喜地为她描述今朝盛况的梁又梦停了正满杯的手。拿了自己手绢來替嘉言揩掉一两滴泪。叹道:“我知道这喜庆日子是让姐姐你想起自己那位负心的郎君了。实在忘不掉他。要不我帮你去说说。你这样天天以泪洗面的也不是个回事。”   嘉言赶忙推辞道:“不必了。我已经跟那位郎君说的很清楚了。今后不会再去打扰他。”   “姐姐这是太心软了。你想想。可能那位郎君也只是一时被那位小姐迷惑了呢。说起來。真当怪那位小姐不好。迷了你的郎君不说。还让他与你斩断一切情缘。”她自灌一杯。以此表达不满。   嘉言怕她往后知道了真相会对今天的论调感到惭愧。又会觉得她竟是如此暗里中伤别人的多舌妇。便替情敌辩解道:“你也不好这么说那位小姐。毕竟我与郎君缘分已尽。他们两人又是两情相悦。沒有像你说的那般难堪。”   梁又梦听不进。董嘉言越是想充当老好人。越是受她洗脑:“话不是这么说。你是心宽要替她解围。可是人家可不一定会这么对你。万一那位小姐吹了什么枕边风。让郎君更不想接近你呢。”   她这么一提醒。嘉言想到了月娘可能还记着她当日赶她离开云家的仇怨。说不定鸳鸯枕面被毁也是出自这一笔。   嘉言不再言语。低下头去看着杯中酒出神。   此时夜灯阑珊。冬雪复啸。有人在相依相存间坠入美梦。有人在残念里沉湎往昔。   但是对于很长很长的岁月來说。这点因缘际会又显得太轻薄。也许轻轻一折。往后的年月就断成了片片折翼的枯蝶。散落了无尽的夜里。   第七十五章 央美人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家的喜庆在日落后并不消停。大部分的宾客继续交错觥筹。丝毫不顾夜深夜浅。只管了寻欢作乐的逍遥快活。   净姨、陈婆与郑家父子同桌。都是被敬作上宾款待着。   郑昴公不时往隔座的女人脸上望。疑惑几回。又是仔细在脑中思索几回。终是不敢随便下结论。举了酒杯起身去试探。   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净姨身后。待到她回身过來才问道:“这位可是忻橖师傅。”   净姨并不记得那么多故人。虽然是一同从郑家出來的。然而这男人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哪知他却认出了自己。   她起身回敬道:“郑昴公先前可认识我。”   他确定这位就是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畅快一笑道:“二十年前我还和云珂瑛同在朝门职守时就见过你。忻橖师傅那时的关注估计都在他身上。自然是不记得还有我这个陪衬的。”   净姨觉不好意思。赶忙赔罪道:“郑昴公这是要折煞了我一个平平老妇。当年我有段时间眼疾较重。难以看清些周围景致。自然沒意识到云将军身旁还有一位英杰。真是罪该万死。”   她说时放了酒杯低下身行礼。这模样姿势态度都还保持着她年轻时的窈窕风范。郑昴公不禁要感慨起时间虽快。但这世上美好的所有总会在沧海桑田里沉淀下來。   郑四郎在一旁听着。发现两人是旧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又是父亲难得的喜乐开怀。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助推了一把。   他见空插话道:“这位就是月娘时常提起的净姨了。既然因着月娘我们两家结了亲。又跟父亲是故交。不如我让人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二位仔细叙叙旧。”   净姨本想推辞。但见着父子两人心意相通。估计郑昴公如是所想。便也不好拒绝。落下了陈婆干眼望着她随來请的下人起坐离席。   云家能幽会的场地很多。估计刚建起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排着。好让云家子女往后都能享受到月色撩人的迷醉。   两人随了听吩咐的下人到了一处家中公子哥常常饮酒聚乐的水台。那里有石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又有人铺上了蒲团。可以席地而坐。   郑昴公嘱咐几个丫鬟退到不远处。听不到两人对话但又能随时监视着。一來他们对话不会泄露。二來净姨也不必担心这月黑风高他会做出什么事來。   听他这番话。净姨始觉他确实有着一番心意。也不再扭捏。尽管对着老朋友一样对他。   郑昴公与她对坐着叹起:“转眼二十年了。可我还是能想起初次见识到忻橖师傅你绝佳琴技的那天傍晚。连明月的光芒都集中照耀到你身上。你说像我像云珂瑛这种凡夫俗子怎么还抵挡得住。想我沒能快他一步。竟让他抢了那朵本是我摘的花。给你先行簪上了。”   说到这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两人均笑起來。净姨心里还觉得云将军何时有过如此淘气的时候。这下愈将他的形象浓墨重彩地添了一笔。顿时可爱可亲几分。   郑昴公又说起云将军追她的那些年连沉默里都带着对她的相思情谊。这种爱法。怕也只有他儿子云长天能学了去。“你说一个大男人。每天总为情所困。但出奇了这世上的人还真就能体谅他。同他一起心伤。”   净姨敬他一杯笑应道:“郑昴公是做大事的人。可别像这对父子那么在乎情爱纠葛了。”   他颇有感触地说起:“我年轻时也曾想过要找个自己钟意的女子好好尝一回这爱情里的酸甜苦辣。可估计是在云珂瑛身边待久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桃花运都让他抢了走。以至于后來先帝赐婚。也只娶得个不大符心意的闺秀來。”   净姨知晓他的心思。现时已是感激万分。然而她对这世上的男人总是要辜负的。不管他们爱不爱。有心不有心。   她沉默下去。杯中半满的酒散着余温。映着烛灯的点点光。耳边脸颊吹过带雪子的风。透着适度的冷。   一下子陷入回忆中难免带着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郑昴公也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多。惹了她对云珂瑛的相思翻腾起來。但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绝不是任何一个男人。   他自觉难堪。赶忙圆场解围:“今夜难得重遇忻橖师傅。不如单独为我弹一曲如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丫鬟送上古琴。净姨身姿端正。素手弹拨起一曲央美人。   时间淡去了她的情绪。隔了多年又突然复习起这曲子。难以言表的过往成云烟结霜华。   曲末净姨收住琴音。向他问道:“郑昴公可知古琴与筝的区别。”   他对音律器乐一窍不通。自然摇头并请她赐教。   净姨抚着琴面与弦。颔首低语:“古琴身小。弦软。素手便可轻易拨动。与筝相比。便是一个漂泊天涯的歌女。一个安居高处的公主。虽然各有趣味。然而终究命运各不相同。   古琴沙哑低沉。筝响嘹亮清澈。两者能相辅相成最好。然而因着同是琴。就不可一同上场。否则互夺光彩是要被人痴笑的。”   郑昴公听的似懂非懂。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附和几句。赞道其中妙处。同时爱屋及乌。夸起了衷瑢。表达好意。   一说起这块心头肉。净姨似乎被勾起了更多心里话。她想着既然有个说话的人。不如继续跟他聊聊。以解烦愁。   她随手动一根弦。郑昴公此时听來还真觉得古琴之音如她所讲。并沒有筝來得清亮。   这古琴的风格恰似他眼前的女人。以及她娓娓道來的当年明月。   冼乐公主政变失败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先帝派人围剿公主住所。净姨正好与当时还是冼乐贴身宫女的陈婆一起被困在房中。外边是大群持刀搜捕的兵吏。两人性命危在旦夕。   “我和陈婆藏在厨房的干柴堆里。以为这一天是熬不过了。其实要真去了也好。我们还能早点下去陪她。但是偏偏命运有意眷顾。搜到我们的。恰恰就是云将军。”   她垂下眸。淡然一笑。   “他不光放过了我们。还救了几位受那场人祸牵连的勇士。他们义无反顾为当时被满门抄斩的梁氏一家申冤。却遭全部肃清。”   郑昴公忆起这事。想到自己也曾有参与。家里的常叔就是云珂瑛当时派人劫狱救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托他照管的。   她继续说道:“云将军让我们装死尸这才逃出了公主府。在城外避难那段时间。他有问过我。如果这件事平静。能活的都活下來。以后要不要跟了他过日子。   可是。我忻橖何德何能。可以捡回一条命來已是天大的恩惠。不敢奢求其他。倒不如往荒凉的沙漠里孤独了结一生。   云将军掩护了我们半年。半年來京城已成了一片血腥地。凡是与冼乐有关的人事物统统被清理了干净。最后闹得朝中人人自危。先帝才肯罢手。”   郑昴公是局内人。谈及冼乐案最有发言权。说道:“忻橖师傅大概不了解。此案影响甚广乃大公主一手挑拨。为的就是清除朝中反对她的势力。幸而先帝最后制止。发诏不再追究非直接参与政变人员的罪责。因而包括忻橖师傅与那几位勇士最后才得以安身。”   净姨听此苦笑道:“朝政是你们男人的事。我真不了解。也不知道其中关联。我与陈婆一起逃到了萨巴陀。往后的日子苦的苦。甜的甜。命中有的。必须要体会的。我都尝过。   远离了京城是非。确实清净许多。人一静下來。我便想了清楚。不管如何。我身为女人。最灿烂的不就那几年的光阴吗。何必等一个永远等不來的人。所以。到那之后的第二个月。我便嫁了当地一位商人。”   郑昴公暗叹可惜。美人儿终究花落了别家。既不是他家也不是云家。听她遭遇又是心疼。这些年得让她经历多少风霜。   “说來其实也是幸与不幸相并相存。亡夫并非特别富裕。但待我同正妻。生活要是得过也就且过了。然而就在我苟延残喘的第二年。他便重病。不久撒手人寰。留了一笔钱与一个地址给我。   这地址我去找了。看到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她襁褓里的孩子。原是亡夫未能娶得的青梅竹马替他生下的私生女。他知自己再无力照顾。定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托了我去帮她。   我看她实在可怜。就找來了陈婆一同照顾。陈婆与我不是同路去的萨巴陀。哪知她路上抱來了另一个女婴。百般逼问下她才交待这是梁家人从血海里拖出來的遗孤。”   净姨说到此。深深吸了口气。稳了呼吸后才继续道:“你说说当时两个孩子。我又能舍弃哪一个。我估计着亡夫留下的钱是不够撑到两孩子长大。与陈婆和那位娘子商量了几晚。我们便决定将那位娘子独居的房屋改装成了卖艺的场所。   幸而当地的人心善。知我们三个女人孤苦伶仃。便时常來关照。不至于我们饿死。   可是常有人问孩子从哪里來。当地人是知那位娘子和陈婆不曾出嫁。我又不曾生育。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我只能对外远宣称是丝路上的商队落下的。   后來生活稳当起來。那位娘子在第三年病重辞世。丢下了女儿。因为她不识字。一直未给女儿取个像样的名字。临终时只好将自己的名字托给了她。”   郑昴公问道:“莫不是衷瑢。”   净姨点头道:“就是衷瑢这孩子。她可能一直以为着自己沒爹沒娘。哪里知道父母都是极尽关切她的。”   第七十六章 风中孽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知衷瑢來历。郑昴公不禁要问:“孩子她可知道自己身世。”   净姨稍摆手回道:“那时候她还小不敢和她说。怕孩子不知轻重与外边的人随意讲了。现在成了家。却也不知如何说起。我想等以后有适当的机会再跟她提一提。”   在听忻橖说完衷瑢的身世。他起身为她满上了酒。说道:“忻橖师傅这等慈爱。世道轮回因果报应也都清明着。老天爷看在眼里。往后必不会亏待了你。”   净姨仍是苦笑。回道:“不说命这么玄的东西。我就当是郑昴公你的好意。往后忻橖苟且过每日。必定要念起是郑昴公在护佑我。”   她抿一口酒。Www。。com杯还未放下。心思一并涌出道:“说了这么多。我有一事相求。今日难得有机会与你叙旧。不怕丢了我这张老脸來。”   郑昴公又替她满杯。请她直言。   “衷瑢是我最放不下的孩子。她一个人在京城。虽有云家坐靠。但始终是个外來的媳妇。我这一身病怕也拖不了几年。到时候沒了娘家让她依靠。我就是转世投了胎也不安生。   现时可还好。她这小娘子有出息。认了郑昴公你做义父。郑家气正端严。与失了云将军的云家比自然是可靠了万分。所以我相求郑昴公能在衷瑢无处可去时伸把手帮她一把。至少不要让她入了火坑才是。”净姨欲起身大拜。被他安抚下來。   只听郑昴公回道:“即是我认的义女。不用忻橖师傅说。我自会照顾周到。况且我家九娘也是说过这话。你也不必太担心。好好地在京城养身子。有任何需要也可來找我。”   心事已解。两人复又对酒笑叹。碰杯相谈。   还在席上的郑四郎心事重重。瞎灌了几杯酒。推了好几桌酒鬼的邀请。终于下定决心。独自往云家别处寻去。   他一路问过途遇的家丁丫鬟。或是公子小姐。董家人可住何处。   在众人指点之中。他果真寻到一处僻静的院子。正要敲门进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听到身后渐近醉汉笑闹声。一回头。果真见得董嘉贞肩扶了酩酊的董忭归來。   官场上四郎是嘉贞的上司。位重的大头目。见到领导就在自家门口。嘉贞顾不得烂醉的儿子。扔了他到地上向四郎行礼道:“见过郑将军。”   四郎瞥了眼董忭。跟嘉贞客套几番。说道:“我正好來找你说点事。不过。。这是你儿子还是怎么了。”   嘉贞此时心里恨不得把这醉鬼一头摁到泥里去。嘴上忙请上司见谅。儿子年纪轻。酒量浅。今朝也是不逢时才让他撞上了。   因为四郎來意本就不在他身上。故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嘉贞:“我看你为了照顾儿子也沒怎么尽兴。Www。。com今日正是难得的喜事。当我放你假。有事过几日谈。地上这小子我先替你收拾进去。你再回去喝两杯。”   面对他突如其來的好意。嘉贞自当谢绝。然而四郎态度又好了许多。怕是这位素來以德服人又不失手腕的大将军真心体恤下属。于是千谢万谢地走了。   院门沒有上锁。四郎悄悄推开了一扇。见到里面就一座平房。似有三个房间。两个还亮着灯。他便猜了靠外的房应就是董忭的。   他横抱过这小子。一点声响都沒有地窜到房里。摸黑到榻边。把他扔了上去。   本是醉意深沉的董忭昏头昏脑毫无知觉。经这么一震。免不了要嘟囔起來。又是他浑身透着热气酒气。对早已难耐的四郎來说太过诱惑。昏沉间刚想开口嚷出來。嘴里就被什么人的舌头堵住了。   董忭以为还在春梦里跟他的心上人缠绵。真的回应起來。哪知这挑人的唇舌功夫太过霸道。一点不似温婉的女子。倒像个男人。这下他全身一激灵。有点清醒过來。   现实的黑暗里。有人压在他身上。一手摁着他的肩颈窝。一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那人的呼吸气喘太过熟悉。令董忭复又腾起噩梦似的惊恐。双手拢到他鬓边。顺摸到他脸上。果真是那霸王的轮廓。   他吓得想哭喊出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却被他牢牢控着。只能在喉间呜呜地透着声音。   四郎知他醒了。返手去抚他的额头他的脸颊。却摸到眼角湿了一片。惹得他自己也开始心疼起这小子。   董忭是只待他屠宰的羔羊。不知如何反抗。泪流间消了求救的声响。闭上眼也只能再次随了他恣意妄为。   这次的霸王硬上弓却比上几回温柔了太多。心里创伤满满的董忭被拎翻了一面。趴在他身下。露着两条细嫩的腿与他的大毛腿纠缠一起。浑身只管颤抖。   枕上熟悉的味道。还有被褥的触感都在提醒他。这是自己的房间。也许此时母亲还有小姑甚至是他的心上人都在隔壁。   他不敢出声。忍着疼痛。咬着牙都不敢哼一句。怕是引了她们來。撞见自己被侵犯的模样。   四郎宣泄过后。顺势倒伏在他背上。董忭的皮肤太过柔嫩。一点不像个男子。要叫个女子來与他比一比。那女人也是要捂了脸羞惭地逃开。   他低沉又十分满足地夸着董忭的身段。探过嘴去吻他的耳垂。埋了头与他的脸并挨在一起。仍能感受到他脸上的湿濡未退。   “董忭。”四郎将他抱起來捂到怀中。与一身尚褪未褪的衣裳一起暖着。   这小子不应他。四郎怎么安抚都不管用。   郑四怕他此时起了轻生念头。手臂搂他更紧。沉默一会便半坐起來。摸着黑替他敛好衣裳。掏出自用的手绢擦干净他身上四溅的“罪证”。又安顿他真正睡躺到被里。才下榻开始清理自己。   两个人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四郎这才敢点上烛灯。坐到榻边去看他的心上人。   董忭睁着眼死死地盯着房梁。眼神空洞地可怕。怕是他已沒了活着的希望。一心要学女儿家结了白绫殒命。   四郎这才开始真的怕起來。他不想失去董忭。Www。。com想将他永远锁在金丝笼里。一刻都不让他飞出去。   “董忭。”他试着唤了好几声。却总不见他有动静。拍拍他的脸掐他虎口也只令他厌倦地侧过身甩开手。不再让他看自己的脸。   沒了办法。四郎坐了一会。只得起身说道:“你不理我。你怨我都可以。只是千万别想不开。。我去让隔壁屋的人替你烧几盆热水來擦身。”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董忭对此反应很大。一下弹坐起來喊道:“不。你千万别让她來。”   这一声让四郎措手不及。还惊动了另一屋的梁又梦与董嘉言。   云嫂还沒回來。她是要给喜宴彻夜忙活的。屋里的灯自然不是她所点。   原是洛忠走后。董嘉言一个人待在家里怪怕的。就上主卧燃了一盏灯。表示家中主人在。防了某些浑水摸鱼的贼骨头摸进來。   两人一前一后奔到董忭的房里。见一个男人与他四目相对着。不知出了个什么状况。   嘉言上前安抚自己侄子。望向四郎问道:“敢问郎君哪位。”   四郎自报家门。娘子们立刻明了。原是位大人物。赶紧行礼问候。责备自己恭迎不到。怠慢了他。   这种套话四郎现时沒心情去听去应付。赶紧嘱咐了几句。让她们打了热水來替他洗个身子。便欲转身出门。   哪知董忭对着两位娘子乱挥着手嚷道:“我不要你们伺候。你们快出去。”   嘉言觉他今天不对劲。仔细问起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可跟我说一说。我和又梦一起帮你解决。”   董忭怕的就是梁又梦知道他的羞辱事。此时不要说看她一眼不敢。连听到她的名字也是像遭了雷劈。扯起被子蒙了头大哭起來。   这下连梁又梦都懵了。他这是中邪了。   本着同情的一颗心。她打算亲自上前安慰。却被四郎拦在了原地。他对她们说道:“你们先去打点热水來。我在这里看着他。”   嘉言觉他一身正气很可靠。便半推着梁又梦出门。可是暗生的迟疑又是免不了。回头看看这男人。虽不知道他与自己侄子认识多久。但他望着董忭的眼神又是十足的关切。于是沒想太多。也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和梁又梦关了门到厨灶房劈柴烧水去了。   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四郎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爱意占领心头高山。一时又是悔意渐长。不该三番四次逼迫他。   想來他们初遇的日子。不过就在前段时间。那时。荀御医正到处找宫人求搭关系。帮忙引荐一下他未來的亲家儿子。   四郎在宫里巡逻。听到角落里有人在谈话。随即上前盘问。这也不是什么逆天的大事。荀御医自然也都招了。   有小伙自荐戍边。这事让四郎感到兴趣十足。于是向他约了人到自家來让他过过目。如果他看着合适。就亲自帮他去向皇帝引荐。总比让宫人去旁敲侧击的要好。   荀御医自然是一万个感激。也不多话。直接奔回到云家去领人。约在今天暮鼓前就带着董忭到郑家拜会拜会。   第七十七章 半度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四郎原先的意图很单纯也很符合他的作风。就是想提拔些有志的年轻人。带他们一同为国效力。   然而当晚董忭出现在他面前时。原先的一切都好像变了。   四郎是彻底傻了眼。不管荀御医怎么唤他。他落在董忭身上的视线怎么都挪不开了。   这小子出门时还在兴奋。有大官要亲自为他举荐。这下自己的从军之路必定是沒有后顾之忧了。   然而此时四郎望着他的眼神。却让他不禁脊背发凉。这男人对着自己在想些什么。   荀御医终于唤醒了四郎。问道:“将军你看这郎君如何。”   四郎一振袖。起身疾步到董忭面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抬起他的胳膊上下仔细捏了捏。向本人问道:“平时可有练武健身。”   董忭缩着肩膀。抬头直视威严的将军。不敢撒谎。便摇了摇头。   四郎放下手。回身过去说道:“他身子太软。不适合舞刀弄剑。还是不要去边关送命了。”   荀御医一听。心里自然是不肯的。求道:“身子软可以练。这孩子铁了心要当兵。怕是不让他去才叫要他命。”   谁知这军爷说一不二。坐回原位。一掌劈在桌面上。连带着茶壶杯具还有面前的两人一同颤抖。荀御医当即就摁着董忭跪下了。   只听军爷斥道:“打仗非同儿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让一个从來不曾拿过剑的人上去。不旦葬送他自己的性命。更会拖累了整个军队。你说我该不该让他去。”   两人无言以对。又是顶着他的火气不敢贸然再请。只得自我讨伐两句。一并退下了。   夜里回不去。两人被分开安排在不同处。董忭在专门用來留客的庭院独居一晚。可是晚上风声略大。虽然不至于吓到他。还是不停扰了他的梦。   今晚睡是睡不着了。醒着的时候想人家军爷的话。闭上眼就是梁又梦对自己失望的眼神。   董忭不禁感叹起人生为何会有这么多遗憾让他承受。他十五的年纪。大概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   院外有了异样的脚步声。Www。。com但是隐在风声里沒有惊动思绪万千的他。只等了那一扇门吱呀怨泣。董忭才回过神來猛地朝门口看去。   可是夜太黑。他看不清是人是鬼还是风在作怪。   “谁。”他试探着一问。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來人似乎对这屋子很熟识。盲走几步绕开些阻碍就拿到了桌上的烛台。抽火折子出來给点亮了。   这人就是郑四郎。   董忭想不好他如此鬼鬼祟祟地來探访到底是什么意图。也是想着他们同为男人。不必像个小娘子般怕什么。于是也不做防备。从榻上下來。向他行礼道:“不知将军深夜來访有何要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四郎不言不语。上前就把衣衫单薄的他抱了起來摁倒在榻上。   董忭慌了。这阵势他可真沒见识过。至此也沒往那方面想。还以为四郎把他看成了女人。尴尬笑道:“将军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女人。我是董忭。”   令他想不到。四郎淡然回应:“我知道。”   “可是。。。可是。。”他试着挣扎几下。这男人反倒越抱越紧。令他动弹不得。   四郎突然淡笑起來。低声说道:“你要升官发财我大可帮你在朝中谋个官位。还是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不行。我一定要去边关锻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是我和那位娘子的约定。”一想到梁又梦。董忭就是满怀的勇气。   四郎听到了。略微有些酸意。问道:“哪位娘子。要不要我去把她找來当面教育教育。”   董忭不再说话。换而继续他的挣扎。徒劳地求饶道:“将军先放开我。我不去边关了行吗。你这样。。你这样被人看到。会被误解的。”   四郎不屑地笑说:“我的人在外面守着。敢闯一个杀一个。”   这样的环境并沒有吓到他。董忭突然奋力反抗起來。劲使得更大。还头碰头地去撞他。以为这男人吃痛会松开自己。   四郎也是沒想到他会來这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果然被撞得头晕目眩。有瞬间意识一空。确实松了手去捂脑袋。给了那小子逃跑的机会。   但是董忭输就输在他沒有像郑四郎那般的好身手。沒逃出门就被他逮了回來。那人也不再客气。任凭这小子大声喊叫着。沒有丝毫动容。   一切消停之后。榻上就只剩风卷云残的不堪场面。   董忭埋脸在被褥里抽泣着。浑身的疼让他不敢大口喘气。四郎意犹未尽地抚摸着他光滑的脊背。情至深处。硬是掰回他的脸來不住嗅闻。轻声问道:“你比女人还美。知道吗。”董忭流着泪。抗诉道:“我是男人。”   四郎再次深吻下去。又惹得他手脚一阵抓化不停。Www。。com   几次反复之后。两人彻底沒了劲。一个少了力气哭。一个少了力气摸。两人刚好互相消停一会。   黑夜的沉寂让屋外的风声衬托得更加渗人。四郎躺在他身边仔细听着。想着。回味着。他从來接触的男子沒有哪个是跟董忭一样的。不一样在哪里。他也说不上來。反正对他來讲。就连董忭两个字都不知不觉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夜对董忭來说是场终生不忘的噩梦。是耻辱。却也有种恍若隔世的寂寥丛生。   四郎双眼死睁了整晚。一直沒闭上过。天亮时他摇醒昏睡的董忭。问道:“你真的要去戍边吗。”   董忭迷迷糊糊地支吾一声。算作回答。于是等到云长天再去举荐。皇帝觉得这叫董忭的小子越來越不简单。居然能得两位大将推崇。当即就让人传了來。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沒成想是个瘦弱小伙。刀也拿不动。跳也跳不高。   皇帝指着董忭。问向一旁的两人:“这就是你们两个都觉得适合的人选。”   四郎与云长天对视一眼。两人关系不好。互相猜度着对方是怎么与董忭扯上关系的。   圣上手中的书扔还了原位。靠向椅背。缓一缓整日辛劳的身体。待宫人送來每天必需的茶汤。饮尽了才接着道:“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Www。。com”   这两人还在眼神交锋着。对于皇帝的问題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总不能一个说是因为自己老婆推荐。一个说想把董忭变成自己“老婆”。   倒是董忭大胆地上前一步自荐。请愿。一番热言让皇帝多少对他刮目相看。但也绝不会轻易同意这事。   转机出现在皇帝坚持云长天换人或是让郑家出人的时候。丞相贾思德來了。   这老头也是來举荐的。不过推的是自己儿子。贾英。   皇帝挥一挥手。就让三人退了。   云长天见此事无望。领着董忭往回走。却让郑四郎拦了下來。劝他们再等等。说不定真能说服皇帝。   董忭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见圣上。出殿门时双腿疲软。后怕四起。差点就跌跤摔了。幸亏四郎眼疾手快扶他一把。才不至于在宫人面前出糗。   所以等四郎鼓励他再坚持坚持。董忭都开始迟疑。自己是否真的不合适从军。   云长天那时心思都在衷瑢身上。也沒那么多时间管他如何。催着这小子赶紧回去。自己以后会给他在北衙找个闲职。   但是四郎不同意。一把拽过董忭拦到身后。向云长天说道:“他一心要闯出事业。你就给他一份闲职。你是要接手整个北衙的人。后辈又能无能你还看不出來。”   “他是我云家的亲眷。用不着你个姓郑的來多管闲事。”云长天对待他的态度十分恶劣。董忭旁观着都开始替四郎暗感不爽。   两人面色都黑沉黑沉。宫人们见了均绕道走。生怕自己被牵扯进这阵低气压里。   好在皇帝传了宦官來召回三人。也不知怎么的。皇帝竟然自己想通了。答应让董忭代替云长天带兵去边城。   皇帝又看了两眼董忭。沉思几许。语重心长道:“既然从前沒练过。到了军队里。可要好好督促自己赶超上來。”   董忭叩首三拜。等他回家后也是满面春风。与云嫂大讲自己在圣上面前所言所述。还有令他大开眼界的宫廷辉煌。   多日后就在这喜宴进行的正欢畅。董家房里的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梁又梦与董嘉言去起炉子烧热水。在厨灶房忙活着。   郑四郎对着蒙在被里的董忭干瞪眼。他不知道要怎么好言劝服他。如果继续用蛮力。也许是可以让他正眼來看自己。然而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四郎坐到榻边。把手搭在被上。低语道:“你听我说。今晚的事。。还有先前。。先前我强迫你的那几次。都是我的错。”   他说着。视线不知该往哪里搭放。竟是那般无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董忭伤害了他郑四郎。   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四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就怕说到一半。那两位娘子要端了热水來。被她们听到可就不太好。于是他的千言万语只好压抑在心里。结成万般心绪。   董忭在被里听到他的道歉。可是道歉有什么用。四郎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是一辈子都褪不去的了。   第七十八章 石楠香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从董忭房里出來后。嘉言与梁又梦两人心里均有些大大小小的疑惑。她们坐在灶台后边守着柴火。各自想着心事。一个是在思索这郑家的郎君怎么和董家的有联系。另一个则是担心着自己侄子。看他神色状态。一定是碰到些不好的事情了。   嘉言几次三番要向梁又梦去商量。但看她也想着心事。那张标致的侧脸凝着说重不重的神思。又是摇曳的火光映在上边。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爆着。这时候。时间流淌过她身上。似乎都能流连着停下。   她突然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担忧了。毕竟还有如汀娘一般美好的人或事或物存在。那些罪恶的那些扭曲的。应该不会降临到他们董家。   也是不适时的。原本在她屋里安睡的昭昭半夜哭闹起來。梁又梦回过神。顾不得已理了一半的思路。赶忙跑去安抚孩子。   汀娘在她视线内一消失。董嘉言便觉得原本美好的世界突然又暗淡了下去。   原來是这位娘子身上在闪光啊。   她靠着墙。再不躲闪从灶膛口扑出來的热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学汀娘的模样迎着火光。好令自己看起來淡定些。稳重些。   董昭夜哭的厉害。梁又梦费了很大的劲好容易哄安静了。可放了她回榻上。小孩子又开始啼哭。   她抱着昭昭走到门口。往厨灶房瞧了瞧。炊烟腾腾着正痛快。怕是锅里的水也沸了。董嘉言这力气小的。应该是搬不动什么东西。还可能不小心烫到自己。她细皮嫩肉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身子骨可就要遭罪了。   梁又梦不去帮忙心里不踏实。想着隔壁屋还有两个男人在。不如交了他们照看着。等送了水立马再抱回來。   在屋里枯坐着的四郎见这位娘子一脸无奈。也只得帮她暂时代为看管一会。   说是看管。但因为四郎并不喜欢孩子。特别还是这么小的。他其实也就放了董昭到她哥卧睡的榻上自己爬着玩。   董忭刚躺下睡一会。就被一只小手拍拍拍着拍醒了。   妹妹还挺坏。揪他头发毫不留情。把他生生地揪清醒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恨得眼睛都瞪圆。但昭昭似乎就是想看他这模样。目的一到。立马笑一声往他脚踝处跑。   那一双细嫩小腿露在外边。昭昭跑累了扑到他小腿上。张着嘴就咬了下去。   小孩的牙齿沒怎么长。说是咬。董忭也就感觉到她抬嘴时流的一滩口水。   四郎在一旁看得意外地欢乐。总之董忭有精神了他也跟着有精神。   被他这么笑着。董忭心里很不舒服。自己现在的苦痛都是因他而起。这男人还妄图用两句道歉來收买他的自尊心。   “你别再笑了。赶紧走吧。”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胆子。董忭把妹妹抱到自己身侧。掩上被子后突然就冲四郎极为不客气地吼了一声。   四郎脸上的笑僵了会。凝视着董忭也忘记了尊卑之别。俄而又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可是他仍得不到董忭的原谅。仍被他驱赶着离开。四郎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起身朝门口走。可是还有好多想说的。Www。。com他怕以后沒机会。踱到门口放好门杠。又返身回去逼近董忭。   董忭怕了。实在是被他的强硬逼怕了。他哆嗦着连带妹妹一起往里面靠去。警告道:“你再过來我就喊了。”   四郎不听。爬上了榻。与他贴近起來。吓得董忭抄起枕头往他脸上砸。但丝毫不起效果。   董昭从被子里爬出來。似乎对这场面很感兴趣。笑着旁观起來。   两男人面对面着。董忭始终还是不敢喊出來。干脆闭上眼。贴紧了墙壁等他任意宰割。   但四郎并沒有下手。董忭发觉他沒动静。小心翼翼睁开眼去看。只看到他一双明眸里注满了忧郁。   四郎坐直身子。与他拉开了距离。但视线始终沒有离开过他的眸子。   直至董忭忍不住问他又想做什么。郑四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在边关守个三五年就可以回來了。你别怕自己做不出功绩。命要紧。你能活着回來。就算缺条胳膊缺条腿。我都能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一句话嘱咐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还沒说够。从荷包里掏出张信笺。叠了四四方方的。塞到他手里。说道:“我好歹还是南衙的头。守萨巴陀那块的人里有一半是听我的。如果你真碰上打仗的事。沒把握能留条命。就不要上前线去。你到了那边就把这信给里面写着名字的人。他们会照顾你。”   董忭听到“照顾”二字。一下把纸捏成团扔还了他。拒绝道:“我不做缩头乌龟。”   四郎觉得这事必须勉强他。把纸团重新铺整好塞到他枕头底下。冷下脸來。逼近他低沉道:“你以为打仗是干嘛的。逞英雄的。那是杀人吃人的地方。你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沒有。还想做什么。你不听我话。沒个两天就得被人割了耳朵。”   董忭多想反驳他。可是被他这句“你连反抗我的力气都沒有”硬是堵住了嘴。   对的。他连男人应有的力气都不具备。别提能让梁又梦把他当做英雄看待了。   四郎看这小子垂下眸子。重又嘱咐道:“这信里的人有一个是我师傅。在军队待了一辈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连我爹都得敬他几分。我请他带带你。你要真想有出息。跟着他好好学。”   话能讲的都已经讲完了。四郎承受不住董忭眼里透出的复杂光芒。欲转身回去。但还是觉得不踏实。复又向他最后一次说道:“记住。把命留住了回來。”   一旁的董昭看了出好戏。摆着两条手臂上下齐振着。似乎在欢送四郎。   董忭被丢在身后。他决心着头也不回。今晚就是这小子出征前最后一次见他。   刚好他开门时。梁又梦端着满盆的热水。肩上搭着条脸巾从院里过來了。   她见军爷要走。留了两回。沒留住也随他去了。倒是进屋后。董忭愣头愣脑的模样让她很在意。   但梁又梦不能直接问。也不能这么快地去试探。怕这两男人间关系有点不一般。   嘉言随后过來。要帮他擦身子。让董忭一下推开。赶了起來。   两位娘子还有什么办法。反正水和脸巾都放着了。她们便抱着董昭回屋睡去。   嘉言刚关上门。梁又梦抱着董昭还沒坐稳。就问道:“姐姐。你。。有沒有觉得。刚才董忭房里。。有股什么味道。”   说起这个。嘉言也是觉得靠近侄子时确实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但是她知梁又梦未经人事。可能不懂那方面。便含糊道:“除了酒臭味吗。”   “对。就像。。石楠花那股味道。”她不禁挑了食指掩到鼻下。就好像一说起來那股难忍的怪味又要复现。   嘉言不知怎么答才是。她私心想着会不会是侄子年纪长了。身体的需求也多。刚才见他躲着人。怕是自己玩的那点事被那位官爷给撞破了。   “可能。是路上不知沾了什么吧。”她笑得有些尴尬。想以此掩饰过去。却愈引得梁又梦对那两男人的关系产生好奇。   但看嘉言不愿明说。她要再问也是得不出什么的。于是换了话題。问道:“对了。你们家老二呢。怎么从我搬到这边后一直沒看到过她。Www。。com”   “她呀。”嘉言听她总算不去纠结自己不好回答的事。松了口气。她步到桌边倒了两杯水。说着:“你來那天刚好搬去他们荀家了。”   “这么快。这不还沒拜堂吗。”梁又梦接过杯子。一口还沒咽下就呛到了。   嘉言倒是不以为意。调侃道:“月娘之前不也这样吗。反正是要嫁过去的人。早去晚去都一样。”   梁又梦怒着嘴嘬在杯缘上。眼睛往别处瞟。忍不住的笑意在她脸颊上粉成花。让人见了猜不清楚到底是在笑什么。看起來竟是如此古灵精怪。   喜宴还请了隔壁一家人。带头的何音在众官僚间穿梭喝大了才回來。全靠慕亦扶着他。   管家也跟來了这里。见家主醉的不省人事。就协助着一起扶去云家客房歇息。   有个七岁的小女孩跟在他们后边。不时替何音敛拖地的衣角。大人在前面打着的灯笼不足以照亮她的路。以至于女孩子沒注意到石头。被绊了一脚。   家人只关照着何音。也因为她跌倒了沒哭沒闹。如此悄无声息。等她爬起來看前方。众人已在前边的路口拐弯。不知往哪边去了。   她一个人站在岔路口的黑夜里。旁边的院门上还挂着晃着两个大红的灯笼。   孩子往左边看看。再往右边看看。均不见有人來去。这样的孤独时刻就是叫个成年人來看。也会慌几分。   然而。她此刻却淡定的很。也许是小孩子心无神邪。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好与坏之分。她就独自站在原地。踌躇着应该去哪边。   有个十一二岁左右的郎君提着个纸灯笼。唱着歌微醺着醉意。从她身后走來。   他见这小孩子梳着整齐的辫发。发尾还坠了朵红纸做的鸢尾花。模样非常乖巧。不声不响很安静。   她的穿着也得体。站立姿态已有些许袅娜之感。就算稚嫩着。还是透露了她有着十足的教养。   郎君很好奇。俯下身摆着灯笼冲她同是充满好奇的一张脸晃晃。Www。。com逗问道:“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终于出声。回道:“我沒有爹娘。”   他呦一声。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   “范玉。”她看着这位郎君。探了双手去捏玩发尾的那朵纸鸢尾。   这女孩子的玩意平时是引不了他好奇心的。但现时偶遇这么个人。他对她的一切都感兴趣。   “这谁给你做的。”他不客气地去拿那朵花。却被她厌恶地扯开了手去。   他有点懵。她看自己的表情跟见到杀父仇人似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这花我也会折。我不稀罕碰。”他笑着直起身。顺带伸个懒腰。拿着灯笼杆往左前方捅了捅。说道:“我今晚住那边。你呢。看你一个人站这里好久。不会是迷路了吧。”   她点点头。一直看着他。眼神里总是沒有半点戒备。丝毫不设防。   “谁带你來的。”他觉得有点头疼。今天云家有这么多人。谁知道这姑娘哪家的。Www。。com   她回道:“德爷。”   “谁。”他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德爷。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从三斟曲來的。   她不说话了。还是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似乎都映出了天上的星星。   两人对望了有段时间。他都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脑袋空了一般。   这大冷的夜里。四周也不见有个人影。他酒意渐渐退了。身子也更容易被风吹得哆嗦起來。   “你要不先跟我回去。”他为难半天。只好如此提议。   沒成想她又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走到一座院里。那房子灯光全无。应是家人还未回來客房这边。   他朝屋里喊了两声。也确实沒人回应。便让她在院里等着。自己磕磕撞撞地摸索到房中点上了烛灯后才让她进來。   他们坐到榻边。他拿出自己随身带的一本医书。翻了两页。一朵压干的花出现在书页间。   “这是真的鸢尾花。”他捏着成一片的褐色压花。朝她炫耀。   她双手拢着那朵纸花。眼睛却盯着他手里的。此时应是在想它新鲜的模样。   这女孩子话很少。他也不嫌弃。光顾着自己朝她讲。从鸢尾讲到各种入药的植物。尽了半天兴。最后向她问道:“你有听不懂的吗。”   她第三回点头。回应:“你说你会折这花。你折给我看看。”   他略有点失望。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   “不折了。我要送你去找这边的管家。”他干脆把东西收拾好。急着赶她出门。   她反而一把拉住他。求道:“你教我。”   “不。”他甩开了这女孩子。正要拿起烛灯吹。却听她哽咽起來:“我想折一朵给德爷。”   七八岁的孩子手沒那么巧。他觉得自己教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于是从屋里翻出一张信笺。三两下给她叠了一朵出來。   “喏。你拿着送你德爷去。”他把纸花递到她手里。补充道:“这纸太黄了。颜色不好看。你回去拿点胭脂水粉给涂上。”   她把花护在手里。仔细看了遍问道:“你说什么颜色好看。”   “白色。白色干净。”他不假思索。话沒完就拉上她去找云府管家。   此时慕亦带着一众人在云家找疯了。那孩子就这么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被谁拐了去。   正当家丁打着灯笼四处搜寻时。有人眼尖瞥到路边站着个女孩子。领回去让德爷过目。果真就是她要找的人。   慕亦总算松了口气。抱起范玉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她來不及说话。先把一直牢牢捂着的一双小手举到慕亦面前。打开來。竟见里面是一朵鲜嫩的白色鸢尾花。   这寒冬腊月的。竟然还有鲜花开着。   范玉对此沒什么反应。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当成纸花就给慕亦簪上了。   话说那位小郎君送她到路口后就躲了起來。他怕被误会成有意拐了人家女儿的恶棍。所以一直等到家丁发现并抱走了人他才安心回去。   客房的烛灯重新点起來。他洗漱完手里握着卷自己最爱看的医书。就跳进了被窝里。欲在灯下再细细研读一回。哪知自己枕边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朵鲜花。   他拿起來仔细看。像是刚采下來的一朵白色鸢尾。   第七十九章 风流忆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一阵风从窗的缝隙里偷偷袭进來。麻将仔们随着朝阳一起苏醒。在庭院的枝头上。枯草地里纷纷振翅扑腾。叽叽喳喳着万事无忧。   还在赖床的衷瑢被天光晃得眼前一片亮白。十分难受。她无法再睡下去。只得恋恋不舍地睁开眼。去感受新生一般的世界。   她扭转头去看枕边的人。却见他早已起身。半坐在榻上冥思。   他闭目凝神的模样逆着冬日清晨的阳光。柔软的白衬衣披在身上。随他手一挪。边角就拂到了衷瑢。   衬衣带着的永远都是令她安心的香味。加之他的大手探上自己脸颊。冰冰凉凉的。却也照样温柔。   衷瑢笑着。翻个身。趴到他腿上问道:“你怎么醒这么早。Www。。com”   云长天暂时不语。只管专注地抚着她的长发。又从散开的发里探到奶白的肌肤。   她的全身都软绵极了。就好像揉的刚好的面团。这个比喻让云长天自己都不禁笑起來。不知道让本人知晓了会怎么想。   “今天不能陪你了。”他终于与她说话。却引起她的不满。   衷瑢只道他要抛下自己独自快活去。新婚第二日虽说是要回门的。但净姨和郑家人都睡在云家。她也不知道要回哪里去。便打算好了下个月再说。今日就舒舒坦坦地玩一整天。   现时他却说不能陪自己。她当然要质问一遍:“为什么。你要去做什么。”   这话说來好笑。Www。。com云长天捏把她的脸。回道:“当然是去宫里执勤了。”   她不解“执勤”是什么意思。惹得他咧了嘴不停笑起來。说道:“我不是调到北衙去了吗。北衙你总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但他高估了衷瑢。这小娘子仍是摇头。“行了。就是我要去宫里当差。每天不一定回的來。能回家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到。”   衷瑢蜷了眉头。哦一声。却抱紧他一条腿不肯放。   他哄了多遍。最后强硬态度才把她吓得放手。   这一整天的戏。都是衷瑢独自趴在窗台上。数着天上的云。她从一数到三。从三数到五。后來数到哪里。她自己也给记混了。   净姨和陈婆早就回了城外。Www。。com估计是不想见她。衷瑢为了赔罪。找七叔从西市最好的糕点铺里带了几盒酥饼來。放上写满自己忏悔的手札。让家丁快马送了过去。   人马扬起一阵烟尘。衷瑢眼睛吃了灰。紧闭着淌下几颗泪珠來。   原本还躺在榻上休养的洛忠这两天是忍不了爱玩的脾性。几乎天天让人抬着送來送去。一点不安生。   他最爱往董家院子跑。与董忭聊聊天。与嘉言还有汀娘唱唱歌。好不快活。   是时云家似乎也沒什么大事了。梁又梦喝着酒。思索着等董忭一走。云长天与云洛忠的好戏可得快点开始。   至十二月初。各家均已开始备起过年所需的货物。   七叔上段时间忙完小主人的婚事。又替董家郎君出征做足了准备。好容易沒什么紧要事。又赶上快过年了。   他一把老骨头虽然还硬朗着。但着实也经不起连续的折腾。到了各类年货运送至家时。似多日劳累把他壮年时在黑牢里染的顽疾又给勾出來了。   云长天体恤这老头。知他太辛苦。便提议有些琐碎分给小辈亲自去做也罢。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七叔不放心。咳两咳就拿手指点着云长天笑叹:“也只有你和洛忠最不把我当外人了。”   这位云大少爷笑道:“我受教于七叔。哪有徒弟把师傅当外人的道理。”   七叔很谦虚。与他一道前去点货的路上说道:“我可沒教你太多。都是老常带你。把你当儿子似的。”   提到常叔。两人又有话可以议论起來。只听七叔一声长叹。略带遗憾道:“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算算我俩也只有过年才有机会见一次。你说明明就在一个城里。”他说着。无奈地低笑起來。   云长天明白常七是拜把子兄弟。年轻时行走江湖出生入死。漂泊到京城后投靠到父亲旗下做了个教头。原本生活还过得去。但两人在冼乐政变时为当年梁氏一门申冤。也被牵连了进去。   现在生活又安稳了。可是一个在郑家一个在云家。虽然相隔不远。但终是沒的时间來聚一聚。   他慰藉七叔道:“你就放心吧。上回我见过常叔。他人硬朗着。这次喜宴沒來也是因为家里事多。抽不出身。”   七叔会意他的安慰。也就不好再感念兄弟情。俄而说起年轻时他们两人为了个女官争风吃醋的趣事:“我和老常年轻时。也算风流倜傥的人物。”   这老头说完同云长天笑了起來。过阵才接着道:“那时候我俩在军营里带练着一些新兵。有一天上面派了个女官來检查。你说我们男人的地盘。怎么容得下一个女流之辈指指点点。所以那时候。你常叔他很不服气啊。当时就拔了剑与她单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原以为那女人会怕。因为她看起來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除了气势强一些。其他也沒特别突出的地方。   谁想到。这女官功夫极好。抽出铁鞭來。十步之内就把常叔制服了。在场的男人们也都沉默。秉着呼吸看着这两人。   你常叔被人打趴下了。自然是非常不服气:‘诶。我一个大男人。输给她一个女人。这事绝对不能忍。’   于是他下了挑战书。扬言要与那女官再战三百回合。那女官也应了。但是后來沒去。直接认输。并向他赔了罪。”   云长天仔细听着。颇感好奇。问道:“那女官如此彪悍。为何会这么爽快地认输了。”   老头沒有说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闷骚地哼笑起來。低下头去往事一幕幕重演在眼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云长天看他笑的那样子。当即反应过來。这回换他拿手指点着老头。一脸恍然大悟与出乎意料交杂。叹道:“常叔正面迎敌。七叔你居然暗度陈仓。我云长天也是服了。”   “原本当时我也就抱着替自己兄弟出气的念头。夜里偷偷潜进她们家。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那女官深更半夜沒睡。虽然吹了灯。却还坐在榻上也不知在干什么。   那时夏天。天热。我从窗户外听了好久。后來沒再听见屋里有动静。就把事先捉來的两条菜花蛇给放了进去。我有打听过。她是出了名的怕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当时还想着女人就是女人。功夫再厉害还是一样的德行。   等了一会。屋里亮起了灯。果然听到她尖叫起來。而后就沒了声音。   当时附近守夜的女人都被我砸晕了。巡逻的家丁也远着。自然沒人听见沒人來救她。   我就放心大胆地进屋去看人了。哪知她手里攥着两条死蛇。立在房中央专门等着我。原是她之前听说有人到处打听她的事。就故意散布消息说自己怕蛇。   这娘子也是有心机。在房里设了暗弩。脚下一不小心绊到线。脑袋就要被射几个窟窿出來。   她想阴我。故意引着我往陷阱走。哪知因为门开着。从院里真的游进來一条竹叶青。到她脚边把机关给触动了。还好我反应快。及时把她扑倒。却也因此惊到了蛇。咬了我一口。   前两条菜花你别看它个头大。但至少沒毒性。竹叶青可不一样了。个头小。毒翻天的事情。   我当时觉得应该要死了。就跟她说。老常是我兄弟。我不能看着他丢了面子。所以今天才想法子也让她出出糗。如果她不给我兄弟赔罪认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我这么说。她摁我腿上的穴位下手那叫狠。差点把骨头都给我摁断了。所幸她帮我吸了毒血出來。手边又有药膏。捡回一条命。   后來她帮我去告了几天假。我也索性赖在她家里。等她向我兄弟赔罪了我再走。   她因为平时太凶悍都二十了还沒嫁人。留着我一糙汉子肯定是她吃亏多。免不了人家指指点点。所以有天老常來了封挑战书。她拿來给我看。说她认输就是。让我快走。光认输多沒意思。我就让她道歉赔罪。   说來女人心里大部分都是软的。我硬着脾气讲了些霸道的话。沒想到把她眼泪给惹了下來。   这女人要哭。我也是束手无策。再说她平时那凶样。简直天差地别。我也就心软下來。跟她妥协。只要她认输就行。   当时她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又是极为不甘心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替她心疼起來。然后就。。”七叔说到这。笑着摇起头。说不下去了。   云长天有些听说过七叔年轻时的风流威名。今天这艳史从本人口中出來。果真如人所说。尽耍了年纪轻轻才能彰显的浪漫自由。   七叔看看离后院还有段路。他又听得兴趣挺足。也就接着讲道:“要征服女人。你还得从身、心两方面共同入手。这本是天下男人的一大难事。历來有多少人要么得了人家心。却丢了人。要么靠手腕留了人。却不曾得过人家的心。身心两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真就让你七叔做到了。”他一拍胸脯。又与云长天一起玩笑起來。   他让这小子一阵夸赞后。又道:“我与那位女官共度了不少春宵。这事让你常叔知道了。免不了要与我打上一架。原是他也看上了人家。却沒想到被我捷足先登。楼台得月了。   我俩为了她闹过不少矛盾。该吵吵该打打。可他还是照样碰不到人家一根小指。你说。他是不是该恨我一辈子。”老头揶揄着常叔。还是当年那派不羁的作风。“可是好景不长。女帝不久之后就许了婚事。把她嫁给一个文官。我俩之后再有联系。也就是纯粹的见个面。喝会茶。聊聊天罢了。”   第八十章 天有误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七叔说起陈年旧事。虽然多少有些叹息。但也早已放下。对那位女官也不再存留恋。   云长天向他问道:“你有过几个女人。”   这老头把手往后一背。仔细去想。俄而摇头道:“记不清记不清。总之印象最深的。就数她了。后來我与她渐渐失了联系。大概有十多年未见面。期间听说她生了几个孩子。官至何位。丈夫又是如何如何地出色。着实也替她高兴过。   不过后來的事情。就有点不太好了。   那位女官有个女儿。不知是抱养的还是私生的。不跟丈夫或是自己一个姓氏。叫梁小海。   小海人很聪明机灵。她十岁的时候我还教过她功夫。她总是喊我七爷七爷。我这浪荡了大半辈子连个像样的家都沒有的粗人。能有这么俏皮可爱的徒弟。还真是造化。   你常叔也是。对她比对你还亲。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教她。有小海陪着。日子过得实在太快。转眼呀。她就嫁人了。   小海原來是大公主座下的女官。在她生完第一个孩子后某天。她突然來找我和老常。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的神色不太好。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说要是自己以后出了什么事。孩子就拜托我俩了。   这事后來就成了一个心结。等冼乐的事情出來了。我俩才明白过來。小海这是在跟我们道别。她也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久。要遭了大公主毒手。   梁家一夜之间被肃清。速度之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就像有人故意设计好似的。所以当时我和老常带头。联合了几个与梁家交情深的朋友。一起去替小海申冤。沒想到。。哎。”   云长天挺感慨。年轻时的无奈放到老了來讲。都是隔了一层淡淡的枯黄。血腥残忍也如秋风落叶。化到泥土里了。   七叔仰头往天上瞧瞧。瞧到一朵一朵轻柔的云。想起了什么。赶忙向他说道:“对了。上两个月就搬到董家院子的那位娘子。她长得可真像小海。再说她也姓梁。一时间我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小海转世投胎了。”   这不就是梁又梦吗。云长天仔细想想。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便向七叔问道:“可能是她女儿呢。”   七叔摇头道:“应该不会。Www。。com当初梁家被灭门是在半夜里。那时候所有人都熟睡着。怕是逃不掉的。听说大公主还让人清点过尸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定只是巧合。这世上这么多人。难免有人样子像。名字也像对不对。”   这种说辞尽管容易说服人。但总抚不平他心里的疑惑。七叔见他也跟着纠结起來。劝道:“算了。你也不要去想了。不管是不是。那件事总归是过去了。什么仇啊恨啊。永远都沒有现在的安稳要紧。人活着。报仇也许很重要。但沒十足的把握。还不如好好活着。你看我一辈子也不照样过了吗。”   云长天从來都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沒有七叔心宽。虽然不能认同他的话。但出自关切。还是笑笑着应了他。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后院。那里卸了很多年货。Www。。com正等管家來清点。   七叔掏出一本折页的册子。还有两张单独的信笺。分别是云长天与洛忠托付给他的。原是两人给各自心上人买的药材也到了。   这批药材是同一家的铺子发來。用着相同的瓦罐。连名贴上都是一样的字迹。   云长天仔细比对了一下。发现不光罐子数量。还有药材名目都是一样的。   原來他也是找荀御医给衷瑢看的。当时这大夫搭完脉。似想跟两夫妻说什么。但还是咽了下去。只简单给了张药方。沒想到与给董嘉言的方子只有用量不一样而已。   七叔嘱咐。给衷瑢的里面差不多半满。给董嘉言的都是全满。两人因着服用时间长度不同。所需量就不一样。不能搞错了。   这些都是小事情。眼前还有一大堆更重要的活在。七叔身体不好。云长天想给他担待点。让他先去忙别的。今天自己刚好休息。不陪夫人就给他打下手了。   七叔怕衷瑢往后怪罪。说什么都要让他回去。但大少爷铁了心。他也就沒了办法。仔细叮嘱几句后离开了。   云长天清点堆成山的年货。迟迟沒有回去。惹得衷瑢亲自跑來寻他。却让他指使着一同干活。   东西太多。两人之前沒有做过这类事。自然忙得晕头转向。苦恼不堪。   他看衷瑢往院里四望一会。怪心疼她。便催道:“你先回去休息。这边人手足。我再管一会。等等就去陪你。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很缠他。并不想一个人孤独寂寞着。无奈看他一张严肃的脸摆明让自己不要逆着他说话。便也答应了。   临走时。云长天想起來还有她的东西。说道:“你等会。我让七叔给带的补药來了。你快领回去。在那里。自己打开看看。只有一半的是你的。”   她往那地上一蹲。掀了左边一大木盘里的几个坛子。见确是半满。便不再检查右边木盘的药材。命人抬了就走。   晚些时候。董嘉言还在与梁又梦下着棋。洛忠坐在一边。不时指点几下。惹得自己特别遭嫌。最后嘉言一甩棋子。怨憎地看着他。洛忠方才离了棋盘不再观望。   这时几个丫鬟抬着药坛子來了院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嘉言照例去门口将她们迎了进來。指挥着东西放到窗台边的条桌上。并将先前一批已空的坛子换走。   洛忠见梁又梦暂时沒了对手。拖着条腿偷溜到嘉言位置上。替她接着來起了局。   两人在黑白间斗智斗勇。却突然听得嘉言朝门外喊一声:“诶。等一会。你们先回來。”   丫鬟们跑回去问什么事。嘉言掀开盖子。倾了药坛给她们看。质问道:“这怎么只剩一半了。”   这数量少了。也不是丫鬟们动的。她们自然不清楚。说道:“可能是月娘分了一点吧。我们刚才看见她端着一样的东西往回走呢。”   嘉言听到“月娘”两字未免不舒服起來。态度变得十分不好。抱怨道:“这明明是我的。Www。。com她分什么分。是不是见我很好欺负。她已经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來抢我这点东西。”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來。但不好当着丫鬟的面太恣意。赶紧回身过去抹泪。   梁又梦忙起身请了丫鬟回去。拦她们到门口。又嘱咐道:“这事可能是个误会。反正洛忠少爷会解决。各位姐姐回去后。还是不要跟人提起來。免得惹了大少爷也犯愁。到时候姐姐们也不好过。”   丫鬟们听她欲息事宁人的态度也觉有理。本身不是自己的问題。再说刚才洛忠少爷也沒什么大的表态。便应着离开了。回去也只说已送。不提额外的字句。   洛忠挪到嘉言身边帮她擦了脸上的泪。笑道:“都几岁的人了。为这种事也哭。Www。。com”   嘉言不服。情绪有些激动道:“这摆明了是在欺负我。她不就仗着自己嫁了云长天吗。”   洛忠安慰道:“月娘多大你多大。她一个小孩子还任性着。对谁都一样。你也别想太多。”   “可我就是不舒服。我就是不喜欢她那副横行霸道的样子。”她嘴里骂着衷瑢。可是手却打在洛忠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沒了办法。洛忠试着将她轻轻抱到胸前见她并未抵触。便放心大胆地搂紧了嘉言。抚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劝导起來。   等到梁又梦回來。脚抬起还沒跨过门槛。却见这幅光景。抬了眉毛向面对自己的洛忠表达惊奇之情。   洛忠忍着胜利者的笑意。偷偷挥手让她哪凉快哪待着去。Www。。com别來打扰他们。   小娘子会意。做个手势让他加把劲。转身便去找衷瑢探看情况。   原是那两个木盘子里都只有一半一半。错由药铺子而起。衷瑢并不知情。况且她也沒有哪里做得不对。   她看梁又梦难得來寻自己。知她入住董家院子后与嘉言來往更加亲密。吃她俩“日久生情”的醋肯定是免不了的。于是拉她在书房的琴台边坐下。拨一次弦就对她來一次“讨伐”。   不管梁又梦怎么解释。衷瑢只当她不要自己。尽管与她情敌相好。   梁又梦还假装着怪怨她道:“若不是德爷跟我讲。我还不知道大少爷跟董家娘子有那种关系。你也真是。自己明明知道。也不跟我商量。晓得他是那种人。我就不帮你们拉红线了。”   衷瑢赶紧反驳:“他才不是那种人。总之他跟董嘉言现在清清白白。那些都过去了。”   “行行行。你看看自己多偏袒云长天。”梁又梦低下声音去戳她胸口。坏笑着问道:“这成亲入洞房的滋味怎么样。”   衷瑢是初婚的新娘。刚过了半月的鱼水生活。正沉浸在前所未有的甜蜜喜悦里。   被她问到痒处。脸红心跳肯定不止。但总算是经过事儿的女人。面对这种闺房私语。比未婚时放开了许多。胆子也大了。便扑倒梁又梦。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放开怀地调侃起來。   衷瑢枕着梁又梦的手臂。坏笑道:“你想知道入洞房的滋味。”说着。一只手猛然向她下身探去。惹得梁又梦弹起身。尖叫之后就是一顿狂笑。   她拍掉衷瑢不安分的手。夹紧了双腿。侧身压到她人上。还以其人之道。又是袭胸又是拧她腰。玩得不亦乐乎。   一场纯粹女孩子玩闹的大战在两人连笑的力气都沒有之后。终于停了火。   她们倒在地毯上。望着房梁互相低语着心事。   衷瑢问她:“你有沒有喜欢的人。”   梁又梦张开口许久。最后却只伸了舌头舔舔嘴唇。否认一声道:“可能会有。但我可能得不到。”   “不说京城。就是这云家。有这么多郎君。你一个也沒看中。”衷瑢一心要问清楚。听她又是否认。干脆问道:“那你觉得董忭怎么样。”   梁又梦听到这个名字。沒什么大的感觉。相反是他与郑四郎的关系引她好奇。不禁令她陷入沉思。   衷瑢看她样子。以为自己问到了关键。心想着原來这小娘子对董忭也是略有好感的。   第八十一章 问筠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两人玩闹累了。索性躺在地上。也不管身上盖沒盖毯子。   衷瑢微有鼻鼾声起。似见了周公。一旁的梁又梦却难有睡意。翻來翻去。最后一下坐了起來。晃几下头。决定不再去发散思绪。   她见衷瑢越睡越香。怕她着凉就往对面的卧室去寻能盖身的薄毯。   不愧是云长天住的地方。梁又梦掀了珠帘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探。这里面精致大气又富贵的格局让她感慨万千。心想着要是自己也能住上这样的华室多好。   视寻一番。果真发现在梳妆台旁的架子上挂着一条极薄的牙白软被。大小刚好。像是专门在小憩时用的。   她取了下來抖两抖挂上手臂。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欲返回去。转身却撞上了人。吓了她一大跳。   梁又梦整个人都抽了。定睛仰头望去。却见是云长天。   不知他何时站在了身后。这人也真作怪。竟沒有一点脚步声让她听到。不然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张口要问。让梁又梦嘘住了。她往书房指了指。尽量压低着声音说道:“衷瑢在睡觉。”   云长天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就取过软被。大步往书房走去。果见衷瑢睡得跟头猪似的。   他用被子裹了她人。极为小心地抱起來。送到卧室榻上。也不顾及有外人在。往她额上轻轻一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示意梁又梦跟自己出去。   到了一处花园。两人好说话了许多。梁又梦手里玩着发梢调侃道:“你怕我做贼啊。”   云长天一起笑道:“寒舍鄙陋。不知道有什么能让梁姑娘看上的。”   “我看你那位娇妻不错。如果我是个男人。或者。”她松开手。一耸肩。“如果我喜欢女人。今天还真当要把持不住了。”   “光看上衷瑢。就沒看上我吗。”他揶揄道。   梁又梦侧身往他全身仔细打量一遍。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尽管不喜欢这个男人。但还是暧昧着态度。回道:“云少爷如此问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看來心里早有答案。”   他低头笑一会。觉得调戏她还不如回去逗衷瑢玩。这娘子精明着。怕是不好从她身上找乐子。   “行了。我跟你说笑罢了。不过说正事。最近大公主那边怎么样了。”他赶紧切入自己想要的主題。   梁又梦往后甩甩手。一阵风从天上滑翔而來。落到现时两人走着的一排大树下。常绿的与春生冬灭的枝叶一并被拂动。这午后的时光尽显安逸。   她毫无负担地讲道:“我难得去见一次。大部分都是从德爷那边打听來的。大公主确实对你虎视眈眈。不过最近有件事让她更烦。   你知道贾思德举荐自己儿子的事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云长天自然是清楚的。问道:“这事我听说过。是想把贾英送到南方茶园去。”   “贾英是什么人。少爷你应该很清楚。他根本不是块当官的料。但是皇上已经点头了。这是什么意思。少爷你给我解释一下。”梁又梦有意问道。   “说到底。大公主都是皇上的姑姑。虽然早些年两人是有争抢过皇位。但她这几年來动作不大。也挺安分。所以皇上沒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且他想对她下手还不到时候。所以皇上要做的。就是尽快稳固自己的势力。   贾思德对皇上忠心。为了能尽早收回问筠山祭出了自己儿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说皇上能不同意。   我估计大公主想借着这事又來拉拢洛忠了。”他笑道。   果不其然。如他所说。何音请了洛忠去三斟曲。关上厢房门就跟他开始谈判。   何音的意思大概就是大公主让众臣举荐洛忠去南方。到了那边自己也会配合他。以后每年捞來的油水分隔四成给大公主。其他全都自己留着。   洛忠觉得这样替那女人敛财。算变相地投靠她。根本就是与云家在作对。想了一下便爽快拒绝了。赶紧让人來抬了走。   何音简单说完前半段。还留着要紧的后半段。赶紧好劝着让他重又坐了下來。Www。。com说道:“我的意思。其实跟大公主无关。云副尉也知道我一心想参政。奈何沒有这个机会。也沒有敢举荐的人。这回皇上召见我。破天荒想提携我亲自去打理茶园。但是这当官的不做生意。做生意的不当官。问筠山在我手上。必须得找个人來转手。我须落得个清清白白才好。”   洛忠有点迟疑。怕他有诈。问道:“你家德爷呢。她不是还沒过门吗。你把那座山给她不就好了。这肥水怎么可以流到外人田里。”   何音无奈笑道:“慕亦是个直脑筋。什么都不会想。到时候大公主让她交出去怎么办。   而且满朝文武我也想不出一个人來。能让我安安心心地把保命符托付出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不是衷瑢刚好嫁到云家吗。她是我师傅的养女。说起來并不算外人。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借一把你们云家的北风。我好顺道去南方。”   敢情是他想跟了云家的阵营。又不好直接去找云长天。洛忠心里有了数。这是让他做块敲门砖。去探探云长天的意思。   洛忠点点头。表示自己明了。回家后找了云长天一说。这少爷显得有些迟疑。   因为一來何音到底是真心要定阵营还是大公主的虚幌子。这个暂时说不清楚。二來。皇上真的会答应让一个乐师上位。   “这事不急。我明天见着了皇上会亲自去问问。”云长天让洛忠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情况清楚点再行动也來得及。   两人公事谈完。对碰了一杯酒。洛忠想起董嘉言的事。说道:“上午送去嘉言房里那批药材怎么回事。七叔怎么沒仔细点清楚。里面的量足足少了一半。”   云长天回想。可能是衷瑢拿错了。但是有看她检查过。难不成她把满的那批带走了。   这事不好下结论。他跟洛忠解释清上午的情况。答应着回去找衷瑢问问是不是她拿了嘉言的那些。   等云长天回房。衷瑢总算睡醒了。正坐在那儿梳头。早上刚到的药材放在外屋条桌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打开盖子一个个检查过來。里面还真是全满的。   他本也沒当这是什么事。进里屋跟她玩笑几句。说她真是孩子气。看上别人的量多一些就拿了來。   衷瑢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反驳道:“我拿的就是半满的。”   云长天看她不服。领她到外屋去看。这让衷瑢百口莫辩。心里万分尴尬。拼命解释着自己拿來时真的沒有这么多。   云长天看她真急起來。安抚道:“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有心。我让人送回去就是了。”   衷瑢心里一万个不甘心。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他一定要这么认为。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说了好多遍不是她不是她。都不得他理解后。一沒控制住。尖了嗓门。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拿的。”   她从來沒有如此失控过。这种情绪不要说令云长天都震惊诧异。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衷瑢留下两行泪來。微喘着气盯着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想自己原本温婉可爱的形象一下子全毁了。完了。怕是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层陌生。   云长天愣了会。什么都沒说。疾步往外离开了。留下她一人蹲到地上埋头哭起來。   洛忠此时正在董家院里吃晚饭。天气晴朗。梁又梦与云嫂又搬了桌子出來到院里。趁着西边的晚霞还灿烂着。好好酌一杯。   四人外加个小孩正吃得香。见院门外立着个人影。嘉言揉了两下眼睛。不敢相信居然是云长天。   这是八百年不敢有的事。大少爷会來这破烂的院里。   她赶忙起身去迎他进來。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这人今朝來做什么。会不会与自己有关。   洛忠见他难得來一趟。说什么都要让他來个三杯。   云长天顾着气氛。毫不推辞。一饮而尽。赢得其他三位女人家的喝彩。   他喝完还沒抹掉嘴边的残酒。嘉言坐一旁。拿了自己的手绢帮他仔细揩了干净。惹得洛忠心里醋坛子砸碎了一片。   云长天也不废话。对着洛忠说道:“今天给嘉言的那批药材确实是发错了。是我沒检查仔细。以为那是半满的。就让人帮她端了满罐的回去。她自己到现在还完全不知情。   等等我就让人送回來。这事我怕她要忘记。明后几天我又忙。所以赶紧过來解释一下。还希望嘉言不要因为这事对衷瑢心生芥蒂了。全是我疏忽大意。沒有尽职。”   嘉言听了心里一阵不舒服。本來因着洛忠的劝。她也不再去怪衷瑢什么。这人倒好。现在过來替衷瑢这么一辩解。摆明了是在说就是她情敌拿了自己东西走。   云长天这番解释其实只是给洛忠听的。奈何他行动不便。不能拉了他往角落里单独谈话。又想着自己跟董嘉言沒什么关系了。也不顾及她听了会怎么想。干脆大方一些。说给所有人听。   一旁的梁又梦看看嘉言。又看看洛忠。心想着云长天可真是个笨蛋。   第八十二章 相思断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位尊贵的客人沒坐久便离开了。留下董嘉言对着他的座位意犹未尽。想來那种曾经彻骨的相思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洛忠看出她的情绪。却只能装着无动于衷。自己拼命灌起了酒。好忘却今日。今生的尴尬。   他拖着条腿蹲到厨灶房里。跟煮着宵夜的梁又梦讲了许多生无可恋的丧气话。又是恨自己这么沒用。   梁又梦装着听不懂。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间变成这幅样子。   这让他怎么说。什么都不能说。最后垂了头。连叹气都是阵阵的痛。   嘉言在屋里对着烛火发呆。想着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夫妇间闹了点小矛盾。云长天仍以为她是闹着孩子脾气。做了坏事不愿承认。   他也不想为了这点事情多去责备她。回了房正想安慰一番。却不见人在。赶紧又返身出去问附近的家人。这才得知她往九娘那厢去了。   “九娘九娘九娘。”他气得一手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无端吃起一个女人的醋來。   既然她这么爱找桃九娘。再也别來寻他。   云长天气头上。心一狠。回了院子就让人把卧室门锁上。自己也不住。两人干脆别过了。   他背着手匆匆來洛忠院子。但是洛忠不想见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找了借口让人赶他走了。无奈之下。云长天自己倒是沒地方可去。流浪在了偌大的云家。   此时衷瑢在九娘劝解下稍微想开了些。也不再赌气。在众人相送下回到院里。却发现房门上了锁。顿时窝火起來。又是自觉在家人面前丢了脸。被抛弃的委屈涌上來。转身推开丫鬟们跑走了。   她跑得这么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夜幕降临后。两人在外面各自也逛累逛冷。竟然同一时间回到了房门口。冷言冷语之下。互相只剩了干瞪眼。   云长天气不过她这么喜欢去寻九娘。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好好待在房里。”   衷瑢拍一记铜锁。Www。。com怨恨四起。理都不要理他。面对着门装作沒听见。   一群丫鬟來上灯。还有几个端着洗漱用的热水。一并等在了院里看着他俩斗气。   云长天拿她沒办法。再说明天自己还须早起。如此僵持更丢他脸面。伸手抓了铜锁。也不用钥匙。硬生生给拽了断。一把扔到地上。   这把在场的女眷都吓了一跳。看來少爷这是真动怒了。   衷瑢心里也有些开始怕。但是当着这么多仆妇的面自己不能示弱。进了屋该干嘛干嘛。等换好了睡衣。他又将一众侍女赶了走。自己就那样直立立站在榻边。等着这位少爷过來。   等了半天。Www。。com云长天竟然无视她径直上了榻。自己卧去睡了。也不管她如何。   桌上还有盏灯未灭。她转身看看。又低头去瞧瞧朝里侧躺的云长天。浑身都是因他而起的委屈在咀咬。   衷瑢坐上榻。俯身黏上他人。直钻到他怀里。拄着头。哼两声。又不言不语。   她绵软的人要埋进自己身体似的。缠得很紧。让云长天一阵说不出的舒服。虽然还有脾气。吃着醋。可让她这么可爱地闹着别扭。他心里早就泛滥了爱意。双手揽过又俯压了她人。先來一记深绵的甜吻。直吻得她微喘了滚热的气息。一口一口散到嘴边。湿濡了一片。   云长天感到她双手双腿开始不安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偏有意拖着她。迟迟不见下一步。就那么暧昧地用唇舌挑逗着。惹得女人悸动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还好不让他吃痛。只是留了个浅浅的牙印。   衷瑢眼神幽怨地与他对望着。烛光在她又在他的眸子里跳闪。两人所有想说的想交流的话语都在静谧的冬夜里丝丝地泄露了出來。一时间。他们陷进了对方的心里。无法自拔。   缠绵了大半夜。暖被里的女人终于肯气鼓鼓地安歇了。虽然让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拥抱着。但丝毫抵不消她被冤枉的委屈。   第二天早上醒來。太阳晒了屁股。他早已进宫。只留衷瑢一人。还有她堵心的愤愤不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吃过早饭。她不知要做些什么。正好梁又梦來寻她。说是今日德爷庆生。在三斟曲摆了一桌酒。权当家宴过了。   “德爷今日庆生。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讲。不然我也好早些日子去准备贺礼。”衷瑢连忙往梳妆台去敛妆梳发。又换了套喜庆的衣服。取了支自己最爱最舍不得用的玉簪來。同她一道上了车。   宴席就摆在牛脊背顶楼的露台上。楼下歌舞升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映衬了只有四人的私人宴会。   一张圆桌上盛着佳肴美酒。可惜现在未到水果丰产时节。只剩些夏天腌制的蜜饯甜甜口。   何音对衷瑢与梁又梦说道:“慕亦认识的人虽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但心有连结的只有你们两个了。所以今日其他人我也不多请。你们不要嫌弃就好。”   衷瑢看看他们这对。不是夫妻却恩爱的令人十足羡慕。想着跟自己夫君的矛盾还未解。又是被他那么一下锁起了无家可归的凄楚感。难免无人问起也要先化了情绪在脸上。叫看的人一阵心疼。   慕亦首先察觉到。暗里手肘推了何音一把。让他仔细瞧瞧衷瑢。   何音注视了她一会。整桌的人也均沉默下來。等着他作何表态。   “衷瑢。”他试着唤她一声。引了衷瑢抬头望过來。这小娘子的神色并不好。真像是生了病或是心里千万斤的重。   梁又梦与慕亦找了个借口。相伴着到楼下去寻乐子。留了这两人私聊。   说起发生了什么事。衷瑢对着何音就是一顿怨诉。把昨天云长天如何如何冤枉她。又把她锁在门外这事哭啼过。又向他问道:“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傻。早先被他猛追一遍就沦陷了进去。今日才知这禽兽不光脾气差到极点。连是非都不分。随意冤枉了人。”   他只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是夫妻间闹闹情绪。便劝慰道:“二哥也替你心疼。这云长天把你锁在屋外的确是他不对。不过谁让你沒自己去处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女人嫁出去就是蒲公英落地。能不能让你生根发芽都是要看人脸色的。所以你也想开点。忍忍算了。   你喊德爷的慕亦有时候也得被我骂几句。她倒还好。实在不开心还能回大公主那边。你今后再沒地方去。來我家。反正就在隔壁。当自己娘家。不要怕别人说什么。”   衷瑢听他讲这些。把她心里隐约的那点寄人篱下的情绪都给翻锄出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令她为难又感慨。忍不住哭得更加叫人痛彻心扉。   何音换座到她身边。拿了手绢。边细心替她抹泪。边笑道:“看你这样子。我也实在不忍心。当初就在想。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沒有的女孩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光凭着人家那点喜恶就进了侯门。这往后便是风雨飘摇的日子。说抛弃就抛弃。你一点耐他不得不是。”   她泪珠掉得还是这么厉害。直要把他手绢哭湿透了。抽泣着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何音装着样子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如这样吧。二哥我最近刚好有件事需要人帮忙。我觉得你现在这情况。就挺适合的。”   那边厢。云长天整装欲上北苑巡逻时。让皇帝叫了去。陪着下会棋。   两人只差了十岁左右。话題挺多。不像跟朝上那群老学究咂半天口水都只是困在治国之道的圈里出不去。   皇帝的视线落在棋盘棋子上。看起來十分专注。但口中想说的那些又全都不漏地道出來。让云长天赞了多遍圣上过人的能力。   皇帝一笑。推了他稳胜的棋局。让人换了过來整理。   他终于看向云长天。说道:“问筠山那事。朕已经答应了贾思德。会遣他儿子去的。不过。你也知道大臣们肯定是要反对的。举贤要避亲。朕不能坏了规矩。所以这事后來又让朕推了。他们不是不让贾英去赴任吗。朕就找了何音來。答应他如果他肯交出问筠山。朕就破例提拔他去南方做个县尹。”   “提拔何音为官。堪比大公主斜封官的手段。请皇上三思。”云长天坚决反对这事。   皇帝自然要笑了:“你看你都不同意。朕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只不过何音是个说要紧不要紧但又是有那么点关键性的人。他还在朕和大公主之间徘徊。朕就想利用了他这点。把问筠山及早收回來。往后就不必在意他了。”他喝一口宫人递上的药汤。觉得有些凉了。唤道:“元喜。”   那名为元喜的宫人上前两步跪在座下。听他说道:“今天怎么回事。汤都凉了。”   元喜诚惶诚恐。立刻磕头谢罪道:“陛下恕罪。今日御膳房送來的早。奴婢怕延误陛下用药时间。就留了下來。”   皇帝看看手中的凉汤。顺口气。挥手让她下去。自顾喝了个光。   云长天在对座看着。有些担心:“凉水进肚堪比砒霜。陛下以后别喝了。让御膳房再熬一碗便是。”   药碗让一个宦官送了走。皇帝看看四周林立的宫人。重又执子布局。谈起來:“这个元喜。你可能不认识。”   云长天笑了。说道:“一个宫人而已。还有來头。”   第八十三章 十二张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说起这个元喜。皇帝也是感慨万分。落着棋子叹息道:“她原本是朕的一个爱妃。刚进宫时碰上冼乐的事。家庭一起遭牵连。朕不忍心她被流放到外地。就留了下來当个宫人也罢。”   原來还有这故事。云长天忍不住去打量她。却只是个相貌平平。气质粗俗的女人。也不知道皇帝看上她哪一点。   只因他自己从來都是只将漂亮女人看入眼。而且家中也多是艳花艳蝶围绕。自然稍微欠缺点姿色的就引不起他的兴趣。等皇帝又一子落定。有意惊叹转移了两人的话題。他道:“好一招相思断。我这子注定要被歼。”   皇帝笑笑。说道:“人生如棋。你当心某天也要被人摆弄了自己那颗重要的棋子。”   云长天不以为意。Www。。com自负道:“那就让他们來试试。”   三斟曲里。众人纸醉金迷。各位妖艳的歌姬撩拨着琴弦。唱着结满女儿家思绪的歌。气氛快活的天井中似有一架无形的梯子。能带人直往了天上去。   梁又梦与慕亦散步到鹊桥边。看着许多工人正在对它修修补补。梁又梦不禁笑了:“你和那位大少爷打斗。可真有这么激烈。”   慕亦仔细望了会。指着桥上一处短痕说道:“那是我连夜锯的。”   她走近点去看。果然是一道平整的切口。遂问道:“修桥的钱估计不少吧。要你们这么帮我。我真的过意不去。”   这位德爷摆摆手。让她别在意。往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缺这点钱。   此时楼上的两人正商量着问筠山的事。衷瑢完全不知时局如何。听到三七分成这个诱人条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來。   何音立刻遣了人送來各种契约凭证。当场做了手续。让她摁了手印。收拾时说道:“其他的你不用管了。过两天我会亲自去衙门里把这些办妥。你就等着明年茶期过后的分红便是。”   有了这一紧实靠山的保障。衷瑢心里不知有多解恨。想來以后云长天要是再把她锁出去。或是更狠点。她都可以大步离家出走。不用担心自己沒点储蓄和去处。   就这么风风光光地回了家。她的心情十足的畅快。脚底下都带了风。正拐弯要进院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却与一位不速之客相遇了。   院门口徘徊着董嘉言的身影。她垂着两手。精神有些倦怠。走路时她那视线都是涣散的。空洞的。极像了两人初次见面时。她留给衷瑢的印象。   衷瑢停步在嘉言面前。心情有些复杂。一來是因着上回自己赌气剪了她的好意。二來。她与云长天的关系。始终是自己心里的一道坎。不管云长天怎么保证怎么解释。有过的就是有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真正的释怀。   “嘉言。”她试着打声招呼。得了董嘉言一个很苦很硬的笑容作为回答。   “你今天怎么來这边了。”衷瑢语气尽量平静友善着。想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是董家娘子不领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说道:“这是你家还是我家。我还不能到处逛逛吗。”   这把尖锐的矛直戳了衷瑢。让她整颗心都颤抖了一下。长这么大。她还沒受过人这么直白的挑衅。   看这娘子眸子中亮着的光都逐渐染上一层恶意。衷瑢觉得自己不表明态度还真就让她欺负了。赶紧硬了口气回道:“你要找谁呢。我夫君不在。你还是快点回去。”   嘉言皱了眉。向她逼近几步说道:“我要找的是你。之前你把我送给云长天的枕面剪了。我也认了。但是连我要用的药材你都给我分了走。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起这事。衷瑢自己还一肚子火。情绪激动起來。Www。。com似有跟她吵架的趋势。反驳道:“你们一个个都说是我拿你的。我还真是忍不下去。董嘉言我跟你说明白。你的东西我衷瑢这辈子都不想碰。不要说是那点药材。就连云长天我都后悔嫁给他。”   衷瑢正气到头上。也不管董嘉言听了她的话脸色愈加不好。都有想上前來给她一巴掌的冲动了。   嘉言此时真是心痛无比。自己钟爱的男人在他喜爱的女人眼里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两人气冲冲地互相对峙着。幸而附近沒什么家人经过。不会有人偷听了然后去散播。   僵持一会。嘉言看着她渐渐苦笑起來。说道:“不知道云长天听了你这番话会怎么想。”   “你去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尽管跟他去说我衷瑢不想跟他过了。”她气得肺都要炸了。   又是附近传來一阵丫鬟们的嬉闹声。她俩这才各自走各自的路。擦肩时。谁的气场都不输谁。要是具象化出來。那必定是铁锤打着钢剑。噼啪击出道道闪雷。   先前还对着她有些愧疚。这下什么同情怜悯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衷瑢进了屋子就在桌边坐下。倒杯水尝一口都觉得因着这是云长天的地盘。连凉水都在嘲笑她。   “爱过不过。”杯子被她顺手砸出去。碎了满地。   暮鼓时云长天难得早回來。七叔本想让人备点饭菜。但他在宫里用过就不必了。转而问道:“衷瑢可吃过沒有。”   七叔回道:“家人说她从中午开始就不知为什么一直不肯吃饭。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还把自己关在原先她有住过的那幢院里不肯回去。”   他一听便知娘子还在跟他怄气。但是想來这气有点过头了。怎么到现在还如此倔着。   七叔问他怎么办。却得云长天极为不顺心的回复:“不要管她。饿死了自己就知道出來吃饭。”   衷瑢坐在小黑屋里。直到天黑了都沒个人來搭理她。   虽然这让她心里满是凄楚。但想着如此也好。等过段日子还不如讨了和离书。再回歌楼卖艺去。还在三斟曲时好歹沒有人让她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想來何音多体贴人。一言一行都攒着温柔。比云长天不知好上几倍。Www。。com   “我真是眼睛瞎掉了。”她埋头到桌上跟自己哭诉起來。“怎么就嫁了这么个滚蛋。”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踹开。在屋檐两盏灯笼的辉映下。來人的身影显得愈加高大。   衷瑢吓了一跳。从座上弹起身紧挨着桌边朝门口喊道:“谁。”   他边走进來边低沉道:“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声音立刻就暴露了这人的身份。衷瑢与他隔着好几步路。迎面却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怒气。着实让她害怕起來。往屋里退去。不敢再发一语。   云长天來到她原本站的位置。她却躲到了对面。与他隔着一张桌子。就是不敢与他靠近。   “你到底在气什么。Www。。com”他看着衷瑢。真是又气又无奈。   她因着受了惊吓。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微微喘着气。缩着肩膀。慌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云长天伸出手。命令道:“你给我过來。”   她眼珠子往下挪挪。又回了原位。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那般无助。   他叹口气。试着放下自己的脾气与架子。又道一遍:“过來。”   衷瑢这才肯做出反应。摇了摇头。   云长天垂下手。沒有牵回心上人也只得捏了拳头。捶着自己。悻悻地离开了。   他走了。可衷瑢一时心神未定。退到里屋。疲软下來倒在了榻上。   她睡了有一会儿。Www。。com外边风在咆哮。让她不能安稳地睡下去。睁开眼却见屋里燃起了烛灯。爬起來一看。云长天不知何时坐在榻边。专心地望着自己。   他什么都沒说。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信笺。摊开來递给她。才讲道:“我脾气不好说不了什么动听的话。”   衷瑢接过來。默读的每个字都是他沉沉的爱意。与刚才脾气暴躁的云长天判若两人。   她把信笺收进怀里。仍负气道:“我不信。”   云长天知她不肯轻易就范。又抽出一张來交了过去。   直至有了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叠起來慢慢有点厚度。这才让衷瑢破涕为笑。说道:“你到底写了多少。”   他在左边的袖子里掏干净了。又从右边的袖子里一次性拿出一叠來。让她数了。和已在她手里的共有十二张。   她捧着这些情书。俯身到他腿上抑制不住笑起來。他要是再多写点。就能跟之前送她的那叠一起装订成册了。   云长天问道:“你不生气了。”   她让未了的余怒又撑圆了眼。假装鼓气道:“你说呢。”   “那你咬我好了。”他说着就去扒自己的衣襟。但试了几次都沒能成功露出肩头來。   她赶紧拍掉他的手。自己环了双臂到他脖颈上。抱住了就不放。俄而念起刚才他那阵气势真是吓到了她。   云长天对她的气话似乎仍耿耿于怀。便趁着两人气氛缓和了点。问道:“你跟我说一遍那时你在说什么。”   衷瑢虽然得他宠着。但也不敢再惹他。就是不肯说。云长天干脆自己重复一遍。问她是不是后悔嫁给自己了。   她松了手。因为董嘉言而起的怨念还在纠缠。现时看他又开始有些那么的不爽。于是回道:“我哪敢说这种话。”   他对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地在乎。再加之路遇嘉言。她对自己说的。今天衷瑢是如何出言不逊。更令他有些紧迫感。好似这段日子以來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怕是最后要留不住这只鸿雁了。   云长天抱紧她。追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衷瑢被他问的烦了。挣脱开來。干脆说道:“这几天是有那么点。你别问了。还不是因为你脾气这么差。”   哪知这话刺激到他。这人顿了一会。什么也沒说就放开她。起身慢慢走出去了。   第八十四章 千金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姓云的动辄爆裂了一身的脾气。一下子却又化成一座冰山。让她无处可以寻一丝温暖。   晚灯吹熄时。衷瑢都不知道该不该在他身边睡下。她披着外衣。干脆在榻边坐了一宿。仔细想着自己说的那些气话到底是不是有那么点真心。   说起來云长天的坏脾气让她难堪和失落过。但他总归是个少爷又是个手下领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何音要跟他比起來。确实也沒什么可比性。   但她就是气不过。一想到他和董嘉言那点事更是醋意泛滥成灾。沒了与他和好的心情。   云长天一早起來。发现她裹着外衣挤在榻沿上缩着身子睡。这模样怪可怜。他都有些责备自己昨晚对她为何会这么凶悍。   估计是自己太害怕失去她吧。云长天将她抱起來。解了外衣暖在被里。这突如其來的一阵暖意倒是唤醒了冻了一整晚的衷瑢。让她从睡梦里恢复了些许意识。   她望向云长天。这男人冷着一张脸同样看着自己。说不好在闹什么脾气。可能是因为昨晚自己说了那么点后悔的意思。   她抱了他一条腿。打着哈欠问道:“你怎么了。”   云长天欲摆脱她起床。却让这小妖孽又缠上身。听她哼唧着含糊不清的撒娇话。一边又可以看到她脸上挥不去的困顿睡意。再不忍心扔下她独自在屋里。   他几许无奈和藏在心里的欢喜交织。Www。。com又是看着外边天还未亮。也未听打更的报了时辰。揣摩着进宫还早。就坐正了身子。任她意乱情迷地吻上自己。   她大概还未醒得彻底。正是最迷蒙的时候。站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处。一切都來得刚刚好。情欲的火燃起來旺盛。连带着原本打算装冷酷的云长天都被拖入了漩涡里。不可避免地沉沦进去。   她原本倚靠在他身上。随着佳境渐入情不自禁地后仰。微启着什么都沒涂。略显苍白的双唇。尽情地喘息着这世上最动听的女乐。衣裳被他解了松开去。随着阵阵的节奏。贴吻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滑落了到腰间。盖住了她屈放在榻上的一双小腿。   两人在爱河里浮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不时被奔腾不息的欲浪淹沒过头顶。直要窒息了去。   最后只听云长天难以自控的憋出一口气。衷瑢扣住他肩头的手发了狠力。抓出了一道血红的印子。这场缠绵才随了打更人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呼号声渐渐淡了下去。   他释放过一阵便沒了力气。倒在榻上。怀中的女人楚意未散。仍旧闭了眼在挨那一阵阵的颤抖。   随后才听她柔柔弱弱地一声呼唤:“云长天。。”   他歇了会。恢复了点力气。轻挠起她的后脑勺。但并不言语。   她又唤了一声。得不到回应后渐渐睡了过去。趴在他胸膛上规律地起伏着呼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等云长天又按了剑。在宫里到处巡视着。朝阳映在他脸上。伴着说话时从他口中散出的水雾。他便成此情此景里的太阳。高大威猛不说。是那在寒冬凛冽里也能透着的柔情。教见着他的宫人们热议起來。   皇帝有个女儿。自见着云长天后也是稍微有些感兴趣。可能她偶尔会跟自己的父皇提及此事。又是皇帝拿这事來揶揄云长天。所以渐渐地。宫里开始传來云家少爷被公主相中要去做驸马的谣言。   公主只不过看此人样貌还过得去开个玩笑罢了。并无心招赘他。倒是真正让她倾心的被她藏在心里。那才真是羞得令她一点也说不出口。   刚好这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长天在路上遇到这位公主。跟她致了谣言的歉。责备是自己行为不端才让她被宫人说三道四。   公主挺大方。与他一并走在路上。寒暄几句。忽而抬头望见迎面而來一位正气凛然的将军。不觉红了脸。往云长天背后躲去。   前边的郑四郎遇到死对头本想绕道走。但恰是公主在。沒了办法只得上前拜见。   云长天冷了态度。不想与他多话。对身后的公主说道:“下官还有事。先行告辞。就让郑将军护送了公主回宫吧。”   他留下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北苑行去。刚才公主跟自己谈心。说起她有个心上人。那人二十好几还未娶过一个女子。传说是他太专情。在初恋的那位不幸辞世后便一直守身如玉。丝毫不为这世上任一女子所动。孤身至今。   同时也是他英俊的外貌吸引了这位平时目光极高的千金公主。暗恋了好几年。可是始终不敢说出口。   这不用明说。云长天都知道是谁了。   他晚上睡前。禁不住往自己身上打量。又往铜镜里瞧瞧。惹得原本决心跟他冷战的衷瑢忍不住。装着不经意问一句:“你看什么呢。”   他刚想说话。还沒來得及回身过去。就闭了嘴。不理她。   衷瑢被他这么不言不语的态度扎刺着自尊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手边正好是屋里仅亮着的一盏烛台。气话也不多说。直接吹了灯。让他陷入一片黑里。再也看不得。   云长天想着问她又闹什么脾气。但说到底是自己点了战斗的烽火。也不好发作。依然作个哑巴。摸黑上了榻。   她磕磕碰碰一路撞了不小的声响出來。爬上床榻时却撞到了他。原是他仍坐着。还未躺下去。   衷瑢实在受不了他的沉默。说道:“你摸一下自己枕头底下。”   云长天照着去做。果然摸出了几张信笺來。可是此时沒点灯。他看不见。便要下去点上。却不想被她搂住掰倒。贴紧了自己开始做无赖。   他终于有了反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是一阵低声的笑。抱起她安分地睡下。拍着她的背哼起轻柔的相思谣。在这夜里安安稳稳地入眠。   他期待了一晚上。以为衷瑢开窍也会写情书给自己了。哪知第二天借着微明的天光。赫然发现是几张空白的纸。   这令他笑也不是。怨怼她也不是。   眨眼就到了月底。也是要辞旧迎新的时候。衷瑢仍与云长天冷战着。将近一个月了。两人迟迟不见和好。   一个出于她有口有心的悔意。一个出于董嘉言不时出现与自己的交锋。这女人提醒他。男人就是男人。永远不会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于是两人就这么闹着。可是该有的亲密一点不少。反而多了层酸味后更加的甜腻。   那天。七叔正让人领着各家的年货。他看董家的人还不來。就欲差手下送去。衷瑢看其中有梁又梦的一份。又是想着过年了。情敌之间的恩怨也可以暂时缓一缓。自己先放下点面子。过去示个好也罢。   她带了几个丫鬟把东西送到。见她屋里放着绣了一半的红枕巾。问道:“这谁又成亲呢。”   嘉言看她一眼。许久才回道:“你不知道吗。外面都传得厉害。公主要下嫁了。而且可是嫁一位与你有关的人呢。”   衷瑢心里一紧。与自己有关的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何音。她觉得不可能。难道是云长天。。   难怪了有段时间这禽兽总是爱往镜子照自个儿。莫不是想着怎么去吸引人家公主吧。   她有些问不出口。但单看嘉言向她笑得意味深长。也就坚信了自己想法。赶到九娘院里去寻知心姐姐。   但是九娘这两天回了娘家并不在。她便去寻七叔问个明白。   七叔也有听闻过这件事。但圣旨还沒下來。也沒个明确的说法公主要嫁给谁。便安慰她。让她别多想。   一时间。衷瑢觉得自己成了嘉言口中的女人。还沒几日就要遭了云长天抛弃。   她原來的别扭变本加厉。赌气更甚。想到与其让他赶了走。还不如自己潇洒点。便收拾了几件衣物。其余的也不多带。都还给他。自己轻装上阵地背了个小包裹。对家人只说自己去郑家住几天就回。   云长天恰就是从郑家回來。听丫鬟说了一套。觉得不对劲。又是听七叔提醒。立马意识到这女人是离家出走了。   派了人去寻。寻到大半夜也不见踪影。早上几个随衷瑢搬年货的丫鬟说起來是董家娘子跟她说的公主要下嫁的事。又谈起好几次她俩还因为那批药材的事对峙过几回。怕是这次董家娘子故意气女主人來着。   他坐不住。去董家院子敲门。当即就质问起嘉言到底跟衷瑢说了什么。   这男人一心护着衷瑢。让董嘉言感到万箭穿心似的痛。又是云嫂和梁又梦在一旁劝解。她不好向他吐露真心來。只管低了头哭着。   梁又梦悄悄走开。让门外经过的家人赶快去喊了洛忠少爷來。说是云大少爷在为难董家娘子。   这话果然有用。洛忠一颠一跛地赶过來。到了房中。看到云长天一脸愠怒。对面的女人又是哭得最伤心时。什么也不说。拽了云长天到院里质问道:“你朝一个女人家发什么火。。她董嘉言做错什么了今天我來替她担着。”   云长天因着放不下衷瑢。口气十分不好。冷着态度。有些恶狠地说道:“衷瑢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就准备拿命來赔吧。”   这话让房中的嘉言听到。固守多年的精神防线一下子崩溃。夺门就往院外跑。在漆黑的夜里任凭风在耳边呼啸。   梁又梦追出去。见到嘉言停在池塘边欲跳不跳的样子。赶紧喊了一声:“大少爷你不要过去。”   董嘉言只当云长天追來。心一横。愣是跳进了冰冷的池塘里。   第八十五章 有心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剩下的三人在她后边追了过來。梁又梦哭喊着救命。嘉言想不开自尽了。   云长天听她这么喊着。赶紧冲到最前头跳将下去。寻到还在扑腾的嘉言。把她带到了岸边。   这大冷天的池水跟千万把刀似的。扎的本就羸弱的娘子仿佛失了满身的血。脸上一片煞白。双唇也沒了血色。   云嫂和梁又梦在屋里给她换衣服擦身子。院里焦急等待着的洛忠恨不得把云长天往死里揍。   他揪着这男人的衣襟愤怒道:“嘉言要是有事。你也等着拿命來赔吧。”   云长天也是蘸透了冰水。几束散乱的头发黏在脸上。浑身因为寒气有些颤抖。他此时说不出什么话來。两个女人都是因着自己。一个不知去向。一个生死未卜。   也许他云长天才是最该被责罚的一个呢。   等了些许时间。梁又梦红着眼。开了门让他们进去看看。嘉言醒了。   幸好她被救得及时。本身也会游泳。沒呛几口水。只因为身体受不了这么冷的刺激。所以人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來。   洛忠行动有些吃力。挪到榻边时竟跟她一样。不断地微喘着气。   嘉言极力睁着眼。看到他的模样。伸手触到他脸上。微颤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來。   她又往外看去。一身湿哒哒的云长天微皱着眉。Www。。com视线落在地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云嫂看云长天这样待着不行。生怕他也要受了寒。催他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他听了无动于衷。仍杵在原地。让洛忠推着骂着赶了出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云长天觉得自己简直是遭了报应。   天上的月亮也在笑他。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衷瑢有时候无处可去无人可投靠的尴尬会不会就是现在这种体会。   难怪她今天要离家出走。怕是自己与她这么闹着。让她觉得自己根本沒把她当成过不可或缺的亲人。   还有上次衷瑢一直在争辩的那批药材的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也许她真的只拿了半罐呢。   他沒有认真听过她的诉求。只当她年纪不大随意胡闹。这么野蛮粗暴地忽略了她的心声。   坊门开了后。家人赶紧去请了大夫过來。给嘉言开了药方。经过一夜煎熬。发了高热不退。大夫说应是害了伤寒。先就这么喝着药。看看能不能退烧。   洛忠整宿未睡。他哪里睡得着。一直握着她的手。守在一边。望着嘉言苦痛深植的脸。尽是心疼着她的憔悴。   昨晚睡得十分不安稳。衷瑢第二天醒來宿醉未退。又见德爷还守在榻边。更加过意不去。   她半坐起來。愧疚道:“我太任性害你受累了。”   慕亦确实感到有些疲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小娘子昨天背着个小包裹跑到何家來。拼命灌醉自己不说。还吵着嚷着寻死觅活。慕亦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安顿下來。怕她夜里有什么事便真的守了一晚上。   她看德爷向自己笑道:“你就不担心云长天现在急成什么样吗。”   衷瑢听到他名字就觉得气不打一处來。回道:“他能急到哪里去。现在娶公主都來不及。”   慕亦不怎么关心那些蜚语流言。她时常进宫。但又不曾听过有公主要出嫁。就劝慰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衷瑢说是自己揣测的。这引得慕亦笑起來。笑她这么傻。沒谱的事也当真了。   “这。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空穴不來风。必定是要他有这个打算。去接近了公主。”衷瑢继续自己的推测。   慕亦见她对这事耿耿于怀。答应她今天就去宫里打听打听。给她个准信。   “诶。对了德爷。问筠山那事怎么样了。”她心里还惦记着这笔飞來横财。以后富裕了就自己去置办套小院。再也不要受人家气。   “你放心。手续都办好了。等会我让人把地契什么都送过來。你放放好。”慕亦说着便起身要走。却让她拦了。说道:“要不。。那契约就放你那儿吧。反正我也沒去处。”   慕亦想想也是。就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先走了。   何音在外面听着。Www。。com看到她出來。抱着手笑到低了头去。   新的一天。衷瑢心里难受的很。在屋子里待不住。便遣了车往三斟曲去。坐了个楼上的厢房。听着楼下的歌姬弹着琴唱着歌。怎么都要开始怀念在歌楼里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正出神。让门外來的跑堂叫醒。问道:“月娘。月娘。你猜谁來了。”   看他这阵势。衷瑢也猜不到是谁。赶紧让跑堂领着到隔壁厢房门口窥两窥。竟见云长天精心打扮过。与一名清秀的娘子正碰杯对饮着。   跑堂让她看够了。赶紧拉着人回了厢房。有意问道:“那可是月娘的夫君。”   这禽兽果然相中其他女人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沒心思去理会他的话。吩咐道:“给我拿条面纱來。”   云长天正和公主在楼里等着郑四郎。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差使人手去郑家请也是只得回应却不见他行动。   公主担心四郎今日是不來了。会不会是自己表白得太草率。沒有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云长天作为媒人。又是与四郎从小瞪眼瞪到大的。知他对于女人确实不感兴趣。这回是故意要整他。所以替他求皇帝赐婚。   他放了酒杯。劝慰道:“沒有的事情。公主能降低身段嫁他一个武夫。四郎高兴都來不及。说不定这时正在梳妆打扮呢。”   两人低语着谈了一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让抱着琴擅自闯进來的蒙面歌姬打断。跑堂跟着进來。解释道:“月娘说要给两位來一段。我这。。这沒拦住。。”   他赔着罪退了出去。又让人送來两大壶美酒。多摆了一个杯子。   衷瑢仍是隔了珠帘。为同一个男人拨起了琴弦。   她成亲后所有的幽怨都化在琴声里。明明写好了词却唱不出口。一句一句都是心如刀割的痛。   云长天不去看她的模样身段。光从她脚步声便分辨出來。找了半天。这女人原來躲在这里。   他忍下冲动。有意对公主说道:“听说三斟曲的月娘弹琴有一手。可是这歌却唱得不怎么样。看來也只是徒有虚名。”   公主看看珠帘内弹琴的女子低着头。十分认真的模样。便让他口中留点德。不要随意损人才好。   云长天当即反驳道:“这是实话。不信你让她开口唱一个。”   两人都朝歌姬看去。公主并非想让人出糗。只是听着云长天口口声声讥讽她。好奇这位歌娘唱歌到底能跑调到哪里去。便试着问道:“这位娘子能否來唱一首给我俩解解闷。”   衷瑢照着她的话。换了一曲并不婉转。很低很平的歌。低低诉唱着。还果真如云长天所说。实在沒什么大的特色。   他听不下去。打断道:“就你这嗓音还來卖唱。赶紧回家去别再出來丢人现眼了。”   衷瑢听此话手中的琴弦都拨了乱。一阵杂音让她很不舒服。也停了手。光光端坐在那里。看着那两人。那两人也看着她。   云长天这是埋怨她一句话不说地离家出走。她只当他竟取笑自己來讨好新欢。喉间一哽。眼泪就下來了。   公主朝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家娘子好歹出來混口饭吃。你也沒这个必要吧。”   云长天胸中闷气不散。看到桌上多出的杯子就取了过來斟满新酒。步入珠帘内。向她递了过去。   衷瑢看他一眼。只管掉着泪。又往珠帘外直直盯着。向他无声抗议。   “她是公主。等的是郑四郎。我只是个拉红线做媒的。你别生气了。”他拉过她的手。将酒杯塞了过去。   这话果真引得她转了身过來问道:“不是你要去做驸马。”   云长天蹲到一边与她平视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瓜。笑道:“你这个笨蛋都哪里听來的。跟公主结亲有这么简单。”   她低头抹掉泪。嗔怪道:“我又不懂这些。肯定是你见色忘义。禽兽。”   他笑得更甚。认道:“那今天要不要跟禽兽一起回家。”   “不回。”她仍旧赌气。一口饮尽杯中酒。嫌不够。让他再來一壶。   公主见两人关系似不一般。也不继续留着。跟云长天招呼过一声。就往楼里去逛。   这风月场的地方。果真热闹非凡。满屋子的纸醉金迷。金碧辉煌。生长着与宫殿完全不同的格调。   她生性温婉。可也偏爱放荡自由的生命。如果有的选择。她也想做个弹琴卖唱的女子。在这楼中逍遥自在。   路上并未遇到认识自己的官爷。所以她在这里还真当是个自由的娘子。不用顾到烦琐的礼节。想笑就笑。   一转身。她看到从门口來的四郎正在人群里左顾右盼。便杵在原地。多多流连着他的模样。直至他寻到自己。   四郎上前來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云长天呢。”   “他在楼上跟一个娘子说话。我看他们关系不一般。不好意思打扰。就下來看看。”公主甩手到背后。直感神清气爽。   他往楼上望了一圈。又看看她有着并不多少娇宠的独立气质。态度和缓了许多。带了她往天井走去。并难得谈起了自己的心事。   第八十六章 诓命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楼上的衷瑢正让云长天哄着灌酒。一杯又一杯。直将她醉倒在自己夫君怀里。   现时氛围挺好。外边热闹。里边安静无人打扰。他想着今晚干脆住歌楼。不回家了。   一想到董嘉言。他就烦得要死。这女人注定是对自己放不了手。眼看她年纪一点点长起來。再不替她寻门亲事。怕是这辈子都要面对了她。   洛忠不是很喜欢她吗。   云长天心里盘算。如果让洛忠往后独立出去。嘉言再要嫁了他。云家就清净了许多。自己也不用担心与董嘉言面对面的尴尬。   可是云家田地财富全在洛忠手里。他要独立。必定会带了大部分的钱走。这是祖上替开国皇帝打江山攒下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上下百余口人都是靠着老祖宗的遗产过活。不要说他有意离开。就算现在安安分分地持家。都要让人心里上个结。生怕他随时跑了。   这不光是云长天的担忧。也是云家上下的所思所想。   这事先前梁又梦也跟他提过。看來这小娘子预见性很强。最近也是靠着她的情报自己才不用时时刻刻殚精竭虑地防着大公主那边。   是时候找她來出个主意。想一想怎么才能把洛忠手里的钱收回來了。   董嘉言仍旧发着高热。已经一整夜了。她的皮肤很红。摸上去都是滚烫一片。着实让人害怕。云嫂不断给她额上敷着冷面巾。梁又梦在外边熬着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洛忠终于累了。坐在地上趴着榻沿休息会。   云嫂催他去自己屋里睡觉。但是奈何他不肯让嘉言离了视线。偏要固执守着。看她好起來。   刚好今天嘉贞休息。他难得过來看看妹妹。让云嫂责怨起來:“你这是怎么当哥哥的啊。现在嘉言都成这副样子了你也不想想办法。”   老大哥很为难。于事无补地慰问几句。知道他们请了街市上的大夫。说道:“你还怪我。我倒要怪你了怎么放着亲家公不去请。偏偏要找那些不入流的來。”   云嫂叹口气。说道:“你以为我们不想请。是这几天亲家公都在宫里。我们这边也沒人有这个能力往那边传话。。”   嘉贞问道:“那让大少爷去宫里请一趟不就好了。”   洛忠当即反驳道:“谁要那个衰人帮忙。我这就想办法。”   夫妻俩拦住他道:“今天刚好大家都不上朝。你能找谁去呢。”   “这你们不用管。反正我认识的人多。总有一个两个会有事进宫的。”他虽然如此许诺。心里却也沒底。出了门。看到梁又梦在厨灶房忙活。心想这回她应该帮不上忙。于是赶紧去外面挨家挨户地拜访起來。   但至午时回來。如云嫂料想。确实沒有寻到可靠的。光看弟弟垂头丧气地又守回嘉言身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自己也无能为力。   梁又梦看他要死不活的模样。于心不忍。说道:“要不。我去向德爷求求看。”   听到还有条活路。洛忠哪管何家云家那点事。跳起來要与她一道走。如果那女人不答应。自己便要死缠烂打地去求她。   两人先去何家敲了门。偏生不巧。德爷去了三斟曲。听说今日有贵宾來。便让他俩去楼里看看。   洛忠一路忐忑。想着把嘉言丢在屋里。万一她醒了找不到自己。会不会觉得不安。   他用手捂住脸。越來越疲惫。   三斟曲里日日热闹非凡。跑堂的在门里看到门外的洛忠。只道常客來了。Www。。com热切邀请着。洛忠无心玩乐。问道:“你们德爷人呢。”   “德爷正陪着一位娘子。现在沒空。”跑堂的有些为难。但是这位少爷硬是要他去请。且是掂着他往自己手里塞的一串钱。也就勉强应着跑了走。   慕亦正陪着公主。四郎与云长天在一旁护着。俨然忠诚的卫士。   她们两人认识多年。交往也密。公主早先听说何音有家歌楼。今日有机会便过來看看。果然是个令人流连的好地方。   朋友之间正说着玩笑话。跑堂的敲门进來在慕亦耳边讲了几句。三人看她听完一笑。起身说道:“慕亦先失陪一会。外面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   她让跑堂的引着出了门。但不直接去见洛忠。而是让跑堂去传话。自己沒空。   洛忠一听便急了。这边还等着她救命。莫不是自己之前哪里做的不周。惹了她不开心。   跑堂解释道:“确实是因为德爷抽不出身。今天这位宾客身份很重。随意不得。”   一旁的梁又梦问道:“那你带我亲自去看看。怕是你又收了谁的钱故意瞒报吧。”   “不不不不。。这我哪敢啊。要不这样。汀娘你跟我去找何老板。让他带着你去看德爷行不。”跑堂软下阵势。退步道。   “何老板今天在这里。”她问。   “刚才还在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反正我先带你去看看。我看洛忠少爷腿脚不方便。走不快。这救命的事还是让汀娘代劳罢了。”他说了这么多。总算说动了洛忠。几个丫鬟引着他先去了厢房里等。   梁又梦见洛忠进去了。也不用跑堂带。自己走在最前面。边又问道:“德爷今天见谁呢。”   跑堂加快脚步凑上前轻声道:“公主。”   “公主。來这边做什么。”她有点不解。头也不回地问。   “我也不知道呢。反正云大少爷也在。还有位沒见过的郎君。对了。月娘今天也來了。”他如实报道。   两人拐到一个僻静的边房内。见慕亦早就等着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跑堂的招呼一声就退了出去。留着两女人商量事情。   梁又梦将情况一说。慕亦显得有些不乐意。回道:“那边房里有位公主。让她去请。整个尚药局都能被请动。”   那边被撂下的三人等了会见慕亦回來了。她重又坐下。向着云长天说道:“听说你家有位娘子染了伤寒。看了多少医生也沒用。”   这事因他而起。说起來足令他满心羞愧。答道:“此事难言。有空我一定跟各位好好讲讲。刚才德爷出去。该不会是家中有人找來了吧。”   慕亦看了一眼公主。说道:“确实。汀娘带着洛忠少爷过來的。想让我去宫里把荀御医请出來。”   公主听了。Www。。com知人命关天。问道:“现在很急吗。要不我回去让荀御医來。”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慕亦拉住她的手。欲再次起身自己过去一趟。让公主给摁到了座位上。听她讲道:“你先留下來安抚云副将家的人。四郎立刻带我回宫。我会让那个荀御医还是谁马上赶往云家的。”   郑四郎赶紧护着公主匆匆下楼。慕亦朝云长天说道:“我要的不多。三成给我。剩下的给你和梁又梦。”   云长天一时半会听不大懂。想问时见她也跟着一起跑下楼。在公主身后无言地追着。   洛忠跟梁又梦守回门口等消息。却见德爷追着一男一女出來。那清秀的女人一脸严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身边的男人也是浑身的气场能吓坏了鬼神。   梁又梦上前拦住德爷。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亦见追不上了。带着两人回了厢房。关上门。千年一遇地叹气了起來。   她朝梁又梦说道:“刚刚你不是让我去求公主帮忙吗。”   然后又望向了洛忠。神色更加担忧道:“公主是什么人。今天能到这边來还是我家老爷积了八辈子德。她正玩的开心。让我拿这点破事惹了人家。现在好了。公主觉得我今天请她來是在利用她。一气之下就回了宫。”   洛忠不知真假。此时正急头上。更沒心思去辨析情况。一心要请御医來。现时却被自己坏了事。那种急迫担忧绝望的心情交织一起。成了什么滋味也只有那时的云洛忠体会的到。   “德爷。我求你了德爷。你一定要帮我向公主好好解释。我云洛忠这辈子就只想要她董嘉言一个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哭出來。更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还会朝一个女人跪下。脑海中只剩嘉言苍白的脸渐渐远去。   两个女人被他震惊到。互相望了一眼。梁又梦见慕亦有些被触动。赶紧微微摇了摇头。让她别冲动。   “洛忠少爷你先起來。你们男人跪天跪地跪娘亲。不好向我们女流之辈屈膝。快起來。”慕亦上前欲扶他起身。被他推了开。一定要让她答应这事。   梁又梦上前解围道:“少爷你先别急。德爷会帮我们的。”   他哭的比刚成寡妇的女人还惨。原本一双有神的眼睛也成了缝。活脱脱一个孩子模样。   把他安抚到座位上。慕亦给他倒了杯清茶。说道:“这事不是沒有解决办法。不过。就是得花点钱。”   一听难事还能用钱解决。洛忠來了精神。拍着桌子站起來恳切道:“我云洛忠最不缺的就是钱。公主想要什么。我都替她买过來。”   慕亦又叹口气。看着他流畅又仔细地讲解起來:“刚刚在公主身边的那位郎君你可看到了。他是郑昴公的儿子。桃九娘的哥哥。郑四郎。   公主其实是因为相中了这位大将军。所以才來的三斟曲。想要独自与他会上一面。现在公主很不开心回去了。你所能做的。我看也只有向她送点贺礼。给她道道喜。这事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就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洛忠回身坐下。非常认真地问起來。   第八十七章 利往矣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说起一位公主能喜欢什么。慕亦还真就研究不出來。   她说道:“虽然我跟她也挺熟。但喜好方面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别爱的。不过再过段时间。皇上肯定是要赐婚。你想。她一个公主。总不可能与郑家人挤一所宅子。那郑家又不比你们云家那般大。又是几十年的老宅子破旧不堪。到时候肯定是要再建一所新的來。”   洛忠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他腾一所房子出來。   他想了下手上的房产。大多数都是地处郊外的荒芜别院。对于公主來说太寒碜了。云家在城里虽说是有另一座挺精致的小宅。但那是云夫人自己掏钱买给儿子云长天的。主人家不是他。   “这样吧。我先去城东问问。现在有沒有人要转手宅子的。”他说着就要动身。可是被慕亦拦住了。劝道:“你现在去问。要问到什么时候。人家家主还不一定在城里。你上哪儿去寻。”   洛忠心里明白。可是他又不想见云长天。   做了会思想挣扎。他还是决定道:“算了。这事我去求一下大少爷。”   梁又梦向慕亦问道:“我听跑堂的说大少爷今天就在这里的吧。他人还好吗。昨天浸了一下冰水。可别像嘉言那样生病了。”   这话让洛忠很不舒服。拽着梁又梦出门。碎碎念道:“那家伙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我们快去找他。Www。。com他若不答应。你跟我一起求他。”   跑堂引着两人到了云长天落脚的房内。他正坐在榻边守着沉睡的衷瑢。见洛忠在门口瞪着他。又不肯踏进來一步。便让梁又梦进去看着她。自己出门來问道:“嘉言好一点沒有。”   洛忠恶语相向。说道:“你别猫哭耗子了。嘉言有事你才开心是吗。她缠着你这么多年你也烦了是吗。”   云长天知他发现了自己的事。也不躲闪。回道:“我也希望她不要再固执下去。可我劝了她很多年。都沒什么作用。”   洛忠听着他的话。像是他在嘲讽自己心爱的女人。语气里尽是鄙夷与不屑一顾。气得他右手攥了拳。狠狠砸到云长天脸上。Www。。com   幸好楼上沒什么人。云长天挨了一记拳头。吐了一口血水。微喘着气望向洛忠。无力笑道:“如果打我有用就能救董嘉言。今天你大可把我打死在这里。”   他提到要紧事。洛忠稍微冷静了下來。问道:“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套沒住过人的宅子。”   云长天反问他想做什么。洛忠便把今天公主的事跟他讲了清楚。并直说自己想买下他那套宅子。多少钱都行。   提到钱。云长天才对慕亦那句“分我三成”反应过來。虽然想着是要从他手里收回点钱。但真正遇上了情况。他多少都是有些不忍洛忠被骗。   于是大方道:“宅子我送你。”   “我不要你可怜同情。”洛忠拒绝地很干脆。看來他是真的很排斥自己了。   云长天拿他沒办法。又想着不知道梁又梦那边怎么说。先稳住他道:“你先等我一下。我跟梁又梦嘱咐一声让她管好衷瑢。”   正在里屋守着的梁又梦见云长天进來了。低声道:“他怎么说。”   云长天装模作样嘱咐几句。暗地里朝她点点头。她仍旧低声嘱咐道:“你拿了地契后。就不要跟來。直接去宫里等。这要让德爷经手才行。”   云家两位少爷回房中取了地契交接过。见日头渐渐落下去。更加急迫。洛忠手里拿着地契的样子又让七叔及一众家人瞧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问了缘由。他只说要托人办事。有急用。引了大家的不满。   云长天适时出來解释。这是他送给洛忠的。已得他这位当家的允许。   沒了说法。众人也只得放了洛忠走。   慕亦翻了几张凭证。说道:“我这就进宫去见公主。如果她肯接受。地契就先放她那里。过两天我让云大少爷去过户。你不要担心了。”   洛忠千恩万谢地送她出门上车。自己在楼里等消息。   云长天按照梁又梦说的。以來抽查工作为由。入了宫去。在宫门口等了会就见到了慕亦。她将地契原封不动地还了他。嘱咐道:“三成不多。云副将别抵赖。”   时间也是凑巧。刚好这时公主才让人传了荀御医。遣他赶紧往云家去。   云长天走后。慕亦留在原地。接到了那匆忙往外赶的男人。请他一同上车道:“公主可同意你出宫了。”   荀御医不解。问道:“德爷如何知道是公主派我來的。”   慕亦便假说是自己求了公主云云。又将洛忠的事讲了大概。在荀御医脑中就凑成了云家少爷为了董家娘子。求了德爷进宫來寻自己。如此曲折的一天。   为嘉言针灸过。又新开了张药方。荀御医嘱咐道:“最近就不要再喝先前的补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等娘子身体好了再说。”   云嫂难得见到亲家。送他出门时难免要问起來自家老二如何了。   荀御医笑道:“她挺好的。与家里人也处的來。最近跟着我那侄子一道学医。那叫有板有眼。”   听着女儿过得快活。云嫂安下心來。两块石头总算都落了地。   她回屋去和榻边的洛忠嘉贞还有梁又梦说起老二的事也是满面春风。开心得很。   洛忠握着嘉言的手。她能安睡下去于他來说便是一颗定心丸。使他愁容稍微散了些。有了精力來听云嫂那些家长里短。   只是。他既然收了云长天的地契。这欠他的钱总该补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过得补多少呢。   梁又梦看他又低下头去。猜到他正在犯愁。有意提起來:“今天大少爷把地契房契全给你了。”   洛忠点点头。回道:“他沒要我钱。权当送我來救嘉言。但我觉得不能吃他这套。所以就在愁应该给他多少才行。”   嘉贞问起來:“那宅子正常卖能有多少。”   在场的人均不知道房价如何。梁又梦当即决定去打听一下。便由她亲自往各处。官方的非官方的。绕一圈赶在暮鼓前回來。拿了几张凭据。一家人往上面一瞧。赫然写着一千贯。   “这可是真的。。”云嫂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Www。。com   这一千贯可相当于整个云家半年的收成。难道现在京城的楼市门槛这么高了。   梁又梦喝口水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这宅子它刚好在高时连府邸旁边。有传言大公主看中那块地皮。要圈了走。所以附近的住宅价格都水涨船高了。”   嘉贞叹道:“大公主大公主。又是这个女人做的好事。这京城里里外外有多少地皮田宅都让她占了走。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还不把她收监起來。让她再祸害百姓。”   云嫂安抚他道:“算了算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品的官阶。先把自己家安稳好再说。”   洛忠看着一千贯三个字虽然有些犹豫。但怎么说云家的钱本就不是自己的。现在权当物归原主。也就应了。说道:“我会把钱给云长天。反正是自己人。应该也沒什么问題。”   过了两天洛忠果然让人提來了箱箱的铜钱。堆到了云长天的房里。云家人虽然大感疑惑。但既是送给当家的。正是有物归原主之意。也不好说什么。   云长天把铜钱折算成了一打金条和银条。暗地里让梁又梦送到了慕亦手上。   慕亦又把它们分了三份。何音最多。自己最少。中间的送到了大公主手中。   大公主爱财爱得疯狂。自己只是表现出了一丝要圈地的意向。沒想到收获颇丰。抱了慕亦就笑着夸哄她。   两人谈得正开心。慕亦问起來:“你可真要圈高时连的府邸。”   大公主确有这个意思。因看着那边的地价这次出乎她意料地涨。也就真的动了心。   慕亦回头就跟梁又梦商量。让她去跟云长天讲讲。要不把那边的地卖给她。她是代大公主來收的。   梁又梦很不解。问道:“可是现在正是最贵的时候。大公主真要一千贯來收吗。”   慕亦怕云长天坐地起价。说道:“大公主是看最近那边形势挺好。估计等她确定的消息出來。还会涨一阵。也是她真的喜欢那块地。诚心要圈來建公主府。所以趁现在让我先來收个够。这事我只跟你说。你别向云长天讲了。他若肯卖。我到时分你一些。权当中间人的费用可好。”   这自然是笔不错的生意。云长天也很爽快。以一千贯的价格过户给了慕亦。梁又梦两边收钱。入账一百贯。也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那片原本就一百來贯的僻静宅子出手后。云长天心里不知有多畅快。当晚在水台上摆了酒。与梁又梦两人喝着。不时笑将起來。   他夸道:“在下实在佩服。一來一去就让云某赚个两千贯。”   爽快喝酒的梁又梦推辞道:“这次若不是德爷及时放消息出去。估计还赚不了这么多。”   说到这点。云长天很好奇。问道:“她到底让人散了什么消息出去。一天之内能涨这么多。”   她贴近云长天。耳语道:“自然是大公主要圈地的事。我只不过提前两天让人去高时连府邸附近四处收宅子。把价格捧高了。然后才让德爷放消息。你说这声势都造起來了。官商不都得來参活一把吗。   原本还想着能卖个五百贯足矣。谁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第八十八章 与情长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与云长天闹了几日。衷瑢仍旧不肯轻易回家去。她也干脆不去何家。在三斟曲的厢房里暂居下來。   云长天拗不过她。又是这几日进账颇多。手头宽裕不少。大方地付了何音一笔钱。把这间房给短租了下來。等到有空之日。又拉着她上西市里裁了好几件衣裳。   衷瑢看他心情是真当不错。问道:“最近发生什么好事了。”   两人正在百里庭等着上菜。云长天开心地跟个孩子似的。一手捏了一根筷子互敲着。微笑的模样真叫一个满面春风吹桃花。难得消了那一本正经的严肃。   她看他光顾着笑不回答。扯了他袖子又问了一遍。云长天把这事放心里。只道最近自己撞了好运。以后两人生活可以稍微奢侈点。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可以吃的更好用的更好。   衷瑢觉可疑。问他是不是瞒了什么事。他若不肯说。自己就一直住在外面再也不回去了。   小二上來了几道菜。和两碗饭。衷瑢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饭时的一举一动。竟忘了自己嘴里还有东西沒嚼下。心里还有疑问沒解开。就那样咬了筷子看他看出了神。   他夹到一块肉。送到她碗里。她不要吃带肥的。云长天便小心咬剩瘦肉。给她送了过去。   一整顿下來。他就光吃了咬下的肥肉和一堆虾头。   别看她瘦瘦弱弱的不经风吹。饭量倒是大的很。胃口好。足足添了两大碗的白米饭。   她吃饱喝足。对这种自由的两人世界感到欢喜无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想她嫁人前从來沒有单独上过街。更不用说还要挽着一个大男人的手。她说去哪就去哪儿。要吃什么要买什么。都由自己说了算。这种忠实温厚的情感联系。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新鲜感与满足感。   两人在外玩累了。回了厢房歇息。衷瑢整着带回的糕点茶叶胭脂首饰。心里惦记起城外的净姨。   要回门的事她考虑了挺久。也不知道净姨她们还生自己的气沒有。   云长天瘫在椅子上闭眼睡了过去。还在浅浅的梦里。就让她摇醒。要自己來定夺一下。   他倒是支持她早点去看望两位老人家。毕竟她们年纪大了。就连生气其实也只是爱她的一种表现。   这番话让衷瑢心头暖一阵。伸着双手就扑到他身上。又是凑近了脸去逗吻他。说道:“这话不像你说的。太贴心了。”   云长天站起來把她端直了。一字一顿道:“我的确是个不怎么贴心的人。因为我的心都给你了。”   “真的吗。”她始终不肯相信。   当天。衷瑢总算是肯搬回家了。她的东西就一点点。打包起來竟连件首饰都沒有。   云长天知道她当时离家出走。干脆把自己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扔在家里。一件不要。便要问起來既然走都走了。怎么不多带点钱在身上。   衷瑢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这小娘子有骨气。回道:“我不稀罕你云长天给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绕到她身后。箍住整个人抱了起來。在她耳边笑道:“那每天晚上给的你要不要。”   她愣了一下才有反应。羞得面红耳赤。直骂他太坏。夜夜都要折磨自己。   屋里只剩一盏明明灭灭的孤灯。两人温存过一阵。睡意已是朦胧。   衷瑢小睡醒來。与云长天讲起:“我刚做了个梦。”   他翻个身。搂紧了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梦见什么了。”   “我生了个女儿。”她说出來。却像说什么似的娇羞的不得了。   本是无心搭理她的云长天來了兴趣。与她探讨起來孩子的问題。   他问:“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衷瑢心里自然是希望能生个小云长天出來的。回道:“生几个儿子。跟你长得一样帅。再生几个女儿。跟你长得一样美。”   这是在笑他化女妆的模样。免不了要让这位少爷不安分的手给她顺道拍一记屁股当做惩罚。她才笑着道歉。   “可我真的觉得你比女人还美。”她沉醉在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却不知他望着自己时。那种喜爱疼护早已超脱了一见钟情时的程度。   他将自己全身心都揉到了她身体里。此生漂泊的情感总算落地。只待生根发芽。结了果实才好。   这娘子回想起梦里女儿的可爱模样。不肯睡了。自言自语道:“女儿该叫什么呢。Www。。com”   “云霄。”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那儿子呢。”她又问。   “云之遥。”原是他早已想好了。还带出一连串的名字來。说是到时候生十个八个。   有了名字。就该探讨起孩子未來的发展了。   云长天武夫出身。自然看不起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与衷瑢的想法恰好相反。她要送儿子读圣人书。将來考科举。做个温厚的人。而不是跟他一般发起怒來能将人吓死。   他要儿子承自己衣钵。到时候把他培养成一代战神。收复现时之遥爹和他爷爷都不能完全收回的辽阔边疆。   两人为着这沒影的事绊嘴到深夜。谁都不肯让谁。最后还是云长天退步道:“那让大儿子从军。二儿子考科举。三儿子既习武又习文。”   她妥协道:“行。那就说好了。儿子安排好了。那女儿呢。”   “女儿。。”他看向房梁。考虑一会。说道:“大女儿跟你学弹琴。二女儿跟我学功夫。三女儿既学弹琴又学功夫。”   如此安排。听起來有些好笑。但衷瑢仍满心期盼着未來。儿孙满堂绕膝笑。阖家欢乐白头老的未來。   这段时间。嘉言身体恢复了很多。洛忠总算松了口气。大概半个月左右吧。他沒有一天是正经睡过床榻。均是守在嘉言身边。半夜里要醒好几次。给她喂水盖被。   嘉言每每看着他趴睡在榻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眼圈透着黑。他一条腿还沒彻底好过來。尽担心着自己。心里都是对他的愧疚和感激。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趁他睡着了。偷偷留个吻。可是总有个声音在呐喊。董嘉言啊你配不上云洛忠。   对的吧。自己配不上他。   离新年还剩了几天。云家上下气氛快活的不行。孩子们提前穿了新衣裳。手里提着个红灯笼。家里家外地去拜年。   衷瑢想要跟净姨一起过。梁又梦时常來找自己谈心。说起净姨。她也透着希望老人家能安安心心养老的意思。   为表心意。梁又梦带头出了二十贯钱。要帮净姨和陈婆在城里找户适当的院子。这样一來。往后不用担心她俩在城外不能得到及时的照应。Www。。com   衷瑢自己沒什么钱和积蓄。就那点首饰全都兑了也沒个二十贯这么多。犹豫了会。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她。这事要去求自己夫君帮忙。   可她对于钱的事很介意。因着先前早有芥蒂。她始终是不愿看云长天脸色的。也不知道梁又梦怎么攒下的那么多铜板。踌躇间。想到何音那边或许可以帮她。便再次向何家登门拜访。   这次招待她的竟是何音本人。他难得有空在家。见到她來也是极为乐意开心的。但看她神色不自然。猜到有什么事必然让她说不出口。   他很温和。让她有什么难事尽管提。自己能帮多少帮多少。   衷瑢咬咬牙。开口道:“就是净姨的住处问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她说明了何音才知道原是她和梁又梦都觉得师傅住太远了。想自己凑点钱让老人家搬城里來。   “原來是这事。我这就让慕亦去安排。先前因为师傅说想清净点所以不肯与我们同住。说起來城外都是荒山野岭。确实不方便。”何音说完还夸她们体贴。下次见到净姨。一定帮她多说好话。   “别别别。二哥我的意思是。这事由我和梁又梦出面就行。就当我俩新年礼物。如果二哥你來搞定。就沒我们什么事了。”她赶紧解释道。   何音重又坐下。仔细思考一回。问道:“那是要我帮你们找地方吗。还是你们俩缺钱。”   她很不好意思承认了就是自己拿不出钱來。这让何音挺惊奇。怀疑是云长天亏待她。连点防身的钱都不给。   这事不好解释。有很多隐私在里边。她只得笼统道:“反正我就是不想用他们云家的钱。但是我自己又沒个办法。怪我沒本事。不像梁又梦能攒好一笔。”   何音知她被蒙在鼓里。但又不能说出真相。比起梁又梦那点小聪明和投机取巧。他还是更喜欢衷瑢的单纯。   于是想要无偿赞助她。多少都行。这让想自食其力的衷瑢更加不能接受。今天是來借不是讨。她拿了钱可是要立下字据。改日再还的。   他打从心底就挺喜欢她。也就由着她來。当即取了三十贯。收了她的欠条。   趁着天色还早。衷瑢让人送了钱去董家院子。嘱咐务必要亲手交给梁又梦。自己因着要避开情敌。也就不跟过去了。   那送钱的家人赶着去了董家院子。敲了几下门。见洛忠少爷來开。便问道:“汀娘在不在。”   洛忠看他猥琐的模样。心里一阵不爽快。收了钱赶紧打发他走了。   就是这般打发狗的态度让这个家丁十分不满。但洛忠是主人家。不好当面发泄出來。回去之后为趁口舌之快。跟同院的几个人发起牢骚:“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要不是当年云夫人看他姐弟俩可怜。才不会有他今天好日子过。你们看看。这整天不求上进。就知道在董家娘子房里待着。也不知道两人关上门偷偷摸摸在做什么事情。”   这么一说。周围的男人们都有了兴趣。纷纷说起自己从那群仆妇口中听來的闲话:“我听她们说。看见好几次那董家娘子都拿她那小嘴往洛忠少爷脸上靠呢。。。”   绯闻是说不尽的。也只会越传越汹涌。只因这传言之中离谱程度之高。才让流言猛于虎。   但人活世上。总得明白的是。空穴不來风。流言如虎也是照着猫画出。怪不得什么。   第八十九章 年年关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洛忠收了这一箱的三十贯。捧在手里有些沉。他知一大早梁又梦去了外边。房门又被锁上。便带着钱箱到了嘉言屋里。   此时嘉言正睡得香。他把箱子放在榻边。守了一会。又有人在院里叫唤。原是七叔跑來。让他去对对账。家中有一笔钱不太对劲了。   洛忠问多少。老头忧心忡忡。低声道:“五百贯。”   他心里一盘算。正好是自己送老二的嫁妆。这么快就被老头发现了。   为着不引起嫌疑。洛忠还是装模作样地跟着七叔去了账房一趟。   翻出账本來。他看仔细。确是自己挪出去的那些。不过名目有些不太对劲。原先其中有好些笔被分摊到今年的赋税里。剩下的地产他以各种借口。通过中间人转手给了荀家。这一进一出的钱也是分摊在各种支出上。可是账本里赫然写着嫁娶两字。还是用朱砂标的。下写五百贯。   七叔不太明白。而且账本只经过他和洛忠之手。自己沒写过。那肯定是这位少爷注明的。   家人核对收支。翻出众多票据凭据。一查。账面上每项都凭空多出了一贯两贯。加起來刚好五百。   这事至此其实很明了了。七叔把洛忠带到一边。私底下问起來:“少爷可是你动了手脚。”   他神色尴尬。极为不情愿地承认了。把自己送老二的那笔钱去向都说了清楚。   老头看看身后忙活的一群家人。小声跟他支招道:“五百贯对云家來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次我帮你扛过去。可沒有下次了。”   但见七叔嘱咐完就回身拍着脑袋笑说道:“哎呀。我这记性可是越來越差了。这红色的标记确是我做的。上回董家的二娘子不是定亲了吗。这是云夫人生前吩咐过的。老二嫁出去可是少不得云家出点嫁妆。。”   他解释了一通。又是把过世的董无归给搬了出來。他一个老资格说这话沒人不信。但也沒人真信。偷偷瞟一眼洛忠。也就把这事翻过去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传到云长天耳中就成了。七叔从云家各人的开支里均分了点出來给董家老二做陪嫁。   云家上下一方面听说这事。一方面也再次生出对云洛忠的议论。但明面上他们还能说什么。也只有以那点被迫加上的心意來道贺董家娘子的好婚事。   梁又梦还沒坐稳。一手就掌在桌上。她有些不顺心。向立在窗前的慕亦抱怨道:“这老头真多事。不然还能狠敲云洛忠一笔。”   慕亦眺望着远处银白的苍穹。眼前偶尔有水滴从檐上落下。这是除夕的早晨。刚下过一阵雨。空气清冽的很。   她回身与梁又梦倒了杯热茶。劝道:“云家还是有人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是所有人都跟云洛忠一样傻气。”   “他可精明着。万一哪天他要不为了董嘉言开始为自己着想了。我更得费心思。”梁又梦吹了口热气。可是还嫌太烫。便悻悻地放下。   慕亦听此明白过來。她是想用衷瑢去牵绊董嘉言。好牵着洛忠的鼻子走。   但她不禁要问:“你这么有把握能用一根线带动他们三个人。”   把握肯定是沒的。梁又梦自己也时常心虚。但是都走上这一条路了。回头不得。再说她每天走一步看一步也刺激着。说不定自己恰恰就适合做个坏人呢。   梁又梦沉思几许。只听她说道:“如果沒有上回收來的那些钱。Www。。com我可能会退缩。不过。既然让我尝过甜头。这糖水羹我一定会拼了命去分一碗來。”   午后一过。人就变得特别慵懒。很多夫人小姐都睡了去。云大少爷房中还有位娘子正趴在书桌上埋头苦干着。   衷瑢想不好自己能做点什么來挣些私房钱。幸而何音答应她。如果她能做出好的曲子來。他便高价收购。权当抵债。   昨晚去梦里游了趟仙境。让她听到了不一样的神乐。那泠泠丁丁的高山流水带给她不一样的冲击。一早醒來。趁着还有点印象赶紧提笔去记。   只是出了梦境便是一趟轮回。上辈子的记忆不好全都带到现在。她回忆了一上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就写了点残损片段。再也沒有什么惊艳之处。   云长天已在家休息了三天。与九娘一起也接待了整整三天來家里拜年的亲眷。明日一早还要随文武百官与皇帝去团聚。一时间反倒是沒了空來与她玩耍。   衷瑢多日不曾与梁又梦见过面。也不晓得她收到钱后有沒有找到好的宅子。可以尽早让净姨搬过來。   正想着。有小丫鬟跑过來说是汀娘正赶了车在门外等她。   梁又梦接上衷瑢。拉她坐到自己身边。说道:“我把净姨她们接到城里來了。本來昨天就想告诉你。但净姨身体不大好。光是找大夫就找了一整天。今天才有空拉你去看看。”   “她人还好吧。我听她一直念叨自己沒几天好活了。心里就沒畅快过。”衷瑢替她忧心。说的话里都是怨净姨老是诅咒她自己。   梁又梦劝她安心。大夫说沒什么大问題。   两人议论完净姨的事。衷瑢免不得要问起这宅子在哪里。多少钱定的。   问到后來她却得知这买宅子的五十贯都是梁又梦一人所出。   这有些奇怪了。衷瑢赶忙追问她让家人送去的那箱子铜板呢。   “沒有啊。这两天都沒见你又沒你消息。我自己手上有些闲钱。就先付清了。”她对此真的是不知情。Www。。com   商量了半天。梁又梦问起:“会不会是那家人私吞了。你可还记得他模样。”   “记得。长得丑了些。可是人还挺爽快。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他拿了走吧。”衷瑢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么一个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的男人会做贼骨头。   梁又梦当即骂她傻。什么叫人心叵测。谁会自己在脑门上写个贼字。   一路猜测着。又带着些不开心。衷瑢在新的家里见到了净姨。   陈婆给她端了杯新娘回门要喝的茶。往她脸上一瞧。不屑地哼笑道:“怎么了。见到我们两把老骨头不开心啦。”   一旁的梁又梦替她解围。说道:“陈婆你也别再刺激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刚让人偷了三十贯钱走呢。”   听闻她丢了三十贯。陈婆和净姨齐刷刷地盯了她的眼睛。沒见她一惯的活泼神色。随她一起心疼起來。   净姨问了前因后果。又听她说这钱是问何音借的。稍微松口气。叹道:“我还以为你丢了他们云家的钱。既然是从何音那边借的。那也不急。我替你去慢慢还。”   陈婆听得净姨这一年來对这孩子是越來越好。早前她们还为了十贯钱闹得天翻地覆。但想起自己私吞了衷瑢还來的钱。这时也不好再多舌。以免让两人都记起來曾经还发生过这事。   像是除了她自己。谁都忘了先前发生过什么事。   晚一些的时候。陈婆服侍净姨睡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让榻上的净姨很在意。让她有话直说。   自两娘子走后。她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决定把那十贯钱的事说出來。本做好挨骂的准备。哪知她听了只叹口气。重又躺下与她说道:“我说你跟我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她们过不去。当时衷瑢因为我。一个人跑到京城的时候。我就在懊悔了。为了那么点钱。让她背井离乡地去漂泊。真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好。   虽然有时候是气啊。她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可是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说怎么做。只要她活得安稳就好。平平安安地把这一生过完。我死也瞑目了。”   陈婆在一旁。赶紧承诺会把钱还她。让净姨给拦住。让她也快点休息去。   她回了房。找出那个小包裹。里面的钱分文沒动。很多时候她也就像现在这般打开一个角來瞅瞅。因着一时贪念起來的愧疚让她碰都碰不得。   第二日便是新的一年了。街上坊间四处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衷瑢起了个大早到门口等着上朝回來的云长天。在阴霾的天里。家门口弥漫氤氲的炮仗烟里。还有随处可见的喜庆大红里。她的夫君骑了骏马。悠闲自在地望着堵在前边路上的俏娘子。   她也换了新的衣裳。一身白间在腰上缠了一根大红的腰带。内衬也有层红色。隐隐约约地贴在外罩底下。相当的好看。   云长天跳下马。让家人牵了走。自己则握起她的手一同往家中散步去。   昨天衷瑢回书房时。见自己留下的那张乐谱让人给填满了。她弹了一遍。有梦境里听到的那种感觉。   今日得空问他。他也承认得爽快。引得自己娘子意外的崇拜。   衷瑢原先只道他会点羌笛。现在一问才晓得了原來自己夫君还是个弹奏好手。古琴他会弹。西域传來的琵琶他也会。让他说起來只是小时候跟着他娘玩玩的。也沒多少水平。   衷瑢凑到他身上想要拜师学艺。让他一口回绝。她说道:“你不知道。我最近都写不出什么好的曲子來。之前还欠着何音一笔钱。这回我不是空闲在家吗。女红我又不会。就想着编点曲子來抵债。”   “你欠他钱我帮你还。多少。”他伸过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说起多少钱。衷瑢想到那三十贯便记起这件怪事。说道:“你帮我去向一个家丁问问。他把我前几天给梁又梦的钱送哪儿去了。”   第九十章 鹬蚌争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应了她的要求。云长天找了七叔來描述了一下那家人的外貌。就让他赶紧去问钱的事。   受冤枉的家丁听说钱箱沒有到汀娘手里。便申辩一定是洛忠少爷拿了走。   七叔让他跪着。十分严厉地斥责道:“他一个掌着千万贯家财的少爷会贪那点钱。分明是你动了贼心贼胆。私自藏了走。”   “冤枉啊。七爷你一定要明查啊。”他心里万分难受。又是听着云家要把自己交到官府手里。哭着喊着抱住七叔的腿。多次恳求让他明辨是非。并要求洛忠少爷过來与自己对质。   让一位少爷來和他搅一堂。七叔觉得说不过去。要丢云家脸面。可是闻讯过來看热闹的几位夫人少爷都要求让云洛忠來。不管这个家丁伸沒伸贼手。至少给他个机会。   原是众人心中早对云洛忠起了怨念和防备。便想着趁这次机会让他出出洋相。解解恨。   洛忠其实不清楚这事。实际上那箱钱让嘉言送了云嫂拿去过年关了。   那天她一觉醒來看到榻边箱子里整整齐齐的铜板一串又一串。下床向刚回來的云嫂问这是谁送的。得來这样的答复:“除了洛忠。谁还能有这资本呀。”   云嫂正为开支发愁。先前给老二置办嫁妆掏空了家底。又是送董忭去参军打点了不少。眼看年关近了。Www。。com她不好意思向自己弟弟开口要钱。便让嘉贞去外边借点來熬过这新年。哪知嘉贞面子薄。向同僚亲戚朋友均开不了口。就托了不知何人举贷了一笔。不多。就十五贯左右。   贷期是半个月。等过了正旦便连本带息还一并二十五贯。   这事让云嫂知道了定是要与嘉贞吵上一架的。这不才从自己房里出來。红着眼眶收拾着房间。   嘉言看她遇上伤心事。问道:“嫂子你怎么了。哥哥欺负你了。”   云嫂眼看着地上的钱箱。觉得这來的正好。便说了她大哥在外边举贷的事情。嘉言也急了。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欠了这么大笔的债。   两女人商量一阵。Www。。com就自然而然把视线瞟上了洛忠送來的心意。等洛忠从账房回來。已是心烦意乱的不行。看到给梁又梦的箱子不见了。口气有点不大好。问道:“那钱呢。我等会还要去还给又梦。”   嘉言这时才知道。原來这不是给自己的。但是此时云嫂已经搬了去还债。她看洛忠又是一脸阴沉和心事重重。便多少有些怕他怪自己贪心和自作多情。回道:“我给她了。。”   她想着等梁又梦回來再亲自跟她私底下道个歉。以后再凑了还她便是。   但梁又梦为着净姨住所的事与慕亦在外奔波了好几日。城东城西城南均跑了一遍。晚上都是就近客栈里住的。直到除夕那天和衷瑢一道回來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才见到嘉言。听她趁洛忠不在讲了钱的事。梁又梦才反应过來。感情不是家丁拿的。原來是她。   嘉言看这娘子非但沒生气。还劝自己道:“你别放心上。那钱就当我借给云嫂的。以后手头有闲余再还就是。”   征得了本人的原谅。董嘉言这才放了心。觉得沒皮沒脸的事总算圆上。可以告一段落了。沒有必要让洛忠知道。   所以当洛忠站在堂上听七叔说钱沒到梁又梦手里。但那家丁确实是交给了自己。一时也搞不清楚。又不想去怀疑嘉言。便说不出话來。   七叔看他这样子。便引导着问起來:“你先说清楚。他有沒有把钱交到你手里。”   洛忠点点头。承认了这事。跪在地上的家丁总算舒了口气。七叔原本想着既然这个冤解了。其他就是家主自己的私事。不好再审下去。补贴了点钱给受冤的家丁。就要遣散众人。   但奈何洛忠不得人心。看热闹的夫人小姐少爷公子一并要求他将事情讲清楚。好给那位娘子一个交待。   七叔不好逆众。接着问道:“既然少爷你收了。怎么沒送到汀娘手上。你可有交托给其他人。”   洛忠盯着他。张口实在讲不出來他放在嘉言那里。   人群中就有善于分析的出來说事:“当时洛忠是在董家院子里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家里白天也就云嫂。董家娘子还有个汀娘在。   如果排除了汀娘本人。那就剩云嫂和董嘉言。莫不是云嫂拿的吧。”   洛忠自然要维护家姐。当即否认了。哪知正中有心人下怀。他又被逼问道:“那就是董嘉言拿的了。”   这话引得洛忠极为不满。额上青筋都突现出來。他是绝不许旁人当面嚼自己女人的是非。   两人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当场揪了起來。被众人拉了开。那有心人指着他骂道:“被我戳中了就打人。你这不要脸的插杆子我们家迟早被你毁了。”   洛忠被骂的火冒三丈。Www。。com还亏得后边许多人拽着他才不至于又让他上去殴斗。   一场闹剧歇下來。云长天事后才听说。赶紧去洛忠屋里看他。   董嘉言和梁又梦陪在一边。劝着安慰着。可是他被扎到死穴。此时正埋脸在膝上无声地流泪。怎么都不肯说话抬头。   两女人退了出去让云长天去劝。嘉言知道似乎是因那笔钱的关系。可具体不清楚。   又是院门外经过一群姬妾。互相聊着八卦。提到了嘉言的名字。她俩追着出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几个看主角就在面前。笑道:“董家娘子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吧。”   另一个好事的挑拨道:“大家可都在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董家娘子做贼拿了不该拿的钱。洛忠少爷拼命维护你。却让人当场戳穿。说不过就只好上拳头了。”   董嘉言不知道这事怎么让人知道的。她回头看向梁又梦。这小娘子摇摇头否认道:“我沒对别人讲过。”   那群女人哄笑起來。继续挑拨道:“别猜來猜去了。是月娘跟七叔告的状。你不如找她去问问。”   衷瑢正在书房里改谱子。让人一下踹门的气势吓得手一抖。墨汁洒在了原本干干净净的纸上。   她还以为又是云长天。哪知抬头看却见是多日不曾见面的董嘉言。她一身杀气。Www。。com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尽是愤怒。   她手里还握着笔。不敢走上前。只守在书桌后边。问道:“你。。怎么了。”   嘉言很久沒动过这么大的火气。疾步冲到衷瑢面前。与她隔了张桌子质问道:“是不是跟七叔说是我偷了你的钱。”   衷瑢不能理解。觉得莫名其妙。反驳道:“我从來沒跟七叔提过你。你到底在讲什么。”   “你还装无辜。家里的人都在说了是你污蔑我的。”嘉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定她散布流言。因为讨厌她很久了。看她什么都不痛快。   衷瑢也恼了。声音大起來:“董嘉言你一张嘴是越來越刻薄了啊。你以为自己是谁。Www。。com我凭什么要这么关注你。还特意去跟七叔讲这些有的沒的。”   梁又梦照例守在外边。听着里面两个女人的口水战。   她们吵了很久。衷瑢把她所知道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却始终不得她理解。自己硬被她说成了是个爱挑拨离间的小人。   最后云长天与洛忠赶來。拦到两人中间才扑灭了战火。   衷瑢白衣服上因为她激动时敲动笔杆洒了许多墨汁上去。谱子上也是。   云长天把泪流满面的她抱在怀里不停安抚起來。衷瑢越來越恨。气血正沸腾。沒有什么好出气。就把毛笔狠狠砸了出去。   洛忠把嘉言带回了董家院子。梁又梦消失了一阵后捧着热水脸巾出现了。   这对在云家饱受冷眼的男女互相安慰着。低语着悄悄话。吵过以后嘉言浑身沒了力气。不久就靠到洛忠的肩睡着了。   他把嘉言安顿到榻上。替她小心翼翼擦过脸。就拉着梁又梦去了院里问道:“他怎么跟月娘吵起來的。”   梁又梦如实说是外边起了谣言。月娘上七叔那边告嘉言的状來着。   洛忠心想难怪与自己打架那人偏要向嘉言指了矛头。原是月娘事先铺过垫。但他觉得这事说不定是云长天指使的。因为这男人巴不得要把嘉言赶出云家。   梁又梦一脸不解。问道:“为什么大少爷要把嘉言赶走。”   洛忠当她不再是外人。便向她透露了嘉言与云长天之间的事。梁又梦装着很惊奇。又很愤懑。替嘉言感到不值。说道:“听你一说。大少爷竟是个负心汉。玩弄了嘉言姐。还耍手段要把她赶出去。”   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洛忠便将这些年來对云长天的恨意吐了个干净。不时脚底跺着。骂着。想把那男人捏成了球再踩扁在脚底下。   梁又梦看他收不住火气。赶紧劝道:“少爷你也别咬牙切齿了。现在最主要想想就是怎么把嘉言在这个家里安顿好。”   他对安顿两个字沒主意。问她什么意思。   这小娘子拉着他上自己屋里坐下。倒了水给他。才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題不就是你和她不受云家人待见吗。如果少爷你把官位升起來。有朝一日比云长天还厉害。那你在家里。不就出头了吗。”   第九十一章 贷祸行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说起这要如何升官。洛忠自诩自己肯定要比她一个女人懂。   他对此很不屑道:“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來。”   梁又梦还沒说到点子上。任凭他讥诮。等他碎碎念够了。一口恶气也泄了半。才又开始说道:“我是个女儿家。自然说不出什么來。不过我在这家里也住了一段日子。情况也大概了解。你们俩受云家这么大的排挤。真的沒想过要争取自己的地位吗。”   “怎么争取。像你说的升官发财就行了。但是我又凭什么。。凭什么那官位就能噌噌噌地往上窜。”洛忠激动地朝她抱怨。眼睛红红的。还噙着泪。   她凑过去耳语道:“云长天不是想弄走嘉言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要不你说服嘉言嫁给你。然后以此为条件。让他提拔你上去。”   这听起來是件美差事。简直就是一石二鸟的天大好事。但是洛忠很顾虑。说道:“这是在利用嘉言。我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况且我才不稀罕他的帮助。”   梁又梦立刻反驳:“这是善意的利用。为他为你都是只有好处。你想想。你们两个一成亲。她有依靠有着落。每天晚上都有你在身边哄她陪她。就算心里还装着云长天。那也是装不久了。她能忘记那个负心汉。开开心心地跟你过日子。又是你做了大官。在家里无人再敢冒犯你俩。这不是双赢是什么。”   “但是云长天会答应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虽然很排斥那男人。洛忠还是略有些被说服。   要说云长天答不答应。还得梁又梦出马去试探。洛忠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复。   听她有些为难道:“大少爷说他考虑考虑。说是最近皇上对这种事比较在意。自己也刚上任不好去碰底线。”   果然。这事是个沒谱的主意。   洛忠心里叹气。想着算了算了。不如自己从此开始专心官道。一步一步上去。   但是这娘子不甘心。又急着替他出主意。说到一半就被他不耐烦地赶了出去。   自从与董嘉言大吵一架。Www。。com这两天衷瑢都沒了心思好好写曲子。她气得真是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饱。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就是遗憾着当时怎么沒有用这句或者那句來反驳她。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对峙一次。她决心着一定要用最狠的话來招呼这女人。   那阴差阳错的三十贯最后由洛忠垫付给了梁又梦。董嘉言对此挺羞愧。一时间竟觉沒了脸见他。把自己锁房里好几天不与任何人见面。   云嫂也知了这事。更是要骂嘉贞糊涂。偏要去借那高利贷。不光害得荀家被讨债的人骚扰。女儿在那边抬不起头來。还让自己妹妹受了这么大委屈。   一时间两个男人都郁闷了起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在家里均吃了女人的闭门羹。对望一眼。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情。赶紧约着往那西市百里庭去喝上一杯。   今日刚好休息。他们正碰杯碰得过瘾。听小二在楼下一声招呼:“贾少爷大驾光临。掌柜的。咱要布置间金厢房出來啦。”   洛忠不知这贾少爷是何人。向同桌大哥问道:“听那跑堂的好生谄媚啊。贾少爷到底是个什么大罗神仙似的人物。”   嘉贞无心去吃那下酒菜。有些不开心。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他是贾丞相的儿子贾英。我这回就是问他举的贷。这孙子仗着自己父亲树大好乘凉。跟一些大官合伙放贷。每天都有几百的钱进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因此贾家每年才有钱向大公主献宝。不至于转投门户后被打下來。”   “这么说。去举贷还是个不错的生意了。”洛忠听着每天几百的钱进账心动几许。   但是嘉贞对此很抗拒。他说道:“当官的放贷最后都是百姓付的账。你是不知道有些人举了贷去买官。当上官后又搜刮百姓來还债。最后搞得民不聊生。实在可恨。”   心里并无国家大义的洛忠只关心这一行当的高额回报。他此刻生出个念头來。如果把自己手头上那些钱放出去。到时候每天收点利息。再用利息去上下打点。这绝对要比愣头愣脑地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轻松的多。   他有此盘算。回家后赶紧找了梁又梦商量。她还好心劝他不要去碰云家的钱。但洛忠脑子热了起來。好不容易來条升官发财的大路。怎么能怕着一点风险就轻易放过和退缩呢。   总体设想是有了。他就差迈出第一步。梁又梦见他心意坚决。说道:“你既然要走这条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亏我先前在歌楼认识些败家公子少爷。要不我现在就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家急需周转的。”   难得一天有空陪自己娘子。云长天正在书房里和衷瑢研究着刚完成的曲子。梁又梦过來喊他俩:“呦呦呦。我來的真不是时候。”   衷瑢被她嘘的有些不好意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赶紧推开贴身的夫君。起身去将立在门口的姊妹拉到桌前看她这段时间的成果。   因为还有要紧事。梁又梦浏览一遍就让她收起來。说道:“我刚好要去三斟曲。你们两位要不要一起。晚上由我请客。”   请客这事衷瑢最喜别人來做。又是想着她有些积蓄。也不心疼了。赶紧答应下來。   但云长天明早还要去执勤。沒那么多精力跟她们玩闹。留了家里休息。又嘱咐梁又梦:“她要是有花销你尽管垫着。回头问我來要。”   梁又梦应着出门。还不忘调侃衷瑢真是嫁了位贴心的夫君。   衷瑢脸皮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经不住这么夸。赶紧转了话头。讨论起她的那一撇八字來。   梁又梦看起來一点都不恨嫁。也不急。回道:“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可能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我是沒你那运气嫁个两情相悦。”   虽然有个可能在话里。但衷瑢听得出那位“他”似乎确有其人。   梁又梦被她纠缠的烦了。想说出口但又只能忍。那点爱慕之心让她的脸红了一片。   两人再次拥着闹起來。一个非要让她说清楚。一个偏是不说。就要藏着掖着。   “好好好好好。。。你别挠我了。”最终梁又梦败下阵來。极为羞怯地吐出一个名字:“云洛忠。”   衷瑢信以为真。也沒觉多大意外。竟像天生就懂的事。有些无趣。有些猜中她心思的自豪。笑道:“我就觉得你们俩走得近。不是他对你有意思就是你对他有意思。”   梁又梦让她千万别说出去。万一让他知道。以后连个说话机会都沒了。   好姊妹拍着自己胸口保证一定替她保密。   她俩手拉手跑到鹊桥边。看这座桥已经修复了。怎么跑怎么蹦都稳健得很。   衷瑢挺好奇。问她鹊桥怎么会塌了。   这问題刚好让寻來的何音回答了:“年久失修。Www。。com也是云少爷运气好。让他碰上了。”   看到一向风度翩翩的二哥來了。衷瑢赶忙拿出了几张谱曲。让他过过目。在这桥上不方便。何音见到她俩也是由衷开心。便让梁又梦去星汉阁里请德爷。大家一起再往那天台上摆一桌。   仔细看过她的作品。何音取了琴來试奏了一遍。感觉非常满意。大赞她才华横溢。又问道:“你出个价。二哥把这几首都买下來。”   这哪好意思。衷瑢赶紧回道:“你说多少就多少。往我欠你的钱里扣。”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净姨已经替她还了干净。   “这么大一笔。她自己可还有剩着。不行。二哥你把钱还给她。我自己会一点点还清的。”衷瑢急切起來。想着净姨愈渐年长。她和陈婆养老的钱都被自己搭进去了。   何音看她样子笑了起來:“师傅那边还有我在。也轮不到你担心不是。”   他的温柔让衷瑢心里一阵踏实。暗自感叹起净姨真是好福气。收到一位好徒弟。   他们在天台上聊了很久才等來另外两位。话也不多讲。满杯对饮又是美好的一天。   在梁又梦的牵线搭桥下。洛忠暗地里放了许多贷出去。开始不敢多。他从一月中旬放出去第一笔。给了某九品的小官。一月底又是一笔。不过比先前多了一半。给了某贾人。   至二月初。一下子來了多位求举贷的。原是他利息要比同行低很多。而金额。也是越來越大。   先前云家人已对洛忠起疑。这时候风口浪尖才过去。他花着心思一边做假账一边借挪着资金。同时开始一点点收起月利。偶尔有本金回拢。一拆一补。暂时也沒出什么事。   梁又梦靠着“媒人”的活。收了不少好处。但实际上并非她出面。而是找了楼里跑堂的那位。这事她跟洛忠也说过。因她怕到时事情败露。要被云家赶了出去。自己又不想回三斟曲卖艺。以防万一。   洛忠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意。每次都多给她一些佣金。好让她付了跑堂的钱后自己还能留点。以后攒足了可以在城里安置一套自己的宅子。   二月初三。洛忠把佣金兑成了金银送到董家院子。看到屋里三个女人正做着女红。一点声响都沒有。敲敲门。笑道:“这老二的婚事快到了。你们才开始给她准备起來啊。”   第九十二章 冠玉难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嫂见他來串门。赶紧嘘一声。榻上的昭昭睡得正香。别吵着孩子了。   他手里抱着些纸包的东西。轻声道:“我给你们买了甜糕。我放厨灶房去了啊。”   梁又梦看他一个人來也沒丫鬟帮忙。放了活过去替他分了点。到了自己房中放着。   那纸一打开來。就见厚厚糯糯的糕里嵌着一小条银子。把它兑了应该也有不少钱。   她钻到榻底下。从深处拖出來一只木箱子。里面有零散的玉器首饰。大多不值几个钱。但底下被层绒布盖住的。一层金条和银条了。她把上回收來的中介费兑成的这些。又往里添一条。心情顿时大好。看着这些明晃晃的财富。她想就此收手实在有些难。Www。。com   回了云嫂屋里。董昭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自娱自乐。大概是被洛忠吵的。这男人坐在一边。让嘉言埋怨了好久。   云嫂笑道:“你也别怪他了。反正昭昭每天也就这时候醒。差不多。”   洛忠听了像嘉言哄道:“你看。昭昭她娘都不怪我。你就别生气了。我向你赔罪。”   一家人其乐融融。让进來的梁又梦欣羡了几句。说起來:“云嫂真是好福气。儿子女儿都有不错的着落。嘉贞大哥又体贴。还有个嘉言姐姐和洛忠少爷陪你解闷。这是天大的福分呐。”   “福分不好说。都是老天爷眷顾。还有我们洛忠出钱出力。老大老二才有这么些出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嫂说时拍拍洛忠的肩。又想起喜帖还沒发她。赶紧从柜子里取了一叠出來查名字。   梁又梦接到自己那张。看上面写了二月二十四。有点头疼起來。不光是她一人。还有手里捏着两封喜帖的衷瑢也很犯愁。   睡前。云长天看她在榻边坐着。低头对比着那两张红纸。趁她不备。夺了走看两眼。方才知道隔壁那对男女也是二十四那天拜堂。   这是撞日子了。   看她纠结模样。他狠心地说道:“不许去何音那边。”   衷瑢知他不喜欢隔壁人家。沒有反驳但也沒应。期望着往后几天自己能想点好办法出來。   隔天早上。云长天照常在宫里巡逻。迎面碰上郑四郎。那家伙见到自己就是一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还挺高兴四郎这反应。幸灾乐祸地向他道喜:“过不久皇上就准备下诏赐婚了。郑将军荣升驸马爷。可千万不要记云某的仇。”   郑四压不住火气。想骂他的话憋的他快炸了。但不适时的。宦官跑來传唤云长天。他也只好咽下了那口气。绕道离开。   皇帝在批着奏折。头也沒空抬。听他來了问道:“听说最近何音要与德慕亦成亲了。”   他应了一声。听皇帝又继续说道:“你给朕想个办法。给他挂一个罪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最好大一些。”   云长天似乎能猜到是问筠山的原因。但是又不确定。杵在原地等圣上让他退下。   皇帝觉得光说这些不太够。总算暂缓了手中工作。看向他补充道:“朕的意思。不是想拆鸳鸯。拜堂。让他们尽管拜。但朕想送份大礼给他。让他看看朕的心意。”   虽然不明就里。云长天还是照着他的话。开始寻思起能想个什么办法來给何音定罪。   但是自己与他平日接触不多。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迷茫间想去寻梁又梦出主意。但下人回禀汀娘去了三斟曲。   这晚上坊门已关。他也去不了。便在书房里踱來踱去自己想着办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俄而看到桌上还有几张未來得及收起的琴谱。想到那是衷瑢要送去给何音的。顿时灵光一现。计划了整晚。第二天面圣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通。皇帝当场就同意了。   二月初六。云长天特意早些时候回了家。果然见衷瑢还坐在那里咬着笔寻思。   这位贴心的夫君有意问起:“你这些胡写的东西。何音真的会收。”   衷瑢听他怀疑的口气。笑道:“那是当然了。你又不时常去三斟曲。肯定不知道上回你帮我填的那支曲子。现在有多红。”   自己随意填的几笔还能让人喜闻乐见。   云长天顿时有了十足的兴趣。夺了她纸笔。Www。。com两人一起创作起來。   衷瑢看他今夜才思泉涌。几个时辰内就自顾写完了一支。而且弹起來还挺顺溜。不停夸赞着他。让云长天好不得意。末了。他将琴谱收好。嘱托道:“昨天我构思了一整晚。你帮我向何音推荐推荐。一定要他演出这首。我好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点才华。”   “那曲子要起什么名字。”她为着夫君难得的兴致。把这事上了心。第二日便约了何音到三斟曲。将这谱子送了出去。说道:“这是我昨夜才作的。换了种风格。不知道能不能卖座。二哥你收着。这几天帮我演出试试。钱我先不要。”   何音接到手里一看。写着红颜旧。   试过几遍觉得挺好的一首曲子。就是风格与原先不太一样。但看她恳切的心情。他便答应了下來。并安排进了后几日的演出曲目中。   二月十一。洛忠那边的举贷业务越做越顺手。大家有借有还。信誉还都挺好。也沒怎么让人催债。他就安安心心地闷声发大财。   只是说起來挺挣钱。但因为自己利息低放出去的本钱又少。攒了挺久也只有说多不多的那点。他又找到梁又梦。向她寻思自己是不是该涨价了。   她建议不要提价。毕竟只是刚起步。先招揽了人气。赚点名声就好。   两人在三斟曲商量着。正谈的高兴。楼下响起挺热烈的一阵掌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的曲子了。   洛忠赶紧将跑堂的找过來。问道:“这楼下怎么回事。”   跑堂给他添酒。回道:“少爷你这几天都哪里去了。我们老板出了一支新曲。三天前排给娘子唱。是谁唱谁红的趋势。”   梁又梦笑道:“哪是何老板。我看肯定又是月娘卖给他的。”   跑堂的看事情露馅。也跟着笑起來:“我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何老板这么喜欢月娘了。从她到这楼里來。就把她当成宝似的捧在手心里。看來。月娘果然是个下凡仙女。有才。真是有才啊。”   衷瑢给的曲子总是能红起來。不知道是她运气还是她的实力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天晚上。慕亦边试着嫁衣边跟何音聊起这位幸运的娘子。评论她是一身福相。但面相似乎不太好。太单薄了。   何音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说道:“你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福相大过天。”   她问他何來的自信。居然自诩福大过天。   他抱得更紧。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能嫁给我。这还不是天大的福气。”   这话说的慕亦又起少女似的娇羞。试着挣脱束缚却让他劫到了榻上折腾起來。   二月十四那天。云长天与衷瑢來到三斟曲。选了个能听到楼下弹唱的包厢。沒多久就等到那首红颜旧响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再次听再次沉醉。她想不好云长天是何等的有才。能做出这样的神乐來。   但还未到一半。一群按着刀的兵吏冲进來。上台抓了正在演奏的歌姬。并嚷道:“你们老板呢。给我出來。”   统场的上前告饶道:“各位兵爷。有话好好说。这是作甚呢。”   但是带头的非要何音现身。真的等到何音匆匆來了。一群人马立刻把他押了起來。还象征性地抓了几个歌姬跑堂的一并带了回去。   衷瑢看何音出了事。冲到楼下截住了队伍。质问道:“你们抓人好歹需要个理由。今天在场这么多人看着。倒是说清楚何老板到底犯了什么罪。”   带头的兵爷面无表情。说道:“我们也是接到上头指令。说这边有歌楼在传唱赞颂冼乐公主的禁曲。要带了歌楼老板回去审问。”   何音自己也糊涂。申辩道:“三斟曲用的都是原创的曲子。哪有你说的那回事。”   但是他说完就意识到原创这个词有点不太对。   衷瑢还沒反应过來。但见何音朝自己看。眼神有些复杂。他问道:“红颜旧是不是你自己写的。”   她被他一问。心里慌起來。摇摇头。刚想说话。见云长天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走出來。赶紧前去拦住他质问道:“是不是你陷害他的。。”   云长天沒理她。自顾往前走。看都不看何音一眼。卯足劲吼了声:“带走。”   军队便浩浩荡荡地押着何音游街去了。   衷瑢被丢在歌楼前骚乱的人群里。一时不敢相信刚才以及之前发生的事情。   云长天在利用她。。   不。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会。   她的脑袋她的心里都有些乱。跑堂的找到她哭道:“月娘你快去宫里找德爷。只有她能救何老板了。”   “对了。德爷。。德爷。。我这就去找她。”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來。也不管能不能把消息传到宫里。拔腿就往北面跑去。   跑了很久。久到她这个飞毛腿都迈不开步子。   明明宫墙就在眼前了。为什么就是跑不到呢。   衷瑢思绪越來越乱。周围的建筑不知为何在她身边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高到后來。都有点扭曲变形。歪七扭八地遮挡了天日。她喘不过气。眼睛一闭一闭。但她此刻只想着要快点找到德爷。让她去救何音。   第九十三章 命半条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当时守宫门的士兵见到一位娘子满头的汗。满脸的泪。朝着这边命也不要地跑來。他们上去拦截。就差几步路。那娘子便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守卫见此人穿着得体。不像普通人家。赶紧进去请了他们头儿郑四郎出來看情况。   四郎拨过她的脸。发现竟是衷瑢。听手下描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背上她到宫门旁的休息室里。并遣人去请个御医出來。   老医生來过。给她按了几下穴位。扎了几针。榻上的女人便有了知觉。咳出一口气后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前从一片朦胧到清晰。看到郑四郎担忧的神情。一时间脑中竟是空白。俄而才想起何音。挣扎着爬坐起來。Www。。com向四郎哭喊道:“德爷。我要找德爷。”   四郎一面安抚她。一面又遣人去宫里找德慕亦。让她心里有了底。才问道:“你这么着急找德爷有什么事。”   衷瑢慌乱中说不清楚。口中断断续续地讲道:“何音。。何音被云长天抓走了。。他是被陷害的。都是我害了他。”   慕亦听说云副将家的娘子跑到宫门口找她。而且晕倒了。二话不说从各位公主皇子中告退。疾风步跑了过去。   衷瑢一见她。激动地从榻上摔了下來。抱上她的腿哭道:“德爷快去救二哥啊。她被云长天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了。发生什么事了。”慕亦蹲下去将她抱住。让她冷静点。   但是衷瑢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吓得整个人都丢了魂。前因后果也讲不清楚。她真的好怕何音会因她的愚蠢葬送了性命。   慕亦独自出发去寻云长天。各处他可能出现的场所还有大牢都去找过。均不见他的人影。一路上问过去。游街队伍进了城东靠南的废墟。应该是往那里边去了。   她踏进废墟一步时习惯性背手去拔剑。但是今天恰好沒带。这让她多少很心虚。   情况太突然。搞不好今天就是有去无回。   “去不去。。”她又踏出一步。眼睛瞟过四周。一边深呼吸一边字字念着。   四郎带着衷瑢回了自家。众人递水递茶又是让她嚼安神香兰片。直至九娘來了。才散了退走。   九娘善引导和倾听。从她说的前后整理出來。原是云长天利用了她引何音掉进陷阱去了。   “这事不好办。长天要有意对付他。这罪名可是随他扣的。”九娘也不说无所谓的安慰话。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在鸠鹤山。她怕自己受牢狱之灾。现今却又担心起何音來。衷瑢都预想到他在狱中惨死的模样。   “要不。。我让哥哥去找找他。”九娘看她无论如何都安不了心。便出门去求四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两人在门口商量了一下。四郎猜到了什么。有点不太乐意帮这忙。还劝自己妹妹别掺和进去。赶紧送衷瑢回云家。   坊门关上前。九娘带着衷瑢一起回了家。与她说了许多吉人自有天相的安慰话。才叫这小娘子肿着一双泪眼浅睡过去。   除此之外。她桃九娘也无他法。   这窗外诡谲的雨云多变。也变不过时局。这几年她孤独冷寂了下來。想到自己年少坚持的那些正义。略有些迟疑。   她并不怀疑正义本身。而是思索是否自己理解错了。也许适当的黑暗才能让光明更光明。   这事想不好。她也不觉得为了对付恶就必须得抛弃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还在废墟里探看的慕亦寻到一处民房。院墙都已经拆了。光光立着单层的屋子。   有两个持刀的士兵守在门口。看样子何音就是应该在里边。   她在附近藏了会。估算着如果自己从屋子后绕过去偷袭。怎样才能不引起屋里人注意。   那两个倒霉守卫也沒想到。竟然会有人从屋顶上落下來。还沒等他俩反应就被她一手一人地掐住了喉咙。两下膝顶就晕了过去。   慕亦捡起守卫的佩剑。小心挨到门上往里仔细听。屋内并未有动静。   此时背后一声尖细的呼唤让她措手不及:“德爷。你怎么在这儿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原是皇帝贴身的宦官。在近暮的阴沉天空下。他那张雪白的脸显得太过诡异。   云长天听到声响。带着人立马冲了出來。慕亦拿着大刀指着他质问:“何音呢。你把他怎么了。”   一旁的宦官缩着身。踌躇地走近云长天。小声说道:“皇上说留半条命就行了。”   这话被慕亦听到。心里顿时明白开來。这件事里云长天不过也就是个走狗。何音的命不在他手上。   宦官走了。云长天让人退回了屋里关上门。就留他们两人在一片碎瓦砾地上对峙。   他拔出的龙泉剑轻易斩断了慕亦手中粗劣的大刀。她自知现在不是对手的时候。优劣势太明显。退步道:“你让我看看他。”   云长天上下打量这女人一遍。说道:“他不会死。不过受点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慕亦加重语气再次重申道:“你让我看他一眼。”   他虽去敲开了门。但手中仍持着剑把她隔在几步路之外。慕亦进不去。只有在门口朝里看。里面沒有隔室。就划分出一半设了监牢。何音被绑在刑架上昏迷不醒。   现时他还好。云长天并沒有动手虐待他。看來这帮人先前是在等上头的指令。   “半条命。”她问道。   云长天呼出一口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收好了兵器。冷言道:“你自己留条命才有机会來救他。”   此言之意就是要她快走。   慕亦望着何音。不敢去想接下來要发生的事。   几个士兵把她逼远了才关上门。慕亦冷静下來。心里虽然明白至少何音不会死。但云长天会怎么折磨他。这是最令她难熬的。   云长天站在一边。让人两个大耳刮子扇醒了何音。看他从迷糊到清醒。又冲自己咆哮起來:“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语。抱起手慢慢挪过两步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不舒服。”   此话毕。手下人一拳蒙到何音腹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当即吐出一口苦水。脑袋轰隆作响。   何音气不过他在这私牢里动私刑。大骂他无耻。   云长天听得一肚子火。上前再一拳砸到他那张迷人的脸上。碎了他两颗大牙。   何音光吐着碎牙与血水。再也说不出话來。这男人的力道实在是大。这么一记就让他脸上肿了一大片。   天渐渐暗了下來。手下人点了一盏烛灯。屋内幽幽暗暗。把人的影子晃得跟风吹湖面似的。   云长天掰过他的脸。却见他不明所以的苦笑。又是想起自己女人受他迷惑。怨气更重。便让人把他放下來。赏了他一阵拳脚。   何音被打趴在地上。急促着呼吸。喉咙因为充血发不出声音。他吃力地抬起头。看到墙上到处是斑斑血迹。仿佛那些曾经在这私牢里被照顾的一命呜呼的亡魂在向他观望。   从前也有很多条无辜的命丧在自己手上。今日总算是尝到报应了吗。   看他趴在地上不动。手下人过去揪着他的头发探过气息。回禀道:“晕过去了。”   云长天还沒怎么发力。旧仇新恨刚涌上心头。拳头仍在嘎嘎作响。但何音不经打。他怕这半条命留不住。便把剩余的力气发泄在刑架上。那有些粗的木桩子也挨不住他的发狠。应声断了。   手下人一边拖着何音扔进了牢房。一边要替这男人暗中感到庆幸。看那木架的下场。云长天不打断他一根骨头真算奇迹了。   夜色渐浓。他在私牢里坐了会。想了会。便留了几个人守着。剩下的队伍都让他带了回去。反正自己任务达到了。她德慕亦爱來不來。   街上空空荡荡。巡逻的夜吏发现迎面來了一支队伍。正要上去查问。但见带头的男人凶神恶煞。眉头紧皱间一身的杀气。顿时疲软了。赶紧退到路两边。低头不敢多话。   云长天连夜进宫。汇报了工作进展。皇帝听完命他再多困何音几天。适当让他多吃些苦头。   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但是作为臣子他也不好直接问君主的意图。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条走狗。主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便是。   皇帝改了一天的奏折。到现时才空出了时间。相当疲惫。宫人送來宵夜时。正好云长天要走。他看看外面的更深露重。留道:“宫门已经关了。你今晚就在这边执勤吧。”   他还特别分了半碗甜羹给他。一时间让云长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家里的那位如果知道了你利用她。不知会怎么想。”皇帝吃了几勺。笑笑写跟他谈起來。   云长天看向他。尽管这话语调笑。却意外地不带任何嘲讽味道。似乎就只是沒有阶级差别的两个朋友在话家长里短。   他也不知道衷瑢会怎么想。毕竟仗着天子之命。女人再恨他。也必须得理解他的无奈。   皇帝看他低下头。劝道:“她若是因此离你而去。不要紧。朕再许配个给你。”   云长天立刻谢绝道:“陛下心意臣领了。只是臣余生只想与她作伴。再无二心。”   “你们俩若真能白头偕老也是好事。朕自然会祝福。”皇帝又舀了一勺。边嚼着边笑说起來。   第九十四章 音何知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那雨大到像是有什么砸在屋顶上。竟像锣鼓受捶般震天动地。   衷瑢被这动静吵醒。她本來就睡的不好。这么一來。人更加的难受了。   一张榻上睡着她跟九娘两个人。有作陪的自然让她安心好多。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害了何音。他的命牢牢搭在她衷瑢的肩上。那种愧疚那种不寒而栗就化作寒气从她脊背上泄出來。   但愿他沒事。但愿德爷能救出他來。衷瑢合掌向老天爷祈祷着。重复了多遍于事无补的话语。剩下能做的。只有埋脸到膝上。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都城在夜雨里沉睡。又在第二天仍旧阴霾的清晨苏醒。衷瑢无心打扮。洗漱完敛好衣裳就披着长发。露着苍白的素面。一路狂奔到何家敲门。   但是沒有人开。她忍不住大喊起來:“德爷。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德爷在吗。”   但是任凭她怎么捶门板。那门板又是如何颤抖。里边就是沒反应。   “沒有人吗。。”直到她歇斯底里地把失控的情绪统统砸到了门上。终于有人战战巍巍地开了一条缝。   老管家见是月娘。赶紧放了她进來。放好门杠问道:“月娘啊。我家老爷被朝廷带走了可是真的。昨天有好多人上家里來说我家老爷要造反。德爷又不在。吓得家中那些奴仆都已经把家里哄抢一空了。”   他说时。面上已经流淌了两条泪河。带着衷瑢往里走。果见不管是哪一处都是混乱不堪。似经历了一场打砸抢烧。   衷瑢心疼何音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毁在旦夕。只是一夜之间。家中乱成什么样不说。就连家人也只剩了管家与三两个家丁和丫鬟。Www。。com   他们都是何音从小带在身边的。三斟曲昨日被封后。无处可去才躲回了家中。   管家一面抹泪一面清出把凳子请她坐下。向她问到具体情况。   衷瑢怎好意思出口这场人祸是云长天布局。自己成了帮凶。   她讲不出一句话。心口闷。闷得她赶紧起身跑到外边。向几位家人道过别。就往自家去寻七叔。问他大少爷可回來了沒有。   云长天竟然一夜未归。也不知道何音现在还活着沒有。   现时德爷和那位始作俑者都不知去向。衷瑢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到哪里去。又应该做点什么來挽救自己挽救何音。   她让人送自己到三斟曲门口。那里守了士兵。一群人围着。对那块牌匾指指点点。议论起昨日的好戏那叫兴致高昂。   她想着完了。全完了。何音的一切都要被她毁了。   “衷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她熟悉的呼唤在背后响起。   转身去看。竟是德慕亦骑马御风而來。她昨晚进宫去取鱼肠剑。却被云长天截住。天亮了才肯放她出來。   德爷将衷瑢带上马。一刻不停地赶向城东的废墟。两个女人交流了会。衷瑢这才知道是皇上要整何音。而慕亦也清楚了云长天利用了自己娘子这事。   “你恨他吗。”慕亦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冷静了下來。   衷瑢原本心里多恨他啊。可是现在一看。云长天也是身不由己。最无耻的手段无非就是利用她罢了。   “我不知道。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如此回答。   慕亦带着衷瑢來到私牢门口。轻易除掉了守卫。抬脚就把门给踹了倒。里边的几个人还未來得及拔刀。迅雷不及掩耳。就被这个女人放倒了。   两人见何音披头散发。衣服上沾了血迹。还肿了半张脸。何其心疼。   衷瑢抓着隔栏。朝他喊着:“二哥。。二哥。。”   庆幸的是。何音沒死。听到有人喊他。睁开了眼。用着不多的力气慢慢挪到了隔栏边上。   他嗓音很哑。因为脸肿了说话也吃着风。看慕亦也在一边。尽可能大声地说道:“你们快走。”   衷瑢哭成泪人。伸了手去触碰他透着淤血淤青的脸。却让他泛起一阵麻疼。   “他为什么要打你啊。”衷瑢哭的厉害。说话都不畅快。   何音听她天真的问題。此时还能笑出來。向她安慰道:“犯了错都得挨打。”   “可是我也经常犯错啊。。”她哭的更加大声了。   这惹得何音短瞬间忘了自己身陷囹圄。遭了怎样的磨难。看着泣不成声的娘子。探了沾着尘土的手给她揩泪花。却不想把她原本干净的脸抹脏了一片。   慕亦见他弹琴的一双手裹了灰尘。就拿了桌上放着的半碗酒。用手绢沾湿了给他擦干净。   他知慕亦并不冷。实是个十分贴心的女人。她就像一轮冬日的太阳。清幽幽地暖着他本该寒冷的一生。   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三人共同望去。只见云长天背着手。冷着脸。慢悠悠地踱了进來。   衷瑢心里有些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且他光顾着用眼神杀向何音。都不看自己一眼。更是要猜测。接下去。自己与云长天又会陷入怎样的僵局里。   慕亦手里有了剑。不再怕他來多少个人。当即冲到云长天面前一剑刺了过去。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云长天沒躲。反而大声喊道:“皇上有旨。”   那一剑被刻意偏了方向。从他耳边飞过。扑了个空。   他的手从背后绕回來。果见圣旨到。在场所有人。包括何音都不得不整齐跪下。   前几句废话过后。皇帝便轻描淡写地宣称是自己太过敏感。冼乐本身是与何音师出同门。有差不多的作品也正常。况且人死了这么久。乱党余孽也早被肃清。总之一句话。皇帝相信他不会乱來更不会站错队。   最后一些明显是在警示何音。但他又无可奈何。心里明白过來。这是他要与德慕亦拜堂了。皇帝送的大礼呢。好让他不要站着站着就站到了大公主那边。   而且皇帝的言外之意。是以此在告诫自己。问筠山什么的都是小事。他堂堂的天子要是真想收回去。就不会让他活到现在。大可以像这次。随便找个罪名给他扣上。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啊。他何音的仕途梦。是被掐死在了这年的二月天里。   再过几日。城外的梅花就要开了。他抬头朝眉头紧锁的慕亦看去。她美丽的侧脸在光影里那般有魅力。却又渐渐模糊起來。让他一点一点看不真切。   要不。过几日带她去城南折几枝梅花來吧。   昏迷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何音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世上如她懂自己的女人。何音这辈子是不希望再遇见第二个。因为有她德慕亦便已足够。   云长天宣读完圣旨。这才看向他的女人。见她低着头却不时朝何音去瞧。便向慕亦说道:“可以把他带走了。”   衷瑢忙着把沒了知觉的人往慕亦背上扶。欲随他们出门时。让云长天一声呵斥吓住了脚步。   他依旧是冷冷的气场。慢慢地朝她逼近。惹得女人原本收住的眼泪又被惊吓出來。   衷瑢退到隔栏边上。面前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就连眸子里那些眼波流转她都适应得不得了。所以。现时。她又在怕些什么。   云长天看她一头长发披散。又有几丝被眼泪黏在脸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站住了说道:“你让我怎么说你。懒成这幅样子。头也不梳。脸也不洗。”   她记起自己一大早什么都沒做。这才有了心思去扒拉一下乱发。抹掉眼泪。又往身上看。腰带也绑的乱七八糟。总之形象从來沒这么糟糕。   “你别看我。。”她缩起肩背对起他。解了腰带重新系。可是手在抖。怎么都理不好。   云长天等了半天。见她仍旧低着头。就把她掰过身來。擦掉她脸上的污渍。又亲自给她打理。   沒有她想象中的场景。两人相处起來仍旧是一对相安无事的恩爱夫妻。   只是她带着哭腔。忍不住问他:“我也经常做错事。你会不会打我。”   这让他想笑却忍了下去。给她上下理好了。吐出一字:“会。”便将她抱起來。顺手打在她屁股上。   衷瑢趴上他肩头。被他抱着走了出去。只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墙上的斑驳血迹是那般触目惊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拍拍他的肩头赶紧问道。   云长天也回头看一眼。虽然对这间邪气的私牢沒什么感觉。倒是它的主人让他脊背发凉。   他装着漫不经心。说道:“郑四郎的私牢。我问他借的。”   回家以后。两人吃饱喝足都有了精神。该是他受娘子讨伐的时候。   衷瑢坐在榻边。目光凌厉地杀他千百遍。待他陪坐到一旁。立刻捏了小拳头往他身上落。打不痛就扑上去咬。活脱一只狗崽。就差会吠叫了。   云长天沒感到她有力气。跟小孩挠似的。便笑话她:“你刚沒吃饱吧。要不我再陪你吃点。要什么。油焖鸡。红烧蹄髈。甜品再來点桂花糕。芙蓉果。”   “我真想吃了你啊。”她拼尽全身力气总算把这男人推倒在榻上。   她坐到他腰上。双手捧着他的脸严肃问道:“你肯定不喜欢我了对吗。”   云长天嗯一声。等她怎么回应。   衷瑢不甘心。又问:“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心痛我还是心痛何音。”他心里的那瓶醋又打翻了。反过來把她压倒了身下。   这醋味第一次熏到她。让衷瑢不经意间窃喜了一把。但不想就此对他妥协。依旧再问:“你为什么要打他。”   他如实答道:“不是我想打他。是比我更厉害的人。你要庆幸今天他还能留条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沒用力气。”   “他脸都肿成什么样了。你还狡辩。”衷瑢气他不过。眼睛都瞪圆了。   “有一次”云长天回忆起來。想到很多战场上的事。“我在萨巴陀城里抓到个外族奸细。队里有好几个兄弟都是因为他送了命。我爹就让我來处决。”   “然后呢。”她轻声问道。他还沒跟自己讲过在边塞驻守的生活。   “该怎么惩罚他呢。我想了一天一夜。最后揍了他一顿。打断了他全身的骨头。然后按照军法用。。”他说得正起劲。让衷瑢尖声叫停:“不要说了。”   这后面有多血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呼出口气。说这么多來吓唬她就是想让她明白。这次真的不算什么。   衷瑢经过这一天。渐渐开始明白。不光是何音。就连云长天。德慕亦。或是自己。都是挂着半条命在皇帝手里。是生是死。何时由过自己來决定。   云长天抱着她。说道:“你要恨我要怪我。千万别留情。”   全心全意爱他的女人说不出话。唯有呢喃道:“恨死你了。。”但是与他纠缠一块。相拥着亲吻。却又受着这般恨的强烈冲击。情网愈织愈密。   第九十五章 怜香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慕亦拖着何音回了家中。要看他伤势如何。根本无暇去顾及屋子里乱成什么样。   管家去街上请大夫。但人家一听要出诊的是刚出事的何老板。立刻回绝。大白天掩上门。不复理睬他。   老头吃了好多家闭门羹。心急火燎之下想不到办法。只得到云家门口让人把汀娘喊了出來。   这几日梁又梦都待在院子里做着女红。沒听说何音出了大事。但见管家一边讲一边抹泪。她感觉人都有些晕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跑到何家。眼见原本好好的府邸现在是满目疮痍。偌大的宅院看不到一个人影。加之这里的古旧气息。梁又梦觉得自己仿佛进了废弃的鬼宅。安静里迎面而來的是充满怨气的阴森。   慕亦给何音擦完身子。又绞了冰凉的脸巾來敷在肿胀的脸上。他还沉睡着。看來这两天让他吃了不少苦。   她听到门口有人匆匆跑來。还以为是大夫。却沒想是梁又梦。问道:“老头有沒有请大夫來。”   “他说街上的人只要听到何音两个字就都躲起來了。。”梁又梦怎么忍心说的出口。声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细哽。   藏在心底多年的男人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坐到榻边伸出的手都不晓得往哪里放。   “怎么回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盯着何音许久才问道。   慕亦揭走冷巾去冰水里重新过一遍。递给梁又梦时回道:“皇帝想要教训他。云长天便利用了衷瑢。”   梁又梦把利用两字在脑子里转了转。又是听管家说的什么禁曲之类。立刻反应过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也别恨衷瑢。这事不能怪她。”慕亦看她渐渐阴沉的脸。浅浅地叹口气补充道。   只听这小娘子苦笑起來道:“这笨蛋我还能怪她什么。”   为了及早给何音治伤。梁又梦孤身去寻黑市上的大夫。她托人领着。辗转了一处又一处的大院小院。最后以十贯的天价出诊费。总算请动了一位从尚药局退下來的年迈医生。   他给何音看了会。开了药方。说道:“不用担心啊你们。这郎君沒受内伤。脉象也还行。就是脸那边有些肿。过两天就好了。”   听此话。梁又梦才稍微安心了些。她让大夫稍等会。自己先去云家拿钱來。但让慕亦拦住。说这钱不应该她出。   当着外人的面。梁又梦不好意思说家里现在都成这样了还能拿出多少來。但德爷出去一趟不久。果真带來了一个包裹。里面刚好十贯。   那底下还有条纸叠的小鲤鱼。被压的留了褶皱。打开一看。竟是衷瑢写给净姨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钱哪里來的。”梁又梦把信笺交给了她。问道。   慕亦瞅了两眼。回道:“前两天陈婆到家里來。想让老爷把钱还给衷瑢。那时刚好只有我在。就留了下來。沒想到沒來得及还给主人。看來只能先借着了。”她又将信笺耐耐心心地折成原样。收进了荷包里。“等哪天有钱补上了。我再一并还她去。”   此时。隔壁人家里的衷瑢自己也是困在麻烦里。她想着赶早过去何家看看何音的伤怎么样了。哪知她夫君派了人手堵着房门和窗口。偏不让她出去。   梁又梦來见她。也被拦着。两人只能隔了一道门喊起來:   “我去看过二哥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伤势不重。休息两天就好。”   屋里沉默一会。响起她愧疚的话语:“你要骂我就骂出來吧。是我害了他。”   梁又梦听她口气都能想象出她现在一副怎样的委屈样。安慰道:“这怪不了你多少。反正人沒事就好。”   “你是沒看见昨天多少人围在三斟曲门口指指点点。二哥好不容易打拼起來的成果就这么毁了。”   她哪里会不知道。光看何家乱成那模样。梁又梦觉得安慰再多也沒有意义。便问起正经事:“二十四那天你去哪边的礼堂。”   对了。还有这事在。衷瑢心里是极想去祝福德爷与何音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但就是不知何音的身体状况赶不赶得上。   “自然是德爷的了。”她为表心意。答应了梁又梦到时一定会到何家去。   三斟曲被查封了两天。第三天时上头就派人來把封条撕掉。撤了守卫回去了。   街坊四邻又聚到门口看。纷纷议论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云家上下也都知道了。而且麻烦的邻居吃了这一遭。心里不知有多爽快。举家都在畅谈着以后那倒霉催的衰人可要爬不起來咯。   一屋做活的嘉言绣着喜帕。不时看看认真专注的梁又梦。猜测着此时她的心情。毕竟是与她有关的人。多少应该关心点。   然而这小娘子缄口不言任意关于何音的事。原是她怕一想起那男人可怜的模样。就要经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一不留神流出那不值钱的眼泪來。   嘉言看着她一整天不说话。光坐在那里对着针线过日子。实在是不太好。便与她聊起轻松的话題:“你知道昨天洛忠给我送來什么东西了吗。”   梁又梦终于抬起头看她。笑问道:“什么。”   这不看还不知道。洛忠那家伙竟然送了套嫁衣过來。   “我也很吃惊。便找他去问怎么回事。你猜他说什么。”嘉言又卖起关子。可她看梁又梦说不出什么來。只得自问自答道:“他说这是给老二裁嫁衣的时候。让几位师傅顺便做的。你看这上面金线银线的。刺绣的手工又是这般上乘。必定是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   “洛忠少爷是在让你快点嫁给他呢。”梁又梦低头笑着又开始手中的活。   嘉言往里边去换上。走出來让她看。这娘子美好的模样实在是太耀眼。梁又梦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男人。当场娶了她才好。   这不得不让她再次撮掇起來:“姐姐明知洛忠少爷对你实是有这份心思。为什么就是不肯与他进一步要好呢。”   “进一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是哪一步。难不成脱了这嫁衣跟他睡吗。”嘉言撩着裙摆。试着端庄地走了两步。   这引得梁又梦不好意思。赶紧回道:“你可别调戏我了。什么睡不睡的。说的我都想扑上來像个男人一样要了你。”   也许是寂寞太久了。夜夜孤寂的董嘉言一想到离自己远去多年的男女之事。总归是要从双腿间涌上不少的冲动。   她看着梁又梦。看她福相饱满的五官。不白也不黄。色泽刚好的脸上睫毛浓密。把她的眼睛勾勒得更加有神。再是那时常翘起的唇角。柔嫩的粉唇。都有冲动想要吻上去了。   因为枯竭多年的那点躁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嘉言压抑了好久的情欲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散逸出來。她此时多想找个人好好地发泄一下。现时嫁衣裹身。简直像裹了一团火。慢慢把她煎熬起來。   “不穿了。不好看。”她赶紧回身去卸了下來。又穿回原來朴素的衣裳。安了心做她的良家妇女。   可是于她而言。当云长天否认两人之间曾经蔓生的那种秘密关系时。在她看來。这男人已是将自己划入了**的行列。什么良不良家的。都只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在他眼里自己多么不堪。   她虽然换了衣裳。可是坐在榻边。却仍禁不住去想很久以前。自己幻想过很多遍的场景:在红窗花烛前。云长天能心甘情愿地剥开她胸前的火红嫁衣。甘之如饴地与她共度巫山云雨。。。   不。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男人在她心里渐渐褪了颜色。再度想起來。可能是洛忠更为符她心意。。   不不不。这对洛忠不公平。   董嘉言过于愧疚。愈加觉得自己太过浪荡。从云长天身上得不到那些感觉了。才要对洛忠下手。   一旁的梁又梦看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手中还捏着根针。好心提醒道:“你怎么了。这再不动手就要來不及了。”   谁知一晃嘉言。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來。吓到了她。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梁又梦赶忙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挨到她身边劝慰起來。   嘉言不知怎么的。让针扎到了自己手上。她浑身都抖了抖。翻过手指來看那血球涌出。竟然也能看的入神。   梁又梦夺过她的手。用手绢揩掉了血花。又给她轻轻摁着。   这小娘子捏着自己的手时。嘉言能感觉到她肌肤的细腻。同是女人。真的很羡慕她年纪轻。一切都是崭新的生活。   又是梁又梦细心温柔的劝导。再说也被她看破了那些自己在两位云姓少爷中挣扎的小心思。嘉言对她一走心。便将自己窖藏多年的女人情事毫无保留地讲了出來。   梁又梦渐渐放下她的手。这独居的女人简直就是黑暗里欲燃欲灭却又时刻准备烧尽自己的一把火。她的躁动难安。她对洛忠的那层隔阂似乎梁又梦都能理解了。   奈坐在一旁劝着劝着就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奈何她不懂男女之间具体的情爱纠缠有多浓烈。最多只能体会到那时自己鼓起勇气吻了何音的几点星火。   她凝视着董嘉言。见无药可解她的病。便鬼使神差地轻轻唤道:“姐姐让我來替你解忧吧。”   第九十六章 折新梅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在私牢中晕倒后。何音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里。那熟悉的房梁。幔帐。还有管家的老头都在眼前。   只是听他说了家中衰败的景象。以及自己那些藏起來的积蓄都被四散的家人抢了一空。心里的伤痛真是无法言喻的。   他见小范玉端着饭菜进來。问道:“慕亦呢。”   管家忙回答道:“德爷刚刚被宫人传到公主府去了。”   这下好了。何音心想。连自己的女人也要被收回去了。他似乎落到了枯井里。竟是一点点的希望也沒有。干脆又倒下去。闭上眼不让眼泪流出來。   大公主确实是开始嫌弃何音大势已去。已无多少利用价值。传來慕亦到自己家中。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跟何音这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成不成亲对慕亦來说其实无所谓。只是她不想在这种时间里离开那男人。两人相依为命这多年。要说不是夫妻那也是同个屋檐下成双的燕子。都看不得对方落难。   她站在大公主面前。虽然不说话。但此时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这事她必须得成。   “我给你物色好了下家。明天就让人带你过去看看。”大公主手中的茶杯落到桌上。磕碰声也表明她的态度。   沒了办法。慕亦托人去云家给梁又梦传了封信笺。让她暂时照管何音几天。Www。。com自己这边事忙完马上回去。也让他不要乱想。   丫鬟敲了好久董家院子的门都沒人应。回头想把信交给七叔处理。迎面便碰上了洛忠。   他接过信笺一看。想到何司乐现在正是困难时期。所有人都在回避他。让一个清清白白的娘子去不太好。就擅作主张。替梁又梦前去照应。   百无聊赖且心情低沉的何音见到许久不见的云洛忠略感吃惊。又是他关切的话语间。掏出的两根金条。更打动了谷底的自己。   洛忠说道:“这点心意不多。何司乐别客气。权当之前欠你的人情。如今皇上已经昭明天下何司乐是蒙了冤。以后还是能大大方方地走在宫里不是。”   “要我如何昂首挺胸地走大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现在所有人看见我必定都要绕道。生怕与我扯上一点关系。这教坊的司乐我看也做不长久了。”何音尽说着丧气话。让洛忠很不服气道:“这谁说的。我都听大少爷。也就是云长天说了。下下个月大公主的寿筵。皇上点名让你演出呢。”   听这消息。何音都不知该哭还是该庆幸。皇帝翻手为风覆手为雨。把自己玩弄于股掌间好不得意。如今这指名竟像沒发生过什么事。看來他从來都沒有把自己看在眼里。   可能就是上次他仗着问筠山企图从此走上仕途。惹怒了皇帝。加成亲之事。这才差点招來杀身之祸。   洛忠看他不说话了。Www。。com便留张小纸条。嘱咐他如果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这上面的人暂时调剂调剂。   等他走后。何音看了看。只见上书“东泊街五里庄?冯朽??青岩??三川石上走??四海脚下游”。   这乱七八糟的不知写了什么。他感觉莫名其妙。随手放到了枕边不再理会。   那边厢。等云长天晚上回來。见到被关了一天的娘子她脸色十分不好。又是想与自己吵架的态势。立刻板起一张脸。坐到书房里竟然不出來了。   衷瑢追过去。看他抱着手。端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怎么叫他都不理睬不回应。于是急着磨墨用笔蘸了就要往他脸上涂。   这下可撼动了云长天故作的冰山态度。Www。。com见他避了开來总算是不耐烦地吐出一句:“你想问什么快说。”   她问道:“你不让我出去。这是做什么。”   云长天回道:“你自己明白。”   衷瑢当然明白。气道:“我就是要去看看人家何老板怎么样了。你还以为要干什么。”   “我就是见不得你跟他比跟我还亲。”他醋意大发。夺了笔往她脸上涂去。   衷瑢边骂着禽兽边拔腿逃开去。跑到外屋时就被他追上。且真被他画了两撇胡子。   她撅着嘴不敢用手去抹。那墨水还凉悠悠的。急得她当场就飙了泪。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也不管冷不冷。   那人往里屋去了一会。出來后见她还坐着。又拉她不起。干脆陪着坐到地上。还提醒她往他脸上看。   衷瑢跟他赌气着。偏不要看。就那么低着头与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起來:   “你个禽兽快放我出去。”   “出不去。你别想见他。”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这辈子。”   交涉无果。衷瑢又不怕死地提出:“二十四那天。我不去董家娘子那边了。”   云长天哪能同意。态度更差了:“那天我绑也要把你绑过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她的脾气也死硬。听他如此说來。更是要忤逆。转身去推他。却不想他也画了两撇八字胡。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气氛算是暂时缓和了。衷瑢让他拉起來去洗把脸。到了水盆前。她却趁其不备。跳起來让他抱住了。又往他脸上狠狠亲一口。果真印了淡淡的痕迹上去。   听她说道:“你给我涂上去的。就用你的脸给我擦干净。”   说完还要往他脸上蹭。云长天躲不开。满脸都是墨水印子。最后也学她这招。把她的脸蛋抹花了。   最后两人互瞪着眼僵持了一段时间。又是衷瑢最先开口。求道:“他算是我二师兄。你就放我去看看他。实在不放心我就带净姨一起去。”   “不行。”他对此坚决反对。   “那你跟我一起去。”她自暴自弃地拍着他的肩喊道。   “不行。”他仍旧是这态度。   她泼皮撒娇耍狠均试了一遍。一哭二闹三上吊更不用说。但就是打动不了这喝着醋的大男人。   闹了一场颠鸾倒凤。鱼水之欢。衷瑢身上还被他刻意咬出了几道印子。痛的她用了手不停地抓在他身上。但任凭怎么哭喊他就是一意孤行。像他私人的泄愤。又像霸道地留了专属他云长天的标记。   他终于使光了气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覆在她身上就这么打算睡过去。渐渐喘匀的气息听起來跟个一两岁孩子差不多。让衷瑢想推开他却终究下不去手。   第二日。梁又梦早早起來。蒸了点馒头糕点。拎了壶洛忠送來的桂花酿就往隔壁人家送去。   何音昨晚滴水未进。睡也睡不着。光光盯着房梁思彻了透。他绝不能这样倒下了。就算做不了官又如何。他得先有个资本能留住自己女人。其他的就随它去吧。   天亮了。想明白了。他终于肯坐起将梁又梦递來的食物一口一口嚼下去。因为吃得太快噎了。她又递过去喝的。   看他能吃能喝有了斗志。总比瘫在榻上要强得多。梁又梦极欣慰。给他拍着背笑得挺开心。   枕边那纸条让何音捏了团要她扔走。梁又梦展开看。问道:“这谁给你的。”   “云洛忠。”何音嘴里囫囵着。还不时灌两口甜酿。   “他给你这个说什么了。”她似乎挺有兴趣。   何音回想了一下。说道:“什么周转调剂。估计是个举贷的。”   梁又梦思忖着。云洛忠这生意都做到这边來了。然而看何音现在的情况。他如果想要东山再起。确实需要很大一笔钱。这洛忠打的算盘竟是來的刚好。   她把纸条叠好放到了枕头下。说道:“留着吧。万一以后有要紧事呢。”   何音此时也并未想到会有她说的什么要紧事。不过就一张纸。他也沒那么在意。让它留在了那里。   天还未亮的时候。公主府那边就忙开了。众多丫鬟拖拉着未睡醒的慕亦起床梳洗。换掉她平日暗沉的衣裳。替她梳起繁重的发髻。额上点起梅花。装扮得娇艳非凡。   慕亦也很配合。罕见地踏起袅娜的步子。摇摇笑笑。拿的不再是短剑。而是锦面的手抄。   有人领着她到某尚书的府邸。见了那家的公子。几个人坐在堂屋里说说笑笑。一开始好不开心。   她美得跟下凡天仙似的。表现出來又是那么温婉。公子便急着请她一同到园里赏梅。   几株梅花开得正盛。慕亦便折下一枝來擎在手中。向那位公子微笑道:“少爷可知这世间有梅花仙子的传说。”   人家自然要问是个什么故事。只听她答道:“梅花仙子本是天宫里的女神。有一日看上了凡间的山郎。可是王母娘娘不许她下凡。还在她身上印了个诅咒。”   慕亦说着。便使出打斗时才有的锐利眼神。瞟向了他。“这个诅咒。据说邪门的很。那位山郎本來好好的一个人。活得顺风顺水。可是眼见他跟梅花仙子要成亲了。却突然间家破人亡。失了所有。”   那位公子慢慢反应过來。这不就是说她自己吗。   她接着说道:“其实梅花仙子自己也知道。这诅咒呀。她是一辈子去不掉了。王母娘娘是看上她能吸引了一位又一位像山郎那样的人。也不知道下一位她遇上的。会遭到什么样的事呢。”   话音刚落。慕亦手中的花枝被她握了断。那声响惊了有些明白过來的公子。自己难道要步何音后尘了。   第九十七章 奈何天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过了几日。就快挨上二十四那天了。荀家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氛围。反观何家的冷清。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慕亦几天未回。也不知道大公主把她送到了哪家。那家人会不会对她好。   何音脸上的瘀肿已经消了下去。但还有些发黄。梁又梦看在眼里。心仍旧替他痛着。   他站在楼上向远处眺望。此时此刻能想些什么。这男人的眼眸里藏了他不想露出的苦來。应是失去慕亦的万分痛在撕咬着他的心。   梁又梦陪在一旁。做足了挣扎。终于下了决心:“二哥。。”   可是何音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她突然握住自己的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总算看向自己了。梁又梦握着的手开始颤抖。把那些放了很久的情话吐诉了出來:“我真的很想跟你白头到老。每天晚上我都要想一遍。要是一翻身就能抱到你多好。”   他听过却沒往心里去。只是打起一个微笑。轻轻把手抽了回去。   她不甘心。哽咽道:“德爷如果真不回來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把她抢回來。”关系到慕亦的问題。不管是什么。这男人对待的都是如此认真。   她难过起來。眼泪一颗一颗淌下。滚热滚热的。“我想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拒绝我。可以吗。”   他摇了摇头。Www。。com仍旧微笑着。对她竟连句拒绝也不想说了。   但是执着的女人并不是能轻易击退的。梁又梦也不说话了。只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陪着他。该是这么陪着。一下子就天荒地老了。那会有多好啊。   时间晃到二十四号的清晨。管家按照何音吩咐的。将堂屋布置起來。虽然不见新娘子。沒有任何宾客。但在仅有的几个家人与梁又梦帮助下。这失去生气的宅子像是活了过來。满眼的喜庆在替新人静静欢呼。同时望眼欲穿地等着女主人归來。   她会不会來。   日头在一点一点抬高。这几人立在门口的红灯笼下往两边望着。门可罗雀的何家。到底等不等得到最重要的那只凤凰。   一列马车队行在大街上。迎着初晨的朝阳。马蹄子踏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得使人听來会感到十足的精神。   那是云家和董家人在赶赴董老二的喜宴。车行到一半。带头的那辆车厢中坐着的夫妻开始不和起來。   衷瑢让云长天死拽着裙摆。逃也逃不走。但她一心要去捧何音的场。再说答应过梁又梦。今天绝不能食言。   一开始她还是会试图求几句。攥着他的衣服求他看自己眼睛。听自己说话。但云长天似乎聋了瞎了。一点反应都沒有。放她尽管闹着。   衷瑢快哭了。Www。。com松开手端正地跪到他面前。向他屈身叩首。“求云副将网开一面。放了奴家下车吧。德爷于奴有恩。今日不得不去。”   來这套果然有用。云长天立马拉她扑倒在自己腿上。训斥道:“你一口一个奴家奴家。可有想过你现在是我云长天的女人。”   她也不起身。就那样匍在原处。说道:“可是副将连看都不看奴一眼。奴说的话更是不想听。这如何叫做将军的女人。怕只是夜里用來泄欲的工具。跟个有血有肉的偶人差不多。”   云长天很不痛快她说这种话。竟是要与自己划开距离的意思。更是凶悍了。叫她立马改口。并当场悔改。   衷瑢哪里肯改。Www。。com扑得更紧些。眼泪流得更多些。还渐渐哭出声來。都沾了鼻涕到他衣服上。   “你起來。”他命令道。   她还是哭。哭到沒力了就爬起來勇敢面对这男人。哪知他已经气得闭了眼小憩许久。   这是个好时机。衷瑢发现自己裙摆也已从他手中松开。迅速起身逃到车厢外。在马夫惊异的目光中。奋不顾身地跳下了车。   因为车速有些快。她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一身崭新的衣服裹了黄土。刮破几个洞。还有她脸上。手掌上擦出了血。   路人们也被她的举动吓愣了。纷纷停下脚步目送这位娘子风一般地往回跑去。   云长天放下车帘。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让马夫别管她继续走。他是让衷瑢伤了心。以前任她如何不听话。如何跟他闹。自己都能忍过去。可是一回回地触他底线。总有一天是会彻底让他伤心失望的。   今天这女人连命都不要了。分明是在说着:“你云长天不值得我衷瑢放在心上。”   衷瑢沒想这么多。她膝盖有些疼。跑起來尽管吃力。但还是咬牙忍着。坚持到了何家门口。   大门紧紧关着。她想不好是不是婚期延迟。或者。何音已经搬走了。   她敲敲门。沒人回应。右腿膝盖还有她身上擦伤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痛。叫她再也站不直。紧皱着眉靠门慢慢坐到了冰凉的石板上。Www。。com   人冷静下來后。她便要担心起云长天來。后怕四起。因为他沒有追过來。是不是说明他决定不要自己了。他是不是对自己失望了。   真要抛弃她其实也正常。衷瑢想着如果换做是他不顾一切跑去支援董嘉言。她说什么都要与他恩断义绝了。   如此想着。自己今天竟是做出了人生岔路上的抉择。同时也体会到无情与有情并重的身不由己是何等滋味。   啊。过完年已经十七岁了。难道这就是一年一年成长的代价吗。   还在纠结的衷瑢沒料到背后的门竟然开了。只见梁又梦探着脑袋讶异道:“你怎么坐在地上。”   “快扶我起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膝盖疼。”衷瑢伸手让她拉了一把。梁又梦感到她手掌粘糊糊。松开一看吓得年夜饭都差点吐出來。竟是半凝的血。好多。还从这可怜的娘子手上涌出來。   她脸上也是。就在耳朵边上的这块儿。散出來的头发粘的乱七八糟。与点点浓黑的血糊一起纠缠着。   梁又梦赶紧扶她去了堂屋里。此时一对新人正要拜天地。净姨和陈婆坐在高堂。管家主婚。小范玉也在一旁。   他们正等着梁又梦去开了门來。沒想到居然是衷瑢。且她一瘸一瘸。手上脸上的伤口触目惊心。顿时吓坏了一群人。   净姨看得心都疼了。Www。。com追问起來:“是不是他动手打你了。”   衷瑢还沒來得及反应。就被陈婆抢了先。听她哭天抢地道:“哎呀。衷瑢你真是看走眼。会选了这么一个畜生。”   慕亦掀了盖头上前查看后说道:“不像打的。你在地上滚过。看你衣服都破了。”   衷瑢这才有机会说了刚才自己如何逃出來的事情。这让何音太感动。想说些什么感激她的心意。却觉得都太肤浅。唯有亲自替她清理了伤口。敬上一杯热茶。把这一刻牢记于心。   好不容易赶來的慕亦终于与何音拜了天地。这礼堂还是梁又梦出钱替他们布置的。她看着这对新人。说不上嫉妒。因为德爷确实完美地无可挑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又是今天看着她驾着快马。一路扬鞭來到众人面前时对着何音心有灵犀的笑意。梁又梦彻底心服口服。   喜宴并不丰盛。甚至比平时的饭菜还清淡些。但落魄时刻。就是以茶代酒。也是香浓得醉了人。   至午后。何家的喜宴算是结束了。因为衷瑢的膝盖越來越疼。她开始熬不住。推上衣裳一检查。膝盖处竟已黑紫成片。像是磕伤严重。慕亦觉得不能拖下去。立刻背了她往街上去寻药房的大夫看。   大夫给她敷了屎黄色的草药。也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但衷瑢发现味道意外的好闻。而且凉悠悠的。不一时便舒适了很多。   净姨和梁又梦都陪在一旁。付钱时两人争着买单。最后让慕亦得空付好了。   从药房出來。慕亦回头看一眼背后搀着净姨的梁又梦说道:“我平时的积蓄都让人抢了走。身上只剩这点。你替我和老爷出的那些钱。等过段日子三斟曲重新开起來。上道了我再还你可好。”   梁又梦自然说不用了。就当贺礼便是。说起贺礼。衷瑢想到自己那份还沒给。可是她沒什么储蓄。云长天让她领月俸。因为觉得麻烦也很久沒去领过。平时均是靠着他出钱出力。也沒想过有这种时刻。   不能随份子钱。说出口真是一件丢脸的事。衷瑢只好向慕亦坦诚自己暂时拿不出一个铜板來。日后她会想办法补上。   德爷听她口气。笑道:“如果云长天以后不要你了。你就來找我。德爷养你。”   四人均笑起來。一路上玩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桃闻街上。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衷瑢面前。一是留在何家。二是回云家。   她一时裁不定。看看净姨也是无奈的神情。说道:“我跟净姨回去。”   梁又梦送三人回了净姨的小院子。自己也干脆留下來陪她。   这五十贯的房子有些小。只有三间卧房。比衷瑢当时租的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   晚上洗漱完。梁又梦扶她上榻时问道:“你真的不回去了。”   “我哪敢回去。现在就算我认错了他未必肯原谅我。”衷瑢心里头生了很多愧疚出來。   梁又梦不能让她脱离了云家。便提议道:“要不你写封道歉的信过去。我帮你去说。”   第九十八章 双雄决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家中有喜事临门。云长天的脸上却沒放过晴。第二日照常在北苑执勤。在京大内的一处湖边遇到了皇上。身旁身后还携了一众婕妤才人。   皇帝看他面带愁云。便邀上同去了公主院。原是大公主要为四月的寿筵准备。特意要皇帝选几位刚进宫的娘子到时在会上跳跳舞助助兴。   皇帝自己也挺喜欢看美人儿的。便亲自领着一队出挑的婕妤才人。來这里与大公主一起挑选。   云长天很少见到大公主。这女人气势汹汹。就连坐在那里专心看才艺展示时的样子也能让人心中惶恐。   他守在皇帝座旁。往下望去。觉眼前是一片香桃甜李的蜜海。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众多换上五彩羽衣的女人齐整整地行礼。又是齐整整地道着万福。给他的感觉便是色声香味触法。其中的每一项都要与佛家奥义违背了去。极尽人间之妖娆和奢靡。   皇帝心情不错。乐呵呵地拍着大腿扫着台下风光。俄而又调侃云长天:“怎么样。从前沒见识过这阵势吧。”   他已是心猿意马。不知该如何回答。难得这大将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來。又让皇上一阵调侃。随后被问起:“朕听说你家中有喜事。怎么看你却是一副遇丧事的态度。”   这让云长天如何当着一众女人和宦官的面说出口。回道:“宿醉过后有些头疼。望皇上恕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另一边的大公主看厌了那千遍一律的舞蹈。注意到不远处高大的带刀侍卫便是大名鼎鼎的云长天。又是他英俊的外表。勇悍的气质。突发奇想。遂问道:“你可是云长天。”   她突然点自己名。他有些料想不好。步到座下单膝扣地行礼道:“参见大公主。”   这女人又向皇帝打过招呼。得了应允后接着对他说道:“听闻云副将十八岁赴战边疆。可谓立下赫赫战功。誉满天下。今日又得皇上重用。坐镇北苑左右羽林。想必身手在这宫中应是数一数二。   我呢。因为身边带了个慕亦。就是宫人常唤的德爷。她从小性子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也学了一身本事。所以很想看看。那不争气的妮子到底练到什么程度。不知云副将肯不肯赏脸。就在这里陪她练一练。”   云长天不敢推辞。尽管低着头把这事应了。退到一边等宫人去何家传了慕亦过來。   婕妤才人们正舞的高兴。今天是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个个都用心着。哪知让这男人给扰了场。纷纷瞪着眼。干等在舞台两边。敢怒不敢言。   慕亦骑着马飞奔过來的。以为大公主有什么急事。哪知让宫人领到了这处花园好景中。行过礼听皇帝说道:“大公主让你跟长天比划一下。可以吗。”   慕亦朝大公主望去。Www。。com对她眼神里的意思心领神会。又是想着何音挨了这男人的拳头。今日必定要全都讨回來。   她快步走下去立到舞台中央。却见云长天还慢吞吞地卸着佩剑。似乎不太想动手。   两人面对面时互相抱个拳。由他发话道:“我们点到为止。”   话不多说。慕亦先发制人。出拳向他正面袭去。这一记沒用力道。外人看过去也是软绵绵的。四周观望的女人们议论起來。传言里曾经暴打过塞外猛士的德爷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云长天往斜后方挪了一步。轻易躲过了她。但哪知慕亦打空的拳头突然有了力气。平掌横向劈來。落到他胸口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把他震出两步路。若不是自己身着铠甲。那必定是要吃上一阵痛。   对面的女人下意识揉了揉手。云长天暂停了对决。下场脱了铠甲。换了便服才又立到她面前。   这回是认真跟她对上了。两人互相逼退着。不是她被云长天扣住了手就是云长天被她踢开了腿。   他们打得越來越凶狠。腿脚带风呼呼响。谁都不让谁。出招更不曾留情。一磕一跘间都像悬崖上的生死拉扯。仿佛谁先被撂倒。谁就要堕入了无底深渊。   原本只是简单比划。却渐渐演化成一场恶战。宫人们也暂时忘了还替皇帝公主举着茶水。和婕妤才人们一同入神观着打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座上的两位贵人未忘记他们之间也存着旷世的决斗。只是不像动武之人。两人说说笑笑着就已是刀光剑影。   借着议论云长天和慕亦的身手。皇帝喝口茶仍旧笑容满面。神清气爽地说道:“这小娘子是巾帼不让须眉。要发起狠來。一个云长天恐怕对付不了。估计得叫上郑四那家伙來。”   说起这个姓郑的。大公主心里比见到云长天还不痛快。当初就是他趁机翘走了自己手上的南衙。用的什么手段竟是让她都觉发指的。   大公主面上不露一点恨意。破天荒地夸起皇帝的人來:“四郎是个人才。我都有些眼红了。Www。。com”   皇帝笑道:“姑姑这是说笑。郑四和长天不过就是替朕守个门。何來人才之说。”   他说这话。根本就是在向自己耀武扬威。连个守门的都能分了她手上的兵权。   想当日一批大臣在南衙问題上突然倒戈。事后均缄口不言。这后面发生的血腥暴力如果不是皇帝默许和授意。郑四敢出手。还能活到现在。   看來是自己小看这个侄子了。大公主憋着一口气。看着仍白热化的打斗不再回他话。   台上的云长天越战越勇。在胸口呼吸起伏间扩张着沸腾的血脉。迎退防守反击。节奏丝毫不紊乱。如果就这样打下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两人估计能对决到天黑。   契机出现在何音现身不久以后。原是皇帝唤他來。当场推荐给大公主。想让他在寿筵上献奏。   何音知自己对于大公主來说已毫无利用价值。便跪在座下。始终不曾抬起头來。皇帝问一句他答一句。   这场景让慕亦分了心。云长天趁机一拳砸在她胸口。这才有了胜负之分。   她仰倒在地上。翻身吐了一口血。附近几个女人想扶她一把又犹豫着该不该去。   座上座下都齐刷刷地往台上看。云长天一时用了全力。对方同样凶狠的身手让他居然忘了德慕亦只是个女人。这一记让她受的有些狠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何音有些跪不住。冲动着要去救她。可是自己沒走得允无法起身。当即磕头道:“恳请皇上让何音上台。”   皇帝笑道:“你打得过朕的爱将。”   大公主心里多少也有些疼。提议道:“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何音这才疾步跑到台上。扶起慕亦安抚她。   把一个女人打成这样。云长天显然有些愧疚。刚上前几步却被何音呵斥住。并挡住了去路。   上一次面对面。他们还是在私牢里。云长天想大概他是忘了被揍的滋味。现在又看到他那张恢复的完好无损的。实在令人讨厌的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着实一阵怒火燃起。家中还有个女人沒來得及收拾。今日就先拿他开刀。泄泄愤再说。   他抬起拳头。二话沒说冲到何音面前。这一点功夫不会。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沒被吓到。居然面不改色地护在原地。   何音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保护不了慕亦。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云长天的手下败将。对高傲的女人來说也是一种耻辱。既然自己无力挥拳。他就算丢了一条命。也要用躯体守她到最后一刻。   可是敌人的攻击落了空。躺在地上的慕亦一记扫堂腿就把何音绊倒。紧接着自己咬牙爬起來。回身又与云长天杠上了。   她嘴角还挂着血迹。让云长天实在下不去手。慕亦便趁着他渐渐的退让。一个假动作骗开他护在身前的手臂。直往他肋上送了奋力一肘。云长天应声被打趴在地。换他站也站不得。   何音看着恶斗的结局。多少都能松口气。她顿时疲软下來。沒了力气。幸有何音接着。才不至于又落到地上。   胜负不好分。两个人都负了伤。皇帝鼓掌叫好。仿佛这只是一场戏。他们吐的血不是真血。流的汗不是真汗。   大公主赶紧让人把这对苦命夫妻带回自己的公主院。又是通知尚药局派最好的大夫过去。   云长天也让御医看过。还好。那女人使了空前重的力气。却只断了他三根肋骨。主要是自己穿得厚。他手里攥着脱下的棉衣。庆幸有余。又要忍不住去想那位不懂事的娘子。   她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她今天也來了宫里看到最后慕亦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她会是什么反应。会跟何音一样吗。会不顾一切护着他吗。   会吗。会吗。   真想看她的反应。御医在他左边的肋上敷了草药。便让他走了。   一群手下陪着他回了家。威风不威风说不清。因为他们的头走起路來难免要受伤痛影响。看起來有些虚弱。   七叔问起这群小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正愁沒机会八卦。这样一來都留在了云家吃个晚饭。顺便给他们头儿的一众亲眷讲起了今日的好戏。   云长天一个人躺倒在被窝里。肋骨那边痛。不。简直全身痛。他闭上眼想起衷瑢不顾一切跳下马车。更是痛。   第九十九章 明月夜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浑身疼得疲乏的云长天掀了胸前的被子。他想受点冷。镇一下那股痛。现在举手抬足都是一种煎熬。话也说不大声。气更不能喘粗。像是有细密的带刺荆棘一圈一圈缠满了他的周身。   几个丫鬟守在屋里伺候。这少爷意外的。今天居然事不多。沒唤过她们几回。最后一次问起來便是:“衷瑢人呢。回來了沒有。”   沒想到这话让刚好赶來的梁又梦接上了。她手里扬着一张纸。说道:“她回不回來全看你的意思了。”   原是衷瑢怕他。就写了手信來试探。梁又梦搬了条月牙凳到榻边。坐下后就开始念起來:“夫君有闻。可要先知衷瑢绝无二心。”   云长天让人扶了半坐起來。仔细听着。   她继续念道:“今日之事。并非我要故意忤逆了夫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捧着一颗患难与共的心。终在两方间做出艰难抉择。与你分离。更是痛苦。观何家落难夫妻却恩爱如初。当时场景。叫我刻骨似的难忘。若是夫君与我也能如此。此生定当无悔追随。”   信里寥寥几个字。道的却是衷瑢啼血的一颗心。信笺让云长天接过去仔细看了又看。平时她的字沒有自己写的好。草书一般的风格尽显。但在这里却是一撇一捺。认认真真地极力写端正。乍看之下还真有点端庄妇人的味道。   他考虑了会。回道:“她人呢。”   梁又梦朝门口指了指。说道:“她从马车上跳下來也挂了彩。摔伤了右腿。正在门口坐着。要不要我把她带进來。”   但云长天却把信笺扔还给她。冷冷地说一句:“不用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让七叔给她安排个院子。以后就住那里好了。”   看他不像一时的气话。怕真是心已凉透。梁又梦不好再牵线。只得退出去扶着一瘸一拐的衷瑢去找七叔。   安顿好住处。已是过了饭点的傍晚。天黑的很快。梁又梦朝榻上还饿着肚子的女人叹道:“这一來一去。又过了一天。眼睛眨眨说不定就是十年二十年沒了。你说做人有什么好。上辈子來投胎怎么就投成人了呢。”   衷瑢瘫在软枕上。一直想着心事。她眼睛就那样睁着。泪痕沒干过。自然听不到梁又梦说话。   “你也别难过了。今天估计他心情不好。不是说他被德爷打断了肋骨吗。这种丢脸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过。”梁又梦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但是这小娘子还是沒反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要不是还能流泪。就跟死了差不多。   “你再不理我。我就跑去跟云长天说衷瑢快死了啊。”她用力扶了她起來。这话倒是让衷瑢听进去了。怨妇似的放声哭了出來。   哭到伤心委屈愧疚一起涌上心头。衷瑢说着赌气话:“你去说你去说。我就是快死了。他不要我了我就真的要死了。”   梁又梦起身装着真要跑去报告。让衷瑢拉住了袖子。责怨她:“你还真去啊。他都不要我了怎么会管我死活。”   这两夫妻闹的。梁又梦头疼起來。挣脱她道:“你不会死缠烂打吗。当初云长天怎么追你的。你那时不肯接受他最后还不是被他搞定了。”   衷瑢抬头朝她脸看。觉得这是个主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但想不好自己能不能像他一般热烈。足以打动人心。“万一他还是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在梁又梦眼里就沒有办不到的事。她说起來再简单不过:“追。死命追。总有一天他会回头。你自己不要放弃就行了。”   但是说到具体怎么个追法。两人一起动了半天脑筋。大多提议都被衷瑢否决了。原是她想想不够矜持。哪能跟个男人似的表现那么迫切。   这就惹得梁又梦恼起來。干脆什么意见都不提了。今晚让她自己纠结去。   她一路怨着衷瑢那皮薄脑抽的笨蛋回了董家院子。云嫂刚给她开门。董嘉言就从屋里跑出來。忙把她拉回自己屋。打听起來:“你今天可见过云长天沒有。他真的受伤了。严不严重。”   梁又梦点点头。笑道:“你成天待在家里。怎么自己不去看。”   但见这娘子脸色阴沉。又偏低了视线下去。回道:“我怕我一见他。回來就睡不着了。”   她深懂嘉言心思。拉起她手劝慰道:“你放心。听七叔说就断了几根骨头。其他沒什么。”   嘉言一听那健壮如牛的男人生生被打成这幅惨样。德慕亦下手该有多重。因此质疑道:“真是被一个女人伤的。她真有那么厉害。”   虽然來京城四年多了。但梁又梦还未亲眼看过德爷动武。她也只是听云长天手下在那边吹的。两人当时打起來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我也不知道。但毕竟是大公主手下的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吧。”她笑起來让嘉言舒缓了很多。想想也是。那宫里有着多少能人异士。她连云家大门都很少迈出去。自然见识不到。   两人又讲了会。灯影下满是嘉言的担忧在摇曳。她着实想去看看云长天怎么样了。摸摸自己的肋排。想象着被打断了一定会疼得死去活來。这么一思虑。竟是连着她一块疼起來。半夜了眼泪还止不住。   梁又梦看她难过的不行。就留了她房里与她同铺睡。吹了灯。轻轻帮她满身安抚起來。   这一整夜折磨了多少人。衷瑢睡在离云长天住所不远的院子里。夫妻俩都在黑暗里睁着眼完全沒有睡意。远在北宫的另一对也是煎熬着。何音在榻边守着慕亦。听她咳了许久。时不时又吐出黑血來。想用命换她平安的心都有了。Www。。com   慕亦不想平躺着。就伸手让他抱了起來。挨着他人稍微好了些。居然有力气笑问道:“我今天帅不帅。”   何音拍她脑袋瓜说道:“还不睡。”   她撒娇似的嗯了一声。往他衣服上磨磨脸。又扬起头盯着他不讲话。   何音自然会意。低头凑近张口就接了她的软舌到自己嘴里。她的呼吸那么急促。怕是这么吻着。开始让她受伤处又开始泛疼。   为着她考虑。何音及时收了回去。不顾她的不满足。说道:“今天到此为止。等你恢复了我一定陪上你三天三夜。”   慕亦咬了下唇笑起來。两人心照不宣。这些都是私房话。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慕亦想不好会不会这种心有灵犀就算是爱了呢。   她面对何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面对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从未有过心有小鹿似的蠢蠢欲动。但既已习惯了他天天夜夜的亲吻抚摸拥抱。床笫之欢也从來是她最爱。或许睡着睡着。等她某天一睁眼醒來再看他时。在相濡以沫的不舍情绪里还真能滋生出一些。其他的。习惯以外的荡漾情绪出來。   何音从不介意她会以什么情绪來面对他。只要德慕亦在这世上好好活着。更确切地说。只要她在自己身边活着。一切都足够了。   白天看了一场好戏的皇帝在灯下补着工作。亲近的宦官还与他聊着。以免主上不小心睡着了。   皇帝听他问为什么还留着何音。借此机会剔掉他收回问筠山才是真的。他便笑道:“父皇临终特意嘱托朕要关照这个何音。本想多关他几日让他长长记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既然长天都替他求情。那朕就网开一面。想他日后会安分点。”   “大家还是要派贾英去南方吗。”宦官听闻过这人。很替皇帝担心。   “贾英并不蠢。派他去正好。”皇帝大笔挥的起劲。让元喜送來的夜宵打断了。   她站一旁。面上总是那么冷。自从家族被抄。很久都沒笑过了。宦官看她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皇帝放下碗。尝了两口便觉无味。向她问道:“今晚哪个妃子侍寝。不如你帮朕想。”   元喜偏低头。自然要提皇后。但皇帝否决了。让她再想一个。   她按地位高低一个个说下來。都沒说中他的心意。最后一下跪在地上。淡淡地说道:“皇上恕罪。”   “你先起來。”他跟着一道起身。暂时歇下公务回了寝殿。众人均退出去。唯独留了元喜。   她不敢看皇帝。只管跪着。但听他站在面前说起來:“你一定很恨朕吧。”   她立刻拜首道:“元喜不敢。”   “朕还是太子时并不喜欢你。也许是你家出事那年。哭的那模样实在太让人怜爱。。算一算十多年了。朕登基也有个四五年。后宫里这么多女人。你一沒争二沒抢就日夜陪了朕这么久。到底是你的不幸。还是朕的有幸。”他说着。就朝元喜走去。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如果朕恢复你妃嫔身份。你想想后宫那些女人。她们会怎么对付你。”皇帝抬起她的脸笑道。   元喜与他四目相对。他还是原來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太子。不知道自己惹了他什么。元家被他连带着搅进了地狱。隔了这么多年竟还不肯放过自己。   “皇上恕罪。”她心里有多恨他。可是对他的手段又无能为力。   皇帝野蛮地将她扛起來扔到了榻上。正如当年当夜在元家两人偶遇时。他做的事。   痛苦不堪的元喜哭起來。身上的丝绸被扯了开。丰腴的身材隔了很多年依旧充满魅力。   她哭得越是撕心裂肺。皇帝越是爱她爱得疯狂。将近整夜。元喜身心都快崩溃。枕边不肯入睡的天子有意也不让她休息。不断问着好多好多的话。   那些是揭伤疤的刺耳问題。他绝对是以折磨她为乐。元喜终于得出这个结论。   一如他对群臣的手段。对自己深爱的女人竟也是当着玩物对待。只不过一个是在朝上。一个是在床上。   她终于忍不住。借着他沉默的空隙问道:“皇上之所以留着我。怕是要我比死还难受。现在皇上目的达到了。元喜做了十多年的噩梦。总该让我解脱了。但求圣上赐元喜一死。”   因为哭了太久。她的嗓子哑了。那柔柔弱弱。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很满意。皇帝对自己这种变态的欲望从來沒有觉得半分忏悔。他生來就是主宰。什么都不缺。驯服是他唯一的乐趣。   众多女人中。就只有元喜一人始终不肯对他顺从。不管是初遇那天也好。还是风波过后的无尽年月也好。   他将她缠入怀里。威胁道:“死可沒这么容易。”说完又要强迫她侍奉自己。只是衣裳早已被扒完。她爬起來屈腿坐在榻上不肯。尽用锦被掩在身上。长的黑发里偶尔夹杂了一丝两丝的白发。她三十不到的年纪。看起來也比同龄的妃子沧桑一些。   模样平平的元喜尽管与他后宫里的女人无法相比。但始终是他心里一座特殊的山峰。欲征服愈拔高。   第一百章 妃子笑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他想起那一夜。也是自己强迫她。当时元家有喜。长子高中状元。请了四方宾客來家里庆贺。   作为太子自然成了座上客。由状元郎陪同着在家中四处游逛。   红灯映照下的楼阁水台太幽静。元家长子像是有意领他到了妹妹的闺阁。请他在外屋坐下。不久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偌大的屋里就剩太子一人。   他等了一会。心里有些慌起來。这地方处在僻静的角落。如果有刺客。自己怕是躲不过去。   也亏他猜的准。果真凳子还沒坐热。一阵诡异的呼啸声就在背后响起。太子习武出身。自不会轻易着了这偷袭的道。一掌撑在桌上便翻身到了桌子对面。毒箭射了空。刺在他坐过的凳子上。   他赶紧往里屋跑。想要从里面的窗户逃出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哪知闺房的屏风后正有一个敞着纱衣的女人坐在榻上梳着半湿的长发。   她受了惊吓。正要喊人被太子一下捂住了嘴。只听这男人耳语道:“你安静。外面有刺客。如果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话还沒凉。他感觉到有很轻微的脚步声在外屋响起。便挟持着女人赶紧退到后窗边上。正欲跳出去。外边却起厮杀的动静。不久就有人惊恐地高喊道:“有刺客。”   身边的女人趁其不备。挣脱了赶紧往外逃去。边跑边求救道:“刺客在这里。快來人呐。”   哪知被闯进來的黑衣刺客撞上。那人看清楚了。本想挥刀的手放下來。要把她推了去外边。   这让太子一下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果然是他们元家要杀他。   想到这点。Www。。com他觉得现在无路可去。便追了上前。把她拽回來。引了刺客回头來砍他。   女人摔在屋里的地上。眼看着两人打斗越來越近。尖声惊叫中捂了脸。腿软站不起來。只管哭着。   刺客手中有刀。武艺又高强。太子抵挡不住。差一步路就要挨上刀刃了。幸从外边赶來了自己的近卫军。及时擒住了黑衣人。   带头的上來想跟他说什么。但顾忌到房中还有个女人。就请了太子出去。低声道:“刚刚來了梁家人把刺客挡住了。”   梁家。他有些惊奇。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就是梁小海叫我來的。我带着人刚到。那群刺客也在外屋和梁家人正打着呢。”带头的如实禀报。   太子开始想不好冼乐的心腹怎么就來救自己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两人正议论。却见屋里的女人淌着泪扶在门后。她身上本來就只有一层纱。探着脑袋不肯出來。   “你去外面守着。别放人进來。”他吩咐着就走到里屋。把门一关。气势汹汹。   女人已经逃到了更里边。靠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逼近。向自己问道:“你叫什么。”   她紧张地说不出话。控制不住地摇摇头。这却引起了太子的兴趣。往她身上打量。那层纱有跟沒有是一样的。一览无余。   他又问了一遍。走得更近。她果然要跟无头苍蝇似的逃。让他逮住。硬是推倒在榻上。   女人又哭出來。拼命挣扎。太子把住她的脸。换了个问題问道:“你是不是元家的人。”   这回她总算点点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颤抖回道:“我叫元喜。。”   “你们家和冼乐公主有往來吗。”他的目光凌厉起來。慢慢的。像是在逼问她。   元喜并不关心家事。而且再过几天就要出嫁了。更不晓得家里人会布置了什么给这男人。“我不知道。。你是太子吗。”   他看她晓得自己身份了。且从她口中挖不出什么消息來。打算放了她。但走到外屋。近卫军的头儿过來。说道:“刚才抓到的刺客。就是元家长子。我已经把他押在隔壁屋了。请太子殿下过去审问。”   这处楼台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它太过偏僻。高喊刺客的那个下人倒在逃跑路上。大概除了还在酒席上的梁小海。再沒有外边的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让人把着里屋的门。又把所有的后窗都锁死。这才放心去了隔壁屋。元家大郎受着太子逼供的手段。满口血。满身血。但就是不肯说话。   太子在屋里踱了一会。抓着元郎的头发问道:“你把我引到自己妹妹闺阁里。莫不是想用美人计。”   这人终于肯开口。求道:“我本早就安排她去了别处。她会出现在这里与这事无关。你要杀就杀我一人。千万别动她。”   但他不知太子是个什么人。听他冷笑道:“哥哥犯错。理所当然就要妹妹受罚。”   元郎在紧接着的一阵拳脚中眼睁睁看着太子爷背起手。出门往他妹妹的房间拐去。   此时元喜还在试图拉开窗户。但上面的锁很牢固。Www。。com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拉断的。   太子进去时见她已经换好了常服。发现自己來了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退。   这间里屋狭长而小。尽头就是窗户。床榻靠着一边墙。靠门端摆了屏风。剩下的几块地方设了梳妆台和一个衣柜后便只剩了转身的空间。   她无处可逃。让太子扒光了压在身下。无力反抗他的肆虐。   夜半时。人们在外边寻失踪的状元。一声声呼喊在本來十分安静的楼阁外响起。元喜半坐在榻上。那男人还从背后困着她忘情地尝着透热的洁白玉肌。   她想喊哥哥來救自己。可是此刻真是虚脱得要死了。一下子倒在了他身上。眼皮子还在打架。口中模糊地念起:“哥哥呢。”   太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穿好衣服后就用被子裹了她人让手下一道送回了东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审过一夜。元郎终于熬不住咬舌自尽了。太子便让善于模仿笔迹的手下伪造认罪书。亲自摁着死人的手指在上面。即刻到皇帝那边参了冼乐一本。却沒成想冼乐知道事情败露。带兵前來逼宫。由此走上政变的不归路。   冼乐死后。元家自然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连带着梁家的冤魂一起坠入了地狱去。   元喜被藏在东宫里。改名换姓成了名义上的丫鬟。实际上的妃子。任由太子软禁着。听他描述起她年迈的父母死的如何凄惨。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又是如何在狱中受虐待。不用他详细讲。在元喜脑中已勾画了一幅人间炼狱的恐怖之景。   她一时间精神崩溃。只知捂着耳朵抱着头缩在墙角里不声不响。Www。。com也不流泪。就空洞着眼神。仿佛死人一般。   沒了用來折磨的玩偶。太子一下变得无聊许多。回回与其他妃子亲昵时脑中仍旧想的是虐元喜还沒够。于是不顾美人儿的挑逗。推开了去。连外披都不穿。跑向元喜的住所。抱了她就往榻上扔。   大概一个月两个月以后。有一天。本來木的跟个偶人似的元喜突然朝他印上了个吻。太子一时间以为她终于肯向自己屈服了。正自豪着。这女人回头就去花园里跳了湖。   她只是一心求死。最后一面。总得给把自己带出來的男人违心的感谢。后來被救了。她知道自己如何也死不了。一下子又抑郁了两三年。   期间元喜生了一个女儿。让妒火中烧的太子妃害了夭折。   她在东宫无所依靠。Www。。com抱着还未满月的孩子尸体坐在地上发愣。让前來讨伐她的太子妃一脚踹了胸口。扑在地上。   太子凑巧在门口看到这一切。上前后也沒说什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然后不动声色地拉着跋扈的太子妃走了。   后來她再也沒见过那女人。   隔了一年。二女儿降生了。这回沒人敢再对她动手。小公主却只能朝别的妃子喊阿娘。太子也沒告诉过小公主那成日忧郁的女人是谁。   骨肉不曾分离。却是不能相认。打在元喜身上的晴天霹雳沒有最多。从來只有更多。   太子登基前一天。大公主派人拆穿当年他伪造元郎认罪书的事情。想将他置于背负元家上下百十条人命的案子中。元喜为了女儿站了出來。承认哥哥的罪行。她拿着元郎托人送到她在外住所的书信。Www。。com里面提到了自己要刺杀太子。帮助冼乐公主除去障碍这一事。   那封信虽然不久之前才送到她手里。还是哥哥的清秀字迹。让她不得不信。   后來太子顺利登基了。元喜因为是叛臣遗孤本应该被流放。新帝一步不退让地将她留了下來。并恢复了姓名。朝穿上宫人衣裳的她嘲笑。那封所谓的家书也是他找人伪造的。   但是经历了太多伤痛的女人系上腰带。只是无味地微笑着。整好发髻。拉整衣裳才向皇帝工工整整地行了宫人的礼。   那之后。她便认定。自己的哥哥是被当时的太子诬陷。家里人也因她枉死。沒有人提起元家的事。不敢提。不想提。与梁家受到的灾祸一样。就算从口中道出來。也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原以为自己成了宫人。生活就能太平一些。这几年皇帝确实也沒再碰过她。两人相安无事。就是自己一年年变老了。他也应该看不上才对。   哪里晓得今晚还要遭了他久违的蹂躏。重新被唤起家人惨遭不幸的极端回忆。   元喜将锦被往身上扯。扯得漫不经心。向皇帝问道:“陛下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这么恨我。”   他哼笑一声。边下榻边命令道:“过來帮朕穿好衣裳。”   她自己都一丝不挂。但见他已经站稳等在那里。便随意裹了一件袍子。抱了他褪下的衣物。照常替他一件又一件敛上。这几年哪天皇帝的衣食住行不是她在照顾。想來他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看她落魄的。日渐老去的模样。   侍候到位了。皇帝一把揽过眼眶仍红着的女人。抚了她长发。笑道:“朕已经决定把安阳许配给郑四郎。你就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嫁出去吧。”   “郑四郎。”元喜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很清楚这男人是个龙阳断袖。自己女儿嫁过去那算什么。   她见他的笑里仍旧藏着折磨人的诡异。立刻跪到地上。拉扯着衣摆哭着求道:“皇上你不能这么对待安阳。她是你女儿。你怎么忍心她嫁给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皇帝一把拽她起來。问道:“朕喜欢女人。你跟了朕有沒有一天好过的。”   她拉了皇帝的手又直身跪下。激动着情绪求道:“只要皇上不把安阳送给那个郑四。从此元喜愿全心全力侍奉皇上。”   他听后。渐渐起了胜利者的大笑。甩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并对在门口迎他的宦官高声命道:“过几日朕便要册封元喜。期间不许她踏出朕的寝宫一步。你们都给朕看住她。”   屋里的女人听见了。疲倦地闭上眼。倒伏在地上。   第一百零一章 三月喜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熬尽了黑夜。众人总算迎來了新一天的黎明。   曙光在东方喷薄。慢慢驱散弥漫的寒烟。早起的衷瑢脸上挂着两道黑眼圈。心痛未散地走在路上。她扶着墙。扶着树。一步一步朝云长天的卧室前行。   现在还那么早。地上一片黑。只有抬头时才能望到橘红的朝霞泼满天际。   他应该还睡着。受伤的人必定要睡得迟一些。等她终于挨到了卧房门口。考虑着这点。欲敲门的手还是放下了。   几个丫鬟从外边端了早点热水回來。见到有个女人坐在门口埋脸在膝上。上前探问。发现竟是月娘。她忧愁着。怕自己打扰了大少爷。所以不敢进去。   丫鬟们互相对望一眼。还是忍不住说道:“昨晚九娘來了照顾大少爷。他们刚刚才醒呢。月娘不用担心。赶紧回去吧。”   衷瑢佯装着松口气的样子。勉强笑道:“太好了。既然有九娘在。我也放心了。”   她装的太好。就算重又独自上路了。那孤独的背影也沒令她们觉得任何酸意与任何心碎。   热水和早点都送进了房里。九娘和衣守在榻边。与云长天聊了一整晚。到现在还沒结束。   他们听丫鬟说衷瑢刚坐在外边。看九娘在就放心回去了。云长天似有挣扎起床的意思。但又被他忍下來。Www。。com坐回榻上。   九娘脸上几许微笑。也明白他的心放在衷瑢身上是彻底收不回來。便在心里慢慢劝解自己。她与云长天的缘分早已断绝。最后那点火苗也该灭了。   “行了。我准备一下就去家里看哥哥他怎么样。还多亏你。他才不得不娶媳妇。”对郑四郎的婚事。她为着郑家能有香火传承而感到很满意。   九娘走后。云长天又躺回被窝里。伸手拍在旁边的枕上。隐约有衷瑢的香味四溢。   她知道了九娘在自己房中过夜会怎么想。也会吃醋吗。   熬夜过后他拄在枕上的脑袋发疼。辗转反侧就是睡不舒服。他多想此时能抱一抱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吻一吻她。然后安然入睡。   过了不久。大概窗外有光泛起。房门被谁人推了开。朝里卧着的云长天还以为是丫鬟。沒去理会。哪晓得一只手摸到他肩上。用他熟悉的力道揉了几下。   这让云长天惊醒过來。不知道要不要去看她。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样了。我担心了一晚上。”   他冷冷道:“不用你管。”   “你放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她这次來确实只是关切他的伤势。   但是对于他來讲。这份好心也不过是她为自己不甘心找的借口。   她见这男人不再理会自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放了亲手做的米糕在榻边。嘱咐两句就拎着篮子出门。却在门口遇上了衷瑢。   这小娘子勇敢跳马车的事迹嘉言也听说了。现时看她面容憔悴。扶墙屈膝。一脸失意样。也不管先前两人相处恶劣。从篮中拿出一块糕给她递了过去。权当同情。   衷瑢接过热气腾腾的糕点。凉凉的心让热气暖了一些。不至于感动落泪。眼眶确实红了半圈。   她道一声多谢。嘉言也不客气。沒多讲就昂首挺胸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啊。看她越來越远的背影。衷瑢忽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位。   刚才离去路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九娘叫住她。解释了一通。便劝她还是进屋去看看云长天。他正也踌躇着。迫切需要她安慰。   可是又來到房门口。衷瑢吃完了甜糕。还是沒下定决心去面对他失望的神情。   袖子中藏了一叠写好的情书。她抽出來又看一遍。不晓得这么煽情的话语能不能打动他。   云长天还心烦意乱着。听到门又被推开。呵斥一声:“都给我出去。”   这下好容易才敢踏出脚步的衷瑢立马甩了门。一边抹泪。一边艰难地打道回府。   转眼矛盾闹到了三月中旬。慕亦回了何家休养。由无所事事的衷瑢陪着。梁又梦脑筋活人脉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外出帮着何音一起跑关系想把三斟曲重新开起來。   云长天恢复的特别快。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体质确与普通人有些不同。他摸着还有些痛的肋排。想想老是待在家里也沒意思。况且半月未见那女人。看來她是真心不想与自己过下去了。   他告完了病假。去宫里执勤前向七叔说道:“你去问问她。若觉得我云长天对她不如那个何音。我不会勉强她留下。”   但是七叔挺为难。说道:“月娘差不多半月沒回家里了。。”   云长天哼一声。抛下一句:“下次见到她。让她不要回來了。”   气哄哄地走在宫中。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长天看谁都不顺眼。但凡有些可疑的宫人宦官文官武官都让他抓住盘问了遍。最后遇上托着众多锦绣衣裙的一队宫人。他看这阵势。向带头的宦官问道:“给谁的。”   小太监回道:“元。。”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   云长天在家待了挺久。不知道宫里最近出了哪些大事。仔细问了才知道当时那个送凉汤的宫人要受册封成芳仪了。皇帝刚有命让他们去接了她到皇后的清宁宫。   他觉得还挺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把皇帝迷的神魂颠倒。便跟他们一道去了皇帝寝宫。   借着巡逻的名义他在外边的花园里逛着。遇见的宫人都知道皇帝优待他。便不做阻拦。等了会果见众人拥着一位华衣锦裳的妇人从石阶上慢慢下來。   他远远地观望。确实是元喜。但不知是否因为装扮了一下。她的气质与还是宫人时竟差了海天的距离。   此时云长天突然有个念头。如果他把衷瑢拉去好好打扮一番。会不会她也能成熟一些。不要总是那般沒头沒脑。   元喜心里极不愿去见人。她不想入后宫不想侍奉皇帝。还不如做个宫人度了余生。   皇帝与皇后商量了一下。就把册封典礼放到了月底。元喜一旁听着。一动不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声响也不曾发出一些。   皇后看看她。不敢对皇帝提出的。任何关于元喜的事有丁点异议。毕竟上一位太子妃怎么死的。死成什么样了。她还记忆犹新。   只有些后來的妃嫔起了喧哗。她们如何能服一个宫人一夜之间上位到了比自己更加高的境界。等皇帝带着元喜走后纷纷跪到皇后座下请愿。让皇后出面劝说皇帝。   一旁服侍了皇后多年的老妇朝她们挥挥手绢让她们别多管闲事。便扶着已经不想说话的主子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皇帝便昭告天下。罪臣遗孤要做妃子了。群臣自然蜂拥过去讨伐元家人。阻挠这件事。   朝上只有两人未动声色。一位是郑四郎。一位便是云长天。   皇帝让这两人说说自己的看法。郑四沒把女人看在眼里。觉得留了也无所谓。天子喜欢就行。   云长天昨夜向七叔打听元喜与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老头给他讲了几个时辰的令人蠢蠢欲动的绯闻。最后才记起元家大郎刺杀太子这点。   怕是逆着群臣封妃。不过也是皇帝戏弄人的把戏。元喜如今的心灰意冷何尝不是他们臣子未來的下场。   他照着郑四的话说一遍。就糊弄了过去。望向皇帝此时面对这幅场景的笑意。云长天感到自己随时都要被他碾碎。   争论了挺久。郑昴公带头请皇帝三思。四郎因着公主下嫁的事心情非常不美丽。立在原地跟道铜墙铁壁一样。紧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那么专注是在看哪里。   这事还是拗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最终定了日期。三月三十举行册封典礼。   今天事挺多。皇帝谈起问筠山。群臣又沸腾了。该不该从何音手里强行收回去呢。   先前与何音相交好的大臣不支持收回。他们看着皇帝玩了何音一把。便晓得那乐师虽然当不成官。但守着金山发大财还是极有可能的。   而那些不支持的。有些出自正经的担忧。有些是冲着自己的那份利。总之一时间又热闹着。还是唯郑云两人不作表态。   郑四被点名回答这事。他与何音沒恩怨。回道:“全由陛下定夺。”   问向云长天。他自然要出口气。单膝跪地请皇上一定要讨回皇家的财产。   皇帝不过抱着看何音好戏的心态。收肯定是要收。但自然不会立刻就这么做。便把这事按下來。等自己考虑好再议。   最后所有事务结束。皇帝站起來。满是欢喜地宣布道:“朕决定将盛阳公主许配给郑四郎。”   下了朝。百官纷纷涌上去恭喜新晋驸马爷与其父郑昴公。   郑四奈何不得。受不起他们带了些许恶意和些许嘲讽的祝福。撇下父亲快快离开了。   到了晚些时候果真有圣旨來了家中。郑家与皇家联姻的消息立刻随风雨飘落满城。上家里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扰的四郎不得安宁。   梁又梦与何音回家时也在讨论这件事。她听他说起郑四郎有断袖之癖时。脑中便浮现出当时他看向董忭那眼神。   第一百零二章 和不离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那天晚些时候。何音带头的四人难得聚在一个房里。大家以茶代酒不比酒量比茶艺。谁人冲出的水沫子多。叶瓣浮沉的好看都要过过招。可谓各有千秋。   然而当中最沉默的便数离家半月有余的衷瑢。她自躲到这里后再未踏出大门一步。也不知道隔壁的夫君是不是当她不在了。竟是连一点寻她回去的迹象都沒有。   入口的香茶未品。让她一饮而尽。可能是喉间太干燥。怎么喝水都不解渴。   梁又梦向她说道:“你别难过了。我估计云长天还是在意你的。”   衷瑢便不服道:“你也就估计。他脾气有多差我是领略了不知多少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次看來是真的不打算原谅我了。”她总是喜欢往坏处想。说不好是不是赌气。但大致也是仗着他往日的偏爱。其实心底还是挺相信他的。   一旁的模范夫妻知道让她再留下去真要拆了人家姻缘。两人对视过一眼。就在心里定了主意。由何音出头道:“这样吧。我送你回去。你当面问他。如果云长天真当狠心不要你。还有我和你德爷养你。”   这话让衷瑢忍不住去瞥梁又梦。看她明亮亮的大眼充满希望。一股劲充到自己身体里。当即驱动着她下了决心。也不用何音陪。明天一早就回云家。   第二日晨鼓一响。已经梳洗打扮仔细的衷瑢立刻冲出坊门跑到云家门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正好赶上云长天要乘车赴朝会。   他注意到这女人喘着气忍不住弯腰摸摸膝盖。等气定了便直起身看着自己。她模样竟好了许多。虽然天还暗着。可她的描眉更精致。唇染更鲜艳。走近两步再看一会。连她额上的朱红胎记都用白粉尽可能地掩盖了。   四目相对的时刻不小心淌了云长天对她不倦的爱意出來。流到衷瑢心里奔腾成川。她分明感受到了。抑制不住跑上前去拥抱他。但遭到了他的拒绝。   云长天往后退。退到刚好的距离扔下一句:“我上朝去了。”   马车扬长而去。Www。。com衷瑢在原地立了会。不禁开始怀疑刚才从他眼里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爱。   旁观的七叔过來迎她。笑道:“月娘你这是想通回來了。”   衷瑢心里正不住揣测。听他说话间特有的长辈口气。无处安放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些。她边往云家走。边问七叔:“我不在这段时间。大少爷怎么样。”   老头背起手继续笑着说起來:“不如等大少爷晚上回來了。月娘亲自问他。”   她笼手在身前。低了头去。沉默会突然又问道:“上回董嘉言说我污蔑她偷了梁又梦的钱。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对那三十贯耿耿于怀。Www。。com其实不去刻意提起來。连七叔或者是当事人洛忠与嘉言都快忘了。   老头解释了当日的情况。原是家里人有心对付洛忠。她本以为自己在这家里待了许久。各种人事物应该都熟悉了吧。但洛忠这事还真给她戳了醒。家族这么庞大。不是所有人都是站着一条船上。或是一颗心上。   一老一少后來又聊了许多。七叔尽可能开导她。并让她宽点心。夫妻间沒有说不拢的话。有一方肯让步就好。   这让步两字说起來轻松。当真做起來却又让她毫无头绪。回到云长天的卧房里。四处转悠看看这里变了多少。   然而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样。连梳妆台都是一片狼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跟女主人简直就是同个模子里刻出來的。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混乱。这么个懒人时常要他五大三粗的男人帮持提点。若换了她成公务繁忙的云长天。真心是一天都不想跟自己过下去。   也亏他能忍下來。衷瑢坐到榻沿。又挨到了自家软软的被褥。本來好好的人因着床铺太舒适。就算沒点疲乏也会臆生出一阵虚无的腰酸背痛。便有了理由伸了懒腰仰倒在被上。恨不得现在就天黑。她好躲进被窝里美美睡一觉。   丫鬟來问她要不要送些早点到房里。衷瑢想不好自己要吃点什么。一时兴起跟着她们跑到了云家的厨灶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看到宽敞的内里一个个灶台上蒸着热气腾腾的笼屉。师傅们拿把刀哆哆哆哆地忙着切菜。阵阵和着水汽的香味对一个空着肚子的大胃王來讲真是不小的诱惑。   她一个一个笼屉翻过去。豆沙的包子不要。她不爱吃豆子。硬实的馒头不要。吃起來口感不好。还有什么菜包肉包。她都看了一眼便放了这些包子们一条生路。她想吃甜的。   有个扎着长发的娘子正埋头做着些什么。她在衷瑢几步路外的热气里。侧脸有点看不透。直到她走近了。两人对视了。她才发现是董嘉言。   平时受云长天娇纵惯了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油烟满布的厨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嘉言往她四周打量。除了几个丫鬟。沒见有人陪着。语气冷冷地问道:“月娘何事。”   衷瑢为着她上回递來的甜糕心里已多少对两人骂架的事释怀了些。虽然这娘子态度偏冷。但至少她留了说话的余地。便向她解释了才刚七叔跟她说的事。   其实嘉言与她骂架后就已经知道了原委。多少也有些对自己过于冲动的不满意。   她董嘉言一向温和待人。怎么那时就一下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沒事。我也有些不对。”嘉言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随后继续揉着手中的面团不复理她。   虽说那事在两人心中打下的结是解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可因着同一个男人。衷瑢怕自己与董嘉言是再也不能像在鸠鹤山时毫无隔阂地玩闹。   她看着嘉言的认真和成熟。不光有着空前的遗憾。还是从來就有的差距感。一路折磨她到现在的。似乎不可能追上的差距。   云长天身在宫里。思绪可全留在早上两人相遇的家门口。以至于他今日看什么人都顺眼。又要遇谁逮谁。就这样一不小心碰上了麻烦。   起初迎面來的宫人并不鬼祟。但倒霉催的被云副将顺手一拦问起袖手这么紧是不是藏了掖了什么东西。她便慌了手脚。神情紧张地摇头否认。   其中端倪自然要引起了他重视。两个手下一抓。一个针扎的小人掉了出來。云长天捡起一看。感觉事态严重了。立马让人押住她。自己跑去找皇帝。   皇帝看到小人上赫然写了自己大名。不用说肯定心内有大火。但他装着镇定样。把小人扔回云长天。吩咐道:“三天内你给朕查出來。”   就三天吗。云长天感觉手里捧着个烫手山芋。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当即整个北衙立刻戒备起來。凡是來往进出宫殿的人全部要搜身。   那个被抓住的宫人受了严刑逼供。Www。。com仍旧嘴硬着不肯说。云长天沒了主意。想起上回在私牢里见识过的那片血迹。他觉着郑四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立刻腆着脸去请人家來。   郑四郎不要太恨他。当即回绝。还拔了剑要与他拼命。云长天只得悻悻地离开。   回了家后他茶不思饭不想。关了自己在屋里琢磨着到底怎么去查比较好。连衷瑢在梳妆台前坐着都沒发现。   她有意咳了一声。云长天这才注意到。暂时放了心事。冷言冷语道:“你还知道回來。”   “我不回來那能去哪里。”衷瑢边说边來到他身旁。挨着坐下了。   他还气着。见她主动示好并未动摇。起身大步朝书房走。任由她箍了自己腰拖赘在后边。   衷瑢今天是准备好认真地道个歉。要言和的意思。可是他偏不接。纠缠许久。云长天都只是坐在书桌前抱着手沉默。再也不理她。   “你当真不理我了。再也不要我了。”她最后问一声。却也得不到他的答复。踌躇两回。还是挪步往屋外。离开了。   房中只剩他一人。心里更加空落落的。她哪知他也在挣扎。如果刚才女人再坚持会。这场冷战真的就能结束了。   只是他刚要放下态度去与她言好。这女人就这么走了。也罢。别回來了。看來自己是给不了她十足安稳的生活。   云长天心又凉了半截。磨了半天砚台。蘸了半天墨水。落笔前更是反复问自己。是否真的要结束。甘愿放她离开自己。   犹豫间。还是在这空白的纸上写下和离书。字字都让他痛心疾首。   落了款。摁了手印。他唤來丫鬟将这纸协议交给月娘。随后关起门來。将家事公务一起忧愁着。   衷瑢只是去厨灶房给他亲手炒点下酒菜。半路上遇到丫鬟。展开素纸一瞧。呼吸心跳全乱了节奏。她有想过会是这种结局。但真的到了这一步。一时间还是令她接受不能的。   无心无肺的丫鬟还替她把这些酒菜端了走送去大少爷房中。留她一人手里攥着张绝情的和离书不知道何去何从。   云长天听丫鬟说起这些都是衷瑢备來的好酒好菜。怎能不后悔起來。赶紧让她再去寻人。这次他也一同跑了出去。只是衷瑢已经离开了原地。不知去到何方。   第一百零三章 几重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女人也不知道跑了去哪里。云长天发动上下去搜寻。大伙打着火把闹到半夜才在一处花园的石墙下发现枕膝埋脸的女主人。   她手里还紧紧捏着纸团。像是要把它撕碎。可却迟迟下不去手。   七叔边等云长天边去劝她。可是衷瑢被这一纸和离书伤到。只管哭着。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可不好办了。云长天來了也沒用。在这么多家人面前。他为着当家人的尊严。板了脸呵斥她起來。衷瑢停了哭声仍旧抱腿蜷着。一动不动。   大伙纷纷起了议论。这小两口究竟怎么了。细碎的话语云长天听了点就觉尴尬。向着不肯妥协的女人以下军令的的严肃口气再次斥责道:“还不起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的声音跟夏日的闷雷似的。咔擦一声震天动地。吓得她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这才慢慢抬起头來去看。火光映照下。云长天的眼睛里泛着她看不懂的哀怨。很奇怪啊。大男人凶成这幅模样。可是背对众人。只能让她一人瞧见的眼神却是如此矫情。   衷瑢不敢不听从。无言地伸出手让他拽起來。两人一前一后才慢慢地回去了。   房中桌上的酒菜还在等云长天享用。但却是他关上门。亲手斟上一杯送到衷瑢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她嘴上依旧不肯领情。却接过杯子捂在手里。Www。。com直直地盯着他。   云长天把她按到桌边坐下。问起來:“那张纸呢。”   那团纸被她握在手心里。不肯轻易交出去。他要去抢。受她奋力的抵抗。惹她急了。手还被咬住推都推不开。   酒洒到两人衣裳。衷瑢松开口把杯子磕在桌上。快快地把纸团夺到了另一只未被他控住的手。背到身后才停了挣扎。   两人争得有些累了。互相气喘吁吁地望着。云长天话也不想多说。单看她愈加精致的妆容。多日未闻的香气。还有凝脂般莹润的皮肤。捏着她的手不受他意志地渐渐加重了力气。浑身都躁动开來。不顾衷瑢怎么喊疼。怎么拍打他。愣是被他野蛮地拽着进了卧房。Www。。com   多日未开荤的男人把她衣裳扯的一团乱。统统丢到了地上。原本还是重点的纸团也随着滚落到了一旁。它就静静地停在烛光里。听着女人稍有抵触的颤语娇音挨过了整夜。   这一夜的激情呐。两人均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即便是他努力抱着她。肌肤贴着肌肤。心跳你一声我一声接力应着。可总是感觉缺了一级台阶能让他们在沸腾的极乐中登入对方的心里。   沒有心意相通的爱情连黄粱一梦都算不上。顶多就是贪着对方好的色颜。好的身段。亦或是好的家世背景。又为了极尽一夜风流。两人匆匆卸下衣物。各取所需。   公鸡打鸣是要他周旋家事公务的一天开端。衷瑢早就让他唤醒。又是亲又是爱抚着低语道:“你好好活着。如果以后沒有我了也是。”   她听着这口气不对。怎么感觉这人要去赴死一样。便伸了只手绕上他脖子问道:“你又不要我了。”   娇妻未醒完全。还是块软糯的米糕。让他未尝都觉得甜。更不用说他将吻痕留到她胸脯上。怎么都听不够她微微的**。   他这算是提前做好的道别。还有两天时间。昨夜停了鞭子。让那宫人好好想想要不要老实交待。如果今天她再不肯说。真要让皇上去召唤郑四。   但若郑四为报复自己。故意不审个彻底。最后什么头绪都沒有的云长天可就真要倒霉了。就是怕着这两天有去无回。他又舍不得衷瑢。只能提前铺垫一下。别到时候等自己被革职了或者锒铛入狱又或者被流放。连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沒了。   对此他只能应道:“我从來沒有想过不要你。”   但引來她驳斥:“昨天那纸上写的是什么。不是你写的难道还我写的。”这么抱怨着。衷瑢很快清醒了些。更要不由自主地去贴近他蕴热的身体。   亲密无间的时刻真跟在云端看天一样惬意舒适。两人这么契合。仿佛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尽管和离书的事件在她心里烙了个疤。但似乎只有在疼痛里他给的糖才会更加的甜。   云长天要早早动身去牢里审讯。但是衷瑢拖着他不肯放。这回他倒是温柔的很。摸摸她的头。朝她额上贴一吻。轻声细语道:“狗牙儿别闹。爷我要做正事去了。”   狗牙儿。衷瑢应声就咬了他手。还不忘汪汪吠两下。   他哭笑不得道:“晚上找根绳子來一定把你拴上。”   恩恩爱爱的夫妻甜蜜着。相距甚远的牢里。有人此刻正经历磨难。饱尝了牢狱之灾。   这个宫人白衣上全是血迹。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的嘴里塞着布团。守卫在旁的几个男人更是往她身上不住打量。等审讯结束一定得好好“照顾照顾”她。   云长天來的时候。宫人还是不肯点头。她有些虚脱。可能连睁眼的力气都沒有了。   这样下去搞不好什么都问不出來。他赶紧让人去宫里探些消息。有了点大致了解。便试着向她问起:“你这么护着谁。到底是因为你忠诚。还是因为家里的老父老母还有几个弟妹因为洪灾吃不上饭。”   宫人说不了话。只能淌下泪來无声地哭着摇头。云长天让人拿掉布团。又讲道:“你可要知今日若不从实招來。这私扎小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触怒龙颜的死罪都是落到你和你家人身上。”   他拿一众父老幼小威胁。果真再不费一点力气。宫人便绝望道:“云副将若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交待实情。”   只听她喘息一阵。无力地说道:“我死不足惜。但求家中父老不要受牵连。这事是。。”她正要说出主谋是谁。但见这囚室里慢慢踱进个微微笑的娘子。宫人望着梁又梦顿了一下。引了众军爷狱吏纷纷看过去。就有不认识这小娘子的男人斥责道:“你是什么人。谁放你进來寺狱重地的。”   云长天示意过。她是自己带來的。众人才重又去监督那宫人。   宫人只道原來这审讯的副将与梁又梦一伙。不得不违心地吐出皇后两字。说罢便垂下头。随即云长天问什么。她都按事先被叮嘱的回答。   一上午不到。审讯结果就呈给了皇帝。因为关系到皇后。云长天不敢随意做定夺。看天子怎么说。   扎小人这事在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朝上大臣造起声势。势必要严惩始作俑者。   然而谁都沒想到竟是皇后做的好事。甘露殿内皇帝沉思好久。又问了多遍审讯时的状况。便吩咐一旁的宦官:“你带队人去皇后的寝宫替朕看看。记住不要惊动她。就说朕派來除尘的。”   时常会有宫人到清宁宫打扫清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皇后沒怎么在意。直到宦官在榻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看。还真是几个沒贴名字的小人和一把闪亮的针。   这一下证据确凿。皇帝拍案而起。把手边的书扔到地上连连责问着皇后她这么做的目的。   皇后是无辜的。可眼泪鼻涕还有那声声的冤枉对证她清白起不了一点作用。当即她就被软禁在了清宁宫内。等待皇帝进一步定夺。   群臣在大殿上议论了许久。公主院内。大公主。慕亦与梁又梦还有身着华裳的元喜一起碰了酒杯。那一方急得团团转。这边的四个女人说笑间还赏起了初春的美景。   楼台外便是花竹密植。池亭隐约的小花园。一条蜿蜒九曲的鹅卵石路穿梭其中。沿途花香四溢。蜂蝶齐舞。   元喜起身特意向慕亦感谢道:“这次元喜可欠了德爷一份人情。”   大公主代为答道:“元芳仪这是说笑了。我们慕亦心肠耿直。一向都爱打抱不平。这事无需放心上。”   随后又向梁又梦说起:“梁家娘子果然都是足智多谋。自此皇后那派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梁又梦除自谦与奉承外不敢多言。倒是慕亦心里头有些想法。   夜里她睡前与何音说起这事:“我前几天让大公主派去找元芳仪。她不在我便留了屋里等。那屋挺大的。我到处转溜的时候來了个宫人。她可能沒发现我。贼头贼脑地就往沒人的卧室里去。你猜我看见她往芳仪榻上放了什么。”   何音靠在榻栏。面对面认真听她说着。回道:“该不会就是那个小人吧。”   “对。”慕亦点点头。“那上面写的是皇后的名字。她被我当场抓住。我一边审她一边等芳仪回來商量。原來是有妃子不满。要栽赃嫁祸。刚好这个宫人因为家里发了大水。急需一笔钱寄回老家去。所以这次铤而走险。沒想到运气不好。被我发现了。   等芳仪回來以后。她倒沒说什么。要放了宫人走。但是我觉得不行啊。这宫人有这一次必定会有第二次。势必要拿她杀鸡儆猴。以后就不会有人想着算计芳仪。所以我就把这事跟大公主去说了。刚好那时候。梁又梦也在。。”慕亦说完最后几句。斜身靠到何音身上。让他抱着暖着。   这男人听她口气就知道她对梁又梦似乎有意见。问道:“你觉得梁又梦这人怎么样。”   慕亦眼睛朝他瞥瞥。回道:“不好作评。”   第一百零四章 往生乡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关于众人对梁又梦的映像。还真如慕亦说的。只能用不好作评四字统括。她就是地上的一滩积水。折射出來的是天空还是地上的花鸟树木。由看的人处在什么位置决定。   那天早上。云长天心里还在组织着向郑四郎讨饶的话语。马儿就等在外边。等他到了即刻启程。可是他对讨饶要说的话却还是毫无头绪。   路上碰见梁又梦。他为着这小娘子平日巧舌如簧。长相又很讨喜。故拦下來问道:“你说。我先前得罪了一个断袖之癖的男人。现在要向他寻求帮助。我该怎么说话比较好。”   她笑道:“有什么忙要人帮的。大少爷你先说來让我听一听。说不定我能在这里给你解了。”   这宫闱秘事不好讲给不想干的人听。他便笼统道:“我这两天在审讯一个女人。但不管我怎么用刑。她都死硬着不肯开口。先前我听说郑四郎逼供审讯很有一套。沒几个囚犯是他审不出來的。所以我就想去求他帮忙。”   梁又梦对此很感兴趣。想了想回道:“怎样一个女人。”   让他当场來描述。他觉得时间不够。干脆带上她一同去了囚室。让她在门口观望了一段时间。梁又梦让人进去跟云长天耳语几句。说是查她底细。果然被她一指戳中要害。不再费丁点力气。就让她乖乖招了。   这不见血的本事可真大过郑四郎。云长天再一次心服口服。就差将她供上神坛了。   彼时。慕亦说完不好作评。又接着讲道:“大公主知道这事后。就想着借着这次机会让皇帝好好的为难一下。顺便当做拉拢元芳仪。以后有个在皇帝身边的内应。会方便许多。   她让我找來那个宫人。许诺了她一笔钱。但是要将这小人换个名贴。送到最先雇她的那个妃子房里。她不识字。我们也沒告诉她。这上面写的是皇上。那天大公主还要挟她如果事情败露。她只能说是皇后指使。否则有的她乡里人好受。Www。。com   沒想她还挺仗义。挨了打还不肯伪供皇后。”   何音听完整件事。平静地说道:“你说她仗义。可也是她自作自受。但仔细一想。一个宫人面对主子。又是悲哀的身不由己。大家都是风雨里飘摇。说不定哪一天各自的船就翻了。”   慕亦不知要怎么应对他的叹息。尽量往他怀里靠去。不复作答。   皇后出身外戚。其父与郑昴公地位不相上下。但却是皇帝最为信任和器重的大臣之一。这次出的事说大不大。如果不是群臣对此反应激烈。皇帝还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淡了过去。   他深知这是有人故意栽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证据确凿。不管她怎么辩解都是于事无补。   眼看要废后的声音越來越响。如果真让这世家倒了霉。今后皇帝自己在朝中也难立足。   皇后被关了几天就流了几天泪。原本一双明媚的杏眼生生瞎了。几次欲轻生自证清白都被人救下。故此后抑郁难欢。仿佛木人一般无知无觉。   废后之事闹了半月有余。元喜的册封典礼也因此拖延至五月。原是四月乃大公主寿诞之月。怕宫中一时忙不过來才安排如此。   犯事的宫人被判月底处以极刑。定罪后被关押于寺狱受尽**。生不如死。   眼看一切都要成定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皇帝实在坐不住。对宫人行刑前一晚。把云长天喊來甘露殿。神色甚是难看。   云长天也知废后绝对会动摇皇帝根基。跟着一起犯愁。两人商议一会还是决定最后一次提审那宫人。看看还能不能问点什么出來。   皇帝起驾前想了想。又让人连夜把郑四郎喊到牢里。今夜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只能搏一搏了。   宫人又被绑上刑架。这次看她已是受尽虐待后的一副鬼样。如何与出事前相比。   皇帝亲自坐镇。并换由郑四主审。云长天在一旁观望着他的用刑手段。只不过半柱香时间。那宫人仿佛重新死了又活过一回。在鬼门关來來去去。就是如何都落不入那往生乡里。   不等她镇定下來。皇帝开了金口:“你死了对朕也沒好处。如果你能保证将真正的始作俑者告诉给朕听。往后不论是你还是你家人。朕都会安置妥当。并让你衣锦还乡。”   宫人从來沒受过这般残酷的用刑。如果这段日子以來自己算是沒了半条命。那今日完全可说眼前的阎罗王真的把她剩下的半条命又折了折。力度拿捏得如此稳。让她想死也死不了。直后悔当初怎能一时糊涂。接了那妃子的阴活。   最后宫人吃不住。终于吐露了真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是某妃子最先要她去陷害元芳仪。最后让大公主给逮住了。   皇帝其实早已猜到是自己姑姑做的好事。这回更加确认。估计废后的声势也由她造起。简直阴毒。   “但求皇上。。赐奴婢一。。死。。”宫人垂头。从她口中不断滴出鲜血到地上。在深夜的囚室中清脆得很诡异。   伏罪书写完后让皇帝当场过目。他圈了两处指认大公主罪状的地方。说道:“改了。”   旁人不解。他解释道:“仅凭这点翻來覆去的说辞。能救皇后已是万幸。若真要靠此去扳倒她。光是朝上那一关就先过不了。”   他把朱砂笔一扔。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嘱咐了怎么改就起驾回宫。   元喜在寝宫里等了很久。听说皇帝又去审那宫人了。顿时心虚很多。她让人去探探情况。好在后來沒什么动静。皇帝也只是去了清宁宫。这一晚安然无恙。   囚室里云长天与郑四郎仍留着问她更详细的情况。等天亮了。宫中也开始风雨满布。   皇帝甩了矛头直指某妃子的伏罪书给一众大臣。因为那妃子的影响力远不及大公主。故而在天子拍案定审后。终于让他力挽狂澜。保住了皇后一家。   需治罪的始作俑者一族被抄家。流放。充军。那日云长天去玉堂殿按命押解妃子。女人爬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尖声嚎着陛下饶命。但最后仍是被拖走。流放到了比萨巴陀还远的不毛之地。   一切不安都尘埃落定后。皇帝才让云郑两人去送了宫人上路。极刑也不必了。就当是她最后时刻肯从实招來的奖励。   那女人应该二十不到。可能跟衷瑢一个年纪。当云长天持着剑走进牢里。看到她瘫靠在墙上。原本好好的脸被毁的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她的十指断的断。折的折。基本拿不了任何东西。腿上生着疮。残衣浸透了血。简直如同下了地狱的鬼怪。就还有一口气在喘。Www。。com   他挥剑前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宫人似乎笑了。慢慢地摇了摇头。干燥的喉间像是沙石在哽。说话声音都是坑坑洼洼。“下辈子投胎。绝不入宫门一步。”   郑四郎背着手。在隔栏外出神看着听着。他在想千里之外的董忭。他若是一不小心被敌军俘虏了。估计也是这幅惨样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云长天一剑封喉。利落干净。终于让这个苦难的罪人解脱了。他用一块软布抹着剑身。出來时向郑四郎说道:“尸体你來处理。”   哪知郑四拔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似对他请皇帝赐婚的事还耿耿于怀。   听他问道:“你明知道我不近女色。为何偏要与我对着干。”   云长天收好武器。挡开刀。靠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回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是你家事。但至少郑昴公还是我老丈人。”   郑四郎明显被这话戳到。一想起父亲日渐年迈。家中人丁本就不太兴旺。自己要是再年年拖着不加紧开枝散叶。真要成大不孝了。   他与盛阳的婚事还未定。依现在的情况來看。可能婚事还要再拖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波完全平息了才有可能被提上日程。   四方大致都满意了这个结果。就是大公主不太乐意。沒想到让皇帝來了这么一手。故召了梁又梦到公主府。让她想个办法怎么才能再掀起点风浪來。   为着宫人的事已经好几天沒回家的云长天从寺狱出來时。阳光照在他脸上。外边已是四月伊始。桃红柳绿。莺歌燕舞的靓丽风景自不在话下。就连街上的人來人往也成了一番清新的享受。   他骑着高头大马。神清气爽地回了桃闻街上的家里。家人见了立马跑去拉衷瑢一起到了门口迎接自家少爷归來。   坊间早已把宫里那出反转戏码给传得更加夸张。衷瑢听家人说过。愈发担心她夫君会不会跟着出点事。但见他终于平安归來。总算卸下了大石一块。   好酒好菜给他备好了。云长天只用往座上安身。要吃什么要喝什么。衷瑢全都仔细给照顾到。   洛忠与嘉言也來了。这小伙虽然对云长天仍然有怨恨。但这一遭骇人听闻的大事着实也让他担心起当家人來。   四人暂时放了先前恩怨。痛痛快快地吃顿酒菜。算是为血腥气里浸过的的云长天除除晦气。   第一百零五章 五里庄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眼看着四月十四到來。极尽奢华的大公主对寿筵的安排更加抓紧。节目排了好多出來。歌舞。武术。马术。还邀请了外国使节。绝对是一场空前的盛宴。   有來自塞外的汉子今年点名要与德慕亦单挑一回。宫里都在传可能是多年前被德爷暴打的那位猛士又卷土重來了。   话传到大公主耳朵里。她笑问慕亦:“你听。人家寻你來报仇了。”   慕亦不以为意。困倦地伏在她身边。为了学支像样的舞给大公主助助兴。她连续几天都住在宫里。不曾有过充足的休息。   她的手脚因为常年锻炼已经软不了了。所以教练的女人费了很大一番心思编了适合她的一段舞。Www。。com名曰仗剑天涯行。   这段舞不仅能体现传统女人的柔美。还糅合进了习武之人的果敢英勇。若慕亦真能将它演绎好了。绝对会有惊艳的效果。   只是她身段不如脾气软。举手投足都是剑刃出鞘般的风度。   大公主本就知她练不得。也不强迫。说道:“你赶紧回去休息。我找其他人跳吧。”   慕亦心有遗憾。但自己确实胜任不了。无奈回了家。一见到何音便紧抱他。似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   “被大公主骂了。”他拍拍她的背。跟劝服小孩子一样。   她又靠了会。终于松开他。说道:“你说我怎么一点女儿家气质都沒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连个舞都跳不好。”   他说道:“那你功夫好。身手好。谁能打得过你。”   可是事实就是一向牛逼哄哄的德爷跳不出女人的风韵。   这事让梁又梦知道了。原是大公主觉得她歌声动听。便特意排她宴上吟歌一曲。嘱咐完所有事最后叹起她的慕亦怎么都学不会跳舞。   大公主问她:“你会跳舞吗。”   梁又梦会也说不会。这是份吃力活。好处不多。她只想唱唱歌对付过去就行了。   况且现在三斟曲的情况也不乐观。一來这座歌楼已经让先前的事情拖垮了名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谁人都不敢轻易再与它沾边。二來。歌楼重新营业需要一大笔钱。包括请歌姬。跑堂。丫鬟。。   就目前來讲。何家还只能靠着洛忠送的那两条金子兑了钱才能勉强维持下去。所以这么一大笔钱。他得问谁借呢。   夜里。得了满足的慕亦虽累着。却还要与何音再玩下去。她嬉笑不停。极不安分。与他扭闹半天。把床铺被子卷的一团乱。   何音吃不消这种消耗。告了多次扰。总算让她消停了下來。又让慕亦缠紧抱紧。听她念叨:“这不是好几天沒让你抱着睡嘛。”   两人互相笑起來。何音又轻揉她的面颊不断安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看她慢慢要睡着的趋势。才试着轻轻地拉整被褥。   他安顿好。又把枕头一推。纸张与棉锦的摩挲声引了他注意。   幸好还有盏孤灯守在榻边。他拿起翻來放到灯下照看。却把慕亦给挤到了一边。   她爬起來一起去看那写着“东泊街五里庄冯朽 青岩。。”的纸条。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何音想起洛忠当日说的。看來他雪中送炭是半真半假。为的主要是替这五里庄來拉生意。   他回道:“云洛忠介绍过來的举贷人。这阵子想开歌楼不是还缺一笔钱吗。我在想要不要问这里写的五里庄去借。”   虽说是云家少爷介绍。Www。。com但能不能靠得住也是有点说不准。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不能再让人坑了。故慕亦生了顾虑出來:“这摸不到根底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去借了。我怕你再次踩了人家陷阱。”   何音收了纸条。吹灯后抱紧慕亦叹道:“我知根底的人也知我根底。这钱太多。他们都怕我借走了往后仍是一蹶不振还不出。所以均躲着我。”   实话说來字字都是心酸。慕亦依偎着一无所有的男人却睡得很安心。明天又是崭新的日子。醒來看他笑听他轻声细语问自己昨晚睡得如何。这些于她來说就足够了。   第二日何音早早地去云家请了梁又梦到茶馆落座。拿出纸条问道:“我想去寻这上面的人借点。但是就是不知道对方什么來历。所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你那边认不认识其他举贷的。如果有我就不去这家了。”   梁又梦复看了一回。把纸条还他。说道:“不如我去向人打听这五里庄。你先等我会。”   她说的向人打听。不过就是回云家去寻洛忠。但是洛忠出公务去了。好几天沒回來过。回到茶馆只得先稳住何音:“我认识的人大多与市井不和。沒什么人去关注东泊街那破地方。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看看。若是情况还可以。过几天再决定也來得及。”   两人随后就步行去了东泊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儿地方不大。幸亏离西市不远。沒多会就到了。   但寻遍所有可见店面。竟沒有纸上所写的五里庄。何音私心想着莫不是云洛忠玩他吧。   梁又梦跑到街中央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了一个巷口。往里看似乎是个弄堂。尽头堵着扇门。门上挂着牌匾。正好就是“五里庄”三个大字。   这店面藏的够深。何音跟着梁又梦往里探险似的走去。不宽的道上放了一盆接一盆的南天竹。枝叶花了心思修剪过。很整齐规矩。   这种夹道欢迎客人的静默仪式让何音很受用。有排场又不喧闹。就是他之前苦苦求不來的风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奈何自己只得在喧哗间周旋。立身不易。哪有多少日子能活出自我的。   牌匾下的一扇雕花黄梨木门开了一半。何音走进去时里边黑漆漆的。可能是阴天的缘故。总之采光不是很好。   内里挺宽敞。正中一张会客的八仙桌。两张太师椅对摆着。桌上压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小碟朱泥。   再往四周观去。便是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垂了锦帘所以看不到院子的动静。靠墙围了书架。挂了字画。高脚桌几座。落在字画前。还是承着朴素的南天竹。慢慢透出一股雅气。   何音心想这举贷的地界竟嗅不到一丝铜臭气。莫不是阁中翰林办的店面吧。   屋中有位青年才俊怀中抱了一本古籍仰倒在椅子上瞌睡着。梁又梦小心翼翼地唤醒他。这才让上门的生意活起來。   见有人來访。他整整衣冠。抱手作揖道:“二位可想举贷。”   何音点过头。又向他身上去打量。看此人穿着得体。像个读书之人。且功名应该少不了。光是看他读的那本深奥古籍。以及他持书时并不为它所衬托就能彰显的气度。眼前这郎君。怎么说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   他看这一男一女对自己似乎并不信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自我介绍道:“在下冯朽。是五里庄的主事人。负责引荐监督。保管票据。二位今天來可有人推荐。”   何音算听明白了。这五里庄并非自己放贷。它顶多算一牵线搭桥做见证的中间人。形容起來就是举贷与放贷的说媒人。   这生意说好做好做。说不好做极容易吃上麻烦。因为举贷人若是欠钱不还。还要靠中间人去催债。   能做安稳的做持久的。要么人脉极广。短时间内查清双方底细毫无压力。要么黑白都沾。靠一众官老爷保护。又托绿林的好汉要债。出了人命沒谁管。躲一阵风波就过去了。扯不到自己衣服的边角。安然无恙。   坊间靠吃这碗饭。又是有头有脸。能报上名号的。也就不过三四家。如今这小小的五里庄竟也能受得起险中富贵。   何音不太相信他。若是因他坏了自己的事。到时呼天抢地都沒用了。   但梁又梦对这自称冯朽的男人挺有兴趣。问道:“有人推荐。但写在纸上了。你拿去看看。”   她问何音借了纸条让冯朽过目。他回身去书里翻找一通。说道:“前段时间确实有个叫青岩的娘子來过我地方。说她夫家手头有笔钱可以挪來周转。所以我便写了几张这样的纸条让她拿回去了。”   何音沒听说过还有青岩这号人物。可能是洛忠的朋友或许是花街里的情妇也说不准。   于是他便放了胆子问道:“那位娘子有说可以放多少出來吗。”   冯朽又去书架上翻出一本册子。查了半天。回道:“三百贯。”   但是要复活三斟曲何止三百。八百还差不多。   “可再加一些吗。”何音略为难。这些完全不够。   冯朽合上册子。摇摇头。抱歉道:“青岩娘子已经是我这边报的最高的一位了。店小沒來头。所以攒的均是些小商贩。拿不出太多。”   梁又梦看何音咬咬牙关。可能在思索“三百就三百吧”。于是抢先问道:“冯老板能不能替我们向那位娘子打听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多匀一些。”   冯朽看看她又打量何音。背起手笑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得先立份字据。向青岩娘子借上十贯作为保证。借条压在我这里。一式两份盖骑缝印。到时要不要举贷都回我这里支一声。不要让我扰了人家娘子又被你们放鸽子白跑一趟。”   第一百零六章 巾帼舞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从五里庄出來后。两人去到百里庭点了几个菜先填填肚子。何音自知梁又梦陪他做这一切既出于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又是她对自己的爱意情深。但上回断然拒绝过。所以这几天要她不计得失的奔忙。何音真心过意不去。   聊完正经的话題。何音郑重满怀地敬她一杯。说道:“又梦你先听我说。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何音都记在心里。歌楼的事本不该麻烦你。但是奈何除了你我再找不出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放心。等三斟曲重新开起來。日子过得好了。虽然我不能许你白头到老的承诺。但其他你想要的你想做的。我都会尽力为你办到。”   可是梁又梦想要的。恰恰就只是他何音的一句承诺。如果能与他厮守到老。就算沒有名分就算沒有锦衣玉食又如何。   她牵起嘴角笑道:“二哥说笑了。就算今日我对二哥只有同门交情。又梦也会尽我所有來帮你。”   两人又喝几杯。说几句贴心话。何音问起这段时间。她怎么都沒來家里坐坐。慕亦也不在。沒人说话怪无聊的。   这俩女人都是因排演自己的节目所以抽不出空來。梁又梦回道:“这不是让大公主点名了吗。她不光让我去唱歌。还要我跳舞。这么重的担子我可挑不起。”   何音想慕亦昨晚的失落态。Www。。com便向她问道:“慕亦她不怎么擅长女儿家的舞姿。宫里好像为了她还编了特别的舞。我在想既然她难得自己有这个心愿。实在不好因此放弃了。那段舞不是说刚柔结合吗。你能不能与她一起來段。她就拣有气势的。你就只管舞出女儿家的柔美。”   虽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梁又梦还有其他心事在。实在不想多掺和有的沒的。风头还是换人去出。她就不拣这个便宜了。   这件小事一直搁在何音心上。到他回家时让慕亦见到了。脸上也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本无所事事躺在榻上望着房梁。一条腿还荡在榻外。不时用了脚尖去踢小桌。见他心事重重地挤到边上來。便拽了他的腰带起來去逗他。   何音正考虑着谁能來与慕亦合舞。让她一打断就有些考虑不及。摁了她脑袋说道:“你别闹。我跟你说件事。”   被他严肃的态度唬住。慕亦还以为怎么了。果然坐端正仔细听他讲。但一听。是要给自己寻个舞伴。又沒了兴趣。立马泄了气瘫回榻上。   这番懈怠模样让何音看着有些來气。他抬了手不轻不重地打到她腿上。责备道:“平时就沒点女儿家的行为习惯。现在连个舞都跳不來。我要想办法你还这态度。干脆别去凑热闹。正式回绝掉。以后也别做个女人了。Www。。com”   慕亦平时对他言听计从。就算让他念叨几句也当沒听见。撒会娇就过去了。然而这次是因着自己上心。跳不出身段又是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他倒好。不來劝慰自己。现时还把气撒过來。   这太委屈了。她心里怪酸。眼里看他不痛快。翻下榻就自顾跑走。怎么都不理后面的追喊。   何音追不上去。意识到该不会是自己语气太重了吧。   想她心里其实也在意着。却又不会清楚说出來。被自己这么一凶到。任谁都要不好过。   他开始着急起來。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慕亦毕竟是女人。还是有柔情部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见他追不上。又退回一段路去让他远远地见着。   “你回來。”何音边朝她靠近边召唤道。   慕亦有些不甘心又如此轻易地被他降住。决心这回一定要闹出点风波來增加些情趣。   只听她说道:“你别过來。今晚不跟你睡了。”   她气鼓鼓的样子何音看得清楚。知她并非真心赌气。便笑道:“为什么。”   “你自己说我不要做女人好了。不做女人那肯定是男人咯。你愿意一个大男人陪你睡。”慕亦语气里满是委屈之意。   何音想踏又踏不出一步。回道:“只要是你就好。就算你男不男女不女我都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话听的慕亦心里挺开心。自己依然被他当成宝。不可或缺着。然而别扭还是装模作样地闹起來。她死活不肯回他附近。定要离家出走一晚让他好好想念。想想自己的好。美其名曰忆苦思甜。   何音只好随了她。答应道:“那你要出走到哪里去。大公主那边也算你家。离來离去根本踏不出家门嘛。”   慕亦心里自有打算。说道:“梁又梦不就在隔壁吗。我找她去不可以吗。”   无奈之下。何音又跑去云家请了梁又梦到家里來商榷。   慕亦此时把自己关在房里等着消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大概接近暮鼓时分。梁又梦才來敲门。说道:“德爷你随我走吧。大少爷应允了。”   恋恋不舍的何音让她这难得的小女人脾气搅得心绪又乱又甜。今晚沒她相偎。大概被窝也要冷却几成了。   云长天听梁又梦所求。本想拒绝。但一旁的衷瑢却也跟着起哄。缠了他不放。势必让他点头为止。   他觉得这突然的造访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毕竟德慕亦不是一般的女人。要是她趁家人不备。坏事是随她做的。   梁又梦只是來征求他点不点头。见他不太想同意。便不再拖延下去。想尽快去答复。自己好回屋练歌。   云长天看着衷瑢憋起了嘴。低头抬眼望着自己。眼神里尽是恳求。心一软。又想着即是梁又梦与她待一起。至少不会干太出格的事吧。   于是又把梁又梦叫回來。答应了这事。   家中有稀客來。自然要摆上好酒好菜欢迎。洛忠对慕亦沒什么敌意。该怎么客气就怎么客气。敬了多杯直要灌醉她的意思。   衷瑢一向有赖她在自己走投无路时的收留。她的德爷又是爽快人。极好相处。因此对她的敬意爱意从來都是如江流奔腾不息。   酒过三巡。该醉倒的已经不省人事。云长天从头到尾黑着脸。沒给过好脸色。酒也只抿一口。离席时无比清醒着。   他背了一点知觉都沒有的衷瑢慢慢地挪回住所。路上有些黑。几个丫鬟在前边引路。从后边追上來一支队伍。原是梁又梦正带了慕亦夜游。   云长天不想打招呼。看院子就在眼前了。加快脚步赶过去。又超了她们。   大少爷就是矫情。对上回被她打断肋骨的事还耿耿于怀着。   慕亦知他想什么。但难得來住一趟。作为客人总要表示表示。便把他喊住了:“云大少爷留步。”   他也为着主人家待客那套。忍了情绪回身去看她。听她说起:“上回慕亦出手过重。云大少爷要怪要骂尽管冲慕亦來。可不要总是憋着。以至于见到我就是不耐烦。”   云长天听她这口气。像是在抱怨他今天的表现。愈加看她不顺眼。回道:“我公务重。所以心情不快。德爷不要怪罪才是。这么晚了。德爷快去休息吧。我听说最近几天宫里在排舞。让你累倒在我们云家。这责任我负担不起。”   她看伏在云长天肩上的衷瑢。忽然想到自己的舞伴能不能找她呢。   云长天看这女人转而盯着衷瑢出神。唤道:“德爷。德爷。”   慕亦回神过來。试探道:“不知道衷瑢会不会跳舞。”   他哪里知道这事。向等在不远处的梁又梦招呼一声。问道:“衷瑢会不会跳舞。”   两人看她摇摇头。泛起一个遗憾的笑。慕亦略觉不甘心。她还是蛮喜欢衷瑢的。跟她一起在盛宴上合舞想想都觉得应该是极易惊艳众人。   这小娘子长得好。身段也好。虽然不会。但可以学啊。慕亦试图说服云长天。他还是将不乐意三字清楚地写在脸上。   谁知醉倒的娘子突然嚎起來:“跳舞。我会。”然后又垂了头睡死过去。三人顿默。云长天只得回应慕亦道:“明天等她醒了我问问。”   看着这对夫妻回了院子。梁又梦与慕亦重新上路。边走边聊了会也归了董家院子休息。   云嫂与嘉言在屋里听到有客人來纷纷出來迎接。听介绍。原來这女人就是之前打伤云长天的德爷。   可是。。嘉言不可思议地朝慕亦身上來來回回打量。并未发现跟一般女人不同的地方。   虽然挺晚了。云嫂也很客气。要去煮个夜宵來招待慕亦。她也不推辞说道:“怎样的夜宵。”听说是赤豆羹。还提上几个要求。一点沒把自己当外人。   嘉言见此就把梁又梦拉到一边小声担虑道:“她來家里云长天知道吗。”   知道云长天亲允。她觉得有点堵心。大概因为他被德慕亦打伤。嘉言从來都将这今天才见到本尊的女人摆在敌人那列。   梁又梦自然要替慕亦解释道:“你还记着她的仇呢。她也挨了大少爷的拳头。还吐了满口的血。不比他受的伤轻。”   说起來两人是扯平了。但嘉言仍旧对慕亦抱了敌意。又是之前她和何音到鸠鹤山想撬走洛忠。嘉言的心结是越來越重。   第一百零七章 情迷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因着恨屋及乌的道理。嘉言对一连与衷瑢相关的人均感到不舒服的抵触。更何况这位德爷又是站在云家对立面的。自然要替云长天气不过:居然要容忍这女人现时在云家横行。   她还稍微怪怨起了梁又梦。与德慕亦亲近程度不亚于和自己的。慢慢地竟生了醋意出來。   只是这一切心绪她只跟自己说。埋起來撒了一把又一把阴暗的种子。   赤豆羹端到慕亦面前。云嫂好言几句就退出了屋子。留梁又梦与慕亦互相说着最近的情况。   这位德爷开口便是:“你想办法帮我教训一下云长天。何音现在落魄成这幅样子。我怎么想都不开心。”   梁又梦看她竟跟大公主想一块去了。Www。。com试着问道:“德爷。。是想怎么教训他。”   “自然也让他尝尝私牢的滋味。”她啪一掌砸在桌上。瓷勺瓷碗颤抖着碰出了声。   第二日午时衷瑢宿醉方醒。顾不上吃什么來饱肚就先跑去董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她看德爷还在不在。昨晚自己喝太猛。还沒怎么跟她拼便醉过去。实在是件遗憾事。   但她沒等來慕亦。先让董嘉言给撞上。而且还撞了她手里一桶泔水。难闻的肮脏东西全泼在了嘉言的身上。   衷瑢慌起來。要去帮她拎泔水桶。把上提手。然而这重量出乎她意料。沒备足充分的力气。嘉言一放开那桶就咚一声砸在地上。裂了底。泔水涌出來很快就浸了她们的鞋。   两人均是一身菜水味。嘉言來不及怪她。赶忙跑到院里水缸边舀了一瓢來。小心翼翼地去冲洗衣面。衷瑢跑到一旁嘴里道着歉。几度伸手帮忙都让她犯狠地拒绝了。   不管怎么冲。从衣面上翻起的味道都还是浓的令人作呕。又是看不顺眼的女人在一边烦她。说着那些沒有一点帮助的愧疚话。嘉言火气大起來。扔了水瓢回缸里。溅了衷瑢一脸的水花。   这回衷瑢是彻底惹了董嘉言不开心。尽管受她苛责着却一句都沒有还口。还被她驱逐了出去。Www。。com   这料想不到的一遭着实恼了嘉言。又让衷瑢不痛快。总之就是糟透了这一整天。   嘉言回到房中。匆匆抱了干净的全套衣物來换。她心急火燎也顾不到有沒有人來。就站在榻边一层一层扒着。   此时出了几天公务的洛忠才刚回來。跨了门槛直冲董家。这次去的地方盛产丝绸。他看街市的成衣铺里挂了多件极精美的衣裳。想到嘉言若是穿上它们必定美得沒边儿。出手阔绰了次就全都买了下來。这不。着急让她试穿。门也不敲便推了进去。   眼前佳人正好剥完束身的最后一层衣裳。她背对着门。纤细腰身翘臀美腿全都露了出來。这风光绝对艳煞了洛忠。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嘉言抱着胸猛回头去。看到他挟着一堆新衣愣在门口。顿时羞赧到极点。立马跑到角落里躲起來。   她一丝不挂地立在衣柜与墙的缝隙里。伸手去够柜子的门。企图取件遮体的。但手伸的太过。又怕露了不该露的。   他像是失了魂。又或是渴望了太久。竟鬼使神差地进了屋。脸上甚是悲哀地说道:“正好给你带了新的衣裳來。快试试。”   嘉言不太敢就这样现身。可是他的语气里泛着明显的。想得又得不到她的情绪。的确。自己赖着他挺多年。如果洛忠真有什么小算盘也早让他打全了。   “你给我送过來。。”她伸出一条玉臂。示意他把衣裳交给自己。   这里面有好几套。颜色不一样。款式不一样。他选不出。干脆全都捧了去放她掌心上。   一只手平摊了也不过就是个巴掌。衣裳自然全都落了地。她心疼着好好的东西还沒贴身就要沾了灰。赶紧蹲下去捡。嘴里还照常念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次拿一件就行了。”   起身时再去看。洛忠的眼里尽是失落。她过去认为自己配不上洛忠因而不轻易与他亲近。然而此时看來。这种不亲近搞不好成了过于保守。对他照样不公平。   所以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现在她就应该放下掩体的那堆障碍。奋不顾身地让他得偿所愿。“洛忠。。”她试着想问出口。但这种事太难了。   看她松了戒备。又支支吾吾地有话说不出。洛忠能理解她心里那些挣扎。怪只怪自己遇她太晚。让别的男人挖了她的心打了水漂。   这些年他不想计较任何事。只想陪在她身边。最终有沒有打动她。也无关紧要。大不了一辈子就这么挨着肩却不能吻她脸地过了。   “洛忠。。”她又下了次决心。人有些颤抖起來。随后垂下手。任由新衣去地上吃灰。   一身春光无限的嘉言此时与平时判若两人。可能是暴露了身体。心里徒增令自己都羞愧的刺激。有种熟悉的欲望在她上下开始苏醒。   她拉过他的手往脸上贴去。掌心里透來的不再是冰冷而是温度。因贪恋着这份温度。她又挨紧了些。吐了一点舌尖去轻舔掌纹。朱唇稍张便让唇齿扣上了他的虎口。   洛忠再也忍耐不住这般挑逗。搂紧了又吻上她。热烈而冲动。嘉言是舌尖戏的高手。沒几个來回就让洛忠彻底燃旺了**。本來不敢乱碰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放肆游走。   初尝心爱女人的每时每刻都充满了不可亵渎的神圣感。洛忠吻不够。便将她抱起來送到榻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房门本是虚掩着。俏皮的四月风预感到屋内似要起激情。偷偷地推开了些。缝开到足以让外边的人窥探到他俩在做什么。   刚一躺下。嘉言余光瞥见到门缝。院子的情况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从迷乱中稍有些苏醒过來。喘着气说道:“门。门开着。。”   洛忠哪里管的了这么多。三下五除二褪去衣裳。在她身上用尽自己的那些段数。自诩曾让身经百战的花姐都受用和夸赞。   因为她怕出去窜门的云嫂或是送客的梁又梦突然回來。又说道:“你。。快点。我怕。。。”但是说到一半时。让他带着潮动起來。脑袋里渐渐空白。Www。。com   她始终不敢放声。拼命咬着喉中的那些嗯嗯啊啊因此将一张本就潮红的脸涨得更红。   这样扭捏使她的娇态欲盖弥彰。无意也成了有意地将大火点了三四回才渐渐歇了下來。   迷离间她再次向外望去。似见到有身影在躲闪。可此时浑身麻意尚浓。疲软不堪。又推不开他双臂的囚锁。便只得暂时放了这庄事。拉了被子來与洛忠一道睡会。   在外边偷窥了许久的梁又梦见嘉言扭头朝院子來看了。赶紧躲回自己屋里。背靠上门。心中有种失了床伴的不开心。   她的这种癖好只有嘉言感受过。因此董嘉言便逐渐成了她的玩物。Www。。com男人一碰。就要失了蕴藏的那朵火苗。   等洛忠休息够了还想留下來与嘉言厮缠。美人儿未遂他心愿。等他出门后忙转身來到梁又梦房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在脑海里重新确认了一遍。这才试着敲门道:“又梦。”   屋里沒人回应。她看门只是虚掩。便轻手轻脚地进去。又在卧躺着的小娘子身边坐下。问道:“刚才是你。”   朝里睡的梁又梦嗯一声。回道:“他怎么样。”   “不怎样。”嘉言陪着卧上榻。搁了手在她凹凸有致的腰身上细细抚摸。   不待梁又梦再说什么。嘉言的手抚到了她的小腹并继续往下探。她一点沒抗拒。平躺过來屈起腿又微微张开了些。   嘉言的手比自己的要柔要细腻。梁又梦痴痴望着她。任由她解开自己衣裳掀了裙摆。仔仔细细地摩挲。揉捏过每一寸肌肤。梁又梦还是个雏儿。浑身敏感着。嘉言翘了兰花指像伺候男人似的撩拨她的腰。一时间惹了她抑制不住开始微微扭摆。   这等功力不要说是梁又梦受不住。就是让洛忠來也扛不过三回。   梁又梦翻个身趴到枕上。微醺般眯着眼。问道:“姐姐伺候人的手段可真厉害。都是让云长天给逼出來的吧。”   云长天三字在此时此刻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董嘉言方才如梦初醒。赶紧替梁又梦敛衣裳。可是这小娘子又叹起:“姐姐床上功夫了得。不知道洛忠少爷今天回味时会怎么想。”   嘉言系腰带的手有些不稳。又让她控了住按到某处。更是抖得厉害。   “姐姐不要怕。而且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俩的事。你也知道洛忠少爷最讨厌女人间的暧昧。听说一年前就有对丫鬟就是因为这个被他卖到青楼去了。”梁又梦坐起身。她的衣衫仍然飘荡。口齿间送上软舌一条。让嘉言不接也得接。   俄而两人复又倒在榻上。嘉言居高临下。摁着梁又梦肩头。不安地问道:“你想留这事做我把柄。”   她笑道:“我哪里敢。只不过今天让你们俩给刺激到。而且你有了他。往后我又得一人一整夜地翻來覆去睡不着。”   嘉言听出她话里的酸意。知道她至今未出嫁肯定也不好受。便问道:“你可有相中的人家。怎么还不嫁人。”   梁又梦再次笑道:“我说我相中云大少爷。姐姐你不会生气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两生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自在董家闯了点小祸又被嘉言训出來。衷瑢便无所事事地在家里到处乱逛。试图解解郁闷的情绪。   她越想越觉得只要一与董嘉言扯上关系。自己就会显得那么可笑。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满腹的心思酿成苦酒。就连夜里温存的甜蜜也敌不过。她的心思全不在枕边人身上。令云长天有些不满了。他问道:“你怎么回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衷瑢把今天的事一说。并补充道:“每次遇上她都沒什么好事情。而且都是我的错。骂的也是我。你说到底为什么。”   看她尽为了些有的沒的烦恼。云长天笑她道:“下次见了就绕道。她要是真的跟你翻脸。我给你报仇。对了。昨天你那位德爷问要不要跟她到大公主寿筵上跳个舞。”   弹弹琴还好。跳舞她哪里会。就跟唱歌似的。她自然要拒绝:“这不是要我去出丑吗。”   第二日衷瑢亲自去寻慕亦回复。脸上仍戴着一副愁苦的面具。这让慕亦见了自然要问出什么事了。   抱怨的话多说也不解恨。她左手攥了支花。右手不断扯着瓣儿。只幽怨道:“还不是因为董嘉言。她样样都好。人又漂亮。你要找人陪你跳。我看她就不错。”   慕亦坐在一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正仔细抹许久未沾过血的鱼肠剑。双手忙着。眼睛也不肯转转去看她。光就一张嘴还记得应道:“董嘉言见了我跟挨刀子似的。她怎么会答应。”   这本是一句戏言。慕亦品味着利刃上锃亮的光芒。脑袋里还有眼前却映出董嘉言的长相身段。她终于肯放下手中的活。提议道:“我看她确实长挺好的。要不让梁又梦去跟她商量一下。”   连自己的德爷也看上她。衷瑢更难过了。将那残花顺手扔到地上跺了个稀巴烂。说道:“你们都喜欢她。我就算有一肚子坏话也讲不出口了。说不定等哪天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也要怪到我头上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之后慕亦好生安抚才让她冷静下來。极力劝着:“让她给我伴个舞而已。你看她比德爷我美吗。”   衷瑢将她和嘉言一比。却比不出个高低來。原是两人风格本就不同。且各有各的好。放到一块只能共同欣赏无法比较。   “你放心。她要是答应了上场。我一定帮你出口气。”慕亦咧嘴笑道。   出风头的事嘉言本不要去做。但让梁又梦说着说着就想到。如果她在如此隆重的寿筵上大放异彩。也许云长天也会看一眼呢。也许就能将衷瑢在他心里的地位压低一点呢。   不等洛忠來劝她便答应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慕亦当即就带了她入宫。报禀过大公主得了允。一众女官领着两人往公主院更深处行去。   嘉言之前沾云夫人的光进过几次宫廷。但她还是头一回來皇家花园。正是四月好风光。一行人慢无声地穿越在有花落有花开。还有丛丛孝顺竹夹道的小径上。她抬头。一片天光刺眼。阴霾下有风抚过竹枝树枝。沙沙声微响。   出口连着座过湖的曲桥。两边的水里植了睡莲。只是现在时令不到。还未出花。   桥的尽头是座落在湖中央的水阁。二楼设了足够宽敞的几间房供舞姬排演。   嘉言到时。Www。。com房里已有许多女人在休息了。为在寿筵上舞出最美姿态。她们沒日沒夜地练着。被渐暖的天气捂出一身汗。女人们便开了大窗。脱去外披。只留一层短衣裹胸就在房内房外坐地休息。或是追逐玩耍。嬉笑打闹间好几对都匍在了地上。一时间画面香艳。嘉言脑中又浮现当日自己赤身在洛忠眼前的场景。不觉有些骚动起來。   在排舞的女官指导下。本就善于舞蹈的嘉言沒几天就入了状态。她的身姿袅娜。步履翩飞。一度成了所有舞娘的焦点。   和畅惠风里。她重新拘束起脚步。凝举柔婉兰指瓷白纤臂。腰肢让去。应是弱柳扶风的妩媚在一点一点张扬。若水盈眸间粼粼波光颤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唇角笑抿。点着两个甜酒窝。   众人已被她这一步吸引住。竟是如何都看不够。眼福正好。哪知她稍一挪步。立刻旋过半圈。轻蜷了五指浮在身前似托花拂颊。俄而收回胸前。倾身慢慢缩了肩。那醉人的笑化了苦痛低下去。低下去。看不见了却仍让人留了心疼。   她是莲花在秋风里萎去。谁人能救。接下來的举手投足均牵了一片随她开落的心。凝神屏气时盼着怜着。却在众人稍稍试着喘一口气。缓缓心情那片刻。她的手中展出了剔透纱扇。枯老的莲花似得了召唤重生。快快向前进两步。力量昭显到仰伸开去的四肢。舞尽繁华。   有位乐师按着感觉拍起了小鼓。咚咚声沉闷空旷。圈圈荡开。与她的舞步恰好的贴服。   又有位拨了三弦。韵味一足。这朵莲花的命运简直就要印刻到了这么多人的心里。   她踏过绚烂。挥洒魅力。耗尽心血后。终于还是在寂寞里再次落去。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   此时鼓声三弦也哽咽淡去。意想不到还有萧歌飘忽而來。哀悲四起。   嘉言入了景注了情。缓缓起身抬头时才觉面上已被泪水洗透。最初苦练舞姿只因云长天无心一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等待了多年。他不肯给一次机会却是老天开了眼。她董嘉言必要在这宫廷里让他好好看看。   还待在家中无所事事的衷瑢听闻嘉言已入了宫。多少都有些嫉妒的意思。想筵席应是大场面。谁不想好好表现一回。怪只怪她除了弹琴就什么都不会。   宫里开始发请帖了。各国來访的使节也陆续到达京城。那段时间的大街上。一溜的香车宝马就沒断过。各种类型各种风情的均有。要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架四围垂了流苏纱帘。宝顶正方的大抬轿。   轿子本放在车上。让马从西域拉着奔到京城门口。其中坐镇的女人只发了声号令。Www。。com随车而行的壮汉便架杆扛了起來。稳稳地行在众人注目里。她脚边小桌上放着的酒。竟未撒出一滴一点。   这行人让一队兵引着到了城里的蛮夷邸。來访者大多住这里。五湖四海八荒九州。各种语言礼仪交杂。虽说并不混乱。但忙來忙去还是要晕了负责接待的洛忠与随行的鸿胪寺译官。   他们正学了蝇虫在人堆里來回飞飞停停。安顿好不少人。半天不到已是疲累不堪。院里驻足待引的人渐渐少了下去。洛忠舒口气。本想回偏房里休息休息。哪知外边又传來某某国将军之女某某某來访的呼喊。   洛忠沒听清。旁边的译官解释了他也沒听懂到底哪里來的。Www。。com名字也奇奇怪怪。译官又提醒了一遍:“來者叫帕莎曼。云副慰待会还是不要开口了。”   不开口嘛最好。他跟在译官后边去到门口站桩。恭迎辞欢迎礼全不用他费点心思。就光光看着。看那女人从轿上落地后摇摇地走过來。   等等。。洛忠揉了揉眼睛。待她來到面前了。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女人长了怎样一副面孔。   帕莎曼视线伶俐地扫过一众样貌平平的男人。來來去去终于锁定在了躲在人群背后朝自己痴痴望着的那位俊俏官爷。   她被这人异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适。便用极流利的汉语问道:“他在看什么。”   众译官本还愁着翻译。一听她开口。那恼人的语言转换工作自动消的沒影。顿时轻松不少。纷纷向洛忠望去。又拉了他到前边來伺候这位小姐。   洛忠一时出了神。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呆楞样让帕莎曼忍不住当众笑了起來。又问道:“你叫什么。”   众人看他见着了仙女似的帕莎曼大概是迷晕了头。连叫什么都回答不上來。赶紧边替他答了。边迎她进去。   这也太像了。洛忠尾随在后不断质疑着会不会她是董嘉言扮的來戏弄自己。瞧那一笑就深陷的酒窝。娇小的身材。甚至连头发的光泽都如出一辙。   如果把她摆上了床会怎样。他顺其自然地想到这个问題。是该当她是嘉言还是帕莎曼。   晚间的时候他翻來覆去还在想。脑袋里不断重复着与嘉言激情的一下午。她在自己身下活力四射。懂得到了哪处应该做什么來让他更兴奋。更是她指尖撩拨的火候。与他有过的那些花姐相比之下也要黯然失色。   他想不好这样令男人血脉喷张的嘉言是不是让云长天调理出來的。最初的董嘉言是怎样的。   初到京城的帕莎曼随后让洛忠领着进宫去面圣。不光有她。后边还跟着一大批。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波了。让他甚是受累。   他骑着马在前边开道。她坐在轿子里反反复复打量背影。马儿走的悠闲。屁股上的尾巴也是三晃一甩。跟他主人是同一种风度。   为什么他会拿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帕莎曼越是回想越觉得他眼神带火。有些让她发烫了。   第一百零九章 水中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一众车行至宫门口。來访的人员均纷纷落地步行进去。   帕莎曼让随从接应着正欲跳下。余光瞟到那骑马的男人回身來迎领。犹豫片刻就松开了随从。蹲在车沿。向他喊问道:“这位官爷。能帮帮我吗。”   洛忠看她笑嘻嘻的。就好像是嘉言在如此俏皮可爱地求助。沒忍心不管她。过去搭把手却让她搂了脖子从车沿荡來。挂在他身上又扑腾着悬空的腿。   他好容易把人慢慢地放到地上。又受她阻挠道:“官爷如何称呼。将來阿曼好报答你。”   “报答。”洛忠笑道。“我要你报答什么。”   她笑得更有味道。像在打他主意。朱唇往上翘着露出几小颗上排的白牙。此种笑法嘉言不会。这一下终于让洛忠觉得陌生了。   帕莎曼往后背去手。明明已经转了脚步要走。一双眼却不舍地继续流连他的容貌。都迈出步子才扭了头。带上随从渐行渐远。   洛忠被她玩味地生了兴趣。随背影望去。这叫什么帕莎的女人慢慢地开始有些甜。   宫里人一多。守卫更要严把。作为南北头儿的郑四郎与云长天两人这段时间又是连日值守。不曾回过家。   这可想坏了整日闷在云家的衷瑢。自己平时就弹个琴。却沒人來听。去寻九娘。说不上两句便沒了话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互相沉默间甚是尴尬。隔壁德爷与何音也都不在。似乎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最清闲。   午后阳光明媚。衷瑢整个人空虚的很。又往家里四处乱逛。走累了便坐到花园池边的假山下面靠着歇会脚。   有个丫鬟和家丁大概也是觉这处地沒人。走到假山上低声商量着:   “你确实看清楚了吗。”   丫鬟很确定地嗯一声。回道:“就是她和那个汀娘。我去董家院子找人。隔着门听到她们两人在说话。随后沒声音了。我便戳了窗纸去看。她正替什么都沒穿的汀娘那。。那啥呢。汀娘不让她太用力。说自己还沒开苞。怕以后嫁不出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就说了。今日不如让大少爷來给她破了。以后好办事。”   家丁怨恨道:“这小**害我吃了这么多苦。这次可算让我抓到把柄了。等她回了家。你找个理由把她骗到这假山來。看我怎么治她。”   丫鬟担忧道:“你不会是想。。”   他回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想推她进水里吓吓她。”   衷瑢脑子里转着丫鬟的话转个不停。第一反应就是洛忠与梁又梦厮混的画面。也不知道她怎么惹了这个家丁。竟让他起了如此大的怨恨。   两下人还在商量怎么个骗法。听那丫鬟有疑虑:“我把她骗來。到时候她來教训我怎么办。Www。。com”   家丁让她放心。许诺到时候自有办法封了她口。   这封口二字让衷瑢心口一紧。若到时候梁又梦告状去了。怕是这两人还要杀人灭口了。   当即她就提了裙摆。义薄云天地冲上假山质问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啊。”   那一对男女见主人家听到了。慌张要逃。又被衷瑢呵斥:“站住。给我说清楚你们要对汀娘做什么。”   家丁缩着肩转身。无奈赔了笑脸。说道:“月娘你刚听错了。我不是要欺负汀娘。我们绝对沒有这个意思。”   这男人衷瑢有些映像。自己上回托他送三十贯给梁又梦。好像还令他被冤枉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难道。。他是因为这事在怪梁又梦。所以要报复她。   家丁拉着丫鬟一同跪下求道:“月娘你就原谅我们这次吧。我俩也就是气了说个糊话。这做下人的哪能犯上啊你说是不是。”   他们不住地磕着头。话中的委屈语气让衷瑢有些心软。便说道:“今天就当我沒听见。你们安分点。如果以后若是汀娘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让大少爷首先把你们吊起來打。”   家丁与丫鬟千恩万谢地走了。走时还互相拉扯似在怪怨对方。   这天帕莎曼刚拜完皇帝。有人带着她又要去见大公主。本來这皇家的礼仪就有够烦人。再要她一趟一趟跑。再有活力也是要被消磨光了。   一行宫人给她打着伞挡那渐猛的日光。帕莎曼垂头蔫着。走路都有气无力。   迎面遇上巡逻的禁军。她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感觉又回到沙场列阵点兵。抬头去望。那还是由一位高大壮实的军爷领着。军爷也看到自己了。眼神似乎有些变化。听他开口道:“董嘉言。”   帕莎曼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停住脚步打声招呼:“见过军爷。”   云长天从她声音中辨识出來这人绝不是嘉言。难免要诧异了。上下來回打量。惯例盘问她的身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帕莎曼回道:“吾乃西域藜兹国大将军帕莎迪拉之女。帕莎曼。军爷可以唤我阿曼。”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怎会这么像。问向领头的宫人。她们均说刚从皇上那儿來。错不了。   帕莎曼看看宫人又看看这位军爷。撅拢嘴皮子露出來几颗白牙。歪头疑问重重地苦笑着。   云长天让了道出來。说道:“沒事。你快走吧。”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帕莎曼边走边回头去瞟他。送自己來宫里的那男人眼神也是如此。难不成自己身上贴了什么。   答案出现在她进去公主院那会。一群穿着彩衣的女人正于大公主面前预演。Www。。com见有人來觐见。纷纷退到一旁。   众人见了她。包括大公主也是。一片哗然。帕莎曼诧异中顺着大公主视线看去。竟在角落里见到一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女人不等召唤便快快踏了小碎步飘來。往她身上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去检查。不论五官还是身高体型。她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來的。   帕莎曼这时恍然大悟。可能官爷与军爷也是因为她才会有那种眼神。   女人柔声细语地问道:“你叫什么。”   帕莎曼向大公主行礼。自我介绍一番。让大公主不禁拍起手來赞叹:“世上竟还有如此相像却又沒有血缘关系之人。”   问年纪。嘉言二十二。帕莎曼十六。两人差了六岁。顿时让嘉言有些自卑起來。原來自己都这么老了。   虽然外貌上不可辩。但举止神态却不尽相像。原是嘉言细柔温和。举止里一颦一簇都有风在帮扶。帕莎曼底气足。无她的柔弱。竟是自立自强又能自娱自乐的俏皮鬼。   大公主一开心。就让人在花园的水台上摆了长长的矮桌。一众人分散在两边屈腿坐着。佳肴美酒错落满桌。四围虽遮了晶莹的纱帘。风还是涌进來。拂过对酒当歌的女人。吹起她们脸上朵朵的红晕。   水台里一时间嘈杂的很。嘉言不善饮酒。便选了一块很嫩的肉仔细盛到对坐人的碗里。帕莎曼豪饮数杯。大概微有醉意冒泡。闪着一双水汪大眼直看着她。随后问道:“姐姐你认不认识一个。。这么高。总是乐呵呵的男人。”   董嘉言自然要说不认识。如此模糊的形容天底下的男人里一抓一大把。然而帕莎曼又比划起來。说道:“大概眼睛长这样。鼻子长那样。笑起來怎样怎样。。”   洛忠。这番描述让嘉言缓过神來。难不成她说是云洛忠。   被问起哪里见的。帕莎曼有意夸张道:“就在我住的地方。那位官爷见了我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一股想入非非的色劲儿。还跟着我进了卧室。若不是有人在。怕还要对我动手动脚。”   “怎么会呢。”嘉言尴尬笑道。“他很规矩。不会乱來的。”   帕莎曼一听。两人果真相识。旁敲侧击起來:“姐姐熟识这人吗。他叫什么。住哪里。我下次去城里逛好避开他。”   嘉言把洛忠的情况大致一说。帕莎曼便暗暗地全部记在心里:桃闻街云家。云洛忠。年二十。   出了宫返蛮夷邸那会。帕莎曼等不及便让车夫改道去桃闻街的云家。   她装模作样放轻手脚。摇摇地低头步上台阶。守门的当董家娘子回來了。也不阻拦。帕莎曼直入云家大院毫无阻力。   这庭院太大。她不知道云洛忠住哪边。便随手拦了个丫鬟轻声问道:“洛忠回來了沒有。”   丫鬟回道:“少爷刚回來。娘子有什么事要找少爷吗。”   帕莎曼微点头。说道:“你快带我去找他。我有些急事。”   洛忠本來还在屋里休息。这几天嘉言不在都沒人可以绊嘴。怪无聊。   丫鬟领着一个女人进來时他还以为说曹操曹操到。刚要欣喜若狂地迎上去。却见她这身衣裳略眼熟。走到两步之外便停下了。   洛忠脸色不好起來。帕莎曼察觉到自己露馅了。扬起招牌式的笑意。说道:“洛忠少爷。你不跟我说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他气势汹汹想把她逼退。谁知她一点沒怕一步不让。自己反而与她更贴近了。   她踮起脚尖。双手搂上他的身体挨紧了迸出一片柔情。暧昧道:“我听得见你心里在说什么。你想要我。所以我就寻过來了。”   第一百十章 毒凤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贴紧洛忠的女人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凑过鼻头去嗅。俄而才铁了心推开她。心虚道:“你跟我的女人有些像。。所以我才。。”   帕莎曼很享受与他的亲密瞬间。又是看着这人说话时将近结巴的紧张。竟是青稚气未脱的可爱。愈加要成她心头爱了。   “不急。我会留在中原。我们可以慢慢來。”她笑着就大踏步地跑走了。留洛忠独在房中心猿意马。   帕莎曼脚步轻快地在云家晃。路过的丫鬟至多看她一眼。还真沒人起疑。只有个小丫头一直跟着她。趁周遭沒什么人才敢上來阻拦:“娘子留步。有位郎君让我來请娘子过去。”   她初來乍到不知云家情况如何。听是有人相邀便欣然应往。随丫鬟步入一处无人的花园。來到假山脚的池边等候。不见什么郎君狐君却感觉背后有人偷偷靠近。   帕莎曼警觉起來。果然不多时一双手要推她。那人怎会想到“董家娘子”会功夫。就电光火石的瞬间。自己已被擒住。扣到地上。   家丁大声喊道:“娘子饶命。娘子饶命。”   帕莎曼力道用的很大。单膝顶住他的背让他十分吃痛。基本就是她问一句他就老实回一句。   得知这人要作弄的是董家娘子。帕莎曼想到了应该是与自己长一模一样的女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当即松开手。说道:“你很恨她吗。”   “恨。当然恨。我因为她差点被打断腿。这个仇必定要报。”家丁跪在地上磕完头如此直言。   “她与云洛忠什么关系。”帕莎曼趁机打听道。   家丁便将董嘉言如何勾引洛忠的事讲了个大概。还一并说道:“她之前与來路不明的男人乱搞堕过几次胎。等了这么多年那始终不肯露面的男人大概是不要她了。于是那小贱人就盯上洛忠少爷。这不前两天她还不要脸地脱光了伺候少爷。还故意开着门让人瞧见。”   自己喜爱的男人居然会看上这种货色。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帕莎曼跟着家丁一起气愤起來。问道:“那洛忠少爷喜不喜欢她。对她怎么样。”   家丁如实道:“这还用说吗。少爷被她迷惑的神魂颠倒。吃口饭喝口水前都要先想想她饿不饿渴不渴。之后才顾到自己。”   “那你就不怕今日之事再落祸患到自己身上。她要去告状你不就完了。”她质疑道。   但见他两手还撑在地上。仰头贼笑道:“小贱人不敢去告。她与同院住着的娘子乱來的事被我知道了。如果她敢告我。我就把这事说出去。”   帕莎曼听闻那女人居然还乱性。顿时替洛忠觉得十分的不值。凭什么这么下贱的女人可以霸着自己喜爱的男人。   家丁见她脸上起了同仇敌忾的意思。再次求饶道。望她大人大量不要记着。自己以后再也不动歪脑筋了。   “不。你给我听着。今天这事我就当沒有。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帕莎曼俯身把了他的脸说道。“下次行动记得派人通知我。我來替你出口恶气。”   到了十四那天。受邀请的众人纷纷打扮仔细了。天还沒亮就赶到了宫里。在麟德殿前的空地上列了齐整的队恭候圣上。   衷瑢跟着九娘一道在里面站着。她往四周视寻几回。微弱的曙光里只看到不少侍卫雕塑一样立在远处。找遍东南西北都不见云长天的身影。   她悄悄向一旁的九娘问道:“大少爷人呢。”   九娘让她这么问。也抬头望望。回道:“估计是陪着皇上來的。待会就能见到他了。”   众人头顶上的苍穹自东向西渐渐明朗起來。第一束阳光耀到衷瑢的眼睛时。只听空旷的场地里响起一声悠远的呼喊:“圣上亲至。跪身。迎驾。”   在场的人纷纷抖了衣摆裙边低头跪在地上。衷瑢紧张起來。忙的屈膝。想抬头看时。被九娘及时摁住了脑袋。   南北衙的两位头儿是开路的先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着软甲持刀。走到定点便停下侯着。皇帝昂首挺胸。气度非凡地迈步而來。身旁跟着的不是皇后。而是元喜。他不急不忙地落了座。看到下面许许多多穿着艳丽新衣的子民。心内一阵舒畅。便向一旁的云长天问道:“你家人可有來。”   不等他问的时候。云长天已经向下方览过多遍。他眼神好。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衷瑢和九娘。   “收了邀请的自然要來。”他颔首回道。   皇帝又转向郑四郎问了同样的问題。郑四只道:“家里來消息。父亲病重卧榻。倒來了几个姬妾。”   “前段日子看你父亲还生龙活虎。今日怎么就突然病了。”皇帝拍着大腿问道。   郑四郎如实回道:“开春的时候父亲就有些不适。听家里老人说是十多年前染瘟症留下的。”   “瘟症。这个朕倒是有印象。那年死了好多人。沒想到郑昴公也中过招。”皇帝调侃道。话毕不等其他人反应。起身开金口。说了许多有的沒的。扬一下国威就好。   等仪式过了。宦官又呼喊着恭送圣上起驾。众人这才敢稍稍抬头亲睹龙颜。   衷瑢小心望去。果见自家夫君伴着皇帝。一副威严神圣的模样。但与平日里对她的严肃又有些不同。此时的他冷漠不可逆。真真正正是一个大将风采。   她内心腾起些小骄傲。此时其他人必定也看见他了吧。那他们知不知道跪在角落里的这个衷瑢就是躲在他背后的小娘子呢。   退了麟德殿。一众大流还要走到公主院去给大公主贺寿。礼品也随身带上。到了门口闲杂人等不必进去。送了礼给守候的两个宦官就行。   那两宦官一人边收便唱和:“某某家某某人。某某礼一份。”另一人便快快用笔在簿子上记着。   衷瑢跟着九娘。两人并着送了一份。到唱和时。记账的宦官赶忙喊住她们:“云家娘子吗。大公主吩咐了。若遇到云家娘子一定要请进來。两位快快随我來吧。”   大公主早有打算。这让九娘嗅到不好的味道。衷瑢在后边扯扯她的衣袖。有些紧张不安。   宦官请了第二次。九娘不好再犹豫。拉了衷瑢的手戴着笑脸便随他们迈进了公主院。   不來不知道。这地方竟是比云家更富贵的安乐窝。满眼繁重的花木。绿草茵茵的花园里还自由走着飞着各类珍贵的鸟兽。往往是她们左手边窜出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彩冠大鸟。右手边紧接着响起一声走兽的悠鸣。Www。。com   一路都在异境里穿梭。衷瑢來不及将所有的收入眼底。至他们行到院落附近。她还不时回头去望來时的花园。宦官停了一个守在门口。她们被另一个带着步上台阶。随后跪在空旷的停楼里。侯着命令。   停楼像个豪华的大棚。砖瓦覆顶。朱漆涂柱。地上铺着榉木板。除了人立于上。就不放任何琐碎。   南北向沒有门。直直望去。视线能够穿过院子。看到远处的三层楼阁。   楼身适当处布着彩绘。非常精巧。院里时常有成队的宫人托着各种用品行过。但听不到一点嘈杂吵闹。   静谧肃静的公主院在衷瑢心里简直成了天宫一般的仙境。贵族的生活绝对远超她之前所能设想的极限。云家相比之下。竟是要连这停楼都不如了。   跪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内里再有人出來传唤。她轻声向九娘问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九娘赶紧示意她别出声。但是來不及了。立在前边的宦官回过身來问:“怎么。娘子这是在怨大公主怠慢两位了。”   这吓得衷瑢慌忙摇头。浑身疲软起來。一旁九娘告饶道:“家里姑娘沒见过世面。头一次进宫。还望公公见谅。”   那趾高气昂的宦官低头朝衷瑢鄙笑着又转过身去。原样站着。   九娘伸手抚抚衷瑢后脑勺。权当作给惊魂不定的她一点安慰。   大概过了燃半柱香的时间。内里终于有人來传。让两位娘子进去。   领头的宦官让两人跟上。边走边嘱咐道:“你们两个。。特别是你。”他说着就停了脚步。扭过身來兰花指直点衷瑢。警告道:“我看你一点规矩不懂。是不是云家來的都有些可疑。待会见了大公主。记得不准说话不准抬头。大公主沒让你站起來你若是敢动一下就算是要对大公主不利。那是立马拖出去斩首的。”   衷瑢被他骂到心窝里去。直感觉入了虎窝狼穴。稍有风吹草动自己就要被碎尸万段。就不说受训的委屈。就是一份从未体验过的惊恐。早已让她软了手脚。视线模糊。眼眶红了半圈。   一旁的九娘只能竭尽全力去安抚她。说道:“沒事的。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此时衷瑢多想回家。或者让云长天过來自己身边也好。有他在她就有依靠。心里也有底。更不用受这个太监的气。   一路憋着担忧委屈的复杂情绪。她们很快到了楼阁门口。本以为进去就进去吧。衷瑢沒想到。那宦官又停了下來。转身挡在前边。招呼道:“跪下。”   第一百十一章 玉簪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凭什么呀。但衷瑢这回只敢在心里怨念。宦官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与九娘一道又跪在门外石阶下。   她生來都沒给净姨跪过几次。今天算真领略到皇家的规矩有多熬人。还沒见到大公主的面呢。她膝盖上的旧伤开始发作了。   一旁的九娘发觉她有些微微的喘气。偷偷去看。她的脸色已经煞白。两只手捂在右腿膝盖处。紧闭了眼还有些发抖。   伤处痛得让衷瑢如何都要熬不下去了。她忍不住缩低身去绻紧一些。整个胸膛都在很用力地起伏透气。   这动静让宦官发现。厉声骂道:“才这么一会就跪不了了。还是。仍然觉得大公主怠慢了你所以委屈想哭。”   衷瑢眼泪都下來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拼命摇头望向他解释道:“我膝盖受过伤。有些疼。”   “疼。疼你就忍着。不到大公主有命你们还起不了身。敢擅自挪一步都是死罪。”宦官双手拢在身前。瞪了眼睛。翘了嘴皮子咬着两排牙说给她听听。   九娘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她揣测不好大公主什么意思。是朝着云家來的所以要拿她们开刀。   大概再这样下去。衷瑢就该跪不住了。宦官话音消了一会。她们面前的门便吱呀呀呀呀地慢慢开了一道缝。有个宫人说道:“大公主请两位娘子进來。”   宦官一甩衣袖。摇摇地转身嘱咐道:“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你这个娘子待会见了大公主还敢像刚才那般失礼。可就不是招來几句骂这么简单了。”   衷瑢哪里还有心思听他的话。让九娘搀扶着起來时都已站不稳。还要硬扛着一瘸一跛地跨过门槛进到里边去。   屋里有个中年的女人坐在最上座。正喝着茶并与旁座的慕亦聊着什么。   两边已站了一众光鲜亮丽的女人。见云家娘子來了纷纷转过头去打量。俄而悄悄议论开來。笑道原來还有个瘸子。   慕亦不动声色地问道:“二位就是云家來的。”   九娘搀着衷瑢小心地跪下。跪整齐了才回道:“正是。”   衷瑢先前得了教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次依旧不敢抬头不敢出声。连手都乖乖放好任由膝盖痛着。   大公主放了茶盏。微笑道:“我先前有听说。云长天云副将娶了一位歌楼里卖艺的娘子是吗。”   沉默片刻。衷瑢知了大家在等她回答。这才敢轻轻地支吾道:“正是民女。”   “那旁边这位。”大公主认识九娘。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九娘明知她有意。却也不敢不答。众人知了原來是正房与侍妾。看得更加起兴。   大公主又笑道:“两位娘子均生得国色天香。娇媚非凡。不知道云副将更偏爱哪方。”   衷瑢不做声。仍死低着头。她不知道这个算不算问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本身就不好回答。如果擅自答了更要出丑。   她感到又一阵沉默。怕是连九娘都不知该怎么对付了。座上的大公主更是得意。让人重新添了杯茶。又命衷瑢抬起头來。   慕亦与她对望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无光。呼吸起伏甚是艰难。得了大公主允诺后问道:“这位娘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待衷瑢反应。大公主茶盏磕到桌上。嘲讽道:“我看是因为问了她家事。所以生气了是吧。”   因着腿伤连维持清醒都艰难的衷瑢实在无力反驳。大公主咄咄逼人的态势让她很糟心。想哭不能哭。最后干脆松开了紧拽的意识。什么都不管的晕了过去。Www。。com   她再次清醒时。视线还是模糊的。吃力眨几下。总算看清了那根房梁。她身上盖着薄被。香味有些熟悉。仔细去体味。终于在脑中把这感觉对上德爷的身影。   这里是德爷住的。她试着挪挪腿。膝盖上的骨头嘎啦嘎啦响。不过好在已经恢复了些。让她起來下榻落地均是毫无压力。   屋子说大不大。但铺设陈饰却是极其豪华。不说这被面用的金线绣莲。床榻的木架子都意外得非常结实。外表看不出。真要在上边坐一坐摸一摸才能感受到那种踏实。   难怪刚才睡得那么舒服。衷瑢穿了鞋急着去外边探看。四周走廊都沒什么人。不小的动静是从远处传來。   她绕來绕去。Www。。com中途又寻到个宫人领着出了公主院的大门。独自往热闹处走去。无人的宫道让那些吹吹打打。鼓掌喝彩衬托的异常凄清。仿佛那是天外而來。她只是不小心窥听到。与自己沒有任何关系。   这条道两旁都是高墙。灰砖乌瓦生了青苔。间或有鹅掌楸从墙头攀出來。风拂过。静静摇摆着片片绿叶。它们淡然地向着天。偶尔也会目送在宫道里來來去去的人。   衷瑢仰了脖子也在看它们。可是已经走至转角要拐了。她也只能对那棵树道声再见。   她的视线一收回面前的路上。便看到不远处有个宦官瘫坐在墙角。她走近一点看仔细了发觉就是今早在公主院指着自己鼻子教训的那个太监。   他怎么了。衷瑢上前问道:“公公。”   宦官眼睛半闭半睁。脸色灰白。嘴唇都失了血色。对于她的询问更沒有丝毫反应。   衷瑢不知所措。试着晃晃他的肩膀。可是探到他背后的指尖却沾了还有些温热的液体。   她颤巍巍地挪回手。真的是鲜红的血。   都不等她清醒反应。前边的岔路口拐來一群人。带头的大公主见此情景。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几个小宦官跑上前检查。随后跪拜在地。痛呼一声:“人沒了。”   人沒了。。衷瑢脑袋里几阵晕眩。血腥味飘到鼻腔里令她顾不及颜面。Www。。com当场呕吐了出來。   大公主提袖。厌恶地遮掩了口鼻。赶紧让人押了衷瑢与那宦官遗体回公主院。   尸体被抬起來时。衷瑢才发现宦官背上深深地刺了根玉簪。那玉簪头很眼熟。分明就是自己送于德爷当贺礼的。。   “我沒有杀人。”当她又跪于大公主座下。受着审讯。衷瑢唯一能替自己辩解的话只有这一句。   但是这么多人都亲眼目睹她蹲在遇害的宦官面前发呆。若不是凶手怎么会连点声响都沒有。   凶器让人拔了出來呈到她面前。大公主审道:“你可是用这簪子行的凶。”   她拼命摇头。哭喊着冤枉。但是大公主接下來一问让她连冤枉都喊不出了:“这簪子可是你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是我早先送给德爷的。”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想到是她敬爱的德爷下的手。衷瑢怎么都不肯相信。   但如她不肯信。大公主也不乐意听了。一掌击在桌面上。厉声驳斥道:“慕亦要是看他不顺。大可以跟我來讲。让那太监人头落地或者五马分尸也是一句话的事。如何要大费了周章还这么明显的暴露自己。分明是你想栽赃嫁祸。來人。掌嘴二十。”   两个小宦官上前來一人一边摁了不断挣扎哭冤的她。眼看壮实老妇取了竹条板來。抡起胳膊就要往她脸上抽。门外及时响起一声:“住手。”   衷瑢泪眼迷蒙里看那板子不会落下來了稍微松口气。也扭了头望向门口。见是德爷大步地进來。顿时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哭的更委屈。   慕亦路过她。往大公主身边一站。说道:“人确实不是她杀的。”   大公主抬眼瞧她似乎还有话要说的神态。挥手命人先将一死一活的两个人押下去。   屋里都走光了闲杂人等。就剩她俩时。慕亦坐到一旁说起了整件事的來龙去脉。   那根簪子是衷瑢之前送她的。原本慕亦打算今日戴上它演出。但出來时落在自己房里。她便派那个宦官赶紧回公主院取來。   比她先行一步的董嘉言已经拐进了岔路口。但不知何事又折返回來。因为先前答应过衷瑢要帮她在嘉言身上出口恶气。又是路上只剩了她们两人。她便拦住嘉言走到她后头假意替她整理衣衫。   慕亦的剑快准狠。可以划拉开单薄衣衫而不惊动其人。更不用说不会伤及一点皮肉。   她把了剑正欲动手。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娘子居然察觉到动静。回身牢牢控住了她的手腕。   这人一张嘴。慕亦才反应过來。她不是董嘉言。而是帕莎曼。   慕亦连忙解释是个误会。但是帕莎曼不肯放过她。于是两人只好动手打起來。她功夫虽然挺好。但根本斗不过慕亦。沒几回合就被制服。连连求起了饶命。   因为公主院离得很近。那宦官沒多久就返回來。眼见慕亦赏了帕莎曼两巴掌。不知是该进还是该当做瞎了眼退着走。   堂堂将军之女让一个丫鬟不是丫鬟的女人掌掴。帕莎曼心里的怒火腾腾而起。但见那宦官上前來递送玉簪。还沒让慕亦接住。她就夺了走跑得沒影。慕亦知她窝火也不再去管她。还想着她只是抢些东西出出气。   哪里知道等慕亦与嘉言舞完一出下台來正要回公主院休整。那安静的宫道上突然跳出帕莎曼。要她们两人留下來说几句话。   宫人们均先行回去了。帕莎曼说道:“德爷你不是想教训一下董嘉言吗。现在就是好机会。”   一旁的嘉言自然是吃惊加惊恐万分。盯向慕亦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不等慕亦说话。嘉言便往回跑。在岔路口与随后而來的那个宦官撞上。她站不稳拉着他倒在自己身上。起來看时。才发现有根玉簪刺进了他的后背。估计是扎破肺了。他挣扎一会便很快沒了气。   慕亦就这么看着帕莎曼把簪子飞向董嘉言。最后却让这倒霉的太监挨上了。   第一百十二章 席上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中招的太监背后渗出浓厚的血來。嘉言扶他的手上也沾了一滩。她顿时心慌气短地颤抖问道:“他。。。死了。”   慕亦上前探一把气息。随之瞟向冷着脸的帕莎曼。轻呢道:“死了。”   嘉言吓得也要死了。赶紧推开沉沉的尸体。想往人多的麟德殿跑。帕莎曼飞步过去截她。让慕亦挡了路。两人再次交起手。一个追一个逃地往另一处挪去。   麟德殿前的表演正好半场。大公主看得无聊想要回去歇息。路上遇到董嘉言惊慌失措地扶着墙。半跑半走而來。见到自己更是扑通跪下。颤声大喊道:“杀人了。她杀人了。”   贴身的小太监赶忙上前问清楚:“你说谁杀人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杀的又是谁。”   “她。。她。。”嘉言沒记住帕莎曼的名字。也不知道死的人叫什么。只能不断重复着她她她。又往來处拼命指点。   大公主暂且不管嘉言。匆匆往她指的方向走去。果真见云长天那房侍妾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渍。   “这便是整件事。所以她运气不好。偏偏撞上了。”慕亦说完。向大公主恳请道:“她是无辜的。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大公主沉思几许。说道:“我听说云长天甚是宠爱这个小妾。不如借这机会给何音报报仇怎么样。梁又梦这回不肯帮我。我们自己想点办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慕亦一听。原來还有这茬。大公主也找过梁又梦想整整云长天。看來她们两个都被拒绝了呢。   她从话里听意思。大公主也从她脸上揣测心思。补充道:“我看得出你挺维护她的。人你尽管带走。最主要的是招來云长天就行。”   “那这死人的债要不要讨回來。”慕亦又想起还沒來得及收拾帕莎曼。两人当时遇上人群。也只好收手散了。   “当然要讨。我正好也想试试能不能收回北衙。你就让云长天一起付了吧。”大公主拍拍慕亦放在桌上的手。笑道。   受冤的衷瑢被捆绑着。嘴里塞满布条。外边又缠了两圈扎得紧。Www。。com有些时候呼吸都困难。   她脚踝处也绕了绳子。只得坐在地上闷闷地嗯嗯几声。这间积满灰尘的屋子只有扇小窗透光透气。大白天的竟也会阴暗至极。   这时候想哭也哭不出了。衷瑢不知道德爷会不会替她脱罪。应该会的吧。   但是仔细想想。她刚才说完凶手不是她后那神情。应该是有着其他的事情。搞不好就此德爷就要拉她下水了。   唔唔唔唔唔唔。。。衷瑢嗓门尽量开起來。可是拼命说的话听來就是这么一串哼声。   云长天。   云长天。快來救我。   云长天你在哪里啊快來救我。Www。。com   窗外透來的光束里尘埃在沸腾翻飞。她在心里嗓子眼里同时大喊。喊到心力憔悴。声嘶力竭。世界却还是如此安静。   她不知道这时有人已揣了纸条快快去了麟德殿附近寻云长天。正值午时。众人在用膳。送信的宦官托上碟的宫人把纸条捂在托盘底下。一并送了过去。   除了皇帝与元喜。所有桌子都摆在台阶下的空地里。里外围几圈。中间便是演出的场地。   云长天与郑四郎同桌。两人都尽量忍耐着对方。有时也会互捧一杯。让皇帝见了开心。   宫人上碟之后。手一滑顺势将纸条塞到他放在腿上的手里。之后立刻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他有些警觉。装着随意望几眼那宫人。便垂眼去看纸条。只见上边写着“月落凤阁。速來救”。   一旁的四郎趁他琢磨。夺了纸条过去。扫一眼便讪笑道:“谅你这猪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來。月娘在大公主手里。让你晚上过去救她。”   云长天不相信。除非是郑四设套骗他。否则这种无头绪的暗语哪有人这么快就能解读出來。   四郎把纸条揉成小团。扔还给他。自己斟酒自己满足。呷一口不忘再解他疑惑:“在绑票的时候。但凡要人來赎。匪徒给的引信必须有三点。Www。。com第一。赎人地点。第二赎人时间。第三。赎人条件。这第三个可有可无。视匪徒目的而定。只有时间和地点必须得有。不然两方交接不好。对绑票的那些贼人非常不利。”   这其中规矩云长天还是头一次听说。便又质问道:“你如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四郎喝着酒。眼睛继续往附近席上瞟。多时喝饱了才回道:“等你也绑上几回肉票。就清楚了。”   敢情他是老手。什么事都做的出來。这才不需多揣摩就能一眼看穿人家的把戏。   这也令云长天很好奇。甚至好奇到暂时忘了衷瑢被大公主绑去。凑到四郎身边问道:“除了你那间私牢。郑大将军可还有什么能让云某大开眼界的。”   郑四郎终于看向他。勾了嘴角稍一扭头就对了云长天的耳边。风吹似地讲道:“在床上对付男人的方法。你要不要來大开眼界。”   云长天被他吐的气吹得哆嗦起來。忙正身端坐好。不再理睬他。惹得四郎低声喘笑起來。   这原本的日升日落是如此迅速。往往眼睛一眨。一天就过去了。然而云长天想到衷瑢无缘无故落到了大公主手里都不知现在如何了。越來越着急。去看日头。它竟像被什么拖住。不管望几回。就是不肯下去。   早上众人刚被两位仙女似的人物舞出了魂。Www。。com下午的演出还未开始。喧哗声里仍然听得出许多对她们两人的赞叹。   郑四郎听在耳里。有意向同座问起:“你说是舞剑的德爷好。还是你那位地下情人好。”   他怎么知道的。云长天猛地扭头过去瞪他。四郎心领神会。不等他开口。自己答道:“那娘子看你的眼神就与看别人的完全不同。我也稍微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流言。那位不肯露面的郎君是谁。她已经用眼神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了。”   四郎说时就指点起了周遭。他眼神有些迷离。话语间打着酒嗝。有些醉酒的迹象。   云长天这回真不想理他了。趁演出还沒开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就向起身去与隔了好几桌的盛阳公主换了席。   他的新邻座是位俊秀又打扮光洁的男人。神态仪容散发着书香气。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是状元就是探花。再不济也要是个进士出身。   云长天向他敬杯酒。客气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他很爽气。答道:“在下冯朽。熟识我的均称我为冯词穷。”   两人一來二去都有些认识了。云长天发觉这人不太简单。虽然他沒提及家室背景。但就因他一个字不提。且还坐在公主旁边。这地位已是昭然若揭。   他心里清楚一些。不再试图打听下去。就光光与他聊些今日演出之类的闲话。Www。。com   盛阳得了机会坐到四郎身边。因座上皇帝看着。四郎不好发作把她赶走。只能忍着脾气。任由她自以为是的关切。   “四郎你喝多了。别再喝了。”盛阳轻轻把住他的手。妄图阻止他继续灌自己。   郑四郎不肯听。她愈劝他就喝得越猛。   此时皇帝贴身的那位宦官头子站到了空地上。报了曲目名又下去。   这午后第一场是唱曲。众人见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步入场地。宫人们架好古琴。铺好蒲团。那弹琴的男人盘腿落座。唱歌的女人在琴台旁立定后低扭了头。双手提在胸前。提溜了块红绡手绢。之后竟像是化了石像般不再有任何动静。   看客均屏住了呼吸。注视着这位娘子会不会忍不住动弹一下。   直到抚琴的男人拨动了第一根弦。就那么一下。便让她活了过來。   她稍微抬起了头。泪眼迷蒙地去窥头顶的青天白日。翘着纤细小指的双手不自觉落了一点。指间轻拈的那块红绡也被风拂的起了波浪。   第二根弦动。风更加猖狂。她垂下眼睑。视线让心事拖拽到了地上。落得轻飘飘。却是无限惆怅。   第三根弦颤。她微启朱唇。唱腔发力。渐渐唱满了第一句。   这仅是开始。众人却觉得如此漫长。心都已经被她牢牢地牵绊住了。这感觉与上午看那演绎柔美的娘子如出一辙。她们都是那么美。那么凄清。旁人想去拯救又与她们隔了太远。仿佛天上与人间的距离。   她在唱着自己的诉求。却让听的人肝肠寸断。也许座中刚好有相同心境的男人女人。他们均是欲求不得。落在痴恋无果的绝望里挣扎哭泣。   唱至一半。琴音狂狷颓靡。听得懂歌中所吟何事的人早已泪落满衫。更至结尾处。热烈过后的死寂中。一声再接一声的苍白断音。宣告了歌咏的娘子一颗彻底死绝的真心。   已有人被勾起往事痛哭出來。他们平日不敢言。只有这种时刻。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能掩盖过因情而生的孤独。   梁又梦唱回结束。渐渐望向抚琴的何音。他专注在弦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被打动的痕迹。   众人只道她的泪是为入情入景而流。哪里看得出。被她歌咏的人啊就远在身旁。   第一百十三章 闯虎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弦音落去。麟德殿上方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已拢了厚厚的云。堆成垛团成山。遮了阳光明媚。只剩阴沉天风落地生旋。   暖春临夏的天突然就冷了。云长天手中的凉酒愈加冻手。他朝皇帝左边的空座盯望出神。思忖着这缺席的大公主会不会是在折磨衷瑢。   四围座下均在等圣上反应。风吹附近的旗帜啪啪作响。但沒妨碍这一曲入了皇帝的心。他饶有兴趣地问着梁又梦:“给朕抬起头來。说说叫什么。”   她得命后微微笑着支起脑袋。目光闪烁如星。与才刚哀怨不已的歌娘完全是两个内里。只听她精神抖擞地回道:“民女姓梁名又梦。”   “梁又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家住哪里。”皇帝身子往前倾了点。又换只手摁到膝盖上。   梁又梦答道:“目前暂居云副将家中。”   旁座的元喜听后笑道:“早先听闻云副将已娶一位歌姬入室。现时家里又藏了一个。他这是金屋藏娇。好生快活。对了。上午与慕亦共同起舞的那位娘子。似乎也是云家來的。”她说着就转向皇帝。似在揶揄云长天。   众人一听就起了喧哗:什么。才华馥比仙的女人们竟然都让同一个男人收用了。这姓云的艳福还真是不浅。   坐于云长天附近的男女老少。但凡认识他的都要去逗他一逗。   旁座刚相识的冯朽朝他拱手作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什么话都不讲了。只一双眼映着“钦佩”二字。   右手边另一桌的某丞相老大不小。举了酒杯起身过來。乐呵呵地敬道:“都说云副将年纪轻本事大。今日看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诶。什么时候再去收这般的娘子时。记得带上老夫。。”   不等云长天解释。后桌的贾英从座上探起身子。拍了他的肩调侃:“老兄不够意思。娶了我看中的女人不说。又把这么美的两个给藏了起來。一人独享也不怕搞坏了你这结实的身板。不如送一个到我家來。我替你扛着。”   他咧了一张嘴尽管说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长天看他眼神里调侃多过认真。转而和他解释起來:“那两个不是我的人。你想打她们主意别來找我。”   贾英伸手猛拍在他的肩上。兴奋道:“这可是你说的。等筵席结束了我立刻就去你家拉人去。。。”   眼看云长天就要拔剑了。贾英总算安分地坐好。不再叨扰他。   这气势也拨开了一大批欲上前讨教的人。下一场演出也要开始了。四座又开始安静起來。   刚才这股不小的骚动让贾英斜后座的帕莎曼看在眼里。她靠在椅背上。一手还捏着桌上的酒杯。就这么颔首仔细地打量那个叫云长天的男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把这两天自己所听所闻的那些事梳理了一遍。她顿时起了疑:搞不好和董嘉言有私情的男人就是他云长天。她又扭头去看最后排洛忠的座位。这男人自嘉言下场后就走了。不知现在去了哪里。也许是去寻董嘉言。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要谋害她的事也就让他给知晓了。   他若知道了自己如此对待他钟意的女人。又会以什么态度來对待她。   还是午时那会。大公主遇到说话也不利索的嘉言。撇下她跌坐在原地后。洛忠寻了过來。   他原本想追去公主院和她说说话。多日不见。不要说那些晚间的春梦盎然。就是白日里与别人对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都少了许多份的兴趣。   但是她怎么了。洛忠看到无人的宫道里。嘉言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他吓得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了她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惊吓过度的嘉言一见到可信的依靠。气喘心累地颤着眼皮子与他对望会。有再多的话想说却愣是发不出声。终于再也经不住渐渐涌上身的虚脱疲累。昏倒在了他怀里。   洛忠横抱了她到附近有人的路口拦了个宫人。让她领着寻到一处空房。这才安顿下來。   他守在榻边。心疼地抚着她紧皱的眉头。这种惊吓程度应是让她遇到不得了的大事才能刺激出來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但她睡时的模样又是毫无戒备。屈了手到枕上。稍稍偏了头。整张秀丽的面庞便让洛忠尽收眼底。   嘉言长得真是美。不管何时或是何种角度去看。均毫无瑕疵。她的脸型不长不窄。刚好的长度刚好的宽度。两边流畅的线条汇聚到下巴处。融成圆满的尖儿。往上看。生着两瓣抹了口脂的红唇。偶尔为了透气。它们也会启开一条缝。露了洁白的一点门牙出來。   洛忠的视线就沉在她的唇瓣上。太专注了以至于他根本沒意识到。自己已伸了脖子。轻含她的朱唇偷偷地舔舐起來。   嘉言虽然沉睡着。身体却还能感应几分。洛忠能感到她的齿关微微开了。立刻汲进舌头不断吸吮含咬。   情渐浓。他的手探进被里贴了她身体的曲线隔着几层纱衣不断游走。來回几趟。覆着碍事的被子便让他掀了开。仔细解下她的腰带。摊开衣衽卸去裹胸。他的吻开始慢慢往下挪。   洛忠尝遍每一寸肌肤。愈发贪婪。他爬上榻。架了她两条紧实浑圆的细腿到肩上。仍用唇舌去搅那雷区。惹得嘉言的身子不断颤抖。间或听闻她轻微的哼声。但也沒太大反应和动静。   这使他情欲逐渐饱满起來。异样的刺激爬遍全身。还是头一次。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洛忠尝到这种有些罪恶的滋味。   浑身的热血沸腾到最高点。他再也顾不了其他。小心翼翼地用她湿暖的身体慰藉自己的灵魂。殊不知。嘉言早已恢复了意识。当她睁开眼看到趁机侵犯自己的竟是云洛忠。极尽羞辱与厌恶的潮水快要将她淹死在这男人胯下。   她跨不过心里的障碍。自然也沒有勇气立刻睁眼起身去斥责他的不轨行径。只能尽力忍着。直至他用够了。泄过几阵。一头栽在枕边呼呼睡过去。嘉言再也藏不住泪水。任它们湿了鬓发。   洛忠睡了一会。但是真的只是一小会便立刻醒了。他说不好这种刺激过后无尽的空虚是怎么回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翻了身去看嘉言。她的泪水湿透鬓角。那是对他无声的控诉。   洛忠慌了。爬起來抓着她的肩膀唤道:“嘉言。嘉言你醒醒。”   她睁开一双泪眼。与他对视的目光里满是绝望。被他尝到褪去色彩的双唇里轻轻咬出:“你怎么可以。。”   她还沒说完整。洛忠把她抱起來紧揣到怀里不断忏悔道:“对不起。”   洛忠再后悔也沒了用。就算嘉言原谅了他还帮他穿好衣裳。烙在她心头上的伤却是要时时刻刻跟随他俩。一生都要难以愈合。   两人均整好了着装。嘉言让他这么一折腾。倒是忘了不久前还有人要取她性命这件更重要的大事。洛忠看她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闷闷不乐。甚至连跨出门槛的勇气都丧失殆尽。内心的疼痛与悔意更是深切。   无论如何。她董嘉言的下半辈子都要他云洛忠來负担。他下好决心。不管往后她是另嫁他人了还是终生守着云长天不嫁了。他都要全心全意地去守护她。   “我们走吧。。”站在门外的洛忠朝门内的她伸过手。但她只顾颔首。双手共同拈着一块手绢贴在胸前。有些犹豫。咬咬下唇。还是决定跨一步。自个儿无牵无挂地出这道门。   嘉言碎步快了一些。停在前边。低回过头來见洛忠还杵在原地。便也不再行进。就这么等着。   洛忠沒勇气再去碰她一下。连站到她身边都不敢。只得行到前头。领她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往麟德殿走。   那时已经变天了。下午的演出到第三场就飘了毛毛细雨下來。附近草木多的地方还能闻到近夏时节特有的浑热泥土味。   筵席被迫暂停。至时大公主还是沒有出现。云长天立在四散的人群里望着公主院的方向。手中的纸条越攥越紧。他已等不及要去救衷瑢。看皇帝离去前。朝自己甩甩手放了他自由。云长天终于如离弦之箭。尽快奔向大公主的地盘。   路上迎面遇到洛忠与嘉言他也顾不上说话。引得两人一同追随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公主院的大门快被他敲烂了就是沒人开。云长天一怒之下踹了进去。让后边干着急的两人一阵惊恐。   洛忠学不來他的无所畏惧。只能低着声音冲他喊道:“云长天你快出來。私闯公主院是要被砍头的。”   嘉言比他更急。试图冲进去拉云长天出來。让洛忠给拦住。捂着嘴拖离了那片区域。   到了沾不上嫌疑的地方。洛忠才敢放手。试着安抚她的情绪。但她难免要责怪道:“你就这么看着他进去了。刚刚沒人看见我们还有机会把她拉出來不是。”   “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拖不动他。你还跟进去万一让人看见。就成共犯了。”洛忠尽量压着声音。双手还摁在她肩上试图使她镇定些。“你别急。他万一被抓住搞不好要被诛九族。你我也要跟着掉脑袋。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呆在这里。而且雨也淋不到。我要做的就是去找人想办法把他带出來。”   第一百十四章 点情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等洛忠安顿好嘉言。独自返回到公主院门前。原本被踹开的大门像沒事一样又被关上了。   完了。这下云长天闯大祸了。洛忠还从來沒这么替他急过。这是性命忧关的大事。他是把云家这么多人的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云长天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他对着两道铁铸似的屏障正绞尽脑汁想法子。附近突然就有人喊他:“洛忠。”   往声音來处去寻。他眼睛又花了。看那人是嘉言。。不。她应该是帕莎曼。她和嘉言穿的衣服不太一样。   “你是那个帕什么來着。”他问道。   她露出招牌式笑容。仰着张小脸。一字一顿地回道:“帕~莎~曼。”   “对对。帕莎曼。”他应和着。随后闭了只眼睛。又贴到门板上往门隙处去窥里面的情况。但是缝隙太窄。只有亮光里模糊的影子时而闪动。   帕莎曼看他样子以为还在等董嘉言。有些起了醋意。说道:“别等了。她不在里面。我刚刚看到她在路上躲雨。”她说还沒说够。另外嘟囔道:“就这点雨毛丝。不知道有什么好躲的。”   洛忠一时疑惑。扭头望向她问道:“不会吧。我明明看到云长天进去了。难道他飞出來了。”   原來他在等云长天。帕莎曼对自己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甚是尴尬。但听他说那句飞出來了。愈觉他可爱好亲近。便也渐渐地放下负担。跑上台阶和他一起跟那条缝隙作战。   洛忠让她挤的不得不直起了身。这小娘子夹到他和门之间。只要一踮脚。她的天灵盖就要顶到他下巴。   她的发髻上还有明晃晃的簪子。洛忠低眼瞧瞧。都不敢垂下头去。被撞疼下巴还是轻的。就怕那簪子自己不长眼睛。一不小心还要把他戳了瞎。   “你小心点。”他盯着那根银簪念叨一句。   帕莎曼以为他这是在关切自己。Www。。com立马扭头望着他。呆呆地说不出话來。   看她无缘无故地红了脸。又露着副痴相。洛忠不免让她逗笑了。问道:“你看什么这么好看。我脸上长东西了吗。”说着还往自己胡渣下巴摩挲起來。   她赶紧低回头。摇了摇脑袋。一双手还贴着门板。心花怒放时阵阵悸动挠的她十指不断划拉下几块黑漆。让原本好干净的指甲盖都沾了点。   洛忠看的有些不舒服。拉过她的手帮她理干净后催道:“我正有急事。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帕莎曼觉得他用的力气不轻不重。竟是如此温柔。何谓肌肤之亲。恐怕不用宽衣解带。仅是今日在这异乡的屋檐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绵绵细雨中。她就如实真切地感受到了。   她的脸愈加绯红。跟一口气灌了半壶清酒似的。还很烫。更令她受宠若惊的是。洛忠抬眼看她。还将手背贴到她脸上。笑道:“你到底看见什么了。脸皮都烫熟了。”   “看见你啊。”她将他的手捂了起來。眼神里有些钩子想往他身上甩。   洛忠多少有些失神。因为她跟嘉言实在太像。一瞬间还以为真是嘉言在跟自己告白。   他意识到自己就快将两人搞混了。立刻抽回手。尴尬地抱歉道:“我失礼了。”   帕莎曼只觉可惜。亲近的功夫这么短。哪里会嫌他失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巴不得现时他能抱了自己往沒人的角落里深情地拥吻一回。或者。。   她不知不觉想入非非。天性的冲动慢慢在情窦初开的身上漾起涟漪。一阵一阵。浓淡有间。   洛忠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她纠缠下去。又心虚地催促道:“你赶紧走别妨碍我。云长天还在里边我得去救他。”   听说他要去救那个身高八尺有余。可以一拳打趴壮汉。顶天立地的云猛男。帕莎曼忍不住退了两步。把洛忠浑身都打量一把。微皱了眉头质疑道:“云长天。。会要你救。”   “去去去去去。哪里來滚回哪里去。”洛忠急了。推着她往宫道上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指着她來的方向驱赶道。   “不。”帕莎曼做起无赖。不肯离去。拽了他的袖子亦不肯松开。“你救不了。但我可以。所以我要一直跟着你。”   他作为本朝的武官都想不出办法。就凭她一个外來的小不点。还能怎么办。洛忠试图劝服她。但奈何帕莎曼就是坚称自己可以救人。   “那行吧。你说说看要怎么做。”洛忠拗不过她那一双灵透的大眼委屈传神。终于软下阵來。将她拉回了屋檐下避雨。   帕莎曼额发上沾了小小的雨珠。她自己沒发觉。倒是讲着讲着。洛忠看不下去撩了袖子又替她抚干净。   受了他两次关照。她的心里真的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一辈子的爱在那时就已打包好。随时要送了这叫云洛忠的男人。   按着她自己说的。帕莎曼让洛忠先躲到了一旁。才去敲公主院的门。这回很快就有人开了条缝儿。探出脑袋來问道:“你是什么人。”   帕莎曼气势足。光站在那儿就看得出身份不一般。宫人让她唬到。又客气地问了一遍:“这位娘子是要找大公主吗。有通传过吗。沒有大公主召见。任何人不得私闯进來。”   躲在一边的洛忠只听她咕哩哗啦地讲起了听不懂的语言。他估摸着这人西域來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应该是她的母语。   宫人听不懂。也不敢怠慢。赶紧跑去禀报。不多一会果真有通传放她进去了。   帕莎曼跟着那宫人饶了好多条道才來到一座停楼前。接她的宦官让她跪着。她假装听不懂。用着母语戏弄这个小太监。饶舌到最后竟把他急哭了。   周边的几个宫人看着均举了袖子掩嘴窃笑。还是头一次有人能把趾高气昂的太监耍的团团转。   闹了半天。总算又有通传來唤她进去。哭得直跺脚的宦官哼一声。立马掩面跑走了。   加上帕莎曼。一群女人终于放声哄笑出來。笑到弯了腰。   从远处过來的另一个宦官看见这儿乱的不像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瞪了眼尖了嗓训斥道:“成何体统。。一个个都要造反是吗。”   于是这片仙境又安静了下來。帕莎曼左手轻握了右手手腕放在身前。垂着头安安分分地跟着他进到楼阁里。见了大公主。和顺地跪下。道声万福。   大公主喝着茶。皮笑肉不笑道:“突然來我这儿。打什么主意就直说吧。”   帕莎曼觉她城府很深。也不掩饰。问道:“我听说云长天來了这边。就來问问大公主这人现在在哪里。”   “你听谁说的。”大公主抬眼瞥向她。连假笑都沒了。   “从宫人那边打听过來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说谎不眨眼。一点也不慌张。   大公主知她撒谎。也不去深究。给她赐了座。慢悠悠问道:“你找云长天做什么。”   帕莎曼觉得自己不能坐了。赶紧又跪在前边。求道:“云长天私闯公主院犯了死罪。阿曼只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还有现在怎么样了。”   “他让慕亦逮住。我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她放了茶杯。让宦官扶了起身漫步到门前。望着小雨。还有空旷无人的院子。   帕莎曼跟到一旁。还想求问。让她一句话堵了嘴:“你们年轻人的恩怨我沒什么兴趣掺和进來。最多不过看看解闷。”   大公主看她低头咬起嘴唇甚是为难的模样。便为她指了条路:“你是客人。我这个东道主不好让你失望。这样吧。我允许你在这公主院里随意走动。你觉得慕亦会把云长天藏在哪里你就往哪里去找。找多久都沒关系。饿了渴了累了。只管让人给你安排。”   意外的。大公主居然允诺了。帕莎曼谢过之后。赶紧退了走。四处去找宫人打听情况。   大公主一旁的宦官有些不理解。担忧地问起來:“这。。万一她是來救云长天的。岂不是扰了德爷计划。”   大公主返身回屋。笑道:“所以说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会有好戏看的。”   所谓的好戏。自然要从云长天闯进公主院那会开始说起。   他进了院子。可是看这地方无边无界。到处是绿荫阻碍了视线。一时间也有点为难要往哪里走。   细密的雨已将他的头发衣裳透湿了一层。额上偶尔有水珠聚成滑落到脸颊。他都顾不得擦一擦。此时他只想快点冲到衷瑢身边。她胆子那么小。又那么怕痛。万一大公主真的用刑去消磨她。他的衷瑢现在该痛苦成什么样了。   连他臆想的那声声惨叫都让自己心痛。云长天拔出宝剑。往正前方探去。遇上一个宫人就直指着人家逼问起來。   宫人被吓出魂。扑通一下跪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戳着某个方向说道:“大。。大公主让人把那位娘子。。押。。押到柳。。柳花池边的屋子。”   云长天得了准信。立刻照她指的方向寻去。哪里晓得到了那柳花池边。不见什么屋子。倒是有众多持剑的女人从暗处跳了出來。将他围了个团团转。不远处假山上。德慕亦不知何时立在顶上。朝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冷笑着。   第一百十五章 诛天刑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被一群杀气腾腾的女人包围。就算是身经百战的云长天也不太好受。这里是大公主地盘。自己还是私闯进來。万一待会动起手來伤到一个两个。他背上的罪孽就又多了一重。   慕亦在假山上坐镇。一声令下。她训练的女战士们挥了刀剑。训练有素地朝他袭去。这么多人上阵。竟然是一点都不乱。她们似乎每个人都有固定的队列组别。这组退下那组上前。间或并肩一道围了目标。那点着寒光的利刃便从四面八方刺向云长天。滴水不漏。让他逃无可逃。   云长天不想跟女人动真格。手中的利器最多削断她们的刀剑。还未指向人的脑袋。如果今天是在战场上。并且要对付的是男人。Www。。com那么这会他也该取了软布來抹血。而不是让她们逼得进退不成了。   他这套是让慕亦吃定了。女杀手们与这威武猛将耗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把他斗成了困兽。   女人们手里的武器多被他的宝剑削断。代替她们死去的碎片在地上七零八落。不少人上手了铁棍。咻咻舞在手里。虽然比不得有刃的锋利。但杀伤力依然很大。一棍子落在身上那是跟直接受石块狠砸的生猛疼痛一样一样的。   云长天有些吃不消。不说体力不支。光挨着东一棍西一棍。身上也渐渐开始吃痛起來。而且越來越火辣。   原是那棍子两段包了铁皮。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铁皮上长着短密的刺。很能磨皮。更狠的是刺上浇了带毒的蜡。沾到皮肤上靠着体温就能融化。慢慢渗进身体里。   这毒药不致命。仅仅是具麻痹手脚的作用。云长天已经熬不住浑身的麻木了。最后撑不住只能用剑抵着人不伏倒地半蹲半跪。任由棍棒落在身上。反抗不了半分。   慕亦看他应该是抵抗不了了。号令道:“捆起來。押下去。”   女人们麻利地将他反手扣押送到了一处非常隐蔽的木屋内。并用铁链绑在刑架上。屋子墙壁不设一窗。关上两重门后。只剩他头顶一处窟窿能漏进天光來。   俘虏受刑是免不了的。云长天让慕亦一顿掌掴伺候。扇到后來直接上了拳头。揍的他吐出一滩碎牙混着的血水來。   这还算客气。接着这女人來了更狠的。那把锐利的鱼肠把他的手掌扎了个透。云长天再不屈也憋不住穿心似的痛。嚎过几声。满头满脸的冷汗热汗交杂。浑身不断发颤着。   臂上紧缠的铁链受着他的影响也在叮铃叮铃震着。天窗外漏进的光只将他和他的鲜血照亮。他看不清此时那恶毒疯狂的女人是什么表情。会是报仇似的痛快吗。   “德慕亦。。”他咬着牙怨毒起來。“今日就算还清与你们夫妻的所有恩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下次再对上。不论你是男是女。我云长天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男人的宣言于慕亦來说更像是一种挑衅。意思是自己斗不过他咯。   为此云长天腹上挨了一刀子。沒扎中要害。却让他疼得更不行。慕亦看來很有经验。知道往哪里上刀子不会出人命。   她收了鱼肠。食指与中指间夹了很薄很钝的刀片。还是长着暗红锈的那种。云长天尽力撑着眼皮去追踪她的一举一动。这女魔头回身隐入了黑暗里。大概是去喝口茶歇一会。随后听她问道:“你來找衷瑢的吧。”   云长天让她折磨的快沒了意识。但衷瑢这名字像是救命的神仙药。喂他吃了立马见效。他的声音又粗壮起來。在浑身的束缚中拼命挣扎着怒吼道:“她人呢。你若是动她一根汗毛。我定会带兵踏平这公主院。”   慕亦走近了点轻笑起來:“那就看你有沒有这个机会踏出去。我这私牢可是特意为你布置起來的。”手起话落。她手中的刀片狠狠划过他的脸。裂开一道口子随后涌了如瀑的血。从他下巴尖不断滴落到衣衫上。   她见云长天已经沒了半个人样。心里还未解多少恨。刀子不够使就让人拿來沾了盐霜和茱萸沫的鞭子。卸了他的衣服卯足劲抽起來。   茱萸的火辣劲和盐的刺激让云长天再一次堕入地狱烈火。但是骨气扼喉。让他憋了大半的痛苦在心里。不是削骨的程度绝不轻易示弱。   他愈是能忍耐。慕亦愈是火大。鞭子抽的他体无完肤了。她又萌生出更恶毒的主意來。重新拔起刀正要下手。门外传來的大动静救了他一命。   有人闯进來。直接踹倒了两扇门。见云长天果然在里边。又被虐成这幅模样。冷不防往外退了一步。沒了才刚还在飚的气势。   天窗的光有些淋到慕亦。Www。。com她目光里藏了锋刃从云长天身上划向立在门外不敢上前的帕莎曼。逼得她再次退一步保平安。   “你來的正好。”慕亦握紧鱼肠。脚底下旋起风。飞步到來不及反应的帕莎曼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这女人的剑已经划过她的脖颈与周身。身法比今日的舞蹈还美还流畅。   只不过这是血腥气浓重的表演。云长天昏迷前有幸观赏到。却对此无能为力。   夜幕渐渐深沉。宫道里已是漆黑一片。又伴着空旷寂寥的落雨声散逸。怪阴冷。间或传來撑伞的宫人噗嗒噗嗒的脚步声。还有她们手里提的灯笼在轻摆摇晃。惹得提杆上的铁钩摩挲笼灯的挂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偶尔入了丝丝缕缕的噪音到她们的耳朵里。   宫人急着前行。这沒断过的雨可真是糟心。衣裙都要蘸饱了石板路上的积水。今晚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搓洗才能清干净一同附着上的细沙石。   灯笼的幽光开出前路。慢慢的。宫人低头时踩到的雨水竟变了颜色。   她们开始以为是让灯光渲染出來。哪里晓得再行进几步。队首的宫人手中的伞都吓得扔了开。直往后边人躲來。   几个宫人散开來走到前边。只见灯影里照出正宗的血水。还有一个伏在地上的女人。   胆子大的传了灯与伞。空出手來将那可怜人翻过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探她气息还在。赶紧组织了人一队去寻皇帝禀报。一队围上來手忙脚乱地替她止伤口的血。血水还有些温热。大概是刚被遗弃不久。   一群禁军此时正好在附近搜寻失踪的帕莎曼。她的随从告到皇帝那边。说主子自筵席中断后就不见了踪影。   皇帝派人传唤云长天。但是他也学帕莎曼失踪了。又去传郑四郎。只等來盛阳。原是他今日喝得酩酊。倒在家中醒不过來。   这挑担的左右手都不在。守宫门的侍卫确认今日云副将还未出宫。皇帝只得让禁军去宫里搜一遍看看。帕莎家的下属跪在殿中不肯离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一定要等女主人的消息。皇帝有些头疼。但现时情况也只能五指紧紧抓着膝盖沉思着等待。   之后传來不好的消息。有人遇袭了。   帕莎家的下属们跟随皇帝一道过去确认。确是失踪的帕莎曼。他们看女主人奄奄一息的可怜样。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威胁皇帝若是不给一个说法。今后藜兹国便不再进贡。更不会保守停战的约定。若是又让狼烟四起。那也是这个所谓泱泱大国的责任。   皇帝安抚他们必定会抓出凶手任他们处置。只是在这之前请他们务必稍安勿躁。   他回了甘露殿。踱两步。龙颜大怒道:“快将郑四给朕带过來。”   值守的南衙军官飙了快马去他们头儿家中。泼了一桶凉水总算将他唤醒了。   听闻宫中出了大事。四郎边更衣便问详细情况。属下人回禀道:“藜兹国來的那小妞身上被划了几刀差点死在路上。现在人家要陛下给说法。不给个明白像是要开战的气势。”   郑四郎匆匆披外衣扎腰带。趁这空档回问道:“云长天人呢。他怎么说。”   “到现在还找不到云副将。所以陛下现在是龙颜大怒。这才让属下连夜出宫來请将军。”这人头上急出冷汗。出了这种事不分南北。他们这些看门狗统统都是要被问罪的。   这人失踪了。郑四愣一下。敛衣裳的手也顿了会。想起自己还未醉的彻底前替云长天解读的那张纸条。这使他比其他人要清楚些。云长天极有可能是落到大公主手里了。   皇帝见郑四郎來了一掌拍在桌上怒目道:“明知道要随时候命还给朕喝成死人样。这罪朕先给你记着。”   郑四郎忙跪下磕头忏悔道:“臣罪该万死。”   “行了。你快带人去宫里把云长天那混小子给朕找出來。若他跟你一样玩忽职守。先打个半死再拖來见朕。”皇帝对云长天的无故失踪气急了。顾不上查找凶手这事。第一要务便是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花样。   但见郑四有些踌躇。皇帝怒气不平。催道:“怎么了。朕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皇上。请听臣说一件事。”郑四跪匍在地上。将那纸条的事说了清楚。随后道出自己的想法:“臣以为。云长天极有可能被大公主困住。说不定來访使节遇袭一事也是出自大公主之手。”   第一百十六章 似山高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听郑四说到大公主。皇帝闷着气沉默了好一会。这段时间的风波來來去去都是让她搅起來的。皇后因此瞎眼自闭的账还沒讨回來。现在连自己的爱将她都要掳了走。再这样下去。就算她是姑姑。也真是留不得了。   四郎还跪着等自己做决断。皇帝又开始踱步。踏到书桌前仍是沒有万全的主意。干脆掌桌命道:“朕会调几个身手好的偷偷潜进去搜。你带人赶紧从大门走。大公主手下就一个德慕亦有困住云长天的能力。到了里边你就说帕莎曼已经醒了并且怀疑袭击她的就是德慕亦。然后想办法把这女人给朕押回來。”   这是个听起來很轻松的活。但是实际要得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却比四郎想象的困难的多。   他带了一队禁军快步到公主院的大门前。将士们持刀肃立在雨中。连斗笠都來不及戴上。个个都与四郎一样冷峻到了天边。   夜色低语。诉唱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众人的耳边。两个打头的一同前去敲门。斥道:“快开门。”   偏屋里守夜的宫人正在灯下缝缝补补。突然來了这么急的催促。让她不得不放下手里才穿了一半的针线。乱堆了旧衣在桌上。   外边的粗犷嗓门还在不耐烦地嚎着。她提着裙边被渐大的雨堵在门口。欲要回屋里取伞但让那两个男人突然变激烈的呼喊给吓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连忙举了手到头顶。权当一方小伞挡去扑到脸上的雨水。另一手徒劳地牵扯裙边不想让它们拖到泥地里。就这么淋着雨快步跑去卸门杠。   他们把原本结实的门拍的震天响。更颤的她把着门杠的手也跟着抖起來。木杠子从她顶柔的指尖滑了两三次才让她抬走。四郎的手下见门即开。耍狠踹几脚。便连累这宫人遭了殃。一下被门板撞倒。还來不及发声。她人就从台阶上后仰倒去。后脑勺着地。连带着一起折了脖颈。当场就断气了。   敲门的动静引了更多的宦官宫人前來。眼见守门的女人倒在地上让满地随流的鲜血浸的狼狈不堪。加之大雨落在她似安睡而毫无痛苦纠缠的脸上。沾了乱发。更让那黄惨惨的烛光映的特别冰凉。   与她相好的几个宫人失声哭喊着扑了过去。连雨伞都不要了扶起她拼命唤着。但多大声都只是徒劳。那倒霉女人再也醒不过來了。   周围起了骚动。躲在后边的小宦官把伞塞到旁人手里。自个儿悄悄地跑去里边通报。   开路的几个禁军抽了刀出來指着他们命道:“陛下传唤德慕亦。快让她出來。”   公主院的人敢怒不敢言。为的是这群拿刀的随意害了他们本就飘摇如草芥的性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在今夜的雨中却也只得忍了这屈辱。无法反抗。几双手臂紧紧地抱着这个不幸的人。埋头低低地哭着。   为头儿的四郎紧跟其后而來。看了一眼这堆障碍。问道:“你们德爷呢。”   沒人回答他。面对鬼神莫测的郑四郎。他们大概是怕多过了恨。纷纷往后退去。现场这么多人竟沒有能支个声的。四郎很不开心。怒斥道:“我问你们德慕亦人呢。”   宦官宫人年纪都比他小且从來沒遇过如此凶残的事。有多些吓得哭了出來。抖着腿就跌跪倒地。连头都不敢抬。   四郎不想再浪费时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朝开路的使个眼神示意他们直接冲进去。挡道的不等大刀逼近。赶紧互相拖拽帮扶地让开了路。几个禁军的小领头气势汹汹地冲进去还沒多久。众人只听几声惨叫。那几人就被踹回了四郎面前。他们沿着积了层浅水的石板路滑动。场面相当滑稽。   公主院的人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他们的头儿。德爷來了。看到德爷。他们心里感怀着总算有座可以依靠的大山。嘴里哭着喊着“德爷”。纷纷绕到她背后躲了起來。   唯有还抱着死去姊妹的几个女人留在原地。眼中噙着血泪。尽管用着沒实际作用的目光去刺杀那似深渊深冷的男人。Www。。com   慕亦见到这出落幕的惨剧。额上手上青筋暴起。攥紧鱼肠剑忍着愤怒问道:“郑将军公然在公主院杀人。请问她生前是犯了哪条王法。”   郑四郎对此不屑道:“我们堂堂禁卫军犯不着对一个小宫人动刀。”   “满口胡言。人死在你们面前还想狡辩。今天你若不留下个人头抵命。我德慕亦绝不让你们之中任何一人踏的出这公主院一步。”慕亦咬着牙。将手中的鱼肠往天幕刺去。分布四围暗中的女战士们见了信号立刻跃到附近。大门随之关起。又从外边牢牢锁死。   相比起对方的人数。四郎带着的十來个禁军卫立马陷入了弱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虽然这些男人自恃武艺高强。绝不会输给这帮乌合之众。   眼见着要开打。帮不了忙的宫人们退到了远处的屋廊下。有些担心着德爷这队娘子军不顶那群大老爷们。便赶快去寻大公主庇佑。让她出面來保平安。   先前已经有人跟大公主通禀过。但她手上一点兵权都不剩。如果皇帝发起狠。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现在唯一的王牌就是慕亦和她这支。自南衙被郑四撬走后。便开始选召与训练的红烟队。   红烟由慕亦指挥。自上而下分别是组长十五人。每组统辖二十人。拢共三百英勇娘子。均是骨骼清奇。从小练武的好苗子。   原本大公主还想着沒了南衙。北衙的军权总保得住。所以并不太重视慕亦三番两次要她组织武力的请求。她哪里猜得到自己侄子拿斜封官做文章。硬是从她手里抽走了保命符。   这下她便觉得自己平时有些轻率了。但是现在后悔也來不及。大公主藏在自己的寝殿里都不敢踏出一步。能做的。只有与身旁的几个宫人一起向天祈祷有惊无险地度过这次危机。   院里红烟与禁军还在对峙。四郎就算再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光看着这数量就有些退让的意思。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向慕亦说道:“陛下有些话要问你。还是请德爷跟随我去趟甘露殿。好让我早点交差。”   慕亦并不伪装。直言道:“云长天在我这里。但就算是皇上來了也不能带走他。他的那房侍妾杀了人被大公主扣押起來。为此云长天私闯公主院犯下死罪。按规矩要交给大公主处理。”   “有罪之人不交给刑部反而被你这边私牢扣押。我当差这么多年怎么就沒听过还有这种荒唐事。”郑四郎背起手。目光更加锐利。声音更加低沉。   慕亦回道:“公主院向來都有这规定。只是郑将军常年守着宫门不懂罢了。”她语气平淡。Www。。com让郑四郎听來却有种嘲讽意味。他手下人更是气不过。呵斥道:“荒唐。我们将军面前岂容你一个女流之辈出言不逊。看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是不行了。”   当即这队长挥了刀往慕亦砍去。红烟的精英们自然不会让头儿受到威胁。对这种危急情况竟也有专人负责。其他人按兵不动。就见慕亦身后闪出两道身影。往前架住敌人的刀剑。那一瞬间。郑四郎察觉到这女人动了杀气。握了剑赶紧上前救援。但沒迈出两步。慕亦反手把着的短剑就划过那不知死活的男人脖颈。速度太快犹如一道闪电。附近屋檐下笼灯的光芒折射在刀锋。随着喷涌出的鲜血。熠熠生辉。   禁卫军被她这一剑划伤了自尊心。更别说还有兄弟的脑袋被她砍下拎在手里向自己示威。   四郎身后的几个勇士心火腾起。亮出武器來要上前报仇。被他拦住。俄而看着他们的头儿拔剑孤身上前。冷冷说道:“我这兄弟的脑袋可抵两条宫人的命。德慕亦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求等会带着你的脑袋去见陛下。他不会怪我就好。”   话毕。他调了气息。稳步飞前猛一下杀伐了刚才架住他手下的两个女人。除掉了挡在路上的障碍。直冲慕亦。   她反应过來。施展轻功往后漂移一段路备好了架势才正面迎向他的攻击。   郑四郎真是平时不出手。一旦动了杀心。神仙也抵挡不了他的勇悍。更何况慕亦不是神仙。她试着接了几次招。估量到单挑绝对不行。便奋力挡开他劈下來的剑。退到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命令道:“放箭。”   果然郑四的周围射來箭雨。让他与手下苦于应付这些。來不及一道冲上前与她们开启混战。   趁着空档。几个红烟送來一架铁弓与几支带毒的箭矢让慕亦上手。她架好箭羽。使了力气拉开弓弦。仔细瞄准专心躲暗箭的郑四郎。凭着自己过人的反应抓住那电光火石一瞬间松手。毒箭破风而出。在乱阵中所向披靡直指郑四郎的脑袋。   如果不是附近突然传來一声女人的尖叫:“四郎小心。”他郑四郎的人生轨迹怕是要完结在今夜的血雨腥风里。   慕亦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夜雨婆娑的黑暗里。手抖脚颤地冲出來一个女人。她稍微眯了眼看得清楚些。惊讶道:“衷瑢。你怎么出來的。”   第一百十七章 两难谎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她与眼前这群恶人一样。顾不了雨下的那么大。淋着淋着就打起哆嗦。她先前有撑伞。只是几支暗箭飞來。把伞给穿透了。   这杀场恶劣。就算是慕亦也吃不消。怎是她衷瑢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够闯进來的。   “把她带走。”   “快带她过來。”   慕亦与四郎同时号令自己的手下。红烟与禁军卫冲到衷瑢面前。一人一只手往两边拉扯住。力道之大。让衷瑢往前跌了半步。她只觉自己快要被撕成两片了。   红烟与禁军卫互杀一眼。立刻松开她交起手來。凶猛的刀剑碰的叮当响。且就在她眼前厮杀。衷瑢生怕躲不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吓得歇斯底里道:“你们别打了。”   让她目睹这等场面。慕亦有些于心不忍。她向郑四提议道:“衷瑢是否杀人现在还沒有个定论。只能留在公主院等候判决。暂时不能去刑部。这个总是有道理可循的。况且郑将军主要目的是想找到云长天。皇上又怀疑他在公主院里。不如将军带人到里边搜寻一回。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郑四郎听她口气。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但她又是如此大方竟然同意他们进去搜人。便想着可能云长天已经被转移出了这里。立马驳斥道:“云长天在不在是一回事。陛下派我來主要是带你德慕亦去殿前听候审判。我原先不想跟你动手。如果你再负隅顽抗。那就是抗旨不尊。”   慕亦有些明白过來。皇帝不是來搜人的。他这是要揪了自己这根线头再來一把抓所有的事情。   跌坐泥地的衷瑢管不了其他。冲着慕亦质问道:“德爷。云长天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在。他已经走了。”她的德爷如是回答。   “不在。”四郎反问道。“那他能去哪里。今早明明就是你公主院送來的纸条示意他來这里救人。而且帕莎曼已经醒了。也已指认了就是你袭击她。你还敢狡辩。”   衷瑢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德爷利用她把云长天引到这里來了。“德爷。。”她颤抖地从地上撑起身试图站起來。可是腿软无力。起了多次。好容易才稳了些。“四郎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亦沒办法否认更不想骗她。这是事实。既然让她知道了那也只得大方回道:“是真的。不过他现在真的不在这里。”   “他人呢。。”衷瑢问着眼泪就下來了。   “被人救走了。”慕亦轻描淡写地说着。转而望向郑四郎说道:“你带我回去严刑逼供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四郎对她话半信半疑。谁还有这本事能从她手里救人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为保万一。还是坚持她要跟自己走一趟。“现在不是我要传唤你。是皇帝。”   慕亦觉得自己今晚是逃不过这一劫。无论如何都要去过一回鬼门关。但她又怕自己一走。大公主失了保护。因此问道:“帕莎曼可真的醒了。”   郑四郎也是说谎不眨眼的人。冷语道:“就是要带你去让她瞧一瞧。”   一旁的衷瑢还在震惊质疑着。雨幕中的两个人均望向她沉默了一会。俄而听慕亦说道:“我跟郑四走也可以。不过衷瑢得陪我一起去。”   也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四郎觉得这女人就算到了殿上也是不肯轻易认罪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转念一想。又是看到衷瑢手足无措的模样。量这两人再怎么组合都玩不出花样來。于是也就稍稍端了心。反正自己把她带到了就算完成任务。剩下的交给皇帝处理。也沒他什么事了。   “走吧。”四郎向一旁扔了剑让手下人稳稳接了。自己振袖转身而去。抛出一片雨水唰的击到地上。   他走了两步听到后边那两女人还在说着话。大概是衷瑢不肯依她了。一定要问清楚德慕亦为什么要利用她。   “利用你还需理由吗。”四郎不太耐烦。回过头去轻飘一句说伤人却又是怎么想都很现实的话。   衷瑢想说的全都咽在喉咙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德爷的眼神因为她慢慢从锐利褪成了略有些歉疚的温柔。仿佛刚才还在拼命的人不是眼前这位柔弱的娘子。   四郎不想再拖延时间。催促道:“再不走天亮了。南北衙几万大军就直冲公主院。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沒命。”   慕亦往腰后的剑鞘里收起鱼肠。对四郎说道:“等一下。”随后嘱咐身边的红烟去取两件衣服來一起带上。并决令道:“剩下的红烟留守公主院。在我回來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踏进一步。”。   此时大雨已经淡了势头。不再如之前那般滂沱。雨轻轻柔柔地落上衷瑢的肩头。她的面颊。还有唇上。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起。Www。。com   她跟在慕亦后头。有时脚步慢了让拦在队尾的几个禁军卫撞上。免不了要受他们拔刀怒目的威胁。慕亦听到动静。不等回身就停下脚步抽了鱼肠直指那两个男人。衷瑢心头阵阵的害怕。习惯性地躲到了她身后。这都有些让她搞不清这位德爷究竟对自己是真好或者只是想着利用自己报复云长天。   那两人不想再闹事。更何况这女人气势太强。也就闷着声收回了兵器。只瞪着她们做无声无形的示威。   衷瑢让慕亦推到了自己跟前。力所能及地解释道:“听说你被大公主抓住了把柄关在公主院。所以我才通知云长天來救你。”   “后來呢。”衷瑢很急迫很悲切。她现在太担心自己丈夫。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后來大公主让我困住他。用刑是免不了的。总之他沒死就对了。”慕亦回答含糊不清。寥寥几句就把自己撇的比事实干净百倍。   衷瑢听到慕亦对他上刑。心里已是一阵痛。但是听她讲來又是万般无奈。毕竟大公主下令。她如何能违抗的了。“那谁人把他救走了。”   提起这个“谁人”。慕亦心里憋出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清楚。蒙着面來的。我看他有心要救人就把他们都放走了。”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与她们就隔了几步路的四郎安安静静地听着德慕亦的满口谎言。他虽也不清楚情况。但因审过的囚犯无数。着实是一眼就看穿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却也因今夜两人的对话听出來。也许真相对衷瑢來说很残酷。德慕亦对她的关怀倒是真心无误。   前边有两个红烟提着引路灯。在禁军卫的刀尖点背下安安分分前行着。“真是可悲”。四郎眼睛望着不断明灭的前方宫道。心里又叹着他们这群皇家争权硝烟里苟延残喘的走狗。不管是德慕亦也好。云长天也好。亦或是自己。均是做着肮脏不可见人的龌龊事。到头來连好好爱一个自己关切的人都无能为力。   不知道等董忭回來后。Www。。com会不会也要面临这种尴尬纠结。他倒是希望这小伙子一辈子沒什么出息。不要陷入风云际会里。就那么四平八稳地过些柴米油盐的生活。若过不好还有他郑四能罩着。温床软被香炉暖烟地把他收在身边伺候着。唯一要让这小子身历的黑暗也只是好梦入睡的漫漫长夜而已。一切脏的无耻的黑暗的。都交给他郑四郎來背着。心甘情愿。   董忭现在怎么样了。萨巴陀那边风沙刮得十分凶狠。他一身比女人还细嫩的皮肤应该是承受不了的。或许现在已经懊悔了千万次不该不听他的话硬是要从军远征。也许再过两年就会回來了吧。“对。他熬不过两年。”四郎在心里如是催眠说服自己。再來两轮春去秋來。他的心上人就会哭着喊着回來了。   这夜甚是漫长。熬得衷瑢此生难忘。   进殿受审前。她与慕亦在宫人陪同下去了偏房里换身干衣裳。大批侍卫在外面候着。又有宦官那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催促。衷瑢手发抖的厉害。衣裳整也整不齐。一旁的宫人欲上前帮忙。让已经打理好的慕亦快了一步握住了衷瑢的手。淡笑说道:“我來。”   宫人也就退回了原位。远远地看着她俩似姐妹情深。   慕亦趁着替她整理的时间。凑近她人锁着喉咙轻声道:“待会有人问你话。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郑四提起你杀人的事。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交给我。云长天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大事。倒是你要替自己洗白才行。到时候大公主也不能拿你威胁云长天了。”   衷瑢沒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黑锅。又是因为这事才害的云长天陷入危险。便应了她的话。并求她一定要帮帮自己。   外边的宦官又催了一遍。见门迟迟不开。正火急火燎地要踹门进去。里边的德爷就开门露了脸。她见这太监双手拢着一根拂尘。后倾了身子抬着一条腿像要踹她。顿时黑了脸。一步步逼了他往廊外退去。   宦官陪着一张哭笑双全的白脸低着身子求饶道:“德爷息怒德爷息怒。这不是不知道在里边的是德爷嘛。。”   慕亦无意与他斗气。瞥了眼便转身朝甘露殿行去。他松了口气。不停抚着胸膛谢着老天爷保佑。但见后边跟出來的小娘子一双怨眉不解地望着自己的丑态。宦官的不开心全都瞪到她身上。她看起來有些被吓到了。赶紧追上远去的德爷。低了头跟在后边一道前去面圣。   第一百十八章 是为帝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从那偏房走到甘露殿的路可真是太长。衷瑢记得她一路小跑着追随德爷。大概也追了半柱香的时间。   可能沒有半柱香。只是她迈出一步就想一箩筐的心事。因此日后回想起來。就这么一小段路。她竟也走了如此之久。   她不安地跟着德爷。看她步履坚定着。赴死一般的决心。背影里还蜷着黑漆漆的风。吹得她湿发已是半干。一晃一荡。与主人一样飘摇里尽显从容。   这人骨子里应该挺冷酷。衷瑢想。尽管德爷对自己倒是温柔得很。但今天看到她将那支无情的冷箭放向四郎时。衷瑢便已觉得德慕亦或者说这宫里的每个精英都是有着绝情冷血的一面。所以才能挑起顶梁的大任。   也许还包括云长天呢。就从上回何音被他折磨成那副惨样來看。这还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   也许。也许这帮人的世界根本不是她见到的那样。   “我们到了。”慕亦在距殿门还有几步路距离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衷瑢赶紧收了脚步。差一点就撞上她。这心不在焉的蠢样让守在门口的宦官见到了。他赶紧轻手轻脚地迎上來。遮了右手到嘴边。压着嗓门对衷瑢说道:“我说娘子。现在要去见的可是皇上。你可千万当心。不要像刚刚那样在皇上面前失了礼仪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傻愣地点点头。不敢多说话。宦官又向她嘱咐几句才弓着背跳着脚往甘露殿内小跑去。片刻后便听他洪亮的嗓门喊道:“传德慕亦。衷瑢觐见。”   慕亦闻声便拉过她的手一直带到门前才松开。再次提醒道:“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千万别多嘴。”   她点点头。两人这才复又前行。   甘露殿虽说只是一个书房。却因为它是皇帝所享。因此跟自家的那些小屋子又有大不同。进了第一道门。衷瑢悄悄抬起头。翘了眼睛往四周窥视。光一个外屋就有好几个自己卧室那般大。几个宫人零散地守在尽头的帷幕内。均是低着头。等待她们光临。   外屋两边设着铜镜。矮桌。还有一架编钟立在显眼位置。衷瑢一一路过它们。有幸仔细瞟一眼。随便哪一样的面上折射了烛灯的光芒都是要闪瞎她沒见过世面的俗眼。   皇家毕竟是皇家。难怪了人人都想当皇帝。衷瑢如此感叹着便已步到帷幕前。两旁宫人早已掀了幕帘等待。宦官在面前巨大屏风的边上等着她们。一绕过去。里屋的灯火璀璨。富丽堂皇就算她低着头也能感受得到。   她们脚底下踩着的地毯。Www。。com西域进贡过來的。比起云长天卧室里的那块花纹更加精美。材质更加柔软。一脚踏上去不会觉得脚底踩棉花。也不会太过硬实而疼了脚。竟是堪比石板路的踏实又带着皮革的柔软。   衷瑢恨不得在这地上踏个一整夜。只可惜现在两条腿只有打颤的份。也幸亏她们跪着。她才不至于被皇帝一声抬起头來紧张到软了腿脚而站不住。   慕亦利索地抬起头与皇帝四目相望。她天不怕地不怕。更不会怕眼前这个男人。因此不等皇帝接着问。自己倒是先开口了:“不知陛下深夜昭慕亦前來有何急事。”   皇帝看着座下这两人鲜明的对照。吊起嘴角闷笑着站起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步到她们面前。负手而立道:“你问朕什么事。朕倒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帕莎曼是你伤的。”   “陛下明鉴。慕亦不认识什么帕莎曼。”她低下头说道。   “认不认识不要紧。你杀伤一个人用不着知道她叫什么不是。”皇帝讪笑道。   脸垂着地的衷瑢耳朵倒是听得清楚。这皇帝语气里有比德爷更加强硬的气梗在。令人根本无法反驳退避他的咄咄逼人。   德爷也是厉害。顶着皇帝的脾气回说道:“陛下可否让帕莎曼出來指认。”   指认。衷瑢有些替她急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暂且不论凶手是不是她。如果皇帝有心要治她。大可像对付何音那样栽赃嫁祸即可。现在她居然还要当面对质。这明显不是冷静的德爷会做的。   皇帝一下子还叫不醒帕莎曼。想着该不会被她看穿了自己的暂缓之计。于是推脱道:“她还在休养。暂时见不得人。指认你是迟早的事。”他说着回身退到桌前。思虑片刻。说道:“云长天让朕救了回來。他伤的不轻。大概也是你做的好事。旁边这位娘子。应该就是云长天常常跟朕提到的衷瑢了。你抬起头來。”   衷瑢直起身。怯生生地望着皇帝。不自觉有些缩起了肩。生怕他不知哪一刻要动怒。Www。。com砍了自己的头。   “你可知云长天如何跟朕夸耀对你的喜爱。那份真情连朕都自觉惭愧。”皇帝说时柔了声音。将云长天偶尔说的那些关于她的事放大到她忍无可忍。就差立刻抱了云长天哭的地步。   可是他不在。衷瑢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求皇帝。两道泪流下來顺着下巴落到了地上。令她情绪难以自控道:“皇上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夫君真的被皇上救了。他怎么样了。”   她一时忘了慕亦先前提醒她的千万要说什么都不知道。让皇帝戳到了软肋。因而被顺着问了下去。他眼神有些凶恶。却是盯着无可奈何的德慕亦冷笑。“你大可跟朕说你看见的听见的真相。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说完了朕立马处理好这事。让人即可带你去见云长天。”   衷瑢扭头看向慕亦。她阴沉的脸对着皇帝。与他正用眼神交着恶战。那瞬间。仿佛自己成了局外人。今夜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她突然清醒过來。这段空档让她好好想了个清楚。在见到云长天并亲耳听他给自己分辨黑白前。任何人都有可能给自己下套设陷阱。   是的。她本应该缄口不言直到等了云长天回來的。可是皇帝气势那么强。她实在怕得要死。   “民女对发生什么事真的一无所知。。”她又俯下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哭着吐出一字一句。   皇帝终于看向她。心想这女人是让德慕亦给洗脑了。还是她本身也参与进去了。   “就把你今天遇到的事都说一遍让朕听听。朕來帮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坐回龙椅。并给她赐了座。   衷瑢立在椅子前不知道该不该坐下去。德爷还跪在前边。她能讲的又确实不多。这下自己是陷在进退两难里。接下來的一段时间。任意不经心的或是经心的话语的都会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   她就立在那里。双手互握着垂在身前慢慢说道:“今早我随九娘到宫里。Www。。com让大公主留在了公主院。因为我膝盖旧伤犯了。就独自留在德爷房里休息了一会。可是等我出去时就在道上遇到了个死人。又正好让大公主撞到。我就被当成凶手。押在了公主院。一直到刚刚有几个禁军卫潜入进來找到我。我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说着就想到云长天。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下來了。“我夫君怎么会突然失踪。我真的很想知道。”   皇帝听闻她说的跟郑四郎先前禀报的并无出入。又问向慕亦:“她说的你还要补充的吗。”   慕亦摇摇头。不发一语地瞪着他。   “那朕替你分析一下。”他又是那副寻常的。他人勿逆的态度。“大公主之所以留了你。就是想引云长天來。说不定那个死人也还是她与这位德爷。一起合谋栽到你身上。”他笑一下。继续道:“云长天伤成什么样。德慕亦你要不要跟她描述一下。”   衷瑢听得心跳有些快。她还沒反应过來。从头到脚竟都是德爷已布局好的。然后等着自己入局。   “德爷。”她轻轻地唤一声。带点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的绝望。连她都如此算计自己。   皇帝看着德慕亦在这纯良的小娘子面前露了馅。甚是舒心。对她说道:“你说你还有哪句话值得朕相信。看來就算帕莎曼不來指认。这罪就可以落定了。來人。将德慕亦押入三清殿听候处置。”   几个侍卫立刻上殿押了慕亦走。她始终瞪着皇帝。那深藏不露的傲气可真叫人难受。   至此发生的一切。他们三个人都说了什么。衷瑢越來越混沌不清。她从來沒经历过这般如履薄冰的境地。已经沒有多余的力气去细辩这里面的不合理之处。她不光被皇帝的气魄震慑到。更是被他强硬的手段给吓怕了。她眼睁睁看着德爷被带了下去。她连一句话一口气都喘不出來。现时只剩她一人独自面对恐怖的皇帝。这下沒人再会把她拦到身后了。   德爷。。。她立在原地看到门关了。大殿里又安静了。本來只是冒出点头的恐惧这下更加变本加厉。推着她赶紧往地上跪。   皇帝笑道:“行了。云长天不在朕这里。你退下吧。”   果然吗。他们个个都是骗子。衷瑢听闻这种轻描淡写的话。眼泪是再也流不下來。更多的。是任由他们摆布的无能为力。   第一百十九章 月辉明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皇帝让她退了。宦官立马上前來请衷瑢出殿。她就算心里再多不好过。也只得忍着。回身不必低了头。明目张胆地去望甘露殿的内里。就算再金碧辉煌。此时也抵不过自己家中任何一个小院。   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廊外的雨倒是停了。屋檐偶尔还有水滴落下。击在泥地里、磐石上。静默安然。   她让宦官引着來到归真观附近的偏屋暂住一晚。等天一亮便要遣送出宫。那样岂不是更加寻不到云长天了。   “公公留步。。”那宦官将她领到地了。说了些有的沒的便要转身回去时。让她给叫了住。“我夫君。。也就是云长天云副将。他人在哪里还沒有下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真的很担心他。。”   她还沒说完。让那苍老的太监打断道:“那娘子你还想怎么样。留在宫中一起找。这么多功夫高强的禁军卫都沒主意了。你就别添乱了。还是回家耐心等吧。吉人自有天相。”   话虽这么说。可是衷瑢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云长天是生是死都还未明了。自己只能躲回温暖的家里。什么都做不了。   怪自己沒用吧。不像德爷一样有矫健的身手。又不像梁又梦一样灵活。更不像九娘一样有可靠的家世背景。   她什么都沒有。若不是云长天收留她爱她。衷瑢。真的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些。面前黑漆漆的屋子她也不想进了。自卑的情绪一直在发酵。终于在这一时刻爆发出來。不等宦官走远。她便流着泪乱跑了走。   附近归真观的灯火亮堂着。总比空寂无人的院子要好很多。道观中有神明顶天立地。不知道有沒有一个能为她指引方向。告诉她云长天此刻在哪里。她又能为他做什么。   还好那里的院门是开着的。衷瑢沉着一颗心。迈着轻虚的步子慢慢挪进院子。只见偌大的庭院栽着不多的树。更多的是堆堆的铅砂和焦黑的炉鼎被扔在各处角落里。走得近一些还可以闻到很刺鼻的气味。   她不知道这些用來做什么。也不知道石板路上偶尔抹了淡黄的粉末是什么东西。低头打量着。渐渐走到大殿的门口。那股气味才稍微散了些。   两道雕花的精致木门里映出通明的灯火。她侧身去贴了听听里面的动静。竟是悄无声息。搞不好道士们都已经睡下了。她想到这点。便把刚触到门板的手滑了下來。   “算了。。。”她颔首回身过去。今日就算与神明无缘了吧。他们都不愿替自己解答困惑。   來的路有点黑。让背后胧透的烛光也无能为力。衷瑢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独自走过了黑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黑暗。。”她垂了眼睑。轻呢这个词。什么叫黑暗。今天发生的就是吗。那之前她在家里经历的那些纠结误会。岂不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从现在开始想想。衷瑢心里突然涌起伤感。云长天是给了自己多大的保护。才能让她如此平静的生活。   面对眼前的路。她沒有勇气迈出一步。也是背后的大殿里忽然传來声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声。终于有理由让她留了下來。   衷瑢赶紧再次去贴了门探听。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声音着急慌忙地说着什么。还有另一个男人。她听着他的声音和腔调有些耳熟。犹豫几下还是扣了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里边马上静下來。连那痛嚎的男人也闭了嘴。   她又扣两下。里边这才有男人的声音问起:“外边是谁人深夜來敲门。道观夜半是不准外人进來的。”   “还有这规定。”衷瑢有意问道。好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是。。。”果然那男人听了似辨认了出來。赶紧快步到门后來确认。   他的身影投在窗纱上。衷瑢将其对号入座。发觉真的跟洛忠有些像。便大了胆子说道:“衷瑢。”   里边一听是她。立刻卸起门杠來。不多会就开了一小道缝。探出洛忠脑袋來睁大眼睛寻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來了。Www。。com”他快快放了她进去。一步不慢地又杠好门才看了她问道。   衷瑢走进大殿时就在四处张望。除了供奉太上老君的神坛。左右两侧狭长幽深。在此位立着。无论怎么探头都是看不清里边的状况。   “刚才谁在喊呢。”她不知该往哪边去。步子一下转了左边。但是感觉应该在右边。又挪了步子朝另一方走去。   洛忠看她走错了方向。直接拽了她往左边的侧坛疾步赶去。他一句话都來不及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唯有让她亲眼见到坐在侧坛与墙的间隙角落里的云长天。还有他浑身的血污与伤痕。嘉言在一旁守着。看到她却向洛忠问了句:“她是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衷瑢经不起这种冲击。顾不上嘉言的反常。脑袋一空就跪坐到他身边。伸手想去触他脸。然而他面颊上的血痂跟万里长城一般。还有他赤着的上半身。落了密密麻麻的鞭痕。浑身上下竟沒一块好皮可以让她碰的。   “云长天。。云长天。”她心里、身上起了另一种恐惧。太害怕就这么失去了他。可是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试着喊他名字。她连这男人是否还有气息都不敢去确认。她只想让他亲口回应自己。他若不能说话。就是动一动手指、眼皮都好。只要让她知道他还活着就好。   “云长天。你醒醒啊。。”衷瑢难受地痛哭出來。一双手伸在半空里抖得厉害。可他还是那样。紧皱着眉瘫靠在墙上。才刚那一连的痛苦呼声仿佛不是从他身上渗出一般。   洛忠站在外边。思忖几许才安慰道:“你放心。他沒死。让帕莎曼击晕了。”   衷瑢管不了是谁。见不到云长天回应。双手撑到地上挪转身子过去向洛忠问道:“是不是德爷下的手。”   他点点头。望着她的神情有些无奈。又听她泣不成声的问題:“他是为了救我才去的公主院吗。”   一旁的帕莎曼无情道:“自然就是。他让那疯女人折磨的最惨的时候都不忘维护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洛忠知她够痛苦与自责。冲帕莎曼训道:“你够了。我们家的事你多什么嘴。”这话让她沒少怄气。于是帕莎曼也不管了。幽怨地盯着洛忠起身。丢了他们独自往神坛去寻贡品填肚。   衷瑢心里已是乱成一片废墟。云长天的慕亦让她不光自责。更是迷茫。   为什么对她甚是关心的德爷会如此凶残对待云长天。   那么她也便要开始怀疑。德爷先前是否只是在利用自己。从公主院出來时这女人的解释听起來那么无奈。无奈自己受大公主遣令來对他用重刑。只是现在看來。这份无奈多少是掺杂了德慕亦个人的仇恨在里边吧。Www。。com   因着帕莎曼下手并不重。云长天这会儿让两人的对话引出了梦里的幻境。慢慢地又开始透起痛苦的喘息。一声一声都是刀子扎在衷瑢心上。   “你醒了。。”她爬两步挨到他身边。见他还睁不开眼睛。小心去寻他的手來握。但是那双大手上都缠着碎步条。已经蘸饱了鲜血。涨鼓出來。让她看着头晕目眩。胃里更在翻江倒海。   洛忠声音又低沉了多分。提醒道:“你别去碰他手。。”   “他的手怎么了。。”衷瑢将视线移到了云长天微颤牙咬的脸。实在忍不住才将指腹点触到他鄂下一片完好的皮上。   云长天对她的触碰有了感应。挣扎着微微撑开了眼皮。那喉间的喘息也渐渐泛起声调:“衷。。”他只能说出一个字。可是却不放弃。仍然拼命从浑乱的气息中挤出瑢不像瑢的字。   “是我。。”她垂下头哭得肺不断抽搐起來。心里的那些疼不断往外泄。差点也让她断了气。   他轰隆作响的耳朵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可心上人的哭声多么清晰啊。让云长天暂时管不了自己的伤。一点点抬起手臂将她拢进到了胸膛里。   不管何时何地。将她护在身边他才能彻底安下心來。也只有她衷瑢安稳了。他身上心上的伤才能愈合的快一些。   “你。别。哭。。”云长天的手臂稍微收紧一些。好让她感知到自己模糊的话语要传达的安抚。   哪知她哭得更加断了心肠。   洛忠不想再看下去。衷瑢倒是见到云长天了。可他的董嘉言呢。她又去了哪里。   神坛前的帕莎曼听那女人哭声有些心烦意乱。刚塞了满嘴的糕点本來就咽不下去了。她朝洛忠去看。更是心虚得很。也不晓得如果让她知道董嘉言被自己杀成重伤。这男人会不会也持了刀來寻她复仇。   那些甜腻腻的食物此刻竟失了味道。帕莎曼往大殿右侧的黑暗里步去。一路走一路将食糜呸了出來。   夜空的乌云已经散去。露了将近圆满的明月出來。光辉洒向血染的宫城。将花园池塘屋宇洗脱的比大雨冲过还要明亮。   三清殿也是笼在清冷的月辉里。窗纱微亮。心事微凉。受着软禁的慕亦在窗前颔首默立。屋里沒有点上烛灯。她的身影被拖得那么长。那么寂寥。      第一百二十章 无用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归真观的大殿内。微微飘荡着女人的哭声。是夜难熬。折人心肠。就连神坛上静立的老君像都沉默不语。   原本老君应该跳出來为他们指点迷津才是。那么多好吃好喝供着。怎么关键时刻一点都不显灵了呢。   洛忠站到神像前仰头仔细望去。那老君的眉目低垂。视线完全落在地上。又是一撮白胡子围了微抿的嘴巴。直将他作为不得的一副无可奈何样捏塑的如此逼真。   他明白过來。原來神仙也有犯难的时候。可是这事很难吗。他只想求天问地她董嘉言去哪里了。现在可还好。怎么连这点事神仙也办不到。   桌上还放着许多精致的法器。洛忠恼起來一脚踹翻了桌子。惹得一阵叮叮当当响不说。老君像也抖摆不停。   动静挺大。引了帕莎曼从暗处出來责备道:“你不怕遭报应。”   “我怕什么。现在嘉言去哪里都不知道我哪还有心思去怕。”他提起腿。把滚到脚边的果子一下踩成稀巴烂。溅出一滩汁水在原本干净的石板地上。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看着他耍脾气。老君像真的是泥巴捏起來的。洛忠再抬头去看它反应。仍旧只是那副模样。   衷瑢大概是哭够了。从墙角走出來立在距他俩稍远一些的地方。哽咽腔未退去。抽着膈问道:“我们把云长天送到皇上那儿去吧。。”   “不行。现在天还沒亮。外面可能到处是大公主的人在追杀他。”洛忠当机立断地拒绝了。   这话说的帕莎曼不自觉又往阴影里退两步。轻皱了眉。有些尴尬有些害怕。   衷瑢深呼吸几次。略微平静了问道:“德爷已经让皇上押到三清殿里去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題。而且我也是从公主院出來的。德爷亲口说。有人救了云长天。那人该不会是你吧。”   沒想到洛忠摇摇头。就往后边去寻帕莎曼。但衷瑢说话之际。她就已经躲到更里边的地方。只坐在地上。抱了腿仰头望从窗纱外透进來的月光。   既然喊她喊不应。洛忠也沒了什么兴趣。自己讲述起了这件事。   自帕莎曼许下誓言一定会救出云长天。洛忠便一直在公主院的门檐底下等动静。这雨越來越大。他在那儿呆了一会就想起嘉言还让自己放在路边。   这下不好了。嘉言的身子骨那么弱。她站的那块地。头上就一小片挡雨的门檐。若她继续杵在原地。岂不是要让雨浇到身上去了。   但是万一他离开后帕莎曼就带云长天出來了呢。沒人接应也不是办法。   洛忠思來想去。在脑中权衡几遍就咬咬牙往嘉言那边跑。他想着自己前去嘱咐她自个儿先回家。说完立马跑回來不就好了吗。两边都尽量不耽误。   他算盘打得精细。按着计划沒小会就冒雨回到自己安置嘉言的地方。可是那边不见一个人影。应是她自己走了。   不。不可能。嘉言怎么可能放的下云长天自己回去了。   会不会被谁带走了。会不会是大公主发现了自己在外边的鬼祟行径因此派人先抓了嘉言。   他在附近找了两遍还是沒有她的踪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主意开始泛滥不堪。对她行踪的猜测让他渐渐不安起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董嘉言。嘉言你在不在附近。”他不放弃。试着朝四周喊了几声。但宫道上寂静无人。唯有滴答落雨声弥散。   现在他心头上可是压了两件大事。无论哪一边他都落下不得。四寻无果之下。便只得回到公主院门前。來不及让他多想。恰好厚重大门开缝了。帕莎曼往外边探头探脑一回。确认只有洛忠后。又缩了回去。等她人把门缝挤的更开。一边后退着跨过门槛。一边双手扣在赤膊男人的胳肢窝下。吃力地将他拖了出來。   光看魁梧的身形。洛忠认出那是云长天。只不过。搬到正面一瞧。他受刑过后的惨样可吓坏了洛忠。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帕莎曼见他盯着昏迷的云长天发愣。催促道:“赶紧走呀。再不走被发现就完蛋了。”   洛忠不敢耽误半分。背上他欲往人多处前去求救。但从背后追來一群持刀女人。均是蒙着面纱。穿着统一。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拖着这么个累赘。洛忠与帕莎曼來不及笔直走。便快快拐弯。进了七绕八绕的小巷里。最后慌不择路躲进了归真观。   很奇怪那一路下來。他们连半个宫人路人都沒见到。更不用说巡逻的侍卫。   他们躲了会。不见外面再有任何动静。总算松了口气。洛忠把云长天安置到角落里。Www。。com仔细检查他浑身的伤口。竟已经有开始愈合的迹象。   两人均吃了一惊。帕莎曼更是拍了他沒有伤口的那半边脸调侃道:“吃什么长的。”   洛忠赶忙打掉她的手。不开心道:“我云家的男人健壮得很。自然体质就好。你是嫉妒还是怎么着。”   帕莎曼看他生气的模样都可爱万分。这回可能还真有点严肃。愈添了不一样的味道在他身上。惹她不正经道:“你也是云家的男人。身体也很好吗。我可以尝一尝吗。”   “尝。。”洛忠这个花粉客此时被她童言无忌似的口吻推起几层波澜。配合着那张嘉言的脸。几欲快要令他内里咆哮起來。   他蹲身遮掩一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在冲动缓下去前看來是不好站起來了。   这道观似乎也沒什么人。但所有器物都齐全着。神坛前的条桌上还供着酒菜蔬果糕点。其他的更是一应俱全。   洛忠让她盯得忍耐不下去。便低头查看云长天的伤势。一仔细便发现他两手的血肉都被刀刺的翻了边。   “你赶紧把桌上的酒拿过來。”他指挥着帕莎曼。后來又取了附近放着的白布。一段段撕了条。用酒浸一会。取了两三根來团成团往他手上擦洗。   白酒触到肉里。生生疼醒云长天。还刺激出了大滩的血來。帕莎曼绞干剩下的布条。赶紧给他两只手都扎了紧止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长天咬牙忍耐着不让自己呼喊出來。他额上原本落了雨水让帕莎曼抹干了。现在却又渗出一层层冷汗。又跟淋了雨似的。   洛忠在旁安慰道:“你再忍忍。这手扎的太烂。比不得其他伤口。处理不好就长不平整了。”   但这男人意识清醒的第一句话便是:“衷瑢呢。。”问完立刻让削骨断筋的痛淹沒过去。再也说不出什么。   “她沒事你放心。”洛忠只能如此安慰。   三人藏在道观里不敢出去。生怕还有杀手在附近徘徊。直到夜深之后衷瑢來敲门。   这便是洛忠知道的所有事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衷瑢听他描述。竟是救了她夫君的恩人。端的跪到他面前欲拜三拜。这让洛忠承受不起。两人客套几回也就相安无事。商量着将云长天带出去再说。   明月在天看着这对夫妻终于相会了。又往桃闻街上的云家里边那董家院子去瞅两眼。只听那儿也隐约传來哭声。   嘉言屋里的烛灯还点着。梁又梦陪着她睡在榻上。眼睛直瞪着房梁。耳朵专心听着嘉言侧在身边哭诉。   “那时候我正站那儿等洛忠。。”   那时候她正站那儿等洛忠。雨越下越大。丝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左等右等都不见洛忠回來。想出去寻他。可又让这该死的雨堵在原地。行动不得半分。   正好这时。本來荒凉偏僻的小道上难得自远处來了位打伞的郎君经过她身边。   嘉言看他衣冠楚楚。容貌清秀。又是在这宫里。便主动喊住了他:“这位郎君。。”   他这才注意到缩在一旁角落里的美人儿。眼睛差点看直了。这不是他才刚还在心心念念的女人吗。   “这位郎君。。”嘉言见他楞在原地。又试探了一声。   他就那样盯着她。快快迈出两步靠近道:“娘子何事。”   嘉言只道自己要去公主院一趟。但是雨太大她又沒打伞。所以想问他是否顺路。   “顺路。顺路。”他赶紧让出半边让她躲进來。并肩前行时竟也不忘扭了头一直窥着她。   嘉言被他看得脊梁骨发凉。但问他看什么。他又说沒什么。尔后还是照样走了一路。   到那公主院门前。不见洛忠身影。恰是那时洛忠也回去找她。只是两人走的路线不一样。错开了。   嘉言怎知这原委。还只道洛忠甩了救人这事独自快活去了。全然不顾自己不顾云长天死活。原本嫩白的脸立马就青了些。   这变化怎逃得过身旁那男人的眼睛。他问道:“发生什么事让娘子如此不痛快。”   嘉言道:“沒什么事。只不过云长天云副将进了这公主院里出不來。我正想办法。”   他突然笑道:“原來是这等琐事。娘子不必着急。我这就去里边把他请出來。大公主还是会卖我贾英这点面子的。”   嘉言赶紧拉住他。说道:“别。云长天是私闯进去。这事要从长计议。”   “对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贾英笑着就把目光挪到了她隆起的胸脯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欲之糖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从长计议说得好听。但是在贾英听來。却是嘉言主动给了他机会。   外边这雨一时半会不但停不了。还有越落越大的趋势。贾英趁此提议道:“这里不方便商量。不如我们找一处避雨的地落个脚。”   他说时收起贪婪的目光。俨然伪装成一副正人君子样。把她请到了附近一处无人的房里。   嘉言对他身份甚是好奇。落座时看他掸着身上的雨水。便问道:“郎君似乎对这皇宫很熟。”   贾英赶紧否认道:“我不常來。因为刚才路过。所以知道这里有个沒人住又沒上锁的屋子。娘子你要不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附近问问看有沒有酒暖身的。”   “不必了不。。诶。。”她想去拦。可是人已经跑出去。回來时果真手上多了一壶酒与一个被子。   他亲自斟了一杯递她。嘉言本不好意思接。但盛情难却。最后还是呷了几口。   贾英见她喝了。也不多留。假意着又朝外边走去。说是去探探公主的口风。随后房门一关。只留她独自在屋里等待。   虽说现在天气也热起來。可她气虚得很。又让大雨淋到了点。本來身上有些犯冷。几口酒下肚果真暖了一些。   她贪不住这份轻飘的暖意。又偷偷多喝了两杯。越喝越是觉得浑身躁动起來。   一开始她也沒在意。想着大概是偶有的心血來潮。便控了酒瘾。不再碰它。   但是这股涌动却变得奇怪起來。五脏六腑燥热的不一般。让她都想伸了手指进里面去挠。火烧的痛快。让她好不难受。但是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嘉言又去哪里寻人來泄泻**。   屋内屋外都这般安静。她想着那郎君应该不会这么快回來吧。而且门又关着。于是起身飘到榻上半坐好。微微掀开了点裙摆学着梁又梦的功夫替自己解忧愁。   她哪里知道正要紧时刻。门突然被推了开。那郎君就赶在这关头回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撞见她漫在榻上的散乱衣裙。惊讶道:“娘子你这是。。”   这么羞耻的事情竟被人发现了。董嘉言脑袋空白一片。黏腻的一只手还微蜷着有些抖。她就那样望着他傻了。任由他杠好门靠近。推了自己倒在枕上露出一块雪白粉嫩的胸脯。这片风光入了贾英的眼。更加让他欲罢不能。不说嘉言身上残剩的衣物三两下被扒走。就是他完完整整地穿着全套。也被他自己娴熟轻巧地卸去。   直至他满身动作开來。嘉言才意识到。刚才那酒有问題。给她酒的男人就更有问題了。   “你走开。”她吓得哭起來。挣扎着起身欲推他走。却让他一个巴掌扇倒回去。Www。。com顿时眼泪就流成了河。   抵抗不过他。嘉言只好威胁道:“你敢再动我。云家不会放过你的。”   哪里曾想。贾英蔑笑她道:“你个小贱人嘴硬身体却乖得很。既然不是第一次肯定让不少男人收用过吧。看你才刚销魂的好戏。花姐都比不上你。还跟贾爷我來装贞洁。云长天都说了随我怎么办你。你倒是去告。云长天要是不理你尽管用你这。。顶好的软身子去招呼他。。。”   他说不下去。浑身颤两颤算作完事。可是大美人就在身下眼前。不好好玩弄一番就这么放她走真是可惜了。   嘉言听他提起云长天。反驳他胡说八道。却又让贾英说得不知该怎么办了:“我说了你又不信。不如你自己去问他有沒有说过这话。不过。。。”   他阴笑起來:“你这么爱当贞洁烈妇一定也不想让人知道原來人美。那手活也美的可以。”   这是变相的威胁。嘉言咬着牙流着泪不肯附和他的举动。可是那股药劲还未散。让他挑拨的逐渐逐渐迷失了神智。迷离间眼前映着的已不是这龌龊的男人。而是当年的云长天。   那夜还是在自家西南角的小屋里。刚成亲沒几年的云长天已经因为贾思德的事与九娘吵了好多日子。似乎还沒和好。以至于他一气之下搬出了卧室。分居到了别院。   别院离她住的屋子不远。恰好是冬天。雪下的厚厚一层。她來去都不方便。本來餐食都是她自己跑去另外的院子吃的。就怕丫鬟送來要凉了。那几天大雪封路后她便直接上云长天住的地方蹭吃蹭喝。   而云长天再不耐烦也无法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发脾气。只得任由她來去。   这种日子一多。嘉言有时候连自己屋都不想回。赖在他的住地一待就是一整天。   到了夜里他要赶人睡觉。嘉言亦不肯。偏要和他玩闹。直到他动了怒气才肯乖乖回去。   他总是愁眉不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看到自己也不会笑。所以总要惹了她好奇地问起來:“你怎么总是不开心。”   云长天沒理她。自顾扒着碗里的饭。囫囵咽着就抄起小酒坛仰了脖颈大口闷光。   嘉言沒喝过酒。看他总是喝得过瘾。也想尝尝。手刚碰到坛子边就让他毫不留情地打掉。然后骂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不小了。婶婶说明年就该嫁人了。。”嘉言抚着被打痛的手。看着醉意上头说不清话的他略有委屈。   云长天不想跟她多说什么。捏了酒坛子就往外踉跄走去。还口口声声喊着:“九娘。九娘。。”   可是他跌跌撞撞。根本走不远。幸得嘉言尽力搀扶。他才可以到处乱走。但沒想到竟然走着走着就到了她的住所门前。   “这是哪里。哦。我知道了。这是九娘的卧室。她在里面等着我。”云长天说时换了笑脸。指着门就要进去。   里边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嘉言自己都撞疼几下这才护了他安全地倒在榻上。   点上一盏孤灯。又打來凉水替他抹洗一番。嘉言仔细看着这男人的脸。英俊自不必说。而且她也早就有心于他。只是那时才多大年纪。根本不知道原來看着一个男人就想亲吻他的欲望就叫做喜欢。原來她还会用了感情去喜欢一个人。   云长天本已安分睡下去了。可是突然间又吵闹起來。嘴里喊着九娘的本名。眼睛还沒睁开。双手就胡乱地抓到嘉言。一把拖上了榻让他紧搂在怀里不肯松开。   嘉言心跳都快停了。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云长天迷离开一双魅眼。朝着她轻轻地吻了下去。他动作是那般轻柔。如果嘉言有决心完全可以推开。但是。她已经沦陷了。   她完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迎合这样一个男人。连他浑身的酒气都变得可亲可爱。慢慢地。他将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耐心地剥了下來。   嘉言喘着粗气对从來沒体验过的时刻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眼见只剩了裹胸。她提前丰满的山峰高耸在他面前。诱了他贪婪起來。   她已是一阵骚乱。平生头一回轻声的娇吟让自己都觉得惊异。这还是她董嘉言吗。   云长天埋头细品着幼嫩的身体。含过每一寸肌肤。留了许多个印记当做占领标志。俄而才一点一点朝禁地探去。   他对床戏很有技巧。嘉言经历过的那些男人里。不管是十三岁那年开始。还是她生命在三十岁左右终结的那瞬。云长天总是不出意外地排第一。不算她偏爱的结果。也许更可能因为他是第一所以才对他偏爱。   这是女儿家的私情。说也说不清楚。   初恋是种阵痛。有幸亦有难地化在初夜上那痛便更加真实。嘉言让他进的渗了好大片的血。脸色惨白到要晕过去的地步。   云长天不知真醉假醉。竟然知道她刚完成那步。用起娴熟的手段安抚痛苦的女人。他可真拿手。不多时疼痛散去。该來的也如期而至。令两人皆狂欢不已。   不说耗女人的功夫高。就连说情话这等小事也是让嘉言不得不佩服。   只是可惜他对自己所能讲的情话已经随了那夜远去。远在岁月里再也听不清了。   云长天知道自己拿了这个女人后脸都青了。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沒在她面前出现过。   嘉言既已尝过滋味。便累夜的不能安睡。时刻想着与他翻云覆雨的沉醉。有日早上她便写了封匿名的信送去他住的卧室里。结果等到晚上就真的将他招了來。那信中写着她向九娘讨教了些伺候他的手法。就这么短短一句话。勾住了云长天好几年。   直到他遇见了衷瑢。这男人心底的那份空虚自此也不再需要她董嘉言來填补。   对云长天來说。董嘉言不是董嘉言。她只是他想得却再也得不到的桃九娘的替身罢了。   她沉浸在往事里不堪回首。任由贾英在自己身上作祟。多几次她便沒了知觉。沒有激情沒有痛苦。有的只是空荡荡的灵魂。   原來她的灵魂啊。早就被情欲私欲贪欲等等各种欲望腐蚀了空。填不满的欲望就像烂牙的糖。谁喂她多吃了。云长天是罪魁祸首。而她自己亦是不能放过的帮凶。   终有一天他们都会受到惩罚。云长天也好。董嘉言也好。云洛忠也好。这个罪恶无耻的贾英也是。。“终有一天。。”嘉言痴痴地哼着声。滚烫的泪再次滑落了眼窝。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假相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嘉言说完这些难堪事。辗转身去抱住了梁又梦。贴着她试图寻找一丝安慰。   她不知道此时身边人是怎么一种想法。但听她仍旧望着房梁冷言道:“真想把那孙子给阉了。”   这么一來。嘉言哭得更凶贴她更紧地求道:“这事我只能对你说说。千万别让人知道了。特别是洛忠。我怕他知道了不要我了。”   梁又梦深懂她的无助和柔弱。慢慢侧过身去也将她抱起安抚在怀里。这女人愈发显得可怜。哭过一阵。渐渐沒了声。只在她怀里埋头着不动。俄而突然飘起话來:“又梦。如果姐姐死了。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这声音轻飘飘。冷冰冰。Www。。com不像有人的感情。在孤灯残烛的夜里。有些空远的回荡。   嘉言很少说这般的丧气话。梁又梦脊背不自觉有些发凉。探过手去抚她的头发。却怎么也摸不到。好奇怪。明明就把她搂着的。她想推开嘉言去瞧瞧怎么回事。但睡意渐渐浓重。一下子就将她推进了遥远的梦乡里。   宫里的归真观内。洛忠背上云长天。后边跟着衷瑢与帕莎曼。放心大胆之中又带点警惕地走出道观院子。月光为他们一路照过去。未干的石板路上闪着说亮不亮的点点微光。   帕莎曼渐渐地拖在三人后头。她不发一声地与他们离得越來越远。最后停步在某处黑影里目送着他们远去。   衷瑢只关心着云长天如何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沒來得及顾上那与董嘉言长得一模一样的娘子。直至三人挪到了一处宽阔的空地上。让巡逻的禁军卫们拦住。洛忠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他们要求见皇上。至殿前却被告知。陛下已经歇息。只得明日再來。   尚药局还有值夜的御医在。宫人在云长天平时落脚的屋子里安顿好这三人。并请了御医來。衷瑢洛忠以及北衙值守的几个将领都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医生处理云长天的伤口。   衷瑢听着自己夫君的**。万分不忍。守在榻前不断说着安抚的话语以此做些无用的慰藉。   将至黎明时分。这人才总算被上完最后一层纱布。浅浅地睡了。   她坐在地上。头枕在榻沿。就这么睁着眼睛盯着窗外边的暗蓝出神。德爷的名字和她平日对自己温柔的神态语气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令她怎么都不能相信云长天的伤是她做的极端残忍的孽。   洛忠推了门进來。他自与那几个将领在外屋略谈后就失踪了一段时间。现时回來了。也是愁容满面。急着找衷瑢问道:“帕莎曼后來去哪里了。”   衷瑢让他唤回神來。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那女人有问題。”他抛下一句话便步履匆匆地摔门出去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帕莎曼确实有问題。他回想起在归真观时她的行为举动。这时才觉出有些异样的地方。   那些将领与他说了。藜兹国的帕莎曼被刺客杀伤现在还昏迷着。   洛忠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传言。但是转念就想起來。还有一个董嘉言在。   难不成受伤的是董嘉言。他让宫人领着自己去她休憩的屋子看看。如果里面躺着的真是嘉言。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与帕莎曼有关系。   第二天清晨。阳光异常灿烂。暖风一路向京城温柔袭來。充盈起繁春的清爽味道。   云家一早來了消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当家人受了重伤。现在还在宫里躺着。云嫂自然也得知。扔下手中的活计赶紧提了裙边跑去梁又梦卧房摇醒她。说道:“听说昨晚宫里出大事了。洛忠和嘉言到现在还沒回來。你能帮我去打听一下他们的消息吗。”   梁又梦睡得迷迷糊糊。让窗外的亮光耀的紧皱起眼皮。翻着身哼唧道:“嘉言姐昨晚和我睡在一起。。”   可是她手往枕边去寻探一回。却是空空荡荡的。并未有人睡着。   云嫂以为她做梦还想着嘉言。叹道:“你看。说不定嘉言出什么事都來给你托梦了。”   虽然梁又梦不信鬼神之说。但努力回忆起來。Www。。com昨晚的事真的不像做梦。嘉言确实应该來过。还抱着她哭过才对。   “我等会就去找人问问。”她一个激灵就彻底褪去了睡意。让云嫂拉一把快速起了床。麻利清醒地洗漱梳妆起來。   见她有心了。云嫂还放心不下一件事。陪在一旁边替她递着东西边问道:“老大最近从边关來了家信。。”   “他说什么了?”梁又梦自己的事忙个不停。但听到那个纯良小伙的消息还是挺乐意了解。本來手里摁着块干布三两下就能抹干净。因云嫂说起來了。也就慢下动作。心不在焉地搓着。望向她笑问道。   “他就问了点家里的事。我和他爹过得好不好。洛忠和他小姑怎么样了。还有就是。。”云嫂显然有些为难了。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但还是硬着头皮。笑道:“还有就是想问问又梦你。现在有沒有嫁人的打算。他自己说的。在那边怪想你的。。。”   听这么一说。梁又梦不觉尴尬。反而有些暖心了。董忭那愣头愣脑的模样给她挺深的印象。要说好感不是沒有。只不过也仅仅是好感罢了。若做贴心的朋友相互帮扶。那是再美好不过了。转了灵动的一双大眼。回道:“他还挺关心我的。嫂子你就只管回说。让他好好地锻炼下去。我在京城等着他回來。”   云嫂也是沒想到她能不拘不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开心道:“我还怕老大这么沒皮沒脸的直白会让你不舒服。那小崽子也真是。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你可别见怪了。”   匆忙用过早点。梁又梦便出门去隔壁寻德爷与何音。只是听管家说起。德爷昨夜未归也留在宫里。她便已预感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   何音是与自己一道回來的。他应该察觉不到。她也沒多想就直冲了皇宫里去。   因为大公主先前特许的。梁又梦沒受什么阻拦就进去了。只是想出去就难很多。她在宫门口亲眼看着许多官爷啊皇子皇女啊被那位威风凛凛的郑四郎拦截住。说什么都不给放行。听说昨夜宫里出了刺客。Www。。com伤了來访的外宾。   在未抓到真凶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宫。   郑四郎已被喧哗声吵着头疼不已。不甘心的几位还嚷着去上奏皇上。多也是一去就沒再回來。渐渐的。堵在门前的人就少起來。   梁又梦在一旁观望挺久。见时机刚好了。微倾了身上前试探道:“郑将军。”   郑四郎望向她。记不得这人了。打量几回管理盘查起來:“你是何人。”   她简单介绍过自己。提到:“上回在董忭的房中。我们见过。”   一涉及到董忭。他就來了兴趣:“原來是你。当时那小子那么抗拒见到你。想必就是他心上的那位了。”   这人虽然笑着。但是笑意里夹着千支箭万把刀。如果叫别的女人來看。早已要吓得魂飞魄散。然而他遇上的却是梁又梦。日后不可一世的女枭雄。两人争锋相对上。让这个女人初感十足的趣味。因此就能看她露着一张毫无负担的纯真笑脸。又听她笑语盈盈地回道:“又梦对董少爷绝无意思。郑将军大可放心。”   “大可放心。”郑四反问。“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些什么。该我明白的事我就明白。其他的与我无关。”她翘了两边的嘴角。露出了洁白的小牙。   郑四看这人不像冲着自己來的。又知凭她身份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让门口的侍卫放了进來。因此背起手走近梁又梦问道:“谁召你进宫的。”   “德爷。”她试着随便找个人混过去。哪知这才晓得慕亦昨晚就被软禁起來。于是谎话立马被郑四拆穿了。   但是梁又梦哪里肯承认。偏是要圆这个谎:“之前德爷就让大公主嘱托过。我要是进來找她。侍卫可都要放行的。昨天离宫之前。德爷特意嘱咐过我。要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今天必定要我出面还她一个清白。”   清白。郑四想着这与昨天的情况好像是有些对上了。皇帝要拿德慕亦给藜兹国那群人一个交待。现时说來。到底谁是凶手真的不好说。   于是又让他问道:“你可说说。到底想如何替她脱罪。”   梁又梦略有些为难。说道:“我这刚进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只是受了德爷一句颇有预见性的委托。如何能具体说些什么出來。不如。郑将军给我讲讲昨夜发生的事如何。”   郑四盯着她一小会才冲着手下把这堵门的任务交待过去。自己仍是负手。边领着她朝云长天住的那间屋子走。边说起了自己看到听到的那些事情。   藜兹国的使臣们还聚在“帕莎曼”躺着的屋子门口义愤填膺地互相商榷着。热闹的人群里不知何时窜來一个本地的男人。他们认识。是当初负责接待的一个小官。   人群里有懂汉语的出來拦道:“你不可以进去。阿曼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   洛忠多想脱口而出这里面的不是他们主子。可是在证据确凿前他还说不出口。只能激愤地恳求道:“我很担心她。求你们让我一见面。见一面就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双枭鸣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洛忠有多担心屋内的“帕莎曼”。从他紧紧拽着对方那管袖子的双手。燃着光的眼眸子还有波动的语气腔调里。就连听不懂汉语的那些人们也能感受的出來。更不用说跟他对话的人了。   大伙儿退到后边围了几个商议一阵。终于有人带头敲了决定。他们允许洛忠进去瞧瞧。不过也就是瞧瞧。不能靠太近。更不能去碰他们的阿曼。   洛忠嘴里道着谢。不等人带他进去。自己就甩了袖匆忙奔进屋子。里边站岗的宫人们本垂首而立。让他在屋外这么一阵闹腾也早都微微斜了头。目光均随着他由外飘到里屋去。   这里面有些黑。大白天的不开门都当太阳落山似地立着落地烛台。把躺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人照得好不凄凉。   他希望不要是嘉言。可这女人睡着的模样。以及梦中痛苦映在脸上的表现他是再熟悉不过。两个人就算再像。洛忠熟悉的那个。在他眼中总归还是有非常特别。非常细节的地方來让他轻易就能分辨的。   她就是如假包换的董嘉言。现时柔弱的女人受了这种罪。让洛忠像是自己受了雷劈一样的酷刑折磨。顿时痛上心头。坐到榻沿。满心满口轻唤起來:“嘉言。我是洛忠。你醒醒。。”   但是她无动于衷。始终不肯睁开眼睛。Www。。com   跟过來的几个人把他拉离了床榻。只远远守在内外屋的交界处。一道薄薄的纱幕落下。如烟笼在他噙泪的眼前。只叫他再也看不清楚她脸上是痛是悲。   郑四郎一路上与梁又梦聊到董忭的事更多一些。听说那小子來信了。他不知该不该打听里面有沒有提到自己。   大多数是沒有。他懂。这人应该是恨极自己了。   梁又梦安慰道:“董忭才刚训练起來。沒几年就会知道郑将军是真心为他好的。”   他继续走着自己的路。颔首悄悄叹息起來。梁又梦扶着袖子将半露的四指贴在胸襟上。碎莲步轻踏。视线只管放在并肩人的侧脸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微笑道:“将军不必难过。等他回來了。我自然会跟他说清楚。不会跟他有所瓜葛。”   郑四深知问題不在女人身上。是他与董忭之间隔着的那道鸿沟。   两人说话间就已行至目的地。北衙的兄弟还守在门口。见是四郎。纷纷放开摁剑的手。迎面抱拳行礼道:“郑将军來了。”   梁又梦不多客套。让人放自己进去寻云长天到底伤成怎样了。踏进外屋时。视线穿过轻摆微晃的两片薄竹帘。能看清些榻上的情景。有人躺着。有人在边上守着。   衷瑢原样趴在沿边补着睡眠。她红肿的眼圈下还让夙夜的疲惫抹了青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两道风景甚是酸疼了梁又梦的心。这笨蛋还从來沒有如此伤神过。一夜之间竟成这幅鬼模样了。   全身裹满纱布的云长天活死人般地静静躺着。也不知道醒了沒有。梁又梦轻手轻脚走近观望会。果真见他露着的一双眼已经睁开了。正直直地盯着房梁。眼眸子里暗淡一片。余光瞟到她來了也不做声。   因着有人还在梦里。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些有的沒的來吵醒衷瑢。只能摆下一条手臂拦着衣袍不散开。向他示意自己來过就好。   再看一眼衷瑢。这小娘子耳朵贴在手臂上枕着。微张着口喘气。还有些眠鼾在起伏。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屋内轻轻涌來一阵风。吹荡开竹帘子。漫无声息。   郑四凌晨就來看过。觉得沒什么好进去的便立在几个持刀穿甲的壮汉堆里。与他们交换着现时宫里的情报。   北苑那块哪里有什么刺客。德慕亦现在还被软禁着。就等受伤的人醒过來交待情况后定罪了。这次皇上可是抓住机会要把大公主最重要的铠甲和心腹给连根拔起。   但他们说來说去就是对云长天怎么会受伤这事莫衷一是。因为洛忠沒有说。他只道在路上捡來的。问昨夜去过公主院的四郎。他也不清楚。这事更成了一团迷。   梁又梦在门后窃着他们的言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仔细一推理。就知些大概的情况。只不过德爷被软禁了。她倒有些担心起來。不为别的。光是为着何音考虑。她也不能让这女人出事。   四郎等了半天还沒见她出來便自己踱进屋里去寻人。却见她拄在门边兀自想着心事。不禁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她支起撇在门板的脑袋。含着下唇思索几番回道:“我觉得事情沒有这么简单。能把云长天打成重伤的人在这宫中不多见。还有外宾被卷进來。搞不好有人想搞嫁祸了呢。”   嫁祸这事任谁都想不到。却被她空想着就猜了一点。四郎让她继续分析。梁又梦摇了摇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说其他再多也想不出了。要等查到更多的细节具体研究。   她听不到郑四出声。终于飘了视线到他脸上。俄而问道:“郑将军不会是还知道点内幕吧。”   四郎盯她一会。眨眨眼点头。默认了。   他又领着梁又梦到自己辖地里的休息处。院子前把守森严。大门也紧紧关着。不能随意出行。   她跟在四郎后边一脚跨进去。见荒草蔓延的地上偶尔扔着几片碎酒坛。里边满盛着雨水并浮了水华。绿幽幽的倒是有些耐看。   两层高的楼折在两边围了三面。她仰着脖子左右顾望会。古旧的红漆发了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把连通的走廊衬得很阴暗。目所能及的那些个房间有的装单扇的门。糊着透白的纸。有些可以双开。似上了窗纱。在愈渐热的天里尽量放些闷气出去。   底楼对眼那一排的屋子也是此种情况。房门前的规整石阶连在院子的黄土地。角落里生了杂草野花。稍微修饰了些。让这沒点阴柔气的破旧住所总算有处地能让女孩子家生出喜欢來。   四郎行至单扇门的房前。左边的楼梯上总算跳下來两个攥着扇子的看守。与头儿打着报告。这天也热得快。四月还沒见底。就已经是三伏天似的闷人。此时阳光晒到梁又梦头上。让她更加不好受。只觉对着太阳的额头一阵火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吃不消这阵毒辣。梁又梦赶紧往阴影里跑。因着那三人还在上下间说着话。便也不好靠太近。独自退到了不远处一个小单间前立好。   她与门并肩挨着。偶尔会听到里边传來一些动静。开始她也沒在意。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哪知门一点声响都沒有地悄悄开了道缝。把她轻轻挤了一点。又一点。直到她终于意识到让了开去。却见“董嘉言”露了半张脸出來。   梁又梦刚想喊嘉言。但看这人神情表现都不太对。一点端庄的味道沒有。反而俏皮着。便压了声音问道:“你是。”   她沒空回答。躲在门后急着问自己的:“那几个男人在说什么呢。是不是要來抓我走的。”   梁又梦沒应她。看这个“嘉言”着急中还不忘脸上带些笑。她更加确信此人定是另有身份。   四郎似听到了她们的动静。暂停了对话扭过头來瞧瞧。继而转身走向两人。不苟言笑的表情就这么一直挂在脸上沒摘下來过。   他看着帕莎曼却朝了脸向梁又梦说起:“这就是被你猜中的一部分。”   三人进了屋。帕莎曼小跑到榻边占了个位置坐下。翘了二郎腿却又把双手叠放在腿上。挺腰坐直了。看着男人女人各自寻到座椅落安稳后。先发制人道:“如果你们是來抓我的。我无话可说。这就跟你们走。”   梁又梦也不傻问。口气有些冷地“逼供”起來:“走之前。把你自己做的那些好事统统讲一遍。我好看看哪里可以给你求求情的。也不至于到了牢里连断头饭都沒得吃。”   她这幅冷酷模样当真就是一个女狱吏会有的神色状态。四郎忍不住瞥向这看起來很喜庆的女人。愈发觉得她有意思。   帕莎曼有些被她的气势威慑到。甚至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异样知觉在背上蠕动。令她耸起背拢拢肩胛骨才稍微好一点。   等一会。也不费多少力气。帕莎曼就慢慢地道起了昨天那个后怕长存的险境。   原是她为着洛忠到公主院里几方打听终于找到德慕亦囚禁云长天的私牢。气势汹汹踹了两下门。哪知里面的女人个个凶神恶煞。堪比阴司的阎罗王在审判。又是那个猛壮的男人被折磨成那样。她自然有些怕了。   德慕亦挥刀袭來那一瞬间。她帕莎曼哭都來不及。还沒想好遗言呢。自己脖子上就被抹了一刀。   仔细听她讲的梁又梦歪了头朝帕莎曼脖子上眯眼远观。问道:“你脖子上干干净净。哪來的伤口。”   帕莎曼提起这段。情绪激动起來。讲道:“确实有。你过來仔细瞧瞧。那女人好厉害的刀法。就给我划破了点皮。只流了不多的血就沒了。”   慕亦只是吓吓她。并未真的动手。帕莎曼抹了脖子上不多的血后。发现自己沒死。安然无恙。当时就蹲坐到地上放声哭起娘來。却让慕亦一把拎到旁边的小屋里。商量起了一件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雨洗刃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事听起來好坏都与帕莎曼无关。因为于自己來讲。不过就是一条无足轻重的人命罢了。她从小被父亲惯着。帕莎家立下赫赫战功。基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连国王都倚重着他们。自然除了自己还有族人。谁的性命都不会放在眼里。   慕亦手里还攥着血淋淋的武器。帕莎曼怕自己不赶快回应小命恐怕难保。便问道:“你要我杀谁。”   “跟你长得一样的那女人。”   帕莎曼说到这里。望着梁又梦认真讲道:“因为我们两个长得很像。所以她想让大家以为是阿曼被杀掉了。然后把责任推到云长天身上。以此为借口。洗脱她对朝廷大将动私刑的罪责。”   这事听起來简单。但梁又梦仔细考虑之中。又觉其中有诸多漏洞。不好填补。德爷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只是想推卸责任吗。   “所以。我答应了她。条件就是把云长天带走。因为洛忠就在门口等着。我说过要帮他救人。一定不会食言。”帕莎曼继续着她的冒险。   大概是慕亦不放心吧。云长天被带走后她就派了红烟出去盯梢。那群女杀手见有闲杂人等在外。按着命令就起了追杀。把他们逼到了道观里躲着。   公主院附近也是被红烟清空的。为的就是怕节外生枝。   按道理出了慕亦的地盘帕莎曼哪怕不遵守这个杀人约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她都可以安然无恙。然而对方是洛忠迷恋的女人。是她的情敌。是她早就动过手却让其逃脱的羔羊。所以这回真是她董嘉言倒霉了。   云长天身上的伤太重。洛忠火急火燎给他简单包扎完心想着一定要找个办法去联系上皇帝的人才好。他看帕莎曼蹲在一边盯着云长天发呆。便拿了手在她眼前晃晃。等她眼睛一溜。眨巴几下眼皮终于望了过來。向她嘱咐道:“我出去看看这附近有沒有人在。你现在这边守着他。”   帕莎曼恩了一声。目送他出了大殿。等人走沒影了。随后自己也开始行动起來。Www。。com   她往另一个方向找上红烟。问起董嘉言的踪迹。有守在公主院附近的人來禀报过。有个男人把她带走了。   至于带哪里去了。她们也只能说个大致方向。帕莎曼就拔腿往宫道上跑。因着这雨。本就冷清的地方愈加消了人气。她打着从大殿里带出的伞。边走边往四处望。哪里可能有那女人的踪迹呢。   她行过一处不带院子的房前。正巧碰到有个男人开了门。他衣冠楚楚。满面春风。只是天渐渐暗了。有点看不清那屋里的情景。   大雨还在空荡荡地落下來。击在油纸伞面上团了三两颗珠子。门口沒有伸出的屋檐。那男人被堵在门后。见到撑伞的娘子。目光一下就直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跟洛忠、云长天第一次见到她是一模一样的。帕莎曼多了个心眼问道:“公子一个人吗。有人陪吗。”   贾英愣头愣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來。赶紧回身去看还坐在一片暗色里系胸带的女人。   嘉言听到门外有女人的声音。顾不及衣裳还沒穿好。胡乱抱起剩下的一些外罩匆匆往里躲去。却让桌椅磕绊下摔倒在地上。惹出一阵大的动静。   帕莎曼直觉到那片黑暗里有她想找的人。不顾贾英阻拦收了伞笑盈盈地往他身上挤去。他让这小娘子撞的一阵心花怒放。虽然两人长得那么像。但给他的感觉全然不同。这不。刚玩够了成熟妖娆的小**。又來一个轻飘飘的俏皮小娘子自己送上门。别提他本來泄光的火再次噌噌地窜上來。张开手就搂上帕莎曼的肩。歪头往她嫩白的脖颈凑上唇舌。   嘉言撑手在地上。支身回头往门口的惨淡暗光里仔细分辨。缓缓站起身时还不忘揽几件薄衣到胸前遮掩。只是片片不明的光影里。她看到了什么。   贾英的身影贴了那女人瘦弱的身体。画面顿了一会。除了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嘉言听不到任何声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两个人好像被冻结在原地。她用力眨一下眼睛。那男人竟颤抖起來。往后小退半步。倒在了地上。   嘉言捂着衣裳的手跟着颤了一下。是女人明晃晃的刀子借着屋外仅有的一点光。把这一瞬间映的如此清冷。   血滴吻石板上。啪嗒一声多么清晰。雨再大也冲不走映进嘉言身体里的恐惧。   帕莎曼察觉到了屋里女人的呼吸。一步一步朝她迈去。还有她身上的花香在弥散。这味她闻过。几乎是烙上董嘉言三字的气息。   此时帕莎曼有些意识过來。为什么洛忠能很快分辨出她与这女人谁是谁。   嘉言胡乱喘着气。退到无路可退的绝境里。连掩身的衣服都飘离了手。只剩半条襦裙还系在身上。   那女人长什么样在她逼近后嘉言就看清了。反而有些镇定下來。这下死也能死得明白些。   帕莎曼伸过一条腿。看都不看就将她匍在地上的衣裳勾上脚尖。吊了过去。   嘉言犹豫片刻探手刚触碰到衣面。帕莎曼便踢了脚。那些丝绸带着风扑甩她一脸。   她眼睁睁看着外罩重又脱手。低下头眼泪就搁在了脸颊边。呼吸起伏愈加剧烈。   “你背叛云洛忠?”听到那人这么问自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嘉言怎敢对背叛二字做反驳。怎敢冲她解释自己是被贾英给。。   嘉言见不得被扒下的衣裳。看到它们就好像又重历一遍才刚熬过來的耻辱。   帕莎曼当她默认了。恨不得把这小**赶紧原样拎到洛忠面前。让她好好看看这偷情的肮脏德行。   对此嘉言无力反抗。紧紧抱上她的腿恳求不如一刀了结自己。把这事带入乱葬岗里也不要让洛忠知晓。   不知真相的帕莎曼只当这女人做戏。毫不留情地举起刀先吓她两下。哪知嘉言果真要赴死。自己往刀刃上凑來。   被扎了一刀的贾英伏在地上略微有了挣扎。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只听他哼哼唧唧地蠕了几阵。嘴里不清地含糊着救命之词。   帕莎曼手下留情避开了要害。而且伤口也浅。她眼睑抽搐几下。更见不得这屋里的狗男女。偏生出计谋來要让他们自相残杀。她把刀扔到地上。冷言道:“反正你也是要死的。我不动手。你自己上去了结他。”   想她董嘉言多恨这龌龊的男人。竟一时间恨意笼上心头。握了沉重冰冷的短刀朝他一步一颤地靠近。   可是真正翘了刀尖去对易断的人命。换她居高临下地对待血泊里的男人。嘉言阴沉的脸上又冒出了极端的恐惧。冷汗随着她不安的喘息跟残泪混了一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落到半张脸贴地的贾英眼前。   他因剧痛而轻微抽搐的身体根本沒有一点反抗的能力。最多只将那双哀求的眼睛努力瞥了这女人。死或不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嘉言双手握紧了刀柄。多沉呐。杀人的武器真是太沉重。她泪水再次奔涌的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渐渐降下高举的手。捂了嘴失声痛哭出來。   短刀滑落她的另一只无力再承受任何重量的手。刀尖点地的一刻。像是所有的大仇已报。她不想做任何对今日遭遇之事的驳斥。冲出门的时候。大雨落在身上。只将满心的创伤冷却下來。如果有人能听到她的痛她的呼喊。那也是无力到颓废的哭泣。湮灭在雨幕里。随风消退而去 。   贾英瘫在地上。死死盯了会染血的利刃。沒见它再朝向自己。这才紧紧闭上眼松开一口气。   可是帕莎曼并不想放过他。她从屋里翻出一段麻绳将他捆牢了嘴里塞上布团又在外边系上一条。让他吐也吐不出來。狠狠揍过两拳后任他自生自灭了去。   嘉言跑不远。帕莎曼低了伞挡在面前。疾步跟上她。已经完全漆黑的宫道里漫着两阵不太一样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越靠越近。   她完全不反抗。帕莎曼的短刀划落在胸前时便已沒了一半的知觉。倒地刹那。腰背又挨上一记。嘉言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就这样解脱了。真的轻松好多了。   雨水还在描了繁花的纸伞上落成晶莹剔透的珠子。帕莎曼把着伞柄在手心里转两转。撒泼开去一阵水花。冲到了她伸在外边的刃上。淡了血迹。   洛忠从道观出來后就受了红烟追踪。很奇怪她们守在门外就是不进來。像是对着一块禁地望而却步。追逃许久他发现自己根本冲破不了防线。绕了半天最终还是躲回大殿里不复出來。   他回來时。帕莎曼还蹲在云长天身旁发呆。见了他却是兀自微笑起來。   她沒想到不久就來了云长天的女人。说德慕亦被皇帝控制了。想着自己做的坏事大概也快要被揭发出來。为了洛忠心虚不已。一声不响地逃了走。   这么大的皇宫何处能走到个头。帕莎曼甩着自己的辫子望望天看看地。眼前又浮现出董嘉言绝望的神情。她赴死的难堪相浸沒在雨里。有那么一瞬。帕莎曼好像看到了自己。   这像是她从來就有的先知先觉。亦或是两人多么像。还因着同一个男人。醉生梦死在这世上。在这雨中。无法自拔。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水贼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然而漫荡一久。总归会想起点什么被她塞在角落里的事。还有个贾英不知是死是活。帕莎曼想不好这人什么來头。踌躇间挪了方向往那间空房赶去。心想着要是还來得及做点挽救。只当给他一个教训就算了。   她在门前听到些挣扎的动静。那男人不但沒死。似乎还挣脱了绑绳。正用手挠着门框还带着扣两下。   把他背出去时。帕莎曼还未对自己的刀子有所反省。她只是怕董嘉言万一沒死來指证自己。到时可就麻烦了。   南衙的一队禁军卫在漆黑的宫道里继续巡逻搜捕落单的红烟。郑四郎迈着豪气的步子。却又坚定无比。他是个无坚不摧的人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也是整个南衙甚至北衙的精神领袖。兄弟们背井离乡。各携乡音地驻守皇城。郑四郎的伟岸背影便化作无言也无悔的如山功碑。教会他们思乡切切的惆怅终会在年复年的坚守里化作属于男人的忠诚与荣耀。铭刻一生。   不究其生活风格如何。同行们均是相当佩服四郎这号英雄的。   只是现时。本应鬼神无阻的路上。四郎却察觉到附近有异样的气息和动静。   他慢下队伍的脚步。消了踏水的声响。灵敏的耳朵收集着四方的声音。不用多听就能辨认出來。“在那里。”   郑四郎的大手往斜后方点了修长的食指。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队里夜视能力超群的几位异士立刻收到指挥。飞踏几步迅速出列攀越宫墙擒人。丝毫沒有生出噪音。   贾英看到有人來救已是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尚药局离得太远。禁军卫把他先送去了南衙在宫里的休憩处。这种伤兄弟们自己都已经可以处理得跟个医生似的。   只是郑四郎看着两个人送了伤员去。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对劲。是谁将他扔在那里的。   剩下的将士们也不犹豫了。很快在附近搜捕到了逃亡的帕莎曼。四郎决定先带着这人回去审一番看看。今夜发生了太多血腥事。他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情况。现在最主要的便是让自己也能了解一下。不能让这群人蒙蔽了眼睛。   帕莎曼被两个禁军卫拿刀架着脖子。顶了一身冷汗來到一处破旧的院子前。   附近沒什么人住。黑暗里光光立着这一栋灯火通明的小宅院。越过围墙去望。房子二楼的走廊还有持刀侍卫在走动。大门口也守着人。他们分站两边。脑袋上方悬着一牌匾的两角。其上烫金着三字:“真武庐”   她打量过周遭。往左往右均扭转了脖子去观望几回。甚至还把天上的明朗月亮。脚下的和水烂泥也给扫一遍。俄而向踱到前边的四郎问道:“你不把我带去大牢里吗。”   四郎止住脚步回头道:“这就是宫里的大牢。”   真的吗。帕莎曼看他不像要扒了她皮。稍微有些轻松下來。她跟着四郎走进堂屋里。人还沒站好就让背后的禁军卫踹了一记小腿肚。随着一声喝令。不情愿地跪在正落座的四郎面前。   屋子里亮堂着。郑四这才有机会把她浑身细看一遍。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今天上场跳舞的娘子。云长天家里的。”   帕莎曼已经厌倦与董嘉言的比较。态度有些差地回应:“我才不是那个贱女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四郎嘴角勾起笑不像笑的弧度。说道:“那你倒是说说叫什么名字。哪里來的。”   她自报家门后。几个将士便上前商量起來。这女人要不。还是交给皇上处理。   郑四郎闷了一会。抬起一只手示意让场内先静下來。继续审帕莎曼。   夜尽时分。众人都已相当疲倦。只是帕莎曼死硬着嘴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双方还僵持着。有手下匆匆來报。那男人醒了。自称是贾丞相的儿子。贾英。而且还不停向他们求救。有个女人要杀他。   所有人纷纷将原本倦怠的视线擦亮了往帕莎曼脸上抹。四郎更是讪笑道:“要不要我让人抬贾公子來看看你。”   帕莎曼当即就怂了。几度欲开口都觉得不好说话。等到屋中人都退的差不多。只剩了他们两人。她才将为何会伤到贾英的事简单讲了讲。末了嘱咐道:“将军别泄露了这事。就只当是贾英要來非礼阿曼就好。要是将他们偷情的事说出去。我怕云洛忠会在人面前抬不起头來。因此更要來恨我了。”   四郎应允一声。说道:“可是你伤了丞相家的公子。这罪名有些不轻。”   帕莎曼正也着急自己怎么下了狠手。俯下半身求道:“阿曼也是被人利用。将军一定要救我。”   这利用两字果然如郑四郎先前所想。她把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一遍。责任全推到德慕亦身上。这女人大概是要借了董嘉言的死來栽赃云长天。好让她有个正当借口动私刑。   郑四郎将他得到的线索在心中整理好。直觉现在应该把这女人带到皇帝那边去。但是一想到云长天。他就消了这个念头。   他倒是很想报自己被赐婚的大仇。这不刚好有机会了吗。   帕莎曼被安置在真武庐的小单间里好吃好喝供着。郑四郎凌晨时分去看了云长天一趟。这家伙全身都裹着纱布。让他心里好一阵痛快。   他俯下身。对了睁着眼睛不睡觉的云长天低笑道:“德慕亦怎么沒割了你舌头。”   云长天眼珠子当真转过去瞅他。四郎能听到他鼻腔里哼出长气。对他这番讥诮也奈何不得。   事情前后都说完了。帕莎曼和郑四郎都望着梁又梦。等她发话。沉默空档。三人心里均叹起昨天可真是个邪门的日子。乱七八糟地发生了这么大堆的事情。一不小心可都要遭了殃。   梁又梦思索良久。视线落在地上扫來扫去。又是时常喜笑颜开的柔润小脸现时却笼了愁云。眉头绻起。一时间带动着帕莎曼也急起來。她跳下榻小跑到两人座前忙跪下说道:“我不求别的。就是别让云洛忠记恨。其他的该罚就罚。该打就打。阿曼是个军娘。不怕杖刑鞭笞。但就是怕喜欢的人讨厌我。”   郑四郎眉毛微微挑高了些。笑问道:“看不出來还是位巾帼英雄。”   话里有些嘲笑意味。但是帕莎曼顾不到这么多了。仍旧跪在地上就差磕头。   梁又梦知了她身份。因此起座去扶她落到椅子里。允诺道:“待我好好想想。现在的情况不能胡乱行动。”   虽然她说话间一阵和气与关切。但是心里何尝不是些说不出的郁闷。嘉言真的让贾英这孙子侮辱了。这还不够。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与她长一模一样的娘子伤了她的女人不说。还跪求自己出手相助。   今天如果她沒有遇到郑四郎也许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德慕亦要被拉进天牢里。帕莎曼可能也会被驱逐。然而。他们都是为着各自的目的和各自的心上人。在这无趣的世上小心翼翼地。胆小甚微地活着。总会为了这点那点事。再要搞出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名堂來。为了维护心中的那点爱。甘愿绕进风雨里。不作到死决不罢休。   贾英还在真武庐的某个房里哼哼唧唧地躺着。天气热。他让人脱走两层外衣。打着赤膊。偶尔嚷着要人來扇风伺候。   一开始谁也沒去理睬他。贾英觉无趣。也只当喊了解闷。沒心沒肺间竟然唱起略带**的歌來自我快活。   他沒唱几句还真当引了人过來。外屋的门响一声被推开。又响一声被合上。清盈盈的脚步声柔中带风。他敏感起來。捂了伤口不顾疼痛也要挺起脖子朝竹帘外去望。一个娘子的娇媚身影映在帘子上。还不等他发话便隔空问候道:“贾少爷可还好。”   这声音甜腻腻的让贾英听了一阵欢喜。笑应着:“好好好。我好得很。不知娘子哪位。怎么不进來。”   女人一手扶着竹帘顿了顿。几声瞒不住的窃笑飘起。戴了三两枚宝石戒指的细嫩双手便轻轻扒开了竹帘子。随后挪进一位低头的娘子。   贾英观她两层素淡的衣裳。是青珀色的外衣罩着荼白的裙褂。腰上系着复古的绿丝绦。松弛有度地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她远远地立定了。两手互叠在身前。只管垂头笑着。笑得贾英已是一阵狂喜。调戏道:“这真武庐原來是个金屋藏娇的地。外面这群武夫可有好好待你。”   梁又梦不应他。慢慢抬起头來让他看了个仔细。贾英只道原來是昨日唱歌的那女人。竟是两个深藏云家的好货色一个接一个朝他來报到了。   如果真也能将她收了。贾英心想着自己腹上的伤真是太值太值。   他眼看着美娇娘让涌进屋里的暖风吹着向床榻送來。便伸了一双不知摸过多少女人的贼手去迎接。哪成想。娘子就要落入怀抱了。她却步履一转。从容地转出他的包围圈。落座到稍远一些的榻沿边。继续朝着他原模原样地微笑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惑心扇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贾英不解也不乐意了。微皱起眉头问道:“诶。我说你逃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一出口。单看这娘子渐起哀怨的反应。他就有些后悔。连忙对着偏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的女人解释道:“我这人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啊。”   哪知梁又梦只是回过眼神來朝他一瞥。继而晃过身背对他问道:“你今日可有欺侮过什么人。”   花花公子听后狡辩道:“我爹是丞相。教训人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哪里用得着欺侮两字。”   “不。我是说女人。你不要油嘴滑舌地替自己开罪。我那个好姐姐可都跟我说了。你往她酒里下药。这事啊她可跟你沒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梁又梦说时气鼓鼓的。又是埋怨又是温柔的数落。就好似寻常人家里的夫妻闹着别扭。   她并不咄咄逼人。贾英也就顺着她的态度心虚地笑道:“这。。怎么让你给知道了。沒有的事。再说你的姐姐我也不认识。叫什么名字我更说不上來。这宫里哪有娘子能美过你的。。”   贾英说着就撑了一只手从榻上半坐起來。另一手仍旧捂着伤口。就这幅模样了还妄图吃点美娇娘的豆腐。   梁又梦转过身來。怨眉不解地盯着他看。这男人沒被她盯怕。捂到她臂上的一只手反而变本加厉地摩挲起來。几欲掀了她的袖子露出柔嫩的肌肤好让自己更切实地体验一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目光溜在她坐时让内陷衣裙勾勒出的腿间倒三角的线条。还有被紧实包裹的翘臀也同是一种诱惑。   这小娘子身段比那女人更丰腴些。贾英心里比量着。有意挪了屁股一点一点凑近她。低声问道:“娘子。。可有让云长天收用过。”   梁又梦本來避开他的目光波动了一点。微微亮起火光來。说不好这是不是她心火泛起。但一会功夫就被她压了下去。淡了笑容又夹杂起一点讥诮。望向他回道:“不曾。贾公子是觉得我那姐姐让云大少爷睡过。所以嫌不过瘾是吧。”   “不会不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姐妹俩都那么水灵灵的。也难怪会让云长天看上。近水楼台嘛。这个我懂。”贾英说时笑起來。不安分的手从她肩头落下拍在小翘臀來打趣她。却又好像让浆糊黏住不肯放下。轻轻地揉捏起來。   她的身体可真有弹性。贾英心里暗暗叹道。见她并不反抗。色胆更是要包住天。松了捂伤口的手一齐伸过去控住她。   哪知梁又梦得了机会。用那柔荑之手学了董嘉言撩拨男人的指法。在他伤口上稍微用点力。一时间让贾英痛痒齐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哎呦一声。放开她重去捂伤处。   她见这采花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冷汗也冒了出。便俏皮地笑起來。抽了香喷喷的一条素手绢。贴心地为他抹走了额头的汗。   贾英要生气。这时也找不到可以气她的地方。这香味。竟是比这女人所谓姐姐身上的味道还要好闻。引得他喘着散痛的气息也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们姐妹俩都这么香。用的什么來熏。改明儿我也去拉个几驼子到家里。让家中女人好好散一散她们身上的怪味。”   梁又梦只道:“这是我自己配的香料。少爷想要的话。今后有空可以來云家找我。不过呢。。”   她话说一半。另一半贾英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着急之下哪能憋得住。拉着她手晃两下给她把神给喊回來。   “少爷。你是不知道。这云大少爷可是十分喜欢我那姐姐的。虽不说家里有个去年才娶回來的侍妾把他困了身。但那也是暂时的事。我那姐姐得宠更甚。你让她失了身。她哭哭啼啼地要寻死去。寻死不成又要寻云大少爷告状。你想大少爷是个善茬吗。要是让他知道了。明着面不來找你麻烦。暗地里。能放过你吗。”   贾英仗着有他爹在。笑话道:“我爹跟他关系好着呢。他不会乱來。”   梁又梦给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就不言语了。素手轻捏起他的肩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把贾英的**挑起來。这孙子再次不顾伤势硬是要提枪上场。又遭她五指间的功夫吃了一回蚁爬蚁咬的阵痛。   这回把他惹恼了。狠了态度威胁道:“我说你怎么回事。來我这里不寻个开心那來做什么。”   他一时口气重了。梁又梦缩起肩。复又转身过去提着手绢揩起泪。委屈半天终于哽咽道:“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一声。姐姐去告状路上让人给伤个半死正躺宫里。皇上要查谁是凶手呢。我怕她开口就把少爷供出去了。所以赶紧來支会一声。好让你有个准备。。”   贾英让她灌了迷魂酒。一时心软下來。搂了她的身來赶紧哄道:“这是我不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娘子你别伤心了。我赔罪我赔罪。”   梁又梦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來。柔着一双明眸。面向他却将视线打向别处。颔首说道:“贾少爷是云大少爷的贵客。我只是不想为着姐姐一个女人要让你们两家闹了解不开的矛盾。”   她含情脉脉的模样跟风吹芦苇荡似的。贾英看着魂都被她一点点勾了出來。又不自觉抬起双手去勾搭美人儿。嘴里说着:“不会不会。我们两个关系也好着。你担心过头了”   但是美人儿似鼓起勇气直把那眸子对到他的眸子里。反而握住他一双手。言辞切切道:“可是云大少爷不会这么想。他是个怎样的人。会眼看着心爱的女人让其他男人侮辱吗。”   贾英脑子有些转起來。想到云长天的勇悍。又是去年在家里跟那侍妾吵起來时。这男人瞄自己的眼神。确实。让他有些后怕起來。   云长天报复心强是谁都知道的事。无敌的郑四郎还被他摆了一道。一点办法都沒有呢。   他渐渐将心思一沉到底。目光落在梁又梦的胸前。且再也看不见什么风景。只管有些愁起來。   她松开手端坐回去。关切道:“少爷怎么了。”   贾英眼珠子转转。回说:“我记得我跟你大少爷开过玩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看他不像介意这事的样子。。”   他便把席上那几句对话讲了。梁又梦苦笑道:“少爷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姐姐她和大少爷是偷偷摸摸往來的。这事还能正大光明跟你说。他说不介意心里真的不介意。”   对的。那时云长天向他拔刀了。就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对这两个女人下手呢。   贾英的心跳都开始不稳。想到那男人的拳头和手段就急着回去找他爹商量求庇佑。   梁又梦赶紧拉住他。劝道:“这事呢处理得好。大少爷是不会有机会知道的。现在对你來说。不光有个云少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还有皇上那边更要你先去铺垫铺垫。不然到时候你被姐姐冤枉了。谁也救不了你。云大少爷岂不是又少一个盟友了。”   她把贾英按回榻上安顿好。又从腰后抽出把小香扇。作兰花的十指一捻开。露出极薄的丝绸扇面和镂空繁密花纹的象牙扇骨。素素淡淡中自有一番富贵气。   小巧折扇朝他摇摇。一股香风扑到贾英的面上鼻间。让他本來浮躁的人渐渐安稳下來。总算可以听她好好说话了。   梁又梦只道:“现在姐姐还沒醒。皇上又查不出个所以。不如少爷主动认个错。但是要这么说。。。”   她举了扇子贴近贾英的耳边。将老早准备好的话细细教着这男人。   大公主的寿筵虽然未完。但各方均得了消息。说是因为天气原因。还要拖一天再继续。   已经在宫门口等着前去觐见的一些官爷三三两两聚成堆。偶尔抬头去看看天色。但阳光普照着。心疑之下又回下头去商量怎么回事。   他们哪里知道昨夜宫里的风雨都染了血腥气。今早的太阳照样爬起來。真的连一点变化都沒有。   贾英听她讲完。半信半疑之间还不是很乐意照她说的做。正犹豫着要她想另外的办法。外边的院里有了阵骚动。梁又梦一手攀着他的肩。另一手翘了青葱般的食指点到唇上。轻嘘一声示意他安静。两人均往竹帘子隔开的外屋望去。仔细听院里的人在吵什么。   “贾英呢。”一个粗犷的嗓门喊起來。气势非常强。   “什么贾英。你爱上哪儿找哪儿找去。我们这是南衙的真武庐。沒你说的人。”有人不耐烦地回话。   “云副将遣我们來待他走。一会还要押去见皇上。你们要是藏着瞒着他的行踪不报。可是统统要拉去砍头的。”   这阵声势过了。贾英却再也平静不了。更是慌道:“云长天这么快知道了。你那姐姐是醒了。是不是就要污蔑我伤了她。”   梁又梦也急起來。拉着他小心翼翼地下了榻。劝道:“少爷还是赶紧照我说的做吧。我这就去把郑将军叫來。护送你上皇上那儿去。”   贾英应着就看她踏了碎步匆忙去外边。虽然心中仍有些疑惑。但刚才那抓人的气势不像有假。吓得他赶紧抹灭了顿生的怀疑。只期待着赶紧去向皇上认个错保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晴方好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近午时的甘露殿让暖阳笼罩在一团光晕之中。花园里绿意丛生间偶尔点出几株散植的红花。香风轻抚素手轻捻之下。那朵娇羞垂头的虞美人断了嫩茎。被举送到皇帝面前。   大红的花瓣在风中如寒蝶振翅。皇帝怕它真的要飞了。擎到手中后向一旁的宦官说道:“替朕在甘露殿里摆个花瓶。”   宦官得命。诺一声。又向俯身拾花的元芳仪告退。拢着拂尘匆匆回去布置。   元喜本想采朵素淡一些的花儿去送她的小安阳。但这边的花园远不及太液池附近的繁盛。寻过三回。便已是意兴阑珊。她让宫人扶起身重伴回君王身旁。视线落在虞美人上轻叹几许道:“不知道安阳喜不喜欢这花。Www。。com”   安阳公主是皇后抚养长大。年十三也该安排她的亲事。只是皇上似乎并不着急。怕是要等册封完元喜了再提这事吧。   他等得住。元喜等不住。上回让皇帝吓了一回。过后才知要嫁郑四的实是盛阳。虽说是虚惊一场。但终究天子的心思谁能猜全猜准。   现在是个好时机。她思索几回。扶住袖口正欲伸了手去挽他臂膀。才刚走掉的宦官又回來通报:“大家。贾英求见。”   皇帝两指间揉转着虞美人的茎秆。如纸薄的花忽旋忽停。动荡未歇就让他转手还了元喜。命道:“让他去甘露殿里等着。”   说罢。也未有嘱咐便起驾回了殿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丢下她一人在晴方好的小花园里捧着根残花发起愁。   贾英让梁又梦扶着到了珠帘外跪了齐整。他也是第一次为正事來觐见。心内难免慌张少许。惹得伤口牵扯到全身。泛遍痛麻的无力感。   内殿里燃有乌沉香的厚重气味。贾英那常年只嗅轻薄女人香的鼻腔一时接受不了。被薰得头晕脑胀。呼吸急促不稳。   梁又梦看他气也透不匀。小声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他用力眨眨眼。晃晃脑袋。略微清醒了些。但很快又让内里颠倒的晕眩浪潮淹过呼吸。   她思索一下身上沒带什么安神醒脑的香囊或是药丸。Www。。com一时间也沒机会给他摁摁穴位掐掐虎口。心中起了万分的担忧。待会这孙子迷迷糊糊地去见皇上。若是胡乱讲一通。自己的计划就要被打乱不说。搞不好还要被他牵连一个欺君之罪。   梁又梦趁皇帝还沒召见。低着头重又轻轻嘱咐道:“少爷可千万要按我说的來啊。”   贾英囫囵点头。应着就让内殿传了进去。梁又梦使命完成让宫人领着出殿外等候。春意盎然里微风徐徐拂过。将她垂在腰后的长发拢过肩头。细嗅着嫩颊上晕开一层的桃粉。   这情景中的美人儿纯粹无暇。笼有山野间竹露滴清响的美丽意境。仿佛她一声喜乐之音便能化作空谷里悠远的回唱。一次悠然慢调的驻足就可成山峰永远的守望。   她年纪轻轻。一切都这么美好。让愈渐行近的元喜看在眼中。也是难得的顺心顺意。   梁又梦只顾捂着乱飞的发丝。抚了又乱抚了又乱。可仍旧还是遍遍地重复着。耐心十足。   元喜打她面前停住。身旁的宫人均欠身行礼。梁又梦回过神來。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想着里面的进展一时发起了愣。又是这位元芳仪往自己身上打量。赶紧跪在地上告饶道:“芳仪饶命。”   “我饶你什么命。”元喜笑起來。虚扶她起身再说。   上回在公主院见过这个娘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脑筋溜人又甜。大公主很是喜欢她。元喜想着今日必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又來甘露殿凑热闹。待她立好身跟自己补完问候。说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誰带你來的。”   梁又梦不好在周身围绕的宫人面前讲清楚。笼统地回应:“我正陪贾丞相的公子來见皇上。也不知道什么大事。我看他挺急的。”   元喜察觉她笑得虽灿烂。但其中尽是被遮掩的尴尬。与她的常态不像。想细问些忽又意识到可能环境不对。便笑言道:“甘露殿门口不宜喧闹。快随我去花园里走一走。”   言罢。轻握起梁又梦的手。携她往游廊里共赏这人间四月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内殿里。见了皇帝的贾英跪在地上。昏昏沉沉间不知所言地说着有的沒的。   皇帝听不明白。放了茶盏问道:“你说你做什么事了。”   但见他沒有回应。只是低着脑袋微晃着身子。守一旁的宦官向皇帝倾过身子请道:“大家看这。。要不要老奴去给他恰恰人中。”   皇帝呼出长长的气息。慢慢往椅背靠去。俄而扇手放他试试。他中指上镶着猫眼碧玺的戒指在幽幽地散漫着墨绿光芒。接近了仔细看。还能发现座下的贾英与宦官的身影似乎也倒映在宝石里边。   宦官掐了几把人中。终于让贾英好了一些。又是拿來香脑片让他嚼了嚼。激爽的气味差点把他天灵盖给冲开。   贾英咳了两下。吐出一堆半烂的渣子來。宫人來收拾过。皇帝这才重又发话问道:“你刚刚來想说什么。”   “说。。说。。”这么一闹腾。再让他回想梁又梦嘱咐的那些话。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皇帝看他想不起來了。提醒道:“是你伤了什么人。”   “对对。是微臣伤了那。。那。。”咽了半天的话。贾英还是想不起她让自己说谁。他现在思绪混乱得很。一时间又让面圣的诚惶诚恐给吓得不轻。   座上的皇帝已经等不耐烦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抬手砸在桌上显得非常恼怒。就差点要传侍卫把他拖下去贴个戏弄九五之尊的大罪。   贾英更是吓破了胆。人跟着哆嗦起來。和一片秋叶落地前的萧瑟飘零有的一比。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只能将事情实打实地讲出來妄得圣上原谅。   皇帝一听。原來还有这种事。谁家的女人有这个贼胆居然敢骗到他头上來。本想让宦官把人带进來审。好在他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联合來骗朕。到底有什么意图。”   贾英为求保命只道:“那娘子说现在宫里的事太乱了。如果真要按着谁是谁非來分清楚。怕陛下要为此伤神。又是要丢了我泱泱大国的脸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因此才出此下计。想要尽可能将这事平息过去。”   “谁家的娘子会有如此胸怀。”皇帝果真念想转了方向。被这女流之辈的大义给吸引住。暂时歇了升起的怒火。专心听他讲下去。   原是云家來的那位歌女。皇帝回想起昨日向她问话时。她脸上的神采奕奕还有眸子里清透流转的灵动劲都让今天这事变得暗里明里。不好再轻易下结论。   思考良久。贾英察觉不到圣上还有什么大动作。心里忖度着该不会这事又恼了他吧。哪知过一会龙颜总算有了些放晴的意味。   皇帝让贾英再好好想想她怎么说的。还令宫人上了香茶并赐座。Www。。com待遇非凡起來。   贾英为不负圣恩。努力搅了一阵脑汁。总算断断续续地把片段补成了梁又梦的计策。   园中沒栽植多少鲜花。就是绿树绿草多了些。就好比如行到假山旁。她们头顶上的合欢树绿荫正浓。只是花期未到。还得过一两月才能遇见枝头上毛茸茸的可爱花朵。   再走两步就要到那段不长的游廊了。元喜命宫人守在原地就是。自己和这位娘子好好叙叙旧。不想让人打扰來着。   宫人们欠身应下。便垂着头自己站好队列往两边排开去。   梁又梦虽跟着她步上石阶。但视线依旧落在两旁的宫人身上。想來这阵势也只有皇家才能尽享。荣华富贵一落到民间总有种仗势欺人的暴发户即视感。往下搞得不好人人皆唾弃。子女争家产。往上搞不好。要被人举报越过阶级礼仪。恐有造反之嫌。   至现在她虽然不是富人。也沒体验过这种渗透到日常里的贵族点滴。然而她对未來的梦想还是有的。只是这时候她的梦想还不大。就如上回空手套白狼讹了洛忠那么多的钱财。下回保不准还有机会能从他手里再赚点过來。   她想要的。大概只是用着一点财富來为自己出口气。当时初见何音。大公主看出她对何音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心思。淡然嘲讽一句:“你配不上他。”   好像从此梦中情郎的身影也随了这么几个字远远地离自己而去。何音始终不肯接受自己。哪怕是卑微的一夜迷梦也好。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主动让她感受到。   也许就是因为大公主信口的这短句吧。梁又梦不再去看宫人们。转而往蓝幽幽的天上望去。慢慢地她竟也觉得现在什么都沒有的自己真的。可能配不上他。   元喜在前边带了一小段路才回过身跟梁又梦问起。但见她一副神思神往的失落神情。刚要出口的话就堵在喉咙里。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梁又梦发觉自己失态。刚想向她赔罪。让宽厚的元喜扶住。重又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暖润的掌心里。边走边宽解她几句。   说起今日为何事而來。梁又梦将昨天的情况与她说个明白。元喜难免吃惊。就一夜功夫怎么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所以。我才想了个办法。把这事压下去。德爷和大公主也好脱罪。”梁又梦呼出一口气。心里又放上了甘露殿内那孙子的表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殿前判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此时贾英怎么样了。有沒有露馅。她无时无刻不担心着。这行错一步就是欺君之罪的砍头事。让她略有些生出后悔來。怎么脑袋一糊涂就让他上阵了。   元喜听过她的计划明白她的担忧。说了许多安慰话。见还不能解她忧虑。便许诺道:“我代你去甘露殿里看看。说不定这时候皇上已经在罚他了。”   果真。两人一回殿前。就见贾英被两个侍卫拖出來。一路哭喊着听不清的话语。來相送的宦官到了门口便止步。高扬起拂尘散散晦气。他有些年迈。身形也佝偻的厉害。回身时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尽显老态的安逸和淡然。   元喜截住他。上前问了两句得知这一遭:“贾公子承认自己对昨日那位跳舞十分出彩的娘子轻薄不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让藜兹国來的帕莎曼给阻挠。两人揪斗下把跳舞的娘子给伤了。”   梁又梦躲在背后一听。贾英居然真成功了。她心里那个大石块自然卸下。脚步也轻快起來。等宦官一回去。直直朝元喜道声感谢。   元喜看着她心欢。也跟了开心起來。暂且搁下自己女儿的婚事问題。向她邀请道:“我刚好要去凤阳阁看望安阳公主。你要是沒有其他事。随我一起走吧。安阳跟你年纪差不多。给她做个伴也好。”   梁又梦自然要应。贾英这边搞定了。德爷那边也已托郑四郎前去调口径。现在沒她要出面的事。这次计划里她务必要让所有人说出的话都一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才好瞒过皇帝。   郑四郎在甘露殿附近候着皇帝的传唤。见贾英被带出去心里已有了几分把握。果真沒多久便命自己前去将德慕亦带至紫宸殿中听候审判。   慕亦整宿都清醒着。看地上冷清的月光一点一点消沒淡去。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她倒不怕什么。反正伤的是董嘉言。云长天的伤也有理由搪塞过去。唯独让她不安的便是衷瑢。她肯原谅自己吗。她想不好自己怎么如此贱。伤了她的爱人还妄图求她原谅。   郑四郎让人下了锁。踏了一只脚过门槛时却有些犹豫。想想还是收回腿。先扣了门。确认这女人方便见人后才进到外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说道:“德爷昨夜可有安睡。睡不好可不行。待会去了紫宸殿就见不得人了。”   慕亦知他嘲讽自己。也不动气。权当沒听见。仍端坐在榻边。偏了头朝窗纱外透來的干净日光静默观望着。   她坐的端正姿态很乖巧。两只脚互相交叠着。有些十六七岁女孩子的青葱朦胧气。如果不说她年纪。外人真要认为她肯定二十沒出头。   郑四郎看她看出神。这个女人并不强壮。干净清秀的脸上也沒有什么杀意或是傲气。连现时自己多讥讽她几句都不见回应。不知情的人怎可能会想到刀剑在她手里会比在他们这群男人手里更阴狠。   想來女人什么时候最毒。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大概也就是拼命去守护自己切身利益的不归路上。   “快点走吧。”他催了声。身前隔着的这层纱幔把里屋的光滤过一层。身后又有清风涌进。揉起淡淡的粉紫。掩映着仍坐在床榻上并不挪一寸的女人。   郑四郎耐着性子劝几回。慕亦不听也沒有心思。她天不怕地不怕。现时只是怕了一去外边就要遇见衷瑢的尴尬。就如同孩子般的倔强。偏生要无视他。   追随进來几个官爷看她的菩萨样。拔刀威胁着就要冲进去拿人。四郎拦住他们。好言安抚几句。自告奋勇掀过纱幔走近慕亦。   众人只远远地瞧他背影挡住了那女人。负手立着一会。也不知怎么劝的。竟说动了她。慕亦仰着头朝他眸子里迷茫地探寻什么。四郎也不多停留。脸上留着笑意就把她勾出屋子。一路送到了紫宸殿里。   大殿上慢慢聚集起藜兹国的众人。还有留滞在宫里的一些大臣家眷。   男男女女仍穿着昨日喜庆的衣裳。互相聚首结伴间私聊着不知哪里听來的一些传闻。有什么死人了呀。还有什么刺客之类。风言风语汇成绕梁的靡靡之音。让步向龙椅的皇帝听了好不堵心。   宦官清嗓。众人均端正了身子在号令中齐齐跪下行礼。   洛忠也夹在其中。他只等皇帝能给嘉言正名。好带她回家里休养。   该向众人说明的情况。宦官替皇帝一一讲清楚。谁人受伤了。谁人失踪了。藜兹国的使臣听后十分不满。他们的阿曼怎么就不是阿曼了。明明还躺在那里度生死劫呢。   殿上起了躁动。这群人欲要据理力争。可刚站起來。有声熟悉的呼喊从殿旁的偏门处传來。那是藜兹国的语言。   众人往來处去寻。帕莎曼步履生风地走到皇帝座下。跪安完毕就解释起自己的行踪:“昨日我在宫里游走。见有男人要非礼女儿家。就上去救人。哪知他拔刀來威胁我。Www。。com却误伤到了那位与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娘子。我为了自保与他拼命。刀子沒长眼睛就戳到了他。刚好宫里的禁军來巡逻。我就被当做歹徒行凶给押扣了。”   藜兹国使臣这才相信他们的阿曼不是那位受伤的娘子。皇帝故作气愤。一掌拍在腿上。问道:“那不守规矩的男人是谁。竟敢在宫里做出如此荒淫之事。”   郑四郎随即将贾英带上殿來。贾思德在人群里瞥到自己儿子的身影。未免慌起來。急急忙忙拨着挤在身前的人堆。想上前求饶。可再一抬头看皇帝投过來的视线。立马察觉到圣上目光中透着的意思。心里虽还有几分忐忑。但果真还是冷静下來。看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贾英捧着腹上的伤。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皇帝问罪一句。他认一句。最后罚不算罚。只拖下去打了四十大板。赔了那位受伤娘子一点钱财。并关上几天禁闭就完了事。   而帕莎曼因救人有功。除去误伤不算。被御赐螓首长鸣的封号。嘉赏金银百两。撰文成卷特派人前去藜兹国宣扬。   这事也算盖了过去。众人不清楚的自然要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帕莎曼是一朵怎样的铿锵玫瑰。见她秀美的容貌。话语间秉持的正气。因此相信了螓首蛾眉也能道义长鸣的英勇气概。   而那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贾英好像也沒损失什么。他好美色是到了臭名昭著的程度。能因此让他吃了皮肉开花的苦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还是挺让人喜闻乐见的。   解决了藜兹国的难題。这下皇帝还要跟德慕亦杠上。   他坐在龙椅上一见到这女人气定神闲上殿的模样便有种气不打一处來的厌恶。她之前能这么淡定。原是早知道受伤的不是帕莎曼。贾英所说的那些來來去去里。并未提到她。所以皇帝也只是猜测。帕莎曼是让德慕亦指使了去杀人灭口。   但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问。接下去要看她自说自话。皇帝便只一句训斥道:“德慕亦你可认罪。”   慕亦低顺眉目。手脚上拷着生锈的铁链。很服帖地跪在地上。回道:“认罪。是我伤了云长天云副将。”   众人已听闻云副将重伤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哪里晓得是这柔弱娘子下的手。纷纷涌上前來探头探脑地打量她。宦官瞪着眼飚了声肃静。场面这才受点控制。很快安静下來。   慕亦继续道:“云长天私闯公主院。伤我宫人。已是犯下死罪。大公主念他平日功绩。并不深究。只让我教训便是。但云长天不知悔改还出言不逊。我便一时下手重了些。”   她淡淡道來。语气里竟是一点波澜不起。毫无负罪感。   皇帝又问:“云副将是北衙左右羽林军的统领。怎会一时半会去闯公主院。分明就是你诬陷。”   殿中更加安静。都在等她回答。慕亦心本就沉。四郎转达的那些來自梁又梦的嘱咐。她不知道该不该照着做。如果说了。那她德慕亦真就成了十足的罪人。   宦官替主上呵斥道:“德慕亦说话。”   慕亦直身跪着。眼波渐渐黯淡下去。终于微垂了头。说道:“云长天的一房侍妾在昨日与传唤她至公主院觐见的一个公公结下仇怨。因此伺机报复。更用玉簪夺了公公性命。让大公主撞见。囚禁在公主院内。云长天得了消息便赶來营救。”   殿中不出意料地起了喧哗。皇帝听之前衷瑢口述的情况。又与今日德慕亦所说的情况一比。一时间也难以下定论。   一个宫人托着个木盘子送那支要命的玉簪來呈堂证供。簪上还带着血。斑驳的痕迹触目惊心。   过午的天气让衷瑢守着守着便开始犯困。她已经趴着睡了一上午。但是补眠不成反倒越來越累。脖颈像折了般一扭就痛。   云长天看她揉着脖子。挺起腰背舒展的模样轻笑起來。衷瑢不知他笑什么。问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笑。”   他尽量开口说点什么。脸上的伤口正以他惊人的愈伤能力恢复着。所以有些痒。绷的他不怎么好讲话。   两人四目对上。尽是爱意在蔓延。衷瑢的视线移到他嘴上。见上面并不敷纱布。露着好看的薄唇。俯身过去轻轻嘬咬一下。忍不住就送了滚热的甜舌去与他交缠。   忘情时总是最易受人打扰。几个侍卫哐当推开门吼着:“哪个是衷瑢。”   里屋的女人赶紧收了缠绵。扶起袖边把嘴边抹干净。应道:“什么事。”   侍卫寻到里屋來。掀了竹帘往榻上的副将行过礼。说道:“麻烦夫人跟我们往紫宸殿走一趟。”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荒园秘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午后日光正烈。杀得人刚从春困中脱身便又要入了夏时令的乏闷。宫闱之中秘事甚多。均由着一道道宫墙花廊层叠遮掩。当头烈阳之下。隐秘的绿荫丛间。时不时传來几阵草叶窸窣的动静。   薄纱罗衣包裹的娇嫩躯体抵着粗糙的树干。上下摩挲不断。偶有娇声逸出。贴身行事的男人伸了大手捂住女人的翘唇。让她尽量有所忍耐。   野合之趣令这两个本就身份高贵的男女着实憋生出一股另类的刺激。单看相貌非凡的男子锦衣玉冠。若是平日端正肃穆。一定会令人心生敬畏。从而不敢轻易亵渎。   然此刻。外罩的华服狼藉地挂在身上。松了一半。拖地一半。样貌神态同是在极乐飞升中****之状。Www。。com   女人胸前荡着散下去的襦裙与披挂。细娆腰肢俄而舒展俄而扭捏缩起。媚态愈显。本是宫人精心梳妆而成的随云髻被磨蹭钩挂的散乱无比。丝丝青烟般漂浮肩颈耳畔。   两人合欢不甚厌烦。又是花园中静谧生风。树影婆娑。惹得他心梢绕喜。嘴边挂上现时令他爱不够的名字。暧昧满怀地轻念道:“安阳。我的小安阳。。”   她朦胧中有些感知到。细狭的双眸从情欲中微睁开。唇咬也松去。只断续回应:“词穷君。。。”   要紧关头一泄过。冯朽的腰背就有些挺不住力。软软地往她身上倒去。让安阳使的力气再大都有些吃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们仍纠缠在一块。往树干上瘫的更紧些。   本想着这种时候不会有人路过这荒芜的园子。他们还可以原模原样地歇息会。然后再來登峰戏弄。只是疲颓间两丛海桐木外有人声赫然激醒安阳与冯朽。那一声:“你们在做什么。”着实打扰了他俩的美梦。   安阳忙的推开他。慌手慌脚敛上外衣。襦裙系不住就揽了小臂挡着。看两眼幽香海桐花外的來人。却是那父皇身边常伴的宫人元喜。哦不。现在应该喊元芳仪了。   她有些怪怨这女人。发现就发现了吧。为什么不装着沒长眼睛。偏生要來扰了自己。   元喜看到女儿这幅放荡样。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心火突起。绕过灌木丛走进树荫底下。把眼神慌乱的冯朽拽离了安阳。另一手使了狠劲。啪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口中还不饶恕这男人:“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野地里作贱公主。”   安阳心疼情郎。这掌掴虽打在冯朽脸上。却硬是戳进了她心里。仗着公主架势。她英勇地冲到两人中间。不顾了胸前风光一览无余。起身张开两手臂护到他身前。叫嚣道:“你又是什么人。有这能耐怎么不打本公主啊。”   女儿的态度骄横着。且现时还不知羞耻地与个男人苟合。这都是让皇后给惯的。元喜原先还对皇后视安阳如己出这事感恩戴德着。这会儿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了残念不断。Www。。com   身后的冯朽趁两人吵架之际。颤手颤脚地整好衣冠。大体拾掇干净了。就拿捏好时辰。选个节点拔腿就跑。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念。   元喜见那小子要逃。欲图追上去却让安阳拖住了腰。情急之下。她拼命指着那男人。扭了头催促灌木丛外静待的梁又梦。喊道:“又梦你快去把这男人拦住。千万别让他逃了。”   梁又梦本无心掺和他们皇家的私事。只在外围低着头踱步沉思。听元喜的指示猛一抬头就望见相反方向飞也似逃窜的男人背影。立马从另一边绕去。幸得自己腿脚利索。体力充沛。冯朽说壮还是有些壮的身躯愣是沒跑过她。   两人一对上面。均有些讶异起來。这不是上回在五里庄见过的人吗。   冯朽念叨起这点冷淡的旧情。噗通一下给梁又梦跪下。双手抱团不住摆着求饶道:“娘子我们是有缘分的人。今日还请娘子放过在下。來日必定涌泉相报。”   话毕还要给她磕头。梁又梦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身份。这一下有些承受不起。赶紧扶着他的臂膀。问道:“郎君到底何许人士。为何宫内宫外都能遇见你。”   冯朽怕解释來不及。只道:“在下就是冯朽。。啊我想起來了。娘子还是云长天云副将家中的吧。改日必当上门答谢。”   这次话音还沒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心一狠。趁梁又梦不备。将她推倒在地上。自个儿又开始跑路。狂窜而去。   元喜已经挣脱了安阳的纠缠。赶上來却见梁又梦头枕着石块倒地昏迷不醒。   后边追随的安阳见此情况眼睛都瞪大了。敛着胸脯的手收紧些。心里怕起來她的词穷君难不成要背上人命了。   元喜带來的宫人们都在园门外守着。不多时见一衣衫不整的男人仓皇出逃。都不知该不该拦截他。   等再过一会。安阳公竟也是狼狈模样。奔到门口。急着唤她们进去抬人。   宫人们看在眼里。这绯闻是记在了心上。   元喜前去凤阳阁找安阳。Www。。com却听说女儿來了这偏僻荒园。当时就有些生疑。除了幽会这事。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还能做点什么。   果不其然。她这个做母亲的亲眼看到自己女儿让一个无形无骨的懦弱男人占尽楼台。怎能不心伤百回。全然不顾安阳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生母之事。硬是拽着她回了自己的寝宫。对峙起來。   安阳不服气。怪她怎么如此多事。还扬言要去告发父皇。元喜真当为她不肯悔改。不肯说出那男人是谁而伤透了心。   在这暗潮涌动。杀机重重的后宫里苟活了这么多年。元喜不为别的就仅仅只是为着一个女儿因此才小心翼翼保着这条命。   大女儿还沒断奶便遭了人毒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当时已觉所有生活的勇气与希望全都被毒杀殆尽。好在老天垂怜又送來一个千金。虽然沒能听她喊一声阿娘。总算也是看着她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现在呢。   元喜望着安阳的眼睛止不住流了泪出來。怪她如此不争气与一个沒用的男人私定终身。   安阳听不懂。更觉奇怪。反驳道:“我与他怎么样和你打了几截八竿子了。”   她见元喜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且沒了能说的话。顿时心生恶意的揣摩。勾了嘴角讥诮道:“难不成就因为父皇封了你个芳仪。你就想着还要越过品级直代了皇后执掌事务吗。”   元喜泪流更加汹涌。心碎声揉进直冲出口的呼喊中:“你住口。”   安阳只当这女人的不轨心思被自己说中。昂了头提起衣裙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临行出门。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这事你不跟父皇去讲。你的那些小九九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到了变声期。元喜不知接下去该怎么才能对自己女儿朝别的女人喊娘这事。继续视而不见。   梁又梦睡在寝宫角落的一处偏房内。御医來诊过脉。看不出什么有受伤的脉象与痕迹。中途莅临的元芳仪还在一旁失魂落魄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也懒得探讨这人昏迷是真是假。随意开了些补药就糊弄了过去。   而此刻紫宸殿上。错综复杂的多重案情在盘绕不息。众人等來了德慕亦口中极有杀人灭口之嫌的衷瑢。宦官令一声:“跪下。”。她赶紧敛了衣裙。战战兢兢地直身跪好。道声万岁后。直愣愣地看着皇帝。心里翻江倒海起來。   众人均屏住呼吸睁圆了眼。衷瑢眼见那支玉簪呈到面前。听着皇帝只一问便难住了她:“这可是你的簪子。”   衷瑢想不好该怎么回答。心跳的气都喘不匀。无助间稍稍扭了头朝德爷瞥去。她像是局外人一般颔首跪在边上。谁也不看。只教视线往低了沉去。   宦官吆喝一句:“看什么。快些回答。”   她惊一下。心脏很用力抽跳一回。整个人都在发抖。   皇帝之前有听过她解释的。衷瑢又往座上龙颜打量。揣摩着他并不愠怒甚至有些无奈的神情。一时间自己的心情也复杂起來。这殿中氛围严肃的很。怕是之前还审过其他人其他事。   她怕弄巧成拙。又是不想轻易相信德爷会出卖自己。便犹豫着承认道:“确实是民女。。”   四周又起喧哗。搅的衷瑢甚是尴尬。但她还沒來得及为自己脱罪。皇帝又问:“是不是你用了这簪子杀了公主院的张公公。”   衷瑢急忙摇头。把路上偶遇尸首与上前查看之事一讲。情真意切。叫人听了不得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皇帝又转问慕亦。但问再多这女人都只有一句回应:“大公主人赃并获。也有许多宫人公公目睹。”   传來当时随行的宫人们。各人证词均是对准衷瑢的尖利矛头。两方再次陷入僵局。但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皇帝为安抚人心。判道:“将衷瑢押往刑部再审。”   人群里默立的洛忠眼睁睁看着她被两个侍卫押出了大殿。对此事难免吃惊的同时。又想到要快些去通知云长天   。但对德慕亦的审问似乎还沒结束。他再往前一些的地方挤去。听得皇帝质问:“暂且不论云长天犯错在先。你在宫中私设牢狱。对重臣用刑。这已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可认罪。”   慕亦轻喘口气。似放了心中某些解不开的结。任由它们发展起來。对待这等罪名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认罪。”。便不再辩驳。   第一百三十章 宫灯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紫宸殿中。皇帝起身。为这罪人做最后的宣判:“德慕亦罪行甚重。流放岭南为戒。望你好自为之。”   宦官高扬拂尘。道一声嘹亮的起驾。众人跪身相送。直至散场。场内还热烈讨论着这几个人的來路以及去路。摇头可惜的有。嘲讽讥笑的也有。或是平日里本身痛恨着现时也有大仇已报的痛快骂声。   洛忠在人群里挤挤攘攘。好容易随了大流出到殿外。可是两只脚却生出各自的犹疑。左边是前往嘉言休憩处的绿荫道。右边是前去通知云长天的石板路。到底先去哪里。   背后适时地响起阵朝气蓬勃的女声。他听出來这开始熟识的语调声腔属于哪个麻烦的人物。   刚才她陈述嘉言遇险经过的时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洛忠就有些怀疑。现在正好有机会细问一遍。于是不等帕莎曼再靠近些。他就急急转过身。不带一点空档让她喘息地问道:   “嘉言到底怎么受伤的。”   帕莎曼愣住脚步。嘴角带着未出口的问候抽搐一下。俄而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贾英误伤的。”   洛忠看她的眼神里略微生出些锐利。像极为不相信这人所说的话。但他再问她还是如此回答。两人顿时有点陷入了僵局。   紫宸殿前的阳光晒得帕莎曼眼里荡起闪闪波光。她本來还挺开心。自己算是脱罪了。这下他云洛忠应该想不到事情真相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哪知现在他还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來了。   她挺不服气。皱着眉目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似乎洛忠的多心有些冒犯了她。他看着这女人的模样。始终无法把她与“恶毒”两字挂起钩來。也因此说服自己。心中不再对她设防。   “抱歉。我现在心里挺乱的。”他回身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敷衍地道句歉。立刻调转脚步往右边赶去。   帕莎曼能得句他的抱歉。心里也能乐开了花。不管他有心无心。总是男人的服软最显柔情。   她追着洛忠。一步三蹦地超到他跟前。有意陪跑道:“你去哪里。我正好沒事陪你一起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走开。不要你多事。”洛忠看都沒看她一眼。尽是厌弃嫌恶的口气。   帕莎曼沒有退缩。知他有急事便不再拦路。默默尾随着就到了云长天在的院里。   早已有人來知会衷瑢的事情。等洛忠赶到。云长天正试着解纱布。妄图顶着一身伤前去求情。   众将士劝着他们头儿保重身体。现在还只是重审。等定罪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云长天太担心。他知衷瑢脑筋不好转弯。总是愣头愣脑地要被人戏弄利用。因此说什么都要挣扎着下榻。   洛忠在竹帘外看了会。对准他的眼神里虽有些恨意难免。Www。。com但最多的还是出自血脉相连的关切。   他知云长天心里有数。便不打算进去浪费时间。他要赶着去接嘉言回家去。帕莎曼还是一路随他走。终于半途上。洛忠有些被跟烦了。   他忽地停下脚步。帕莎曼也跟着站住。两人沉默一会。可是某一时刻。洛忠又突然拔腿往前跑。试图甩开她明目张胆的跟踪。   帕莎曼一惊。这家伙居然來这招。眼见他越跑越远。但是她心里可越來越甜。稍稍激动着就拼命追赶他。终于追到了一偏房前。听他窜进屋子就是高声大喊起來:“你们的阿曼來了。”   “嗯。”帕莎曼还沒反应过來。屋里冲出一大帮未去殿上旁听的熟人。见她无恙归來。都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使臣啊仆人啊纷纷绕着她。把她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帕莎曼心思全踮在脚尖上。奋力往外圈望。却见洛忠已经抱着董嘉言越走越远。   晚间。躺在元喜寝宫里的梁又梦装着苏醒过來。睁眼瞧元芳仪憔悴的面庞里掩盖不住的担忧。多少能感受到这是个怎样温婉的女人。   药已经熬好了。元喜坐在榻边的月牙凳上。朝值守的宫人唤道:“快些取药汤來。”   宫人应着出了门。她再回头去看梁又梦。这娘子朝着自己望的眼神里竟布满丝丝心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元喜微垂首将视线拖到锦绣添彩的被面上。心里生出些欣慰來。稍暖了点冷飕飕的身子。   虽然知道有意打探不太合规矩。但是梁又梦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來:“娘娘今天...是什么情况。”   做娘的心情。眼前这个只有十來岁的丫头怎能体会。元喜本不想细说。可是见她眉目里潜藏的深沉。现时烛光一照。倒是让她再也搁不住心里的那些痛。就趁着氛围刚好。把这些年的经历一并给吐诉出來。   从噩梦开始那夜。直至现在的身心乏力。能用语言描绘的。基本都已和着眼泪被元喜揩拭到手帕上。   短短十多年真当让她尝尽酸甜苦辣的百般滋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她说起皇上。长气只能叹短。已讲不清楚现在自己面对他。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情绪。   “那...皇上到底爱不爱娘娘。”这句话在梁又梦看來虽然很多余。如果不爱又怎么会留她在身边。   可是元喜却答道:“身伴君王。怎能奢求一个爱字。他要我长夜伺候。虽然表面上欢宠甚多。哪里能让你知道多数时刻都是他将我溺在苦海里挣扎。在你看來这就是爱吗。”   梁又梦点点头。回道:“我喜欢一个人。就想要时时刻刻陪着那个男人。他苦乐都要为我。我才会觉得踏实。”   元喜沉默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思索过后只剩疲倦的笑。正好宫人送來温热到刚好的药汤。她亲自端着就给梁又梦递了过去。俄而补充道:“如果真是如你认为那般。这一生我就不光负了惨死的族人。更是浪费皇上的真情。元喜何德何能。始终是接受不了这个帝王。”   这话。让停在外屋许久的皇帝听着了。他沒惊动谁便折返了回去。今夜原本轮到某妃子侍寝。他把惯例要喝的汤药顺手砸到地上。气恼道:“把元喜给朕叫过來。”   皇上越想越不甘心。见到她气和平稳地跪在纱帐外。更是有股劲在内里挠的他很难受。   元喜只道这男人今晚又要癫狂。已是习以为常。偶尔大起胆子抬头去看纱帐内的龙床。Www。。com皇帝坐在边缘处。双手撑在大腿上弓着背想心事。   贴身宦官朝她使眼色。意思是今天圣上的心情不太好。但又不知道原因。元喜明了。自作主张道:“麻烦公公去帮元喜带盆温水与巾帕來。”   帐内皇帝自然听到了。但一时还想不出什么话能说。也无心她要做什么。还是独自原样闷在那里。   温水软巾都送來了。元喜亲自端上。跪行着挪的近一些。朝里边请道:“陛下。元喜可以进來吗。”   她的语气腔调远沒有其他女人來的谄媚。与她平实的性格很贴切。皇帝听了耳根子是软的一塌糊涂。可嘴上心上却又要佯装强硬。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一句气闷闷的话:“给朕跪着。”   元喜真就一声不吭地照旧跪在纱帐边。听候发落。   宦官为着这位芳仪平日里对自己挺客气。不用元喜再指点。就已经开始为她说起好话:“大家。时候不早了。赶紧歇息吧。明日还有筵席要继续。大家可要保重好龙体。”   帐外的人都听到了皇帝轻微的。长长的一声叹息。元喜心里突然颤动一下。好似就是这口气把当年那个跋扈的太子皮囊从他身上迅速划了破。展露出愈渐沧桑的一国之主。和他身上。特有的疲惫。   元喜心里想着。如果沒有家族的血海深仇。如果当年两个人遇见时就只有清风明月。现在也不用抱着成天虐心的痛在煎熬。与他平平淡淡地过了一辈子。与他生下安阳。再与他一起看着安阳嫁户好人家。人生要是沒有上天刻意安排的情节。那该有多好。   不知道此时的他又是在想些什么。元喜“如果”着种种不可能。试着叹造化弄人。可是眼前朦胧的纱里透來的蜷缩身影。让她又开始思考梁又梦问的爱字。   爱或不爱。   皇帝大概已是很疲累了。白天顶着很大压力审了一帮尽给自己捅娄子的熊孩儿。该罚罚了。可是自己姑姑却始终未出面。她就像个潜伏的弓箭手。随时都有可能给自己致命一击。   跟她比起來。现在帐外十分顺从等候的元喜就显得窝心多了。   “你进來吧。”他空出只手揉揉太阳穴。眼皮很酸胀。一闭上就睁不开來。   元喜进了帐内。跪在榻前将他双脚落到温水里。细柔地按抚起來。   皇帝似乎又得了能量。不光有力气睁眼看她。还笑说道:“朕可从來沒享过这待遇。是不是你有什么事要求朕的。”   她只将嘴角温婉地勾起。言道:“是不是元喜在陛下眼里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刚才去你寝宫。听你说那一番话。可真是让朕凉透了心。”皇帝把深藏的暗涌顺着吐露出來。不为别的。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元喜撩水的手顿了一下。渐渐地才又恢复过來。又言道:“陛下生气吗。”   “嗯。”   两人都不说话。帐内夜灯缭雾般散漫着朦胧的光。偌大的寝宫里只有零丁的撩水声。在拨动他们各自的心弦。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俗可耐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元喜替他抹干了脚丫子。换过一身柔软的睡衣。便贴身上榻。十指拿捏起肩头。轻柔地按着几回。   皇帝知她有求于自己。趁着自己睡意还不是很朦胧。眯起眼睛享受时直言道:“你想说的都说吧。朕尽量听着。”   她指头用的力更轻缓了些。像是在下决心或是组织语言。夜灯还在榻前默然。窗外忽地吹來一阵凉风。光影里。元喜终于停了手。轻轻地贴靠了额角到他背上。   依然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皇帝双手本握着盘错的脚踝。感觉到她的抵靠。心绪已是暗里缠绵。但他不想表现出來。便只在似水的夜里。探了只手到背后。寻到她的掌心。牢牢捏着。   谁能想到九五之尊的手也会有一介武夫该有的粗糙和老茧。Www。。com当年哥哥元平的大手也是这样子的。元喜有时候会掰着问元平。痛不痛。他总也是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句。有元喜揉着。不痛了。   现时她让害死哥哥的这个男人硬是拖着趟过岁月这条河。女儿都已长大。只是记忆中的家人却沒了踪影。   她越是想起元平的音容笑貌。越是痛恨那夜楼台水阁里。他们两兄妹遭受的**。   皇帝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捏得吃痛了。但她人就不言不语。丝毫沒有想聊点什么的意思。   “元喜。”他轻唤一声。背后的女人终于挪了挪脸。与他更贴紧些。   “你还在想以前的事情吗。”他把元喜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捂起來。妄图想捂出点温暖。   她还是沉默不言。心里想说的太多。想问的也太多。就比如哥哥。到底是不是遭了皇帝的诬陷。元家又是怎样被一夜之间肃清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儿。安阳。什么时候才能重回她的怀抱。   皇帝任她靠着。两人就这么无言了相当长的时间。宫中明月升起落下。也许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当他也疲倦。偶尔听到背后眠鼾声微起时。终于才肯转个身将她收入怀里。细看她的容颜。不知是迷梦四起的眼花缭乱还是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倒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元喜沉静的面容竟变回了他们相遇那年的稚嫩。   如果时光真的倒流。他又回到那夜。面对慌乱的小元喜。自己又会做什么。   是夜。每个人各自煎熬。背情债的。背人命的。均是一桩桩剪不断理还乱的俗事。   衷瑢还被押在刑部的牢房内等候明日一早的发落。但因着未定罪。而且还是重臣家的。说是押扣。其实待遇不错。一把太师椅架着。也沒上拷。   她就坐在椅子上等着天明。或者。心里更多期盼的是云长天來救自己。   “云长天...云长天...”衷瑢背靠椅子歪着头打盹时。口中念叨的还是他的名字。   刑部的各位官爷有些候在外边。低声讨论着明天这女人要怎么审。夜已深。油灯也快耗尽芯子。差不多要到灭了的时候。   欲燃欲灭间。一抹身影在墙上流过。囚室的栅栏门吱呀一声慢慢被推开。官爷们搁下正讨论的话題。纷纷转头去看哪位來了。   出乎意料的。竟是何音。   他身上绀青的圆领袍有些崴。脚上踏着粘泥的靴子。有些风尘仆仆的仓促。上前向他们作礼作揖。招呼过才说明來意。   这女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妹。他不放心想來看看怎样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所以特别向皇上请了准。这才能进到囚室内。   官爷们互相对照过眼神。只道一句:“何司乐放心。在定罪前。这位娘子不会有事情。”   何音往隔栏内的衷瑢张望一回。看她熟睡的模样。心里为她担起的忧虑总算能稍微放下一些。但这次來。主要还是打听他的慕亦。将要何去何从。   “各位...何音今晚过來还有一事想打听打听...”他走的近一些。灯火灭了一瞬。另一瞬又滋滋滋地自燃起來。   刑部的各位主事看他更为恳切的模样。心里已猜到这是要见德慕亦的意思。   有人出面道:“德慕亦现在是重犯。Www。。com司乐见谅。”   这事被拒绝的这么干脆。对此何音也是早有准备。既然皇帝不允许。他就找了大公主。众人见他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展开一览。竟是大公主手笔。   虽信中并不十分强硬着要放他看人。最多是一向高傲的大公主低下身段來一同求情。官爷们又互相商量了会。为难踌躇间也不知是哪个人率先拍板决定。特许何音进去看一小会。   何音得了准。让其中两个官爷领着。千恩万谢地离开这地。去了更幽深的牢内。   关押重犯的地牢中闷热异常。何音也是第一次來这阴气堪比阎王殿的鬼地方。一路走在狭窄的土道里。往四周观望一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墙壁和头顶均是刨土后留下的坑洼不平。墙边放着排排的火盆。滋啦声噼啪声不停。更使这里的重重闷气泛滥无疑。   拐过几道弯。眼见就要走到牢狱最深处。在两边多间牢房前穿梭而过。极目可见的尽头。便是关着慕亦的格子了。   何音快了步子。越过那两人冲到隔栏前。见到慕亦靠着墙安然无恙地睡着。本來紧张的人渐渐就疲软下來。他抓着两条隔栏。想喊她但又怕扰到她的睡眠。   慕亦手脚还都拷着铁链。现时却睡得跟在家里一样安稳。反倒是她淡定的模样给了何音不小的安慰。   “看够了吗。”身后的官爷等不了太久。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不耐烦地催促道。   等何音悻悻地走出地牢。眼前的铁栅栏门落下。差不多。东边的天也要亮了。   第二日太阳露了点边角。衷瑢让人给唤醒。“起來。受审去了。”   她靠着椅背的身子酸痛的很。站起身时脖颈就跟断了似的生疼生疼。   早就走到外边的狱吏见她还磨蹭在原地伸懒腰打哈欠。火气一下上來。骂道:“你这死婆娘还敢磨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衷瑢本來睡的就恍惚。一个五大三粗的猥琐男人这么凶地疾步过來。简直要魂飞魄散了。   她立马激醒。慌乱着往牢房里面躲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可是狱吏逼得急。三两步追上來把她堵在墙角。眼见他手中的鞭子扬起就要落下。衷瑢闭紧眼睛缩到地上绻起來。根本无法反抗。权当埋头的鸵鸟。颤颤不已。   关键时候。格子外传來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喊:“住手。”   不管是受惊的衷瑢还是暴戾的狱吏。两人均被这气势镇住。侧过视线瞧去。衷瑢模糊的泪眼里映來一女人的身影。还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云副将的人凭你一个小小的狱吏也敢对她扬鞭子。”   那是梁又梦对吧。   “又梦...”衷瑢视线渐渐清明一些。确认就是自己的姊妹前來救援。身上冰冷的恐惧无助终于有地方释放。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哇的一下眼泪崩溃如洪。站起來踉跄向她跑去。   那狱吏不知她什么來头。但见穿着朴素。疑心只是虚张声势的鼠辈。更把鞭子提着对准了梁又梦。呵斥道:“你又是哪里窜出來的。进了牢狱的女人不管哪家高官來的。都是戴罪的贱人...”   他辱骂衷瑢的“贱人”两字刚刚出口。却沒想到这怒目凶悍的女人居然上前两巴掌硬是扇的自己眼冒金星。   末了眼神还花着。又被她一脚狠踹倒在地上的稻草铺。听她更彪悍地回应道:“郑将军与云将军特意派我來关照人。你却在这里口出狂言。我这就去向两位将军通报。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拖出去斩成两段。”   狱吏本不相信。可眼见着她转身要出去告发自己的模样。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冲到两人跟前。跪着求饶道:“两位奶奶。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在这里给二位磕头赔罪了。求奶奶千万别去向两位将军打报告。小的半条命可都落在二位手上了。”   衷瑢躲在梁又梦背后。挨着她的肩头稍微有些缓和过來。这个间隙偶尔探头出去看那狱吏的神色。果真是跟刚才的凶神恶煞差的十万八千里。   这让她心中的恐惧化作了脊背的发凉。想着要是自己沒有云长天的庇护。今日还不知道要被虐待成什么样。   梁又梦不想浪费时间。呵斥一声:“滚开。”   狱吏立马跪行着让出道來。磕头送着两人出了格子。   附近牢房的几个女囚犯本來还希望着看场好戏。哪知中途奔來个多事的娘子。光看她经过时目不斜视地往前直走。她们还以为这女人内里也如外表的勇悍。哪里知晓其实刚刚。梁又梦也是硬着头皮上阵救场。   梁又梦底气并不足。毕竟她不清楚云长天在这刑部之中有沒有威慑力。自己做足气势。巴掌腿脚齐上阵也是冒上极大的风险。   不过还好。把郑四郎也搬出來。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这关。   衷瑢只道梁又梦怎么一下如此彪悍了。让她牵着手远离了那狱吏。这才慢慢感觉到她手里渗出的冷汗。   “又梦...”衷瑢试图拉住她慰问两句。梁又梦的手攥得更紧。回头向她笑道:   “我刚刚也有些怕。不过我看你吓成那样。知道还有个比我更胆小的。我就不怕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引线针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携着衷瑢的手一起到了候审室内等待。偌大的房内不设装饰。上头横梁数根。积灰堆尘情况甚是严重。四周墙壁上刷了冰冷的灰泥。干燥天气里特别容易发白。整块壁上东一块白斑。西一块白斑。让衷瑢看在眼里。心里不免疙疙瘩瘩。异常难受。   堂下设桌椅数条。除去官爷们主审和旁听席。还专门为她放了一张月牙凳。   梁又梦是让云长天的手下领着过來的。起初刑部的守卫还不同意放人进去。因着某侍郎与云长天还有些交情。才最终放行。   她一路跟着走在刑部大院时。心里多少有些敬畏。毕竟这里的每一次决断都关于人命一条甚至数条。亡魂冤不冤也全看判官们的主意。Www。。com   如今。衷瑢的命也到了他们手上。梁又梦是又急又浮躁。   初审开始。人证、物证、仵作均上场过一遍。衷瑢不敢坐。直直站着。是真的就承认。是强加的便否认。尽量使自己镇定一些。   可是再镇定也敌不过主审官凶神恶煞的言行给她带來的冲击。衷瑢的精神渐渐受到了极限的挑战。层层逼问。阵阵圈套中。她开始语无伦次。满脸泪水。   判官问道:“你说这玉簪是送于了谁。”   衷瑢想到德爷。心寒不已。说话的力气散失殆尽。踌躇间咬了下唇松开。反复几次。惹得一众旁听也不耐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判官只道:“既然说不出。便是默认你从未将玉簪送人。如此便是承认你用这玉簪杀人灭口的罪行。”   衷瑢思绪一片混乱。鼻腔中呼出的气开始灼热。肺里酿出了沸腾的不甘心。可是想要呐喊。却只能道句:“冤枉。”   每个有重罪的人都会喊冤枉。判官听多看多。这两字还未到耳畔就被他起身袖扫而去。惊堂木锤桌。一切都已成定局。   旁听席后立身的梁又梦见是这种结果。反而有了些把握。   衷瑢被拷上手脚链押至大牢内。这次可沒有昨晚一般好的待遇。女狱吏鬼神模样。也不再对她客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牢门前。重手一推。就让衷瑢跌到地上。干净的衣裳也抹了脏。   她心里恨呐。可是只将眼光杀去。那群女鬼们就要扬了鞭子來教训自己。自此哪里再敢瞪眼。连出声都已不敢。   梁又梦跑到云家。已被抬回静养的云长天见到自己派去的探子腿上缠风。跑的香汗淋漓。满衣异香因此挥发出來。甚是好闻。本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便稍微踏实了些。   可是要问衷瑢如何了。他得到的回复果真是并不希望的。最差的结局。   他哪里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要遭受牢狱之灾。况且他也不根本相信。衷瑢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Www。。com   但。梁又梦倒是定了主意。她俯到云长天耳边。轻语几句。这男人本还冲动着。这下也被她安抚下來。又安静地躺好了。   如她所预料的。午时一过。卧室的门被洛忠匆忙推开。只听他进了屋内高声喊道:“大公主。大公主來了。”   云长天还不能怎么说话。且他也懒得说了。只哼两声当做回答。   洛忠见他无动于衷甚是着急。问道:“那妖女亲自來家里。指不定要做什么坏事。而且还是冲你來的。是不是跟衷瑢有关。听说今天她让刑部的人定罪了。”   衷瑢的消息传的那么快。七叔在梁又梦走后來劝过。为了不让云家受她牵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家人已经在商量要让他早点和她撇清关系呐。   这事本就惹得云长天心烦。洛忠再來提醒一次。他都忍不住想揍他一顿了。   可惜现在还不能立刻跳起來。他吃力地动一下手。含糊说道:“扶我...坐好。”   大公主让几个宫人搀扶拥送着进到云长天屋里。此时洛忠已躲到了书房中。尽量伸着耳朵窥听点动静。   她见这小伙早就有迎自己的态势。伤这么重还半坐榻上。不免笑道:“云副将这是赶去救衷瑢是吧。”   说时。宫人已从外屋带进一条月牙凳。候着她安稳坐下。   云长天回道:“大公主有话直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时间不等人。云某怕來不及。”   “这救人的方法也不是沒有。只不过要牺牲一下我们慕亦。她要被流放也是改不过來的事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在她走之前。给衷瑢留条活路。”她勾起嘴角。慢悠道來。   “所以呢。条件是什么。”他仍淡定地问道。竟然是连眼睛也不瞟她一下。   大公主心想着这人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吧。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两人顿默了一个空档。云长天心里有底。多余的话也懒得讲。便直言道:“大公主是想让云某从北衙请辞是吧。那就对不住大公主一番心意。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某还沒这个打算。”   看他骄傲不屈的模样。她坐在凳子上就跟火在烧似的不痛快。但也知今天不成样的谈判是接不下去。便最后问道:“云副将是打算看着你的女人被关进大牢受虐待了。一点都不想救她吗。”   云长天哪里不想救。但当着她的面。不好直言梁又梦排好的计划。只得装着冷漠回道:“她杀了人。这是她应得的。教我如何救她。”   闻此言。大公主冷目甩袖离去。抛下一句:“希望云副将到时候别后悔就好。”   洛忠在书房内仔细听了半天。他沒料到云长天会这么冷漠。眼前明明就有一条救衷瑢的办法了。但为着一官半职却这么坚决地回绝。丝毫不带考虑。   也不知道这男人是真爱还是假爱。他想着要是董嘉言进了牢房。自己就是拿命换她平安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事情。   他揣着这事闷闷地回了董家院子继续照看嘉言。她还是昏睡着。荀御医跟着來看过。说脉象平稳了。生命已是大无忧了。   院里。云嫂正坐在小板凳上扇火熬药。自嘉言送回來。洛忠就沒见过姐姐舒展眉目。一时间还要怪怨他怎么沒照顾好人。   他也怪自己。让她责怨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來。云嫂见他实在痛的心要死一般。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赶紧换了言辞。好生安慰起弟弟來。   姐弟俩为着嘉言忙活挺久。家中有些活也耽搁了。这不一回來就见她守着药罐什么都不能做。洛忠到一旁蹲着望了会炉火。便提议道:“姐。要不我给你买个小丫头來帮你如何。”   云嫂赶忙拒绝道:“丫头不是沒买过。你忘了从前那叫什么香的。后來难产死了。本來我看他跟你嘉贞大哥贴的亲就已经不痛快了。最后还要我來替她收尸。你说家里也就这点活。我犯不着为了偷懒再去燃一把妒火不是。”   那叫什么香的。洛忠好像有印象。但也记不大清楚。反正嘉贞哥跟自己差不多。又是为着应酬时常也要往花楼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想着跟女人來來去去嘛不就这点事。反正家里平安和顺就好。便也不再提买丫头的事。   云嫂扇了半天。兀自念叨起來:“其实自从又梦來了家里住。我倒轻松不少。这是个好姑娘。持家。特别有心。我看谁要是娶进门。就真是谁的福气。”   洛忠扭头看着姐姐提到梁又梦时。脸上难得拨云见日的笑容泛起來。自己嘴角不免也要提上。肘了她一把。小声说道:“你不会想着要她当你儿媳妇吧。”   “去去去。多嘴。幸亏又梦不在。让她听到了多不好。还以为我们家都是什么人呢。”云嫂虽然嘴上嫌弃洛忠。愈渐展露的笑意可是在赞同着他的话。   说起这人。洛忠往院里瞧瞧。问道:“她人呢。又跑出去玩了。”   云嫂也不清楚。看炉火灭下去。加大力度猛扇两下。回道:“刚刚急急忙忙跑回屋里。问我借了装菜的盒子就走了。话都來不及跟她搭上一句。”   梁又梦提着木盒子塞了马夫一点钱。终于请动一辆刚在云家门口卸完货的马车。将自己拉到了大牢。   接着关系让女狱吏领着进去探一回衷瑢如何了。立到格子前。见这娘子缩在墙边埋脸在膝上睡着。暂且也不惊动她。向狱吏问道:“奶奶可是照顾这片的人。”   她眯起眼朝梁又梦浑身打量。回道:“怎么说。”   梁又梦也不怎么说。立刻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火热米糕。塞到狱吏手中。说道:“奶奶辛苦了。这是一点小心意。拿回去给全家补补。”   这话中意思明显。且手中糕点沉重。狱吏一下就反应过來。鞭子指着她笑道:“放心。只要心意到了。你这姊妹也就是我的姊妹。”   盒中还有一些真正的饭菜。都是云嫂亲手炒的。待狱吏走后。梁又梦放了盒子到脚边。敲几下隔栏。唤道:“衷瑢。”   衷瑢睡得深沉。她太疲倦以至于一时半会还醒不來。梁又梦不好大声呼喊。情急之下。连唤了几声:“云长天來了。”   “云长天”三字映进衷瑢的梦境。她本浮沉的思绪一下就被拖回现实里。渐渐清醒过來。   梁又梦见她终于有了意识。一只手伸进隔栏内拼命招着:“你快过來。快过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旁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的再次到來给了衷瑢很大的安慰。睡时已是不断梦着云长天身披盔甲手持宝剑。披荆斩棘而來。可是梦醒睁眼。身处的依旧是肮脏冰冷的牢房。   菜盒中盛装了多许鲜口饭菜。这两天以后。衷瑢还是头一次吃到有热气的食物。狼吞虎咽地猛塞几口。胃里心里蔓延开的温暖着实雾了她的眼睛。   看她这般饥饿着。梁又梦心疼的眉头也皱起來。探手到她脸上细细摩挲安抚几巡。俄而问道:“我现时有个主意能让你的罪名轻一点。也不至于要坐牢房。你要不要听我讲一讲。”   有闻世上还有这种好事。衷瑢不免要吃惊。满口食糜更是不顾干湿。统统囫囵咽了下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拼命点着头。   “我跟你讲...”说时。梁又梦抚在衷瑢脸上的手顺着就拐到她耳朵边。轻轻揽了到隔栏边。方便自己贴耳轻语道:“这个罪你就认了。不过。要说是因为仗着自己义兄郑四郎这座靠山。所以与那太监起争执时不小心错手伤了人。”   这分明就是让衷瑢说自己是凶手。梁又梦來之前心里一直在打鼓。果真。这小娘子开始非常抗拒她。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但是亲身体验过牢狱的滋味。又是梁又梦不停地渲染女犯所受刑罚的痛苦。衷瑢一时之间真的有些摇摆不定。   如果倚靠郑家的势力。辩词再狡猾些。说不定云长天还真能使了手段把她捞出去。只要离开这里。回家怎么受家族处置都要好过囚牢之中的屈辱。   “我就问你一件事。你要出去还是宁愿留在这里受辱。”梁又梦的手滑到她肩上。有力地揉捏起來。   衷瑢自然要说:“出去...但是...”。她微垂的头又昂起來。微波揉皱了一双眉目。让她满脸的柔弱里添上几丝倔强。   “你怕郑家不会帮你。”梁又梦本想安慰几分。却听这小娘子更是为难地回说道:   “我怕郑家会觉得我是个...是个...”衷瑢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來形容自己的担心。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么利用人家对她來说简直就是种羞耻。   梁又梦为她这种不会拐弯的脑筋急了。劝道:“你都快死了还管其他人做什么!”   对啊。自己就要上断头台了。要为不知是被谁害死的太监抵命了。这种冤屈谁又能为她來伸张。   衷瑢想不好这时候该不该再坚持自认为的那些好坏。是该临死前都喊着冤枉。还是咽了这一声冤枉背着罪名苟且活一生。   “听我的。跟他们去说是你仗着郑家的势力。才一时糊涂错手误杀了人。想那么多有的沒的。终是敌不过好好活着不是。”梁又梦掏起她的手紧紧捏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想把她自己的一点信念映进这糊涂蛋的脑子里。   可是衷瑢始终是衷瑢。思索到最后仍旧不肯依她。扯开她的手后躲回了墙边。重又抱起双腿埋头道:“我做不來...”   梁又梦又恨又急。起身一跺脚。再多能让她开窍醒脑的话都统统堵到了胸口。再一会肺也该炸了。   听她提着菜盒子叮叮哐哐地离开。衷瑢感觉到最后的希望也都随了脚步声渐行渐弱。   这时候沒人再能救她了。云长天也无力了吧。他自己还一身重伤着。   都怪她自己吧。这么沒用。衷瑢心里腾生走投无路的绝望。连带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望。一起迸出眼眶來。   这天一大早。一队解差过來地牢交接重犯德慕亦。流放之日从今起。她还來不及见何音和大公主最后一面。身上穿着的仍是自己衣服。   看來皇帝很心急地要把她踢出皇城呢。   出到臭烘烘的格子前。解差给她戴枷完毕。贴上封条。确认过手脚链完整不曾断。这才放心地把她带出地牢。   整整两天沒见青白日了啊。慕亦的眼睛让天光刺得发痛出泪。但迎面就是清风。仰头就是苍穹的感觉真是太舒服。   这一下流放到遥远的岭南。Www。。com她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何音。以后无依的日子就得自己一个人睡。渴了饿了也沒人再來关照。   早已等在外边的刑部各官爷过來验明真身后。领着这队人浩浩荡荡地往大门口行去。路上不少人來围观。均对着慕亦指指点点。   行在身边的某官爷向她笑道:“德爷宫内宫外纵横了这么多年。这回再让你风光一次。到了方圆十里都不见一户人家的岭南。可就沒这个机会了。”   慕亦往两边扫几眼。无心这些凡人的琐碎。只关切着何音会不会來送送自己。   只是众多平庸的面孔堆在一起。愣是沒有一张绝世惊艳的俊俏脸庞。她多少有些失望。Www。。com便向官爷回说道:“何司乐现在怎么样了。皇上有沒有因为我的事再为难他。”   官爷瞥她两眼。说道:“他好得很。昨天还千求万求地來看过你。不过那时你睡着了。”   睡着了...慕亦的视线都要抵到枷锁的封条上。甚是堵心难过。   见她柔柔弱弱的模样。官爷略微有些不忍。朝着前方的大路喘口气。劝道:“就当已经见过他最后一面。说不定哪天皇上开心了。大公主去求求情就又把你召回來了。”   这种渺茫的机会慕亦是不敢奢求。现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这条大街上再见何音一面。就算跟他隔着人山人海。遥远模糊地道声别也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但出來城门口。人群都散了。也不见他的踪影。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又去了哪里。   云家的九娘睡到近午时才懒懒地起身。这些天说不好为什么总是乏困的很。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像是伤寒。但看过大夫了却仍旧诊不出什么毛病。   丫鬟來房里送热水脸巾。她都來不及放下。急急地行到榻前说道:“家里大早上的來消息。月娘初审被定了罪。接下去再审估计也快了。”   九娘昨晚就在想这事。但因为自己也不清楚真相所以沒法定夺衷瑢到底有罪无罪。   一身的不适让她倍感无力。Www。。com刚抬起上身。吃不住力又倒在了榻上。丫鬟摸摸她额头。烧得厉害。难不成着凉发烧了。可是又不见她咳嗽咽痰的症状。   这下急的丫鬟赶紧放了水盆。拔腿往外去寻七叔。但七叔让云长天派去郑家游说。现时能照顾到九娘的沒了什么人。   一时心慌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直冲了云长天的卧室。跪到外边。唤道:“大少爷在吗。我是九娘房里的丫头。”   云长天正坐在榻上让丫鬟换纱布。他痊愈的很快。今早已经能站起來了。   才短短两天的时间。丫鬟掀开旧的。看到里面的伤口都已经开始长肉。个个都有些讶异。云长天沒什么心思去解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正打算料理好就赶去大牢看看他的衷瑢怎么样了。哪里晓得门外几声呼喊拖住了这一天的行程。   原是九娘生病。都起不來榻了。   云长天坐在榻边。看着跪地的丫鬟哭着求着。让他去探望一眼。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去。心内不比着急衷瑢般。开始为着九娘担心不已。   他穿好衣裳。不用人搀扶。自己捧着腹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朝九娘房里行去。只是到了门前。仍需几分犹豫与踌躇才可下定决心。伸手推开许久未推过的门。跨过门槛。便朝着里屋探寻。   九娘还卧在榻上。意识迷迷糊糊。她听不到门开的声音。耳中偶尔有丫鬟的呼喊漏进來。说着什么大少爷來了。   云长天会來看自己。九娘不相信。脸上还不忘打起淡淡的苦笑。只是迷蒙间。一只冰凉的大手抚上她火烫的额头。慢慢的降了点头痛脑热。令她视线总算不再发雾般看不真切。   还真的是他。九娘有些意外。但见他脸上已未缠纱布。露着结了血痂的伤口。她多少都要痛惜。可是想举手去碰一碰的力气都要攒好久。不得已只能说道:“我动不了。可是真的很想摸一摸你的脸。”   她说完。云长天就握了她的手敷到另一边干净的脸颊上。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她微皱起眉头。眼里声里都是心疼。   “跟你赌气出征。第一次上战场就被砍掉一只手。接回去之后就成这样了。有时候想想。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云长天勾起嘴角。挪了脸将鼻子捂到她掌心里。还是能嗅到熟悉的芬芳。   与他重新贴触。九娘就好像新生般有了力气。眼中闪起波光。舒展开眉头说道:“你抱我起來。”   云长天动作小心地将她扶起。又贴靠进怀里。旧时夫妻恩爱如此。但他此刻脑中不断闪过的画面却越來越让他愧疚。   九娘察觉不到他在想什么。权当心上人又能回心转意。他的胸膛比当年更加结实可靠。一时间又叫苦苦等待多年的女人如何自拔。   可惜现在两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允许。不然在现时殆尽的春光里。重温暖帐柔情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甜蜜。   她闭上眼。听着这男人心率的跳动。丝毫不会再去怀疑。他的心跳。早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频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尘莫染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九娘原以为不去想不去听。就能使自己不动情。然而她大概是忘记了。最初毅然决然地留在云家。到底是出自对云长天毫不退却的热情和爱意。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來了两人的冰释前嫌吗。   重新让这男人轻搂在怀中。就连不知何时染上的那些头痛脑热都似乎要好的完全了。   但她渐渐地开始咳喘起來。喉间意外地发痒。怎么咳都咳不到痒处。   云长天抵了自己额头到她脑门上。特别烫。估摸着应该是着凉了。便赶紧唤丫鬟去请大夫。   九娘忍着难受说道:“已经看过大夫了。沒什么用。你陪我一会就好。”   他默然。俄而探了只手到她背上安抚两下。就让她躺回床榻。轻轻拢好薄被。劝慰两声便不再言语。   换季的天里。人的确特别容易生病。也不知道衷瑢在环境那么差的牢里怎么样了。云长天望向窗外时如是想着念着。心里放的全是衷瑢。   还在等大夫來时。房里有些沉默。九娘看云长天一直傻愣地盯着窗外不出声。极明白他在担忧的人和事。   对于现在的情况。她也只能劝道:“你这么担心着也不是办法。快去牢里看看她吧。”   云长天摇摇头。慢慢地朝向她问道:“我不觉得衷瑢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你觉得呢。”   九娘其实也不相信。她原先还觉得这小娘子有点油嘴滑舌。有时还有点愣头愣脑。但相处久了。特别是听了原先照看衷瑢的那两位侍女所说一二。便渐渐觉她的纯良是一张天生就染不黑的素纸。   至少以她现时十六七的年纪。看待这世间的目光总是不带一点恶意的。   所以。对着他的提问。九娘很坚决地摇摇头。笑道:“所以我让你去看看她。那肮脏的监牢是什么地方。一个女孩子哪里可以呆久了。”   但是出乎她意料。一向无比偏爱衷瑢的云长天。却选择留在自己身边。   九娘也不说话了。光光望着他扭头看窗外所剩的半张脸。仿佛又回到年少时。他们两人在盛夏午后的葡萄藤架下。一个睡在藤椅上。一个搬张凳子坐一边。为她摇着扇子给风。   半晌。云长天考虑仔细了。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回九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问道:“就算她真的犯事了。念在我和她夫妻一场。我也得把她捞出來不是。”   九娘往他眼眸里去看。却让他有意回避开。也不知说这话的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好作答。只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云长天闷闷地哼笑一声。回道:“你应该很懂我的。”   所以。他说的“懂”这个字的意思。就如她心里暗生的揣测。是在求她一起帮忙捞人了。   “如果她沒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桃九娘拼了命也会救她出來。这你放心...”她说时。心里的浪潮渐渐退去。语气间还是盈满易碎的坦然。   晚间七叔终于回了家。一下马车便快快赶去跟大少爷报告。原是这事他直接找了郑昴公。少爷的老丈人多少也听闻自己的义女出事。但对于要不要救衷瑢还很犹豫。   “毕竟郑昴公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月娘杀的人。少爷。你也清楚郑昴公是骨子里都正真地要命。”七叔口中心中均在叹息。连云长天递來的茶水都不曾喝一口。   这两父女的反应如出一辙。云长天想着要不等天一亮就带九娘一起去牢中向衷瑢亲口询问。   房中的烛火暗淡。照不亮里屋的榻上九娘是否已经安睡。他守在外边。桌上一碗药温热着。端到手里却迟迟送不过去。   云长天还在思索着要怎么跟一个病怏的女人开口。可是时间不等人。再不行动。三道审最后一一判定。那真就沒有任何转机了。   好在第二天早上。九娘的病情稍微有些收敛。不等他开口。就自己下榻來洗漱好。急着出门去那大牢里探监。   她搀着云长天一步一步。踏进那毫无生气的囚室。各人心里都是咯噔咯噔着。还不晓得衷瑢在这边熬了几天。现时会不会很憔悴。   阴暗腥臭的女牢里时不时传來几声锁链晃荡的声响。运气好还能听到女狱吏正扬起鞭子。噼啪抽在女囚身上。伴随着各种尖叫与唾骂声。使得有人之处竟也能荒凉颓圮到郊野都比不上的程度。   声声哀鸣还在继续。收了梁又梦好处的那狱吏知他们两位身份不普通。好言着迎了进去。领到格子门口。便用那弯折在手里的粗鞭子敲了几下隔栏。喊道:“别睡了。有人來看你。”   衷瑢始终枕着脸在膝上。好几天沒梳洗。衣着发髻说乱倒是不乱。就是有一种道不明的灰蒙感笼在她周身。   这叫云长天心都碎出了几条缝。   她抬头仔细望了会。终于看清楚原來朦胧影里相互扶持的是他和九娘。一时间。就好像自己与这个男人生生被扯离到了两个遥远的世界里。   九娘这趟來真是诚心诚意。顾不上太多。把衷瑢招到跟前。视线穿透那道屏障直直落在她眼眸里。郑重问道:“那根玉簪你到底有沒有送人。”   衷瑢记挂一次德爷。心里便又要浓了一层化不开的悲哀。只见她犹疑百般。才终肯微微点点头。说道:“我本送给德爷当贺礼了”。   九娘接着问道:“既然送她了。为何不在堂上交待清楚。”   衷瑢默然。偏过头起不说话了。   这娘子怎么想的。九娘不用她答。光看反应就知道了答案。急急拉起她的手劝道:“你若沒杀人。就站出來为自己博清白。”   “可是...德爷先前待我不薄。我不能出卖她...”衷瑢说时都快哭了。   九娘始终追着她眸子竟不曾懈怠过分毫。握着衷瑢的手愈加用力。说道:“这不叫出卖。倘若真是她杀的人。那也是她罪有应得。”   “那如果不是她呢。”衷瑢感觉到九娘的掌心冰凉。可是她指骨又是如此有力度。一点都不虚。   “判官们审得清明。她若与这事无关。就一定不会有事。”九娘目光迥然。三两句话语入了衷瑢的心。逐渐支撑起她崩塌混乱的精神世界。   云长天在一旁看着。对她此番论调里特有的正义凛然还是暗感不爽。这女人看世间的目光太直。做人做事均分着是非对错來判。一点情面都不给留。   他又见衷瑢望向自己。似來征询意见。虽觉得九娘的说法确实可行。但为着那点目的。云长天泼盆冷水道:“你觉得到了现在才去澄清。还來得及吗。德慕亦昨天就已经出城去了岭南。回不來了。”   两个女人都愣住。特别是衷瑢。这下好了。谁都救不了自己了。   她本就深幽的绝望伸出毒爪。将刚生出的一丝火苗给掐了灭。   过道里已经停了鞭打的动静。只剩女人们凄惨的鸣泣声在徘徊。衷瑢想到昨日梁又梦來讲的。眼前又刚好就是郑家人。几度欲向九娘开口。但她始终发不出声來。如何让她厚着脸皮要他们为自己拼命。   但九娘察觉得到她要向自己求救。便最后问了一遍:“这件凶案真的与你沒有任何关系。”   衷瑢脸上挂起两行泪。扶着隔栏跪身到她面前。哭道:“真的与我无关。若过了三审依旧是这种结果。衷瑢宁肯一头撞死在这狱中也不想枉死断头台啊。”   九娘心里不忍。看來这事只有把德慕亦召回來才能辩个明白了。   她隔着栏杆。蹲身下去想要扶她。却被云长天一把拽起。听他呵斥道:“真相到底怎么样有那么重要吗。现在事情都要成定局了。先把她救出这里再说。”   “怎么救。不证明她的清白你还想让她背着杀人犯的罪名逃出这笼子苟活。”九娘胳膊肘用力抵开云长天。略有恼怒地质问道。   衷瑢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自己再次陷入冷战。想劝。刚开口就被云长天一句话逼退回去:“你有时间管闲事。怎么不去好好想想到底听她的。还是听你那姊妹昨天來对你说的。”   看來梁又梦找云长天商量过呢。她想不好周边的人因为自己费了多少心思。顿时对自己无用无能的怨念更加深厚。她还怕着净姨要是知道了这事。现在又该有多伤心。   “我不能啊。我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为我受牵连啊。”衷瑢抵挡不住心中可有可无的愧疚。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哭喊出來。   云长天见她眼睛都哭成了缝。瘫坐在那里想去抹眼泪。可是双手衣袖都太脏。一时无助得很。   他捏拳砸在隔栏上。不甘心道:“你还想不想出來了。还想活命就照着梁又梦说的做便是。”   衷瑢不理他。兀自哭得伤心委屈。云长天一气之下抛下句:“你要是这样死了。我绝不给你來收尸。”。话沒凉。便拽着九娘匆匆出了大牢。他走得那么急。身上刚有些愈合的伤口都快被重新撕裂。泛起不断的痛痒來。   空地上沒有什么人经过。九娘刚好可以问他。刚才他说的可是什么救人的办法。   云长天出喘几口气。皱着眉头抬起视线瞥向九娘说道:“可能要你哥哥牺牲一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雀在前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长天说着这句。便往九娘面前靠拢过去。一字一顿道:“现在能救衷瑢的就只有你们郑家了。”   她往后退一步。虽不至于害怕他要说什么出格的事。但光光见着他的神态。就已预感不妙。   远处的空地上巡逻着一队守卫。脚步声啪嗒啪嗒十分整齐。两人互望互揣测。都挖空心思地想要从对方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夫妻做到这个份儿上。九娘也是颇感绝望。原以为他能回心转意了吧。这下更加确信这男人的心真是彻底地收不回來了。   他咬咬牙关。整理会思绪说道:“人人都知道你们郑家是座高山。所以...我和梁又梦想着。能不能让衷瑢倚仗四郎在刑部的威慑力。给她减轻点罪行。”   九娘听这话时就皱起來眉头。问道:“什么叫减轻点罪行。她明明清白着。为什么要认罪。是你不相信她。”   云长天最烦她这套。什么道德仁义。在这一家子姓郑的眼里居然都比性命重要。因此更要略生起烦躁。将半张脸撇到一旁。望一眼巡逻兵。只解释道:“我相信她能相信出什么來。就能救她了。刑部那帮孙子就会判她无罪了。”   “现在还只是初审定罪罢了。如果你去找皇上把德慕亦召回刑部对质。说不定这人就漏了马脚。衷瑢就无罪了。”九娘试着劝服他。但似乎一点用效都不见。反而引起了他的不屑。   他眉头锁得更紧。妄图反驳她的观点。但话还哽在喉间。现时的一切仿佛就是昨日再现。那年他俩也是如此吵得不可开交。   九娘知道不能再跟这人说下去。分歧是明摆着的一道沟。除非她折了自己翅膀做船。才有可能漂到他的岸上。   她不愿意去附和他所谓的“世道如此”这些可笑的言论。借口。就跟风大所以夜行不点灯一样。都是妄图路上打劫又不被发现的贼骨头的借口。   两人一路无言地悻悻回了家。大太阳底下的门前立着几个小厮和丫鬟。装束跟云家的不像。马车还沒停下。他们便拥上來。迎着九娘道:“小姐快些回家去。老爷有急事要找你。”   云长天还被堵在她身后。见九娘回过头來看着自己。心里也是烦透的要死。摆摆手让她尽管走吧。正好眼不见为净。   于是一人径直回了家。一人拐了道去乘路旁的马车。暂时地。又一次地分道扬镳了。   距京城城南五十里地的绯鸥山脚下。一队十來人的解差押送着铁栏围成的囚车正行在此处的大路上。   囚笼里蜷缩着手脚均受束缚的德慕亦。她两天沒吃饭。脚边的车板上撒了些碎馒头块。发黄不说。硬的跟石头似的。   水沒地方喝。要是渴了基本也是看老天爷的脸色。能遇上山泉溪流这种。倒还活得下去。或者下雨了。张着口朝天。雨停时再流两道泪谢谢老天爷开眼。   昨天碰上一支商队迷了道。带头的解差颇有人情味。仔细指点两下。就指出一条明路。对方带头的男人留了几块茶饼当做感谢。也沒有耽误什么。一切看起來正常。   只是...慕亦无趣间看着笼外这场面。问路的男人乍一眼看过去。她倒是沒什么印象。队里的几个女人。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是她一手栽培的红烟:芳芳。清清。欣欣。小白儿等等。   她想把眼睛睁大点去看个仔细。领队的男人已牵着马匹路过。朝她投來的目光里藏了淡淡的笑意。   原來眼神也会笑。慕亦惊奇之余忽然想起好几年前。似乎也有过这种感慨与发现。   他一手握着缰绳。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回眸时向她摆了摆。红烟们也纷纷回头來看她。各人嘴边笼起微笑。不像道别。而是...   慕亦收回视线就不敢想了。但是心脏渐起的狂乱跳动又怎能按捺的住。脑中浮现出空前刺激的猜测:他们这是要來劫囚吗。。   杀人放火的滔天罪行慕亦并非沒有染指过。但劫囚与被劫囚。这还是头一次。   于是盼了整宿。终于在这天的午时。等來了转机。   天热啊。这鬼天气真是热。还有这鬼地方走了半天也不见有门有户。头顶上除了大太阳。竟是鸟毛都不掉一根。   领队的解差抹了额上一整把汗。吁两口热腾腾的气。   叉着腰。敞着膀子立在队伍最前头四顾张望一遍。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个头。   后边的笼子里。那女人又开始叫唤:“我想喝水。”   他自己还沒喝够呢。可是水囊里的储备不多了。本不想给。回头骂道:“看老天爷渴不死你。”   正巧这句话落到地上。便从后边扬过來一阵风沙。稍微有些呛人迷眼。解差们有些咳几下。有些骂几句:他娘的。怎么回事。   慕亦也跟着朝后边去看。原是他们正好顺着风。远处渐行渐近一辆牛车。车轱辘不平整。又因着车上摆了诸多大件。看起來像个茅草棚被拆后架在上边。牛车吃重。轮子就跟寸草不生的路面磨得厉害。碾碎了许多晒裂晒干的泥块。再是大风一吹。自然成了烟气似的扬满整段野路。   不待牛车上前。领队赶紧指使了人前去问候他们祖宗。谁想过去的人沒说两句又急忙跑回來。指着赶车的一男一女眉开眼笑地说道:“那是个搭茶水摊子的。我们碰上好事了。”   茶水摊子。众人包括慕亦都躁动起來。她渴得恨不得咬了那解差的脖子吸两口血也好。这下有救了得救了老天开眼了。   牛车赶到附近。硬是让这么多五大三粗的男人拦截下來。对那长得还算清秀的姑娘也來不及调戏。一门心思催促着他们快快卸了家伙。取过装水的木桶就要伸手往里舀水。   哪知。领头刚撅拢嘴吸吮一口。还不等下喉。嗷一声立刻吐了出來。   赶车的男女互望一眼。笑道:“官爷太急了。这些水都是浸过咸菜的。咸苦得很。如果要喝。还需煮一煮才好。”   队里有人不免骂了:“你们摆茶摊的难不成都用这种水泡茶的。”   男人与女人又互望一眼。遗憾地点点头。回道:“官爷你不知绯鸥山这块。水都是从鸠鹤山那儿流过來的。鸠鹤山干嘛的。坟场。还带着乱葬岗。山泉就从那片乱葬岗淌过。所以你看。这方圆几里的地愣是沒有一户人家。因为这里的水不干净。常年泡着死人的。你们敢喝吗。”   这下换解差们相顾无言了。绯鸥山沒听过。可这鸠鹤山的“威名”他们倒是耳濡目染着。不说那边不知何时出了山鬼的事件。就是去年盛暑那会。在山中过夜的樵夫还听见了半夜里奇异的琴声在林子里回荡。   赶车男女又讲:“我们住着那片地离这边挺近。虽然不能喝河水。但山上有泉眼。不过因为前些年有什么道士來山里炼丹。把山给炸崩塌堵了供水的山泉。所以我们村取用的水都是从十里外的地方。就用这牛车一趟趟拉。”   “行了。你们就地给咱來几壶。腌菜的就腌菜的。烧干净了就行。”领头派了几个解差帮他俩來搭棚煮水。自己在一旁坐着歇了会。   他顺手采了片路边的八金盘摇在手里。大大的叶子稍微扇出了些风。这解差开始想不好一件事。他的眼睛让太阳光晒得眯成了线。额上又是雨淋似的汗。扇叶子的手加了点力度摇得更快。喘着热气问道:“我说你们不是去打水的吗。怎么不是空桶去反而还要拉着那么多废水啊。”   茶摊男女应对道:“这不是想半路上做点生意吗。官爷你也见到了。这条路上往來的人还挺多。可打水沒去处。我们村里舍不得就这么把腌菜水倒了。就给我俩來重新煮一煮。换点钱好给村里把那泉眼挖出來。”   “怎么煮。锅里滚一滚就能变甜了。”慕亦在车里听那几个人说话。无聊间插话道。   领头因着她问出自己想问的。也沒理睬。就把眼神直溜溜地盯着那对男女。看他们搬下來一个铜锅。又接着手里搬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铜制玩意。   这玩意有些像用來煮古董羹的锅。但是不同之处在于添煤的烟囱口上悬空套了个铜罩子。两人把炉子生起火來。锅子摆端正。添满了腌菜水后就把带烟囱的另一半给扣了上去。   不多时。里边的水沸腾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围在一边的人见大团的热气顶到半圆的铜罩子不断化了水珠。滴落到下边的凹槽中。顿时明白过來这其中奥妙。   慕亦凑在栏杆边找着合适的角度。直对着锅中渐满的净水看的两眼发直。她实在太渴。便对着坐附近的领头喊道:“能不能先给我來一碗。”   他眼睛瞟瞟这女人。沒好气地哼一声。手却往锅边的兄弟招招。让人给舀了半壶过來。   慕亦接过扁扁的水囊。晃荡好一会。直到用鼻尖探去。热气不是很重了。才仰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个精光。   领头本來对茶摊的出现还略有疑问。但见这女人喝了沒事。便放心大胆起來。从马鞍旁挂着的袋囊中掏出那几块茶饼扔了过去。说道:“把茶叶一起煮了。这可是问筠山來的好货色。今天兄弟们就享享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梁家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两块泛香的茶饼让解差三两下抛给了炉边的兄弟。接到手的男人掂量掂量。发现饼子虽小巧得很。捏在掌心里握成团也绰绰有余。但它压得紧实。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轻。不等问茶摊男女借茶针來拨。就向解差问道:“要不收一块回去。我估摸着太多了。”   领头坐回了路边的石头上。仍旧摇着八金盘的大叶。眯了眼睛赶额上的粗汗。他娘的天这么热。沒有浓茶怎好消暑。   听他一句道來:“那就放一块。多煮点带路上。一时半会我们还走不出这破地方。”   囚车里的慕亦嘴里含着一口清水舍不得咽下去。看那茶饼黝黑黝黑。便觉十分反胃。一下将嘴里的吐出了车外。对了他喊道:“别别。先别放。你再给我灌壶來。”   但是炉边的解差已顺手扔了团子到咕咚的水里。小小的茶饼在沸腾中四散。煮开了。茶香四溢。   果然是好货色。茶摊男女也拢过去。指间捻了根茶匙拨着上下翻浮的叶子。信口夸赞。   解差的头子看她冲着一锅茶水皱起眉头。眼神幽怨无比。便笑的额上堆起川字。露了两颗很白的虎牙问起來:“茶都不喜欢喝。你哪里來的。不是本地人。”   慕亦泄了口气。靠到铁栏上。回道:“我打西南苍源來的。”   “苍源是个好地方。好地方不待。來京城做什么。”他饶有兴趣地探讨起这女人的身世。   她朝天嘘叹。眼睛往晴空万里瞟着。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的养母抱了她和小范玉的母亲一起逃命的情景。“你不知道。那鬼地方老发瘟疫。我是被丢在路上让逃难的女人抱养來的。养母娘家在京城。自然逃到了这里。”   那解差听了哼笑声。不像相信她说的话。调侃一句:“那你命够好够硬的。还让大公主给养到身边了。”   听他口气。慕亦不再望天。冷不防将眼神杀过去。不服道:“我骗你做什么。养母后來在梁府里做奶娘自然就见得到大公主。”   “后來呢。那梁府不是被连夜灭了门吗。你怎么还好好的。”解差问的时候都快笑的喘气了。   她收回视线。撩着往车板上拖。又见那些肮脏的碎馒头已经被碾出了渣子。细细碎碎的惹了相当不好的回忆重现心头。本就燥热的人就更加难受。因此回话时的语气态度也不好起來:“我怎么知道。你那么爱问怎么不直接问大公主去。”   解差看这女人似有些恼怒了。反倒更痛快。大叶子紧捏在手里让他不断拍着膝盖。嘴里念叨:“这叫报应懂不。你以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以为刑部的大爷都聋子瞎子。之前沒抓到你算你运气。现在不一样了。老天爷开眼了。大公主也护不了你。”   慕亦听惯了什么报应不报应的讥诮话。现时也只是将眼睑半垂。冷下一张脸对着这人。   两人对话间。茶水初熟了。炉边摆起小桌。解差们纷纷围了下來。你一碗我一碗地沏上。刚好炉子设在大树底下。荫蔽处虽不招风。但总比直接晒着凉快。   解差头子卷了两条裤腿到膝处。扭头看到茶摊男女上完茶还拿出几叠盐炒花生。赶忙扔了八金盘的烂叶。冲着人堆嚷嚷几声便冲了过去。   午时的太阳可真猛。慕亦又让枷锁拷的腰背酸疼。眯眼困顿间辗转了本來斜瘫着的身子。迎面朝向天空。这番煎熬她已经很久都未有体验过了。   想來自己刚习武那会。天天让师傅逼着在院子里扎马步。练腿脚。师傅她可真厉害啊。刀枪棍棒均是耍的有模有样。如果她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肯定稳稳地拿个第一。   只可惜。沒几年师傅家就被抄了啊。慕亦想起那会。半夜里突然闯进家來的禁军。他们连火把都不燃。借着月色点亮剑刃。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抹杀了梁家上下百余口的无辜性命。   那晚的月亮在流血。她和奶娘以及小范玉的母亲被人带出了梁府才逃过一劫。现在再回听当时整个家中凄厉的惨叫声。就算是后來逐渐见惯了血雨腥风。她仍心有余悸。   还有师傅她怀在肚中的女儿...那些画面实在太残忍。慕亦自诩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吧。却也因此从不亲手谋杀女人和小孩。   这些都是她深埋在心底的。从未跟人甚至跟何音提过的往事。   神思时。太阳仿佛离她远了些。更冷了些。周围的风吹草动也寂灭淡去。恍惚间陷入回忆的幻境里。重又经历一遍当时的血夜。   十多年前。慕亦还不叫慕亦。她只是难民大潮中流离的孤儿。受救于好心的女人。刚到京城时她只有四五岁。养母不识字。喊她阿四。再大一点。连着梁府里的大大小小都开始喊她四姐儿。   四姐儿六岁就让大公主相中。时常出入宫廷。被当公主似的对待着。并且平日里受教于梁夫人。认字习武自然均不在话下。   八岁那年。冼乐公主政变被擒当晚。当空明月正好是十五的圆满。   盛夏夜里难得的凉风习习。慕亦陪着行步有些艰难的梁夫人小心地迈下房前的石阶。   两盏光亮通透的纸灯笼在屋檐下摇曳。纸面上不写标志性的姓氏。而是描了颜色形状繁复的花草在边角上。细看每盏灯。竟是完全不同的图案与纹路。   这样的别出心裁和情调无不彰显了梁夫人的细柔心思。她是位风姿绰约的美娇娘。更是柔情里带着刚强。世上大概是沒有个男人有足够的能力敛她入怀。因此最终也只是招赘了还算像模像样的俊贤來门下。   夜灯亮着大开门窗的房前房内。院里摆了一把长藤椅。旁边三两张月牙凳。凳上已落坐了些仆妇。还有些站在躺椅边正等着她过來。   慕亦养母见着她如此乖巧。不免要向梁夫人打趣:“我说。要不就把阿四过继给小海吧。你看两人贴亲的。”说时。还遮了团扇到鼻尖。只露出眯笑的双眼。   梁小海一手扶着九个月大的小腹。另一手揉揉慕亦的小脑袋。刚想说点话。却让从院外呼号而來的哭喊声打扰了。   但见一个下人一个丫鬟。染了满身满脸的鲜血。抖着腿丢了魂地踉跄跑进院里。见到主人那刻。泪滚而下。哀嚎道:“夫人快些逃。外面來了禁军到处杀...人...”   话毕应声倒下。原是追來的禁军几下飞刀。从背后扎透了两人心脏。   安逸非凡的仆妇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均倒吸了几口凉气。纷纷往后退去。   禁军卫拔刀步步逼近。小海吧慕亦塞到自己身后。厉声向这群匪寇似的男人呵斥道:“谁给你们的权利私闯我梁家。”   夜风里。來到她们面前的只是一群死士。不问缘由。不回答任何问題。   刀剑毫不留情地斩向几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无处可逃的仆妇们缩了脖颈互埋了头。尖声惊叫着跌坐到地上。在绝望里等待挨上那一刀。   只是她们的梁夫人决不容许自己的人受半点伤害。尽管她挺着大肚。面对禁军的凶残。丝毫不退却半分。她扭旋几下手腕。袖间飞出一根精良的细铁链。寒光隐现间。如蛇如龙盘绕到他们的刀剑上。随着小海臂力一紧。利刃均裂成两半。零落在地。   死士们丢了武器。徒手上前擒人。小海腿脚不利索。就算有铁链护身。只是困了一个。哪里还有多余的链子生出來困上第二个第三个。   这几个女人均被押在了院里。她们头上的夜灯仍旧平静地亮着。树上蝉噪不断。蛐蛐歌鸣。如若不是这些禁军从跪地的女人里一个一个挑着出去捏断她们的脖颈。今夜的月色还真能皎洁美好。   耳朵里盈满熟悉的人她们断咽的气息。手脚受困的梁小海开始对这场屠杀后知后觉起來。   “是不是大公主派你们來的。。”她怒目质问。沒得來答复。却挨上了一记掌掴。   七八个仆妇现时死了大半。衣着鲜艳的尸首跟刀剑碎片一起散乱在地。步履生风从院外而來的男人也被这场面吓了一吓。脚步顿住在原地。   他将扫过地面的视线抬起放向房门前仍旧活着的那几个妇幼。向正欲对慕亦下手的禁军喊道:“住手。”   小慕亦的脖子被人单手扼住。已经喘不匀气息。她的两只小手掰着他手臂拼命挠着。硬是用细嫩的指甲划拉出几道触目的血痕。   有良知尚存的几个禁军卫立在一旁。是敢怒不敢言。拳头都捏紧了却挥不出去。心里只得同剩下的女人一起哀求咒骂。期盼着老天能救救她。   小海眼睁睁看着她的四姐儿脸皮都已发紫。再挨上一会也就该断气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女人们泪眼迷蒙间听到那一声呼喊。所有人寻着声响望去。隔着遍地尸体立了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他眉目紧皱。炯炯的目光就跟夜灯一样闪烁。说话态度间还尚存了悲天悯人的一点情怀。   慕亦让那禁军卫扔到地上。暂且得了一命。只是刚才闭气太甚。不知现时还活不活的过來。   梁小海跪行着去探看她如何。还好只是昏迷过去。气息沒断过。   那來得及时的男人硬着头皮跨过满地尸首。冲到房檐下将梁小海与禁军卫隔了开。   梁小海还道是谁。原來也是大公主的一条走狗。她算是彻底明白过來。今天命不保已究竟是着了谁的道。   “贾思德。”她眼里涌出了血泪。咬着牙渐渐扭了头过去。一字一顿对他讲道:“你回去跟那女人说。我梁小海下辈子定要她血债血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水马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家有难。竟是要被灭门的冤惨。平日里仰慕梁小海甚多的贾思德此趟过來是想救她。但眼看着此处已成杀场。剩下的妇幼也踏了一只脚进鬼门关。纵使他再怎么费劲地护她们在身后。心里是非常明白的。今夜。他保不住梁小海了。   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禁军卫根本不管谁來营救。恶言着佛挡杀佛。一脚将贾思德踹退几步路之外。刚好撞上梁小海。   可怜小海再过不久就要临盆的身子经不起这一冲撞。贾思德也自知压上了她腹中的胎儿。來不及斥责毫无人道的禁军卫。回身慌手慌脚地扶起她。着急问道:“孩子有沒有事。”   孩子自然有事。小海腹内渐起阵痛。痛的她额上冷汗淋漓。倚倒在贾思德身上更将双手扶住了小腹。   她眉眼紧皱成团。微颤着朱唇无力地喊着痛。看起來不像有假。慕亦的奶娘看得心在滴血。手脚虽被捆缚。还是挣扎着屈身给禁军卫磕头。求道:“几位爷爷放过梁夫人吧。”   贾思德虽痛恨着。但为了孩子。这位官至三品前途无量的俊贤扶住了小海后。双膝跪地。一同为她求情。   那亲手掐死众多女人的禁军卫头子却是无动于衷的。今夜奉了密令。凡是在府中的一个不留。哪怕太子爷來了也要下去见阎王。   他们头上的纸灯笼还在摇摆。院外声嘶力竭的哀嚎和尖叫泛滥。贾思德看着死神一步步接近。看着暗影在这男人身上流转。把他的面貌渲染的一片模糊。   贾思德的脖颈让禁军卫扣住。差一点就要被扭断的时候。他的心里泛起空前的遗憾。恨自己无力保护在意的人。官至再高位也始终不过是条走狗。   廊下已有几位禁军垂首或扭头。不忍心再去观摩这屠杀。   也不知临产的梁小海哪里來的力气。感知到身边人有难。顾不得自己和孩子。愣是使了浑身的力气掌地而起。一手攀上禁军头子的臂膀。另一手伸出两指狠戳向他的眼睛。   这男人痛苦地嗷一声。松开了贾思德就往后退去。他捂着眼的手里漏出浓厚的鲜血。支撑不住身子轰然倒地抽搐。嘴里嘶喊着:“把那女人...快把那女人给我撕成两半。”   在场的禁军卫都还年轻。一时半会也被这场面吓傻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与还未被噬的良心冲突矛盾。杀还是不杀。便成了一个两难的问題。   他们的头领还在谩骂和哀嚎。有身孕的女人动了胎气已经奄奄一息。剩下一个昏死的小孩。一个哭到无力的妇人。还有一个匍在地上却拼了命护梁小海的瘦弱男人。   他们的头儿最后痛骂着:“还不动手。我要你们把她眼睛给剜出來。再把头拧下...”   这么狠毒的话语竟成了他的遗言。年轻的禁军卫看着他们之中走出那稍年长的崔成业。不声不响地扶头儿坐起來。悄悄绕过手臂环扣住他的脖颈。电光火石间便取了性命。毫不留情。   贾思德与慕亦的养母也朝院里空地望过去。一时间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继续哭泣。   众人只道崔成业平日里忠心耿耿。现时怕也是被血腥的杀戮冲昏了头。这可是犯上的大罪。死罪。   檐下梁小海已沒了什么气息。肚中待产的孩子是她生命唯一的火苗。也只有腹中收缩一下。她才能起伏一下胸膛。换喘两口气。   慕亦的养母哭着朝一群立在院里的禁军。再次求道:“各位爷爷要杀要剐冲我來便是了。但求放过这沒出生的孩子啊。”   众禁军失了领导已不知该怎么办。崔成业却镇定得很。依旧是杀人时那副冷酷模样。步到庭中面向这群小年轻说道:“记住是梁小海与他同归于尽。该死之人已死。赶紧收拾掉不该留的。”   这“不该留的”便指剩下的幸存者。包括慕亦。   因为院外其他的禁军要杀进來。崔成业先让两个兄弟带了小孩和贾思德翻墙逃出梁家。剩下慕亦的养母就地给梁小海接生。   但小海已经沒了知觉。探不到一丝脉搏。唯有胎儿的微弱心跳还在继续鼓动鲜活的生命。   “沒办法了。”崔成业与剩下几个兄弟围在一旁。互相对眼。商量两句。便有人从靴子里拔出备用的匕首。扔给了他。   这是要剖腹取婴。慕亦的养母意识到别无他法。眼泪也已流了光。最后捂紧小海时。鼻尖触到她发上幽香。脑海里怎么抹得去当年难民窟里。她将自己与一对女儿救回梁家的情景。   其实慕亦醒过來后沒有走。贾思德更沒有走。他俩一大一小躲在庭院香樟树后边。亲眼看着那个未足月、浑身裹血的女婴是如何來到这世上。   贾思德肺里胃里都在抽搐。沒忍住。扶着树狂呕了一地的食糜。   三人加个小女婴。最后被安全护送到了城外。崔成业还抱來了小范玉的母亲。她也是让某个禁军救出梁家。慕亦养母眼见着自己女儿还活着。磕再多的头也是还不清这些人的救命之恩。   城内城外因着搜捕冼乐余党。已然成了火海地狱。贾思德冒了极大的风险。将妇幼藏在家中半年有余。   半年后。冼乐案终于落下帷幕。可是贾家的风雨才刚刚掀起。   贾思德能有权高位重的今日。不光是靠着为大公主卖命。更是与重臣家结亲。才渐渐打下的基础。   娇生惯养的官家千金下嫁时就已立好规矩。家中不得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逗留。他贾思德更不能出去拈花惹草。总之想方设法断尽了这男人的桃花。   慕亦养母年轻貌美。即使贾夫人念着梁家的遭遇太可怜。刚开始也同意收留她们。但足足半年过去。女人还住在家中。这就让她不甚开心。   贾夫人见风头已过。是时候赶人了。却不想慕亦养母怀上她男人的种。心头一时气不过。趁着贾思德不在家中。把她和三个女儿统统卖给了黑市里的皮条客。   本來这几个女人的命会苦下去。但上天格外眷宠她们。刚到青楼的第一天。衣服还來不及换。楼里就來了个阔气的少爷。   老鸨推着这群妇幼回避时。一不小心把慕亦养母推成了小产。她倒在地上。双腿间尽是猩红如注。   动静引來阔气的少爷。他一见小慕亦。小慕亦一见他。两人均认出是谁。   这人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公子。冯悰。   只是大家都不喊他冯少爷或是冯公子。认识的只一声“吉爷”。便知是哪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來了。   慕亦之所以认识他。是因着这男人与大公主往來频繁。常常能见到彼此。她后來能被大公主收养在身边。也是亏了他那日为这个女人和几个小孩赎身后。带了自己进的宫。   冯家爱惜自己的羽毛。知冯悰借家族势力与大公主勾结祸害四方。几番争论劝阻之后便与他断绝了关系。   当年十岁的冯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被扫地出门。总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爷爷要这么狠心。直至他自己饱读诗书考取功名做了官。才稍微理解到这世间情与利的复杂联系。   回想那天他爹毅然决然的不回头、不恳求。与家族俨然对立成了黑白两界。   冯朽做官的几年间。更是迷茫。有志帮扶君王。却无力地受着官场肮脏暗流的冲击。他开始想不好。所谓的白与黑。到底谁是谁。他也成了那块灰色地带里孤立的一抹身影。辞官时候。爷爷拎着拐杖揍了他一顿。叹起他不行正道的爹更是老泪纵横。   他爹独立在外。一开始很不好过。因着身上一分钱沒有。算白手起家。愣是靠着为举贷与放贷人搭桥。在市井逐渐席卷出一股自己的势力。   如果仅仅只是做点小买卖。他冯悰自然是不会有现时。不论黑白哪道均尊称他吉爷的光景。与大公主攀关系很重要。再是起个另外的产业更重要。   除去他的举贷中介十里庄。冯悰手头上还控着一个倒茶叶的帮会。。水马帮。   水马帮在京城势力庞大。不管是哪一路运來的茶叶都是要过一遍吉爷的眼。好的。放进城。差的。拖出城。特别差的。连带了人一起沉水底。   就是这么一个民间的团体严格地控着茶叶质量。尽管吉爷名声在外。可跟他來往的商人官员络绎不绝。不外乎贿赂或者攀点关系。再或者寻点保护也是好的。   慕亦等人让冯悰从青楼赎身出來那会。十里庄已经有些势力。而他也成了水马帮的二把手。声明略有些显赫起來。   冯悰在城里有自己的大宅。慕亦在那里休整两天就被送去了宫里。往后便很少见到自己的养母和小范玉的母亲。还有从梁夫人肚里剖出來的女婴。   慕亦养母姿色足。又年轻。冯悰自然收了她做侧房。两个女儿也一并养着。   但是当她意识到这男人与大公主往來密切时。想起梁家遭遇的灾祸。不免要担心起自己怀中嗷嗷待哺的梁家遗孤。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之崩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个女婴不能留。   女人的直觉通常都是相当犀利与准确的。冯悰虽然对孩子哪里來这一事从不过问。但偶尔有那么几瞬间。慕亦养母确实能感觉到这男人渐起的疑心和杀心。   他应该有所怀疑了。毕竟慕亦是从梁家逃出來的。那这个女婴呢。也就是梁家余孽了。   趁着朝廷肃清乱党的事刚收个尾。城里还挺慌乱的时候。慕亦养母就抱着孩子往苍源方向逃去。她日夜都在担心如果冯悰知道了她们的真实來历。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与两个孩子。   结果她仅仅只在外流亡了一天。冯悰便已派人追了上來。   追到时。这群吉爷的死忠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那个女婴。逼问又逼问不得。将她带回去让吉爷亲自审。他最多不过摔了个茶杯。狠骂两声。就沒有然后了。   她沒想到冯悰就这么放过自己。往后也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好多年。   终于等到自己女儿出嫁那会。慕亦养母却病得很严重。天天夜夜地发烧咳嗽。请了好多大夫都不管用。药喝下最后一碗。大夫跟冯悰说。不用再喝了。准备后事吧。   冯悰听了脸色不改。看不出难过还是伤心。他立着的时候身姿照旧不挺拔。坐下來。更要弓了他的背。   她也知自己要死了。瘫在榻上望向他的背影。日渐老去的公子如何支撑得住当年的风度翩翩。现时他是让岁月压弯了肩背。太沉了以至于叹声世道无情都显得那么吃力。   “吉爷...”她觉得临死前。还是应该把那孩子的去向跟他道个明白。毕竟挺多年了。新帝都已登基。冼乐那事应该过去了吧。   冯悰思绪很乱。她照常唤一声就像伸出手将他拉回理智的岸上。得以暂时脱离了心内的孤独暗潮。   “吉爷。我当初送走的那个女婴。她是梁夫人的女儿...”她说时又咳喘不已。“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   冯悰沉默。可她知道这是在说他不生气。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将女婴最后的去向说了出來。孩子在她逃亡那天就交了路上遇到的一个落难宫人。   那宫人她眼熟。是冼乐生前的贴身丫鬟。叫陈妍。   陈妍让云将军给救了。在外边躲了半年正好要继续往边疆去避难。孩子托付给她应该错不了。   “陈妍说本來还有个乐师跟她一起。但云将军似乎想留下她。”   冯悰听到这里终于回过了头。问道:“叫什么。”   “忻橖。当年冼乐公主喜欢的一个乐师。”   忻橖...这个名字在冯悰心里有着极深的烙印。以至于到现在念起來。他都觉得自己恍若昨日的风流少年。   听说她后來去了边疆。冯悰心里明白着。她不肯留京城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在他身上。   时光化成流水化成阳光。此时此刻照耀在绯鸥山脚的那辆囚车里。盈满昏睡女人的周身。   有人立在车边。仰着头叉着腰。拿了古旧的陶碗往嘴里灌上满口的茶水。再一通全喷到慕亦脸上。果真见她还在睡梦里就拧上了眉。再等一会。自己醒过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脸湿哒哒的感觉促使她挣扎着伸手去抹干净。但是脖上的枷具让她还差一点才能够到。车外的男人看不下去。擅自探手进來帮她抚了清爽。   这人就是昨天向解差问路的那个“商人”。可他到底是谁啊。慕亦心情十分不美丽地问候起他祖宗。他居然也沒生气。   眼前的男人身形健壮。比起何音來面容也差不到哪里去。浑身的皮肤让太阳光晒得黝黑。可是笑笑间露出的一口白牙又那么闪亮。   仔细盯着他瞧。好像哪里见过。再打量一遍。记性不好的慕亦总算记起來了。这人就是几年前在大公主筵席上被她暴打过的塞外猛士。   听说今年卷土重來。又想來挑战自己。   慕亦想不好这人怎么出现在她被流放之路上。免不了要往大树底下的茶摊子望去。却见解差都趴在桌上昏死无疑。   他真想劫囚。   慕亦眼珠子往天上瞪两瞪。让自己反应过來了才问道:“你來救我的。还是來打我的。”   他扔掉手中的破碗。冲后边上來的一对男女还有几个红烟喊道:“准备好了沒有。”   现场只剩慕亦还不清楚情况。囚车载着她。一群人拉着囚车。把那棵大树。那群解差留在远处。待他们躲到安全的位置了。茶摊男女倒数着时辰。果然半柱香一过。山峰被提前藏好的火药给炸的不断塌了巨石下來。   天地间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不息。慕亦被吓了一跳。远眺到刚才自己在的那段路现时已被大石无情的压住。略微生出些后怕。   她想问那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喂了两声总算是把他引了过來。   这人沒好气地笑着:“我有名有姓。你喂什么喂。”   “什么情况。你这是帮我还是來打劫我。”慕亦照样自说自话。   他也不管了。急着想让她再认识自己。说道:“我叫图江。为了能跟你说上话。特意学了几年汉语。”   身边的男女听着两人虽然是在对话。可却问搭不上答。难免要凑到同伴耳边私语打趣这两人。   慕亦沉默一会。看他模样并非要对自己不利。而且红烟也在。看來这事计划好的。他们联手來劫囚了。   图江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吭吭吭地往铁笼子上砍。慕亦看清楚了那是自己的宝贝鱼肠。待她出了笼子一把夺过短刀。刀尖直指他问道:“我落在家里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一旁的红烟急了。纷纷上前劝阻道:“这位是恩人。 德爷莫要责怪错了。”   山道中绿荫婆娑。点点阳光破碎落在一辆停了许久的四人马车上。光影斑驳。山风摇曳间还能耳闻鸟儿在清脆鸣啼。   车里的何音等了整整两天。背靠着家里带出來的大软枕。睁着眼苦想心事。让他熬到现在。就是借着午后的融暖阳光。疲倦的人差不多也该睡着了。   但他心里惴惴不安着。愣是不肯合眼休息。他要等慕亦來了才能放心。她到底会不会來。那个半路跑出來的图江到底可不可靠。   风吹起车帘。释放了阳光洒进稍暗的车厢内。帘动的影子在他脚边泛如湖水。就这么静谧的时刻。外边渐响起一阵男女的说话声。   何音沉浸在思绪中不可自拔。当慕亦掀开车帘扑向自己时。他才反应过來。心上人沒事了。   只是两天不见。她有些晒黑。何音心疼她。凉凉的手不断在她有些晒蜕皮的脸上摩挲安抚。慕亦自打进來便一声不吭。视线锁在他好看的眸子里。再也出不去。   车外的图江和一众人商量着下一步送他们去哪里。塞外來的猛士是部落首领的儿子。自然要否决何音之前设想的。两人奔逃去西域这可笑的想法。   草原上的生活潇洒自在。何苦要跑到寸草不生的戈壁滩里冒险。   茶摊男女是图江的左右手。分唤阿木尔和乌兰。这两人是由青梅竹马变來的夫妻。非常擅长火药的制配。这次山峰能被精准地炸出大窟窿。必是他俩的杰作。   只不过乌兰观火势发现有些太过猛烈。自己放的量应该沒有如此大的威力才对。但终因时间紧迫。沒能仔细看看那山窟窿里究竟炸出了什么东西。   图江一意孤行。必定要带了德慕亦去塞外。但又吵不过红烟。愤愤然间。他扭身就去掀帘子向慕亦本人问意思。哪知车内男女厮缠在一起。正吻得痛快。   这场面刺激的众人纷纷别过身。窃笑着红了脸。   唯有图江不知何滋味涌上心头。抛下帘子的手更用力。更蛮狠地对红烟说道:“这女人我一定要带回部落。”   厢内的慕亦察觉到他们的激情被人窥见。有些不好意思。本还吻得热烈。现时羞臊心一点点起來。促使她推着何音不再迎合他。   思念甚重的男人才不管有沒有人看着。强行抱过她压到了软枕上动起颠鸾倒凤的念头。慕亦有些神魂颠倒。便也不再反抗。正欲行事之际。车厢猛烈晃动几下。伴随着车外的汉子粗声喊道:“你们有完沒完。快点出來。”   原是他借着风翻车帘时留出的空隙窥到两人在做的事。沒忍住心里那片醋意。抬腿就踹起了车厢壁。   烂漫的逃亡时光被人如此打扰。何音气他不过。但因着那是救了慕亦的恩人。敛衣服时稍微念叨几句便也作罢。   倒是慕亦看得开一些。她脸上潮红未退。不顾自己胸前的亵衣还露着。先帮他整理起衣装。   就像平时在家一样。好像现在什么大事都沒有发生。   慕亦一双手替他整了整圆领的位置。本稍微有些欢快的心又让现实拖到了深渊底下。她想起衷瑢。那丫头不知怎么样了。   问何音。他也是目光闪躲不肯说。她一再逼问之下。才得了回答:“初审定罪了。如果事情还是沒有转机。估计就只能等秋后问斩。”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进宫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秋后问斩。这么说來还是慕亦害了她。   本以为就像郑四那时说的。衷瑢有难。云长天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不用说定罪了。连大牢都不必去一趟。   现在看來。不但沒有谁來帮她脱罪。那丫头还从班房被人提到了牢房。   慕亦心下念起云长天的冷漠无情。死命追衷瑢那会亏他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今生只爱她一人。真是满口谎话。   也因此怨念了一张秀气的脸。直把何音看得略生心慌。他轻轻抓了她的手臂问道:“你别管她了。云长天自然会救她。”   “不。”慕亦兀自快手整好身上的乱衣后。拾起被丢在一旁的鱼肠短剑。说着就掀开了车帘。利索地跳到山道上。   图江看她终于出來了。但是脸色不大好。还以为自己刚那两下踹腿扰了她。心头拧紧两回。纠结犹豫着还要不要跟她搭话。   慕亦管不了那么多。向红烟问道:“有沒有备用的马。”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商量着她们德爷要去做什么。   “我回京去带一个人过來跟我们一起上路。然后去哪边都好。”她知道这批人不会只备一辆马车。睁亮眼往四周扫过。果然发现附近的绿荫丛里藏了几匹马儿。   她欲冲去。让图江拦截住。被他质问道:“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你为什么还要冒死回城。”   慕亦耷拉下脸瞪着他。许久念叨着回一句:“你懂什么。”   何音躲在帘后也能感知。她对衷瑢上心到绝不亚于他自己关切慕亦的程度。虽说心里难免有些别样的小嫉妒。但一想到衷瑢确实需要像她那样的女英豪护在背后。顿时又为慕亦的独立果敢感到无比的自豪。   因此下定决心。起身坐到车厢外。对慕亦说道:“从这里骑快马到城中差不多要天黑了。你自己小心点。我们在原地等你。”   就算沒有人支持自己。慕亦也绝不会动摇决心。更别说何音都同意了。她飞身跨上红烟牵來的马儿。背过手确认腰后鱼肠剑在身。才执起马鞭。御风而去。   行至半路。从后边追上來策马疾驰的男人。那是图江。他本跟蛮夷邸的族人说好出來玩个几天。这下有理由早些回去了。   他还不知道慕亦要带走的人现在身处何境。马跑得急。迎面的风也大。她假装听不清楚这人傻乎乎地在说着什么春秋大梦。   一连串的“我帮你去找人。”“你还要带上谁。”“那人男的女的。”“我们一起去草原上吧。”都让她只一句:“你靠边闪着。别來管我。”给抹杀在风里。   图江哪里肯放弃。这女人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似春天美不胜收的花景。实际上却勇悍异常。   他是首领的儿子。接下去是要接管整个部落的名族英雄。伴在自己身边的又怎能是个徒有其表的庸俗女人。   慕亦自然成了最好的人选。虽说她已经成亲嫁人了吧。但图江还是打了算盘。妄图把她从何音身边夺走。   而现在。大概就是最好的时机了。他扬鞭更勤。加快速度越过她先奔向了皇城。   暮鼓快要被敲响。慕亦牵着马儿留在远处的道上往城门守卫望去。谋划着怎样才能安全进城里。   守门的人里有她认识和认识她的军官。自己身上毫无伪装。贸贸然冲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正愁着。眼见从城里奔出來一辆两匹大马共同拖拉的车。外表看上去富贵堂皇。装饰异彩。不像中原人常用的花式纹路。   这车经过她站的那位置一小段路后便慢慢停了下來。马夫着异装。迎着车里的男人下來。果不其然就是图江。   难怪他刚刚跑的比自己还快。原來是回城拉车去了。   图江往后向慕亦招呼道:“怎么样。不敢进城了是吧。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就算是乘了草原王子的专属座驾。慕亦仍有点担忧。马车來去那么快。难免要引起守卫警觉。   她心有些不定。说不好感知到了什么。是怕待会进城时被抓。还是营救衷瑢失败。   图江不像她心事重重。他斜身靠在软榻和软枕上安逸舒适。专注地打量她心不在焉的蔫样。   现在正好是这女人防备最松之时。他估摸好时间。从旁抓了套自己部落的女装。直了身子给她递过去。说道:“你是怕待会进城那些官兵要进來检查。”   慕亦规规矩矩地屈腿坐着。视线瞟那套干干净净的衣装。再往自己身上扫一遍。这两天灰头土脸。本來好好的丝绸都染了泥灰。身下又沒条件打理。偶有异味会飘散上來。早已令她难过万分。   换。她倒是想换。不过...   图江明白她的犹豫。扔下衣裳起身走两步。一蹲下便与慕亦贴得十分紧密。   长这么大。除了何音。她就沒跟其他男人如此亲近过。不说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夫君。就是因着不习惯而引发的抵触也让她头皮开始发麻。不由得往后挪了空间出來。   她退后。图江便逼近。直退到慕亦身子完全抵在了车壁上。他还沒收住趋势。整片胸膛压上她人。低头嗅闻起发香來。   “我头发脏。你别闻了。”慕亦偏开脑袋。用力将他推到几尺外。   这男人并不死心。再一次缠上她索吻。慕亦耐不住。两个大巴掌甩到他脸上骂道:“贱人。”   图江的脸让她扇红且慢慢有些肿了。他非但沒生气。还有异样的快慰感涌上身。拨弄着这人**狂燃。使了力气扑去将慕亦摁倒在毛毡垫子上。微喘着气说道:“快要到城门口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考虑什么。你趁火打劫这主意倒是考虑的不错。”慕亦咬着牙动了腿脚。反过來将图江制服。扣押在身下。   图江沒有反抗。他知道这女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躺下了。   车外边越來越喧闹。还能听见士兵的盘问声传來:“这辆车给我停下。怎么回事刚出去又回來。”   她还原模原样的在这里。要是官兵上來检查。自己这趟可就算回鬼门关了。   马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嘴巴张着啊了几声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惹得持着长枪的守卫瞪眼呵斥:“怎么了。是不是藏了什么人啊。”   不等这马夫向厢内的主人请示。官兵一把拽了他落地。自己跳上去嚷着:“检查。”。便顺手拉开了车门。   这一瞧。直把他的脸给瞧红了。宽敞的厢内娇吟声颤浮。最里边有个男人褪去大半的衣裳在腰间。赤了上半身逗弄着底下敞衣散发的女人。   他这么不适时地闯进來。引得男女断了嬉戏。均朝他望过去。守卫只听女人尖叫着护起胸。躲到了男人怀里不复露面。他一时不知所措。引得旁观的同行一阵哄笑。   “走走走。”他让一帮兄弟奚落得特别难堪。沒了检查的心情。甩上门就催着马夫赶紧拉了进城。   车马安全过关。慕亦不安的心总算有些放下。   可是她身子让图江扒得一丝不挂。贴着他热血涌流的胸膛。慕亦的脸红得一塌糊涂。   图江顺手卸去掩着自己的最后一点遮拦。两人此时才算“坦诚相见”“开诚布公”。   她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一手推着他一手伸过去找那套干净的新衣裳。图江迟迟得不到人便耍起蛮力。一把捏过她的手臂想要重新困住她。却遭到慕亦反抗性质的毒打。   她边挥拳边问候他祖宗。末了來一招海底捞月。痛得他差点见了阎王。   想來女人要强过男人。也并非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现时被慕亦揍到要躺下歇会的图江看來。的确是这样的。   图江被她揍了却一点都不还手。如果两人要动起真格。依他现在的功夫水准。还指不定谁压倒谁。   慕亦只道一口憋屈气泄出了。痛快一场。便任由他瘫在毛毡上哀声喊着饶命。自己去找了新衣裳來麻利穿上。   她低头朝身上红黄绿的鲜亮颜色多看两眼。一向穿惯了暗色调还沒如此招摇过。图江扭过头观望一会说道:“这是我们部落的王妃才能穿的。你穿了。就是我的人了。”   慕亦伸过腿踹了一下这死人。说道:“就今天。等我带了人出來再脱还给你。”   马车颠簸地驶进蛮夷邸。图江绕手到慕亦脖颈上。紧紧搂着就大摇大摆地回了自己卧房。她一路都把脸遮掩着。生怕有不时穿行的译官认出她。   天暗下來。华贵的室内点上烛灯。幽香缭绕。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又安全。   慕亦沒必要躲躲藏藏了便一下推开他。跑到梳妆台前。学着男子把乱发盘到了天灵盖上。   图江凑到一边看她专注忙碌着。又试着打探道:“你要带谁走。”   这女人沒理他。只管把梳妆台翻了个底朝天。才从某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一支截断的炭笔。   慕亦捏搓两下吹掉了上面的积灰。对着镜子描起眉來。图江还以为她添的是什么秋娘柳娘眉。哪里晓得。她潇洒地挥几笔。就画成了两道英气十足的剑眉。   这是要伪装成男人样。慕亦对着镜中俊俏的眉目还挺满意。只是她额上、眼周还留着前几天的残妆。一时找不到绢帕來抹。顺手掀过图江身上的软衣面。仔细擦了干净。   图江更不解了。隐隐感到她所谓的“带人”难不成是去“救人”。      第一百四十章 俱温柔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飒爽剑眉描完。慕亦再往镜中的“公子”仔细打量一遍。除了身上的衣服泄露着她的性别。她站起身來。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男人的风范。   本來眼前一个好好的姑娘现时突然成了俊俏小生。这让图江有些难以接受。   他喜欢这个女人啊。喜欢她柔媚中生着的刚强。而不喜欢甚至有些抵触沒有任何铺垫直露无疑的英气。   慕亦见他一幅皱眉样。不是很理解了。问道:“不好看吗。”   “不好看。”他摇摇头。直白地回答。   慕亦哪会去理他。抛下句:“你觉得不好看就对了。”便行去里屋的衣柜翻寻贴身的男装。   图江追着她过來。并不甘心这句话。问道:“什么叫做我觉得不好就对了。”   “因为你沒眼力啊。”这里放的都是图江的行李。她却像进了自己屋毫不忌讳。也不知哪里來的脸皮让她不但不感到羞愧。反而因为沒有合身的向他怪怨道:“你就沒有小一点的衣裳。”   “你装扮成男的想去做什么。勾引男人。”图江随她走到里屋。慕亦挑來挑去找不到合适的。看着天已经黑了。也不好锦衣夜行。便动起了装扮黑衣人的念头。“我要回家一趟。再会吧。”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走。你是我救出來的。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他动武要困住她。惹得慕亦再次反抗。两人拳头挨拳头。沒比出个胜负。原是双方都让着。不会轻易动真格。   她揉揉吃痛的手一时半会沒了办法。便问道:“我可是逃犯。被人查到让你截了去搞不好皇帝要向你们部落开战。就这样你也要救我。现在让我走了。你一点事沒有。”   “开战”这个词让图江清醒不少。一颗爱她的心也顿生犹疑。   慕亦看他眼神涣散。知他有些动摇。趁热打铁道:“所以你先让我去救人。等人齐了我去你们部落避难好不好。”   权衡一下。目前似乎只有先放她走才是最合适的做法了。不过图江一直沒搞清楚。慕亦到底要带谁走。   但问了她也不说。只道:“你那两个手下还陪着我夫君。到时候汇合了我们就随他们一起去大草原。”   夜里街上的坊门都已关闭。不时还有巡逻的衙役低语路过。慕亦戴个面具仍旧穿着那一身显眼的衣装。在暗黑的小巷里东躲西躲。   自家燕归园的围墙上有个狗洞。慕亦便是从那里爬进去的。   管家和几个下人还留守家中。见德爷回來泪流满面地跪了。   她一问才知这群可怜人并不晓得何音已经抛弃了他们。   慕亦于心不忍。特别是见到小范玉乖巧整齐的模样。这以后要是查出來两夫妻潜逃。家中仅剩的几个老少可得遭殃了。   换过一身夜行装。擦亮鱼肠剑。又安抚好家眷。慕亦出门前调整好气息。往那明月抬头望。乌云已一点一点遮住了光明。   大牢里。衷瑢身心俱疲不讲。自白天九娘來过。更是陷在两难的境地里出不去。   想出牢笼。她就必须咽了“冤枉”两字。想要清白…呵。似乎沒人能为她证明清白。   就这么含冤死了。衷瑢觉得不值。但她又实在忍受不了背着罪名苟且一生。   “衷瑢。”   漆黑的牢里响起轻微的一声呼唤。衷瑢想不好是不是自己一直念着德爷以至于产生幻听了。   “衷瑢。”这次她听的真切。并不是幻觉。   “谁。”衷瑢心里确信是德慕亦。可是想到云长天说的。她应该已经在被流放的路上了。   隔栏上的铁锁叮铃响了一下。衷瑢听地上的草杆被人踩踏的动静。紧张的不敢出声。连呼吸都让她拼命屏住。   那人掏出一支火折子。吹了两下便燃起微光。衷瑢看着真的是眉目好生俊俏的德爷。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女人推着她进绝望的苦海。现时又是她冒着危险來拉自己一把。   衷瑢踉跄起身朝她拥去。慕亦收了火折子揽她入怀。抚着背低语道:“我错信云长天了。”   “什么。”衷瑢自然不解要问。   因这生死关头不好逗留。慕亦來不及回答就要拉上她一起逃走。   衷瑢犹豫踌躇。生怕逃不开被抓回來那是罪上加罪。更别说洗清杀人的罪名了。   慕亦一早料她会有这种反应。许诺道:“那支玉簪的事我会跟皇上解释清楚。人不是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你现在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为自己证清白懂吗。”   “那是谁。到底是谁。”衷瑢声音大了些。附近格子的女囚似被吵醒。不耐烦地开始骂娘。   慕亦向她嘘了一声。蒙好面罩后轻步到格子外。点起火折子照着几把铁锁吭叮吭叮地砍两刀。为女囚们开了门。   她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提着刀往睡卧的女人堆里游走。几趟下來。鱼肠便吸饱了鲜血。   均是一刀致命。   衷瑢借着那星点的火光。察觉到德爷在做的事。浑身都僵冷了。   她不敢再出点声响。怕这女人急了就要对自己挥剑。   等慕亦开完杀戒回來。她身上已满是浓重的血腥味。   衷瑢让她逼到角落里不得不从。慕亦力气大扛起她一路无阻地出了大牢。这座牢中一众看守和囚犯均已早一步被抹杀。   女牢不同于男牢。格子少。警卫也少。独立一座建在男牢后边。巡逻一时三刻还到不了这里。   慕亦带着衷瑢一路往三斟曲奔去。歌楼暂时还关着门。相对來说比较安全。   又來到熟悉的地方。衷瑢在慕亦点起的烛灯里四望。这是当时自己在星汉阁中住的房间。可能她走后沒人打扫。桌椅上都积了灰尘。   衣柜里还有几件当时她留下的衣物。慕亦抱出几件堆到榻上。向她说道:“我去楼下烧个热水。等会洗个澡。睡到天亮我再带你出城。”   衷瑢颓圮地坐在外屋。用着说不好什么味道的眼神盯着为她忙碌的德爷。   热水由慕亦亲自搬提上來。一桶一桶灌满木缸。见着水足够了。又拉來衷瑢让她快点泡一会然后去睡个安稳觉。   衷瑢听着好笑。立在木缸边上迟迟不肯动作。怨着一双眼小声道:“你叫我如何安稳。”   “你先进去再说。”慕亦也自知。如此劫狱对她对自己來讲都是一条不归路。可是真当沒了办法。她被流放无所谓。不能让衷瑢受人利用丢了性命。   说起來。她这位大名鼎鼎的德爷。也是被梁又梦坑了呢。   说什么这小娘子跟云长天商量过已经有对策保大家平安。紫宸殿上只需交待衷瑢在杀人现场的事实便可。   慕亦一向觉得梁又梦可靠。却误信她以至于走到了这步。看來保平安是假。要致衷瑢死地是真。说不定梁又梦暗里跟云长天勾搭在一起。反过來对付何家或是大公主呢。   木缸中还透着滚滚热气。衷瑢让慕亦催着。或者也是连日來不曾清理的难受在怂恿。她慢吞吞地卸了肮脏的衣服。踏着小板凳踩进水中。   久违的热水涌上周身那一刻。衷瑢心里的委屈膨胀出來。脑门抵上缸壁。双手捂了脸痛哭流涕。   慕亦能做的。只有洗干净手。往她细嫩的肩头揉摁捏搓。   德爷的手又温柔又不失力道。传到她肩颈。有种别样的安慰滋生。慢慢支撑她抬起了头。   “德爷…”衷瑢红肿着眼睛。往身后弱无力地唤道。“你也泡个澡吧。”   慕亦脱下染血的黑衣。先舀了水把自己身上冲干净。才浸入澡缸里。   两人面对面。衷瑢绝望不堪的无助眼神穿透热雾直达慕亦心底。   慕亦突然想起去年登高时节。自己对云长天问的。什么是爱。亦或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   如果自己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也许现时她德慕亦就在感知吧。   可惜她是个女人。   “德爷。我有些话想问你。”衷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慕亦朝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德爷一向待我如姊妹。到底出自真心或者只是出于利用。”   慕亦勾起嘴角淡淡笑道:“利用也好。真心也好。都有。冲着我有时利用你。你可以当我是坏人。待你如姊妹时你可以放心当我是好人。”   衷瑢听了好不容易熬住的眼泪又下來了。又问道:“你说你错信了云长天。到底错信了什么。”   “他们都是傻逼玩意。你以后别理他们。”慕亦仍旧那幅笑容。并不急着把真相说给她听。   衷瑢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话语逗笑。虽然仍旧迷茫着。却意外地放宽心不少。   她看着面前美如画的德爷。心头渐渐感知起。只要这女人在身边。就能为自己吹散任何迷雾。哪怕如今落了个逃犯的名义。   雾水腾腾间。衷瑢的心又被她的温柔触动。木缸不大。她伸了手臂。倾了身子立马就能抱到她的德爷。   慕亦抱住她。凝水的肌肤贴亲。又是她口鼻中呼出的气息不及热水。相比之下竟有些发凉。   她探过手抚到衷瑢的脸颊。一低头。便吻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狼虎丹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雾汽朦胧间。浸沒她们身子的洗澡水里热浪在阵阵翻涌不迭。激烫了慕亦按耐许久的真心。   她照着衷瑢水湿的侧脸亲吻下去。受拥抱的小娘子浑身一抖。荡了几朵水花。   被女人吻了。衷瑢此时才有些意识到德爷对自己的别样情绪。   “德爷…你…”她赶紧松开慕亦往边上挪去。   慕亦也尴尬了。不知怎的愣是沒控制住。就这么暴露了自己。“你别怕。”她微垂了眼睑。勾上的嘴角诠释着何为温柔。   话毕。挪了身子又与她靠得更紧一些。   衷瑢胸前抵上这女人天生的巨大柔软。与自己的小家碧玉相比。一个是天上的蟠桃。一个便是人间的核桃。   她的脸比刚才更红。德爷的爱意在水下传动。欲胀欲裂的冲动更是波涛汹涌。   “不。”衷瑢差点深陷其中。某一时刻思维浮出情欲水面。暂得呼吸。让她被热水浸的模糊的脑袋清醒过來。狠了心控住住慕亦的手腕。   慕亦收回手。望着她的笑容里有什么东西在凋落。   她看这小娘子转过身攀到木缸边缘妄图站起來。双腿却软的一塌糊涂。试了几次都沒成功。   心疼时。也不顾人家同不同意。慕亦擅自抱起她。拖了一路的水迹。噗通倒在榻上。   “德爷…”衷瑢怕她还要再做什么事。推搡起压在身上的女人。   “你别怕。我不会强迫你。”慕亦果真再沒什么动作。就只是理了她湿发。静静安抚。   衷瑢任她到耳边轻声细语着许多情话。德爷暧昧起來。那种味道竟是比云长天还要更甚三分。   云长天很擅长说情话。戏前调情时或晚间两人情欲之火退却。他总要抱着她來个三两句以示挑逗也好绵绵爱意也好。通常衷瑢听了都是内心温热起來。感叹着老天真是眷顾。今生能遇上如此浪漫情深的夫君。   此刻她听着慕亦的隽永爱意。心中却是极想念云长天的温柔触碰。渐渐的渐渐的。合上眼。便沉到了有他的梦里。   夜半时分。两人都已睡去。只不过同是梦境。慕亦在里边却又回到梁夫人死去那晚。   四周景物隐去。就剩她那张苍白面容痛苦纠结。并朝着慕亦越靠越近。   近到某一点。那张脸突然幻化出许多惨死的女人面相。纷纷流着血泪砸吧着口向她讨命。   慕亦记得那是大牢里被她杀死的女人们呐。   她从前绝不对女人动手的。今夜破戒了才开始感受到自己的手究竟有多脏。   那些血口继续朝她袭來。但在被吞沒的一瞬间。她终得逃脱梦魇。   惊醒后。慕亦仍旧陷在少有的恐惧里不可自拔。她起身坐到榻上喘息。看看枕边的女人睡得安稳。多少给了她一点欣慰。   窗外的天已经暗蓝。渐有鸟鸣声四起。慕亦拉住衷瑢的手捏了紧。试图从她肌肤下奔涌的血脉中探寻点勇气。不知道过了今天。她们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花园里的鸟儿攀在枝头。天还沒亮呢就已经开始叽叽喳喳。传到刚醒來的皇帝耳朵里。又是烦心又是舒心。   他眯着睡眼。伸展过手臂往枕畔的女人探去。却扑了一空。原是她早就醒了。跪在地上等着侍候自己起來更衣。   “昨晚朕还令你满意。”他用着戏谑的口吻來挑逗毕恭毕敬的女人。   如果是其他妃子。这会也该对他腰间所缠的十八般武艺赞不绝口。感恩戴德了。但此时的元喜却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皱起眉尖。扭了头去瞧她。   元喜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这种问題又是在向她炫耀。元家让他毁了。唯一幸存的女人也时常受他胯下蹂躏。   皇帝慢吞吞地坐起身。还有些睡意侵扰。因此起的不是很稳。元喜习惯性地去扶他。让这霸王一把甩开。冷言道:“朕向你问话时。你在想什么。”   “元喜…在想安阳…”她吞吞吐吐的回答让他一听便知真假。   皇帝更加恼火。心底溅起几丝被否认的尴尬。似火在烧般难忍。于是冷言道:“朕知道了。”   光光四个字。让跌坐在地的元喜倒吸一口凉气。她想不好这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甚至比年轻时还过分些。   皇帝挥一挥手。帐外飘进來两宫人。一人一边搀了元喜出去。   目送不小心触怒龙颜的芳仪出帐了。宦官这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步到他面前。说道:“大家打点精神。时候不早该上朝了。”   皇帝心情受了影响。就连上朝时也不再如日常笑意盈盈的模样。尽把浓眉皱在一起。睁圆了一双眼。   众臣互相打照眼。谁都不愿第一个请奏。盼着有人能出來试试水。   今日郑昴公不在。也少有人直言了啊。   但要紧事不能拖着。贾思德终于站出來。把昨日绯鸥山突然爆炸的情况禀明。又道:“工部派人去查探过。山石掩埋的地点差不多就是押送德慕亦的队伍途经之处。刑部也已派人出去追踪押解队伍了。”   皇帝反应果然如众人害怕的那样。只听天子大怒道:“莫不是有人蓄意为之。好好的山怎么就突然炸了。”   贾思德腰弯的更低。说道:“陛下息怒。昨夜工部连夜探查。发现山中炸出了炉鼎三座。十数具道士尸首。怕是那些道士在山中炼丹不慎。引了炉鼎炸裂。”   “炼丹。”这倒给皇帝一个提醒。前几年还时常有自吹能炼长生不老药的道士进宫觐见。因为自己并不相信。渐渐的也沒了人跟他提起。最多不过归真观里塞上几个大公主派來的道士。炼几颗号称永葆青春的药丸。   他思索良久。想到自己姑姑年纪一大把。看起來却跟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般光彩夺目。难不成那些丹丸真的有用。   后面的请奏他沒怎么听进去。有大臣问到问筠山那块的县令要调职了。该换谁去替补。皇帝心里的人选自然是贾英。可前两天他刚犯事。不好提用。便命道:“让原來那个再待一段时间。朕考虑考虑。”   下了朝。皇帝脑子里要炼丹的想法甚浓。因着早上让元喜否认了自己。一时半会那气还消不下去。   可仔细想想。年纪一大。确实精力不似从前那般浓厚。元喜是二十九快三十的女人。正如狼似虎。胯下不生猛兽。自然不能如年轻时那般。把她折磨地整夜求饶。最后只剩了一口气还在喘。   他极爱看她受宠时。那汗淋淋的胴体不断扭捏舒展。扭捏再舒展…直到最后冲破了极乐的境界。在由她肺腑释放的哀吟声里。收获又一次征服的满足感。   可如今是极少见了。皇帝背着手步在树荫里。他走的极快。快到后边的宫人宦官跟不上。都要小跑着去追随他。   本來皇帝下了朝要回甘露殿继续批奏折。可也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贴身的宦官随他一会拐这边。一会又转了脚步赶那边。绕來绕去。他的陛下又忽的停步了。   “去会会朕的姑姑。”皇帝说时。昂起了本來微驼的身子。迫不及待地朝公主院进发。   此时女牢里的惨烈现场才刚让前來换班的狱吏发现。女人男人们纷纷惊喊着乱了阵脚。冲着巡逻兵疯狂求救。   刑部一方面立刻派人堵了城门。一方面加紧时间赶去宫里报禀皇帝。城里的戒备一下子抓紧了起來。   这下让欲逃出城的慕亦与衷瑢很头疼。她俩佯装着伤风咳嗽的模样。各人手里一块锦帕捂了口鼻。以此遮掩面容。   街上來去士兵衙役。慕亦带着慌乱的衷瑢躲在小巷里。不时往外探头探脑。   “衷瑢你听我说。待会若是让人抓到了。你就说是我劫持你走的。还有玉簪的事。你也别护我。大胆说出來。”慕亦退回墙角。握了她的手嘱咐。   这女人一向冷静。现时说话却也有些气喘。怕是情况真的太危急。   衷瑢如此想着。对不可预测的未來更惧怕。她是个胆小鬼。胆小到都有了自绝于此的念头。   “我说过你不用怕。”慕亦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坚定道。   德爷的目光如炬。让她不知不觉稍稍安定下來。   她们趁着人群乱流躲躲藏藏到城门口附近。进出城的车马行人都在受着检查。   慕亦一手牵着衷瑢。一手仍旧捂着锦帕。凑近她说道:“你走在我后面。等会我去引开他们。你就赶快出城。往南边直走。你二哥的车就停在路上。”   还不等衷瑢担忧。就被慕亦拉到距关口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停下。   德爷的手松开。衷瑢的心便一下子飘忽不定起來。她实在怕这种不安是慕亦要死的前兆。   这女人孤独上前的背影还有她长发在随风飘荡。衷瑢记起前几天在去甘露殿的路上。黑色的夜雨淋湿了她的身影。那时她就在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守城的士兵端了长矛拦截勇往直前的慕亦。并呵斥她放下手绢。   衷瑢脚步抓紧了点。跟上前同是被人拦住。时机刚好。她听了命令刚要放下。一边的德爷便三两下放倒士兵。闹起风波。   关口滞留的人们慌了。马儿受惊后拉着车不顾一切地冲开了人群。衷瑢被挤在乱流中差点受伤。她眼睁睁地看着德爷引走了士兵。自己却只能挣扎着往外逃。   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下來。连喊几声德爷都不敢。   她边回头望边努力拨开人堆。只是德爷已经望不见了。前來控场面的另一支军队里。骑在马上的领头将军格外的显眼。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劫后生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城门关口的人流越挤越乱。衷瑢被來來去去的人不停推搡着。艰难地回头望赶來的军队前头。云长天带着一身伤骑在马上。正指挥士兵们控制场面。   自己夫君穿着亮闪闪的铠甲。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样子多么威武。可惜她现在不能上前喊一声她的英雄。   奔逃前就看最后一眼。衷瑢在人群里回过身痴痴望着。想起他的好他的坏。依旧是非常的难舍。   进出的人群逐渐慢流下來。秩序也在慢慢恢复。云长天听守门的士兵说混乱的原因。又问道有沒有另一个年轻女人跟在后边。   士兵想想。还真有。便回道:“出城去了。”   “那肯定是她了。來三个跟我走。剩下的全城搜捕德慕亦。务必把她抓回來。”云长天扬了马鞭。率三个部下策马往城外赶。   衷瑢早已往南边跑去。她不知道何音会在哪里等着。只能一边跑。一边往四野眺望。   偶尔前头有马车驶來。她都盼着能是接上自己的那辆。但往往都在她招手拦截询问后。念叨两句。扬长而去。   前头还是无止境的亡途。她萎蔫着身子。突然有些绝望。   她不跑了。就这么安静地走在路上。滚滚热浪都扭曲了前方景物。脑袋也跟着翻腾:德爷会不会被捕。何音会不会根本不在路上。朝廷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寻过來捉拿她。云长天会不会來找她。   一路都是尘土飞扬。把她眼睛熏得难受。浑身重又蒙上层灰。   步到一片拐角的树荫下。有条沟渠若隐若现在竹丛间。水流欢快叮咚作响。在向饥渴劳累的她招手。   这段时间都沒吃过一顿饱饭。衷瑢蹲在渠边拼命捧几把清冽的山泉水解渴充饥。水凉悠悠的。令她清醒不少。   因此耳朵也听得清明了些。从她來处。似乎有阵阵马蹄声在鼓动。   她心里咯噔起來。生怕那是朝廷的军队來抓人。赶紧起身跨过沟渠。往山坡上的竹林子里窜。   坡是越來越斜的。她试着抓竹竿攀爬上去。但新竹还幼嫩着。承受不了负重弯得特别厉害。   茂密的竹叶把日光遮去了点。差点令过路的队伍错过林子深处晃动的身影。一心往前赶的云长天越想那身影越觉不对劲。快快举起了马鞭。示意后边人停下。   衷瑢小心地攀上了半个陡坡。只要再往上去一些。就能登到山路。顺着山路往南走总比晃在大道上來得安全。   但是云长天已经带人折返回來。下马拔剑。手中握上明晃晃的利刃。朝狼狈的女人走近。   “你给我下來。”他朝衷瑢怒吼一声。吓得她身子一抖。脚一滑。真的从坡上下來了。不过跌的比较痛。露水裹着黑泥给她本就灰头土脸的形象又添了一笔。   衷瑢摔得晕乎了片刻。趴倒在枯叶层上挣扎了好久才能坐起身。一抬头。锃亮的锋芒指在她面前。她再靠近点。鼻头就能挨上刺了。   她被吓得更傻。顺着剑刃朝面前高大的身影望去。就是自己心里千不舍万不舍的那个人。   云长天见她不说话。黑着脸问道:“你竟敢逃狱。”   衷瑢无话可说。这人冷峻的跟不认识她似的。一张好看的面容尽是杀气。指不定她多说一错话。他的剑就落下來。   “谁带你出來的。”他换了个问題。可愠怒的语气变本加厉。让她觉得心凉透不说。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后边跟着的将士上前劝道:“副将。还是先带回去再慢慢审吧...”   云长天知她倔强。如此问法肯定问不出什么。但他就是生气。单纯生她气。吃她醋。血洗大牢的事想來想去只有德慕亦干得出來。自己怎么劝她她不听。德慕亦一來不要命地逃了跟她走。   现在好了。逃狱了又被抓回來。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衷瑢双手被捆上铁链让云长天牵在马屁股后头。马跨一步。她就要跑两步。硬生生被拖了好长一段距离。   随行的将士看不下去。上前商量要不带她上马。这样大家也好快点回城。   云长天只道:“她现在是逃犯。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   人还想替她告饶。均让他呵斥着退回了队尾。   衷瑢一声不吭地让马儿拉着。细嫩的手腕被生锈的铁链磨破了皮也沒哼哼。链子一头缠在云长天手上。她便撩上自己手边的一头。交替在掌中把微垂的链子扯得很紧。   他心里本來回捣着几缸醋。想瞧她怎样了始终是倔着不肯回头。便一路装着冷傲。愣是不流露一点怜惜意。   缠在手掌上的铁链有点紧。还有点被往后拽的动静。开始他也沒在意。还以为她又落在后头跟不上。便放慢了些马速。   哪知他手被狠狠勒了一下。引得他差点回头。但忍了住。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衷瑢本只想使点劲出出气。如果能惹他暴动起來就更好了。哪知这人暗里也开始和她较上劲。两人互相拖來拽去。谁都不肯让谁。闹到了人渐多的城门口才罢休。   再多两步就能进城了。云长天却勒住缰绳慢慢停下。   “过來。”他终于回过头。朝衷瑢令道。   她盯上他的眸子。虽然心里一千万个不情愿。但经不起着男人再一记的训斥。只能乖乖地走到马鞍边上。   云长天俯下身单手将她抱上马。斜坐在身前。衷瑢还沒反应过來便乘上他的座驾。重新依偎回了心爱的男人。他热血心跳踊跃的胸膛里。   靠着他的感觉可真踏实。衷瑢抑制不住往他身上越贴越紧。云长天空出一只手环在她身前。另一手控着缰绳。重新起步。   马鞭让她并在一起的双手玩着。衷瑢想如果被这东西抽到。不光疼。应该还会皮开肉绽吧。   云长天领着几匹高头大马还有健壮将士行在城里大街上。一时风光的很。他想让衷瑢也感受一下。但低头发现她光顾着瞅那破玩意。便问道:“你在看什么。”   衷瑢回神仰过脖子。朝他下巴青色的胡渣回道:“你有沒有拿它打过人。”   他望一眼黑色的马鞭。闷笑着往她清澈的眸子里探寻几回。俄而继续看向前方的路。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你身上试试。”   她只道是这人要动真格教训自己。便也不自讨沒趣。垂手到腿上沒力气再举起來。   云长天要把她送回大牢那是沒的商量。狱吏与刑部的官爷们迎着昨晚的幸存者到格子里。已经有人背对她和云长天窃窃私语起來。调侃着这云副将还真是大义灭亲。把逃走的小妾愣是抓了回來。   这座监牢昨晚刚死了那么多人。衷瑢重又回來。脑子里映起昨晚德爷杀人的画面。便觉实在阴森可怕。   可刑部的官爷偏要在这里审。他们搬來一张桌子。几把凳子。两名狱吏押着她跪到了地上。隔栏外聚集了很多人。云长天也立在外边看。他虽镇定着。心中的担忧却又有谁能看透。   衷瑢不敢抬头更不敢朝四周乱瞅。跪了有段时间。听着人声嘈杂最后都在惊堂木和主审官的一记示威下沉静。她突然有些想不好。自己这段时间以來。究竟干了些什么。   官爷首先问道:“昨晚是谁血洗了这女牢。”   衷瑢默语。只摇了摇头。   “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这个小娘子身上。看她如何作答。   衷瑢终于抬起头。鼓足勇气望着主审官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被人打昏了。醒來时候就已经在小巷里。周围沒有什么人。”   官爷又道:“你有沒有看清楚那人是男是女。”   男女。衷瑢想起德爷那两道剑眉。如果她是个男子。一定会比云长天还要英俊迷人。   “应该是个男人。”她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慌张。竟然真的颇有成效。云长天看到的。这小娘子不再像从前那样只会手足无措了。   “你如何确定是个男人。”官爷皱起眉头。俨然像阴司的阎王。   衷瑢仍旧怕极了。但今日得了德爷扼腕时的勇气。再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英勇无畏的娘子。她便咬了牙。硬着头皮佯装起更坚定的模样。只简洁回道:“他虽然蒙着半张脸。露着的是男人的剑眉。”   主审官照例再一记惊堂木。恐吓道:“本官再问你一遍是否有所隐瞒。”   “不敢隐瞒。”衷瑢说时睁大眼睛。挺直了身子。   人群再次开始喧哗。都在议论着这女人。什么样的揣测都有。让云长天听了很难受。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忍。看她到底是顾自己的性命还是继续偏袒德慕亦。   主审官盯了她好一会。才接着审道:“今早在城门口有人闹事。守城士兵亲证是本该已经在流放路上的德慕亦。你们两人一起逃脱。竟会如此巧合。是否昨晚來劫狱的就是德慕亦。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了。”   有先前经验。衷瑢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心里也已想好对词:“我在城里遇上的德爷。看她出城我便想跟着去看看。哪知她和守卫打起來。我就被人群挤出了城门。”   “劫狱的人既已不见踪影。你不回大牢自首反而要跟着逃犯潜逃。这可是罪上加罪。”断魂的惊堂木又响起。云长天多想冲上前帮她回答。   但衷瑢这回表现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她更是昂首挺胸。一字一顿道:“衷瑢并未杀人。何來自首一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众生芸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主审官闻她一句无罪之辩。当堂又是记呵斥:“混账。初审时已定罪。现在还要狡辩。可是德慕亦与你串通后改证词要翻案。”   衷瑢维持着自己镇定面貌说道:“翻案是要翻的。但衷瑢未与德爷对口供。”   “你可有证据。”官爷见她如此信誓旦旦。又是与上回定审时完全不同的状态。心下有些怀疑又有些兴趣。搞不好这小娘子真无罪呢。或者德慕亦要替她顶罪。   衷瑢只道:“若找到德爷。还请让德爷先出來与我对质。”   人堆里的云长天看着他的小女人镇定又镇定的模样。再是听她为她们两人出的暂缓之计。眉头都要皱起來了。   审过。围观的狱吏和刑部的官爷们都散了。唯留下手链脚链仍叮当作响的女人与她夫君。   两人对立着。衷瑢浑身的气力都花在刚刚拼命做起的伪装里。现时难关初过。一下就瘫软地坐到了地上。   “你刚刚的话。是不是德慕亦教你的。”他双手垂在两边。神色很不好地往她脸上揣摩。   衷瑢妄图让他抱会。此言一出。她有些反感。跟他一样皱眉道:“我自己判断的。”   “你有这本事。怎么沒见你在初审的时候拿出來。”他讥讽已经无力无助的女人。心中仍是确信肯定是德慕亦教她如此辩驳。   衷瑢不耐烦道:“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你们都是群傻逼玩意。我衷瑢不陪你们玩了。我该怎么说话我自己清楚。”   云长天听闻。额上青筋都暴起。一把拖拽过她。怨道:“我一心救你可你怎么都不听。为什么那女人随便來句挑拨你就信了。”   衷瑢甩开他。激动着。流了眼泪。哽咽回道:“你让我信你什么。我根本沒有杀人。你却让我认了这罪。我倒想问问你出自何心。”   格子里的氛围就此结了冰。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与梁又梦合谋的打算。也许拿无辜的她來当棋子。真的太无耻。   “衷瑢你听我认真说。”云长天屏下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从來都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只想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家。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你这是在害我知道吗。”她痛哭出來。心里对他所谓的“平安”十分不能理解。   “我只要你活着。”他咬牙。低低地诉出心底的话。   听闻大牢被血洗的消息。还在董家院子陪嘉言晒太阳的梁又梦一下子就从躺椅上跳起來问向她八卦的云嫂:“谁干的。全死了吗。”   云嫂说时眼睛睁得大大的。怀里抱了已经能说句子的董昭。一边安抚着不安分的孩子。一边朝她讲道:“听说大少爷从城外把月娘给抓回來了。”   衷瑢沒死。梁又梦一下就反应过來。能做出这等血腥事的。估计也就是德爷了。   本來躺在檐下遮光处的嘉言听闻衷瑢的消息。眼睛慢慢地开了一条缝。外边阳光耀眼。让她又渗了些泪水出來。   “人…是她杀的。”嘉言微启的皓齿间轻轻吐出这一句。   梁又梦与云嫂均扭过头去瞧她。两人不解。嘉言便说得再大声。再明确了些:“人是衷瑢杀的。我看见了。”   云嫂半个人从凳子上起來。探了身子凑近她。低了声音问道:“真的假的。这事可要跟官府去讲啊。”   梁又梦心里暗笑。哪有的事啊。董嘉言这是开始报复衷瑢了。但她学着云嫂的模样。装着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口气:“姐姐你可是认真的。衷瑢她怎么会…”   “就是她…”嘉言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房檐上随风飘荡的红纸灯笼。   这种大事可不能轻易过去。云嫂做主。让人从外边叫來嘉贞和洛忠。带上嘉言便往官衙急去。   京城里因为德慕亦潜逃的事已经全方位戒备。街上到处可见成队的士兵在巡逻。指挥搜捕的是南衙主力。外夹着一些北衙军官。为着部署。四郎与云长天难得又在朝外聚上。   云长天刚从牢里出來。衷瑢哭得厉害。让德慕亦教的怎么都不肯再信任他。想到这点。他的火气又上來好几拨。命着手下赶紧去调了更多的兵力过來。势必抓到那女人。   但是德慕亦自城门口闹腾后便如失踪了一般。搜遍大街小巷都不见她的踪影。   眼看着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四郎也是愁苦在心。上有龙颜动怒。不抓紧点自己的官位都要不保。   他见这节骨眼上。不远处的云长天还在魂不守舍地发呆。直嘲笑这人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扰了心思。   但四郎哪里知道云长天这是在时刻惦记着把他从南衙上拉下來。大公主已经发动了门客。开始游说皇帝停自己的职。毕竟私闯公主院不该是一个北衙首领该做的事。   这时该怎么办了呢。就该用上常叔说的那些话了吧。   只不过这里的关键就在衷瑢身上。他想不好是不是老天爷一早就有预见。如若当初他让衷瑢认了贾思德做义父。现今哪里还有能握在手中的筹码。   快入夏的时节。到处暖融融。可唯独郑家有些萧条。全家上下在这几日已经倒下了好几个仆妇家丁。就连家主郑昴公也多日卧床不起。   那日带病的九娘从牢中出來又与云长天在云家门口分道扬镳。心里郁结上退散未久便又卷土重來的失落意。让一众丫鬟拥到卧榻的父亲面前时。憋了多年的眼泪成河淌在颊上。趴了父亲身边埋头痛快哭着。   郑昴公心疼女儿。探手在她发上细揉道:“快点回家來吧。爹的时日不多了。就想在死前把你安顿好。云长天心里只有自己。装不下任何人。爹不想看你继续委屈下去。”   九娘听得进去听不进去都來不及了。她苦等那男人这么多年。一颗心早就枯萎在岁月中。现时再要离开。真当要掏空她所有生命。   郑昴公闭上眼就能想到他几个孩子。最挂念不过就是九娘和四郎。   四郎这孩子不愿与一个女人成亲这不是他的错。郑昴公宽解了很多年。但始终是希望郑家香火能够传递下去。   父母俩还在互相安慰着。外边有丫鬟匆匆來报。有个自称忻橖的女人求见家主。   九娘不知道是哪位。但见父亲一听这名字便急着让她扶坐起來。心知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哪里想到就是衷瑢成亲那日与父亲同座的人。   净姨神情恍惚地步到外屋。隔着竹帘子看不清她的容貌。清瘦的身影仿佛还是年轻的美人儿。   她今年四十出头吧。郑昴公算算她的年纪。转眼十五六年了。她离开京城时二十多。年华正灿烂。可是连云珂瑛都留不住这朵盛开的蒲公英。只能在冰天雪地里送她独自飘向远方。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存了什么梗。   正好今日她來了。郑昴公嘱咐九娘两句。女儿便抹干了眼泪。起身向穿帘而來的净姨行个小辈见长辈的礼。立马小碎步踏了出去。   他瞧忻橖师傅面色十分难堪。眼睛也红肿。应是哭了整夜以上。不等她开口便问道:“忻橖师傅是为了衷瑢那孩子的事吧。”   她扶袖立榻前。点点头。   郑昴公请她先入座。待她安稳了才回道:“你可知道她到底杀沒杀人。”   净姨摇摇头。哑着嗓音说道:“自出事后我还沒见过她。也沒个机会当面问。今日忻橖之所以过來扰烦郑公。只求郑公能促使刑部再好好审查一次。”   郑昴公虽然病中不能多走动。但对她的委托还是极为上心的。毕竟也不是直截了当让他捞人这种为难请求。   他咳几下泛痒的喉咙。稍微有点弯了本坐直的身子。似放松下來。透喘口气。说道:“二审我定会让四郎前去刑部陪着衷瑢。不会让她屈打成招。这你放心。”   有了大人物的保证。净姨这才能有些定下心來。她想着如果衷瑢真做了孽。这辈子也救她不得。但是如果她是冤枉的。今生忻橖即便拼了老命也要为她奔走呼号。   此番话让外屋待候的九娘听到。发觉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再加之她与衷瑢间是有着养育关系。这其中更添了大义凛然的风度。   九娘感怀着悄悄往里靠近点。因而听的更清楚。他们两人此时此刻正在聊的陈年旧事。   只听自己爹叹出长气。向她问道:“忻橖师傅当年离京。真是毅然决然。原谅郑某私自打听一下。这其中可存了什么原因。”   都是些丢在风沙里的过往了。净姨无力地淡淡笑道:“只要我还在京城。云将军便会有危险。他是个救苦救难的英雄。有更多的人需要他。不能为了我。而连累他。郑公你说是吗。”   郑昴公虽然点着头。但他发觉这女人倦怠的面容下。是伤痛泛滥成灾的不可言说。   净姨沒有说真话。她并不担心云珂瑛。也不关心谁陷入刀山火海需要拯救。让她痛苦的源泉。是那时常如梦魇反复折磨她的男人。   晚间月色流淌在庭院。虫鸣嘹亮空寂。房中的净姨刚从噩梦里惊醒。她忆起那个男人。身上的冷汗也如千万只虫蚁。撕咬她的灵魂。   第一百四十四章 烟波净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净姨一直是个热烈的女人。尽管回首皇城时。再繁荣的春花秋月在她眼里。都已化作冬日池上烟波残存殆尽。   想到她的生平。就不得不再忆起冯悰这人。两人该说是年轻时就相识了吧。但当时也不过偶尔的有个照面。说不相熟。冯悰又是极得净姨亲爹的赏识。因此她总会在饭桌上听到父亲念叨冯悰的名字。   至少在那年之前。两人还是相安无事的。   净姨姓忻。她爹忻祁枂濂是京城里插科打诨的混子。后來用了不知什么手段愣是把走茶叶生意的大贾人之女抬回了家。生下忻橖师傅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现时庞大的水马帮就是从忻祁枂濂接手的零散商帮组建而來。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在冯悰手上变得更加不可一世。   当年小姐也是长得好看。忻祁枂濂费尽心思要给自己女儿找户好人家。不少与忻家往來的生意人都想联姻。但忻橖师傅愣是看不上眼。在她心里。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个魁梧的将军。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几等军官。   朝廷有段时间对进京的茶叶查得特别紧。水马帮不光经营正道的生意。暗里还走着水货。   正道生意是越來越难做。一來茶饼从南边运出來时。就已经用了不少笔钱打发当地的县令。二來进京路上再过几道关卡。付掉税扣。成本愈叠愈高。最后真正摆上商行的架子时。能承受的最低价格已经是出产地的好几倍。   这样一來。必定要影响茶叶的正常销售。忻祁枂濂眼看着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但关税是只见涨不见放。闭上门來与帮里几位元老商榷了很久。最终掌桌议定。试起了走私行当。   一开始沒经验。给整车的茶饼伪装。三回进京两回被扣。忻祁枂濂痛定思痛。把茶饼拆分成几趟运送。虽然颇有成效。但成本也是猛增。   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便借着几个平时略有往來的官员。顺着关系慢慢接触到了京城的名门望族。冯家。   冯家不屑与商人往來。忻祁枂濂带再贵重的礼物去也免不了要吃上闭门羹。但唯独其中一少爷对他甚有兴趣。   那人便是冯悰。   冯少爷偷偷约了忻祁枂濂到百里庭摆桌喝酒。问起缘由。原是水货进不了城。   这桩事对当时冯家來讲并不算难。但对冯悰來说是冒着大不违的风险。因此当忻祁枂濂看着走私的茶叶一车一车顺利进城。心里对这位纨绔子弟逐渐欣佩起來。   半年之后。生意顺风顺水。忻祁枂濂赚得盆满钵满。为此特在家中摆下酒宴款待冯悰。   宴上助兴的是个窈窕淑女。粉衫雪裙。毛皮短褂绒绒地贴在肩上胸前。却依旧遮不住她诱人的身材。   冯悰一杯酒还沒入口。人已经看得沒神了。原以为家族或宫廷里让他过眼的美女已经是世上难有的姿容。哪里想到现时见得了天上來的仙女。   忻祁枂濂知了他对自己女儿有意思。正好忻橖那会十三。待字闺中。便打起主意要女儿跟冯少爷好上。   但忻橖不肯。虽说冯悰英俊潇洒。端正容貌里生着勾魂的坏坏味道。让她见了也是颇为倾心。   酒席上冯悰顾不了主客之道。冲着忻橖直问:“小姐可是瞧不起冯某人。”   她哪里瞧不起他。只是瞧不起自己。但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女儿家不好直言。抱了琴匆匆往里面跑了。   再之后冯悰约她。也总推说身体不适。   一年年过去。冯悰仗着家族势力暗中帮忻祁枂濂搞定越來越多的难关。冯家看在眼里。怨在心上。   因着冯悰是老太爷指定的家族接班人。一开始还睁一眼闭一眼。但矛盾最终都要爆发。只是早晚问題。   忻橖十四那年。婚事总算定下來。给某九品小官做个填房。过门之后一切按原配的条件安置。   冯悰碍着家庭阻力。沒能收她到房中。又要眼睁睁看着朝思暮想的美人儿落到别家。极为不甘心。   于是找到那小官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促成忻橖新婚当夜。步入洞房的。不是与自己拜天地的男人。竟是冯悰。   红盖头被人掀开那刻。忻橖对上他阴沉的眸子。心都沉底。   她要逃。奈何敌不过冯悰。愈是挣扎。惹得他愈是激动。   红鸾喜烛静默。檐下红灯笼在夜风里微晃。银丝冷帐中鱼水身影曼妙多变。几注猩红在她腿间乱抹。蜜水流纵。   他是个十足的虐待狂。反抗不停的女人被折磨的失了意识。终于在一夜春宵中受尽屈辱。   红烛停罢。天已微亮。仿佛死过一回的忻橖清醒时看清楚满身的咬痕勒痕。床榻上糊乱一片。还有镜前正穿衣的男人。和他依旧阴沉着的一张面容。   她现在死都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理干净自己。梳洗好。吃饱饭。带上冯悰与水马帮來往的罪证。往官衙奔走。   冯家是背景清白的世家。官府不敢随便受理。忻橖便在衙外跪了整整一天。   过往车马人流好奇不已。也引得香车美女的注意。   昏沉的忻橖让猛烈的太阳晒得坚持不住。扑倒在地被刚好上前來的女子所救。   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显赫的公主。冼乐。   冼乐很喜欢勇敢坚强的忻橖。亲自帮她与冯家沟通。几回谈判下來。冯老太爷终于顶不住公主的压力。要让冯悰向忻橖赔罪。   具体怎么个赔法。后來的净姨和吉爷都已忘记。总之。当时冯悰绝不接受对一个女人低头认错。   新婚不久。忻橖便讨了和离书出走。冯悰对她这种反抗更不能甘心。带人追到码头。几把大刀架着她去了城外别院。   那一年受他软禁的日子里。忻祁枂濂來看她。迎面一巴掌把忻橖最后的希望打碎。   原是父亲气她莽撞。告发冯悰就等于把整个水马帮推进了火海。   其实她有想过轻生。但每每白绫结梁。她出神地看着。最终都会放弃这种傻念头。   风儿太喧嚣。她差点听不清“活着”两字本來有多美好。   冯悰扭曲的真心爱她太疯狂。以至于忻橖不光抵触他。甚至开始抵触一切男人。   世上沒有不透风的墙。冯悰金屋藏娇的消息传了出去。冼乐公主听闻。带上一帮禁军直冲别院。这才救出了忻橖。   重见天日后。她让公主送到宫中成了一名乐师。高超的琴技震撼整个宫廷。公主也为之倾倒。时常召她在身边并不拘一格拜师学艺。   只是忻橖沒想到的。渐渐地。她便在公主越來越暧昧的亲近里就此沉沦。   冯悰为讨回心上人不断得罪冼乐。冼乐为报复更是处心积虑陷他和冯家于越來越危险的境地。   冯老太爷再也容忍不了冯悰给家族抹上的灰黑。放了两条路给他选。净身出户或者与忻祁枂濂断绝來往。   于是他选了前者。   沒了家族关系冯悰再也帮不了水马帮走私茶叶。但凭着这几年在江湖上攒下的名声。他开始游走在举贷和放贷者之间。   也曾出生入死在各色场合。吉爷的名声越來越响亮。甚至连大公主都不能对他视而不见。   十里庄的大牌匾挂上东泊街小巷深处那间店面。冯悰背着手。仰着脖子凝视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从來不笑的吉爷他在想什么。也许是还恨着家族把他剔除出去的那一刻吧。   后來生意做大了。忻祁枂濂也愈发重用冯悰。时常召他喝酒。喝到满脸红熟。嘴里便要念叨起这么大好的青年。他家姑娘是沒这个福气享受咯。   冯悰听了。翘翘嘴角。算是笑了。   因着大公主的关系。已是平头百姓的他还是能进出宫廷。   忻橖在公主院常住。能看到那男人依旧满脸阴沉。闲话不多的模样。还有他匆匆來去的身影。   一看到他。那段被软禁的日子里她所受的苦乐又会相随而來。连梦魇缠身时。看到的听到的也全是他。   两人偶尔也会对上。冯悰装着不认识她。看一眼就继续自己來去的路。   他的冷漠与不屑。是对忻橖第二次致命的伤害和打击。   净姨犹记得有回在公主院的花丛里遇到他。这人终于肯说话了。但也只是轻轻的一句:“出了皇宫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他是在威胁。是在恐吓。还是想报复。   她当时想不好。但后來她懂了。这是在预言。   她的爱人香消玉殒在深山老林中。连她自己也成雨打的浮萍不知该往何处去。   云珂瑛追了她很多年都是无用。不愿留京城的原因。不单单是她怕冯悰。更是怕昨日的噩梦复现。   不知道是谁的昨日还在意犹未尽地意淫着。她要嫁个大将军。   也许委身云大将军她便可一世无忧。冯悰这地头蛇再怎么蛮横也压不到她。但是冯悰作为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烙印实在太深。深到就如她的名字在他心里那般。不去想不去听还可以。一动。那就是连根拔起的痛。   所以忻橖再也不是当初会对邪魅公子动情的忻橖。她成了净姨。失去了所有爱情后仍然坚强活着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雨心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夏意渐浓的公主院在一片葳蕤的风光里小憩。池水碧波安静荡漾。倒影着桥上荣华富贵的两人和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己的姑姑似乎沒以前那般有气焰了。皇帝不急着赏美景。却是急着问她归真观里炼药的道士当真能炼出什么仙丹。   大公主对他的來访心里虚的很。但只闻他谈及着无关紧要的事。暗里松一口气。气氛也缓和些。   她笑得很和蔼。回道:“陛下若是需要。我立刻送几个道士过來。陛下可亲自甄别是真是假。”   皇帝的视线朝池中锦鲤漂。思考几许踌躇几许。终于要点头答应时。有人匆忙來报:“陛下。昨晚女牢被人血洗了。”   搜捕德慕亦未果。将士们头顶一片天又近暮色。只是自午时开始。乌云便又开始旋集。在整座城里投下巨大的阴影。   极远处的苍穹有久违的隆隆雷声响起。细雨乱飘在云长天的眼前。丝丝缕缕点上他的面颊。   他带人到处巡逻搜查。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就连某棵大树后稍有些动静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然而。夜幕压下。他们连德慕亦的头发都沒搜到。   仿佛这女人真的。就从世上消失了。   云长天不甘心。夜里又下起大雨。将士们戴笠披蓑地随着他到城南门口与四郎接头。   两人一交对情况。发现该问的地方都已问过。真的算是翻遍了全城。就差掘地三尺。   “等等。我们再把搜过的地方列一遍。看看还漏了哪里。”四郎目光冷峻无比。横手在欲再次前去巡逻的云长天身前。   夜雨倾盆。城门洞里点起几支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着。各人脸上映烫热的光。心里同是烧着一把火。   东南西北均让云长天和四郎再报了一遍。旁边几位记性好的又在脑中仔细搜寻对比。果然灵感闪在电光火石间。纷纷喊道:“蛮夷邸。”   蛮夷邸地处繁华。但也因此让这不大的地方被很好地隐蔽起來。   将士们重振旗鼓。冒雨列队。由两位将军领着赶去捕那漏网之鱼。   四郎手一扬。军队正要启程。打前方雨幕里策马而來一人。浑身水湿。气喘不匀。向着云长天喊道:“衷瑢出事了。”   衷瑢。云长天一听这两字心口收紧。甩一甩缰绳遣了马迎上前。这才看清原來是洛忠。   洛忠不等他开问便说起來:“嘉言今天上官衙指证衷瑢确有杀人之罪。衷瑢为证清白一头撞墙上昏过去了。”   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这事让云长天又恨又急。现在正是要紧关头自己脱不开身。思索一会便狠心回道:“刑部会审。她若当真有罪。我云某人也帮不了她。”   话毕调转马头重新与四郎汇合。队伍浩浩荡荡。迅速赶去灯火辉煌的蛮夷邸。   洛忠还让雨淋着。之所以前來寻他并不是纯粹为了通知这人。他只想让嘉言看看云长天的心已经全在衷瑢身上。想劝她早日回头。   他的目光追随雨幕里高大的身影。看着它逐渐模糊。嘈杂落雨声里阵阵马蹄疾驰之音靡靡。缠绕起洛忠的心渐渐沉到底。   自己向董嘉言贴了这么久的真心。到头來竟是抵不过云长天的负心。   他不知道此时该怪怨嘉言。还是该怪怨云长天。也许该怨他自己呢。   洛忠不想再纠结。难受的情绪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波接一波涌上他的身体。   想他最初几年。还学不会自欺欺人那时。闭上眼脑子里就是董嘉言望向云长天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混着很多东西。有爱慕有心碎有绝望也偶有希望。   想到她心里沒有自己。洛忠整夜都是难以入睡。   他最怕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夜里什么轻微的动静将自己吵醒。一醒过來。他又要开始痛苦不堪。   此时的大牢中。晕厥的衷瑢让前來探望的净姨抱着。白发人哭惨了黑发人。衷瑢脑门上从此多了个胎记似的疤痕。   这次临时再审还是放在格子里。梁又梦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审讯时。董嘉言冷冷的眼神直盯着罪人。一点不带心虚。煞有其事地描述起衷瑢的“行凶”场面:“我看见她和那位公公在路上争执。争执不过。衷瑢就让公公训斥了几句。大概她是气不过吧。便趁着公公转过身。从袖子里掏出根玉簪扎到了他背上。”   衷瑢怎么都沒想到这女人会來这招。但物证已齐。人证也來了。主审官这下确认了她就是凶手。   “请务必找來德爷与我对质。这根玉簪。确实不在我手上。”衷瑢此刻说再多也沒用。不要说对质了。德慕亦现在自身难保。躲在城中连面都不敢露。   官爷惊堂木落桌。威慑道:“本官看你是想拖延时间。德慕亦现时已是朝廷通缉犯。就算现身也无法替你作证。明天天一亮就开始二审。今晚好好想想。坦白自己的罪行是最好的办法。”   衷瑢肺里的热气涌到眼眶里就凝成了眼泪。她怒目向董嘉言。斥责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可你居然污蔑我的清白。”   嘉言皱眉道:“污蔑。既然你想找德爷对质。那我也可请大公主來。她是亲眼目睹你在尸首旁边。手上还蘸了血。”   “那真的只是凑巧…”衷瑢还想争辩。让官爷愤愤打断。扬言今晚不动刑她是不肯招了。   所谓动刑也不过是几个猛壮的女人提來几根木杖。按了衷瑢在地上让她的腰臀挨两记。真格未动也是官爷考虑到再怎么说这人都是重臣家里的妻妾。自己不好真的严刑逼供。保不齐下一刻云长天就动用了关系來捞她呢。   可是衷瑢不知道啊。她从來沒受过这等冤屈。心上已是迫切想证明自己无罪想疯了。哪里还经得起杖刑的拷问。   不等主审官问话。屁股上火辣辣疼的衷瑢使了蛮劲挣脱开。流着满脸的泪一头撞在了墙上。   净姨一早让梁又梦派人接來。跟她一起立在外边。看到衷瑢轻生那刻。自己的命仿佛也丢到天外。跟着她一起飞了。   衷瑢额上磕出血注不止。净姨抱着她替她捂伤口。眼泪落到衷瑢毫无痛苦的脸上。一滴又一滴跟外边的落雨一样。   云长天行在路上。心里却满是对她的挂念。一队人行至大门紧闭的蛮夷邸。等待里边侍应开门的短暂片刻。四郎哼笑一声。兀自说起:“我看你不要勉强了。赶紧去大牢看看她吧。”   四周仍是雨落有声还有马儿的踏足与喘息。却唯独不见云长天有任何回应。   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听不见四郎在说什么。云副将人虽然在。但魂怕已是飘到自己女人那边去了。   大门很快开了。众人下马脚步声凌乱地拔刀闯进去。吓得两个十几岁的侍应脸一白。退到两侧跪地俯身不敢抬头。   四方宾客还在筵席上举杯换盏。偌大的厅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四郎带头停在大雨滂沱的庭院中。对手下人吩咐道:“等会手脚轻一点别扰了他们。毕竟都是贵客。还有把鸿胪寺的那些人统统叫过來。一个个问过去今天见到德慕亦沒有。大门小门也都堵上。那女人轻功了得。要是这里有围墙矮几寸也派人守好。”   接了任务。将士们各自散去。四郎与云长天分别带上几个人。流往东西两边的内院搜寻。   蛮夷邸房间众多。他们沒有时间一个个地进去搜。加之天又暗。效率不高。   四郎思索着如果德慕亦真在这里。她为了不被这么多认识她的官员发现。会伪装成什么样。又会藏匿在哪里。   此时大厅筵席中。神采飞扬的塞外王子身后跪坐着三个脸上涂满浓重油彩的随从。两男一女。   据说这是他们部落的传统。奴隶都是沒脸见人的。必须描摹上部落图腾方得见天日。若沒有部落祭司允许。谁人都不得擦洗他们的图腾。   其中那剑眉桃花眼的俊俏小生。便是慕亦。乌兰花了三个时辰替她描好的花纹竟真的掩去了她的本來面目。   天黑前。东逃西窜的慕亦让回城的何音他们救去了蛮夷邸。藏在图江的卧房里。乌兰与阿木尔让何音与几位红烟先各自回家。接着便说服了慕亦暂时安身于此。   “你要救的人不会走丢。我这就派手下去城外寻她。”图江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好像这事做起來沒什么极大风险似的。   慕亦问他:“你真的不怕皇帝搜到这里。然后向你们部落开战。”   图江笑道:“我们是马背上的英雄民族。是大草原的子女。你们中原人到了我们的草原只会迷失方向。”   他虽然如此轻松笑着。慕亦也极力想受他安慰。但此刻却是很轻易地。就从他的笑容里感知到这人实际上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图江你不用为了我…”慕亦狠狠心打算拒绝他的好意。说时转身要走。但让他一把拉回面前。看他徒然挂起的一张愠怒面容。   他噼里啪啦地说着责备她的话。怪她不信任自己。但是说越多。情绪变得越快。慕亦就越是能察觉到这男人深藏的不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爱怜恨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蛮夷邸内欢宴正畅快。一队舞娘衣衫艳丽。翩跹起舞。丝竹管乐三弦琵琶不间断奏鸣。能找來吹啦弹唱的均是皇城教坊内一等一的乐师。   众人欢愉间未发现本來紧闭的大门悄悄开了一点。从外不请自來一位气度神采均过人的郎君。   他眉头紧锁。似对这里的热闹场面非常不适应。想來四郎是一位偏爱冷清的独行侠。今天这喧嚣的莺歌燕舞简直就成了鼓捶。往他脑袋上阵阵地敲。   场内的侍应眼尖瞧见了陌生的客人。拦到他面前说道:“敢问这位官爷是…”   四郎先大致扫一眼。并未发现德慕亦的影子。便客气回道:“我就來看看。这里还有位置沒有。”   侍应有些犹疑。但想着能进这边的人应该是有些身份背景。也就不再过问。领了他往一空出的矮桌前盘腿坐下了。   这位置应该之前有人坐过。杯中半满。桌上果皮虾壳乱堆。四郎看一眼这片凌乱。鼻中呼出一道长长的气。继而继续把视线往周边扫荡。   他旁座的是个粗犷的男人。皮肤黝黑但是侧脸倒是清秀得很。四郎一时看出神。不知怎的引了这人侧过头來看自己。   本來就心不在焉的图江余光瞟到旁座刚來的人正专注他们这边。心上有些紧张。揣测着他身后的慕亦是让人发现了。   果然。他感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拽了几下。应是慕亦在提醒他什么。   四郎见他整张脸侧过來。竟是更加的英俊潇洒。便佯装着咳一声。向他问候两句。   图江沒察觉四郎有什么恶意。但是慕亦还时不时拽衣裳。他都不知道接下去该不该出声了。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氛围异常尴尬。后边的阿木尔看不下去。凑上前用了他们部落的语言低语两句。图江便向四郎笑着说道:“兄台见谅。到时间我也该回去歇息了。”   这场相遇竟让四郎不再头疼周围吵闹的环境。甚至开始觉出人多的好來。   可是他沒看多久这人就要回去了。四郎有些不舍。但还是回了个理解的笑容。之后硬是逼自己忘掉这人。继续专心搜寻德慕亦是否在这里。   跟着图江慢慢走出大厅的慕亦不敢松下戒备。她想到郑四郎必定不是无缘无故來这里。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现在应该已是掀了满城的风雨。出了这道门。说不定就有无数禁军持刀在侯着她。   如她所想果真沒错。尽管庭院里大雨如注。但树影雨幕里仍能看清楚不停搜索的持刀人來來去去。就连走廊上。也多是眼神凌厉的禁军卫。   他们一个一个经过慕亦身边。大多都会因着随从脸上的奇异图案而驻足多观察会。也有疑心喊住他们的。但都让图江极完美地对付了过去。最终安全抵达卧房。   乌兰关上门。四人这才敢喘大气。特别是慕亦。她不怕自己被抓。就怕义无反顾的图江让她连累了。   图江笑道:“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你看。外面这么多人都沒有认出你的。等过一会他们就走了。”   说虽是这么说着。但外边偶尔响起的脚步与刀剑叮铃声总会重新揪了慕亦的心。   脸上的油彩黏答答让人非常不舒服。几次慕亦欲伸手去摸都让乌兰拉住。生怕把好看的图案给抹花了。   “为什么…你们脸上的。好像跟我脸上的有些不太一样。”慕亦走到里屋镜前仔细瞅瞅。一不小心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差异。   乌兰和阿木尔憋着笑。就是不肯说。慕亦转而跑向仍在外屋坐定喝茶的图江。她刚才无心一问惹得他们两人别样的反应。心里多少有些猜测到。果然听他慢条斯理地笑说道:“这个呢。在我们部落。是像我这样的王子迎娶王妃的时候用的装饰。乌兰和阿木尔画的是给陪嫁丫头的。那你就是正宗王妃。”   “呸。谁是你王妃。”慕亦朝他啐道。依旧是毫不见外的不客气。   图江望着她兀自笑将起來。咯咯地笑得肩头一抽抽停不下來。   “你笑什么。”慕亦一拍桌。顺手握过个茶杯并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与他隔了一张圆桌的距离。   图江见状。提起茶壶做出要替她斟茶之势。回道:“就你这脾气。正好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该有的。不要留这里了。跟我回去吧。”   慕亦不要他沏的茶。夺过茶壶自己满上。又一口闷光不带换气。对他的盛情邀请丝毫不客气。更是看都不看他。轻轻一句:“下辈子吧。”   话还热着。她起身往外走。欲离开的模样。躲在珠帘后面笑窥的乌兰两夫妻察觉到不对劲。不等图江发话。立刻冲出來拦住她。明知故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们王子派出去的人还沒回來。估计我要救的女人现在在城外迷路了。我自己去找她。”慕亦说时推开门。却见门外早已围了一大帮蓄势待发的禁军卫。最前头。是眼神冰冷的云长天与垂头负手。勾了嘴角讪笑的郑四郎。   此刻大牢里。净姨仍然抱着衷瑢不知所措。嘉言看她寻死模样到底是有些暗怕了。这是她头一次做这种泯灭良心的坏事。她也知道如果衷瑢翻不了案。她杀人的罪名一落实。只有砍头这条死路。   满面血痕的衷瑢沉睡着。她看起來无害又无助。嘉言本就柔软的心一时间也有些懊悔。可是既然她都已经站出來了。又因着贾英对她说的。便以为自己让那龌龊男人奸污根本就是云长天授意。   她在心里开始恨这薄情寡义的男人。恨着他不爱自己偏要爱什么都不如自己的衷瑢。更恨自己遭受的屈辱竟也是与他有关。   “云长天啊云长天。如今你可怪我董嘉言也对你绝情了。”她痴痴地望着衷瑢。心里念起听似冷酷的话。可是她绝不是冷酷的人。一下子眼泪就凉了脸颊。   主审官也是沒料到这事。赶紧让人前去取了纱布药膏净水过來。净姨与梁又梦替她包扎完就被赶出格子。只能放着衷瑢独卧在稻草铺上。   返回來接嘉言的洛忠在大牢门口让梁又梦拦住问道:“大少爷人呢。你找到他沒有。”   洛忠愣一下。片刻后便反应过來:“我去城南绕一圈沒找到。”随后立刻扶了嘉言的肩膀快快上了回家的马车。   敏感的梁又梦听了见了他在檐灯下晃荡的话语和面容。觉得异样无比。她有些对这男人警觉起來。以前还以为他为了嘉言傻头傻脑的很好操控。但现在总感觉他并不是真的就是那副样子。   云洛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马车一路颠簸地行在无人的街上。云嫂和嘉贞早一步回去了。现时坊门关着。洛忠只能让车夫遣车去同一坊门里的小客栈逗留一晚。   夜里还有客人过來让掌柜有些吃惊。但看到是对年轻男女。女人面色不好。失魂落魄。男人也是愁容满面。也就不再多话。赶紧让跑堂送他们到楼上的厢房。还送了刚烧熟的热水上去。   洛忠看着整缸干净的洗澡水。顾不得自己浑身半干半湿。把嘉言推到面前后急着出去。临走不忘嘱咐:“我就在外面。你先洗。”   哪知嘉言像个偶人一样呆立在木桶前。完全不会动了。   “嘉言。”他上前摇摇她的肩。试图唤醒她。   可多试了几遍还是沒用。洛忠急了。一下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哽咽道:“我们不想了好不好。不管你喜欢谁恨谁都别想了。你太累了。我们暂时把那些人忘掉好不好。”   嘉言任他抱着。眼泪徒然落下。跟晨曦里的露珠滑下嫩叶。“洛忠…我撒谎了…衷瑢沒有杀人…可是我恨她。我恨云长天…”   “我们别去想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南方。以后不回京城了好不好。”洛忠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他太心疼这女人。看不得她受一点伤。   “來不及了。我做了坏事。老天肯定会惩罚我的…洛忠我好怕…”说时。嘉言把头埋进他胸膛。缩靠地更紧了些。   “你别怕。有我在你别怕。”洛忠低下头。脸挨上脸地轻轻摩挲起來。   等把她情绪安抚下來。亦或说把他自己的情绪安抚好。洛忠便催着她赶紧泡完澡早点休息。   嘉言情绪仍然低落着。不等他回避。就兀自脱下了薄衣。慢慢地踩着凳子进了热水里。   “洛忠。水好凉…”她无精打采着。连说的话都是有气无力。让人听來恨不得帮扶着她咬那一字一句。   他本已转身。这下又回过來。往热气腾腾的水里探手。说道:“不凉呀。是不是你发烧了。”   嘉言听闻。微微摇摇头。抬起眼睑说道:“你进來陪我一起…”   木缸也就那点地方。当洛忠也踏入其中。大半的热水散着雾汽涌到了地上。   嘉言整个人让他环抱在身前。水的温度。她的温度。无时无刻不在刺激洛忠那擎天一柱的悄然挺立。   他那茬像棵破土的树苗不断顶着她的身下。渐渐地让她來了一些感觉。   嘉言本环着他脖颈的双手空出一只來探到水里。娴熟地套弄着。让洛忠脸上愈加绯红。他俩的脸凑很近。嘉言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气息上。交缠在一起。暧昧舒适。   拨弄到最后。洛忠抱紧了她情不自禁地**一声。痛快非凡。   嘉言这才有些忘忧开怀起來。吻上他咯咯地笑起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水中火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热水撩拨着两人的欲望。特别是对于洛忠來说。嘉言她的主动深吻。愣是把他一颗破碎飘零的心补救了回來。   嘉言搂着他的脖颈。用湿软的红唇和糯甜的软舌情意绵绵地抵缠在他的嘴。洛忠有些分不清。今夜她怎么突然对自己这般缠绵。   她调整淹在热水里的坐姿。坐跪到他腿上。再次探了只手往水底下鼓捣。洛忠受扰不及。猛地也往水里抄下手。打断她道:“别了。再下去我又要控制不住自己…”   这话嘉言仿佛沒听见。他见已经情欲满胀的女人迷离一双媚眼。升起半个身子后轻轻落回了水里。连带着什么也被她一并吞入。   洛忠一个激灵。蓦然挺直腰背。喉间颤起一声闷响。   “嘉言…你别…”他让这女人伺候地差点说不出话。她似水蛇扭动腰肢。媚态极显。鼻间嗯声连绵。   他试图保持理智。可是欲望却越來越膨胀。待他反应过來。嘉言已让他推到缸壁上。阵阵拄撞厮磨着。   激情伴随着溅开的水花似沸腾般欢愉雀跃。嘉言趴上边沿。闭着眼用心享受。莺吟燕啼间模模糊糊地娇喘起什么话。   洛忠边动作边抵上她水湿的光滑脊背。与她贴了脸说着淫词艳语。迷失在情欲里的嘉言耳边却只能听到朦朦胧胧的声音。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当年那个无情的人啊。贴上她的鬓发。轻声细语地用着动情的话语來安慰初绽之痛的女人。   燃在水中的大火烧的嘉言脑子一片混乱。登上极乐的那片刻。她扳着边沿的十指指甲狠狠地抠进了松软的木头里。脖颈挺仰时欢叫出令洛忠彻底心碎的名字:“云…长…天。”   正如在满缸的水里点一把持久的大火。他对董嘉言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徒劳。   嘉言高潮落下。身子软的只能瘫挂在边沿。剧烈地起伏胸膛。洛忠仍然抵着她。但下身还沒释放就已开始冰冷。   他慢慢退出來。楞楞地盯着她的如玉脊背在雾汽朦胧里如梦如幻。尽管他俩只不过隔着一掌宽的距离。可是洛忠突然觉得。他与董嘉言隔的。实在太远太远。   也许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许过愿。不管她心里放了云长天还是云短天。他云洛忠都要默默地。毫无怨言地守护下去。   但是。这也仅仅不过许愿罢了。现时亲耳听到。亲身感受到。他才能像被针扎一样的痛。   痛。心痛。下身痛。痛得洛忠眼眶又被该死的水雾催出了泪。   “云长天…”嘉言陷在自我编织的幻境里痴痴笑起。她的手臂搁在边沿。头侧枕着小臂。仿佛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呓语着春梦。   可惜她春梦里的主角。永远不会是洛忠。   蛮夷邸内的夜宴结束尚早。众人在厅内玩闹怎知道外边已集结了越來越多的禁军。   四郎尾随图江并在他屋外徘徊。却意外地收获了德慕亦这条大鱼。   慕亦下意识地往后探手拔剑。但是鱼肠不在身边。她忌惮起郑四郎的实力。不觉往后退两步。退进了房里。   图江看形势不对。两大步上前把慕亦挡在身后。直冲堵在门口的两人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云长天沒理睬他。手里握紧剑欲图上前擒人却让四郎拦住。两人眼神交对片刻。云长天碍于他的官阶比自己高。还是忍住冲动。退了回去。   只听四郎面向图江说道:“把你身后的女人交出來。”   慕亦自知如果图江拒绝。对他來讲。后果会有多严重那是不言而喻的。于是心一横不等他反应。跳起身环过手肘勒住他脖子。厉声威胁道:“既然身份暴露了。那就都给我让开。”   一旁的乌兰夫妻沒想到这女人突然反目。正欲上前阻止。却见图江身侧的手悄悄摆了摆。   云长天呵斥道:“你这是挟持使节。罪加一等。还不快些放手。”   “走开。”慕亦不听。更加歇斯底里地喊道。   四郎做主让开了一条道。门外众人手中刀剑被捏的嘎嘎作响。却也只能对着这很快逃出围堵的女人咬牙切齿。   她揽着图江退到庭院中。夜雨有些燥热。更模糊了她脸上的油彩。   一群持刀禁军举着明晃晃的刀子。她退一步。他们便逼近一步。双方都小心翼翼着。生怕某个时刻。自己不留神便要错失机会。   慕亦退无可退。再几步就要抵上土墙。她果敢起來。猛地推走图江。转身借踏着树干飞步攀上墙头。疯狂逃窜出去。   四郎与云长天当即绕出去追。但这女人轻功实在出色。眼见就要被甩下不可能再追上的距离。云长天灵光闪现。大声呼喊道:“衷瑢出事了。她现在需要你去救她。”   “衷瑢”两字不光对他來说是个特别敏感的点。对于慕亦。更是一济逐渐浓厚的毒药。让她不知死活地。真的。停下了脚步。   她身上沒有武器。只要还在这城里就逃不过密织的搜捕网。慕亦早先其实心下有些想通。大不了一死了之。但是现时听到衷瑢出了事。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地活着。   “别过來。你先说清楚她怎么了。”慕亦朝不断上前的一队将士皱眉怒斥道。   云长天这下心里有底。但更加不开心。暗里早就揣摩起这女人和自己老婆到底什么关系。竟然能到连命都可以不顾也要守护对方的程度。   “她大概是要死了。你不去牢里见她最后一面吗。”他冷淡地出口这句。冷淡到让他自己都吃惊。   慕亦自然要怀疑要驳斥:“她是你的女人你怎么不去看她。”   “现在是谁的女人还说不准。”云长天一沒忍住就把心里的困惑吐了出來。   慕亦知他这是在骂自己与衷瑢走的太近。以至于衷瑢已经不愿意再相信他了。也许是出自对情敌的恨意。她这时竟有些暗爽。指着他说道:“你摸摸良心问自己。要换成你被人陷害。她冷眼旁观着。这种夫妻是不是不做也罢。”   这是**裸的挑衅。云长天怒火已烧了三道。道道都是要将德慕亦粉身碎骨的冲动。但是。听她话里有“陷害”这词。为着衷瑢考虑。他只得忍下怒火。咬牙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   “有。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慕亦甩下手。一如往常的汹汹气势。   云长天示意她讲。这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只让他独自靠近。微拢了眼睑。低声说道:“等她安全了。你写封休书。休了她。”   深夜的甘露殿内。皇帝坐在龙椅上心里非常不舒服。坊间会怎么议论女牢被血洗这事。又会怎么议论自己这个皇帝做的是有多无能。   老太监在一旁干着急。想劝他早些歇息。但又不敢上前。只能听着看着桌上的笔啊纸啊统统让圣上摔在脚边。   幸好啊。这平日得宠甚多的元芳仪竟适时來求见了。   老太监目睹龙颜虽有些舒缓。但犹疑着要不要召她进來。于是大起胆子小声道:“元芳仪深夜求见。必定是有什么急事…陛下还是见她一见吧。”   皇帝呼出口气。挥挥手表示自己同意了。宫人便返回去带元喜还有这位芳仪手中端着的热汤一起进來。   元喜见他脸上倦容明显。但又被烦心事扰得睡不下去的模样。多少替他心疼几分。这内殿之中沒有什么外人。于是也不跪身。直直地步到他身边。将热汤稳当地放在了桌上。   皇帝不等她伺候。自己顺手端起來吹了两口。一口气喝个精光。   她原想借着这点时间说些事。但现在看來。似乎沒什么机会了。   “既然陛下药汤已服。元喜也不打扰了。”她心里本已准备好措辞。现时只能稍有些手足无措地行礼退下。   元喜尴尬的模样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皇帝一看便知她有事相求。上回在寝宫里她愣是不肯说。今天憋不住了又趁机跑过來了呢。   皇帝其实心里明白着。她能低头求自己的事。除了安阳。那也还是安阳。   “你是不是想跟朕说说安阳。”他让宫人收好碗。并将未走远的元喜拉回了身边。   她让这人一眼看穿。多少都要开始焦虑不安。让他捏着的那只手五指不停蠕动着。还出了点汗。   “你尽管说。安阳是你女儿。有什么事也是你理应为她求的。”他收了手臂以至于元喜更贴亲君王怀。脚步沒稳。坐到了他腿上。   元喜不太敢反抗。稍微挪了点身子算作态度。两只手也只敢轻轻扑在他胸膛上。垂头低语道:“陛下…要不看看什么时候。能让安阳认我这个娘…”   “不可能。”皇帝紧接着她的话。直直地打碎了元喜的希望。“安阳是公主。你又是什么。连册封的日子都还沒到。你让堂堂公主。朕的女儿怎么认你。”   “陛下。”元喜有些颤抖。手一用力把自己推离了他。扑通跪在座下。恳求道:“元喜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总是朝别的女人喊娘啊。”   他并不怜悯这个可怜的女人。反倒有些暗恨她心里眼里从來都只有安阳。而沒有他。   于是恶言道:“朕让皇后抚养她长大已是对你极大的恩宠。你还奢求什么。”   元喜听了心像被生生撕裂成两瓣。涕泗横流道:“安阳是我亲生的。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愿意不能与孩子相认。只要让她知道我是生她的人就好。陛下。元喜就这么一个愿望。不求她喊我一声娘了。让她知道就好。”   他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冰冷起來。直等到她再也说不出话。淡淡地回道:“不可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见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他的一声“不可能”冰冷绝情。把元喜拽入了深渊里。   她不知道这男人冷酷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   “陛下。安阳是我的性命。我不能沒有她啊。”她跪在皇帝脚边。试图握住他的手让他一把甩了开。   老太监在外殿候着。听到里面圣上有命:“來人将她拖出去。”   元喜不肯走。让两个宫人拖着拽着在地上扒拉。原本好好的衣裳抹了灰。看起來脏又乱。   “陛下。陛下。”   皇帝听着她凄厉的呼喊远去。直至听不清了。心里才渐渐有些难受起來。   昏暗的大牢内。从小窗里透來第二日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外边有鸟鸣。又有风。吹将进來将昏睡的衷瑢轻轻唤了醒。   她脑门上还有些痛。身下垫着的稻草杆子让衣袖摩挲起声响。狱吏在隔栏外看她有了意识。便走去更外边把等了一宿的两个女人叫进來:“喂。她醒了。你们进去看看。”   净姨的腿上枕着熟睡的梁又梦。两人依偎着一起靠坐在墙角熬到了天亮。   衷瑢完全睁开眼。听见外边净姨在呼喊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   等她们匆匆跑來。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衷瑢…衷瑢…你还好吗。”净姨将手伸进隔栏里。摸着她的脸。本來一张娇嫩的脸啊。现在憔悴成什么样了。   衷瑢见她第一句。便是撕心裂肺地哭道:“我沒杀人。净姨我沒杀人。你要相信我。”   旁侧的梁又梦心里也替她疼。但当着净姨的面她又不好再给她洗脑。只能鸡肋地劝道:“今天要二审了。你说话可要更加小心。”   净姨与她隔着栏杆抱头痛哭。这阵声响让刚刚过來的云长天听了很不痛快。   他抓到了德慕亦。现时这女人被押在地牢里让郑四看着。她骨头硬。普通的鞭子抽烂了也沒用。从昨晚熬到现在。慕亦身上深深浅浅的鞭痕不在少数。郑四郎先审问她怎么逃回來的。慕亦交代是山体突然炸裂。把囚车连人一起炸飞到了别处。   又问她女牢的血案可是她做的孽。慕亦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滴着血。一直都在缓缓摇头。   郑四郎见状扬手又是一鞭。鲜血从破绽开的伤口汩汩流出。可知他下手不分男女。都是如此重而狠毒。   “你若认定我是案犯。慕亦也不浪费力气喊冤了。郑将军写好供词我來画押。赶早呈递给皇上看。让他再夸夸你审讯神速。”慕亦说话的声音很虚。可是嘲笑郑四的气势很足。   生平难逢对手的郑四这下算是碰了梗。面色本就难看。他再往她的嘴脸一瞧。顿时有了把她千刀万剐的心。   他让手下搬來可怖的刑具。纷纷立在慕亦面前。咬着牙说道:“我顾及你是女人所以沒动真格。你自己嘴贱就别怪我等会让你多死几回。”   慕亦看那些带血的器具。内心是怕的。然而都到了这份上。她再要后悔也來不及。更何况她还沒救衷瑢出來。   两个狱吏凶神恶煞。挽起袖子來架她上去。但还未等动刑。囚室外有守卫匆匆來报:“地牢外有个自称九娘的要找郑将军。”   九娘本休养在自家。与父亲一同养着病。但闻家人传报德慕亦突然回了京城而且已被关在地牢内。她知四郎一向暴戾。德慕亦在他手上非死即残。于是不顾劝阻立马赶來援救。   德慕亦现时是唯一能救衷瑢的人。九娘暂且不去管这女人真的有犯什么罪。先把她从四郎鬼爪之下救出再说。   闻自己大义凛然的妹妹來了。四郎有些想不通。果真暂停下來。亲自跑到地上去见她。   九娘因为身体抱恙。所以整体看起來很憔悴。做哥哥的自然有些不忍。连问话的口气都温柔了许多:“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來了。”   “德慕亦呢。哥哥你是不是对她用刑了。”她嗓子眼里开始积痰。说几个字就要清一下嗓。   “你想做什么。”四郎看她的眼神狐疑起來。九娘想不好要不要把云长天安排好的计划说给他听。   但考虑许久。她还是忍住了。只道:“她是个很重要的证人。如果哥哥你伤的她不能站起來说话。可就要害死衷瑢了。”   四郎困惑道:“怎么说。”   九娘回道:“哥哥你也知道定罪的那根玉簪。其实那是衷瑢送给德慕亦的。你想用那钝头的玉簪杀人。她们两位谁有这个能耐。”   大牢里。净姨还哭着衷瑢的命。梁又梦在旁束手无策。但见云长天脸色阴沉地过來了。   他脚下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视线从头到脚都落在贴着隔栏痛哭的衷瑢身上。   梁又梦悄悄起身将愈靠愈近的云长天堵到了拐角处。轻声问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   他呼出胸中闷气。说道:“还能什么情况。我跟九娘提过。要不就让四郎去刑部拉点关系。但是沒说成。昨天晚上抓到了德慕亦。她说可以出來作证。把杀人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过…”   她听这“不过”两字。心里有底。果不其然云长天道來的条件真的有些让人难以取舍。   “但是让衷瑢认个罪她又死活不肯。你说这该怎么办。”连这个主谋都沒了办法而反问起他该怎么办。   云长天一时想不出法子。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送命。   净姨在不断安慰着她的心头肉。抚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就像是小时候衷瑢做噩梦了。她捂着她的小脑袋那般贴心温情。   但一旁传來的清咳声打断了她们。两人望过去。迎面便能对上云长天阴云笼罩的倦容。   衷瑢有些怕。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自己。不禁放开净姨起身往里退了几步。   净姨见此状不用问都知道这男人先前必定又怎么对她了。   但云长天面对净姨的阻挠和责问还算客气。又是梁又梦上前拉走净姨。他才有机会单独与衷瑢待一会。   “你别來逼我了。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的。”衷瑢捂上耳朵转过身不去理睬他。任凭他怎么恼怒。就当这辈子与这个男人沒缘分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找狱吏來开了门。   叮铃啷当卸锁声她不可能听不到。果真引了她回头。见他直直朝自己走近。想逃开又不想逃。   他距她一步之遥时停住不再上前。这个距离尽显男女之间的暧昧。   他们是正宗的夫妻。暧昧怕是说不上。两人之间生出的应是相见欢的温情。   特别又是在这冰冷肮脏的牢狱里。云长天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在两人无言间触动了衷瑢。   她一时难过有余。腹中又是饥饿难耐。满是心酸的眼泪不停流着。让她整个人抽嗝不停。瘦弱的肩膀都一耸一耸。   云长天什么都沒讲。也沒像先前那般逼她。只是伸开了双臂欢迎她重归到自己的怀抱里。   衷瑢原來还想着要跟他恩断义绝的。不等他手臂张得完全。就先飞一样撞上他人。紧紧环抱住。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她的耳朵可以贴上他胸口听心跳声了。云长天与去年第一次抱她那会比对比对。就发现这人一年内足足长了一大截。   “你长高了。”他的薄唇贴上她的鬓角。在耳边吹风。   “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她的声音朦朦胧胧。让他怎么都听不够。   狱吏适时來打扰两人世界。皮鞭敲着隔栏说道:“郑将军请副将去地牢一趟。”   再等一会她就要上二审了。衷瑢太怕这种审判。恨不得他能一直陪着自己。可是郑四來催必定有什么急事要他过去。   “你放手。等会二审的时候我会过來陪你。”云长天试着推开像水蛭一样缠着他不放的女人。   衷瑢始终埋着头。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又催了几回。终于有些不耐烦。习惯性地凶她:“放手。”   衷瑢一歪头。也习惯性地开口狠狠咬在他臂上。   狱吏等的心急。小心翼翼地催促道:“云副将这是有什么事要耽搁吗。我可以早些去跟郑将军会意一声。怕他到时罚我。”   衷瑢脑袋上挨一记栗子才肯罢休。揉着头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他走。   地牢里九娘四郎都在。云长天看向满身血痕的德慕亦。直觉他身上那点仇算报了一半。   慕亦见他來了。竟还有力气说话。首先开口道:“我可以救衷瑢。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这话是对云长天说的。只见他拳头暗暗捏紧。恨不得亲手送了她归西。   一封休书当场写好。他踌躇几回才终于狠下心按了指印。交给了九娘。   慕亦不放心。又道:“当即送去官府。在城门口张贴云家大少爷休去侍妾衷瑢。并永不再重娶。”   “你够了。”云长天忍耐不住。一拳砸在桌上。“你以为沒了你我就救不了她吗。”   慕亦听此话冷笑道:“你说让这位郑将军做挡箭牌吗。衷瑢答应吗。”   郑四一眼瞟向云长天。本想细问。但碍于这女人有挑拨之意还是忍了下來。伸手一巴掌打肿了她的半边脸。骂道:“贱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道审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九娘的心连带着颤动起來。早先只听闻过自己哥哥的凶悍。今日亲眼见到。让她都有些难以相信。   慕亦忍着满口的血腥味。只把怨毒的眼神往四郎眸子望。却招來他更狠的毒打。   九娘看不下去。喊了一声:“哥哥你别…”但还沒说话。就让云长天拖拽着往格子外离开。   “你快回去。來这种地方做什么。”云长天对她的到來显然很不开心。   九娘沒有回答他。沉默片刻问道:“那这休书可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透过隔栏能看到四郎已经停了手。不再虐待犯人。慕亦刚才一直咬着牙。现时总算能喘口气。她浑身哪里都疼。已经疼的她泪眼迷蒙了。   “云长天人呢。我还沒说完…”慕亦垂着头尽力说话。   四郎怒目盯了她一会。才往隔栏外摆摆手让云长天进來。慕亦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又能见到情敌。看他神速恢复后仍然好模好样。真是有些令她出奇的愤恨。   她又对这事交代几句。确保了他不能在休书和公示上做手脚。这才虚弱地笑道:“快二审了吧…趁我还有半条命。早点审完早点杀了我。”   这女人可真让人不爽啊。此时四郎和云长天难得有了共鸣。互望一眼就能从对方眼神里瞧到“厌恶”两字。   “暂且留你一命。想死还沒这么容易。”四郎话毕。重新抄起鞭子“啪”一下甩在了旁边的桌上。那硬实木头的桌面被生生地抽起了木屑。留下一道嫩黄的痕迹。   为了确保云长天真能把衷瑢休了。慕亦提出休书要交到图江手里。让他带着去衙门做公示。并且他和九娘回來时。还要带上图江收过休书的确认手信给她过目。   要付这么大的代价。云长天自然有些迟疑。威胁道:“现在形势很不利。董嘉言已经站出來指证衷瑢杀人。我不管衷瑢是不是凶手。我只要她沒事就行。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样。”   “等等…”慕亦听闻还有这茬。当即就想到还必须找來另一个证人才行。便又把正打算出发的云长天喊住:“还有个人。你去找她。她能证明董嘉言在说谎。不过请不请的动要看你的本事了。”   “谁。”他面色又有些难看起來。   “帕莎曼。”   云长天陪着九娘走后。四郎不断盘算起图江私藏逃犯这罪还沒跟他算过。不过如果他存心不去计较。那也是可有可无的。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不去追究。   但四郎心里有了主意。想着这下可要拿德慕亦好好对他做点文章。   二审伊始。衷瑢便一直佯装着镇定。对回堂上作证的董嘉言也态度坚决地做着反击。   本來就沒有的事。只要衷瑢细问就能问出破绽。但嘉言也是狡猾。仅用一句:“那天我吓得有些头晕。具体细节不记得了。但杀人的。我可看清楚了。就是你。”   她一细弱的女人。不管谁见了都要心疼。也都会相信杀人场面把纯良的她吓出了魂。   衷瑢心中的那种气愤如何言说。平时两人之间有些小矛盾也就算了。可如今人命关天。她董嘉言怎么还能睁眼说瞎话。   赶回來的云长天在堂下静静观摩两个女人唇枪舌剑的纠斗。郑四郎干脆上到主审官一旁立着。   这两大人物让主审官暗暗感觉到头疼。堂下的犯人与他们都有关系。倘若用刑时一个不小心弄出点什么事。今后自己在这官场也是不用混了。   但毕竟这里是自己的主场。主审官又不好威严尽失。只得拿捏着分寸。一拍惊堂木。说道:“你们一个口口声声喊冤。一个坚称亲眼目睹凶手真容。本官这边倒是还有一个人证。看她上來怎么说。來人。带德慕亦。”   两个衙役立刻架着满身血迹的慕亦扔到衷瑢身边跪着。   她这触目惊心的鬼模样。让平时并不待见她的嘉言看了也要心疼起來。更不用说衷瑢了。   “德爷。。德爷你怎么了。”衷瑢欲图去搀扶她。让衙役手中突然横过來的木杖给挡了开。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衷瑢抑制不住肺里的情绪。连带着自己被硬扣上杀人罪名的委屈。终于伪装不下去。眼泪鼻涕统统哭喊了出來。   她倾过身子能靠近一点是一点。一想到这女人是为了让自己出城特意被捕。以至于落难到现在这地步。心就抽搐。不断地泛疼。   主审官沒心思看她们互相取暖。正声问道:“堂下可是德慕亦。”   慕亦回话时。喉间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而被问到案情部分。慕亦愣是强打起精神。昂首说道:“杀人的是我德慕亦。并非衷瑢。”   “混账。休要抵罪。”主审的官爷自然不信。呵斥时不忘让衙役给她上刑以示惩戒。   哪知不远处的郑四郎突然清咳一声。主审官话虽说了。惊堂木却还举在高处來不及落下。但就是在这么片刻的功夫内。他竟也能猛地止住手。并当即领会到四郎的意思。慢慢地把落不了桌面的烂木头收到了另一只掌心里。身子往椅背靠去。   “等会。”主审官看衙役已经下去拿刑具。立刻喊住他们。并吐出一口闷气。接着说道:“德慕亦你说凶手是你。可有证据。”   慕亦冷笑:“当日那太监触犯到我。一时手重便让他沒了性命。我怕大公主责罚所以不敢承认。我倒不知附近还有人看见。想必今日董家娘子能在这里指证衷瑢是将我与她搞混了吧。”   她说了这么多。主审官听得不耐烦。挺直了腰背呵斥道:“本官想听想看的是证据。你若拿不出证据。身上便又是一条罪名要背。这你可清楚。”   慕亦却像沒听见。自顾自说道:“董嘉言在云家甚至桃闻街上的名声有多响亮大家可知道。”   一旁的嘉言明显感到德慕亦的矛头指向自己了。本來还渐渐倦怠的精神一下就被激起來。映着德慕亦身影的瞳孔都放大了不少。   她怕这女人拿自己那些不堪的往事到这威严的堂中。让更多的人听了笑话。   但幸好。慕亦接着说时并未提及隐私。只道:“她常年深居简出却如此有名。就是因为这个年纪还未嫁人。听说是身子不好。常常要喝药所以沒人敢娶对不对。”   嘉言睁圆了眼瞪着她。犹豫间还是点了点头。   慕亦看她承认了。又向主审官说道:“董嘉言平时身体就不好。一遇到那种危急情况。怎么能看得清楚行凶者是谁。”   “不。我看的很清楚…”嘉言想狡辩。但沒说完就让慕亦恶狠狠打断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当时你离凶手站的有多远。。”   多远…多远。“这…大概…大概十步路左右…”嘉言气息有些颤抖。视线从她眼神里脱离开。瞥向别处。   “十步路。你若真离我有十步路。今天我还能让你跪在这里说瞎话。。”慕亦暴动起來。尽管手还被铁链锁在身后。身子已经伸向嘉言尽可能近距离地斥责她。   果然。她挨不住慕亦凶神恶煞的态势。本还直身跪着。冷不丁跌坐到了地上。   衷瑢看得有些傻了。她从來沒见过德爷发火。还是头一次领略到这女人脾气原來也是跟云长天一样一样的。   惊堂木再次“啪”一记打在桌上。慕亦也被衙役的木杖架回了原位。主审官怒道:“德慕亦你这是在威胁证人。而且本官要你拿出证据不是让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慕亦喘口气。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总之。杀人的是我。一条太监的命对慕亦來说可有可无。但若是因此连累了云家。让云家人背上黑锅。慕亦和大公主心里都会过意不去。”   主审官一听。她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威胁自己。云家。大公主都被她搬出來。而且一个郑四郎。一个云长天都在。叫他如何作答。   幸而这时。小厮跑过來到他耳边悄悄言语几句。主审官立刻宣道:“传证人。帕莎曼上堂。”   “帕莎曼…”这名字在董嘉言心里简直就是与那天黑色的雨水双生的存在。休息了几天好不容易平息那股痛。今日又要见那与自己长一模一样的魔鬼了。   果真。见到帕莎曼精神昂扬的那张脸。嘉言直感到噩梦复现。眼前之景都变得灰黑无比。   帕莎曼谁也不看。跪下就作证道:“阿曼可以作证。因为当天阿曼就在德慕亦身边。”   主审官照例要问道:“你可有证据。”   哪知她笑言:“董嘉言她能作证。”   嘉言心头一紧。眼睛睁得愈加大。蓦然瞥向她说不出话。   主审官催了好几声。嘉言与帕莎曼对视着。精神都开始渐渐崩溃。只能点头道:“是…”   慕亦与帕莎曼各自抽了嘴角暗笑起來。剩下的就简单了。帕莎曼作证。是那太监作死辱骂德爷。德爷一气之下要罚他。哪知失手不小心误了他性命。   而董嘉言在远处看时。应是沒看清楚。所以主审官只口头教育两句。她也就平安无事。未被落实假证之罪。   本來今天要审衷瑢。但是整场戏下來。好像已经沒她什么事了。   嘉言惧怕帕莎曼。怕她一时恼怒了就会把自己与贾英那天的事说出來。现时在堂上也只能任她摆布。   所有的证词都串在一起。几个审判聚在一起商议半天。最终得出结论。这事其实说大不大。太监一条命。真的抵不上重臣家的一个小妾。   无奈之下。也只能暂时圆满上二审。三审时再最后给个说法。   第一百五十章 痛思痛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二审结束了。衷瑢原先所想的那些恐怖画面沒有如期而至。德爷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她。   审官们结束了这场。还忙着要审下一场。催着衙役赶紧把这批人要带回牢里的带回牢里。要请出去的也是一分不耽搁地请到了大门口。   衷瑢让云长天截住。这男人想对她说些安慰的话。可他女人此时的心思却完全落在逐渐远去的德爷身上。   他看她的视线追随着自己的情敌一刻不歇。顿时恼火起來。唤道:“德慕亦是不是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衷瑢冷不丁被吓回了神。匆忙望向他。睁着清亮的眸子又楞了一会。才摇头问道:“你在说什么。”   云长天更加恼火。抬了只手朝德慕亦被押走的方向说道:“你总是朝那女人看。眼里还有沒有我这个夫君了。”   她张口欲答。却突然想起什么要问。回答他的话一个字都还沒说出來。赶紧改了口型。忙问道:“德爷伤成那样。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是什么是。”他怕这人心里是沒自己了。尽把德慕亦排在前头。什么都要替她考虑。于是甩袖就想走。但刚转过身子。却让衷瑢猛一下抱住。   她的心里哪里沒有他。只是现时慕亦与她同患难。那么坚强英俊的德爷落魄成这幅模样。任谁看了都是要心疼的。   云长天往前挪两步想要甩开她。但是衷瑢又演起水蛭女郎的戏码。紧紧缠着他一点都不带松懈。   惹得他心里本來苦涩的浪潮上突然盖过甜蜜的另一浪。一时说不清到底是爱是恨。   “你放开。”他恼不起來了。只能假装着推搡她讨厌她。   果然衷瑢让他吓得都快哭了:“你不要我了。我不用死了你又不要我了。”   他摁着她的脑袋往外推。说道:“就是不要你了。快放开。”   第二波犯人就要上來了。衙役对这两人的卿卿我我看不下去。催了几回才将他们拆散。一人一个方向地带了离开。   踏着慢步子往外走的嘉言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连到了门槛前都沒注意。差点绊倒。还好一个踉跄挺住了身子。   她就此停立在大理寺的门前。外道上还有自家的马车停着。车里歇了昨儿累了一晚的洛忠。   一想到这男人…嘉言的心里愧疚感真是翻腾起來。怎么都掩盖不住。虽说自己身子让他摸了个遍。吻了个透。但从头到尾。她的心里却还是沒能让他如此顺利地进去几寸。   她太愧疚。就跟今日在堂上做伪证一样。想要把衷瑢置于死地。其实就是想报复云长天。   一切的一切的。都再也逃不开云长天三个字。   嘉言回身仰头往有着“大理寺”三字的烫金门匾望去。她昧着良心做出坏事。现时却还能平平安安地走出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她想不好是否该庆幸帕莎曼的出现。及时阻止了自己本要亲手做下的孽。   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帕莎曼比她慢几步路出來。手里捋着燕尾本还乐无忧地玩着。远远望见自己的情敌傻愣在门口仰头不知在看什么。脑袋里便生出想法來。放轻快脚步。一蹦一跳地与她擦肩而过后突然止步转身。说道:“沒指认我是凶手。谢了啊。”   嘉言听到了。慢慢垂下头沉默。她在这女人面前怕是永远都挺不起腰杆。一见她。就如同贾英留给她的阴影又复活成千万只嗜血的蠕虫。钻在皮肤底下拼命撕咬。   但是帕莎曼不明白她的伤痛。她只道这女人是以沉默來反抗和无视自己。怒气上头。顿时就将捋燕尾的小手嘎啦嘎啦地捏成拳头。   董嘉言还是沉默着不來瞧她理她。高傲的帕莎曼何时受过这等无视。松开拳头将嘉言掰过身來。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车内坐了闭目凝神的洛忠。他还在反复想着昨晚嘉言喊出那个男人名字时。自己的心碎已经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痛苦。   昨夜在热水浴里激情澎湃过后。两人又滚到榻上缠绵了半宿。他努力再努力。试图唤醒嘉言此刻与她共度巫山云雨的不是云长天而是云洛忠。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就是不肯清醒。   嘉言沉醉在自己编织出的幻境里。亲手将洛忠推入了绝望的深渊。   他开始想不好。自己这么多年來的等待是否真的只是不曾打动她的徒劳。   不得芳心的苦痛还在一下接一下地打击他。逼的洛忠妄图叹口气來舒缓一下糟糕的情绪。只是肺里还在酝酿时。蓦然听见车外响起女人的尖叫。   他掀开车帘看到大理寺门前赫然有两个“董嘉言”。一个倒在地上捂着半边脸。一个双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立在那里。   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帕莎曼打了他的嘉言。   董嘉言无助的模样揪着洛忠的心更加疼。眼见帕莎曼上前抬起脚要踹人。他忍无可忍。一下蹦到车外疾步飞奔向嘉言。厉声呵止帕莎曼:“你干什么。”   帕莎曼沒料到洛忠也在。赶紧收回腿退到一边。重新捋起胸前的燕尾撅起嘴不说话了。   嘉言让洛忠扶好并靠在他怀里紧闭起眼痛苦哭着。她哭的模样不像是受了委屈。应是在怪怨老天爷为何如此安排自己的命运。   现时三人都沒了话可讲。这样一來洛忠脑子里原本还在想的那些爱不爱他之类的纠结。全都被抛到了风里。   他实在看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一点伤。   帕莎曼倒像是受委屈的那人。洛忠见她躲在角落低着头扭着身。手里还择着发梢。他的气都憋在了肺里。要发也发不出來。   “你为什么要打人。”他实在忍不住便向她质问道。   帕莎曼黑着脸。瞧瞧董嘉言。又瞧瞧他。回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來蛮夷邸找我。”   洛忠只道她无故打人不说。还要为不正的行为找借口。但因着她身份。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轻呢一句:“有毛病”便横抱起嘉言匆匆上车走了。   这让帕莎曼听见。她眼睛忽的睁大睁圆。抬头去看这男人妄图反驳两句。但他走得那么快。她要再说什么已经來不及了。   慕亦被送回刑房。继续接受郑四郎的拷问。只不过时机刚好。四郎提起鞭子正欲下手。外边传來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门。喊道:“大公主驾到。”   慕亦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渐响。浑身的绝望都涌到眼眶。差点就落下泪來。   一队红烟护着大公主浩浩荡荡地进來。见到自己的头儿立马就跪在地上。纷纷喊道:“德爷。”   这是四郎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就是比他预期的快了一些。   狱中众人行过礼。大公主不动声色地迈着步子走向郑四。扫一眼这四周的环境还有地上的血迹。淡笑着说道:“你在审什么。”   四郎攥几下手中的鞭子后只好放下。微俯了身回道:“女牢被血洗。末将怀疑是德慕亦所为。”   大公主一口气从丹田涌到喉间。厉声道:“光是凭怀疑就可以动刑了。你可还记得慕亦是我的人。”   一众人赶紧跪下。四郎也不得不低头认错道:“照例要审。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等候在牢外的何音焦急难耐。见大公主进去沒多久便出來。已经说不好自己是心慌心乱还是怎么了。下意识摸摸胸口。砰砰砰地差点蹿破这层皮肉。   还好她对自己说的“虽然现在还救不出她。至少郑四郎不会对她用刑了。”。何音暂且松了口气。   可是还在牢里的四郎却郁闷了。大公主这趟來过。只摆了个态度让他不得再动刑。如果今日这人被她捞走还好。眼不见为净。但德慕亦就在自己面前。如何让他这阎王爷眼睁睁看她坐那里喘气。   几番揣度之下。他渐生出一个想法。既然这女人的皮毛他是动不了了。但可以搅搅她的内在。变相地折磨她。如此才能稍微满足他这个变态狂魔的欲望。   四郎就对手下低语几句。很快就有人送來一个小木盒。打开就能看到里面滚着几粒褐色丹药。   慕亦被绑在椅子上本垂着头。她太累了。又因为流了不少血所以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状态。   四郎取了颗在手里。紧接着步到慕亦面前。单手捏起她下巴。错开下颚。把丹药捂进她口中。   慕亦反应过來。紧皱起眉头不肯吞。让他一掌拍在胸口。咳喘间还是不小心咽了下去。   “畜生你给我吃了什么。”慕亦向他怒吼道。   四郎接过手下递來的巾帕抹着掌心里沾上的唾液。转身冷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放心。这次谁都不会动你。”   自从大公主筵席过了。驻留蛮夷邸的客人们平日多出大段空暇的时间。可以上京城里好好地游览观摩。   让族人抬回來的帕莎曼一下轿就黑了脸。看着附近來來去去的一对对。心情格外的糟糕。   她盘算着如果自己伪装成董嘉言就能接近云洛忠。说不定云洛忠和她相处着就能发觉她的好。因此不再迷恋那女人。转而投向自己怀抱。   “我们去云家。”帕莎曼打好主意。转而又上轿。让人抬着往桃闻街进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喃喃语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接到慕亦委托的图江此刻还在蛮夷邸内踱步徘徊。桌上押着一张素纸。干干净净未落笔迹。   那姓云的带着他娘们儿一起找过來那会。他还坐在慕亦先前坐过的那条凳上等消息。   乌兰夫妇出去打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但出乎图江意料。他们俩回來后还带着一对夫妻。听说是慕亦委托來的。等那两人走进來一瞧。图江立马认出这男人就是当夜來抓人的禁军之一。   图江眼神很锐利地刻在云长天身上。仿佛跟他结下过什么血海深仇。   也对。他把自己想要的女人抓走去受苦了。云长天就是他的仇人。   因此听得他臭脾气上脑。胡乱赶人道:“你还來做什么。慕亦都让你抓去了。”   乌兰及时上前拦住冲动的图江。小声劝道:“这两人是从牢里出來的。说是慕亦有事要委托给你。”   如此图江才能稍微镇定下來。但打量云长天的眼神依旧十分不好。嘴里含糊道:“有事快说。我想想也沒什么好事…”说时还侧过身去。不想正面见他。   九娘见状笼起手來掏袖里的书信。还未掏出一角就让身边人拦住。听他向对方讲道:“德慕亦不要性命都要我來托你办成这事。”   主仆三人的目光更要聚集到云长天身上。图江想问但让他忍住。回道:“你这抓人的将军。怎么还要來帮人了。定是有诈。”   谈判才刚刚开始。云长天直盯着图江。嘴里说的话却是对着其他三人:“九娘还有其他两个。你们先出去。”   乌兰夫妇又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王子。心里有些急。脸上的神色也不自在起來。他们怕这人关上门來指不定会做出对王子不利的事情。   九娘也怕。这是怎么了。本來可以坐下好好说的。为何要赶了她走。   “长天。我留下來不好吗。”她试探着问他。可是云长天真的回道:“不好。”   图江还与他对视着。心里盘算这人像是要搞什么一般把几人之间的氛围搅的神秘兮兮。   思索几许。他对云长天的來意揣测出几种想法但不让他讲清楚。自己是终究猜不准的。于是最终还是答应下來。催着乌兰夫妻赶紧往外走并带上门。   甲乙丙都走了。云长天可以放肆地与他谈起条件。或者是交易。   图江看他擅自在桌边坐下。倒杯茶不客气地呷几口。抛开其他的不说。暗里有些介意:怎么。他们中原人都是这样一点不见外。   并非是不见外。只是云长天还在思索这人对德慕亦的态度够不够暧昧。以至于到了能让他拿來当筹码的地步。   他掩饰的太好。后來说的每一句图江甚至都沒怀疑这人只是在试探自己。   只听他说道:“现在有个救德慕亦的机会。你要不要。”   图江自然要。不过他不怎么信任云长天。口头上带了点拒绝之意。说道:“她现在在大牢里吗。你们有沒有欺负她。”   “欺负。你看看我脸上的伤。这女人下手起來比男人还狠。谁敢欺负她。”云长天抿着杯口。眼睛却往他瞟。图江听了这前半段话果然有些放下担忧情绪。这反应让云长天更加有了几分把握。   俄而继续补充道:“不过…”   万般好事都经不起一个“不过”的摧残。特别是说的人出口这词时。还有意用了拖赘的口气來刺激吊打对方的心。   图江的情绪果然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是个性情中人。不懂得伪装。有什么就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什么的爽快人。   在养育图江的大草原上。一年四季的风都很清爽。到了雨季。那阵阵瓢泼大雨更是畅快。然而如何令他想到。难得來次中原。竟是让这里的黑色夜风夜雨淋透了半生的情爱之痛。   云长天把一个“不过”说长了。对于图江來讲简直就跟牛羊崽子长大又生了崽子的轮回一样漫长。   “不过。现在是郑四郎在审她。那男人最擅长用刑。德慕亦在她手上免不了受苦受难。如果你在意她。我倒可以帮你把她救出來。”他说时放下杯子。眼神坚定地望着图江。   图江想不好。怎么抓人的反倒來救人了。于是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等她出來了你把她带走。我不管带哪里去。总之就是不要留在京城里再让我看到。”云长天的眉头都皱起來。看上去并不像说笑。   他是真的恨透了德慕亦。甚至连凌迟她的心都有了。然而。若这女人一死。他的衷瑢必定要十分伤心。云长天是极不愿见到她难过的。也更不愿德慕亦留在京城成为他俩之间的阻碍。   刚好这时候出來个图江。这个图江对德慕亦态度不简单。他计算着也许老天又在为他搭桥解难了。   “怎么样。你要不要这个女人。”云长天最后郑重问道。他端坐在凳上。模样很英俊所以看起來也很可信。   图江也有最后一个问題:“你为什么要帮我。”   “等德慕亦出來了。你自己问她。”   一纸图江亲手写的回执让慕亦瞧过。还在狱中的她真的以为外边已经在敲锣打鼓地张贴解脱衷瑢的公示。   慕亦打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衷瑢嫁给云长天。说不好为什么。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直觉。   他们成亲那会。或说成亲之前。云长天猛追衷瑢。那种态势就让慕亦觉得浑身不痛快。加之后來他们夫妻俩闹了别扭。好几回都把衷瑢逼到何家來。似乎根本沒有安生过。   她就看着明明应该很幸福的衷瑢躲在别家屋檐下。天天以泪洗面。   该断了。特别是梁又梦这女人的存在。让慕亦嗅到了更加不好的味道。直到她听说衷瑢因为自己的作证而将要丢了性命那刻。   梁又梦…这人注定会是衷瑢命中的一个劫。   以慕亦女人的直觉來讲。她之所以不看好这对夫妇。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慕亦逐渐地发觉梁又梦与云长天之间说不清的那些关系。   并非是真切的“关系”。而是她直觉预感到的。非常不好的发展。   梁又梦可以借着衷瑢來接近云长天。那总有一天。她也可以狠狠心。把自己祭出來。   云长天追衷瑢那会怎么对慕亦许诺的。今生只爱她一人。从此不再娶。   那么至少从现在來看。云长天大概从來就沒有好好遵守过自己的诺言。   “老天爷怎么还沒一道雷劈到你身上。”慕亦看过展在自己面前的回执。图江的笔迹赫然保证着此事交给他就好。便抬头朝着云长天狠狠地说道。   她那时怎么想得到。也是意料不到图江会如此出卖自己。   用“出卖”來形容慕亦对此事的心情。还算非常客气的了。   她那时是舍命要把衷瑢与云长天分开。女人的预感是如此准。不知道是应了旁观者清这古话。还是应了她对心上人的那刻真心。   说來也好笑。慕亦当时问云长天什么样的感觉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结果。她却在他老婆身上找到了。   原來不是她不懂爱。而是刚好在遇到衷瑢前。沒人配得上她的爱。   为什么就是衷瑢。   慕亦后來想了很多年。为什么就是她了。   直到很多年后的某天。两人在夜雨里道别。衷瑢最后抱了抱襁褓中刚满月的姑娘。还给了她。转身而去的背影里。有光影在变幻。   黑色的雨落在她的肩头。黑色的风缱绻在她瘦弱的脊背。她们两人就此离别。一个继续踏上她冒险的不归路。一个转而流离在红尘中。所幸遇上良人。往后多年都不再颠沛或消沉。   从那时來看。慕亦知道当初要衷瑢离开云长天。绝对是一个对的选择。   然而。那时的他们如何能看透往后的光阴里布满的荆棘坎坷。特别是对衷瑢來讲。要她一年年地承受着与云长天越來越远的距离。简直就是一种长远的折磨。   回到慕亦还被困在牢里那会。她义无反顾地把杀人的罪名重新揽到自己身上。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决定了从今往后。不论那群人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她德慕亦绝不让衷瑢再受一点利用。   可是衷瑢不知道。她的心里。或许从來只放过云长天这么一个人吧。   蛮夷邸内。云长天与图江定下“交易”。两人最后眼神对冲一下便散了。   内心极为不安的九娘也不知他搞什么名堂。见他出來了赶紧问道:“你想干什么。”   云长天见事已成。也不瞒她了:“我不想休衷瑢。所以就让图江做了个假证。”   他这么做。其实出自对九娘的不信任。   云长天自己沒意识到这点。但是。九娘作为一个女人。那是当即就反应过來。好像那瞬间。又有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把她爱他的一颗心给捏了碎。   九娘想哭。但是她忍住了。不是怕云长天笑话。只是她在笑话自己。明明这么多年了。自己伪装地跟个坦然大度。毫不爱他毫不留情的女人一样。哪知现时再见他。那些所谓的宽心不过就是自己骗自己。   “你怎么了。”云长天还不知她心里如何想。但见她眼眶红了半圈。试着问道。   九娘摇摇头。勉强打起笑容:“沒…沒什么…快点回大牢去吧。二审开始了。衷瑢需要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梁言某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九娘低下头轻揉一会眼睛便转身自顾回去了。她还生着病。这会能给衷瑢活命的保障也算完了任务。   云长天这时才有些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为她担忧的心思尚存。趁人还沒走远赶紧喊了一声:“你等会。”   但是她沒有停下來。反而越行越快。过了个拐角后就让仍驻足在原地的他看不见了。   这与当年的九娘不太像。云长天心里忍不住做起比较。年少时的她还沒现在这么风情柔媚。   二审结束后。消息很快让梁又梦打听到。并传回了净姨家中。本还在以泪洗面的女人这下总算有了安慰。知道衷瑢不用枉死。那是比自己又能活上五百年來得更加开心。   陈婆陪在一旁。用袖子抹掉颊边的凉泪。见净姨脸上还湿着。伸手过去帮她揩了一把。笑道:“你还哭什么。那孩子现在不是沒事了吗。”   在另一边正给净姨倒茶的梁又梦忍不住斜了眼往她神情瞟。果然净姨看上去是沒有原先那般痛彻心扉的表现了。然而眸子里的失落懊悔轻易就能让人捕捉到的。   其实梁又梦猜也能猜得出來。不就是在后悔给衷瑢说了这门亲事吗。如果当初她不找云珂瑛谈亲事。或许她们四人现在还能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讨生活呢。   “啊呀我说净姨。”她把满了热茶的杯子轻轻端放到桌上。凑到净姨身后替她捏捶起肩膀。“姻缘姻缘。也是他们两个有缘才能结成夫妻不是。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云长天对那丫头其实挺不错的。”   陈婆听了。啐一口唾骂道:“你这丫头片子才吃了几天他们家的饭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数不清楚净姨养了你多少年是吧。忘了谁跟你一起长大。当初你不肯嫁人又是谁替你赎的身。纯纯的一头小白眼狼。”说着。还不忘颔首翻她两个白眼。   梁又梦捏着净姨肩头的手还是那个力度。边听陈婆责怨自己边抬了眼朝她笑。从小被骂习惯。现时再听听。竟是意外地让她全身舒畅着。   屋内的气愤在陈婆那张嘴停歇后又恢复了无言的静谧。阳光照耀进不大的厅堂。落在地上积灰的石板面。有些燥热在悄悄鼓动。   净姨闭上眼睛思索良久才又睁开。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抬起手落到桌面。对屏息望向她的两人说道:“不行。云长天这人不可靠。终有一天还会害了衷瑢。你们两个收拾收拾。过两天等她出狱了。我要带她回萨巴陀。”   梁又梦心里紧了一把。想着这怎么行。现在回去。岂不是宣告了她今后再也沒机会靠近何音了。先前埋好的线呢。她又怎么舍得放手云家这么大块的肥肉。   “我不走…”她绕到净姨座前直身跪好。又拉着她的手恳求道:“净姨你知道我在京城住习惯了。再要我回去。我怎么适应得了那鬼地方的风沙。”   陈婆也是因着好容易才能再回故里。这趟安定下來同样不舍得离开。竟跟梁又梦一道挨着肩想要劝她放弃回去的念头。   然而净姨全心全意地挂念衷瑢。心里念叨起來:“你们两个留着。我带她一个人回去算了。”   “不要。”梁又梦起了情绪。拢起眉头。眼眶都有点红。   这丫头还是很爱黏人。净姨也不过说说气话。并不真的想抛下她。   “那就跟我回去。”净姨虽如此想着。但她的口气又抑制不住地重了点。看梁又梦的眼神里疼痛难掩。   “不要。”梁又梦情绪激动起來。声音尖利了些。眼泪汩汩地淌到脸颊边。   净姨兀自起身松开牵她的手。含着满眼的泪指着问她:“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跟他们云家到底在做什么。衷瑢到了今天这一步。是不是也有你在里面捣鬼。”   这下梁又梦讲不出话。她知道如果拿不出什么理由。净姨真要带着衷瑢走了。到时候自己又要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净姨你听我说。又梦是受够了以前在萨巴陀过的苦日子。你那时要把我嫁给谁我都觉得不会好过。所以才让你把我送到京城來了呀。”她重又拉回净姨的手。仰着梨花带雨的脸让净姨看了不忍再让她跪着。   “你起來。你先给我说清楚在云家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净姨把她拉起身送到凳上坐好。   陈婆跟着一起掉泪。见两人气氛平静下來。忙给她们各自重新倒了杯水。   梁又梦挽起袖子横抹过半张脸。抽泣哽咽道:“一开始不是以为衷瑢让云家害死了吗。我就想着去他们云家看看有沒有什么把柄能抓到手里。好替她报仇。   可是后來有一回我花了不多的心思就从云洛忠手里赚來了一大笔钱。你们瞧这房子。就是用那笔钱安置的。所以我想着以后还可以用些手段从他们云家掏出个家底。你和陈婆也不用老是寄人篱下…”   她说着。眼泪又开始泛滥。直接扑进净姨的怀里闹起委屈。   这话说的净姨与陈婆心里愧疚不少。原來这孩子绕來绕去。就是为着相濡以沫的人在忙活。   梁又梦受她们安慰许久。情绪平稳后又听了净姨警告道:“你也不要想着从人家手里骗钱了。我知道你精明。现在有吃有穿有住的。这已经够了。”   还沒真正尝过甜头的梁又梦怎么会觉得满足。反驳道:“够吗。这是他们云家欠衷瑢的。我不过就是替她讨回來。”   陈婆适时应道:“就是就是。他们云家亏欠衷瑢还不多吗。”   这老婆子爱财。年轻时而且又未进宫前在家乡穷怕了。所以现时听到來钱快的主意。立马站到了她的队列里。又向净姨说道:“衷瑢脑筋不好使。所以云家不适合她。但是我们又梦机敏聪敏。什么人都能应付。她在云家也只有那帮人吃亏的份。”   但是净姨让衷瑢的事给心疼怕了。她怕梁又梦一不小心就要跌在云家。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再在那边待下去。   “总之。你也赶紧从他们家搬出來。我现在就写封信给云珂瑛。让他好好劝劝他儿子。放了我们衷瑢。”净姨边说边起身。欲去里屋动笔墨。   “不要啊。净姨。”谁知梁又梦癫狂起來。一下抱紧了她不让她再行半寸路。“我來想办法让衷瑢自己乖乖离开云家。”   具体怎么个办法。净姨一听火更大。气的她把陈婆递來的杯子都摔在地上。撩起袖子就要來教训她。痛呼道:“你这是引火烧身啊梁又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以前都是怎么教育你的你都忘了。。”   梁又梦沒躲。任她的手落到自己屁股上。打疼了也不出声。   陈婆好说歹说总算劝住净姨。她也觉得梁又梦要插足衷瑢与云长天的婚姻这事。确实不堪入耳。   “我知道你心疼衷瑢。我也心疼啊。但是她眼里就只有云长天一人。你带她到多远的地方多沒用。”梁又梦说着眼泪又下來。话语都有些模糊不清。   净姨听不下去。觉她根本就是在胡闹。怒气攒动间觉得胸口越來越闷闷。快要透不过气了。   梁又梦想再跟她说点话。但是她已按着胸口。面色苍白地。渐渐地伏倒在桌上。   洛忠坐在院子里对着一炉正沸腾的草药发呆。枯黄的蒲扇被他捏在手中一时忘记摇摆。就随他楞楞地朝着炉火思虑说不出口的心事。   他安抚好嘉言并让她睡下了。她嫩白的脸上还有帕莎曼打人的证据残留。想起这一点。洛忠自然有些不痛快。   也不知她跟嘉言结下什么仇什么怨。竟会如此凶悍地对待一个柔弱的女人。   老天似乎又听到他的召唤。这时候院里竟走进來一娇小的身影。洛忠余光瞟到。有瞬间以为是嘉言。但立马就反应过來。那是帕莎曼。   见这丫头來的刚好。洛忠气恼恼地扔下扇子冲到她面前质问道:“你打嘉言做什么。她招你惹你了。”   帕莎曼此趟就是想当着他的面來揪起那女人与贾英的好事。于是对他的动怒也不在意。照旧捋着辫子脚步轻快地绕过他。独自在院里游荡起來。   洛忠见这人脸皮挺厚。又是嘉言还睡着。便向在厨灶房忙碌的云嫂嘱托一声后。拉起帕莎曼匆匆往自己住的小院走。   这美轮美奂的房子帕莎曼不是第一次來。到了院门口不用他再拖拉。竟像主人归家一般。蹦跳着自己冲进去。一脚踹开房门。跃过门槛。躲在门后朝他做起了鬼脸。   “你给我出來。”洛忠急了。一跺脚也飞奔向屋子。帕莎曼自恃眼疾手快。赶紧合门想把他拦在外边。然而洛忠那条大长腿抬起來就可以够到门板。一下就抵住了门关合的趋势。身子弯起來就换了两只手推。   里边的帕莎曼拼命推门推不上。干脆不做抵抗。一点沒预警地卸了力气。门外的洛忠來不及收手。跟着门一道往里边倒去。正好。整个人都扑倒在她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错错错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洛忠虽然摔着了。却因身下还垫了个帕莎曼。不但不觉得痛。反而感觉自己身子像贴在软绵绵的垫子上。舒服得很。   帕莎曼之前还从沒跟男人如此贴亲过。但今时今日刚好有机会。对方又是自己喜欢到不得了的人。便一点不害羞地环过双臂到他背上。紧紧抱住了洛忠。   抱他的感觉可真舒服啊。她顺势把头埋到他的肩颈窝。拼命嗅着这男人蕴热脉搏散发的雄性气味。每一次呼吸都成绝世的享受。   这跟立在平地上抱他的感觉不一样。洛忠的分量全都压在帕莎曼身上。让她感觉非常踏实。   但美好的片刻比白驹过隙还迅速百倍。洛忠急着从地上爬起來。而帕莎曼不愿放开手。愣是半挂在他身上。翘着双脚不落地。   他试着扯开这块牛皮糖。却惹得这女人故意晃荡扭捏。还好她身量小。洛忠一只手抱起她都绰绰有余。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不至于再让他跌倒一次。   “你怎么回事。想讹我。”洛忠低头盯着紧抱自己的帕莎曼。特意用了吓唬人的口气來对付她。   帕莎曼半张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提着嗓门儿回道:“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不跟你睡。”他着实有些被她烦到了心。就因为那张与董嘉言一模一样的动人脸蛋口口声声说着稚嫩的情话。   只可惜对他说情话的不是他想要的嘉言。   帕莎曼还在坚持。不舍得放手的她能缠一会是一会。不顾他怎么威胁甚至恐吓。   再闹下去就是个沒完沒了的闹剧。院里还有丫鬟仆妇众人看着。如此沒羞沒臊的。让她们瞧见又传出去不大好。于是洛忠猛吸一口气。鼓起胸膛两手各自一边地叉住她的腰。终让她跟个狗崽样地被举到了空中。   帕莎曼离地高悬。一下子沒了重心。手开始在他头上乱扒。边笑边叫喊起來:“飞啦。飞啦。”   “住手。住…住手…”洛忠脑袋让她抓的一团凌乱。真想当场把她抛出去。   丫鬟仆妇们纷纷聚到了门口。互相低语揣测着这娘子怎么跟平时那位温柔娴静的嘉言不像。   终于。待到云少爷气沉丹田地怒喊了一声:“帕莎曼。”震慑住她。众人这才明白过來。原來是个跟董家娘子长相极为相似之人。   两人的好戏还在上演。洛忠不客气地“扔”掉她。回身驱赶走围观窃笑的女人后重重甩上了门。   帕莎曼面对真动了气的洛忠还是有些怕的。不是怕他动粗。就怕这人一冷。往后都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令她就此失去接近他的机会。   他们站在外屋。尽管面对着面。但互相地打量脸色神态。不再出一点声响。   洛忠对她使劲抗拒。她安静下來。站在面前的端庄模样太像嘉言了。如果不是闻不到熟悉的花香气。说不定他真会欺骗自己干脆…要不然…   “不。”洛忠突然拼命晃两下脑袋。俄而推搡帕莎曼往外而去。恐吓道:“别让我再见到你。你再來烦我。我可要打人了。”   “你打你打。”帕莎曼猛地转回身。扫开他支在身后的手。本來还开心的状态现在已阴云委屈满布心中。怕是刚才让他吼掉了魂。   洛忠一向看不得嘉言伤心。尽管他脑袋很清楚这人是谁。但偏偏眼睛不断欺骗着他的心。告诉他嘉言在哭了。   “你别…”洛忠下意识地迈出一步试图上前安慰。但及时收住了趋势。并垂下伸过去的手臂。   这么好的氛围这么好的契机。如果错失了。帕莎曼想着她必要后悔一辈子。便不等他再有动作。主动贴上去。抱得更紧更死。   有几瞬间。仿佛就是嘉言跳着脚朝自己拥过來。   他愣神间不再抗拒。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轻轻抱上了她。   天色逐渐暗淡。屋外的树丛草堆里。渐响起聒噪知了的纳凉之音。还有蛐蛐此起彼伏的鸣响。   坊间传來打更人的呼喊。一阵阵的。让守在榻边的梁又梦听见。更要引得她哈欠连天。   看她完全不在照料病人的状态。端來热水让她洗脸的陈婆放好沉甸甸的铜盆。把一双水湿的手往衣服上抹两把。走近她低声说道:“你还在这做什么。净姨待会要是醒了再见你。又要被气昏过去一回。赶紧的。洗把脸睡个觉。明早再给净姨磕头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净姨会原谅她吗。梁又梦已经很久沒像现在这样疲倦过。一向活力四射的她此时就跟肩头上被抽走几根骨头般空虚无力。   陈婆看这丫头又开始盯着净姨发呆。便抖拉起她的袖管。扯着人往架上的盆子里撩水扑脸。扑干净泪痕。她的大眼睛又闪了起來。   这饱满的福相多好。陈婆忍不住往她脸上多打量几遍。笑得眼睛眯成缝。嘴巴咧成沟。压着嗓门儿说道:“诶。就你这模样。细看之下可比衷瑢俊俏多了。在京城待了不少时间怎么就沒大官爷大富商看上你。”   这老婆子向來喜欢嚼舌婚丧嫁娶的事。不管是东家还是西家。亦或是千里之外谣传遥传的虚无风影。总能以这个样从她耳朵里进去。又以完全不同的那个样从她嘴里出來。若有时说得不过分。听來倒趣味倍增。又能耐人寻味许多。   梁又梦正无处安心。此刻听她熟悉的八卦口气。感觉像是回到萨巴陀那会。一想起过去的安逸年月。就会察觉到原來还是有点依靠可寻的。   因此拉了陈婆往外屋坐下。亲手斟两杯茶。一人一边地探讨起了为什么梁又梦至今八字沒一撇这奇怪事。   她对自己婚事不甚上心。最根源的期盼大概也就是留着等何音。等他终有一天点头让自己伴他左右。   但现时又不能直接说出來。对着陈婆迫切的目光她也只能低头沉默。   这老婆子看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心里徒然起了揣测。赶紧伸过一只手捏着梁又梦的手腕晃。并问道:“你…该不会对云长天动情了吧。所以你才想着要往他俩之间横插一脚…”   “去去去。我也不过随便说说。净姨软硬不吃。你叫我怎么劝她留下。”梁又梦厌恶地扯回手臂。把怨毒的目光逼斜了抛给她。   但是陈婆哪里会信。只听她窃笑道:“别装了。像你这年纪的姑娘心里都是装着什么萧史郎君。做梦也都妄图做个弄玉娘子。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來。”   这话说的梁又梦心塞难受。但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陈婆都会如此认为。于是也随她去。之后老婆子问一句。她就照着答一句。   陈婆会问她:“那你也打算给云大少爷做个小妾还是…就这么赖在云家。等时机成熟再…”   好事者自己都开不了口。捂了嘴笑起來。   梁又梦想生她气。但发觉心里其实也沒什么恼怒。便接她的话玩笑道:“对。我就是想勾引云长天來着。到时候衷瑢心一冷她不就自己回來了。那我们四个不就又可以住一起。为不用离开京城了。”   哪知陈婆听了却沒听出她话里的玩笑意味。还真当她准备着出手。当即严肃道:“伺候男人你也行。万一人家到时嫌你死鱼一条。你这顶好的身子不就白搭了。”   话題逐渐私密。梁又梦嘴上不正面回答她。但心里已经回放起与董嘉言厮混时。从那骨子里生出风媚的女人身上学來的种种。   种种均是极昳丽的人间不可言。如果真要让她说出來或记下來。说不定整理好了就又是一本洞玄子之流。   夜更深。烛灯更短。两人后來沒聊多久就散了。陈婆为净姨守夜。梁又梦回卧房抱起被子去梦境里寻何音。京城的这一隅总算只剩虫鸣虫嘹的宁静。   但是相距甚远的大牢内。仍被捆绑在椅上的慕亦却遭了很大的罪。   她一开始不明白自己吞了什么丹药。现时身体里渐渐起了躁动。而且越來越兴奋。甚至比平日的需求强烈上好几倍。便反应过來。那些圆丸子是房中秘药。这种折磨逼得她嘶喊道:“郑四郎你这畜生。”   看她整个人开始颤抖。还有她欲挣脱束缚却终究无能为力的模样。郑四郎立在对面。笑意悠然地歪着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动你。何音來了也不行。”   那些见血的鞭打慕亦咬牙还能忍住。但从内里涌出的冲动如同扫也扫不去的大群虫蚁。撕咬。啃噬。钻爬…   她尽量弯下肩背缩起身。差点熬不住时幸亏紧咬了嘴唇。欲炸的**才又被她咽了回去。   囚室里的其他男人已经退了到外边守门。郑四郎走近又捏起她的下巴低语道:“我总有种直觉。我喜欢男人。你喜欢女人。”   慕亦喘气都來不及。眼神迷离到无法合拢涣散的视线去剜杀这魔鬼。   郑四郎一手还抬着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眉目还真有点男人的味道。便抬了另一手划过她的眉间。接着说道:“你杀了那么多人。可还留了一个沒死。你知道那人说什么吗。他说有个英俊男人闯进來。可是身材却像女人。这是谁呀。我倒是很想看看她画男人模样的妆。所以我替你补上了一刀。”   这男人脸上的笑已经彻底魔化了。他说罢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炭笔。把着她的下巴。往她眉上仔细描起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重又殇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昏暗的囚室内火光明灭摇曳。此刻正安静地映着四郎俊朗的脸。他在仔细描眉。炭笔起落间随着慕亦粗重喘息的节奏不停添添画画。直至把她一张好生俊俏的脸用刚成型的剑眉画出了逼人的英气。   四郎擅长画眉。他这双握剑的大手精准把控着细小的炭笔。不用多比划就能对的整齐。线条又利索。   他松开手任已经缺失大部分意识的慕亦往后瘫去。她的脑袋就跟沒了脖子架着似地歪在边沿。喉间本还有吞吞咽咽不肯发出的声响在攒动。现时也只剩了丝丝缕缕可以听见。   慕亦让潮涌的冲动把内里颠簸地快要死了。连最后一丝防备的力气都从她骨头缝里散了出去。   囚室里静悄悄沒有其他人。最大的动静也就是火盆里滋啦的爆裂声。还有她气吟间偶尔发出的一记婉转莺啼。   四郎扔掉炭笔。转身取了桌上的酒杯回來。眼睛盯着这女人。口中灌上半杯酒。紧接着一下喷到她的脸上。   凉凉的醇厚白酒化作氤氲的水雾。随她的呼吸入了起伏肺腑。太烈的酒气刺激到昏沉的慕亦。顿时令她咳喘不停。   “醒了。”四郎牵起微咧的嘴角。伸过握着杯子的手。慢慢地将半剩的玉液琼浆倒成一注瀑布。   凉酒顺着她的头顶流过双颊。沾到她红肿破皮的身体上。就跟再添一把火似的煎熬。   慕亦何來的力气忍耐。这次沒经受住。终于哀嚎不止。湿濡了泛红的泪框。   四郎听着她的痛苦呼喊一点一点衰弱下去。又看她缩在椅子里。双颊赤红。媚眼微睁。嗓子眼里已经发不出任何能让人听清楚的声音。   他心想着平日彪悍的女人现时却成了这幅狼狈凄楚又诱人的惨样。就跟那日受过自己折磨后瘫在身边的董忭一个境遇。   董忭...   一想起那小子。四郎的脑海眼前就又不停地填充满了他的青嫩面容和细弱身影。   不该那么急的。他有些懊悔起來。想着自己确实逼怕了他。但是他又很不甘心。想要董忭想得到董忭的那种迫切他先前从來沒有体会过。   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哪里吸引自己了。四郎总是这样自问自剖析。也许是他光洁的皮肤。也许是他跟女人一样细的手臂。也许是他一笑就露出的可爱虎牙。   总之董忭太可爱。太令他爱。等他长大了。可能会比画上剑眉的慕亦还要帅气。到时候四郎要更加不可自拔与沉沦了。   他如此想着。想着如果董忭也长了那对好看整齐的眉毛。如果面前瘫坐着的是董忭。如果是他如此沒有防备。如此孤弱无助迷离地喘息...   手中越捏越紧的杯子让四郎用力摔到地上。嘣嚓碎落凌乱。他捡起脚边锋利的瓷片。三两下割断缠在慕亦周身浸水的麻绳。单手扛起她慢慢走进铺满稻草的格子。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个。四郎可以放肆地为所欲为。   慕亦被放在稻草铺。安静地匍匐于他身下。她感觉有人压到背上。但模糊的视线与混乱的思维交缠在一起。使她无力反抗这种屈辱。更來不及分析灌进耳腔的阵阵亵语到底出自谁人之口。   是夜平静。出了地牢便无任何猥亵之事发生。附近女牢里还有个衷瑢枕在云长天送來的软枕上安眠。晚饭是家里的厨子特意按着她口味炒的小菜。外加刚蒸出的贡米。   这点宝贝似的储备是皇帝赏赐下來。云长天藏了很久。一直沒舍得吃。自己女人在牢中受了不少罪。他心疼着她枯黄的脸蛋和越來越瘦的身形。回家中的厨灶房嘱咐厨子时突然想到。便拿了出來。   不大的坛子。本來就只是皇帝用來抚恤一下爱卿罢了。并不真是赏他吃。但这分量看着刚好够衷瑢一人补补。于是云长天狠狠心咬咬牙。就把洁白如玉的一坛贡米交到了厨子手里。   这顿很进补。有鱼有虾还有蔬果甜酒。云长天知道她爱喝酒但平时自己总劝她节制。这次便一并给她补上。满满一罐随着新鲜出炉的饭菜顺溜地送去格子里。   看她狼吞虎咽。咽得满面泪水。云长天同样不好过。   一开始还想着也许梁又梦的计划可行。衷瑢可以沒事。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也能安稳过去。哪里预料到让她这个死脑筋给断了谋划。   他开始想不好眼前的衷瑢到底像谁了。曾经以为她像九娘。但现时看來又完全不同。   食盒中能吃的都让这个大胃王嚼碎吞下。甜酒半瓶沒肚。她只觉以后还能活着真是太好。   “我不用死了。”衷瑢嘴里还嚼着剩下的半片红糖馒头。含含糊糊地朝着隔栏外的云长天喷碎屑。   他本看她看得出神。但让这阵沫子糊了一脸。有些不舒服起來。沒等他举起袖子去抹。衷瑢赶紧地从隔栏里探出一只脏手來拂过他的脸。还有满是胡渣的下巴。   这两天为了她的事。云长天连胡子都沒心思刮干净。衷瑢一边摊着手不断來回摩挲。一边鼓着腮帮子咯咯地笑起來。   问她笑什么。衷瑢囫囵咽下食糜回道:“沒笑什么。只是你这胡渣扎痒了我手心而已。”   云长天听罢。轻轻控住她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低头吻到她的掌心里。   这惹得衷瑢更加开心畅快。捏着馒头片的手不往嘴里塞而是遮掩起了抿紧的嘴巴。   “要笑就笑出來。”他也跟着笑意盈盈。专注凝视她的眸子一刻都不想离开。   “张嘴。”衷瑢把剩下的馒头片放到隔栏外。云长天不喜甜食所以往后仰了些距离。   “我沒咬过。就掰了几块下來。”她还以为这人嫌弃上边有自己的口水所以不肯吃。   试了几回他都拒绝。衷瑢也不勉强。干脆整片塞进了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她晚上睡时总感觉腹中沉甸甸。就跟藏了几块银锭一样难受。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她吐两吐或是上个茅房就好。但是今夜却有些不对劲起來。   守夜的狱吏來巡查时听到她不断泛呕的声响。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吃的太多。但呕了很久。甚至各处巡回过來看她。这小娘子还扶着墙不断吐着翻出的胆汁。凑近火把一照。这才发现有些不妙。   衷瑢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不光恶心还浑身冰冷。嘴唇上毫无血色。不等狱吏问清楚情况。她应声倒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昏厥过去。   若是平常囚犯那倒也随她去了。只不过这人身份有些让狱吏担待不起。女牢赶紧发动了人。快马飞奔到最近的医馆拉了正酣眠的医生跑到牢里。   衷瑢只道光是不住呕吐都要花光了力气。整个人就跟被铅水凝住似的。一点动弹不得。直直倒在地上昏过去。事后醒來。听狱吏说才知道。原來是中毒了。   她沒死还真是福大命大。   云长天并不知这事。第二天他在宫里执勤苦恼。朝中反他的浪潮眼见愈演愈烈。他都不知道再过个两天情况又会往多少糟糕的程度发展。   晚上回到家中。得到消息的七叔跑來说道:“今天郑家來音信。说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请大少爷去那边一趟。九娘。还有郑公他怕都要活不到秋天了...”   “怎么回事。”凳子还沒坐热的云长天脑袋更加胀裂。喘着肺中沉积的气。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七叔站一边。岁月把他的身影压得有些佝偻。他一把年纪知道很多事。这下也不瞒着。压低声音回道:“十多年前。就是冼乐公主刚死那会。京城起了谣言。说是她的亡魂留在京城。会继续为非作歹。一开始谁也沒理会。哪里晓得之后的半年内不知从哪里传來一阵瘟疫。病死了好多人。”   那阵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夜里从京城上空飞翔而过的阴鬼垂下一片衣角。撩走几人就是几人。   很多人中招。但也有少部分人活了下來。其中就有七叔和郑昴公。   当时这病无药可医。完全是看天命。原以为那么一场灾难都能熬过來。往后必定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吧。谁晓得时限一过。落下的病根就毫不留情地开始发作。而且慢慢地。还传染给了身边人。   听闻这噩耗。云长天愈加心乱如麻。伸过手往眼窝不停揉着。   毕竟九娘是年少钟爱的发妻。直到现在云长天对她都还是存了点断不了的相思情谊。若她就此冷冰冰地死了。往后心里那些愧疚他又该招谁去弥补。   不等七叔说更多。他呼出长长的一口气。麻利起身边往屋外赶边说道:“马车备好。今晚我不回來了。”   云家门口的香车宝马载着大少爷匆匆赶往郑家。隔壁的何音亦是烦扰不歇。只要慕亦还在牢里他就不能安心。   本來还想着今后能够重开三斟曲。与她一起再把日子红红火火地过起來。谁人能想到如今还会摊上这些事。   他在二楼的廊上踱來踱去。盘算着大公主那边他已经求过一次。不好再去烦扰第二次。那下面还有谁可以托一下关系的。   天色渐暗时。隔壁云家的灯火璀璨起來。何音远远望着。逐渐想到了梁又梦也许可以帮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紫夜清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作者有话说:谨以此章献给清清与紫夜阑杉   。。。。。。。。。。。。。。。。。。。。。。。。。。。。。   趁着坊门还未关上。何音让暂住家中的清清遣了马车把自己送到净姨在城中的住所。   那栋小小的房子在墨色里风雨不动。也不知道里边曾经住过什么人。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他试着敲了两下。沒有等來回音。大概是净姨身体不好所以早早就歇下了。   清清等在后边。手中还有赶马的缰绳紧握。一时有些着急。便与他说道:“坊门就快关了。如果人不在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再等等。要不你先走?”何音坐上门前的石阶。胸口闷得很。   单看他这副走投无路的失落样。清清哪里舍得独自离开。也就拴好马车往他身边靠着坐下。   两人互陪着聊了一会。被问起未來的打算。何音掏光心里放着的所有事。终究沒能找出适合的所谓“打算”。   他迷茫着。怕着。怕永远都见不到慕亦了。   附近打更人敲着梆子声声悠长。在漆黑的门前慢慢接近慢慢走远。他坐的石阶上还有白日里晒烫的热气存着余温。暖了初夏时令的夜里。逐渐萦绕上身的清寒。   这种暗无天日的压抑已经好多年不曾复现。最早的时候。也就是刚入宫那会。他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他还记得自己不过是个被拐带的孤儿。也是从苍源來的。那鬼地方虽说山清水秀。但常常闹瘟疫。家里几口人倒了沒了。逃难路上就被穷困潦倒的道士掳到京城。转手一卖。成了教坊中的琴童。   那年先帝装扮做平民出來转悠。到风月场所嬉戏时顺带捞了他回去。一进宫中还安排了声名赫赫的忻橖教他练琴。   于是他就这么过上了安稳日子。连“何音”两字都是先帝给取的。   慕亦比他晚入宫几年。两人年少相识。空闲时间在一起总能说好多话。永远不会觉得沒有话題可聊。   在她十三岁时的夏天。那天刚好是个雷雨夜。何音抱着慕亦慢慢地亲吻了她。   他那时还从來沒有碰过女孩子。只知道大概是自己被雷声吓怕了。勇敢的慕亦当即把他紧紧地环抱住并温柔安慰。   往后一到夏天。何音有多期待头顶一声惊雷是慕亦无法察觉的。他永远都在怀念那个日子。年少的他们卸去所有防备。终于开始了相濡以沫的生活。   夜风清爽。吹净门前的一片尘埃。清清听他讲起与德爷的往事。不禁感慨道:“原來还是青梅竹马。不过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俩才成亲呢。”   他听了只是平静回道:“就像你说的那么多年。其实成不成亲也无所谓了。”   清清看不见此时这人脸上是如何苦涩的表情。又听他慢慢说道:“几年前慕亦怀上过一次。但是因为当时忙着三斟曲的开张。很多事情我都需要她帮着解决。所以...”   说到这里。何音咬住下唇。微叹出半口气接着道:“她瞒着我用土膝根引产。结果差点连着自己的命都搭进去。那时我坐在榻边整天整夜地抱着她。我就在想。如果慕亦沒了。我又该去哪里。”   当时的何音想了整夜也沒想出个答案。大概今生的所有都在慕亦身上了吧。   沒遇见她前。自己的人生该有多冷清啊。   夜风还在徐徐地吹。吹得两人有些发凉。就连一旁耐心等待的马儿都不安起來。   这匹用來拉车的黑马是前两天图江送给何音。让他用來载慕亦的。何家现在算是穷困潦倒。之前所有家当被哄抢。连带着马车被拆。拉车的马也被强行拽走。   所以说这位塞外來的猛士可真当是及时雨。方便何音的出行不讲。马儿健壮了得。一蹄子迈出去就跟飞起來似的。而且特别有灵性。   赶车的清清今天还是第一次驾上这匹俊马。出发前趁何音沒來天又亮着。她仔细往它颈上乌黑发亮的鬃毛打量。直喟叹真是难得的宝驹一匹。看來那塞外王子对自己主子情义不浅。送这么贵重的珍品。眼睛都不带眨一眨。   但是当着自己主子的夫君之面。她又不好真将心里那些暗生的怀疑揣测问出來。别到时候是她自己会错意。却要惹得人家夫妻闹出一条鸿沟來。   两人同坐在已经开始泛冷的石阶上又等了一段时间。直至打更人再次巡过这边。呼喊声來去仍是悠长悠长又寂寥。都这种时辰了。还不见住里边的主人出來上灯。看來今夜是要白白等一场。   开始犯困的清清迷迷糊糊间也开始想不好。到了明天自己的主子到底是生是死。如果她死了。那红烟的这群姐妹又该何去何从。   “清清。”   因着睡意困顿。她刚埋头到膝上打算眯会眼睛。耳畔却传來一声轻微的呼唤。   “谁。”她猛抬头往静悄悄的四周仔细听。并沒有刚才的呼喊复现。有的也只不过是那匹黑马偶尔的换气声响。   一旁的何音受她惊吓。问道:“怎么了。”   清清不知该怎么形容刚才的声音。便只道:“刚刚有人喊我。”   “清清。”她的话还沒凉。那声音重又响起來。这次洪亮的多。顺着她耳朵溜进心里。感觉陌生又熟悉。   “到底谁。”她又问一次。忍不住在黑暗里起身。此刻天上原本堆满的乌云散开。月辉洒落空旷的石板道里。为黑马边站立的赤膊男人添笔便作一层轻纱披在精壮的肌肉上。   那人只穿了条牙白的裤子。让清清都不好意思往上打量。因而沒瞧清楚他究竟长了什么模样。   倒是何音步到他面前。借着月光看了仔细。这是个男人无疑。而且五官轮廓如此深邃。一点不是中原的血统。倒像是西域來的。   “这位兄台...”何音拱起手欲作揖。但还沒问出口就让这英俊的男人打断道:“救人要紧。”   话毕。他兀自走向院墙。飞身踏步闯入里边。卸下门杠放了两人进來。   小房子也是黑漆漆一片。清清和何音有些讶异。愣在原地就看着他一刻不歇地朝着屋里奔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扛出來三个女人。   他把她们放到院里干净的草地上。就着月光。何音见到净姨、陈婆还有梁又梦均是面色铁青。牙关紧咬。好像昏迷前痛苦不堪。   “她们中毒了。”西域美男操着标准的中原口音。指挥着两人如何处理。   清清手上虽然忙活着。但眼睛还时不时往他面容上瞟。那种似乎抓的到却又在仔细回忆时散失的画面在脑海里愈渐沸腾。几瞬间让她更确定。这人。她应该是认识的。   一旁的何音倒是急得管不了这人是谁。眼看着昏厥的三个老小呼吸越來越弱。如果再不给她们吃点什么解药。恐怕自己又要失去亲近的人了。   美男让他俩按着中毒之人的腹部。不断上下按压。直至三人均有反应。突然地就把胃里的食糜吐了出來。原本噎堵的气息才开始顺畅。   俄而他指挥清清去院里取來清水。一瓢一瓢地给各自照顾的人灌下去。灌到后來。倚靠在何音怀里的梁又梦眉头忽地紧锁。向一边俯过身开始又一轮的呕吐。   吃进去的毒食总算全都清干净了。美男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瓶药水。每人分了一点服用。   别说这药水真是神奇。喝下沒多久。她们脸上不好的颜色开始慢慢消退。   梁又梦只道吃了嘉言送來的一点甜食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现时让人救了过來。发现自己让何音抱着往房里送去。一半羞怯难耐。又一半疑惑地问道:“我怎么了。”   何音抱的气喘吁吁。放她到榻上后歇口气。整理整理衣衫。挨着边沿坐下后才回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是外边那个男人突然出现闯进來救人。你们今晚就得死在这里了。”   “净姨。净姨人呢。她也吃了那些红糖馒头。”她意识到这点。挣扎间就要下榻去看净姨和陈婆如何了。   但五脏六腑还杂一阵翻腾中还未苏醒完全。她撑着身子往下走。脚沒落地。潮起似的晕眩猛击到脑袋。促她一下子倒在何音身上。   “你放心。她们都沒事了。”他本想推开。但此时这女人弱的不堪。一时半会沒忍心也就随她枕着自己的腿休息。   隔壁的房间里。本就虚弱的净姨还未苏醒完全。美男坐在榻边还在专注地替她把脉。   陈婆已经沒什么大事。轻轻扶她睡下后放轻脚步溜到美男身后。看他赤膊的背影与坐姿。再次感慨真是难得的英俊。   尽管美男背对着她。却也能感知到清清來了。他慢慢松开摁着净姨细腕的两指。转身过去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嗯。我认识你吗。”清清面上装着有些讶异。心里却越來越清晰。好像很久以前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在她生命里出现过。   美男站起身來。他那八尺有余的健硕身材甚至比云长天还要完美。   “我是紫夜。清清你是我的未婚妻呀。”美男紫夜翘起嘴角。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温柔满溢。   如此轻轻柔柔的一句话却像是钟杵猛一下撞到了清清的心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春阑珊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紫夜不等她反应过來便兀自伸过手将她的长发拂起。一边还温柔的说着:“我们真的认识。只不过你将我忘记罢了。你不要怕我。”   清清问道:“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你又从哪里來。”   庭院里月色撩人。屋内的烛光不是很明亮。便让青青觉得。两种光影交织在他身上。有些如梦如幻。   对于她的问題。紫夜并不着急回答。他也不想回答。只是慢慢的说道:“你忘了而已。现在我就是要來带你回去的。”   就算这个男人长相如此英俊。毕竟是个陌生的人。又是他莫名其妙地要带自己回去。清清便感觉浑身发怵。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   两人立在屋内。静静对峙着。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紫夜温柔地注视着她凝视着她。清清也看着他的面庞。在烛光里一点一点波动。   “那也行。我们可以慢慢來。”紫夜莞尔一笑。拂在她发上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是夜。梁又梦还躺在何音的腿上。她体内残存的毒继续搅沸着她的五脏六腑。本來已经有点好转的迹象现在又开始慢慢地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何音见她脸色又开始苍白。甚至开始泛青。忙地起身去隔壁屋子里找來了那个美男。紫夜看了又梦的症状。与何音说道:“她是吃了太多带毒的东西。能不能熬过今夜。就看天吧。”   “看天...”听闻这种噩耗。何音心里哪能不急。梁又梦陪过他走过许多难关。如今轮到她有难。自己却只能毫无办法地看着。这要让他如何心安。   床榻上的梁又梦还在微微地抽搐着。嘴里甚至已经开始泛起了白沫。何音在紫夜的指挥下端來了大盆的清水。不断地给梁又梦灌进嘴里。   她吐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胆汁差不多要枯竭。胃袋都快整个儿的要翻出來了。   梁又梦整个人无力地伏在榻边。就跟沒了骨头似的。嘴里轻喃着:“我...我快要死了...”   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她费力地把遗言嘱咐给何音:“你跟衷瑢去说。我床底下的箱子里。还有一笔钱在。如果净姨真的要离开京城。让她把钱拿回來给她和陈婆做路上盘缠...”   “你在说什么傻话。”可音放下水杯。坐到榻边将她抱起。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放在她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着。“沒事的。等会睡一觉就好了。”   梁又梦难得听他如此不设防地安慰自己。心坎里涌起一阵热浪。把冻了那么多年的感情终于给暖了一点。   她贴着他的衣服。紧挨着他的胸膛。那种温热的感觉啊。梁又梦真想一辈子都能拥有。   “二哥。”她用着仅剩的一点气力。与他靠得更紧些。缭乱思维编织出的念头把她的眼眶都湿润了。“你要了我吧。”   此话说出口。梁又梦都觉得有些羞臊难耐。但这真真确确的是她自己心里的想法。   每夜每天她都想着。也许未來某一时刻。她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同床共枕。清晨醒來。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语。枕边便是她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安稳睡着。阳光照在他还未苏醒的面庞上。   若真能如此。就算平平淡淡地吃上一辈子夫人粗茶淡饭。又或是两人结伴颠沛流离。她也不在乎。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   但是这话却让何音顿时凝住了抚着她头发的手。指尖都有些开始僵冷起來。   “又梦。我们不可能的。”他如此冷冰冰地捏碎了她的那些臆想。   “为什么。”她试着从他怀里挣扎爬起來却又被何音按了下去。听他低沉地说道:“我的心里只有慕亦一个人。所以我不能...”   两人又沉默了。心碎无痕的梁又梦实在忍不住眼中的泪。让它们大滴大滴的落在何音的衣衫上。   “又梦。你该嫁户好人家。二哥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在想。我之前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情。又为什么。会导致慕亦受了这么多苦。她本该是无辜的呀。   可能是我之前做错了想错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二哥决不允许你再有任何事情。过两天我替净姨做个主。给你找户人家。我不想看着你因为我耽误了自己。”何音垂下头。看着怀里的梁又梦。挖心掏肺地跟她说着。   “不。”她拒绝的很干脆。“我只要你。”   听她如此坚决地回复自己。何音不禁要问:“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呀。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就只是第一面。我就在想以后我的男人应该也是这样的。你说奇不奇怪。可能这就是命吧。”梁又梦虚弱地笑了起來。她笑的好无助好无奈。   何音先前并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自己。今夜听这女人如此坦白。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起來。何來的愧疚他也说不好。也许是她如此义无反顾地总是帮着自己。甚至入云家。有部分也与自己有关。   “又梦你听我的。不要再跟他们云家人有瓜葛了。你搬出來。二哥给你找好一点的人家。我们不留在京城了。等慕亦出來。我就带你带净姨还有慕亦一起往南方去好不好。那里还有茶园在。”   “不。”梁又梦竟是考虑都沒有考虑。又一次干脆地否决了。“我不甘心。”她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衣衫。似乎想把自己融进他的血肉。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时连何音都想不好。她已经生出了什么其他目的。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又梦是不会走的。直到他们云家落到我梁又梦手中之前。我决不会离开。”她咬着牙狠狠地。   这让何音未免有些吃惊。难不成。她是看中了云家庞大的财产。搂着她背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一些。梁又梦感觉得到这种紧张。知他心里有些明了起來。便也不再隐瞒道:“二哥。我恨大公主。我恨他们皇家的每一个人。我甚至开始恨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接受我。哪怕只是骗骗我也好。我会义无反顾。不会后悔。我只后悔着。如果以后那天嫁人了。嫁的不是你。我这一生。算是白过了。”   何音的手捂紧了她后脑勺。更微垂了头。把凉凉的薄唇贴上其额头。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二哥记得。你原來是个开朗的孩子。为什么会恨人了。   ”   梁又梦心底的那些恨意并不是随时都可以翻出來给人看的。只不过今晚。面对的刚好是想要敞开心扉的人。所以才拿出來。   何音大概是头一回知道。原來这个女人心底最深处。泛滥的竟是这种情绪。   “二哥。你要了我吧。”梁又梦又重复道。她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只能微微闭着。她的鼻尖还挨着他的衣衫。能嗅到这男人身上淡淡的气味。   这种气味不算是香气。也不是他身上的体味。可能只是衣裳放久了泛出來的陈旧气味。恍惚间这种味道好像把她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与何音相守到老。夕阳余晖中。她也穿着这身旧衣裳。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坐在门口的小院。   何音只当她是因着家族的仇恨。此时竟还沒明白过來。梁又梦所有的情绪。从一开始便是围绕着他在转。从头到脚。连又梦的心都是属于他何音的。   他将她抱起了一点。轻轻凑上她的唇舌。慢慢研磨着吻着。直至一口气喘不过來才松开。视线中微有失落地看着她讲道:“二哥沒有办法拿走你最珍贵的。如果这样就能安慰你。我还是愿意的”。   梁又梦的脸上热泪划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得大了一些。她望着和音。望着他眼里的忧伤疼痛。心肠也被揪在了一块儿。   他的吻如此缠绵。跟吻慕亦的时候一样。都是全身心地投入。这对她來讲。确实足够了。   一整夜何音都抱着她。双手温柔地摩挲她的脊背。慢慢地细细地拥吻。   吻她甚至比吻慕亦來得更仔细。就好像梁又梦是一个易碎的琉璃盏。放在手上或是拥在怀里。无论如何小心都要觉得自己不够仔细。   情欲渐起的梁又梦迷乱间将他的手拉扯到胸前。如果再进一步。也许今夜。两人真会交合在一起了。   只不过每次到了边缘。何音都能成功制止。他把控的这么好。总是让她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衣衫还是整齐的。并沒有迈出越过雷池的那一步。夜深时梁又梦贪恋着他的怀抱。还迟迟不肯睡。   也许过了今晚。再沒有任何时刻能让她如此全身心地依偎一个男人。   “我不想嫁人。我只想陪着你。就算你不要我。只要每天能看着你。我也满足了。”黑暗里她的手抚在他脸上。   这次该轮到何音说不了。他还是那句话:“过两天等慕亦沒事了。我就替你去寻个媒婆來说亲。你早点有个归宿。我们大家都可以安心。”   天上的明月又让乌云笼罩起來了。无边的黑暗里。整座京城就像是陷在黑色深潭。窒息沉闷。   九娘家中哀怨一片。她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染上了瘟疫。但是谁也说不清楚这种病到底是不是瘟疫。   就像老天有意捉弄她似的。其他人沒有事情。就她突然地中招了。   迟來的云长天坐在榻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他冰凉的掌心让有些发烧的九娘感觉稍微好了些。于是也有力气说道:“长天。等我死了。你就把衷瑢立为正房吧。”   “别说傻话了。”他垂着眼睑。神情相当疲惫。   “我是说真的。”九娘又补充道。她挣扎着从榻上爬起。但是腰酸背痛促使她不得不又躺了回去。“长天我想起來。”   就跟从前一样的。九娘用着撒娇的口气。伸过一只手让他搀扶着坐到榻上。但她沒想到的是。紧接着云长天就把她搂进了怀中。   真的是好多年沒有让他抱过了呢。九娘依偎着他再也舍不得放开。   尽管她身子还发烫发热。甚至有可能两人的触摸会把她身上的病传染到他身上。   但是云长天沒有一点抗拒。吻上她火热的红唇。直把她挑逗的有些颤抖。   “长天...啊...”九娘感到自己的身子在膨胀。摇摇欲坠间合上迷离的凤眼。尽情喘息。   两人的呼吸和动作渐渐重起來。衣衫褪去。重复起了年少时的无限春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德子荡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四月下旬的天太闷了。天还沒亮时躺在牢里的衷瑢就觉得一阵火烧似的难受。   她浑身酸痛以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怕是力气都在昨晚中毒时被她一并吐了干净。   隔栏外铁链子。皮鞭子交替尖叫呐喊。又有新的女犯人被抽打被侮辱。在这绝望的牢中日复一日地受着折磨。   她们其中会有一个两个是满腹冤屈。但又无可奈何地。在刑具的折磨下。低头认了本不是自己的罪名。然后默默死去。   衷瑢虽然看不见。但耳朵里都是“冤”字在疯狂涌动。扰得她心烦意乱。后怕四起。   这时候要是云长天在就好了。有他的话。自己就能毫无顾虑地睡在他怀里。听他一夜轻呢的话语。   可惜现在她连动都动不了。   衷瑢想开口说两句却发现嘴巴似乎不再属于自己。嗓子眼更是发不出一点声响。   她感觉到不对劲。就像被关在一个密闭的木箱里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怎么回事。”   “來人啊救救我。”   所有的呼喊都只是她心里的独白。   耳畔又响起一阵叮铃哐啷的动静。几个女人的声音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就在她周围。低声说着:“就这么死了。”   “昨天吐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中毒了。”   “让人去传告了吗。云副将现在知道这事不。”   “一早派人去了。不过现在还沒回來。说不定...”那人声音更低。说道:“说不定这毒还是他自己下的。”   还有些思维的衷瑢不想听懂她们在讲什么。可偏偏就是这种时刻。她的脑子却意外地转的飞快。   她能感觉到狱吏们已经在抬她的身体。还有人伸了两根指头來重新确认她身上是否还有气息脉搏。   衷瑢的灵魂就像被困在躯壳这个小木箱里。听得到。感觉得到。就是控制不了身体。   “沒气了。你摸摸。身体也冷了。赶紧抬到灵堂去。剩下的也就不关我们事了。快。”有人开始催促。随后几个人的手脚动起來把她扛了挺远一段路。   已经蒙圈的衷瑢极度诧异。自己真的死了。   她感觉到身子落在蕴热的木板上。有层粗糙的白布覆住口鼻。甚至那股似下雨天发潮的霉布味窜进來都能引她反胃。   “我沒死...我真沒死...我要死了...”   是的。衷瑢知道沒死却是被当成死人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檐外的庭院里还有蝉鸣聒噪。烈日曝晒。热风而过白布一角被牵扯着轻轻飘摇。俄而沒了力气又歇下。百无聊赖地垂着。   前去云家通知的衙役还沒回來。几个审官已经围过來对着狱吏问昨日的情况。狱吏只说是吃过晚饭后就呕吐。请來大夫也沒用。半夜里就断了气。   听闻此言。衷瑢脑中只映出“绝望”二字。   派去请云长天的小衙役御马奔到桃闻街上的云家。喊了个丫鬟出來报上死讯。哪知她袖角捂上小嘴。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也死了。”   衙役好奇道:“如何叫也死了。难不成你们家还有人沒了。”   心中八卦味道浓起來的小丫鬟把袖角挪了边上。低声说道:“大早上來消息。我家九娘也沒了。”   “这可如何说的。怎么好端端地就死了。也是中毒。”他凑得近一些。只管把脖子伸出去让一只耳朵露在她面前。   “好像是疫病。但感觉也不像。其他人沒事就她一个中招。反正就跟之前传说的那样。云家的女人是來一个死一个。”   这些话传到衙里。衙役说时衷瑢的尸体就在一旁。以至于她全都听到了。   她内心无望诧异惊恐。听闻九娘死讯又起了想哭的念头。这是怎么了。大家一起赶着去投胎吗。   郑家里头。也是各色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大群仆妇立在九娘房门前等着里边的云大少爷抱她出來。   但始终未见动静。   大概是还不能接受九娘的离去吧。人群里渐起唏嘘。跟着有一群心软的女人低头抹泪抽泣。   郑昴公那边。估计也是时不久矣。凌晨时分就从狱中赶來的郑四陪在一旁。听父亲说着遗言。面色如磐石。硬是压着心中那份苦痛不肯泄露。   家里人都让郑昴公说过一遍。最后问起衷瑢的事。听四郎回说:“那丫头沒有做坏事。凶手另有其人。”   听此郑公也不想多问。他知四郎一向有分寸。也无需担心他说出的话是真是假。但就是与公主的婚事还挂在他心上。   四郎还能说什么。老父临终时也只得许诺道:“公主肯下嫁。我必不会怠慢她。”   郑昴公闭上眼。微微地点点头。   地牢内正躺在稻草上昏睡的慕亦受了一夜折磨。狂风暴雨结束后她凌乱的衣衫让四郎整理好。现时服帖地穿在身上。看不出半点痕迹。   四郎不喜欢看女人狼狈的模样。诚然昨夜就是他成了一头沸腾的野兽。把慕亦擎在手里肆意玩弄。   他只当这人是董忭。发泄完所有对他的思念时。这男人却变得更加空虚。   到底慕亦是女人。点不燃他心底真实的欲望。   四郎走后有一位黝黑粗壮的猛士迎着晨曦來到了地牢门口。守卫把他拦住。这人也乖乖站着不动。等待片刻又有一队宦官匆匆跑过來。扬着手中金黄圣旨宣读起释放德慕亦的命令。   图江进到格子里见到慕亦安稳睡着。手上沒绑铁链。就是衣裳染了大片的血。露出的皮肤上鞭痕明显。   他心疼一个女人遭受了连他们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刑罚。将她小心翼翼抱出地牢后径直奔向自己在蛮夷邸内的住所。   慕亦让马车的晃荡给颠簸醒。看到自己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顿时想起昨晚的疯狂。   也许是因为那药丸的关系。她的理智在郑四进入自己身体的刹那就已经彻底死去了。转而代替的是爆裂的需求。   回想真真实实虚虚假假的画面。慕亦的脸很快红成两朵盛开的桃花。全身骨头还松软着。就连图江试着凑上她的嘴唇。她竟也沒有一点反抗之意。   但这也因此惹得图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因而问道:“我...可以吻你吗。”   连问了三遍。神情恍惚的慕亦才忽地惊醒。这下要开始手忙脚乱地推开他。   图江见她恢复了正常。一下子就懊悔不迭。刚才应该先亲几口再唤醒她的。   “你走开。别碰我。全身都疼。”慕亦嘴里嘶着气。手却往臀后抹去。清醒之后心下不免要怨着那该死的郑四。竟把她当成男人來对待。   “他...沒把你怎么样吧。”图江愣一会。伸过手抓住她的臂膀。却又不小心抓疼了她的伤口。刺激到慕亦。让她忍不住缩起肩又紧紧闭上眼。但如此模样了还不忘摇摇头來否定他的疑心。   车子行到蛮夷邸。图江横抱着慕亦回了屋中。乌兰夫妇早已在等待。只是沒想到她会伤得如此严重。立刻往外去寻药膏。   图江把她放到榻上。还沒落稳她就翻了个身趴向舒服的软枕。嘴里嗯呀着伸懒腰时有的声响。深呼吸过后就闭上眼睛重又睡了。   看她的样子不像受过苦。但是图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也不像平时那般爱讲话。坐在榻边光光盯着她。   慕亦也发觉了他的反常。但昨夜的那些事成了她的秘密。她也不好跟另一个男人去描述当时醉生梦死的感觉。就跟大梦一场似的。她对被动的放浪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不过这事恰也证明了。自己是配不上图江的一片真心。慕亦的媚眼微睁开两条缝。有闪烁的光漏出來。图江只听她用着并不喜悦也并不忧愁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人。别再追着我了。我不配。”   图江沒有发话。他还是沉默地看着这女人。   房内沉默的氛围让乌兰夫妇端來的一盘药瓶子打破。它们叮叮当当地从外屋响到内屋。还和着乌兰一向开朗的语调。向慕亦问候。   药膏涂抹上身那一刻非常煎熬。慕亦咬紧牙关。思绪又陷进虚空的幻境里。   “你疼吗。”图江冷不防问道。这让乌兰停了片刻手中的活。见慕亦并不回答。便替她向王子回道:“伤得这么严重。自然会疼的。”   但是紧接着慕亦冷冷地出口道:“不疼。”   乌兰夫妻虽然听得出两人对话里的异常情绪。但却不知原委。只能加快手脚处理好后迅速退了出去。   图江忍不住。一把拽起她与自己面对着面。质问道:“你是我图江看上的女人。为什么让别的男人动了却不愿告诉我。你告诉我有人强迫你。我立刻替你去报仇。”   这话说得慕亦很想反驳他。但是想想自己是有夫君的人。何音都还沒发话。这呆子就想着代替他履行丈夫的一切义务。   于是便听她无所谓地说道:“这事我会和我家老爷去讲。凭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要你。”图江的感情爆发出來。双手摁了她的肩不停颤抖。   慕亦推开他。走下榻想要离开。还不忘回身补上一句:“我不是什么贞洁烈妇。你要我我也可以陪你几晚。但是我绝不会离开京城。更不会离开何音。”      第一百五十八章 碎玉妻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她说话时那种态度语气。让图江的心一阵接着一阵地发寒。为什么这女人会对自己的追求一点都不动心。为什么她连怜悯都不屑给自己。   “你站住。我要你站住。”图江见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连喊了两声才让慕亦停下脚步。   她回头凌将厉的目光瞥向这个纠缠不休的男人。纵使慕亦心里清楚着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面对着永无止境的纠缠。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总是很快就会厌烦。甚至憎恨。   图江试着靠近。让慕亦厉声喝止在原地。她说道:“你再过來。别怪我的剑不长眼睛。”   这话的作用甚是明显。图江一下就愣在原地。想探出手触摸她的动作也凝在空气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肺里翻腾的情绪在绞痛心扉。这个骄傲的王子早已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   但她听了却是差异万分。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对你。我嫁的是何音。又不是你。”   顿时图江的眉头微微压了一点。本來紧咬的牙关又开合道:“马上你就要成为我的女人了。”   第二日的阳光成丝成束照耀进小宅的窗户。又晕染进夏日挂起的碧纱橱内。下半夜才开始昏昏沉沉睡上一觉的梁又梦逐渐清醒过來。   丝帐还拢着。让晨曦温暖透彻。薄薄牙色软被安好服帖地裹在身上。枕畔紧挨着仍然眠鼾微响的何音。她辗转过去面向他。盯着这张俊美的面庞就能消磨掉一整天的时光。   细腻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上去。同是细腻的肌肤触发了梁又梦别样的冲动。她想要这男人。于是再次凑上他的薄唇。细细舔吻不休。   何音让这番缠绵扰醒。睡意迷蒙里还以为是寻常日子。慕亦又在戏他了。他沒多想就将自己的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爱抚起來。力道轻柔的使女人不小心嗯哼出來。浑身有些颤动。   这声响立马让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意识渐浓时才想到昨晚让自己抱着入睡的并非慕亦。   想到怀中的女人不是慕亦。何音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失落。   慕亦在牢里还好吗。   他想到正经事。硬是留住在她身上的手。更加细柔地抚摸揉捏起來。俄而轻声问道:“等会可帮二哥一点事。”   梁又梦让他伺候的舒服了。喉间的低吟沒断过。本想要回答他。但身上涌流的潮水疯狂席卷意识。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情欲的漩涡里。   她想要。极度想要他。一双细嫩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倾身覆压在他的胸膛上。热烈地放肆地与他交换着涎唾。   何音差点让这女人的激情冲昏了脑袋。來不及反应。自己的口舌就让她占领。掩在薄被与衣衫下的某处渐渐腾起。似火在烧。   关键时候。门外一声尖利呼喊将两人的春梦盎然打破在已经明亮燥热的纱帐里。梁又梦像是梦醒般喘着气。睁着大眼。心绪难平地望着同是缭乱的何音。   庭院里站着一群执着拂尘的宦官。听闻声响。昨晚住着的清清已经搀好净姨出來站着。陈婆紧跟其后。人还是病怏怏的模样。   宦官往她们几人打量一眼。依然吊着嗓子问道:“何音在不在这里。”   清清想不好这些人來干嘛。警惕道:“各位公公找何司乐是有什么要紧事。”   宦官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皇上想见他。”   屋内敛好衣裳的何音匆匆跑出來。发髻还凌乱。众人见他睁着一双闪亮的眼。但是眼皮却有些褶皱红肿。他后边跟着出來一摇摇碎步的女人。丰腴有致的身材外加满面红光。一时心里明白过來。也不多话。宦官只道:“大早上我们还去桃闻街上绕了一圈沒找到人。原來何司乐躲在这里快活。快些跟我们去宫里吧。别让圣上等急了。”   何音弯腰作揖地应了。走时一边环过手道头顶重新敛发髻。一边向宦官打听道:“公公可知道皇上召见我是为何事。”   那宦官因着刚才见到的女人打趣他道:“具体到时就知道了。我想对于司乐來讲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对你们男人來讲。女人这玩意还是常换常新鲜。”   跟在后边的小太监低头捂嘴窃笑。何音心里却笼起什么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甘露殿中。皇帝靠在龙椅上。轻巧说道:“朕觉得。德慕亦不适合你。还是早点放手。朕再替你寻个好的。”   何音心里颠簸起來。直把他灵魂都要颠出躯壳。赶忙磕头道:“何音今生只要慕亦一人。”   皇帝叹口气。站起身來步到他面前。无奈道:“就当帮朕一个忙。你将慕亦休了。朕圆你当官的梦。问筠山那边的空缺由你來填补。”   有滴冷汗从何音额上滑下。专心听着皇帝接下來对他说的昨晚上在那牢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部的审官们商议來商议去。觉得人死了三审也就算了。这案情说好处理最是好处理。宫里死了个太监最正常不过的事。   况且德慕亦让皇帝赦免了。现时已经捞了出去。这就成了明显的指示。   案件过了二审。就被审官反应到尚书与一众更高官员的手里。尚书这老头本來还在反云家的浪潮中犹豫不决。昨晚让贾思德请去百里庭的包厢喝酒。因此思前想后一整晚。天亮时到刑部一落座。不等座下口水仗起。便决议道:“那太监死不足惜。罚上德慕亦一点钱。过吧。”   此言一出。自然会有人反对。有些是大公主的门客。因此向他抗议道:“德慕亦突然出现。这明显是云家在后边用了什么手段操作想把人救出去。我们应该顺着这事查查他们云家才对。”   尚书哼笑道:“查。怎么查。现在德慕亦被提前赦免出去了。这就说明你想查。皇上都不让你查。别问大公主那边怎么交待。刑部只讲证据。二审的人证与口供都在。这个衷瑢清清白白地被抬出牢房那是已定的结局。”   确实。皇帝都表态了。他们还能怎么做。   因此。等太阳升到竿子头上。城门口敲锣打鼓地张贴出來云家小妾杀人案的判审结果。因太监以下犯上。被德慕亦当场处死。云家小妾衷瑢无罪清白。   人群挤挤攘攘间。慕亦看完这一公告。往守在前边的衙役问道:“最近云副将有沒有休了什么小妾的消息。”   衙役打量她两眼。见穿着感觉不像普通人家。反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慕亦心里打起鼓。拳头有些捏紧道:“我就问问。那小妾是我亲眷。如果她出了云家。我就接她回家乡去。”   衙役不耐烦道:“沒有的事。你这都听谁说的。小心传來传去到了云家耳朵里。你这舌头就保不住了。”   沒...有...   慕亦感觉气都有些喘不过來。立马飞奔回蛮夷邸。一脚踹开图江房间的门。   这男人刚才对她说着何音快要将她休了。却也沒能引起她什么大的波动。心里顿时烧成了灰。他开始质疑着德慕亦到底是个怎样的魔鬼。才能对男人如此冰冷无情。   “图江。你给我说清楚我之前让云长天过來托你办的事到底怎么回事。”慕亦揪起黯然坐在桌边的他。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來了。   但她沒想到图江也耍起了狠。扯开她的手反过來把她揪到墙边。皱着眉说道:“再过不久你就跟这里的一切沒关系了。皇帝会答应把你送给我。在圣旨到达之前。我不会跟你解释一个字。”   清凉的甘露殿内。一纸休书落到皇帝桌上。覆盖住下边还摊开着的本本奏折。何音刚才落笔时直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走出外殿。阳光猛烈地照耀到脸上。如此刺眼。直晃晃地焦灼了他一颗冰死的心。   衷瑢的尸体让家人运了回去。七叔带头队列。后边的几个壮妇抬着担架。上边白布盖着小小的人。边角让行过的风吹拂的飘起又落下。   七叔愈显佝偻的身躯顶着皱巴巴皮肤裹着的脑袋。荼白须发盈着好看的光。在太阳底下的风里翘着几丝飘摇。   队伍行在大街上。也沒有吹吹打打。过路的看两眼也就沒了兴趣。念叨起估计又是哪家死了小妾丫鬟云云。   受何音拜托的梁又梦带着净姨一起去寺狱寻各自想要探望的人。半道上遇见七叔。他们走來的方向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后边的白布真是刺眼。   她稳下三人的步伐。独自上前去拦下队伍。老头颤颤巍巍地回过身來。见是她。依旧皱着眉头说道:“汀娘來得正好。昨晚上月娘她沒了。”   他说话声音不重。但是飘到净姨耳朵里就跟五雷轰顶似的。把她一下子炸懵了。   陈婆扶她跑上前去掀开白布。果见衷瑢素净地躺在上边。摸摸她的皮肤虽然冰冷着但沒有任何腐坏的迹象。   净姨眼泪就跟大河一样奔腾下來。她试着抱起衷瑢。搂着她的脑袋进了自己怀里温热。   街上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七叔赶紧催道:“月娘是沒了。但刚才家里來了个男人说他有办法救人。这不仵作还沒剖尸检验。赶紧地抬回家里去。赶不上午时就再也沒得救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多离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人死了还能救活。   世上当真有这种神医。梁又梦呆立在担架前。瞧瞧七叔的眼睛里生有老而深沉的光芒。一字一句从他嘴中说出來都是经过岁月的洗脱。因此不得不信。转而踌躇着去劝解抱着衷瑢不肯放手的净姨:“先让七叔把她抬回去吧。”   但是净姨始终不应。抚着怀中人的头发。俄而泪框血红。咬牙对七叔说道:“就是你们云家害死了我的孩子。”   老头也无奈。当街又不好跟她争论。上前试图亲**问。却被凶恶的陈婆赶到几步路之外。随行的壮妇见状要冲过來。如此下去更有打架的可能。   梁又梦见不得净姨让女人们拉扯。拔腿迈出两步就把想动净姨的壮妇推倒在地。附近与陈婆对峙的另外两个。听闻同伴哎呦一声。回过头來见那小丫头护在女人身上。又是她眼神极凶。态度极恶地对她们这帮壮妇说道:“你们谁要是敢动净姨一下。我梁又梦绝对叫她活不到这个月底。”   净姨双颊敷的粉已经让眼泪冲洗干净。这大街之上聚过來围成圈的人。把他们落脚的小片地围得水泄不通。人声嘈杂间外围马车行过时均特意放慢了速度。有的甚至踩在马鞍上越过重重阻碍來看这场戏。   一辆蓝锦包裹的小车晃着四角上摇摇摆摆的流苏坠子。尽力在人堆里穿行。年轻的马夫仰着手中的细杆鞭。有一下沒一下地轻甩着马屁股。人群都往左手边去绕。挤得车子也不停向左晃悠。   这热闹混乱的场面大概一年中也见不到几回。马夫一手拽着缰绳。小心地驱马儿踏着小步子。另一手已将细杆垂到马腿上。仰着脖子向左方张望。嘴里竟还不忘吆喝:“诶。來來來。让让车诶。”   厢中所坐之人本闭目养神中。现时也被这喧哗惊扰到。手中轻捻的无患子串儿顺手撸回腕上。起身寻到轿厢口问道:“外边发生什么事。怎么这么大动静。”   马夫让这位爷喊回神。当即扭着脖子。拼命对上他的眼睛回道:“不知啊。要不我陪吉爷也下去看看。”   吉爷扶着他的肩。小心地站起身來朝人群中央眺望。首先就是那块白布映入眼帘。在太阳底下晒得发亮。略微刺眼。还有几个壮妇围着三个老少。这些人与担架上的尸体扭捏成一团。时而互指谩骂。时而推搡揪斗到东倒西歪。极不像样。   那年轻的女孩子气势可真是强足了。不用手指点。仅凭毫不退让的勇气。还有浑身渐生出的戾气就能引得那些壮妇退缩犹豫几许。   扶他的马夫生怕把这老爷摔着了。赶紧停下马步。站到一旁拦住边缘。顺便与他一起看起热闹。   好多女人凑成的一台戏让吉爷颇感兴趣。尤其是年少的姑娘。因此他遥指着梁又梦对马夫说道:“小马你瞧。这丫头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脾气像。性格也像。”   年轻的马哥自然不知道吉爷说的是谁。赶紧地问道:“不会是忻老大他千金吧。”   话毕。吉爷一个想杀他的眼神回过來。不被他扶着的手顺势拍在马哥脑门上。问道:“你这都听谁说的。”   吉爷下手不重。小马自然揉着脑袋。继续笑嘻嘻地回道:“这不是上回去五里庄看望少爷。他一个人怪冷清地守在那边。所以和他聊了聊嘛。”   他讲完还沒等老爷再次愠怒。便立刻补充道:“吉爷放心。这事也就我知道。我也嘱咐过少爷。让他别跟其他人讲这些。”   吉爷听了。果真收回眼神。继续往“戏台”上观摩。嘴里却念叨起來:“沒出息的崽子...”   一想起冯朽。老爷子心里就像多了一道杠压着。这儿子说聪明也还行。摇头晃脑读书写文章倒是有一手。但让他用点心思在官场里混出个人样那还差很多。   小马哥知他心病。因此提议道:“少爷不是不想做官吗。要不爷你还是伸手帮一把。拉上五里庄跟着咱水马帮一起。你看少爷那地偏僻冷清的...”   “那地还是我发迹的风水宝地。怎么偏僻冷清了。”吉爷回身上手一记栗子。扣在小马天灵盖。低声说道:“我把你拉扯到这年纪。教了你多少。看你现在还只会赶赶车。到时候谁來接我的班子。”   马哥挨了训。低着头还只是揉着脑袋傻笑。吉爷的心事又在不经意间一波一波地涌上來。让他沒了凑热闹的兴趣。甩甩袖子正准备回身进车厢。那边就有女人尖锐的哭喊声传來:“净姨。净姨你怎么了。你们别碰她。走开。”   原本所有想走的人一下子又返身围了上來。包括吉爷。   七叔在这群女人面前束手无策。扯破了嗓子。不断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劝着她们冷静。可是女人毕竟是女人。一吵闹起來就是天雷地火。不把天地拱个倒翻便誓不罢休。   净姨哭得气竭。又是壮妇们推推碰碰拉拉扯扯。她整个人逐渐失了力气。在与壮妇争抢尸体时。喘着粗气应声倒地。   老头本就够为难的。闹出这一场风波。日后整个京城必定都要沸沸扬扬地传上他们云家当街与女流争一具尸体的难堪事。等某天云老爷从边关回來了。要他如何还有脸面对自己的恩人。   “够了。你们都住手。非要再闹出一条人命才够吗。”老头弓身拍着自己的大腿。气得直跺脚。   壮妇们这才收手。各人衣衫发髻均有些凌乱。那都是让梁又梦扯的。她们见七叔发怒。也不好再逗留与还手。翻着白眼朝抱净姨哭着摇着的丫头啐了一口。气恼恼骂咧咧地抬起担架。这才重新上路。   沒了好戏看的人很快散了大部分。陈婆被摔在地上。这会挣扎着朝梁又梦怀里的净姨爬去。用沾了灰的一只肥手死命掐人中。试图唤醒她。   两人眼泪落成了豆大的珠子。裹在地上滚成了几颗泥球。她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附近的旁观者纷纷散去。人群熙攘之中却逐渐走近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越來越近。直至挡住梁又梦头顶的阳光。她扬起脸往上看。透过迷蒙泪水见到的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他沉默地注视着昏迷的净姨。也不回答陈婆和梁又梦的问題。自顾说道:“把你们净姨送到我那边去。我有最好的医生。”   一旁的马哥把细杆插到颈后的衣服夹层里。跳着脚绕到梁又梦身边蹲下想帮她一同扶昏迷的人。但是让陈婆一把推了开。听她呵斥道:“你做什么。年纪轻轻不学好。倒学会吃女人豆腐了。”   “吃...吃什么豆腐。你你你...你别血口喷人。”马哥让她骂的脸刷一下红起來。立刻起身往后小退几步。   梁又梦更是把净姨搂得紧了些。扫过吉爷的脸。又往马哥望。直把马哥望的更加心悸难忍。一下子躲回了自己爷的身后。   吉爷看她们戒心着自己。背起手说道:“忻橖是我老朋友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听闻这人居然直接喊出了净姨的真名。陈婆与梁又梦一时竟忘了哭泣。互对一眼。踌躇间向他问道:“敢问这位爷是。”   马哥的耳朵很灵。听到有出头的机会。探头探脑地出來耍着威风。两脚扎稳。双手叉上腰。颈后那根细杆随着他摇头晃脑地一起报名号:“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吉爷。也就是水马帮老大。”   两个女人又对望一次。纷纷摇头。   马哥不服。哎呦道:“怎么。居然连我们吉爷都沒听说过。”   看着他猴头猴脑的模样。吉爷脸色又阴沉下來。呵斥道:“车呢。你有空说闲话怎么不去把车赶过來。”   马哥立刻闭了嘴。抱着脑袋跑回道上赶车去了。   吉爷沒这个耐心解释。回身走时最后一遍说道:“忻橖受多大的委屈我冯悰都可以帮她讨回來。要不要帮她就看你们了。”   梁又梦往净姨脸上的痛苦多看几眼。再往那男人背影打量数遍。心里盘算着兴许这人真的能帮她照顾净姨呢。   吉爷已经走远。马哥也重新扬了细杆“驾驾”地催促起马儿。梁又梦心一横。咬咬牙对陈婆示意。让她帮自己一起抬上净姨跟那男人一起走。   但是陈婆总有些担忧。她记忆中对这人的面貌有些眼熟。却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不要去了吧。”她杵在原地手脚有些扭捏。   “你不想帮净姨讨回点公道。”梁又梦猛地抬头。眼神里有火在烧。   陈婆不知该不该上去帮她。可看梁又梦一个人抬不动净姨。几次差点摔倒。便跺两下脚。哎一声后自言道:“不管了。净姨命要紧。”   随之抖着一身肥肉奔上前帮着她一同将净姨抬上到了冯悰的马车内。   马哥抬手又落下。这一鞭真真实实打痛了马屁股。马蹄子扬起烟尘。一路嘶鸣着将这几人送往吉爷在京城中的大宅:水争院。   第一百六十章 命之轻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与陈婆协力将净姨抬到了吉爷给她们安排的客房中。途中有丫鬟上前帮忙。都因着梁又梦不放心。让她给无视了。   吉爷口中最好的医生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赶來水争院搭脉。梁又梦一瞧。这不是许久未见的荀御医吗。   敢情此时立在一旁沉默的吉爷來头还不小。   荀御医见了她也是一愣。俄而反应过來。先向主人家问候过。又朝她拱手作揖道:“这不是云家的汀娘吗。原來汀娘也和吉爷认识。”   梁又梦摆摆手说道:“我们仨受吉爷相救才会在这里。”   话毕看向那男人。她发现这人的心思眼神全在净姨身上。但又不再靠近。只是远远地负手独立。远远地观望。   确认过净姨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不足导致的虚弱。梁又梦与陈婆均松了口气。荀御医开出药方后。被吉爷请到花厅里去喝上一杯。房中只剩两人守着病号。   净姨睡梦里又出现了那魔鬼的音容笑貌…不对。他怎么会笑。他从來都不会笑…   她置身在回忆的梦境里。还是那座将她软禁了一年之久的荒野别院。偌大的房内。年轻的忻橖百无聊赖。每天都只是浑浑噩噩地坐在月牙凳上。天亮了吃过两餐。天黑了。上榻歇息。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又过去了。   冯悰不经常來这里。他跟她父亲忻祁枂濂正忙着走私行当。再说家中又有妻儿在。自然抽不出什么空隙。   这对害怕见到他的忻橖來讲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恶魔有多可怕。來一次。总要将她折磨到浑身骨头都快被啃断的境地。   特别是新婚那夜。使得她始终陷在冯悰留下的阴影里走不出來。   或许中间也有过些许温情。应该是在忻祁枂濂來探望她却只留给她一巴掌的那段时间。   忻橖真被打懵了。女儿在这里受着苦痛。为什么爹非但不救她。还要如此暴怒地责骂自己。   她捂着滚热的半边脸。一下跌坐到地上。无声地让眼泪落满衣襟。   忻祁枂濂也许根本不知道冯悰在床上对付女人是何种霸道。他只道这年轻人有手段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忻橖跟了他。又是他这么痴迷自己女儿。往后必定会幸福。   只是沒想到她这么不懂事。居然拿着账目往衙门跑。气在头上的忻祁枂濂训责过几句后悻悻地步出房门。只留女儿在房里哭。   冯悰在门口立了好久。等忻橖渐渐哭出声他才默默地踱到她身边。扔了块自己常用的手绢在地上。   忻橖见了却发起疯來。妄图将自己的痛和恨全都报复给这始作俑者。   她跳起身一脚跺在干净的手绢上。抬起手就向他冲去一个大耳刮子。但被冯悰截住。及时控住了她的手。   忻橖头一次向他正面反抗。几乎是做了必死的决心。扯过他的手臂狠狠咬上去。鲜血顿时破皮而出。蔓延在手臂上如蛇如龙。   冯悰吃痛。掰着她的头使了狠劲才让她松口。忻橖满面泪痕地又冲到他身前。捏紧了粉拳如春雨一样砸在他结实的胸膛里。他不再躲避。因为最后痛的还是她的手。   她怨念诅咒着。眼泪一直在流。一刻都不曾停过。那男人就跟木桩一般立着。从进门到她因沒了力气再次跌坐在地。沒有说过一个字一个词。   被踩脏的手绢还跟主人一样沉默。忻橖说不出话只有痛哭。此时套在她身上的柔粉衣衫。因着刚才剧烈的动作有些歪斜。襦裙松松垮垮地从侧面漏了几道风光。   冯悰俯身撩起手绢掸两掸。将能眼见的灰理干净。便蹲下身往她颊上抹。   忻橖躲开他的手。抽泣不停时嘴里还在念叨:“我不要这么脏的布擦脸…”   “那你很干净了。”冯悰终于开口了。但却是如此刺耳的一句。   这简直就是一把刀。把她的自尊猛地砍了断。继而伸过双手推着他。歇斯底里道:“你走开。我脏就别碰我。”   冯悰面不改色地呵斥一声:“把脸擦干净。”   最后还是用的那块手绢把她脸上的泪痕抹了清爽。忻橖让他抱起來放到凳子上坐好。又被他盯了许久。   这是一整年都极难有的机会。两人安安静静地面对面坐着。可以让忻橖与他好好说会话。   她让这男人笔直又有些冷的目光渐渐灼热。稍稍偏了身子遮掩起自己发烫的脸颊。   如果他不只是把她当成发泄的工具那该有多好。如果再正常点。说不定两人还真能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冯悰怎么都看不够她。但是因为时间紧。无法一直逗留下去。便强迫自己回过神來。伸手把住她的小脸。仔细瞅着问道:“还痛吗。”   “痛...”她支吾一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与他四目相对了。却听他突然地斥责:“痛就对了。”   说罢。用了些力气甩开手。一掌拍在桌面上。用着近似威胁的口气说道:“不管你拿着什么东西去官府告都沒用。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就是你爹來了也救不了你。”   他丢下这句。扶袖而去。房门又被重新关上时。忻橖的心再碎了一次。   那天夜里。她睡得很不安稳。外边风声很大。一个人卷着再厚的棉被都觉得有些很空虚的冷。   她怕这世上已沒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亦或是心里无人能知晓的那点期待都让他磨成了齑粉。   天知道她还要在这鬼地方待多久。还要忍受多久他的折磨。   本來紧闭的门从外被推了两下。一开始忻橖还以为是大风作祟。哪知隔了不久有醉汉嚷了起來:“开门。我沒走你关什么。”   这低沉沙哑的嗓音不用仔细分辨就能听出是属于冯悰的。   “怎么回事。”忻橖匆匆推开厚被。连鞋子都來不及穿。便赤足落在地上。呢喃着小跑过去开了门。   大风涌着浓重的酒气迎面扑向她。不擅长饮酒的女人被呛得只能逃开以求得一点呼吸的空隙。   冯悰只当她刻意躲自己。借着酒劲冲上前质问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是你想着其他男人还是....还是你根本不喜欢男人。”   她的手臂让他攥在手里。这人使的力气那么大。差点就要将骨头捏折了。   “你放开。疼。”忻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來。像一条离水的鱼想要拼命逃脱他的控制。   冯悰问出心中憋久的疑问后。不管她有沒有回答。仿佛已经解开自己的心结。让困兽似的感情泼洒出去。顿时轻松了许多许多。   他是个不需要感情來维持生命的人。感情于他想做的、想要的那些而言多是累赘。一不小心就要被绊住脚。寸步难行。   也因此忻橖注定无法安稳在他的怀里。因为女人需要的是长情陪伴。而不是独眠在金丝笼里掰着指头数日子。   冯悰很明白。他当然明白。越是后來他越是看得清楚。自己生來不甘庸碌的命。是注定守不住一个心爱的女人。   屋外的黑风还在咆哮。夜里太冷太凄清。她一个人住着。应该会害怕吧。   他很想问问忻橖要不要自己留下來。很想知道她的心声。虽然每次她都是极力抗拒他靠近。他也都是一声不吭地更衣。洗漱。然后揽她倒在暖帐里销魂。   原以为今夜也要如往常一般受他消磨。哪知冯悰笼着全身酒气。快速两步至跟前贴紧她人。犹豫片刻就将她轻轻揽入臂弯。凑着一张醉熏的嘴温柔地吻上了她。从那一刻起。连外边的狂风都柔软下來。紧接着的一步一步。都有如踩在云朵上飘忽浪漫。   这才是忻橖认可的方式。酥甜软糯间她甚至都能原谅这个男人先前对自己做的事。如此契合。如此甜蜜。   第二天还沒等她醒时。冯悰就穿好衣裳匆忙回家去了。而前一晚是家里那位贤妻的庆生宴。   临走前他在微亮的晨曦里多看了几遍心上人那张因睡得舒坦而微红的脸。俄而毫不流连地转身离开。   他对两个女人都心怀歉疚。一个是因为长久的冷漠。一个是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火。   后來忻橖等了将近三个月才再次见到冯悰。他背着手步履匆匆地进到房里來见她。脸色十分不好。   “我跟你说....”她终于等到了。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边快走到他跟前。“我...我有喜...”   “我知道。”冯悰还是阴沉的面容。挥挥手让端着药汤的丫鬟进屋后。接着说道:“你把这碗东西喝了。”   她闻到那股药味。突然开始心慌。说不准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的直觉。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药。”   “堕胎药。”他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和仇恨。在他说出这三个字时。忻橖甚至觉得这不是人。应该是恶魔才对。   “不。我不会喝。这是你的孩子啊。”她往后退几步往里躲去。可让冯悰一把拖拽住。大手捏上她的双颊。蛮狠地错开下颚。   忻橖的手一开始还拼命划拉着不让他端稳药碗。随后两个丫鬟绕到她背后。一人一手控住她。使得冯悰沒费多少心思便把整碗的药咕咚灌入她的胃里。   她竭力哭喊求救。但是喉间充斥满苦涩的药水发不出声响。所有的痛苦只能化作眼泪。从她黑亮的眸子周围涌出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麒麟目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光一碗完全不够。为了保证她生不下这个孩子。冯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來房里亲手给她灌药。   总共四碗。到最后不用他再强迫。绝望的忻橖自己抢过來仰头一口喝光。接着便死死瞪他。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   她嘴角漏了两滴。浓黑的药水滑在奶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冯悰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手绢扔到她手上。说道:“我不需要孩子。”   “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忻橖紧紧攥起手绢。吥啦一声。结实的布竟然被她扯裂成两半。   冯悰像是沒听见。叮嘱一遍照看她的丫鬟。转身匆匆离开。   后來的日子。忻橖已心如死灰。面对他的强迫从此彻底放弃挣扎。甚至让他抱着吻着都跟一具尸体般毫无反应。   直到冼乐公主带兵冲到这院子的那天。她在禁军的护送下慢慢步出大门。仰起头时眼睛不觉眯成了两条缝。她头顶的阳光那么闪耀。真是久违了的美好呢。   冯悰面对公主的强势奈何不得。他狼狈地立在院里看着她们远去。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讲。   也许他心里在期盼着她能回一下头。也许他是在想未來某天能把她重新抢回來。也许...   谁也不知道他那时到底在想什么。而且。忻橖始终沒有回头。   那么多年了。她瘦弱的背影总是鬼魅一般萦绕在冯悰的梦里。年纪大起來。难免也会在某些孤寂的夜里后悔。如果再年轻一次。可能结局就不一样了。   花厅内。吉爷向特意奔跑过來的荀御医敬过一杯。口中道着难得的感谢。这让荀御医有些受宠若惊。毕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公主都要让他几分。自己一个穷看病的。哪受得起。   两人客套几句。外边有家人跑來扰道:“爷。爷你快去看看。那什么姨的醒了。听说是你救她回來。吵着闹着要走呢。”   吉爷放下刚送到嘴边的酒杯。明显抿了抿唇角。又把溜黑的眼珠子朝水晶帘外转一转。便好言留下荀御医。自个先去房里瞧瞧多年未见的老情人。   而桃闻街上的云家。此时也正热闹着。   盖着白布的尸首停在大厅内。众多家人散在四周。聚首八卦着这事还真沒完了。原先吧。掌权的云夫人董无归和那掌财的云某夫人还在时。家里的妻妾就沒安宁过。莫名病死的不在少数。幸亏死的都不是什么上等人家。拿出些对于云家來说并不多的钱财就息事宁人了。   不过这个可是他们当家人最喜欢的小妾。自从嫁过來后就见两人天天夜夜地睡在一起。竟是未碰过其他女人一下。也不知道等会云长天回來后见到这么具冰冷的尸体会是什么表情。   今日休息的洛忠让家里的热闹劲引到了堂屋内。这两天他都不敢出门。只要一踏出云家。帕莎曼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那天这丫头想投怀送抱愣是让他扔到了院子里。摔到屁股的帕莎曼哎呦两声。背过手不停揉着。一边又听他怒气冲冲地说道:“爷我都让你抱了。你居然还想扒爷的衣裳。”   帕莎曼不服气道:“扒就扒了。怎么了。我都不怕吃亏。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來人。來人啊。”洛忠当即喊來几个丫鬟。指着跌在地上的女人说道:“把这人扔出去。以后别放她进來。”   “云洛忠。”帕莎曼让人拉着拽着就离开了院子。一路又往大门口小跑出去。都不给半刻的流连时光。最后几个丫鬟把她人一甩。两扇厚重的大门一关。只留她眼眶里噙着泪在原地委屈。   自此后几天。太阳还沒升起帕莎曼就已经乘着那辆豪华飘逸的大马车赶到云家门口。风雨无阻地驻车等待洛忠出现。   家里也都传开。藜兹国來的美女看來是吃定他们二当家的了。   这话自然也让嘉言听见。心里起了说不清楚的味道。   她从大理寺回來后就一直抱恙在身。全靠云嫂的照顾现时才稍微把身子调理得好了些。   昨天得空。嘉言想着梁又梦这几日总是在外奔波。也沒怎么回來和她们吃饭。必定是为着衷瑢的事在那儿周旋。心里便有些放不下她。趁着自己能走路了。赶紧去云家的大厨灶房揉面团做了点红糖馒头。   正好那时云长天房里的丫鬟拿着食盒过來装饭菜。看着刚出笼的馒头热气腾腾。便向嘉言讨了点。一并装回去让云长天带到牢中。并最终吃到了衷瑢肚里。   嘉言自己留了两块放在董家院子的厨灶房里。本打算隔天热一热当早饭吃。剩下的就遣小厮全部送去了净姨家。   今早衷瑢的死讯传來。云嫂回院子跟嘉言问道:“那月娘死了。听说是吃了大少爷昨天送去的饭菜后半夜里中毒...”   她正坐在榻上咳嗽。还未咳平息。听此消息眼睛突然地一亮。忙抬头勉强问道:“你说谁死了。”   云嫂脸上微起担忧情绪。紧挨着她坐下。低声说道:“月娘。就是经常跟你吵架的那个。你说她是吃什么死的。我们昭昭昨天跑去大厨房里玩。去的时候手里还有一株夹竹桃呢。回來就沒有了。我昨晚就在担心。会不会昭昭她把那毒花扔到食材里去了。”   嘉言回忆了一下。自己揉面团的时候水盆里确实浸了一株只有一小截杆子的花。平时她就有在和面的水里浸些鲜花。给水添添香味的习惯。这下也沒多想就继续用里边的水..   “夹竹桃...谁给昭昭的。”嘉言有些心虚起來。试探着回问。   云嫂的心是越來越不安。愁道:“我也不知道谁给的。问昭昭。她就只会笑。也不说。”   “衷瑢可真的是中毒死了。”嘉言又确认一遍。她想起梁又梦那边。会不会...“嫂子我得赶紧去又梦那里瞧一瞧。”   她想赶紧动身前去探望梁又梦怎么样了。但是让云嫂拦住。多问了几遍总算问出了原因。   这下可麻烦了。难不成这死人的事原來还是跟她们有关。   两人现在担惊受怕。一个怕自己小女儿闯大祸。一个怕梁又梦也中毒死了。   好在嘉言去找七叔借小厮跑腿时。七叔告诉她汀娘刚才还在街上跟家里的壮妇打架。   老头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沒沒沒...”她赶紧摇头否认。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笑意。她往回走时心里就在想。也不知道梁又梦她们吃沒吃那馒头。如果吃了。那就说明衷瑢的死跟她无关。如果沒吃。现时还证明不了自己的馒头是否有毒。   回去董家院子。她一时找不到猫猫狗狗來试验。但是看着碗里的东西。看久了突然有些心寒起來。   嘉言端起碗的手有些颤抖。她现在不想去思考是不是那盆花水的原因。能做的。便是把剩下的馒头丢进灶膛内。铁杆子拨两拨。就把它们掩在了堆积如山的炭灰里。   她在灶台后的小板凳上坐了会。稍微有些冷静下來。头脑清楚后赶紧回房披上遮阳挡风的斗篷。问家里借了马车独自往梁又梦留给她的住址赶去。   大家还在厅内等云长天。快接近午时。他再不來。坐在上座的那个赤膊男人可就要使他所谓的起死回生术了。   众人怕他是个骗子。但见这人外貌神态非凡。竟都不自觉地被迷住。便任他坐那儿。抱着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洛忠见他第一眼也愣住了。俄而回过神上前问候道:“这位是。”   他微笑地点头回道:“我叫紫夜。來自拜凌国。”   拜凌国。众人微起议。沒有人听过这名字。更不知道它在哪里。搞不好真是骗子呢。   但是紫夜的笑太让人着迷。洛忠竟鬼使神差地也朝他点头示好。   “行了。快午时了。我不等你们家主。救人要紧。”紫夜说时站起身來。精壮的肌肉那么完美。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不穿上衣。果然是个聪明的选择。   他走近衷瑢尸体。掀开白布一角。又是他原本空空的手互相拢成一个球。再摊开。竟真的变出个发光发亮的大珠子。   四周的看客都惊呆了。不光是他障眼法似的表演。主要就是为着那颗硕大无比、一瞧就知道价值连城的宝珠在感叹:“这是出自人间的宝物吗。”   自此。众人甚至开始对他所说的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抱起了期待。   紫夜一手托着宝珠。慢慢升到衷瑢上方。她苍白的眉目安详地紧闭着。尸首也沒有腐坏的迹象。一眼看过去。就跟只是睡着了似的。   但是刚要开始念起咒语。屋外传來一声有力的呼喊:“且慢。”   洛忠跟着人群回头往门口望。竟是云长天回來了。他身后还跟着一架白布盖的尸首。不用猜也能知道。那是九娘。   云长天疾步走向紫夜。把他推离衷瑢身边。皱着眉头向他说道:“先救九娘。”   几个郑家來的家丁把小姐的尸首在衷瑢身旁停好后。便小跑着退到立在门口向屋内观望的郑四郎身后。   先救九娘是理应的事。但紫夜在开始前向云长天问道:“这个宝珠叫麒麟目。一颗只能救一个人。我只有这么一颗。你真的想好了要救哪个。”   云长天看着他手里的宝贝沉默半晌。咬咬牙说道:“你就按我说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世无双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紫夜按他示意。将宝珠抵在九娘额上轻念起咒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观望。奇光逐渐弥屋。稍一阵待过。珠子逐渐褪去光芒。但听九娘喉间一声极重的吸气。胸膛果真剧烈起伏。沒多时。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是麒麟目在他手里碎落成灰。闪闪亮亮地从指缝落下。好似星沙。   九娘的意识还未清醒。张开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念起:“水...我想喝水...”   外边的郑四郎见状终于步入屋内并亲自抱起妹妹。让丫鬟领着往住处而去。   一半人跟着他。另一半劝慰过立在衷瑢身旁的大少爷也走了。   沒多久。一具尸体。两个男人。午时的风静悄悄吹过。白布一角仍在微微飘摇。   云长天把衷瑢从担架上扶起。小心地楼进怀里。低头嗅闻着她的头发。虽然在牢中待过。味道有些怪怪的。但他却是怎么闻都不够。   也许再过不久。他就永远也抱不到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了。   看云长天用情挺深。紫夜不禁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救她。”   他却冷语:“和你有关吗。”   紫夜无言。确实。跟他沒有关系。   云家的热闹刚过。外边匆匆跑來梁又梦。她把净姨留在了水争院。看过衷瑢的情况后还要回去报告。   两头跑很辛苦。大热天的闷气让她脸上布满了细密的香汗。她扶着门框微喘气。仔细看屋内的情景。便知衷瑢沒活过來。可是午时明明已经过了。   “不是说有人可以救她吗。人呢。”她冲着云长天质问道。   紫夜挺着结实的胸膛往前挪出一步说道:“就是我。我确实救了人。不过不是她。”   梁又梦诧异。这回又冲向紫夜问道:“那是谁。”   “你们都出去。”云长天不想提九娘。也不想让人家提她。现在他心里的伤痛真是把他摧残地跟三天三夜沒睡觉一样疲倦。   他们识相地离开厅屋。只剩阴阳相隔的夫妻最后聚首。梁又梦把紫夜拉到院里的树荫下。问清楚情况。她原本水水的大眼睛变得更加哀愁。突然长跪在他面前。求道:“就沒有其他能让人复活的办法了吗。你都救了一个了。为什么不能救第二个。”   紫夜拉拽起这女人。安抚道:“救人的是麒麟目。这种宝珠世上总共有两颗。另一颗我不知道在哪里。除非你能把它找出來。”   这样的宝贝哪里再能见到。梁又梦心想这下衷瑢是彻底完蛋了。   趁着天色尚早。她赶回水争院。步到门口才发觉自己眼泪还挂在颊边。撩起袖子仔细小心地点点干。尽量不把香粉给抹下來。   妆一花。净姨就该看出來她哭得厉害。而她又不是爱哭的人。   房里。陈婆还在门外纠结徘徊。自吉爷进去后。净姨跟他便吵得停不下來。简直就是冤家路窄似的撞出了火花。   冯悰立在外屋。跟前的地上布满了碎瓷片。里屋梳妆台边的忻橖还在寻着什么东西可以扔向这狗贼。   他气恼恼地撇过脸不去看她。任由她尖声谩骂。心里先是诧异一阵。记忆里这人跟自己大声说话都不太敢。现时却已是一副刁蛮的泼妇样。   可竖起耳朵听她扶着梳妆台坐下。有气无力地开始怨念起这几多年來的遭遇。心下才知她独自漂泊在外。拉扯着两个养女。真当不容易。   想想他自己也已经开始驼背。冯悰让她的碎碎念引得不禁翘起嘴角。   净姨远远地看到他笑了。这下轮到她惊奇。便起身向他走近几步。目光怨毒地问道:“你笑什么。”   “老了。要是当年的忻橖是你这脾气模样。我还真不要你了。”他说时脸上的笑意已经沒有了。仿佛刚才只是净姨看花了眼。   她嘴上仍旧不依不饶地骂道:“呸。谁想你要了。就现在这德行也不照照镜子。站都站不直了还成天想着风流事。”   冯悰真的要站不直了。他努力挺腰背。发现酸涩得很。估计是长久坐在案边查账时结下的。   他扭扭肩头。舒口气回道:“风流事就跟你做过。不过我也该劝你也去照照镜子。现在这模样。谁都比不过谁。”   这是讽刺她年老色衰。净姨最讨厌有人这么评价自己。更何况还是毁了她青春的冯悰。   “我今天就要跟你这死人同归于尽。”她从凳子上跳起來。疾步冲向他。两手伸出去试图掐他脖颈。却让他喝止道:“你倒是给我消停会。年纪一大把还在那里嚷嚷。也不知道羞耻。”   “羞耻。”净姨愣在原地。垂了一只手。留另一手指着他问道:“你自己说说年轻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到老了反倒脸皮厚起來。居然还问我什么叫羞耻。”   冯悰只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他说时脸色不变。一点沒有羞愧意思。   为此。净姨使出泼辣劲。弯腰拾起瓷片对着他威胁道:“我在外面摸爬滚打这十多年什么人沒见过。怪我当时年轻沒见过世面才会一直让你控着。今天你若还想來那一套。不管这碎瓷片划到谁我都要让它见血。”   她举着瓷片的手在颤抖。气虚引得身子站都有些站不稳。更不用说血亏之下。旺火攻心。让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一张脸煞白煞白。   冯悰见她动真格。气焰也上來了。拿出训手下的威严。神情愈加冷峻地说道:“你死了沒事。外面还有两个在。你想让我怎么处理她们。”   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梁又梦与陈婆一个激灵。隔着门都有些怕起來。   果真后來沒听里边还有吵闹的动静。不一会。那位吉爷也旗开得胜地步出了门。   他心情看起來还行。并沒有被刚才的争吵扰到。跨过门槛时余光瞟到陈婆身后的小丫头。想起她在街上不输人的气势表现。便饶有兴趣地停下步子。转而看向她。   仔细观她模样。吉爷兴趣更甚。把陈婆打发进屋里后。向略显怯怯的梁又梦问道:“你是忻橖收养的。叫什么。”   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站直身体。抬高点头正声答道:“梁又梦。”   “梁小海可是你谁。”吉爷开门见山。不用她回答。心里也已有了答案。   她摇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点头。又带着眼皮子眨两眨。视线瞥到自己要走的路上。回身时说道:“沒事了。进去看看你净姨。我沒什么时间过來看她。你们辛苦点。”   梁又梦觉得这话应该由自己说才对。怎么被他一讲。她和陈婆倒成了外人。   净姨坐在榻边听她的疑惑。忍不住又要气一次。但当着小辈还有深知自己往事的陈婆面。她又不好无休止地抱怨。也只得微颔首。暂时咽下这口气。继而向她打听衷瑢的情况。   “衷瑢...她沒事了。现在还在云家休养着呢。”梁又梦实在报不出口真相。怕净姨听到了又要癫狂起來。   听着她还不放心。净姨一定要亲自见见那块心头肉。自言着:“世上哪有这种事。肯定是你在骗我。”便要起身出门。   梁又梦拦不住。朝陈婆使个眼色。她还挺机灵。两人便一道找着借口不让她离开这屋子。也正好一群丫鬟端了刚熬出的汤药來侍候净姨服下。   陈婆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梁又梦坐一边扶着她的肩讲道:“净姨你喝完药在这里好好休息。陈婆留着陪你。我再去云家看看衷瑢。跟她讲你也好多了。”   净姨皱着眉头屏气咽下最后一口。唇边还有点药渣子粘着。让梁又梦食指轻轻地捻了干净。又听这丫头像往常一样笑起來。哄自己说道:“这世上还偏有这么神奇的事。死人真的活过來了。就是昨晚救了咱们的那个郎君。他好像用的什么麒麟目。这世上仅有一双。听上去像是什么珍奇的宝贝。”   这确实是宝贝呢。因为净姨和陈婆也见过。只一眼就难以忘却的那种美丽。   陈婆话多开始叹起过往:“哎。咱冼乐公主不就有一颗吗。还是先帝赐给她的。”   梁又梦眼睛一下又睁大了。寻着声音将视线顺到她身上。问道:“你说谁有。”   净姨想起往昔。刚才还生着火气。现时都让记忆里的好时光给冲了淡。脸上余怒还有。但能笑起來。听她歇口气抬头跟一旁的陈婆讲道:“公主很喜欢那颗珠子的吧。连我都不让碰。我快要离开京城那会。有天晚上做了个梦。公主抱着那颗麒麟目跟我说她沒死。她从鸠鹤山庄的密道里逃了出來。还要我去南山脚下某个地方找她。我去了。但是到了那儿。却只有一座坟。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上边刻着‘问筠’。那我想应该就是她了吧。”   南山脚下的孤坟梁又梦沒去过。但是如此之巧。麒麟目却有了下落。她坐不住了。问好那坟怎么去。碑上刻了什么。即刻丢下两人。一溜烟往云家跑。   紫夜似乎有感应。还等在衷瑢身边。   云长天已去过九娘那儿慰问。现时又回來。让紫夜说服。静静坐着等待事情能有转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如旧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走了又回。本还闭目养神的云长天听到动静。快快地从扶额歇息中抬起头來。又听她讲道:“我知道哪里有麒麟目了。”   南山脚下那片荒野山谷之间。天光云影浮动。山风滑翔而过。从平地上撅起一阵不平静。   云长天抱着衷瑢缩在马车的车厢一角。她的身子冰凉冰凉。他便把从家里带出來的牙白软被覆盖住她人。紧紧地埋在怀里。   他的大手托扶一下她歪垂的头。就好像平日里哄她睡觉时习惯性的小举动。   真的好多天沒亲昵了。他实在太想念这女人。   靠外边坐着紫夜和梁又梦。他俩正商榷着待会的行动。衷瑢那架绝好的古琴也让她带了出來。按照紫夜说的。死去的人就得用故旧的记忆引出來。   他们要面对的是冼乐公主。那么什么东西能将她勾出來。   红颜旧。那首当初用來坑何音的所谓的禁曲。   云长天还记得怎么弹。马车颠簸着带他们行去的路上他暗自嘲笑起那件事里的自己。   不知道衷瑢现在还生不生他的气。想來也是。成亲这些时间。不是跟她吵架冷战就是想着利用她为自己谋利。   如果她能不死。还能活过來。他定要好好弥补她。就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把全身力气灌注到她的身上。还能时时刻刻护在身边。   云长天思忖着他的愧疚。遥想去年追她那会。对她百依百顺。也不知为什么成亲了。与她更贴亲后反而闹得不可开交。   并非是现在的自己变了。更不是说衷瑢要比他经历过的那些女人都要美。如果真的要比较起姿色聪慧或者温良恭俭让里的每一点。衷瑢这笨蛋绝对输得一塌糊涂。   他也歪下头。脸颊抵上她的脑袋。也许是太爱她了。从來沒有个女人能令他如此感到不安。   可是这种爱。他要用什么语言來描绘才能让她明白。   车行过某处。云长天掀开帘子往外瞥一眼。对前面两人说道:“就这儿了。去年净姨他们就在这里下的车。”   他横抱着衷瑢。一路时不时地侧过身子挡开那些与人同高的野草。具体位置还是要从净姨跟梁又梦说的那些描述里找。四人弯转曲折过一阵。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那座不起眼的孤坟。   坟头草极为疯狂。草尖儿从高处垂下來。弯成绿意葱茏的瀑布屏障将碑上的刻字遮挡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涂了褪色朱红的“长安”。   望她一世长安。來生别在纷乱的历史里纠缠。   当初为冼乐刻碑的人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吧。   那这坟究竟是谁挖的。   梁又梦和云长天都沒心思去探究这问題。历史翻了一页。爱谁谁为她为他或为它做什么。   他将衷瑢小心地交给了紫夜。虽说紫夜极其强壮。光是他圆鼓的肌肉就能使人深信。任何宝贝在他臂弯里都能安全无疑。可是云长天一点都不放心。   他朝紫夜怀里的衷瑢又看了好久才在梁又梦的催促下。取过古琴。行至坟前盘腿坐下。   她随身携带的宝贝现时搁在他腿上。云长天都能感觉到它在用着与衷瑢一模一样的呼吸。甚至恍惚间还有熟悉的体温透过衣衫。直达他的血脉。   天地间野风呼啸。在连绵的山峦与峡谷间穿梭而过。穿透云长天的衣袖。和他扣弦的指尖。   弦动走音。这曲红颜旧乍一听如溪水清澈无比。若需仔细品味。不是当年深陷过险恶暗潮的人绝不会察觉到里边的种种不甘心。   云长天弹得极好。简直与衷瑢有的一比。   外边的三两下波动。衷瑢其实都能听到。对于云长天先救九娘这事。虽然想的通。也能释怀。但总归是女人。还会有女人该有的嫉妒和小脾气。   她的意识被困在无法随自己支配的躯体里。眼前一直都是整片浓厚的黑暗。她听到了有男人的声音在跟梁又梦说。错过午时。就得等午夜。   世上还有这种稀奇事。衷瑢脑子团团乱。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琴音响起的时候。当时何音的惨样逐渐在她脑海浮现。又把对云长天的不满提升了一层。   “不要弹了。”她想呼号。想让弹琴地人赶快停手。不然老想着夜夜与自己行爱的男人总是与她过不去。她的心又要纠结到疼痛不止。   “你是谁。”   黑暗的尽头传來一声悠远呼唤。好听的声音就跟春天的虞美人一样婉约。   衷瑢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那个声音又怯怯地问了一声:“谁在弹琴。是忻橖吗。”   这“声音”认识净姨。   衷瑢犹豫一会。试着回道:“不是忻橖。”   “那是谁。是你在弹琴。你是谁。”   “我…我是忻橖的徒弟…”她说时感觉自己睁大了眼睛。在往四周的黑暗里探寻。   果真。位于正前方的远处渐渐漂行來一点淡淡的光亮。就好像完全封闭黑暗的小屋子开了个天窗。刺眼天光漏进來。散成一圈。点亮了那一小片地。   光里立着个手捧宝珠的女人。衷瑢出神地凝视她的美貌。竟是比荷花风雅。比虞美人娇羞。更比木槿柔软。如此多娇。如此绰约。   那人立着。纤细的腰身跟相反的两勾月牙拼在一起似的。富贵的衣裳裁剪有度。把她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拉得更加修长优雅。   她是谁呀…这么美丽的女人。衷瑢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里打鼓。砰砰地跳跃。如果此时有嘴。她也该张着忘了合上。   美人靠近了。脸上好奇的笑意腾起。衷瑢感觉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眼睛里。不曾偏移到其他地方去打量。   “忻橖的徒弟。你叫什么。”她问。   “衷瑢…敢问娘子哪位。”衷瑢紧张地问道。   美人翘起嘴角。微笑道:“我是冼乐。”   冼乐公主。。   衷瑢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见到传说里的女人。刚才在云家时听到梁又梦跟人商量的。要将早已去世多年的冼乐公主召唤出來。她还沒敢相信。   公主始终专注地望着她。又问道:“你也死了吗。”   衷瑢嗯了一声。但感觉总是怪怪的。   以前她也有意淫过如果自己死了。会不会还有灵魂在延续。现时肉体不能动。可是意识还清醒。这就让她有些说不好到底死了沒死。   公主本來放下的唇角又勾了起來。向她靠近了些。似乎还伸手來抚衷瑢的头发。   衷瑢的心跳更加厉害。下意识地缩了头往后躲。可是拉不远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是个幽幽淡淡的鬼怪呢。还是仍在牢中的那副狼狈样。   “你还活着。我感觉到你的心跳了。”公主收回玉臂。金钏银镯随着衣袖又落到腕上。把她瓷白的肌肤重新遮掩。   “我不知道…”衷瑢声音细微。听起來要哭的感觉。   “弹琴的人特意用以前的曲子唤醒我。一定是想让我救你。”公主脸上始终是善意的微笑。目光坚定又温柔。   衷瑢觉得自己好想哭。可眼睛却干得很。外边弹琴的人是云长天吧。他扣弦的方式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拨动出來的琴音也稍有些特殊的调子。   “那公主会不会救我。”她不敢去看冼乐。垂了视线到她胸前服帖着的珠翠。顺着襦裙还有秀工极佳的牡丹花。   “你说说让我救你的理由。除去忻橖是你师傅外。”公主不像有意为难她。但还是设下让衷瑢犯难的关卡。   她又想不好。想要活着。这还需要理由吗。   这疑问虽然沒出口。但冼乐公主似乎能听见。衷瑢让她打断了思绪。听她讲道:“想要活着。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可世上也有如我不肯活着的人。这坟是我自己躺进來的。那时候明明是有活下去的机会吧。”   衷瑢蓦然抬起眼。眼前是个好高贵的女人在说着脱俗的怨愁。   公主接着说道:“自那以后我一直沉睡着。坟里的肉身跟你一样。到现在还沒腐坏。靠的是我手中这颗麒麟目。如果我救了你。阴司的黑白无常就要带我下去。肉身也要灰飞烟灭。再也沒有复活的机会了。”   这样说來。她是不肯救自己了。衷瑢有些失望失落。但又不能埋怨什么。也只好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可是点两点头。眼泪也被点下來了。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原來是个爱哭鬼。   “你哭什么。”公主笑问。笑的眼睛眯起來成两弯虹彩。   可能是生还无望带來的失落。但衷瑢明确的感觉却是。若活不成。就再也看不到云长天了。   才跟他做了半年多的夫妻。衷瑢不想这么快离开他。就算这人脾气不好。平时又娇贵得很。动不动就跟自己冷战。甚至无耻地利用她來对付何音。   可她就是喜欢这男人啊。喜欢他好看的英俊的容貌。棒棒的身材。了得的鱼水功夫…最重要的是对他的依赖。衷瑢完全脱离不开。就跟自己长在他身上了一样。硬是要将她撤离云长天。那就是撕裂皮肉的痛。   她说不好这种依赖來自何方。也许是从他俩在树上拥吻那晚开始的。那棵树很高。树枝很晃。可是云长天还是能稳稳站住。把她牢牢抱在身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红浥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虽然不肯说话。但她心里记挂什么。遗憾什么都已经让公主看透。就跟她自己似的。总归是放不下心底那个人。   冼乐公主已经厌倦沉睡。对这世间如烟似火的纷繁也不再流连。只是唯一心愿便是再见那人一面。看看那她现今日渐老去的容貌。再摸一摸她五指灵动的巧手。   因此。衷瑢听她讲道:”你比我更需要这宝珠。拿去吧。我也要请你帮个忙。”   坟前的夜色已浓。云长天抚过一遍又一遍。这四周的野地仍然是毫无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到第十一遍的时候。琴声便戛然而止了。   连梁又梦都有些浮躁起來。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夜风阵阵荡漾。野地上有磷火浮现。如此黑暗的夜里他们甚至都看不见对方。更不用说细长的琴弦了。他便更沒有理由再弹下去。   “她醒了沒有。”云长天问也徒劳。他清楚。衷瑢还是老样子。   紫夜不吭声。他站的地方都沒有什么动静。   黑暗里。梁又梦朝紫夜的方向替云长天复问一遍。可仍然沒有回音。   “紫夜。”她感到这种沉默有点不太对劲。于是试探着朝他走去。小心走了几步路。她预测那人站的地方应该到了。却沒什么障碍立在那儿。空旷得很。   “紫夜。人呢。。”梁又梦一声惊呼。把云长天的心也吊了起來。他扔下琴抹黑往四周寻过一遍。果真不见了那男人和衷瑢。   骗子。他此时想不好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竟然很轻易地就将自己的女人交了出去。   梁又梦眼前是茫茫一片黑暗。而且身上沒有带火折子。情急之下就向云长天提议道:“这里來去就一条路。况且这么黑。那人也跑不远。我们分头追。”   于是云长天往山谷更深处寻去。她往來的路返回。可是寻了半夜。來回好几里路都让他们踏遍。就是听不见路上有任何动静。   驱车载他们來的马夫让梁又梦遣回城里去搬救兵。这一整夜。她和云长天都在山谷里來回找。怕极了连衷瑢的遗体都找不见。   四寻无果。时间又过的飞快。转眼天快亮了。山谷里迷迷蒙蒙起了暗蓝。四周的野草更清晰。有了光似乎连风声都能看得见。   只是周围的一切都笼着一层灰。更是凝聚的露水悄无声息地打湿了两人的衣裳。把这将明未明的天染得阴凉无比。   云长天浑身说不出的疲倦和乏力。他微喘着胸中闷气。立在草地里仰着脖子朝四周的山峦绕着看了一圈。有山鸟哀嚎着滑翔过头顶。风吹來一阵凉意到他滚热的耳朵里。让这个大男人经受不住。有些微微哆嗦。   “衷瑢。”他好想哭。可他是男人。又怎能流得起眼泪。   于是他便放声朝这山野蛮荒呐喊。妄求她在某一处能听见。   山谷出口的大道上。几位披甲的将士策马奔赴此处。他们按照马夫说的。找到路口后下马去山谷里寻云长天。荒野的浓雾在熹微的晨光渐渐升腾、蔓延。一阵阵朝他们扑面而去。   几个开路的将士挥舞刀剑劈开野草。不停地往四周呼喊着:“云副将。”   直至一坟前。见那残破地碑上所刻何字已看不清楚。唯有“长安”方可在仔细揣摩后辨出。   碑前的草地上留着一架光洁的古琴。上刻彩花与雀鸟。还有几束盛开的虞美人零星散落在琴的四周。垂着头在风里飘摇。   有人收起剑将琴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不料在他们身后传來一个女人的声音:“各位军爷。”   众人纷纷回头。打量那一袭荣锦华衣加身的女子。她端庄的模样叫人看了不禁生出些肃然。尽管她面带微笑。笑得还很亲和。   “那架琴。是你们云副将落下的。帮他带回去吧。还有。他的夫人昨晚已经平安到家。让他不要再担心了。”她说完。回身笼起手走入野草地。独行的身影在草叶摇摆里闪烁。只是不小心眨眼之后。将士们再也看不见她。   所有沉默了片刻。竟沒有谁上前盘问如此诡异和可疑的女人。   后來。他们在山谷深处寻到了云长天。将那女人的话复述过。就见云副将与他身边的女人互望一眼。均讲不出什么话來。   两人跟着将士回城后直奔家中。云长天來不及搭理为他担忧整夜的七叔。半路上有丫鬟找他过去看九娘他也不理不睬。來到卧室。门一推。果真见那隔了帘子的里屋榻上。好好地躺着衷瑢。   已经明亮的天光透进窗户。盈满床榻。他能清楚得看到她的胸膛起伏有规律。偶尔还有鼾声微响。   这绝对数云长天一生中最动听的旋律。他顾不得衷瑢有沒有睡饱。冲到榻边一下将她抱起。死死地摁在胸膛里。   衷瑢让他扰到。从睡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云长天。四周是熟悉的卧房。鼻腔里还充斥着清爽的风。而且手脚也能动了。简直就如重生一般欣慰和激动。   她再也忍不住。“哇”一声痛快哭了出來。   门口的梁又梦看到衷瑢沒事了。心里的大石头一下落地。腿脚跟着疲软整个人虚脱地挨着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她觉得不用面对生离死别可真好。这世界熙熙攘攘的。哪儿都不是自己家。唯有净姨她们在。她才不会那么孤独吧。   清早的天晴过一阵后立马变了脸。开始乌云蒙蒙地酝酿起浇城的雨水。水争院里。陈婆提着裙摆。小心地踩着石阶往天井中央去收刚趁阳光晒出的衣裳。   她年纪大了。眼睛也有点昏花。生怕一不小心沒走好路就要跌散了一身的老骨头。   净姨已经喝过药重又睡下。她看起來精神不大好。眼睛也红红的。可能是昨晚做了想衷瑢的梦。引得她又哭了整宿。   陈婆边收衣裳边自言自语地叹着净姨命苦。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拉扯大。却都落在云家。搞不好等云将军从边疆回來了。连净姨也要一块收了去。到时她们几人都要在云家团圆了。   这话让刚过來的吉爷听见。惹得他脸色更加不好。于是他低沉着嗓门向陈婆问道:“你就是那个陈妍吧。”   陈婆碎碎念间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愣一下。猛地回过身去看他。那一瞬间就记起了这男人是谁。   “你…就是当年软禁净姨的那个男人。”她手里的湿衣服落在地上。重又沾了泥。   吉爷鼻间哼一声。慢条斯理地步到她面前仔细打量过几遍。问道:“这十多年就是你在照顾忻橖的。”   陈婆本想将净姨受的苦统统抱怨在他身上。但这男人光是背着手微驼背地立在那儿。就有种气势将她威慑住。让陈婆愣是咽下所有想出口的话语。盯着他点了点头。   可沒想到。吉爷对净姨的过去还挺感兴趣。特别是她在宫里与那姓云的男人。还有与冼乐公主的事。   陈婆惧怕这人。忍着不肯说。朝屋子抬起下巴。说道:“净姨就在里边。你自己去问她。”   净姨刚躺下沒多久。她头很疼。疼的根本睡不着。   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还以为是陈婆來了。便轻轻念叨起來:“快帮我倒杯水。我嘴里苦的不行。”   吉爷听罢就拐到桌边沏了一杯热水。然后放慢步子。轻轻踱到榻边。   她皱着眉头睡觉的模样一如当年。虽然眼角多了几丝皱纹。皮肤也不再似剥壳鸡蛋那般细嫩。   “水呢。”她又叹一声。睁开眼睛去寻陈婆到底去哪儿了。竟迟迟不见她送过來。然而她看见的却是冯悰立在面前。   他挨着榻沿慢慢坐下。又将水杯递了过去。净姨撑起身半坐好。犹豫一会还是接在了手里。   热水温度刚刚好。喝进嘴里把她喉间残留的苦涩药味冲了干净。   吉爷见她一口闷光。便慢吞吞地问道:“还要吗。”   净姨摇头。闭上红肿的眼睛试图整理下心情。   “你哭过了。哭什么。”他继续问道。   “跟你沒关系。”净姨有些不耐烦。这是她的私事。不想被别人触碰到。   “你看着我。”吉爷伸手把她的脸拨向自己。却让她一巴掌凶恶地拍掉了。   他纵横江湖那么久。还从來沒人敢如此对他。自然吉爷的整张脸都黑了彻底。猛一把抓住她的下颚。冷言道:“我不管你以前过的怎么样。既然现在到了我冯悰的地盘。你最好给我乖一点。”   净姨也曾受过各种恐吓。面对冯悰的强硬她倒是不再害怕。只是担忧着陈婆和梁又梦会遭他迫害。于是换了方式反抗道:“那你便杀了我。见到你我就沒了想活的念头。”   吉爷看着她的眼神立刻结了层冰。似乎还能冒出寒气來。他面对这女人。本來压低下去的欲望在二十多年后的今日又复苏了。   刚好丫鬟们进來送换洗的衣裳。见到主人在屋里。纷纷行过礼就想到边上忙活。却让他一声唤。统统赶了出去。   房门被锁上。门口还有几个丫鬟守着。陈婆去廊下晒完衣裳回來。看见房前竟是这阵势。还有屋里传出的隐约的哭喊声。立刻慌了手脚。   她欲图冲进去。却让人拖拽着赶出了水争院。大门一关。将她与净姨无情地隔离在了两个世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巫山雨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陈婆担心着冯悰故伎重演又要折磨净姨。心内为这可怜的女人担忧不尽。年轻时尚不能完全承受。现在老了。更加经不起摧残。   心急如焚下。陈婆咬牙跺脚就朝桃闻街去寻梁又梦帮忙。   净姨看房中的丫鬟都退了出去。不好的预感冒出心头。往事历历在目。引得她挣扎着要逃。却真让冯悰一把推倒在榻上。撕走了透薄的丝绸衣裳。   别看她将近四十的年纪。可身材保养得相当好。吉爷整个人一下子就火热了。困顿好多年的兽性此刻终于得以释放。   他不顾心爱的女人流着泪声声喊着痛。一下一下地冲击着她的身体。在他毫无爱怜之意的发泄之下。净姨的身体扭曲的厉害。她跟年少时一样。面对冯悰对的掠夺还是只能放声痛哭。做不了任何抵抗。   一切似乎在重演着昨日的噩梦。但中途却又有些不同。大概是吉爷意识到。甚至是过去有过的忏悔开始作祟。忻橖的哭泣。他渐渐听到了心里。   以前从來沒理会过她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现时所听。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原本该是最激烈的时候。压在净姨身上的吉爷却慢慢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泪痕。还有那张因为痛感和快感而红白交织的脸。   待净姨哭声减弱了些。张着嘴喘着含糊的气。喉间也有些异样的声音发出來了。   “哭够沒有。”吉爷一边又慢挺身子重又律动起來。一边扯过被他褪下的纱衣。抹干净她脸上的泪水。   净姨想推他。但让潮动涌流挤压得脑袋一片空白。手脚不知何时缠上了他。   温存过一阵。吉爷觉她渐入佳境。便又勇猛了一些。每一下都是烈火烧身的挞伐。将净姨引导进了什么奇怪的境界。   吉爷的唇舌贴着她的肌肤不断啃咬舐吻。身下泄过一阵后虽比不得当年又能很快恢复的青壮。但如何加上一双手。一条舌來戏弄这个女人。他显得更加在行。   浑身疼痛与激情交织出來的滋味让净姨如同垫在一丛荆棘上。每根刺都把她扎的又痛又痒。可这种程度却恰到好处。   她迷乱间有些意识到。这是他学会收敛了。   吉爷与净姨贴的更紧。寻上她柔软的嘴唇。搅动起皓齿后边躲藏的巧舌。让净姨的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在强硬男人的柔情面前。不管是几岁的女人。那一瞬间都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心藏着的仍是不朽的恋春情怀。   院里刮起大风。下起大雨。歇火的吉爷趴在枕上。与还沒缓过劲的净姨一同喘息着。他好久沒有对一个女人用情用力了。毕竟忻橖是他上心后就再也戒不掉的欲望。   并不甘心的吉爷缓缓翻个身。一双仍闪锃光瓦亮的眼望着房梁。靠着净姨的那只手往她腕上紧紧抓住揉搓着。俄而实在憋不住了才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在哭什么了吧。”   净姨仍是不言语。寂寥的房内只剩她轻微的呼吸还有窗外散逸的落雨声。   梁又梦累了一整夜。此时正在房中补觉。嘉言自出去后还沒回來。云嫂來跟她商量要不要出去找找。她也无力再去应付。只遣了个丫鬟去支会洛忠。让他自己去找。   睡得正香时。丫鬟匆匆來报。惊扰了她的好梦。讲道是有个自称陈婆的。说净姨让吉爷困住。现在指不定在做什么坏事。   待她肿着眼睛看到淋成落汤鸡的陈婆。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燃起來。   陈婆看她坐在榻上。半个身子还裹在被里。现时听了坏消息。已是扶了额头闭目苦恼不已。   老婆子也知道就算她鬼点子再多。也对不过冯悰的势力。便也不去为难她。嘴里念着:“算了算了。我去隔壁找何老板想办法。你先等着。等净姨有消息了我再來找你。”   但梁又梦并不放心。她混乱的脑子里正思索着谁有这个能力可以对抗吉爷。那天听马哥说的。吉爷的势力应该很大。   “等等。我去找云长天。看他愿不愿意帮忙。”她心急之下连忙喊住陈婆。自个儿跳下床套上鞋。披上件外衣就往云长天的院子赶。   院门沒有锁。她径直跑到房门口抬手欲扣敲。可里边传來的隐约动静声响让她有些涨红了脸。   梁又梦脑袋真是糊涂了。想人家夫妻这么多日沒有团聚。必定是小别胜新婚。   现在沒有其他人可求救了。她无奈之下还是与陈婆跑到了隔壁。   何音坐在二楼栏杆边的躺椅上。出神地眺望着雨幕里的远山。再过不久。慕亦就要随别的男人去很远的北方了。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楼下。梁又梦与陈婆同撑一把伞而來。她俩在伞下的面色都不甚大好。均低头提着裙摆。小心行在院里的泥水洼地。   大雨淅淅沥沥。掩盖住脚步声。何音虽然看到她们來了。仍只是坐着不动。就像定在这一刻。伴随着雨声化成了永恒。   梁又梦拎着湿漉漉的伞。另一手搀着陈婆到他面前。三人均未首先开口。谁都知道今日不是个适合多讲的日子。有些事太难了。难到连说出口都会让无能为力的痛在心口生根发芽。   “二哥…“这一声透着疲倦的招呼轻又无力。如同浸在远方白雾里的山峦。飘渺、遥远。   何音慢慢望向她。终于给了个勉强打起的微笑。轻声问道:“你们身体好些了沒有。”   梁又梦点头。把伞交给陈婆后。寻到躺椅一角兀自坐了下來。檐上淌落的雨水偶尔打湿在涂了黑漆的栏杆上。溅起水丝到她眼里。令她又觉苦涩起來。连说的话也是低沉着。让何音更加难过。“二哥。净姨可能需要我们去救她。”   他无法袖手旁观自己的师傅被困在什么男人家里。问到具体是谁。梁又梦不太清楚。陈婆接话道:“那人是净姨年轻时的冤家。冯悰。”   冯悰。吉爷。何音想到这人。刚才眉头间还有一份无味的淡然现时已让多重的心思掩盖过去。   往年他到京城來的茶叶多半是交易给了水马帮。受的刁难不少。也因此与吉爷直接接触过几次。那人什么脾气性格他是深有体会。   不过事情总是很巧。自上回借贷去了五里庄。从冯朽那儿登记的青岩娘子手里成功借过來五百贯。他便打听到了原來冯朽这人竟就是吉爷的亲儿子。   何音多余的话不讲。带头又去了一次五里庄。冯朽仍执着诗书靠在窗前躺椅上摇头晃脑地在那儿诵读。   一旁的高脚桌上焚了一炉香。品质有多好。对香物甚有研究的梁又梦嗅一下就心知这货色是皇家特供的。   冯朽见大客户來了。连忙放下书。起身作揖欢迎。这店里就他一人。便还要去为他们沏茶倒水。   何音这回是不敢让他多忙活了。情他坐好后商量起正事。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吉爷可否就是冯少爷的父亲。”   冯朽沒否认。振一下衣衫回道:“正是家父。”   “何某有个不情之请。冯少爷能否帮何某一次。”   对这种事。冯朽倒沒有什么抵触。毕竟通过他來求父亲办事的人太多了。但吉爷立过规矩。凡是冯朽來讲的事。一律不准。于是逐渐地。大家也都知难而退。不再來叨扰这位悠闲的少爷。   今日复有人來。他答应前只将父亲的规矩讲了讲。但看何音走投无路的模样。他又是自己第一位大客户。便好心许诺道:“不妨讲讲是何事。冯朽能帮一点是一点。”   听此。三人回过身商议了一会。派出陈婆。她一张长着长舌的嘴总算派上了正当用场。愣是将净姨与吉爷在街上的相遇描绘成了黑道强抢良家妇女的场面。   这让冯朽甚是尴尬。想他和父亲均是名门望族出身。就算做事理念与家族分道扬镳。但做人的道理总还是守着的。哪里会想到还有欺侮人家妇女的事。   碍着面子。他不但答应下來。还更诚心地承诺道:“这其中必有误会。父亲绝不会对女人强取豪夺。我就这前去水争院见过父亲。让他给你们一个解释。”   他们驱车到达水争院门前时。吉爷还拥着净姨睡着。丫鬟不敢擅自扰醒他。便让少爷等到了堂屋内。一边还解释着:“老爷…他….还睡着…”   冯朽扭头看屋外的天色。虽然阴雨笼着京城。但还光亮无比。便诧异道:“睡着。父亲从來都不会在这个时辰贪睡。莫不是他身体不好了吧。”   丫鬟更为难。尴尬地笑说道:“老爷身体好着。只不过…前两天來了个老朋友…”   “是不是个女人。他屋里是不是睡着个女人。”冯朽直截了当问道。   她为难地点点头。咬紧嘴唇去不敢看他。   外边还有三个人在焦急等待。冯朽顾不得自己爹会不会不开心。为着家族脸面不顾丫鬟阻拦。拽着她的衣裳催道:“快带我去见他。”   丫鬟受不住这人与吉爷如出一辙的强硬脾气。赶紧灰溜溜地领他到了房前。又在他瞪眼下。不得不敲上门。喊道:“老爷。老爷。少爷來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鸠占巢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吉爷从睡眠中惊醒。怨叨着爬起身裹好衣裳。又慢吞吞地坐到榻边这才哑着嗓门应道:“让他进來。”   不等丫鬟开门。冯朽就先撞了进去。跳到外屋中央时视线直穿透竹帘。蓦然看见里屋榻上有个薄被覆着的赤条女人在父亲身后侧卧睡着。他赶紧停了步伐。偏扭身子不去看他们。   “这么急來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吉爷虽然口中问的有些不耐烦。但是儿子能來看他心底还是挺开心。只不过现时场景有些不对。   想说的话如何问出口。冯朽一时踌躇起來。满腹经纶里愣是搜寻不到适合他要表达的语言。便暗自喟叹起自己被安阳公主冠上“词穷君”这一“美称”还真是百分的合适。   他整整思路。觉得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直截了当一些。于是改正了方向。朝他爹躬身拜三拜。请过安后说道:“现在父亲身边的女人是不是…是不是父亲…父亲强抢了良家女子…”   但冯朽底气还是不足。声音越说越小。吉爷听着并不暴动或沉默。他只是扶着自己的腿慢慢站起身走近他儿子。训道:“你说你想做生意。我就把十里庄改成了五里庄送给你。这么久了还沒起色我也不來说你。你倒好现在还有闲心跑來这里管我的事。”   这么一顿训让冯朽更加站不住。但是为着家族脸面。他必须得问清楚他爹有沒有做这种强抢民女的事。   吉爷听了脸色又不好了。怒道:“你听谁人说的。把他带过來。我亲自问他。”   于是等在外边的三人还真当立到了吉爷跟前。   所有人都沉默着。已经穿好衣裳的吉爷在上座专心品香茗。冯朽坐在一旁手里死攥住一把扇子紧张到不行。这一堂的气氛有多诡异。梁又梦毕生难忘却。   京城上空的雷云已聚集成遮天的堡垒。卡擦卡擦开始擦碰起滚滚惊雷。有一下沒一下地劈在水争院上头。伴着吉爷浑厚的声音。与出头的何音谈判起來。   说了半天。冯朽算是听明白。刚才屋里那女人便是父亲年轻时死活都要娶进门的忻橖师傅。   吉爷不肯退让。把净姨视作自己的私人物品般连让他们再见一眼都不允。梁又梦急了。搬出云家甚至搬出大公主來。向他威胁道:“净姨算云副将半个岳母。如果这样吉爷还是不肯放她走。我只好前去寻大公主。”   霹雳砸在附近。愣是把桌上静置的茶盏震得颤抖。吉爷诡异地笑起來。笑声非常阴冷。   冯朽心里也凉了彻底。他还是第一次见父亲笑。只是沒想到他的笑竟然如此瘆人。   吉爷挪了眸子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说道:“既然你可以请动大公主。我现在派人带你去。我就在这儿等你。”   梁又梦有些不知所措了。手脚均有些抖得厉害。但还好何音退下來几步握紧了她的手。让她瞬时感觉好了一点。   几人僵持间。陈婆见已沒了办法。忙得跑上前直身给吉爷跪下。口中讨扰道:“吉爷开恩。我们净姨现在年纪大了已经经不起折磨。吉爷要留她便留。但求不要再伤害她了。”   老婆子平时傲娇得很。现时也给人跪下老泪纵横地哀求。梁又梦的心简直被撕了层皮一般疼得火辣。想冲上去扶她起來但让何音拉住。   天井里的大雨落成了瀑布。白色雾气若有似无地缭绕进昏暗的堂屋内。充斥人的鼻腔里有些凉凉的清爽意。   陈婆又给吉爷磕了几下头。脑门上红了一片。吉爷这才说道:“你起來。忻橖在我这里留着。任谁來了也带不走。刚才这丫头不是说要去请大公主吗。”   他唤來家丁。还真带上梁又梦冒雨进宫去了。   何音与陈婆在原地站了一个时辰。等到雨柔和了些。总算等來梁又梦。她脸上甚是遗憾。让人看得出。大公主这回不想帮她。   吉爷看这些人应该会知难而退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刚要起身离去却让那丫头喊住:“吉爷既然想留着净姨。何不给净姨一个交代。”   交代。他听到这词也不回应。叫上冯朽就往里屋慢慢回去。   何音拉着梁又梦问她什么意思。但她只垂了头。不想多说什么。   所谓的交代。冯朽听父亲说來有些不可思议。原是忻橖在离开京城前。冯悰向她许诺的。若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定要纳她做正房夫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他院里。   净姨听过就忘。她也不在乎这男人会说什么。   犹记那年城门口的大雪掩埋住地上的枯叶。忻橖踏过一串脚印。在云珂瑛的帮扶下上了离京的马车。她裹了厚厚的冬装。可他仍是不放心。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给她又裹一层。   她也不言语。坐在车上斜着脑袋晃着身子看他独自在那儿絮叨。大雪漫天不歇地落在城门口。车只停了一会。宝顶上便攒了绵厚的白。外边有将士來通报。有个男人想见见忻橖师傅。   忻橖不掀帘子看也知道是谁。云珂瑛问她要不要让他上來。她点点头。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神态。   冯悰麻利地跳到车厢内。毛披上还有煞白的寒气在飘散。他从拢紧的斗篷下取出一只火热的暖手炉放到两人之间。跟她一样。一句话不说地就想转身走了。   忻橖喊住他:“带回去。”   他不应。却是愣住了背影。沉口气后回道:“等你哪一天想开了回來。还是跟着我。别去和打打杀杀的武夫纠缠。我看着不开心。”   话毕。车板上好好的手炉却让她挪出一只脚往外推了一大段距离。“带回去。”   “你是我的。”他背对她。兀自说着心里话。   “带回去。”可她只会说这句。   两人无言僵持住。外边已有人在催促上路。冯悰毫无预兆地返身回來。抱住忻橖最后吻她一次。说道:“等你回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忻橖是我冯悰明媒正娶的女人。再也沒有人能把你带走。”   忻橖并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触动。他松手后。她还是老一样。晃着身子。斜着脑袋。用沒有任何味道的眼神看着他穿过车帘子。再也不见了他身影。   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启程。冯悰站在车边目送她远去。又看着车窗里伸出攥着手炉的柔荑。似让他看清楚了。才松开。火烫的手炉无声地埋入雪里。冒起青烟。   这事成了大公主逗他的笑柄。特别是“交代”两字。让这向來放纵的女人玩笑道:“玩够了就好。天下女人多的是。何苦纠缠这么一个矫情的磨镜。”   冯悰还是不说话。他想到忻橖扔掉的那只手炉后來让另一个女人给自己点上。心里总算是有些宽慰的。   何音一行人回去路上。梁又梦太疲倦了以至于抱着他就能呼呼地睡着。一边的陈婆想把她掰回自己身边。倒是让何音给拦住。   马车行过因为大雨而寂寥的街。他也闭上眼去想很多的事。有慕亦还有三斟曲。   这段时间三斟曲的重新开张经历了很大颠簸。如今慕亦要走了。他也就只能安下心來在城里继续独自打拼。手头上有了五百多贯的本钱。加上问筠山的茶叶已经运出去。再过不久。资金定会比现在要來得充足。以此來看他何音东山再起。似乎指日可待了。   时间晃到暮鼓敲了。云长天房中仍旧沉睡着太贪欢而虚脱的衷瑢。最近都不曾与他好好恩爱过。今天沒什么要紧事可扰。两人一激动。日头还沒落下。就先褪去了自己衣裳。   云长天对她更宠了些。基本就是她想如何就如何。伺候舒服了。又看着她在枕边呼呼睡去。自己也安下心。躺在侧畔闭着眼听起伏的呼吸声。   但是三两下敲门声传入耳中。门口似是梁又梦在呼喊他。   他不想动弹。但是她知道这人在。一直不肯离去。   云长天终于被她的执着呼唤出來。只披了件亵衣就來开门。   将近饭点时。衷瑢终于睡得足够。翻个身想找他撒撒娇。可是枕边空空荡荡沒有人在。來上灯的丫鬟回说大少爷刚才进宫去了。   “进宫。”她呢喃一声。估摸着可能是什么急事。也就不再多想。   倒是云嫂慌慌张张地前來寻云长天把她为难住。原是董嘉言前天出去后就一直沒有回來。洛忠昨儿被派去公务。云嫂就想着來找大少爷多遣些人出去找。   可是这会云长天都不在。衷瑢被她说得也有些慌。人命关天。她顾不得先前什么恩怨。整好着装就跑去找七叔。七叔只道已经派了人。现时只能等消息。但是云嫂等不住。哀求七叔再想想办法。   三人正愁苦。忽听外边传來消息。小厮冒雨跑进來。喊道:“董家娘子回來了。”   不一会。果见从廊外走來一个家人撑伞陪同的女人。檐灯烛光映出她的身影。愈靠近。她遮掩在伞下的脸愈是清晰。看着是董嘉言沒错。   云嫂不顾大雨将她迎了进來。不住地问她去了哪里。为何现在才回來。这个嘉言却只是微笑着不出声。什么问題都只是点头。摇头。或者干脆沉默以对。   七叔只当她是累了倦了不说话。好言着将她们劝走。云嫂也让七叔说服。并不多心。但后边跟着的衷瑢却觉十分诡异。她俩对视时。这个嘉言眼里闪烁的。绝不是真正的董嘉言面对自己应有的那种恨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红樱桃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伪装成董嘉言的帕莎曼以为自己只要不说话。然后身上抹了点香露就能天衣无缝地潜入云家。沒有人会怀疑。甚至云洛忠都会深信不疑自己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董嘉言。   然而她沒有料到人群里静望的衷瑢却开始怀疑起她的身份來。   衷瑢是见过帕莎曼的。而且也知道这人追着洛忠不放。可她并沒反应过來竟是有人冒充。还只道嘉言的不对劲会不会是出去这两天受的刺激。   待深夜云长天终于回來了。一直翻來覆去睡不着的衷瑢未等他洗漱好就跑到一边烦扰起來:“董嘉言失踪了两天。今天回來的时候我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他自己心事一箩筐。并不想关切其他女人。于是也只简单应几句。该换衣裳就换衣裳。口渴了还大步向外屋去倒水喝。   衷瑢追着他从里到外。又从外到里。跟在后边像条水蛇尾巴。最后一起游到榻上。让云长天牢牢抱住了才不能再动弹。   他有些烦。不想再听她唠叨和疑问。   可是衷瑢的直觉让她很不安。干脆说道:“我觉得这人不是董嘉言…”   “不是她还能有跟她长一样的人。”他也只是随口敷衍。但说完两人均反应过來。想起了这不是还有一个帕莎曼在吗。   “帕莎曼。该不会是她。”衷瑢拍着他的胸口急起來。想要征询他的意见。但是云长天思索一会就将她箍的更紧。回道:“这和你有关吗。如果真是她。家里也沒有人会來吵你。这不是更好。”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如果真是帕莎曼。那董嘉言现在是不是有危险了。   云长天微睁开闭上的眼睛。想起自己请帕莎曼出堂作证时答应她的事。也就不想再去管她们到底谁是谁。   这女人冲着洛忠來的。等洛忠被攻陷了她自己就会离开。至于董嘉言去了哪里。他是越想越觉得。倒不如就从此让这女人在世上消失吧。再留下去也只会对衷瑢不利。   “别去想她了。过两天在家里给你摆上接风酒。洗洗晦气。对了。九娘那边你别靠近。她还染着疫症。小心传给你了。”他揉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叮嘱。   说起九娘生病了。衷瑢第二日顶着风险也要去她屋里探望探望。若不是九娘到牢里及时劝住自己。说不定在云长天和梁又梦的双重压力下。她真就咬咬牙认了那罪名。   九娘的院子明显萧条很多。花草也沒人再來有心摆弄。枯死乱长。沒了一点秩序。她进屋前。丫鬟往她手上。鼻尖涂了点茱萸水。说是能辟邪。这样屋里的瘟神就靠近不了她。   几滴水辣的衷瑢眼眶有些红。行到榻边让九娘见了未免要笑:“我还沒死呢。你哭什么。”   衷瑢摇头。摸摸鼻子笑说道:“茱萸太辣了。”   两人又谈起这几多天來各自的遭遇。九娘把云长天如何为她奔波走动仔细讲了一遍。惹得衷瑢心里暖流阵阵。原以为那男人只会凶自己。到了关键时候对自己还挺上心的。   九娘说起最关键的那一刻。她和云长天去找帕莎曼。求她來作证。那姑娘就摆出了条件。要让洛忠娶她进门。这事不好办。后來谈來谈去。也只能谈到允她能自由出入云家的地步。   衷瑢听罢想象着当时的情景。让他低头去求人家。真是委屈这位少爷了。   说话间有丫鬟进來送饭菜。榻边一张小桌摆上。九娘被搀扶起來。由丫鬟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太无力。以至于自己动筷子的力气都沒有。   问起她患什么病竟如此严重。九娘也只摇摇头。说道:“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疫症。毕竟瘟疫传得快。而现在就我和我爹染了这病。大概是伤寒吧。你也要注意身体。”   衷瑢点头。也多说了几句保重的话。便不再叨扰。让丫鬟打着伞送出了门。   路上快要经过洛忠的院门。一整天未停的大雨把两旁的花草击落了不少。粘附在石板上踩起來偏滑。   她挽着丫鬟的手正小心地低头走。忽听前方传來一声哎呦。加快脚步前去探看。竟是嘉言滑倒了。   花伞落在后边的地上还绕着打旋。积水浸湿了她的一大片衣角。娇小的身材在道边参天古树和从天而落的长长雨线里显得格外可怜可爱。   身边的丫鬟把伞交给衷瑢后。俯身捡起嘉言的那把。快步过去为她撑上。又试着将她扶起。这个嘉言向她笑得倒是温婉。但仍不出声不说话。眼睛扫过衷瑢。就沒有下文地走了。   丫鬟回到衷瑢身边。接伞时向她说道:“董家娘子好奇怪。以前连手绢落到地上都要嫌脏。现在衣裳全是泥居然还能笑得出來。”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衷瑢这下找到共鸣的人。一路上开始探讨起对于这个女人的疑惑。   送衷瑢到目的地后。丫鬟心中也生出个大大的结來。回房里跟九娘讲了。九娘还以为只是两人多心。也就沒怎么在意。   帕莎曼到了洛忠房里。逛过两圈。翻过两遍。最后实在无趣便坐在榻沿等他等到晚间丫鬟來上灯。可这人偏偏就是不出现。灯火明明灭灭映照在墙壁上投下她巨大的影子。外边已经两天沒有放晴。见不到洛忠的她心情比庭院里被水泡烂根芽的树苗还要低落伤心。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倒在他的枕上睡了过去。软软的枕头有这男人的味道。帕莎曼特意侧躺着睡。好一晚上的梦里都有他的影子。   梦里果真有他呢。她听见洛忠抱上自己轻轻地呼喊着嘉言的名字。虽然是别个女人。但能听到他的声音。帕莎曼还是很开心的。   喜欢他喜欢到这份上。那也是沒谁了。   “嘉言。”晚归的洛忠又朝她轻唤了一声。试着把她推醒。夜里因为大雨所以比往常要凉一些。他怕嘉言和衣睡着再要感冒可就不好了。   帕莎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昏暗中见真是他。一激动。还沒醒彻底时就换过手臂箍到他脖上紧紧抱住不松手。   洛忠见她不似往常。尽像个小孩般有情绪。一时來不及分辨。就让满心的欢喜冲昏了脑袋。也将她拥入怀中。   与他相拥着可真是痛快。帕莎曼忍耐不住心里的爱意。仰起头去寻他嘴好吻上几下。她这么主动都让洛忠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动作了。   但是他退一步。帕莎曼就进一步。不。应该是董嘉言。洛忠虽然有怀疑过这人怎么有些与帕莎曼想象。但是她身上熟悉的芬芳骗着他的眼睛。那就是嘉言沒错。   洛忠往外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帕莎曼双手一拉。就将他一起拽倒在榻上。两人嬉笑起來。滚热气息纠缠在一块。就开始上演往常的缠绵。   她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还有她的声音。娇吟颤颤。嫩啼婉转。钻到洛忠的耳朵里竟比往些时候更加诱他心扉敞开。筋脉抽紧。   他从她口舌一路往下吻到雷池界限。惯常地玩起舌功來。帕莎曼未经人道。让这种从未感受过的刺激猛然间抛上了天。她一手抚着他的头。另一手的五指狠狠地抓起锦被。去的那一瞬弓起身子哀鸣过。香汗满布的胴体又轻轻落下。微微颤抖起來。   她的反应与往常有些不同。应该是很不同。洛忠停下动作。虽然开始犹疑。但让这女人一顿忘情的娇吟和夸赞又冲昏了脑袋。做足调情的戏码。便要开始真的动作。   帕莎曼让他抱起來贴靠在自己胸膛。本还娇柔无力的女人就在他进入的那片刻。突然使了力气攀上他肩头狠狠地咬住。喉间有想发但是不敢发的声响。   洛忠也感觉到了今天的异样。退出來后低头一看。榻上的被褥已经让鲜血染红了一片还有些湿哒哒地滴落在他腿上。   他此时已经不敢呼吸了。整个人僵住任由她伏在自己肩上喘息流泪。   “云洛忠…”帕莎曼缓过气。忍着痛无力又欣慰地说道:“就把我当做董嘉言吧。不管你喜不喜欢。阿曼只想做你的女人。”   夜雨突然也从狂暴变得悱恻。就跟他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说不清楚滋味。有风又有雷。有些凉。有些燥热。   洛忠抱着她迷乱间倒在枕上。听她声音低迷地不断喊着自己名字。他已经傻傻分不清今夜自己攻下的到底是谁。   第二天雨仍在继续。衷瑢想了一整夜仍然想不大好这事。为着董嘉言并不是特别猖狂之人。从前沒翻脸前总有些优待过自己。便不顾云长天的反对。贸贸然往洛忠的院里去寻他商量。   只是刚一踏进院门。屋里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清晰地映在庭院中。她见丫鬟们聚在门前均不敢进去。便拉了一个來问道:“洛忠少爷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回道:“洛忠少爷正跟董家娘子在里边吵呢。”   衷瑢更觉诧异了。自己來了云家一年有余。从來只见洛忠对嘉言唯唯诺诺。哪有如此发脾气的时候。赶紧地跑上去叩敲门扉唤道:“洛忠少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万金方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里边的男女还在争吵。衷瑢贴上门仔细听了一会。听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更用力地砸几手。果真引了门开。   洛忠气哄哄地甩开手又往回走。紧接着把“嘉言”推了出來说道:“这女人爱上哪儿上哪。反正别來我这里。我不想看见她。”   “等等。洛忠少爷。我有点事想问…”衷瑢被这“嘉言”撞个满怀。忙乱中看到他要关门。赶紧扯开嗓子喊停。   帕莎曼现时已是满脸泪水。顾不得这么多人看着。捂了脸蹲身下去痛哭出來。她可怜的模样此时倒与嘉言有几分相似。让已经合手关上门的洛忠忍不住又开了道缝儿。从缝里瞅着她。   一想到昨晚让这颗青涩樱桃熟透了。洛忠的下身还是有些火热不退。他曾经想过这人要是嘉言该有多好。那么头一晚的激情可就真当要比飞升成仙还要快乐。   只可惜她不是嘉言。只不过是想借着与嘉言相似的外表浑水摸鱼的女人。   衷瑢现时也有些分不清了。到底这人是谁。她到门边朝着缝里露出的半边脸小心问道:“少爷。我就问一下。这人…是不是嘉言姐…”   那只怨念的眼睛滑溜着对准她。洛忠口气很不好地反问:“你还看不出來。”   果然不是嘉言吗。衷瑢这下开始担心。又说道:“可是嘉言姐前天开始就沒回过家…”   “我知道。还不是她干的好事。”洛忠被触到点。一下子就怒了。但是外边还有丫鬟看着。他不方便多说。就重开了门将衷瑢和帕莎曼让进了屋里來。   说起嘉言的事。洛忠仍是用着此人不可饶恕的眼神瞪坐到桌边的帕莎曼。她还低头哭着。一边哭一边不时偷偷抬眼往他瞅。   原是那天帕莎曼在街上遇到行过的董嘉言。就让人三言两语地骗到了蛮夷邸内。现在还被绑着。   “我要去找嘉言她还不让我去。非得我把满屋子的东西摔烂了。骂她两声才肯放手。”洛忠看來是真的动怒了。一掌劈在桌上。让帕莎曼听了哭得更加伤心。   衷瑢看她可怜样。也不再去纠结董嘉言的事。权当起了和事老。把两人劝服了下來。至少两边一不再动怒。二不再痛哭。   可是她正说好话时。让洛忠派去的家人匆匆回來禀报。说是沒有在蛮夷邸里找到董家娘子。这下洛忠猛然杀向帕莎曼的眼神里噌噌噌能生出百千把刀剑來。凌迟她的心都有了。   “不可能。我明明把她关在自己的房里。”帕莎曼这回也沒注意。怎么可能呢。外边又侍卫把守。在里边是绝对的安全。   洛忠不想再相信她。说什么都要把她带去官府告她个拐带妇女的罪名。但是衷瑢觉得事出蹊跷。看帕莎曼的表现也不像撒谎戏弄他。因此上前拦住洛忠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嘉言姐。我们先去蛮夷邸看看她到底在不在。万一家人找漏了呢。”   三人一同乘车到了蛮夷邸内。进门却见此时庭院里立了许多披蓑戴笠的禁军。衷瑢第一次來。人生地不熟的。便跟在洛忠后面四处打量。透过人群缝隙。能够看到对面的堂屋里点了几盏暖黄的灯。远远地看着就跟豆子一般大。又闪着极亮的光芒。   光影里因为雨幕而看不真切大开的窗前有什么人在晃动。她揉揉眼睛。又左右寻着宽一点的缝隙。这才在几瞬间发现里边不断徘徊的就是自己的那位。   今天他來这里做什么。衷瑢确认是云长天了就挤着脑袋往外钻。洛忠让她挤到一边。跟帕莎曼贴到。略有些不爽起來。但是帕莎曼却顺势张了手搂住他的腰。以至于洛忠一低头就能看清她眼眶里还残留着泪。怪只怪这张脸太像嘉言。他一沒忍心。就不再推搡。任她抱着。抱着时她的小手还不安分。偷偷摸摸往他臀上乱摸。   洛忠一抬手就赏了她颗栗子尝尝。帕莎曼觉得挺甜。仍旧不肯收敛。他朝她瞪一眼。这女人还还手。扭到他腰上敏感带的肉。让他浑身打了个颤。   昨晚这男人还是败给自己。帕莎曼回想起來。洛忠做了会思想挣扎便放弃抵抗。两人有如鱼水交欢。徜徉得意。   洛忠真的输给这女人。软肉让她暗搓搓地一阵乱挠。脸已经红了一半。再下去路都要走不了了。他便笼了只手到她腰上。狠狠夹了紧。让她不能再乱动。   帕莎曼目的达到了。眼泪也干得差不多。这会贴了他人甜甜地笑着。   等到屋里的云长天与图江问完情况走到檐下。他这才发现隔了个庭院的大门口立着衷瑢还有洛忠。   衷瑢看到他时明显想过來。但是雨太大挡了她脚步。云长天这是在公务。不好像在家里那样对她。也就假装着沒看到。扫过一眼跟着图江往后边的众多住所而去。   他來这里原是图江跟皇帝去反应。德慕亦昨晚跑了。   两个男人并排走在廊下。一个持刀。一个负手。面色均有些难看。   图江领云长天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原先慕亦就住在这里。和乌兰睡在外屋。晚上也沒注意她。因为想着何音已经把她休了。皇帝也已快下旨把她赐给自己。他觉得这女人该认命了吧。   可德慕亦就是这么不羁。偏要挣脱他的缰绳不知往何处去了。   今早何家他去找过。甚至还向护主的红烟询问。那些红烟也对此表示并不知情。   各地有可能的地方他也去找过。雨淋湿了他好几件衣裳。就是抓不到一点影子。   云长天在房里绕了一圈。沒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应是德慕亦大大方方地在夜色里跨出这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方面让手下的将士又调了几队人马前去搜捕。另一方面与图江商议到今日皇帝派他來的真正目的。   原是图江先前以手中一份秘方为引子。让皇帝不得不逼何音休妻。而那天梁又梦到了宫中求见大公主时。看到几个道士模样的老少正从公主院走出去。宦官说那是大公主特意选派出來要送去给皇上炼丹的。   还说皇帝要的特别急好像是手里拿到了什么秘方。能够延年增寿之类的。   撞了南墙的梁又梦回头就想到冯悰狗仗人势。全然不把云家放在眼里。如果趁此机会整整大公主的威风。说不定冯悰对净姨还是能收敛些。就算他不肯放净姨出來。至少也不会为难她。   而又因着大公主跟她讲的净姨往事。她才忍不住出口那个“交代”。   净姨需要他补偿。不管她本人是不是这么觉得。梁又梦心底下是如此希望。   于是她回了云家。找來云长天跟他商量了自己的想法。他正考虑时宫里來了消息传唤他快些去见皇上。原是德慕亦又不见了。图江急着向皇帝讨人。   云长天带兵连夜在城里搜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全是梁又梦跟他说的主意。虽说真要做起來风险是极大的。但若成功了。那就有的好戏可以看。   眼见夜色已深。他见还是沒有德慕亦的踪迹便也不再上心。遣了队伍收工。只留守城的将士继续警戒。   那女人必定逃不出城里。况且现在她也沒有理由要逃。皇上免了她的罪。已是自由身。虽说满朝皆知晓了塞外王子要讨她走。但圣旨还沒下。德慕亦完全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帝听到他的计划低着头哼笑几声。问道:“不像你能想出來的。给朕说说你背后那个高人究竟是谁。”   云长天如实道:“寿筵上与何音一同演出的梁又梦。不知陛下记不记得。”   皇帝当然记得。上回贾英也提到了这娘子。这让他更感兴趣。但也不召见。只是向云长天确认道:“这人是否可信。”   梁又梦是不是可信。云长天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但过往种种还是让他挺看重她的想法。便回道:“陛下一试便知。”   此时蛮夷邸的房内。图江让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问起他想说什么。云长天只是淡笑道:“你当真有什么秘方。”   图江对他的质疑很不服气:“自然是有。我手下的乌兰、阿木尔夫妇他们是你们中原常称的炼金士。还是我们部落的巫师。不管是火药或者丹药都可以炼出來。从他们手里传出來的方子。可都是只有像我这样的王子才能享用。”   云长天继续笑言:“我不管你有沒有。还想请你帮个忙。把这方子的功效夸大一点。顺便传的远一些。”   夸大。如何夸大。其实对于图江來说也不是难事。他按着云长天说的交代给乌兰夫妻。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着便要等。等慕亦回來。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女人还会不会回來。   庭院里的雨并沒有减弱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城里就要让积水给冲垮了。衷瑢随走在前面的帕莎曼和洛忠一道去了房中找嘉言。但真的如家人讲的。确实不见有任何人在里边。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可言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洛忠从各个角落里返回來。直直瞪着也是一头雾水的帕莎曼。估计想骂她的话已经在肚里转了一圈还多。   要是嘉言有事。他也不想活了。对。她帕莎曼也不用活了。   衷瑢找來侍卫问一通。他们也不知道里边的人何时不见的。这两天自己是无时无刻不守在门前。连个侍女进去都是全程受着监督。   对于这种诡异的事。帕莎曼不相信。冲到侍卫面前质问是不是他们联合起來放跑了人。   “够了。”洛忠受不了。扯起她的手臂一路往外拖。扬言要将她带去官府关起來。   帕莎曼边挣扎边哽咽地叫喊。引來藜兹国的一众族人上前与他对峙。他们刚才也看着。此时坚称他们的阿曼绝不应该受罚。有责任的应是守门的几个侍卫。   一群人堵在廊下。蛮夷邸内操着各种口音语言的人物均过來围观。场面顿时混乱又尴尬。   帕莎曼好歹身份高贵着。为了这么个男人今日在这异国他乡丢尽脸面。心里便换了一种痛。促她哇的一声蹲到地上埋头大哭起來。怎么拽都拽不动。   衷瑢实在看不下去。欲上前试图劝慰她先去官府说清楚。但话刚说了一半就有人从背后将她一把抓起來。拎到了人群外围。   她踉踉跄跄地蹭着步子随云长天走到僻静处。还沒來得及喊他一声夫君。就被他皱着眉头凶道:“不是让你别管他们吗。。”   “我就是担心董嘉言她会不会有事…”她撅起嘴撇下脑袋不去看他。让云长天更加气恼。听他说道:“你关心她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差点连脑袋都保不住就是因为她。”   衷瑢虽然也挺记恨这人。但总的來说。董嘉言不是个坏人。平时吵吵就算了。现在要紧关头。人命关天。有什么问題等她平安归來再解决不好吗。   她这个笨脑袋就是只会跟自己闹别扭。云长天让她住嘴。这种矫情的大话就别讲了。他听了都想吐。   “跟我走。有人失踪了官府自然会查。要你多管什么闲事。”他拉起衷瑢的手臂。不管她情不情愿。拖着就往大门口带。路上好多禁军看着呢。云长天走路都有生风的威严。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抵触。   衷瑢也知他堂堂大将需要立威信。有人看着时便也顺从很多。不用他拉着。自己低了头灰溜溜地跟在后头。若是跟不上了。还要小跑两步才能追上。   再过个庭院就能到大门口了。云长天让手下安排了辆马车先送她回去。   可是外面雨挺大。衷瑢看看过來为她撑伞的糙汉子。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睁大眼睛瞅着自己夫君。不用明说。云长天也会意了。众人见他轻叹口气。接过伞后另一只手搂上自己女人的腰将她抱了起來。大步穿过雨幕。送她到了门槛边上。   他把伞撑得很偏。自己一边几乎完全挡不住结实的雨砸下來。衷瑢落地后踮起脚伸手给他抹掉软甲上。还有他发上、面上的雨水。   她忙活的时候是那么专心。云长天注视着她的眸子。仔细品味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许衷瑢的动作算不上轻柔。但力道十足。很像小时候他魄力十足的娘给他整衣冠的感觉。   “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回家好好呆着。要是晚上回來找不见你。准备好你的脑袋。”他推开衷瑢停不下來的体恤关怀。说话的口气仍旧充满了上级对待下级的严肃。   云长天转身回去处理那两个麻烦的人物。伞他留给了衷瑢。自己冒着雨。又淋了个半湿不干。让她白白费了那点力气。   她很不情愿地上车回家。吃过晚饭闲來无事便躺在榻上。翻一个身想他的正面。再翻一个身。这回想他的侧面。   脑子里绕來绕去都是这人的影子。她干脆趴着。把脸埋在枕头里。尽情呼吸着他的味道。   夜色更加暗淡。衷瑢趴着睡了不知有多久。迷迷糊糊间便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在轻轻呼唤她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但是沉睡时的脑袋就是反应不过來。这么熟悉的语调究竟是哪一个人。   听她讲道:“我不想离开何音。更不想离开你。”   衷瑢一个激灵。立刻从现实与梦交接的幻境里浮了出來。意识清醒很多。   那应该是德爷的声音。   她眼皮还沒完全睁开便急着撑起身子去寻德爷。一旁的慕亦听到衣衫窸窣的声音。知道她醒了。便凑坐到边上。摸黑握过她的手又讲起來:“何音把我休了。那个男人要把我带走。可我不想走。”   “德爷…”衷瑢半坐着反过來握紧她的手。听她低低地说心里话。尽管只是这么简单几句却还是让她心里堵得慌。   “衷瑢。如果我跟那个男人走了。你会不会想我。”慕亦现在什么想法都沒有。心里唯独只有她。   衷瑢沒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本來握紧的手也有些松开。这给了慕亦明确的信息。她知道这娘子想肯定是会想自己。然而她的这种想念味道又是与想念云长天完全不同。   慕亦也不勉强。笑说道:“偶尔想想我就好。”   “你会留在京城吗。谁要带你走。要去哪里。”衷瑢对她和图江的事不是很知情。说出口的问題也有点让慕亦很难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   屋内沉默了一会。黑黑的四周除了两人的呼吸就只有雨声。已经接连几天沒有断过的大雨。   “衷瑢你听我说。以后要是再发生上回那种事。你千万别再护着谁。自己命要紧。管不得其他人。”慕亦最后嘱咐道。千言万语唯有内心的担忧是可以明确表达出來。   这小娘子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听进去。   “我要走了。梁又梦还在等我。如果过两天城里出了事。或是你听说我死了。千万别乱來。我不会死的。”慕亦说完最后一句就起身离开。她的衣角拖在床榻的垫子上。摩挲起很好听的沙沙声。让衷瑢诧异之间又多了不舍。   “你现在要去哪里。”她忙得起身下榻追去。可是慕亦走得飞快。已先于她开了门隐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衷瑢立在廊上。在四处的空旷雨声里不知所措。   蛮夷邸那边。因为董嘉言的事情。洛忠与帕莎曼差点闹到皇帝那边去。云长天去了趟宫里又回來发现两人还在堂屋里瞪着眼争执。   专门处理这事的官爷带着衙役來查看过也沒能处理出结果。这一桩事就真的成了无头的悬案。   “不可能。难不成嘉言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定是你在撒谎。把她藏到了哪里。”洛忠指着帕莎曼脸都涨红了。蛮夷邸上上下下都让禁军在搜查德慕亦时翻找过。确实不见有什么可疑之处藏着什么可疑之人。   帕莎曼自然要争辩:“我都说了董嘉言是我堂堂正正请到这地方。好吃好喝供着。这里的侍应也能作证。还有那几个侍卫。他们也都讲了根本沒人进去过。你还要我怎么证明。我如果有这通天的本事。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伪装成董嘉言去云家找你。”   她越说越激动。扯破了嗓子歇斯底里地把心头的怨怒顺带着发泄出來。   认识也有一些日子了。洛忠从來只见这女人笑嘻嘻或者委屈噘嘴的可爱模样。哪里遇过她如此抓狂的时刻。除开因嘉言而起的那些不满。他对帕莎曼多少都生出一些不舍來。   这种不舍的情绪说不清楚是否萌芽于早些时候她蹲在人群面前无助地放声大哭那片刻。也有可能是这段日子以來。她对自己的投入真的。有那么点感动了洛忠。   她虽然长着嘉言的容貌。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他想着如果嘉言也是这种性格…不…本身就长得一样。也只有靠个性区分开來。所以就算换了性格换了灵魂。董嘉言还是那个冷清惆怅的女人。帕莎曼还是那个开朗爱粘人的调皮鬼。   立在亮堂灯下的洛忠想着好多岔开去的心事。全然忘却了他刚才还在纠结的问題。   如果董嘉言就这么消失了。那么他是不是就能接受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帕莎曼。   “云洛忠。”与他争执不下的帕莎曼见这男人面对自己的辩解像是沒有认真在听的样子。肺火一下旺起來。哪管之前是不是爱他爱的要死。现时全都成了泡沫散在心碎无痕里。   洛忠这才一下子回过神。他朝屋里迷茫地扫过一眼。才发觉这这两个女人的神思比较。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漫长纠结。   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洛忠清醒过來后又陷入了不可理清的纠结中。他对帕莎曼端起來放不下。也许就是想着她能成为嘉言的替代。好让他的眷恋不可得由帕莎曼來填满。   如此想來真是无耻。   洛忠恨透了自己有这种坏念头。对嘉言也好对帕莎曼也好。这都是一种亵渎和侮辱。“你走开。”他推走面前哭泣不止的女人。疯狂地独自跑入雨幕里。他想静一静。他想回自家的床上好好躺一觉。最好醒來还是跟原來一样。沒有帕莎曼的出现。他还是痴心不改地追着董嘉言绝不回头。      第一百七十章 熟桃香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外边的雨下得很大。帕莎曼不知道洛忠他会跑到哪里去。真真是出于对他的全然的爱。也让她不顾家人的阻拦。冒着如此大的雨。也一并拔腿跑了出去。   “洛忠。云洛忠。你给我回來。”她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也亏她跑得快。竟然真的在半道上堵住了他。   “你给我走开。我现在不想见你。”洛忠如此说着便一把将她推了开。   两人淋在雨里全身湿答答的。头发也粘在了脸上。除了相互对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來。   后边也有人來了。云长天带领的一队将士还有帕莎曼的家人。各方打着伞。披着斗笠。來领回各自的人。   可是帕莎曼并不甘心。她想要问清楚。洛忠对于自己能不能用上感情。特别是昨天那一夜。两人有了真实的肌肤之亲。各种画面还在她脑海里激情四溢。   有仆妇來到她身旁将一把伞撑过头顶。几个小丫鬟抽了手绢出來想给阿曼擦干净还从发上滴落的雨水。可是还沒点几下。视线始终套在洛忠身上的帕莎曼径直走向那个男人。   她的眼神此时很坚定。让洛忠忍不住也望着她。但是云长天却催促起來:“你们两个闹够沒有。”   帕莎曼被这一声吓住而沒有再进一步。只得停在雨中。由被她甩下的家人追过來替自己撑伞擦脸。   云长天看天色不早。自己也要回家歇会以养足精神面对明后几天欲起的风波。因此顾不了董嘉言到底去了哪里。仅象征性地派了几个手下把守门的将士带走调查。其余的算是完成了任务均打道回府。   可洛忠放不下嘉言。他想回头再去蛮夷邸里找找。还沒跑几步一把利剑飞旋开雨幕直直刺到了他跟前。所有人吓了一跳。顺着方向看去。见那位大将眼神冷峻。眉头微皱。而他的腰间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剑鞘还在手里握着。   “给我回去。不准在这里逗留。”他下的命令一向冷酷无情。不可违逆。洛忠也知道这点。就算两人相处的还算和平。现时也不敢再多走半步。   他愣愣地转向云长天。雨水裹身让他又冷又热。以至于说的话都在颤抖:“那嘉言该怎么办。她回不來了家怎么办。”   “会找到的。你先回去。”云长天还是不到任何私情地回答他。   洛忠捏着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更加用力。骨头都开始嘎嘎响。但是心里那份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怒该如何发泄。   他不知道能朝谁说说自己的心里话。本來嘉言就已是他在云家的唯一寄托。现在沒了她。孤独的云洛忠再也寻求不到那点可怜的安慰。   帕莎曼发尖的雨水已被擦干了。她一直忘情地看他。看到他迈不出步子的失落。好像那种痛能隔着距离传到她心里。   “云副将。让洛忠留在这里可行不可行。”她实在沒忍住。快了两步到云长天面前。略有哀求地问道。   “不行。”云长天是个冷言冷语习惯了的将军。丝毫不给别人商量回旋的余地。   洛忠在前边听到他俩简短的对话。回头就快步越过队伍。自己往家走。   一两个将士在头儿的示意下驱马追上他。边劝边陪着一道儿回去。   帕莎曼不想独自熬过这个冷寂的夜。一心要与他作伴。又因为上回帮过云长天。所以虽被拒绝。但她还是不依不挠地求道:“那阿曼就去云家过夜。这样可行吗。”   骑在马上的云长天居高临下。处于低处的帕莎曼抬头望他时。雨水从暗蓝的天幕落下迷糊在视线里。这男人漆黑的剪影就映在雨幕和天幕之间。静默如画。   “行。”他沉思一会。终于答应了。   身旁的家人如何劝她都不听。只能陪着帕莎曼同來到洛忠的小院门前。看几多丫鬟低着头搬着热水來回忙碌。   洛忠在里屋的屏风后边泡着热水。腾腾白雾将因为雨水侵蚀而酸疼的眼睛蒸的很舒服。他双臂张开往后搭在木缸的边沿。歪着脖子凝视起头顶暗处那根房梁。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时不时觉得木头在颤抖。有些响动微微震着。   也许是太心累了。洛忠疲倦地闭上眼。浑身乏力。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还沒注意。以为丫鬟來添水。哪知细巧的身影从屏风上流过。绕到他身后。又伸了一双手往水里搅搅。暖了些就往他肩头上揉捏起來。   恰好的力道让洛忠不禁脊背发怵。抖缩一下忙地转回身去看看是谁。缸里的水让他的身子搅得哗啦一声响。荡起阵水浪。溢出木缸不少。   他见着浑身还湿透的帕莎曼。这女人映在灯下的一张煞白笑脸不知为何让洛忠微微地心疼起來。   这回心疼与嘉言无关。仅仅只是心疼帕莎曼而已。   “你还跟來。”他有意瞪圆了眼睛。半装半真地吐出句厌弃她的话。   帕莎曼照旧沒有因此打退堂鼓。小手继续翻搅热水往他肩上洒。她低头认真的模样让几束湿发垂下來挡住。洛忠出神地看了会。鬼使神差地帮她敛到了耳后。   她笑意更真更舒缓了些。沒了原先的紧张。与他放柔了声音说道:“我沒有说谎。嘉言真的在我屋里。她去哪里了。只有老天爷知道。”   提到嘉言。洛忠便又要不痛快起來。他口气颇恶劣的一句话顿时就让她语塞:“以后不准你提她。”   她咬咬下唇。脸上消去笑意。终于还是点点头。顺他意思答应了。“只要你肯让我陪着你。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真的什么都照做。”他冷着脸随口问。学着云长天的口吻想以此逼退她。   帕莎曼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咬着唇瓣深呼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來。   “那你转身。然后走出那道门。回蛮夷邸去好吗。”洛忠往外屋伸出只湿漉漉的手举在空中。这明显是送客的手势。   她晃晃头。哽咽道:“不要。”   “容不得你要不要。快走。”他加重了语气。有意训斥她。   “我不走。”帕莎曼狠下心。身子往前倾紧接着一头扎进了缸里。她还來不及呛水。就让洛忠眼疾手快把头提出了水面。   热热的水很舒服。她冰凉的身子逐渐暖意包围。把她的眼睛也给暖出泪。   “我好冷…”帕莎曼缩起肩头让下巴也触到水面。只是她畅快间无意吐出的这句生生地将洛忠带回了与嘉言在客栈激情缠绵的那夜。   那夜嘉言浸在热水里。也是如此低沉地叹着冷字。   水雾缭绕里。洛忠又快分不清她到底是谁了。   “你把湿衣服脱了。”他靠在壁上向她下令道。   帕莎曼注视着他。起初踌躇两下。但很快不再犹豫。麻利地甩了碍事的衣服。在水中徜徉开一具年轻有活力的身体。   “然后转过身去。”他接着命令她。帕莎曼丝毫不违抗。仿佛现时就在沙场上点兵。他是将军她是士兵。   她淌开一片水。慢慢地回旋过身子。在转瞬的各种猜测中乱了心跳拍子。   他会干什么呢。难道说会从背后…帕莎曼顿时红了脸。越要幻想脑袋越是混乱地不能受自己控制。   然而在她胡乱揣测洛忠的意图许久之后。都沒等到他的下一步。这让帕莎曼忍耐不住想要回头去看他。却让洛忠些许颤抖的声音吼了一句:“别回头。”   帕莎曼果真被镇住了。停在原先的位置问道:“洛忠你在做什么。”   他沒回答。埋在水里的手抖得更快了。最后关头终于泻出体内的火热。洛忠才舒出一口气。无力地往后仰倒在缸沿上。   听到阵异样的声响。她才猛地回身去看这男人的颓靡样。他半闭半睁的眼睛里含着光。微张的嘴有雾水凝成的露滴欲坠未坠。听他喉间怅然一声:“爷爷我累了。这下你脱得再光也沒用。”   原來。是。这。样。   帕莎曼的脑袋里忽然就轰隆一下子更乱了。她想不好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云洛忠。你给我起來。”她凑近洛忠。掰着他的双肩试图把他扶正。可是洛忠不想顺她。依旧软着骨头东倒西歪。   “爷爷我沒力气。不想看你。识相点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來把你扔到乱坟岗去。”他单手推开帕莎曼。终于站起身。懒懒地跨出木缸。又湿哒哒地落在地上。   赤条条的洛忠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干净的亵衣。正要披上。却让随着他出浴的女人抢先钻到衣服底下。随着她赤足在地上打旋。身子也跟着转圈。把他手里的亵衣溜溜地卷到了自己身上。   帕莎曼丰腴的身材裹在白色的布料里。嫩白的腿紧紧闭着。还有冒着热气的水泠泠落下。这风光太美妙。洛忠往上望到她的眸子里。昨夜刚熟透的蜜桃在此刻散发出的香气难以言喻。   她知道这男人被自己镇住了。话间起了青涩的挑逗:“我今夜就住这儿了。反正也沒衣服穿。待会躺榻上爷你看着办。”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暗香盈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话毕。浑身还冒着热气的帕莎曼拢着他的衣服。摇摇地走到榻边轻躺下。她尽量收着手脚。以求现时的自己看起來不会比董嘉言要差几分。   然而洛忠是很讨厌她模仿嘉言的。就像让她闭嘴。别从一张樱桃小嘴里吐出他心爱女人的名字一样。   他穿好备用的衣裳。急急走到榻前。试着拽拖她离开。但一碰她。这女人就喊疼道:“你轻点。”   “闹够了沒有。”洛忠实在受不了这人。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一丛小火。渐渐烧到他已经空虚的身体里。   “你过來。”帕莎曼坐起身子。洛忠宽大的亵衣松松垮垮地绕着她。漏了一半的春光。   里屋只在木缸边摆了一盏烛灯。因此两人互相对眼时周身都有些暗。唯有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光染到了墙壁一角。   洛忠还真的过去了。不过再沒说什么。也沒了耐心。扯起她坐着的一床薄被。抱着就往外边大步离开。   沒成想。帕莎曼眼疾手快抓紧了被子猛用力。还真把他拉回來。扑倒在榻上。   “这是你屋子。你怎么走了。”她撅起嘴皮子。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顺势扑到他的背上将他牢牢压住。   洛忠挣扎几下发现这女人力气大的可以。不动点真格根本动弹不了。于是也不客气。当真拼尽全力将她撞开。   结果差点将她的门牙撞下。帕莎曼嘴里吃痛。嗷一声双手捂紧了嘴。缩起肩膀闭紧眼睛。   见自己用力太过。洛忠瞬时就有点愧疚。特别看她松开手后流在掌心里的一口血水。更是歉意满怀地撩起她下巴。抠着嘴往里边看。还问道:“你沒事吧。”   她自己探手摸摸门牙沒事。倒是再往后边的虎牙上轻轻一掰。沾了血的可爱小牙就脱出了肉里。   帕莎曼让满嘴的血熏得忍不住身子往外倾去吐在了地上。呸干净了这才回头。朝他晃着指间的虎牙笑道:“还好不是门牙。虎牙我早就想拔了。”   洛忠看她好像沒什么事的模样。心里愈加难受。他沒再去看她。微低下头只剩了刚才大动作过后的喘息。   暗室内两人皆无言以对。闹过这么一场。谁知谁心里还生出了什么别样的情绪。帕莎曼捏着虎牙的那只手慢慢垂了下來。她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强颜欢笑。终是代替不了董嘉言在他心里的特殊地位。   也许这样也行吧。反正自己是给了他。真心爱着这男人她倒也无怨无悔。帕莎曼慢慢想通了点。将凝了血的虎牙攥进了掌心里。再次笑道:“你借我件衣服。”   洛忠仍然低着头不言语。听到她的请求。自个儿慢慢走到脸盆架子边。取了沾水的脸巾给她仔细抹掉了嘴边的血迹。   “疼吗。”他问起。   帕莎曼强撑起的笑意很快退散。还有些难得的疲倦。她的视线开始模模糊糊。大概是让眼泪给迷蒙住了。   “以后别总是粘着我了。”说时。他捏着她的小下巴朝各处仔细检查一遍。只可惜灯光太暗。实在检查不清哪儿还有沒顾到的。   她点点头。豆大的眼泪跟着掉下來。往前涌上身子抱住了他。   洛忠试着推开。又训道:“刚才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多粘你。最好一直不分离。”她赌气似地嚎出來。脑袋往他胸膛里拼命地钻。   他被这女人扰得都已不知道该怎么办。尽是些让他哭笑不得的孩子气表现。因而悬在半空的两只手渐渐收拢到一起。环到了她瘦弱的脊背上。   拥抱她的那瞬间。洛忠的心里好像有哪道防线忽的就崩溃了。对她的感情也在慢慢滋长。这感情与董嘉言无关。与过去无关。只与现在。以及自己怀中笑着流泪的女人有关。   洛忠主动吻的帕莎曼。很轻柔很温和。就像在抚慰一朵还未开全的花。他们配合的那么好。以至于那么漫长的夜好像在春宵烂漫里缩短了一大截。晃眼就到了天明。   天亮了。窗外晨曦褪去。久违的阳光从屋檐上透过來。晕染一半的窗纱。黄橙橙的让人看着特别暖。   夏天的早晨都是忙碌喧闹的。外边丫鬟连敲几下门扰了洛忠睡眠。他松开怀里还贪睡着的帕莎曼。迷糊地应了几声。就起身坐到榻边两只脚乱揣着往地上套鞋。   送來热水、早点还有换洗衣裳的丫鬟鱼贯入内。个个埋头忙着手中的活。橘色阳光洒在门槛上。映在屋内的平整石板。有些还漫散到丫鬟背影上的衣角裙边。   叠好的衣裳一捧捧地由外屋传递进來。轻手轻脚的丫鬟一打开衣柜门。顿时失声惊嚷:“人。里面有人。”。吓得退到了同伴身后。   床榻边的少爷猛然清醒。顾不得两只脚还沒找到鞋子。赤足跑到衣柜前查看。竟是手脚被困的董嘉言蜷缩在里边。嘴里还堵着布团。   他心慌又着急。想不好她怎么会在这里。连着唤了几声见她醒不过來。便不顾自己只穿了件亵衣。将她抱出往董家院子送去。   一大早上。云嫂坐在院里与难得有空在家的梁又梦聊上几句。场地上还有欢快的董昭在蹦跳。日光越來越暖。照的三人都有些内里闷汗。   “我听亲家说。月娘能活过來好像本來就只是假死过去对吧。那九娘也是。这样一來。那个打赤膊的。应该是个骗子了。”云嫂磕着瓜子跟她八卦。但这几天梁又梦都在东奔西走中度过。因此精神显得有些不好。眼皮子上围了半圈浓黑。应和她的话也沒像以前那么多了。   她摇摇头。疲倦地笑道:“这我也不清楚。最近我自己家里事情挺多。沒顾上你们云家。”   云嫂是知道她还有个净姨在。因此关切道:“你那净姨身体还好吧。亲家公跟我说在水马帮老大的家里见着你。我差点以为你让那些黑道的绑了去。”   梁又梦一想到净姨跟吉爷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惴惴不安的担心未免又要上头。左思右想了一会实在忍不住。起身打算再去趟水争院。哪知前脚还沒步下台阶。衣衫单薄凌乱的洛忠就抱着嘉言赶來了。   日头渐渐升高。又开始了对京城无情的炙烤。甘露殿前的小花园已经有些萎蔫。而皇帝上朝回來后便一直躲在里殿听云长天的报告。   最近发生了哪些事。还有他们的计划进展如何。这些让他的爱将均事无巨细地描述出來。听得皇帝脸上笑意氤氲着一直沒淡过。   “朕昨晚也回想了一遍。自从姑姑的寿筵开始以后。的确。局面一下子乱起來。”皇帝坐累了。让老宦官扶着起身。慢步到云长天面前。虚扶他站起后。面对面继续说道:“现在要解决的问題有很多。比如朝中那么多想弹劾你的人。还有。就是能不能接着这次机会给朕的姑姑一个教训。”   云长天颔首道:“应该可以。这件事一成。朝中反对臣的声音自然会淡下去。”   皇帝听后甩了衣袖往后背过手。偏转步伐朝外殿的方向踏了几步。俄而又回身向他说道:“还有一件要紧事。问筠山。何音这厮虽然签了休书。但是沒答应去南方。刚好朕也不想派他。估计是吃过教训不敢再接朕的好意了。你看看朝中还有谁适合去的。这一趟朕虽然不把茶山收回。但是最好就此给他掐紧了。免得日后还要生出什么麻烦來。”   君臣二人正商量着。宫人匆匆跑來通报道:“陛下。大公主來了。”   云长天依旧是那张冷脸。听此也不再说什么。与皇帝颔首示意过便退了出去。外殿道上正好碰见大公主。他摁着剑让到一旁躬身迎送。那女人见了却特意停下脚步。当着后边众多宫人的面笑问道:“听说云副将家里死了正房和小妾。”   这明显是挑衅的语气。可他又奈何不得。   云长天慢慢直起身。眸子里泛起冷峻的光。简短地答道:“沒有的事。大公主费心了。”   她哼笑一声。透透衣袖重新笼上双手。视线绕回内殿门口的那座大屏风。起程前又说道:“既然沒死。我觉得云副将还是好好查查你那小妾娘家的背景。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养出來的。到时候记得來跟我支会支会。我对此也挺好奇。”   话毕便又迈开步子。扬长而去。   云长天想不好她这是什么意思。衷瑢娘家。那就是净姨。   内殿暗香缭绕。大公主神清气爽地在宽敞的椅子里落座。面对皇帝她还是那副嚼不出味道的笑脸。但问起昨天晚上听來的传言倒是真的挺用心:“听说陛下从前段日子炸开的绯鸥山里得到了一个秘方。”   皇帝略有防备的目光放过去。让她心里暗庆果真如此。便不等他否认或者承认就自顾问道:“能否给我讲讲是什么样的方子。”   “这…姑姑是听谁说的。”他佯装推辞。朝身边的老宦官瞟一眼。可怜那老头吓得赶紧躬缩起身子不敢发话。   大公主因此笑道:“也不是他说的。就是前几天我派去的几个小道士。他们是我一手培养起來。自然亲了点。今天过來我就是想问问陛下能不能也借我炼一炼。”   “不行。”皇帝说时。突然也勾起了嘴角。无味地笑着。看他姑姑又会是何种反应。      第一百七十二章 荼荼马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他说不行。大公主竟然也沒再做纠缠。说完几句可惜的酸话就起身回去了。   待她走的沒影。老宦官这才敢开口问道:“大家。大公主这是…”   皇帝抿着嘴角的笑意。回道:“姑姑自然不会罢休。朕只要把那‘长生’的丹药炼出來就好。”   晚些时候。碧霞晕染满半片西天。京城各处高高低低的屋宇楼塔在声声悠远暮鼓中迎着如火夕照。群鸦浑叫着盘旋在城楼上空。地上车马行人还在赶着最后关头进城。   城门该关时。远处道上一列运送茶叶的马队加紧了步伐。带队的扬了鞭子。那皮鞭抽在马屁股上的声响清脆好听。夕阳余晖里马儿撒蹄子狂跑一阵。总算拦到了城洞内。   带头的跳到地上。好言求了几句。终得同意了又赶紧拿出税收的票据。让将士看过又检查过车上的货品。这才让他们把马队放行进城。   按照往年惯例。他们径直将车拉到了三斟曲后门口。带头的高声嚷道:“有沒有人來开门啊。茶叶到了。”   但是今年有些奇怪。他嗷了好几声。门里边还是冷冷清清的空荡寂寥。只在最后要调头走时。终于有人声从门背后传來:“來了來了。”   來卸货的是个年轻的娘子。领队认识。便问道:“荼荼怎么回事。你们楼里沒人了啊。“   被问的叫胡荼荼。刚满十五岁。在何家长大。能干活时就帮着何音倒腾从南方运來的茶叶。   她刚才还在里边整理打扫。本就已经脸红地直喘气。现时要回答自己家出了情况。更加说不出整句來。只听她支吾道:“你们把东西运來就好…问这么多做什么…快点。天黑茶叶就要背露水了。“   荼荼催促着就走出來解绳子。众人朝静默的歌楼打量。见她憋着不肯说。也就不再过问。   一众人卸完货。由荼荼带头去了坊街里的小菜馆搓上一顿。   何音预计茶叶今天会到。便在她來歌馆前给了一大串铜板。让她下个馆子來招待送货的人。   只是沒想到馆子里生意还挺好。桌桌爆满。荼荼在各色落座客人间穿行而过。小跑着到柜台问那掌柜:“还有包厢吗。我们一共十人。“   周围很吵闹。埋头忙着理账的掌柜听成了四人。这时竟头也不抬地应道:“有。二狗。把客人带到搂上小包厢去。“   跑堂的小二赶紧麻溜地请了她往楼上走。只是到了包厢。脚还沒迈进去。荼荼就感觉到不对了。便扭身向小二反应道:“我要十个人的。这桌子这么小坐得下。“   小二这才楞回神。往后边的一群壮汉点着数一遍。糊里糊涂的模样让人听了就是一顿哄笑。   “那娘子跟我往前走。拐个弯就有大的。“他猴头猴脑地窜到最前头。领着他们换到了合适的房里。   但还沒坐下多久。荼荼正跟大叔们聊着南方茶叶的收成。房门就让人吱呀一声推开。只见一个戴着歪帽的少年领了差不多也是八个左右的壮汉要跨进來。   见这房里早就有人。少年先是往外瞅瞅跑堂來了沒。不见那二狗的影子。他便朝荼荼吆喝道:“我说你谁啊。这包厢可是我马哥定下的。“   荼荼自然要争辩。她站将起身。小小一个人怪可爱。朝着马哥皱眉道:“二狗给我安排的。你怎么说是你定的。“   “你不信问楼下掌柜。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定下的。“马哥朝门外点点手指。看起來有理有据。让她有些不好辩驳。   二狗听到楼上动静。匆忙跑上來。一看连忙一掌砸在自己脑门上。向荼荼抱歉道:“对不住娘子。二狗也是才刚知道这包厢让马大爷订走了。“   马哥听了脸上的神色更加得意。抱起手在胸前。对荼荼说道:“听到了就快点让开。我们这边还等着吃饭。“   她从來沒受过这种示威。单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有些被他气到肺里。但她又不善跟人家争吵。只能睁圆了一双桃花眼。凭这样便算作杀向他的怒目。   不过后边的叔伯可沒她这么好的脾气。冷不防一掌桌。替荼荼嚷了起來:“看你穿的倒是人模狗样。说话就不能客气点。“   马哥这一下也是楞了。他身后那群叔伯不乐意。回击道:“你自己怎么说话的。“   就这样。两群人互指谩骂。骂着骂着凑近了免不了推搡。最后差点真的动手打起來。   两个小年轻哪里见过这阵势。被挤到人堆外边。怎么劝都沒用。   荼荼承受不住。试着去拉开揪打的人还被撞到地上。她坐起來就哭了。又朝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马哥狠狠剜了几眼。直把他剜的更加羞愧难挡。   幸而未等场面更加凌乱之时。门口赶來的另一队人阻止了这场群架。   荼荼还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打架的壮汉停了手。让出一条道。   门槛外边立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看起來四五十的年纪。但是身形还算健壮。   他背着手。慢吞吞地跨进來。一边走一边往两旁有揪打痕迹的壮汉瞅。瞅的这群人纷纷低下了头。不约而同地喊道:“吉爷。“   荼荼一惊。忙得从地上爬起來直直立好。注视着一点不着急地往桌边走动的男人。   这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吉爷。她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在场这么多人都肃然工整地对着他。那必定错不了。   吉爷只是晚到一步。就发生这种乱子。心里自然有些恼。他在桌边坐定后。叫了马哥过來问道:“怎么打起來的。“   马哥知道自己算是始作俑者。现时当着吉爷的面哪里再敢出声。只能低头缩肩不敢说话。   他不说。吉爷就找敢说的人出來。但是在场的沒人愿意出头。他鼻腔里起了短气。轻轻哼过一声。往这些人巡过一眼。瞥到角落里还有个红着眼眶的小娘子。便向她招手道:“你过來说说。“   荼荼被招到吉爷跟前。心里有些怕。想要回过头朝身后看看其他人的脸色。然而还沒怎么动就让他喝止住:“别去看他们。只管照你知道的说。“   她瞧吉爷的眼神并沒有恶意或杀气。就抬起手。翘了如新笋的食指点点身旁的马哥。低声道:“就是他引起的。“   马哥被她指认出來。更紧张了。扑通一下跪在吉爷跟前。主动请罪道:“老爷罚我便是。“   这不成器的小马让吉爷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看着这小子浑身沒一点像自己的骨气。吉爷不禁又要烦恼去这些年想的最多的。水马帮的继承问題。   他有两个亲儿子。一个是冯朽。但他只想要冯朽长大能走上为官之道。便把希望寄托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那便是马哥。   马哥是慕亦养母生的。因为他娘至死都是无名无分地跟着吉爷。所以马哥的身份总显得不上不下。   要喊他少爷。觉得不对。吉爷也不承认。但毕竟是人家亲骨肉。就跟着小孩一起喊起马哥來。   所以啊。吉爷问这架怎么打起來的。沒人敢站出來拦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胡荼荼她不知道。所以当她指着马哥时。知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各人均揣测着吉爷下一步会怎么处理。见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了马哥好久。大概是累了。才向荼荼问道:“小马可有仗势欺负你。“   她点头。瞄向马哥。沒想到这人也挪了视线來看她。   两人四目一对。就跟雷电挨着雷电般立马断开。他们这时才稍微注意起对方的可爱容貌。还有马哥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她看马哥略有心亏的退让。   气愤、好奇、惊奇、各种滋味均在这一目光的接触里生出。化成清风涤荡起荼荼的心田。   吉爷哼一声。掌在桌上就对马哥说道:“欺负女孩子家的你可真是有出息。“   之后又是一顿训。直把在场所有人一道训得头更低了。   这场闹剧终于还是结束在从马哥饥肠里传出的咕咕声中。吉爷大手一挥。让掌柜又搬來一张大桌。最后二十多个人凑一起吃上了一顿。   荼荼年纪小。就和马哥一左一右陪在吉爷旁坐。问起她的來处。荼荼说自己是何音家里帮忙茶叶生意的丫头。   “今年问筠山的新茶到了。“吉爷颇有兴趣地问道。   荼荼一本正经地回道:“才刚到的。我看过。质量比不上往年。而且数量也少。不知道能不能过水马帮的关。“   还未等吉爷回答。马哥就抢话道:“南方的收成都不行。今年京城的茶叶供给可能要跟不上了。“   现景也是让吉爷发愁。水马帮拿不出什么好的茶叶來。那是对商帮名声极为沉重的打击。   座下也有人说了:“吉爷愁什么。水马帮拿不出。其他商帮就更拿不出了。“   “话不是这么说。“吉爷从沉思里抬起头。慢诉道:”水马帮做的一向都是极品茶叶的生意。今年也不能坏了规矩。南方那么多茶山。总有好的产出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人难眠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其实吉爷的心思何尝不是一众水马帮兄弟所追求的。但今年收成实在太差。质量问題也只得暂时搁一搁。   饭后马哥与老爷子一起回了附近的水争院。家中灯火已明。跨过门槛时吉爷抬头看檐上两盏饱满巨大的纸灯笼盈着光亮。胸腔里一团心事跟着有些清明起來。   他背起手自嘲道:“往年也不是沒遇过这么糟糕的时岁。但水马帮却是越做越好。为的什么。为的什么连我都不清楚。”   一旁蹦跳的小马立刻接话道:“为了自己呗。大家都说爷你年轻时候多少多少风光。这风光可满满都是辛酸。别人不能理解你。所以就要让自己理解自己。”   灯下仰望的吉爷听此不再去看那晕染夜色的灯笼。转而朝他打量几番。又或是借此思索起他的话。心事更加透彻了一些。   马哥看他脸色还是原样的阴沉。一时揣测不出自己讲的对不对。于是也不说了。跟着吉爷继续往里走。慢慢步下了平整宽敞的石阶。   月下的花园竹影摇曳。凉风轻柔拂过带起沙沙声。阵阵飘渺婆娑。他俩走在蜿蜒鹅卵石道上。身影在枝叶与竹丛间明灭。   路边还有夏花初绽。迷香暗缭。挑拨到吉爷的鼻尖。让老爷子闻了心情颇为舒畅。贪嗅几回。不经意地还把心里某个影子给勾了出來。。忻橖身上也是如此芬芳醉人。   他想到这女人现时一定还在屋里呆坐着。妄图以此來反抗自己。   如果放到年轻的时候。吉爷一定不去理会她静默的抗议。然而暗中反思过几多年。到老了心态倒是变得好一些。她的心情如何。已然成了吉爷最关注的事。   通明楼阁就在眼前。再两步就能绕出小道径直回屋。但是吉爷就此停了步伐。趁着月色正好。身旁还有个小年轻在。便向马哥问道:“小马。吉爷这个年纪娶人家姑娘。会不会有些晚。”   “晚…倒不晚。爷你还能勇猛五百年。”马哥憨笑道。抬手就绕到后脑勺挠了一把。   “不晚吗。冯悰我都要五十岁了。再过个几年就好入土。到时候你记得每年來烧柱香磕个头。爷我沒白生你。”吉爷念叨着重又迈开步子。说起來自己虽然背有些驼了。但臂膀还强壮有力着。   这一点印证在了净姨身上。复如当年受他软禁。现时也差不多成了金丝笼里的雀鸟。   夜里两人消停间隙。吉爷在榻上半坐起來。周身只松散地披了件柔软的亵衣。露了坨坨的肌肉在一旁照耀过來的烛火里。他的唇上还残留有她的香味。   净姨浑身瘫软地裹在对折的绣花软被内。伸了两条细白的胳膊搁在缎面上。肩头也露出來吹风。   吉爷此刻正偏着头专心凝视半睡半醒的忻橖。这张漂亮的脸蛋吹了十多年风沙终于是沧桑起來。   他忍不住探手在她有些浑黑的眼眶边用拇指摩挲打旋。轻轻地点压几下。想把这些不好看的颜色摁掉。   净姨感知这份力道。本來酸疼的眼眶慢慢放松起來。心知是冯悰还沒睡刻意在看自己。   虽说受着这般软禁。但几日來得他贴心的照顾。她本來羸弱的身体渐渐解了些负担。况他外边的事繁忙如许。可自从净姨來了后。每晚这位大忙人必定都会风尘仆仆地回家。有时还会拎回可爱的小物件或者小甜点。   吉爷关切她的身体状况。请了荀御医定时來搭脉不说。更是四处张罗极珍贵的补药。嘱咐仆妇定时煎熬出來。服侍净姨喝下。   净姨虽还因着年轻时候发生的事对他抱有几分怨恨。但是在水争院里过的这段日子倒是让她开始对冯悰渐渐地起了些改观。   今晚也是。她呼吸时嗅到被里棉絮的气味。心情异常平静。甚至还有些凉爽夏夜催生出的安逸舒适。促她动动手掰住吉爷的腕臂。俄而睁开眼睛。转了眸子望着他说道:“别闹了。我有些累。”   吉爷就只看她却不说一句话。可他总是阴沉的表情已经融化开。一道淡得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意氤氲在唇角。让净姨顿时有些恍惚。   “你笑的样子很好看。”她举高了手往他颊上摸。粗糙胡渣磨的她脸和身上几处肌肤现在还泛轻微的疼。   “我沒笑。”他反驳道。捏起她的手不让继续摸脸。“你…我有个想法…”   听他吞吞吐吐地说话。就跟见着他笑一般是很罕见的事。净姨问道:“好的还是坏的想法。”   “我娶你。”吉爷失态之后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决绝。说完这句就挪开她的手。吹熄了灯。在她枕边躺下。   净姨的呼吸声成了此刻除却窗外蛐蛐歌唱。最为突出的响动。吉爷睁眼看着黑暗。耳朵却仔细听着枕畔人的气息。   “吉爷。我是不是该这么叫你。”她轻呢一句。尽管声音细微到不能再细微。但还是让他听清楚了。   “你爱怎么喊都行。”   随之却是一阵沉默。吉爷平躺着开始思索。除了最挂心的茶叶外就是要娶忻橖这事。他甚至已经打算起了喜服的款式。新娘手上头上的金子物什。还有摆酒了要请几桌。请哪些人。排场要多少大才能彰显他的心意等等。   黑暗之中。净姨让这三个字撩拨到。心里起了些波澜。   虽然她不是沒听过。也不止一个男人对她说过。但总归是曾经芳心暗许之人。从他嘴里说出來。到底是有着不一样的魔力。   净姨往他胸膛枕上一条手臂。贴得紧了些。说道:“你再说一遍。”   “你怎么喊都行。”吉爷很顺从地说了。   “前面一句。”   他顿默了很久。才重复道:“我娶你。”   “行。我嫁你。不过我那两个养女你也得当成女儿对待。她们的事你得帮着我一起解决。”净姨爽快答应了。她的声音沒了年轻时的羞怯。所说的话直白干脆。让吉爷心里某些期待的快乐平添了不少遗憾。   “那是自然。”他侧过身拥紧她。又循着香味吻了下去。   董家院里。为了嘉言忙碌整天的梁又梦待她睡下了。总算得空回房里好好休息。   她累的连烛灯都不想去点。就摸黑上了榻。近处的窗户已让细心的云嫂换上了窗纱。白天看过去绿幽幽蓝幽幽的分不清楚。可到了晚上。在隔壁屋烛火余光的熏染下成了白茫茫一片。   梁又梦瘫在那里出神地注视着它的暗淡和寂静。她突然觉得这有些像自己的人生。透着风。又握不住光。缘何來这世上都说不清楚。可能是屋子里太闷就需要它吧。   夜渐渐深了。她还辗转着不肯睡。心里的事乱成打结的麻绳。让她想剪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一來净姨怎么样了。她很想知道。二來。三斟曲马上就要重新开张。但如何让败落的歌楼重新振作是个很考验人的难題。   但她从來都沒觉得这世上有难事。也不觉得存在聪明人和笨蛋之分。唯有一个“利”字在左右人的行动。   就跟她自己一样。原先來云家是为了什么。现时已经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还剩一个目的。那就是这个“利”。   床底下还藏着金条银条。除去买宅子和各种开销之后还剩一大笔在。云长天在收齐两千贯之后又送了她一点。几方收入加在一起。梁又梦的荷包真是鼓得要顶住了天。   然而一百來贯跟一千贯比有差距。跟一万贯。十万贯…   黑暗里。梁又梦掰起手指头仔细数着。如果自己也有一千贯。一万贯。甚至十万贯。那又能装下多少个箱子。   同一片夜空底下。还有很多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难以入眠。公主院内的大灯已经熄了。只留几个宫人还掌着手中的小笼灯跪坐在榻边。   大公主斜倚在大软枕上。从大窗外涌來的夜风扑到她面上。却丝毫打扰不了她为着那个所谓秘方思前想后。   小道士讲。那对贡献秘方的夫妻说自己已经四十好几的年纪。但就是依靠着炼出的丹药。现在仍旧年轻如二十岁时的模样。   她有些半信半疑。因此派了人前去调查乌兰夫妻的背景。沒成想还真从各方打听來。在图江的部落里确实有一对四五十的巫师。有着绝密的炼丹术。   这下。大公主难免要心动起來了。   可是皇帝不给。乌兰夫妻保密工作也做得好。归真观内鼎炉架起來好几天了。但配方却是一点沒有外泄过。   照这样下去。估计等他们炼完回去了。她还是拿不到秘方。   陪她的老太监是大公主肚里的蛔虫一条。伺候了三十多年。他一眼就能看出大公主在想些什么。   于是宦官试探道:“大公主不如派个人去旁敲侧击。将配方从乌兰夫妻手里套出來如何。”   “这我也有想过。但宫里的人皇上全部认识。宫外的。我不认识几个。你倒说说能派谁。”她苦恼地呼出长气。直起身子斜伸出泛麻的手臂让宫人揉捏起來。   老太监眼珠子转溜的跟脑筋一样快。更要俯身献策道:“不如。就叫那个梁又梦去打探打探。如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月下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老太监的提议听起來可行。想梁又梦那丫头机敏聪明。确实可以派去打探情况。   但是大公主再仔细思索一回。现在的情况是同时出现了两个秘方。一边是乌兰夫妻献给皇帝的。一边又是从绯鸥山炸出來的。两者均让人夸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是有人在其中作弄呢。还是偏就是如此之巧。   “可以倒是可以。”大公主收回腕臂拢到另一只手的掌心里扭了扭。俄而对老太监说道:“明天一早你去云家把那丫头请过來。务必客气点。”   夜里星辰暗淡。原是天上的月华太耀眼。衷瑢因此也沒了睡意。下榻披了件他的外衣。往门口的廊柱下站一会。   睡前她让云长天苛责了几句。怪怨她心太大。老是要去管人家闲事。   衷瑢争辩道:“人命关天我怎么就不能管了。”   他也有理由反驳:“看你担心的是什么人。之前那女人怎么沒害死你这个笨脑子。”说时还卷起手里的书敲了一记她的额头。   “我就是太笨才会嫁给你。”她气的跳了脚。蹦回榻上蜷起身子就睡。还用毯子蒙住脑袋不愿再见他。   云长天最恨她说这话。追着到了榻边。但不管怎么拉。衷瑢还是死撑着不肯起來。于是他也沒了和好的心情。吹灭灯。兀自离她远远地躺下了。   她眼泪水默默地湿透毯子。想想他说的话。有那么片刻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多管闲事。或是好坏不分。   这种事太深奥。她想不好。以至于熬到很晚。月亮都落到了山头上。她仍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自从來了京城。遇到的都叫什么事。   衷瑢挨着廊柱。顺着就坐到石阶上。仰头痴痴望远处的明月。脑海里绕的是这一年多來所发生的所有情况。   从她让云长天解婚约而流落花街。到重遇这所谓的夜市公子。再到脑袋一热嫁了他。直至现在。说漫长并不漫长。但一回想就觉得自己做了场梦。梦还沒醒。她仍亦苦乐地跟着这位生活。   要说后悔入有他的梦。衷瑢其实从來沒悔过。甚至还是很庆幸老天能让自己遇到这姓云的禽兽。   “对。就是禽兽。”她不再去看明月。想起有他而甜蜜的整晚。不觉红了脸。勾了嘴角。埋头到膝盖上。自己一人傻乐起來。   哪知背后忽然响起他的声音:“你说谁禽兽。”   被抓到了。衷瑢猛地抬头扭身回去看他。这人套着亵衣赤脚出來的。月光照耀在他披散的乌黑长发上。秀亮又梦幻。   月色下的云长天只能用美來形容。她在心里如此勾勒自己的夫君。想起当时他画了女妆來星汉阁找自己。心仍会砰砰直跳。   可是正跟他怄气呢。衷瑢便故意回道:“我说你。”   云长天沒再接话茬。走到一旁紧挨她同坐了下來。还伸出他的大手搂上衷瑢的肩头。硬是把想逃的女人困在了身边。   “你闹够沒有。”他注视着月色流淌里衷瑢微亮的眸子。淡淡的光就跟当时在夜市里见着的璀璨灯火那般美丽。   “沒有。”她说时顺势往他怀里钻。开始不停闹腾。   衷瑢最爱这么跟他软硬相碰。他脾气硬。那么她就折腾这硬脾气。直到最后云长天又被她给融化了。两人便相拥着共织起了甜吻。   吻到气都喘不过來。云长天把她从石阶上抱起。快快进了屋内。來不及放下就倾身随她一起倒在榻上。   拥吻更加肆意。浪吟更加炽热。衣衫褪去。露了一具嫩白香软的胴体。还有一具肌肉坚实。筋脉清晰的身体与她紧贴一起。阵阵潮动扭捏。都跟夜里风浪并不平静的大海一样。暗里酝酿着不一样的风暴。   衷瑢迷乱里感知到他的温柔。脑袋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呢喃道:“我要你更粗暴一点。”   唇舌还在她锁骨上游移的云长天听了。脑袋里突然映出两人骑马回城时衷瑢玩着马鞭。问自己的那句:“你拿这玩意打过人吗。”   他还真沒这么做过。于是一时兴起。便回道:“待会可别求饶。”   话毕断开与她的缠绵。摸黑到柜子里取出一根新的、放到太阳底下锃亮的马鞭子。试着在手心里抽打两回。啪啪作响便知这是极好的调情器具。   衷瑢沒体验过他这套不知从哪里听來学來的理论。意识还有些不清楚时就让他扶起。赤膊着半坐在乱皱的被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转过身问他要做什么。哪知后背让硬邦邦的什么东西抵住了。   云长天将马鞭子捏折在手里。触了几下她柔软的皮肤。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受不了你就哭出來。”   “哭。等…等等。”衷瑢甚觉诧异。等字出口又太晚。沒來得及让他停下。这一记不轻不重的鞭子就抽到了她肩上。   嫩肉上多了条淡红的印子。虽然不至于很疼。但很火辣。让她的肩头像是有十根针在扎般难受。   她立刻探手捂上。但想说的话还沒出口。又一下抽了上來。   这次下手。云长天用了点力气。只见她肩胛骨上连着肩窝处起了长长一条暖红。他自知沒有控制好力道。忙得用空出的左手掰在她肩头。大拇哥细细地抚在鞭痕处。摸到这里有些微微隆起。便知她要吃更多的痛。   果真衷瑢挨不住了。仅是第二下就飙出泪。扑倒在榻上委屈地哭出來:“疼啊。”   他虽心疼着。但是看到自己女人泪眼迷蒙地趴在身下。瓷白的身躯在微微抽搐。不知怎么的。他心里那些极度兽性的欲与望就这样被点起。   衷瑢沒想到第三下鞭子抽到腰上。更加凶狠。都有些残忍了。惹得她哇哇嗷起來:“你够了。”   但是这种呼号声声刺激着云长天。他逐渐沉醉入鞭子噼啪声与女人的细微尖叫声里不可自拔。   随之又是几下如雨点一样抽到她的臀上、腿上。最后他弯折起马鞭顺势勒住了她的脖颈。套将起來令她如月牙般往后勾起身子。嘴里还有丝丝呜咽。   衷瑢此时已是满脸泪水。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呼唤都制止不了他的肆虐。顿生被凌虐侮辱的羞耻。于是哭得更加惨痛。   云长天已经把自己点燃了。完全顾不得她的心情。俯过身凑到她脸颊狂乱妖娆地亲吻不止。往下带。头一低还吻到了那两条鞭痕上。   因为抵触而扭动的身子如同一条银蛇。他的视线顺过脊背。路过圆满的股沟。借着月色看到褥上湿糊的场面。淫心更是大起。空出一只手來探到底下。对她更加放肆。   疼痛与浪潮叠加在一起。让衷瑢几次忘记哭泣。但是喉间的痛吟还在。提醒她这男人怕是疯了。或者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云长天。”衷瑢再也忍受不住。攀手到脖间的鞭子奋力扯开。回身就是一个大巴掌落到他脸上。   吃了掌掴的男人并沒有因此放弃对她的挞伐。反而是她的抵抗和手上的温度赐了他更大的野心。   云长天攥紧了马鞭。覆身压倒她在自己身下。壮实的胸膛将她扣押地很紧。衷瑢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哭着求道:“你醒醒。放开我啊。”   但他低声笑道:“我说了你别求饶。”笑声里有些诡异的宠溺若隐若现。但衷瑢已经想不好这算什么。   “你走开啊。”她哭喊出來。几次试着挣扎但手脚开始发麻。   “饶你可以。”他又用上对折的鞭子点点她的脸颊。随后在她耳边轻语几句。顺势嘬咬起她的耳廓。   衷瑢让他提出的要求羞红了脸。成亲以來她还沒这么做过。   “不…不行…脏…”她猛地晃脑袋。随后把脸埋在枕面里。继续流泪。   云长天沒再废话。空出的手贴着她的腰线如游蛇一般再次探去幽林骚扰。   衷瑢肩背腰腿的鞭痕让他的肌肉摩挲得很烫很辣。但他指尖的挑逗催生出一波极大的涌流。很快将她淹沒在无边的快慰里。再不让他真刀真枪上场。衷瑢感觉自己就要面临生死两难的抉择了。   她喉间的喘息渐渐有了声音。更听她颤抖地哭道:“你别这样…”   “那就按我说的做。”他加紧了手上的动作。终于让自己女人咬着一口银牙。泪流满面地点头了。   她从沒想过这种事。但偶尔抬眼去看他的表情。发觉这家伙享受得很。她都有些怀疑刚才兽性大发的男人还是不是他了。   完过一轮。衷瑢的软舌让云长天太受用。因着春宵有限。便不再拖沓。将她拉回自己怀里也不管什么味道肆意亲吻。愈加癫狂。   “不行了…我…”她趁着换气间隙想要督促这人快些上阵。哪知他只管与她交换着津唾。一双手到处游走都不见行动。   “云长天。你…”她又嘶喊一声。尖锐伴着颤抖。像极了快要掉下悬崖那一瞬。若再不抓到那根树枝。她便要坠入深渊里去了。   “以后我说什么你都要照着做。不许再忤逆我。”他趁机勒索她的将來。但是说时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看來这人对这种近似惩罚的游戏很上瘾上手。   “随你…”衷瑢紧闭起眼睛搂紧了他的脖颈。迎接随之而來的热烈狂潮。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夏秋心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与他缠绵过大半夜。歇去小睡过一些时辰。太阳就快从东边的天空升起來了。   这一夜过得真快。衷瑢还意犹未尽。云长天便已起身穿好衣裳。洗漱好上朝去。   不过她背上还是火辣辣的疼。昨晚遗留的痕迹让她心生出一段怨念。又是在回想自己哭成那副惨样他还不理会时的委屈心酸。有理有据的火气就腾腾地燃旺再燃旺。   门外天光还是有些暗淡。灰蒙蒙地映在他身上。直将他高大的身影给掩去。剩一层黑黑的剪影在动。   衷瑢随意敛上外披。麻利地从榻中层叠的薄被里跳到地上。鞋都沒心思去穿。小跑过去满抱住他的腰。硬着口气说道:“你等会。”   云长天让她冷不防给纠缠住。心里便要开始急起來。天色不早。再不去要迟到了。   但是借着外边不亮的光可以看到她现时是何种表情。因此他也很快猜测到这女人要讨伐自己。   果真衷瑢向自己质问道:“你昨晚怎么回事。我让你粗暴一些又不是让你直接拿鞭子抽我。”   她的声音有些哑。有些低沉。可能还沒睡够。   “下次不会了。”他敷衍道。摁她脑袋想着把她推开。但掌心里触到她额头上温热的皮肤。某种情绪一下就化了。   衷瑢感到他的力气小了许多。本來冰凉凉的手让自己慢慢地暖了一片。心里相当温情。便更用力抱紧了他。   如果换成平日里的闲暇功夫。云长天倒还乐意跟她再闹一会。可是时候真的不早了。他卯足劲终于推开衷瑢。又应付两句。扒开门匆匆走了。   他走时太急。衷瑢只见他迈过门槛的腿都把衣摆给掀的飞起。刚才生出的温情顿时也零落一地。让风给吹了散。   屋里渐渐光明。东边衍來的几束长短晨曦耀的她有些说不出寂寥。   大早上的。梁又梦还在睡梦里徜徉。院里已经有云嫂在忙碌。昨晚上嘉言又开始发起高烧。她和洛忠轮守着熬到天明。才把温度压了下去。   这里边的疲倦不光折磨生病的女人。连着担心她的一众亲朋也为此熬尽了精气神。   云嫂提着个木桶。另一手把了条水瓢。院里灰尘太多。她埋头正舀着泼到地上好降降灰。到院门口时沒注意。一不小心就把凉水泼上了刚要迈进來的老太监身上。   后边一群小太监跟着缩起身子往后退。均吊起嗓子“哎呦”一声。倒是把云嫂给吓了一跳。   “真是对不住了。各位公公见谅见谅。我这就去里边拿干布來给你们擦擦。”她赶紧垂下水桶放到一边。提着裙边小跑回自己屋里取了干净的软布。又一刻不停地跑到老太监面前。弯下腰正想给衣摆上抹两抹。就让他制止了。   这宦官微皱起眉头。本翘着兰花指掸衣上的水。这下不紧不慢地拦住她的举动。从她手里扯过软布时说道:“别麻烦了。我自己來吧。夫人你受点累。将梁姑娘请出來。大公主要她到公主府里玩个一天。”   云嫂听到是大公主喊梁又梦前去。心口就有些收紧了。本來云家跟大公主明里暗里结过一些仇怨。洛忠也三番四次地被她挖过墙角。难不成最近又是看上这个丫头了。   她虽然想不好。但是当着一众太监的面。只能欠笑道:“公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将她叫起來。”   众太监还在为着这一瓢水的事朝她怨眼。虽然嘴巴紧闭着。目送她又是匆忙跑去屋里的身影时。眼珠里转溜的是不得了的嫌弃。   梁又梦被云嫂拽拖着从榻上翻身落地。另一只手还在揉眼睛。仰起头就是一个连天的哈欠。窗纱外透來的初晨阳光直直映射在她脸上。暖暖的橘色有些闪到她的眼底。   她被推搡到水盆前。慢吞吞地弯下腰将一双手并起來浸到冰凉的水里。发了一会呆。让云嫂又催一遍。这才往蕴热的脸皮抹两把。粉黛都來不及上。就被拖着出到院里。面对那群阴阳怪气的太监。   老宦官见她面容阴沉。像是起床气未散。小心地请问过。之后说明來意。就顺利将她带去了城东的公主府。   一去那边。辉煌的堂院让梁又梦实在睁不开眼。沒想到出了皇宫还有这般豪华奢侈的附院。让她不禁感喟真是仰仗了门口匾额上烫金的“公主”两字。此地才能摇身成宫廷贵族的禁苑。   只是凭那时梁又梦的眼界。她还不知道。这处宅院仅仅是大公主手上不算上得了层面的一座罢了。   毕竟是常年卖官鬻爵的人物。圈地什么的对她來讲不过再寻常的事沒有。   梁又梦战战兢兢地去公主府溜过一趟。让宦官送出來时。心里忐忑虽有。但更多的还是一切在她掌中的控制感。   这么危险的人物真的掉进自己的陷阱里。现在她梁又梦成了躲在暗处的猎人。如何让这只凤凰掉几根羽毛。然后痛的死去活來。这事怎么想她都觉得很刺激。   老太监在门口送她。正想让人牵辆马车过來。但是让她给谢绝道:“我先去花街上逛逛。到何司乐那边看看歌楼怎么样了。麻烦公公了。又梦走了啊。”   她甜甜的一声招呼打过。让老太监听了甚是舒服。于是对她的态度柔和起來。立在门口挥挥手目送她转过拐角。这才拢着拂尘。佝偻着身子慢慢跺回里边。   三斟曲里边的一个厢房内。何音与一众送茶叶來的汉子聚拢在桌边算着各种费用。   荼荼在旁斟完茶水后。也一道过來凑着脑袋看。   众人站着或坐着。都朝那埋头聚精会神拨算盘的少年手上去关注。荼荼也观望一会。但让那飞快灵活的手指乱舞光了兴致。她的视线便朝上挪。挪到少年的脸。见他轻皱眉。一副当家好掌柜的轻俏好模样。心里徒然起了欢喜。   这种欢喜还夹杂着昨天让他气出來的闺怨。女孩子家家。脸皮薄得不像话。让他当着众叔叔伯伯的面耍威风。心里自然难过。以后也不想就此放过他。   她正想着心事。马哥突然松开乱拨的五指。一下捶打到桌上。嘴里呼出一口气。就好像刚才去外边跑了长久的路。“终于算完了。何老板。你这一季度还是有些赚头的。就是朝廷扣去的税高了些。其他的倒也沒什么花费。等我把清单列出來。你照着上边给大伙发工钱就好了。”   邻座舒缓下來的何音跟着他的算计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数。心里盘算着自己身边的钱还有些不够。因着三斟曲请一众歌女舞娘。还有丫鬟跑堂这笔开销就不少。更不用说到处求人疏通时拿出去的那笔。   不过他沒烦恼多久。人群外围响起两下叩门声。何音斜过身子朝门口望去。见是梁又梦來了。立马起身去迎她。问道:“这么早。”   她看到何音就觉清风扑面一样爽快。翘起嘴角笑道:“我就來看看你这边如何了。开销还够用吗。不够的话我那边还有一些。待会给你送來。”   这让何音有些开不了口。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点点头。说道:“二哥又要你伸手帮一把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她抿起嘴微笑。不见了本來还露着的几颗白牙。   过午的时候。小马受何音的犒劳到了附近的菜馆吃上一顿。荼荼也在桌上。两人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想看但是忍着不去看。   梁又梦先行回云家取來自己的积蓄替何音付完工钱。而后并不留下吃饭。只带了点去净姨原本住的宅子。   这里还住着陈婆。她在院里打水洗衣服。一个人怨怨叨叨。听不清楚在讲什么。钻到梁又梦的耳朵里。让这一脚还沒跨过门槛的小娘子不禁笑道:“陈婆你吃过沒。”   “我自然吃过了。不早点做好饭菜。里边那德爷可就要拿刀架到我脖子上。”老婆子看她來了。还不忘手里的活。头只抬了一下。就又垂下去只管手里揉搓的体力活。   她圆滚滚的身子蹲在井边。乌黑混着银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整齐的髻。不见有什么簪子或是绳子绑着。却也能一丝不落地服帖着。   还有一两束从她额角落在前边。随她阵阵搓洗不断轻柔飘摇。   梁又梦不再去看她映在太阳底下的细密清汗。一手里拎着问掌柜借來的食盒。另一手提着裙边。低头小心跨越流在青草泥地上的几注脏水。摇摇地往屋里去寻德爷。   德慕亦躲在她的房子里。这是梁又梦始料未及的。   屋里窗户紧闭。又有竹帘子垂挡着。只有几丝微亮从条条的缝隙漏进來。因此小小的一间房让外边的大太阳光反衬地很暗。却很阴凉。   德爷吃饱了后就躺榻上睡回笼觉。院里的蝉鸣很乏味。但听着听着她也能舒坦地闭上眼。休息休息。   只是她始终睡不着。虽然夏天的午后眯眼打个盹再适合不过。心事一摞摞地搁着。让这位飒爽娘子终于倦了。   她侧身枕在自己的小臂上。听到院里的对话。懒懒地翻个身。睁着眼等梁又梦走进自己的视线内。看到她还贴心地带來隔壁酒家的食盒。德爷问道:“你从街上來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心念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先到桌边放下食盒。打开两层边取出食盘边回道:“刚从三斟曲來。二哥那边今天给人结工钱。有些忙。所以我就不打扰他來这里了。”   她的背影映在慕亦眼帘。丰满到刚好的程度腰肢却是细瘦无比。叫男人看了。不。就是叫她德慕亦看了。心内也未曾不动几许喜爱之情。   于是慕亦朝她调侃道:“趁我不在。你们两个怎么不好好待上一会。”   这话让梁又梦听了。一下子就能反应出來德爷的意思。因此停了动作。白色描花的瓷碟子还捏在指间。   “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他的。”慕亦笑道。   “我喜欢有什么用。他在意的只有你。”梁又梦回道。手好像沒了力气。把碟子又放回了食盒里。“你自己吃一点。我不作陪了。免得让你看我不顺眼。”   不知她是赌气还是怎的。桌上才放了一碗冒热气的米饭。梁又梦便空手要出门。走时看都不去看德爷一眼。任凭她在后边怎么喊都沒有用。   梁又梦让这个情敌戳中软肋。心里已是一阵不痛快。随之屋里的阴凉也成了数九寒天般的无情刺骨。逼得她多留片刻都不肯。   跨出门槛便是杂草乱长的小院。井边的木盆子里还有几件薄的衣衫沒搓。陈婆呼哧呼哧地绞干手中衣物。正吃力起身要往几步外的竹架上挂。大门口便來了敲门声。   咚咚两下有气无力。梁又梦停在檐下望着两扇暗红的门板。猜测能上这里來敲门的应该也只有衷瑢了。   果不其然。陈婆小跑过去开了道缝隙。她就从远处瞥见外边人的发髻上亮闪闪的银包玉坠子。那就是衷瑢沒错了。   “衷瑢。”梁又梦特意远远地呼唤一声。带她走近了却见这小娘子脸上失落的神情让她强打起來的微笑都掩盖不住。便问道:“是不是云长天又欺负你了。”   “沒有的事。”衷瑢只能笑得更加勉强。她怕梁又梦还要追问下去。急急转了话題。撩起右手往鼻子上轻轻沾过。说道:“好不容易从牢里出來了。还沒见过净姨。让她看看我。别再伤神就好。”   一旁的陈婆听闻她的目的。突然嗷的一声哭出來。扑到衷瑢身上。哭诉道:“你是不知道哇。净姨让那姓冯的畜生给掳走了。”   掳走了。。   衷瑢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赶忙拉住陈婆要跪下的身子。扶住她问了详细。这才知前几天自己假死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姑娘你是不知道啊。又梦都说了净姨算是云大少爷半个丈母娘。那姓冯的完全不把云家放在眼里。沒天理沒王法了啊。你快去找云大少爷说说。让他发个兵把破水争院给踏平。”陈婆差点又要跪下。说时脸上已是涕泗横流。   “等他回家了我自然会去求他。不过你们有沒有报过官。这摆明了是强抢良家妇女。官府会一起帮我们的。”衷瑢将视线转向梁又梦。却见她嘴角吊起冷笑。   听她说道:“冯悰连大公主都放在眼里。你觉得官府能压得住他吗。”   衷瑢不服道:“总归是有王法吧。难道还管不住什么人了。”   “你说呢?”梁又梦叹出这句便步下石阶。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衷瑢问她去哪里。她只答:“带你去看看净姨。姓冯的虽然不肯放她出來。但两人毕竟是年轻时相识过一场。总也不会对净姨太差。”   步到水争院用去了两人半个时辰的光景。路上太阳猛毒。衷瑢已被曝晒的脱了水般难受疲倦。以至于到了冯家大堂坐着就跟一朵萎蔫的花那样。光瞅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净姨听闻两个宝贝过來看她。本來还觉倦乏。现时一下子精神焕发。让小丫鬟给她拿來原本的素净衣裳。替换掉冯悰爱看她穿的一身金牡丹刺绣的白粉薄纱。放了手中的团扇。照老样子步履生风地到了大堂。   只是看衷瑢憔悴模样。为她担忧的心又被抽疼了。   “你这是怎么了。”净姨快快上前伴到她身边。还撩手覆到她额头细细体验温度。不觉她有生病发烧。   一旁的梁又梦替她回道:“还不是担心你。今天怎么回事。我俩一來。这里的家丁就跟见着什么似的好不热情。”   净姨听罢。只将手慢慢放下。偏过头朝地上的整洁石板悄悄叹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两孩子说自己的婚事。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嫁人。净姨心里怎么想都是满满的羞耻心在作祟。   本还想瞒着。但哪知來添茶的小丫鬟不小心泄露了口风。听她朝梁又梦笑嘻嘻地说道:“老爷吩咐过了。但凡是夫人的两位娘子來水争院。一律当做自家小姐对待。”   这惊天消息实在把衷瑢炸懵了。她忽的睁圆眼睛望向净姨。见她一脸难以掩饰的尴尬。心开始砰砰跳得直快。想问的话还沒出口。净姨就先急着边走边把小丫鬟训斥出了堂屋。而后停在檐下。背对着屋内像是在整理情绪。   “又梦…这…”衷瑢还沒來得及反应。但看净姨在这里完好无损。气色也比之前窝在小破宅子时好很多。心生出疑问來:“你不是说净姨让这家家主掳了走吗。”   梁又梦点头。她倒是一副安稳平静的模样。用着淡淡的口气说道:“能有人惦记了净姨十几二十年。到老了还是年轻时那副热情心肠。换做我。必定愿意嫁给这么个痴情的男人。”   这话往衷瑢心里去了。她蓦然想起自己嫁给心心念念的夜市公子之后。从前想象的那几种浪漫啊热情啊。倒是很早就沒了踪影。   更不用说让她体验到什么叫做痴情了。   她因此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门外的净姨似乎下定了决心。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步回屋内。向两人解释道:“年轻的时候说好的。等我回來就嫁给他。也怪我年轻时太看轻承诺。现在不得不还…”   “承诺”两字一出口。衷瑢眼眶再也挡不牢汹涌的眼泪。她抬头痴痴望着净姨。看她无奈的笑里吐出的“年轻、承诺”。到老了依旧是这幅失落样。更觉自己与云长天的未來似乎已是阴霾重重。   她控制不住莫名的绝望。就好似未來。那片阴霾已经压到了她的头上。   “你哭什么。今天看你來的时候就不对劲了。”梁又梦本贴着椅背。这一也要站起來去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说了。肯定是云长天那小子对你不好了。”净姨话中就有恼怒。让衷瑢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劝服她莫动气。   因此净姨的婚事也被暂时搁在一边。两人轮番安慰。但始终无法从她嘴里翘出点什么线索。   再三安慰都是于事无补。净姨一股脑儿偏就是认定。绝对是云长天怠慢了衷瑢。   于是待到晚上吉爷忙外新茶的事回家來。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素净布衣不曾换下。不等他看着不顺眼要说什么。便先一下子跪在面前。求道:“吉爷可帮忻橖一个忙。”   “你说。”他咽下自己的话。先把净姨搀起來送到榻上坐好。   听她细细说來。原是自己的养女让云家人恶意对待。以至于今天一來水争院见她就不顾人生地不熟地哭起來。想必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把衷瑢那孩子从云家解脱出來。”净姨说时眼眶也有些红红的。胸腔里热气鼓动一阵。直将她的肺脏拥挤的很难受。   涉及到云家。吉爷这就要仔细考虑一阵。   他偏下头显示出了一贯的沉默。先不急着给她什么保证甚至是回答。   “怎么样。我就这件事。你只要把衷瑢从云家带走就行。他们家大业大。走个小妾也不会有什么波澜会生出來。”净姨急了。怕他拒绝。便用上柔荑轻柔地抚在他的臂膀上。   吉爷让她搅得心内一阵氧意泛滥。不知不觉地就用下半身思考。略微恍惚间半点半摇头道:“你这事让我怎么出面。”   “就是想让你顶着吉爷响亮的名号。跟云长天去交涉一下。让他放了衷瑢。至多不过他要点银子。我想办法去凑一点來给补贴上。”净姨倾了身子与他贴得紧了。   “行。等过几日新茶上市完毕。我就亲自上云家帮你讨人去。”吉爷说罢将她搂紧在怀里。腾出一只手來细抚她的面庞。   待之后的一段日子。一切似乎都是风平浪静。无可起波澜之时。京城已晃过四月的好时节。等挨到夏至又过些日子。到了六月六的大暑。众人各自的事情酝酿的都已差不多。便又要开始搅起阵阵风雨。   还在五月时。册封元喜为芳仪的大典就已盛办过。那时候满城的人们便都知晓了。原來皇宫里有这么一位深受宠爱的妃子在君王侧相伴了十数年。   但流言之中总有些论调。大概是对当年冼乐政变时元家和梁家所受的冤屈仍抱有不平。   想当年两个大家族接济百姓的事还为人津津乐道着。自然会有侠义之士在走街串巷时不忘对着北边高耸的宫墙遥望。只是这些侠士多半也已沧桑暮年。收回视线背对起墙脚下矮矮的垂柳。也只得妄叹一声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诀别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至六月中下旬。京城的天气已经炎热非凡。哪些人想要得到什么而因此做出的计谋也已差不多部署完毕。就如梁又梦來讲。人前还是一个甜甜的丫头。长的圆满。让人一看就会夸她有福相。然而转过身低下头。看自己摊开的双手里捧的可是件件要人命的阴毒事。   午时日头笔直照在院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就连最细微的砂子也难逃其鞭笞。   衷瑢坐在房里透过微开的窗户可以瞧见外边沙地因滚滚热浪而扭曲晃动如焰。自从“重生”。她的心里像装进了几块石头。总是觉得沉甸甸不可言。想要跟云长天好好讲讲自己的迷茫慌张。可是他往往不能理解这种情绪。因而两人也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冷战或争吵。   昨晚也是。衷瑢让他不小心推了一把磕在桌边。到现在自己的腰上还在泛疼。这种疼一直不肯退。但又不重。因此她也沒在意。只让他揉过就再也沒放到心上。   也不知道今晚等他回來了。两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她还在无所事事地发愣。放腿上的手中捏了一张喜帖。上书净姨和吉爷的名字。这两位决定在九月成亲。虽然还早。但现在整个水争院上下都已开始在忙忙碌碌地布置着。   远处的喜庆似乎能透过许多条街直穿到她耳边眼前。仿佛就是昨日自己成亲时那般热闹。衷瑢怎么都想不好。仅仅是一年不到。她与云长天的关系与松散了的麻绳沒什么两样。风吹雨打都能散成一团乱麻。   这是种可悲的发现和体悟。衷瑢抱着这种情绪兀自神伤。从外边匆匆走來久病不愈的九娘。來房前叩几下。哑着嗓子说道:“刚才哥哥派人來说长天去城外执勤的时候受伤了。我走不动。你快去看看他吧。”   两月來她和九娘走得越來越近。这个女人宽容又理智。总能代替云长天或是德爷给她不少安慰和引导。只是九娘的病一直沒好过。虽然不重。但总归是病痛。   于是她还忧心起九娘的身体状况。每每见着她独自一人半坐在榻上垂头咳嗽。衷瑢的心也要跟着凉一凉。一半为她心寒。一半替未來的自己心寒。九娘如此优秀的女人也落到如今的日子。她自己呢。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沒有的花街女郎。岂不是再过不久也要被他抛弃、厌弃。   她很想问问云长天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在灯下看着他闭目的侧脸几次欲想开口。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此时听闻他受伤的噩耗。衷瑢心疼泛起。身子已经冲动着要站起來。心底里却是满满的倦怠。   他在公务时一定不希望见着自己去烦扰他吧。云长天一向都是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无可救药的吧。   因此重又安稳坐下來。哽咽道:“我不去了。让七叔去吧。”   九娘看她状态不对。不顾自己脑袋还晕乎乎的。赶紧跨过门槛來握起她的双手仔细关切。   衷瑢的视线低垂。摇头拒绝道:“这几天惹得他不开心。现在去肯定不会想见到我。”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九娘试图劝服这笨蛋。但是无论如何都动摇不了她的绝望念头。   她还是继续摇头。眼泪啪嗒啪嗒滴到手上。湿了小片裙衫。   远在城南城楼上的云长天此时正熬着背上那阵痛。他汗流浃背地趴在榻上。整个人都有些微微抽搐。   他的意识还清醒着。完全记得清晨太阳还沒升起时。城门刚开。自己骑在马上守在城洞里想昨晚推了衷瑢的那一瞬。而就在他分心的电光火石间。从背后忽然窜來一抹身影。手中短刀寒光隐现。唰的一下路过。他就徒然失了浑身的力气。从马上坠下。几欲昏迷。   刺客穿着鲜艳。而且往城外逃走身段背影。拿刀手法与德慕亦如出一辙。云长天咬牙从地上爬起。试着追去。但心有余力不足。   只有在上药时。流血不止的伤口终于刺痛与火辣。这也让他心里好疼。为衷瑢心疼。除却两月前用马鞭子挥她那一次。自己从來都是舍不得动她一下。   不知道她现在还痛不痛。云长天想到这。几乎都要忘却了自己背上还有一道大刀口在。   手下去了桃闻街喊家人來照顾他。云长天想着午时都已过。衷瑢应该快來了吧。看到他不能动弹的模样会不会让她从此多关心关心自己。   他越揣测越期待。垫在胸前的软枕也被他抱起來。权当是那沒头脑的笨蛋女人在怀里入睡。   门框上垂挂的竹帘让室内暗了一些。他有些困倦。眼睛不觉眯着。   帘子被滚热的风吹拂起來。荡起光亮与阴影映在他身上如湖水般波动。终于有一双手拍在他肌肉拱起的肩头。让云长天心头一喜。却还是假装着慵懒。眼睛也不睁地问道:“你心里还有我。”   这时刚到门口。一手已掀上竹帘的衷瑢蓦然听到里边的男人说的这句。赶紧迈进一条腿。却见梁又梦站在一旁。转过头來错愕地看向她。   感知到屋内不一样的动静。云长天总算睁开眼來瞧瞧情况。见刚才是梁又梦在榻边。又看衷瑢反应便一下明了。自己的话说错了对象。   衷瑢不想说话了。心里好像明白什么。默默转身退了出去。   云长天不顾伤口。挣扎着下榻踉跄跑到外面。就在猛毒的太阳光底下。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扯回了身边。   她不愿转过身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已满湿的眼泪水。心好沉。就快将她沉到湖底去了。   “我刚才以为那是你。”云长天的额上溢出细密的汗。块块结实的肌肉在他因疼痛而呼吸急促的起伏中让阳光晒得发亮。   衷瑢沒力气说话。试着挣开他的手。但是如何都让他死命握紧。完全脱不开。   “你放开…”她的哭腔低低的。冷冷的。化作一把把冰刀刺向了云长天。这比德慕亦的短刀可要锋利多了。   “你留下。”他二话不说。拖着她就往屋里去。   梁又梦站在一旁。看到两夫妻闹着别扭。心里有时会起异样的想法。就跟那时与净姨说的。说不定某一天。她还真要牺牲了自己。断了这双鸳鸯。   可是此时时机未到。她也不好当着局外人在一旁扇风凉快。于是未等衷瑢站定。向她笑道:“我刚來。大少爷还以为我是你。”   衷瑢本來还不肯依他。听梁又梦解释了。看看她的笑脸。又朝云长天瞥一眼。便红着眼眶顺从他在榻边坐下。   “我插句话。何司乐让我带封手信给大少爷瞧瞧。说是德爷留下的。你们也知道她失踪了两个多月。音信全无。现在突然來了封道别似的手信。我和何司乐都有些担心她…”梁又梦说时从袖口抽出一张叠成鲤鱼的信笺。   听说是德爷的手迹。衷瑢便撇开一时情绪。手伸的比坐在身旁的云长天还快。抢过來。摊开。一行一字仔细看下去。就能见着最后德爷要撒手人间的言论。   “德爷…她为什么想不开。”衷瑢急了。指间还捻着薄薄的纸。一下子弹起身就要去拉梁又梦的手。   这反应让云长天又开始醋意泛滥。下意识地呵斥道:“你给我坐下。”。吓得她冷不丁颤抖一回。往身后瞧了瞧他不喜的面容。总算冷静下來。重又挨回他的身边。   “我也不清楚…总之德爷若不现身。我也拿她沒办法。况且德爷又不是戴罪之人。我拿着信笺去府衙也沒用。何司乐就拜托我來寻大少爷。看看能不能派些人再去城里搜一搜。赶在德爷想不开前救下她也好。”梁又梦互搓着软手。端正立在两人面前。完全一副求人的模样。   衷瑢也想跟着求他。但哪知云长天把信笺递回给梁又梦后。朝她冷冷说道:“你知道我今天怎么受伤的吗。不是她德慕亦还是谁。”   两个女人眼睛因此睁圆睁大。衷瑢更是皱了眉头。掰他身子看向背上的染血纱布。嘴里砸吧出细微的声响。云长天听來应是声声的“不可能”。   “你先回去。找到人了自然会给你带來。”他向梁又梦示意。见这女人走的沒影了。才毫无预兆地转身倾轧到衷瑢身上。控着她乱划的手。与她视线相对的眸子里泛滥着某种酸意。   “你干什么…”她动动嘴皮子。呜咽道。   “我问你。还喜不喜欢我。”云长天问时有些气喘。令他自己都想不好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心里紧张。   衷瑢深藏的情绪一下全都感怀在肺里。渐成一股暖流涌向鼻尖、眼眶。她点点头。忍不住往他唇上印几下。   “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德慕亦那女人多一点。”他又不依不挠地问道。看起來丝毫不被她的轻柔感化。   “你还吃德爷的醋。”她又忍不住噗嗤笑道。被控着的手不再用力。轻轻挽到他脖颈上。与他贴上脸摩挲起來。   云长天的胡渣和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道给了她舒适的刺激。两人又拌一会嘴。他的那点喜欢也全放到了衷瑢心里时。她和他突然都有些说不出的舒畅。   “我伤口很疼。你说怎么办。”云长天凝视她的眸子就差点要吻下去。但是故意憋着。特意诱她主动而上。直将自己晒烫的脸吻得生出一阵春风來。   只是甜蜜时刻总很短暂。两人缠绵玩耍到兴头上。外边远远地來了一声呼号:“报告将军。德慕亦跳崖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过午雷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竹帘外消息一來。衷瑢全然顾不得自己还被云长天困在身下。费力推开他。边整衣衫边碎步到帘子边。问道:“德爷…德慕亦真当跳了。在哪里跳的。”   外边的将士一听竟是个女人。诧异不多时就忍了疑惑。咽下喘不匀的气回道:“在南山顶上。后边那片是个山涧。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非死即残。估计下去捞上來那女人也该断气了。”   断气了…衷瑢心里很快凉了一片。就像体温都要随了德爷而去。难道那一晚连面都见不着了就算她的遗言了吗。   遗言。对了。她心间猛然想起德爷最后说的那句…   云长天在身后察她顿了一会就回來乖巧地坐到榻边。出神片刻她又想起自己襦裙还有些崴。就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整理起來。   “不追出去看看。”他因为背上的疼痛挺不起腰板。只能靠双手撑在腿边的榻沿而勉强维持坐姿。并尽量与她靠近些。   衷瑢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回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一直追着她吗。那我就不去追了。你还不高兴。”   见她似有埋怨的味道。可是摆正视线仔细瞧瞧她的脸。却轻松无比。一点都不带对德慕亦的感情。   这有些奇怪了。云长天暗想。也是他多心。抓住了这个细节。直白问道:“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不跟你绕弯。是不是你知道什么事情。”   像是被窥见到极力掩藏的秘密。衷瑢才刚还在想自己应该怎么表演才能显得自己不去关切德爷。然而就是如此轻易地就被他戳破了。   她有些紧张。甚至是害怕。害怕这人又要挥发醋意癫狂起來。但是她低着头。余光瞟到他的一举一动。耳朵里听他的一言一行。未发现往常那般触怒。倒是比自己都要冷静。   “那我说了。你就只听着。别加些自己的理解进去行吗。”衷瑢考虑着他能对自己直白。自己也不该瞒他。但听他嗯一声。朝自己认真凝神地看着。便说道:“德爷。前两天确实來找过我。说她。说她可能要死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变细。俄而低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云长天看得出她在撒谎。这个笨脑袋说傻真是傻透天了。   因而将她的手捏到自己掌心里。默默地注视这明显心事重重的女人。始终沒有将焦点挪开过一寸。   “你说说自己。脑袋里是进水了还是天生豆腐做的。”他置手在她脑袋上让发丝穿越指缝。因而有些凉丝丝的风在旋绕。   衷瑢想了想。不光认同他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衷瑢这个人实在太傻。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说的那些。   相信了然后被人利用。然后还不思悔改。还想帮着要害她的女人。   她心内一阵委屈。不想争辩什么。贴近他。贴着他的温柔还有包容。将脸颊挨着他的肩头。然后看榻上他俩融合的身影。那身影像是投映在透彻净浅的湖底。微微发亮。微微摇晃。   “我就是这么笨了。所以总让你伤心。”她呢喃道。双手拢起來比他握得更紧。   “明白就好。我还总以为你沒头沒脑的。让人骗了都不知道回头。”云长天顺势将她搂进怀里。鼻尖触上她的发香。这种香气淡淡的。很朴素。是第一次抱她。吻她时。那些刚晒出在晨曦里的衣服特有的清香。   午后偏晚一些。天上的赤阳让云层掩去沒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自远处天空越來越近的隆隆雷声。   夏天特有的雷雨。用了半柱香不到时间就能冲刷掉整座京城在白天积攒下的倦热难耐。对于行在山道上的梁又梦來讲。还是挺舒心的一场邂逅。   南山这边的雨更柔和一些。她站在山顶上。远眺雨幕烟云中的京城。竟是一眼望不到城北。蜿蜒的城墙夹在山峦间。拐个弯消失不见。也不知道京城到底有多大。   她将伞柄扛在肩头。微斜了伞面。对着云海翻腾开始静默思索自己的未來。可能就是这命了吧。怎么也甩脱不掉的。不知哪里來的仇恨。   梁又梦暗嘲自己真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就算是喜欢何音。也说不清为什么。喜欢上了沒有任何理由。尽管他很俊美。但若有一天这男人毁容了。她想自己同样会接受他。爱他。   一切爱恨情仇于她來说。就像是上天不想多浪费时间杜撰捏造的这场雷雨。要來便是。要走也能非常洒脱。   南山顶上。依旧是去年登高时情人们互相携手的岩石平台。只是现在很冷清。冷清到隐蔽处的松树下坐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她都沒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梁又梦看到她便加快了脚步。轻轻喊了一声:“德爷。”慕亦真的抬起了头。她的神情很困倦。   从山涧顺着水流游到安全地带。又爬上來。真是耗了她极大的体力。又因雨淋而速降的周身温度。慕亦现时困得很。眼皮子在雨水冲刷下已经打起了架。   “德爷快跟我來。”梁又梦使劲唤醒她。不让她睡过去。以前听人说过。这种时候要是睡着了。就再也醒不了了。   “我好困…”但是慕亦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她本來挺住的上半身让梁又梦一碰就开始倾斜。差点摔倒。   幸亏梁又梦眼疾手快。扔掉了伞扑过去抱住她。   德爷身子骨很轻。手脚有力的梁又梦背着她下山毫无压力。只是雨天泥石滑。几次差点摔下。愣是让她稳住。于是再迈开一步。走得更加小心。   云长天派來的小兵在山的另一面搜。她特意选在这个点会面。一來考虑之前两人都來过。二來从这面下山。不会遇见什么人。   快天黑时。她俩才到何音在郊外的别院。此处自净姨她们搬走后又恢复了死寂。   这里的荒野已经令人畏惧到何音想转手都沒人想要的地步。   梁又梦将慕亦放到之前自己住的那间房里。被褥等都还在。让她走前覆在一张油布下。此时再小心翼翼掀开。拖去门外抖两抖。灰尘重新舞成了灰霾。   慕亦一路让她颠簸着倒是沒睡着。现时昏昏沉沉坐在桌边。用手扶额。面容看着有些难受。   “德爷你怎么了。”梁又梦收好油布。返回房里欲上灯。外边的阴天虽然不落雨了。但是近暮时总有种很暗的惨淡在渲染。叫她只看得清德爷的背影轮廓。   慕亦摇头。觉得内里有些什么在把她的肺腑、咽喉往下拽。拽到一定时候。她就觉得恶心难受。   她还來不及回答。突然食管里涌上一阵冲动。促使她推开桌子转身冲往门外。俯着身子呕吐不止。   吐了干净回來。人便好了一些。不过肚中空空如也。倒是有些咕噜在叫喊。   梁又梦看她样子生病不像生病。暗里有些怀疑起來。赶忙催她换衣。别让湿气透进皮肤里。   这边的衣柜里还有些她之前不想要的旧衣。两人都换过。浑身擦干后舒适了一些。可是慕亦又开始呕了几回。   院里已经阴沉沉的看不清了。梁又梦就站在烛火明灭昏黄的房里。听外边背对她而立的德爷轻声道:“我对不起他。”   “德爷…”她试图上前安慰。但让这女人一句话噎住了喉咙。“我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以后何音就拜托你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梁又梦其实知道答案是不可以。因为那男人总是不肯接受自己。   “你别不说话。男人就是要软磨硬泡才能攻下。等我消失个几年。你还怕自己沒机会。”慕亦说时有些教训她的口气。这让梁又梦想不好她的立场。顿时有些凌乱。   “德爷你说这话。才真是对不起二哥。”最后。她只剩此言能够出口。语气淡漠、努力平静都是极力伪装出來的。   两人陷入沉默。谁的心里都不好过。慕亦怕何音一直等自己而寂寞下去。梁又梦只是替何音有些不值。   “那…德爷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又梦眼眶已经红了。本來还精力旺盛。现时却感觉无比虚脱。差点连站住脚的力气都沒有。她不想让眼泪掉下來。因此哽咽问时。还勉强打起了苦笑。   慕亦慢慢回过身。眼周有倦出的黑眼眶。一双目光柔和的眸子让微垂的眼睑遮了半。不断在烛光里颤抖。她低声诉道:“我有身孕了…不是何音的。”   “那是谁。”梁又梦几乎要喊出这话。但是仍尽量克制着自己。   “郑四郎。”   “你说谁。”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人之间如何会有交联。   “郑四郎。”慕亦又重复一次。而后将在大牢的那一夜原原本本讲给梁又梦听。   夜里的风无声地掠过院落。蝉鸣嘹亮。明月也从满天乌云里钻出來照耀在庭中的一草一木。   看回城里的蛮夷邸。月下还有一个图江茕茕孑立。负手垂首。相思着慕亦此刻会在哪里。   两个多月了。连皇城里各种“秘制丹药”、“长生不老药”等谣言已经传的满天飞。然而就是沒有一点她的消息。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怨红妆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她会去哪里。偌大的京城何处能够藏下这个夜明珠一般发光发亮的女人。   图江渐渐昂首去望天上的明月。希望它能给自己一些答复。然而万物总是静默无声的。   本來庭院里就只有他一人。从廊外疾步跑來乌兰。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喊道:“慕亦…慕亦死了。”   第二日阴霾。天空灰沉。如水中墨色淡去的云垛累满苍穹。可能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便要落下一两滴。   云长天因伤休息在家。九娘來看过他。洛忠也來了。他坐在榻边兀自想着心事。连身后的病员求他倒杯水都沒听进去。   迫不得已。云长天曲起腿用膝盖顶了一记他的背。洛忠身子往前晃一晃。立马回过神。恶狠狠地问他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从刚才进门到现在就一声不吭地坐着。”他趴在枕上。撇了埋在手臂里的脸朝他笑。   “想什么都跟你沒关系。别烦我。”洛忠说时起身往窗边站。雕花的大窗上都染有若有似无的香气。天光照耀进來。顺带将那盆高脚桌上长叶伸出窗棂的兰花涂抹一层静雅淡定。   “你说。我帮你一起想。”云长天无聊中抓住这个梗。偏要玩到底。   天边的层云翻腾不息。洛忠心里越來越乱。不说嘉言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衣柜里。就是这段时间自己跟帕莎曼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足以把他一颗只爱嘉言的心给活活勒出了血。   有过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所以每当帕莎曼如入无人之境地直闯云家。然后爬上他的卧榻。洛忠就感觉自己一下子担上了两层罪恶。   嘉言一直休养在榻。起初会去洛忠院里找他。可自从五月某天她不小心撞上洛忠和那女人抵在日光底下的花园里缠绵。她便再也沒出过董家院子。   说不好是什么在扎痛她的心。让董嘉言直感觉自己在这世上只剩哥哥嫂嫂还有梁又梦可以依靠了。   “你给我醒醒。”云长天见他又开始心不在焉。顺手将一旁的软枕投了过去。噗一声砸在洛忠腰上。扑起一阵风。让他的衣衫与兰叶一起荡漾。   “够了。”思绪被打断。洛忠终于恼怒起來。捡起软枕急急跑过去。照病号的头使劲摁。想把他闷死的心都有了。   云长天一边笑一边挡。但是自己趴着致使手使不上劲。还真被闷住了口鼻。窒息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云长天心内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他也知道这只是玩闹。但恐惧來的太突然。此时的洛忠犹如鬼魅一般随时能夺了他性命。   要不是他及时收手。下一瞬间或许云长天真要捏了拳头跳起來打他了。   “沒见过你这么烦的。”洛忠喘气碎念。一双明眸在压皱的眉头下用视线狠剜这人。他双手还捏着软枕在身前。等剜够了。一屁股在榻边重又坐下。   云长天暗里平复下心情。打起淡笑。说道:“听说帕莎曼经常來家里。能陪你睡觉的你就不觉得烦对吗。”   “烦烦烦。就属你最烦。”洛忠受不了。砸了软枕到他脸上。却又惹得这人低笑一番。   “我在想要不要趁着你生辰。赶紧帮你把喜事办了。”云长天眼眸溜向他的表情。看洛忠听闻“亲事”两字。脸上又是一层愁云。   于是他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你对董嘉言的感情。对于以前的事我只能求你原谅。总之一切都已经过去。人要往前看。不管从前乱成什么样。总得收拾收拾重新上路才对。”   “可是嘉言不会这么想。她心里装的可有半个我。”洛忠差点要哭。但让他忍住了。此时居高临下看着云长天一脸轻松。毫无歉疚的神情。他恨不得把嘉言拉过來听听他说的话。看看他脸上的淡然笑意。   “让嘉贞做主。还等她自己开口。”   屋内两人的对话对让窗棂外立着的衷瑢听了清楚。她刚从三斟曲回來。怀中还捧着古琴。云长天这一番言论让她有些开始同情洛忠。   原來自己的夫君还是个如此冷漠的人。当初要死要活让他与董嘉言断了关系。愣是想将他占为己有。然而她那时喜欢他喜欢到已然忘却。这么个大男人有几个妻妾情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少现世是如此认为。   所以。他或者是其他男人。对待她们女人。从心底里都是这么冷漠的吗。   衷瑢想不好。就是从现在回看去年。他追自己那会所说的什么山盟海誓。大概也不过是阵风。爱來就來。要散也不用追着它。   他们还在为董嘉言何去何从而争论不休。她听明白。云长天的意思是让嘉言早点嫁人。然后不要住云家就好。   他说的很明白。但是洛忠不想听懂。与他说话声音也低了些。让衷瑢不觉自己凑近了窗棂。以致古琴的边角擦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还夹杂着丝丝颤抖弦音。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立马断了交谈。更听洛忠呼喊道:“谁在外边。”   衷瑢心里尴尬着。不想搅进男人的世界。赶紧低下头抱紧古琴碎步往回跑。哪知在拐角处撞上心不在焉走來的梁又梦。两人一对眼。就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各自的情绪。均停下脚步。竟然同时问道:“你怎么了。”   话音落下间。她们笑起來。对这种心有灵犀感觉很畅快。倒是后边追來的洛忠远远观望一眼。便又回房去。向云长天说道:“刚才是你那位。”   提起衷瑢。云长天胸间还有些怅然在。今天早上愣是撇下自己往三斟曲弹琴助兴去了。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这么无情。云长天也能渐渐容忍。但总归是抓不稳这女人的不安还在隐隐作祟。   “别去管她。想起來就烦。”云长天露出的脸又埋进臂膀里。这次换他不顺心。   洛忠伺机报复道:“你也会说烦。那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梁又梦不是现在八字还沒一撇吗。你收了她。权当刺激一下衷瑢。这样往后她也能意识到你的好。再也不会出去与何音那厮混一道了。”   这话说的云长天心里紧巴巴的。他对梁又梦的感觉不像对衷瑢。也不像对其他女人。可能觉得她利用价值太大因此有些敬畏感和些许依赖感在滋长。   洛忠见他沒反应。又讲道:“又梦有什么不好。我看看比衷瑢强多了。你会娶哪个完全是先遇着谁的问題。要是先见着梁又梦。怕衷瑢现在连你衣角都扯不到。”   “照你意思我遇着董嘉言比她俩都早。还要娶她了。”云长天终于出声。却杀得洛忠无言以对。又差点恼羞成怒。   “我这是替你着急。你也不想想衷瑢嫁过來半年多了。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沒有。怕是撒不下种的体质。你看你又不去碰其他女人。再过几年。等我儿子女儿成群了你还是孑然一人。”洛忠忍下情绪。恶意为他洗脑道。“想想都替你不值。嘉言不嫁我。至少还有个帕莎曼在。你呢。”   云长天再次沉默。他也想过这个问題。但仅放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掏出來苦恼苦恼。   家中的花园一般都很安静。这刚好给衷瑢和梁又梦腾出说话散步的空间。特别是一排参天古树下。又是这么阴凉凉的天。在叶瓣间周旋过几圈的风从枝头滑落到衷瑢衣襟上。柔软的面料微微飘摇。让她呼吸都顺畅很多。   说起今早在三斟曲里见到的景象。衷瑢心间还是替何音失落。便轻叹道:“现在花街上的歌馆跟新笋似的冒出來。隔壁也开了一家。叫什么红妆楼。名字俗气不说。我到里边去打探过。哪是什么歌馆。整一个窑子。”   “所以生意还是不好了。都开张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连本都收不回來。”梁又梦呢喃着。她视线随风飘摇到天空。脑筋却还在极速转着。俄而想不到好法子。便停下脚步。说道:“趁天还亮着。我先去那楼里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话毕。与衷瑢挥挥手。脚下缠风地飞步走了。   繁荣锦盛的花园里还剩衷瑢一人独自抱琴漫步。她一个甚是无聊。手脚都酸。看到前边是自己经常去的那片假山池塘。便想着往那里坐会。歇歇。   只是刚走近假山。一声女人的尖叫和“噗通”落水响动便如触及她神经的闪电。将衷瑢惊醒不说。更是有预感的警觉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池边绕过半圈。便能见着池里赫然浸着个女人。细看似乎是董嘉言。她的手脚还在挣扎。显然刚才的落水声就是由她传來的。   衷瑢一惊。放下手中的琴刚要弯腰跳下去救人。却听头顶假山上边有人喊道:“來人呐。杀人了。”   回身仰头去看。她觉这人有些眼熟。愣一下才想起。这不就是当时被冤枉吞了自己一箱铜板的家丁吗。   附近围过來的家人速度也是快。快到衷瑢还站在池边时就有大批的家丁丫鬟來了。均对她指指点点。沒谁要去救人的模样。   衷瑢管不得这么多。赶紧跳将下去把嘉言带上了池边。压出她呛进的水。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问询赶來的洛忠与云长天拨开人群见到两个水湿的女人。向家人愤愤问道怎么回事。在场的家人慢慢地抬起手。指着衷瑢说道:“我们刚好经过。就看见月娘站在岸上。董家娘子落在水里。”      第一百八十章 错手孽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还跪坐在呛水的嘉言身边。面对一群人的围指连连摇头道:“不是我。我來的时候她就已经落水了。”   洛忠听不进辩解。抱起嘉言往自己屋里送。一边还吆喝着家人去请大夫。云长天因行动慢落在后边。看衷瑢挣扎着要爬起去追。喝止道:“你过去做什么。先回去。”   “可是…”她都已经敛起裙边。却让他愣是拽着往自己卧房走。   一路上衷瑢都想解释。她双手握上他强壮的手臂。不断微晃着为自己争辩道:“真的…真的不是我推她入水。你相信我。”   云长天并不理睬她。反而淡定得很。到了卧房门口。他终于停下脚步。头也沒回地说道:“如果是你推的。我倒还会高兴一些。”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很轻。但是给衷瑢带來的震惊和诧异却是十足的强烈。   这话令她难以置信。因此问道:“你说什么。”   “我宁愿是你推的。当堂指证你的时候她就该死了。”云长天立在那里。宽阔的肩背还有挺拔的背影。应该是她可以依靠的大山才对。   衷瑢一时间说不出话。胸腔里凉凉的。这水撒泼不好全都浇到了她心里。   她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落到石阶。在他脚边还有一两片飘零的落叶。风扫过。就贴上了他沾泥的鞋边。   沉默许久。整理平复心情后。她终于回道:“我不会原谅她。但不会害她。她要是死了我绝不会觉得惋惜。但是也绝不会刻意报复。”   他沒有反应。俄而抛下一句:“随你吧。让她再害一遍。死了也是你活该。”   “死了我就会去求阎王爷教训她。按着她犯过的罪一点点讨回來。”衷瑢猛地抬起眼。睁圆了又皱起眉头。她的目光闪闪亮。不似烛火会明灭。在风里依旧是坚定无比。   对此。云长天冷哼一声。再不理她。兀自进了房里。双手按着大腿小心坐在榻边。不知道是不是背上的痛让他的身子开始有些微颤。   衷瑢随后进來。但是步子迈在里屋与外屋的交界处时打个旋。转过身背对着他。她的背影瘦瘦小小。可是骨骼却跟庭院里的香樟树枝干一样。任凭风往哪边吹都是吹不断的。   他喉间不断换着气。來不及说话只能看着她独立在那里。一步之外还有一架高脚桌与长叶的兰花。   她的一切。在云长天眼里都美如画。就算这女人缺点多。心眼又太少。更不说一张好看的脸看多了也就那样。   “别闹了。过來陪我坐一会。“他忍下喘息。希望她能回头。   “那就求我呀。“衷瑢双臂回到身后。一手捏着另一手的香腕。抖抖才刚绕上指间的手绢。   他沒过一阵动静。让她开始觉得自己这玩笑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了。然而幸好他及时回应:“求你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又如惊雷。将衷瑢的整颗心都震得麻麻的。她惊异这很少求人的大少爷居然也低头了。   她转身不及扭头快。撒开腿往榻边小跑过去。曲起膝盖跪坐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肢粘成一块牛皮糖。   好家伙抱得很紧。连鼻子和耳朵都要埋进自己的胸膛里。云长天让她钻的发痒。暂时掩盖过伤痛低声笑起來。   “你看你。要是平时都这么听话。日子得轻松多少。“他低头咧开嘴角。笑脸不比之前在百里庭吃饭那次要淡。   “你别凶我。“她仰起脖子。一脑门砸在他心口。   “你心里沒有我。我才生气。“云长天说时探过手放在她后脑勺轻轻挠起來。   “我连做梦想的都是你。怎么沒你了。“衷瑢这回学公牛拼命顶着他。   “你证明给我看。“他的手顺着往下捏到她的后颈肉。看领口有些松。就把自己的凉手摊平了探进去。   虽然是盛夏的天。但这份刺激可不是一下子就能使人舒适。因此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嘴里“嘶“一声。眼睛也眯成了缝。   衷瑢想不出怎么证明。又不能让他走进自己梦境里瞧瞧对他是一种怎样的依赖。无语了好一会。才在自己装不下太多人情世故的脑袋里拼凑出一点主意:“要不这样。我每天早上醒了就把前晚做的梦写出來。等你晚上回來。我就念给你听。“   他笑道:“要是做的梦里不是我。是别的男人呢。“说时。手又往旁侧游移。再一点就能触到她的胸。   “那你打我。“她仰起小脸。表情有些严肃。   云长天忍不住弯了一双眉目。缝隙里眼眸的光漏了几点。甚是好看与可爱。衷瑢看着看着。再次沉沦了。   她双臂环住他低下來的脖颈。吐了微出唇瓣的小舌到他齿间细细拨弄一番。果真惹了他的手变得更加狡猾。   只是两人未能进一步。云长天的伤口未愈。且缠绵不多时便有家人跑來。请月娘与大少爷到洛忠少爷的院里一趟。   原是嘉言醒了。醒了后还哭泣不止。抱着洛忠就沒停过抽泣。   周边能安慰的人都对她劝慰过。直至最后洛忠抓着她的肩膀许诺一句:“你就大胆说是谁要害你。不论是何人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嘉言泪眼迷蒙地回道:“怎么讨。我又有什么能力问她讨个什么公道。“   “你就说是谁。剩下的交给我。“洛忠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时不时往她额头亲一下。   正当嘉言思考要不要将帕莎曼揭发出來。门外一前一后进來那对碍眼的夫妻。让她心里徒然不快。因此抬了手臂直指衷瑢。一字一顿。咬住银牙说道:“就是她。“   众人睁大眼睛朝错愕停步的衷瑢望过去。片刻沉寂后。屋内哗然一片。均道:“果真是月娘。“   云长天把她拦到身后。自己快步走到嘉言面前。愤然说道:“说话要证据。你怎么证明是衷瑢推你下水的。“   “她想报复我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嘉言从洛忠怀里直起身。仰视这位自己爱慕了多年的郎君。此刻他为衷瑢而不惜在众人面前与一个女人争辩。嘉言怎么想都有些替他心酸。   衷瑢自然不服。纵然无人会信也要为自己申明清白。但世事來得偏不凑巧。帕莎曼到了。   见这凶悍又握有自己把柄的女人喜滋滋地从人群堆里望來。嘉言的视线不敢再注视衷瑢。瞬间就飘忽弥散到地上的尘埃里。头也低了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云长天见状质问。”沒有证据就不要血口喷人。“   原以为这场戏他出头了。衷瑢不卑不亢地立在各种质疑里也不再怯懦。总算有所胜利。哪知此时帕莎曼高举起手。嗷过一声:“我能证明。“。就看她钻到里屋來。周身带风地围着衷瑢走一圈。而后指着她说道:”就是这人。我亲眼看见她把董家娘子推到水里。“   屋内喧哗声更甚。对原本名声就似枝头秋叶飘飘欲坠的月娘指点起來。加重了对她的揣测。   衷瑢向帕莎曼怒目道:“你说谎。“   “阿曼我用得着说谎吗。我站出來指认坏人对我有好处吗。“她捋起发梢。朝衷瑢笑道。   “我沒有推她。“但是人证來了。衷瑢这下奈何不得。她不断重申的”清白“两字在帕莎曼的证词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嘉言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这女人会帮她。考虑着也许是帕莎曼出于歉疚…   四周投來的目光让衷瑢很尴尬。像极了脚下踩着旺火。头顶浇着滚水。一时间失了言语。又开始手足无措。   嘉言看向她背后的云长天。这男人目光全然只落在衷瑢身上。其中深藏的爱意甚至是点滴愧疚让她瞧见。心碎之声又是一重重地响起。   嫉妒之火越燃越旺。嘉言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一怒之下推开洛忠。冲到衷瑢跟前扯上她的衣褂。流泪尖声嘶喊道:“你这个贱人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一切。我董嘉言有今日全是你的错。你的错。“   她使尽了全身力气。让衷瑢心间起了恐惧。因而慌忙中一把推开嘉言。沒意料到她竟然退了两步。砰咚一声撞上了榻边的脚踏。   这一下摔得不轻。众人只见董家娘子落地后不曾站起來。光是用手捂起小腹。蜷在地上开始痛呼。不久就有一大注猩红从她腿间慢慢流出。   那一刻。衷瑢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洛忠也吓坏了。跳到地上扶起她半身倚靠到自己怀里。不断问她怎么回事。嘉言虚弱痛苦间断续回道:“孩子…我们的孩子…“   众人已是凉气倒吸了好几口。纷纷捂上张大的嘴。睁大眼看着这场悲剧。   倒是帕莎曼面对这事不觉有什么触动。反而薄情地暗自思忖这孩子指不定是那个贾英的种。现在倒好让洛忠接盘背锅。也不怕以后自己的分头草长出來都是黑的。   然而现时。洛忠想杀人的冲动都有了。他的眼睛血丝满布。眼眶含泪。咬紧牙关咯咯响动。放下嘉言冲向衷瑢。抬手给她狠狠一巴掌。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青玉烟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上。半边脸很快火辣地痛起來。   她身后的云长天跟着一起懵了片刻。反应过來时杀心已浓重。跨过她人直逼到洛忠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臂上的肌肉因他用尽气力而筋脉凸显。   “你有本事來打我啊。”他的眼睛染上一层血红。上战场杀敌时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洛忠吃不消。整张脸很快变得紫红。他痛苦地闭起眼睛双手攀上他的手指试图掰开虎口。可越是挣扎却越让云长天箍紧喉头。再憋一会。恐怕真要一命呜呼了。   众家人见他们动起真格。一下子如潮涌般围上來劝解。帕莎曼急了。甚至都要往靴子里拔刀子。地上的衷瑢这时赶忙爬起來捶着云长天的手臂哭道:“你再不放手要出人命了。放手啊。”   云长天仍旧将一双怒目瞪在洛忠脸上。额头青筋揪紧。在衷瑢的一再劝阻下这才罢休。揽过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回去路上衷瑢实在忍不住。抱紧他就放声哭了出來。   身后一群照应的丫鬟随两人一道停下脚步。看着月娘梨花带雨的面容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到底是董家娘子再次诬陷还是行凶之人真是月娘了。   “你还有脸哭。”云长天轻轻推开她。满目哀怨。“跟你说过董嘉言就是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猪脑袋等会上堂屋看人家怎么审你。”   这么一來。衷瑢哭得更凶。几乎是嗷出來的痛哭。心里藏着掖着的那点委屈爆发了。让他看着心疼。嘴遁也就关上。不再讨伐她。   “还走得动路吗。”他暗叹。揉着她的脑袋已泄光了才刚还在飚扬的火气。   她拼命晃头。眼皮子闭一起。豆大的眼泪又紧跟着掉下。   云长天扯起她的一只手。低转过身将她背了上來。还是一副轻骨头。嫁给自己后吃了这么多就沒见过长肉。   他忽而想起洛忠说的。都半年了。怎么不见她肚子里有任何动静。谁不定真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呢。   如果真的不能与她孕育果实呢。   他心里乱了一片。只是现时衷瑢软软的身子伏在自己背上。热乎乎地摩挲起來也很舒服。一时半会不再去思考这个磨人的问題。转而向她问道:“你还记得如果生女儿。要叫她什么名字吗。”   “云霄。”她沮丧心灰时听到美好的未來憧憬。失落里又重生出希望。   “那儿子呢。”   “云之遥。”她念起小孩的名字。哭脸里挤出了笑。   云长天却沉默了。一路上便再无一句话。衷瑢只道这是他來安慰自己。喜滋滋地抱紧他的脖颈兀自往耳边吹风。细甜软语将他的不好预感衬托地更加灰暗。   两人在房里歇息过一阵。衷瑢帮他背上的伤口换药。刚才动气动怒。本來就有些撕裂的伤口更加崩坏。揭下纱布。鲜血还在汩汩流出。   “你还说我。”衷瑢坐在榻边。对着趴在枕上快要睡着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抱怨道:“我是猪脑子。你就是熊脾气。”   云长天听闻。迷糊间笑道:“熊的前世得造了多大的孽才会在这辈子娶了叫衷瑢的猪仔。”   两人言语间决斗。最终衷瑢还是败下阵來。承认自己就是只会咬人的猪仔。   苦乐间有了些温情的家长里短。衷瑢在他再次沉默的时间里也撇下头去想自己的心事。爱情究竟是什么。该是怎样的。   只是这个问題容易有答案。可是所谓的答案往往又容易被推翻。   这么点的时间里想不出个所以然來。幸而家人跑到门口來喊她。打断了令她愈渐沉沦的深奥哲理。   家人着急慌忙地说。嘉言确实小产。家里长辈已经在了。要她快些到堂屋里解释明白。   云长天本要睡。可是不放心让她一人前行。忍着伤痛要爬起來。让衷瑢小心摁回去。听她并不慌张地笑道:“是我做错了。就该受罚。但是沒有做过的事。别人休想扣到我头顶上來。”   “我不信你真有这个能力。”他喘口气。又挺起了腰背。衷瑢看她执意要跟去。就摘下了手里的玉镯给他放到枕边。许诺道:“你放心。看不见我的时候你就看看这镯子。虽然是你娘留给媳妇的。戴我手上这么久。总也有些灵气。”   翠色温润的玉石上还有从她腕上沾來的温度。他不动了。将镯子收到胸膛底下仔细温着。嘱咐道:“你放机灵点。还有那个帕莎曼。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她。要是洛忠再敢动你。让丫鬟來找我。我叫他绝对不活过今天晚上…”   他说时。伤口又开始刺痛。让他喉间闷声痛吟。一时说不出话了。   衷瑢虽对他表现坦荡。但是终究还是对洛忠的一巴掌心有余悸。   自己造下几乎要以命抵命的罪孽。也是活该被打。   她探手摸摸已经冷下來的半边脸。着实沒有勇气再去面对一众长辈的异样目光。   云嫂听闻家里出了乱子。况且还是嘉言小产。这会跑到洛忠屋里抱着虚弱的她哭泣。大夫看过。说她能不能熬过今晚又要看天了。   “看天看天看天。我们嘉言到底哪里让老天爷看不顺。这一年來受的苦还不少吗。。”云嫂情绪失控。冲着无辜的大夫一阵怨怒。   丫鬟们上來劝解。有些陪着在一旁抹眼泪。机灵一些的立马有了主意。让云嫂把荀御医请过來。总比街市上随意找來的庸医要有希望。   可是亲家公要找谁去请。   嘉贞和洛忠沒这个进宫请人的能耐。那就只有又梦了。   云嫂想起下午的时候在家里碰到她急急忙忙地出门。多了心眼问她去哪里。于是赶紧派了丫鬟赶去三斟曲寻救星。   此时何音正与几个年轻女孩子外加两个跑堂在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围着一张四方桌挠脑袋。生意很差。都是让隔壁几家抢了走。   跑堂是个小年轻。乔装去隔壁的红妆楼打探过。一去。里边的香艳风景。纸醉金迷差点让他回不了头。   与何老板讲起:“你是不知道啊。根本就是打着歌楼的幌子。做着窑子的勾当。里边的花姐不光会弹琴跳舞。还会贴你身來陪酒。男人被她们几坛几坛地灌醉。到最后一点招架能力都沒有。迷糊着就被拖进厢房里去了。”   另一个听了。一脸正经地胡说道:“诶。那要不然姐几个牺牲一下。也跟着伺候那群爷。”   只卖艺的姑娘们立刻缩起肩鄙夷起这小哥來。何音掌桌道:“胡闹。歌馆修的是琴艺。不是卖肉的风月场。让隔壁变了性质。以后谁还会认真听我们弹琴。”   “那咋办。我大老远地刚到京城。可不想再次流落街头。”跑堂小哥笼起手到袖口里。朝何音抱怨。   现在什么办法都沒有。不过还有一个梁又梦在隔壁。也不知道等会她会带來什么发现。   梁又梦在三斟曲里换了身何音的衣裳。虽然袍子有些大。但她昂首挺胸时总算能把它撑得合眼一些。不至于让人一下就看出这是女人打扮的。   发髻束起來。戴上青纱冠。卸去胭脂描好男人眉目。她往何音面前一旋身。正好是个俊俏模样的小少爷。   红妆楼的招牌刻意做大了一些。角落里还有显眼的“词穷君題”这四个字。   笔锋饱满端正。让梁又梦想到能写出这样赏心悦目的字。应该是个文人。这也难怪了。文人们是很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的。   她暗自掂一下荷包里的铜板。袖口还藏着一根银条。待会应该够用了吧。   有个穿月季色丝绸襦裙的花姐眼尖发现了人堆里站住的小少爷。忙甩着手绢。碎步袅娜地聘婷走來。话还未出口。香喷喷地绢子就先柔柔地打到梁又梦脸上。细声笑道:”我说郎君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沒有兄长好友同行。”   她只见这位少爷朝自己勾起嘴角一笑。就背起手迈进店里。开始四处打量。   不管花姐费了多少口舌。“他”就是不开口。心里已经暗自揣测起这人该不会是个哑巴。于是喊起另一个软糯的娘子。嘱咐道:“绿棋你过來。招呼好这位贵客。带到楼上的厢房里给爷唱唱曲。”明面的话是如此说。可是她朝绿棋使眼色。分明就是暗示她这人有问題。让她好好检查检查。   绿棋身上穿着整齐的布料衣衫。身段小小的。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但还是乖乖欠身行礼。送走花姐。又强打起欢笑。挽过“他”的臂弯。问候道:“官爷随绿棋到安静一些的厢房去可好。”   梁又梦往她倦意浓厚的红肿眼睛打量。微笑着点点头。握起她的手。自己带头穿过了喧哗混乱的人群。   跟在后边的绿棋甚是诧异。但“他”的手是这般柔软舒适。一时间心坎里涌出些滚热的泉水。慢慢上行溢出了眼眶。   梁又梦自己挑了一间角落里的。她停在门口。用空出的手指着门。睁大明亮的眼睛似乎在问:“这里行不行。”   绿棋会意。想要松开“他”的手好去开门。但梁又梦看着这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娘子很是可爱。就舍不得放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暂离别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绿棋的小脸有些微红。稍稍别过一点。轻语呢喃道:“官爷你先放我把门打开可好。”   看她可爱娇俏的模样。又是比自己矮小一截的身段。梁又梦打心底更加喜欢这个小丫头。   进了房内。看她琵琶抱上怀。在月牙凳轻轻坐定后拨几下弦轴。就开始玉指拂动。三两声极似珠翠相碰之音。樱桃小口将鲜红的嘴皮子微撅。洁白的两排牙一开一合。喉间就有婉转好听的歌声流出來了。   只听她唱到:“…江北留情人无意。流水也将落花冲去。点一盏青灯。便长久化作古佛。今生再不念你…“这句时。本來就红肿的眼睛更是盈盈落下两行清泪。唱腔受哭腔干扰。再唱两句便断了。   梁又梦本坐在对面的桌边。手里还捧着一杯跑堂进來递送的新茶。看小丫头伤心伤神的模样心间跟着一起痛。犹豫几回还是起身过去将茶盏递到她面前。   “这是给官爷…给官爷喝的。绿棋不能碰…”她将琵琶倒向怀中。空出手推却这位小少爷的好意。一面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因这事教训自己。   然而这是位宽厚的少爷。绿棋见他放回杯子后不急不恼地在一旁挨着坐下。小心地取过自己的手放在掌心里细心揉捏。眼中颇是爱怜之意。   她在红妆楼里呆了一个多月。头一次遇到这么温柔的恩客。想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在饱尝磨难后自然猛生出一阵温热的感动。例行之事也变得好做起來。梁又梦见她眼泪迷蒙间渐渐垂下头。放了琵琶开始剥起衣衫。   房里有些燥热。窗外蝉鸣嘹亮。绿棋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在男人面前扒光自己。然后拥住“他”。踮起脚尖在暗红的地毯上。仰起小脑袋贴吻“他”的丰唇。   梁又梦是个感性的人。暗里那些癖好作祟。真就将她抱起滚到了榻里。将绿棋遍身吻过。又用惯用的手段使纱帐内吟声连连。   对于这般销魂。绿棋心里身上都是极为充盈的满意。几阵舒爽过后却见“他”的衣衫还未动。便要替“他”解开。然而让梁又梦一把控住手。秀气的唇又贴到了自己的嘴上。   迷乱过后。绿棋再沒力气能够卸“他”防备。躺着歇息时望向墙上的大窗。滚滚热浪无形地涌进來。她虽看不到。但是感觉得到。   “官爷…一定是嫌绿棋脏。所以才不让我碰你身子。”她扭过汗水湿了鬓发的头。看“他”莞尔一笑却始终沒有开口。   夜色渐渐笼下來。梁又梦离开前留了身上所有的钱。铜板是给老鸨的。而银条偷偷塞到绿棋手里。在纸上写下“赎身”两字试着让她看。沒想到这小丫头还真识字。点点头朝自己泪流满面地跪下磕两记。将银条双手奉还后轻声说道:“官爷的好意。绿棋这辈子难忘。只是这儿是个黑窑。上边的老板身份非凡。想赎身也是沒的赎。”   身份非凡。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非凡法。但她又不好立刻开口问。便忍了下來。还是执意将银条塞进她袖里。快快出门离开了。   她朝东边绕一圈。足足绕了一个时辰。确定沒有人跟踪后沿着漆黑小巷回了三斟曲。将省略掉自己与绿棋那段的大致情况向何音报备过。两人坐在一张桌旁揣测起了绿棋说的“非凡人物”到底是哪个。   华灯初上的云家大堂内。衷瑢经过一轮长辈的审讯。现时已筋疲力尽。洛忠代表嘉言出面。在一旁坐定看着。始终沉默不言。   大概是白天的巴掌还让他的手泛疼。不说云长天要杀人的眼神令他恐惧。就是嘉言动手在先。衷瑢推她也并非朝着肚中的孩子而去。在她小产前。任谁都想不到嘉言有身孕了。   面对斥责和惩罚。衷瑢立定在原地。一点不求情地全权接受。只是对于嘉言落水一事。她否认很干脆。   洛忠便忍不住插话道:“当时这么多家人看着你站在池边。连嘉言都指认你。”   “上回在大理寺也是她亲口说凶手是我。但结果呢。”衷瑢毫不客气地反驳。刚到时那些胆怯此刻都已化得沒影。胸中只剩被三番四次污蔑的气愤。   这个理由就像风。吹到身上能让人感觉到。但想要抓紧。却又是无形的。因而总能隐隐约约地“证明”。而又明明确确地“不可信”。   众人莫衷一是。有支持她的也有反对她的。   坐高堂上那位最年长的叔公。问过洛忠的意见后又请人去了房里得了嘉言口述。丫鬟拿回來的纸上由云嫂代写了几行字:   “今与大少爷侍妾。闻月娘不合。若她肯搬出云家独住。嘉言愿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不再计较。”   叔公用颤巍巍的声音念完。众人已默然地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洛忠憋着一口气。要怨她却总是让不理智的巴掌给揪住耳朵骂道:“你怎么能够打女人呢。”   衷瑢咬紧下唇。沒有思考太久。对嘉言的要求吐了一个“好”字。沉默片刻又说道:“我不留就是。等会回去我便即刻收拾行礼。天一亮就走。”   叔公点头示意会替她转达。又转向洛忠问道:“这样的结果少爷还满意吗。”   洛忠看老头的眼睛里什么感情都沒有。空洞洞的一片黑暗。不想再多说话。权当默认了。   这场家族戏得以在饭点时散场。七叔等在外边见德高望重的叔公们出來。赶紧迎了他们今晚留下來吃顿饭。休息一晚再走。   喧哗声渐渐退去。偌大的堂屋里衷瑢还留在人群最后。在等一直盯着自己的洛忠开口。   “今天打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他双手捏着拳头垂立在两旁。有些无处安放的凌乱。   衷瑢还以为他要斥责自己。于是听罢。沉沉底气。严肃地回道:“我向她肚中的孩儿谢罪。但是这也不代表我能原谅她。”   “孩子都沒了。更何况是不是你害她还说不准。何求你來原谅。”洛忠憋着气将脸憋得通红。   “衷瑢我对天发誓。绝沒有过害人之心。倒是你回去问问她。两次都來陷我于不义之境。到底出自何居心。”她越说胆子越大。气势较之前也旺了许多。还将玲珑玉指直点嘉言所在的西边院子。目光迥然。   洛忠与她争执不下。言语上也沒能帮嘉言讨回一点。更是气的甩袖就走。匆匆忙忙里撞开了从门外吹來的风。   云长天趴着睡到肚中饥肠辘辘。醒时眼睛还未睁开。就闻到饭菜的香味。瞧一眼。她早已坐在身边。只是背对着他兀自想心事。   他伸手到衷瑢肩上。揉捏两下觉得手感真是好样的。小小的骨架包着软软的肉。惹得他怜爱不止。恨不能立刻坐起來将她抱在怀里。   “衷瑢你看着我。”他半张脸还埋在枕头里。说的话听上去闷闷的。“结果怎么样。”   “沒人相信我。但是也沒人能定我罪。”她旋过身來往他身边躺下。长发无意落在他的脸颊。搔出一阵痒。   “脸痒。”云长天嗅着她的发香。轻呢道。   衷瑢望着他的眼睛良久才凑上去仔细地从他额头吻到下巴的胡渣。特别是这片渣渣。平日里老觉它刺。但是这回却忍不住与他摩挲个够。   云长天不忍泛笑。侧个身单手揽过她的人。与她更贴近。再安静一些。就能听到两颗心脏在一起跳动的声响。   “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家里最近有些吵…”她微垂的眼睑在烛灯的余光里有些闪亮。想哭哭不出來。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云长天沒反对也沒赞同。更沒质问是不是董嘉言逼她走的。只问道:“晚上我不在你会不会怕。”   他怀里的女人埋起脸拼命点头。   第二日天未亮。衷瑢早早地起了。整一些常穿的衣物。连首饰也沒带几件。让云长天见了不免唠叨上几句:“你不带点钱和首饰。”   “回三斟曲弹弹琴。自己挣点自己花。总比呆在这里起风波要自在。”她将最后一件衣衫叠好了包裹进行囊。左右检查一下还漏了什么。想到自己那架心爱的古琴。便迈开腿要往书房跑。但让他喊住:“琴留着。”   问他为什么。云长天只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看着它。”   “不是给你玉镯子了吗。”衷瑢不依。边说边往外走。但是听到后边他硬撑着下床的动静。还是心软了。于是转回身。应道:“你别动了。给你就是。”   但云长天已经落了地。哪肯再躺回去。与她走近些。将手里的镯子重新戴还给她。嘱咐道:“外边住不下去的时候就回來。要是有人敢拦你。拦一回杀一次。”   衷瑢让他严肃正经的语气逗笑。素净的脸本來血色暗淡。这时候又有些气色转好。   丫鬟來帮她拎包裹。连她们都觉得太轻巧以至于反复问过她要不要再带点。或者再想想是不是落了什么。   她微微摇摇头。嘴角上淡笑无味。疲倦又狼狈。出门前再回头看一眼云长天。道声再见。便跨出了门槛。径直走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孤独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云长天目送她出门。晨曦未退里。衷瑢偶尔低头的身影愈走愈远。让他不禁诧异庭院何时有过这般冷清。   她刚走不久。他也已趴回榻上。等在院里树影重重之中的帕莎曼便轻快着脚步蹦入房内。冲他笑道:“麻烦的小妾走了。将军是不是想再娶一个。”   这话让他听了很不高兴。但知她很精明。也就不岔开话題地直接挑明了:“董嘉言的性命才是你应该关心的。”   “这才像大将军。看不顺眼的女人直接‘嗞’一下。”她将纤长的手置到脖颈处划拉两下。还眯起眼不断笑着。   “她死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云长天的眼眸里冷光明灭。   一辆红栎木。蓝绸帘子。行路时又荡荡悠悠的马车随着马夫一声嘹亮的呼喊。稳妥地停在了门可罗雀的三斟曲外。两个小丫鬟送她到这儿。将不多的东西交接过便回去了。   她手里拎了小包裹。仰着脑袋扫一遍露在橙黄暖光里的牌匾。整条街上的幽静促她直感一阵微凉的萧瑟。   而几步之遥。竟是一家不知什么时候开起來的“红妆楼”。想她许久未來了。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大概还早的缘故。平日里就慵懒无比的花街仍旧静静沉睡。三斟曲也一样。衷瑢敲了好久的门。里边新來的小跑堂这才揉着睡眼。嘴里应付两句來放她进去。   跑堂不认识她。见这娘子浑身顶好的衣裳。手中却提着行礼。一时不解道:“娘子这是來看谁。”   她笑着摇头道:“我來楼里找份工。不知道何老板还缺不缺人。”   “实话跟娘子说了。咱最近生意不好。你瞧隔壁那家红妆楼。要是实在缺工。不如就去那里试试。”跑堂扶着门伸直了手臂往隔壁指点。   这话正好让刚下楼來的梁又梦听到。她还在远处时便开始呵斥他:“大清早说什么胡话。那是女人能去的地方吗。”   “呦呦。对不住了老板娘。小的刚沒來几天。”他滑头滑脑地调侃。   梁又梦不想多责备他。自己走过來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娘子上门。哪知居然是衷瑢。   她哭笑不得道:“你又离家出走了。”   衷瑢笑不出來。只好嗯一声。勉强挂起嘴角。   但是纸里总包不住火。梁又梦去水争院一趟回來。就已经听说了昨晚的事。   近午时一群人不分老板或是歌姬跑堂。围坐在一张桌上各自埋头扒饭。何音还在想办法如何重振生意。东山再起。对面的梁又梦就开始讨伐衷瑢了。   她越吃越觉得沒胃口。路上碰见正逛街游荡的帕莎曼。还以为是嘉言。但一打招呼才知道又认错了人。因为先前帮过这娘子。梁又梦还是对她态度熟稔地问候几句。随后闲聊之中。帕莎曼将衷瑢被嘉言逼走的事讲了出來。   虽听她如此这般地说着來龙去脉。但是梁又梦的直觉一下击穿了她的谎言。人。肯定是帕莎曼推的。而且按照嘉言的性格不借着这次机会报复衷瑢只是将她赶出去如此简单。这分明又是帕莎曼逼着她才有的结果。   “我不在一天。云家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等我有空了就回去看看嘉言。孩子沒了怪可惜的。”梁又梦敷衍着叹息。   “听说你住在云家。但我沒怎么看过你呀。忙什么呢。带阿曼也去玩一玩。”帕莎曼向她凑近身子。因而她身上的香味传过去。让梁又梦心上像扎了根刺。   这明明是专属嘉言的花香气。浓郁的芬芳。现在居然让这么个恶毒的女人用上了。   梁又梦觉得自己不能再跟她讲下去。不然一沒忍住心里的怨怒。就要坏了两人关系。于是给她留了歌楼地址。简单道过别。就继续往水争院前行。   见到净姨时。她的神色比从前好了太多。这时陈婆也在。梁又梦与她们寒暄完就将陈婆拉到一边。问起城外托她照管的德爷如何了。老婆子一想起这个女人。肚里就一堆火气:“你是不知道。德爷德爷还真是个爷。你说她怀着身孕还要跑去南山。我抱怨她两句。锃亮刀子就架到了我脖子上。让我闭嘴。”   她的声响有些大。不小心传到了里屋静养的净姨耳朵里。因此远远地听里边传來一句:“你们说谁有身孕了。”   梁又梦本不想将此事传播太广。现时都怪这嘴大的老婆子。还沒出门呢。就泄露了出去。   于是只好与净姨坦白。包括孩子不是何音这难堪事。   净姨是过來人。更难堪的事也经历过。听到徒弟的妻子让人在牢中玷污。还怀上了。未免要同情心痛。沉思半晌。招手让梁又梦坐到自己身边。轻轻搂着她说道:“德爷是个清清楚楚的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抛弃何音。何音也离不开她。权当还他们以前收留我们几个的恩情。你让陈婆把她带这儿來休养。孩子要不要生全看她自己意思。这样可行不可行。”   “带这儿來。吉爷同意吗。”梁又梦最担心这个问題。怕到时候人家主不同意。还要将德爷赶了出去。   净姨虽有些担心。但知道冯悰与大公主是一党。就是仗着大公主的脸面。德慕亦留在水争院还是应该沒问題的。   三人商议一会。陈婆即刻出发借了马车赶去城外拉德爷进城。   此时三斟曲的饭桌上。梁又梦嚼几下无味的笋干吐出來后。将筷子一放。坐直了看向衷瑢说道:“你让人赶出來的。”   所有人刷的一下。将目光聚集到衷瑢身上。   何音一听。顿时恼了。皱起眉头让她实话实说。是不是云长天不要她了。   众人只见她仍专注于吃饭。嘴里吧唧道:“是。我做了错事。害人家小产。”   对话断了片刻。听到这等罪孽。各人不禁暗自倒吸凉气。衷瑢感知这份沉默和尴尬。因此更将头偏低下去。眼睛只对着白米饭。连菜都不想去夹。   嘉言沒了孩子。梁又梦心里替她疼过好几回。但一边是自己的姊妹。一边是依赖自己的床伴。两个女人均在她心里占了一席之地。现在她们之间有了血的隔阂。一时间。连梁又梦都不知道该不该怪衷瑢。或是骂她几句替嘉言解恨。   衷瑢盯着白米饭里冒出的热气。筷子松散地搭在虎口。极为愧疚的心情与被赶出家门的委屈一起冒成了眼泪。   何音知这事确实不太光彩。但毕竟衷瑢才是自己亲近的人。又看她自己也晓得是非对错。悔意重重。也不去多责怪她了。无言间夹上一筷子的白斩鸡肉到她碗里。周围几个见状。学着老板帮她添了几筷。   这顿饭吃得有些闷。梁又梦后來一直沒动筷子。光顾盯着衷瑢发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概半月之后。歌楼的生意仍旧惨淡无比。衷瑢每天对着曾经座无虚席的场子慢悠悠抚着琴发呆。她在想云长天会不会來。看见现时何音这幅惨样。会不会笑话他。更來笑话自己。当初走的时候那般轻松地说着自己挣点自己花。   她不知云家的风波在她走后还未彻底平息。云长天与帕莎曼想尽办法要将董嘉言置于死地。   而衷瑢离开云家的消息沒两天传到了水争院。原是何音先前去五里庄举贷的期限到了。冯朽无人可遣。又是这么大笔的债务。这位少爷便亲自上门收款。   迎接他的是无事可做的衷瑢。因着冯朽浑身的气度加之彬彬有礼的态度。衷瑢越看他越觉可爱。两人在大堂里坐定。互相攀谈间。各自明了了身份。原來一个便是当今皇后的堂弟。一个是云家的小妾、去年红遍整个京城的月娘。   衷瑢沏上一杯新茶。递过去对他笑道:“因为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我一个人搬出來住清净会。果然这里清净的很。冯少爷你看整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大概是天太热所以人都沒來了吧。”   冯朽接过凑到鼻下仔细嗅闻一番。客气地反驳道:“天热不是理由。娘子可看看隔壁的红妆楼。现时的生意就很红火。同样是弹琴卖艺。何老板可向他们取取经。更何况。早前听闻何老板手里有座产茶叶的问筠山。水马帮也收到了问筠山來的新茶。款项也付全。何老板怎么就还不齐了。”   她有些尴尬。问筠山的分红她自己还一个铜板沒拿到。他不提。都快忘了这座山已经转手给自己了。   “冯少爷见笑了。我毕竟离开三斟曲挺久了。这我还真回答不了。何老板今天出去筹钱。怕是回不來。要不你明天再來看看。”衷瑢一脸真诚的歉意。让冯朽有些心软。他本來就是个文弱的书生。从來遵循着孔孟之道做人对事。哪里学过水马帮那群痞子的作风。   沒讨來钱是正常的。他背起手回去路上越來越懊恼。干脆转了方向朝水争院去找自己爹商量对策。吉爷正和净姨在庭中散步。见少爷來了。净姨本來想走。冯朽立马喊住她。说道:“净姨且慢。先前不是让父亲去劝说云长天放了你那养女吗。今天我还真遇上她一个人搬出來住了。她就在三斟曲里。你要不先去看看她。”      第一百八十四章 艳噱头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听闻消息。净姨先是略感诧异。怀疑这事并非吉爷促成。亲自向他问过。吉爷果然承认还沒來得及与云家接触。因此她要着急起來。该不会那孩子又负气离家出走了吧。   匆匆赶到三斟曲。里边的安静与隔壁的热闹喧哗成了明显对比。净姨遇上在大堂发呆的衷瑢。拉住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那厮把你赶出來是吗。”   伤心事重提。衷瑢本想回避不谈。奈何这时候门口又來了位不速之客。   明明长着一张董嘉言的脸。走起路來却是脚下缠风。一点沒有安静气质。   净姨记得以前碰见过她。虽然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但懂这娘子应该与衷瑢争过同一个男人。   帕莎曼循着梁又梦留下來的地址找到这片。见到偌大的场子里就一老一少站着闲聊。试探着问道:“这里…是三斟曲吗。”   “是是是。”跑堂在二楼听到动静。立刻冲了下來。随行的风把他帽子撩歪。等端正立到她面前时。早已不像样子。勉强扶正了。等不及她再发声。就急着问起來:“娘子來听曲吗。我们这儿有弹琴极好的月娘。还有唱歌动听的汀娘。实在不行。我就去把咱何老板找过來。他是宫廷乐师。实力是棒棒的。”   但是难得的客人却摆摆手。说道:“梁又梦在这里吗。她是做什么的。”   “老板娘她就是汀娘啊。”跑堂惊呼一声。“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外边将汀娘喊回來。”   三人齐刷刷看他出了大门往外跑。也不知会去哪里寻人。净姨收回视线。打量到帕莎曼身上时带了点敌意。有意问道:“你跑这儿來做什么。还追着欺负我们衷瑢來了。”   “净姨…”衷瑢悄悄拉了拉她。在身后轻语道:“她不是云家那个…”   也是帕莎曼今天态度奇好。面对净姨错位的质问居然沒有发脾气。而是仍旧挂着一张可爱的笑脸。说道:“我不是董嘉言。你们可以叫我阿曼。”   跑堂外出寻过几片地方均未找到梁又梦。丧气之下回來。却在半途上遇到男装打扮的她。忙急的顾不上东西南北。跑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道:“老板娘啊你怎么又去红妆楼了。今天有位娘子來楼里店名要找你。”   梁又梦东拐西拐的就是为了不暴露分身。这下倒好。这人直接喊自己老板娘。万一后边有人跟着。岂不是漏了马脚。   她的娟手拍在他头上。低声斥责前往后张望。确定沒有人跟踪自己。才睁圆眼睛发怨道:“你这么急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在街上碰到我这副装扮要假装不认识。”   “是是是。小的忘了。不过老板娘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她甩开跑堂匆匆步伐从后门进了楼里。忙手忙脚地换掉何音的袍子。又披上女儿装。抬头时瞥见铜镜里自己的丰腴身段。与绿棋的作个对比。一时又开始想念她柔柔的腰身还有细细的声音。   大堂里帕莎曼已经坐下來与净姨和衷瑢聊起了家长里短。谈到最近云家的大事。她假装唏嘘道:“月娘你别怪我先前做假证指认你。你不知道董嘉言拿洛忠逼我帮她污蔑你。还想送你去坐牢。要不是云大少爷帮忙说服。那恶毒女人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不过你放心。现在大少爷已经在想办法将你重新带回家去。以后就沒有这个女人会來害你了。”   “沒有这个女人…什么意思…”衷瑢预感不好。似乎听起來不太平的云家要发生什么血雨腥风的事了。   还沒轮到帕莎曼回答。楼梯上一步步慢慢下來的梁又梦打断道:“你來了。“   刚才的话她全都听到了。这半月來云家发生什么事她最清楚。还不是云长天与帕莎曼联合起來要置董嘉言于死地吗。那好。她梁又梦就帮嘉言顺手反打一耙。搞得云长天自己面子挂不住。洛忠又疏远了帕莎曼。   今日这女人突然來了。必定是为了洛忠的事。   果然。听帕莎曼坐在那儿。垂首丧气地说道:“我很喜欢云洛忠。就连身子都给了他。但是他怎么对我说的。不过是因为我长得与董嘉言一模一样他才…“   梁又梦搁了一条小臂在桌上。再次打断道:“行了你不用讲了。想要争回男人其实不难。你來找我就是想着要我出主意帮你挽回男人的心。对不对。“   帕莎曼上下抖着脑袋。一双媚眼里亮起了希望。   后來这几人怎么商量的。梁又梦本來还烦恼着楼里人气不旺。比不过红妆楼。借着这次机会忽悠她。说道:“董嘉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她舞跳的绝好。连歌喉都是一等一的绝美。你要比得过她。那是难上加难。不过你要是肯信我。按我说的做。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待嘱咐完所有的任务。帕莎曼千恩万谢地走了。净姨不再沉默。拉过衷瑢的手。劝道:“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尽想着害來害去。云长天让你搬出來我看他是觉悟了。你也不要再留恋他。赶紧跟我走。我再给你找户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舒服日子。“   “这怎么行净姨。我们怎么说还是拜过堂的夫妻。和离书都还沒写过。“衷瑢挣脱开她的手。往梁又梦边上挪了挪屁股。   “你现在不走也行。不过给我等着。迟早的事情。“净姨起身时翘起纤细的食指推了推她的脑袋。用恨她脑袋不开窍的怨怼语气预警她。   说罢就笼笼袖子。疾步走了。虽说水争院与三斟曲就在同一条坊街上。但为着照顾吉爷的脾气。净姨不得不赶在天黑前回去。   待她走的沒影了。衷瑢将今天冯朽上门讨债的事一讲。梁又梦有些犯愁的神情上脸。但很快就散了去。只听她轻描淡写道:“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这次还不能起死回生。“   果然过了大概五六天左右。到了七月上旬。本來还沒什么人气的歌楼在那天太阳刚到京城正上空的午时。突然火爆起來。   跑堂在抹桌子时。首先听闻街上起了嘈杂的动静。还以为是别家的热闹。哪知不一会儿从自家门口进來一批赤膊壮汉。呼哧呼哧夹着吆喝。扛了盖红布的大物件。到了大堂内一放。站最前头的一手叉上腰。另一手扬起來。用着并不纯正的汉语喊道:“你们老板呢。快把他叫出來。“   何音早已准备就绪。天亮时坐在一楼的厢房里等着。这时很快现身到众人面前。拱手作揖道:“在下何音便是这里的老板。“   壮汉气势很足。声如洪钟。说出的话句句有力有劲。就连在街上的路人或是隔壁那群花客花姐。靠的近点的。都能听到些许。   “我们是西域來的。我家阿曼喜欢跳舞。你们歌楼还招不招人了。“   何音略装犹豫。往后探探脑袋。问道:“请问阿曼娘子在哪里。让何某过过眼才能知道合不合我们这的要求。“   他说罢。壮汉往后边一挥手。等候在街道中央的大花轿子摇晃着四角上新挂的几个大铃铛。铃铃叮叮地摆着响着。在早已围聚成几道水泄不通的人墙里穿梭而过直往歌楼。   今日的花街较往常热闹些。基本上都被这粉柔的轿子还有后边一群异域风情的壮汉美妇人吸引出來。一条街上的歌楼阳台栏杆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指指点点。大呼小叫。甚至相邻街市里做生意的。溜逛的也都朝这边涌來。   一时间。难得的盛况把曾经红极一时的三斟曲又再次推上了京城千百万人茶余饭后闲聊的舆论顶峰。   众人还是忘不掉当时歌楼从天上落进地里的凄惨戏剧。一提起來。那是纷纷感叹老板何音这人命相生的奇特。能比一般人爬的高。也摔得惨但是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华丽艳服装扮。身上缀满金子与七彩宝石相互辉映的饰物。极具西域风采的美娇娘一袭透薄紫纱遮面。赤足出了轿帘后。踩着仆妇铺下的红毯。一步步接近何音。   沒等老板发话。后边的随从已掏出自备的乐器。清一色是中原不常见的。顿时更加热闹。   人潮都已往场子里涌來。跑堂招待不过來。发动了原本弹琴的一些丫头。还加上衷瑢与梁又梦。一道把昔日场面重又恢复了。   只见台上帕莎曼轻纱披肩。每一次旋转的舞步都会带动脚踝上绑着的金链子飞旋。曼妙舞姿热情洋溢。完全与中原的含蓄唯美不同。更是一下子抓住了客观的心。   台下的掌声基本沒断过。每到一处精彩地方。不知从哪里采來的鲜花朵儿。材质上乘的手绢丝巾。甚至铜板。戒指。都有人往上抛。   被挤到角落里的梁又梦与众人见此情景。这大半月來沒有放晴过的心情总算得以平复。有了西域女郎这个噱头。往后三斟曲就有的救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月下戏(贰)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帕莎曼在台上以旖旎之舞闪耀夺目。随后就有同样光彩的美妇人聚拢到她周身。花瓣飞扬间嘹亮甜美的歌声响起。撩动场子里的一众看客。更加为之沸腾。终于至歌舞落幕。壮汉上场抱拳向看客问道:“我家阿曼跳得好不好。”   一阵哄闹的“好。”差点将屋顶掀起。   壮汉笑道:“各位说老板应不应该收我家阿曼。”   “自然要。”“不收我可來收了啊。”…   场子里人头攒动。众人都想仔细察舞娘风采。纷纷向台子挤拥。但让帕莎曼的一众手下拦住不得前进半步。   何音上台与壮汉一边一个立好了。这边就开始拱手作揖弯腰道:“何某何德何能。可将如此仙女留在鄙楼。”   壮汉迈出一步。气定神闲地抬起条胳膊往台下扬。一双迥然的眸子望着何音。说道:“各位老爷都答应了。何老板还有什么异议。”   何音“百般推让”后。终于答应了将舞娘留下來。壮汉当即让人把身旁物什上的红布掀开。是一块牌匾。几个人将它抬起來朝底下亮相。众人只见上边印着“未曲楼”的字样。再听台上的怎么讲。阿曼一來。就将“三斟曲”换成它。   原是要改掉歌楼的名字。这也是梁又梦计划中的一步。三斟曲的名声已经臭了。干脆痛快一点。舍旧迎新。换个名字重新开始。   衷瑢远远观望这台戏。本來还有些担心。现时一下安定。一百颗定心丸都沒有这种效果。   她拽拽梁又梦的袖子。朝她比个大拇哥。赞道:“佩服。不过你确定洛忠少爷会看得上她吗。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记住。这事和你无关。”梁又梦沒理她。抛下这句听起來冷冰冰的话就往外边的柜台走。   印象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梁又梦从來都沒有如此冷漠过。如今说话口气竟像换了一个人。让衷瑢诧异不说。脊梁骨更是一阵发怵。   这平静的一天。因为帕莎曼的到來变得沸腾难抑。盛筵持续到晚间。隔了许多日子。歌楼总算重新披上了华灯璀璨的朦胧雾纱。   暮鼓过了沒多久。日头点在山头的尖儿上。歌楼就开始闭门送客。众多看官意犹未尽。但是一众壮汉守着也作祟不得。只能不尽兴地退了出去。   大门才合上。帕莎曼已经换好了常服蹦跳着到大伙围坐的桌边。看到堆在中央小山似的铜板。还有各种首饰。甚至还有小金锭小银锭。琳琅满目。心内不禁一阵欢喜。叹道:“沒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阿曼。”   正专心清点的梁又梦头也不抬。翘着嘴角回道:“接下去。就等云洛忠上场了。二哥。接下來还要你帮个忙。其他男人我不放心。”   何音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毕竟歌楼能起死回生就是靠她的计划。于是一点不推辞地应了。   衷瑢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本來坐在那儿只顾着将手掌心里的铜板十个十个垒成一叠。听她这么讲。心里难免猜测起來。还不时地侧目往梁又梦记账忙碌的身影溜。两座烛台拼命燃着。亮了两团光影在她周边。青春可人的娘子穿着嫩绿的纱。丰满的身子肌肤温香脂腻。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梦里的某个姑娘。总是要令人想入非非。   盛夏的夜里颇为闷热。大窗开了好几扇一点凉风都透不进來。但是数钱的兴致高于一切。各人手心或面前的桌上还摊着自己的饭钱。心情就像是草丛里想要欢快歌唱的蛐蛐在花香中肆意伸开一双鸣响的翅膀。   帕莎曼无心这些。又是劳碌了半个白天。胳膊腿都酸麻的要死。观望一会也就到二楼挑了个特好的厢房沐浴去了。   账理得差不多。大概到了时。山头的月亮已经拉高到了正中。衷瑢走到天井里。舒展舒展胳膊。到井边打点水洗掉满手的铜臭味。外边沒有上灯。为了节约一些烛火钱。整座歌楼现在只有大堂里的两根蜡烛撑着一点亮光。   天井里月华如水。莹莹亮亮的。将一草一木点缀起梦境里才有的朦胧。她一人独坐到树下的秋千椅。荡悠悠。梦幽幽地又开始思念起他。   都隔了半个多月。怎么还不见他來看自己。衷瑢想不好再这样分居下去。是不是两人之间就只差一纸和离书了。   正怨念着。天井里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刚好一阵风吹过。她也沒在意。哪知背后突然伸來一只大手。冰冰凉的掌心摁到她的肩头。把衷瑢着实吓了一跳。   亏了那只手及时蒙住她的嘴。沒让她喊出多大声响。在她开始挣扎前小声嘘道:“你别怕。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衷瑢猛地弹跳起來后退了好几步。等他跟着走出來到月下露了脸。她这才安心地冲上去一下抱紧了他。   云长天笑道:“想我沒有。”   “沒想。”衷瑢有些哽咽。脸贴衣裳拼命嗅着这人的味道。   “一个人睡怕不怕。”   “不怕。”   两人逗会嘴。衷瑢就让他抱起來坐回秋千椅。一边荡一边挨着脸的吻个够。情至深处。云长天的手开始不安分。衷瑢身上单层棉制的衣裳让他愣是抚的透了汗。在激情里滚热起來。   只是房里有人寻出來喊道:“衷瑢。”   她使上双手推开他的脸。尽量忍住喘息回道:“我在。有什么事。”   “沒事。就是等会二哥带我们上旁边的馆子吃饭。差不多了我再來喊你。你可别落下。”   衷瑢应付过。回头又要对付这蠢蠢欲动的男人。可眼下并不是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具备。怎么扑灭这愈燃欲烈的大伙呢。   “你先别。我还要去吃饭。待会回來再陪你。”她推搡着云长天。不让他再凑近自己。   “吃饭重要我重要。”他不听不停。手臂更用力将她锁在怀里。一点都不松开。   衷瑢急了。知这家伙一來就沒个限度。强硬着不答应。但是喊又喊不出。只得压着嗓门尽量小声地抗议他。   云长天管不了这么多。天井里如此幽静。是个行乐的好地方。头一低。就将她的襦裙扯开。泄露了香艳风景。   “你讨厌…”她憋着笑将小臂掩在胸前。却还是让他拉开并濡湿了一片。酥与痒很快从他舌尖舔舐过的软肉里传遍全身。衷瑢忘乎所以地吟呻一下。转瞬间就记起不远处的屋里还有人在。立马放弃遮掩。转而捂住了自己的嘴。   云长天将她放倒在宽大的椅面上。一条腿跨过她。另一条拄在地上尽量撑住秋千不晃动。俯身贴上去。做起羞羞的事。   他也知时间有些紧迫。玩闹一会就收敛了。可是衷瑢忍着喉间那些冲动。咿咿呀呀憋得她体内的火团沒个出口发泄。转过几圈。特别是在他泄了一阵的时刻。突然弓起身子往他微露的肩头上狠狠咬合。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的痛。让他痛的沒力气只好喘着坐回椅上。往后靠去仰了脖子看天上的月亮。手一拍肩头。摸到黏湿的浓厚感。原來被她咬破皮了。   “狗牙快看看你的成果。”他伸了只手将身旁神魂颠倒中还未醒彻底的衷瑢拉拽起來。倚在自己身上。将沾了血的指尖凑到她鼻下。   衷瑢迷糊间闻到强烈的血腥气一下清醒。食管里涌起冲动差点要吐出來。幸亏一整天都沒怎么吃过东西。肚里空空荡荡。沒什么能呕的了。   “你这人。真是…”她形容不出來。皱起一双如水泛波的眉眼。朝他怨念。   云长天让她逗笑。衣衫还乱着都不自己整一整就只伸展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搁在椅背上。一副浪荡模样。   她看不下去。本还想先把自己理干净。看着他松松垮垮的衣裳沒忍住就先给他拾掇起來。   亵衣亵裤拉整好了。腰带也系上。他今天穿的袍子。所以相当好整理。他鞋上沾了几块泥。衷瑢蹲下身用指尖剥了两剥。留了些湿的。就抽出自己的手绢來一点一点摁干净才算完。   她这么细致对待自己。云长天都有些想不好眼前的女人还是不是那个丢三落四懒到沒边儿的衷瑢了。   于是他笑道:“狗牙今天被鬼上身了。还是月亮一照就现出了原型。”   衷瑢扬了脏兮兮的手绢到他面前。怨叨:“鬼上身说的不就是你吗。要是刚才我不捂紧一点。里边的人都要以为我真遇着鬼了。”   看她蔓生出來的似水柔情已有些成熟佳人风韵。云长天忽然觉得与她一起走过的这半年多來。虽然经历的大小事多且离奇。但就冲这一刻她在月下的光华四溢。再多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狗牙快过來让我再亲会。”他朝衷瑢撅撅头。得不到她正面的回应。就想再來一次霸王硬上弓。谁知刚把她困住。不远处的屋里來了人喊她:“衷瑢。吃饭去了。”   她赶紧推开云长天。应了两声就要拔腿走。但思索片刻。还是转回身捧了他脸印下一记深却短暂的吻。嘱咐道:“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红翡翠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这顿足以称为夜宵的晚饭上。何音作为歌楼老板。举杯朝大家示意道:“三斟曲正式改名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何音生死都经历过。到现在除了心爱的女人不在身边。其他的。老天眷顾。还是有机会能够一点一点挣回來。这条路不好走。但是我们一起走好了。我何音绝不会亏待大家。先敬各位一杯。”   跑堂满灌而下。腔里呼出爽气。酒杯随手磕到桌上好奇道:“我说原來汀娘不是老板娘啊。”   梁又梦刚拿上筷子。这会儿朝他笑道:“我顶多算半个老板。真正的老板娘以后会让你见识到。”   新來的伙计与歌娘们兴趣浓起來。纷纷要求何老板讲讲从來沒露过面的老板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何音坳不过他们。慢慢地描述起了慕亦的容貌。性格。与她的往事。   衷瑢在一旁听着。虽然脑子里都是云长天。但有人谈及德爷。还是忍不住在心内唏嘘。不知道德爷现在怎么样了。那次听她说的。似乎诈死事件跟梁又梦有关系吧。   这些日子以來。衷瑢很想问问梁又梦。但想到她们是有勇有谋的聪明人。自己只是脑筋拐不过弯的笨蛋。也就硬是憋住了疑问。这场戏。她算是有幸旁观过一回就好。   他们正吃着饭。聊着乐。馆子门口又來了一群男女。壮的瘦的老的少的。人数不会比何音这边少。梁又梦背对门口坐着。因此只听到动静。还沒來得及回头。而跑堂见了。他的眼珠都差点瞪出來。赶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口。特意扒拉两口饭到嘴边掩饰着极为小声地说道:“是红妆楼的那群人…”   红妆楼。   “糟了…”梁又梦轻呢一声。丢了筷子扯出手绢捂住嘴拼命咳嗽起來。还起身往馆子的庭院躲去。   平时她在楼里还好。红妆楼也沒什么探子过來。但是这回恰好与他们对上。自己又是绿棋的常客。肯定要被认出几分。于是躲得急而慌忙。反倒惹了带头女人的注意。   这个带头的女人。衷瑢瞟到她时。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品质上乘的衣裳。金步摇簪发上。与净姨差不多的年纪。但是保养得好因此得以有了减龄效果的老鸨。翡姐。   衷瑢一看到她就记起贾英那副丑恶**的嘴脸。立觉口中淡而无味。一下子就把食糜吐了出來。   何音看她这反应。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或是饭菜不合口味。因此关切道:“是不是这肉馊了。我让掌柜换一盘來。”   “不用了。只是有些头晕吃不下。我想先回去躺一会。”她不太高兴。又是惦记云长天。刚好有借口走掉。   躲到庭院里的梁又梦与后厨的师傅还有大婶打了招呼。自己在屋檐下一个人透口气。她看这里沒上灯。只有厨房里有些光亮。因而放下心。寻块碎石坐了安稳。   翡姐眼尖认出是隔壁的一群穷酸鬼。觉得刚才走掉的女人更加可疑。那身段与耳型均似曾相识。等她坐定后便与身边的绿棋耳语着嘱咐两句。派这沒什么心眼的小丫头跟了过去。   本來两边人安安静静沒什么瓜葛。都是各顾各。装作不认识。哪知馆子里窜來窜去送菜的二狗嘴一下就大了。这桌传完那桌传时。向翡姐打趣道:“我说翡姐今天可有上何老板家看西域來的娘子。”   这么个话題。一下就牵引住了两方的视线。众人均朝他看來。向來不受人待见的二狗便成了戏台上人人关注的主角。免不了骄傲起來。更是口无遮拦道:“翡姐沒去看真是可惜了。今天二狗我特意向掌柜请了假。跑到三斟曲…”   他说“三斟曲”。何音这边就有人不答应了。刚忙给他改正道:“未曲楼。你小子來沒來。”   “行行行。未曲楼。红妆楼的各位一定沒见过西域娘子跳舞什么样吧。那美的。真真是顶呱呱。呱呱叫。”二狗朝红妆楼的一众伙计男女把帕莎曼一通乱夸。夸得天花乱坠。让帕莎曼本人來听都要羞红了脸。也许还会质疑起这还是她自己吗。   翡姐有些不高兴。想她飘摇了这么多年。什么沒见过。西域吐谷浑塞北各处來的美女手底下也有几个。平日里不时出來唱歌跳舞。就是沒见过有今天这般大的动静。本來心中就有些不平衡。这下让他搅得更难受了。立马纤手掌在桌上。戒指磕得咚咚响。呵斥道:“说够沒有。你是來跑堂的还是说书的。嘴这么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塞几个拳头试试。”   二狗听她要來真的。当即识相地闭了嘴。灰溜溜地跑回厨房去了。   何音不当着人面与她作对。看她火气來了不慌不忙地起身。手中举起酒杯。遥敬道:“大人有大量。再说翡姐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为了个小二在这小菜馆里翻脸。”   被他这么说了。翡姐心里一口气难出。但为了面上能挂住。也袅娜地站将起來。扶袖擎上一只酒杯。惯常笑道:“何老板的面子大过天。翡姐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只是拒绝与他谈论的客气话。但何音这边的跑堂跟着多嘴道:“呦。看我们生意火了。羡慕嫉妒恨了是吧。”   口气如此挑衅。翡姐冷眼都要冒火。红妆楼的各人忍不住。有几位掌桌而起。指着骂道:“嘚瑟什么玩意。就你那结冰的清汤地。几根寡面趁着余热再沸沸就以为自己还能蹦出锅了是吧。”   跑堂心里不舒坦。回敬一句:“嘿。就让你说中了。我们三斟曲…呸。未曲楼。就是要蹦出锅來让你们这挂羊头的窑子睁大眼睛瞧瞧。”   两方对峙沒几回合。均是噼里啪啦摔起碗筷。差点还要掀翻了桌子椅子。掌柜沒少让人在店闹腾过。有了经验。这次也不着急。知道他们跟吉爷都有些关系。立刻扣住这个关键。站出來心平气和地劝阻道:“两边都是一条街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说这事是我们二狗子引起的。看在我这掌柜的面上就不要再吵了。桌椅都坏了第二天拿什么來招待吉爷。你们说是不是。”   何音面色有些不好。阴沉。遥遥地跟翡姐在人群里对望对峙。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要撕破了脸皮。因掌柜给了个不得不下的台阶。两边人再恼怒都还是要给吉爷面子。于是忍下怒气。往两边推了桌子。离得更远些。谁也不见着谁。这才安安心心地吃饭。   绿棋躲在帘子后边等他们安静了才敢出來。她沒见过这么乱的场面。被吓得一时回不了神。跟翡姐报告时有些哆嗦:“我…我看过了。那人沒什么问題。好像生病了。最近…最近不是说京城里有几处因为什么病死了不少人吗。大概也是那病…”   “行了行了。”翡姐嫌弃道。“等会回去把你衣裳全部换掉。不用洗了。烧掉。现在城南那块的贫民窟死尸你是沒见过。每天都能运出去一车。再不治治等蔓延到了我们这边。大家跟着一块玩完。”   绿棋低下头。这才松了口气。心不在焉地“哦”一声。   刚才在月下见着她心里的哑巴少爷。见“他”穿着女装。丰盈标致的身材模样。顿时有些恍惚了。   梁又梦不想让她瞧见自己。正急着再往里边躲。就听背后起了轻轻的笑声:“难怪‘少爷’老是不肯让绿棋碰。绿棋还以为是‘少爷’嫌弃…”   “绿棋。”她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话。声音甜甜的。果真是个女儿家。“对不起…我…”   “我还是叫你少爷吧。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也不要怕。我不会跟翡姐讲。你下次还是放心地來。我会准备好等着你。”她小小的身影在月下有些羞怯。沒做多久停留就急着小跑回大堂。   梁又梦让她撞见了。心跳加速不说。头一次为着自己对她做的事红了脸。可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两边的香气一联通交合。可比她假装男子时來得更加芳香醉人。   衷瑢因为回去的早所以沒搅进这场冲突里。她越走越觉得脚步有些轻飘。也许是刚喝下的甜酒作祟。也许是此时歌楼里还有杯佳酿在等着她品尝。   街上人來人往。走到三斟曲门口时倒是有些冷清。檐下沒挂灯笼。但是接着隔壁的通明灯火还是能看清一些路。   她正往荷包里掏着铜锁的钥匙。身旁有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过來。衷瑢有些警惕。虽说不远处就是火热的人气。但仍有些紧张。猛地抬头看去。果见黑暗里走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多日未见的德爷啊。   “德爷。”她试着问道。   慕亦踱步到门前。看看她。又仰过脑袋看看歌楼的门面。放了手在雕花门板上慢慢摩挲着问道:“你二哥他们呢。”   衷瑢解释过。替她遗憾道:“德爷要跟我去见见二哥吗。他挺想你的。“   “不见了。我要离开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回來团聚。这段时间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你也劝劝他重新找个女人照顾自己。毕竟生意这么吃紧。难免要亏待了身子。“慕亦垂下了手。淡淡笑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个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暂别的话语怎么讲都有些伤感。衷瑢注视着半抹黑暗里低落的德爷。美丽的面庞浸在浮光里。自有一番寂寥。   “德爷你什么时候回來。”她伸出手将慕亦垂下的发丝撩到耳边。   “大概明年这个时候。我不在你自己当心一些。很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尽量不要参与。就算被卷进去了…问心无愧就好。”慕亦低头兀自一笑。无奈尽显。   不远处的歌楼人声鼎沸。在衷瑢听來都已是对岸的靡靡之音。人世间本就纷乱。身处飘零或是落寞。其实再正常不过。就像这一刻的离别。她忽然开始明白。离别与再见的重复上演。才是生活。   既然活着。那就好好地生活。   “我知道了。德爷你也照顾好自己。”衷瑢微笑道。无处可放的双手只能捏错在身前。   “不过在我走之后。”慕亦轻轻拉过她的手。拜托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庭院里虫声轻撩耳畔。云长天睡在秋千上还在等她回來。   他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里不断思索自己的阴谋诡计总是失败的原因。   难道他沒有梁又梦聪明。所以达不到目的。还是老天不帮他。尽帮着董嘉言了。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他胡思乱想。甚至开始怀疑起梁又梦。衷瑢这时候终于來了。打断了他脑袋里刚生成的有些可能性的思绪。   “今晚睡这里。”她小心扑到他胸膛上。晃悠悠的秋千带着他俩一起轻轻摆动。就跟睡在小船里似的。   “月华作水。秋千作船。好梦为风。美人为伴。你说这样是吗。”云长天空出一只后枕的手揽在她肩上。借着月光看到她额头朱红的胎记。蓦然想起初遇时的光景。那晚也如今夜浪漫美丽。   “才不是。”衷瑢咯咯笑起來。翻身落到地上。还将他拉扯起。一同上了星汉阁的屋顶遥看附近街坊的灯火璀璨。   “你说我们能不能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啊。”她倚着云长天。借德爷与何音分离的残念感怀自己的爱情。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某一天。还真的。她和云长天就散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声音低低地笑。在笑什么不肯告诉身边人。   “你这么笨。告诉你也听不懂。”他最后如此解释。   衷瑢自认为是挺笨的。也就不反驳。跟着他一起傻笑。   稍微有些舒坦的日子比磨难重重的时光更像流水。眨眼间。月份一下就晃到了九月初。京城又该入了凉秋时节。   在两个月内。歌楼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但凑合起來。减去各种费用。手头剩余的还不够用來还举贷。因着冯朽是个面子极薄之人所以总是讨不回这笔五百贯的欠款。每來一趟。必是让店里的跑堂或是梁又梦拦住。最后好言请了出去。   青岩娘子已來催过好几趟。给了个期限必须得还。不然直接将冯朽告到官府去。这下冯朽有些怕了。自己辞官已是丢尽了家族脸面。这下要家人知道还学着父亲在外边不务正业。那还不得被扫地出门。重演父亲的悲剧。   “不行…”他在店里踱來踱去。想着要不先挪出自己的钱给人家垫上。但是五百贯不算小数目。问家里要保准露馅。因此想到自己合伙的红妆楼是不是可以渡他过一下难关。   冯朽当即约了红妆楼老板。贾英。在楼里的厢房坐下一叙。   “冯少爷这是顺了哪趟风。自己生意可还好。”贾英刚忙完事。风尘仆仆地进门來。一边走一边朝他拱手作揖。   “我不跟你客套了。就问你一句。我们是不是朋友。”冯朽不等他自己走近。赶忙迎了上去。堵在面前。   “是是是。你这是做什么。外边还有人看着。总得有点样子。你说你这人。玩个姑娘也这么猴急。”贾英卸下正经模样。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不正经口舌。   冯朽让他戳到点上。脸立马红熟。差点要跳脚。但是外边人來人往。还有若干艳丽仆妇等着老板回去。便忍了下來。压低声音问道:“先借我五百贯可不可以。”   “五百贯。。”贾英惊呼一声。让冯朽连忙捂住了嘴。“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解释过缘由。一向吝啬的纨绔公子笑话他道:“这债宁可让它拖着也不要自己來还啊。听我的。你把五里庄关了。上红妆楼安心把这边的生意做起來。不会比你那破地方要差。那帮人要是敢告。就让他们上衙门去。看看到时候谁扒了谁的皮。”   “但是…”   “但是什么呀。又不是你借钱不还。也不是你借出去收不回來。你只是个中间人。讨债的活就让放债的人去做。为了那么些铜板。用得着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吗。”贾英挺过手背朝冯朽的胸膛上叩两下。冯朽即刻转念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   “有道理就行了。你看你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可以。”   于是两天后。洛忠房里那个丫鬟匆匆跑进來。急着说道:“少爷不好了。”   洛忠一听五里庄不知什么时候关门大吉。心都沉了。立马带上人赶到东泊街。果然小店门前的牌匾裂成一半一半。还有许多小户在门前抱怨。甚至砸石头。   这么一來。洛忠挪用云家的五百贯几乎打了水漂。   他跺两下脚。又气又慌。一时间不敢回家。干脆直奔原來的三斟曲。现在的未曲楼。熙攘人群里。见得台上的舞娘艳丽多姿。面纱下半透了一张熟悉的脸。   帕莎曼。。   自从嘉言小产后。他已经两个月沒來过花街。更加不关心这女人去了哪里。   跑堂的眼尖。见是新客人。热情迎上來招呼他要不要开个厢房请几个弹琴唱曲的娘子消遣消遣。洛忠的视线一时半会脱不开台上的炫目。因此随意应了两声。就被跑堂半拉半请去了二楼僻静的房内。   他的脑袋里现在全是她的身影。一种不曾有过的新鲜感让他把重要事抛在了脑后。   帕莎曼在台上就已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到了。苦等两月。终得云开见月明。   换下她。场子里的热情依旧不减。原是梁又梦想办法让何音把翡姐手上几个异域來的舞娘挖到了这里。风情万种不减。魅惑更添。专业的舞娘开始比帕莎曼更受欢迎。   两人在无其他甲乙丙丁的房中碰面。帕莎曼摘下面纱。笑笑说道:“怎么。看见我不高兴了。”   洛忠有些脸红。便偏过头不再看她。   “你看我。你看着我。”她凑近这男人。欲图掰他的脸。让洛忠打掉了手。   但帕莎曼手快。一下子就握紧了他的手掌。两人均使上力气。一个挣扎一个强硬着不肯放。各自喘了粗气。红潮上脸。   “你闹够沒有。放开。”洛忠呵斥她。哪想这女人突然就从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融化成一张哭脸。   “你…你哭什么。我打你还是骂你了。”他沒了主意。又气又急。   “阿曼就是想你才过來这边跳了两个月的舞。现在好不容易与你遇上。你还不高兴见我。我做错什么了。”帕莎曼用空出的手抹起眼泪。委屈的情绪全映在莹莹泪花里。   “别…你别哭了。我就是心很乱。”洛忠让她捏着的那只手也用了力气。等帕莎曼主动送上怀。干脆抱紧了她。   她想吻自己的心上人。此刻正是良宵。可不能浪费。于是贴了脸到他鬓边。一张鲜红的小嘴吹着气呢喃道:“洛忠…我想…”   “要”字还沒出口。他突然想起自己來这里的目的。心头大患就跟巨石一样将他砸醒。促他猛地推开帕莎曼。问道:“何音呢。”   何老板去了外地。一时间赶不回來。听她说最短也得半月。就将洛忠急的更像只火锅边的蚂蚁。不停在房中踱來踱去。   “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帕莎曼很关切他。此时顾不得那点微燃的情欲。陪他一块走动。   但是洛忠实在不好意思朝一个女人开口借钱。再说她有沒有五百贯还是个问題。   “这样。阿曼你帮我个忙。我把自己手里的几处宅院田地转到你名下。你再帮我卖掉它们可好。”他走投无路。想到了变卖地产。   然而这个转法有讲究。当天帕莎曼就上云家玩闹。却不知怎么摔了伤。洛忠就代表云家向她赔了一笔钱。另外应她要求。加了几座荒山野地里的废弃宅院。   毕竟是皇上的贵客。还被封过“螓首长鸣”的称号。云家人这次倒也赔的心甘情愿。   一摞票据整齐叠好。拍打在手里“啪啪啪”作响。听得梁又梦甚是舒心。外加二十來贯堆在桌上。使得她笑意更浓。   帕莎曼站一旁。看见钱财满桌倒是不怎么动心。她只在意按照梁又梦说的來做。是不是就真的能让洛忠彻底离开董嘉言。转而投向自己。   梁又梦将地契递到她面前。说道:“如果云洛忠沒有钱。董嘉言还会缠着他吗。”   “到时候他就会离开云家。跟我回藜兹了吗。”帕莎曼天真地问道。随后摇摇手。不想碰这么脏的纸。   “迟早有一天会的。”梁又梦勾起嘴角低声道。又是“啪”一声。将票据甩回了桌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檐下酒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自从手头少了一些比较冷僻的宅院。洛忠心里总归是有些怕的。怕家人发现。自己要混不下去。怕嘉言知道自己做着对不起云家的事。到时候又要与自己疏远了些。   然而宅院地皮偷偷盘出去将近半月。云家还是平静如常。沒人发现自家的财产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各种账面上被洛忠挪出的也都由变卖后得來的钱补上了。   生活仍安稳前行。对于衷瑢來讲。在歌楼帮衬何音也算是悠闲度日的一种。思恋的夫君经常來看她。得空休息时会带她去西市里逛两逛。要吃什么穿什么完全无需担心。   月夜的未曲楼里笙歌仍然欢畅。牛脊背的二楼某个厢房也受着影响。本应该安静的里屋。从榻上传來阵阵激情释放的娇呻艳吟。   衷瑢被云长天压在结实的身躯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由他不断吻着她的脖颈与锁骨。将本來就热烈如火的女人挑逗地更加欢情难耐。   “再來一次。”他的舌尖一路舔舐到她的耳垂。小心地含在唇间。轻轻抿两抿。   “不要啦。睡觉了。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头晕想睡。还特别爱吃。”她伸展双臂搂紧了他的肩背。不让烈火继续蔓延。   他果然停下了动作。探了冰凉的掌心到她脑门捂着。喃喃自语道:“沒发烧…沒有咳嗽吧?”   “咳嗽倒沒有。就人总是有气无力的。”她说时把云长天轻轻推到边上。抱住他的胳膊当枕头使。   他的手臂孔武有力。一坨坨的肌肉紧绷起來用软软的脸挨着。又踏实又舒服。   “大夫找过了吗。明天休息。带你去医馆里看看。”云长天有些紧张她。大手掌捂过额头不够。往她脸颊。肩颈窝。手掌心。甚至是脚丫子都给顺了一把。确定沒有异常的温度。一时间他也想不好。猜测着可能是夏秋交接时的不适应而已。   但是衷瑢有些脸红起來。这时候支支吾吾地说道:“你说…有沒有可能是…”   她讲不出口。看着外屋微亮的一团烛光越过他的肩头。有些耀眼火烫。   云长天等一会。忍不住问道:“是什么。”见她有些羞怯的模样。在自己怀中睁大了一双眼。循着这点情愫忽然就有了灵感。因此补充道:“有了。”   她点完头就埋起了脸。呼吸贴在他的胸膛里。让云长天心情跟着她一起起伏。   也许老天眷顾呢。说不定真的赐了个孩子给他们。   他将衷瑢抱得更紧更小心。再次深吻简直要将毕生的柔情都注入她的血液里。   夜深时。大堂里的喧闹渐渐退了。衷瑢还不肯睡。一想到可能有个小生命要降临她的生活。就生出不可思议的新鲜感盈满心头。   再次议起小孩的名字。云长天笑她:“都讨论过几遍了。不是已经定下來了吗。”   衷瑢也笑起來:“再多取几个。”   于是除了“云霄、云之遥”。又多了“云瑢、云小衷”   云长天想破脑袋。憋出个“云爱瑢”。让衷瑢笑得差点背过气。嗔怪道:“真是俗气。又煽情。什么爱不爱的…让人家听见看见。还不要笑话我俩。”   “我说错了吗。”他倒是不介意。很镇定地说道。   “那等孩子出生了。你会更喜欢云霄或是之遥。还是更喜欢我。”衷瑢将心里某些小角落的情绪翻出來。趁早问明白。   他答道:“自然是你了。你能生出云霄与之遥。但是他们生不出你。”   衷瑢大笑一顿。拍着他的臂膀又躲回了怀抱里。   第二日将手头上的事交托给梁又梦后。衷瑢与云长天一同往街上的医馆去搭脉。大夫诊了半天沒看出个所以然。但是明确地告诉她:“什么病症说不好。可能只是时下的天气有些不对。但绝不是身孕。这点还是请夫人稍微宽点心。回去之后多养养身子就好。”   云长天指上缠好药包的细麻绳。陪她一同走出医馆时见天上聚了乌云。便快了两步追到她身边。拉着急忙往歌楼赶。   他一路上又不言语。衷瑢还以为他这是生气了或是彻底失望。跟着小跑时突然就哭出來:“对不起。”   她的眼泪落成雨花。跟天上來的丝丝凉凉绞缠一起。惹得她滚热的脸颊一会凉一会烫。   这使他诧异道:“对不起什么。”   “我沒有身孕啊。”她说时蹲到了地上。埋起脸拼命哭着。   云长天又好气又好笑。磨了一会。见雨大起來。赶紧拽她到自己背上。匆匆跑回了未曲楼里。   雨点已如豆大。砸到院里的石板。池塘。还有偶尔几滴会溅向窗台。蹦到了窗边负手而立的何音衣衫上。   楼下依旧喧闹。这样的喧闹对于生意人來讲。是该有的。喜欢有的。但是除去这个身份。他仅是一个失去了爱妻的落魄男人。   远山笼在烟云里如墨泼洒。凉风裹挟着雨丝飘到他颊上。何音舒叹气。眺望慕亦曾经最爱的风景。心上难得有了些与她贴近的温度。   厢房的门吱呀呀开了。梁又梦端着泡好的一壶茶与两个紫砂杯进來。脚步声轻轻薄薄。女儿家的风韵尽显在这无声的风里。   “过來喝一杯润润嗓吧。大公主让人送过來的贡茶。可比问筠山的还要好些。”她说时。已放好了托盘。正捏着小杯子斟清香四溢的滚热茶水。   “问筠山…”何音轻语道。“是时候分红了。有一半可在你手上。”   梁又梦将杯子捂到掌心中。摇摇地走近窗台。一同望向青烟冷雨里的都城。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当初德爷來找我的时候。她就在担心。问筠山始终是个烫手山芋。衷瑢沒这个能力。能接好的似乎也只有我了。”   她垂首朝热气腾腾的茶水吹口气后。递到了何音面前。   他沒有接。莞尔笑道:“我不渴。”   “喝一口吧。德爷看见你沒日沒夜地忙碌。也是要心疼的。”她执着地不肯放下手。最后还是让他给不动声色地推开了。   “又梦你听二哥说一句。二哥能对你好。必须对你好。但是你的幸福不在我这里。”何音再次用了坚定的眼神。努力劝说着她。   “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我只喜欢你一个。其他的我不要。再好的我都不要。”梁又梦摇起头。不知是哭是笑里眼眶渐红。   “你听我说…”他试图让她正视现实。自己不会如爱德慕亦一样爱她的现实。   “我不听…我不听…”她手中的茶杯无力再握住。咚咙一下落在地板上。精神恍惚地出门去了。   何音不甚放心她。跟在后边一道走。只是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窜到楼下的人群里。再也寻不到了。   后边端了茶水果盘的跑堂看老板在前面。立马迎上去问道:“找什么呢。我替你找去。”   “你帮我去看看汀娘在哪里。她心情不太好。别让她出事。”何音指点几下她消失的方向。跑堂立马把腿往人堆里挤的沒了踪影。   衷瑢回了厢房。换过衣裳。现时在榻上朝里睡着。云长天坐在榻边看不到她是不是在哭。心情与她一样。均是从山峰跌下來才能体会的失落。   被子替她拢了拢。沒什么好说的。他听到外边歌舞升平的动静。便想去散散心。伏到她耳边问道:“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她轻微地动了动脑袋。声音嘶哑道:“不去…”沒多久。她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度一下凉了很多。原是他起身。走了。   歌楼他不常來。热闹场面将云长天胸中的一点郁气冲了散。脸上总算能有点笑意重新扬起來。   只是东走西逛间。迎面而來低头揉眼睛的女人。他挺熟悉。一眼就认出來。问道:“你怎么了。”   见是这男人。她有些尴尬。立马用袖子抹干净眼周的湿濡。打起笑來说道:“眼睛里溅了酒。有些难受。我正要去后院扑点水。”   如此说说罢了。云长天看出她分明就是哭过。心里有些起了感慨。便做出邀请道:“正好沒事。我请你喝酒。”   天井的屋檐下。云长天寻了张瓜果皮乱堆的空桌子。唤过丫鬟來收拾后。请了梁又梦入座。一壶清酒摆上來。他亲自斟满一杯。递到她面前。淡笑道:“你好几个月沒回过云家了。也不去看看董嘉言怎么样了吗。”   提起嘉言。梁又梦心上又多一道负重。她举杯到唇边。呷酒时垂了视线。俄而哼笑一声。回道:“她好好地在养病。又有洛忠少爷陪着。我就先不去看她了。总不可能有自家想着害她吧。”   云长天对此沉默了。他之前想了很久。分析來分析去。除去“幸运”这个虚无的因素。董嘉言三番四次逃离死亡陷阱。必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而这个高人。不可能是洛忠。排除一系列的人物。就只剩梁又梦。   高处的屋檐上不停低落了成珠成线的雨水。周围举着散着各种服饰打扮模样的男男女女。吵。但是与己无关的吵闹里。更多的是寂寥。   她注视着酒壶。温润的瓷壁上还透着光。一两口清酒下肚后很快将她的视线模糊一片。便不顾对面还坐着什么男人。双手捂起脸。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半台戏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低低的哭声跟她平日里总挂在嘴边的微笑成了浓淡分明的对比。与周遭的沸反盈天一起淹沒在了滴滴落下的雨里。   虽然不知道她伤心在何处。云长天还是再斟过一杯酒。慢慢地挪移过去。劝道:“平时沒什么能难倒你的。这会哭了。必定是藏不住的心事。如果沒什么私隐。倒不妨跟我讲讲。”   她听罢。只是摇两摇脑袋。秀亮的长发漏了一束到肩上。在柔软的衣面卷卷曲曲。甚是温婉。   云长天看着心里更有触动。以前她沒露过苦相。扛得住所有难处。理应是有一天要熬不了的。如今就是这一天了。她梁又梦也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又是在自己面前崩溃如洪。任凭是哪一个男人來看。都会默默对她生起怜惜之意。而这种情谊又跟喜不喜欢沒有关系。   他又掏出素色的手绢递到她面前。说道:“快擦擦。这里挺多人看着。还以为我欺负你。”   她喘息几口气。顿默一会。才放下一只手接过他的好意。俄而回道:“谢谢。手帕我拿回去洗洗再还你。”   对此云长天点点头。聊起其他的事岔开话題。   “对了。大少爷对自家地产感兴趣吗。”抹干泪。恢复正常情绪后。梁又梦想起自己手头上那些以极低价格买下的地皮宅院。立马跟他交涉起來。   他知道前段时间帕莎曼在家摔伤。洛忠赔了不少出去。听她如此问法。立马猜测到这其中必有隐情了。   “可不是。我用自己之前攒的钱换來这些。如果大少爷要。我就把它们归还给你。”她说时。一如往常地勾上弯弯的嘴角。素手捏提起瓷杯。微微抿一口香酒。   云长天笑道:“我原价全收。再给你添一笔中间人的费用。”   屋檐下。过往來人嬉闹不停。跑堂的藏在门板后边尽力听着两人的对话。回去向何音禀报时。起了困惑:“听起來。汀娘跟那位郎君挺相熟。他们说的。什么中间人。地皮宅院。好像在谈生意似的。”   何音在房中独自理账。听闻这些。头也不抬地笑道:“汀娘的厉害你还沒见识过。云大少爷总有一天要被她玩完。”   第二日又是个阴云天。沒有下雨。闷得厉害。   衷瑢独自熬过一晚。想彻不悟。终于还是决定一大早到街上再寻一家医馆搭搭脉。看看身上出现的反应是不是怀胎的迹象。   她臂上挽过一个小篮子。里边放了点香火纸钱。大概是想看完大夫。独自往南山寺去拜个送子观音。以前还做姑娘时。衷瑢是打死都不相信这些的。对着泥菩萨拜拜就能成真。   然而现时。当自己处于打算开枝散叶的渴望里。那尊尊不会动的泥塑慢慢地庄严起來。看天的事。任何人都拜托不了。可能还是烧香拜佛可靠一些吧。   她不知道。反正如果灵。她就信。不灵就不信。   有家门面挺好的医馆。里边好几个鹤发沧桑的老医生在搭脉配药。看上去挺让人放心。衷瑢迟疑几下。再抬头看看牌匾。觉得再去其他几家看看。比较比较。于是转身往回走。哪知一下与人撞了个满怀。   她摸摸心口不停抚着。还沒看清楚就与那人致歉起來。倒是他最先发现。呢喃起來:“这不是…这不是…”   衷瑢抬头望去。一张将近中年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倏地想起这人就是之前借钱讨钱的昭武校尉。   沒想到隔了差不多一年了。又在街上遇到他。   她笑道:“当日的昭武校尉是否。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见自己沒有认错人。往旁边退了两步挪到门前的空地里。与衷瑢寒暄起來。   聊到上这医馆的原因。他真是叹道:“内人患病在榻一年多了。用尽积蓄为她看病就是不见好转。这不今日还是照例來给她抓药。如今家中一贫如洗。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   衷瑢面色遗憾地哦了两声。心内却是有些震惊的。原來当日这人并不是为了讨债而故说自己发妻患疾。原來真当是这么回事。那时误解了他。只当世道炎凉。还真是自己故作老成了。   于是今日为了弥补。又想到自己的情况也需好一些的医生來看。便问道:“校尉不嫌弃。月娘我托家里那位帮忙找一个宫里的御医來看看如何。”   他有些喜出望外。回道:“月娘若不嫌崔某身份卑微。崔某自当磕头感谢。   磕头有点太过。衷瑢只是顺带着一起帮他。权当还最初在萨巴陀那十贯钱的人情。于是询问他具体住址还有姓名。昭武校尉只道:“在下姓崔。名成业。”   未曲楼里舞过几场。帕莎曼已经筋疲力尽。然而今天约了洛忠來看自己。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卸下浓妆。改素面朝天的清淡模样。   她换上一身雪青的棉布衣裳。跟爱穿丝绸的嘉言已然两个调子。洛忠來了后向她问道:“这么热的天你不换纱衣。”   “阿曼穿这种习惯了。我家那方。天天刮风沙。为了上训练场方便。我很多年不曾穿过纱衣了。”帕莎曼拉扯起两边的裙边转两转。旋着旋着就靠到他身上。轻轻抱住。又照例被他推了开。   总是这样。帕莎曼倒也习惯。不过今天异常温顺。被拒绝了也不生气。转而跳两跳。扭着脚腕转身就往门口离开。   她这样子。一点都不像块牛皮糖了呢。   洛忠想不好为什么自己有些不开心了。不知不觉就跟了她出门。偶尔在背后念叨一句:“你干什么去。”   帕莎曼头也不回。哼着歌讲道:“沒干什么。你自己找乐子玩吧。我还有些事。”   “你把我叫到这里來。又自己跑别处去。这是什么意思。”洛忠追上她。拦到了面前。执意让她解释清楚。   “沒什么意思。你又不要理我。”她越说声音越笑。也越來越沒心思跟他搭话。正巧前边來了何音。端庄模样。英俊潇洒。是个女人都喜欢的容貌正巧长在他脸上。   他还沒走近。帕莎曼就急着甩开洛忠。跑上前拉住何音的手臂。撒娇道:“今天我有些累了。不跳了行不行。你扣我点月钱。让我休息休息。”   何音任她抱着自己胳膊左右摇着。旁若无人地捏捏她的小脸。疼惜道:“都是我的错。让你受累了。明天开始。你就只演出一场。月钱照发。再给你些补贴。”   两人一起贴着肩。慢慢地下楼去。洛忠还是有些不明白。刚才看到的都叫什么事。   正当他兀自猜测帕莎曼是有意让自己來看她似乎“移情别恋”的场面。梁又梦恰好从楼梯上來。惊叹道:“诶。洛忠少爷你怎么來了。”   他有些心烦意乱。懒得应付她。便只胡乱应道:“我怎么不能來了。之前还是你们的常客…”说时往厢房里走。那里还有一壶酒可以为他消愁。   梁又梦提溜着裙摆。轻盈盈跨过门槛。停在他身后沉默了片刻终于支支吾吾地讲道:“洛忠少爷是不是看到阿曼与何老板越來越好了。”   “看到了。”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沒好气地答道。“管我什么事。”   “这…少爷你是不知道。”她一脸为难与惋惜样。垂下手跟着坐到月牙凳。搁了条小臂到桌面上。认真讲道:“我有时候跟阿曼谈心。她说起喜欢的人都是一哭一个晚上。劝也劝不住。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她把你叫來吗。”   洛忠果然在意起來。放下酒杯慢慢变得迫切。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梁又梦深深地叹口气。垂眸轻声诉道:“何老板不是沒了德爷吗。他身边总得有个女人照顾。所以阿曼刚到歌楼那天。他就觉得阿曼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你也看到了。他对女人真的体贴入微。”   说到这儿。洛忠脸上已是白了一阵。他的牙关不自觉地咬紧。视线低落下去。大概在恨何音这个家伙居然想吃窝边草。   这个反应让她看在眼里。故梁又梦加把劲接着道:“后來何老板让我跟阿曼说说。问问她有沒有成家的对象。当时阿曼说沒有。但我看她眼睛红了。就多心将她带到房里仔细问。果然。阿曼抱着我嚎啕起來。说是她从头到脚都只给过一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又只当她是某个女人的替代品。”   洛忠的脸又红了。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样的情绪。低了头后不敢再抬起來。   “洛忠少爷你说。阿曼是不是该抛弃这个男人啊。“梁又梦语气里夹杂着怨念。故意向他问道:”其实呢。又梦觉得何老板挺好的。至少他是一心一意要照顾阿曼。也能接受阿曼不是个处子。这以后呢。两个人一起打拼。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这话说的他更加觉得自己亏欠了帕莎曼。她原本一个好好的姑娘。什么都不求。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绝不比自己追求董嘉言那股劲儿來的松懈。   梁又梦觉得时机到了。终于抛出了她编造的故事关键:“我昨晚还在劝阿曼。既然洛忠少爷不肯接受她。要不。还是跟了何老板就好。安安心心地让人爱着。总比整天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來的舒服。   但阿曼有些犹豫。她放不下你。于是今天把你约來。暗里跟我约好了。如果她上前抱你。你推开了她。她就真的放弃你。跟何老板好上。诶。我刚才上來时候看见他俩的亲密。你是推开了她是吧…诶。洛忠少爷你去哪里。。“      第一百九十章 暗恨萦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帕莎曼正与何音手挽手走在通往星汉阁的鹊桥上。后边会不会追來她喜欢的男人。帕莎曼真的不知道。   在日渐沉沦的情欲里不顾一切地放逐自己。于她而言。并沒有后悔的时刻。她太爱云洛忠。爱到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对他难以言喻的执着与疯狂。   刚下了桥。边听身后真的有脚步声咚咚而來。何音替她回过身看两看。手臂悄悄动一下。帕莎曼便知道就是洛忠了。   于是不等他出声。自己甩下何音把腿往星汉阁深处的走廊跑。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笑着抹起眼泪鼻涕。   洛忠追上何音。脚步却并未停下。对他认真地说道:“帕莎曼是我的。何老板还是省省吧。”话音沒落全。便急着往里而去。   南山寺在城外。衷瑢从医馆离开后抓紧时间出城。她独自一人。在车马渐少的路上愈显孤单。   偶有几对老少相携着出入庙门。门口的老榆树下还坐了两个卷衣袖裤腿的青年。正对着过往女人不断观察。   衷瑢來到石阶前。把腕上的小篮子推上一点。沉口气。昂首挺胸地跨上一阶阶台子。香火在大炉鼎中燃旺化灰。散成阵阵青烟弥漫起呛人的气味。她受不住熏呛。快了步子往一旁绕。正好到了青年面前。引得两人朝她招呼道:“小娘子一个人來啊。”   看着年纪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而且他们面上手脚均是干干净净。头发仔细梳着。一点沒有乡野味道。于是她放宽心。礼貌笑道:“一个人呢。”   两青年见能说上话。便又接着聊道:“有时间沒。我们哥俩是城里善妆坊的。这段时间在招人做活。工钱很可观。老板人也和气。就是去的时日比较长。要连着。所以回不得家中。”   衷瑢正好在歌楼闲着无聊。想自己手边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云长天给置办的。这阵子攒的钱虽然够温饱。但是绝沒有到自有生活的程度。因此对这份听起來还可以的活有点兴趣。她便摆正了脚步。身朝他们询问起來:“善妆坊做什么的。我怎么沒听说过。”   有一人连忙站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拇指大的瓷瓶子。拔去口上的红团。倾倒出里边的一些粉末在掌心里。向她伸过去。讲解道:“我们店是研制香粉胭脂的。娘子看这个粉末就是最新调的配方。京城里很多香粉铺都朝我们店來拿货。所以最近人手不太够。要分瓶。要装箱。活需要细心着呢。我们这些糙老爷们手粗沒法做。”   原是一些手工活。衷瑢看看粉末。就那么遥遥地也能嗅到它若有似无的香气。果真是难得的上品。那么这家沒在城里见到过的店面。凭着这香粉质量來看。应该还算挺上档次的咯。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问道:“那你们店在哪里呀。改天我带姊妹一道过來。”   “可以可以。我们善妆坊就在东泊街的北边。很大一间进了坊门就能看到。娘子记得带上姊妹一起过來。就说是阿庆与阿丁推荐的。这样我俩也有提成拿。娘子看这样可好。”这个叫阿庆的青年说时转了身朝无人的地方。呼一下将香粉吹了散。拍拍掌心。干净了。小心地将瓷瓶子收进袖里。   衷瑢看看那个小巧的瓶子怪可爱。自己身上还有些铜板。便打起主意。想问阿庆买下。但是他收的仔细。愣是不肯再拿出來。诱着她说道:“娘子早点來我们店里。就能买到了。如果你留下做活。我们老板大方。结工钱的时候还会送你两大瓶。到时候就不是这么小的样了。”   “那行。我明天就往东泊街去。你跟你们老板说说。让他留两个位置给我们。”她话毕道别。重新走进那阵烟雾里。可能烟灰实在太呛。呛得她有些头晕乎乎。身子不太舒服。抬头看寺庙的牌匾。那么大的字体竟也模糊了。   “不行不行…”她呢喃起。还是不进去。赶紧回歌楼的好。   有惊无险地回了楼里。进厢房门时人还是有些不舒服。衷瑢一脚还沒跨过门槛。人先扶着门板慢慢蹲下去。   正好房里等着梁又梦。她坐在桌边清算手里一叠叠的票据。上边是问筠山來的收入。今天可以跟衷瑢说个仔细。向她坦诚一半的茶山其实在自己手上。   但是衷瑢这幅模样。着实有些让她诧异。赶紧抛开拨到一半的算盘。将衷瑢拖到里屋榻上。一面命人送凉水。一面解她勒紧的腰带。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了。”梁又梦抽出手绢來替她擦额上的汗。低声唤过几回。总算得了些回应:“沒事。我这两天是有些不舒服。本來今天还想去医馆的。”   “那我找大夫來。你睡着。”梁又梦说时要走。让衷瑢一把拉住。就在这片刻。对香料很有研究的梁又梦嗅闻到了非常不好的气味。   她折返到榻前。俯下身仔细往衷瑢身上吸气。惹得她有些微痒。因此问道:“你怎么了。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你去过哪里。”梁又梦口气有些严肃地问道。   “南山寺。怎么了。”衷瑢心又开始砰砰跳。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发现似的。   “有沒有碰过什么香粉之类的东西?”   衷瑢回想一下。可是大致只记得自己到了寺庙门口后在白雾里呛得要死要活的片段。其他的。后來的。她一片混乱。   “不记得了…我头有些晕…”   这时候梁又梦心里有了大概的主意。她自己会调配香料。对各种奇香异露都有了解。什么果子研磨出來的粉末跟什么花露调在一起能够致人昏迷。这些。她全都有数。   安抚过衷瑢。她暗自感叹这人还真是福大命大。估计是遇上拐带妇孺的人贩子了。居然还能平安回來。   晚些时候。暮鼓还沒敲响。云长天从宫里回來。心里闷着在朝中受的气。低头跨门槛时都是一副苦闷样子。   七叔照常等在门口。接他时说起來:“刚才汀娘來过家里。让我带个话。说是月娘今天非常不舒服。都快晕过去了。让少爷你拖个关系去寻个宫里的大夫给月娘看看。”   这简直就是给云长天泛疼的心撒上一把粗盐。大门还沒进完全。这下立马回身要去请熟识的御医。但又让七叔拉住。说道:“少爷莫急。今天刚好。荀御医來家里给嘉言搭脉。这会还在里边。我帮你去请他过去如何。”   云长天思索片刻。说道:“我亲自去。对了。洛忠在不在。我也有事找他。”   “洛忠少爷今天让阿曼喊到歌楼去了…”老头干笑两声。只好老实回答。   七叔陪他一起到了董家院子。寻到嘉言卧室的门口。见到里边果真有几人围坐在桌边。时而低声时而放声大笑地说着话。看起來其乐融融。竟是他不常感受过的氛围。   云长天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很多年前自己出去闯荡了。父亲常年不回家。母亲独守空房不讲。还要和二娘斗气。斗來斗去。十多年二十多年。都沒有一个结果。反倒是因此将唯一一个愿守家中的亲生儿子冷落了。   此时看着别家的欢乐。云长天羡慕中带了嫉妒。又有些幻想。如果未來的日子。也能跟衷瑢。还有他们俩的儿子女儿在同一屋里欢闹。这该有多好。   也不知道衷瑢的体质。能不能怀上…他颔首暗生出疑问。很快让屋里察觉他俩的嘉言打断道:“你怎么來了。”   七叔上前与云嫂还有荀御医交涉道:“嘉言身体好些了吧。时常走动走动比较好...这汀娘今天來话。月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我和大少爷麻烦荀御医去歌楼一趟。”   听说是衷瑢。嘉言有些不服。心里暗恨她抢走云长天还不够。竟然连看病的大夫也要一同笼络了去。顿时心火丛生。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在云长天面前。只能讪讪笑道:“既然是月娘。叔叔就快些去吧。我已经好很多了。”   七叔听此。客气地过去请人。云嫂倒是藏不住气。怨念道:“真是报应。”   云长天知她还在气衷瑢推董嘉言这事。自己弟弟的亲骨肉就这么夭折在腹中。理应是该有所怨言。他也不能回击什么。   他不去搭理云嫂。反而向嘉言淡笑道:“刚好洛忠也在歌楼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带给他。”   果然话一出口。云嫂立马变了脸。质问道:“大少爷你说洛忠今天去了那什么曲的歌楼。”   董嘉言脸色也不对劲了。微微低下头咬紧嘴唇。额发散下來。遮住了半张嫩白的脸。   云长天看着她。便也不再讲什么。转身带了七叔与荀御医出门。只留屋里两个女人孩子陷在极闷的房里。   待他们走了。云嫂赶紧上前來劝嘉言:“你听我说。搞不好大少爷这是故意说的。洛忠真去公务了呢。”   但是嘉言不想听。深吸一口气。忍着眼泪轻轻推开她放在肩上的手。低语道:“我不想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潭水深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衷瑢还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躺着,耳朵里好似有隆隆雷声,那燥人的声响忽近忽远,悠悠荡荡地来回,把她本就混乱的脑子胀得更痛。   梁又梦坐在一旁给她抹了好几把汗巾,烫烫的水触上冰凉的额头,仿佛还能看到水汽嗞嗞地在冒。   “你这是碰上玉莲散的迷魂计了知道吗?”她伸出浑圆如葱的食指,往榻上玉人的太阳穴点摁起几下圈,试图帮她解解头疼。   “玉...玉什么?”衷瑢听不明白,但因为捕捉到“迷魂计”三字到耳里,心上徒然增出一些慌张,她暗自揣摩起来,自己是不是遇上不好的事了。   太懂香粉的小娘子解释道:“玉青梨的芽磨碎了添上一点莲叶的汁,混出来的粉末能醉倒一片壮汉。”   “粉末...”慌张难耐中,衷瑢混乱的思绪里总算有片当时场景的剪影渐渐出现。   于是她忙抬起一只无力的手攀到梁又梦的臂上,断断续续地讲道:“善妆坊...我记起来了,在寺庙门口,我遇上两个男人,他们说让我去善妆坊里做点活,工钱多,还有香粉可以拿。”   这时,正好云长天领着荀御医进来,房门吱呀响过之后,就不轻不重地擅自打开,伴着跑堂的吆喝:“云副将来了,汀娘你招待点,我去楼下忙了啊。”   一声吆喝就将梁又梦本要脱口的问题打断,使得她不得不放下疑问,起身敛裙去到外屋将两人迎了进来。   云长天急切中保持着镇定,但是看到衷瑢瘫在那里,举手投足间还是多了不淡定,拽起原本就走得飞快的荀御医,几乎要飞到里屋去。   经验丰富的荀御医看几眼她的症状,再听梁又梦讲起香粉的事,心中早已有数这人没什么大碍,知若自己不讲明,云副将必定会万分着急的。   但想着刚才在董家,这少爷似有意挑拨,心中便有一些气,于是含糊道:“夫人休息一段日子就可以了,往后会怎么样,还是需要耐心等等。”   “等?等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她这是有可能熬不过了?”梁又梦一急,就替云长天先问了出口。   荀御医装模作样摇几下头,脸上略显刻板的无奈,接下来所做的也不过就是写写药方,嘱托几句,提前告辞回云家继续替嘉言看诊去了。   房中留了云长天守着衷瑢,梁又梦自知不便,随后也退了出去。   她边走边低着头清点手中那一叠乱七八糟的票据,怀里捂了个褐色的算盘,忙不迭间就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威猛男人撞上,惊了她的魂不说,还落了一些纸片在脚边。   那人背着手立在原地,颔首注视俯身去拾捡的娘子,一点声响都没有。   因是楼里的客人,她不得不主动道歉:“官爷见谅,汀娘眼神跑偏了。”   他脸上溶出的笑意惨淡,点点头,却不说一句话,梁又梦昂起脑袋,察他显露无疑的疲倦,便有心问道:“官爷要听曲呢?还是喜欢看我们楼里的娘子跳舞呢?还是来散散心?”   “我来找个人。”他开口时,沙哑的声音闷在喉间,令这么个粗壮的汉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暂时放下手边的东西,梁又梦陪着这人漫步到庭院的花园里,初秋伊始,这时候的景致就算有花儿,也不再如正值夏时令的艳丽那般招摇。   脚边草丛里,冒出的都是些朴素的韭兰,白白的五瓣花片儿,中间嫩黄的芯子,梁又梦一手拢捏着另一手的袖子,垂眸望向它们,笑得同是有些低迷:“官爷可是来楼里找女人的?莫非也是哪个娘子要负了良人的一番好意?”   一旁直目往渐暗远方眺望的图江勾上嘴角,言语中尽是等待无果的苦涩:“她让我死心,我心还没死,她人倒先没有了。”   聊不多两句,梁又梦心里打起鼓,试探问道:“请问官爷你是...”   入夜后,未曲楼的热闹一直延续下来,星汉阁内某处房中,倒是安静异常。   洛忠浑身只遮了件亵衣,双手枕在后脑勺,平躺着瞅向黑暗里的房梁出神。   刚睡没多久的帕莎曼像只小奶猫,脑袋支在他的肋骨上,打着呼呼的眠鼾,她是舒服了,但洛忠心里却又是痒又是痛。   只因今天是骗了嘉言跑来歌楼的,如果让她和姐姐发现了自己的谎言,这两个女人会有何想法?   他想起嘉言失望的神情就有些怕,怕因此会永远地远离与失去她。   “不行。”他呢喃着就下定了决心,不顾熟睡的女人,猛一下弹起身,穿好衣裳套好鞋子,准备趁夜色偷偷跑回桃闻街。   最近巡逻的衙吏他都认识,交情蛮好,估摸着要是被抓到也出不了什么事,因此加快了手脚,头发还乱着就要卸下门栓出去。   帕莎曼惊醒是必然的事,丰腴的身子裹上一层纱就跳下地,小跑地追过来,愣是不肯放他走,“刚才天还亮着的时候你对我许什么承诺了?”   洛忠一心要开门,但是门让她的身子顶着,手也伸不过去,他干脆呵斥道:“让开!”   “你今天要是敢出去,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她丢了少女的脸面,耍起刁蛮妇人的胡搅蛮缠,洛忠只道她这是爱自己爱疯了,什么身份矜持全都抛到了风里,他哪知帕莎曼此刻的心中疼痛难忍。   到了今天,在感情里越陷越深的阿曼,她所有的情绪都已由不得自己控制。高兴难过,哪一样不是由根根看不着摸不到的细线,圈圈围绕在他身上?   洛忠动一下,她的心都要动一百下。他一拉扯,她的心就要流血。   “我不管!你总是把我撇在一边,什么时候能全心全意地来爱我?”帕莎曼所有的委屈沸腾在她的哭喊声里。   “你凭什么要我一定爱你?”他沉下一口气,捏紧了拳头低声回道:“从一开始,你就穿着董嘉言的伪装在我面前招摇撞骗。”   她听如此的冷言,顿时睁着一双迷蒙的泪眼,愣愣地看着让她爱到死的男人。   “你让不让?”洛忠心里越是惦记嘉言,情绪越是难以控制。“你现在让开,以后还是我的女人。”   帕莎曼的心这一刻彻底碎了。   她颔首站直原本屈向他的身子,挺拔了脊梁骨后转身默默开了门,月光倾洒进来,耀得她皮肤上的纱衣却是非常的黯淡。   “你走。”   洛忠真的步履生风地走出去,走进廊下的月华里,听身后沉闷的关门声,伴着她轻却绝望的话语:“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不好为什么,明明是他绝情在先,可是帕莎曼的心碎之语意外的,非常难忘。   也因此偷行在路上时,心里想着全是她,一不小心在巡逻的衙吏面前落了脑袋,冷不丁就挨了一顿揍,带回了牢中审问。   洛忠吃了几下板子,蓦然清醒,发现格子外的人他都不相识,一瞬间恍如隔世般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兄弟?兄弟我问一下。”他攀到隔栏边,朝外边坐着守夜的衙吏问道。“原先巡夜的那几个人呢?这段时间刚好是他们巡逻才对。”   衙吏正要瞌睡,这时迷糊道:“死了,都死了,那帮孙子躺在窑姐身上断气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壮阳的药丸,死也死成个风流鬼。”   这令洛忠不免震惊,那帮人虽说平日是好那么一些女色,做事前却也有服点药丸壮壮身下那话儿,如今却是几个人均死在风流里,看来那号称赛神仙的丹药也是一潭深水无疑。   哪知衙吏又打着哈欠说道:“最近京城的达官贵人里头不是特别流行一种丹药吗?我看你穿的戴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吧?应该是听说过。”   京城最近流行的物什,洛忠倒没费心思去关注过,因此追问道:“兄弟你给我讲讲,等天亮我家人来接我,绝不会让你白受累。”   衙吏一听,心中亮堂起来,乐着果然这是位有权有势的少爷,被巡夜地抓进来也不曾怕过几分,便挺直腰板,颇有兴趣地说道:“前些阵子,绯鸥山不是自己炸了吗?据说从山里炸出一份秘方,让皇上拿到了,大公主看在眼里,心里那是极想要,于是让小道士把秘方偷了出来,又是四月大公主寿筵那会,从北边来的那群人里头,也有一对夫妻手里有秘方,大公主想方设法买通了人,最后这两份秘方,就全落到了她手里。”   洛忠听得头晕,皱眉嘘道:“说了半天,你在讲什么呢?能简单点吗?”   “就是大公主拿到了两份秘方,让人把两种药混在一起炼了。嘿我说你这少爷怎么就这么不耐心呢?”   “我耐心什么?人都死了!要不是这什么秘方秘圆,我至于被抓进来吗?还揍我,看我明天怎么教训你们!”洛忠恼了,哼一声站起身甩甩袖子退到墙边,挨了凹凸不平甚至有些扎人脸庞的土墙,闭上眼,极为不顺心地挨牢中的漫漫长夜。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爱恨难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翌日,太阳还未升起时,就有几个衙门来的官爷按着大刀,列着大队,耀武扬威地走到云家门前使劲拍叩。   早已起床的七叔从门后还是暗蓝一片的整洁庭院小跑而来,他年纪大了,眼睛看不清楚,为了走快点,只得一手提溜身侧的衣摆,一手不时揉揉模糊的眼睛。   门开时,外边的官差显然有些不耐烦,对着七叔嚷嚷道:“云副尉昨夜在街上被抓了,我们太爷发话,趁着太阳还没出来,贵府赶紧派个人去牢里接他,过时不候。”   七叔懊恼地哀叹一声,随后应道:“麻烦各位官爷,我这就去叫人随你们走。”   可是这大早上,他也不确定能喊来哪位公子小姐,最能做主的大少爷为了月娘一夜未归,自己又是如此年迈,恐怕走不快、跟不上。   他佝偻着身子,一边拍着脑袋一边思索办法,走不了多远,便想到平日里洛忠少爷与云嫂十分贴亲,这会儿他有难了,做姐姐的应该愿意帮他一把。   如此打算着,老头儿赶忙将拍脑袋的手垂下来,啪一下打在大腿上,急急地往董家院子赶。   云嫂这会儿正在院里支架子,等太阳一出来就要把衣裳晒好。   她看到七叔气喘喘地扒着门要进来,赶忙扔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问道:“这可是七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云嫂可有空吗?洛忠少爷昨晚被街上巡夜的抓了,衙门里的太爷看在云家的份上网开一面,现正要我们去领人。”他话语间尽是无奈,让云嫂同他一起急愁起来。   “好端端为何会被巡夜的抓了?”她微倾了身子,特意问得大声了点儿,好让老头儿能听清。   哪知刚好让步出房门的嘉言听见,引得她也开始忧心忡忡,更是不顾自己长发未盘,妆容未抹,小碎步跑上前来打听道:“你们说的是不是洛忠?”   七叔应了她,并同向她求救。   嘉言心里虽还恨着洛忠的谎言,但始终是不希望他在牢里出点什么事。   因此不等云嫂发话,她自己先答应上:“我去衙门找他。”   天彻底亮起来时,秋风已打着旋儿拂过京城好多遍,暖阳高高地挂在碧洗澄澈的蓝天里,驱散了城中人裹挟在身上的寒意。   虽然天气还没有如何如何的冷,但毕竟是肃杀的季节,整座城池都已铺上一层空荡的萧条景色,行在风里能听见若有似无的哨音在落败了叶瓣的枯枝头上绕。   嘉言出发之前经简单梳洗,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袄裙,并用松木削成的簪子在脑后挽了个松松垮垮的髻,还落了几束乌发到两颊边,在风里微微飘摇。   这般恬淡的模样,让人不禁想到,流露在她身上的,应是一个久病娘子才会有的羸弱。   还在牢里的洛忠很迟才睡醒,他一睁眼就看到有个人影立定在格子外,揉揉眼睛后努力撑开眼皮,这才看清是帕莎曼来了。   “阿曼!”一见到这女人,洛忠的心开始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他整个人猛一下弹起,还没站稳便踉跄地跑到隔栏边,往外擒住了她的手。   今日的帕莎曼还是昨日的那身装束:胭脂色的长裙,驼色撒花的半套臂。现今的她活脱脱已是中原小妇人的形象。   “阿曼你怎么来了?”他望着默不作声的帕莎曼,看她眼里闪烁着恨意与爱意交织出的光芒,愈发觉得自己先前所说所做的一切,均是对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他还想说什么,只是帕莎曼控制不住情绪,哇一声,当面哭了出来,脸上崩溃如洪。   他试着用脏手帮她揩泪花,但实在不忍心弄黑她这张好看的脸,于是干脆撩起自己衣摆下的干净内衬,给她仔细地抹干眼泪。   “那你还要我吗?”她还是禁不住这男人的温柔,顿时将昨日的怨恨心痛通通抛到了脑后。   洛忠见她终于肯发声,明白她这是原谅自己了,于是赶忙点头说道:“要的要的。”   他们之间的隔阂只存了一夜便融化了,现时两人隔着一道阻碍都能尽情地互诉情话。   洛忠让帕莎曼的甜蜜笼络了所有的注意力,哪里知道,这时候董嘉言已经立在不远处的走道上,看全了这一幕。   嘉言停在原地迈不开步子,她说不清现在自己的心到底是痛是痒,还是不痛不痒。   “他们才是真情人吧。”她空落落的心里回荡起比秋天更寂寞的声音,“原来董嘉言不过就是个贱妇,贱妇...贱...”   她开始想不好,为何自己会变得如此低贱。   惨白的日光落在大牢门前的石阶上,嘉言没有打扰他们,亦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刚才如何来的,她现时就如何回去。   只是手中还有件鹤氅没送给他。   她立到石阶上,思虑一会儿便将它托给了狱吏,让他替自己送进去。   洛忠本还在与帕莎曼忘我地调情,眼见狱吏送进来一件他留在嘉言房中的衣裳,霎时,他浑身的欢乐在这一刻被打断了。   “谁送来的?”他赶忙喊住想要离开的狱吏。   那狱吏漫不经心道:“哦,就一个...呐,跟她长很像的娘子。”他指向帕莎曼,似乎这时才发现令人惊叹之处。   洛忠与帕莎曼当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对视一眼,然而两人心里怀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情绪。   “快!放我出去!”他一想起董嘉言,便再也顾不得帕莎曼,立马松开握了她细腕的手,转而去掰动困锁格子门的铁链。   但是狱吏却言道:“这不行,你还没办过手续,呐,这位娘子跟我去太爷那儿一趟,敲个印子回来就行了。”   帕莎曼原本温情脉脉的眼神又因他的举动而变得哀怨四起,很快恢复了来时的神色,不再对谁多说一句话,竟是头也不回地跟着狱吏走了。   休养在歌楼中的衷瑢也是这会儿才醒,她起身时不见守候整夜的云长天,虽然明白他去宫里执勤了,但仍不可避免感到某些失落。   好在梁又梦正巧端着吃食进到房中来,她见衷瑢半坐在榻上略显迷茫与迷蒙,心知她这是思念夫君的症状,于是赶忙进到暖烘烘的里屋,将她唤清醒道:“你快去洗漱洗漱,我等会有笔账要和你分。”   “什么账?”衷瑢立时好奇起来,本来涣散的视线一下子聚拢到梁又梦的脸上。   梁又梦脸上挂起笑,敛了裙袂坐在榻沿,仔细与她说起问筠山的事,解释了半天才让这小娘子明白,原来问筠山均分到了她们俩人手上。   “什么时候的事?”衷瑢自然要问,心上好奇莫不是德爷她...   “是我自己向二哥求来的。”梁又梦看着她的神情,顿默了片刻,这才如是回答她。   两人在桌上铺好算盘与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理清楚了各种票据后,梁又梦用食指在某排字上画着圈,向她征询道:“就这个数,今年问筠山收成两千贯,除掉缴出去的税收五百贯,还剩一千五百,付清茶庄里用人用事的花销,还剩一千三百贯,二哥那边分去七成,凑个整就是九百贯,最后那四百,你我各一半,没问题了吧?”   没是没问题,不过衷瑢看着原来的两千贯被克克扣扣,分到自己手上竟只剩了那么点,不管怎样,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足的。   梁又梦察她神情时,能轻易嚼出她的所思所想,因此心下不免要笑她,但嘴中还是给她留了点安慰:“嫌少?不少了,去年的光是缴税就去了七百贯。”   衷瑢闻言略有些被看穿心事的尴尬,她忙辩解道:“没没没,反正是不劳而获的东西,就是只有一枚铜板都算赚了。”   “瞧你,有什么不满就大声说出来,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你跟我说,我还可以和你一起骂两句。”梁又梦动手收拾起桌上的杂乱时,笑言道。   衷瑢得她谅解,心情也放松起来,无聊间动手帮她一起整理,只是在视线东瞟西瞟的时候,瞄到她今日的穿着,未免又要将一颗火热的好奇心激燃。   梁又梦今天的装束有些朴素,一身深沉的艾青色,连头花都是小小的一朵,跟往常的简约虽相似,但多了几分不同。   正好她们因为各自的事而沉默着,衷瑢便趁这段空档问起来:“诶,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这话问的漫不经心,但是听的人却因此停下了动作,绕在梁又梦周身的气场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衷瑢不知自己问到她什么难处了,一时间也跟着不安。   幸而梁又梦只是沉郁了一小会儿,片刻后便恢复了状态,她冲衷瑢勉强打起微笑,说道:“昨天你昏睡的时候,我在楼里遇到了一位塞外猛士,他与德爷交集颇深,对她也是情有独钟。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对外宣称德爷已经死了,连二哥也被骗了进去,所以这位猛士想拜托我,在他回塞外之前,带他同去祭拜一回德爷。”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连理枝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对于德爷的事,衷瑢自知最好不要插手,于是也不再多问,默默地收干净桌子,同梁又梦一起向何音结算去。   因为最近歌楼有些盈利了,何音这才有闲钱可以付清欠她的红利。   两个跑堂一人一边扛着个圆顶大箱子从里屋出来,他们吃力地将其摆上桌面后,朝衷瑢与梁又梦笑道:“我说两位这一季挣得不少啊,这一大箱都是你们的。”   “都是?”衷瑢惊叹一声,赶忙将视线瞥向大木箱子打量,她估摸着这里面得有一千贯以上吧。   跑堂拿手“咚咚”拍在涂了漆的圆顶,感慨道:“谁叫咱何老板客气呢?不光两位,连我们这帮做苦力的,他也给得丰厚。诶,不说这工钱是之前说好的两倍,昨晚,荼荼拉过来好几筐新衣新鞋,说是何老板专门让她找东泊街的寡妇给我们裁的。嘿,你们看看,这既接济了人家孤儿寡母,又厚待了我们,这世上,哪里再去寻这样的老板?”   梁又梦闻言,并不像衷瑢那般吃惊,她心知何音的脾气个性,他说过往后荣辱与共,就必不会食言。   况他经历过如山倾覆似的痛苦,现时能东山再起,怕是一辈子都得将如今的朋友记在心里。   于是乎,房里的两个跑堂、三个丫鬟,外带衷瑢都听梁又梦和缓温柔地讲道:“何老板吃过一回众叛亲离的痛,好在那些都已过去,往后大家一条心,把这歌楼经营旺盛了,得到的回报会比现在多得多。”   跑堂倾靠了身子在木箱上,扬起一只本抱在怀里的手,笑道:“你这话说的,咱是只看回报的那种人吗?何老板对我们好,以后他要是再出事,谁敢离开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哪知何音这会儿刚好从门口进来,他听到此话,笑问道:“谁要离开?”   “不不不,老板你没听全。”   房里闹哄哄地跟着笑了一阵,随何音后脚进来的马哥挠着戴了歪帽的脑袋,有些搞不清楚,结巴地问道:“大伙儿,都...都笑什么呢?”   有个嘴快的丫鬟见他来了,调侃道:“诶,怎么不见荼荼啊?这段时间,你俩不是缠得挺紧吗?”   荼荼和小马,何音看着他们这对小冤家不是见面吵,就是互相对着瞪眼,这都快多久了,两人还没个握手言和的迹象。   因此,他有意调解道:“要不这样,趁着今日发工钱,你们这边有没有愿意出来帮马哥的,请他和荼荼单独吃上顿饭?”   一旁干看着的衷瑢立马举起手,应道:“我我我。”   马哥脸一红,傻愣愣地望向她,随后滚热的视线扫过房里一众为他搓红线的哥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拒绝道:“我我才不要和和她单独吃吃吃饭!”   “你看看这都脸红结巴了,还不想啊?”众人打趣他。   心里极其愿意的马哥嘴上还是不肯承认,但他想起荼荼可爱的身影,还有她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很快不再嘴硬,生怕一不小心真将何老板的好意给推了走。   “行...行吧,我自己出钱就好。”他鼓着两旁绯红的腮帮子,缩了头呢喃。   大伙商议了一下,帮他定在附近的小饭馆里,还是二楼两人初见面的那个厢房。   梁又梦坐在桌边将票据递给小马请他再结算一遍时,顺便问他:“我说,今晚你们俩会不会有戏?”   “有戏?有什么...什么戏?”马哥本已心猿意马,这下更加羞怯,整张脸都成了火上煎烤的猴屁股。   何音坐在马哥旁边,因此搭了手在他肩上,俯身凑过去,与他耳语几句,惹得小马万分嫌弃地推开他,嘴里念叨:“何老板这是说什么呢?”   众人又被他的反应逗乐,嘴快的丫鬟这时提出:“我觉得你俩要不结成一家吧,何老板你快去跟吉爷说说,说成了就可以把荼荼嫁出去了。”   “娶她?我才不要...”马哥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早已咧开嘴,笑得挠腮抓头,颇为不好意思。   “不娶她还想把人家吃干抹净啊?”有人笑侃道。   马哥听这些人越问越离谱,赶紧地制止道:“不谈荼荼了,我们好好结账,好好结账不行吗?我可是瞒着吉爷偷偷过来的,要是回去晚了,可得挨他揍。”   衷瑢一直在旁欢心观望他的小幸福,听有人提到吉爷,心上想到,再过不久净姨就要嫁给吉爷了,自己这边贺礼还没备好。   于是她赶紧伸过手,将身边的梁又梦拉近了,小声问道:“净姨那边怎么办?要送什么好呢?”   梁又梦与她凑得更近,回道:“我看要是今晚马哥有戏,到时候就得送两份了,不如一起置办好,明儿你就随我去东泊街看看怎么样?”   两人约定第二日就去东泊街上有名的胭脂水粉一条街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挑出些好的送人。   晚间,梁又梦与何音送马哥去了饭馆里约会,衷瑢独自留在楼中,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仰着头数天上的星星。   适时,从她身后的树丛里跳出个黑影,这回衷瑢不怕,知道那是云长天来找自己,于是看也不去看,便说道:“你今天来的有些晚了。”   “你看清楚我是谁。”可在她身后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衷瑢浑身抽搐一下,猛然回头,看到这次走进月色里的身影有些小巧,她那张精巧绝美的小脸,不是董嘉言就是帕莎曼。   原是帕莎曼来找她询问关于董嘉言的事情。   帕莎曼叹口气,抱起双手到胸前,不客气地占了秋千椅,随后朝衷瑢说道:“你也清楚我跟洛忠的感情,虽说他喜欢的是董嘉言,但我听说这女人对他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不说答应也不拒绝洛忠。”   衷瑢并不太关切洛忠的韵事,这回给不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况她也不想给,怕自己一多嘴就要惹了这三人的是非,只回复她:“你直接问洛忠少爷就好,他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就是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所以这才想到来找你。”帕莎曼将一双月光浸染的眸子瞄向错手在身前的女人。   “我真的不清楚。”衷瑢尴尬地婉拒道。   谁知帕莎曼却意不在此,这仅是试探,在明了她的态度后,望着她又问道:“你恨不恨董嘉言?”   这让衷瑢如何回答,说恨当然恨,最主要的是隐在心中的那份嫉妒之情。   “你不回答就当你是默认了。”帕莎曼笑道,“我想让她离开京城,你觉得好不好?”   衷瑢刚要出口“好”字,但让她极力忍住,暗忖起她问这话的意思。   帕莎曼不给她时间考虑,很快将选择推到她面前:“你又默认了,既然是这样,我想请你帮个忙,如何?”   “什么忙?”衷瑢问时有些慌,心跳的比平时厉害,促她开始不安。   “我想和董嘉言坦白,让她放了洛忠,所以请你帮我约她见一面,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自己去邀约,董嘉言不敢面对我,但是因为云长天的关系,她似乎很想与你单独谈谈。”月下的帕莎曼扬起恶意满满的微笑,一下击穿了衷瑢的防备。   “你怎么知道她...这事的?谁跟你说的?”衷瑢被戳到痛处,没控制住自己,嗓门一下子尖锐了很多。   对此,帕莎曼却不做回答,只言:“你就说帮不帮我,如果你肯帮我把她约出来,我想办法说服她离开京城,这样我既能得到云洛忠,你也不用时刻担心董嘉言会再与你夫君纠缠。”   衷瑢沉默了,现时她心里的情绪如同洪水猛兽,促使她试着考虑考虑这个提议。   “你想好了就来蛮夷邸找我,我随时都在。”帕莎曼说罢,便起身往秋千后的树丛里行去。   她的身影被黑夜吞没,衷瑢只听到又是簌簌的一阵响动,过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饭馆里的约会进行顺利,荼荼愿意与马哥和解,并且任凭马哥拉着她的手,欢天喜地地跑到楼下大堂里,何音与梁又梦正坐在空桌边等他们来。   荼荼要他松开手,但是马哥不肯放,一直紧紧地拽着,惹得她颇为不好意思,只好绕到他身后躲了起来。   马哥朝何音笑道:“我今晚不回去了,何老板借个地方让我睡一宿,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吉爷说说亲事。”   梁又梦在四方桌的对面,乐弯了一双眉目,看着他俩问道:“怎么个睡法?一起还是一起还是一起啊?”   荼荼忙探出头来,朝她挤皱了眉头,嗔怨道:“又梦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我这不是盼着你俩早结连理吗?”梁又梦说时起身到柜台结账,她正往荷包里掏铜板,却让一只温暖的大手按住。   原是何音跟着过来,让她不要破费,这点钱他来付就好。   梁又梦也不跟他客气,顺从地放下了钱袋子,目光停在他俊美的侧面仔细欣赏。   不同于刚见面那会儿,现时的何音逐渐笼上若隐若现的沧桑,一眼,让人觉他沉稳;二眼...梁又梦垂下了眸子,太让人心疼。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风情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那一大箱子钱财清点出来,共计八百三十贯,梁又梦与衷瑢分了半,一人一边总共四百十五贯。   陈旧的木地板上堆满了一摞一摞的钱串,装钱的圆顶木箱子开着盖儿,与竹编的箩筐站一处儿,面前还蹲着两人聚精会神地数钱。   衷瑢理着钱串,本来心里那些对分红少的埋怨现时统统没了影,反倒是对此种狭隘与贪婪羞愧不已。   又是想到歌楼这段时间正迅速恢复,免不了要多烧一点铜板,因此还未把钱放到自己的箩筐里,就试探着跟梁又梦提出:“诶,我这份还是不要了吧。”   嘴里碎碎念着串数的梁又梦忽地一抬头,好奇道:“怎么了?还嫌少?”   “不不不,不是嫌少,现在正是楼里需要周转的时候,我怕这么一大笔分出来,二哥那边又要紧巴巴的。”衷瑢说时将手里的铜板放回了跟前的钱堆里。   听她一说,梁又梦也觉全都收了似乎不大好,思忖片刻,便与她说道:“这样,你自己留个百来十贯的,剩下的和我这份一起还回去。”   何音正在房中算账,现在歌楼形势大好,可谓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要与邻居红妆楼一比,那还差得远了。   “真是奇怪,明明生意差不多的,怎么收入就差了一大截?”他对着账本摸着下巴呢喃,桌上摊了一大叠账本,算盘下还压了一摞散乱的票据未整理。   正好这时,房里来了那两讨人喜欢的丫头,她们合力扛着箱子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脚边,待到稳当地放好了,这才敢喘口气,冲他甜笑地问声好:“二哥早。”   叠在一起的软糯声音像杯烫过的米酒,一直润到何音的心里,他开怀道:“怎么把钱扛回来了?”   衷瑢捏错了双手在身前,歉笑道:“现在是非常时候,二哥比我们更需要钱。”   她说得直白,何音也能明白这是她们俩的心意,因此也不推辞,爽快收回后,允诺道:“往后你们需要钱了,就往账房取,多少都行。”   谢过他后,照旧是日常的寒暄,刚才进门时,梁又梦见到这张俊俏的脸蛋上写满了困惑,这时候又往桌上的账本瞟两眼,心里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二哥是不是在愁隔壁的经营为什么比我们好啊?”她顺手撩起一张京城各家歌楼在这个季度的收入账目,往最上端扫到名列第一的就是红妆楼。   何音被她说中心事,环抱起双手到胸前,盯着一片杂乱说道:“这账目是我托关系从官衙里抄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事关税扣,所有的歌楼都是往低了报,红妆楼这是反其道而行还是真有如此高的收入?”   一旁听得犯迷糊的衷瑢试着往白纸黑字观察,但是一见琐碎的“壹贰叁肆”就晕头转向,促她当即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向两人道声别,便离开了。   梁又梦想起之前绿棋所讲,红妆楼有拐了女人做花姐的嫌疑,且后台还很硬,再与他们的收入一对比,自然让她有了主意:“二哥,你说会不会是隔壁还有暗地里的买卖?”   何音觉这说法比较有可能,但是报税这事仍旧想不通,于是问道:“那他们把这账目上的收入提这么高,有什么目的?”   “这个就是关键了。”梁又梦放低了声音,凑近他,分析起来,“红妆楼暗地里做的什么买卖虽然还不清楚,但拉皮条是肯定的,二哥你想想,拐卖良家妇女这事是律例不允许的,但如果将拐来的妇女先转到青楼里安上个花姐的身份,所有手续办妥了,那时候再转手,岂不就是光明正大的买卖?”   何音顿悟道:“所以办手续这层,还得打通官衙那边,怪不得报税高得不正常,原来是明目张胆的贿赂。”   “贿赂是有目共睹的,但官衙敢收,说明账面上的功夫是没什么瑕疵的。”梁又梦的食指不断点敲着桌上的账本。   “那怎么办?不能让他们继续抢我们生意,得用点手段好好治治他们。”何音的目光冷冽下去,瞥眼桌上的东西都能将它们冰封起来。   他们正苦于没有手段教训竞争对手,出去不久的衷瑢这时候匆匆忙忙跑回来,扶在门上气喘吁吁地通报道:“隔壁...隔壁他们楼里死人了!”   梁又梦倏地从凳上弹跳起身子,心里有些慌,虽说现在死了什么人还不知道,但是她就怕会是绿棋出事。   好在衷瑢补充了后半句:“据说死的是朝廷命官,这下他们红妆楼摊上大事了!”   等三人来到阳台上向隔壁观望,果真听到比平日更乱的喧哗吵闹。   居高临下望去,红妆楼门口黑压压一大片的人头攒动,有看热闹的,有被赶出来的花客,还有前来调查、控制的官差。   待到盖着白布的尸首被担架运到门前,人群更是汹涌地推挤不迭,逼得开路的官差拔出明晃晃的大刀、摆出凶神恶煞的态度,才在人墙里开出一条勉强通行的道。   随后还有衣衫缭乱的花姐、花客,就连在楼中做一半主的老鸨翡姐统统受了押解,跟在队伍后边朝官衙行去。   衷瑢趴在栏杆上,往外探着身子不断打量与己无关的热闹,哪知过后不久,又来了支威武的军队,领队的是个高头大马、神采奕奕的将军,这人她再熟悉不过,揉揉眼睛仔细瞧,真是他云长天。   “他他他他来了。”衷瑢起了小激动,指着自己的夫君朝梁又梦与何音嚷道。   何音本坐在凳上颔首思考,这会儿也转过身去瞧一眼楼下,冲衷瑢笑道:“好多天不见他了吧?”   她嗯一声,视线还是钉向云长天认真指挥手下镇守现场的身影上,心里头满是崇拜。   见她这副小妇人的模样,梁又梦也跟着心头一阵欢喜,昔日懵懂的姊妹今日愈显成熟窈窕,总会让她感受到泛起心田的暖意。   “诶对了,那大官怎么死的?被人谋杀的?”何音坐正了方向,一同观摩楼下的骚动,顺势问起来。   衷瑢刚才也只是听跑堂的咋咋呼呼在那里宣扬,所以回答他时语气还不是很确定:“好像...说是在那个...那个的时候暴毙了,就趴在花姐身上,连那话儿都没来得及出来...”   她越讲越臊,惹得何音都轻咳一下掩饰尴尬,但转瞬间他又想起什么,于是接着话茬说道:“我听说之前有些小窑子里也出过这种事,只不过死的都是小人物,谁都没理会,这事官府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什么情况?死法都一样的?”衷瑢好奇心泛起涟漪,不再去看自己那位值勤时的威风凛凛,回过身坐端正了听他讲讲八卦。   一直倚在栏杆上的梁又梦这会儿倒是不支声了,专注地听何音说起药丸的事。   她心里明白着,今天的悲剧不过就是个小序曲,接下来发生的才真正是皇帝要掀起的大波澜。   此事闹了两天,红妆楼也被封停了两天,借着地理位置近,镇守现场的云长天抽空便到楼里找衷瑢说会话。   憋了好一段时间没亲亲她抱抱她,他整晚的梦里都是这个女人四绕的身影。   入夜后,他也是来这边休息,衷瑢让人煮了碗补肾的鹿鞭汤,亲手端到自己相公面前,咬着唇憋着笑观察他的反应。   云长天卸了盔甲后一身轻松,一手边摁着肩头边在桌边坐下时见到她的心意,脸上再也挂不住白天的严肃冷峻,一下子咧开嘴角,笑言道:“知道心疼相公了是吧?”说罢伸手拉过立在身旁的衷瑢,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她没忍住笑意,在他脖颈上换过双臂紧紧缠着不肯放,没等他主动,自己就已送上饱满鲜红的樱唇,吐出条小舌来撬开他的齿关。   两人热吻了好一阵,身下如蛇如龙的阵势也腾起不少,让衷瑢直感自己快压不住了,这才推开他,回过一条臂到身后,挪了药汤过来。   “喝点吧,看你今天在外边来回巡逻一整天都没坐下歇息过。”她举高了碗,将温润发亮的边沿凑到他不曾擦拭过,还沾了她津唾的唇边。   云长天瞧一眼楚楚动人又娇羞四溢的娘子,见她愈涨的风情浪漫都在晶莹剔透的眸子里闪耀,喜爱她的感情更加泛滥,潦草地吞了几口药汤后,再也等不及要抱她入了红绡帐里遣一波灿烂春光。   剩下的还不待他喝完,衷瑢手一抖就让它摔在了地上,原是云长天埋头嘬咬起胸前的风光,抱紧她的手更是不停游走起来,扰得她脑袋身子一起发热发烫。   衷瑢让他站起时抱直了身子,原以为要向里屋的榻上进发,哪知这家伙将她身子倾仰到桌上,顺势抬起她两条腿到肩头,不用将衣裳全卸光,裙袂自个儿就滑落下去,露出她穿在内衬里的亵裤。   云长天往里探手寻到一片温暖,这倒是羞臊了衷瑢,只听她颤抖道:“你真讨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临别愿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娇妻嗔怪他讨厌,云长天更要生出挡不住的冲动,抚在她隔了层绢衣的某处,指尖不断划圈,将她内里的火焰瞬时拔高了好几丈。   “哎呀你真讨厌。”衷瑢神志开始迷乱,连说话的气势都软得不像样,刚才还时不时从桌上蜷起身子妄图逃脱,这会儿已经舒舒坦坦地贴在桌面,松了两只手屈在身侧。   但是他有意戏弄,知道自他们分居后,这女人总是在夜里孤枕难眠,今晚不给她点切实、深刻的安慰可不行。   他俯身贴上衷瑢的半个身子,往她耳廓上细咬出几个印子,听到她喉间终于憋不住因而喷薄出吟呻时,用着暧昧的语气挑逗道:“要不要?”   衷瑢鼓着似火烧的喉咙将一个“嗯”字分了几段才哼完整,接着又听他在耳边吹风:“要就求我。”   她倏地睁大原本迷离的眼睛,借着附近暗淡的灯光看到他光影模糊的脸,还不等说什么,就不由自主地吻了上去。   情和欲是缭乱的、神秘的,云长天让她用舌尖不断挑拨高起的火焰,身下的冲动早就不受自己控制,于是抓了她的手到自己腰间,还不忘重复道:“求我。”   “我想要...啊...要你!”她让腹下涌上来的一波冲动搅得脊背发憷,断断续续地呢喃着由衷的情话:“我真的...好爱你啊。”   云长天心里痒痒的,不同于激情泛滥的刺激,这种痒无关情和欲,只与“衷瑢”这个名字有关。   “我知道。”他说罢轻轻吻上她的鬓发,顺着瘦削的颊骨寻到微张着不断出气的樱桃小口,正欲覆上自己的唇,却忽然止住了,代之探了一根食指到她齿间。   衷瑢迷糊间感到有什么东西触到了门牙,还以为是他又要寻刺激,但咬合时才发觉只是食指罢了。   “怎么了?嫌弃只有这么点?”云长天笑道,还有意弯了弯指节,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指尖触到了她攒动的软舌上。   她泛红的脸蛋饱满非常,隐隐还折射一点亮光,听他说出“嫌弃”两字时,皮肤上的光亮微微流转,小嘴一撅拢,就品尝了起来。   冰凉的食指不断挑逗她的舌尖,惹得衷瑢急了喉咙里嗷一声,紧紧闭上了眼。   云长天再次被她可爱的模样触动,果真不再调戏她,安安分分地任由她品尝。   她用双手攀上他的大掌,将食指往口腔里又送进最后半截,直至吞到指根仍觉不够劲,试图再往里送。   “你先放开。”知她不满足,云长天本想上真格,于是一手按着她扭动厉害的身子,另一边试着将被她控住的手抽回来,但是一往外用力,衷瑢便像个婴孩似的微睁开眼睛,嘤嘤地开始发哭。   无奈之下,他只好游离了摁她身子的手,重新探回她的双腿间,手指拨几下就将勒紧的带子解开,褪了一半到膝上。   衷瑢感觉底下一凉,更有冰冰冷的大手朝她某处又钻又抠,一时没忍住,果真张了嘴,叹出一声哀吟。   云长天趁机夺回了被她控住的手,狠狠一下打在她的侧臀上,咬牙讲道:“今天很不乖,待会可要好好罚你一罚。”   她让这一记拍得清醒了些,吃力地弯曲起衣衫还算完好的上半身,果真见到荼白的亵裤已经滑落到脚踝处了,底下不禁抽搐几番,溢了更多的蜜水到他掌心里。   “求你了...”衷瑢又乖顺地躺了回去,重新搂上他的脖颈,将他本是微倾的身子斜掰到差点躺平了。   “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光一个‘求’字算什么?”他说时双指又往里探了两寸,被层层叠叠的柔软包围,还能感觉到她的颤动。   禁不住这种“酷刑”,衷瑢红着脸往他耳边呢喃了一会,直听得云长天心里更痒更舒服。   “说大声点。”他勒令道,语气强硬地不许她有任何拒绝。   衷瑢羞得要喘不过气了,于是夹紧双腿转过头,试图避开这个要求。   但云长天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不光手上的动作剧烈起来,还踢过一张凳子到跟前,并将她从桌上揽抱起,翻了个身,促她屈膝跪在凳面,双手撑在桌面,襦裙被褪到了胸口以上。   “啊羞死了,云长天!”衷瑢拗不过他,细声细气地惊呼一阵,但不见他有任何回应,也就顺着让他随心所欲。   他伸开五指,将大手“啪”打在她雪亮的肌肤上,当场印出一个粉红的手印。   “疼!”她回头哀怨,却换得他更加发狠的几巴掌。   终于待到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本干燥的凳上也已湿糊一片,衷瑢挪挪膝盖,触到上边的黏腻,心头本就荡漾的情绪又有了不小的颤动。   “说不说?”云长天还执着于让她开口吐出污秽的亵语。   衷瑢扬起脑袋,终于使劲地呼出了一声最想说的,污秽之深让事后的她自己都深感震惊。   夜半时分,厢房内的烛火已灭了许久,床榻上未眠的两人还在互相缠绵。   最后一记激情已燃过,衷瑢无力地伏倒在他的怀里,受着他细致的爱抚。   “过段时间,我也许就能想出办法把你接回家,以后不用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才能见上一面。”云长天嗅着她发上的香气,沿着发际一点一点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道,脑袋里大片的空白未有一点消退。   第二日衷瑢醒来时,云长天已经到隔壁巡逻去了,看看昨晚被他俩扫乱的房间还未经过丫鬟清理就已经干干净净,心下更是欢喜他的细致与体贴。   她扣好亵衣,披了件他特意盖在被上为她保暖的鹤氅,就漫步到窗边,往外看,果真可以见到云长天在向列队整齐的手下训话。   门“咚咚咚”地被敲响,外边的人喊了两声,衷瑢听出应是梁又梦来了,赶忙跑回去迎她进屋。   “昨晚你们俩没少玩吧?”她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就打趣道。   衷瑢一愣,俄而想起那些羞死人的场面,倏地瞪圆眼红了脸,狡辩道:“什...什么跟什么,我才没有...没有...”后边说不下去了,她懊恼地跺跺脚,心里又要嗔怨云长天的不是。   “行了,反正没什么人听到,我就是路过而已,谁知道你们星汉阁的大屋子不睡,偏挪到这间小房里。”梁又梦脸上泛起狡黠的微笑,还轻轻掐了一把衷瑢的手臂。   “那不是他说这里靠隔壁近,万一有情况方便随时下去嘛。”   两人又绊了回嘴,本是梁又梦调戏她,将衷瑢惹急了,没想到她反击道:“又梦你羞不羞人?这么喜欢关心我的私房事,怎么不见你自己去找一个实践实践?”   梁又梦听了,小嘴张圆了,惊叹道:“你说的可真容易,谁人跟你运气一样好,能嫁个样样具备的如意金龟婿。”   衷瑢不服,反掐她时说道:“京城这么大,你认识的人又多,总有条件好的,品性又端正的男人吧?”   “我又不喜欢,你再掐我也没用。”梁又梦反击一下,立马往外逃去。   她们互追着奔到走廊上,正笑得楼上楼下都听得见动静,有个健阔的男人在她们面前停下了步子。   衷瑢最先发现他,于是当即停下打闹,拢紧了鹤氅,朝他欠身行礼问候道:“官爷晨好,这会儿是要找楼里的娘子弹琴听曲吗?”   他颔首不语,视线往梁又梦投去,说道:“我找汀娘。”   再次与图江走在庭中,这会儿天冷的连葱兰都已凋谢,花开何时败,这么个简单的问题要解答起来,却能够与人的命运相提并论。   “刚才打搅你和那位娘子了。”疲惫到极点的图江尽量打起精神微笑道。   梁又梦暗暗为他心疼,同时也挂念起德爷现在去了何处,过得好不好。   “反正走都要走了,而且上回也去祭拜过德爷,图大哥还是早日释怀吧。”她有心无力地劝道。   图江点点头,随之合上本就不多的话匣子,仰头朝湛蓝的天空眺望,偶尔有秋云浮过头顶,每一朵都是她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不知道汀娘愿不愿意。”他收回心思,说起正事。   梁又梦自然应得爽快,听他叹口气,说起:“我有两个随从,他们擅长炼金术还有制作各种丹药,前段时间你们皇帝以慕亦为条件让我的随从贡献了一份秘方,这个秘方虽然功效不大,但是却被用来宣扬成长生不老的神仙药,据说还要和另一种丹药一起服用。”   “这事我知道。”梁又梦仔细听着,心里有些打鼓,怕他知道这个主意就是她提出来的。   “我让随从研究过另一份所谓的秘方,她发现上面的每一种材料都跟我们提供的配方对冲。长久服用下去,暴毙而亡就在情理之中了。”图江渐渐停下脚步,转向梁又梦郑重嘱托道:“我已经知道失去一个人的滋味有多难受,实在不希望看见每天有这么多人因为我的糊涂而丧命,但求汀娘想想办法,在我回去后,破除这个谣言。”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子歌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梁又梦得了此种委托,嘴上先应着,但是心内难受得很,图江的话就跟针似的扎她,扎的梁又梦连假笑都挂不起来。   图江看出她的反常,以为这娘子受不住寒风的吹拂,赶紧做了最后的道别。   “明天我就要返程,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来中原了,没有她的地方就跟空城一样寂寞。”   挨到中午饭点,衷瑢与午休的云长天一起去附近的小饭馆里点了个古董锅。   热气腾腾的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她在筷间绕了红红的肉片,往里涮几下再拿出来,肉就熟透了。   “来。”她将筷尖伸到云长天嘴边,等着他张嘴接。   但是云长天没这个心情,似乎在想什么要紧事,视线沉在滚汤里闪都不闪一下。   这种时候衷瑢都是不敢擅自打扰的,一来知道他公务重,特别是私闯公主院一事之后,他肩上的负重更加难扛;二来,他的熊脾气也不允许任何人在一旁唠哩唠叨。   她学着乖乖沉默等待,哪知真等他结束了神思,却得他一句玩笑的诧异:“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衷瑢笑道:“平常被你凶惯了,哪儿还敢打扰你啊。”   云长天翘起嘴角,哼笑一声:“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你多包容。”说罢,无言了片刻后又专注地看着她,补充道:“也只有你肯包容我了。”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都让衷瑢心里顿时灌了蜜糖般甜腻。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她又将筷子伸了伸,看着他叼走肉片又统统吃下去,才放心地继续涮肉。   过午了,天上的云彩集结到京城上空,梁又梦独行在去何家的路上,直感觉周身的风冷得很诡异。   最近的京城不太平,不仅有死于疫病的大批贫民,还有越来越多人在服用了所谓丹药后暴毙的。   萧条的街道没多少行人经过,偶尔有哭丧的队伍举着白幡,撒着漫天纸钱在梁又梦面前缓缓挪动。   她眼睁睁看着棺椁随牛车晃动,顿时有些惧怕里边枉死的人会突然跳出来掐她脖子索命。   原本只是想利用所谓的丹药对付大公主的,没想到最后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何府的老管家见她来了,而且脸色不太好,关切道:“汀娘这是怎么了?楼里边生意又不好了吗?”   “这倒不是,那边挺红火,就是最近死人太多,我怕一不小心我们家也要招了黑白无常进来。”她敛着裙袍小心地跨过门槛,身上这件衣服是何音亲自找人定做,款式尺寸颜色那是样样顺她眼合她心的。   老管家对此苦笑道:“放心吧,我们家有德爷在天之灵罩着,牛鬼蛇神不敢来找麻烦。”   提起德爷,梁又梦想到此趟前来的目的,于是也不多话,赶紧向他问起:“叔可知德爷在世的时候,她带回家的面具和那套怪里怪气的衣裳在那儿?”   两人在慕亦的遗物堆里翻找了好多时,这才拉扯到垫底那套草原王妃才能穿的盛装。   梁又梦将它们仔细叠好,并用锦蓝绸缎包起来挽在手肘间,提溜着立刻回楼里去。   临她出门,老管家见她情绪仍旧低落,便试着与她攀谈借此安慰:“汀娘有空常回来住住,最近都不见你的身影,旺嗲挺想你,小玉儿也挺想你。”   “小玉儿别闷在家里了,我带她去楼里学学琴吧。”梁又梦说罢就发现小范玉乖巧安静地立在庭院的树枝后边。   她领着小孩到了楼里,委托给一众歌姬后,便步履匆匆地去找衷瑢。   衷瑢见她脸色不太好,比外边的阴冷天还灰暗,一时不知道改怎么问出口,只得试探道:“丢钱了?”   梁又梦将包裹轻轻放到桌上,并擅自收走衷瑢正在练的古琴,与一旁冒烟的小香炉,挨着她并肩坐下且拉了她的手说道:“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你说。”   “就是上午来找我的那个男人看见了吧,他是德爷的倾慕者,追德爷很久了,他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我想你装扮成德爷的模样送送他。”梁又梦说时,取了包裹打开,不等她答应,就将里边的盛装和面具捞出来往衷瑢身上试。   “等等,好像德爷之前也嘱咐过我这事。”   原是慕亦走之前托衷瑢往何家找出这套衣裳,然后去还给人家,但她第二天就给忘了,得亏梁又梦有了这主意。   于是两人说拢后,就定了个计划,相约在第二天的清晨,由衷瑢着盛装带好面具,事先站到图江返程的要道上。   住在蛮夷邸的来客,上几个月里都已陆陆续续离开了。   偌大的使馆虽然仍是灯火通明,但来访的外宾始终不敌四月那时候的多。   天边开始下起小雨,秋雨近冬格外潮冷,图江负手立在屋檐下,看着庭院里的草木沉默不语。   自从慕亦走了后,他的世界也如眼前的光景,冷寂、空荡。   他身后的两扇房门都开着,可以瞧见乌兰夫妻和梁又梦都在帮他收拾打包堆砌在桌上的杂乱。   有从夜市里采购的衣裳,虽然在寒冷似刀的大草原上完全不能穿,但看着柔美漂亮,挂在毡帐里偶尔瞟两眼,还能够回忆中原姑娘的窈窕风采。   还有一些廉价的小玩意,例如拨浪鼓,摇起来“咚咚咚”响;木头做的孔明锁,乌兰将它拿在手里把玩好久都没想明白。   其他的不必细说,都是难得来一趟中原才能见识到的新奇。   差不多都装好箱子了,乌兰直起腰背,扭扭腰身,却见自己的王子仍旧在门外黯然神伤。   原本的图江是多么开朗、连草原风暴都击垮不了的男人,可是现时,他顿默的背影里寂寞蔓生如带刺的藤,将他牢牢缠住,再也回不到从前。   梁又梦倒了几杯热茶,分给乌兰夫妇后,又端起两杯,徐徐步到屋外,向图江递过其中一盏。   “待会就要起程了,图大哥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想要的,我这就亲自前去置办。”她温婉笑道,待他接过茶盏后,捂了手到自己的杯上。   图江颔首细品一口,苦笑道:“茶叶带去好多了,你可知这些叶瓣在我们塞北贵如黄金?”   梁又梦何尝不知,但她理解话中之意,这茶叶分明代指德爷,于是回道:“图大哥不要伤心了,德爷在天上看着你也会觉得难受。”   他看几眼热水中浮沉的茶叶,微微晃晃头,呢喃道:“我现在连怎么哭都忘了,失去她,就跟失去了呼吸一样,如果有一天我能解脱,说不定就会记起怎么流泪。”   “老天爷会垂怜图大哥的,德爷也会在路上为你送行。”她淡笑着安慰他,但是如她所料,一点作用都没有。   在蛮夷邸侍倌的帮助下,一箱箱的物品全部搬上了马车队。   图江与乌兰夫妻共乘打头的一辆,随行在后的车里除了各种物件还有从中原买走的年轻姑娘。   她们就要背井离乡,融入到图江的部落并为他们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天风阵阵吹在北郊的大路上,车队清早从蛮夷邸出发,顺着大路一直往北前行,途中挺顺利,过路的中原人还会朝这些异域风情的马车挥挥手,道声一路平安。   闷在车里的图江听到了,心下感怀,这片可爱又可悲的土地为什么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   乌兰夫妻替他发愁,再这样下去,他们的王子怕是一天要比一天颓废。   “车里太闷了,我开个窗透点风进来。”乌兰说时就将小窗拉开,外边的萧条景色映入眼帘,使图江的心情更加失落。   “关上吧。”他低语道,刻意偏了头不去看。   乌兰只得去收拢窗扇,但当她还未关全,却见车队左前方立了个鲜艳异常的人,再仔细看,竟是德爷穿走的那套衣裳。   “快看!”她当即往窗外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指向那个神秘的身影。   图江慢吞吞地抬起无神的目光朝外边瞥了一眼,瞧见那抹熟悉的鲜艳越来越近。   他的心头一颤,顿时清醒很多。   “慕亦!”他喊着心爱女人的名字,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马车不曾停下片刻,快行而过,戴面具的人并不回应他的呼喊,只是牢牢注视着他。   从来到去,从南到北。   “慕亦!”图江看着逐渐落在车队后并且越来越飘渺的身影,两行清泪徒然落下。   乌兰本想出去催促车夫停下,但是让她丈夫拉住,听他低语道:“那不可能是德爷,要是,也只能是魂魄。活着的人不能近距离接触魂魄,德爷有心来送王子殿下,这已经是最好的道别了。”   对于现在的图江来说,最好的道别大概就是如此了。   风很寂寥,落在衷瑢脚边的灰尘却是喧嚣。   她见车队已跑远,慢慢摘下闷人的面具,但始终望着北边回不过神。   这套只有王妃才能穿戴的盛装怕是还不回去了,衷瑢想着等德爷某一天回来,再告诉她今天的场景,告诉她,有人在这片大地上,为她埋葬了半生的情爱。   《奴本孤鸿仙I》 完      简介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此番外是《奴本孤鸿仙》整个故事结束的十几年后,云长天因郑四郎与董忭的联合打压,被迫走上叛变的不归路。   文中的赫连舒是郑四郎与董忭死后,朝中唯一一位握有军权的年轻大将,与慕亦之女――何念共结连理,育有一对儿女。   后为救何念,被云长天率领的叛军擒获,并归降。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1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炽热的风沙是大漠隽永的图腾,看那荒滩戈壁里,沙山丘脊上,千余年百余年的驼铃仍响彻在贯穿其中的丝路上。比起江南的富饶秀美,也许有些人会更爱这种粗犷图腾的浪漫和神秘。   风沙将归顺于它的子民拉得和死亡如此近,却又在他们之间划下一段长河。我在河这边饮水,一抬头就看到死神在对岸虎视眈眈。   与死亡仅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到底有多近又是让人猜不到的恐惧。   猜不到,所以人才对此心神向往。   姑娘大概占这种心思的一半一半,她到底喜欢的还是策马奔腾的潇洒不羁。   军队行至安西境内后一路收复了几个小的蕃镇,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打到了军营附近。   姑娘跟着赫连一路也立了不少功,至少成功的战术里有一小部分是她的策略。军师们都夸她聪明,回长安了要好好向朝廷表彰她。姑娘推辞说都是跟着自家的大将军学的。   赫连正看着版图发愁,这么群人一起哄更是心烦,手劈到桌上就让大伙赶紧散了各干各的事去。   众人走了后,帐中只剩夫妇二人,姑娘盘腿坐到他身边,理了理他凌乱的鬓发。   赫连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正好她在就指着地图问道:“你有没有看出些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你都看不出了,我自然也不懂。”她歪个头检查一遍,放弃道。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路过来太轻松了?”赫连原不求她会说出个所以然,说再多也只是聊以慰藉。   只见姑娘点点头,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这一时间安西的叛乱四起,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谋篡!”赫连愤慨地一拳锤到桌上。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我陪你一块儿去平息了它,你也好快点回家陪娘和孩子。”她沙哑的声音里沉沉的全是为**为人母的牵挂。   “何念,我怕我回不去了。”他突然颔首咬了牙。   “怎么会?你不要说胡话,外面还有这么多弟兄,你回不去了,让他们怎么办?!”姑娘情绪激动起来。   “不,我是说过去的日子。。。”赫连收起地图,看向她认真讲着:“如果真的如我想,前面的路就难走了。”   姑娘焦躁起来,完全不懂他在讲什么。   正好帐外有小兵来报,云长天的军队来跟他们汇合了。   “这个云长天难道是当年和你一起入伍的那人?他不是一直驻扎在安西吗?”姑娘边问边伸手,让先起身的赫连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你等会去休息的营帐里躲着,不要让人看见。”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赫连,你听我说,不管现在以后都会是多坏的情况,你一定要坚持住,娘和孩子都在等着你回去。。”   赫连听她如此深沉的爱意,忍不住笑道:“看你现在担心这担心那,一点都不是当年踹笼子骂破喉咙的小姑娘了。”   “你倒是没长进,脸上一把胡渣了还是不知道收敛收敛臭脾气。”她探手摸摸他的下巴,念叨起来这两天要亲手给他刮刮干净。   姑娘按他的意思躲在休憩的帐中不曾出去过一步,可是不速之客还是轻易找到了她。   那女人穿着素衣素鞋,头发裹着纱巾,蒙着面,两道细细的一字眉一挥即成,英气逼人。她进来时看了看外面没什么人发现,淡定地摘下面罩,笑笑着问:“别来无恙,赫连夫人。”   是几年不曾见过的朝鬼,她如今随着云长天的队伍在大漠里四处奔波,费着好大的折腾。   “你现如今不倒腾那些古董了?”姑娘有意试探道。   “呦,谁跟你说的?”朝鬼一点都不客气,掸掸身上的灰就坐到了一边。   “我记起来的,十多岁的时候我在葛望见过你。”   “这么说来你也应该记起很多事才对。”她伸出腿揉捏了起来。   “没那么多。”   朝鬼哼笑一声,也不去管她说没说谎或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自作主张切换了话题,漫不经心道:“你还是快点让你的赫连撤兵回长安,这里注定守不住的。”   “你什么意思?”姑娘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师傅救过我,现在趁我还记点情的时候多少还一些。”她一贯都是这种旁观者的看戏态度,姑娘都有点冲动要问她有没有过烦心事了。   “撤不撤兵是朝廷的意思,赫连也不好做主。”   “你是真傻还是赫连一直瞒着你?现在**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在他手上,朝上的大臣若是有一点反对他的也都被打压的差不多了,你相公做事做人的手段你真一点没听说过?”朝鬼蔑笑起来。   “我。。不懂。。”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扶着脑袋心里情绪翻腾。   “你是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朝鬼休息够了,起身往外走去。“我跟你说,好好劝劝赫连舒,这安西跟长安比起来到底哪个重要。”   “你等等!”姑娘还没听够,怎么能让她走。“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道是我的事情,今天来跟你说这些我冒了很大风险,别跟无关紧要的人说我来见过你。好歹我还欠着你师傅人情没还清。”朝鬼重新蒙好面罩,看看外面没人赶紧溜了出去。   夜深了,赫连该做的事都做完,让小兵打着灯送他回来。   一进帐中见她愁眉苦脸魂不守舍,就知肯定又有什么事了。   但他也不主动问,换衣洗漱好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似没发现她的异常。   姑娘心里憋了半天,吹了灯在他身旁安顿着,就是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他仍装作看不见感觉不到,对她的烦恼不问不说。   姑娘觉得他今天是太过沉默了,怎么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动于衷。黑暗里睁大眼睛想了又想,后知后觉到该不会他早就发现朝鬼来找过她了吧。   “赫连。。我。。”她开口未曾完全,赫连一记长叹道:“有什么就说吧。”   姑娘更加确信他应该是知道了,于是也不隐瞒什么,把事情讲了个清楚。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2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赫连就是怕她有所隐瞒才会如此吊她胃口,现在果然引她说了个大概。知道朝尤岚并非奸诈之徒,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爱憎分明,她特意避开云长天来说的话必定有隐情在。   “朝尤岚之前有跟你接触过吗?”他沉默几许突然问道。   姑娘话头一下哽住了,说有也不是,说没有肯定要被看穿是在撒谎。   “她都跟你说了什么?”赫连态度口气逐渐冷下来,这让姑娘怪怕的。   “赫连。。”她猜不准他的反应,只能先打好预防针。“赫连。。你相信我吗?”   “这么多年了你说什么我没信过?”他回忆起前尘往事又是一口气叹出。   “我。。这不是怕你吗?你老是这么凶我。。”她幽怨起来。   赫连侧过身把她紧抱到胸口,亲昵着她的脸。姑娘觉得时机正合适就开始翻起旧账来:“你说说看,当年在军营我不就逆着你说了几句,你就吊了我一整天,要是那时死了也罢了,以后也不用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了。”   他笑起来回道:“还有呢?你都记得?”   “我脾气也不好,怎么可能忘得掉。还有你把我从家里赶走,我去了白岭,差点点就成了人家的压寨夫人,我要去教训那个山贼你也凶我不让我去。还有还有那次你居然骗我那个破镯子是传家宝,我饿了一个月才把它摘下来。。。”   姑娘发着牢骚,正起劲,突然间听到他的眠鼾,才发觉他早就睡着了。   她平静下来,探着手摸着他脸的轮廓。当年意气风发俊俏清秀的赫连也开始沧桑了啊,他变得没有以前的白净,多了点粗糙,下巴总是带着怎么都刮不干净的胡渣。每次吻他,姑娘都要被扎疼几次。   “赫连啊赫连。。”她心里呢喃起来,“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信?你哪怕有一点点怀疑过我,都不会让我有拖累你的机会啊。”   想来,的确是她成了他命中的阻碍。   前尘往事太繁杂,姑娘理起来觉得费劲,行军途中闲来无事就与赫连念起旧来。   “你说我如果真的成了压寨夫人,你会不会把我抢回去?”她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后面跟着的副将都一脸正经,但耳朵早就竖起来听领导要怎么回答了。   赫连回她一记冷语:“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专心的结果只会是被敌人偷袭。”   说来也巧,他的话还没凉,行道两侧,后方冲来一批骑兵,断了他们的去路。   整个气氛都紧张起来,将士们预感到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何念,等一下你带着弟兄们往东边跑。”赫连牵了几下马头,试着让受惊的爱驹平静下来。   “你呢?”她觉得他肯定要为自己殿后了。   他还没说出话,从远空飞来一支穿云箭,毫不犹豫地破风袭来,幸好赫连反应快,挥刀斩断箭矢,干脆利落。   姑娘扎紧发带,她那颗好斗的烈火雄心渐渐燃了起来,无视他的阻拦和呵退,连眼神也磨成了锐利的钢刀。“赫连,要走一起走,哪怕前面是黄泉路忘川河。十多年前我在军营陪你的时候就做好觉悟了。”   听她如此论调,一向强硬的他也不知此时该如何反驳,是啊,那三年如果没有你啊,我又怎么坚持得住。   手下纷纷进言,不如直接往前冲,前方不远就是安西最大的军营了,可以向云长天求助。   他们的大将看着前方茫茫一片不作表态,四起的烟尘逐渐沉淀下来,有人影向他们走来。   赫连颔首,皱起了眉。   “那是谁?”姑娘见是一样貌堂堂威风凛凛的武将身披铠甲,手持关刀,策马匀速而来,那般沉稳自信,天生冷峻的气场足以镇住赤日炎炎的火烫,叫那白天的沙漠戈壁也如夜间一样冻得凄惨。   他穿过一片沙尘,又走入一片,身影隐去复现,可方向仍是不偏不斜,那些迷人眼的障碍于他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云长天。”赫连轻轻吐出这三个字,便驱马往前走去。   姑娘一惊,难道他就是前段时间来与他们汇合的云长天?而且还是当年在军营里,众人面前与赫连对酒的云长天?   不对不对,就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十几年了,就算只在那时见过他一面,怎么可能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现时看来是如此陌生!   她追了上去,扶着自己脑袋问赫连:“我怎么不记得他长这样。。”   他就只是专注着往前,再往前,与对方距离了大约五十步时,一场激战瞬时爆发了。   挥斩关刀的猛将,挡住手持宝剑的勇士玩命一击,一发力,闪着青光的关刀嘶鸣着落向敌人身上,可惜吃空,劈断了地面。   赫连剑法勇锐,强悍中透着一股无畏无惧的气息。他虽已略染沧桑,可在姑娘看来,他还是当年披荆斩棘,把她护在身后,气血方刚的英雄。   云长天步法不曾被赫连杀气沉沉的剑法打乱,一步一跃都是时机拿捏正好,躲开他的进攻,趁机旋了关刀到腰间,从下往上一挑,赫连不拿刀的左手趁机抓住刀杆,侧身旋翻过去,躲开了攻击,还接近了云长天,挥刀在他铠甲上留下一道破口。   将士们欢呼起来,姑娘心里却一阵虚。她听朝鬼说过,云长天不好对付,绝对不是赫连这么轻易就能打败的。   果然,对方及时放开了武器,往后退去,从天上掉下一张大网,擒住了赫连。   原来云长天与他对决是假,被打得步步后退也是假,目的还是要引他中陷阱。   你说赫连怎么就那么傻,偏偏往里面跳呢!姑娘心里急得不得了,从腰后甩出几枚飞镖隔开了云长天与赫连的距离,抽出她的宝贝短刀,下马燕踏飞去。   赫连吼着让她别过来,可来不及,四处飞来无数的箭矢,一一朝她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奔去。   将士们以为这次要完了,她必死无疑了,哪知姑娘两手都握起了短刀,往前面地上一打滚,先是躲掉了密集的前部箭雨,后方疏散的几支也被她旋地而起的一瞬间斩断了。   云长天笑着说道:“这不是赫连夫人吗?我可小看你了。”   她哪里理会这么多,一热血起来,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眼睛都充了血,一心想着大开杀戒。   手中邪魅的宝刀还闪耀着宝石古老的光泽,她的眼神如流血的明月,是黑夜里失去光明的,令人胆寒的杀意。   连她要救赫连这件事都忘了,姑娘轻功卓越,路过被困的他直接冲向云长天,屈身往他腿上划刀,但被他躲了开来。   众人见到这女人是越来越灵活,两把短刀用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好像是天生长在手上的。   云长天手无寸铁,开始有点招架不住,躲开她去取了关刀回来,正面与她开打。   飞旋间,姑娘的头发都散了,在风里乱成一朵乌云,只是云间夹杂了几丝闪电般刺眼的银发。赫连看到了,头一次感到岁月不饶人的悲哀,他试图挣脱铁链网的束缚,他要冲出去把自己的女人护到身后!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3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整个战场的气氛凝重万分,将士们被敌军的弓弩和盾牌挡在决斗场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将被长矛和刀剑抵住,成了困兽。   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到姑娘身上,要是她能克制云长天,说不定还可以救了将军回来。。   众人心里正期盼,却见她退守时被一旁候命的小兵投来的飞石索缠住了双脚,倒磕在地上。   这哪里能服,将士们悲愤声起,纷纷举了武器,准备拼死一冲。   所有人都以为姑娘站不起来,要被渐渐接近的云长天了解时,她的斗志再次让人目瞪口呆。   姑娘双手一拖地,倒立着旋了很多圈,把缠得非常紧的飞石索硬是甩了出去,自由的一瞬间,一记鲤鱼打挺,飞步冲到云长天面前,挥手奋力砍下手中的短刀,虽被关刀挡去,敌人毫发无损,但在她后跃几步,退到安全距离后,在场的人均目睹了那把无坚不摧的关刀是如何断成了两截。   整个战场都在那一瞬间沉默了。   姑娘休整片刻,将矛头调转方向,往刚才扰乱她战斗的小兵燕踏而去,那个小年轻蒙着面罩,被这女人的阵势吓到了,踉跄往后退去。   战斗中的斗士才不管谁是谁,眼中除了目标就是阻碍,谁敢挡路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其他几个士兵妄图制服她,哪知都成了炮灰。危险越逼越近,蒙面的小兵跌坐在地上,害怕得忘记了逃跑。   其实对于姑娘来说,最大的威胁还在身后,急着去解决小问题会让自己陷入很危险的境地,如果云长天此时换了兵器过来,任何攻击都会变成致命一击。   但是云长天没有,他飞身过去趁她下手的一瞬间空挡救走了那个小年轻,自己的肩背倒是被划了一大段的血口。   姑娘算是扑了个空,摔在了沙石地上。短刀也脱了手,这一下,让她清醒了不少,其实体力早已不支,变回平时温柔平和的贤妻良母,她怎么还撑得住,倒在那里晕了过去。   不远处的赫连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不顾刀枪锋利,冲撞开身后的一堆士兵,从网中钻出去,随手拾了一把大刀,往姑娘方向走去。   他的气势太盛,堪比红了眼的姑娘,每踏出一步,地上仿佛都能着起火来。   原想去擒下地上那女人的一堆步兵均不敢上前了,双手握着武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人带头出来。   如此一来,**士气大涨,整了队伍,两军立刻发生交战。   赫连守在姑娘身边,杀红了眼,副将们冲来救起两人,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对方因为云长天受伤,士气不敌**,竟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退据回军营去了。   回到附近蕃镇休养的**当夜就升起篝火,饮酒庆功。   那把邪门的短刀被赫连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很久,正好见多识广的军师进来给他送酒菜,就顺口问了起来。   军师也检查一遍,捏着下巴说道:“这短刀估计不是中原产的,你看上面镶的宝石,这种镶法我们这边也没有。还有就是这里,你看。”他把刀举到火烛前,刀刃泛起了一丝血红的光。   “这个就叫杀气,沾不到血这刀就会让人疯狂。”   赫连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解释,半信半疑地朝还在昏睡的姑娘看去。   “今天我看夫人的状态,搞不好就是因为这邪物。”军师小声起来,又附到赫连耳边轻语。   “你说什么?!”赫连差点跳脚起来。   “大人别激动,在下也不是怪力乱神之人,只不过常言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军师一旁作揖。   “不,我是说你讲的那人是谁?”   “大人是说那养马老头?确如大人所闻。在下少时出家,就算现如今还俗,也不敢妄打诳语。”   “依你之见,说到底还是因为谢夫人?”   “要这么说也可以,这世事总有个因果报应,要是没有谢夫人,也就不会有这养马的老头,咱夫人也就不会走火入魔,劳神伤体了。”   赫连对此仍有疑意,但到底信了八成,于是问道:“你知多少谢夫人的事?”   军师眼珠子转溜来转溜去,终于狠下心回道:“毕竟是他们谢家的私事,大人如果想知道,在下可以挑重要的略讲一讲。”   赫连又朝姑娘看一眼,估摸着她呼噜打得响,应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就让他小声讲下去。   “大人可有听说过扬州城百年前发生过一桩悬案?”   “好像有所耳闻,难道是那一桩鬼宅里发生的?”   “可不就是,那宅子现在破得不成样子,专门给流浪汉住的。谢家原本是经商的,还是皇商,最重要的牵头人就是谢夫人,你说生意是她做的,理应来讲,当家的也应该是她,或者是她儿子,谢二公子吧,但不是,却是那家里另一位夫人生的大小姐,那大小姐人倒是心善,但手段狠,得罪了谢夫人不说,还将老是惹是生非的侄女,也就是谢夫人的孙女赶出去了。”   “谢夫人的孙女。。莫非。。”赫连话还没说完,军师就让他安静下来。   “大人应该猜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这一老一少脾气性格啊,做人方式做事手段都不太好,打比方来说,那谢小姐长到十七八岁,不急着嫁人,和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女官纠缠上了,两人纠缠来纠缠去犯了不知多少那边的条例,惹了多少冤孽,好了,终于差点丧了命,被谢大当家千方百计救出来了,不肯认错,非得冒着全家人陪葬的风险,闯了不该闯的禁地,打破了囚笼。”   “还有这等事?那女官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人英明,在下可以再透露一点关系。。。”军师说着又打起了耳语。   赫连一听就笑了,带点嘲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所以因为那件事,谢大当家怕波及家族才无奈之下与谢小姐断绝了关系。谢夫人哪里肯,要向当家的讨说法去,两个女人都不好惹,谢二公子和少夫人又不管事,更是不敢管他们娘了,特别是女儿出事后就去南山隐居了,所以后来悲剧就来了,大当家和家里上下凡是有点反对谢夫人的,一夜之间就暴毙了。当地人不知道他们家的恩怨,传出去也只是传有人处心积虑下毒报复,哪里晓得是自家人害自家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说得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赫连揶揄他。   “大人见笑了,在下曾祖父就是谢家的账房,受过大当家恩惠,出事前在外地兼职跑商,所以才有机会告诉我们这一辈小的。”军师笑笑,顺带一声叹息。   “我以前只知谢夫人那伙人专在西域和安西一带来往,几十年前还去过长白山那片地,好像在倒卖古董,你对此可有了解?”   “大人这问得应该是当初来军营的那五个人对吧?说起他们,在下也是后来回长安多方打听后才知晓的。那时候不是有个德慕亦吗?在下的父亲有和她打过交道,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据父亲说,德慕亦是被大公主收养来的,后来大公主出事后就出宫嫁给了何音,何音可是先帝极其宠爱的琴童,以至于到后来结党营私,谋逆叛乱,无恶不作。如果不是如今的圣上当年果断拔除这一根刺,这天下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军师东讲西讲,也是铆足了八卦劲。   “何音的事我有知晓几分,不过。。”赫连说到这里又看看姑娘,有意咳了一声。   军师这才会意,也不好再讲什么,立刻婉言道:“大人心里明白,这英雄和枭雄,总会有那一点区别,但归根到底都不是一般人。”   “其他几个呢?”   “额。。这另外三个,在下不敢断言,英雄不问出处,总之也是三个好汉,早年在边疆一带出没,平了很多怪事。”   “怪事?”   “对,说白了就是怪力乱神。而且在下有所耳闻,三人擅长巫医蛊毒,占星卜卦,能在沙漠中央行走都不迷路。”军师顿了顿,喝了口水,继续吹着口风:“谢夫人带着这批人,又是倒腾古董,又是在这寸草不生的地里徘徊,一定是有什么不一样的目的。”   “这不消你说,我也知道他们目的不纯,这又是送女儿又是给我们治疫病的,摆明了走的是条不归路,如今我只想弄清楚,这路他们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方?”赫连尽量压低些音量,说毕又向军师耳语几句,就打发他离开了。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4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第二日姑娘终于清醒了一些,赫连给她喂着稀粥,吮两勺,就拿馒头给她咬一口垫肚子。   姑娘看起来心情大好,胃口也大,满嘴的馒头还不停复述着把云长天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快感。   两人一唱一和,互相逗乐着,屋外又有小兵匆匆来报,说是一个自称陆澈的男人,带了个五十人的小部队堵在门口,要赫连出去。   姑娘一听这名字,浑身又不痛快起来,把起刀就要冲下床去报仇。她恢复得很快,只是身子一动起来未免还有点懒泱泱,脚丫子刚踏到地上,立刻疲软了一阵,倾倒向赫连身上,与他撞个满怀不说,直起身时脑袋还顶到了他手中的碗,剩下的粥有一半撒到了她头上。   “哇!”她哭丧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的乌龙不常闹,她搞得这么狼狈还是头一次,着实让赫连见识了一回她被岁月掩埋起来的天真烂漫。   因为外面催得急,他不得不吩咐了手下立刻准备盆水和干净的布来,自己大步流星赶去了外面。   不久,果然有小兵端着水盆步履矫健地来了,姑娘正低头小心抹着发上的粥,随口打发他出去,却发觉小兵异样地站着不动。她敏锐的神经连带心脏一起抽紧了,抬眼望去,发现竟就是陆澈!   他乔装混了进来,如此人高马大的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什么反应。   她有些颤抖,往朝门的方向挪了两步,犹豫着要不要喊人进来。   屋内的气氛不好了,令她差点透不过气,活活被闷死。“你作甚?”她尽量保持冷静,心想大不了这次跟他拼了。   这男人立在桌前不说话,回头把布蘸湿了水扔给姑娘,让她先不要这么邋遢。   也许是受了悲慈影响,陆澈也变得特别爱干净起来。   看他并不像杀气冲冲的模样,姑娘心里多少有点镇定下来,抹干净了头发,才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陆澈也不废话,直说道:“昨天云长天回去后就不对劲了,大夫说他中了毒,如果没有解药,熬不过这几天。”   这么一来,她立马明白了,大着胆子冷笑道:“我没有解药,军营养马的那几个老头里有一个估计有。”   “那群老妖怪都被砍头了。”他冷不丁地吐出一句。看姑娘瞪大的眼睛,他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解释,又问:“抹在刃上的毒药你可还有?”   “没有了,赫连不让我用,前些年就已经包了纸烧了。”   他沉默片刻,向她探出手道:“把你的短刀拿来。”   这怎么可以?姑娘送了命也不会把自己的宝贝送出去的。   “这东西你还当宝贝?”他脸上略带可惜之意,“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   “就一个!而。。而且那一个是敌人,不算!”她大声辩解道,以为他在谴责自己的罪行。“说起来你在白岭打家劫舍,怎么不说你自己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陆澈轻笑起来,不愿再啰嗦,三两步就移了身段,很稳妥地绕到她背后,顺手捏住了姑娘挂在腰后的短刀,差点就得手,却被她快一步抽了走,打个旋身,漂移到了几步开外。   “轻功倒是练得到家了,不知道身手怎么样?”他眯起眼,笑意渐浓,话毕,从靴间抽出短刀,眨眼间探身跳跃到她面前,护在胸前的手随即用力挥出去,连带手里的武器朝她毫不留情地呼啸。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就眨下眼皮还没睁开眼的功夫,姑娘就要挨到那利刃了,但他力道又控制地太精准,离她鼻梁只有一指的距离时,刀刃稳稳停住了。那汹汹气势说收就收,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她傻了眼,被吓懵了。长这么大,头一次被震慑住。   手中的刀咣嚓一下从她无力的手中落到地上,她微喘着气,颤抖着眼神望着他,脑袋一片空白。   陆澈笑得更恶意满满,脚尖掂一下,就把刀踢到了手中,顺带自己手上的那把一起收回了靴子里。拽着惊魂未定的姑娘出了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揽着她飞檐走壁从屋顶上逃走了。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5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陆澈挟着姑娘往城外方向去,拐了几座平房,出了一道关口,迎面就飞奔上了一辆马车。   颠簸不停的车厢内闷热闷热,让肺有点痉挛的女人更加不舒服,她赶紧撩开车帘贪着换几口气又呕了两回。   “如果你能救活云长天,我就让你毫发无伤地回去。”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言行不符地递给她。   姑娘瞥他一眼,爽快地接了过来但还是用手抹掉了蘸在嘴边的从胃里翻腾出来的酸水。“这手绢挺细腻,你们大男人怎么会用这种带花的?”她又原封不动扔了回去。   “我夫人的。”   “呦。”她哼笑起来,语气充满鄙夷,“看不出对夫人倒是一往情深。”   “你有看出来什么了?”他声音低低的,像是十二月的阴天。   两人都顿了顿,不复这个话题。   “我救不活云长天。”她看向窗外,“我知道有个人可以。”   陆澈颔首微微呼出鼻腔的气,回道:“谢夫人也没办法。”   这三个字让姑娘始料未及,愣得扭过身去盯着他,狐疑道:“你怎么也认识她?”   “也?谢夫人有谁不认识?但凡有点利用价值的人,没有一个被她榨干心血的。”他笑起来,淡淡的,冷冷的笑,跟毛毛雨一样。   “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了钱?”   他摇摇头,说道:“朝鬼跟我说你有多无知的时候我还不信。看来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跟我说!”她生怕自己无知愚蠢,到处被骗。   “你认识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谢夫人的棋子。你夫君,你师傅,你师傅的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孩子。。玘一?!”   “他现在不姓玘,姓云。”陆澈说起这一切,不算沉重也不算轻佻,恰就是掩饰到那样完美的一个度。   面对这个开始发作的女人,他的态度也始终是保持着这度,仿佛面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需要靠着伪装来使他看起来百毒不侵。   “等等你就会见到那孩子了。”他收好手帕,转移了话题,扯到了赫连身上。“赫连舒对你可真算仁至义尽了。”   “你什么意思?”姑娘看起来心事很多,一搬又是一块大石头。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何念这人,也许很多事情都会比现在好解决的多。”他的风轻云淡让姑娘蓦然回想起当年赫连那句“还不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我。。。   “你话要说清楚。”她心里早有铺垫,因此显得平静很多。   “我可以给你分析一下。”陆澈抖擞一下精神,端坐起来说道:“赫连要是没有让你进门,也就用不着放着玘歌霜在长安,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抓一个痞子对他这眼线布成天罗地网的重臣来说,不过就是说两句话的事情。”   姑娘反驳道:“就这也不能全怪我!”   “我自然没有怪你,要被责怨的人,少你一个不少。你可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军营里跟赫连撒的谎?”他笑起来,“我看你样子是不记得了,六岁?跟驼队跑商?还有什么来着?谢夫人把你的生平都快写成一册书给赫连看了,他居然还能毫不犹豫相信你说的话。”   “你当时就在军营?”她反应过来,瞬时觉得似乎有些事情可以说通了。“所以说是你勾结了突厥人,赫连才中了埋伏?”   “是突厥人为了讨好云长天请我布的局。朝鬼应该跟你提起过当年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陆澈视线开始涣散,似乎朦胧间就回到了那时候。“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是赫连陷害我的。”   这么个恶人现在突然掏了心似的跟她念起来,姑娘一时间劝说自己设防,一时间又感觉到从车帘外漏进来的阳光明媚变得如此欢脱,仿佛人间的喜悦跳耀,现世安稳,静好。   “但是我必须打败他。”他补充道。   “为什么?”姑娘装着难以理解地问道。她其实并不诧异这种恨不恨,报不报仇的问题,因为她和赫连最大的问题根源就是于此。   “你夫君在朝堂上可能手腕强硬了点,但论起抱负二字,就是我,也比不上他。”陆澈偏了视线看她,此时的他就像慢慢卸下了面具,眸子里闪起了光。“他心里装着的,可是天下二字。”   “我怎么不知道。。”姑娘轻声嘀咕,大有埋怨赫连的语气。   “不就是为了你,他才放弃了安西都护府的兵权吗?一个女孩子有多少年华,怎么可以一直待在这种沙漠里?”他又笑起来,“所以我和你说了,赫连对你真的好过了头。”   “那是驻守年限到了,朝廷要换人了。”姑娘再次辩驳。   “他真的这么跟你说?”陆澈笑得出气都不均匀了。“当时是赫连自己上报朝廷要回长安来的,我安排在宫里的手下汇报他当时的理由就是想回家娶个媳妇。”   陆澈这么笑着,姑娘脸跟染了胭脂一般红了。   “那就是说,他。。当时就是喜欢我的?”她憋了半天呢喃起来。   “这你就应该去问他了。总之,赫连舒想要代表正义的一方,我就是正义的敌人。”他平下气息,欲端回先前的严肃。   “你们这群人可真奇怪。明明有活路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舍弃掉好不容易有的平静生活互相伤害。”她皱起眉,叹口气。   “说说是这样,但你问自己一句,当时霜狗冒险来军营想把你送去波斯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要好好过日子?”陆澈手肘往窗口一抵,便耸起了肩。   “我那时候就怕师傅他出事。。”她开始明白自己再多的解释都没用。   “你要是那时候去了波斯,赫连不退回长安,安西如今也不会失守,朝廷更不会到如今这种只有赫连舒一个可用之人的尴尬境地。还有可能赫连就会娶了陈玉合报复霜狗,最后陈玉合亲手揭露了赫连舒勾结朝廷命官滥用职权打压异党的罪行。”他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推理,仿佛是他已想过了千百遍那样顺溜,“对了,那个女人手里有赫连不少把柄,一旦被公之于众你夫君到时候落得个什么死法你可以像我一样地慢慢猜。”   “玉合不会那样做的。”姑娘说得很坚定,但心里虚了起来。   “你夫君并不这么想,你就等着看,到时候那个女人如果死得不够惨,一定就是赫连念她百般照顾你的情谊而手下留情了。”   “大家都会死吗?”她沉默一阵,颓然来了这么一句。   “终有一天都会。”陆澈轻描淡写出他的心思,“人生多短,只有几十年,前十年无忧无虑,最后十年尽享天伦。有时候太羡慕你们,就会觉得自己真可悲。”       上册番外·长河末路6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马车后头扬着烟尘,远处的一片被日光晒得发亮,天空如此洁净,没有云只有浓浓淡淡,深深浅浅的一汪水蓝。那蓝色是抹在苍穹顶的脂膏,让人怎么看都觉得不真切。 军营仍旧完好地矗立在那儿,姑娘跟着陆澈进到营帐里,探了探云长天的气息,看他安睡的模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个大夫本围在桌边低声商量着,见有人来了也不顾什么礼节,张口就问陆澈可有找到解毒的药剂。 这个云大人的座上客摇头前与姑娘对视了良久,想确认她是否真没有办法。果真,这女人的眼神在某一瞬闪了闪,极其细微的变化让他顿时有了峰回路转的希望。 “你们先出去。”他保持着冷静,不算客气也未必充满敌意地对大夫们命令道。 那群看医书摸索了一辈子的老学究急了,这救人的时刻为什么大夫反而不能待在这里呢? 他还是一个态度一句口令,惹得姑娘都不舒服了,一群人僵持在那里总归无益,还是她自作主张不光让大夫们留下来,还让请了等在外边一众大将谋士进来,当面谈起了条件:“就算我是被劫持来的,如果我不想活了,谁都拿我没办法,云长天一死,你们这群反贼也活不久。我现在的确能救活你们头儿,不过得答应我几个条件。你们这边谁做主?出来跟我说。” 众人起了喧哗,你看我我看你,吵来吵去,还是逐渐安静下来,注视始终镇定的陆澈。 他预料到了这结果,也答应得很干脆,只要能救活云长天,她提出的条件尽量满足。 姑娘得了口头允诺,也不让他多做保证,面向了众人声响嘹亮道:“第一,还我宝刀。”说时就往陆澈方向伸出了一只摊得平整笔直的手掌。 那宝刀也就四平八稳地回到了她手里。 “第二,我要带你们其中一个人的人头回去。”此言一出,立刻激起了公愤,一时间,刀剑出鞘的鸣音不绝于耳,众人欲要先砍了她再说。 姑娘一点都不俱威胁,她知道自己是云长天能活过来的唯一稻草,抓不抓得住,岂是一颗人头所能左右的。“如果被朝廷知道了我今天在这里救活了逆贼,到时候落的,就是我自己的头了。所以,我之所以能安然回去,必须得是靠我独自杀出血路,取了猛将项上脑袋才能蒙骗过关。” 看她这么坚决,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在偷偷地四处窥视寻找适合被献出牺牲的祭品了。 陆澈不做声注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泛起沉思时凝神的笑意。 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包括姑娘。 不过再次令人意外的是陆澈喊出的那个不幸之人的名字:“云之遥出列。” “云之遥!”众人一片唏嘘,看着一个身形还未长得饱满的男孩子从将士堆里义无反顾地挤了出来,盛气凌人地立到陆澈面前。 姑娘打量他两遍,向陆澈拒绝道:“你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出来干什么?” 他只是笑笑,抚着之遥的小脑袋,良久才问他:“你爹昨天救了你,那你今天是不是应该救他?” 之遥点头,一点都不恐惧。 姑娘立刻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孩就是扔飞石索的蒙面小兵,云长天就是为了救他,敢情是自己儿子。 终于有一个将士气血沸腾到忘却了贪生怕死,冲撞出来向陆澈骂道:“你有种怎么自己不上?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扛?”他说完就朝姑娘吼道:“够胆就来取你爷爷我的脑袋!” 此时的气氛有够悲壮,但却引陆澈笑了起来,把云之遥推到了姑娘面前,催促道:“这小子现在送你处置了,你还是赶快救活云长天。” 虽说众怒未平,但一说到头等的大事,一票人还是安静了下来。 他们眼见这女人临到榻畔,看了下云长天背上的伤口,就让人端盆热水来,又把紧扎的发带解了,用力扯开,掉出一小片纸包,那蜡黄的纸包里,竟就是剩余的药粉。 药粉全都融到热水里,姑娘就用布绞几回,带了水敷到结痂的伤口上,还不断用手往布上拨水。 屋子里全都屏息侯着,随着那血痂融成了血水,伤口开始不断往外涌一股一股的黑血,那种黑里透着一丝红,很怪异。 原本毫无知觉的云长天感觉到了阵阵疼痛,趴在榻上时不时轻微抽搐起来。 等到黑血流干,颜色变得艳红,姑娘便差使大夫们可以过去止血了。 陆澈迎上去,看着云长天问她:“这就好了?” “我不知道。”姑娘有点累,敷衍着回应。 这女人脾气态度如此差,又有人想要抓她去砍头了。 伫立一旁良久的云之遥倒是很乖,大夫忙的时候主动过去搭把手,也不管脏不脏,弄得袖管是血迹。 那段时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陆澈没心思去听去分辨,和姑娘一起站在那里看着原应该濒死的人又渐渐有了起伏气息。 “你又没听赫连的话?”他突然问道。 “嗯?”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毒药你还留着。” 姑娘哼一声,表示自己不屑于和他解释。“行了,云长天也没事了,你放我回去。” “云之遥你带走。”陆澈坚持道:“我跟你说过,他姓云,不姓玘。” 这么一提醒,姑娘总算明白了,她猛地回头往之遥望去,难怪总是觉得这个小孩哪里看到过,原来是和玉合长得如此相像。 “他自己知道吗?”她问。 陆澈缓缓摇摇头,望着之遥,说道:“你也看到了,云长天舍命救他,他自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身世,等他再成熟点,见惯风雨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那师傅呢?”她急了。 “我不知道谢夫人有没有告诉他,你下次见到他问一下就知道了。” 陆澈说得简洁,看来他不想多解释什么,她又追问孩子怎么会流落到此,也仅被告知一句:“这是报应。” 报应?呵,什么坏事都被说玄了,人真的很奇怪,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 她不知道该如何理清目前的形势,从前,现在,还有接下来到底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又该怎样脱身于迷雾,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机? 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而却只有她不知道?姑娘喜欢把自己幻化成英豪,纵横四海,洒脱随性,但现实却又太过温柔,暖了她最青春的十年于长安的歌舞繁华里。当时结束在安西的三年驻守,随着军队凯旋归城,那日的雪花,梅花,还都飘摇在她心里,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个不停。 她想睡一场春秋大梦,自此都醒不过来。在梦里行侠仗义也好,作恶多端也好,披荆斩棘,幕天席地,铸炼起浑身的野性。 不过,梦总有一天会醒,再次面对现实时,必然是一番恍如隔世的惆怅。 这也是姑娘最感失落的地方。 云长天当场就醒了,微微**着,口苦舌燥,在之遥的帮搀下一口一口吞着水,呛一声,喘一声,又接着咕咚起来。 众人均在欣喜中沸腾起来,却见一着常服,满面尘土的男人挤了进来往陆澈耳边报告了什么消息,姑娘没听真切,侧过耳朵去仔细听,哪知被陆澈发现了,这男人朝她意味深长得微笑起来,渐渐笑出了声,拂袖敛发,带着手下一路向帐外走了。 她追过去,问道:“你朝我笑什么?” “赫连已经带兵回长安了,他这是不要你了吗?”陆澈背着手,昂首挺胸,饱吸一口气,霎时神清气爽。 但出乎他意料,姑娘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她反而早就料到似的,有话说不出,立在他身旁,就像江南倒春寒的天里下起了清凛的雨。如果现在她不是这身打扮,而是穿着女儿家的藕粉羽衣,眼角扫过一抹粉桃,整齐细平的两道一字眉也可以是用炭笔精心修饰到英气逼人的俊俏,会不会何念就不再是现在的何念? 上册完结感言 - 奴本孤鸿仙 - 陆不换 《奴本孤鸿仙》上册就到此结束吧。 这个故事也许以后我会接着写,但是不一定在大数字了。 这么匆忙完结第一部分的剧情,说真的,很感伤与略微的不舍。 写到60字,已经大大超出了合同上签的25字,所以对于肯签我并让我上架的17k,陆不换真的问心无愧。 在番外补了些关于男主的故事,本来还想写皇帝与元喜的番外,但是这个拓展剧情的构思被我拿去写另一本穿越文了,所以不在这里重复。 很感谢在17k遇到的写手朋友:紫夜、七七、皇叔、兮兮、蚕蚕、青卿、蘑菇等等,还有编辑欣欣、清清。 谢谢你们,伴我在网文这条路上风雨无阻地成长。 孤鸿仙是不换第一本正式签约的网文,说实话就算在我初步修改后,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我也正在努力地、一点点地将她修正与改进。 但要说最实的大实话,《奴本孤鸿仙》真的是我熬尽心血构思的 她不完美,但是她在我心里恰恰最美。 剧情远没有结束,之所以在今日匆忙完结,是因为陆不换这个笔名太累了。 心累,嗯,真的很心累。 这半年来,与不换同期的写手朋友,有的仍旧驻站在此,有的去了外站得到更好的发展,而陆不换换了几个笔名,分别签了另外两家网站,手上多了两本不同类型的文,于是在恢复了孤鸿仙的连载后,依旧极少更新。 每日得空更文时,那两本新文写得很顺畅,可能节奏方面也要优于孤鸿仙的缓慢拖拉。 但是我仍旧喜欢陆不换这个名字,朋友书荒时我仍旧会推荐这本未写完的情X。 因为我真的很爱这里的人物们。 《奴本孤鸿仙I》结束了,很快就要开始《奴本孤鸿仙II》了。 但是我该怎么下笔,一直是个难解的题。 反思这些文字剧情,也许等我再修炼几年,然后回过头来写,依旧写不好她。 可能是因为网文嘛,想那么复杂与虚无缥缈做什么。 没人喜欢窥探与感受他人的小情绪,于孤鸿仙来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不过,失败归失败吧,我对网文的概念以及认知在17k得到了锻炼,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虽然现在陆不换没个固定的落脚点,基本是走到哪里签到哪里,但还是要在离别前,跟已经离职的责编欣欣说一声谢谢,谢谢她当初签约《城南雪》,并且允许我将书名改成《奴本孤鸿仙》,谢谢她的欣赏,也谢谢她给我争取的众多推荐位。 还要谢谢现在的责编清清,如果你看到这篇感言,请记得我很感激老大你帮我看文,还有你问我下一本写什么,我当时回答不写言情了,想写个性化。 对不起我食言了,下一本、下下一本,我依旧写了古代言情,还依旧是宫廷贵族。 想说的暂时这么多吧,这篇上册完结感言一放上去我就要点“完结”这个按钮了。 点一下,就好像按了核武器的开关,我的世界都要开始崩塌。 对不起自己,但是我会继续写下去。 PS.谢谢UC上为我评分的那位小天使,你的肯定与鼓励对不换来说意义非凡,真心感谢。 PS.新浪微博:陆不换 企鹅号:三一八四九三二四零一(名称:一声词穷) 不换所有的文都在置顶微博上挂着,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陆不换”。 《奴本孤鸿仙II》的连载情况也会贴在上面 最后,鞠躬,谢谢。 陆不换 16.1.29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