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h3 id="htmltimu">楔子</h3>
多情最是着红妆,一点妩媚一点殇。
风华是一指流沙,苍老是一段年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念红颜几番,指点于江山,赐我刑天,妃子笑……
………
明明灭灭的灯火,映照的死刑牢房里满壁斑驳的狰狞血痕,显得尤为阴悚。
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满室带血的刑具,让这间死刑牢,简直像极了十八层里的地狱。
“啧啧啧……这么丰满的身段,这么细嫩的皮肉,害得我的刀子,都要饥渴难耐,蠢蠢欲动了……。”长得尖嘴猴腮,满脸狰狞刀疤的执刑官,扬起一脸淫邪的笑容,舔起了手里还沾着犯人血肉的利刃,另一只不老实的大手,对他面前挂在十字刑桩上,犹如死尸一样蓬头垢面全身赤.裸的女人肥硕的身子上下其手。
水玲珑攸的抬起了那张长了一大块红胎记,还布满了贱字铁烙印的圆盘脸孔,睁开了细小的眼睛,露出漆黑无底的瞳孔,幽幽的盯着执刑官,还在溢血的肿烂嘴唇一张一阖,“叫、燕、煜、来、见、我……。”
执刑官被水玲珑这突如其来的阴冷眼神和比鬼还要可怕丑陋的面孔,猝不及防的吓得倒退一步。
很快反应了过来后,执刑官便怒不可遏的扬起刀子在水玲珑脸上狠狠一划,“我呸!就你这幅鬼样子还想见太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德行!你以为你还是那风光无限的女侯?!”
“哈哈哈哈……太子?太子!我真要恭喜你啊燕煜,你终于得偿所愿,终于坐上储君的宝座了!!”水玲珑癫狂的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泪,血红的泪,“踩着我水家满门的鲜血,坐上我南襄满城百姓的尸骨堆砌起来的王座,你可惬意的很?”
“你个丑八怪,嚎什么嚎!“执刑官厌恶的朝水玲珑吐了一口唾沫,一手操起身旁火盆里烧的通红的铁烙,狠狠烙在了水玲珑的脸上,“这是太子专门赏给你的,你就好好享用吧你!”
“啊!”水玲珑惨叫一声,脸上登时冒起了缕缕刺鼻的白烟,当铁烙撤下,一个血红的贱字,便赫然印在了她本就已经布满了贱字的可怖脸上,只是颜色不一。
“好,很好,这叫声实在是太动听,太悦耳了!“执刑官愉悦而淫邪的大笑了起来,“女侯大人,您大可放心,这一百零八刀剐刑,您叫的好听,奴才当然,一定会好好的伺候……。”
冰冷带血的剐刀在水玲珑肚皮上,剐下了一片又一片血淋淋的薄肉,她简直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根本求死不能。
“啊!!”水玲珑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叫,绑缚在手脚上的铁链,在本能的不停挣扎下直铛铛作响,盈满血泪的眼睛睁得滚圆,就像死不瞑目的死人眼睛,极尽扭曲满是鲜血的脸上,竟挂着笑!
燕、煜,我就算做了鬼,也必要还你燕煜千刀万剐,必让你大燕,血流成河!
第一章 欲火得以重生
<h3 id="htmltimu">第一章 欲火得以重生</h3>
大燕国,京城云都。
胭脂飘香,无数莺莺燕燕娇嗔卖嗲,金主骚客下流声起的闻香楼里,突然,不知是谁爆出了一声恐慌的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大家赶紧跑啊!!”
还在声色犬马的妓子骚客们一听到这声大喊,都吓得立刻停止了风流快活,一个个面无人色的连凌乱的衣服都忘了整理,甚至连衣服都不穿,纷纷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朝闻香楼的大门奔了出去。
由于过度的慌乱,不知有多少人,被人潮挤的倒在了地上,做了他人的踏脚石。
一时间,惊声迭起,哭声阵阵。
此时,闻香楼的头牌香闺里,一个衣衫不整,七孔流血,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倒地不起的女尸,忽然猛地坐了起来!
“这……这是……,”剧烈喘息的女尸瞪大了眼眶内外都挂满血迹的眼睛,震惊不已的四处张望,“我,我不是在死牢行剐刑吗,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女尸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惧的瞪着身后落地水银镜里倒影!
这不是她的声音,这镜子里的倒影不是她,不是她水玲珑!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水玲珑,是大燕最丑的女人,还肥胖如猪,令人唯恐不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镜子里,这样窈窕婀娜,美艳绝伦的女子?!
即便这女子七孔外挂着条条可怖的血迹,仍然无法掩盖她这张皮囊绝色的美貌分毫。
蓝眼卷发,高鼻雪肤,唇若罂粟花,分明,是常以美艳风情冠绝天下的西域胡姬。
砰的一声巨响,落地水银镜突然爆裂,千百片碎镜片和同火焰直朝水玲珑扑面而来。
“着火了!”思绪被打断的水玲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形快如闪电般往后一滑,轻而易举的避开了锋利的碎镜片和大火。
“我的武功恢复了!”水玲珑又惊又喜,赶紧将房间里还未被火舌吞噬的桌椅,纷纷朝房间的门窗踢去。
倒飞出去的红木桌椅,每一件又快又准的撞击到了门窗上,发出一连串砰砰作响的声音。
可最后,门窗没有一扇被撞开。
水玲珑眸子一眯,“门窗都被封死了,难道是有人故意纵火,欲置此女于死地?不过一个弱女子,毒死了还不够,还要再如此兴师动众,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火势蔓延的很快,房间的四壁穹顶都燃起了条条通红滚烫的火舌。
水玲珑舔了舔被烤的发干的红唇,不再多想,立即运起内力真气,双掌一挥,无形的掌风顿时将一扇门窗劈成了木屑。
门窗后的风景,是一池深不见底的碧绿湖水。
水玲珑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了碧波荡漾的湖水里。
咕咚一声,湖泊顿时被溅起丈高的水花。
倚湖而建的闻香楼对岸,添香楼里的一间临湖雅间。
菱花窗前,以半张青铜鬼面具遮面的白衣男子,执着西洋望远镜,将闻香楼所有动静尽收眼底,绯色的双瞳似若流火,“胭脂雪,你居然会武。”
第二章 胭脂雪你竟然没死
<h3 id="htmltimu">第二章 胭脂雪你竟然没死</h3>
菱花窗前,以半张青铜鬼面具遮面的白衣男子,执着西洋望远镜,将闻香楼所有动静尽收眼底,绯色的双瞳似若流火,“胭脂雪,你居然会武。”
闻声,靠窗的檀木桌上,正品酒,戴着以白玉制成的蝴蝶面具的紫衣男子一愣,疑惑的睨向了窗前的白衣男子,“燕王,您说什么?”
“自己看。”燕楚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望远镜往后一抛。
单手稳稳接住了望远镜的紫衣男子不敢迟疑,立刻放下酒杯到了窗前,顺着燕楚低垂的视线角度用望远镜一看,清清楚楚的将正在湖泊里游泳的水玲珑映进了眼底。
紫衣男子一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黄泉丹见血封喉,她明明已经毒发身亡了!”
“可惜,她还活着。”燕楚并不争辩,只似笑非笑的道出了这一句不争的事实。
紫衣男子浑身一震,扑通一声,立即跪在了燕楚的脚下,“属下必当查清此事,肃清叛党反贼!”
黄泉丹见血必死,并且无药可解,而胭脂雪吃了却并没有死,这只能说明,毒药是假的,而能有机会把药掉包的,只有自己人。
“都说胭家四小姐空有皮囊,无才呆蠢,胆小如鼠,还是个俱水的旱鸭子。”燕楚低低的笑了起来,面具下绯红的唇扯出的笑容,竟比他脸上的半张青铜鬼面具,还要阴诡三分。
“是属下查的不够通透,还请燕王给予属下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属下现在去将此女血刃!”紫衣男子打了个寒颤,连忙垂首恭敬的请求道。
“已经,来不及了。”燕楚微笑,白腻的修长手指,正有一下无一下的转动着食指上的鬼头青铜指环,嵌在鬼眼上的红宝石,耀着诡谲的光芒。
紫衣男子闻言,立刻起身拿了望远镜一看,那水中的水玲珑这时已经被一艘画舫所救,那艘画舫极其精美恢宏不说,单是舫上所插的九面银龙腾云的黑锦旗,已浑然天成了一股令人生畏的凛然霸气。
“这是太子的银龙锦!”紫衣男子大惊。
“咳咳咳……。”一上船,浑身湿透发沉的水玲珑便跌坐在了甲板上,咳的连肺都要咳了出来。
她的水性称不上极好,自从身体无法控制的发胖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水,但如果不是这个新的身体她太过不适,且又中过剧毒,还异常柔弱的话,她也绝对不会如此的狼狈。
“你们这些死奴才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给这位美人儿看座倒茶。”端坐于高位,单手支颐的妖魅男子,不怒而威的懒懒一挥绣着银龙腾云的广袖,微敛的视线兴味盎然的在水玲珑蘸满水珠的脸上一路下移,直至水玲珑湿透的娇躯上。
“请太子恕罪……。”太监宫女们纷纷打了个寒颤,连忙扶水玲珑的扶水玲珑,端椅子的端椅子,倒茶水的倒茶水。
比起太监宫女们的忙忙碌碌,任由他们搀扶摆弄的水玲珑,现在却像个没了生机的木头人。
她现在几乎要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两个字——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第三章 她恨不得立刻挖出狗男女的心
<h3 id="htmltimu">第三章 她恨不得立刻挖出狗男女的心</h3>
她现在几乎要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只有两个字——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嗳哟~瞧这小美人儿小脸白的,也不知是给那湖水给冻的,还是被我们太子爷给吓的……。”斜靠在燕煜怀里,柔弱纤美的好似一朵水仙花儿的女子,一手以扇掩面,一手涂着水粉蔻丹的手指正戳着燕煜衣襟半敞的裸露胸膛,斜睨水玲珑的目光闪过一抹妒火。
一听到这女子明显酸溜溜的娇嗔,水玲珑空白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空洞无神的幽蓝眼睛,机械而木讷的从燕煜那张妖魅的脸上,移向了燕煜怀里娇滴滴的美人身上。
那张终日楚楚可人,娇娆柔美的脸,她水玲珑再熟悉不过,分明,分明就是,“水、玲、落!”
她唯一的亲妹妹!
水家不是满门抄斩,被诛了九族吗?为什么她没有死,为什么?
水玲落闻言一愣,小脸一白,手中的绢丝团扇险些脱手掉地。
“这位小美人儿怕是唤错本宫爱妃的名讳了呢,她只叫陵落。”一直慵慵懒懒的燕煜突然睁开了半敛的长睫,乌到发紫的妖异瞳孔里,闪着嗜血利刃般的锋芒,直逼水玲珑。
水玲珑顿觉自己的脖颈一凉,好像喉咙被燕煜化成了刀刃的视线给生生割了开!
摸着冰凉的脖颈,水玲珑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的反应,他的爱妃二字,昭然若揭她当初怎么也没有想明白的事实。原来,他早就和水玲落暗通款曲,而娶她水玲珑,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局!
难怪,那张通敌叛国的信书上,会有她的太守印章,会是她的字迹,而她还轻易中了春.药,睡在别的男人怀里!
因为除了她水玲珑自己,水家还有一个人,她最疼爱的妹妹水玲落可以接触她的私章,熟悉她的字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饭菜里下药!
扑通一声,水玲珑再次跌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
从头到尾,自始自终,她不仅是一个笑话,还是一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两个挚爱算计的蠢猪!
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殿下……这个女人来历好奇怪,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就污蔑臣妾与那藏污纳垢的水家有关联,让臣妾好生的害怕呀……。”水玲落一脸花容失色的缩进了燕煜宽大的怀抱里,无措的如同一只受惊小麋鹿。
“爱妃别怕……。”燕煜怜爱的吻了吻水玲落的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之色,支颐的大手微微一扬,“来啊,把这个女刺客拉下去,剁碎了喂鱼。”
女刺客?水玲珑冷笑,双拳一紧,本该艳惊四座的潋滟蓝眼,现在却深不见底死气森森,幽幽的钉在了正表演着鹣鲽恩爱的燕煜和水玲落的身上。
很、好,她也正有此意!
她恨不得现在就剖开这对狗男女的胸腔,掏出里面的心脏,看看到底什么颜色,到底是什么做的!
第四章 他要将她乱刀砍死
<h3 id="htmltimu">第四章 他要将她乱刀砍死</h3>
她恨不得现在就剖开这对狗男女的胸腔,掏出里面的心脏,看看到底什么颜色,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听到太子的号令,听到女刺客三个字,船上所有的侍卫,水里潜伏的所有暗卫全都提着银晃晃的兵器,将水玲珑团团包围。
水玲珑见状一怔,这不是普通的侍卫,侍卫练的都是外门功夫,不可能走路无声!
抬眼看去,见到这些侍卫里许多熟悉的面孔,水玲珑顿时一窒。
这是她亲手操练,亲手培养的燕云十三骑!
“哈哈哈哈……。”蓦地,水玲珑放声大笑。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她专门送给燕煜做新婚大礼,宁弃自己安危,也要保他无恙的燕云十三骑,现在竟成了她要杀他的最大绊脚石!
到头来,却是要成就她自己与这些唯一还活着的好兄弟,自相残杀的大笑话!
所有人,所有的侍卫暗卫,包括燕煜和水玲落,甚至在添香楼,一直眺望此处情形的紫衣男子,都是一脸惊愕的看着水玲珑。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在惨死临头的危机情况下,还能笑的这么癫狂,这么放肆!
简直,就是个疯子!
“这个胭脂雪莫不是吃错了药,吃疯了不成?”紫衣面具男子莫名道。
唯独燕楚没有作声,显露在半张青铜鬼面下的绯唇与绯眸,都跳动着古怪的诡笑。
“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乱刀砍死!”燕煜突然一脸厌恶痛恨的看向水玲珑,一拍长椅扶手,大喝一声。
这个女人的这副模样,为什么会有那个贱妇的影子?!
水玲落被燕煜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了一大跳,但是一听到燕煜冷酷的命令,不由勾唇一笑,得意的撇向了水玲珑
长得再美又如何,侵犯威胁到了殿下的威严和王权,都只有一个死字。
要怪,就怪你这个小狐狸精,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侍卫和暗卫们都不敢再迟疑,纷纷扬起手里嗜血冰冷的兵器,朝水玲珑挥砍了过去。
眼看利剑大刀就要砍到一动也不动的水玲珑身上了,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忽的响了起来,“且慢!”
很快,一艘青竹竹排便划到了画舫前,一个左右双臂都各揽了一位美娇娘的纨绔美少年,冲着燕煜嘻嘻笑道:“太子哥哥,看在臣弟的薄面上,您就开个恩典,放了这个小娘子嘛。”
“五弟可真是好雅兴,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享受还不够,还要再添一出英雄救美……。”燕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端起了犀牛角杯,凑于唇前,“只可惜,这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刺客,好弟弟莫怪哥哥不领情,她,可万万放不得。”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是女刺客?”燕陌一脸吃惊,然后痞痞的笑了起来,“太子哥哥,您可别逗弟弟了。”
“哥哥怎会拿此等大事开玩笑?倒是五弟你,如此的肯定她不是刺客,应该,不只是因为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吧?”燕煜笑的意味深长。
第五章 她是燕王的新祭品
<h3 id="htmltimu">第五章 她是燕王的新祭品</h3>
“哥哥怎会拿此等大事开玩笑?倒是五弟你,如此的肯定她不是刺客,应该,不只是因为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吧?”燕煜笑的意味深长。
实在无法忍受燕煜这副恶心虚伪嘴脸的水玲珑,此刻心中真是啼笑皆非,她现在的样子当真楚楚可怜?
好笑!
这话里话外,分明都在意指她是五皇子燕陌故意投来的水军,前来诈他燕煜,是不是水家灭门惨案都是他燕煜一手策划的。
你的多疑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燕、煜……
燕陌闻言,顿时收起了纨绔痞子相,难得一脸正色的严肃,“太子哥哥,您确定,要臣弟在此说明她的身份?”
燕煜眸光一凛,薄唇高挑,“有何不可?”
“太子哥哥您既然如此说了,若说了出来,损了皇家的颜面,可不要怪臣弟哦!”燕陌无奈的耸了耸肩。
燕煜不以为然的点头,“皇弟但讲无妨。”
“咳,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大皇兄,燕王明天将过门的燕王妃,太傅胭家的四小姐,胭脂雪。”燕陌清了清嗓子,朗朗上口道。
“什么?!”众人哗然,包括燕煜水玲落,甚至,水玲珑自己。
“原来是燕王妃,难怪会在湖里……。”水玲落露出一脸同情怜悯的表情。
水玲珑冷笑,她可没错过,她水玲落眼里的幸灾乐祸,讽刺她害怕嫁给燕王,所以才宁可投湖自尽。
因为嫁给燕王的新娘,都会在新婚第二天,死的极其惨烈和离奇,迄今已经死了十一房新妃!
外界都将燕王称之为阎王,有传言他沙场一生,已经杀戮成魔,变成了专吃新娘的狼人,也有人传言他是因为在最后的沙场战役上,中了蛮子的陷阱,变成了瞎眼歪脖断腿还不能人道的废人,故而导致了心理变.态,嗜杀成性。
不管哪个传言都足以证明,与其说新娘是嫁给燕王作妃,不如说是送给燕王任意残杀的祭品!
被选中的燕王妃若是不想死的太惨,又逃不掉这泱泱王土的话,可怜的只能选择,自裁这一条路。
思及当初所听到的传闻,水玲珑笑靥如花……还真荣幸,她竟然在燕王新的祭品身躯里,重生了。
“既然是燕王妃,你们还不退下,吓坏了王妃,小心你们的脑袋。”对侍卫暗卫呵斥一声,燕煜便放下了手中的犀牛角杯,冲水玲珑笑的亲善,“已近傍晚了,皇嫂又不小心落了水,定然受了不少的惊吓,不若现在就让五皇弟送皇嫂回太傅府,可好?”
皇嫂?戏台上的变脸大师都不及你半分快吧燕煜?这个转折真是有趣极了……水玲珑捏了捏双拳,皮笑肉不笑,“太子的提议,当然甚好,我的确受了不少的惊吓,所以才神思不定走了眼,将您的太子妃看成了昔日南襄城的第一美人儿水玲落,可真是失礼了。”
“皇嫂,您真是受惊过度了,太子哥哥的太子妃通敌叛国才处死了不到一月,怎么会另立新妃?这位,只是太子哥哥的侧妃呢。”上了画舫,朝水玲珑走来的燕陌,一脸的好奇,“不过,太子哥哥这位侧妃,当真像极了玲珑女侯的妹妹?”
第六章 亲妹妹有了他的孩子
<h3 id="htmltimu">第六章 亲妹妹有了他的孩子</h3>
“皇嫂,您真是受惊过度了,太子哥哥的太子妃通敌叛国才处死了不到一月,怎么会另立新妃?这位,只是太子哥哥的侧妃呢。”上了画舫,朝水玲珑走来的燕陌,一脸的好奇,“不过,太子哥哥这位侧妃,当真像极了玲珑女侯的妹妹?”
燕煜眼皮一跳,满眼阴鸷的凝向水玲珑,嘴角的笑容僵冷,“哦?果真很像么……。”
“这个……。”水玲珑含笑撇向了水玲落,见水玲落因为燕陌的一句侧妃,又因很像本来该死的她的问话,从而青一阵白一阵的小脸,心下发笑不已。
通敌叛国?死了一个月?很好,非常好。
我难受,我要让你水玲落比吞了苍蝇还要恶心难受!
当真以为我和你一样无知?
一个隐姓埋名,连光的都见不得的该死之人还能,还想做太子妃,简直可笑!
“啊……殿下,我肚子好痛,好痛……。”突然,水玲落捂着肚子,冷汗和眼泪簌簌落了满腮,令她纤弱的美丽脸庞梨花带雨的更加我见犹怜。
“爱妃!”燕煜大惊失色,连忙将水玲落打横抱起,往船舱里疾步而去,一路大喝,“太医!太医!!”
水玲珑身子一晃,肚子,肚子?
水玲落竟然有了燕煜的孩子!
“皇嫂!”刚走到水玲珑身后的燕陌,伸手赶紧一把扶住了水玲珑的双肩,“你怎么了?”
水玲珑没有回答燕陌,阵阵发黑的眼睛,定定的望着燕煜抱着水玲落疾步离去的背影,一滴滚烫的清泪从眼角滑落,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便昏死了过去。
“诶,皇嫂你别晕啊……。”燕陌手足无措的摇了摇水玲珑的双肩,见她仍旧没醒,只好叹了口气,欲把她抱起。
可是正要抱起水玲珑时,燕陌才发现水玲珑现在一身完全被水浸湿的湖蓝丝质长裙,贴在她的身上有多么的透明,甚至还能隐约可见长裙里的粉色肚.兜……
燕陌深吸一口气,干咳两声,赶紧剥下自己的外袍严严实实的盖到了水玲珑的身上,然后才打横抱起了水玲珑,纵身跳上了来时的竹筏,“快!太傅府!”
添香楼上。
紫衣玉面具男子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带着青铜鬼面而看不清此刻表情的燕楚,“燕王,看来让胭脂雪死的声名狼藉的计划是要夭折了,要不要,属下现在干脆就去阻杀了五皇子……。”
“胭脂雪,你既然不肯死,本王就成全你,生不如死。”燕楚并不回答,绯眸紧紧的盯在燕陌怀里,乖的像只小猫儿似的水玲珑,瞳孔仿若流火在攒动。
砰的一声巨响,两扇窗户无风自动的关了上,带动的墙壁都为之一震。
………
悄无言,思绵绵,点点清泪挂胸前。
风不语,花落泪,浓浓哀伤,滴滴清泪最心碎
……
黑夜,张灯结彩的太傅府。
一间挂满红绸,贴满喜字,点满了龙凤红烛的女子闺房。
“母亲!!”榻上沉睡的水玲珑蓦地睁开了布满惊恐的眼睛,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满脸的冷汗。
立时,便有人推门而入。
一大群婆子丫鬟众星拱月般拥了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每个人的面色,都相当的不善。
第七章 与此身的嫡母初次交锋
<h3 id="htmltimu">第七章 与此身的嫡母初次交锋</h3>
一大群婆子丫鬟众星拱月般拥了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每个人的面色,都相当的不善。
尤其是那位美妇人,眼神轻鄙,唇含讥诮的笑,大刺刺的落座到了水玲珑榻前,奴才刚搬上来的太师椅上,姿态高傲的不行,“四丫头你竟然敢逃跑跳河,看来,大娘我是该在你新婚出嫁的头一.夜,好好儿的教导你,该如何做个乖乖嫁人的好新娘了。”
不用这美妇人发话,她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朝水玲珑逼近,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的将水玲珑按倒在了榻上,另一个则掏出一个针布包,拔出一根比手指还长的银针,就朝水玲珑的身上扎来。
“慢着!”在这一系列变故中,及时清醒过来的水玲珑低喝一声,抬眼阴冷的凝向对面高座的美妇人。
两个婆子都被水玲珑这威严阴冷的气势骇了一大跳,身体本能的停止了动作。
这美妇人也被水玲珑这样阴冷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当即恼羞成怒的一拍扶手,“小贱人,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你那是什么眼神!”
“太傅夫人,您是想扎坏了我,把病恹恹的我送给燕王做祭品,讨不得燕王的欢喜,再让燕王改了主意,好把您的宝贝女儿双手奉上?”水玲珑微微一笑,“您这样牺牲自家女儿保全一个别家女儿性命的品行,实在是高风亮节,令人钦佩的很呢。”
她要是所记不错,老皇帝下旨在赐给她与燕煜皇婚的同时,还赐给了太傅家的嫡女大小姐胭脂雨和燕王的婚旨,可不是她胭脂雪。
虽然她不知道太傅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到底使了什么把戏,让婚旨上的嫡女大小姐胭脂雨李代桃僵变成了庶女四小姐胭脂雪,但是,她知道,她这个胭脂雪如果出了问题,下一个送给燕王做祭品的,就是胭脂雨。
太傅夫人闻言,面色顿时一变,便急忙挥手示意两个婆子退下,再看水玲珑的眼神,厌恶里透了惊愕,“我可还真是没想到,四丫头你的小嘴原来这么的伶牙俐齿,看来,往日你那胆小窝囊的样子,都是装的?”
“是装也好,是真也罢,嫁出去的庶女泼出去的水,今后都再也与您无关了,不是?”水玲珑一撩及膝的乌黑卷发,红唇嫣笑,端的风情万种,偏偏她的身上,却从内而外浑然天成出了一股居于高位多年的英气与威严,令人难以直视。
太傅夫人一噎,本能对水玲珑产生的莫名畏惧极力压了下去,眼中的厌色更甚,“不过一个低贱胡姬生的小贱人,敢在本夫人的面前耀武扬威!”
登时,一个刚退到太傅夫人的婆子,立马抡圆了胳膊,抬起了比水玲珑脸蛋还要大一半的巴掌,就要朝水玲珑的脸蛋打了下去。
可还不等这婆子的巴掌碰到水玲珑小脸分毫,就听喀嚓一声,这婆子的手腕竟生生被水玲珑捏断了骨头!
“啊!!”婆子大叫一声,捂着断了骨头的手腕,被水玲珑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直打滚。
第八章 现在开始便是胭脂雪
<h3 id="htmltimu">第八章 现在开始便是胭脂雪</h3>
“啊!!”婆子大叫一声,捂着断了骨头的手腕,被水玲珑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地上直打滚。
这样的变故让太傅夫人吓得当即就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吓得那些婆子赶紧上前,纷纷护在了太傅夫人的身前,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们不害怕,她们的脸色同样的很不好看。
“不想今晚就做了我明天的陪葬,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水玲珑拿起榻边矮几上的刻花铜镜,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镜子里的新皮囊,“还有,这些红绸红烛最好现在立即撤掉,要是待会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走了火,烧了这间闺房是小,若是火势蔓延到了太傅夫人的宅子……。”
看到这些红绸,她的脑子里就会不断浮现她大婚的那天,南襄城满城的殷红,剜心泣血的痛,刻骨切齿的恨,令她几乎痛不欲生!
“你,你这贱人敢威胁本夫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婆子们身后的太傅夫人又俱又怒指着水玲珑,手指在微微颤抖。
“想要我乖乖的嫁给燕王,保住今天最后一.夜的安宁,就拿出点诚意,乖乖的照做,若不然……。”水玲珑扭头看向太傅夫人,笑靥如花,“要么我就会当夫人舍不得我这个庶女,想留我从此长居太傅府,要么,就遵了皇帝原来的旨意,让大小姐……。”
不等水玲珑把话说完,太傅夫人就冲一干丫鬟婆子大喝,“都是聋子吗,四小姐的话难道你们都没听见?!”
丫鬟婆子们赶紧点头称是,手忙脚乱的忙乎了起来。
“别以为本夫人怕了你这个小狐狸精,本夫人既然让他们照做了,你也最好安分点,不然要是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太傅夫人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在婆子们的簇拥下,离开了房间。
水玲珑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揽镜自照着,空余的右手,则一点一点,抚着本属于胭脂雪的美艳脸蛋轮廓,红唇缓缓上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胭脂雪了……。”
醒来,在看到这并不陌生的太傅夫人,和这些陌生的太傅府的奴仆,她终于相信,自己是复生了,复生在了太傅府的四小姐,胭脂雪的身上,终于相信,前不久在夜太湖上的画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水玲落,她的亲妹妹还活着,活的好好的,还怀了燕煜的孩子!
原来,她所谓的罪名,她所谓的叛国,她所谓的和别的男人有.染,都是这个好妹妹和她的好夫君联手赐给她的!
“好妹妹,好夫君,你们说,我该怎么报答你们给我如此的新婚大礼呢……。”胭脂雪微微的笑了,而即便只是这样的微笑,却也是那么的风情万种,美艳无双,可笑,却未达她越发阴冷森寒的幽蓝眼睛。
既然老天给了她这第二次生命,她一定要好好的利用,好好的……
刚出胭脂雪的闺房,那断了手腕的婆子便跪到了太傅夫人的跟前,嘶声力竭,“夫人,这个四小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这件事不得不上报给老爷啊!”
第九章 不管如何她只有一死
<h3 id="htmltimu">第九章 不管如何她只有一死</h3>
刚出胭脂雪的闺房,那断了手腕的婆子便跪到了太傅夫人的跟前,嘶声力竭,“夫人,这个四小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这件事不得不上报给老爷啊!”
太傅夫人将婆子一脚踹翻在地,发狠的样子完全失了贵妇风范,“死奴才!别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你要是敢泄露半句,本夫人要了你的狗命!”
婆子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老泪纵横和不解,“奴才是想报仇!可是奴才不解啊,现在这个四小姐,明摆着是个厉害的灾星,夫人为何不让老爷除了她?!”
“不管她是灾星也好,还是什么鬼东西也罢,明天都将是活不过第二天的燕王妃,你要本夫人除了她,是想再把大小姐送给燕王?”太傅夫人冷冷的掸了掸裙摆,“你这个蠢货!”
听了这话,脑子终于转过弯来的婆子破涕而笑,笑的阴狠,“是是是,是奴才愚蠢!管她这个狐狸精到底是不是四小姐,只要嫁给了燕王,她就只能是一具尸体!”
练家子终究要比普通人耳聪目明的多,所以屋里的胭脂雪,将太傅夫人和那婆子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胭脂雪只挑了挑眉,充耳不闻般抬眼扫视起了周遭一圈,见房间的红绸红烛和大红喜字都的差不多了,便挥手示意大气也不敢出的丫鬟们下去,“都出去。”
丫鬟们如蒙大赦,有鬼再追一样,急急忙忙的跑出了房间。
胭脂雪慢悠悠的掀了被子,下了榻,没有穿鞋的裸足踱步到了后窗前。
打开了刻菱花图案的梨木窗,随即她足下一点,一个鹞子翻身,便翻出了窗外,踩上窗前后院栽种的杏花树花枝,几个轻盈跳跃,便到了杏花树的树巅。
为了明天不会太耽误吉时,早在她回来的昏迷期间,那些丫鬟婆子就已经给她穿上了殷红的嫁衣里裙,就差外面再披上一件凤穿牡丹的外裙罢了。
此刻,她一头乌黑浓密的如浪卷发及膝,一身殷然红纱加身,蓝眸幽然深邃,唇若罂粟花瓣,裸足立于粉白杏花开满的杏树之巅,微风轻扬,飞舞的粉白花瓣跳跃在她烈烈翩飞的乌发与裙裾周遭,令她,像极了成了精,且比狐妖还要勾魂夺魄的杏妖。
这让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槐树里,一直虎视眈眈着她一举一动的一双似流火般的绯眸,不禁闪过一抹恍惚的惊艳,隐隐绰绰在黑暗里的青铜鬼面具,曜着诡谲的青芒。
胭脂雪捏起刚刚上树时摘下的一片杏叶衔在了红唇之上,少顷,一曲诡异却又充满蛊惑力的小调便呜呜咽咽的倾泻而出。
宁静安逸的月下之夜,配上这样若有似无的小曲,怎么听,怎么都有股阴森森的味道。
没过多久,周遭突然传来一阵阵吱吱叽叽,好像什么野兽在磨牙的邪肆声音,还有翅膀不断拍打的声音。
突然,那挂在夜空上的弦月被一股黑似乌云的东西飞快的遮了住,且这形似乌云的东西流窜的非常迅速,直朝胭脂雪的头顶汇聚,从高空不断盘旋而下。
第十章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h3 id="htmltimu">第十章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h3>
突然,那挂在夜空上的弦月被一股黑似乌云的东西飞快的遮了住,且这形似乌云的东西流窜的非常迅速,直朝胭脂雪的头顶汇聚,从高空不断盘旋而下。
直到与胭脂雪的头顶距离不过手臂长度有余时,才令人清楚的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乌云,而是一团团聚在一起的黑蝙蝠!
没有月色的黑夜下,这比一团乌云还要大的蝙蝠群,每一只蝙蝠,都闪烁着血红的眼睛,露出嗜血的诡芒。
渗人至极。
胭脂雪一咬指尖,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随即便将流血的手指朝头顶的蝙蝠群扬起。
“女人,你竟敢以血养血蝙!”燕楚怒喝一声,破树而出,身形一晃,人已经到了胭脂雪的身前,一只手已经紧紧拽住了胭脂雪的纤纤皓腕。
“你是谁!”胭脂雪一惊,眼睛警惕的扫过燕楚脸上的青铜鬼面具,最终与燕楚的似火绯眸对峙。
“没有我的允许,你再敢做这样的事情,我就亲自吸干你的血,听懂了没有?!”燕楚答非所问,恶狠狠的绞着胭脂雪毫不示弱的眼睛,绯眸像要喷出火来。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命令我?可笑!”胭脂雪手腕一翻,手臂如扭动的蛇一样,轻巧的就挣开了燕楚粗糙滚烫的大手,蓝眸斜睨,红唇讥诮,语气满满的嚣张。
“我算什么?”燕楚见她如此,瞥了一眼已经空无一物的大手,莫名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手随即圈上了她不盈一握的蛮腰,狠狠一箍,戴着青铜鬼面的脸低下,缓缓朝她迫近,“我是你的主人,而你,是我的玩.物。“
霸道的,充满危险宣示的口气。
胭脂雪一愣,而后,噗哧一声,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充满了讽刺,还有飒爽的狂妄。
看着她是这样的反应,燕楚的眼神里,好像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大手用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滚烫似火的绯唇,霸道而危险的,狠狠的咬住了她嫣红的唇。
是的,是咬,尖利牙齿就这么咬住了她微张的双唇,一个用力,便将她的双唇重新咬合到了一起,还咬的她的唇沁出了鲜血。
“嘶……。”胭脂雪疼得吸了一口冷气,不想,吸进鼻翼的都是空气都是眼前这个放肆的臭男人的鼻息,竟然,是曼陀罗的味道。
曼陀罗,比迷.药还要猛烈的蒙汗药原料,比迷香的致幻功能还要强上十倍不止。
难怪……她会觉得这么晕眩……
燕楚眸色一深,绯眸如同骤然燃起了两簇熊熊火焰,似要将胭脂雪这张近在咫尺映入眼里的脸,烧成灰烬。
他没想到,她的味道这么棒,血竟然这么腥甜,微微碰触到的红唇竟然这么柔软娇嫩……
不由得,燕楚探出了舌,舔上胭脂雪被他的尖牙牢牢咬合的红唇。
感觉到唇上突如其来的滚烫滑腻,被曼陀罗的气息熏的有些恍惚的胭脂雪顿时精神一振,右手手腕即刻一翻,一掌狠狠击在了燕楚的左胸上。
登时,燕楚整个人被击退的倒飞了出去,飞出足足数丈,直到撞到了他之前藏匿的大槐树繁茂的枝桠上,方才停了下来。
第十一章 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h3 id="htmltimu">第十一章 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h3>
登时,燕楚整个人被击退的倒飞了出去,飞出足足数丈,直到撞到了他之前藏匿的大槐树繁茂的枝桠上,方才停了下来。
“混账,我要杀了你!”胭脂雪狠狠一抹唇上还残留的血珠,以及燕楚的唾液,浑身杀气猝然迸出,长发与红裙被鼓动的烈烈飞舞,脚下杏树的杏花全被杀气的气流卷起,形成一阵花雨,直往燕楚洒将而去。
“冰火掌,你是玄冥宫的人。”明显带着强烈杀伤力的花雨已到了头顶,燕楚却不紧不慢的站定起身,边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的血迹,边饶有兴味的视线,重新审视起了胭脂雪。
“原来,你在试探我?”胭脂雪厌恶的蹙了蹙。
这个臭男人居然用如此无耻的激将法戏耍她!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小玩.物别恼羞成怒了,主人我怎会用如此肤浅的手段试探你,就算要……。”燕楚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唇,袖手一挥,今晚刚换上的绣着团团火云的玄锦长袍,因他这个动作,袖上的火云好像烧了起来,活泛的恰似真物,霸气倾泻而出,漫天的花雨顷刻在他这样的小动作下,轻易被击散的溃不成军。
胭脂雪被自己反弹回来的,注在花瓣里的内力,冲击的倒退了一步,真气一乱,原本靠真气才能悬浮立于杏树之巅的裸足一下子就踩了个空,整个人毫无意外的,便紧跟着往后倒了下去!
这棵杏花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成长的足足已有两三个成年男子之高。
这一发生来的很快,虽然胭脂雪没有丝毫的防备,空空如也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武器可供她使用来借住着力点停下自己的跌落势头,但是以她浑厚的内力,只要将真气内力贯通七筋八脉,她绝对是可以做到在与大地碰撞到一起的前一刻,让自己的身体能像一片轻盈的落叶一样落地,丝毫不受损伤。
但是,在她正要蓄聚真气内力的时候,燕楚却突然像鬼魅一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整个人也成跌落趋势,面对面的对着她,完全的覆在了与她不足一指之距的上方,脸几乎贴着脸!
阴诡的青铜鬼面下,他只露出的眼睛和唇,都似乎跳动着火焰的绯色,在簌簌花雨下,衬的竟美好灼人的令人,心跳加速。
迅速平复下该死的心跳,胭脂雪蓝眸一凛,双臂一振,双掌再次朝燕楚的胸口击了过去。
她的速度很快,没想到燕楚的速度比她更快,好像他事先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在她出掌前,他的大手便猛然扼住了她的喉咙,掐的她立刻就透不过了气!
砰的一声,两人终于落地,双双跌进了杏树下的落花堆里,溅起一地的残花。
“非是主人我不怜香惜玉,对付小玩.物你这样的小豹子,就该是更猛的皮鞭伺.候……。”这下彻底压在了胭脂雪身上的燕楚,绯唇勾着玩味,一手紧紧掐着胭脂雪的脖子,一只手,兴味盎然的在胭脂雪蘸满了鲜血的红唇上,暧味的游弋。
第十二章 这个危险的男人
<h3 id="htmltimu">第十二章 这个危险的男人</h3>
“非是主人我不怜香惜玉,对付小玩物你这样的小豹子,就该是更猛的皮鞭伺.候……。”这下彻底压在了胭脂雪身上的燕楚,绯唇勾着玩味,一手紧紧掐着胭脂雪的脖子,一只手,兴味盎然的在胭脂雪蘸满了鲜血的红唇上,暧味的游弋。
胭脂雪再度吐出了一口鲜血,幽蓝的眼眸沁出血色,视线死死凝着燕楚,吐字艰难,“你,你就是给,给我下毒的人……?”
这该死的臭男人,竟然在落地的时候,用了千金重的功法,压得她的骨头筋脉和内脏,险些碎成了渣!
真正的胭脂雪不过一个足不出户的无知弱质女流,不过一个即将被送给燕王的可怜祭品,怎么会惹上这样危险的人物?
江湖之中,她虽然算不得顶尖的高手,但能对她的冰火掌毫无损伤,能轻轻一招就化解了她七层内力之人,几乎屈指可数,且这些人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燕楚笑而不答,手指下游,滑到了胭脂雪外露的锁.骨上,另一只掐住胭脂雪脖颈的大手力道更加重了几分,“小野豹,你刚才那掌,可真像九幽教,黑白无常密不外传的阴阳化骨掌。”
“那……那又怎样……!”胭脂雪快要窒息,本能的张大了红唇,像条被海浪拍打上岸的小鱼儿,试图摄取新鲜的空气,这明明让她已经很吃力了,可态度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语气依旧狂妄至极。
“真是不乖啊。”燕楚绯眸微微眯起,绯唇邪佞的翘起了一角,“那就让主人我好好赏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激将法。”
话落,只听嗤拉一声,布帛被撕碎的声音。
但见燕楚大手一扯,胭脂雪身上崭新的红纱裙,在他手里瞬间被撕裂成了破衣烂衫!
现在正值春季,早晚多少有些凉。
胭脂雪顿时打了个寒颤,幽蓝的眸子阴恻恻的绞着燕楚立时火花四溅的绯眸,“混、蛋!”
“主人我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骂主人混蛋,可真是标新立异的邀请方式。”粗糙的大手抚上她只剩下了一件肚.兜蔽体的雪肤玉.体,燕楚似要迸出火花的视线,一瞬不瞬的停留在肚.兜那根绑在脖颈上的纤细丝带,大手抚动的力道,不禁的加大,动作变得粗鲁而蛮横。
“呃……。”娇嫩肌肤上传来的灼热疼痛,却又异样酥麻的感觉,这从未有过的刺激令胭脂雪难以抑制的打了颤栗,全身上下,好像被一群火蚁爬过了一般。
“舒服么,小玩.物……。”燕楚微微低下头,凑到了胭脂雪的耳垂边,舌尖邪恶的一舔,大手顺着她的人鱼线,悄然伸进了肚.兜里,缓缓靠近那绵软。
“杀……杀了你……。”胭脂雪身子一抖,幽蓝的眸子血红的凝着燕楚,眼神仿佛厉鬼,充满了怨毒阴森的煞气。
燕楚一愣,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可怕,这么不该是一个十八岁女子该有的眼神。
死人一样的眼神。
“呵,呵呵呵……小玩.物你真是太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怎么办……。”邪肆的舔了舔绯唇,燕楚笑的不怀好意,双眸中的火焰燃烧越发猛烈,情.欲在火中滚滚沸腾,掐在胭脂雪脖颈上的大手狠狠一捏,“都让主人我,热血沸腾了。”
第十三章 致命的威胁和诱惑
<h3 id="htmltimu">第十三章 致命的威胁和诱惑</h3>
“呵,呵呵呵……小玩.物你真是太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怎么办……。”邪肆的舔了舔绯唇,燕楚笑的不怀好意,双眸中的火焰燃烧越发猛烈,情.欲在火中滚滚沸腾,掐在胭脂雪脖颈上的大手狠狠一捏,“都让主人我,热血沸腾了。”
“你无……。”话还没说完,嘴唇被再一次封锁了住,胭脂雪惊慌的瞪大了双眼。
这一次跟上一次完全不同,这个臭男人竟然趁着她张嘴呼吸的有利,一举将他那恶心的舌头伸进了她的口腔!
她要狠狠地咬断这个王八蛋的舌头!挖出他的心肝!!
然而,胭脂雪的牙关刚一动,燕楚掐在她那脖子上的大手就掐的越狠越紧,紧的她几乎要断了气。
只听咔嚓一声,同时她伸向了燕楚胸口的双手,也被燕楚一只大手双双反折的脱了臼!
“嗯……。”也不知道是胭脂雪湿滑甘美的唇舌愉悦到了燕楚,还是胭脂雪双手脱臼的声音愉悦到了燕楚,让燕楚满意的发出了一声低吟。
胭脂雪的脸色本就因为窒息和双手脱臼的疼痛而青一阵白一阵了,可感觉到腿.间的摩挲而上的滚.烫时,脸上又多了一阵羞恼的红色,瞪着眼前绯眸晴色上涌的男人的一双幽蓝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
不假思索,双腿即刻携带着杀气腾腾的腿风,便往身上的男人扫了过去!
可没想到,燕楚又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她的腿刚一动,他那一刻也没闲暇过的大手手指蓦地,没有丝毫前奏的就刺进……
陌生的刺痛令胭脂雪整个身子都疼的弓了起来,那扫向燕楚的双腿顿时一阵痉.挛脱力,哪里还顾得上要去置他于死地。
“唔,小玩.物真棒,真是舒服极了……。”燕楚终于好心的松开了因为疼痛更加呼吸困难的胭脂雪的唇,双唇分开时,牵扯出了一缕缕令人脸红心跳的银丝。
“混……混蛋……。”胭脂雪没有任何脸红心跳的感觉,除了憎恶,只有憎恶阴冷的剜着面前的男人,放出咬牙切齿的狠话,“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今夜之辱……我必十倍百倍还之!”
“哦?十倍百倍是怎么还?”燕楚绯唇勾起一抹戏虐,探进的手指恶意的搅动,“这样?还是……。”
说着,他将指撤下,将火.热毫不温柔的撞进……
“啊!”撕裂的剧痛让胭脂雪疼得惊呼了一声,青红白交加的小脸,顷刻被煞白全部替代。
“嘘,小玩.物别忘了,这可是你胭家的后院……。”燕楚嘴上在好心的提醒,那处却在剧烈的动作,玩味瞧着胭脂雪不断变幻痛苦之色的小脸的一双绯眸,仿佛要烧了起来,鬼面具却越加冰冷幽寒。
这种凌.虐征服的快.感,让他确实热血沸腾。
在燕楚的提醒下,胭脂雪的确才想起自己身处的是太傅家的后院。
虽然她刚醒,对这个陌生的太傅府不熟,不知道家奴的作息巡逻时辰,但是世家大宅的规矩几乎都是大同小异,所以她心中此刻非常清楚,越是这样的夜晚,家奴巡逻的就越发严密。
她的出声定然会很容易引起巡逻侍卫和家奴的注意,而一旦被他们发现她现在……
第十四章 来这个男人的目的在此
<h3 id="htmltimu">第十四章 原来这个男人的目的在此</h3>
她的出声定然会很容易引起巡逻侍卫和家奴的注意,而一旦被他们发现她现在……
她的出声定然会很容易引起巡逻侍卫和家奴的注意,而一旦被他们发现她现在……
呵,一个月前的水玲珑,已经将那后果的滋味,品尝的,彻彻底底。
这个世间,就是如此的不公,男人可以沾花惹草,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就必须要明哲保身,守一人终老,如若和别的男子有染,就是人人诛之。
思及于此,胭脂雪目光一凛,凭什么?
当初的她处处为燕煜着想,他要她的万贯家财,她双手奉上,他要她的城池兵马,她拱手相让,哪怕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太阳,她也愿意摘给他。
可换来的是什么?
是他的机关算尽,是他的心狠手辣,是他的侮辱背叛,是他的满城屠杀!
“呵呵呵哈哈哈……。”胭脂雪自嘲的狂笑了起来,索性放下了身段,不再挣扎抵抗,任由燕楚动作。
在灵魂上背叛他燕煜,在身体上背叛燕王,从里到外的给燕氏戴足了绿帽子,有什么不好!
燕楚绯眸缓缓眯了起来,眸中的火热渐渐冷却。
他不知道她到底心境起了怎样的变化,那一声自嘲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她想到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但是,他对她这样的反应,很不快,非常的不快。
人就是这样,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满,不容易得到的,反而兴味盎然。
一个字,贱。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明天都不许嫁给燕王。”大手松了胭脂雪的脖子,燕楚猛地起了身,慢条斯理的整理起了稍显凌乱的衣袍,戴着冰冷鬼面的脸,让人看不见任何的表情,语气冰冷霸道的,带着不容置喙的。
与刚才热情似火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
“你的目的原来就只是这个?”羞辱她,威胁她,想让她生不如死?胭脂雪边勾唇冷笑,边挑眉反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如果你不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燕王妃出墙,不想被皇家赐死,尤其惜命的话,最好别以身试法。”燕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胭脂雪,明明似火一般炽热的眸,现在却比寒冰还要阴冷三分。
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她那句表面上说不杀她,就要十倍百倍的报复他的话,实际都是激将法,目的,却是牺牲其它,就算明知会是牺牲肉.体,也要保住她自己的这条小命。
明知道这是激将法,他就是该死的吃了这一套。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胭脂雪莞尔,抬起手臂揉了揉被掐的发疼的脖子,“如果你说完做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可不想你被家奴撞见。”
燕楚听她话里明显是不想被人撞破此事,暗忖她该是答应了,虽然相处不久,但他知道她是个聪明人,这么愚蠢的后果,她是不会想要的。
“小玩.物,我们后会有期。”撂下这句意味深长暧味旖旎的话后,燕楚便纵身一跃,上了杏树,踏着花枝,踩上屋脊瓦片,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第十五章 我必让你后悔有期
<h3 id="htmltimu">第十五章 我必让你后悔有期</h3>
“小玩.物,我们后会有期。”撂下这句意味深长暧味旖旎的话后,燕楚便纵身一跃,上了杏树,踏着花枝,踩上屋脊瓦片,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后会有期……呵呵呵……。”胭脂雪发出一串阴冷的轻笑,缓缓睁开蝶翅般的长睫,露出的幽蓝瞳孔,深邃幽冷,贝齿狠狠咬住手掌用力一扯,喀嚓一声,手腕骨便被接洽了上,手掌却被咬出了鲜血,沾血的红唇冷冷翘起,“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有期。”
惜命,好不容易的第二次生命,我当然珍惜的不得了。
这一次,我毫无防备,才让你这混蛋有机可趁,但下一次……
再一次清脆的喀嚓声,胭脂雪把另一只脱臼的手腕骨也接洽了回去,然后才伸手扶着杏树的树干,缓缓的站起了身,某处传来的撕裂剧痛,令她不住的倒吸冷气,发软的双脚让她险些再一次跌坐到花堆里,如果不是双手早先扶住了树干的话。
“可恶……。”咬了咬牙,胭脂雪扶着树干,提了提破裂裙子里被那混蛋扯下的亵.裤,仰头扫了那半丈多高的墙上的窗户一眼,蹙了眉,冷哼。
她现在的真气被刚才的反弹溃散的溃不成军,现在再运气的话,只怕很容易走火入魔,即便只是小小的轻功,她也不能轻易再使。
而这么高的窗户,不仅不能像来时一样使用轻功回去,按照她现在这个情形,只怕爬窗,更加的不可能了。
无法,胭脂雪愤愤的扭过头,只得迈着步子,慢悠悠的往院子大门走去,绕过后院到前院,再回房间。
可头一扭回来,眼角的余光忽而瞥见到了被压塌的杏花堆上,那一片片上沾染到的刺眼猩红,令胭脂雪身子微微一震。
也不知道默了多久,胭脂雪才有了动静,却是捂着眼睛发出了一阵怪异的低笑,眼角都笑出了泪,“燕王,我还真是期待,你知道已经不是处.子的我后,还下不下的了嘴吃我?”
边笑着,边绕过了树前的乱石假山,踉跄着走向了后院的大门。
终于艰难的到了闺房门前时,胭脂雪已经收敛好了情绪,艳丽的脸蛋上,也已经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门口守夜的丫鬟婆子见到她,都不由的愣在那里,直惊呼,“四,四小姐……。”
她们可是一直守在在门前的,连只飞蛾都没飞出来过,他们这四小姐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天,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以为是她们插科打诨,才让四小姐又跑了出去,不定要怎么罚她们!
看着丫鬟婆子们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胭脂雪淡淡的撂下一句,“本小姐只是从窗户摔了出去,被后院的恶狗咬破了衣裳,去给本小姐打来热水,本小姐要沐浴更衣。”
说完,也不理会丫鬟婆子们的反应,便脚步漂浮踉跄的往房间里走。
丫鬟婆子们一听是这样的原委,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狐疑的面面相觑。
第十六章 准备出嫁——加更
<h3 id="htmltimu">第十六章 准备出嫁——加更!</h3>
丫鬟婆子们一听是这样的原委,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狐疑的面面相觑。
她们这四小姐虽然以前平时是不怎么聪明,但还不至于会从窗户摔出去吧?还被狗给咬的如此衣衫褴褛?
何况,这四小姐现在变得这么厉害,连夫人都要忌惮几分了,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出这么不小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愚蠢的事情……
“还愣着做什么,要等吉时过了,你们才准备动作吗?”房间里,传来胭脂雪的一声冷斥。
门外的丫鬟婆子们再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哈腰称着是,扬着解脱的笑脸去准备热水,还有新娘出嫁的一应事物。
她们怕的就是四小姐不肯出嫁,再闹出什么妖蛾子,现在四小姐居然主动催促他们准备新嫁娘的东西,她们当然求之不得,任劳任怨被骂,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了。
等丫鬟婆子们打来了热水,注满了整个浴桶后,斜倚在软榻上的胭脂雪,一脸疲惫的冲她们挥了挥袖子,“下去。”
丫鬟婆子们赶紧应是,鱼贯退了下去。
待房门关上后,胭脂雪才单手撑在软榻扶手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刚走一步,腿间便流下了一缕黏腻的热流。
“混、蛋……。”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胭脂雪脸上一寒,夹紧了双腿,迈着怪异羞.耻的步子,好久才蹒跚到了浴桶前。
喘了几口气息,刚接好骨头的双手有些哆嗦的解开了身上已经破裂不堪的艳红纱裙,裙裳褪下,当看见白皙的胸口上,那遗留下的像朵梅花般的青紫痕迹,胭脂雪厌恶的别开了脸,咬着牙根迈腿进了浴桶。
一进浴桶里,她也顾不得什么享受不享受的问题了,拿起搓澡的毛巾狠命的搓着身上的肌肤,尤其是胸口处的青紫痕迹,直到搓的雪白的肌肤泛了红,甚至还有掉皮的趋势,才肯罢手。
这样洗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胭脂雪才出了浴桶,裹了浴衣擦干了身子,先将里面的亵.衣亵.裤穿戴好了,把痕迹并不多的肌肤遮掩的严实了,把原先的破败红裳扔进了香炉烧的差不多了,她这才叫丫鬟婆子们进来为她披红上妆。
大概是碍于燕王和皇家的威严,即便明知道胭脂雪这个燕王妃不过是和往前的十一个燕王妃一样,做不了一天的燕王妃就要离奇横死,只是个祭品罢了,但这些奴才办起事来,还是格外的细致小心,连新嫁衣,也是那么的精致华丽。
当看到做工精巧的落地水银镜里,头戴了凤冠,身披了彩凤霞衣,美艳绝伦的自己,胭脂雪有些恍惚的伸手,摸上了这张与曾经的自己,完全截然不同的脸。
旁边为胭脂雪打理头发和衣裙的丫鬟婆子,都止不住的,不由自主的发出由衷的赞美,“四小姐真的好美……。”
胭脂雪但笑不语,是美,是她连想都不敢想,见都不敢见过的美,也是她从来发觉过的,足矣成为致命利器的美。
第十七章 撕心裂肺恨火烧
<h3 id="htmltimu">第十七章 撕心裂肺恨火烧</h3>
曾经她还对水玲落的美貌并不以为然,她水玲珑的一身本事,是其它女人都没有的,都得不到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幡然醒悟,男人这种贱骨头,永远都不会看见你骨子里的美好,他们都是肤浅的下半身动物,在意喜欢的,永远只是这张表面的皮囊。
既然如此……
“我就用这张你会喜欢的皮囊,毁了你……。”低低的喃喃一声,胭脂雪罂粟花瓣般的唇,扯出一抹极致的戾笑,幽蓝的眸跳动着鬼火一样的幽芒。
没有听见胭脂雪自语的话,也没有看到胭脂雪露出这可怕一面的丫鬟婆子们,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令她们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般的忙忙碌碌下来,已经是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恰好弄好时,就到了出阁的吉时。
很快,门庭外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喧哗的恭喜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当朝的太傅,胭博渊,已经是扶持两朝皇帝的顾命大臣,元老级别的人物,门生何其之多,何况他还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朝堂大半朝政大权在握,朝中之人没有几个敢和他作对。
那既然无法作对,自然就是讨好奉承了。
所以,即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燕王做祭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因为是他胭博渊的女儿,即使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依旧能够门庭若市,百官恭庆。
不用看,胭脂雪就已经能猜到,现在的太傅府大门,估计已经要被这些阿谀奉承的百官们给踩塌了。
盖上了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胭脂雪一路顺利的跨过了一道道门槛,一个个火盆。
每走一步,她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一个月前,似同身临其境。
可不同的是,当初时的心情,是飞扬的,是喜悦的,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极其满足的。
而现在,她每踏出一步,都心如刀绞,双脚就好像踩在了刀山火海上,令她骨子里的恨更加的刻骨,令恨火更加的熊熊猛烈。
“王妃,是不是哪里磕到了?”喜娘吃疼的看着胭脂雪死死拽在自己手腕上的白皙小手,试探性的轻声问道。
胭脂雪摇了摇头,缓缓松了松拽紧喜娘手腕的手指。
喜娘松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瞥了一眼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见表情的胭脂雪。
今天如何的风光又有何用,估计这个燕王妃,也终究逃不掉明日就会惨死的命运,不紧张不害怕,又怎么可能?
到了门庭处,听到了胭博渊太傅那熟悉的,对谁都客客气气和煦如风的声音,胭脂雪心下冷笑。
这只老狐狸,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做人。
老家伙的手段是很有一套,但是最有一套的,就是极会笼络人心,摆出一副平易近人无害慈祥的样子设下陷阱,有哪个猎物不会上当?
胭博渊见到胭脂雪已经莲步轻移到了门前,立即挥手告别了几位恭贺讨好他的官员,迎上了胭脂雪,笑容慈爱,语重心长道:“雪儿啊,今后做了王妃,可要谨言慎行,多学皇家礼仪,尊爱燕王,知道吗?”
第十八章 新婚大礼
<h3 id="htmltimu">第十八章 新婚大礼</h3>
胭博渊见到胭脂雪已经莲步轻移到了门前,立即挥手告别了几位恭贺讨好他的官员,迎上了胭脂雪,笑容慈爱,语重心长道:“雪儿啊,今后做了王妃,可要谨言慎行,多学皇家礼仪,尊爱燕王,知道吗?”
盖头下的胭脂雪冷笑嫣然,蓝眸中闪着点点幽芒,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乖巧恬美,“女儿自当牢牢谨记父亲教诲。”
我怎么能忘,怎么会忘,那封七宗罪诰书是何人所拟,何人所宣,不正是你这只老狐狸,太子燕煜的走狗,胭博渊么?
明知道我现在就是去给燕王当祭品,你还能如此惺惺作态的煞有介事,还真不是一般的会演戏呢,胭、博、渊……
胭博渊含笑点头,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朝搀扶胭脂雪的喜娘挥了挥手,“去吧,小心伺候着点。”
喜娘点头哈腰答应几声,便更加小心翼翼的搀着胭脂雪上了花轿。
待胭脂雪一上花轿后,鞭炮声和丝竹唢呐声,便热闹的响了起来。
“怎么办呢,现在我既做了你的大嫂,又做了你走狗的女儿,还真有趣……。”胭脂雪揭了盖头,随手撂在座位一边,拿出适才趁丫鬟婆子们不注意时,藏进袖子里的一只蓝玉短笛在指间把玩,微翘的红唇勾着一抹兴味,“今日你会送上什么大礼呢,燕、煜。”
迎亲队抬着八抬大轿,踩着一路铺至燕王府的红毯吹吹打打,很快,便行到了闹市的地段。
燕王之喜,自然是普天同庆,即便这喜事已经不下十二遭,明天就会变成令人唏嘘的白事,也仍能引得全城百姓围观,惊羡喟叹。
大婚的排场,自不是普通权贵结亲之喜时可以比拟的,哪怕,这娶的不过只是一个祭品。
云渺茶楼的二楼包间厢房之中,临街而开的窗前。
“燕王,您说,那轿子里的,会是谁?”紫衣蝴蝶玉面男摇着手中折扇,像个好事的风.流公子哥,倚着窗前眺望热闹街道,行于红毯上的迎亲队伍,好奇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台八人大轿上。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胭脂雪。”坐在里间桌子上的燕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不疑有他的笃定道。
“燕王何以如此自信?”蝴蝶玉面男难得大胆的追问起来。
燕楚红唇微勾,并不回答,低敛的浓密长睫下,绯眸跳动着如火如荼的热焰,像要将谁烧成了灰烬一般。
见状,蝴蝶玉面男也不敢再深问下去,索然无味的砸吧了一下嘴,转眼,忽而惊呼一声,“今夜是十五月圆之日,若轿子里的不是胭脂雪,或者根本空无一物,没有处.子的心头血,那您身上的毒……。”
砰的一声,燕楚手中的杯子突然应声而碎,被他的大手生生捏成了齑粉,声音蓦地冷了下来,“这件事,你无须操心。”
蝴蝶玉面男打了个寒颤,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燕楚那张被鬼面具所挡,根本看不见丝毫情绪的脸,心下莫名奇妙。
第十九章 蒙面杀手劫杀花轿
<h3 id="htmltimu">第十九章 蒙面杀手劫杀花轿</h3>
蝴蝶玉面男打了个寒颤,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燕楚那张被鬼面具所挡,根本看不见丝毫情绪的脸,心下莫名奇妙。
燕王这是怎么了,每每说到这个问题,燕王都是理所当然的反应,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也就算了,怎么还生气成这样?
就在这时,窗外大街上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呼喊,“啊!快跑,快跑啊!杀人啦,杀人啦!!”
听闻此声的燕楚与蝴蝶玉面男相继一怔。
蝴蝶玉面男连忙扭头望向窗下闹街,一眼,便不仅吃惊的瞪大了双眼,“杀手!杀手杀光了王府迎亲队的所有人,包围了花轿!!”
燕楚一个闪身也到了窗前,垂睫看到窗下的十三个蒙面杀手已将大红花轿团团包围的情形,眸中绯焰高涨,绯唇邪笑缓缓勾起,“当街行凶燕王府的花轿,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呢。”
一旁的蝴蝶玉面男望向那十三个蒙面杀手的视线变得怜悯,叹了口气,调侃的语气里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唉,到底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如此公然嚣张的劫杀王爷您的喜轿,这可不仅是在打王爷您的脸面,只怕,还是根本就不将王爷您,放在眼里了吧?”
这些人是打劫还是杀人,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是打谁的劫,杀谁的人。
“呵,还能有谁,”冷笑一声,燕楚嘴角的邪笑沁出了戾气,“现在除了他敢公然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还会有谁。”
“太子。”蝴蝶玉面男笃定,随即转身,单膝跪地,抱拳请求道:“请王爷下令,让属下收拾这些碍到王爷您眼的杂碎!”
拇指惯性的漫不经心的转动着食指上的青铜鬼头指环,燕楚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视线移向那大红喜轿,定定凝视着,绯眸炽焰如荼,似要把那花轿烧化成灰,“这个新娘最好不是你,胭、脂、雪。”
原来他是十分笃定那该死的女人绝不会忤逆自己,可看现在,这样安静到诡异的花轿,令他不得不怀疑。
因为若是坐在轿中的新娘是普通女子,早就该吓得要不是尖叫,要不就是失声痛哭,可现在……
这样的安静,这样的冷静的反应,实在是和她太像,太像了……
花轿的突然砰的落地,外面杂乱的尖叫,刺鼻的浓重血腥味,十三个持着滴血弯刀的蒙面黑衣人逼近的轻飘脚步声,似乎无法扰乱到轿中静坐的胭脂雪。
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正中,坐姿优雅,低垂螓首,浅笑盈盈,葱段般的纤纤十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那管墨玉短笛,静的好像一株悄然绽放的火莲,悠闲散漫的似在等着佳客,“这么着急想把我灭口么,燕煜。”
以她对燕煜这个卑鄙男人的了解,这么多疑的他,在昨天的画舫上,她既然说了那样质疑好妹妹水玲落的话,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碍于昨天五皇子燕陌在,燕煜当然不会公然出手,碍于她是太傅胭博渊的女儿,即便是个不值钱的庶女,燕煜当然也不会冒一点风险的出手。
第二十章 诡异笛声引毒物
<h3 id="htmltimu">第二十章 诡异笛声引毒物</h3>
碍于昨天五皇子燕陌在,燕煜当然不会公然出手,碍于她是太傅胭博渊的女儿,即便是个不值钱的庶女,燕煜当然也不会冒一点风险的出手。
这些她早就猜到了,唯独没有猜到的是,燕煜这么一个从来都小心翼翼的男人,今天,却这么嚣张,这么猖狂的公然让她的燕云十三骑来杀她!
“你这是想借我的死,来堂而皇之的挑衅燕王么,燕煜。”徐徐执短笛横于红唇,胭脂雪巧笑嫣然,眉尖微挑,“看来,你是不止一点半点的厌恶燕王呢……好可惜,我这颗棋子,你已经不配用了。”
狂妄冰冷的话音一落,葱指便在玉笛洞眼上,时抬时按。
一曲诡异刺耳的靡靡笛音,便在她的指尖与玉笛之中,倾泻而出。
正在逼近花轿的蒙面杀手为首的一人,突然脚下一顿,双眼圆睁,右眼血红的瞳孔紧缩,猛地举起手中还淌着被杀的轿夫鲜血的银钩弯刀一扬,“等等!”
这极端沙哑的男子声音喝令,令其余十几人纷纷都停下了脚步。
其中,十几人中就有人不解的看向为首的蒙面杀手,“怎么了?!”
为首的蒙面杀手还未答复,突然就听其余的蒙面杀手吃惊的惊呼起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毒蝎毒蛇!!”
只见人去楼空凌乱不堪的大街上,以及周围的屋顶上,树木上,果然涌动来了一大群色彩斑斓的蝎子和蛇,一看必是各个剧毒无比!
闻言,为首的蒙面杀手四下张望起来,见到不断涌来的毒蝎毒蛇,眼中顿时涌起了又惊又喜的目光,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是,是师……。”
“不想死,就给我滚。”轿中的胭脂雪,突然蓝眸一利,冷声打断了为首蒙面杀手的激动自语。
“撤,撤!都给我撤!!”听到胭脂雪这话的为首蒙面杀手顿时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其余的杀手下了这样的命令。
其余的杀手满是不解,其中有人立刻提出了质疑,“这可是太……主子的命令,难道就因为这群莫名其妙出现的毒蝎毒蛇,要违抗命令不成?”
“是啊大哥,不过一群有毒的小畜生而已,怕什么?直接取了这个新娘的人头,再用轻功躲开它们回去复命不就得了?”
其余几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闭嘴!不听令的,现在就给我脱离组织!”撂下这话,为首的蒙面杀手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静静矗立在街道上血泊中的花轿,眼底稍纵即逝过一抹不舍和深深的疑惑,便脚下一点,踏着上乘的轻功,如飞燕一般掠过高树屋顶,离开了此地。
听到带头为首的蒙面杀手竟然下了这样的死命令,其余十二人纵然惊诧不解,却也没有再多废话,纷纷陆续使了轻功去朝那为首的蒙面杀手追随而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去的也太快,临立窗口前,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的蝴蝶玉面男,抬手把自己张大的几乎脱臼的下巴喀嚓接上,“这,这难道是,难道是……。”
第二十一章 方寸大乱的五皇子燕陌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一章 方寸大乱的五皇子燕陌</h3>
这一切来得太快,去的也太快,临立窗口前,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的蝴蝶玉面男,抬手把自己张大的几乎脱臼的下巴喀嚓接上,“这,这难道是,难道是……。”
“在六国江湖中,失传百年的音杀。”五指狠狠掐在了梨木雕花的窗棂上,燕楚的眼神变幻莫测,绯唇翘起的那抹邪笑,渐渐僵冷。
“传言,能以音控兽控人,以律杀人,一招便可灭敌上百成千的音杀?”蝴蝶玉面男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看向那没有了笛声而渐渐消退下去的毒蝎毒蛇群,“这是真的?是真的?!”
“果然是你么,胭、脂、雪。”眼睛危险的眯起,眸底却跳跃出兴奋的火光,燕楚几乎按捺不住的,便要纵身跳窗。
他要亲自去揭开那红盖头,看看盖头下的新娘究竟是不是她!
然,就在燕楚正要动身时,街道上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燕楚与蝴蝶玉面男下意识的几乎同时朝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来源望去,只见来人扬鞭策马,一身赤色锦袍与一头披肩长发在汗血宝马飞奔下而猎猎飞舞,英姿飒爽,容貌俊丽,气质风.流。
“王爷,是五皇子!”蝴蝶玉面男惊呼一声,随后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有鬼面遮面完全看不到此刻神情的燕楚。
喀嚓一声,燕楚掐紧的雕花窗棂应声而断,绯唇紧抿,双眼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线,“燕、陌。”
“胭脂,胭脂!”急急勒马停足,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燕陌便翻身跃下了马背,疾步直奔花轿。
然,在看到围在花椒前后左右四处都是一地的死尸,触目惊心的血流成河,生生让燕陌的急切步子停了下来,甚至因为脚程收的太快,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进了血泊里。
雪白的锦缎长靴沾染上了血迹,如殷红的曼珠沙华,从燕陌的鞋底一路向上蔓延盛开。
燕陌毫不在意自己干净如雪的鞋子现在脏成了什么模样,悲伤、愤怒、懊悔、自责等等缤纷情绪涌动着的双眼,只灼灼凝在那一动不动的花轿上,因来得急而被风刮得稍显通红的脸颊,在一点点变白,“胭脂……胭脂……。”
每一步迈的艰难的,似踩在刀尖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轿内的胭脂雪一怔,眨了眨长睫,方才回想起来,这不正是昨天救下她的,“五皇子?”
听到这声清泠悦耳的回应声,燕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转而,那绝望的,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眸子蓦地一亮,脚步凌乱而慌张无措的朝花轿跑去,“胭脂,胭脂!”
轿内的胭脂雪对燕陌这过度激动而明显亲密的呼唤,若有所思的垂下了覆密漆黑的双睫。
今天这五皇子的态度,完全与昨天疏离陌生的态度完全不同,莫非昨天出言相救她并非偶然,而是故意……
忽的,在携带着血腥味道的阵阵轻风撩动下的轿帘被猛地撩起,赫然映入胭脂雪眼帘的,是燕陌带着又喜又怕又惊极端复杂神情的脸,“胭脂!”
第二十二章 胭脂雪与五皇子竟然是恋人
<h3 id="htmltimu">第二十二章 胭脂雪与五皇子竟然是恋人</h3>
忽的,在携带着血腥味道的阵阵轻风撩动下的轿帘被猛地撩起,赫然映入胭脂雪眼帘的,是燕陌带着又喜又怕又惊极端复杂神情的脸,“胭脂!”
那晶亮的双眼,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胭脂雪被燕陌这复杂的神情和异常晶亮的双眼晃得眼睛一花,一愣。
而在她这一时的怔愣瞬间,下一刻,手便被燕陌温暖而带了湿润汗渍的大手拉了住,没等作出反应,燕陌已经大手一扯,将她整个人拉出了轿子,顺势跌进了燕陌温暖宽广的胸膛里。
“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双臂攸的收紧,燕陌扬起惊魂未定的笑容,一滴清泪,夺眶而出。
“五皇子,你……。”反应过来后,胭脂雪本能想要推开燕陌,可肩头上传来的热烫湿意,令她心头一震,推拒的双手硬生生的僵在了半空,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男儿有泪不轻弹,五皇子,竟然……哭了?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未出阁少女,燕陌复杂的表情,喜极而泣的反应,令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能令一个男儿为一个女子流泪,这寓意,再明白不过。
这份浓重的情感,令她,好像找到了知音一般,往日对燕煜情愫的种种像被封锁的钥匙打开了一样,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纷纷涌出……
茶楼窗前。
“王爷,要不要属下现在去把他们杀了。”蝴蝶玉面男望着大街上那相拥而泣,十足一对璧人画卷的二人,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淡淡开口。
倘若,没有太子撺掇皇帝所下的一纸婚书,五皇子和胭脂雪,兴许现在就是一对璧人,只可惜……
但,胭脂雪已经是全天下所有人都众所周知的新一任燕王妃,不管王爷是否先来后到,是否插足,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王爷的威名,王爷的头顶,岂容这么大一顶绿帽侮辱?
燕楚依旧没有作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相拥的两人,绯唇抿的很紧,双拳,在袖中紧握,咯咯作响,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蓦地,脑海里突然不断翻滚出,这个女人昨晚在他身下承欢的情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不停地重复……
“胭脂,我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远走高飞,好不好?!”燕陌突然激动的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语气有种豁出去充满希冀的意味。
然,胭脂雪却在燕陌的这个提议下猛然惊醒,双手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将燕陌狠狠推开,声音清冷,却冷的发疼,“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
她不是真正的胭脂雪,她只是一个盗用胭脂雪躯壳的小偷。
一个,身怀一百零八口血海深仇的小偷,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没有想到胭脂雪竟然会如此干脆的无情拒绝,燕陌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呆住了。
别说燕陌,就连蝴蝶玉面男和燕楚,都是一怔,也都有些难以相信。
“这个胭脂雪,竟然拒绝……为什么?”蝴蝶玉面男颇感疑惑。
第二十三章 她拒绝与五皇子私奔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三章 她拒绝与五皇子私奔</h3>
“这个胭脂雪,竟然拒绝……为什么?”蝴蝶玉面男颇感疑惑。
只有燕楚,那一瞬的怔消失殆尽,一声鄙夷的嗤笑,“算她识相。”
闻言,蝴蝶玉面男眼珠转了转,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却忍不住嘴贱的调侃了燕楚一句,“王爷确定这胭脂雪是惧怕王爷威名和手段,而不因为为五皇子着想,不想五皇子从此变成落魄子弟,所以才拒绝五皇子的私奔请求?”
“花想容,你最近闲活腻了?”掀了掀眼皮,燕楚阴森森的斜了蝴蝶玉面男一眼。
花想容连忙摆手,讨好的讪笑,“嘿嘿嘿,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为,为什么……。”机械开口,燕陌满怀希冀的眼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碎掉,刹那后,满眼明亮,双手不禁扣住了胭脂雪的双肩,“你是不是在害怕父皇会因为你的抗旨,而降罪胭家,还是在怕我成为一无所有的平民后,会埋怨你?不,不不,这些都不会发生的,胭太傅是朝中中流砥柱,父皇最寵信的大臣,绝不会因为我们小辈的私人情感而降罪太傅的,而我是心甘情愿同胭脂你做对平凡夫妻,荣华富贵尊贵身份我都可以不要,相信我,胭脂……。”
“五皇子,我想你是误会了。”见燕陌如此言之凿凿,深情似海,胭脂雪虽心有不忍,嘴上却字字如刀,蓝眸如冰,“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与你私奔,那是因为我不是个蠢女人,我要钱要权,我要衣食无忧金雕玉砌的生活,我要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而这些……。”
言及此,冷冷将燕陌扣住自己双肩的手甩开,“如果跟你私奔,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如果以燕陌所说的这些所谓的不能连累胭家,为了他好的理由来搪塞,让他对自己念念不忘,倒不如把自己说成无情贪慕虚荣的坏女人,让他看清自己,继而失望绝望,断个一干二净。
只有这样,对彼此,都好。
然,燕陌却不相信的摇头反驳,“不,你是骗我的,你在胡说!你明知道,嫁给大皇兄是会死的,你怎么会傻到还要嫁给大皇兄!”
好戏看到这,虽胭脂雪的答案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燕楚不禁笑的极其讥诮,“本王这傻弟弟,怎么就这么天真,同这个女人好了两年多,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她会武。”
而且不但会,还会的都是上乘绝学,尤其,是音杀。
有这样深不可测的技艺傍身,她自然不怕,自然会认定嫁给他燕王,绝不会像其它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一样惨死。
花想容颇为认同燕楚这个观点,不住点头,“是啊,虽然这五皇子一向生.性风.流素爱美人,但这心眼实,为人太过洒脱不羁也是真。”
“那我告诉你,即便死,宁可死在繁华玉砌的燕王府,宁可带着燕王妃一称去死,我也不要同你去过东躲西藏生不如死的贫贱生活!听懂了?”胭脂雪不耐烦的甩下这句话,便绕过燕陌,走向了燕陌来时骑的汗血宝马。
第二十四章 王爷当真要娶胭脂雪这个残花败柳?
<h3 id="htmltimu">第二十四章 王爷当真要娶胭脂雪这个残花败柳?</h3>
“那我告诉你,即便死,宁可死在繁华玉砌的燕王府,宁可带着燕王妃一称去死,我也不要同你去过东躲西藏生不如死的贫贱生活!听懂了?”胭脂雪不耐烦的甩下这句话,便绕过燕陌,走向了燕陌来时骑的汗血宝马。
似承受不住打击,燕陌脚步踉跄倒退了一步又一步,像是魂魄被抽离了干净,随时都会摔倒到地的木头人。
干净利落的一跃,翻身上马,胭脂雪姿态熟练的勒紧了缰绳,双脚踏上了青铜马镫,“吉时快要过了,我想,将这宝马借给皇嫂一用,五皇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冷淡的说完,根本就不等燕陌的答复,便一甩缰绳,策马扬尘而去。
直听到马蹄声响彻空旷的街道,渐渐远去,方才如梦初醒的燕陌猛地转身,失心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竟徒步追赶马匹,“不要,胭脂不要去,不要嫁给大皇兄,不要……。”
眼看结局演变至此,燕楚那浑身的戾气,竟奇迹般的消失了,望着燕陌狼狈追马的样子,还颇为神清气爽的掸了掸衣袖,佯装不满的斜了花想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阻止燕陌那兔崽子,要是误了本王新王妃的拜堂吉时,或是拜不成堂,本王就拿你试问。”
“啊?”花想容有些莫名其妙和惊诧,“王爷您真的要娶胭脂雪这个残花败柳?!”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这次是真不悦的燕楚直接一脚将花想容从窗户踢飞了出去,随后,自己也翻身跃出了茶楼二楼,身形闪动如鬼魅般直奔燕王府。
………
燕王府对街,只隔一条大道的东宫,琼楼之上。
“你们这群废物!”少了慵懒,难得是正襟危坐在高位上的燕煜,狠狠一扫身侧案几上的香炉杯碗,俊魅的脸上布满了阴翳,浓黑发紫的眼眸杀气汹涌,“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弱女子都对付不了,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飞溅的杯碗香炉全砸在了那十三个黑色夜行衣的蒙面杀手身上。
“是吟风无能,敌不过突然冒出来相帮燕王妃的帮手,吟风身为骑帅自知罪责深重,还请太子殿下责罚吟风一人。”为首的那个蒙面杀手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冷峻的真容,配上独独一只血红的右眼,平添了几分诡艳的气质。
其余的十二人听到自己的首领骑帅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撒下弥天大谎,都不由偷偷侧目于吟风,眼中均是疑惑且感激的神情。
他们疑惑吟风为什么撒谎,为什么不将那女子诡异招毒蛇毒虫的一幕如实禀报给太子,同时,又感激吟风一人独揽罪责的行为。
“什么,帮手?”燕煜一震,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阴霾,墨紫眸中煞气汹涌,“是谁,是燕王的人?!”
“并非燕王之人,来人皆是蒙面装扮,武艺路数十分诡异,属下从未见过,”吟风脸不红心不跳的为自己圆谎,神情冷峻从容,抱拳拱手,垂首,“是属下无能。”
第二十五章 胭脂雪一定得死
<h3 id="htmltimu">第二十五章 胭脂雪一定得死</h3>
“并非燕王之人,来人皆是蒙面装扮,武艺路数十分诡异,属下从未见过,”吟风脸不红心不跳的为自己圆谎,神情冷峻从容,抱拳拱手,垂首,“是属下无能。”
“你都从未见过?”燕煜脸色越发难看,头疼的揉起了眉心,“是谁,到底是谁……。”
“殿下,莫要为此事伤了神,喝口参茶吧,养神的。”旁坐的水玲落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柔笑着给刚走进来的端茶宫女递了个眼色。
这个专属水玲落的贴身宫女青禾很机灵,接到水玲落的眼色后,便端着托盘茶水莲步走向燕煜。
燕煜闻言,便一手接过茶杯,一手连忙拉过水玲落的小手,一脸心疼之色,“好了,爱妃还是少操这些心了,现在的当务之急,爱妃是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为本宫诞下麟儿,忧思太甚,容易伤身的。”
“殿下……。”水玲落动容的看向燕煜,秋水剪瞳荡起丝丝涟漪,轻抚肚子的小手变得更加轻柔爱怜,“陵落知晓了,陵落定会好好保重我们的孩儿,让他平安的诞下长大。”
没错,她现在的当务之急确实是要保重好肚子里的宝贝,才能母凭子贵,稳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但是,那个该死的胭脂雪实在太危险,太危险了……
万一胭脂雪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再将这件事告知与太子殿下作对的燕王,还有那与水玲珑这个贱人余情未了的二皇子,燕王或者二皇子一旦探究起此事根底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陷害女侯家姐,背叛家族,害家族一百零八口,南襄城上万人惨死……任何一条罪名,让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所以,这个胭脂雪,一定要死。
想到此处,水玲落的眼底不由划过一抹阴毒。
“真乖。”燕煜寵溺的一刮水玲落的琼鼻,“好了,先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水玲落双颊红了红,乖巧的点了点头,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殿下也要注意着,实在头疼,便召了那些幕僚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还是爱妃心疼本宫。”燕煜执起水玲落那只还未放开的小手凑于唇上一吻,笑色浓情。
水玲落瞥了一眼身侧含笑垂眸的贴身宫女青禾,娇嗔的瞪了一眼燕煜,将手立即抽回了袖子里,便欲与青禾一同缓步离了东宫的正殿。
燕煜双眼温煦的目送水玲落离开,直到她的背影消逝在了殿门前,方才冷了眼,撇向吟风,低喝一声,“下去领一百鞭子,退下。”
“是。”吟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在其余十二人欲要张口说情时,先一步将惩罚领了下来,随之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十二人,缓缓退出了琼楼。
“影。”见燕云十三骑已经全数退尽,殿门反关了上后,燕煜才懒懒瘫坐进了宽大的椅子里,闭目低唤了一声。
立时,一缥漆黑如同鬼魅般的蒙面黑衣人,便飘然落在了燕煜跟前,单膝跪地,声音太过沙哑诡异的辨不出男女,“殿下。”
第二十六章 那个贱妇必须死
<h3 id="htmltimu">第二十六章 那个贱妇必须死</h3>
立时,一缥漆黑如同鬼魅般的蒙面黑衣人,便飘然落在了燕煜跟前,单膝跪地,声音太过沙哑诡异的辨不出男女,“殿下。”
“最近燕王府可有什么异动,尤其,是今天。”燕煜沉声问道。
“一切如常。”影据实以报。
“燕王的毒……是否已经暗地里找到了解药?”燕煜的声音陡然发紧发冷,“二皇子燕卿,是不是依旧花天酒地,萎靡度日?”
除了这个最痛恨的燕楚,最厌恶的燕卿这两人,他现还真是想不出,谁还有那个本事能请到连燕云十三骑的骑帅吟风都对付不了的绝世高手。
“回禀殿下,并无,燕王依旧痴傻,二皇子依旧幽闭府中颓靡度日不知今夕何夕。”影正色回答。
“既然他们俩都不是,那到底会是谁呢……。”燕煜再次以指揉起了抽疼的太阳穴,满面狐疑深思,“燕云十三骑最近是否安分?本宫让你安插进那贱妇的妙音坊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十三骑一切照旧,乖乖做着东宫的看门护卫和杀手,倒也无甚不甘,妙音坊的暗线,即将接触到妙音坊的核心,相信不久,妙音坊便会彻底成为殿下的囊中之物。”影娓娓说道。
“哼,要不是看在十三骑的武功不错,倒是可以废物利用,本宫早就斩草除根了,至于妙音坊……。”说到这,燕煜的眼底已是一片阴寒,捏紧成拳的手指指骨,都泛了白。
否定十三骑,他可以否定可以鄙夷的泰然处之,但是妙音坊,那个贱妇亲手所创的情报组织,情报有多快速有多精准有多海量,是他如何也违心不了的去否定。
连他都无法否定,这只能证明那个贱妇的实力和强悍,他也不得不去肯定。
可该死的,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强,怎么能够比他强!
她越是厉害,就越是在嘲笑他这个太子的无能!
而一旦让父皇得知,他现在所谓的能力,其实都是那个贱妇的功劳,那他在父皇眼里,就更不是个东西,就更不配做太子!
所以,这个贱妇必须死,必、须、死。
轰得一声,燕煜愤怒的拍案而起,将案几一掌劈得粉碎,额头青筋迸起,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该死的贱妇!”
这个贱人死了都要给他添堵,还要让他没好日子可过!
影淡淡瞥了一眼碎了一地的案几木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响亮的马蹄声,若有似无从远处越来越近。
“何来的马蹄声?”心烦意乱的燕煜在听到这样清脆的真真马蹄声时,烦躁竟莫名的被抚平。
影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了一管纯金雕花的西洋望远镜,转身走向朱漆围栏观望。
此处东宫的琼楼高台约莫十几米的高度,所以从此高台拿望远镜眺望,必能将东宫占地境内,以及对街的燕王府的一些异动,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皇帝将燕王府赏赐在东宫对面时,燕煜是极端愤怒的,因为皇帝这一举动,分明是在向世人宣告,向他燕煜提醒,燕王与他这个太子并驾齐驱,即便,燕王已经成了一个傻子,依旧改变不了燕王地位的事实。
第二十七章 太子意欲夺取胭脂雪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七章 太子意欲夺取胭脂雪</h3>
当初,皇帝将燕王府赏赐在东宫对面时,燕煜是极端愤怒的,因为皇帝这一举动,分明是在向世人宣告,向他燕煜提醒,燕王与他这个太子并驾齐驱,即便,燕王已经成了一个傻子,依旧改变不了燕王地位的事实。
后来,他转念一想,既然让燕楚把府邸建造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便建了这琼楼高台,正大光明的观察着燕王府里每一天的举动。
虽然小事未必观察得到,但燕王府一旦有什么大的举动和异动,东宫必定是第一个知道。
“殿下,是燕王妃。”影将宽广街道上看到的那抹策马而来的艳红身影看的分明,回身对燕煜禀报道。
“胭脂雪?”燕煜眉角一挑,满布阴翳的眸底亮起一丝兴趣,便缓缓走向围栏,接过影递来的望远镜,倚栏眺望。
透过望远镜,燕煜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策马扬鞭,一身红裳猎猎飞舞,满头凤尾步摇随风摇曳,妆点上了新娘妆容而更加艳丽绝伦,比那蓝天上的骄阳还要夺目三分,姿态飒爽,骨子里的傲气狂狷,气势逼人的胭脂雪。
宛若扑火凤尾蝶般的绝艳凄美,犹如傲视苍穹火凤般的狂妄不羁,这一刚一柔,刚柔并济,毫无半点违合感,令她美的特别,美的耀眼非凡。
一眼,就已令燕煜心头震颤,满脸密布的阴云褪却,嘴角缓缓上扬,浓黑到发紫的眸,浮出贪婪的欲.望之色,“好一个独一无二的美人,胭脂雪……。”
发出一声喟叹,眼睛一眨不眨,似视线全被那抹艳红夺走,“影,你说,既要不杀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又要让她乖乖的听话闭嘴,本宫该如何做,才好呢。”
“占有她。”影不假思索的道出观点。
“很好!”仰首一笑,燕煜不舍的挪开了望远镜,随手丢回给身旁的影,转身,大跨步的朝楼台下走去,阴翳尽褪的眼底,尽是志在必得的狩猎光芒,“夺走堂堂燕王的妃子,这个游戏,一定会很有、意、思……。”
彼时,已经大刺刺的策马到了燕王府前的胭脂雪,吁了一声,勒马停步,蓝眸冷淡看向燕王府高挂的烫金字匾额。
府门前的两个守卫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扬了手中兵器阻拦胭脂雪,“大胆,何家女子,竟敢闯我燕王府邸!”
胭脂雪是个还没进门的新妃,燕王府人自然都不识得。
“燕王妃。”胭脂雪并不恼怒,红唇微抿,冷漠的报上自己现在这个新的称号。
若是自报别的家门,这些守卫定是要将人给赶出去的,哪怕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可现在一听胭脂雪说自己是燕王妃,再看胭脂雪身上那耀眼且价值不菲的喜服,他们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的傻愣在当场。
就在这时,头发花白却是神采飞扬的管家模样的老人负手而来,连忙呵斥一声,“住手,还不叩拜王妃!”
第二十八章 多谢太子的关切
<h3 id="htmltimu">第二十八章 多谢太子的关切</h3>
就在这时,头发花白却是神采飞扬的管家模样的老人负手而来,连忙呵斥一声,“住手,还不叩拜王妃!”
四个守卫一听是秦管家的声音,一时有些惊愕,再听清了秦管家话中的字句,这才赶紧收了手中兵器,单膝跪到了地上,朝胭脂雪垂首抱拳,“叩见王妃!”
大概是当过兵卒的缘故,四人的声音相当的洪亮。
“王妃,是老奴管教不严,还望王妃恕罪。”已经大步跨到了门前的秦管家对胭脂雪抱拳施礼道,并无半点不敬,也是不卑不亢的。
“他们不曾见过我的样貌,怀疑是正常的,有这样的防范意识没什么不好,又何罪之有呢?”胭脂雪大方笑言,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多谢王妃体恤。”秦管家直起了硬朗的身板,偏头扫了一眼身侧跪地的四个守卫,“还不快谢过王妃。”
“多谢王妃。”四个守卫谢过后,便起了身,继续目不斜视的看守府门。
这个秦管家,应该是见过她的画像吧,可真会做人,不愧是燕王府的老人儿……胭脂雪随意的含笑点了点头,便要翻身下马。
即便她是嫁过来的祭品,但秦管家丝毫没有轻贱之意,相反还十分的态度恭敬,可想而知这人的涵养。
秦管家态度恭谦的开口问道:“王妃怎会骑马回府,那些迎亲的轿夫莫不是插科打诨,没有敬忠职守?”
这老管家的问话技巧倒还真是有一套,竟是先把罪责揽到自己人身上……胭脂雪缓缓敛却了笑靥,下马的动作一顿,“中途,一群杀手欲要刺杀本王妃,轿夫们誓死保卫本王妃,又遇五皇子搭救,才让本王妃有幸逃回王府。”
轿夫的尸体怎么都是瞒不过的,与其睁眼说瞎话,倒不如,真一半,假一半。
“什么!”虽然胭脂雪说的轻描淡写,半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但是秦管家却闻言变色,心中暗忖胭脂雪怎会这般的镇定从容,“王妃受惊了,老奴这就派人前去寻他们回来,此事定会上报皇宫,绝不能让王妃受屈,必要将那些歹徒绳之以法!”
胭脂雪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几句感激客套话,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几近刻骨的声音打断。
“哦?到底什么歹徒竟敢伤害皇嫂,本宫,定要为皇嫂讨个公道。”负手在背,信步走来的燕煜,脸上有着愤慨之色,看向稳坐马背的胭脂雪时,眼眸柔情似水,透出浓浓担忧,“皇嫂定是吓坏了吧?”
机械的扭头,正对上燕煜那似水柔情般的熟悉眼眸,此刻的胭脂雪,心底全然不是曾经因为燕煜这样一个眼神心动不已,只有冰冷,彻骨的冰冷从心脏处,没入血液,蔓延至身体各处,寸寸凝结。
“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和关切。”红唇一翘,胭脂雪笑了,笑的无比美艳,如那黄泉路上盛放的曼珠沙华,明明刺杀都是他燕煜一手谋划,他现在却还能装的如此若无其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好笑。
第二十九章 事情大转变
<h3 id="htmltimu">第二十九章 事情大转变</h3>
“多谢太子的美意和关切。”红唇一翘,胭脂雪笑了,笑的无比美艳,如那黄泉路上的盛放的曼珠沙华,明明刺杀都是他燕煜一手谋划,他现在却还能装的如此若无其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好笑。
燕煜,原来你就是用这样虚伪做作的戏码,将以前的我耍的团团转的?
呵,那我可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眼无珠呢。
“皇嫂客气,今后与本宫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已经漫步走到了马下的燕煜,朝马上的胭脂雪伸出了右手,笑容带着魅惑人心的弧度,“近日大皇兄卧病在榻,只怕不宜接嫁皇嫂,不若,就让本宫这个做弟弟,为皇兄代劳。”
看着燕煜那只修长干净的朝自己伸来的大手,胭脂雪眼底划过一丝厌色,扭头看向王府的秦管家,挑眉问道:“王爷身体抱恙,要不要紧?”
完全没想到太子竟然撒这样的谎话,秦管家愣了一下,但他毕竟是沉浮于这场夺嫡风暴中心多年的老人儿,一瞬间便衡量出了取舍,忙恭敬的歉然回禀胭脂雪,“回王妃,王爷身子素来不好,今儿个只怕是……。”
“王爷身子不好,自然不能怪王爷,既如此……。”视线再度移向马下仰首看向自己的燕煜,忍住心底的作呕翻腾,胭脂雪只得笑靥如花的将手放置燕煜温热熟悉的掌心,“那就有劳殿下了。”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掌心纹路,却再也掀不起她心底的半点悸动,只有恶心,无比的恶心。
因为就是他这只手,亲手策划了对她对整个水家的谋害,沾满了水家的鲜血,且,还不知触摸过她的好妹妹多少次。
怎能,不令她恶心作呕。
“皇嫂无需客气,兄弟帮衬是应该的,这自是皇弟的份内之事,怎敢言说劳累。”诚恳说着,燕煜含笑接握住了胭脂雪的手指。
入手的冰凉指尖,却是让燕煜一怔,心尖一寒。
这样的冰冷,就像尸体一样……
一处拐角,将两人携手这幕尽收眼底的一双绯眸,眸底阴鸷悄然乍起,脸上的青铜鬼面具,在晨曦斑驳的碎光下,却曜着没有丝毫温度的阴冷幽光,“你还真会招蜂引蝶呢,胭、脂、雪。”
刚言之凿凿拒绝了一个相爱两年的五皇子,现在又搭上了一个更有权有势的太子,真是好本事啊,女人!
“殿下,王妃,请。”秦管家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老眼幽光一闪,躬身垂首,朝两人恭敬作出请的手势。
“皇嫂小心。”眼见胭脂雪翻身下马,燕煜便要去伸手去扶胭脂雪的腰肢,让胭脂雪下马能更下的更稳妥些。
只可惜,胭脂雪眼疾手快,下马的姿势又十分的干净利落,在燕煜还没碰到自己的身体时,就已经下了马背,恰到好处的躲开了燕煜的手。
光是握手就已经令她胃中翻滚,如果身体再被燕煜触碰,她只怕立刻就要吐了出来。
第三十章 敢给本王戴绿帽
<h3 id="htmltimu">第三十章 敢给本王戴绿帽</h3>
光是握手就已经令她胃中翻滚,如果身体再被燕煜触碰,她只怕立刻就要吐了出来。
拐角处,将胭脂雪明摆着就是疏离燕煜的小动作看的分明的燕楚,周身散发的阴戾气息便瞬间渐渐淡了去,心情多云转晴,嘴角不由上扬,“哼,算你这女人知道收敛。”
瞥了一眼尴尬僵在半空的空落左手,燕煜眼底划过一抹阴翳,徐徐将左手收回袖中,而握着胭脂雪冰凉小手的右手,不由紧了又紧,几乎要掐断胭脂雪手指的力量。
从没有女人敢拒绝,能拒绝他这个太子,从来没有。
被握紧的手指传来的生疼,令胭脂雪蹙了蹙眉尖,但,她终究只是抿了抿唇,没有作声,也没有挣扎。
两人温吞的拾阶而上,跨过王府的高门槛,进了王府,踩着脚下绵软的红毯,行过前院,径直走向了王府大堂。
彼时,前院两侧种植的一行行木棉花争相开的红艳,倒是为两人添景不少。
要不是此刻王府内的奴才丫鬟都低着头的话,若是看到了这样手执手的两人,定都会惊艳,定会打心底里以为,这才是今天新婚的两位主角。
尾随后,如鬼魅般翻墙而进王府的燕楚,在看到如此如画一幕,好转的心情再度跌入谷底,五指愤愤扣上脸上戴着的青铜鬼面具,缓缓摘下,“死女人,你给老子等着!”
今天明明是和他的大婚,这个招蜂引蝶的臭女人,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勾搭男人,还旧情刚去,又招新人,这么堂而皇之的让他把绿帽戴了够,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该死的!
“燕王妃到!”恭敬端站在前厅门廊前,主持新婚的老司仪,见太子拉着新娘来了,表情变了好几变,才高声喊道。
“嫂嫂,小心脚下的门槛。”到得正厅门前,燕煜温柔的提醒一声。
胭脂雪微微点头,抬脚跨过了这最后一道门槛,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视着红烛高照,贴满了殷红喜字的大堂,冰冷的心脏,逐渐冰封三尺,嘴角不禁牵起一抹自嘲。
可笑,真可笑。
当初她为了得到现在这样的一切,得到燕煜的牵手走向喜堂,得到拜堂成亲,成为燕煜的皇妃,赌上了一切,连性命也搭了上,却连喜堂的门都没有走进。
可现在,她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燕煜的主动牵手,得到了与他并肩步入喜堂。
秦管家朝喜婆挥了挥手。
喜婆点头,将身后丫鬟怀抱的一只大公鸡接到了手里,然后走向胭脂雪,满脸堆笑,“今儿个王爷不能与王妃亲自拜堂,还请王妃恕罪,就与这雄鸡暂拜。”
胭脂雪看了喜婆一眼,冷淡的视线落在喜婆怀里炯炯有神的大公鸡身上,毫不犹豫的颔首答应,顺势名正言顺的将手从燕煜手心里抽回,“好。”
说着,便要将燕煜还没放开的手用力抽回。
跟公鸡拜堂这样极尽羞辱的事情,原本胭脂雪的心里早就有了底,自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原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嫁给燕王的祭品,一个祭品想要能与燕王亲自拜堂,这怎么可能?
没想到,燕煜不但没有顺势放开胭脂雪的手,相反还捏的更紧,且还对秦管家微笑,“既然皇兄抱恙在身,不若就让本宫代替皇兄拜堂,本宫毕竟是皇兄的同胞亲弟,如此,既不会失了礼数,也不会让皇嫂受屈,管家,以为如何?”
第三十一章 太子要替燕王与她拜堂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一章 太子要替燕王与她拜堂</h3>
没想到,燕煜不但没有顺势放开胭脂雪的手,相反还捏的更紧,且还对秦管家微笑,“既然皇兄抱恙在身,不若就让本宫代替皇兄拜堂,本宫毕竟是皇兄的同胞亲弟,如此,既不会失了礼数,也不会让皇嫂受屈,管家,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王府众人俱是一震,包括,胭脂雪。
为兄弟替身拜堂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且不在少数,秦管家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只得答应。
而正当秦管家欲答应之时,胭脂雪却出声反对,冲燕煜笑靥如花,“太子身份金贵无比,本王妃庶女身份到底卑贱,实在当不起殿下好意,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她宁可跟一只鸡拜堂,也决不会跟这个衣冠禽.兽拜堂!
再度被拒绝,燕煜并没有因为胭脂雪的笑容而感到喜悦,相反,愤怒,非常的愤怒,皮笑肉不笑的对视胭脂雪,“皇嫂这是哪的话,今后你便是皇家的长媳,堂堂燕王的妃子,身份尊贵无匹,不是。”
说罢,狠狠一捏胭脂雪的手指,长袖一甩,不容置疑的视线扫过在场诸人,最后落在了颤颤巍巍的老司仪身上,虽依旧笑着,却字字强硬威严,“别误了拜堂吉时,开始吧。”
东宫,花园中。
如今正值春季,正是百花盛开的好时节。
心中烦乱,根本无心安睡的水玲落,步履闲暇游走在各色花卉之中,直到一丛开的甚好的墨色牡丹树前,以指轻挑起墨色牡丹,微微弯腰,倾身上前轻嗅,“牡丹不愧是花中之王,这墨玉牡丹更是稀世罕见的极品,当真美的令百花都失了颜色。”
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青禾,不失时机的拍马笑道:“殿下最是心疼小主的,特意向皇后娘娘要了这波斯进贡的墨玉牡丹种子,放眼整个京都,就咱这东宫才有,连皇宫都没有呢。”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水玲落笑着十分受用的拍了拍青禾扶在自己臂上的小手,“就属你这丫头嘴甜。”
这时,一个宫女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主,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如此惊慌失措,若惊了小主腹中的皇孙,你吃罪的起吗?!”青禾见状,一改面色,厉声斥责。
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地,即便地上是铺的咯人的鹅卵石地面,忍痛咬唇,磕起了头,“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小主恕罪,请小主恕罪……。”
“好了好了,我哪有那么脆弱,再说杏儿平日也不是那般莽撞的丫头。”水玲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目不斜视的拿着金剪子,为墨玉牡丹的花枝剪去枯叶,“说吧,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把你慌张成了这样?”
“回小主,是,是太子殿下,殿下他,去了燕王府……。”松了一口气的小宫女杏儿,小心翼翼的看向水玲落,瑟瑟回话。
“呵,不过就是个燕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青禾瞪了一眼杏儿,语气轻蔑,“现如今的燕王府不过就是个外光内空的花架子罢了,殿下心情不好,去踩踩燕王府,反正燕王府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正好泄泄愤,又有什么不好的?”
第三十二章 燕王突然出现
<h3 id="htmltimu">第三十二章 燕王突然出现</h3>
“呵,不过就是个燕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青禾瞪了一眼杏儿,语气轻蔑,“现如今的燕王府不过就是个外光内空的花架子罢了,殿下心情不好,去踩踩燕王府,反正燕王府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正好泄泄愤,又有什么不好的?”
水玲落轻笑不语,似乎默认青禾这说法。
“不,不仅如此,殿下,殿下还亲自扶那个没被杀死的燕王妃下马,有说有笑的进了王府,看,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殿下在迎娶似的……。”话说到越后,杏儿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喀嚓一声,水玲落手中的金剪子一歪,竟然把一朵开的正好的墨玉牡丹,给生生剪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青禾见状,连忙呵斥杏儿,“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杏儿没有胡说,杏儿是,是亲眼所见……。”杏儿身子抖如筛糠。
“呵呵呵……你亲眼所见是么?”古怪的笑了一声,水玲落幽幽转身,手里的金剪子突然猛地刺向了杏儿的眼睛。
她都没享受过太子的迎娶,还是太子偷偷叫人从后门抬进来的侧妃,胭脂雪那个狐狸精凭什么,凭什么!
太子不是要杀了那狐狸精的吗,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会什么?
登时,杏儿眼球爆裂,鲜血四溅,流了半脸的血。
“啊!”杏儿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在地上打起了滚。
见状,青禾赶紧将水玲落手里的金剪子抢在了手里,然后扔到了地上,“来人,快把这个敢伤小主的贱婢拖下去喂狗!”
立时,就火速上前几个侍卫,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将不断哀求的杏儿如同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小主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青禾拿出手绢小心翼翼的擦起了水玲落被溅到了鲜血的手背,谆谆劝告。
“派人去燕王府打听,殿下都去王府干了什么。”面色阴沉,眼含阴毒,水玲落冷声吩咐,“还有,通知三淫做好准备,万一胭脂雪这狐狸精今晚没死在燕王府,明天,就该是他们表演的时候了……。”
青禾颔首,“是,奴婢省的。”
燕王府。
老司仪肥硕的身板一抖,哪敢去拗太子的命令,只得遵命,可正欲说话时,一个清爽的,带着孩子般天真无邪语气的声音,打断了他。
“小鱼鱼,你来看大哥哥啦~!”一个蹦蹦跳跳,白的刺眼的身影,突然冲进了喜堂。
胭脂雪闻言,眉角一跳。
大哥哥?莫非是……
“大皇兄,你怎么来了?”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燕煜面色闪过一抹冷色,但在转身面向来人之际,瞬间被温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皇兄这是去哪里作耍了,怎的弄得这样一头的汗?”
燕楚的一头青丝以麒麟金冠高高竖起,肌肤白如羊脂白玉带着薄薄一层汗,眉目清隽,眉间一枚朱砂火云印记,殷红似血,美如画上散仙,笑容纯真的像个孩子,“大哥哥刚才去看戏了哦,可好看了呢!大哥哥好想你哦小鱼鱼!”
说着,燕楚便扑向了燕煜,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燕煜身上,吧唧一口就亲在了燕煜的脸上,乌秋秋眼睛眨巴着,清涟如水的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燕煜身侧也正要转身面向自己的胭脂雪。
第三十三章 燕王对太子的热情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三章 燕王对太子的热情</h3>
说着,燕楚便扑向了燕煜,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燕煜身上,吧唧一口就亲在了燕煜的脸上,乌秋秋眼睛眨巴着,清涟如水的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燕煜身侧也正转身面向自己的胭脂雪。
转过了身,看到这一幕的胭脂雪嘴角实在无法忍受的抽搐了几下。
不是说燕王卧病在榻?这就是燕王?确定没搞错?
这个在战场从十三岁开始,就开始叱咤风云,被燕国子民神话了的男子,竟然是这样的年轻,虽然不至于有十几岁的少年那么青嫩,但怎么看,这么个水灵灵漂亮的不像话的家伙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已。
而且,到底是哪个混蛋还传言说他瞎眼歪脖毁容?还化身狼人?
最重要的是,他这说话行为,简直,就是……
燕煜被燕楚这么的热情举动已经习以为常,但眼底仍免不了有厌色闪过,笑容微微僵硬,“皇弟也想大皇兄的……。”
“诶!!真的吗?!”燕楚显得异常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燕煜,把脸凑到了燕煜的唇边,“那小鱼鱼也亲人家一口嘛~”
“……。”胭脂雪的嘴角抽的越发厉害了。
这俩亲兄弟搞什么,难道他们是……
全场众人赶紧低头,他们什么也木有看见,木有看见……
“咳,皇兄,可不可以不亲……。”自持形象的燕煜再也忍不住,脸黑如锅底灰,强忍住要狠狠推开燕楚的双拳在袖子里握的咯咯作响。
看到燕煜脸色居然那么难看,跟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一样,顿觉心情愉快的胭脂雪,一个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也就是她这一声笑,再度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然,也包括当事人,燕楚和燕煜。
“诶!新娘子诶!!”燕楚双眼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立马从燕煜身上跳了下来,硬生生插到了燕煜与胭脂雪的中间,力气之大是生生将燕煜紧拽胭脂雪的手挣了掉。
胭脂雪没有多余时间去管终于挣脱桎梏的手指有多疼,面带微笑的朝燕楚福了福,“妾身胭脂雪,见过王爷。”
“哦哦,原来你又是楚儿新的新娘玩具哦!”一抹嘴角流下的不明液体,燕楚很兴奋的拉起胭脂雪的手在手里摸着,像个顽劣的孩子发现了新的玩具,“玩具娘子你好漂亮哦,比万花楼的小红要漂亮好多好多呢!”
胭脂雪嘴角微僵,刹那巧笑嫣然,垂眸看向燕楚摸着自己手背的大手,幽蓝的眸底一片阴寒,“多谢王爷谬赞。”
这该死的燕王竟然拿她同万花楼那等下九流的楚馆里的妓子相提并论!
不过……这个燕王虽然嘴上下.流,可行为举止还有语态,怎么越看越像个小孩子?
一旁原本面色不佳却渐渐趋于缓和状态的燕煜,眼底掠过一缕精光,忽而一脸正色插嘴,“皇兄怎可如此说,皇嫂现在将是皇兄的妻子,也不是什么玩具,那万花楼的肮脏东西,又怎可与皇嫂相提并论?”
第三十四章 楚儿现在就要玩洞房
<h3 id="htmltimu">第三十四章 楚儿现在就要玩洞房</h3>
一旁原本面色不佳却渐渐趋于缓和状态的燕煜,眼底掠过一缕精光,忽而一脸正色插嘴,“皇兄怎可如此说,皇嫂现在将是皇兄的妻子,也不是什么玩具,那万花楼的肮脏东西,又怎可与皇嫂相提并论?”
说到这,燕煜眼神柔和的看向胭脂雪,抱歉道:“如皇嫂所见,皇兄在三年前与蛮夷的一场大战中受了重伤,所以现在的神智……还请皇嫂莫要怪皇兄的无心之言。”
胭脂雪一愣,视线下意识的看向被燕煜说了而不高兴正瘪嘴的燕楚,心下顿时恍然。
原来传言半真半假,燕王确实遭了蛮子陷阱受了重伤,只不过,并非是什么毁容断腿,而是,变成了一个痴儿。
想来,这混乱的传言多半也有皇家的功劳。
毕竟,这样一个守卫边关的战场枭雄变成了一个傻子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莫说燕国内的百姓会如何动荡,而一旦被其他国家布设在燕国内的探子知晓,届时再传回其它国家,到时,只怕不知有多少国家会再无忌惮的攻打燕国。
而让消息混乱的真真假假,让那些探子细作摸不准燕王到底如何,自然会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随意开战。
不过,燕煜明明是厌憎燕楚的,为什么要替燕楚解释?
这时,眸子一凛,燕楚突然歪着脑袋,转移了话题,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撒娇的摇起了胭脂雪的手,“玩具娘子你告诉楚儿,妻子到底是什么子,真的好吃么?是不是就像阿三说的那样,又香又软,又嫩又滑,还甜丝丝的?”
此话一出,本就因他出现而变得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
胭脂雪嘴角狂抽,恨不得就此扭断这个拽着她手摇来摇去的家伙的脖子!
“王爷,吉时快要过了,既然您来了,不如现在就同王妃拜了天地吧,也好早些入洞房。”一旁的秦管家忽然一脸面无表情的插嘴道。
“洞房!”燕楚双眼一亮,适才的不高兴瞬间抛诸了脑后,连忙拉着胭脂雪的手就往堂外疾走,“楚儿要玩洞房~”
燕煜见状,脸色一沉,连忙出声制止,“皇兄,还没拜堂,是不可以……。”
“楚儿现在就要玩儿~”这次燕楚连回头看一眼燕煜都不曾,径直拉着胭脂雪往新房而去,“玩具娘子快点嘛,楚儿好想知道玩具娘子是不是真的像阿三说的那么好吃~”
“王爷……。”被这充满孩子气的露骨之话脸上仍旧难免一燥,胭脂雪任由力气十分之大的燕楚拉走。
她不想挣扎,也不愿挣扎,比起跟燕煜这个令她作呕的男人在一起,她宁可,跟个傻子在一起。
胭脂雪的擦肩而过时,燕煜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雪颊上的羞红,那抹红比胭脂还要艳丽三分,令胭脂雪就像悄然绽放的桃花,美不胜收。
燕煜心头一悸,掌心还残留的柔软触感,以及冰冷的体温,正一丝丝一缕缕的蔓延进了肌理,透入骨子里……
第三十五章 太子的掠夺野心
<h3 id="htmltimu">第三十五章太子的掠夺野心</h3>
燕煜心头一悸,掌心还残留的柔软触感,以及冰冷的体温,正一丝丝一缕缕的蔓延进了肌理,透入骨子里……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燕煜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眼底强烈的掠夺欲,开始熊熊燃烧。
哼,燕楚,本宫既能夺你的储君之位,也一样能夺走你的女人,你的兵权,本宫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
一甩广袖,燕煜大步离开了喜堂。
老司仪瑟瑟看了一眼燕煜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望向身侧的秦管家,声线压得很低,“老秦,这太子分明是对这个燕王妃……。”
“只要是王爷的东西,太子都会感兴趣,只是,却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过。”秦管家老眼精光闪烁,神情严谨,“看来,兵部这块肥肉,已经快要是太子的囊中之物了。”
老司仪一惊,“太子向来最是忌惮王爷还手握的三十万大军,一旦兵部落到太子之手,就等于掐住了这三十万大军的咽喉!难怪……太子近日如此肆无忌惮,半点也不将王爷放在眼里。”
秦管家眉头紧锁,不语。
燕楚一边拉着胭脂雪,一边快步朝正院的新房而去,几经九曲回廊的一路上,大手一个劲儿的挥退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看起来着实是猴急的不行。
丫鬟婆子们鲜少见自家王爷这般模样,都忍俊不禁的一个个捂着嘴偷笑,听令的鱼贯退离了整个正院。
对于这些丫鬟婆子们的反应,胭脂雪并不放在眼里和心上,她的视线和心思,都在现在拉着她的燕楚身上,看着走在前头的燕楚高挑纤瘦的背脊,蓝眸微眯。
呵,这么猴急?
正好,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这个燕王,到底是真傻,还是假痴。
“你们也退下!”刚进新房,燕楚就扬起尖下巴,趾高气扬的将房间里正忙碌的丫鬟婆子们也让其退下。
丫鬟婆子们一开始是愣了一下,而在看到燕楚牵着的胭脂雪时,都纷纷对胭脂雪投以了怜悯惋惜的眼神,然后恭恭敬敬的称了一声是,便都退了下去。
收到各异视线的胭脂雪,眉梢微挑,蓝眸转寒。
“玩具娘子,你怎么了……?”燕楚得见胭脂雪突变冷冽的眼眸,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子,握着胭脂雪皓腕的手指有些松懈。
胭脂雪一个眨眼,瞬间将冰冷纳进了深不见底的眸底,微微一笑,趁机将手从燕楚滚烫的手掌里抽了出来,“多谢王爷体恤,妾身没什么。”
燕楚再见胭脂雪的笑容,适才不由自主的害怕立刻就给抛诸了脑后,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皓齿,“那我们赶紧脱衣服吧!唔,阿三说了,洞房要脱光光了以后才能玩哦!”
胭脂雪脸皮子一抽,视线试图在燕楚孩子般稚气无邪的笑容里找出猥.琐虚伪的成份。
见胭脂雪不动,正在猴.急的扒.自.己身上衣服的燕楚,疑惑的催促,嘴角划过一缕几不可见的邪佞弧度,“玩具娘子,你怎么不.脱嘞?”
第三十六章 王爷可要一试
<h3 id="htmltimu">第三十六章 王爷可要一试</h3>
见胭脂雪不动,正在猴.急的扒.自.己身上衣服的燕楚,疑惑的催促,嘴角划过一缕几不可见的邪佞弧度,“玩具娘子,你怎么不.脱嘞?”
“妾身……。”胭脂雪颦眉,正要解释,却被突然莫名兴奋起来的燕楚打断。
“哦~楚儿知道啦,玩具是想让楚儿帮.你.脱对不对?”不待无语的胭脂雪辩驳,燕楚继续打断,傻笑着自说自话,“阿三说了,比起.脱,女孩子还更喜欢我们男孩子撕衣服哦!”
说到这,燕楚跃跃欲试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火辣辣的在胭脂雪身上的衣裙上下来回的梭巡,嘟嘴蹙眉,“唔……开始从哪里撕比较好呢?”
胭脂雪嘴角狂抽。
她现在很想,真的很想很想,把那个阿三拖出来暴打一顿……
“诶!就从这里撕吧!”燕楚两只爪子突然抓上胭脂雪的衣襟,无害的脸上满是善解人意的神情,“诶,要怎么撕呢?是横着撕,还是竖着撕呢?”
“王爷!”胭脂雪浑身一震,眸子一睁,杀人的目光向下移到燕楚的那两只爪子,双拳攸的在袖中握紧,脑中天人交战。
杀了他,杀了他!
不,不行,他很有可能是在试探!
“唔,那就一边横着撕,一边竖着撕好了!”自顾兴奋的燕楚便双手对着胭脂雪的喜服左右开弓,眼底有一丝火光闪过。
“王爷!!”胭脂雪实在无法忍受的加大了音量,忍着杀人的冲动,将燕楚的两只爪子给推了开,转而走向了放着银酒壶酒杯以及各色吃食的玉桌前,执起一只酒杯,深吸一口气,扭头对燕楚笑的恍如罂粟怒放,“王爷,不知道您那位阿三好友,可有告诉过你,洞房是要先喝交杯酒的?”
燕楚为胭脂雪的回眸一笑而呆滞了,像只呆头鹅一样,傻傻的摇了摇脑袋。
捻起缂丝银酒壶往白瓷酒杯里斟上酒酿,杯满后,胭脂雪便雪颈一扬,一杯薄酒下肚,双颊浮上两片惑人的红霞,蓝眸潋滟似海,红唇烈艳如荼,“那王爷,可要一试?”
燕楚咽了咽唾沫,望向胭脂雪细长雪颈的眸子暗了暗,渐渐灼热的视线游弋在胭脂雪那眸、那唇上,一个劲的呆呆点头,“楚儿要,楚儿要……。”
胭脂雪将桌上的另一只酒杯也斟满了香气四溢的酒水,两只杯子都斟上酒水后,方才转身,摇曳生姿的走向燕楚,含笑将手中倒满酒水的杯子递给燕楚,“王爷,待我们先喝完交杯酒,再行游戏可好?”
燕楚接过酒杯,嗅到杯中酒水的香甜,心神不禁更陶醉了几分,笑的更添了几分憨傻烂漫,“这酒好香哦~”
痴醉说着,便将酒杯凑到了唇边,一仰脖子,似要学胭脂雪适才饮酒的模样,要将这杯子里的酒水也给一口干了。
幸亏胭脂雪出手及时,柔荑覆上了燕楚的唇,“王爷,交杯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觉到唇上覆来的手指异常冰凉,燕楚微微打了个寒颤,眉心一蹙,大手欲去抓胭脂雪的小手,“玩具娘子,你的手怎的这么凉?”
第三十七章 这女人居然敢给他下药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七章 这女人居然敢给他下药</h3>
觉到唇上覆来的手指异常冰凉,燕楚微微打了个寒颤,眉心一蹙,大手欲去抓胭脂雪的小手,“玩具娘子,你的手怎的这么凉?”
可,在燕楚的大手即要触到胭脂雪的小手时,胭脂雪的小手却忽的松开了燕楚烈焰般滚烫的唇,手腕巧妙的勾住了燕楚的臂弯,“王爷,莫要误了吉时。”
说罢,便就着臂弯勾着对方臂弯的姿势,将交杯酒一饮而尽。
燕楚似乎觉得这样有些意思,立刻就将刚才的担忧抛到了九霄云外,便嬉笑学着胭脂雪的样子,用力一仰脖子,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胭脂雪微敛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燕楚的酒杯边沿上,她留下的已经被燕楚吃到了的胭脂印。
燕楚似乎果真是个没喝过酒的,即便这是王府特意吩咐改成的果酒,但刚一入口,便把燕楚呛得直咳嗽,一张白如羊脂美玉的脸蛋顷刻涨的通红,“咳咳……好甜,好辣,好烫,咳咳咳……。”
“王爷,你没事吧?”胭脂雪赶紧松了彼此臂弯交.缠的手,轻抚上了燕楚的背,轻轻的拍着,脸上显出担忧之色,“怎么就不喝的慢点呢。”
“楚儿没事,楚儿是男子汉,这点小酒算,算什么?”拍了拍xiōng部,燕楚学着那些花楼里的浪荡公子一副大爷样儿,可眼前突如其来的发黑和晕眩,令瞬间无力,脑袋摇摇欲坠,“咦……怎么喝了交杯酒,会看到这么多的星星呢……。”
话落,扑通一声,应声倒地。
是谁说,只有美人儿喝醉,贵妃醉酒,方才是美的会醉了人心,迷了人眼的?
此刻,垂眸看着像个顽童一样憨笑不止倒地的燕楚,胭脂雪缓缓蹲下身,视线赏花般的梭巡起了燕楚那张精致如玉雕琢的脸,手,伸了过去,“啧,这样的一张脸,却生生被外界传言瞎眼歪脖毁容,真是好笑……。”
话落,伸向燕楚脸蛋的手瞬间一转,便转到了燕楚手中握着的杯子上,倒是不费什么吹灰之力,便将杯子取了下来。
“呵呵……好喝……玩具娘子……再来一杯……。”燕楚高高扬起了手,没有握酒杯的手,却依然做着握了酒杯的手势,朦胧的醉眼深处有戾气悄然滑过。
该死的女人,竟然敢给他下药!
“燕王,你若现在还尚有一丝清明的神智,那你可要记好了,”抽出袖中的丝绢,胭脂雪慢条斯理的擦起了杯沿上,已经残留不多的胭脂印,浅笑盈盈,“这遇酒就会变成迷人心智的杏花花粉,可是来自太傅府上的杏花树。”
胭脂雪见燕楚仍旧只是这等反应,蓝眸微微眯了起来,倾身,红唇缓缓凑近燕楚的耳畔,细声软语仿若呢喃,“燕王,妾身的好父亲,你的好岳父,可早就已经是你太子好弟弟的走狗了,不过,如果燕王愿意,妾身愿为燕王谋士,铲除我的好父亲,这颗你最大的绊脚石,何如……。”
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个傻子?
<h3 id="htmltimu">第三十八章 真的是个傻子?</h3>
胭脂雪见燕楚仍旧只是这等反应,蓝眸微微眯了起来,倾身,红唇缓缓凑近燕楚的耳畔,细声软语仿若呢喃,“燕王,妾身的好父亲,你的好岳父,可早就已经是你太子好弟弟的走狗了,不过,如果燕王愿意,妾身愿为燕王谋士,铲除我的好父亲,这颗你最大的绊脚石,何如……。”
如果能用燕王,用燕王的权势名望以及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一点点将燕煜的王座掠夺,让燕煜一无所有……呵,让燕煜这样狼子野心的男人,永远只能看得见那把龙椅,却永远都坐不了,还要像个卑微的失败者,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厌憎的人,尤其还是个傻子坐了上去——
这一定比杀了他燕煜,更让燕煜痛苦百倍,千倍,一定,会很有意思。
该死的女人,居然想利用他当铲除燕煜的棋子,真是不可饶恕!不过,看在她竟然想玩死燕煜那兔崽子的份上,他就饶了她这一次……眼底的戾气渐渐散去,渐渐涌起愉悦之色,嘻嘻一笑,燕楚翻了个身,“嘻……耳朵好痒哦~”
胭脂雪没想到燕楚会突然转头对向自己,一时躲闪不及,那低凑到了燕楚耳畔的红唇,登时,就被燕楚撞上来的薄唇贴了住!
唇上骤然触碰到的香软,让燕楚贪婪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舔完了,还捎带一句满足稚气的咯咯低笑,“又软又香又甜……好吃的百合露……。”
“该死的!”胭脂雪整个人就像橡皮筋一样猛地弹开了出去,唇上的热烫感,让她蓦地想起昨夜极尽羞辱的魔鬼之吻。
脸上顿时一片阴冷,五指一扣成爪,在涂满殷红蔻丹的尖长指甲衬托下,仿若恶鬼的魔爪,直朝燕楚的脖子抓了上去!
可就在尖利五指就要扣上燕楚的脖子时,胭脂雪却忽的停了手,被汹涌迸发的杀气而烈烈扬起的海藻墨发,开始一缕缕重新坠落服帖于胭脂雪的双肩,红唇紧抿的几乎要成了一条线,眉尖深锁,“真的是个傻子?”
下药,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欲动手杀他,他竟然半点反应也无……
“妾身刚才不过是同王爷闹着玩儿的,还请王爷莫要在意,忘了妾身刚才的话,做个好梦。”迅速敛却全身的杀气,五指缓缓收回,胭脂雪的红唇再度牵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说完,便将那只已经擦干净了的酒杯,重新塞到了燕楚的手里。
起身,曲指弹了弹稍显凌乱的裙摆,胭脂雪便再次走向了玉桌,待到后,盈盈落座,玉指从头顶抽出一支凤尾银簪,将银簪一一在饭菜里实验一遍,直到实验完毕,发现银簪并未变色,又执到鼻尖下一嗅,没有嗅到任何的异味后,她方才将银簪重新插回发间,而后执起银筷,开始吃起了桌上的吃食。
小心驶得万年船,有自己好妹妹送给她的亲身经历,她自然要好好牢记。
说来,从重生到现在,她确实一口东西都还没有吃过,从昨天到现在又折腾的不得了,确实是要饿坏她了。
第三十九章 一脚踹下燕王
<h3 id="htmltimu">第三十九章 一脚踹下燕王</h3>
说来,从重生到现在,她确实一口东西都还没有吃过,从昨天到现在又折腾的不得了,确实是要饿坏她了。
少顷,温了暖饱,她顿觉睡意上涌,于是便起了身,袖手一挥,挥出的无形劲气便将房门的门栓栓了上,伸了一记懒腰,看也不看躺地不起的燕楚,径直走向了新婚之榻,和衣躺了上去。
徐徐睁开了眼睛,燕楚墨玉般的瞳孔澄澈不再,如一片幽冷寒潭,深不见底,隐隐有绯色火焰跳跃。
这女人刚才真的只是试探他是真傻还是假痴?
还是她真的跟燕煜有恩怨?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他人派到自己身边让自己倒戈的细作……?
抛弃燕陌这个小情人,你果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荣华富贵,而是另有目的。
有趣……女人,你真是太有趣了。
本王倒要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最好,能愉悦到本王,别让本王失望。
出了燕王府,刚一踏足进了东宫大门,燕煜便唤了一声,“影。”
鬼魅般的影立刻出现在了燕煜身后,垂首抱拳,“殿下。”
“撤消今夜刺杀燕王妃的行动。”仰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燕煜眯眼微笑,“胭脂雪这个燕王妃不比前十一个有背景有身份的大臣嫡女,她不过只是胭博渊的庶女,没有半点的倚仗和背景,做了燕王妃,也帮衬不了那个傻子什么,至于昨日所言识得落妃一事……你让燕王府里的线人看好她,看她是否有异动就是了。”
“是。”影心知肚明太子殿下这只是想留胭脂雪性命的借口,却没有任何反驳的领命。
这时,青禾突然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殿下不好了,小主肚子又疼了!”
“什么?!”闻言,燕煜面色一变,边急冲冲的往东宫里头的落水宫走,边厉声吩咐,“影,教人去拿本宫的令牌进皇宫请张御医!”
“是。”影瞥了一眼青禾,眼神闪了闪,领命快速退下。
青禾见燕煜着急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的上扬,眼里再无半点焦急之色,尽是得意,“殿下果然最在意,还是我们小主……。”
是夜,燕王府。
这一觉,直睡到了深夜凌晨。
一阵诡异却无比熟悉的吱吱叫声,令榻上熟睡的胭脂雪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没曾想,刚一睁眼,她却看到了近在咫尺,一张极其放大的玉颜睡容。
眉目如画,黝黑长睫犹如两片蝶翼,眉间一点火云印记如火如荼恰似活物,鼻梁高挺,薄唇如花,面庞白皙如凝,通透的依稀可见细微的青紫血管。
这恍若仙祗的玉容,不是燕王那傻子,又是谁?
胭脂雪的手脚立刻挣脱了起来,可半天都没挣脱掉的结局让她恍然发现,这个死傻子,竟然像条八爪鱼一样,把她整个人当成玩具一样卷在自己的怀里……
难怪会这么热,这么憋闷了……胭脂雪低咒一声,想也不想,一脚就将燕楚踹下了榻。
“疼……。”迷迷糊糊还未酒醒的燕楚,捂着摔得砰响的脑袋嘟囔了一声。
缓缓起身坐起的胭脂雪听到这话,眯眼看向了燕楚,见他仍旧没醒,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眼望向了刚才那阵吱吱叫声的来源。
第四十章 她夜会关门弟子
<h3 id="htmltimu">第四十章 她夜会关门弟子</h3>
缓缓起身坐起的胭脂雪听到这话,眯眼看向了燕楚,见他仍旧没醒,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眼望向了刚才那阵吱吱叫声的来源。
只见一只全身黝黑,豆点大的眼睛却殷红如血的血蝙蝠,正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正围在她的头顶上盘旋了起来。
胭脂雪蓝眸一眯,笑着朝血蝙蝠伸出了手,“你终于来了,一一。”
血蝙蝠停驻到了胭脂雪的手指上,似听懂了一般,兴奋的蹦着小腿吱吱叫了几声。
“哦?吟风来了?”从入了音杀宫起,从小就学会如何分辨和听懂动物语言与动物交流的胭脂雪,此刻将血蝙蝠叫声迅速解读出了这样的信息,便忙下了榻,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将后窗无声的推了开。
探出头去,眼见一对巡逻侍卫齐步走过后,胭脂雪这才将手指上的血蝙蝠抛飞到了夜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被踢下榻的燕楚曲指一弹,几道无形的劲气便点在了燕楚的几处要穴上。
随之,胭脂雪这才放心的纵身掠出了房间。
躺倒在地的燕楚嚯的睁开了双眼,两眼几乎喷火,额头青筋迸起,“胭、脂、雪!”
该死的女人竟敢把他踢下榻,还为了会什么唱风吟风一听就是男人名字的人深夜幽会而点了他的穴道!
等他冲破了穴道,看他怎么整治她!
胭脂雪一路跟随着血蝙蝠,一边小心翼翼注意周围,一边很快的来到了一处在黑夜下,更加极其隐蔽的竹林里。
翩然落地,将脚下的松竹落叶踩的咯吱作响,胭脂雪负手在背,仰首漠望星辰曜曜的夜空,迎风而立,一股与她这般柔弱美艳的皮囊很是不符的英气,忽的从她周身迸发而出,神情不怒而威,“还不出来。”
突然,伴随咻咻咻数声响起,无数青翠竹叶仿若一支支利箭一般,将胭脂雪团团包围。
竹叶镖射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便到了胭脂雪的周身,只差一指之距,便要刺进了胭脂雪的肌理。
胭脂雪丝毫不显慌乱,红唇还微微弯起,脚下一动,蓦地,一股无形的劲气便从她的全身迸射而出,当即,便震的她一身还未换下的喜服红裳猎猎飞舞,一头海藻长发翩然飞扬,满头凤尾步摇丁玲作响。
无数的青翠竹叶被此番劲气震的丧失了杀气,顷刻化为了原来飘飘荡荡在半空中的样子,纷纷扬扬在胭脂雪的周身,仿若一场簌簌下落的叶雨。
“师傅!”漆黑的园林深处,一剪黑影咻地闪到了胭脂雪的面前,双膝砰的跪地,仰头看向胭脂雪的眼睛里,充满了是难以置信,和热泪盈眶。
这世间只有他知道清楚,他的师傅,南襄的玲珑女侯,不但会江湖失传百年的音杀,还天生骨骼异于常人,能身怀两种极阴极阳的内力,练就武林各家绝学。
“吟风,你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胭脂雪欣慰看向跪地的黑衣人,伸手去扯下他脸上的黑色面巾,“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
第四十一章 前生的一切说的轻描淡写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一章 前生的一切说的轻描淡写</h3>
“吟风,你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胭脂雪欣慰看向跪地的黑衣人,伸手去扯下他脸上的黑色面巾,“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智。”
若是以前的吟风,她最信任的关门弟子,燕云十三骑的骑帅,必定在听到她今日在花轿游街时所吹奏的五毒谣时,早就马不停蹄的来找她,早就不假思索的冲上来问她,她到底是不是水玲珑了。
怎还会像现在这般,苦苦等到了深夜才来见她,还会变通的直接以武功内力,试探她的真假。
可见,一个大的变故,会改变一个人太多。
露出面巾下的冷峻容颜的吟风还未答话,一只通体雪白,眸若紫晶,生了六尾的小狐狸快如闪电般的蹿到了胭脂雪的怀里,像个找到了母亲的孩子般,亲昵的用脑袋蹭着胭脂雪。
“小白。”含着温柔的笑,胭脂雪同样亲昵抚起了小狐狸毛茸茸的小脑袋。
看到小白对胭脂雪熟悉的亲昵表现,吟风更加肯定了胭脂雪就是自己的师傅,已死的玲珑女侯,只是,借着稀薄的月光,看着胭脂雪这张半点也不似水玲珑的皮相,让他很是惊奇,“师傅……吟风不解,您不是已经……现在为何?”
他曾偷偷潜入过天牢,欲救她逃出升天,却不想当日下罪后,当夜竟将她已经处以了极刑,所以当他到达后,看到的,就只有她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样的惨状,他至今还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胭脂雪沉吟了半晌,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昨天在画舫上终于发现的事实,轻描淡写言简意赅的娓娓道来,“燕煜虚情假意骗取为师的真心,却早在背地里与水玲落暗通款曲,此番,他们合谋算计为师。私通叛国.贼,通敌叛国的文书信笺,莫须有的证人,都是这二人,早就提前准备给为师的新婚惊喜,为的,就是削了为师这个诸侯。”
没有过多的细节,没有太多的内情,只此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语气淡的不能再淡。
好像,她只是再说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小故事。
可听在吟风的耳朵里,却是震惊的眼睛大了又大,血红的右瞳缩了又缩,双拳握的咯咯作响,全身杀气迸发,“什,什么?吟风还以为玲落小姐做了太子侧妃,是师傅您托付给太子的遗言,事实却居然是这样!!”
“兴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了,竟让为师在太傅胭博渊的四庶女的身体里重生。”说到这,胭脂雪凝目直视吟风的眼睛,“为师今夜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在听到重生二字时,差点惊呼出声的吟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被胭脂雪这样不容背叛的冷凝眼神看着,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一头狠狠磕在了胭脂雪的脚下,语气充满了笃定,“师傅放心,这个世上,除吟风以外,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现在,为师要你立刻做一件事。”胭脂雪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冰凝逐渐敛却。
第四十二章 为太傅父亲剪除剪除枝叶
<h3 id="htmltimu">第四十二章 为太傅父亲剪除剪除枝叶</h3>
【通知通知,三件事,第一件,为使剧情更加刺激有趣,角色之间的关系小小改变了一下,记得之前内容的亲可以从第十八章重新看起,不记得的最好还是重头再看一遍哈,觉得麻烦的,可以就这么直接往下看,影响是不大滴,第二件事,从今天起,每天将更新两章,第三件事,第四十章和四十一章上传的时候传反了,所以木有更新提示,追文的亲请看好章节目录,点四十一章看,修改审核过来后就没问题了,好了,祝大家看文愉快!】
“现在,为师要你立刻做一件事。”胭脂雪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冰凝逐渐敛却。
“请师傅吩咐!”吟风抱拳,作出恭敬听令的样子。
“为师今日才发现,胭博渊这只老狐狸当真是门生过多了些。”胭脂雪素手缓缓轻抚着怀中银狐,红唇幽幽勾起,“凡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为师如今好歹也做了他胭博渊的女儿,总该尽一尽孝道,替他好生减除减除枝叶,让他老人家,好活的长久些。”
“师傅您的意思是?”吟风狐疑追问。
“这是胭博渊的字笺,你让朱雀模仿出书信,以免燕煜起疑,再让青龙动用妙音坊从未启用过的暗线,找出胭博渊联系他那些得意门生的门道,将这书信送达到胭博渊的得意门生手里。”胭脂雪从腰间的缂丝香囊里掏出一张从胭脂雪本尊房间里找到的胭博渊写的书籍中的一页字,递到吟风面前,“至于内容,便是通知他们,明天夜聚万花楼,商议如何解决太子造反一案,此事一成之后,你便悄悄通知了二皇子燕卿的旧部,告知他太子一党正在万花楼密谋造反,相信,二皇子的旧部们,定会十分欢喜为师送上的这份大礼。”
二皇子,燕卿,子卿……提及他,令胭脂雪心脏不由一阵揪痛。
燕卿把她视为平生唯一的知己,而她却为了燕煜这样的无情禽.兽,陷害燕卿,让燕卿含冤入狱,被剥除廉王爵位,到现在,还被幽禁于府中。
“是。”吟风小心翼翼地接过字条,目露疑色,“只是吟风不解,师傅为何不直接打击太子,而是要将矛头转到胭太傅的身上?”
胭脂雪轻笑,笑声充满自嘲,“这些年,燕煜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你可知道,若你想拆除这样一座牢固的堡垒,需要从什么地方着手,才是最稳最妥的?”
而他燕煜之所以成长的这么快,这么牢固,她这个自作多情的贱女人,绝对屈居首功。
“师傅的此番动作,就是要从燕煜的根基开始,逐一瓦解,各个击破?”吟风常年跟在水玲珑的身边,故而受了不少的熏陶,对于朝廷国事,自是能理解一二的。
胭脂雪递给吟风一个激赏的眼神,“没错,只有太子.党一倒,那燕煜自然就成了空头元帅,再多的手段,也不能……。”
“玩具娘子!你在哪里?!”园林假山群外,忽然传来燕楚焦急的喊声,语气里,明显还带了哭腔。
“师傅!”听闻声音,吟风立即护主般本能站起了身挡在了胭脂雪的身前,浑身充满了戒备。
胭脂雪很满意吟风的本能反应,因为这足以证明,吟风把她这个师傅是放在了心里的,于是轻声启唇吩咐,“无碍,这是燕王的声音,你先去将为师交予你的事情处理了再来见为师罢。”
“燕王?”吟风神情恍惚的喃喃了一句,然后回转了身,抱拳拜别胭脂雪,“吟风告退。”
第四十三章 妾身不会不要王爷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三章 妾身不会不要王爷</h3>
“燕王?”吟风神情恍惚的喃喃了一句,然后回转了身,抱拳拜别胭脂雪,“吟风告退。”
“去吧。”胭脂雪伸手替吟风掸了掸肩上的落叶,一挥小手。
吟风微微一震,紧忙垂下了饱含太多情愫的眼,先是姿势恭敬的倒退了几步,随后才转身,使用轻功纵身离开。
可刚一转身,吟风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扭头看向了胭脂雪,眼中含恨,“师傅,那水玲落要不要?”
说着,他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为师的好妹妹如果就这么死了,这盘棋,还怎么有趣呢。”胭脂雪摇了摇头,红唇微翘,“你只管做为师吩咐的,其它之事没有为师的命令,你决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让燕煜发现端倪,东宫以后的风吹草动,为师还指望你来获悉了。”
“是。”吟风听令后,这才转头,纵身跃进了漆黑的林子深处,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想到吟风前脚刚走,这处林子便传来悉悉索索几声,很快,就从竹林外,跌跌撞撞进来了一个人。
闻言,赶紧将六尾银狐藏进宽大的袖子里,胭脂雪刚一转身,一眼便看见了满头枯叶,一身白衣被树枝勾破,一张玉脸上也添了几道血痕,手里还提着一只摇摇晃晃破烂红灯笼的男子,“王爷,你这是……。”
她的话还未问完,那厢的燕楚便扔了手里的破灯笼,突然扑了上来,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了怀里,哭的泣不成声,泪眼朦胧的眼睛暗含杀气的四下梭巡,“呜呜……玩具娘子……你不要不要楚儿……。”
该死的,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堂堂戒备森严的燕王府居然让私会之人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这死女人依然穿着整齐,应该没有和那什么吟风唱风那什么吧……?
胭脂雪被燕楚的双臂勒的有些难受,本想推开他,可是听到他哭的这么受伤,推他的手,又不自禁的顿住了,放柔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安慰道:“妾身是王爷的妃子,当然不会不要王爷。”
至少现在她不会,也不能。
“真的吗真的吗?!”燕楚很是激动的越发箍紧了怀里的胭脂雪,像是害怕她会随时飞走了,眸光却愈发阴冷。
她不走,更说明了她想利用他,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胭脂雪只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这傻小子给勒断了,疼得倒吸冷气,吐字艰难,“好了,我们回房吧王爷……。”
“好呀好呀!”燕楚闻言,自是喜不自胜的破涕而笑,然后就这么抱着胭脂雪,像真的在抱着一件极珍贵的玩具一样,迈着蜗牛般的步子,完全分不清南北的随便乱走。
“……。”胭脂雪嘴角抽搐,她开始在想,心中苦笑,现在这样的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么过多的同情心,去同情这样一个不知真傻还是假傻的家伙。
现在好了吧,自食恶果了吧?
早点推开这家伙,保持点疏远距离,现在至于会被这家伙又当玩具使用么?
第四十四章 燕王对王妃的喜欢程度
<h3 id="htmltimu">第四十四章 燕王对王妃的喜欢程度</h3>
早点推开这家伙,保持点疏远距离,现在至于会被这家伙又当玩具使用么?
就在胭脂雪心中自嘲自己时,燕楚却以这样熊抱的方式,同她一起卡进了几株翠竹之间,动弹不得……
胭脂雪终于恼了,“王爷!”
“玩具娘子不要骂楚儿好不好……。”燕楚很委屈的红了眼眶,心里却在暗爽,这么贴身相拥的姿势,他很喜欢。
胭脂雪无语望天,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幸而,很快就有闻声赶来的丫鬟婆子打着灯笼找到了二人,只是,在见二人以如此暧味的姿势,诡异的卡进了竹子间,丫鬟婆子们着实有些风中凌乱了。
她们还从来没有王爷如此欢喜过一个燕王妃的,不但心急火燎巴巴的亲自出来找王妃,还喜欢到了‘这种’程度……
在丫鬟婆子的帮衬下,胭脂雪同燕楚倒是半盏茶的功夫就出了卡住彼此的竹子。
出来后,胭脂雪也不理会燕楚,径直按照来时的印象,抿嘴不言不语的往新房走去。
“玩具娘子……。”燕楚推开一拥而上要搀扶自己的小丫鬟,边用湿漉漉的眼睛瞅着胭脂雪挺直的背影,边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巴巴的尾随在胭脂雪的身后。
本来两人就睡了一整天,现下又闹腾了大半夜,很快就要到寅时了。【凌晨的三点】
皇家新妇与平头百姓也是一样,新婚第二天必是要奉茶给公婆。
故,胭脂雪回房后便支使丫鬟拿出了她刚做的新衣,挑了一件既不显得太过高调炫耀,也不显得太过素净低调的绣着百合的鹅黄宫裙,梳以灵毓却不失端庄高雅的百合髻,簪以几支造型简单却不是精致细腻的璎珞百合簪,眉间绘上一朵白百合花钿,细眉绘上了远山黛。
装扮看似简单,却精细独到,所以倒也费了些时辰。
胭脂雪静静看着落地水银镜子里,不失少女本该有的灵气,又不过于将本来的美艳美貌凸显,还透着几分端庄清雅的自己,不由满意的瞥了一眼为自己操持装扮的大丫鬟流苏一眼,“以后我的起居妆点,就由流苏你一手操办了。”
百合寓意自然不言而喻,用这样的妆扮等于无声流露了她对燕王的态度,皇帝若见了,必定更加的满意她这个长媳了。
由此可见,这丫鬟的细腻心思。
原本,在胭脂雪突然不见后的半个时辰里,王府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王妃和之前的十一个王妃一样,不知又离弃惨死在了王府的哪个角落里,可现在已经次日的凌晨时分了,这个胭脂王妃居然还活着。
这令府上众奴惊诧不已之际,又是对这个胭脂王妃的另眼相看。
能打破连续十一次诅咒的胭脂王妃,奴才们都心中甚明,这个王妃,绝不是简单的人物。
况且,之前这胭脂王妃还得到过皇帝的肯定。
现下,王府的奴才哪还敢轻视王妃半点?
所以,此刻流苏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回应胭脂雪,“奴婢省的。”
第四十五章 这傻子还挺可爱的
<h3 id="htmltimu">第四十五章 这傻子还挺可爱的</h3>
所以,此刻流苏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回应胭脂雪,“奴婢省的。”
胭脂雪回眸,拢了拢与裙裾一同拽地的流云广袖,却见倒影在镜中,那独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燕楚,依旧维持着之前那满头落叶衣衫褴褛的狼狈样子,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下不禁失笑。
少说她也装扮了个把时辰,这傻小子便就是呆坐在了那里个把时辰,谁哄谁拉就是稳坐泰山的不动。
“流苏,去取金疮药膏来。”边说,胭脂雪边转了身,朝燕楚步履轻移了过去。
流苏应是,便去寻那放在高阁上的金创药。
“玩具娘子……。”见胭脂雪朝自己走来,燕楚又是欣喜,又是害怕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谁知,他本就是偏坐在的椅子上,没有背靠的遮挡,他这往后一移,便扑通一声,直往后栽倒了下去,登时摔得四脚朝天。
忙碌的丫鬟婆子们见状,都不禁掩嘴偷笑。
胭脂雪强忍着嘴角的牵动,赶紧将眼眶又湿了的燕楚拉了起来,还一板一眼的安抚道,“王爷是忘了妾身之前说的了么,男子汉是不可以随便哭的,王爷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哭,真像个小孩子。”
“楚儿才不是小孩子!”一听胭脂雪说自己是小孩子,燕楚立即撅嘴反驳,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就是强忍没有落下。
“那王爷以后还要不要哭了?”胭脂雪好笑的瞧向燕楚水灵灵的大眼,伸手替他摘起了头顶的落叶。
燕楚强烈的摇头,硬是把头仰的高高的,生怕眼泪会掉出来,“不了不了,以后楚儿都不哭了,楚儿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介样才有男人魅力!”
胭脂雪见他如此,心头竟涌起一丝这小子倒还挺可爱的想法,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她摁灭了……
“王妃,这是您要的金创药。”流苏的声音在胭脂雪身后响起。
胭脂雪没有转身回头的伸出了手,流苏立刻将装药膏的小瓷瓶递到了胭脂雪的手里,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异常乖觉的燕楚,心下暗暗吃惊。
王爷素来不喜人亲近,尤其是陌生人,以往的那些王妃,王爷可是要么避而远之,要么就是整蛊欺负。
现下却对这个王妃亲近好似认识了很久一样不说,还这么的听王妃的话,在王妃面前半点也不调皮,简直,就是罕见的不行……
心虚的瞥了一眼燕楚额头上估计是那脚踹下榻而撞出的大包,胭脂雪拔了瓷瓶塞子,倒了些透明的绵软药膏到了指尖,蘸着药膏的指尖触上燕楚本该白玉无瑕却平添了几道浅浅血痕的脸,然后缓缓推开药膏,“下次不许再往树枝荆棘多的地方钻,可知道了?”
“好疼……。”燕楚眼泛雾气的看向胭脂雪,嘴角却得意的忍不住微微上翘。
闻言,胭脂雪不由放轻了手劲,大概是习惯的关系,以前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涂药自然粗鲁了些,但是语气依然强硬,“不要岔开话题,妾身刚才的话,王爷可记住了?”
第四十六章 再遇好妹妹水玲落
<h3 id="htmltimu">第四十六章 再遇好妹妹水玲落</h3>
闻言,胭脂雪不由放轻了手劲,大概是习惯的关系,以前受伤是家常便饭,所以涂药自然粗鲁了些,但是语气依然强硬,“不要岔开话题,妾身刚才的话,王爷可记住了?”
燕楚一脸委屈不甘的绕起了手指,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好吧,人家知道了……。”
“你是男人,人家是女人用的自称。”胭脂雪头疼叹气。
“好吧小.妞,爷知道了。”燕楚立刻又摆出了去万花楼时,调.戏花姑娘时很大爷的派头来,阿三可是告诉过他的,这样会很男人,倍儿爷们儿!
忍着一巴掌拍死这货的冲动,胭脂雪猛地转身,把药膏瓶子狠狠塞到了流苏手里,冷声吩咐,“派人好好看着王爷,去哪儿都成,可若是让我知晓王爷又去了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家法伺候,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便一甩广袖,扬长而去了。
“是……。”流苏为难的望着胭脂雪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无奈应声。
“玩具娘子!你要去哪儿?!”见胭脂雪似在吃味,越加得意的燕楚想也没想,便赶紧捂着摔疼的屁股,追了出去。
胭脂雪早就知道那货是要追上来的,指不定还要死乞白赖的跟她上皇宫,所以出门后,先藏在了拐角里,等燕楚跑出了很远,方才从拐角里出来,吩咐奴才将轿子备到后门。
皇家既然封锁了燕王变傻消息,那她自然不会蠢到把燕楚带进皇宫那等是非之地。
到了后门,上了轿,轿子便一路直奔皇宫。
到了皇宫宫门时,蒙蒙亮的天空已经大亮了。
挑了帘子,下了软轿,斑驳的碎光让胭脂雪有些睁不开眼,只得拿起手中的团扇半遮了眼帘,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磅礴又不失高贵庄严的高大红漆铜钉宫门,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原来是燕王妃皇嫂,妾身有礼了。”轻轻柔柔的女子嗓音,忽然从胭脂雪的身后响起。
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的胭脂雪闻言,先是一震,而后红唇很快扬起了一抹笑,幽蓝的眸中稍纵即逝过一缕阴鸷,转身便看向了身后声音的来源,面露疑色的打量,“你是?”
水玲落没想到与胭脂雪再见,胭脂雪居然会这么回应自己,当下立刻收回了又惊又怒太子居然真的没杀胭脂雪的眼色,极力噙着端庄有礼的微笑,反问胭脂雪,“皇嫂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儿个碧水湖上,皇嫂投湖不成,幸而被太子殿下与妾身的画舫所救,皇嫂当时还被呛了不少水,说了不少胡话,认错了人呢。”
水玲落虽然说的有礼有度,但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胭脂雪当然也是这明白人里的其中一个,却面上装傻,“哦?是么,可本王妃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皇嫂莫不是后来病了,所以忘了?这样也好,这些个伤心事,还是忘了比较好,只可惜……。”水玲落伸手极其娇态的一扶髻上的紫水晶蝶花步摇,笑容恰如娇花初绽,“那会子碧水湖上人多眼杂,怕是往后嚼舌根子的会不少,妾身还望皇嫂早些做好心理建设,免得被那些流言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第四十七章 好妹妹竟敢冒充太子妃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七章 好妹妹竟敢冒充太子妃</h3>
“皇嫂莫不是后来病了,所以忘了?这样也好,这些个伤心事,还是忘了比较好,只可惜……。”水玲落伸手极其娇态的一扶髻上的紫水晶蝶花步摇,笑容恰如娇花初绽,“那会子碧水湖上人多眼杂,怕是往后嚼舌根子的会不少,妾身还望皇嫂早些做好心理建设,免得被那些流言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怎么办呢,可本王妃真的不记得有此一事了呢,倒是要辜负你……,”一脸和颜悦色的胭脂雪说到这,不由好了奇,“这位妹妹一直唤我皇嫂,倒不知,妹妹究竟是哪位王爷的王妃?适才妹妹话中提过太子,莫非妹妹是……。”
水玲落没想到胭脂雪对自己投湖自尽不成,丢尽了脸面之事怎么都不肯承认,眼中不禁滑过一抹嗤之以鼻,面色多了几分傲然,“妾身怎会是亲王的妃子,皇嫂所猜不错,妾身确实是太子的寵妃。”
“原来是太子妃。”胭脂雪了然点头,可这话一出口,又转念狐疑开口,“咦,可本王妃怎么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太子又立了新的太子妃一事?前太子妃才死了一月有余,按照皇室规矩,短时之内,是不容许再立太子妃的吧?”
不待脸色开始难看的水玲落反驳,胭脂雪再接再厉的截住水玲落张嘴的机会,脸色立即肃然相向于水玲落,“这位妹妹,这可是在皇宫内院,冒充太子妃,可是大罪。”
“我没有!”水玲落愤怒辩驳,到嘴的想说自己是太子侧妃一话梗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有,可本王妃明明是听见了,你想意指本王妃是个聋子么?”胭脂雪冷笑,脸色也有了愠怒之色,便转首对轿夫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死奴才,没瞧见本王妃被这假冒太子妃的女人欺负吗?你们让燕王府的威严何存,让燕王的颜面何存?”
六个轿夫登时被吓得不轻,不管这个新王妃如何,但让燕王府和让燕王丢脸的事情,他们哪里敢做?
若是传扬出去,他们这样低贱的奴才,只怕连到王爷跟前讨饶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秦管家乱棍子打死了!
一想到后果的可怕性,轿夫们便想着上前为燕王妃‘讨回’公道。
“我可是太子的人,你们谁敢动我!”没想到胭脂雪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栽赃自己,水玲落登时气的脸色铁青,往日的弱不经风顷刻消失殆尽。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护着落妃,她要有个闪失,太子还不摘了你们的脑袋!”一直跟随在水玲落身边的宫女青禾,一边扶上了水玲落,一边对东宫的轿夫颐指气使道。
轿夫们自然知道太子有多寵水玲落,又知水玲落还怀着太子的宝贝,哪敢耽搁,顿时一窝蜂的冲将上去,将水玲落团团围在了其中加以保护。
届时,水玲落得意的睨向了胭脂雪,语气也没有再多加掩饰的虚情假意,刻薄而讥诮,“皇嫂,这可是皇宫,您这么栽赃陷害,还欲对陵落动粗,太子和皇后,怕是要对您这位不懂规矩的燕王妃失望了。”
第四十八章 就是让你时刻牢记你不过只是个侧妃
<h3 id="htmltimu">第四十八章 就是让你时刻牢记你不过只是个侧妃</h3>
届时,水玲落得意的睨向了胭脂雪,语气也没有再多加掩饰的虚情假意,刻薄而讥诮,“皇嫂,这可是皇宫,您这么栽赃陷害,还欲对陵落动粗,太子和皇后,怕是要对您这位不懂规矩的燕王妃失望了。”
拿燕煜和皇后那老太婆压我?胭脂雪不以为然的冷嗤一声,挥手喝退轿夫,“你们这些蠢笨的狗奴才,作甚么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皇宫,不是燕王府,当守宫门的御林军都是死的么。”
幸好燕王府的轿夫们都不是真的笨蛋,被胭脂雪这么一喝,立即就醒悟过来,二话不说退了剑拔弩张的阵势,其中一个带头的还从袖子里掏出了燕王府的令牌,快速的朝宫门前的御林军跑了过去。
宫门离落轿的行廊尚且还有些距离,所以并不能听清那轿夫对御林军说了什么,可是看那御林军突然变冷的脸上,和蓦地射向水玲落的锐利视线,就已经足以说明,这轿夫对他们王妃的话,是‘如实’告知给了御林军的。
收到御林军投来的不善眼神,水玲落便心知情形不妙,再看向胭脂雪的眼睛几乎喷火,“燕王妃,你居然如此蓄意栽赃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分明是好妹妹你自己所言,岂能说是本王妃栽赃?”胭脂雪把弄着手里的青纱团扇,笑靥如花,低垂的长睫下,被倾覆的幽蓝眸子里,一片的森寒阴鸷。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太子妃了,我明明是说……是说……。”瞥见宫门前的御林军已经集结起来,欲要前来抓捕的意向,水玲落把浅红的唇几乎要咬出了鲜血。
她只是东宫小小的侧妃,是根本就没有证明身份的腰牌的,若是这该死的胭脂雪非要栽赃她,不找来皇后和太子作证的话,只怕是真要被这些没眼力见的御林军抓起来了!
“是说什么?”胭脂雪伸手附在耳畔,一副侧耳恭听的样子。
“我是太子的侧妃陵落!”水玲落几乎咬碎了自己一口银牙,才承认了这个令她始终觉得屈辱,令她不甘和恶心的身份。
太子的侧妃,这五个字看起来好看,但是谁都知道,太子可以有无数个侧妃。
而侧妃同小妾,和通房丫头,甚至是低贱的暖榻婢女,根本就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噢~,原来妹妹就是太子那位众所周知的侧妃,落妃,还真是失敬了。”胭脂雪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妹妹怎么不早说呢,早说不就没有这个误会了不是?”
水玲落,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就是要你时刻牢记,时刻让你恶心,你丧尽天良陷害自己的姐姐,害死自己的父母亲人,费尽心机换来的,却不过只是一个低贱的小妾身份!
“你!”水玲落气结,脸色白一阵青一阵,她又不是傻瓜,怎么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个燕王妃分明就是在奚落自己!
“嗳哟~两位贵人这是怎的了?”宫内前来相迎的太监总管得福,在看到宫门外火药味甚浓的燕王妃和落妃时,露出了十分惊诧的表情。
第四十九章 妹妹可要当心腹中孩子
<h3 id="htmltimu">第四十九章 妹妹可要当心腹中孩子</h3>
“嗳哟~两位贵人这是怎的了?”宫内前来相迎的太监总管得福,在看到宫门外火药味甚浓的燕王妃和落妃时,露出了十分惊诧的表情。
水玲落刚要开口,胭脂雪却捷足先登,不紧不慢的笑着解释,“得福公公不必担心,不过只是发生一些小误会而已,好在现下和解了。”
“小误会?!”水玲落有些歇斯底里,“得福公公你可要如实禀报皇后和太子,燕王妃竟然公然栽赃陵落假冒太子妃,这是何等不敬的大罪!”
“王妃这……。”得福一下子就听出了事情的始末,不由为难的看向了胭脂雪。
这个落妃现在可是皇后与太子的心头肉,别说一个王妃,单是现在皇宫里的妃嫔都是不敢开罪的,这个新晋的燕王妃怎么这么愚鲁?
水玲落知道得福是皇宫里出了名的墙头草,所以她明白得福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届时更会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禀报给皇后,到时候,这个燕王妃……
一想到胭脂雪即将到来的下场,水玲落不由得意的挑眉看向了胭脂雪。
谁料,胭脂雪并不害怕,还浅笑嫣然,“可是得福公公,落妃可是从一见本王妃的面就不停的唤本王妃皇嫂,又说是太子的寵妃,这可是在场所有的奴才宫女,都亲耳所闻的呢。”
“没错,可那又怎样,难道你就要因为如此,就要给陵落安上莫须有的假冒太子妃一罪,这未免也太好笑,也太牵强了吧?”不用等其他人承认,水玲落就当先自己承认了此事。
没曾想,得福公公忽然一脸正色的看向了水玲落,笑容完全没有之前的那般讨好,“落妃,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怎么能忘了宫中的规矩呢。”
即便再怎么受寵,侧妃就是侧妃,永远和太子妃的地位相距十万八千里。
试问一个低贱的小妾,怎么配喊燕王妃为皇嫂,怎么能以太子妃的立场上,去喊燕王妃皇嫂?这不正是明目张胆的把自己当成了正主了么?
这就当然不奇怪,燕王妃会误以为她水玲落是太子妃,而太子现在并没有太子妃,那自然而然,就会把她水玲落是看成了假冒太子妃的不轨之徒。
“我怎么忘了宫中规矩?”水玲落很是不解的问得福。
没等得福回答,水玲落身边的小宫女青禾便拉了拉水玲落的衣袖,一脸窘迫尴尬的凑到了水玲落的耳边,悄声道:“小主,您是侧妃,是不能直呼燕王妃为皇嫂的……。”
小宫女的话,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几乎是刹那间,水玲落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下险些被憋气的昏死过去,不由后退了数步,脸色煞白。
原来,她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把自己抬高,却在无意间把自己贬的更低!
“落妃妹妹莫要生气,小心着自己的身子,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胭脂雪含笑瞥了一眼水玲落已经隆起的小腹,摇了摇手中团扇,转了身,款款朝宫中走去。
第五十章 胭脂雪必须付出代价
<h3 id="htmltimu">第五十章 胭脂雪必须付出代价</h3>
“落妃妹妹莫要生气,小心着自己的身子,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胭脂雪含笑瞥了一眼水玲落已经隆起的小腹,摇了摇手中团扇,转了身,款款朝宫中走去。
若不是好妹妹你偏要自己抬高自己,把自己当成太子妃,我今天还真是捉不到你的错处,来好好打击你呢。
要怪,就怪你自己想当太子妃,是要想疯了……
水玲落狠狠剜着胭脂雪袅袅离去的背影,眼中几乎是要渗出了血丝,“燕、王、妃……。”
这个胭脂雪分明是故意逼她承认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妾侍来羞辱她,分明就是故意撕裂她的高傲自尊,让她看清自己与太子妃的区别来嘲笑她!
“落妃您就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依老奴看呐,这燕王妃所言倒也不错,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当务之急,是小心着肚子里的金贵小人儿才是正经。”得福上前,眼中迸着奸猾的精光,“到时候,您母凭子贵,她不过一个区区王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了得福的话,水玲落愤恨的目光终于从胭脂雪已经快要消失的倩影上收了回来,低垂下的视线落到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上时,刹那变得充满希冀和温柔,“多谢公公指教……。”
说话间,手指更加小心的抚上小腹,满面的愤怒很快烟消云散,嘴角缓缓上扬起得意的弧度。
等孩子生下来,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妃,甚至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辱她!
但是,这胭脂雪敢这般轻贱她,必须付出代价……幸好,她早有准备。
一念及此,水玲落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面上却笑的十分柔婉的侧目看向了一直搀着自己的宫女青禾,“出东宫的时候有些急了,没曾想这一路上倒是冷的紧,你速回一趟东宫,取了我的那件缂丝水仙花纹的大氅来。”
青禾先是一怔,正要张口说那件大氅不是在马车里么,可是水玲落拽紧她手腕的力道加重的令她吃疼,让她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面上却波澜不惊歉然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取来给小主。”
水玲落含笑点了点头,便松了青禾已经被勒出了红痕的手腕。
“皇后娘娘可是已经等候落妃小主多时了,还请小主随奴才移步华清宫。”得福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青禾迅速藏进袖管里的手腕,笑的越发谄媚。
“想必娘娘是想念这孩子了……。”水玲落很快又恢复了一向温婉纤弱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些将为人母的温煦慈爱,越发能惹人怜爱疼惜,“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步入金碧辉煌的皇宫,进了庄严肃穆的乾清殿,胭脂雪自然而然的依照着前身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宫中规矩和礼仪,朝拜了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帝王。
不出所料,皇帝对她的得体大方,还有一身足矣寓意了她对燕王心态的装扮,都甚是满意,一直都是笑的合不拢嘴的,一副和蔼帝王慈祥父亲的样子,无甚多少帝王架子。
第五十一章 再遇鬼面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一章 再遇鬼面</h3>
不出所料,皇帝对她的得体大方,还有一身足矣寓意了她对燕王心态的装扮,都甚是满意,一直都是笑的合不拢嘴的,一副和蔼帝王慈祥父亲的样子,无甚多少帝王架子。
如果不是领教了太多这位老皇帝的阴晴不定,残酷无情的手段,倒还真是会和很多人一样,以为,这该是一位多么仁慈的君王。
她水家为朝廷为皇帝戎马三代,出生入死,从不邀功尊大,从未有过半点谋逆之心,三代人的鲜血不过只是换得一方小小的城池,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而现在,更赔上了满门一百零八口的头颅!
就因为这个帝王的一个质疑,一个容不得,说削藩就削藩。
如果不是皇帝早就有心铲除水家,如果皇帝还念及她水家的多年功勋一分,就不会连查都不查,连问都不问她一句,会这么轻而易举将那枚玉玺盖在她的罪书上?
这兵不血刃的借刀杀人,连杀人的借口都不用再找了,多一举两得啊!
拜别了皇帝,出了乾清殿,仰望着苍穹照射下来的暖融朝阳,胭脂雪嘴角挂着的笑,同她眼底化不开的三尺冰封一般,寒彻入骨。
再暖的阳光,也融不掉一丝半点。
也果然不出所料,曾经为了极力讨好的那个皇后婆婆,依旧不喜燕王,厌屋及乌,自然而然会不满于她这个皇长媳,那这样的朝拜日子,见一面自是不肯施予。
想来,这皇后娘娘现下怕是正在同她的好妹妹,相谈甚欢着呢吧……
一抹阴鸷在冰寒的眼底一闪而过,胭脂雪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很快出了这令她恶心至极的皇宫。
到得宫门前,便撩帘上了软轿,只是前脚刚一踏进轿子里,胭脂雪便全身警铃大作,待再想拔腿撤出来时,整个人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完完全全的卷进了轿内。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触不及防的栽进了一具坚硬却滚烫的胸膛里。
胭脂雪来不及去揉撞的着实不轻的鼻子,来不及从这胸膛里起身,鼻翼里充斥的满是曼陀罗醉人的香气,而本能上仰的眼睛里满满充斥的,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青铜鬼面具,冰冷的,诡谲的,“你……。”
余下的话都被男人灼人的手指轻轻按停在她的红唇上,似跳动着危险火苗的一双绯眸欺近她的耳畔,绯红的唇微微勾起,“如果燕王妃不介意让外面所有的轿夫,还有镇守宫门的几百御林军都知道,原来燕王妃的轿子里,竟然藏了一个男人的话……。”
这一字一句的吐出,都好像被火烤炙过一般泛着腾腾热气,就连带着同青铜面具一样极具金属质感的声音,都被热烫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低哑感,着实的令人耳热心悸,血液骤沸。
“王妃,您怎么了?”轿子外突然传来轿夫的问候声。
“只是被只钻到轿子里的蟑螂吓了一跳,无碍,你们起轿吧。”极力平稳下无法抑制的剧烈心跳,用力拨开燕楚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胭脂雪淡淡回应了一句,然后,双目冰冷的自燕楚怀里,只能以仰视角度凝向燕楚暴露在面具外的绯眸,寒彻的声音不得不压低下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第五十二章 她要死他鬼面这个奸夫更要死
<h3 id="htmltimu">第五十二章 她要死他鬼面这个奸夫更要死</h3>
“只是被只钻到轿子里的蟑螂吓了一跳,无碍,你们起轿吧。”极力平稳下无法抑制的剧烈心跳,用力拨开燕楚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胭脂雪淡淡回应了一句,然后,双目冰冷的自燕楚怀里,只能以仰视角度凝向燕楚暴露在面具外的绯眸,寒彻的声音不得不压低下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是好奇,真的好奇,在轿子周围的六个轿夫,十二双眼皮底下,在宫门前,几百双眼睛下,他到底该死的怎么钻进来的!
外头的轿夫们则一边听令抬轿,一边面面相觑,软轿里居然还会有蟑螂,还真是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们这个刚才还凶悍异常的王妃,居然都没让他们进去把蟑螂打死,这是要自己打,还是干脆就和蟑螂同坐一轿?
不过,这多了一只蟑螂的轿子,特么的怎么就重了这么多?!
“秘、密……。”燕楚得见胭脂雪恨不得活剐了自己的眼神,又听她骂自己是蟑螂,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张嘴便用尖利的牙齿咬了她的耳垂一下,以示惩戒,“如何,爷这如入无人之境的偷.情本事怎么样?”
胭脂雪冷笑,“技巧娴熟,手法高端,想必,熟能生巧到这般地步,练就过的次数,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吧?那可还真是好本事呢。”
潜台词,看来他必是专门做这鸡鸣狗盗偷香窃玉惯了,才练就了如此好本事,只是做过的次数如此之多,既没被人逮到,也没被别人打死,想必被偷的女人更是不少。
如此都还没灰飞烟灭,精尽人亡,当真是本事了得。
“嘶……爷怎么就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酸味儿呢?”燕楚莫名愉悦的笑出了声。
胭脂雪毫不理会调侃,挣扎着要从燕楚的胸膛里离开。
燕楚哪里允许,两只大手快的出奇,一只立刻圈上了胭脂雪的纤腰,一只则扣住了胭脂雪的下巴,同样都是箍的相当的紧,力道霸道粗暴的正如他突然变脸的声音,“没有爷的允许,你竟然敢挣扎,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呢,这一次一样,上一次,也一样。”
说话间,力道箍的越发大,声音越发危险,眼眸越发狂热。
“呵,这位爷,麻烦请你回去撒泡没上火尿的照照自己,你凭什么命令我,又凭什么让我听令与你?”胭脂雪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这粗鲁的女人,”燕楚嘴角蓦地一抽,眸子微微眯起,“凭什么?燕王妃是贵人多忘事,还是喜新厌旧呢,居然这么快,就把我们的风.流韵事抛诸了脑后了呢。”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昨天的新婚之日,如火如荼的木棉树下,太子燕煜拉着她的手,并肩而走,鹣鲽情深的样子……
“你若是喜欢,便将我们的‘奸.情’传播出去就是。”胭脂雪一脸不以为然,红唇含笑,“反正左不过我死了,还有你做垫背的。”
皇家的儿媳出墙让皇室蒙羞,给皇室打脸,当然不仅这女人要死,奸.夫更要死。
第五十三章 莫非她已经和燕陌有了什么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三章 莫非她已经和燕陌有了什么</h3>
皇家的儿媳出墙让皇室蒙羞,给皇室打脸,当然不仅这女人要死,奸.夫更要死。
“你不在意?”燕楚微微一怔,随之,紧盯胭脂雪的眸光明暗莫辨,危险到了极点,“到底是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节,还是,就这么想同我死亦同穴……。”
对上燕楚极度危险的目光,胭脂雪却浑然不畏的嫣然一笑,“你还真是聪明,全都说对了。”
“你!”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狠狠一捏,几乎都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燕楚的眼底已经燃起了滔天的怒火,“贱人!”
连女人最注重的名节身子,都被她如此视若无睹,她究竟下贱到了什么地步!
还是说,她的身体早就不干不净了,当真和燕陌那花花公子有了什么?!
之所以如此怀疑,是因为前夜,他并没有仔细刻意去看过她是不是处.子,虽然她的紧窒确实像。
越想越怀疑,越想越生气,燕楚几乎濒临暴走,那圈在胭脂雪腰上的大手,立刻去解起了她腰上的系带,双眼喷火,语气狠戾,“既然你这么无所谓,与那妓馆里的妓子无甚区别,那爷就成全你!”
见燕楚如此动作,胭脂雪这次竟然真的半点挣扎没有,一副懒怠的样子,像是任他行为了一样,还笑的灿若桃花,“呵呵呵……那我倒是也好奇,既然我都这么下贱了,你却还要上.我,那么你,又算是什么呢。“
“你以为你的激将法用了一次管用,就永远管用?”燕楚嗤之以鼻,眸子燃着毁天灭地的愤怒,手上的动作越加粗鲁,胭脂雪的衣服几乎又要被他扯碎,语态狂暴嗜血,“爷现在何止要上你,还要把你上到死!”
“哈,想我死?”面对着眼前这个即将发狂欲要大开杀戒的男人,胭脂雪笑的既冰冷又是不屑和狂妄,手指不知挑.逗意味尽显的轻点着燕楚的胸膛,“就凭你?”
燕楚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胭脂雪嚣张的点在自己胸口并且刚好戳到了胸口那一点的葱指,眸光一热,再看胭脂雪时,齐集了怒火和不知名欲.火的绯眸,似要将她吞噬焚化,“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爷这就让你……。”
后面的话,硬生生的被梗在了突然被某物勒紧的喉咙里,绯眸一侧,竟看到了一条从背后攀上,獠牙死死咬住了自己肩膀的白狐!
这只畜生什么时候在这马车里,又什么时候爬到他的背上,还用尾巴勒住了他脖子的?!
“本王妃的小白对鸠占它的鹊巢,还打扰它睡觉的人,从来都是没有好感的。”胭脂雪一把推开了燕楚,抖了抖袖子,坐正到一侧后,便慢条斯理的重新系起了腰带。
“可笑,你以为爷会怕这么一条长毛畜生?”燕楚冷笑,“如果不想下一刻横飞的血肉沾了满脸,最好把它给丢出去!”
不想,还没等胭脂雪回应,那通体雪白,眸若紫晶的白狐却似能听懂人语一般,一听燕楚这般说,便更咬紧了燕楚的肩膀,勒紧了勒在燕楚脖子上的尾巴。
第五十四章 看谁狂得过谁
<h3 id="htmltimu">第五十四章 看谁狂得过谁</h3>
不想,还没等胭脂雪回应,那通体雪白,眸若紫晶的白狐却似能听懂人语一般,一听燕楚这般说,便更咬紧了燕楚的肩膀,勒紧了勒在燕楚脖子上的尾巴。
怒火中烧的燕楚二话不说催动了内力,打算就是用内力震碎这只小畜生,然而没想到,内力刚一游走,五脏六腑却像针刺一样的疼,凝脂白玉般的肌肤瞬间笼上了一层诡异的黑气!
“如果不想现在就下地府去陪阎王喝茶,本王妃可要建议建议你……。”摇扇轻笑,胭脂雪笑靥争若盛放时的罂粟,“莫要再动一丝一毫的内力。”
“你在本王身上动了手脚?”燕楚缓缓平息下涌动的内力,耐着随时都会喷薄而出的怒火,绯眸微微眯起,“不对,不是你,是这只咬爷的长毛畜生!”
说到这,燕楚锐利的紧盯向胭脂雪冰冷的蓝眸,“音杀宫,江湖盛传能以音律驾驭活禽猛兽控制人心的神秘门派,更传言,音杀宫宫主座下有四大圣兽,迦楼罗鸟、虎豹、血蟒、银狐,迦楼罗鸟口吐烈火,虎豹皮如金钢,血蟒横扫千军,银狐毒如蛇蝎……这只小畜生正是音杀宫密不外露的六尾银狐,而你,正是音杀宫的宫主,魅音。”
听到燕楚一一如是道来,胭脂雪脸上掠过一抹诧异,很快便恢复了笑靥,眸子越加冰寒,“面面俱到,清晰透彻,好,很好,只是……小白确实是音杀宫的镇门之宝六尾银狐,可惜,我是个女人,做不得音杀宫的宫主。”
虽然外界的江湖中无人知晓音杀宫的宫主究竟是男是女,但是,这个死男人既然知晓诸多的内幕,不可能不知道音杀宫中,人人皆知的规矩,音杀宫主,传男不传女。
明知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要拿她当作那个妖孽试探,真是好笑。
“你,究竟是谁?”燕楚确实比旁的江湖中人多知道了些音杀宫的事情,自然清楚的知道音杀宫宫主只能是男人来做,但是他却忍不住不去试探。
身怀江湖第一邪教,九幽教,黑白无常左右使密不外传的阴阳化骨掌,还会第一毒教,玄冥宫,玄冰玄火两位长老只授关门弟子的冰火掌,现在又有音杀宫四大神兽之一的六尾银狐傍身,她这个女人,简直像口怎么也看不到底的古井,令人匪夷所思。
他之前可从来没想过,这个太傅府中最无才无德的四小姐,竟然藏得这么深。
“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么?”他冲的,不正是胭脂雪这个胭博渊的女儿,现在的燕王妃的身份么?胭脂雪扯了扯唇,有些不耐了,“比起浪费时间问我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蠢笨问题,我还是建议建议你,赶紧找个好去处逼毒,小白可是从小吃上百种毒虫毒药长大的,中了它的毒,无药可解,再晚了,恐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阴险的女人。”不顾颈项和肩膀上的疼痛,燕楚攸的大手一伸,一把揪起了胭脂雪的衣领,带着青铜鬼面的脸欺近胭脂雪无所畏惧的脸,绯眸犹如修罗的血眼充满嗜血和杀气,“我要杀了你!”
第五十五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h3 id="htmltimu">第五十五章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h3>
“阴.险.的.女.人。”不.顾.颈.项.和.肩.膀.上.的.疼.痛,燕.楚.攸.的.大.手.一.伸,一.把.揪.起.了.胭.脂.雪.的.衣.领,带.着.青.铜.鬼.面.的.脸.欺.近.胭.脂.雪.无.所.畏.惧.的.脸,绯.眸.犹.如.修.罗.的.血.眼.充.满.嗜.血.和.杀.气,“我要杀了你!”
胭脂雪.红.唇.一.扬,蓝.眸.冰冷,“如果你惜命的话,大可以.以.身.试.法。”
她敢保证,只要他费了一丝一毫的内力杀了她,下一个陪她去.黄.泉.路的,就是他自己。
只可惜,她.却.不.敢.保.证,自.己.能.否.趁.现.在.杀.了.他,或.者.就.算.杀.了.他,之.后.会.不.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现.在.一.无.所.有,一.切.都.需.从.头.开.始,过.多.的.节.外.生.枝,她.不能.有。
为了复仇大计,所以这.失.身之恨,她暂且只能忍。
燕楚一愣,不知是因胭脂雪.过.度.自信的惊.艳笑容,还是因为此情此景,与前日两人.对.峙.时.太过相同,只是.威.胁与.被.威.胁的角.色.却似乎对.调了。
片刻后,燕楚忽的笑了起来,低低的,充.满.金属磁性的笑声,像魔.鬼的声音一样,可怕又那么..蛊.惑.人心,“胭脂雪,你好,非、常、好。”
字.字.仿佛.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话音.一毕,人便如一道.风.影.一.般.忽.的.挣.脱.了.白.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轿门.掠了出去,让.人.晃.花.了.眼。
望着.燕楚鬼.魅.一般.离.去.的.背影,听着轿.夫.们见.鬼的惊呼声,胭脂雪.厌.恶的掏.出.丝绢.狠狠.擦起了脸上还残留着他.吞.吐的灼.烫.气.息,“这是什么该死的身.法,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
她虽未.习.尽.江湖各大.门.派.所.有的上.乘.功.法,但是自认对各大门派的武功已经是全部烂.熟.于.心的,可成千上百,大大小小的门派里的武功或是.心法,却无一样是这个诡.异.的男人.所用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无法掌.控,不知.深.浅的人物,让她感觉.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幸好她刚才没有意气用事,趁.机.去.杀.他,不然,只怕.后.果.未.必.会.讨.得.了.好。
“呜呜……。”对于已.经.到.手.的.猎.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飞走了的事实,而感.到.极.度.不.满的白狐呜.咽了几声,紫水晶一样的细长眸.子.湿.漉.漉的瞧着胭脂雪,看起来可怜极了,哪里还有刚才与燕楚对峙时,那嚣.张.狰.狞.的.半.点.样.子。
胭脂雪成功被.白.狐.的呜.咽.声.拉.回.了.思.绪,瞥见.它.趴.在.那,一副神.伤.可.怜.的.模.样.倒.像.是.只.小狗狗,便几乎下意识的想起了某.个.傻.子.来,不.禁.失笑,对白.狐.不.由.的.伸.出.了.玉.手,“小白,过来。”
白.狐.湿.漉.漉.的眼睛一亮,攸的站起身来,一个.纵.身.跳.跃.便.窜.进.了.胭脂雪的怀里,速度快的好似一道.银.白.的.闪.电。
当怀里.是.暖.烘.烘.毛.茸.茸.的.触.感.时,胭脂雪.不.禁.心.下.恶.寒,她.怎.么.能.将.小.白.看.成.那.个.傻子?
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心不在焉,小.白.的.小.脑.袋.在.胭脂雪的怀.里.拱.了拱,然.后.扬.起.小.脑.袋,湿.润.润.的漂亮眼睛就这么.盯.着.胭脂雪,嘴里.若.有.似.无.的.飘.着.呜.呜.咽.咽.的声音,似在.表达.着.不.满.和.委.屈。
第五十六章 遇袭三淫
<h3 id="htmltimu">第五十六章 遇袭三淫</h3>
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心不在焉,小白的小脑袋在胭脂雪的怀里拱了拱,然后扬起小脑袋,湿润润的漂亮眼睛就这么盯着胭脂雪,嘴里若有似无的飘着呜呜咽咽的声音,似在表达着不满和委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轿夫的惨叫声,紧接着,轿子开始歪歪倒倒起来。
胭脂雪在轿内被颠簸的不行,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扶手,只怕现在就要栽倒出了轿子,“怎么回事?!”
轿外再度传来轿夫的惨烈叫声,“有,有刺客!”
待轿夫惊恐的惨叫刚一语毕,整个摇摇晃晃的六人软轿便砰的一声,狠狠的完全的砸在了地上。
软轿轿身为之一震。
被摇晃连带甩出了胭脂雪怀里的白狐,愤怒的龇起了獠牙,四蹄伸出了尖利的爪子,狠狠的抠住了锦缎铺就的软轿地面,牢牢地稳住了身形,全身绵软雪白的长毛和六条尾巴倒竖,就像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公鸡。
“小白,快藏到我的袖子里。”胭脂雪瞥了一眼白狐,语气是不容反驳的笃定,嘴角甚至还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这么快就来了么,还真是急性子呢。
小白不满的呜呜几声,但还是乖乖的收起了战斗状态,听话的藏进了她宽大的流云广袖里。
这时,轿子外,三个拿着滴血长刀的蒙面男子,眼神残忍而得意的扫视了一眼一地的轿夫尸体,然后视线都落到了飘摇不定的轿帘上,眼神渐变的淫邪,“都说这燕王妃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今儿个兄弟几个,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说着,三人面面相觑着大笑起来,还一边走向了软轿,用手中滴血的大刀去挑轿帘。
当绣着彩蝶戏百合花纹的青碧锦缎轿帘被挑开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胭脂雪一副惊恐害怕,梨花带雨,很是楚楚动人的模样,瑟瑟发抖的身子缩在轿内一角的角落,碧蓝的眸子乞求畏惧的看着三人,“求……求求你们……放了我……。”
这一幕,这样的她,不仅仅令三人惊艳不已,更激起了三人凌虐的兴奋感,眼中兽光大盛。
下一刻,三人几乎同时对轿内的胭脂雪伸出了魔爪,但碍于轿门就那么大,根本容不下三人同时伸进去的粗大臂膀,差点还把三人卡在门里动弹不得。
胭脂雪见状,嘴角划过一抹嗤之以鼻的讥诮讽笑。
三人挣脱了卡住臂膀的轿门束缚,开始我一句,你一句的争吵起来。
蒙面男甲眼睛圆瞪,怒视蒙面男乙和蒙面男丙,“我是大哥,这美人儿自当大哥享用了才轮得到你们!”
蒙面乙不服,“每次都让你当大哥,每次都让你先用,我们两个天生就活该用你剩下的吗?是不也该换换人了!”
蒙面男丙规劝,“不是说好我们三人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吗,还分什么谁大谁小?”
蒙面男甲转念眼睛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三要同时上这个小美人儿?不行,我不答应!我可是堂堂三淫之首!”
第五十七章 三淫为得到她生了争议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七章 三淫为得到她生了争议</h3>
蒙面男甲转念眼睛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三要同时上这个小美人儿?不行,我不答应!我可是堂堂三淫之首!”
“我也不答应!”蒙面男乙也怒了。
蒙面男丙无奈摊手,只得搬出他们的主子,“你们可别忘了,青禾姑娘可是转达过主子口信儿的,这个燕王妃得先带回去给主子,至于到时候主子会把燕王妃赐给谁享用,那咱就各凭本事,看谁能哄的主子高兴咯!”
蒙面男甲和蒙面男乙觉得蒙面男丙说的甚是有理,只得点头,忍着高涨的欲.火,将胭脂雪点穴扛起,踏着轻功穿梭与无人冷清的小巷之中,快速往城北的目的地而去。
三人来的急切,走的更是心急火燎,根本毫无所觉,在对街的另一个幽暗的小巷里,将这一切尽收了眼底的紫衣蝴蝶玉面男,花想容。
“这个胭脂雪,明明会武功,对付这几个只会偷香窃玉的小毛贼根本信手拈来,为什么……。”花想容啪的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犹豫的用扇子敲打起了手心,“燕王只是让我监视她,看看她会和什么人来往,以便查清她的底细,却没有让我保护她的安危,到底要不要告诉燕王呢。”
思忖权衡半天也是无果,花想容只得叹了口气,“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决定的自言完毕,便使了轻功,去追上那已经远去的蒙面三淫。
皇宫,华清宫中。
袅袅青烟,典雅华贵的布置,以开的正艳的一盆盆各色牡丹着以点缀。
紫檀贵妃软榻之上,斜躺于榻的皇后,着了一身宽松的青碧烟罗裙,慵慵懒懒的抚着怀中的波斯猫,眼睛斜睨了一眼檀木椅上,低垂螓首乖巧可人的水玲落,随后视线落到了水玲落隆起的小腹上,波澜不惊的目光才有了一丝柔和,“现在孩子已有四月有余,虽胎象已稳,但落妃还是当心些,伺候太子多少有些劳累,还是交给其它姬妾来做较妥,落妃只管养胎就是。”
水玲落闻言,低垂的长睫微微一颤,藏于袖内的双拳紧了紧,本该发白的面上却荡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和窘迫,“妾身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这哪是什么关心,分明只是召她进宫,警告她勿要以孩子向太子邀寵,在东宫独秀一枝。
她怀这个孩子受尽了苦楚,却还要受这等侮辱,更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怀孩子期间,太子却与别的姬妾翻云覆雨逍遥快活,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嗯,本宫乏了,你回宫去罢。”皇后满意于水玲落乖巧听话的态度,没再多说什么,便闭了眼睛,挥了挥手,示意水玲落退下。
“是。”水玲落盈盈起身,福了福,便恭敬的退出了华清宫。
早就守候在殿外的青禾迎了上来,扶住了水玲落略显摇晃的身子,忧心的问道:“小主您怎么……。”
视线不着痕迹的环顾华清宫外的周遭一圈,水玲落咬牙,将一肚子的怨气狠狠咽下,硬扯出一抹强笑,摆手,“没什么,只是坐的久了,腰有些酸了,对了,我让你做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第五十八章 水玲落的狠毒之计
<h3 id="htmltimu">第五十八章 水玲落的狠毒之计</h3>
视线不着痕迹的环顾华清宫外的周遭一圈,水玲落咬牙,将一肚子的怨气狠狠咽下,硬扯出一抹强笑,摆手,“没什么,只是坐的久了,腰有些酸了,对了,我让你做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青禾长舒一口气,然后据实以报,压低了声音回话,“回小主,已经成了。”
闻言,水玲落萎靡的精神顿时抖擞了不少,强笑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真心的愉悦,以及,一丝解恨的阴毒,“快带我前去,莫要错过了这等好戏。”
青禾犹豫的蹙眉,“小主还是别去了,身子要紧……。”
“让你做你就做,啰嗦什么。”水玲落不悦的瞪了一眼青禾。
青禾无奈,只得点头称是。
由于心急,水玲落加快的脚步很快便出了皇宫,到了宫门前,上了来时的软轿。
青禾悄声在轿夫的耳畔吩咐几声,轿夫们脸色十分不好,却终究还是点头应了下。
起轿出了整座皇城后,轿夫们转进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巷,然后使了轻功身法,加快了十倍不止的脚程,也往城北的方向而去。
直到到了偏僻的城北处,一幢被烧的破破烂烂,已经摇摇欲坠的破庙前,东宫这些深藏不漏的轿夫们,才落了轿。
前脚刚到的蒙面三淫透过庙内破破烂烂的窗户望见了熟悉的软轿,便一个个猴急的冲出了破庙,到轿前屈膝哈腰的谄媚道:“恭迎主子,请主子下轿。”
语气讨好还不算,还对轿帘探出了一只只爪子。
还未等三人的爪子碰到轿帘,便被青禾一一拍了掉。
“你们算什么东西,主子岂是你们能碰的!”青禾收回拍打三人的小手,恶狠狠的瞪了三人一眼,“还不退下!”
三人摸着吃疼的手背,瞥见八个轿夫凶神恶煞极不好惹的样子,便只能讪笑着退下,当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了。
青禾见三人识相退到了一边,这才缓和了脸色,恭敬站到了轿前,透过轿帘温言相向轿内的水玲落,“小主,要不就让奴婢吩咐一声便是,这地儿甚是肮脏,脏了您的眼睛和鞋子,怕是不好的。”
水玲落没有答应青禾,而是直接玉指挑开了轿帘,径直走下了软轿,视线透过戴好的垂纱斗笠,看向破庙摇摇晃晃的大门,便走了上去。
青禾见状,只得无奈咬唇跟了上去,搀扶上了水玲落的玉臂,“小主当心脚下。”
破庙内的陈设极其的简单,几张破烂的桌椅,几座成人高大的破烂青铜佛雕像,还有一大堆铺地的稻草。
虽然云都乃是京都,乞丐甚少,但总是还有一二,况且租不起京都客栈的行脚绿林之人,也是比比皆是,有这些当睡铺的稻草堆并不足为奇。
行到门前,还未进门便看到了被扔在了稻草堆上的胭脂雪,虽然衣衫发髻多少凌乱了些,着实狼狈,现下又被点穴扔到了这样肮脏污秽的地方,可竟然,仍能不减她那绝艳风华的半点风采。
第五十九章 划花胭脂雪的脸
<h3 id="htmltimu">第五十九章 划花胭脂雪的脸</h3>
行到门前,还未进门便看到了被扔在了稻草堆上的胭脂雪,虽然衣衫发髻多少凌乱了些,着实狼狈,现下又被点穴扔到了这样肮脏污秽的地方,可竟然,仍能不减她那绝艳风华的半点风采。
这样的认知让水玲落觉得刺眼极了,她可没忘记当日太子初见这个胭脂雪的时候是怎样的惊艳,若不是后来这胭脂雪自己找死,却又是那燕王妃,想必现在,怕是要被太子抬进了东宫的……
越想越是嫉恨的水玲落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厉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狐狸精划花了脸给办了!”
青禾被水玲落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敢拖拉,便转了身,看向了门外的三淫,颐指气使道:“耳朵聋了么,主子的吩咐你们没听见?!”
三淫面面相觑一眼后,只得点头哈腰称是,遵了吩咐进了庙内,见那躺倒在地绝艳姿容任人享用的胭脂雪,眼中皆是流露出惋惜之色,但又不敢忤逆水玲落的命令,只能都提着手里的刀子,朝胭脂雪逼近。
眼见目露淫邪目光的三人提刀越来越离胭脂雪相近,躲在梁上的花想容真是暗自给胭脂雪捏了一把冷汗,心中已是天人交战。
这个燕王妃怎么就惹了太子这个心狠手辣的侧妃了?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半点的动弹,莫非真是中了这三个采花小贼的下三滥手段不成?
可,他可还没忘记,刚刚燕王下了这个胭脂雪轿子后的吃瘪狼狈样子,那简直跟碰到了今世宿敌一样……
救,还是不救,这么高深的问题真是快要纠结死他了!
此刻,三淫已到了胭脂雪的面前,手上的刀子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朝胭脂雪毫无瑕疵的脸上划了上去。
作壁上观的水玲落自是无比得意,纱帘下的娇美容颜,此时尽是狠毒狰狞。
敢跟她作对的女人,都得死!
连她那个自诩世间最是聪明的好姐姐都得惨死她手,何况不过现在只是个空有其貌,毫无才能已经众所周知的胭家四小姐胭脂雪……
眼看刀子已经到了胭脂雪的脸上,就在水玲落无比得意,就在蝴蝶玉面男准备出手之际,从胭脂雪的袖管里忽然射出了数道无形劲气,全都击打到了蒙面三淫,以及宫女青禾和水玲落的穴道上。
随之,五人俱是雕像一般的僵在了原地。
“都让好妹妹你好生养胎了,为何,偏生就是这么不听话呢,”懒洋洋的声音,自胭脂雪嫣红的唇间逸出,继而,那双蝶羽般的长睫缓缓抬起,显露出睫下那双深邃幽冷的蓝眸,视线兴味盎然的斜睨在了如同木娃娃的水玲落身上。
语毕,便伸了一记懒腰,起了身来,绵软无声的脚步随着一眨不眨钉在水玲落身上的视线,步步走了过去。
胭脂雪将左臂袖手蓦地一挥,一道无形的劲风将破庙摇摇欲坠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了上,同时,也将水玲落戴在头上的垂纱斗笠扇落在了地上。
第六十章 场面骤变
<h3 id="htmltimu">第六十章 场面骤变</h3>
胭脂雪将左臂袖手蓦地一挥,一道无形的劲风将破庙摇摇欲坠的大门哐当一声关了上,同时,也将水玲落戴在头上的垂纱斗笠扇落在了地上。
随着斗笠的掉落,水玲落那张美若娇花的容貌便呈现在了眼前,而胭脂雪钉在水玲落脸上的蓝眸,却越加阴冷阴鸷,眼白甚至沁出了血丝,好似恶鬼的眼睛,“当初,你也是如此如法炮制的对姐姐我的,是不是呢,好妹妹。”
说话间,已到了水玲落跟前的无声脚步骤停,一只玉手同时猛地擒住了水玲落的尖锥下巴,极尽冷艳的脸庞欺近水玲落的耳畔,红唇翘起一角,邪狂冷酷,“好妹妹既然自动送上门来,姐姐我自当会却之不恭,好生的回敬妹妹……。”
有燕煜的保护,又有东宫的层层防护,她若想要动她水玲落这个落妃,短时间之内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适才,若不是她在宫门前的故意挑衅,赌这个好妹妹不会甘心受辱。
这出引蛇出洞,也就不会有了。
当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成功,也要感激感激好妹妹为了美貌和纤细身段,如何也不肯习武,只愿做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梁上的花想容见到场面突变,当即谨慎的将动作气息全部收敛,不过,得见此般模样的胭脂雪,莫名就是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这个胭脂雪的身上,看到了燕王的影子……这,该不会是他眼花了吧?
摇了摇头,花想容不禁怜悯的看向了木头人般的水玲落。
他就知道,能让燕王吃瘪的女人绝对不是好惹的主,这个太子寵妃还真是不小心,居然这么愚蠢的羊入虎口,啧,真是怪不得旁人。
许是因为心思都在了这些上头,他才没注意到,没怀疑,胭脂雪在水玲落面前自称姐姐的其中非比寻常的含义。
“小白。”胭脂雪轻唤一声白狐,松掉了紧捏水玲落下巴的手指,手指极其寵溺的揉起了从袖子里爬到自己怀里的小白,“该你表现了。”
听到此言,小白原本清透晶亮的如同紫水晶一般的双眸,竟然染上了一丝迷离,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漩涡,眸色越发深沉,让人看了,仿佛心神都被吸了进去,着实的晕眩不已。
小白摆动着小脑袋,将自己这样的眼睛一一去对上那三淫空洞木讷的眼睛。
梁上的花想容当一见小白眸色骤变时,便赶紧把头和眼睛别了开,心下大惊!
难怪燕王会吃瘪狼狈的蹿出了胭脂雪的软轿,原来胭脂雪竟然有音杀宫的四大圣兽之一的,不仅全身剧毒无比还天生生有摄魂眼的六尾银狐傍身!
可他派去的探子,竟然一丝半点都没有挖出她的其它底细,她常年居住在太傅府,根本就与音杀宫毫无联系瓜葛,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难怪燕王竟然吩咐他亲自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啧,这样的女人简直已经不能再用深藏不露单来形容,她这分明就是可怕!
很快,局势情形被彻底的扭转了过来。
在小白摄魂眼的对视下,那三淫随即就从木讷的神智中清醒了过来,但是他们却像中了邪一样,原本对胭脂雪的垂涎不已,现在却成了视若无睹,反倒对一直恭敬害怕的水玲落和青禾,俱露出了淫.邪.猥.亵的目光。
第六十一章 现在就十倍百倍的还你好妹妹
<h3 id="htmltimu">第六十一章 现在就十倍百倍的还你好妹妹</h3>
在小白摄魂眼的对视下,那三淫随即就从木讷的神智中清醒了过来,但是他们却像中了邪一样,原本对胭脂雪的垂涎不已,现在却成了视若无睹,反倒对一直恭敬害怕的水玲落和青禾,俱露出了淫邪猥.亵的目光。
三人搓着手,如一头头饿极了的狼一样,纷纷直往水玲落和青禾的身上扑。
胭脂雪见事情已成,冷冷的睨了一眼被三个恶心的采花贼扑倒在了地上快要醒来的水玲落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便抱着怀中的小白,足下一点,身姿轻盈似蝶般翻出了破庙的后窗。
好妹妹,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我现在就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瞥了一眼底下已经醒了过来满面愤怒惊恐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水玲落,花想容不住的摇头,也不知道这个落妃怎么就得罪了胭脂雪这个可怕的女人,现在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子那宝贝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没有过多的感慨,便也纵身跳出了破窗,去追已经远去的胭脂雪。
水玲落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可是就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不断撕扯自己衣服的采花贼,瞳孔止不住惊恐的紧缩,事情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很想挣扎,很想拼命的挣扎,可是另一个采花贼却把她的手脚给绑了起来,让她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他们摘下的面巾下,露出的那张丑陋恶心的嘴脸吻咬在自己的身上,水玲落就止不住的恶心和反感,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感觉到一阵撕裂的痛,小腹不断传来痉.挛的剧痛,她才惊惧万分,心几乎沉到了湖底,泪如雨下,樱唇不住的喊着救命,喊着燕煜快来救她,但是却仍旧发不出一个字,一个声音。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她就会等于失去一切啊……
………
胭脂雪的轻功不俗,约莫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从城北的破庙,赶回了城南的燕王府。
屈指掸了掸衣裳上未染的尘埃,胭脂雪就这样抱着小白,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进燕王府。
倒着实把两个守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面上的震惊神情和武器,抱拳叩拜,“参见王妃!”
能活到新婚第二天的燕王妃他们确实没亲眼见过,只是早上听到了活了下来的燕王妃一大早就进了皇宫朝拜的传闻,是以,震惊自然难免。
不过,王妃怎么会徒步从外面回来?这让震惊过后的几人,狐疑的面面相觑。
胭脂雪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心情极好的闲庭漫步般走进了王府。
这刚进王府没几步,就见秦管家板着那张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老脸迎了上来,老眼扫过胭脂雪空无一人的身后,眼底精光掠过,“参见王妃,王妃怎是一人徒步回府?”
胭脂雪一脸不以为然的轻笑,手指轻抚怀中有些开始不安分的小白,“本王妃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太子的那位落妃不高兴了,半路被她截了道,她的轿夫好像武功不俗,王府的轿夫为了掩护本王妃和他们打了起来,本王妃有些害怕,只好趁乱徒步逃了回来,管家还是带些人,去寻他们罢。”
第六十二章 最好与五皇子燕陌再不相见
<h3 id="htmltimu">第六十二章 最好与五皇子燕陌再不相见</h3>
胭脂雪一脸不以为然的轻笑,手指轻抚怀中有些开始不安分的小白,“本王妃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太子的那位落妃不高兴了,半路被她截了道,她的轿夫好像武功不俗,王府的轿夫为了掩护本王妃和他们打了起来,本王妃有些害怕,只好趁乱徒步逃了回来,管家还是带些人,去寻他们罢。”
轿夫的死是绝不可能瞒得过的,与其睁眼说瞎话,倒不如,依旧真一半,假一半的说。
她可不怕水玲落还敢把假的那一半吐露出来。
“什么!”虽然胭脂雪根本半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但秦管家并没有多去在意,从王爷这两天对待这个燕王妃的行为来看,他心底已经心知肚明这个王妃不简单,故,只愤怒的出言宽慰道:“王妃受惊了,老奴这就派人前去寻他们回来,此事定会上报皇上,绝不能让王妃受辱!”
昨天的刺杀,那些蒙面杀手既没有成功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就算上报皇上,这无凭无据,到最后只会被太子反咬一口,说他们燕王府的诬陷。
而今天不同,这王妃还活着,是活生生亲眼所见的人证。
哼,一个太子不将他们燕王府的人放在眼里说杀就杀说夺就夺便罢了,连一个小小的妃子也敢踩到燕王府的头顶作威作福,简直不可饶恕!
“如此,便有劳管家了。”随性的答应,走上前院一株花朵开的甚是艳丽的木棉树前,胭脂雪只手攀上一支花枝,忽的转首看向已经转身离去的秦管家,“对了,王爷呢,可有闹腾?”
听到问话,正转身欲走的秦管家不得不停了步子,转身恭敬的回答,铁青的脸上因为问话内容而有了一丝莫名的缓和,“回王妃,王爷说要出去寻您,老奴没有办法,只得遣人跟着。”
攀着花枝的手指不禁一紧,胭脂雪微微蹙眉,“现在还没回来,跟着的人可多?”
“王妃放心,跟着的人都是练家子,绝不会让王爷有半点的损伤,他们深知王爷的性子,八成是为了哄王爷高兴,找了好玩的乐子转移了王爷的念想,故才现在还未归府。”秦管家清清楚楚的娓娓道来。
胭脂雪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不禁懊恼自己还真是多事,这些奴才照看那个傻子这么些年,哪里会有纰漏,便不耐的挥了挥手,“你去吧。”
“是。”秦管家恭敬的退了下去。
瞬间没了赏花的兴致,胭脂雪也觉身心确实累的紧,便抱着小白,往后院的新房踱步而去。
没想到,刚一回到新房,还没坐下喝口贴心的大丫鬟流苏递上来的茶水,便有小丫头来报,“王妃,五皇子上门来恭贺王爷王妃新婚。”
胭脂雪紧了紧刚到手上的青花瓷杯,垂眸吹拂起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没有半分的情绪,“转告五皇子,本王妃已经歇下了,请改天登门拜访。”
对于这个五皇子燕陌,她终究是有愧疚感的,但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更是叔嫂有别。
现在,还是能避嫌则避嫌,能不见则不见的好,免得落人话柄。
第六十三章 发疯的水玲落
<h3 id="htmltimu">第六十三章 发疯的水玲落</h3>
对于这个五皇子燕陌,她终究是有愧疚感的,但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更是叔嫂有别。
现在,还是能避嫌则避嫌,能不见则不见的好,免得落人话柄。
小丫鬟没想到王妃竟然假意推辞,有些不解的踌躇在那儿,毕竟那可是皇帝现下最寵的皇子,她可不敢去睁眼说瞎话……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禀了五皇子。”流苏不悦的呵斥一声。
小丫鬟打了个激灵,求救的看向燕王妃,却不想,燕王妃睨向自己的眼睛冰冷的可怕,这才哆哆嗦嗦的一边称是,一边退了下去。
“看来,这府内府外的奴才,都还没习惯有个女主子呢。”轻呷了一口杯中清茶,胭脂雪似笑非笑道。
流苏和屋里的几个婆子听到这话,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流苏反应快,当下便垂首恭敬道:“怕是要辛苦王妃该整顿一番王府了。”
屋内的其它婆子和丫鬟也开始纷纷附和,“是啊是啊,王府是该整顿了,怕是要辛苦王妃了……。”
胭脂雪赞赏的瞥了一眼流苏,“今儿个我确实累了,整顿之事,还是明日再说。”
“是。”流苏关切的再问,“王妃现下,要不要沐浴更衣,再用些午膳?”
“也好。”胭脂雪点头,遂抚了抚怀中小白的柔软皮毛,“也去为这小家伙准备一盆温和点的香汤,记住,要撒上些茉莉花瓣,午膳就给它备些烤鹿肉。”
流苏看了一眼听到要洗茉莉香汤还有鹿肉可吃而雀跃的在王妃怀里钻来钻去的六尾白狐,目光虽然惊奇,嘴角却不禁微抽,“是……。”
………
城北破庙。
也不知道痛昏了几次,好像在地狱里来回了几次,躺在血泊里的水玲落奄奄一息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伏在自己身边哭的像个泪人儿的青禾,沾血的樱唇艰难的阖动,“孩……孩子呢……。”
“小主……。”青禾泣不成声。
水玲落虚脱的眸光攸的一利,手指紧紧拽住青禾的手臂,像要吃人的修罗,“那些……该死的贼人……在哪在哪!胭脂雪那狐狸精在哪!!”
青禾颤抖的手指指着倒地不起衣不蔽体的三个采花贼,“小主,他们,他们好像自相残杀死了……至于那胭,胭脂雪,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水玲落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三淫的尸体,睚眦欲裂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嘘,嘘,小主你小声点,小声点……。”青禾赶紧捂住了水玲落的嘴,落泪规劝道:“小主您别这样,要是让外头那些轿夫听到了,再告诉给了太子,您是知道太子的脾气的……。”
听了这话,水玲落登时怔了住,疯狂的举动顿时安静了下来,“是,是啊……。”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燕煜是个怎样心狠手辣的男人,知道他又是个怎样不喜不洁之物的冷酷无情。
虽然现在燕煜对她是千寵万寵,但是她心里很明白,一旦让他知道自己不干净了,还因此断送了他的骨肉,只怕要被碎尸万段,被挫骨扬灰的,就是她了!
第六十四章 水玲落的无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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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燕煜对她是千寵万寵,但是她心里很明白,一旦让他知道自己不干净了,还因此断送了他的骨肉,只怕要被碎尸万段,被挫骨扬灰的,就是她了!
她突然莫名的庆幸,在被这该死的贼人侮辱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的声音让那些轿夫听到……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看着已经被鲜血染透了大半的裙子,水玲落哭得瑟瑟发抖。
“小主别哭,别哭……。”青禾为水玲落抹泪劝慰,“事到如今,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不能让太子知道!”
“那该怎么做?!”水玲落像个溺水的孩子,求救般的拽紧青禾仰头问道,俨然没有了往昔一星半点的趾高气昂。
“现在的当务之急,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把衣服都换掉,再找个大夫给小主您清理干净了再回东宫才是……。”青禾如是道。
“对,你说得对!”水玲落不住的点头。
“奴婢这就去支开这些轿夫。”说着,青禾便踉踉跄跄的走到了破败的庙门前,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稳住了颤抖的声音,继续摆出平日颐指气使的语气和声音,“小主与我还有要事处理,你们先回东宫去罢。”
在破庙外晒了大半天太阳的轿夫们听到这话,本有些不放心的犹豫,“不管什么要紧事,都比不得落妃的身子,太子可是吩咐过……。”
“让你们先回你们就先回,啰嗦什么,非要惹了小主不高兴,好让太子罚了你们才满意?”青禾不悦的打断几人。
轿夫们也不是一天两天跟着水玲落了,知道了不少她平日整治其它太子姬妾的秘辛,当下自然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现下青禾都如此威胁他们了,他们自然顺着台阶下,巴不得少知道这些肮脏事为好,便也不再故作推辞,忙答应着,抬了八抬软轿,往来时的路先回去了。
透过破败的门缝看到轿夫们都离开了,青禾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回了水玲落身边,“小主,您现在走不得,奴婢这就去找个稳婆和大夫,买几件衣裳回来可好?”
水玲落本不想答应,死死拽住了青禾的手不放,可是小腹仍在流血和剧痛,她也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就无从选择,只好点头答应了青禾。
青禾拍了拍水玲落的手,示意她放心,当下整理了一下身上同样污秽凌乱的衣裳,无声掉了几滴眼泪,便起身再往庙门走去。
忽的,水玲落突然叫住了青禾,指着地上的死尸,“这……这该怎么办……。”
青禾蹙眉,转了转眼珠,看了一眼周遭大垛大垛的稻草堆,便费力的把死尸拖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用稻草把他们全都遮盖的严严实实后,这才放心的快步离开了破庙。
………
日落西沉,夜幕降临,晚膳时分。
许是心情甚好的关系,胭脂雪这一个午觉睡的特别香沉舒心,竟没有一个噩梦,若不是流苏唤她该用膳了,怕是还要再睡下去的。
第六十五章 王爷在万花楼被抓了
<h3 id="htmltimu">第六十五章 王爷在万花楼被抓了</h3>
许是心情甚好的关系,胭脂雪这一个午觉睡的特别香沉舒心,竟没有一个噩梦,若不是流苏唤她该用膳了,怕是还要再睡下去的。
伸了一记懒腰,看到窝在自己枕边依旧睡的香甜的小白,胭脂雪会心一笑,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便侧目瞧向了外间正倒影在青纱帷幔上的,流苏忙乎摆膳的倩影,“现在几时了,王爷还没回?”
“回王妃,已近酉时了,王爷还未回来。”流苏停下招呼丫鬟摆膳的活儿,转身站在了帷幔前,对胭脂雪据实以报。
“王爷经常如此?”胭脂雪慢条斯理的穿起了浅蓝绣玉兰的纱裙外裳,漫不经心的问着。
流苏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
“王妃,秦管家来了。”帷幔帐外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
“请管家进来罢。”胭脂雪红唇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诡笑,双足下了睡榻,踢踏上一双绵软的白锦绣花鞋,踩着懒散的步调走向了外间。
待她到了外间,秦管家也刚好从屋外进了外间,正垂首弯腰恭敬的站在大门前,没有再前进一步。
接过流苏递来的燕窝甜汤,胭脂雪随意的抿了一口,微笑看向秦管家,“管家可有要事?”
秦管家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字笺,在手心中高举,“王妃,这是老奴明日呈给皇上的呈堂证供,还请王妃过目。”
这个老管家竟真要去告发水玲落劫道之事,怕是已经找到了那些轿夫的尸体了罢?胭脂雪看了一眼流苏,略带感激的视线再度落到老管家身上,“有劳管家费心了。”
流苏自发的走到了管家面前,拿过了管家手中的状纸,然后回了胭脂雪身边,将状纸递给了胭脂雪。
“这是老奴的本分,王妃无须客气。”秦管家不卑不亢道。
太子平素再怎么不对付燕王府都好,可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一个低贱的侧妃羞辱燕王妃,还胆大包天的杀了燕王府的轿夫,这绝对不能容忍!
展开字笺,胭脂雪随意的扫了几眼,见字里行间写的字字珠玑,倒是文采斐然,便中肯的谬赞了一句,“管家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王妃过奖了。”秦管家只是一笑,倒没有过多的情绪,“若无其它事了,老奴这就退下……。”
未等说完,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焦急的声音,“管家不好了!王爷他……。”
秦管家忽的转身,面露不善的瞪着满头大汗的小厮,愣是把小厮后面的话给瞪回了喉咙里。
“王爷出了何事?”往门前上前了两步,胭脂雪目光凌厉的越过秦管家,落在了小厮的身上。
“这……。”小厮被胭脂雪的目光骇的缩了缩脖子,瑟瑟的转头去看秦管家。
“王妃问你话,聋子吗?”秦管家冷斥一声。
小厮差点吓得跳了起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回,回王妃,王爷,王爷在万花楼游玩的时候,突遇,遇官兵抓人,所,所以连带王爷也给一道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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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这傻子可真会玩(万更)
小厮差点吓得跳了起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回,回王妃,王爷,王爷在万花楼游玩的时候,突遇,遇官兵抓人,所,所以连带王爷也给一道抓走了……。”
“万花楼?”胭脂雪意味不明的咀嚼了这几个字,随之扯出一抹冷笑,“看来,我这个王妃的话,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万花楼不正是昨晚吩咐吟风让太子.党聚会的妓.馆么?这傻子可还真会玩呢!
偏生是这么个地儿,这么个时辰,偏偏让这傻子碰到了去抓人的二皇子一.党,可还真是好笑……
小厮打了个激灵,求救的看向了秦管家魍。
秦管家丝毫不理会小厮可怜巴巴的求救眼神,转身恭敬的对胭脂雪解释,“王妃息怒,是这些死奴才瞎了眼,尽把王爷往那些地方带,回头定不会轻饶了去,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搭救王爷回府要紧。”
胭脂雪挑了挑眉,她当然明白秦管家现在的意思,要让他们放了王爷很简单,可要如何把王爷的身份瞒得严严实实的释放回来,就不一定有那么简单了。
“知不知道,是哪个官府的官兵抓人,又为何抓人?”边明知故问的问着话,胭脂雪边不紧不慢的转身往屋内走,直到饭桌前,施施然坐了下,优雅的执起象牙筷,该吃吃,该喝喝檎。
看王妃半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小厮忧虑的看了一眼秦管家,见秦管家暗暗点头,便继续回话,“回王妃,奴才打探过了,那是巡防营的卫兵,是二品军侯沈徽下的令,听不少人说,侯爷是接到了密报,里面有密谋造.反的大臣,所以才亲自带兵抓捕的!”
秦管家闻言一怔,“可证实了?”
“奴才的确亲眼所见,眼熟的户部侍郎李逵李大人,还有兵部尚书程峰程大人确实在被捕的人群之中。”小厮边想边笃定道。
“这二品军侯沈徽后头有无靠山,品性如何?”端起玉碗,抿了一口甜汤,胭脂雪一针见血的问道。
她这话聪明人一听就懂,意思便是问沈徽此次行事,后面有无靠山支使,支使的人是谁,若是没有,那品性是端正的还是恶劣的。
倘若沈徽是端正的是否以不能动摇燕王军威的言语就可说动?若是品性恶劣,拿钱可否堵住其口?
秦管家没想到本是一个深闺小姐的胭脂雪问话竟这般的犀利,倒是一时一愣,好一会才越发恭敬的对胭脂雪回话,“回王妃,沈军侯是二皇子的部下,二皇子素来十分的敬爱王爷。”
“那就要劳烦秦管家亲自跑一趟二皇子府,将王爷安安静静的带回来了。”拿起丝巾,胭脂雪云淡风轻的擦了擦嘴角,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秦管家知道王妃似乎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多作什么解释,连忙称是退了下去,毕竟把王爷接回王府才是正事。
待人都散了,流苏这才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端坐高位上,没有丝毫情绪流露的新任王妃。
这个王妃真不简单,竟然三言两语,绵里藏针般就将王爷无端被卷进大臣造反一事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沉吟了好一会,胭脂雪方才起了身,将丝巾随手扔在了桌上,神色不见喜怒,“流苏,去把偏院收拾出来,差人把我的东西都搬到偏院里去。”
“王妃这……。”流苏很想规劝,王爷能听话能欢喜王妃就已经很稀奇了,现在要是新婚第二天就同王爷分了房,那不就等同于自发失了寵么?
胭脂雪没有说话,只是幽蓝的眸冷冷扫了流苏一眼,方才转身挑帘进了内屋。
流苏咽了一口唾沫,自知是拗不过也劝不了的,便只好应声,开始支使对王妃同样投去异样眼光的丫鬟婆子们干起了活儿。
将睡榻上的小白抱入怀里,冷冷瞥了一眼睡榻殷红的喜被,胭脂雪轻抚小白柔软的皮毛,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还是你最好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连傻子也一样。
………
待到几个时辰后的戌时,偏院很快被打扫了出来,东西也收拾的八.九不离十了,胭脂雪便入住了进去。
没想到,这时的燕楚也被秦管家给带了回来。
刚一进门,燕楚就急急忙忙进了新房,见房内空荡荡的,便开始发了疯似的满院子四处翻找起来,连茅房和草丛鸟窝都没放过。
“王爷,您先洗漱洗漱,吃些膳食罢。”秦管家一改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平板脸,像个慈祥的老父一样,满面担忧的看着正往树上爬的燕楚,苦口婆心道。
燕楚一改孩子气的脸,截然相反的沉静冷戾,一脸随时就要发飙的怒色,压低了声音怒喝,“那个死女人呢,又去哪里鬼混了?!”
要不是那死女人养的长毛畜生伤了他,害他体内的毒素又开始四处扩散,他至于会去万花楼那地方,去找新进的干净妓子的心头血来压制,会倒霉的被沈徽那老家伙的部下给捉了去?
没差点让他身份给暴露了!
秦管家在燕楚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伺候了,已经是跟随燕楚几十年的老人,所以燕楚在他面前,才不用再装傻子,才会露出真性情。
“原来王爷是在找王妃?”秦管家恍然大悟,抬头瞥了一眼漆黑树上已经看不见的鸟窝一眼,老眼有点抽搐,“王妃已经搬到偏院去住了,您用了膳,老奴便带您去王妃那儿吧。”
闻言,燕楚既不解也很不满,“搬到偏院去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新婚第二天就搬到偏院去睡,她这是表面疏远他,实则是要把他打入冷宫?有没有搞错!
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还先嫌弃他这个‘傻子’,先摆起谱来了!
怎么,还想把自己的残.花.败.柳.身留给燕陌那兔崽子,还是想留给太子?
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喀嚓一声,一根粗树枝在燕楚的手里被应声折断。
“王妃生气了。”如实说道,秦管家叹了口气,他家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情商太低。
“她生气,她生什么气,她有什么资格生气!”燕楚气愤的猛踹了无辜的大树几脚,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在哪个偏院,快带本王过去!”
“王爷,您冷静点,王妃生气,那也是因为王爷去了妓.馆,而王妃自然是站在王爷妻子的立场生气,”秦管家一脸正色的规劝,“王爷何必如此动怒。”
听到秦管家如是说,燕楚浑身的戾气和火气瞬间就降了下去,阴沉的脸色瞬间如拨云见日,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眼神质疑的撇向秦管家,“秦叔,你说的是真的?”
那个死女人果真是因为吃味他去妓.馆才生气的?他怎么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自然是真的,流苏和碧儿几个丫鬟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并不知道自家王爷今日在自家王妃手上吃了大亏的秦管家,不禁如实说出了今日所见,其实他老人家深觉这个王妃的个性倒与王爷十分匹配,又内心早就希望王爷能找到个称心的妻子,故而现在才多嘴为胭脂雪说了如此多。
“哦?是么。”燕楚再也忍不住嘴角越发上翘的弧度,嘴角几乎都要咧到了耳根后,火气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掸了掸衣袍,语气愉悦,佯装一本正经道:“咳,还是带本王去看看王妃吧,总不能让王妃住到偏院去,若是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她被本王休成下堂妻了。”
嗯,尤其不能让太子和燕陌那臭小子误以为,不然更会对这女人纠.缠不休了……
秦管家瞥了一眼燕楚忍不住上翘的嘴角,难得会心一笑,“王爷说的是。”
他们家王爷向来独断专横,何时为别人考虑过?现在能为这个新王妃考虑如此多,已是少见。
可见,王爷对这个新王妃,还是有些在意的。
偏院离别院的新房有些距离,转了好几道九曲回廊,越过好几个小院子和园子水榭,这才到了偏僻的偏院。
环顾周遭除了竹子便只剩竹子的偏院前院,燕楚冷的搓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故意一脸懵懂不解的看向刚从屋子里被唤出来的流苏,“流苏姐姐,玩具娘子怎么要来这里住,楚儿的房子不好么?”
流苏看着这个什么都不懂,更不懂人心的痴王爷,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笑答,“王妃喜欢翠竹,便搬到这里来了。”
“哦。”燕楚懵懂的点了点头,便踱步要越过流苏,往院子里面走。
没想到,才刚走没两步,却被流苏伸臂挡了住。
眨巴了一下水润润的眼睛,燕楚奇怪的问,“流苏姐姐你还有事吗?”
流苏窘迫的看了一眼燕楚身后面色不善的秦管家,只得硬着头皮,把王妃适才的吩咐艰难的吐露了出来,“王爷,王妃已经歇下了,王妃不喜欢被吵醒,所以……王爷还是回吧。”
“啊?玩具娘子怎么不等楚儿就睡了……。”燕楚一脸的失落,但是并不答应离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流苏,声音压低了很多,“那楚儿也去同玩具娘子一起歇息了罢,楚儿保证不吵醒玩具娘子!”
“王爷,王妃说,王妃说今晚不想同王爷一起睡,所,所以,王爷还是回吧……。”一向处变不惊的大丫鬟流苏,此刻说到睡觉这种事,还是忍不住面红赤耳。
“为什么,为什么玩具娘子不想同楚儿睡,是不是玩具娘子不要楚儿了……。”一听这话,燕楚便如霜打了的茄子,眼睛又泛起了雾气,心里却在腹诽这该死的臭丫头竟然这么快就胳膊肘往那死女人那儿拐了。
真怀疑那女人给她吃了什么*药!
“王爷……。”流苏最怕的就是燕楚这一招有泪轻弹,一时无比的犯难。
“王爷是忘了王妃的话了吗?”一直在燕楚身后不言不语的秦管家突然开了腔,笑脸慈祥和善,“王爷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可有泪轻弹?王爷也是答应过王妃的不是,若是此番让王妃瞧见了,岂不又要生气的?”
“楚儿没哭没哭,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嘛!”闻言,燕楚连忙用着袖子抹着还未掉出泪珠子的眼睛,用力的都擦红了眼眶外的凝玉肌肤,嘴上极力的为自己辩解,眼睛却在不解的给秦管家使眼色。
“王爷,既然王妃已经歇下了,不妨明日再来就是,要是吵醒了王妃,又生王爷的气该如何是好?”谁知秦管家视而不见,依旧劝解。
燕楚听得王妃‘生气’二字,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心情舒爽的果真不再闹腾流苏,转回身,便往秦管家的身边走去,拉着秦管家的衣袖就要疾走,“那楚儿就同管家爷爷这就回吧,要是吵醒了玩具娘子,就不好了!”
“唉,王爷您慢点儿,慢点儿……。”猝不及防被拉着急奔的秦管家一脸无奈,一把老骨头着实被折腾的不轻。
看着急匆匆而来,又急匆匆而去的主仆二人,流苏叹息了一声,心中无比喟叹。
这世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往的燕王殿下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可是连谁都不会心疼,谁都不会害怕的,现如今,这胭脂王妃不过才过门两日,就已经把王爷给吃的死死的了……
彼时,偏院的深深竹林之中。
耳听燕楚与秦管家已经远离的响动,胭脂雪这才挥了挥手,示意跪在自己脚下的,又是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吟风起来说话,“今夜的行动做的很好。”
“是师傅教导有方。”吟风实话实说。
胭脂雪挑了挑眉,难得心情大好,嘴角勾着一抹顽笑,“看来在太子燕煜身边也没什么不好,倒是这官场上的阿谀奉承,学的还是有些模样的。”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可吟风听了这话,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很是惶恐不安,“吟风对师傅绝对毫无二心,还请师傅明察!”
“啧,可你还真是老样子,还是这么无趣。”胭脂雪兴味索然的收起了笑靥,正经了面色,纤纤素指漫不经心的轻揉着怀中六尾银狐的雪白皮毛,“余下的事情你就无需插手了,二皇子一.党自然不会放过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插足多了只会招惹怀疑,现在,你只需将这新的任务做好即可。”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张字笺,递到了吟风面前。
“是,吟风明白。”讪讪说着,吟风紧忙接过递来的字笺,借着清淡的月光,打开看了一眼字笺上的内容,只一眼,眼神已是大变,震惊莫名,“师傅,您这是……。”
“找到这两个人后,就按照上面所述,将这两个人安排进去。”胭脂雪微微仰首,望向漆黑苍穹下忽明忽暗的月色,茭白的月光洒在她姣好的艳容上,明暗莫辨,“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周密,不可有半点的疏漏,明白么?”
“请师傅放心,吟风定不负师傅所托!”吟风抱拳,说的义正言辞。
胭脂雪颔首,红唇攸的勾起一抹玩味,“你来时,落妃可有回了东宫?”
“酉时就已经回了。”吟风细想了一下,方如是道。
“哦?”胭脂雪挑眉,唇上的笑靥更深了几分,“可有异样?”
“异样倒是没有,只是吟风看来,落妃好像虚弱的很,面色难看,精神萎靡,走路的模样都很是飘忽,更奇怪的是,明明身子有恙,却不让太医整治,还同太子闹了脾气,闭门不愿见太子,让太子想尽了办法哄着高兴……。”吟风嗤之以鼻的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虽不常有,倒也不少见,落妃有好几次就是如此欲.情故纵,让太子冷落了其它的新寵姬妾。”
“是么,这个好妹妹倒还真是把后宫嫔妃那些争风吃醋的伎俩,学的可是有模有样呢。”望月的幽蓝眸子阴霾渐起,胭脂雪笑靥多了几分狡黠,“她的事情你仍旧无需管,把手上的事情做好了就行,先回吧。”
吟风踌躇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听令的告退了下去,消失在了竹林。
良久后,胭脂雪才收回了望月的视线,低首,垂眸,视线落到了怀中慵懒的六尾白狐身上,玉指亲昵的轻捏了捏白狐尖尖的耳朵,“小白今天做得很好。”
白狐舒服的半眯着紫晶双眸呜呜两声,以示回应。
春风拂动,青竹沙沙作响,暗藏在竹林深处另一方位的花想容,头疼的扶了扶额。
他不得不说这个燕王妃很会挑地方,在这样地方密谈真是再恰当不过了,竹叶茂盛疏影林立,既让人看不见密谈之人是谁,又能让竹叶摩挲的声音自然的干扰,令人根本听不清密谈的内容,当真是心思缜密。
有那只耳聪目明的六尾银狐在,他当然也不敢太过靠近。
唉,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苦差事呐……
回到主屋,屏退其他的奴才,将门关了起来,燕楚这才松了秦管家的衣袖,一脸不解的问,“秦叔为何不让本王进去叫那女人搬回来?”
“来日方才,王妃现在正在气头上,若王爷逼的紧了,只会适得其反,何况,老奴发现,跟去王妃偏院里的人,有太子的几个细作在那儿,老奴是怕王爷一会子同王妃激动起来,露了馅儿。”秦管家一脸谨慎道。
“哼,太子……。”捏紧了双拳,燕楚扯出一抹冷笑,墨眸渐转成如荼绯色,“看来他还真是对本王的东西感兴趣的很呢,宁愿冒着胭脂雪那女人会抖落玲珑女侯之事的风险,也要把胭脂雪那女人留着。”
语毕,话锋一转,杀气凛冽,“让花想容立刻把那几个细作干掉!”
“王爷息怒,他们杀不得!”秦管家紧忙阻止道:“您也知道,有了他们在,有了他们对王爷仍旧痴傻的证实,太子才会对王爷您放心,如若他们都死了,难保太子不会起疑心啊!”
“可恶!”燕楚泄愤的一拳狠狠砸在了朱漆木柱上,引得整个屋子都为之一颤。
可怪异的是,朱漆柱子上竟然没有半点被砸过的痕迹。
“王爷的内力又见涨不少啊,不过王爷却把内力用在拆房子上,啧,可惜,真是可惜。”摇着锦缎玉骨折扇,花想容吊儿郎当的从开着的后窗跳了进来。
“不是让你看着那女人,现在跑来做什么?”燕楚没好气的白了花想容一眼,刹那,双眸一寒,视线跟刀子似的凝向花想容,“是不是那个女人又不安份了?”
碍于秦管家在,一向自尊心要强的燕楚当然不会直白的问花想容胭脂雪是不是又和哪个幽.会去了,只好问的委婉点。
花想容被燕楚杀人的眼神看的全身发毛,心里暗忖,要是实话实说,他确实看到王妃与人在私.会密.谋,有可能是个男人,不知道会不会发疯,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看清那人的脸,也没听到两人到底都说了什么,这样的答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遭池鱼之殃?
心思电转,左右衡量之下,花想容干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王爷您想多了,啊哈哈……属下只是过来串个门嘛。”
闻言,心情顿时多云转晴的燕楚,佯怒一脚朝花想容踢去,“嘶,你这臭小子!”
秦管家习以为常那主仆两人的打打闹闹,自顾的问,“阿容,你今天既然跟了王妃一天,那想必,王妃今日被太子侧妃陵落劫道一事,一定是知道的了?”
花想容听得话题终于被转移,暗自庆幸的忙不迭点头,正要答话,领子却蓦地被燕楚狠狠揪起。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燕楚怒不可遏的揪起了花想容的衣襟,力道之大就差没把花想容整个人给提溜了起来。
花想容被衣襟勒的直翻白眼,“诶,爷,爷,爷!您着什么急啊,就您那王妃的身手,你还怕她会吃亏吗?!”
原来花想容本还想分辨几句,说王爷自己说是监视,并没有要保护王妃的命令,但现在看到王爷如此紧张和生气,便生生将这些分辨都咽回了肚子里。
燕楚听罢,忽而如梦初醒般才想起自己这个王妃的本事来,也才发现自己激动的有点过了头,心中不禁暗骂自己一遇这女人的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理智?
尴尬的握拳在唇前假咳一声,松了花想容的衣襟,燕楚神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酷威严,“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得了松快,花想容一边捋着被揪皱了的衣襟,边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心情顿时大好的燕楚哈哈大笑,“好,做得好,不愧是本王的女人!别人毒,就比别人更毒十分!”
花想容见燕楚是如此反应,不禁直抹冷汗。
看吧,果然王爷和王妃就是一丘之貉,所以才会惺惺相惜……
秦管家瞥了一眼异常愉悦的燕楚,却是老眼低垂,眼底精光烁烁,一言不发。
第二天,雾深露重的破晓卯时。【凌晨的五点】
昨天本睡的颇多,晚上也是在挑灯看书看的多了些,方才有了困觉睡下,所以对胭脂雪而言,是很浅眠的,外头稍有些动静便会容易被惊醒。
现下,她正是被屋子后窗外的动静给惊动醒了。
她是个习武之人,耳中已分得清,那是屋瓦砖墙被掀动的声响。
莫不是这常年无人居住的偏院会遭贼?胭脂雪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边伸着懒腰坐起身来,边唤外间榻上安眠的流苏,“流苏,你可醒了?”
流苏早就醒了,正在屋外院前小声的吩咐丫鬟婆子们分工做活儿,听到屋内声音,这才徐徐走进了屋子,恭敬的站到屋子里间和外间相隔开的霭纱帷幔前,“王妃,可是奴婢吵醒了您?”
“倒不是你,是屋外后墙有些动静,你带着几个小厮一同去看看。”说话间,见到枕边熟睡的小白有了动静,胭脂雪含笑伸手去轻抚它的小脑袋,安抚它继续睡觉。
流苏应了一声,有些感激胭脂雪为她打算的细心,若是后墙真进了贼人,只吩咐她一个婢女前去打探,必是要出事故的。
不多时,带着小厮前去的流苏便回来了,回到帷幔前,面色有些窘迫,“王妃……。”
“如何了?”觉得流苏反应怪异,胭脂雪再度问道。
“还请王妃,王妃您自个儿开窗瞧瞧罢……。”流苏嘴角有些抽搐起来,一脸为难,刚才看到的那种事,她还真不敢从嘴里说出来。
胭脂雪挑高了眉角,倒也没再逼问下去,动作轻巧的随意披了一件兔毫大氅,踢踏上榻下的绵软白锦绣鞋,脚步慵懒无声的踱到了后窗前。
拿掉锁住窗棂的插销,轻轻打开了竹木雕花窗子的一角,胭脂雪将蓝眼凑近窗缝,恰好的,将后墙院子外的情形全数收入眼底。
后墙砌了一堵高高的雪白围墙,墙里种了一排茂密的香妃泪竹,墙外那头,连接的该是后院的花圃,偶有花香袭来。
此刻,只见墙内那排葱郁茂盛的泪竹下,墙面上,竟被豁开了一方不大也不小的洞口,怎么看都像是一方狗洞。
只是,这狗洞现下进出的并非是狗,却是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男子,一个她胭脂雪乃至王府上下都相当熟悉的男子。
不是他们的燕王殿下,又是谁?
才看了一眼,胭脂雪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这画面刺痛的不行,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这傻子又在搞什么鬼?”
莫怪人家流苏难以启齿,堂堂一个燕王在钻狗洞这种事,教她一个卑微的奴婢怎么说的出口,万一传出去毁了燕王威名,她流苏几个脑袋够砍的?
后墙外,现在是闹腾得不行。
同流苏一道去的几个小厮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杵在雪墙前,对燕楚好一番劝告,“王爷,这可万万爬不得,爬不得啊!”
“是啊,王爷,您还是退回去吧!”
“诶,小黄大黄经常都从这里爬,楚儿为什么不能爬?”燕楚昂着脑袋,眨巴着漆黑透澈的眸子瞧着小厮们,一脸的天真,心里却是怒火滔天的腹诽,要不是有你们这群该死的兔崽子在这碍事,他有必要出此下下策,才能见自己的王妃一面么?
“哎呀,大黄小黄怎能和您相提并论,您可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王爷啊!”几人如丧考妣几欲抓狂。
“皇子和王爷到底和大黄小黄哪里不一样,楚儿不明白。”燕楚懵懂的苦思冥想起来。
诚然,这要是解释下来,绝对是一个无底洞,所以小厮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嘘,你们都小声点儿,别吵醒了楚儿的玩具娘子,楚儿可还要去偷看玩具娘子睡觉的样子,说不定还能看到玩具娘子洗香香的样子哟!”燕楚手竖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长睫毛眨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无邪,偏偏说的话却这么……
“……。”小厮们无言瞧着他们那继续奋力钻着狗洞的主子,内流满面。
话说王爷,咱能不把这不轨目的说的这么白么?还有王妃早就被吵醒了,貌似吵醒她的人就是您吧?
“嗳哟,卡住了卡住了,楚儿被卡住了!”正钻出了一半身子,到了腰部却怎么也钻不出来的燕楚不禁大呼起来,奋力挣扎满脸污垢的样子,就像一只被逮住了尾巴的花猫,搞笑的不行。
几个小厮见状,忙去拔萝卜似的,帮手拔燕楚出来。
砰的一声,窗户几乎是被摔上的。
甩了甩袖子,胭脂雪疾步转身往回走,到了霭纱帷幔前,冷冽的声音压抑着随时喷薄的怒火,“流苏,去请秦管家过来,其余人谁都不许帮王爷,事后就把那洞拿砖头给堵上!”
“……是,奴婢这就去。”流苏无言愣了一愣,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苦差,赶紧去办了。
这厢暗藏在屋檐下的花想容,一把捂住了自己眼睛,不敢去看卡在狗洞里的自家王爷。
这画面实在太美……
秦管家倒是腿脚麻利,来的迅速,不过他并没有先去后院把燕楚从狗洞里给劝出来,而是先进了偏院,到了胭脂雪的屋子前,“王妃,皇后娘娘口谕,召王妃进宫觐见。”
闻言,正在喝茶降火的胭脂雪,瞬间火气全无,微眯起的蓝眸斜睨向那道看人似清非清的霭纱帷幔,似乎视线能见到外间几丈开外,站在房门前的秦管家,“管家可是将燕王府的状纸一早送上去了?”
“回王妃,老奴确实在寅时时分,将状纸递交上乾清殿,可是……。”秦管家据实以报,话音一顿,“却在半道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喜公公,截走了状纸。”
【凌晨三四点】寅时正是要开朝的前一刻时辰,这管家的时辰还真是拿捏的好呢!胭脂雪心里冷笑,面上并无波澜,“倒是难为管家起的这般早了,王爷就交给管家了,我这就进宫。”
“这是老奴的本份。”秦管家语态带了歉意,“但老奴办事不力,不但没有将状纸呈给皇上,让皇上为王妃讨回公道,反而让皇后娘娘……。”
“难不成皇后娘娘就不能为本王妃讨回公道了?”胭脂雪勾了勾嘴角,起身踱步到檀木衣柜前,闲适的挑起了今天该进宫所穿的服饰,梭巡衣饰的目光染了些许冷意。
原本落妃劫道她这个燕王妃这件事确是大事,但因为除了她这个自己给自己作证的人证之外,再无任何的凭证,落妃要想喊冤,甚至是反咬一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这种事,以后再找好的时机呈给皇帝并无不可,虽仍不能拿落妃如何,但绝对能让皇帝心生不满,这也是她昨天并不阻止秦管家的原因。
可这个狡猾的老东西,偏偏要把状纸今天去提交给皇帝。
今天早朝的内容,必定会是太子.党齐聚一堂篡位一事进行处置,为了免得再多生枝节对太子燕煜更加不利,皇后定然会有所动作,这状纸被劫,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怕现在皇后,必定已在怀疑她这个燕王妃不仅有无在故意对太子落井下石,或者有无参与!
因为原来太子被发现谋反一事,事发点也有燕王在万花楼那,现在这状纸又递交在太子谋反之案掀起起之际上,天底下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秦管家伺候燕王必定也有几十年了,老皇帝和皇后的脾气手段他应该再清楚不过,可他这个老家伙偏偏就是做了。
这根本不是无心,分明,就是故意。
至于他是到底想试探她这个王妃的能力,还是在怀疑她的来历底细,那就只有这老家伙自己清楚了。
但是给她制造到了麻烦,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是,王妃说的是。”秦管家抱拳作揖,“王妃若无要事,老奴这就去伺候王爷了。”
“去吧。”现在正值初春时节,多穿暖色比较适宜,胭脂雪便细挑了一件青碧色绣白海棠的宫裙,再着流苏梳了个惊鹄髻,簪了两三支海棠步摇花簪,端庄得体,不失优雅的妆扮。
花了半个时辰,准备妥当后,便如之前一样,差人把软轿停当在了王府后门。
只是,待胭脂雪不做多想的上了软轿,再见到轿子内正坐在里头,吃着点心吃的满脸都是的燕楚时,顿时有些风中凌乱了,“王爷你怎么在这?!”
问话间,恶狠狠的瞪了几眼唯唯诺诺的新轿夫们。
“玩具娘子你来啦!”原本埋头苦吃点心的燕楚顿时从食盒里抬起了脑袋,双眼放光的看向胭脂雪,咧嘴一笑时,沾了满脸的点心渣子跟下雪一样簌簌掉落,眼底有几不可见的隐晦之色划过,“楚儿把最好吃的榛子酥留给玩具娘子了哦!”
他没想到秦叔居然会如此鲁莽做了这样的事!
今天若是别的事也倒罢了,皇后必不会太为难这女人,可昨夜太子.党被抓一事被彻查起来,皇后与太子必定已经知道了他也在万花楼这个事发地点,这如何能不让他们起疑?
她一嫁给他燕王,他燕王就掺合进了这样的事情里,这虽会让他们再度起疑他是不是装痴卖傻,更会起疑是不是就是她这个新燕王妃撺掇搞的鬼!
再联系起她出言怀疑落妃一事,那件件矛头都会指向她燕王妃是对太子不利的敌人。
这次,就算太子再想冒风险不杀胭脂雪,皇后却绝对不会放过。
没办法,他只能跟去,先以不变应万变,见机行事,一旦皇后要对胭脂雪进行剿杀,他也好……
眼见日头渐起,熟知早朝时辰已经不多的胭脂雪只得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上了轿子,也不想去浪费口舌劝燕楚离开,索性不搭理的坐到一边,逗弄怀里的小白打发时间。
见胭脂雪不理会自己,燕楚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戳着手指,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玩具娘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楚儿了?”
“……。”胭脂雪无语,话说,她有说过她喜欢他这死傻子么?
“为什么嘛,告诉楚儿好不好,楚儿一定改的!”燕楚信誓旦旦。
胭脂雪垂眸玩着小白的耳朵,看都不看燕楚一眼。
笑话,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燕楚见她仍旧不理自己,一味就知同怀里那只白毛小狗玩儿,便不高兴的撇了嘴,恨恨的瞪着小白,“都是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害得人家玩具娘子都移情别恋了!”
闻言,胭脂雪差点吐血。
燕楚声音很大,也听的分明的,外头抬轿子的轿夫差点脚下打滑,没把轿子给颠了出去……
没曾想,被骂了的正主小白却乐的呲牙咧嘴,在胭脂雪的怀里蹭的更加不亦乐乎,极力的显摆着它这个磨人小妖精的本事。
“你给人家下来!不准吃人家玩具娘子的豆腐!!”燕楚生气的指着小白,恶狠狠的样子没有半点狰狞,倒是有小孩儿争糖吃时的可爱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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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进宫勇斗智斗皇后太子(万更)
“你给人家下来!不准吃人家玩具娘子的豆腐!!”燕楚生气的指着小白,恶狠狠的样子没有半点狰狞,倒是有小孩儿争糖吃时的可爱劲儿。
小白毫不害怕,还翻给燕楚一个白眼儿,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舔起了胭脂雪的手指。
“啊!不准舔楚儿的玩具娘子,不准不准!!”燕楚抓狂的几乎跳脚,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可却忘了这是在轿子里,轿子过矮,以至于他的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轿子顶,撞的是眼冒金星,疼得直捂头,可嘴里还不服气的骂着,“楚儿都还没舔过呢,你这小妖精怎么可以舔!”
这般响动吓坏了抬轿子的轿夫,正要停轿,却又听到了燕楚这句话,差点没昏死过去……
"继续走,不要停!”胭脂雪冷声吩咐一声,便把怀里的小白放到了软座上,远离燕楚的身子却朝燕楚挪近了近,双手拿开燕楚捂头的手,眼睛犀利的观看起燕楚的脑袋,语气相当的不善,“王爷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是铜铸铁打的?魍”
“呜呜,好疼……。”燕楚摇头,眼圈红红的瞧着胭脂雪,像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泪却始终没有落过,“玩具娘子……。”
胭脂雪瞧燕楚这般极力隐忍也不让泪落下的倔强模样,不禁被逗得生了笑意,噗哧一声,竟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子……。”
不管这个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得承认,他这傻里傻气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可爱之处的檎。
燕楚又一次沉沦在胭脂雪的如花笑靥里,可回过味来后,又抽噎了起来,眼睛刹那包了两包泪花,哭腔很浓,“楚儿不是傻子……楚儿才不是傻子……。”
胭脂雪没想到一句话会让这个傻子这么伤心,心头莫名一刺,便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起燕楚,“王爷当然不是傻子,王爷可是最聪明的……。”
话一出口,甚觉这话无比的违心。
“母后说楚儿傻子……所以才不喜欢楚儿……玩具娘子说楚儿傻子是……是不是也不喜欢楚儿……。”边不断抹着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燕楚边抽抽搭搭的问。
“怎么会呢,妾身最喜欢的就是王爷了。”笑眯眯的把这话一说出口,胭脂雪顿觉胃中翻滚,全身汗毛倒竖。
一听这话,燕楚当即破涕而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一个大大拥抱,将胭脂雪抱进了怀里,就像终于抱住了自己最心爱的大玩具,脸蛋还亲昵的蹭起了胭脂雪的脸蛋,“楚儿也好喜欢玩具娘子,好喜欢好喜欢~。”
对于有男子,还是身份尊贵长相一流的美男子这样直白了当的表白,胭脂雪没有半点的喜色,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就当回应。
被扔到座位旁边的小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眼放绿光,呲了呲牙,然后一跃跳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硬生生往她与燕楚紧贴相拥的怀里挤进去,丝毫不惧自己可能会被压成肉饼的危险……
两人一狐在这般闹腾下,没过多久便到了宫门口。
停下轿子后,六个轿夫着实喘的不轻,估摸着这是多年来,抬得最累的一次了……
软轿一落,胭脂雪便要去掰燕楚紧搂住自己蛮腰不放的双臂,疲惫的语气尽量温柔,“王爷,先放手好不好?”
“楚儿不要!”吸了吸鼻子,撅着红彤彤的嘴唇驳斥间,燕楚环在胭脂雪腰上的双臂且越发的紧了又紧。
“可是皇后还在等妾身呢,王爷也不想让皇后生气的,对不对?”胭脂雪极力诱哄。
燕楚想了想,觉得胭脂雪说的甚是有理,倒也赞成的点了点头,“楚儿不想母后生气。”
但是,双臂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既然不想,为什么就该死的不松手!胭脂雪心下有些恼了,笑容僵硬,“那,王爷就松开了妾身可好?”
“不好!”燕楚毫不犹豫的反驳。
握了握袖子里发痒的拳头,胭脂雪的笑容开始趋向咬牙切齿的阶段,“那王爷想怎样?”
小白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从好不容易挤进去的两人紧贴的拥抱里,再极力的挤出来。
它想当肉饼,却不代表它想当炮灰……
“楚儿要和玩具娘子一起去见母后嘛~。”燕楚撒娇道。
“不行!”胭脂雪顿时一口反驳。
“呜呜……。”燕楚再度祭出杀手锏,哭。
“不准哭!”胭脂雪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
燕楚噎了一下,随即便是嚎啕大哭。
长叹一口气,胭脂雪只得妥协,举手投降,“只要王爷不同妾身一起进宫,王爷想要什么都可以。”
做出这样的承诺,那是因为前一秒,她以为傻子的要求,不外乎吃喝玩乐,该是孩子心性,可下一秒……
“楚儿要和玩具娘子睡!”雀跃欢呼一声,燕楚的楚楚可怜立即被得意忘形取而代之。
外头听到此话的轿夫们,有再一次想晕倒的冲动……
胭脂雪嘴角抖了三抖,暗骂一声死色胚,正要开口毫不留情的拒绝,外头却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
“燕王妃,皇后已在华清宫等候多时,还请王妃速随奴才一道前去。”皇后身边最是得意受寵的得喜公公,此刻正到了软轿前,态度有礼,却并无半分恭敬神情的尖着嗓子喊道。
胭脂雪一愣,而后一把捂住了兴高采烈要替她答话的燕楚的嘴,红唇即刻凑到了燕楚的耳畔,低声无奈道:“妾身答应王爷就是,只要王爷乖乖在这呆着,不要乱跑,也不要说话,可好?”
彼此过度的靠近,让燕楚不仅感觉到胭脂雪说话时喷薄在自己耳朵上的气息,微暖的,微凉的,酥酥麻麻的,令他心头狂跳,而胭脂雪这气息还会飘荡到他的鼻子下,窜进鼻翼里,香甜的令他迷醉,就好似新婚洞房那晚的交杯酒……
燕楚整个人就好像魔怔了一样,不言不语也不眨眼,脸颊莫名的烧红,直烧到了耳朵根,唯独只会机械的点头。
胭脂雪见燕楚这般有异,还以为他是突然病了,蹙眉紧忙问道:“王爷怎么了?”
不待燕楚回话,外头的得喜不停的催促,“请王妃快些随奴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莫要娘娘等急了才好。”
胭脂雪冷眼扫了一眼得喜倒影在轿帘上的身影,只得在燕楚耳边最后叮嘱一声,“王爷要乖乖听话。”
叮嘱完,便松了捂住燕楚嘴上的小手,撩帘踱出了软轿。
轿外正感到全身莫名生寒的得喜瞧见了胭脂雪出来,有些阴阳怪气儿的作了一揖,再伸手作出了请的手势,“王妃请。”
胭脂雪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里头并无动静的软轿一眼,继而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有劳公公了。”
说笑间,便踩着细碎的莲步,走进了幽深的皇宫。
很快,便到了华清宫。
前脚刚一踏进华清宫种满了牡丹的前院,耳畔就已听到了细细碎碎的说笑声,胭脂雪脚下一顿,嘴角的微笑一凝。
这笑声里有皇后的声音理所当然,有水玲落的也在情理之中,可,竟然还有燕煜的……
这燕煜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在朝堂上,居然跑到皇后这说说笑笑?
昨晚他的人在万花楼被抓一事闹得全城皆知,他不去朝堂上要么对峙,要么向皇帝撇清自己,却跑到华清宫来……
转念一想,胭脂雪冷笑出声。
看来,秦管家那道状告你寵妃劫道我这燕王妃的状纸太过令你心疼,才让你如此心急火燎的想爱护她,迫不及待的来找我这燕王妃算账?
为美人不要江山,这真的是你的本来面目么,燕煜。
“皇后娘娘,燕王妃来了。”得喜一改之前阴阳怪气儿的样子,满脸堆笑越过了胭脂雪,转折绕过一道花墙,走进了前院的牡丹花圃里,恭敬谄媚的禀报。
胭脂雪见状,只含着笑,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墙内很快便停止了说笑,皇后传出来的声音,愉悦尽散,还透着明显的不悦,“燕王妃的架子可有够大的,真是让本宫好请呢。”
“臣媳来迟,还望娘娘恕罪。”拐进花墙,胭脂雪低垂螓首,福身施了一礼。
“谁不知燕王妃有燕王恩寵,本宫岂敢降罪。”高座上,懒懒斜躺在贵妃软榻上的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瞧着胭脂雪道。
“娘娘既是一国之母,更是臣媳的夫母,即便降罪于妾身,也是理所当然的。”胭脂雪不卑不亢的说着,身子却被一双阴鸷的视线扎的犹如如芒在身,刺痛的令她忍不住想要身子颤抖。
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这阴鸷的视线是属于谁的。
“皇嫂倒是会说话的紧,不愧是太傅府家的千金,书香门第的世家出身。”未等皇后再度说话,旁坐在皇后左手下方的燕煜,抿了一口手上杯中的茶水,乌到发紫的邪肆眸子,懒怠的睨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胭脂雪缓缓仰首抬眸,对上燕煜的那一刻,笑靥如花,“太子谬赞。”
聪明人,自然能听得懂燕煜话面上是赞誉,话中是冷嘲热讽的意思。
因为全天下人大概现在都已经知道,这个新晋的燕王妃,太傅家的四小姐,不过只是一个胡姬小妾生的低贱庶女。
不知是她抬眸间过于刹那芳华,还是因为她会如此的回答,燕煜有一瞬间的恍神。
“殿下说的极是,王妃姐姐倒是客气了。”侧坐在燕煜身边的水玲落,笑着阴冷的瞥了一眼胭脂雪后,便将小手搭在了燕煜的手臂上,娇嗔的推了推,“殿下您说是不是呢?”
燕煜在轻推中幡然清醒过来,便收回了在胭脂雪身上的目光,寵溺的落在了水玲落的脸上,“爱妃所言甚得本宫心思。”
见到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胭脂雪缓缓垂下了双睫,将蓝眸中的幽光和讥诮尽掩。
看来,她还真是低估她这个好妹妹的复原力了,仅仅一天一.夜,被.强.之.辱,落子之伤,本该虚弱到起码要修养上十天半月的破.败身体,现下竟能如此生龙活虎。
啧,不得不说,这皇后要为她水玲落讨回公道这种事,于她水玲落而言,当真是有诱.惑力极了。
原本,皇后见到水玲落当着自己的面也敢如此***自己的儿子,也是面色一沉,但当看到站在那儿的胭脂雪时,多少的反感都化为了乌有,眼中只充满了对胭脂雪的厌恶,“既然燕王妃如此识大体,那本宫倒是想问问,燕王妃此状,又是何意思?”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被揉的不像话的纸团,愤怒的往胭脂雪身上扔了过去。
纸团不偏不倚,切切实实的砸在了胭脂雪的脸上。
许是被捏成团的纸张棱角过多也过于尖锐了些,也兴许是胭脂雪嫩豆腐般的肌肤果真像是豆腐做的,只是这么一张纸团的触碰,脸颊顷刻就浮现出了几道红痕。
这结果,倒让皇后瞧得错愕,燕煜瞧得惋惜,水玲落瞧得快意。
独独胭脂雪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脸颊被纸团划出了红痕,微笑依旧,视线安静的低垂在滚落到了自己脚下的纸团上,“天下皆知,皇后娘娘虽出身军侯世家,但为了进宫做皇帝的女人,厚禄请得燕国最好的先生学习琴棋书画礼教德才,硬生生从一介草莽匹夫之女,成了一个曾经享誉京都的第一才女,如今这是怎么了,这一张诉状写的那般浅显易懂,却为何就看不懂了呢?”
潜台词,既是讽刺她皇后为了嫁入皇家,费尽了心思用尽了金钱,不惜从一介武将之女,生生拗成了书香之女,又是意指她皇后曾经的第一才女莫不是虚名,也是用金钱买来的,不然怎么会连这样一张小小的状纸都会看不懂。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难掩震惊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燕王妃竟然敢如此对皇后出言不逊,连半点的掩饰都没有,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你,你说什么?”皇后的脸色当即刷的就白了,指着胭脂雪的手不住的颤抖,声音尖锐的几乎划破人的耳膜,“再说一遍?!”
“母后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未等胭脂雪回话,燕煜蓦地站了起来,走向了皇后,替皇后抚起了后背,顺起了气,眼睛睨着胭脂雪,警告的眯起,“皇嫂请注意身份和措辞,皇后不仅是你的长辈,还是一国之母!”
这个女人不是挺聪明的么,现在怎么就糊涂了?
是个聪明人也该看得出来,母后此次召她进宫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怎么就不收敛点锋芒,还要如此狂妄挑衅,这岂不是找死?
“是呢,王妃姐姐怎能如此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到底也是太傅家的千金,现在也是皇家的皇长媳,莫不是糊涂了不成?”水玲落一脸忧心忡忡的看向胭脂雪,佯装极力劝解的模样,“姐姐还是先认个错,娘娘大度,定不会与姐姐为难的。”
对于众人震惊也好愤怒也罢的反应和表现,胭脂雪竟是视若无睹,半点不见恭敬之态的勾唇冷笑,“皇后娘娘今日召见,不就是为了这一纸诉状,是无论如何都要将臣妾置于死地的不是?既如此,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浪费时间呢,反正都死到临头了,本王妃还有什么放不开的?自然有什么便说什么,什么长辈之礼,皇后之尊,在一个死人眼里,那都是狗屁。”
今天如此架势迎她,以她对这三人的了解,今日进宫便就是死期。
所以她无论怎么辩驳,怎么撇清,他们都有理由给她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当初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她都被轻而易举的冠上了七宗罪,灭了九族,处了极刑,何况她现在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小小王妃,在他们手里,焉不是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容易?
既然都是你死我活的撕破了脸,她何必委屈求全,苦苦求饶,还要再做当初卑微到了尘土里的水玲珑。
“你,你!!”没想到胭脂雪如此一针见血毫不遮掩的将自己的目的曝于人前,更如此大放厥词说自己不如狗屁,皇后登时气的气都要上不来了。
燕煜难掩惊诧的看着那般嚣张的胭脂雪,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没错,在看到这一纸诉状时,又得知了昨晚太子.党夜聚万花楼密谋造.反一事被抓的现场有人看见燕楚也在后,在确认胭脂雪并非太傅胭博渊安插到燕王身边的细作之后,他们现在当然是怀疑胭脂雪的用意,还有背后是不是有其它势力在左右她。
所以,不管哪一点,皇后都已经找好了理由,非要除掉胭脂雪不可。
毕竟,这样令人疑窦丛生的女人,嫁给仍旧手握重兵的燕王,怎么都会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她再哄得了燕王手上的兵权,那将会是他们最大的麻烦。
“王妃姐姐怎能如此想呢,这一纸诉状不过只是姐姐对陵落的一点误会罢了,娘娘召姐姐入宫,无非是想解除这个误会,免得让燕王和太子兄弟间因这个误会也生了嫌隙,姐姐怎可不解娘娘的良苦用心呢?”水玲落越发的好言相劝,一副受尽了委屈却还要为大局着想的隐忍模样。
一听到水玲落这话,皇后当即幡然醒悟,看着胭脂雪的眼神变得锋利无比,“燕王妃,你竟敢故意以此挑拨本宫的两个儿子反目,究竟是何居心!”
“娘娘怎么想,怎么说,便就是什么,再说了……,”胭脂雪屈指弹了弹袖子,嘴角勾着讥诮,“有没有我这个燕王妃的离间,娘娘您的两位皇子,难道就是兄友弟恭的好兄弟么。”
旁观的燕煜再度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也从来没见过这样无理狂妄,且还如此不惧生死不畏强权的女子,简直令他,令他震撼莫名……
“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粗鄙不堪的贱蹄子给本宫拖进暴室!!”皇后蓦地站了起来,面色极其难看的指着胭脂雪厉声喝道。
暴室,是后宫的私刑牢,专为做错了事情的宫女太监,以及犯了重罪的妃嫔而设。
很快,守卫华清宫的御林军便提枪跨刀的朝胭脂雪冲了过来。
见状,胭脂雪竟没有半点惧色,倒还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果真是年纪大了,不光连状纸都看不懂了,连宫里的规矩也都忘了,本王妃可是您的皇长媳,不是您在后宫的妃嫔敌对,若要施罪赐死,也得将本王妃送交宗人府,不是。”
“本宫惩治赐死一个卑贱的王妃,还不需要劳烦宗人府。”皇后冷哼。
“皇后娘娘如此明知故犯,越俎代庖宗人府的行径,可真是令臣妾大开眼界。”胭脂雪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皇后品出了胭脂雪话中冷嘲热讽的意味,怒不可遏的一挥凤翔广袖,“快给本宫拿下这个逆.臣贼女,拔了舌头扔进暴室处死!”
听令的御林军们,越发快速的逼近了围攻起了胭脂雪。
可就在御林军们就要抓住胭脂雪之时,一道浑厚夹杂着熊熊怒火的声音响了起来,“朕看谁敢!”
闻声,众人皆惊,视线循着声音的来源处一看,竟是皇帝负手站在红漆宫门前,面色铁青,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彼时,皆是哗啦啦一片跪地之声。
“皇……皇上……。”见到皇帝,皇后莫名的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燕煜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但他隐藏的极快极好,面色一振,一改一向懒怠的样子,恭恭敬敬的上前给皇帝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盈盈跪下的胭脂雪,嘴角滑过一抹诡笑。
算算时辰,也是该下早朝的时间了,皇帝果然第一时间就来找皇后算账了,唔,她这场开头戏,总算没有白演。
“父皇?”皇帝一面走近这俩母子,一面冷笑,“你跟你的好母后,一个密谋造.反,一个视朕的宗人府为无物,眼里还会有朕这个皇帝?”
“儿臣得知母后身体不适,这才误了早朝,而特地来华清宫照顾母后是其一,其二,是儿臣觉得没有必要为了那无中生有的造.反一说,而特意上朝去同父皇辩驳。”燕煜说的恳切,且言之凿凿,“至于母后对皇嫂,也只是气急才口不择言,并无藐视宗人府的意思,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还没开口,皇后附和起了燕煜的话,潸然泪下,“皇上,煜儿只是一片孝心,并无对您不敬之处,那密谋造.反一事纯属无中生有,求求皇上您莫要怪罪煜儿,一定要明察秋毫,臣妾更是没有无视宗人府的意思,臣妾只是被燕王妃气昏了头而已呀……。”
“够了!”皇帝怒火中烧,一把将身后一直尾随的得福公公手上端着的一盘明黄奏折扫到了二人身上,“你们这对好母子,事到如今居然还敢在朕面前装腔作势的唱双簧,真当朕是个任你们愚弄的白痴不成?!”
满满一托盘的奏折,唰唰四散飞到了皇后和燕煜的身上,甚至还有奏折尖锐的边边角角,在两人的脸上刮出了血痕。
旁观的胭脂雪甚是满意的弯了弯嘴角,比起这俩母子接近破相的血痕,她刚才受到的,被皇后纸团扔到脸上而起的红痕,真是不值一提呢。
看到扫落在自己面前,满满都是上奏太子结党营私,企图谋朝篡位的奏折,皇后不顾脸上的刺痛,嘶声力竭的大呼冤枉,“皇上,这分明是有心之人落井下石,分明就是诬陷,煜儿已经是东宫太子了,怎么还可能会和大臣结党营私?!”
“你还知道你的好儿子已经是太子了?”皇帝指着燕煜,笑的嘲讽,“可你的好儿子却还不知足,巴不得现在就取朕而代之!”
“这些大臣密谋一事,是儿臣治下不严,失察之罪,还请父皇降罪。”太子一.党昨晚在万花楼密谋,毕竟是人赃并获,燕煜没有过多的去辩驳,反倒承认了此事。
好一个以退为进!胭脂雪心下冷笑连连。
闻言,皇帝果然高涨的怒火有所缓和,神情明暗莫辨的看向了燕煜,“这么说,太子是承认你的部下,在密谋篡位了?”
“沈徽沈侯爷一向威名在外,为人果敢正直,办事雷厉风行,此番又是人赃并获,想来必定确有此事,不然,也不会做了二皇兄最得意的爱将了。”燕煜义正言辞的回道。
一听这话,皇帝的怒气顿时消减了一半,面上明显有了和缓,眼底却有了疑窦,“沈徽……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竟是卿儿的部下,朕倒真是有些忘了……。”
瞥见老皇帝如此反应,胭脂雪不禁蓝眸一眯。
看来,燕煜比她想象的,更加的了解皇帝。
如果燕煜一直反口咬着不放,或者惺惺作态把密谋之事都推到自己那些不听话的太子.党身上,是无论怎么也摆脱不掉篡位之嫌的。
但是,此番他状似无意的提起沈徽是二皇子燕卿的旧部,那听在皇帝的耳朵里,这场篡位一案,就彻底的变了味道。
以老皇帝多疑的性格,要么会把此事归咎在党.争上,觉得此事燕煜确实不知,会认为是二皇子燕卿为了报复,故意唆使旧部沈徽诬陷燕煜……
仅此一条,就能彻底的影响到老皇帝对燕煜的看法和决定。
这一仗,她的确是百密一疏,但这个疏漏,她是早就知道的,却偏偏为了燕卿……
“是儿臣治下不严,才生了如此乱臣贼子之辈,恳请父皇,将儿臣一并同罪。”燕煜殷切的恳求道。
“皇上……不要……。”皇后哭的花容失色。
皇帝头疼的甩了甩袖子,“好了好了,此事一切原委,朕自会查明,断不会冤枉了太子!”
撂下话,便转身欲离开华清宫。
可在转身之际,看到被围在御林军当中的胭脂雪时,皇帝面上又是一沉,“燕王妃今日顶撞皇后确实无礼,燕王妃,你可知罪?”
“臣媳知罪。”胭脂雪倒也不卑不亢,回答的干脆利落。
没想到胭脂雪会如此认罪的皇帝是一怔,而皇后水玲落和燕煜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俱是惊愕不已的看向了跪在那一排排身穿铁盔甲的御林军中,那独树一帜的胭脂雪。
她刚刚不是还有恃无恐嚣张的简直目中无人么,现在是?
“既然知罪,那你知道,该受到何等惩罚吗?”怔忡中回神的皇帝,心情莫名好转的望向胭脂雪。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媳确实粗鄙无知,胆大妄为,”胭脂雪嘴角微翘,无人看到她低垂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算计,“只是,臣媳自幼丧母,从小只与粗鄙的丫鬟婆子生活长大,臣媳不以为自己一.夜之间嫁为燕王做妇后,就会成了知书达理的深闺千金。”
大宅里的嫡庶之分与后宫并无多少差异,自然明白这其中根底的皇帝听言,不禁挑眉大笑,“哈哈,如此说来,燕王妃此举是因为子不教父之过了?”
“皇上圣明,自然能明察秋毫。”见皇帝心情大好,胭脂雪不失时机的拍了一把马屁。
“好好好,朕知道了,朕定会好好说说胭太傅何为为父之道。”说笑到这,老皇帝眸光一亮,笑声骤停。要不是这胆大包天的妮子提起胭博渊这个老匹夫,他还真是差点忘了,这次被抓的太子一.党,竟都是胭博渊这个老匹夫的门生!
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看来,这个老匹夫已经倒戈太子了,不愧是只老狐狸,他这个皇帝竟然之前半点都没有察觉到,甚至一直以为,这老匹夫与前几代的太傅一样,只做皇帝的辅政大臣,没想到……
见老皇帝没有责怪惩罚胭脂雪,反倒龙颜大悦,还把罪过都推到了胭博渊的身上,皇后气的着实不轻,不顾燕煜的摇头阻拦,气不过的厉质问,“皇上,燕王妃如此羞辱臣妾,怎能都怪到胭太傅的身上,分明就是她……。”
“好了。”皇帝冷声打断皇后,连转身看皇后一眼的都不耐烦,“身为皇后,一国之母,半点容人之量也没有,燕王妃年纪尚轻,从小就不知礼数,不过实言顶撞了两句,你就要喊打喊杀,天下粗鄙平民不知何其多,你打杀的过来吗?还动不动就用私刑,你这皇后又可曾把燕王妃当你的长媳对待过?既然不懂规矩,你便差个老嬷嬷教导也就是了。”
“实言?”皇后险些背过气去,皇帝明显偏袒燕王妃不说,竟然还赞成燕王妃那些羞辱之言说成是实话实说!
“燕王妃,朕就罚你闭门思过一月,抄写女诫千遍,你可服气?”皇帝不再理会皇后,直言相向胭脂雪。
“臣媳确实该熟读女诫,知晓礼数,皇上圣明。”胭脂雪欣然领罚,没有半点不服。
“嗯,你能如此明白事理最好,皇后这阵势怕也吓坏了你,赶紧回府吧,莫要楚儿担心,四处寻你。”皇帝捋了捋胡子,挥手示意胭脂雪退下。
胭脂雪闻声一愣,皇帝怎知燕王会担心自己?莫不是……
看来,燕王对她这个燕王妃‘颇有好感’之事,已经靠皇帝安插进王府里的眼线,一字不漏的传达到了皇帝的耳朵里了。
照这么说,她今天能让皇帝如此明显的袒护,都是因为托了那个傻子的福了?
想到此,胭脂雪眉梢一动,连忙对皇帝福身施礼,“是,臣媳知道了。”
这么看来,皇帝十分寵爱燕王的传言,是确凿无疑的了。
呵,照这么说来,如果她以后想仰仗些皇帝,就得把那傻小子供起来般相待?
啧,一想到从此以后要像个奶妈一样照顾那傻子,她的头就疼,真疼。
皇帝都如此发话了,皇后再怎么生气不服,也只得咬牙切齿的看着胭脂雪得意的离开。
水玲落见到皇后如此,嘴角拂过一抹阴险的微笑。
燕煜望着胭脂雪款款离去的背影,却是神情莫测,乌紫的眸子越发的深邃了几分……
在一行宫人从不屑转变成了巴结谄媚的注目礼下,胭脂雪闲庭漫步般淡出了华清宫。
呵,皇宫中人,素来都是拜高踩低,现在看出她这个燕王妃在皇帝的眼中不一样,那她在他们眼中的分量,自然要水涨船高了……
终到宫门前时,一眼瞧见停轿廊下,纷纷远离自己软轿的轿夫们,胭脂雪不禁眉角抽动,大步上前径直走向不停抖动的软轿,一掀帘子,便不出所料的看到了轿子里,正为一块糕点斗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狐。
“你们在做什么?!”胭脂雪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有些没好气。
各咬着一半榛子酥的一人一狐同时偏头看向胭脂雪,纷纷龇了龇牙,这人嘛应该是要笑的意思,可这狐狸嘛,大概是要找自家主子抱不平的意思了……
看到燕楚为了一块糕点,居然像只大狗一样与小白来个口中夺食,胭脂雪心底又是对燕楚是个傻子的事实,多信任上了几分。
如果不傻,就该知道,就算只是普通的狐狸,那嘴里的唾液牙齿都是含有毒素的,何况,这还是从小喂着毒物长大的六尾银狐了,与狐狸这么嘴中夺食,莫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倾下身,劈手一把夺过了被一人一狐咬着的榛子酥,狠狠捏碎在了手心,胭脂雪脸色不善,“下次再这么争,谁也别想再吃了,听见了没?”
没想到胭脂雪会出如此决绝的一招,一人一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在胭脂雪的警告声中反应过来后,只得双双眼带泪花,可怜兮兮的点头。
胭脂雪不理会这两个家伙的装可怜,甩手扔掉了手里捏碎的榛子酥,直愤愤抬脚踏进软轿,并没有注意到燕楚偷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不曾想,前脚还未着地,后面就传来了一声,她再熟悉不过,在梦靥中如同魔咒一样挥之不散的声音。
“皇嫂,请留步。”拜别皇帝皇后之后,快步赶来宫门前的太子燕煜,正站在离胭脂雪不过五步之遥的距离上喊道。
胭脂雪感觉自己整个人好似被晴天霹雳劈到了一般,全身都僵直在了原地,只有身体里的骨血,却被仇恨之火烧的越发的汩汩沸腾,“太子殿下。”
收回脚步,握紧袖中忍不住想要出手的双手,机械的转身之际,僵冷的脸上已是换上笑靥如花的表情,福身施礼。
“皇嫂无须多礼。”燕煜惊艳于胭脂雪这回眸一笑,不禁踱步上前,欲要伸手去扶胭脂雪起身,岂料,刚伸出去的大手,却被突然伸来的一只仿佛玉雕般的纤纤大手握了住。
紧握住燕煜大手的燕楚很是兴奋,“小鱼鱼小鱼鱼!”
燕煜的视线转到了燕楚兴奋的脸上,眸中有阴翳一闪而逝,面上却笑的友善,“大皇兄,您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哥好想你的!你怎么都不来瞧大哥哥?”燕楚像只看到了肉骨头的大狗狗一样整个人都扑到了燕煜身上,一把抱住了燕煜,大大的笑容都快像朵向日葵了。
看到这般情形的胭脂雪脸上带着微笑,可心里却在冷笑。
这还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温馨画面呢……
“多谢大皇兄记挂,近些时日……。”强忍着想要立马推开燕楚的欲.望,燕煜瞥了一眼一旁但笑不语的胭脂雪,有些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臣弟只是要事太多,没得出空闲,还望大皇兄见谅。”
“噢,原来小鱼鱼很忙啊!”燕楚一脸的失落。
“咳,大皇兄,臣弟有些要事要同皇嫂商议,你能不能,先松开臣弟?”耐着性子,燕煜脾气很好的笑着试探性问道。
燕楚撅了撅嘴,孩子气的又涌了上来,不但不松手,反倒更加收紧了抱住燕煜的双臂,“不嘛不嘛,让人家再抱一会儿嘛,小鱼鱼就这么同人家的玩具娘子说话,难道不好嘛?”
---题外话---还有一章哦~
第六十八章 把王爷爱钻的狗洞填了(万更)
燕楚撅了撅嘴,孩子气的又涌了上来,不但不松手,反倒更加收紧了抱住燕煜的双臂,“不嘛不嘛,让人家再抱一会儿嘛,小鱼鱼就这么同人家的玩具娘子说话,难道不好嘛?”
“这……。”这么高深的问题,还真是让燕煜无法回答,难道还要让他把话说清了,他只是要支开他燕楚不成?
胭脂雪几乎已经看到了燕煜嘴角微小的抽搐,再见两人现在相拥的姿势,未免也太……
莫非,燕煜这混蛋才是这傻子的真爱?
这个突如其来的见鬼想法,真是让胭脂雪有些哭笑不得魍。
“皇嫂……。”燕煜求救般的看向了胭脂雪。
诚然,胭脂雪还从来没见过燕煜的此般模样,半点心软并无,恶心感和恶劣感,倒是油然而生,面上整肃,语气却透着若有似无的戏谑,“难得王爷如此高兴,如此欢喜殿下。殿下让王爷多抱抱又有何妨,毕竟都是亲兄弟不是。”
“……。”燕煜被此话堵得哑口无言,面色却阴沉了几分,嘴角微勾的弧度有些发冷,“既然皇嫂毫不介意,臣弟便要当着皇兄的面与皇嫂商讨了。檎”
“殿下但讲无妨。”胭脂雪混不在意的扶了扶髻上要掉的海棠步摇簪。
看来,燕煜似乎很不喜被人提及他和燕楚是亲兄弟的话头,跟皇后一样,似乎都很不喜欢燕楚,即便,燕煜掩藏的很好。
“皇嫂是不是……还对前日碧水湖的画舫上,臣弟的多有冒犯,而耿耿于怀?”对上胭脂雪愈加冷淡的蓝眸,燕煜视若无睹,笑的极其友善,“如果皇嫂不能介怀,要让臣弟如何赔罪,皇嫂才能原谅臣弟?”
原来他以为她是因为那日他的咄咄逼人,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状纸的一出?胭脂雪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殿下如此会待人,嫂嫂我怎么会那般不知好歹,去对殿下耿耿于怀?那原谅不原谅的,就更是愧不敢当了。”
“既然如此,皇嫂今天为何要与臣弟的落妃生出嫌隙?”燕煜危险的眯起了乌紫眼眸,“皇嫂不觉得自己,过于口是心非了么。”
如果不是母后早先做好了准备,让得喜干预了那张状纸,他不敢想象,今天本就因大臣夜会谋反一事而盛怒的父皇,一旦看到状纸,只怕不管状纸内容的真假,都会对落妃施予可怕的惩戒!
明明已经心死,明明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恨之入骨,可听到这样的话,胭脂雪仍觉心如刀绞,寒冰彻骨,“呵,殿下对落妃的寵爱,还真是令人感动呢。”
说罢,一脸动容的伸手拭去了眼角果真溢出的眼泪。
“皇嫂何意?”见到胭脂雪拭泪,燕煜有些许错愕莫名,不禁脱口而出的问道,他可不认为她会真的感动到流泪。
莫非……她是在吃醋?
所以才会有构陷陵落一事,才会对他冷漠如冰?
想到这里,燕煜眼中燃起斑斓星光,“皇嫂你……。”
未等燕煜说完,一旁听话听得满脸疑窦的燕楚见到胭脂雪落泪,不由的终于松开了燕煜,急忙凑到了胭脂雪的面前,抱住了胭脂雪的胳膊,关切的询问,“玩具娘子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你太子弟弟对他爱妃的寵爱程度,真是感动天感动地,令人叹为观止,妾身才不禁潸然泪下而已。”胭脂雪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心脏却在撕裂。
在他燕煜的眼里,就只有水玲落,水玲落哪怕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燕煜都认为是对的,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呢!
“寵爱是什么?”燕楚懵懂的仰脸问向胭脂雪,露齿一笑,眼底却有阴鸷浮动,“玩具娘子要是喜欢,楚儿也给玩具娘子好多好多就是啦!”
这该死的女人昨天那般羞辱落妃,当真只是为了一报还一报,还是为了争太子的寵?
现在落泪,又是不是因为太子对落妃的爱护,令她伤心,才会如此?
该死的……
明明燕楚说的傻里傻气像个孩子,明明不知燕楚的根底,可胭脂雪听到这话,看到眼前的燕楚一脸纯真无邪的笑脸,心头就是忍不住的一暖,手指不由自主的捏起了燕楚的脸蛋,“你呀……。”
“想不到,皇兄和皇嫂的感情如此甚笃,真令臣弟艳羡。”因为胭脂雪和燕楚竟然如此‘恩爱’的画面过于刺眼,燕煜心情晴转多云,难掩不快的打断道:“不过还请皇嫂,能先解决了臣弟的疑惑。”
“殿下既然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又何须来多此一举问我。”胭脂雪面露了不耐,收回了颇带溺爱意味捏住燕楚脸颊的手,一把勾住了燕楚的臂弯,“很抱歉,王爷在外等了许久,该是腹中空空如也,需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
说罢,也不等燕楚反抗,便强制的携着燕楚,一道转身上了软轿。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燕煜捏紧了袖中的双手,眸底阴鸷乍起,薄唇几乎要抿成了一条线,“胭脂雪……。”
这时,水玲落身边的贴身宫女青禾,突然提裙着急忙慌的朝燕煜跑来,“殿下不好了,落妃又不舒服了,还请殿下快些与落妃一道回宫,召了张太医赶紧瞧瞧!”
“既然不舒服,就该早些回宫找张御医瞧,非得等本宫作何?本宫又不是御医!”燕煜不耐烦怒斥一声,甩袖离开。
青禾愣在了原地,有些莫名的看向怒气冲冲离开的燕煜,“殿下,这是怎么了?”
以往殿下一听到落妃只要有半点不好不快,都会心急火燎的赶过去,哪怕手上有再多的重要事情,可现在,殿下居然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还这么大火气……莫不是,殿下从那个燕王妃的口里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青禾面上一白,紧忙往来时的路小跑了过去。
皇宫中有多条甬道岔路,自有其它内路近道可通东宫。
软轿中,燕楚赌气的甩开了胭脂雪,愤愤哼声,“玩具娘子好坏,都不让人家同小鱼鱼叙旧情!人家不要给你寵爱了啦!!”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不许去那些秦.楼.楚.馆里,听到没?”胭脂雪冷嗤一声,她才不稀罕呢!看看这学的都是些什么腔调,句句话里都带了那些妓.子才会有的矫情言语,真是够了!
燕楚捂着耳朵,把头扭到了一边,鼓着腮帮子像条金鱼一样,装听不见的掩耳盗铃,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上翘,适才还为她流泪的不快渐渐逝去。
秦叔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女人昨晚果真是为了他去那些妓.馆,而生气了……
见燕楚如此闹孩子别扭,胭脂雪自顾抱起软座上的小白,轻抚着皮毛,垂着眸,发自内心的喟叹,“还是你最乖了……。”
从今天看来,燕楚对燕煜的感情很是不一般,显然,以后她不仅为了得到皇帝的助力而要讨好要寵着这个傻子,还得要防着点才是。
小白舒服的眯着眼睛,发出惬意的呜呜声。
明明听见了却还要装听不见的燕楚哼哼两声,捂着耳朵偏头斜眼睨向了在胭脂雪怀里发嗲的小白,眼光似寒光利刃。
吓得小白故意害怕的直往胭脂雪的怀里更缩的厉害……
这诡异的气氛一直僵持到了回府,也没有丝毫改善的样子。
胭脂雪虽有心想去哄那傻子,可是她现下还在气头上,怎么也无法做到,故而到了王府,便自顾回了自己偏僻的偏院,不与那傻子同桌用膳,也不与那傻子多说一字,小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原本府内见风使舵的奴才们还以为她这个厉害的王妃从此就要失寵了,本来按照他们拜高踩低的做事风格,是再不会将胭脂雪放在眼里的,可无奈,有一种东西它就是来的那么快。
就是流言。
胭脂雪在华清宫公然大胆挑衅批判皇后,却反倒惹皇帝龙颜大悦,不但不怎么惩戒,还得到了非比寻常的宽恕之事,简直闻所未闻!
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现在还有了皇帝撑腰的燕王妃,岂是因为不得寵了燕王,就可以任人宰割辱没了?
这些奴才们不笨,自然拎得清。
闲来无事,午膳用罢,胭脂雪便抱着小白去了王府的兵器库里,闲庭漫步观花赏景般欣赏着燕王这个昔日战神用的宝刀神剑。
秦管家倒是没有阻拦甚至还陪同在侧,自从胭脂雪回来后,也没有过多的惊讶表现,像是很早就知道了她会平安无事一般。
兵器库的宝刀神剑确实不少,有很多都还是在江湖上甚是有名,却已经销声匿迹的神器。却不想,竟都被燕王收到了府中,束之高阁在了兵器库里。
“如此利器,却被当成供人赏玩的物件摆放在这里,着实可惜。”胭脂雪发亮却又很快黯淡下的目光,落在了一把摆放在兵器架上的蓝玉剑鞘紫金剑刃的银剑上。
秦管家立刻取下了这把外观精美的长剑,捧到了胭脂雪的面前,“这是麒麟阁开阁的阁主蓝玉,自制的紫霄剑。王妃若是喜欢,便拿去使用就是。”
胭脂雪扫了一眼面上无甚表情的秦管家,视线随之落在捧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精美绝伦的紫霄剑上,红唇微弯,“本王妃当真可以随意使用?”
“您是燕王妃,王爷的,自然也是王妃您的。”秦管家回答的理所当然,滴水不漏。
伸出纤纤素手,胭脂雪便要拿起秦管家手中的紫霄剑,只是碰到剑身时,却只是随意的轻抚了一下,“很可惜,本王妃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只懂得欣赏,却不懂得使用这些粗鲁的利器。”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言,艳容上便露出了惋惜之色,手指也收回了袖子里。
“王妃说的是,是老奴思虑不周。”秦管家二话不说,便捧着紫霄剑,放回了原处。
再随性的四处看了看,胭脂雪便出了兵器阁,摇着团扇,踩着懒散的步子逛起了整个燕王府。
燕王作为皇长子,当初又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府邸自然不是寻常的王爷皇子可以比拟的,光是占地面积,已经是大的惊人。
所以只是草草逛下来,胭脂雪就已经觉得累得慌,便很快回了偏院,开始翻看起了秦管家送来的账本。
王府书房的密室内,玉桌前。
漫不经心的摇晃着手里波斯进贡的透明水晶杯,幽幽看着杯中荡漾的血色酒液,斜躺玉椅上的燕楚,面无表情,“阿容,你说,昨晚太子.党密谋造.反一事,究竟是他们迫不及待,还是有人蓄意陷害。”
“依属下拙见,太子向来多疑,太傅胭博渊向来谨小慎微,去万花楼那种龙蛇混杂之地密谋造.反,根本就是愚蠢至极的行径,他们绝做不出来。”抿了一口杯中血红酒酿,坐在燕楚对面的花想容,十分享受噙着笑,言简意赅的分析道:“至于陷害嘛,现如今燕国朝野,也就只有王爷您和二皇子与太子做着对,虽然这次事情表面是二皇子的旧部沈徽军侯出手抓的,可二皇子现在还被幽禁在府内醉生梦死着呢,除了您被抓以后,秦叔出面请求二皇子令沈徽放了您,就再无与沈徽有任何的接触了,所以,此次倒也并非是二皇子所做。”
“既不是本王的人,也非子卿所做,又不是太子一.党自己找死……那,究竟会是谁呢?”疑惑的说到这,燕楚的脑海里攸的浮现出新婚洞.房的那个晚上,胭脂雪在他耳畔所说的那些话,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觉得,这些事会不会都是胭脂雪一手搞的鬼?”
没想到燕王会如此一问的花想容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哈哈,王爷您在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承认这个燕王妃很聪明,也很有嚣张狂妄的本钱,手段也够狠够辣,但是,若说这个女人会玩的一手好的权术,他是怎么都无法相信的。
“可别小看了她。”燕楚挑了挑眉,绯唇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别忘了,她今天是如何利用太子一事,如何借用皇帝,来为自己轻而易举的逃脱了皇后的鸿门宴。”
宫里有他的眼线,事后,自然将当时华清宫的情形,事无巨细一五一十的禀报给了他。
“可在属下看来啊,王妃明明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花想容不相信的撇了撇嘴。
“是么?”燕楚扬起酒杯,在花想容的酒杯上清脆一碰,嘴角笑靥邪肆,“那我们,且拭目以待。”
东宫。
“该死!”刚回东宫就收到了皇帝对兵部尚书和户部侍郎这两个大臣下令斩首午门消息的燕煜,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冷魅的目光直视半跪在地的黑衣人,“妙音坊那群饭桶,难道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陷害的本宫?!”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兵部,就这么飞了!
“并无。”影道。
“这群酒囊饭袋,你立刻着人全把他们秘密处理了!”燕煜浑身杀气滚滚。
“殿下息怒,我们的人才刚接触到妙音坊的核心档案,并未完成全部的交接,如果现在就将妙音坊的一干知情人全部处决,只怕,就再也不能得知整个六国的皇室朝堂,还有江湖中,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们的秘密和底细了。”影直接拿出了利弊衡量。
闻言,燕煜因隐忍而捏紧的拳头直咯吱作响,“可恶……。”
作为燕国的储君太子,要对付的不仅是国内的对手和敌人,还有其它虎视眈眈的强国和垂涎燕国的边陲小国。
故而,为了迎接随时会有可能而来的战争,其它国家的要.员人物,必须要有足够的了解,这样才能准备好应对的措施。
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
“不过,依属下这两日集齐的全部资料分析来看,不管是去万花楼抓兵部侍郎等人的二皇子旧部沈徽,还是去万花楼花天酒地的燕王,只怕都与此事,并无关联。”影据实以报。
“难道没有可能是这二人已经联手?”燕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虽心中也觉一个傻子和一个废人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影摇头,“殿下,只怕有一股我们所不知的新势力,已经开始崛起。”
喀嚓一声,燕煜拿起一只酒杯,在手中生生捏成齑粉,神情阴狠,“那就趁它还未壮大,先将它彻底摁死在摇篮之中。”
………
不知不觉间,日落西沉,夜幕降临时分。
正当流苏要请胭脂雪用晚膳时,屋子外头又突然闹腾了起来。
神思被扰,胭脂雪有些不快的蹙了蹙眉,瞥了一眼流苏,“出去看看。”
流苏福了福,便出去瞧了,很快又回了屋子,据实禀报,“禀王妃,是王爷他……。”
“他又在闹什么?”胭脂雪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颇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王爷说要把后院的墙给拆了……。”流苏嘴角微抽。
倒是胭脂雪,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拿了案上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轻啜了一口热茶,“哦,把那狗洞填了,他会想干脆把墙拆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流苏嘴角抽的越发厉害了,心里不住哀叹,王妃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啊?
“王爷如此兴师动众,可是已经有了悔意?”胭脂雪毫不婉转的问。
这傻子竟然又想动她的墙,无外乎是进不来偏院,而他既然想进,那除了是知道自己错了,想来套近乎,还能是什么。
听到问到这个问题,流苏不自在的燥红了双颊,有些吱吱唔唔,“这……。”
抬眸,胭脂雪奇怪的看了一眼流苏,“脸红什么,莫不是王爷调.戏了你?”
“哎呀王妃,您在乱说什么呢!”流苏又臊又急的一跺脚,别扭的转过了身。
胭脂雪摊了摊手,“你家王爷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本王妃哪有乱说之理?”
笑话,这傻子连窑子都逛过无数遍了,句句都夹着窑子里那些妓子的腔调,调.戏个婢女该是很正常不过的好伐?
“王妃,这可是天大的误会,王爷明明是,明明是说来兑现和王妃您的同.睡承诺的!”大声的辩解到这,流苏已经是面红赤耳了。
“同.睡?承诺?”怔了怔,胭脂雪脑子里自动浮出了今儿进宫时,和那傻子说好的事情。
貌似,她确实是答应过那傻子,只要他不跟她进宫,让人看出了他现在是个傻子的端倪,她便应允他,今晚同.房就.寝。
难怪,这傻子果然那么听话的坐在轿子里只和小白争食,当真半步也没踏出过轿子……
“是啊,奴婢以为是王爷诓骗奴婢,所以便没有放王爷进来,哪想到,王爷竟然着人把后墙给拆了……。”流苏颇为无语凝噎,这王爷不是正在同王妃闹性子?这为了同王妃睡,变脸也变得忒快了,还说的出那样的谎话,使得出那样的手段,这还是他们那个傻乎乎的王爷?
“他倒是好记性。”在闻言流苏发懵的表情下,胭脂雪一脸淡定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那就请王爷进来罢,别拆什么墙了,够劳民伤财的。”
流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王妃您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再度将脸和视线埋进账本里的胭脂雪,说的够云淡风轻。
“……是。”挂着一脸的匪夷所思,流苏机械的福身退了下去。
王妃心,还真是海底针,海底针……
流苏出去后没多久,燕楚便兴高采烈的进来了,可一冲到房门前时,似乎像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收了傻兮兮的笑容,抖了抖衣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子。
再度端起茶杯饮茶的胭脂雪听到动静,便抬眼去看,没想到只看了一眼,登时就噗的一声,把刚进嘴里的茶水全数喷了出来,还被呛的直咳嗽。
眼见胭脂雪被呛到,燕楚本身是要去关心的,可是转念想到阿三的话,又把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被本大爷的放.荡不羁惊为天人给惊喜到了吧!”
“惊喜?”胭脂雪无语扶额,“惊吓还差不多!你看看你,现在穿的是个什么德行!!”
只见燕楚一身不知哪里搞来的胡人装扮,胡人穿着一向随性,小国又穷,穿不起锦衣华服,都是五颜六色的布衣,且这布衣还是东一块颜色西一块颜色的拼凑在一起,穿在他瘦巴巴的身上,敞.胸.露.腹,怎么看都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
穿成这样也就算了,他的脸上还贴满了密匝匝的假胡子,鼻梁上还挂了一副要掉不掉的西洋黑眼镜,头戴一顶瓜皮帽……
“怎么会惊吓呢?”燕楚扬了扬手里关着一只绿鹦鹉的金丝鸟笼,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大爷的姿势,“阿三说了,胡人的衣服最能显示男人味了!楚儿现在明明很男子气概嘛~。”
去你大爷还差不多!胭脂雪暗骂一句,一手捂住了自己差点被亮瞎的眼睛,一手抽出丝帕擦了擦嘴角,而后嫌恶的挥了挥,“去去去,赶紧出去!”
“啊?为什么呀?”燕楚很不解很受伤的凑到了胭脂雪的面前,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问道。
阿三说了,只要他穿成这样,女人都会被他迷死,都会被他征服!
“为什嘛!为什嘛!”鸟笼里的绿鹦鹉也跟着起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尖着嗓子嚷嚷。
“流苏,把秦管家请来!”蹭的一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胭脂雪高声朝外喊了一嗓子,然后掩面遁走。
屋子外间的流苏应了一声,便出了屋子。
“玩具娘子……。”看到胭脂雪对自己退避三舍的样子,燕楚委屈的嘟起了嘴,眼睛又氤氲起了雾气。
没过一会子,秦管家便来了,据流苏所言,是在半路刚好碰到了前来的秦管家。
秦管家看到像条小尾巴黏糊在王妃身后穿着怪诞的王爷,倒是老神在在,面色半点波澜不起,所以先是恭敬的将手里的帖子递向胭脂雪,“王妃,是太傅大人的拜帖。”
“哦?”胭脂雪闻声,眉角一挑,伸手接过朱红烫金的拜帖,展了开来。
字帖上寥寥数字,‘三.朝回门,已请陛下应允。’
“父亲大人真是费心,连三.朝回门这种小事,都记得如此清楚。”合上了帖子,胭脂雪抿唇,笑得意味深长。
要不是胭博渊这老家伙提及,她还真是要忘记了,还有三.朝回门这个东西。
不愧是老狐狸,为了让她回府,知道皇帝是让她闭门思过的,还特意请了皇帝首肯,让她回太傅府。
看来,这次老皇帝给胭博渊那冠上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教女无方的帽子,是把胭博渊这只老狐狸给扣的不轻呢。
“王妃是乃太傅之女,太傅自然记得。”秦管家依实说道。
胭脂雪挑眉扫了秦管家一眼,笑靥加深,“秦管家所言极是。”
正如秦管家所言,经此一事,胭博渊必定是要把她这个以前恐怕只当作是条狗一样的庶女,终于当成女儿来看待了。
“不知王妃,这回门礼,要想如何准备?”秦管家思忖问道。
“管家看着办吧,父亲大人不会在意在这个上面的。”胭脂雪把帖子随意扔到了桌案上,一脸的不以为然,嘴角钩挂的弧度有些冷凝。
那个老狐狸在意的,只有要如何教训她,再如何拉拢她,最后再如何利用她罢了。
秦管家见胭脂雪如此不在意,似乎还很反感的样子,向来不显山露水的面上,稍有缓和,态度更多了一分恭敬,“是,老奴省得。”
此次万花楼事件,明显已经显露出胭博渊是太子的人,如果王妃站在了胭博渊那边儿,就等于站在了太子的那边儿,就等于,将是燕王府的敌人。
作为对燕王和燕王府忠心不二的老奴来讲,他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嗯,还请管家带王爷回去,穿着的正常点,这大晚上的,吓坏了人可不好。”一撩长裙,胭脂雪盈盈落座在了外间摆好的饭桌上,目光梭巡在桌上的美食上,拿了银筷,开始挑拣起来,还别说,她真是有些饿了,可惜后头却跟着个倒胃口的家伙。
“是。”秦管家对胭脂雪作了一揖,然后对向了还黏糊的坐在了胭脂雪身旁座位的燕楚,语重心长的规劝,“王爷,还是随老奴先去沐浴更衣再用膳吧,回头过来王妃这儿歇息,就不必再麻烦跑一趟回去了。”
一听到秦管家竟然如此劝阻燕楚,胭脂雪手上的筷子当即抖了两抖,正想斥责秦管家两句,却被旁边的燕楚投来的眼神和表情,恶寒的全身僵硬……
燕楚直偏头冲着胭脂雪眨巴眼睛,意图眼神勾.引,脸上双颊绯红,双手紧张的绞着衣服下摆,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家的害羞姿态,“和玩具娘子睡一起,人家好害.臊的……。”
若是平日正常的装扮样子还好,偏偏是大胡子乞丐装……
此般模样,此般言语,登时让除了秦管家以外的所有人差点晕倒,包括屋顶上揭瓦看戏的花想容。
“咳,劳烦管家传令下去,以后再有谁敢带王爷去那些三教.九流地方的,一律府规处置!”实在受不了燕楚在妓.馆里学来的这些恶习,胭脂雪忍着想踹死这傻子的冲动,郁闷的咳嗽几声,吩咐道。
“是,老奴明白。”秦管家恭敬的领完吩咐,便拉起了燕楚,好言好语的,“王爷,那现在就随老奴走吧。”
燕楚点头如捣蒜,边同秦管家离开,边对胭脂雪挥手告别,“玩具娘子,呆会再会哦~”。
胭脂雪回以僵硬的微笑,“王爷走好。”
等燕楚与秦管家彻底的消失在了门前时,胭脂雪扶额看向为自己布菜的流苏,“你说,本王妃这次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要不要再想法子不让他进来?”
流苏没想到主子会如此堂而皇之的请教自己这么难回答的问题,踌躇了片刻,才道:“王妃定有自己的理由,奴婢不敢评判,倒是法子嘛,恕奴婢斗胆多嘴一句,王妃现在得罪了皇后,若以后还想要得到皇帝陛下的庇护,这个燕王妃您若做不好的话,只怕……。”
后面的话流苏没有再说出口,而是小心翼翼的抬眼瞥了一眼胭脂雪。
“我自然清楚。”胭脂雪淡淡的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热水备好了没有,用完膳,我要沐浴。”
嫁为人妇,自当是守妇道,孕后代为先,而她这个燕王妃除了这些,还要当好燕王这个傻子的奶妈。
而现在看来,她这个奶妈是逃不掉要陪.睡的命运了。
不过那个傻子,越看越像是真傻,以他现在孩子般的心性,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可如果他不懂,又怎么三天两头的上那些地方?
这让胭脂雪着实有些纠结。
“已经备下了。”流苏道。
为了不让早上那傻子说要偷看自己洗澡的厄运降临,胭脂雪便随便吃了几口,赶紧先去沐浴去了。
等到半个时辰后沐浴完毕,刚好就看到了屁颠屁颠回来的燕楚。
“玩具娘子,你好漂亮,好秀.色.可餐哦~。”看着刚出浴不久的胭脂雪,燕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眸子纵然清澈无邪,在他嘴角流下一缕不明液体时,怎么都有了一股子猥.琐的意味。
诚然,刚出浴的胭脂雪确实称得上是秀.色可餐,双颊微红,眼波似水,披散而下的三千海藻墨发微湿,肌肤更加娇嫩的好似刚出水的豆腐……
胭脂雪本人并无所觉自己如何,倒是看到燕楚这副猥.琐的样子,嘴角难免抽搐,心中难免忐忑。
这傻子要是真傻也就算了,就算他真的要和她那什么,她也认了,毕竟利用对方,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可是,若这傻子假傻,发现了她已经不是处.子时,是会想杀了她,还是休了她?
但不管是哪个结果,都足以把她推向万丈深渊。
不由的,她突然恨起那个夺走她初夜的鬼面男人,恨得牙根痒痒,恨得惋惜没有杀了他。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自然心领神会,都悄悄的退了下去,还把房门反手合了上。
“嗯?玩具娘子,你在想什么?”燕楚在胭脂雪眼前挥了挥手。
“没什么。”胭脂雪收起了恍惚和思绪,微微笑了笑。
“哦,那我们睡觉去吧,楚儿都困了。”燕楚困乏的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手拉住了胭脂雪的小手就往睡榻走去。
胭脂雪很想反抗,很想动手,可最终还是忍了。
燕楚现在是她手上最大的底牌,即便不扶他上位,也断不能舍弃,更不能伤了他,就连下毒点穴的伎俩,也绝对不能够使。
万一他是假傻,就等同于和他宣战,万一被皇帝潜伏的眼线发现了端倪,她的目的,就会有随时暴露的危险。
棋差一招,就会满盘皆输。
她现在是如履薄冰,险招万不能使。
然,就在胭脂雪此刻思绪翻涌,忐忑不安的时候,与她一同倒在了榻上的燕楚,除了把窝在她枕边的小白赶下榻之外,就只剩下把她当玩具一样紧紧抱着,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玩具娘子好香好香哦……。”只咕噜了这么一句两句,燕楚便贪婪的嗅着胭脂雪的长发,很快闭上了眼睛,熟睡了过去。
听到耳边沉静绵长的呼吸声,胭脂雪这才微微偏头,去看紧搂着自己的燕楚,见他果真熟睡了过去,一颗心,才方落下。
大概今天也是累了,用力扯开扒在自己身上像条八爪鱼一样的燕楚后,在燕楚悠长的呼吸催眠下,很快,她也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确定胭脂雪熟睡后,燕楚这才悄悄睁开了双眼,视线一刻也未从胭脂雪的身上移开,清澈的黑曜石般的眸子,渐转绯红,明明灭灭似若被点燃的两簇烛火,透出野兽般的危险,嘴角却弯起一抹苦笑。
原来他还以为自己得逞了,现在确实是温.香.软玉,看起来也的确像是享受。可他怎么就觉得,这分明就是在找虐?
因为他现在可是个傻子,傻子哪里真懂什么行夫妻之间的周.公之礼?就算可以,焉不知她要如何反抗?
如果她反抗,他又要如何应对?
怎样应对又让她不会起疑?
说到底,他是不能动她的,至少现在,不能。
翌日,凌晨。
被外面的一阵敲门声扰醒。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胭脂雪忍着困乏躁动的情绪,沉声问道:“可是回门的时辰到了?”
“是的,王妃。”有了王爷与王妃同。睡,原本守夜的流苏便搬到了隔壁的屋子安歇,此刻,流苏端着茶水,敲着门。
“进来吧,把洗漱之物搁到外间。”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放大的玉容,胭脂雪一巴掌推了开,另一只手都开始习惯的去扯掉燕楚扒在自己身上的手脚。
流苏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把洗簌的茶水摆放到了外间的桌案上,动作间,难免不是好奇的往那厚实的青霭帷幔望上一眼,虽然明知,是看不见里头的情形的。
哪想到,视线还未收回,就撞到了刚撩幔而出的胭脂雪看过来的冰凉蓝眸,骇的流苏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水。
“怎么,你很好奇?”胭脂雪不咸不淡的问着话,朝流苏走来。
流苏吓得本能倒退一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话一出口,流苏顿觉不对,便连忙跪在了地上,身子微颤,“是奴婢失礼,还请王妃恕罪!”
拿起桌上的茶杯,胭脂雪垂眸望着杯中茶水浮起的茶叶,便晃了晃杯中茶水,才轻抿了一口,“这么大声,是想把王爷吵醒么?”
她可不想再把这黏人的傻子再带进太傅府那起子龙潭虎穴里去。
流苏愣了愣,压低了声音,磕了个头,冷汗已经夹背,“奴婢该死……。”
“别该死了,你要是死了,让本王妃现在去找谁,给本王妃上妆准备?”搁下茶杯,撂下这句话,胭脂雪便走向了更衣间,在衣柜里找寻刚穿的衣物。
第六十九章 父亲可真是猪狗不如(六千)
“别该死了,你要是死了,让本王妃现在去找谁,给本王妃上妆准备?”搁下茶杯,撂下这句话,胭脂雪便走向了更衣间,在衣柜里找寻刚穿的衣物。
“是,是……。”听到胭脂雪离去的脚步声,流苏这才抬头擦汗,暗想王妃若是把她当成了细作给处置了,这该如何是好?都是这双多事儿的眼睛坏事啊……
在胭脂雪的吩咐下,打着不让吵醒王爷的旗号,将早上的洗漱妆扮,悄无声息的完成了。
不同于前几次素雅端庄的行头,胭脂雪这次刻意的让流苏把自己打扮的招枝花展,穿金戴银,且所有的首饰,都是燕王府的。
个把时辰后,便领着一帮子抬回礼的奴才们,上了马车,回了太傅府魍。
一路上,胭脂雪抚着怀中的小白,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想着一个问题。
昨儿个并没有收到前来报信的血蝙蝠,也不知道,吟风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檎。
胭脂雪原以为不会有人等候,没想到,马车刚一停,就听到了车外传来一大串脚步声迎了过来,随后,就听到了有男有女的问安声,“燕王妃万福!”
燕王是大燕唯一的亲王,又是皇长子,胭脂雪这个燕王妃自然身份水涨船高,理应受到太傅府家眷的问安迎接。
不过,若没有昨天皇宫的一遭,别说她是燕王妃,怕是做了太子妃,在太傅府里众人的眼睛里,依旧是那条不值钱的狗,一具死尸吧?
哪里又来这等的待遇。
胭脂雪心里冷笑着,面上却是一副受寵若惊的样子,赶紧撩了帘子,挥手示意车外的诸人起身,“都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礼?”
“规矩如此,即便是一家人,也该按规矩来。”为首在人群中的太傅胭博渊,笑的一脸慈祥和气。
“父亲既然如此说,女儿便是受教了。”说罢,胭脂雪便也没有多余的客气,下了马车便当先走到了诸人前面,一副我才是太傅府主子的架势,大摇大摆的进了府,连嫡母还有哥姐之类的人一眼都没施舍,更别提行礼了。
“这个贱蹄子!”太傅夫人窦箫岚看着嚣张进府的胭脂雪,气的暗暗咬牙,面色铁青。
“嘘,母亲你小声点。”搀扶着太傅夫人窦箫岚的胭脂雨,一脸忧色的提醒。
“就大声了怎么着,难道我还要怕了她不成?”窦箫岚满怀怨气的狠狠剜了一眼很快消失在了府门前的胭脂雪。
“闭嘴,无知妇孺!”太傅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太傅夫人窦箫岚,便甩袖跟了上去。
“老爷……。”窦箫岚有些委屈的看向太傅离去的背影,旋即咬牙冷哼了一声,“都怪那该死的狐狸精生出这样的小贱人,看我呆会怎么治她!”
“好了母亲,消消气,”胭脂雨轻拍着窦箫岚的背,柔声规劝道:“现在四妹妹是燕王妃,七姨娘自然不再是以前的七姨娘,母亲您就别再使性子闹了,没得让父亲再不高兴,就不好了。”
“可是……。”思前想后,窦箫岚甚觉自己女儿所言极有道理,只得恨恨把这口气咽下,泄愤的扭头看向身后的一干姨娘庶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伺.候燕王妃!”
太傅府的姨娘庶女都被太傅夫人这个皇后的胞妹打压多年,各个都已经是弱势的很,现下太傅夫人愤怒下令,她们自是唯唯诺诺的应下,鱼贯回了府内。
胭脂雨见状蹙眉,如画的清隽秀颜只是颦眉忧思,像极了了一幅美人画,“母亲何故为难她们,毕竟都是一家子。”
“就是你心眼实。”窦箫岚恨铁不成钢的抬手一戳胭脂雨的脑门,领着胭脂雨一道进了府。
到了大堂,胭脂雪倒也不客气,索性坐到了主位上,姿态放的尤为高。
胭博渊见了,脸上一沉,一挥袖子,示意后面跟上来的姨娘儿女退下,“你们且先回房,晚些时候再到听雪轩给燕王妃见礼也不迟。”
一家之主都下发话了,她们哪敢不从,当即便又喏喏的都退了下去。
倒是太傅夫人窦箫岚还要拉着胭脂雨一同进去,却被胭博渊一眼狠瞪了过去,“你们也都回去!”
“老爷……。”窦箫岚不依的喊了一声。
“母亲,我们且先回去罢,呆会再与四妹妹叙旧就是。”胭脂雨好言相劝,拉着窦箫岚的胳膊要走。
窦箫岚无法,只得剜了高座在位的胭脂雪一眼,依着女儿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闲杂人等都走光了,胭博渊那副慈父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面色冷肃,一派严父的样子,冲胭脂雪呵斥道:“逆女,还不跪下!”
“父亲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教训女儿,看来皇帝陛下扣给您教女无方的帽子,实在是沉重的很呢。”胭脂雪饶有兴味的抚着怀中的小白,半点也无动作的意思。
见她如此,言语还透尽了讽刺,胭博渊气的几乎跳脚,指着胭脂雪的手都有些发抖,“你这个逆女,你还敢说!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啧啧,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就不敢说了?”胭脂雪挑眉看向胭博渊,一脸的无辜。
虽然获悉不到胭脂雪本尊曾经的记忆,但是胭博渊既然把自己的庶女随意的换给了燕王做祭品,就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胭博渊眼里只有嫡女,有多不把胭脂雪当回事,不过把她当成一颗任他随意打发摆布的低贱棋子罢了,当然不会给予过多的好东西,譬如,好的夫子才能教出的好教养。
“你!看我不打死你!”胭博渊气的上前几步,扬起手掌就要朝胭脂雪的脸上掴去。
“太傅大人。”胭脂雪扬起精致美艳的小脸,毫不畏惧的蓝眸迎上胭博渊愤怒的眼睛,红唇微扬,“您看清楚了没有?我现在可是燕王妃,皇家的儿媳,不是您随意可以打骂的阿猫阿狗。”
一句轻飘飘的话,轻而易举的让胭博渊停止了掴下的手掌,看起来是那么慈眉善目的老脸上,现下满是诧异,“你,你不是我的四女?!”
虽然他这些年的心思都在培养嫡女和嫡子,连庶子都不甚关心,何况是这些除了联姻就没太多用处的庶女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庶女一无所知。
至少他知道,为了让这些庶女容易掌控,所以并没有让教书先生教她们过多的才学,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女儿才会更加的听话,所以,他还是知道这些庶女都是不怎么聪明,且都是胆怯的。
哪里像这个不动如山坐在他面前的庶女,半点毫不畏惧他这个父亲便罢,居然还如此胆大包天的反驳他,巧言令色的讽刺他!
“呵呵呵,我是不是父亲您的女儿,这般深奥的问题,难道父亲不该去和女儿的姨娘好好的讨论讨论么?”胭脂雪浅笑嫣然。
闻言,胭博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逆女!逆女!!你简直是要反了!!”
“父亲大人,这反一字可莫要乱说,免得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是女儿要谋反,届时扣下个谋反的帽子,女儿一死了之便罢,若是连累父亲被诛了九族,女儿的罪过可就大了。”胭脂雪继续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胭博渊气的差点吐血,险些晕倒在地,幸而及时扶住了太师椅,只是面色惨白如纸,眼珠不停地转动着,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胭脂雪见他如此,知道他是想起了当初他是怎么给她水玲珑,和水家所无端扣下的谋反帽子,而得到的诛九族的下场,又接连想到这些天他的门生夜聚万花楼密谋造.反一事,而开始感到不安了。
“哎呀,父亲您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心里冷笑着,可面上,胭脂雪却是一脸的关切,忙站了起来,放下怀中的小白,就要去扶胭博渊。
才不过转念之间,胭博渊像想通了什么似的,面色一下就缓和了下来,也没有去甩开胭脂雪搀扶自己的手,又摆出了那副慈父的嘴脸,双眼湿润,“雪儿啊,为父知道是亏欠了你,知道你心中有些怨气,为父今后必定会补偿你和你的姨娘,你就原谅父亲,可好?”
算了,怀疑她是不是自己女儿实在太过可笑,只要她是燕王妃,那她就是他胭博渊的女儿!
“父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胭脂雪噙着微笑,面色显出动容之色,“即便父亲如何的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女儿也万不敢埋怨父亲的,不是。”
“你!”胭博渊额头青筋蹦起,怒火再次腾起,但刹那之间,又压了下去,粗糙的老手慈爱的拍了拍胭脂雪的手背,“女儿如此懂事,为父心中安慰,既然女儿原谅了父亲,那皇上王爷那边儿……。”
“我毕竟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想让女儿如何,女儿自当听从。”胭脂雪将胭博渊扶上座位,继而又抱回了小白,坐到了与胭博渊平起平坐的高位上,悠哉的喝起了茶。
很好,终于谈到点子上了。
“你这孩子,这说的什么话,”胭博渊嗔怪的看了眼胭脂雪,开始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虽是燕王妃,是皇家的长媳,可你毕竟还流着胭家的骨血,父亲希望,你能帮衬父亲的时候,还是要帮衬的。”
“父亲说的是,人莫忘本,若连根本都忘了,岂不是猪狗不如的?”胭脂雪笑看胭博渊,蓝眸中滑过一抹寒鸷。
上一代的胭家老太傅,曾经牵扯进了文狱案,若不是她水家先祖帮衬,让胭家躲过了那次劫难,现在可还会有如日中天的胭家?
可他胭博渊在想法设法灭她水家九族的时候,可有想过,没有水家,他胭家现在何以立足?!
谈及根本,胭博渊竟然没有半点想起水家先祖的恩惠,自己又是何等的以怨报德,还十分肯定的点头,“女儿明事理,懂这个道理,那为父就放心了。”
“父亲只管放心就是。”微微眯了眯眼睛,胭脂雪便垂下了双睫,覆密乌黑的长睫恰当的掩下了眸底一片的幽蓝杀气。
“听说,燕王与太子殿下兄弟一向情深,太子殿下如今出了这些事,不知,燕王可有受到不好的影响?”胭博渊露出关切的样子。
说是关切,分明是在套燕王有无参与此次构陷太子的话吧?胭脂雪心中冷笑,面上装傻,“王爷常年幽居王府,身子又不好,早就已经不再参与朝政之事,太子出事,陛下英明,自然拎得清。”
不过这个老狐狸既然这么问,看来,燕煜是没有将燕王变成了傻子的事情告诉给老狐狸。
太子燕煜一方面是怕皇帝知道消息是由他走漏不假,另一方面,恐怕还是对胭博渊怀有一丝疑虑,并不完全的信任吧?
真不愧是燕煜,疑心之重真是无人可比。
因为燕煜定是怕了,怕胭博渊有朝一日会背叛自己,会把燕王变傻的罪名当成扳倒他的王牌。
嘶,照这么看来,燕王变傻真的与燕煜脱不了干系也说不定呢。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胭博渊凝眉沉思,确实,燕王已经傻了一年多了,断断搞不出这些事情,这么看来,此次接二连三的事情,都是二皇子燕卿弄出来的了?
二皇子自从半年前被水玲珑陷害,已经被陛下从亲王贬成了毫无官品的皇子,被罚幽禁在王府,看来,这半年来必是在韬光养晦,不然也不会把太子弄得如此措手不及。
“父亲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吩咐了,女儿便告退了。”一切只要点到为止即可,今天反正该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胭脂雪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应付胭博渊了。
面对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太久,她怕自己真会一时忍不住,不小心把他喀嚓了。
胭博渊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自然也不会再为难胭脂雪,便挥了挥,“去吧,确实你也该去看看你的姨娘了,她现在身子骨是越发的不好了。”
有你这样寡情薄幸的丈夫,有窦箫岚那样狭隘刻薄的主母,她的母亲会好过才怪!胭脂雪面无表情的称了声是,便离开了大堂。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用了别人女儿的身体,就是欠了一份天大的人情,既然这份情她是还不了胭脂雪本尊了,那便,就把这份情,还给她还在世的母亲罢。
她会有恩必报,绝不会做胭博渊那等以怨报德的伪君子。
走出大堂,流苏便一脸焦急的应了上来,见主子半点事情没有,却还是忍不住的问上一句,“王妃,你可无碍?”
胭脂雪摇头,“你去唤个丫鬟来,给本王妃带路,去本王妃的姨娘院子里。”
“是。”流苏虽有疑惑,王妃为什么连自己姨娘的院子都忘了路?但是却并没有问出口,今儿早上的事她还犹记于新呢,怎敢再多事造次。
胭脂雪看着流苏离开的背影,目露惋惜。
这丫鬟很聪明,确实有可塑的地方,只可惜,毕竟不是家养的,若做心腹却万万不可。
“喂!你就是那个下贱的胡姬七姨娘生的小贱.种?”刻薄恶毒的话,是出自一个赫然出现在胭脂雪身后的,十四五岁的少女之口。
胭脂雪循声转身,看到是个玉雪可爱的少女正一脸骄横的挽着手里的鞭子瞪着自己,不禁嘴角微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本小姐今天就要打死你,不是,本小姐今天就饶你一条狗命!”胭脂香跋扈的扬了扬手里的皮鞭。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我的生死,要由你来定。”胭脂雪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口气居然这么大。
“你居然敢骂本小姐是东西?”胭脂香娇纵的小脸上满是惊愕。
“怎么?”安抚的抚了抚怀中欲要躁动的小白,胭脂雪戏谑的撇向胭脂香,“难道你不是个东西?”
“本小姐当然是东西!”话一出口,胭脂香觉得不对,便又反口,“呸呸,我才不是东……。”
反口的话说了一半,还是觉得像是在自己骂自己,胭脂香便恼了,扬起手里的鞭子就要往胭脂雪的身上打去,“贱人,你敢骂本小姐,本小姐要打死你!”
眼见鞭子就往自己的身上抽来,胭脂雪却依旧从容自若,还能一派无辜的耸了耸肩,“我哪有骂你,明明是你自己左一句右一句的骂你自己,与我何干?”
“少废话!”胭脂香怒不可遏,鞭子直朝胭脂雪的脸面上挥去。
眼见鞭子来袭,胭脂雪蓝眸一眯,到底是要使身法躲开,还是干脆一手抓住?可不管用哪个,都会暴露自己会武,若是让小白出手,只怕眼前这少女,就得非死即伤了。
回来的流苏眼见自家王妃竟然站在那儿动也不动,任由那那个小姑娘手中的鞭子往自己脸上打,登时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鞭子就要挨到胭脂雪娇嫩的面皮时,一声清泠柔婉的低斥蓦地响起,“香儿还不住手!”
听到这声斥责,胭脂香如同见了鬼似的连忙收起了鞭子,因为鞭子已经挥了出去,如此急切的收回,反倒让鞭子反噬,伤到了胭脂香自己的手背。
“二姐,你吓死人了啦!”捂着手背上登时被鞭子反弹到的血痕,胭脂香一脸埋怨的看向娉婷而来的胭脂雨,倒是跋扈的气焰却没有了半分。
胭脂雨没有理会自己亲妹妹的抱怨,而是赶紧到胭脂雪身边,仔细的检查胭脂雪有无受伤,一脸的愧色,“四妹妹你如何了,可有伤到?”
胭脂雪看着眼前的胭脂雨,脑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样清隽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儿,真若天仙下凡,而后,念头一转,想到胭博渊那出了名的纨绔儿子胭泫麟是长子,再听那玉雪可爱的少女称这天仙美人儿为二姐,美人儿又唤自己为四妹……
“二姐多虑了,六妹不过同我闹着玩的,哪会真伤了我。”胭脂雪含笑对望胭脂香,“是不是呢,六妹妹?”
要是没记错,这个二姐,就是胭博渊的嫡长女,京都才女第一,美貌第一的胭脂雨,也是她代嫁之人。
而这个刁蛮任性的少女,从胭脂雨的喊她香儿来看,必然就是胭脂雨的亲妹妹,胭博渊最小的嫡女,胭脂香了。
虽然胭脂香的名气不及她的姐姐胭脂雨,但因胭脂香颇受太后喜爱,所以从小便与皇帝的四公主燕敏长大,成了伴读,故而,她在燕煜口中和皇宫中,多少听过一二。
只不过,听到她耳朵里的胭脂香,可是聪明伶俐,乖巧可人的,可不像眼前这个,嚣张跋扈,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小泼妇。
“呸!谁是你妹妹,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贱.胚子!”胭脂香白了胭脂雪一眼,口气还不是一般的恶毒刻薄。
“香儿,怎么说话的。”胭脂雨板起了脸,冷肃面向胭脂香。
“无妨,只要六妹妹不觉得这样的话,会羞辱到父亲就行。”胭脂雪不以为然的抬手扶了扶髻上懒散垂下的金步摇。
真不愧是太傅夫人窦箫岚的好女儿,瞧瞧这张嘴,这幅性子,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这贱人胡说八道什么?!”闻言,胭脂香再度朝胭脂雪扬起了手里的鞭子,欲朝胭脂雪挥去时,却被胭脂雨挡在了前面,这让胭脂香对自己这个姐姐非常的无奈和生气,“二姐,你怎么老是维护这个贱人!”
“住嘴,你四姐现在是燕王妃,怎可随意侮辱打骂,还不快些道歉!”胭脂雨也愤怒了,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听到姐姐的话,再看到自己姐姐对自己产生了失望,胭脂香就更是怒火中烧了,眼睛喷火的怒瞪向胭脂雨身后的胭脂雪,“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胭脂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本小姐的母亲何至于那般生气,本小姐的姐姐何至于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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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耍玩胭家姐妹治主母(六千)
听到姐姐的话,再看到自己姐姐对自己产生了失望,胭脂香就更是怒火中烧了,眼睛喷火的怒瞪向胭脂雨身后的胭脂雪,“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胭脂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本小姐的母亲何至于那般生气,本小姐的姐姐何至于这么对我!!”
“六妹妹,你这左一个贱胚子,右一个小贱人的骂着姐姐我,可有想过,姐姐我这胚子和体内流的骨血,都是谁给的?”胭脂雪笑靥嫣然,“还有妹妹你的胚子和骨血又是谁给的?”
不待胭脂香反驳,胭脂雪笑看向了从大堂里闻声走了出来,已经走到了胭脂香身后的胭博渊,以扇掩住了灿烂至极的笑容,“这可不都是父亲给予的么?哎呀,六妹妹,你难道是在意指父亲给我们的骨血,都是下贱的么?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可说不得的。”
胭脂香被说的张口结舌,“你,你这贱人胡说什么,我哪有……。”
还未反驳完,胭脂香的身后便传来了胭博渊的怒喝,“香儿!魍”
胭脂香闻声一震,然后一脸喜悦和委屈的看向身后的胭博渊,“父……。”
没想到称呼都还未喊完,便被胭博渊的一个巴掌脆生生的打了断。
“大逆不道的东西,窦箫岚平日都教了你什么!”胭博渊老脸阴沉的可怕,再度扬起了巴掌,“亏老夫还把你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没想到你却是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胭家的颜面让你都给丢尽了!!檎”
胭脂香捂着自己被打偏的小脸,从开始的一脸不可置信,再到听了此话而潸然泪下,“父亲从来都没打过我的……从来没有……。”
“现在有了!”胭博渊看到胭脂香梨花带雨的受伤模样,本来确实心疼,可眼角的余光触及胭脂雪投来的讥诮眼神,不由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刚才还言之凿凿自己教女有方,不禁觉得自己一张老脸已经挂不住,才又不得不狠下心肠,再度朝胭脂香的小脸挥去。
“父亲!”胭脂雨蓦地一把抓住了胭博渊挥下的老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香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所以才口不择言,并无半点忤逆不孝之心,还请父亲手下留情……。”
说着,胭脂雨又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胭脂雪,潋滟秋瞳涌出了泪水,“四妹妹,求你看在香儿毕竟是你妹妹一场的份上,就让父亲饶过香儿这一次吧。”
“二姐这话,妹妹我就听不懂了,怎么能是我让父亲呢?”胭脂雪一脸无辜,素指轻抚了抚怀中一脸惬意困乏的小白,“说的好像堂堂一国宰辅的父亲,是妹妹我的手下似的,这多损父亲威名颜面呐,二姐真是糊涂了。”
没想到胭脂雪又是如此的能言善辩颠倒黑白,胭脂雨口才不济,被说的满面羞红,咬着红唇说不出了话,只有眼睛里的泪水开始滚滚而落。
见到这般情形,自己受了巴掌便罢,还让自己高贵的姐姐受到这般的羞辱,胭脂香当即清醒了过来,恶狠狠的瞪向了胭脂雪,再度扬起了手里的鞭子,“胭脂雪,我要杀了你!”
胭脂雪仍旧淡定如松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躲闪的样子,红唇总是牵着那抹恰到好处的从容浅笑。
“香儿!”胭博渊大怒,没想到自己一向乖巧的小女,如此的粗鲁蛮横犹如市井泼妇,当真枉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胭脂香置若罔闻,眼睛里只容得下胭脂雪一人,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就是杀了胭脂雪,就什么都解决了!
胭博渊没想到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居然对自己的话当成空气,简直就是怒不可遏,“再不住手,就给老夫滚出太傅府!!”
一听这声雷霆之怒,胭脂香终于如梦初醒,又惊又怒又悲切的转首看向自己面色铁青的父亲,手中的鞭子与眼泪同时落下,“父亲……。”
“来人,把六小姐关到祠堂面壁思过,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出来!”一声令下,胭博渊烦躁的对上来的奴才们挥了挥手。
早在不远处作壁上观了好一会儿的奴才们纷纷上涌,既胆怯又兴奋的去拖六小姐。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被六小姐打压了多年,难得看到六小姐也有今天,难免心生了快意。
“父亲……。”胭脂雨自知现在已经求情无用,只得泪如雨下的恳求,“女儿自知自己这个姐姐做的失职,还请父亲让女儿一道陪同妹妹受过。”
“你。”胭博渊有些不忍的看向自己最放心的长女,但终究还是答应了,“好吧,你素来懂事知理,趁这个机会,好生的教教你那不懂事的六妹。”
“女儿知道了。”虽跪得不久,但胭脂雨向来是养尊处优,起身时,难免有些摇晃踉跄,看起来,份外的狼狈,令人不由自主的揪心。
胭脂香看到自己姐姐因为自己如此受尽委屈,在临别时,狠狠甩开了婆子丫鬟来拖自己的脏手,眼神极度怨毒的剜了胭脂雪一眼,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狐.媚子的,绝对!
眼见胭脂雨胭脂香两姐妹相互搀扶着渐渐淡出了自己的视线,胭脂雪知道好戏演到这儿,也该是收场的时候了,便百无聊赖的抚了抚小白柔滑的皮毛,视线转到了侯在一边多时且一脸惊愕的流苏身上,“我要的人可带来了?我们这就走吧,免得再惹了父亲不高兴,就是本王妃的不孝了。”
流苏快速敛却惊愕之色,忙把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一个干瘪瘪的小丫鬟拖到了身前,“禀王妃,这就是您要的人。”
流苏还从来不知道,自家的王妃原来口才如此了得,这黑脸被王妃演绎的如此白脸,真是令人好生唏嘘……
胭博渊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胭脂雪身上,听胭脂雪如此说,微微蹙了眉,便扭头看向了流苏拖到身前的小丫鬟,生了疑惑,“这不是七姨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阿珠么,雪儿要她作甚?”
容不得他不得不问啊,他可不是老糊涂,怎会不知眼前这一切,都是这个巧舌如簧心机深沉的四女造成的,要不是她现在是颗极有用的棋子,他怎么会听之任之,所以,谁知道她是不是又要搞什么鬼?
胭脂雪嘴角噙笑,语气寡淡的回应,“没什么,只是很久未到生母院子了,有些忘了路罢了。”
这个借口,她其实也只是猜的,毕竟送亲时,没有生母前来送别,回门也没有生母迎接,再听胭博渊说生母重病,说她很久没有看过生母,便肯定出了,胭脂雪本尊应该是与自己的生母隔开了许久,或是许多年都没见过了。
胭博渊一听原来如此,又见胭脂雪自己要走,更是巴不得她快些离开,以免她再把事情闹大,让他难以收场,便一脸正色,严肃道:“让你许久见不到七姨娘,是你母亲不对,不过你母亲到底也是怕你被七姨娘的顽疾所染,这才不让你去的,你也莫要怪你母亲。”
“母亲的用心,女儿自当明白。”说到用心两个字时,胭脂雪故意咬的有些冷,敷衍的对胭博渊福了福,“女儿这就告退了。”
说罢,不等胭博渊答应,便让了那小丫鬟阿珠走到了自己前头,带起了去本尊生母院子的路。
眼见胭脂雪如此的放肆,还给自己甩脸子,胭博渊气的脸上发青,但最终还是咬牙忍了忍,大喝一声,“来人,给七姨娘送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太傅府虽不及燕王府一半的宽敞,但贵在建造的诗情画意,精巧别致,确实有一番文人***客该居住的样子。
几经几处雕梁画栋的水榭花园,绕了不少的迂回长廊,才到了最偏僻的西跨院,一处挂牌名叫莺玲阁的小别院前。
见到眼前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莺玲阁呈现的萧索凄凉,杂草丛生,胭脂雪不禁眉尖微蹙,“胭博渊就是让本王妃的母亲住这样的狗窝?”
以前倒还说得过去,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胭博渊也明知她要回门,竟然连做点样子的掩饰功夫也无,这是笃定她胭脂雪就是个软柿子,可以任由他们夫妻拿捏了是不是?
听到此话,自从欣赏到了自家王妃刚才那一幕表演的流苏,已经只是见怪不怪的抖了抖嘴角,什么也没说。
倒是阿珠听到自家小主子如此直言不讳,胆大包天的直唤老爷名讳,不免有些害怕的哆嗦了一下小身板,如惊弓之鸟的四下张望,“四,四小姐,你怎么,怎么能……。”
“姨娘究竟病到了何种地步?”胭脂雪没有理会阿珠的胆怯,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脚下当先一步跨进了别院。
一提及姨娘的病情,阿珠很快被转移了话题,连忙跟上胭脂雪的脚步,抑制不住的哽咽起来,“七姨娘,七姨娘怕是熬不过今年春末了……。”
胭脂雪到了房门前的脚下一顿,双手轻轻一推摇摇欲坠的破门,赫然看见屋内躺在榻上的单薄被褥里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的女人,面上攸的染了寒霜,“大夫就是这么说的?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顽疾。”
阿珠被胭脂雪突然尖锐冷冽的语气骇的打了个哆嗦,但并无畏惧的继续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大夫……七姨娘一年都看不到大夫两次,今年还是小姐您出阁的前一天,夫,夫人才特意带了专为府上看病的吴大夫前来给七姨娘看诊,说是托了小姐您的福,可,可谁知吴大夫却说,却说姨娘已经病入膏肓,活不过今年春末了呜呜……。”
说着,阿珠便跑到了七姨娘的榻前,悲戚的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胭脂雪觉得心头发酸的要命,嘴角的冷笑带了肃杀之气,“好一个窦箫岚,你倒是会做人,还说托了我的福?”
怕是等我这个祭品一死,你立马就会说我生母难掩悲痛,病情巨变,然后一命就呜呼了吧?
多么名正言顺的就解决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小妾!
抬脚进了满是药味霉味的屋子,踱步到了榻前,看着窝在被子里,头发枯黄,面黄肌瘦的不足巴掌大的面孔的七姨娘,胭脂雪忍不住悲从中来,不禁想到了自己母亲的惨死,不由脱口而出的唤了一声,“娘……。”
许是唤的悲切,唤的令人揪心,那榻上奄奄一息的七姨娘,竟从昏昏沉沉中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漂亮却布满死灰之色的蓝色瞳孔,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了胭脂雪的身上,干裂的唇蓦地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却偏生发不出一个字。
阿珠见状,连忙起身站到了一边,边为胭脂雪腾出了位置,边拭泪强笑着为七姨娘解释,“姨娘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呢,这位确实是四小姐,您多年未见的女儿……。”
一得到阿珠的肯定,七姨娘便越发的激动起来,枯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的欲要抬起,想去抚摸胭脂雪的脸,干裂的嘴唇不住的剧颤,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和泪光。
胭脂雪连忙放掉了怀里的小白,双手握住了七姨娘的手,带着她冰凉枯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缓缓坐到了榻边,脸上俱是心疼之色,“娘,是我,你的雪儿……。”
“雪……。”七姨娘终于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声音沙哑的就像被人撕裂的破布。
“是我,雪儿……。”眼中抑制不住的起了泪意,胭脂雪紧握着七姨娘的手,用力的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是她想的不够周到,占有了胭脂雪本尊的身体,却未能替她敬了孝道,都是她的错。
如果本尊泉下有知,看到自己母亲被折磨成如此模样,不知要是如何的心痛难当……
当年她自己的母亲被父亲的妾侍光是辱骂几句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疼愤怒的恨不得杀了那妾侍,更别提这七姨娘已经如此……
“流苏,你让阿珠带你出府,去寻个京都最好的大夫来。”声音一转,胭脂雪头也不回的对流苏冷声吩咐,“记住,莫让别人看见了。”
不是她怕被窦箫岚的人知晓,而是这七姨娘怎么看都不是得病,而是有别的原因所致,在刚进门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夹杂在药味霉味里的腥臭味,还有在一旁突然上窜下跳,对毒物蛊物一向会反应兴奋的小白。
所以,在事情还没清楚之前,是万不能打草惊蛇的。
至于定要流苏带上阿珠,既是信任,也是不信任。
信任她看起来日子也不好过,却还陪在七姨娘的身侧,不信任她,所以才让流苏一直在侧,以免她通风报信。
流苏聪慧,自然一点就透,当下应声领命,携着依依不舍的阿珠去寻后门,偷偷溜出太傅府。
“娘,你别怕,今后只要有雪儿在一天,都再不会让人动你半根汗毛。”冲着面上有了惧意的七姨娘安抚的微笑,胭脂雪说的信誓旦旦。
七姨娘虽然忧心,但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的自信,惧怕也不禁稍稍退了下去,艰难的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而,七姨娘这笑容却很快被巨大的惶恐取代,那双好不容易死灰复燃的蓝眼睛恐惧的看着胭脂雪的身后,单薄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了。
胭脂雪见状,心知有异,连忙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没想到刚一转身,就猝不及防的迎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以及,窦箫岚怒发冲冠的扭曲面孔,“贱蹄子,你竟敢害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第二掌便朝着胭脂雪的脸颊挥下。
然,在窦箫岚的手掌还未触及到胭脂雪的脸颊时,已经被胭脂雪单手牢牢扣住了手腕,但听喀嚓一声,窦箫岚的手腕被生生的折脱了臼!
窦箫岚杀猪般的大叫一声,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连连倒退了数步,险些跌坐在地,惊怒交加不敢置信的瞪着胭脂雪,“你,你竟敢伤我!!”
她可是当今皇后的胞妹,连胭博渊这个老东西都不敢对她怎么样,这个小贱人她怎么敢?!
胭脂雪安抚的拍了拍七姨娘的手背,双目幽寒的凝向窦箫岚,冷嗤一声,“太傅夫人无端掌掴一品王妃,别说本王妃扭断你的手腕,哪怕扭断你的脖子,不但父亲大人没有异议,皇帝没有异议,你那好姐姐皇后,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一个臣妇无端打骂一品王妃,这不但是以下犯上,还是视皇室脸面为无物,间接打了皇家的脸,简直与造.反无异。
窦箫岚好歹是皇后的胞妹,当朝一品太傅的夫人,多年混迹于达官贵族的场合之中,如何不知道胭脂雪的这话所包含的意思,是以,如梦初醒的哑口无言,只得强忍着手腕的剧痛,目光怨毒的凝着胭脂雪,放下狠话,“别以为你做了燕王妃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贱蹄子,你给本夫人等着!”
狠话撂完,便在几个面色发白的婆子搀扶下,灰溜溜的离开了莺玲阁。
“我一定好好的等着。”胭脂雪拭目以待的视线目送狼狈离开的窦箫岚。
在玩死胭博渊之前,我就拿你窦箫岚好好的消遣消遣,届时再秋后算账,也不晚……
“雪……雪……。”七姨娘紧了紧胭脂雪的小手,嘶声力竭的喊着。
胭脂雪转回了身,已是笑靥如花面向了七姨娘,“她不敢把女儿怎么样,明的也好,阴的也罢。”
七姨娘本就脸色极度难看,有了忧色后,更是像随时就会化灰的纸人,单薄苍白枯黄的令人揪心,偏生她却毫不在意自己,只记挂着自己女儿是否有恙,眼神满是愧疚和难过的钉在了胭脂雪被打的左脸颊浮起的红指印上,伸手想去轻抚,却再没有抬手的力气。
胭脂雪看出七姨娘心中所想,柔声安慰道:“娘亲莫要愧疚,娘亲保护不了女儿,并非是娘亲无能,而是娘亲不是窦箫岚这等阴险恶毒的小人,自然是斗不过窦箫岚的,女儿这个巴掌换了她没有一两个月都养不好的断手,已经相当值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她却未必这么想。
重生这一世,她早已暗自发誓,她会让伤害自己,伤害她所在意之人的敌人,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窦箫岚打了她一个巴掌,只断了一只手,怎么可能够?
听到这番安慰,七姨娘虽然仍旧放心不下,眼中的忧色和愧色,还是有缓和些的。
这窦箫岚前脚刚走,胭博渊吩咐的那些送补品的奴才丫鬟便后脚进了来。
胭脂雪看到那些连包装都与七姨娘这间寒酸至极的屋子而格格不入的补品,便心烦的挥手撵他们,“替本王妃多谢你们老爷的好意。”
“是是是,奴才一定将王妃的话一字不差的回禀给老爷。”奴才们也不想在这又脏又破落的鬼地方多呆片刻,谄媚的巴结回应了,便巴不得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落荒而回。
见奴才们见了鬼似的纷纷跑出了莺玲阁,胭脂雪冷笑,这样的鬼地方连奴才都呆不下去,何况娘亲好歹还是个姨娘,可见,娘亲在胭博渊的眼里,便是连个卑贱的奴才都不如,当真还比不得一条狗了。
七姨娘见胭脂雪如此冷落胭博渊的奴才,很想劝说两句,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没有多少力气来说话,只得紧紧拽着胭脂雪的手。
胭脂雪知她心中所想,回眸一笑道:“娘亲不必为女儿担心,父亲与女儿的父女情,可深着呢,断不会为这些小事恼了女儿。”
闻言,七姨娘总算放心的叹了口气,只是提及胭博渊时,眼底的心灰意冷又多了些……
在陪七姨娘说话没多久后,阿珠与流苏便悄悄从偏院的后门带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回了来。
胭脂雪见状,立刻松了七姨娘的手,起身腾出位置,让流苏搬了把残破的椅子到榻边,再请了老大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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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燕王发现她睡梦中竟念着太子的名字(六千)
胭脂雪见状,立刻松了七姨娘的手,起身腾出位置,让流苏搬了把残破的椅子到榻边,再请了老大夫坐下。
老大夫看到七姨娘病的如此严重,也不啰嗦其它,立刻坐下,为七姨娘把起了脉象檎。
这个脉,老大夫足足切了半盏茶的功夫。
幸好,胭脂雪和阿珠流苏,都是沉得住气的人,不然早就耐不住性子等候了。
“嘶,这位夫人看似得了急症,可脉象显示,却是没有确切的病发点,偏偏……。”老大夫神色古怪的顿了顿,“偏偏五脏六腑却在坏死啊。魍”
听了此言,阿珠哭的越发伤心欲绝。
五脏六腑都坏死了,听着都渗人,哪里还有活头?
倒是胭脂雪一点也不震惊,还有些早就料到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唤了流苏,“给大夫诊金,送大夫回吧。”
流苏虽觉得莫名,也没有多话反问,听话的拿了一锭金子塞到了大夫手里,语带警告,“林大夫,今天你出了这趟诊,但是病主已经去了别处诊治,明白了吗?”
林大夫在京都还是颇有名气的,大家大院里的大人物自然诊治过不少,流苏讲话说的如此明白,他怎么会不明,当下喜滋滋的拿了金子,点头边应着流苏的话,边起身随流苏离开了。
“小姐,为,为什么?”阿珠一脸不明白的看向胭脂雪,眼泪直掉。
这个大夫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让赶走了,连副药都不开,这小主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就因为听到姨娘病入膏肓了,就不给姨娘整治,任由姨娘自生自灭了?
可既然如此,又何必大手笔的给林大夫一锭金子?
“阿珠,你去多烧些热水。”不多作什么解释,胭脂雪直接命令阿珠。
阿珠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可胭脂雪的语气太过强硬不可违逆,这让她本能的畏惧,本能的听从使唤,只得怀着满腹的疑惑,三步两回头的走去后院的厨房烧水去了。
待阿珠一走,胭脂雪便将房门关了上,还插上了插销,然后才回转身来,拿了案上的一只烧了一半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后,再掀了裙摆,抽出了绑在小腿上,昨天闲逛王府兵器库时,顺手牵羊的一只寒铁匕首放到烛火焰上烧烤,待黝黑匕首匕身被烧的通红,她才拿着匕首走到了榻前。
蹲下身,执起七姨娘的一只手翻转过来,掌心朝上,胭脂雪冲已经开始神思不济的七姨娘微笑,“娘亲,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七姨娘很听话,也许是困乏到了极点,只眨了两下眼睛,便睡了过去。
见状,胭脂雪立刻拿着手里的匕首在七姨娘瘦小的掌心上划了一道口子,立时,一股黑血夹杂着刺鼻的腥臭从口子里流了出来,她即刻唤了六尾银狐,“小白,过来!”
听到主人召唤,原本还在四处找寻什么的小白赶紧跑到了胭脂雪跟前,可鼻尖一嗅到那刺激的腥臭味道,都不再用胭脂雪吩咐,便伸了舌头就去舔食七姨娘流出污血的手掌心。
“果然是蛊。”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胭脂雪也没有再闲着,趁小白一心都在舔食污血时,便用匕首割下了小白身上的好大一撮小白最心爱的雪白狐狸毛,然后一缕缕放到烛火上烧。
烛火登时腾起一股泛着淡淡奇异幽香的青烟。
青烟被七姨娘渐渐吸入鼻翼肺腑,让七姨娘瘦小的身子很不安分的扭动起来,但是七姨娘人却未醒。
没过多久,只见七姨娘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子里,都爬出了一只只只有蚂蚁大小的绿色虫子来。
小白见状,犹如看到了美食,便扑了上去,不停的伸出舌头,将那些虫子纷纷卷入嘴里,吃了个干净。
“幸好,只是靠蚕食鲜血度日的吸血蛊。”胭脂雪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面色却极其的寒冽,“难怪没有病症,娘亲的身体却越发消瘦,身体机能每况愈下,也不知道这吸血蛊种在娘亲身体里多少年了,才会让这贪婪的吸血蛊虫已经不满于吸血,而是开始蚕食血肉度日了……。”
可想而知,娘亲这些年到底是怎样的痛苦。
即便下蛊之人没有要了娘亲的命,却让娘亲活的生不如死,根本比下见血封喉的剧毒还要阴险歹毒百倍!
幸好小白全身都是宝,皮毛中含的无数毒素综合下,已经养就出了蛊毒的克星毒体,故而才受不了毒气的熏陶,蛊虫纷纷自发的爬出了娘亲的体内。
以指梳了梳七姨娘脸上遮了面颊的乱发,胭脂雪唇角微微扬起,向来幽冷的蓝眸中,终于生出了星点暖光,“娘亲,雪儿定会找出给你下蛊之人,再让那人,尝尽你所受的苦痛成倍上涨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
拔除蛊毒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尤其是七姨娘中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
流苏将老大夫送回药铺之后,几乎是与刚烧好热水的阿珠一道撞见了,然后一起回了主屋。
两人见房门紧闭,便心生疑惑的前去敲门,“主子,这是怎么了?”
“你们在外面候着,我正在为姨娘施针。”屋里的胭脂雪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趁着小白不备,不停的割着小白身上柔滑漂亮的狐狸毛。
两人闻言,一个惊一个喜。
流苏再度被惊到了,万万想不到自家王妃居然还会医术?
阿珠自然是喜不自胜的,自家小主子既然会医术,那当然比别的大夫为姨娘看诊更让人放心了,虽然她有些奇怪小主子既然会医术,为何还要大费周折的叫别的大夫来看一遍?
不过即便胭脂雪如何的行事怪诞,阿珠也不敢再询问,也不愿去深想,即便与胭脂雪已经九年未曾打过交道,对胭脂雪其实很陌生,但只要想着胭脂雪是七姨娘的亲生骨肉,便心中就本着那份信任了。
直到到了午时的午膳时分,见胭脂雪仍没有开门的迹象,两个丫头又不敢再去打扰,便多添了几分忧虑,主子都没吃饭,她们更是不敢吃,自然一起就饿着肚子。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眼见日落西沉,两个丫头已经忍不住的在门外走来走去了,每每鼓足勇气想去敲门,最后都是泄气收手,无疾而终。
直到夜幕彻底的降临时,两人终于忍不住的去敲门,没想到屋子里并没有回应的声音,回应的只有开门的声音。
两人见之大喜过望,可开门看到一脸苍白发黑的胭脂雪时,都吓得心脏都要跳出了胸口。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还是流苏眼疾手快,当先搀扶住了胭脂雪。
“无碍,只是憋闷的太久了些,大夫不必请了。”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胭脂雪笑的有些难看,“去准备一间客房,我要休……。”
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这着实把两个丫头吓得不轻,赶紧双双搀起了胭脂雪的双臂,随意找了间破落的房间,便将之扶到了榻上。
七姨娘连自己的屋都那般的寒酸,就更别提其它的房间有多败落了,更是多一条的被子都没有。
无奈,流苏只得放好胭脂雪后,便匆匆去了前院专门派发生活起居一应用品的玉漱堂,让那些丫鬟婆子送些棉被去莺玲阁。
哪里想到,这些婆子丫鬟都是太傅夫人窦箫岚身边得意惯了的狗腿子,对流苏的吩咐不但装聋作哑,还言语轻蔑讥讽,丝毫不把胭脂雪放在眼里,即便胭脂雪已经是燕王妃,而不是当初任由他们欺凌的卑贱庶女。
无法,流苏想到胭博渊对自家王妃的客气忍让,知道胭博渊不会不管,只得去见了胭博渊。
胭博渊闻言后大发雷霆,不但用家法严惩了玉漱堂的刁奴,还把这些奴才全都来了次大洗牌,让得知此番消息的窦箫岚气的再度跳脚,和胭博渊吵吵到了三更半夜都不休止,直把胭博渊气到了别的姨娘屋里,只留窦箫岚一人自顾闹着。
玉漱堂,那可是个极好捞油水的好地方。
经此一遭,又加之两位最受寵的嫡出小姐,都因胭脂雪被胭博渊罚进了祠堂这件事几乎传遍了整个太傅府。
如此大的警钟,让府内所有的奴才都得到了警醒,现在的四小姐不但不再是以前任他们踩低的庶女,而是老爷现在相当在意的女儿。
所谓山高皇帝远,传言皇帝有多在意胭脂雪这个燕王妃,他们这些太傅府的奴才虽然不知道,但是太傅老爷有多在意这个燕王妃,他们这些奴才却必须心里有底。
所以此事传遍府内没多久后,很多的管事奴才,便一个个的不请自来的到了莺玲阁,前来讨好胭脂雪。
可惜,胭脂雪却还在榻上昏睡,流苏与阿珠,只得前去应付。
这是来太傅府回门的第一天,就已经如此多事,如此的忙碌……
迎来回门的第二天【七点】卯时清晨,鸡鸣破晓。
莺玲阁破烂寒酸的客房里,摇摇欲坠的破竹榻上,窝在湛蓝新被褥里的胭脂雪猛地睁开了眼睛,既惊恐又痛苦的大喊了一声,“燕煜!”
“燕、煜?”听到胭脂雪这声无比清晰大声的呓语声,斜躺在胭脂雪身边的燕楚,不由的扯了扯手指上绞着胭脂雪的一缕长发,脸上戴着的鬼面具泛着诡谲阴寒的光,一双绯眸,跳动着炽烈噬人的通红火焰。
因头发被扯疼了头皮,胭脂雪倒吸了一口冷气,自然从梦靥中清醒了些许,而在循声望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时,整个人都是为之一震,“是你!”
几乎是咬牙的脱口而出,立刻便要从榻上坐起。
没想到身子才起了一半,突被燕楚身子一覆,又只得被压了回去,这让胭脂雪相当恼怒瞪向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冷喝一声,“小白!”
然后这次喊小白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小白根本没有出现。
“女人,你以为你每次都能偷袭爷成功么?”燕楚绯唇勾起一抹邪笑,绞着胭脂雪头发的手指越发扯得厉害,“说,你和燕煜是什么关系!”
胭脂雪头皮吃痛,但是半点也没有畏惧在意的反问燕楚,“说,你把我的爱寵怎么样了!”
听胭脂雪不答反问,燕楚危险的眯起了眼眸,戴着青铜鬼面的欺近胭脂雪有些苍白的面颊,“小玩.物,你最好别挑衅爷的耐心。”
“挑衅了又如何?”胭脂雪不怕死的挑眉讥笑。
“杀了你。”燕楚不怒反笑,大手猛地掐住了胭脂雪不盈一握的细颈,“或者,杀了你的爱寵。”
“你敢!”不顾脖子上的疼痛和窒息,胭脂雪双眸含冰。
“那你就拭目以待,看爷敢,还是不敢。”燕楚含着凉冷的邪笑,绯唇凑近了胭脂雪的耳畔,说的吴侬软语,语态暧味,语毕,伸出舌头一舔胭脂雪的脸颊,却端的无比邪恶。
登时,胭脂雪只觉自己的脸颊似被火舌舔过一样,脸皮无比的灼烧刺痛,令她反感到了极点,语气越发的没有好气,“我与燕煜有什么瓜葛,又同你有什么关系?!哈,难道你要跟我说,你是在吃醋?”
她时常噩梦连连,知道自己噩梦时,只怕定会呓语些不该说的话,所以,这也是她不想与燕楚那傻子同榻共枕的缘由之一。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回了太傅府,居然会发生七姨娘这件事,让她在拔除蛊毒时,难免受多了毒气的熏陶而晕倒了过去,竟还被这个鬼面男人钻了空子,听到了这不该听到的话!
听到这样的反问,燕楚倒真是一噎,心头那无名的火气,不由得湮灭了下去。
没错,这个女人梦里喊谁的名字,又关他何事?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他名副其实的燕王妃,心里梦里,却装着别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他的亲弟弟,他最厌憎的人!
思及于此,燕楚的怒火再次升腾,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掐住胭脂雪的大手不由得收紧,绯唇勾起的笑变得狰狞,“做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居然还敢反驳,你真是该死!”
见他莫名其妙的当真动了杀意,胭脂雪不敢含糊的开始反抗,即便知道现在的自己由于昨晚过度的使用内力驱散体内的毒气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她仍不遗余力的抵抗。
然而,不论内力,还是拳脚上的功夫,仅仅才过了三招,就已经彻底的败下了阵来。
倒是两人小幅度的过招下,身下的破榻被摇的咯咯作响,摇摇欲坠,那声音听到人耳朵里,还莫名的起了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暧味。
看着仍旧被自己压在身下,已经开始香汗淋漓,双颊泛红的胭脂雪,燕楚只觉腹.部一阵燥.热,喉咙发紧,原本抱着今天必取她性命的念头,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且思想逐渐被身体本能的欲.望主导。
故,下一秒,他就像捕获到了猎.物的豺狼,张嘴便猛地擒住了猎.物甜美可口的红唇,几近粗鲁残暴的撕咬,摄取。
胭脂雪自然是被动的接受,想抵抗,却是连抵抗的时间和时机半点也没有,直到口中腥咸味道加重,她的舌头和嘴唇都被这该死的野蛮男人咬破了,才让她心一横,眸光一凛,化被动为主动,也丝毫不遗余力的回应回去。
她向来不是娇气矫情的性子,相反,常年征战沙场的熏陶,让她骨子里多了一份男儿的狂野,多年的搅弄权术,也让她骨子里更多了一份男儿的霸气,这般主动起来,自然不是普通女儿家可以比拟的。
燕楚的唇齿是如何的粗鲁对待她的唇舌,她就十倍粗暴的奉还回去,用自己尖利的虎牙将燕楚唇和舌头咬的鲜血淋漓也不肯放开。
燕楚自然是没想到胭脂雪会如此的反应,原本只是以为她顶多像上次那般任自己予取予求,哪里想到,她不仅没反抗,也没投降,反倒这么出人意料的回应自己,而起,还回应的如此猛烈……
这自然是让他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的,再想把持主动权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要知道,这种事情,就和比武一样,一旦处于了下风,再想扳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
胭脂雪这次反客为主可不单单只是唇上的那点功夫,双手比燕楚更加的粗鲁直接,猛地撕碎了燕楚的衣.服.裤.子不算,手指还四处游弋点火,狂放到了极点。
作为男人,平日这种事情都是主动权的主宰者,哪里受过现在这样的待遇?虽然燕楚觉得有点奇怪,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新奇,很有趣。
真不愧,是被他冠上猎豹头衔的女人。
“男人,享受么?”胭脂雪猛地一翻身,攸的将燕楚压.到了身下,松开了燕楚的唇舌牵出了一缕缕惹人遐思的银.线,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的窈窕身段更让人一览无遗,添了春.色的艳容更似怒放的桃花,让她更像书中记载的,专门吸取男人精魄的妖孽。
处于下.位的燕楚仰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胭脂雪,他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却不得承认,他很享受这样猎奇的感觉,所以他挑衅的笑了,大手揽上胭脂雪的腰肢,“敢不敢,再让爷更加的享受。”
对于这样直白的邀请,还有某处*的抵触,胭脂雪当然再明白不过,所以,她伸舌性.感的一舔自己还在流血的红唇,粲然一笑,争若怒放的罂粟花,“敢,我为什么不敢?”
说笑间,她缓缓倾下身,艳若桃李的脸逼近燕楚戴着鬼面的脸,双手如同蛇一样游弋到了燕楚不着.寸.缕的胸口,然后——
拉开了衣襟,扯开贴身穿上的千针软甲的机关,让一根根软甲里的毒针,射进了燕楚的胸膛。
燕楚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时刻,这个女人居然这么阴损,对自己用这么卑劣的招数!
胸口的剧烈刺痛,让燕楚登时一脚将胭脂雪踹飞了出去,一双绯眸里现在跳动的已经不是怒火,而是嗜血的杀气,“贱人,你竟然敢这么对爷!”
捂着被踹的断了肋骨的胸口,勉强使了身法贴墙站定的胭脂雪笑的阴冷而狡黠,手背嫌恶的狠狠一抹嘴上残留的血液,以及两人纠.缠过的唾液,“可是你自己问我敢不敢的,我也如实回答了,也如是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这个卑鄙的女人!”燕楚欲想动手,可刚一运气,那射进胸腔里的毒针就开始随气行走,一根根逐渐逼近他的心脏。
可笑,这千针软甲还是他前几年好不容易从专做暗器的机巧老人那求来的,没想到自己还没用,却被这个该死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到了手里,还拿来对付了他自己!
可说来说去都怪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会被这个死女人迷惑了?
要不是新鲜她的狂放,他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出她穿了千针软甲!
“我是卑鄙,那又怎样?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不是再合适不过的?”胭脂雪一脸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我可好心劝你,若是还惜命的话,最好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快些把毒针逼出来,再晚了,啧啧,只怕没被这剧毒毒死,就要被顺着血流行走的千针钻进心脏给扎死了。”
“该死的女人,你给爷等着!!”恶狠狠的甩下这句老掉牙的台词,燕楚便破窗而出,捂着胸口,再一次狼狈的离开了,当然,前提他这次除了穿着一条裤.衩,还是不着.寸.缕的……
“身材不错嘛!”看着他光溜溜狼狈逃离的样子,胭脂雪心情极好的吹了一声口哨,放声大笑,“啧,真可惜,竟然忘了看看你这混蛋的真面目了。”
这下动静着实是闹大了,让外头正要过来伺.候的流苏给听了见。
“王妃您怎么了?”流苏急忙上前敲门询问。
“没什么,只是在打蟑螂而已。”屋里的胭脂雪很快收了畅快淋漓的情绪,忍着胸口的疼痛,轻咳了两声,“热水准备好了么,我要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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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被其他姨娘庶女撞见赤果的燕王(六千)
“没什么,只是在打蟑螂而已。”屋里的胭脂雪很快收了畅快淋漓的情绪,忍着被踹的胸口的疼痛,轻咳了两声,“热水准备好了么,我要洗漱。”
看到身上衣襟里敞露出的银白色软甲,冷笑着抿了抿唇。
幸好前日闲逛王府兵器库时发现了这件宝贝,不然今天非得又要遭受了这个混蛋鬼面男人的羞辱。
这可是江湖上,被成为暗器第一的机巧老人所制,莫说这钱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上都淬了剧毒极其难解,单是这难以拔除还会随血游走的银针,就够这混蛋喝一壶的了。
唔,看来她会很长一段时间,眼不见为净了魍。
嗯?等等,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问清楚了?
艰难的翻墙出了别院的燕楚,险些软倒在了别院后的墙根下,幸而,一直跟随的花想容及时出现搀扶住了他。
“燕王,您这又是怎么了?”花想容十分不解,也十分无语的看向自家王爷那光溜溜的身板檎。
想想每回王爷都是杀气腾腾的去,却每回都是灰溜溜的回,真是让他快好奇死了,胭脂雪那样一个比王爷武功手段差上千里万里的女人,怎么就能让王爷一而再的吃了这样的亏?
可惜啊,燕王太过鸡贼,每次都凶巴巴的把他撵走了再办事儿……
“你给我闭嘴!”燕楚简直气结,什么叫又?没好气的扒.起了花想容的衣服,“把你衣服赶紧脱.下来。”
花想容吓呆,然后双手抱胸往后跳出好几步,惊恐的看着燕楚,“不是吧,我的王,你就因为被你的王妃打击的狠了,也没必要立刻换这么重的口味吧?”
对女人绝望,就开始对男人产生希望,靠,这绝对是万万不行滴!
想他如此花容月貌,肯定第一个就得深受其害啊!!
“花想容,你到底在胡说鬼东西?”差点没了搀扶就要摔倒到地上的燕楚赶紧只手扶住了墙壁,恶狠狠的瞪着跳离自己一丈开外的花想容,嫌恶的扫了一眼他身上跟花蝴蝶似的衣服,“你以为本王是稀罕你的衣服?!”
“哦,原来您是要我身上的衣服啊,怎么不早说呢。”花想容一听只是要自己的衣服,顿时便松了一口气,于是立即剥起了自己的衣服,可剥了一半,又立觉不对的望向燕楚,“诶不是吧,我的王,您这态度未免也太……。”
“少啰嗦!快点!!”四下张望一番,燕楚几乎暴喝出声,虽然他戴了面具,可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他的脸还不是照样丢尽了?他真是想一脚踹死花想容这个只会招蜂引蝶的属下。
“好好好,我脱,我脱还不行么?您别生气嘛,这么大动肝火的何必呢?我看您还伤的不轻呢。”花想容边唧唧歪歪,边无奈的把自己的外袍脱下。
没想到,一行正从后院长廊前来拜访胭脂雪的姨娘和庶女,还带的一帮子丫鬟婆子,却把两人偷偷摸摸的一幕落入了眼帘。
这庶女小姐们还有小丫头们哪里见过裸.男,这见了的第一反应,那自当是放声大叫。
而那些见过无数世面的婆子们,第一反应却是有的啧啧称奇男.风现在竟然如此盛行,有的则吐痰鄙夷大骂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大白天的就干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倒是姨娘们相当的镇定,反应过来后,便一边捂住自家女儿的眼睛,一边支使婆子拿了家伙什,“老东西们,你们还愣着作甚么,还把快把这肮脏的东西打出去!”
男.风盛不盛行不关她们的事,她们最在意的,就是她们女儿的清白,这未出阁的闺女看到了裸.男这种事,要是传扬出去,那这些闺女还要不要嫁人了?
婆子们被骂的清醒了过来,知道这事情的轻重,便连忙操起扫帚棍棒石头之类的,一个个纷纷跳出了长廊,直奔后院外墙墙角下的燕楚和花想容。
燕楚和花想容在小姐丫头们的尖叫声中就已经被吓了一跳,再看到婆子们拿起棍棒石头气势汹汹的过来时,才彻底的反应过来。
“你这混蛋还看什么看,还不快带我走!”惊怒窘迫等多重情绪交加下,燕楚连自称都急切的改成了我,急忙拽住了花想容的胳膊。
想他堂堂一国亲王,战场上的枭雄神将,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
“啊?哦,哦,走,咱马上就走。”花想容想笑又想哭的附和着,连忙搂住了燕楚的窄腰,使了轻功,踏上墙头树枝,在婆子丫鬟姨娘们极度复杂的目光中,终于翻墙飞离了太傅府。
不知情的胭脂雪,此刻正在屋子里揽镜上妆,看着镜子里自己红唇被咬破的难看,不禁懊恼的蹙了眉,“大清早的,外面到底在闹什么?”
“回王妃,八成要不是昨晚那些来巴结您,却被奴婢和阿珠赶走的奴才管事不甘心的又来了,要么就是,昨天没有讨好到您,今天特意来讨好您的姨娘小姐们。”流苏奇怪的看了一眼胭脂雪破烂的红唇,微笑着回话,手上半点也不耽搁的给胭脂雪挽髻。
胭脂雪挑了挑眉,拿起流苏特意带来的梳妆盒里的一张颜色较艳的唇纸,放到唇间多抿了几下,“你虽说的在理,可你真的以为,她们只是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得见唇上的伤口被浓厚红艳的胭脂遮掩的还算可以,这才满意的将唇纸放回梳妆盒,顺手挑起了盒子里的首饰。
流苏一愣,“王妃您的意思是?”
这时,门外果然传来了阿珠忐忑不安的声音,“小,小姐,那,那些姨娘和小姐们来了……。”
“你不用搭理她们,只管把主屋房门关好,好生照看着姨娘就是,别让她们给惊扰了。”胭脂雪不以为然挑了一支金灿灿的金步摇,抬手插到了流苏刚给挽好的发髻上。
“这……。”阿珠有些犹豫,那些姨娘和小姐纵然不比夫人,但到底都是些比较受寵的,她若是将她们拒之门外,会不会反倒给姨娘拉了仇恨?
“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你难道想七姨娘这般了,还要再看其它姨娘的脸色,受尽嘲笑?”流苏睇了一眼门口前还站着的阿珠一眼。
阿珠最怕的就是这个,当下二话不说,连忙听话的跑去了七姨娘的屋子,赶紧把屋子的门关了上,像是有猛兽在追似的。
“这丫头还真是青嫩,半点也激不得。”慢条斯理的戴上一对羊脂白玉镯子在腕上,胭脂雪目不斜视的淡笑道。
“可贵在忠心,倒也机灵。”流苏微笑。
“如此最好。”胭脂雪不置可否的点头,欣赏着腕上镯子的熠熠华光。
流苏和阿珠已经一天一.夜多了,若阿珠有什么异动,流苏必然知道,可流苏这般说,便就是意指阿珠没有其它动向,一心只扑在了七姨娘的身上。
彼时,到了莺玲阁外的一干姨娘和小姐们,都以扇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四处张望,边不得不自个儿走向莺玲阁的客堂,边纷纷议论。
“阿珠这丫头还真是胆子大了,瞧见我们来了,竟然还闭门不见了呢。”最受寵的六姨娘,年轻貌美的脸上布满了不悦之色。
“这就是五妹你不懂了,”保养得当,风姿绰约的四姨娘嗔了六姨娘一眼,掩嘴轻笑,“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咳,王妃来了。”一直淡漠旁观的三姨娘掩嘴轻咳了一声。
六姨娘与四姨娘赶紧收了话头和讥诮的笑容,目光望向了正从客房出来,信步走向客堂的胭脂雪,得见胭脂雪今日比起昨日的穿金戴银还要奢华美艳至极的妆扮,既羡慕又嫉妒极了。
倒是三姨娘仍旧那副老神在在,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带着自己身后乖巧腼腆的三庶女,朝胭脂雪施礼福身,“见过燕王妃。”
四姨娘与六姨娘见状,立刻收了视线,分别带着自己身边的五庶女和双胞胎八庶女及九庶女朝胭脂雪垂首施礼,“见过王妃,王妃金安。”
这是个只讲位分高低不讲辈分大小的世界,胭脂雪比她们的位分高了不止十倍百倍,自然受礼受的理所当然。
“姨娘和姐妹们都客气了,倒是雪儿失礼了,回来事情诸多,没来及给诸位姨娘和姐妹见礼。”胭脂雪福身给她们回了一礼。
几人闻言,面色都各有不同,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燕王妃自然一回来就诸事缠身,一会儿与老爷促膝长谈,一会儿又与刁蛮难缠的六小姐不打不相识,还厉害的把最识大体的二小姐也给卷了进去,哪里有空来搭理她们这些个小人物?
还是六姨娘脑子转得快,嘴也甜,“王妃贵人多事,我们哪敢怪罪,倒是王妃如此客气,都不知让我们如何是好了。”
一品王妃回门,只有父亲的小妾给王妃参拜的份,哪有王妃亲自登门去拜访父亲的小妾的?
四姨娘与三姨娘纷纷笑着附和。
“流苏,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各位姨娘小姐们沏茶。”胭脂雪斥责的瞥了一眼流苏。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去。”流苏佯装惶恐的退了下去。
“记着,就用刚刚你给本王妃说的,昨儿个晚上,玉漱堂送来的七彩琉璃杯给各位姨娘姐妹用来品茶。”胭脂雪云淡风轻的朝着疾步离开的流苏追加了一句。
流苏回身福了福,应了声是便退出了客堂。
“今儿个那还真是托了王妃的福了,想这七彩琉璃杯可是波斯国进贡给皇帝陛下的贡品呢,”六姨娘眉飞色舞的笑道:“后来陛下赏给了老爷,就一直被老爷吩咐玉漱堂的管事束之高阁给珍藏了起来,任是谁求都未赏赐,连夫人都是不肯的。”
“妹妹这么一说,我倒也是想起来了,老爷确实藏了这么一套琉璃杯,我们连看一眼都未曾,要不是夫人那次闹将的厉害,我们还真是不知道玉漱堂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四姨娘掩嘴笑着接过话茬。
“哦?竟有这样的事?”走到了主位上唯一完好的一把椅子前,施施然坐下的胭脂雪挑眉,红唇微翘,“这么说来,父亲大人还真是厚爱我了。”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在阿谀奉承自己,这些女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呐……
“那是自然,怕是连最受寵的二小姐六小姐,都要望尘莫及了呢。”无视客堂客椅的破败,六姨娘笑的如沐春风携着自己的一双庶女坐下,就好像备受寵爱的就是她自己一样。
“她们怎么能跟王妃比。”四姨娘眼神嫌弃的扫了一眼客椅,但还是拉着自己的五庶女坐了下,嘴上不快的丝毫不遗余力的放起了马后炮。
独独三姨娘和自己三庶女都是安安静静随意找了个破烂的椅子坐了下去。
“姨娘这话就说的过了。”胭脂雪含笑瞥了一眼正从外头端着七色茶盏走了进来的流苏,继而垂眸看向了自己指间把玩的腰间双鱼玉佩,“她们可都是嫡出的千金小姐,母亲还是皇后的胞妹,金贵非常人可比,而本王妃,不过一个低贱的庶出,母亲的身份也不高贵。”
听到这话,三位姨娘和四位小姐都相继失色,着实是戳到了每个人共同的痛点,让每个人都说不出了话。
这时,端着茶盏走了进来的流苏,开始笑着为每个人布茶,红木雕花托盘上的七色琉璃茶盏都纷纷曜着绚烂的华彩。
这里刚好七个客人,自然不多不少的人手一杯了。
琉璃杯刚一入手,七人的视线均已被夺。
“哎呀,不愧是波斯的贡品,瞧瞧这做工,真不是一般的精巧呢,这杯上篆刻的牡丹花,跟活过来了似的。”六姨娘啧啧称奇的打量着手里的碧绿牡丹图的琉璃杯。
四姨娘鄙夷的瞥了一眼六姨娘,但仍笑着附和六姨娘的话,“瞧瞧,我这手里的红莲琉璃杯,这色泽,啧,可真是细腻难见呢。”
两人起了这话头,自然而然的便将刚才那令每个人都极不舒服的话题扯了开。
而庶女们,都还是年纪尚小的女孩子,手里得了这样赏心悦目的物件,自然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哪里还记得刚才的不愉快。
彼时,气氛再次热络了起来。
哐当一声,突然一声敲金碎玉般的某物落地破裂声,却再一次打破了好不容易调起的好氛围。
“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三姨娘突然猛地站了起来,一个巴掌就落到了自己乖巧的三庶女脸上,“连个茶杯都拿不稳,你还有什么用?”
三庶女胭脂薰当即那一巴掌扇的轻易摔下了只有三只腿的椅子,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发出隐忍的呜咽声。
旁观的四姨娘和六姨娘,都纷纷露出了指责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哎呀三姐姐,这可是皇帝陛下赏赐的贡品,如此打碎了,那可是犯了大不敬的罪,是要杀头的。”四姨娘不失时机的冷嘲热讽。
“薰儿今天莫不是哪里不舒服?平日素来最是端庄稳重,怎会如此失了大体?”六姨娘脸上挂着担忧的看向跌坐在地的三庶女胭脂薰,眼底却并无一丝怜悯。
四姨娘说的直接利害,六姨娘却是说的绵里藏针,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六姨娘明显是在有意挑拨这场干戈愈演愈烈。
三庶女胭脂薰听到后果如此严重,险些吓得昏死过去,瘦弱的身子不停的在颤抖,硕大的眼泪颗颗落在地上,敲出吧哒吧哒的声音。
三姨娘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才事先忍痛打了自己的女儿,原本还想唱出苦肉计来向胭脂雪求情,现在却被四姨娘和六姨娘如此一挑拨,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面色煞白的转身面向胭脂雪,双膝扑通跪了地,词穷的恳求,“贱妾不求别的,只求王妃,能留小女一条小命……。”
“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轻呷了一口手里普通白瓷杯中的热茶,胭脂雪视线轻描淡写的扫了四姨娘与六姨娘一眼,随之大方的展颜一笑,“不就是一个杯子么,碎了便是碎了,总会有碎的一天的,难不成碎一只,便要取人一命?倘若如此血腥,这套七彩琉璃杯,谁还敢用?”
一席话,说的四姨娘六姨娘以及其它的庶女,纷纷都诚惶诚恐的看向了自己手里的茶杯,甚至手都开始紧了又紧茶杯,生怕不小心也把被子给摔碎了,继而丢了自己的小命。
“可,可是王妃,这毕竟是贡品啊。”四姨娘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和五庶女手里的琉璃杯放在了桌案上,嘴上有些不依不饶。
“我倒是觉着王妃所言极是,就算是贡品,那也不过一副茶杯罢了,若真为死物要了一条性命,着实血腥的很,何况,我们家薰儿也不是故意粹的不是。”六姨娘也将手中琉璃杯视若烫手山芋,但却是不紧不慢不是仪态的随之放回了桌案上,并且示意的看了自己身侧的一双女儿一眼。
八和九庶女估计都是随了自己的母亲,不用过多的提醒,也随自己母亲六姨娘般,仪态大方端庄的将杯中茶水饮尽,才把杯子放回了桌案上。
三姨娘没有理会四姨娘和六姨娘的双簧戏码,不卑不亢始终保持着恳切目光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胭脂雪的身上,也不再做过多的辩驳和求饶。
打从进门,胭脂雪就有意无意的留意过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三姨娘,现下见三姨娘到了这个地步,竟没有任何的抢白求情,也没有什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倒是自有一番风骨的样子,心中不禁起了一丝欣赏,便笑着斜睨了一眼旁侧的流苏,“还不快将三姨娘扶起来,好歹也是本王妃的长辈,如此大的礼,本王妃如何承受得起。”
流苏应了一声,遂去将跪地的三姨娘搀了起来。
即便胭脂雪没有再说什么,可她这一番举动,无疑是已经将这件事裁决定了,自是再不追究三庶女胭脂薰的意思。
四姨娘与六姨娘见如此弄垮三姨娘的时机就要错过,哪肯轻易的放过,欲要再开口把这出双簧唱到底。
“几位姨娘与姐妹们特意来此见礼本王妃也有些时辰了,”胭脂雪却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两人,哐当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白瓷茶杯,看着诸人因自己这个小举动而露出了忐忑不安,这才牵唇一笑道:“本王妃也无什么好东西,就让流苏带各位姐妹去屋子里的首饰盒子里挑上几件称心的首饰,就当是本王妃的回礼了。”
听言,四姨娘和六姨娘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赶紧拉着自己已经雀跃欢喜的女儿们谢恩,“还不快谢谢燕王妃。”
庶女们都对胭脂雪福身施礼,“多谢王妃赏赐。”
“姐妹们别嫌弃就好。”胭脂雪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的看了流苏一眼,“带小姐们去吧,对了,可别忘了给三小姐换件衣裳,茶水都湿了一身,这样走出去让那些奴才见了,可要怎么好。”
“多谢王妃体恤。”三姨娘感激的拉着三庶女忙给胭脂雪鞠了一躬。
“小姐们,请随奴婢来。”流苏对庶女们做了请的手势。
庶女们含笑有礼的鱼贯出了客堂。
看着四个庶女娉婷离开的背影,胭脂雪暗自垂眸浅笑,这三个姨娘绝对轻视不得……
若无点个中本事,怎能将女儿都留在了自己身边养着,还平安的养到了这么大?
而这些庶女,本该见着自己这个多日不见的姐妹,是不会这么生疏有礼的,看来,姨娘们要不是教育有方,要不就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提点,告戒了她们,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随意亲近,甚至必须要防备的四庶女了……
过了这件摔碎了七彩琉璃杯事后,堂内的几人便有些索然无味的东拉西扯了一番家常,待到几个庶女欢喜的各拿了一件自己看上的首饰回来后,便都谢过了胭脂雪,而后就随着自己的姨娘一道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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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燕王为了个妓子被人打了(六千)
等到几人走远,胭脂雪这才敛却了脸上的笑靥,面色微沉,嘴角钩挂上一抹玩味,“这场开头戏,这几人倒是演的精彩。”
“王妃,奴婢要如何做?”同样也看出端倪的流苏却面上染了忧色,恭敬的询问檎。
“我差点忘了问了,”胭脂雪却突然岔开了话题,“你可有瞧见我的小狐狸了?”
现在居然还有心思管那个?流苏暗自腹诽了一句,思忖了片刻,便道:“昨儿个回来时,您就昏倒了过去,奴婢吓得不轻,当时就没过多在意您的爱寵,倒是昨儿个晚上听阿珠说,您的爱寵躲在七姨娘榻下怎么也不肯出来,一晚上都呜呜的叫唤,让她撵也不是,哄也哄不出来,着实头疼了好一番。”
“果然。”那鬼面混蛋果然是在诈她,小白那么狡猾,连养它长大的妖孽魅音都轻易抓它不到,又怎么可能容易被他掳了去?胭脂雪扯了扯唇角,站起了身,“走吧,我们这就去瞧瞧。”
说罢,便径直往七姨娘的主屋走了去魍。
待到七姨娘屋前时,流苏抬手扣了扣门扉,“阿珠,是我和王妃过来了。”
屋里的阿珠应了一声,很快便开了房门,一脸笑容的望向了胭脂雪,“小姐,姨娘她醒了!”
闻声,胭脂雪双眼一亮,便急切的越过了阿珠,小跑进了屋子,到了榻前,眼见到榻上坐起的七姨娘正含笑瞧着自己,不禁眼眶一热,跪到了榻边,“娘亲!”
“雪儿……我的雪儿都长这么大了。”七姨娘伸手抚上胭脂雪细嫩的面颊,缓和了不少颜色的面上充斥的都是慈爱,能发出的声音也不似昨日那般嘶哑。
“娘亲重病,女儿却不能伺.候左右,是女儿不孝。”胭脂雪满心愧疚。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还是要怪你娘亲无能,不能护你长大,雪儿必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吧?”说到痛处,七姨娘不禁潸然泪下,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
胭脂雪摇了摇头,眼泪也在眶里打了转儿,“女儿不苦,苦的是娘亲……。”
“娘亲没事,没事……好孩子,不哭,啊。”七姨娘轻柔的为胭脂雪抹泪。
纵然不是自己的母亲,在这一刻,胭脂雪为再次得到这样宽厚无私的母爱,动容不已,握着七姨娘枯瘦如柴的手,久久不能从泪雨中自拔。
一旁的阿珠看的也是既伤心又高兴的泪如雨下。
独独流苏,虽然受到此情此景感染,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但心智是最为清明的一个,所以便朝胭脂雪的身侧上前了一步,弯腰恭敬的刻意提醒,“王妃,恕奴婢多嘴,七姨娘如今醒了,叙旧自然有的是时间,眼下的危机,却……。”
“危机?什么危机?”听到这样敏.感的字体,七姨娘立即中悲伤喜悦中清醒,焦急惶恐的问向流苏。
“多嘴!”胭脂雪偏头侧目狠瞪了流苏一眼,继而和颜悦色的面向了七姨娘,“无妨,不过是些小事。”
哪知,七姨娘并不理会胭脂雪的敷衍,而是继续追问流苏,“你说,到底是何事?是不是大夫人要对雪儿不利?!”
话到末尾,七姨娘本能恐惧的握紧了胭脂雪的双手。
流苏瑟瑟看了一眼面上含霜的胭脂雪,并不敢再多嘴了。
“没有的事,女儿如今是王妃,大夫人也不能将女儿如何的。”胭脂雪微笑宽慰七姨娘,“娘亲现在刚醒,需要多多修养,女儿这就让父亲昨儿送来的补品给阿珠去炖了给娘亲用。”
“真的没事?”七姨娘仍不放心的询问,再听到胭脂雪的后话,担忧的眼中滑过了一抹冷意,“你的父亲还会送补品给我,真是难得……。”
见成功转移了七姨娘的思绪,胭脂雪关切道:“娘亲若是不喜,不如用女儿带来的补品如何?娘亲现在身子最是要紧,养好了,女儿才会放心。”
七姨娘不忍拂了自己女儿的好意,自然点头答应,“女儿孝顺,娘亲自然高兴,身子自然会好起来的……。”
“娘亲既然这般说了,那现在就乖乖躺下休息,不许再多想了,知道了?”佯装大人的口气,胭脂雪像对孩子般扶着七姨娘又躺到了榻上。
“好好好……。”有了日思夜想的女儿孝顺的伺.候在侧,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七姨娘自当乖乖的躺下休息了。
直到七姨娘依依不舍在自己身上的眼睛终于闭了上,胭脂雪这才悄悄松了七姨娘紧握自己的双手,轻手轻脚的起了身,拉过阿珠悄声的询问,“我的寵物,现下可还在娘亲的榻下?”
还没从高兴中回过神来的阿珠被问的一愣,好一会儿才挠着头,回神的想了想,“哦,那只奇怪的狗狗啊,奴婢好像早上在厨房里见过的……。”
奇怪的狗狗?听到自己的爱寵被冠上这样的称号,胭脂雪有些无语的抖了抖嘴角,然后松了阿珠,转身出了屋子,走去了厨房。
其实,她是不能责怪阿珠的,她们都是些寻常的内宅妇人,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哪里知道,小白可是世间难求的至宝灵兽。
就连昨日她怀抱小白堂而皇之进太傅府时,那穿过狐狸大氅戴过狐毛围脖的窦箫岚和嫡女胭脂雨都没看出来小白是只活生生的狐狸,不过,她们的视线都被胭脂雪所夺,也是原因之一。
到了厨房,果不其然的看到正在和一只公鸡大眼瞪小眼的小白。
只是……
现在的小白一身华美的皮毛现在被剪得七零八落,凹凸不平,要不是那昭示性的六尾,还真像只被剃了毛的小羊羔,浑身白毛又沾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漆黑锅底灰,着实滑稽。
“咳,小白,过来。”忍住笑意,胭脂雪掩嘴轻咳了一声。
哪知,在听到主人的召唤,在看到主人就在自己面前时,小白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吼吼的钻到胭脂雪怀里卖萌邀寵,而是见鬼了一样,刺溜就钻到了灶台里……
“流苏,你去大厨房问问可有榛子酥”,见此,胭脂雪有些啼笑皆非的边吩咐了流苏,边走向了有些脏乱的灶台前,然后蹲下身,偏着脑袋,朝灶台里的小家伙伸出了白嫩嫩的掌心,“主人知道错了,主人知道不该剪小白最引以为傲的毛发,小白就原谅主人好不好?”
几天以来,流苏见过自家这王妃许多面,最多的便是给人威严和冷漠的感觉,倒还真是没见过王妃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故而抬脚出去时,不免多看了两眼,有些无语。
为毛她有一种王妃又在哄王爷的赶脚?
后来跟上的阿珠见到胭脂雪这般模样,却是不禁羡慕起小白来,不禁心中喟叹:这世道,当真是人不如狗……
若是小白换成了奴才,别说有没有生气的资格了,主人连随时要你的命那都是恩赐。
小白仍旧不肯出来,躲在黑洞洞的灶台里时不时的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偶尔还能从黑洞洞里的灶台里,看到它泛出紫色光晕的眼睛。
动物的眼睛会在黑暗中反光,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见认错不行,胭脂雪眼睛一转,又想了别的对策,语气带了诱哄,“小白别担心,你的毛发还是会长的,再说了,小白现在剪掉了过多毛发,别提比以前更丰神俊朗了呢。”
说着,转头看了站在厨房门前的阿珠一眼,眼睛略带调皮的眨了眨,“你说是不是呢,阿珠。”
“呵,呵呵,是,是呀……。”阿珠违心的应声,干笑了两声。
听到这样‘由衷’的赞美,小白当然在灶台里是呆不下去的了,很快,就看到它从灶台里,一边甩着身上的锅底灰,一边昂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了。
看到跟灰老鼠一样德行的小白以这样自以为傲的姿态登场,阿珠再也忍不住了,连忙颤抖着双肩,捂住了嘴,直跑了出去偷笑。
胭脂雪则忍住想笑的冲动,又忍着脏兮兮的小白蹿到了自己怀里撒娇,被锅底灰呛得,被笑憋得直咳嗽。
很快,流苏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一只食盒。
胭脂雪赶紧让流苏把食盒里的榛子酥拿了出来,摆在了桌案上。
小白一嗅到自己最爱打牙祭的点心,榛子酥的香味,立马一刺溜,就蹿到了桌子上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小白,吃了糕点,就要把这座房子整个翻过来找找,是不是有不带主人味道的东西,知道了么?”拍了拍身上的锅底灰,胭脂雪瞬间换下了刚才和颜悦色的样子,一副命令般的口吻。
沾了满脸榛子酥渣子的小白,两眼泪汪汪的看向了自家主人,明显控诉的表情,分明在说,‘主人我是狐狸不是狗啊……。’
“要是不听话,这榛子酥就捻碎了喂刚才的大公鸡。”胭脂雪毫不理会小白的控诉,面无表情的残忍宣布。
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散着步的大公鸡适时喔喔了两声……
冲大公鸡呲了呲牙,小白双眼含着泪花,疯狂的把盘子里的榛子酥迅速的风卷残云了。
流苏此时与阿珠恍然大悟的相视一眼,原来,这奇怪的狗狗是要这么使唤的……
小白吃完以后,还是乖乖的去干起了狗的活计,在整个破烂的莺玲阁里四处忙碌的嗅来嗅去。
榻下,枕头,箱子,甚至地板墙壁缝里,小白均没有放过。
果不其然,在几个时辰后的午膳时分,已经翻找出了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东西。
亲手给七姨娘喂完了午膳和补品后,胭脂雪便带着流苏和阿珠,到了自己住的客房里,指着地上一大堆不属于她的东西,便吩咐起了阿珠,“你去瞧瞧,哪些不是这莺玲阁里的东西。”
初见地上一大堆的物件,阿珠还挺诧异的,她本以为莺玲阁已经穷的家徒四壁,除了破烂的桌椅还健在,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当然,值钱的东西是真的没有的。
所以,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很快就找出了不属于莺玲阁的东西。
一只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小白从哪叼出来的鸳鸯绣花锦囊。
因为锦囊是上好的蓝缎蜀锦,绣花的线都是金丝银线,四角还缝了四个血玉璎珞流苏坠饰,是比较值钱的物件,阿珠当然能轻易的找了出来。
胭脂雪接过手,正要打开锦囊,却被流苏阻止,“王妃,万一这锦囊里有危险的东西……。”
不待流苏紧张的说完,胭脂雪嫣然笑道:“无碍,她们还不会蠢到,用这样的方法要了我的命。”
说罢,便打开了锦囊,倒腾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只扎满了银针的布偶娃娃,还有一沓写满了酸诗浪曲的信笺。
“这,这是巫.蛊之术!”流苏和阿珠同时一惊,吓得倒退了一步。
只有胭脂雪镇定自若的拿起那只布偶娃娃翻看了一遍,见娃娃背上贴了一道黄纸,纸上写了生辰八字的东西,便递到了阿珠和流苏面前,声音发寒,“你们瞧瞧看,这上面是谁的生辰八字。”
现在与她相关联,就那么几个人,她倒要看看,她们这是要诅咒谁。
听主子语气不好,又知事关重大,阿珠与流苏即便害怕,要耐着惧意将娃娃拿到了手里,看起了娃娃背上贴的黄纸符。
“这不是七姨娘的生辰,好像……也不是小姐您的……。”阿珠从小在七姨娘身边长大,自然知道七姨娘的生辰八字,又经常耳边听七姨娘叨叨胭脂雪,自然也知道胭脂雪的生辰八字。
忽然,流苏惊诧莫名的怪叫一声,“这,这是王爷的生辰八字!”
“嗯?”胭脂雪狐疑挑眉,看向流苏,“你确定?”
“王爷的八字,是在王爷与王妃您对八字的时候,奴婢亲眼看到秦管家写的,绝对不会有错!”流苏笃定,转而奇怪道:“为什么,她们要诅咒王爷?”
胭脂雪忽的冷笑起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说着,将手中的那沓信笺递给了流苏。
流苏识字,看到信上所写的东西,其中还不乏参杂了几张男女鱼.水.之.欢时的图画,登时躁的双颊绯红,恶心的赶紧扔了手里的信笺,“谁,谁这么恶心!”
阿珠虽然不识字,但是看到那几张图画,再蠢也该知道这都是什么了,也是羞的脸颊通红,“她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嘛,不就是想构陷王妃诅咒我们王爷早死,然后和私.通之人,可以双宿双栖!”流苏向来聪明,立刻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其中的关键。
阿珠脸上一白,也是愤愤然,“她,她们怎能如此恶毒?!”
“呵,多好的计策啊,既可以上报皇帝皇后,说我诅咒燕王,让向来爱护燕王的皇帝瞬间对我大失所望,让我失了寵信,必定查都不想查,直接削了我的王妃头衔,届时,没有位分的我,就可以任由她们借题处置,什么红.杏出墙,该浸猪笼处死之类,啧啧,一箭双雕的必杀计呢。”胭脂雪竟抚掌笑叹起来。
“王妃,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得出来!”流苏顿时有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无奈感,“这些东西还不够充分,想来定然还有后招!”
“是啊,小姐……。”阿珠听到后果这么严重,都快哭了。
“阿珠,你可知道老爷的生辰八字。”拿过流苏手里的布偶娃娃在手里把玩,胭脂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蓝色的眸子里,已是冰封三尺。
阿珠一脸困惑的点了点头,“王妃要老爷的生辰八字做什么,莫不是也想学七姨娘以前那样,给老爷缝制祈福香囊?”
“哦?娘亲给父亲大人缝过那种东西……。”饶有兴致的一条眉梢,胭脂雪嘴角的弧度加深。
“对,对啊。”阿珠打了个寒颤,不明白为什么小主子笑的那么诡异。
“流苏,准备笔墨纸砚。”吩咐一声,胭脂雪垂眸含笑瞧着手里的布偶娃娃,意味深长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戏谑,“今儿个,可是有场好戏看了。”
“是。”流苏虽然并不怎么了解自家王妃,但是看到自家王妃笑的这么莫测诡谲,不想也知道,定是起了什么坏心思了,这让她突然有点同情起陷害王妃的人……
是夜,漆黑的夜空弦月高挂,春风冷意,树影婆娑。
“王妃,刚接到秦管家的字笺,笺上说,王爷被镇远候府家的小侯爷给打了!”打着灯笼匆匆走进七姨娘主屋的流苏,满脸忧色。
正在给七姨娘喂食汤药的胭脂雪闻言,眉尖微微一蹙,手上舀着碗中黑乎乎汤汁的汤匙一顿,扭头看向流苏,“无缘无故的,镇远候府的小侯爷为何要打王爷?”
王府的奴才们素来机灵,燕楚那傻子出门,必定是不可能用燕王的身份的,所以有人敢打他,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
镇远候府家的小侯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京都的小霸王,这两人怎么会无端闹到一块去了?
不过有趣的是,燕楚那傻子有个皇后母亲,那小侯爷却有个皇帝现在十分寵爱的如妃做姐姐。
没想到王妃如此冷静的先是一口问出了此事的主题重点,流苏顿时有些支吾踌躇起来,只搪塞的催促道:“管家在信笺上没有明说,王妃不如还是随同奴婢一起回府吧,不定王爷伤的多重呢……。”
榻上的七姨娘也赶紧的催促起来,“王爷现在是雪儿的夫君,雪儿还是赶紧回王府去照看吧,娘亲无碍的。”
安抚的拍了拍七姨娘的手背,胭脂雪淡淡瞥了一眼流苏手中紧拽的字笺,也不逼问,只唤来了阿珠,“你且去外院找几个老爷身边经常伺.候的小厮打听打听,今儿个镇远候家的小侯爷,因何事与人起了冲突。”
她相信,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胭博渊的耳朵。
何况,镇远候府家是如妃的母家,而如妃是五皇子燕陌的生母,那镇远候府自然是站在五皇子燕陌一派的,即便五皇子没有夺嫡之心,也保不齐如妃没有,五皇子一.党没有。
所以,在胭博渊眼里,必然视镇远候府为敌。
对敌人的一举一动,胭博渊这只老狐狸,怎么又可能错过?
阿珠应了一声,便转身出门准备去问。
流苏却蓦地上前阻止,“不用了!”
“流苏……。”胭脂雪微微眯起了眼睛。
流苏连忙低头,“王妃恕罪,不是奴婢故意隐瞒,而是因为原因,原因……。”
“呵,镇远候府家的小侯爷是出了名的花花少爷,他若跟王爷杠上了,必定是为了哪个花楼的妓.子罢?”冷冷的扯了扯唇角,胭脂雪复又扭回了头,面上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也无的继续为七姨娘喂起了汤药。
“王,王妃……。”流苏有些生畏的看向了胭脂雪弧度极其完美却没有半点表情的侧脸。
他们家王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提过不让王爷去那种地方了,偏偏王爷在外头也不知道结交了些什么三教九流,总是领着他去那些地方,他们这些跟班的奴才,哪里能管得了主子的?
“雪儿,别生气,别难过,如果过不了,和离了就是。”没想到一声不吭喝着汤药的七姨娘,突然语出惊人。
“姨娘……。”流苏同阿珠都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七姨娘。
“多谢娘亲。”倒是胭脂雪很快就从惊诧中回过了神来,望着七姨娘的目光,越发的心疼和温暖起来,柔笑道。
这个朝代,是男尊女卑的,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必须从一而终。
不知有多少女人,要与其它女人,共同分享自己的心爱之人,但是这些女人却从不放弃。
这也是为什么,后宫也好,内宅也罢,会有那么多女人斗得你死我活。
但娘亲如今落到了这样凄凉的地步,又何止只是失寵这么两个字可以概括,谁知道,她究竟经历怎样的苦痛,怎样的心如死灰,才会有了这样决绝的领悟?
“傻孩子,谢什么,我是你的娘,自然心疼你,不希望你受到半点的委屈,尤其……。”说到这,七姨娘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一片悲凉,“是心。”
第七十四章 玩完贱人打道回王府(八千)
“傻孩子,谢什么,我是你的娘,自然心疼你,不希望你受到半点的委屈,尤其……。”说到这,七姨娘微微垂眸,掩下眼底的一片悲凉,“是心。”
“娘亲只管放心,女儿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尤其,”笃定的话语顿了顿,胭脂雪紧紧握住了七姨娘的手,眸光坚定,“是心。”
呵,对于一个已经没有了心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会伤心?
“那就好,那就好……。”松了一口气,七姨娘抬眸,爱怜的看着自己的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女儿,心中默默祈祷着,但愿不要步了自己的后尘。
就在这时,院子今天已经让玉漱堂派来的小厮整修好的大门,因为还没磨合好,所以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吱呀声。
“这个时辰,是谁不通报就……。”流苏蹙眉不安的看向漆黑的前院,提灯欲走出屋子前去看看。
没想到,突然从前院匆匆跑进来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气喘吁吁的一把推开了挡路的流苏和阿珠,直朝胭脂雪冲将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拽了胭脂雪的手腕,害的胭脂雪手里的药碗当即掉落到了地上,“雪儿我们快走,夫人已经知道我们的事情了!魍”
胭脂雪毫无防备的被男子任由的从榻上拽了起来,不得不同男子一道匆匆跑向了大门。
“小姐!王妃!”被推倒在地的阿珠和流苏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而榻上坐着的七姨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一幕时,像魔怔了一样,满脸惊慌失措,全身不停的颤抖,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什么。
就在男子拖拽着没有抵抗的胭脂雪到了房门前时,正要抬脚踏进前院,却见前院浩浩荡荡的挤进来一群手举火把的小厮,和一大帮子膀大腰圆手持棍棒的婆子。
“四丫头,你这是要和这个臭男人,私.奔到哪里去!”一声厉喝从熙攘的人群中传来,紧接着,在人群自动让开的中间小道上,太傅夫人窦箫岚,正一脸冷笑施施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臭男人?”胭脂雪挑眉勾唇,戏谑的望向人群中的窦箫岚,“夫人怎知他是臭的而不是香的,莫非夫人闻过?”
“你!”没想到事到临头了,胭脂雪居然毫不害怕,还含沙射影说出这么大胆无耻的话来,让没有料到的窦箫岚一时有些张口结舌,转而才怒斥,“你做出这等肮脏龌.蹉的事情,丢尽了胭家的颜面,愧对了皇帝皇后,你居然没有半点悔过之心,还要在这胡乱攀咬,真不愧是那下贱的狐狸精生下的狐媚子!”
死死拉拽着胭脂雪不放的油头粉面的男人见势不对,赶紧捷足先登不让胭脂雪再开口,跪到了地上,冲着窦箫岚一脸恳求的磕头,“夫人,奴才求求您了,求您就成全奴才和四小姐吧!”
“贱奴才,你还有脸求本夫人?要不是你勾.搭四小姐,胭家的颜面,老爷的颜面,会被你们这对狗男女给玷污了吗?!”义愤填膺的窦箫岚二话不说,袖手一挥,“来人,把这对淫.乱的狗男女抓起来,关浸猪笼,沉塘!”
“是!”婆子们兴奋的应了一声,提着棍棒纷纷逼近了胭脂雪和油头粉面男。
“慢,慢着!”就在这时,被阿珠搀扶起来的七姨娘,拖着孱弱的身子到了屋门前,虚弱的喊了一声。
“莫千寻,你,你竟然……。”窦箫岚看到能起来行走七姨娘时,不可谓不惊讶。
“怎么,看到我不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你很惊讶是不是,窦、箫、岚。”念到窦箫岚三个字时,七姨娘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嘴里咬着吐出来的,平日那如一潭死水般的蓝色眼眸,此刻却掀起了异常大的波澜。
“哼,惊讶,本夫人当然惊讶!”窦箫岚面色一白,眼珠一转,便极聪明的岔开了话题,再度把众人的视线拉到她直指的胭脂雪身上,“本夫人惊讶你居然教出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败坏我们胭家的门风!看来还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胭脂雪原本正在惊讶于七姨娘竟然叫莫千寻,与江湖第一毒教玄冥宫消失了十几年的掌冥使竟然名字相同!此刻听到窦箫岚如此构陷自己还不够,还要如此羞辱娘亲,便当下一脚踹开了拉着自己的油头粉面男人,蓝眸幽冷的看向窦箫岚,“夫人,真没想到您看起来如此高贵端庄,却是个天天都不知道刷牙漱口的邋遢人,让女儿怎么说您好呢,更令女儿奇怪的是,全府上下哪个不知道女儿是您一手带大的,要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也轮不到七姨娘的头上,不是。”
“贱蹄子!”窦箫岚看了一眼被踹倒在地的油头粉面男人,怒气腾腾,“现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再怎么逞口舌之快也改变不了你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是个荡.妇淫.娃的事实!!”
“在闹什么?!”胭博渊极尽威严的怒喝在人群中响起,随之,在奴才们毕恭毕敬的让道中走了出来。
“老爷,你怎么在这?”窦箫岚被吓了一跳,面色有些不好的循声看向了身后走来的胭博渊,在看到胭博渊身后跟上的流苏时,窦箫岚立刻恍然大悟,但是并没有慌乱,甚至还透着些许愉悦。
“我在问你,你到底在这闹什么?”胭博渊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窦箫岚,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房门前被阿珠搀扶的苍白瘦削像纸片人儿一样的七姨娘身上,眼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七姨娘莫千寻却无视胭博渊的视线,一味心疼的看着胭脂雪,好像眼里根本就没有胭博渊这个人的存在。
见胭博渊这么厌烦自己,还死死的看着七姨娘不放,登时怒火妒火上涌,窦箫岚也毫不再顾忌胭博渊面子,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油头粉面男人,阴阳怪气儿的冷笑道:“还不是都是你的好女儿,嫁给了燕王做了王妃还不知足,还要在外面勾.三.搭.四,红.杏出.墙,跟她的生母当年一样的下.作!”
“够了!”提到当年两个字时,胭博渊再看七姨娘的眼睛里,已经迸出了噬人的火花,“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被提及当年,又接受到胭博渊如此愤恨的目光,七姨娘冷冷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孱弱的身子有些颤抖,张嘴正要开口时,被胭脂雪截下了话。
“父亲这话问的倒是有趣。”踱步走到七姨娘身边,胭脂雪紧紧握住了七姨娘与自己同样温度冰凉的枯手,笑靥嫣然的迎上胭博渊吃人的目光,“难道父亲觉得,您的女儿会是一个有着大好的富贵不要,偏要选那样一个令人吃不下饭的恶心男人,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也要纠.缠不清的愚蠢之徒么?”
闻言,胭博渊沉默了片刻。
要是他没和胭脂雪这个女儿打过交道,或许他会认为这种事,她会和她的生母一样做的出来,可是打过交道之后,才深知胭脂雪的城府尤其酷似自己,那她再怎么愚蠢没有眼光,也绝不会看上瘫坐在地上那个,玉漱堂之前的管事陈婆子家只会玩戏子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子。
窦箫岚见胭博渊似有说动的迹象,连忙插话反驳,“四丫头,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这么巧言令色的抵赖,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呵,这样就叫人证?”指着油头粉面男,胭脂雪笑的讥诮,“那女儿若是往乞丐窝里扔进去一锭金子,让他们都指证与夫人您有一.腿,您信不信,他们都会变成人证?”
“你!”耳听周遭有奴才们隐忍的低笑声,窦箫岚登时被气的双眼瞠大。
“好了!”胭博渊烦躁的一甩袖子,不得不承认道:“雪儿说的的确有道理。”
“老爷!”窦箫岚气急,怒目相向胭博渊。
胭脂雪则冷眼暗笑,即便她说的没道理,胭博渊也一定会说有道理。
也不想想,若此事坐实,她要死不打紧,他胭博渊在皇帝那里也必定要被连累的吃个大大的钉子,才是他胭博渊最忌讳的。
“闹够了,就赶紧撤了!”胭博渊没给窦箫岚半点好脸色,警告的瞪了一眼窦箫岚,要不是他需要仰仗这个泼妇的母家和皇后,他岂会容忍她到今天?
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世家贵妇圈子里,半点帮衬没给他拉拢,还尽会拖他后腿!
“今天这桩丑事要是不清理门户了,老爷叫我如何对得起胭家的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我燕王侄儿的名声!”窦箫岚没想到胭博渊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包庇胭脂雪,气的一咬牙,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哟,这会又把燕楚那傻子搬出来了?胭脂雪冷眼看着那被窦箫岚支使的婆子,正在那油头粉面男人身上翻找。
胭博渊越发不虞的指向窦箫岚,“你这个蠢……。”
“老爷,您看!”未等胭博渊发出怒火,那婆子赶紧将身上找出的一只鸳鸯锦囊奉到了胭博渊的面前。
当看到婆子双手捧着的鸳鸯交颈的锦囊时,胭博渊的脸立即沉了下去,像是被勾起了极度不好回忆,双眼几乎喷火,猛地将那锦囊扫落到了地上,“贱人,贱人!!”
掉地的香囊,当即抖落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字笺。
见到胭博渊如此跳脚,窦箫岚忍不住的唇角上扬,眼中尽是得意与鄙夷的视线,在胭脂雪母女二人身上扫视着,弯身便拾起了香囊和抖落出的字笺,“啧啧,这种香囊向来都是成双的,还有这里头的小情.书,也合该是成对的吧?七姨娘。”
七姨娘当即身子一晃,脸惨白的比纸还要白上三分。
胭脂雪连忙扶住了七姨娘的另一只手臂,似笑非笑的睨向窦箫岚,幽蓝的眸带着意味不明的晦暗,“夫人既然都知根知底知晓的如此清楚了,那还问七姨娘作甚?”
“你,四丫头你少在那儿含沙射影本夫人!”触到胭脂雪那样晦暗不明的眼神,窦箫岚莫名觉得心虚了一下,连忙撇开了视线,转到了胭博渊的身上,“老爷,您若觉得我冤枉了四丫头,不如就让人在四丫头这找找,这件事,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么。”
“搜,给我搜!”此时的胭博渊情绪极度的不好,自然轻易就被窦箫岚给挑拨了。
早就蓄势待发的奴才们现下得了太傅府最大的掌权人命令,自然毫无顾忌的应声动起了手。
“慢着!”胭脂雪突然喊道。
“怎么了,四丫头这是心虚了?”窦箫岚冷嘲热讽。
“夫人言重了,”屈指掸了掸衣袖,胭脂雪笑的云淡风轻,“女儿只是想,父亲既然要公平决断,那自然要父亲的人进去搜,若都是夫人您的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说到这,蓝眸转向了胭博渊,“父亲,您说是不是。”
胭博渊虽然在气头上,但理智尚且还在,自然知道胭脂雪的意思,是怕窦箫岚趁机栽赃,于是,便点了点头,沉声唤了一直跟随在侧的管家,“带上几个外院手脚干净的奴才。”
老管家点头应了,退下后,很快就找了几个经常伺.候在胭博渊身边,与内宅没有丝毫干系的奴才小厮进了莺玲阁,开始搜寻起来。
胭博渊身边的奴才,虽也只是奴才,但都见过些世面,手段心思都比较多比较玲珑,在莺玲阁每间屋子里翻找时,更是连墙缝地砖,房梁树下都没有放过。
幸好莺玲阁不过一个蜗居的小院,只有一间主屋,两三间客房,院前院后也就巴掌大的地,要不然经他们这么搜,怕是要搜上一整夜也搜不完的。
流苏没有经历过内宅妇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此番见到这等场面,心中也是无限唏嘘。
别看窦箫岚尖酸刻薄容不得人,脑子还是有的,前前后后计划周密,连太傅的心思都利用了个透,要不是王妃让了小白去寻那物件,只怕她和阿珠,直到现在也翻找不出来藏在那墙缝地砖里的小人儿,若真等到现在都找不出,那也只有眼睁睁看着王妃被害死了。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已至深夜,搜寻终于告一了断落。
管家躬着腰,毕恭毕敬到了胭博渊面前,“老爷,已经搜完了。”
“嗯,可有不该有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在奴才搬来的太师椅上坐下的胭博渊,神情明暗莫辨,大拇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翡翠扳指。
旁边也坐在奴才搬来的凳子上坐下的窦箫岚,则是一脸期待的看向老管家。
“没有。”老管家据实以报。
“没有?”胭博渊布满阴翳的双眼顿时一亮,“果真?”
老管家正要开口,却被拍着椅子扶手站起的窦箫岚给打断了,“老东西,你可莫要睁眼说瞎话!”
“奴才不敢,奴才虽上了年纪,眼睛倒还没瞎,多谢夫人体恤。”老管家不卑不亢的辩驳,并没有像府内其他奴才那样惧怕窦箫岚,毕竟他是从小陪在胭博渊身边长大的家生子。
“你这死奴才!”今天受了太多顶撞的窦箫岚已是气急,拿起手里的茶杯就要往老管家身上砸。
幸而胭博渊出手,拦住了窦箫岚,“够了!你还嫌今天闹的不够,不够丢人现眼?”
“老爷,我……。”恨恨瞪了一眼老管家,窦箫岚不死心的想要继续劝说。
“来人,把这个栽赃王妃的不轨之徒拖下去乱棍打死!”起身指着那油头粉面男吩咐一声,胭博渊便厌烦的瞪了一眼窦箫岚,转身负手准备离开,“今天就到这里,回去!”
“慢着。”噙着冷笑的胭脂雪蓦地开口喊道:“父亲,如果皇帝陛下知道父亲眼中公平二字竟是如此,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胭博渊闻言,顿时一拍脑门,回身面向胭脂雪母女时,瞬间换上了那张慈父的笑脸,“是为父忘了,今儿个是你母亲误会了你,怕是吓坏了雪儿吧?”
“呵,误会?”胭脂雪冰冷的目光,意有所指的落在了被小厮拖了起来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昏死过去的油头粉面男身上,艳容满布纠结,“怎么办呢,雪儿并不以为如此呢。”
想要就这么拿条奴才命敷衍过去,没门!
“夫人,虽然你是长辈,但错了就是错了,为了给小辈们树个标榜,给雪儿赔礼道歉,还是很有必要的。”胭博渊眼含警告的斜睨向窦箫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看的十分清楚了,但他现在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动窦箫岚,不管如何说,窦箫岚的皇后姐姐窦箫宛还依然在位,他又是太子的人。
本就咽不下这口气的窦箫岚,在听到胭博渊居然让自己给胭脂雪这小贱人赔礼道歉,差点气的背过气去,但是胭博渊的眼神已经很明显在警告她,她只得咬着牙,对胭脂雪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上了僵硬的笑脸,“四丫头,今天是母亲糊涂了,尽听信了小人谗言,才误会了你,你就……。”
“为了服众,为了父亲您在皇上心目中直臣的形象,更为了女儿不辱燕王妃的皇室位分,女儿以为,父亲万不可只搜女儿,却不搜其它人,”胭脂雪根本不理会窦箫岚,只对胭博渊笑的灿若桃花,“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听言,胭博渊却再也笑不出来了,脸上顿时阴云密布。
把话挑明到了这个份上,胭博渊又岂会不明白,他这个好女儿分明就是在对他施压,如果今天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要把自己娘家人羞辱她这个燕王妃一事给捅到皇上那里去。
捅到皇帝那里去他胭博渊其实并不怕,怕就怕他这个好女儿会添油加醋进去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最近让皇帝最为敏.感的,朝臣以下犯上,尤其,他这个现在已经明显暴露的太.子.党。
对皇帝和皇室不敬,明摆着就是生了反意叛逆之心。
这个罪名他现在和太子为了极力撇清,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现在要是再添这桩事,只怕……
权衡再三,胭博渊只得答应,“雪儿说的有理,管家,你且多带些人,把其它几个院子也给搜搜,总不能委屈了雪儿一人,也好,称了你们夫人想要清理门户的心。”
话到末尾,胭博渊几乎是带了极度反感,丝毫都不加以掩饰的目光看了窦箫岚一眼。
“什,什么……。”窦箫岚闻言一震,脸色血色尽褪,险些昏死过去,幸好被身边的心腹婆子及时扶了住。
见到窦箫岚如此大的反应,胭脂雪笑容甜美极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窦箫岚,这都是你自找的……
老管家领了命令,应声前去办了。
在莺玲阁的好戏已经是落幕了,多事的人群自然该散的都散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赶紧保住自己不该被翻出来的秘密,也遭池鱼之殃的被翻了出来。
“娘亲该是累了吧,天色不早了,先歇吧,”虽然给七姨娘也找了椅子坐下,但闹腾了这么久,对七姨娘刚除蛊的虚弱身子还是有影响的,故而胭脂雪还是担忧的问向了身旁坐着的七姨娘,“后面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也好。”一颗大石终于落了下,七姨娘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不免困乏的点了点头,便由着阿珠搀扶,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还没离开的胭博渊,眼神有怨恨,有疼惜的望着七姨娘看也不看自己的离去背影,有些不是滋味。
“父亲还是还是早些回去吧,这深夜露重的,父亲还是保重身体的好。”胭脂雪毫不客气的挡住了胭博渊的视线,笑的份外美艳。
等会还有好戏上演,她可不允许,胭博渊就这么错过了。
“女儿体恤,为父深感欣慰。”胭博渊讪讪收回视线,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可未达冰冷的眼底,转身,离开。
他没想到这个四女儿这么难以控制,简直,就像一条随时会反咬主人的毒蛇!
“父亲小心慢走,女儿恕不远送。”目送胭博渊领着神思恍惚的窦箫岚离开,胭脂雪这才敛却了所有笑容,对身侧的流苏吩咐道:“备马,回王府。”
闻言,流苏自是欣喜不已,这充分说明王妃虽然生气,却还是十分在意王爷的,只是,“备马?”
流苏百思不得其解的再问了一遍。
“你在这再多呆两天,好好照看七姨娘,待姨娘身子好些了,你就随后回府吧。”胭脂雪不多作解释,连忙回房收拾起了需要用到的东西。
“王妃您要独自回府?”流苏紧随其上,也帮着收拾起来,有些不放心,“还是等明儿个早上再回吧。”
“不了,秦管家既然传来字笺,想必王爷定是伤得不轻,这会子也不知道王府里闹腾成了什么样子。”想都没想,胭脂雪便拒绝了,没多少东西的包袱打上结,便往肩上一跨。
流苏见状,心知是说不动了,也只好点头答应,忙下去找人备一匹温驯点的马。
没来得及,也不想与七姨娘话别,出了莺玲阁时,胭脂雪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七姨娘屋子那透出灯火的窗户,便离开了。
前脚刚到太傅府门前不久,后脚流苏便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从太傅府马厩的侧门骑到了大门前。
对于流苏会骑马,胭脂雪一点也不奇怪,她早就知道,流苏的武功一点也不弱,当燕王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不是吃素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放心,把七姨娘交给流苏照看的原因。
下了白马,流苏将缰绳递到了胭脂雪的手里,“王妃,虽然回王府这一路并不长,但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太傅府现在被本王妃挑的风起云涌,本王妃现在却拍拍屁股走了人,倒是把烂摊子丢给了你,你可心有不甘?”静静看向流苏的双眼,胭脂雪问的无比认真。
这样的话,倒是让流苏骇的不轻,立刻便跪到了地上,“为王妃分忧解难,是奴婢的本份,奴婢不敢有怨怼之心。”
“很好。”胭脂雪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流苏这句话,“如今七姨娘就是本王妃的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今日之事毕竟由她挑起,她一走倒是落得自在,可七姨娘还在,不用想便也知道,那些女人,绝对会将怒气和怨气撒在七姨娘的头上,若七姨娘身边无人看顾,她真的放心不下。
而流苏毕竟她是燕王府的人,现在却在要留在太傅府上照看她的生母,多少,都有些于理不合。
可她若留在太傅府不走,那傻子的伤……还有,一旦她弃那傻子伤势不顾的传言,被有心人捅到了皇宫里……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苦笑,看来,从嫁给燕王起,他们两个就已经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护得七姨娘周全。”流苏答得诚恳。
“有你这句话,本王妃就放心了。”说罢,胭脂雪脚下蹬上青铜马镫,潇洒一跨,便稳稳落座在了马背上,左手拉紧了缰绳,右手持起马鞭在马臀上用力一挥。
下一刻,人便随离弦之箭般奔出的白马,风驰电骋般消失在了太傅府门前。
看到白马如此快速的奔跑速度,跪在地上缓缓起身的流苏,不禁抹汗,这是她亲自挑选的最温顺的母马了,王妃居然硬把它逼出了这等速度,实在是……
骑马的速度自然不是慢悠悠的马车可以比拟的,还没半盏茶的功夫,胭脂雪便已经到了燕王府前。
“来者何人!”王府前的侍卫依旧严谨以待的盘查每一个进府之人。
“燕王妃。”虽然穿着来不及换下的,淑女至极的裙装,但胭脂雪翻身下马的动作依旧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英姿飒爽的风采。
此次值班的还是之前挡过胭脂雪进府去路的那批侍卫,在听到又是这等嚣张而熟悉的回答声后,冷汗直流,连看都不去确认的看上胭脂雪一眼,便统统放下了武器,跪到了地上,“参见王妃!”
“都起来吧。”随意的朝侍卫们挥了挥手,胭脂雪边把马鞭随意的扔到了一个侍卫手里,边朝府内走,“这是太傅府的马,可要照看好了。”
“是!”接过马鞭的侍卫一脸恭谨。
没想到,刚进府门没几步,便看到打着一只琉璃灯秦管家已经迎了上来,像是事先就知道了一样,那张老脸依旧是那副死板没有表情,“王妃一路辛苦了,可要先休憩一下,再去见王爷?”
“不用了,我先去瞧瞧王爷伤势如何,再休息也不迟。”胭脂雪摆手回绝,脚下没有半点停顿的朝她只进过一次的新房走去。
秦管家却阻止道:“王妃且慢,王爷现在,是歇在了您的偏院里。”
“哦?”脚下一顿,胭脂雪嘴角不禁有些上扬,步伐辗转换了方向,“镇远候家的,你是如何处理的。”
“老奴不敢将王爷的身份暴露,所以老奴并未出面,”说到这,秦管家面上神情有些怪异,“是五皇子出面,护了王爷周全。”
听到秦管家说话停顿后,语气变得奇怪,心思细腻的胭脂雪明知秦管家为何有异,却依旧面上无波单刀直入的问了起来,“五皇子是个聪明人,由他出面自是最好不过,管家觉得,这有何不妥的?”
“老奴以为,五皇子最近对燕王府,过于热衷。”秦管家将一字一句,咬的有些意味深长。
五皇子燕陌这个人的确风.流,却从不下.流,虽有花名在身,但是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去万花楼那等下九流的地方,然而此次王爷被镇远候府的小侯爷所欺,却刚好被五皇子所救。
这看似巧合,可细想下来……
“您的意思是,五皇子若不是碰巧,就是蓄意?”胭脂雪心中也开始疑窦丛生,她可没忘记,五皇子是她本尊昔日的爱人。
---题外话---今天不打赏,乃们就太过分了,哼哼~
第七十五章 几日不见傻子已另有美人在怀(八千)
“您的意思是,五皇子若不是碰巧,就是蓄意?”胭脂雪心中也开始疑窦丛生,她可没忘记,五皇子是她本尊昔日的爱人。
自然便不能排除燕陌会因爱生恨,或者别有目的。
秦管家没有多言,安静掌灯跟随在侧,给予了胭脂雪过多的思虑时间。
不知不觉,便已到了偏僻的偏院前。
不过自从有了燕楚到此,偏院自然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冷冷清清的偏僻小院魍。
抬眸可见院前院后灯火通明,来来往往俱是忙碌的丫鬟婆子。
胭脂雪见到此番情形,面色有些不善,抬首看到屋子上所挂上的‘醉红楼’字样的牌匾,嘴角便抖了好几抖。
躲到这来,她一是为了旁边的竹林能够打掩护,私见吟风时,相对安全些,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清静檎。
谁想那傻子竟然……
还醉红楼,他还想把她这里也搞成花楼妓.馆是不是?
忙碌来去的丫鬟婆子见到是胭脂雪回来了,顿时都手忙脚乱的行起了礼仪,“王妃万福!”
看到这一个个慌慌张张的奴才统统站到了主屋门前挡着,胭脂雪蓝眸渐冷,“都退下。”
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然后都低下了头,竟没有一个肯让开的。
“才不过回了太傅府两日,这王府的奴才,就开始不认得本王妃是谁了?”胭脂雪双手环胸,红唇勾起冷笑。
“奴婢不敢……。”丫鬟婆子们为难的下跪回禀,“实在是王爷早有交代,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王爷?”蓝眸冷冷睨向身侧躬身站着的秦管家,胭脂雪好笑,“不是说王爷重伤么,怎么,居然还有心思精力来下达这样的命令?”
“王妃息怒。”秦管家面色无波,抬眼冷厉的扫了一干跪地的丫鬟婆子,“王妃让你们退下怎么还不退下,若都是聋子,那只能做装饰的耳朵也无需要了!“
闻言,丫鬟婆子们相继失色,连忙边磕头喊着饶恕,边跪爬着让开了路。
见状,胭脂雪冷嗤一声,大步跨前走向主屋。
好,很好,她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一句话还不如一个管家重要,看来,果真还是她太温柔了。
她现在倒要好生看看,这位所谓重伤的燕王,现在到底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事情,竟然不让任何人,包括她在内,都不得进她自己的屋子!
很快踱步到了屋门前,胭脂雪伸手立即打算就这样推门而入。
可,双手还未触到朱漆门框上时,门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先一步入了她的耳朵。
这是一对男女令人浮想联翩的对话声。
“王爷可还疼么?让乐文给您揉揉可好?”
“楚儿是男子汉,那点小伤算什么!不过袖袖你这里好像伤得很重诶,还是楚儿给你揉揉吧?”
“嗯~王爷你好坏,不要揉.人.家.那.里……。”
听到如此叫人脸红心跳的话,胭脂雪的一张艳容却越来越冷,如覆寒霜,一双蓝眸泛出一***骇人的幽光。
没有再立刻推门而入,而是幽幽转身,扫视起了跪了一地诚惶诚恐的奴才,最终,胭脂雪冰凉的视线就落到了秦管家的身上,红唇讥诮,“管家深夜传信,为的,就是让本王妃看这个?”
“王妃乃当家主母,府内一应大小之事,自然须得王妃过目,须得王妃定夺。”秦管家说的头头是道。
那样不干不净的东西就这么入了王府,自然需要清理门户。
“老东西。”胭脂雪没有丝毫情绪的笑骂了一句,然后转了身,双手推开了房门,娉婷而入。
房门推开之际,映入胭脂雪眼帘的,便是桌前长椅之上,面颊绯红的燕楚衣衫褴褛,手揽怀中温.香.软.玉的旖.旎情景。
“听闻王爷受了重伤,不知伤的是否要紧?”抬手扶了扶由于之前激烈骑马,从而被颠簸的欲要坠落的发钗,胭脂雪冲燕楚笑的艳美至极。
“玩具娘子!”闻言转头看来的燕楚一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两眼顿时大放光彩,可这光彩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的光景,很快,便被幽怨愤怒取而代之,“你不是不要楚儿了么,那还回来做什么……。”
哼,这臭女人居然还知道回来!
哟,还学会反驳了,看来这几日在花楼里长了不少本事呢!缓缓眯起眼眸,信步走上前去,胭脂雪笑靥如花,“王爷是听何人所说,妾身要抛下王爷了?”
说着,冰凉的视线落到了坐在燕楚双腿上的,一身红衣长相娇媚的陌生女子身上,“是她?”
说罢,不等燕楚回答,胭脂雪一个巴掌便扇在了女子娇媚的脸蛋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生生将女子的脸打偏到了一边,使得女子捂着吃痛的脸,双目凶狠的瞪向了胭脂雪,“你……。”
啪的一声,胭脂雪眼睛眨也不眨,一个巴掌再度打在了女子的另一边脸上,红唇依旧勾着那抹恰到好处的艳笑,“见到一品王妃不知见礼,以下犯上的***才。”
“我才不……。”女子两手捂着火辣辣的双颊,欲张口反驳自己并非是王府奴才。
“在本王妃面前不自称奴婢,毫无半点礼数。”谁想,胭脂雪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带着女子捂脸的小手,再度挥下一巴掌,生生竟将女子打翻到了地上,还吐出了两颗和血的牙齿。
三个巴掌那般响亮的打下去,外头的奴才们听了都觉得疼,心中更是对这个燕王妃生了畏惧。
而傻在当场的燕楚,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臂上前,挡在了女子身前,竟然没有半点害怕的迎向了胭脂雪,表情义愤填膺极了,眼底却噙着微不可见的戏谑,“不许你再打了!不是袖袖说的,袖袖也不是这里的奴才!”
很好,这女人总算也知道吃醋,知道不痛快了。
哼,她在睡梦里喊燕煜那混球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有了燕楚的庇护,女子便楚楚可怜的拉着燕楚的袍摆,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只是一张嘴说话,断了两颗门牙的嘴里便汩汩流出血来,发肿的脸颊令她说话也十分的含混不清,“王爷……。”
“哦?原来是这样。”恍然的胭脂雪有些责怪的看向燕楚,“王爷怎么不早说呢,害的妾身就这般的错怪这位姑娘了。”
说完,胭脂雪一脸愧疚的瞧向乐文,巧妙的绕过了挡路的燕楚,弯腰友好的朝跌坐在地的乐文伸出了手,“都是我冤枉了姑娘,姑娘可有事?我这就唤大夫来为姑娘医治可好?”
看到眼前瞬间变成笑的一脸和善,说话轻声细语无比友好的燕王妃,乐文真的有点懵,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胭脂雪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准备拉她起来。
“别碰别碰!”燕楚突然一脸紧张不满的扯开了两人的手。
扫了一眼自己被生生扯开的手,胭脂雪蓝眸沁出一抹冰鸷,嘴角的笑容有些发冷。
而再度跌坐在地的乐文,见到燕楚这等反应,自然以为是燕楚心疼自己比心疼那个什么燕王妃更多,当下便紧抓住了燕楚的手不放,苦苦的哀求,“王爷,袖袖好疼,王爷一定要给袖袖做主啊……。”
哪想到,燕楚根本就不理会乐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一把挣脱了她的双手,满面焦急的去拉了胭脂雪的双手在自个儿的眼前翻看,“娘子可有沾到脏东西?”
虽然乐文还是一个雏儿,但毕竟是从妓.馆里来的东西,怎么都是不干净了的。
这么不干净的东西竟然敢碰他的女人,真是贱人!
并没有因为燕楚这个动作而融化眼底冰霜的胭脂雪,视线淡淡的扫了一眼燕楚紧握自己的双手,不以为然的微笑,视线意味不明的落在乐文的身上,“再怎么脏,洗洗不就干净了。”
当然,也要看,是用什么洗了。
“嗯嗯,那楚儿这就给娘子端水来洗干净哦。”说着,燕楚便忙跑出了屋子,去找丫鬟端水去了,完全忘记了适才还在生胭脂雪的气,完全忘了还有个乐文在等他做主,好似天大地大,娘子双手的干净才最大。
胭脂雪知道燕楚的忘性和不记仇,倒也无甚稀奇燕楚又对自己恢复如初的反应,还替燕楚给乐文致歉,“不好意思了乐文姑娘,我们王爷一贯如此,你莫要介怀。”
替自己做主的人走了,乐文知道自己没了倚靠,哪还敢再明目张胆的再与胭脂雪作对,便强制隐忍泪意,咬唇咽下这口被无端被打的恶气,“王妃言重,王爷如此真性情,乐文岂会怪罪王爷……。”
一看到乐文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胭脂雪脑子里蓦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妹妹来,还别说,这几日没得空去和她好好交流交流感情,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了,不如……就拿这位送上门来的小羊开刀。
“秦管家,本王妃不小心伤了这位乐文姑娘,你且请乐文姑娘前去府内的医馆好生瞧瞧,”瞥见秦管家一唤就毕恭毕敬走了进来,胭脂雪微笑加深,“记住了,要好生的瞧,莫要怠慢了,这可是王爷的贵客呢。”
“请王妃放心。”秦管家应声,挥手示意身后随上来的丫鬟去扶乐文起来。
乐文看到自己被燕王妃奉为上宾,不由想到燕王对自己的好,心中便暗忖这个王妃如何嚣张,却也是要听从燕王的……
想到这,乐文底气和傲气不免又多了几分,连谢都不谢胭脂雪,便目中无人的扶着丫鬟,往屋外走去。
待乐文临门前时,胭脂雪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叫住了乐文,“啊,刚才在门外时,本王妃好像听到了王爷说姑娘伤了,且还伤得不轻,需要咱们王爷好生的揉揉,王府医馆里的大夫都是宫廷里的御医,推拿揉捏的功夫都是极好的,姑娘不妨告诉他们,让他们好生的替姑娘揉……。”
一听这话,乐文满脸涨的通红,心里陡然泛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感,吱吱唔唔的撂下一句“多谢燕王妃”,便拉着丫鬟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并未着急跟上去的秦管家朝胭脂雪作了一揖,“王妃如何打算。”
忍着恶心感,胭脂雪蹙眉轻嗅了一口这屋子里乐文残留下的浓厚胭脂香气,很快艳容上便浮起两片红霞,不过,她的脸色却越发的冷凝,蓝眸泛起的幽光更甚,“情.丝.绵绵……。”
“玄冥宫排行第三的媚.药。”秦管家本就难看死板的脸上变得更加的难看了,因为枯树皮一般的脸上留有很多年前留下的可怖刀疤,此番模样,简直还可以称得上是狰狞。
因为早就从燕楚和花想容那儿知道了胭脂雪武功修为上的本事,秦管家自然没去多想胭脂雪为什么一嗅就知道这香味里掺杂了那媚药。
“她既然这么空虚寂寞冷,本王妃自然要好好儿的成全她。”朝屋外莲步轻移,胭脂雪笑若怒放时的罂粟,眸光粹毒,“看管府门的那几位侍卫常年为王府在风雨飘摇中卖命,端的是辛苦,该是好生赏赐他们的时候了。”
尾随其后的秦管家赞同的点头,“王妃所言极是。”
“这间屋子有些陈旧了,想来是年久失修,就劳烦管家明日着人,好好的修缮修缮,翻翻新。”踱步到了屋外,仰首望着这满院子的灯火,胭脂雪说不出的厌恶,一甩袖子,说完这话,便大步离开了。
“老奴明白,王妃慢走。”秦管家恭敬地目送胭脂雪离开。
待胭脂雪匆匆离去的背影几乎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中时,秦管家这才直了身板,面色铁青的准备去办事,没曾想刚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了端着一盆水的燕楚,骇的他连忙抱拳作揖,“王爷。”
燕楚似乎心情很好,笑的眉眼弯弯,皓齿毕露,“诶?管家爷爷你怎么还没走呀?”
“呃,老奴这就要离开了,”秦管家再度露出只对燕楚才有的慈祥笑容,目光略带疑惑的看向燕楚手中端着的一盆清水,“王爷您这是?”
“哦哦,玩具娘子手脏了,楚儿要帮玩具娘子好好洗洗!”燕楚兴高采烈的说着,便已是急不可待的端着清水往屋子里走。
“王爷不必去了,王妃已经走了……。”秦管家一脸为难的开口喊道。
这一次可不能怪他老人家,他好不容易把王妃这尊大佛给请了回来,王爷自己偏偏要闹出这么一出,这能怪得了谁?
哐当一声,燕楚手里金灿灿的盆子应声而落,清水四溅了一地。
“玩具娘子,又,走了?”没有哭没有闹,如同被抽干了灵魂一样,燕楚像个木头人一样呐呐的机械道。
秦管家从来没见过自家王爷这样过,顿时被吓了一跳,“王爷您怎么了?”
燕楚没有回答,而是应声倒在了地上。
“王爷!”幸而秦管家武功不弱,在燕楚倒下的那刻,便动了身法,双手结结实实的将倒下的燕楚接了住。
接住后,秦管家赶紧一摸燕楚的脑门,滚烫的热度令秦管家面色大变,“来人!送王爷回新房,务必找到王妃!”
秦管家虽然武功甚好,但是毕竟上了年纪,并不能扛起燕王这么大个男人回去离这里甚远的前院主屋新房,只得唤了周围把守的侍卫。
听令的侍卫应了一声,连忙上前四个健硕的,两人抬起燕楚一双胳膊,两人抬起燕楚一双长腿,步伐有序稳健的直朝前院的新房奔去。
“看来,定是这媚药诱发了王爷体内的余毒。”一脸忧心的秦管家的确很焦急,但是这次却并没有随行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目送侍卫抬着燕楚离开,面目可怖,宛若地狱里的阎罗,“这下作的贱东西!”
阴恻恻的说完,便杀气腾腾的直往王府里设的医馆奔去。
四个侍卫将燕楚抬去新房时,胭脂雪正准备沐浴就寝。
原本她是想着已经临到深夜,还是不折腾的要搬去其它院子的好,今天她着实是累了。
看到四个侍卫把燕楚抬来时,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着实吓得不轻,胆子小的丫鬟甚至还吓出了眼泪。
毕竟她们的生死可都是系在燕楚一人身上的,但凡他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的下场会有多悲惨,可想而知。
听到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闹哄哄的声音,正坐在软座上揉着眉心的胭脂雪,心烦意乱的低喝了一声,“外面又再闹什么?!”
伺候燕楚的总共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七八个三等丫鬟,加上两三个婆子。
这在世家大宅里,算是少的了,大概就是担心正如今天那个乐文事件一样,怕心怀不轨的丫鬟借着如今心智不全的燕楚上位的关系,所以秦管家才没有安排那般多的丫鬟给燕楚,凡是对燕楚的事情大多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其实,内幕是燕楚更怕人多嘴杂。
除去一等丫鬟流苏,还有一个巧银。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随燕楚到胭脂雪的偏院伺候,依旧在新房守候的巧银,在听到胭脂雪不善的喝声时,便挑了帷幔进了内室,对胭脂雪微微福身,“回王妃,是王爷他昏倒在了醉红楼,现下正被几个侍卫抬了回来。”
巧银说话的语气有些冰冷,甚至还有埋怨的意味在里面,对待胭脂雪,并不像流苏那般恭敬。
胭脂雪倒是没有去多在意这个巧银,一门心思都被巧银的话吊了起来,人也立即站起了身,语气有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可有无大碍?赶紧让他们将王爷抬进来!”
“是。”巧银冷冷的应了一声,便急切的掀开帷幔退了出去,去唤了侍卫抬燕王进内室。
待看到被侍卫抬进来的燕楚脸红的有些吓人,像只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虾子一般,这让胭脂雪心下打了个突,不好的预感阵阵袭来。
莫非,这傻子已经媚药侵体了?
之前因为的确动了怒气,她便想着再不去管他,之前又见那乐文还是很正常的,所以也就没想到这傻子已经中媚药到了这种程度。
“巧银,你去着人准备冷水,把浴桶注满为止。”上前领着侍卫将燕楚抬到了榻上的胭脂雪,视线凝在燕楚那张现在简直红的像一块血玉的脸蛋上,蹙了蹙眉尖,不疑有他的吩咐道。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巧银突然回出十分不善的冷言冷语,“王妃到底还是不是王爷的妻子?”
“你想说什么。”胭脂雪自然知道巧银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扭头,蓝眸寒鸷如冰的射向巧银。
“王妃如此聪明,既然知道要用冷水来为王爷降温,想必奴婢不说,王妃也早就王爷是中了何药?”巧银没有半点畏惧,也没有半点恭敬的迎视胭脂雪寒鸷的眸,“可王妃宁愿这样伤了王爷的身体,也不想为王爷解除药效,难道奴婢说王妃不是王爷的妃子,说的不对?”
胭脂雪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燕楚这个傻子,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这么质问,质问她是不是这傻子的妻子,是不是他的妃,一时,竟有些怔忡。
之所以没想到,那是因为她的确,从一开始,甚至还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把燕楚归类到了自己的棋盘里,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不管对他是保护也好,爱护也好,都是做戏,做给皇帝看,做给别人看。
却从来都没有把他当成过自己的夫。
从而,她的身体,乃至内心,都是惯性理智的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控制得当的疏远距离,那自然,碰到了燕楚中了这样的药,本能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用她自己的身体去帮他解除药效,而是用别的方法来做。
经巧银如此提醒,胭脂雪心底突然涌出了一种,自己很残忍,很凉薄的念头……
“没错,你说的很对,”看着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而感到惊愕和愤怒的巧银,胭脂雪抿唇笑了,步步逼近,“可那又如何?这是本王妃与王爷之间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插嘴了?在提点本王妃的同时,你又可曾提醒过你自己的身份?难道你以为,我现下若不给王爷解药,就能轮得到你了?”
一连串的反问让巧银步步后退,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胭脂雪并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继而嘲讽的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本王妃这就告诉你,你永远都上不了这个位,永远不能。”
“你!”巧银悲愤到了极点,想也没想,便朝胭脂雪的胸口挥出杀气腾腾的一掌!
反应极快的胭脂雪微微一个侧身,便极其巧妙的躲开了巧银的攻击,表面甚至还躲的十分狼狈,面上又惊又怒的朝那四个抬燕楚进来都还没来得及离开却已经傻在了当场的侍卫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个以下犯上的***才抓起来!”
闻言,傻子般旁观的四个侍卫这才惊醒过来,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制服巧银。
身为王府的侍卫,虽然外家功夫不弱,可要对付巧银这个专门在燕楚身边贴身保护的内家功夫高手,难免不是对手,但却胜在人多。
听到有打斗声,门外的侍卫也都涌了进来,很快,便将巧银拿了下。
在被几个咬紧牙关抓着不放的巧银,一边拼命的挣扎,一边恶狠狠的瞪着胭脂雪,眼珠都沁出了血丝,“你不配做王爷的妃,你不配!”
“拖下去,关起来!”胭脂雪疲惫至极揉着眉心,懒得再与巧银多做这口舌之争,转身重回到榻前,看着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燕楚,嘴角滑过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看看,即便你现在是个傻子,还是有那么多女人争先恐后想要睡.你,若你还是三年前那个沙场神将,京都的第一王,最顶天立地的男人,恐怕就更有无数女人要对你趋之若鹜了吧?
待侍卫们将巧银拉下去之后,听到动静而涌进来的一屋子丫鬟婆子,都有些诚惶诚恐起来,生怕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
“你们也都退下。”胭脂雪看也不看这群奴才,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室内的气氛过于诡异低压,丫鬟婆子们正巴不得现在夺门而出,现在听到这样的吩咐,便一个个应着是,逃也似的鱼贯挤出了屋子。
待人都散去,独余下两人。
“都怪你。”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弯腰伸手,再度抚上燕楚通红的面颊,那传至指尖和掌心的热度,灼烫的令胭脂雪睫毛微颤,“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如此的希望,燕楚不是真的傻,而是在装疯卖傻。
或许,今天的一切就会有所不同,就不会……让她这么纠结。
“玩具娘子……楚儿难受……楚儿好难过……。”半醒半昏的燕楚,忽然猛地抓住了胭脂雪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那异常的冰凉,令他打心底的发出一声低吟,“好……好舒服……。”
太傅府。
为了节约时间早点闭幕这个闹剧,胭博渊吩咐老管家派出了大批的外院奴才,分批进到每家每院开始进行搜查。
内院那些女人在背后玩些什么戏码手段,胭博渊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才让这些奴才,速战速决,正如胭脂雪所言那样,只要做做样子就是了。
这原本是一个让胭脂雪好看,除掉胭脂雪的完美计策,后院的女人们完全都没有想到,现在却成了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恶果。
这后果实在是太始料未及,太令她们猝不及防。
谁都有秘密,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人掘出,曝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所以这个夜晚于她们而言,简直堪称一场噩梦。
书房中,胭博渊耳边安静的听着老管家搜查后的结果,手上执着狼毫毛笔,不断书桌上的一张张白纸上笔走龙蛇般的挥毫。
但上好的白纸上,始终写下的只有一个字,忍。
差不多快要叙述完结果的管家,说到最后时,一直恭敬低垂的眼睛,突然抬了起来,缓缓的看向了胭博渊,“老爷,至于夫人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让老奴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讲。”胭博渊眼睛都没抬一下,不疑有他的吐出了这一个字,垂首在白纸中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窦箫岚的肮脏事,无外乎争风吃醋,如何残害他的爱妾和庶出的子女,这些,他都知道。
但他不得不纵容,不得不让她为所欲为。
窦家还有倚靠的价值,还有皇后窦箫宛,还有太子,这重重关系,令他不得不忍。
毕竟,小妾没了可以再娶,儿女没了可以再生,而一旦到手的权势没有了,他胭博渊,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得到了首肯,管家自然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安心的开口叙说,只是刚一启齿时,有些许的踌躇,顿了一下,方才吐出了字眼,“老奴,搜到夫人的院子里,有一间密室。”
“哦?”这倒是让胭博渊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是私藏的金库,还是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恶毒东西?”
“都不是。”说到这,管家赶紧把头低了下去,言词忍不住的有些停顿,像是喉咙里被卡进了一颗桃核,“是,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还,还有这个。”
说话间,便双手奉上了一只背后贴了一纸黄符的木偶娃娃。
咔嚓一声,胭博渊手中的狼毫毛笔,应声折断,漆黑的墨汁,染了一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拿过管家手中专行巫.蛊之术时用的布偶,看到布偶娃娃背上贴的黄符纸上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胭博渊几乎是咬着牙的低吼,额头青筋蹦起,一向慈眉善目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老管家,把头垂的更低了,“夫人在院子里的密室里,藏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云裳戏班的当家花旦,聂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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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主母给太傅父亲戴了顶大绿帽(六千)
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老管家,把头垂的更低了,“夫人在院子里的密室里,藏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云裳戏班的当家花旦,聂云衣。”
尽管老爷现在是如何的厌弃夫人,可到底夫人是老爷的女人,试问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不仅背叛自己和他人有染,还诅咒自己?
何况,老爷还是万人之上的,燕国堂堂的一品太傅。
“云裳戏班,聂云衣?”将手中的木偶娃娃捏的咯咯作响,胭博渊危险的眯起眼睛,脸色越加的铁青,眸中阴霾重重浮起。
若是其他人,他胭博渊兴许一时还想不起来,可这个聂云衣魍。
云裳戏班是半年前,在皇后寿诞时,窦箫岚说皇后她的这个姐姐最喜欢的便是看戏,于是就亲自推荐给他云裳戏班,让他将戏班敬献给皇后,必能讨得皇后欢心。
窦箫岚和皇后是姐妹,自然比谁都了解皇后的习性,他自然也就没有反对,而且云裳戏班的确在民间名气不小。
尤其是戏班的当家花旦聂云衣,更是备受戏迷百姓的追捧檎。
没有过多的思虑,他便将整个云裳戏班买了下来,在皇后寿诞之日,敬献给了皇后,不出所料,皇后的确很喜欢,还为云裳戏班请了旨意,封为了皇家戏班,赐了兰庭。
可如何没想到,他竟然被窦箫岚这个荡.妇耍得团团转!
难怪,窦箫岚经常会以看戏为由出府。
想来这个荡妇定然早与那个聂云衣私.通,为了难保有一日他会发现,她竟然借他的手,早就为聂云衣铺好了路,让云裳戏班得到皇家戏班这块免死金牌!
“窦箫岚啊窦箫岚,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呢。”胭博渊嘿嘿一笑,眼中已有了杀气,“现在是想把老夫诅咒死了,再和你那奸.夫双宿双栖是不是?”
他一向都知道,窦箫岚很聪明,也颇有手段,但是他没想到,她竟然聪明到了这个份上。
这真的是窦箫岚的主意?还是她的好姐姐,那位皇后娘娘给她出的?
不管是谁,她们都没将他胭博渊放在眼里,已经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这让他不得不遥想起当年,他还是一介寒酸布衣,给窦家当牛做马使唤,被窦家人当狗一样看待的屈辱光阴……
如今他费尽一切心力和手段,容人所不能忍,一步步爬上现在的位置,即使已经万人之上,官居一品,没想到在她们窦家人的眼里,他胭博渊,仍旧只是一条可以随意羞辱的狗!
“贱妇!”越想越是恼怒,越来越无法忍受的胭博渊一掌拍案而起,转身锵的一声,猛地拔出了挂在书架上的长剑,便杀气腾腾的欲往窦箫岚的漪澜轩奔去。
“老爷,万万使不得啊!”管家伸臂拦住了几乎暴走的胭博渊,“夫人怎么也是皇后的亲妹妹,若真杀了,皇后必与您誓不罢休啊!”
“滚开,老夫要杀了那个浪.荡恶毒的贱女人!”胭博渊睚眦欲裂,根本就听不进管家的劝说,一把狠狠推开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摔倒在地的管家连忙双手及时的抱住了胭博渊即要跨出门槛的双腿,老泪纵横的大喊,“即使您毫不顾忌皇后,但您也要想想太子啊!太子是什么性子您不会不知道,您若杀了他的姨母,他必不会轻饶了您啊!”
“老夫现在是太子最得力的臂膀,是太子上位最大的辅助,太子素来薄情,权字当头,又怎会为了窦箫岚这个贱女人而跟老夫翻脸?”胭博渊自信满满的怒喝。
“可老爷您想过没有啊,等太子上了位之后呢,您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呢?”管家一针见血道:“您也知道太子薄情,你难道忘了,玲珑女侯的事情了吗?”
“玲,玲珑女侯……。”提及水玲珑的死,胭博渊如兜头淋了一盆冷水,铁青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怎么能忘,怎么会忘,那是太子亲*代的,他亲手策划的。
那个女侯为太子付出的,绝对比他胭博渊付出的要多上千倍万倍,可到最后,把她利用殆尽之时,太子却没有一丝犹豫,还给了她那样惨绝人寰的无情下场!
管家说的没错,太子现在是需要他的势力仰仗没错,可一旦太子上位做了皇帝,焉不知他胭博渊,不会首当其冲,成为第二个水玲珑?
何况,他还杀了太子的姨母!
狠狠打了个激灵,哐当一声,胭博渊手里的长剑,顺手而落,“对,你说得对,窦箫岚现在还不能死,不能。”
边说着,便将管家扶了起来,“多谢管家提醒,是老夫糊涂了,险些意气用事,误了大事。”
“这怎么能怪老爷?老爷已经受屈于窦家多年,现在到如今,还要再受此等羞辱,怎能不恼?”管家摇了摇头,在胭博渊的搀扶下,老朽的身子骨,忍不住颤巍巍的起了身。
“这么多年来,还是你对老夫最忠心,不像窦箫岚和莫千……。”情不自禁的言及与此,胭博渊连忙住了口,松了管家的手臂,转了身,将脸上不由浮起的爱恨纠.缠之色恰好的掩了过去,“关于那个奸.夫聂云衣的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管家知道胭博渊的后话说的是谁,默了默,什么也没说,继而继续遵守本分的拿出奴才该有的样子,毕恭毕敬的回禀,“老奴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严令让该闭嘴的人都闭了嘴,并没有惊动夫人,派了暗卫,将聂云衣秘密处决了。”
“好,很好,你做的很好……。”胭博渊疲惫将双手撑在了桌面上,双目紧闭,“皇后竟然如此对老夫,太子又如此无情狠辣,只怕大事一成之后……你说,老夫是不是应该,该做做,别的打算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如今已经今非昔比,窦家人早就已经对自己另眼相待,没想到,那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这不得不让他开始担忧,若太子如愿登基做了皇帝,会不会兑现,当初让他做开国大臣,做辅政大臣的诺言……
管家沉默,没有回答。
从参与到党争夺位的那一刻,就是下了一盘加诸生死的赌注,是赢还是输,谁都无法预测,且,一着棋错,满盘皆输。
漪澜轩中。
“怎么样,管家和带的那帮子***才,可有发现密室?”窦箫岚急匆匆的走进了大堂,一把抓着自己守在漪澜轩的贴身的田婆子忧心问道。
“夫人不必担心,管家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搜的很严实。”婆子眼睛闪了闪,然后垂首肯定道。
一听这话,窦箫岚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倘若真让胭博渊的***才发现她院子里不但开了密室,还藏了男人,只怕,胭博渊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毕竟现在的胭博渊已经不是以前的胭博渊了,心思重城府深,令她看不透,同时也感到由衷的害怕。
“夫人有皇后娘娘和太子爷撑腰,又何须如此惧怕老爷?就算老爷知道了,也定然不敢把夫人您怎么样的不是?”田婆子一脸不解和不屑的说道。
“你一个奴才懂个屁!”松手推开田婆子,窦箫岚大步流星的朝主屋走去。
连太子侄儿都说胭博渊轻易惹不得,是一只表面看似温和好欺的病猫实则却是心狠手辣的猛虎!她哪里还敢轻易去捋弄胭博渊的虎须!
若敢,又何必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
疾步到了屋子里,脚步顿在了一扇摆满了珍奇古玩的檀木摆饰架前,窦箫岚急不可待的转动了第二排的一只羊脂白玉瓶。
只听轰隆隆几声,两扇摆饰架子如同两扇门一样,连带着后面雪白的墙壁,一齐打了开。
赫然露出的,是一条壁上嵌满了明亮夜明珠的小径。
窦箫岚走进了小径,到了小径尽头时,是一扇檀木雕花门,她抬手拽住了门上的青铜门环,叩响了几下。
很快,门打了开来,柔和如月色的珠光倾进了眼底,还有,站在珠光中的人。
一个身披雪白大氅,一头长及膝弯的如墨青丝披散而下,容姿娇媚,身段风.流,左眼眼角生了一朵小指般大小的桃花胎记的男子。
即便看了这个男子足足半年,仍旧令窦箫岚心悸如初,忘乎所以,不禁陶醉的唤道:“云衣……。”
“原来,是夫人来了,快请进。”聂云衣展颜,娇中带着几分独特妩媚的容颜此刻一笑,真真是足令百花尽失颜色。
窦箫岚在这样的笑颜中恍恍惚惚的走进了聂云衣的屋子,当看到屋里桌子上还在腾腾冒着热气的药碗时,窦箫岚的心狠狠一抽,这才从恍惚中醒转过来,“云衣,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关切的一把抓住了聂云衣如玉般温润细腻的手,急急问道。
“云衣好了许多了,多谢夫人关心。”聂云衣轻瞥了窦箫岚抓住自己的手一眼,媚色横流的眼底滑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冰冷,但手并未挣脱。
“那就好,那就好……。”窦箫岚满心都在想着如何开口让聂云衣离开的事情,根本无从发现聂云衣眼底的冰冷,咬唇踌躇再三,仍旧小心的开口询问,“那,可否能坐马车赶路?”
胭博渊既然有第一次搜查,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何况还有胭脂雪那个小贱人从中撺掇,若还把云衣留在这,绝非上策。
闻言,聂云衣目光闪了闪,而后笑了笑,“想来,云衣已经叨扰夫人半年之久,实在有愧,如今云衣身子好了许多,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听到离开两个字,看到聂云衣这样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的笑容,窦箫岚满腹愧疚,很想就这么不让他走,偏偏却由不得她,“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要赶云衣走,只是让云衣委屈的窝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对云衣不好,所以我重新为云衣挑了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
“这,会不会太麻烦夫人了?云衣已经麻烦夫人这么久了,实在是不该再……。”一脸受寵若惊的聂云衣很是抱歉的推诿起来。
“怎能说是麻烦呢?云衣在京都无亲无故,又得了如此了不得的病症,若是我不帮衬云衣,云衣该如何是好?”窦箫岚满眼心疼的紧拽住了聂云衣的手,神情深情,“何况,我对云衣的……。”
看到聂云衣那张风华绝代动人心扉的年轻容貌,窦箫岚心中涌过一丝自卑,终究还是将话头转了弯,“何况我一向喜爱云衣的戏,若云衣有个损失,我以后还如看得到?”
“能得夫人垂爱,是云衣有幸。”聂云衣一脸荣幸之色。
“好了,天色不早了,明个儿我就着人给云衣收拾收拾,然后就搬到新寻的那处别院养病吧。”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因实在难舍而改变主意,匆匆吩咐两句,窦箫岚便逃也似的出了密室。
待密室那头的暗门传来合上的隆隆省时,聂云衣这才敛却了笑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丝帕,狠狠的擦起了自己被窦箫岚握过的手,满目含冰,“风,这是怎么回事?”
声落,一名身着漆黑劲装,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便携风落在了聂云衣的身后,抱拳垂首,语态恭敬,“回禀主上,您暗藏此处的事情,已经被胭博渊知晓。”
“怎么会这样?”聂云衣蹙起了眉,即便面带愁容,眸光寒冽,都依旧美的令人窒息,“本王在这半年,胭博渊都从未发现过,怎么突然就发现了?”
“回主上,是因为窦箫岚今日暗害燕王妃不成,却被反咬一口,才导致胭博渊全府搜查,被胭博渊的手下发现了此处。“风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个蠢妇。”冷哼一声,聂云衣随手扔掉了擦手的白丝帕,眸子微微眯起,“燕王妃,胭博渊那个蠢似如猪的四女?”
“是的,主上。”对于主上的毒舌早已习以为常的风,面上仍旧不起丝毫波澜。
“她什么变得这么精明了?”聂云衣有些不解,半年的时间,早就足够他熟知这太傅府上的每一个人,洞悉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
胭家四小姐胭脂雪,当然也不例外。
“在燕王的人处死之后。”风不假思索道。
“哦?竟然这么有趣?”颇有兴味的勾了勾唇,聂云衣吩咐道:“到现在胭博渊既然没有动静,想来是要忍下窦箫岚给他戴绿帽的这口气了,这个老窝囊废,只怕为了面子,不与太子燕煜撕破脸,怕是要将气出在本王头上的。你速去整理该带走的东西,我们这就离开。”
“是。”领完吩咐,风便去整理起暗藏起来的一些字笺和一些奇怪的东西。
“燕王妃,你害本王此次潜.伏功亏一篑,本王该怎么回报回报你呢……。”桃红的唇挑起一抹媚笑,聂云衣轻易将把玩在手里的一只玉燕古玩,捏碎在了掌心里。
燕王府。
将手慌张的从燕楚的亵.裤中抽了出来时,胭脂雪的双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手上滚烫的黏腻令她有些作呕,连忙抽了系在腰间的绣花丝巾不停的擦拭起来,“该死……。”
想她活了两世,哪里帮男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玩具娘子……娘子……。”面带潮红,躺在软榻上极不安分扭动的燕楚,不断溢出这细细碎碎,令人浮想联翩的呢喃。
闻声,瞥见这样的燕楚,胭脂雪目露出恨不得掐死的他凶狠目光,“老子手都快断了,你还不够?!”
怒吼一毕,突觉自己失言,便闭了嘴,厌烦的别开了脸,不再看向燕楚。
想想用手帮这傻子解决,确实欠妥,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办法,难道还真要让她献身?
可笑!
但是不给解决,万一这傻子死了怎么办?
这傻子绝对是上天派来克她的!无奈,胭脂雪只得停止了擦拭黏糊糊的手指,咬了咬牙,将手再一次伸向了燕楚的裤头。
“吱吱,吱吱。”就在这时,一只通体漆黑,生了一双猩红眼睛的诡异蝙蝠,从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钻了进来,扑打着翅膀,围到了胭脂雪的头顶转悠起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手上动作立即刹住,胭脂雪顿时抬头,便瞧见了围在自己头顶盘旋的血蝙蝠,总算扯出一丝会心的笑,“你终于来了,一一。”
这名字唤作一一的血蝙蝠吱吱了几声,似在回应。
“吟风可是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将手伸向血蝙蝠,胭脂雪言归正传的问道。
算起来,已经是三天都没有吟风的消息了,这对一向效率的吟风来讲,是非常少见的。
这不得不让她生出忧虑之心。
血蝙蝠缓缓落在了胭脂雪的纤纤素指上,一边不停吱吱叫着,一边躁动的在手指上跳来跳去。
侧耳聆听的胭脂雪,越听脸色越发的难看,幽蓝的瞳孔越发的紧缩,听到最后,竟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血蝙蝠吱吱两声,将难看似老鼠的脑袋在胭脂雪的手指上蹭了蹭,以示安抚。
“一一,你传口信给吟风,让吟风转告二皇子燕卿,明晚,我必当赴约。”很快冷静了下来的胭脂雪,手指点了点血蝙蝠的脑袋,含着一抹苦笑说道。
血蝙蝠吱了一声,便拍着翅膀飞身离开了。
望着榻前青铜仙鹤灯盏上摇曳的烛火,胭脂雪有些微的愣神,神思渐渐的飘远……
不是没有想过,燕卿会有察觉的一天,她只是没有想到,会被发现的这么快。
想来,定是上次让吟风的人传信给二皇子燕卿的旧部,太子堂密谋造.反的消息时,留下了蛛丝马迹,这才让燕卿有了顺藤摸瓜的契机。
不过,让她担心的并非这个。
如今京都皆传二皇子燕卿被皇帝削了亲王头衔,幽闭府中后,自此已是日渐消沉,花天酒地度日,不知今夕何夕,与废人无异。
可现在看来,燕卿竟能在短短三日内,找到了传信人的来源,并轻易抓到了吟风——这样的效率和洞察力,绝非一个废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在这事上,她不忧反喜。
而令她感到担心的是。
燕卿明知吟风是她的人,是水玲珑的人,他却将吟风抓了起来,当成了人质,为的,就是逼她现身。
她不怕被他恨,怕的是,虽然知道吟风绝对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却阻止不了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水玲珑。
而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因为恨,而不愿意接受她。
这,才是她最害怕担忧的。
此刻,因为一心都扑在了燕卿的身上,胭脂雪并没有发现,榻上不知何时苏醒了过来的燕楚,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此时的燕楚那双清澈乌黑总是带着天真无邪色彩的眼睛,现在瞳孔的颜色却像火焰一样的绯红,眸光攒动间,似有流火在跳动要将胭脂雪烧成灰烬一般,宛若地狱修罗的眼睛,眉间的那片火焰印记,殷红的几乎要渗出了鲜血,总是撅嘴卖萌的一张涔薄绯唇,现在却勾着一抹充满邪恶味道的弧度。
那张恍若仙祗的容貌,在现下这样的眼,这样的笑,衬托下,似同坠了魔道的邪仙。
胭脂雪,你好,很好,非、常、好!
与燕陌旧情难忘,睡梦时却在叫燕煜的名字,现在更甚,竟然在为他解决‘非常需要’时,满脑子却都是在想明晚该怎么和燕卿幽.会!!
这该死的王妃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毫无顾忌的给他又戴上了一顶又一顶绿油油的高帽!
要不是现在无法动用真气内力,他真恨不得,将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他的女人撕成碎片!
大概是燕楚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太重了,终于,惊醒了神思恍惚的胭脂雪。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身子猛然一震,胭脂雪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燕楚,却见燕楚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自己,面颊酡红赛过胭脂,像只熟透的苹果,令人忍不住的想要上去咬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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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不知是谁意乱谁情迷(六千)
接收到危险信号的身子猛然一震,胭脂雪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燕楚,却见燕楚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瞧着自己,面颊酡红赛过胭脂,像只熟透的苹果,令人忍不住的想要上去咬上一口。
“王爷,你怎么醒了?”眨了眨眼睛,确定燕楚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杀气,胭脂雪这才放下了警觉,坐回了榻边,手指抚上燕楚的颊,关切的问道檎。
“玩具娘子,楚儿好难受,这儿好疼……。”没有回答问题的燕楚一脸可怜兮兮,滚烫的手一把抓住了胭脂雪抚上自己面颊而来不及逃掉的小手,然后带着她的小手,一路下移。
“王爷?”手刚被抓到的那一刻,让胭脂雪有些莫名,感受到燕楚手掌传递而来的滚烫温度,让胭脂雪感觉心慌。
而当燕楚带着她的手触到了那个大家伙时,轰得一声,胭脂雪的只感觉大脑一片的空白,完全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里。
难得看到胭脂雪还会有如此呆若木鸡的一刻,燕楚眼底滑过一缕狂热的流火,双眼越加湿润,语气近乎乞求,“玩具娘子给楚儿揉揉好不好,给楚儿呼呼好不好,楚儿疼……。”
话到最后,明显带了哭腔魍。
胭脂雪在这一声声祈求中醒转过来,有些欲哭无泪,心止不住的狂跳,全身的血液止不住的沸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明明刚才就给这傻子解决过,连她自己都想不通,现在为什么如此心乱如麻,如此矫情了。
可,就是如何也开不了口的去答应。
或许,是这傻子现在是醒过来的原因?
“玩具娘子……。”趁胭脂雪还在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决断时,燕楚忽然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将胭脂雪一把压倒在了身下,脸几乎贴着了胭脂雪的脸,若不是鼻尖抵住了彼此的鼻尖,只怕现在已经是双唇相贴了。
胭脂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了一跳,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成了燕楚身下的猎.物,“王爷!”
大概是药物的关系,燕楚眼神变得越发迷离,就连吞吐出的气息,都滚烫的好像饭锅上的蒸汽,全身的肌肤就像一块刚从熔炉里捞起来的铁块,碰一下,似乎都能烫掉人的一层皮,心神在药物的控制下,更开始起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炙热的吻,开始在胭脂雪的脸上,脖子,锁骨,一路下移,大手则不规矩的扯开了胭脂雪的裙裳,在肌肤上如游鱼一般游弋……
胭脂雪无法看见,此刻燕楚低垂的漆黑覆密长睫下,那双眼睛再度燃起的绯红流火,带着怎样的邪佞。
既然中了媚药,他若是不借机好好的运用一番,岂不太浪费了。
“王爷,真是对不住了。”就在燕楚不规矩的大手游弋到了自己底线的某处时,胭脂雪怔愣的蓝眸瞬间一凛,扬手一个手刀便又快又狠又准的落在了燕楚的颈项上。
燕楚只觉后颈一疼,眼前一黑,脑子便很快混沌了起来,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在昏睡的前一刻,脑中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念头,便是他想要对胭脂雪的咆哮,‘该死的女人,算你狠!’
没来及的说出这最后的咆哮,燕楚头一歪,便昏倒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胭脂雪也不管自己脚上还穿着鞋,一脚就蹬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燕楚,然后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蹭的坐了起来,“不是要我给你揉么,好,今晚我就好好给你揉,给你揉到灰飞湮灭!”
说完,便一把狠狠扯下了燕楚的裤子,恶狠狠地瞥了一眼那大家伙,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双手齐上……
这一晚,在这乱糟糟中渡过。
次日,累瘫在榻上,甚至都还衣不解带的胭脂雪,是被窗缝透进来的斑驳阳光,还有脸上被什么东西舔舐的湿润感,给扰醒了。
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瞥见伸着粉嫩舌头正舔自己的脸颊舔的无比欢快的小白,胭脂雪勾唇笑道:“小白,你是自己寻着我的气味找来的?”
昨晚回的匆忙,小白又不知跑去了哪里作耍,自然也就没有带小白一道回府。
小白委屈的呜呜两声,紫色水晶般的双眼,闪烁着雾蒙蒙的光泽。
“知道了知道了,都是主人不好,竟然把你给忘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好不好?”寵溺的道着歉意,胭脂雪便将手伸向了小白的脑袋,想去安抚的揉一揉。
谁知,这一次的小白却不再如以前那样,盼着等着胭脂雪的溺爱轻揉,而是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蹦三尺远,眼中满是嫌弃的看向胭脂雪的手。
原本看小白如此反应,胭脂雪还觉得挺奇怪的,还以为小白没有原谅自己,可接触到小白那嫌弃的看着自己手的眼神时,她当即觉得一记当头棒喝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她的这双手,貌似昨夜……
转眸去看自己的双手,虽不见昨夜那令她恶心的黏腻白浊,但仍能依稀可见斑驳的干涸痕迹……
昨夜的点点滴滴,随着双手上残留的痕迹,开始抽丝剥茧般,一缕缕的在胭脂雪的脑海里被唤醒,让胭脂雪只觉自己的双手似要烧了起来,越睁越大的眼睛,那开辟了更远的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瞥见,眼旁似乎有什么……
下意识的扭头转眼去看眼旁的东西,竟是男子那肮脏恶心黑乎乎的!
登时,胭脂雪一蹦三尺高,蹭的从榻上跳了起来,像见了鬼一样冲出了内室,大喊大叫起来,“来人,快备热水,备热水!”
这一声喊叫不但把外头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吓得不轻,就连榻上睡熟正香的燕楚,也被吓得睁开了眼睛。
“唔……这是着火了吗?”揉着惺忪的眼睛,燕楚从榻上缓缓坐了起来,哪知,终于睁开的眼睛却看到了自己没穿裤子的身下,脑子便自发的想起昨夜之事,又恼又是想笑……
这个女人……
这个早上,燕王府极其的忙碌。
相比较起来,太傅府,却是极其的热闹。
正堂之上,高座一家主位的胭博渊,狠狠将一只巫蛊布娃娃,砸在了窦箫岚身上,面上泛着冷光,“夫人,你给为夫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东西?”
当作不知道聂云衣的事,不杀了窦箫岚,却并不代表,他胭博渊能轻易饶了窦箫岚。
初看到扔到了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时,窦箫岚吓得大叫了一声,忙从软椅上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惶的表情,还有满眼的不知所措。
“夫,夫人您没事儿吧?”窦箫岚贴身的赵婆子连忙扶住了窦箫岚,再看那掉落在地的布娃娃时,脸色有些惊骇。
窦箫岚没有理会婆子,而是一把推开了赵婆子,怒气腾腾的看向了上座的胭博渊,手指略显颤栗的指着地上的布娃娃,“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这话问的甚妙,为夫原本还想,问问夫人你,又是什么意思。”看到窦箫岚这等反应,胭博渊不由怒火中烧。
昨晚深夜,管家派去的暗卫来报,那聂云衣早就不在了窦箫岚的密室,根本就扑了个空!
这说明窦箫岚得到的消息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而能这么快得到他这里的消息,又只能说明一个结果。
她窦箫岚,要么就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要么,就是收买了他身边的人。
她窦箫岚还真是好本事,好心机,现在更是好反应!
他还真是小瞧了她!!
“妾身不知老爷的意思,还请老爷明示。”窦箫岚表面上是面不改色,气不喘,可内心,早就已经翻天覆地了。
这只娃娃是她着人亲自做的,她如何能不认识?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娃娃现在却在老爷手里,更诡异的是,娃娃的背上,还贴了老爷的生辰八字!
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令她没来由的忐忑。
“既然夫人要明示,为夫就明示给你看。”见窦箫岚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胭博渊便挥手示意守在大堂门前的老管家上前,“管家,你来告诉夫人,这个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管家躬身走向前,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回老爷,这行巫.蛊之术的布娃娃,是在夫人房里,檀木摆饰架子上的一只玉瓶里找到的。”
要不是夫人将这只娃娃塞进了那只玉瓶里,他还真未必发现得了,夫人的金屋藏娇。
闻言,刚坐下的窦箫岚又惊的站了起来,面色煞白的指向管家,慌乱的内心瞬间炸开了锅,“你个***才,竟敢诽谤本夫人!”
玉瓶?什么玉瓶!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会到了她的屋子里?!
“老奴天生狗胆,万不敢如此,多谢夫人抬举。”管家不卑不亢道。
“你!”气的发抖的窦箫岚,大步上前,扬起手掌就要去打管家。
“贱妇,还不跪下!”胭博渊重重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震了三震,“管家已经跟了老夫四十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况且又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栽赃你?你这推脱的理由未免也太好笑了吧,窦箫岚!”
“老爷,妾身冤枉啊!”不得不住手的窦箫岚双眼含泪的望向胭博渊,却没有跪下,不死心的极力辩驳,“一定是四丫头那个贱蹄子小杂种加害妾身的,一定是她!”
那娃娃明明是她让那几个贱人放到四丫头那个小贱种屋子里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了她的屋子里,除了是那个贱种栽赃,还能是谁?!
“哼,攀咬管家不成,你又开始攀咬雪儿!”胭博渊冷哼,看着窦箫岚毫无悔意,还那么颐指气使的嚣张,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府内上下,谁不知道你漪澜轩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雪儿在府上更是连个心腹都没有,你倒是给老夫解释解释,雪儿她如何能进你的屋子,还把这东西塞进你的屋子?!”
原来他还以为这个贱妇是怕坏事做多了,会遭到其它妾侍的报复,才弄了那么多护卫奴才把一个漪澜轩守的密不透风,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她心里有鬼,屋中藏奸!
经胭博渊一说,倒还真是提醒了窦箫岚,窦箫岚自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院子防御有过严格,而胭脂雪在府内有几斤几两,有没有心腹,她这个一手养她的主母当然更是再清楚不过,令她终于恍然大悟,“妾身知道,妾身知道是谁了!”
除了那几个贱人,还没有人进过她的漪澜轩。
没想到她让她们办事,她们却敢倒打一耙,这些贱人!
“如果夫人一定要攀咬谁,那就拿出点证据。”胭博渊有点不耐烦了,他对这个荡.妇已经完全丧失了耐心。
看到胭博渊恶狠狠的样子,窦箫岚心知他是真的动了怒,毕竟巫.蛊诅咒一事非同小可,就算被捅到了皇后那里,皇后也无法为她多做辩驳,太子更是鞭长莫及,为今之计,她只有和盘托出,以求自保。
权衡再三,窦箫岚一咬牙,心一横,便将昨晚的始末娓娓说道:“老爷,你要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没有要害您啊!妾身承认,昨晚四丫头与人苟.合一事,是妾身一手做的!这娃娃本来是妾身让三姨娘放到四丫头那屋子里的,可没想到三姨娘那个贱人居然反咬妾身一口,还把上面的生辰八字改成了老爷您的,妾身说的句句属实,妾身实在是气极了,所以才这么做的,还请老爷为妾身做主啊!”
胭博渊没想到事到临头了,窦箫岚这荡.妇自己行为不检.点居然可笑去陷害雪儿与人有.染,现在又要无故攀咬三姨娘,怒火滔天的拍案而起,“窦箫岚,老夫真是受够你了!”
喝罢,大手一挥,“来人,行家法!”
管家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向昨夜那般劝说,下去叫人动用家法。
这大夫人是不能死,但是凭这个巫.蛊,就能打她个半死。
即便她说的或许是真的,老爷也不会放过这个名正言顺打她的机会。
一听动用家法,窦箫岚差点吓的脸色惨白,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胭博渊,“老爷你,你真的要对妾身用家法?!”
胭博渊毫不理会她,对着拿来鞭子的小厮道:“夫人无德,逆天悖道,竟在府内行巫.蛊之术,诅咒丈夫,按家法国法,当抽一百鞭子!”
看到胭博渊一脸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居然下令要抽自己一百鞭子,窦箫岚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她可是窦家的嫡女,金枝玉叶,从小被父母如珠如宝般的捧到大,连被大声斥责过都没有,何曾挨过打?
何况,那可是一百鞭子,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老爷,您可不能打夫人啊,夫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啊!”看到窦箫岚吓得不轻,身边的婆子赶紧跪地求饶。
胭博渊厌恶的瞪了一眼这个从窦家带来的赵婆子,冷哼,“动手!”
“胭博渊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让皇后废了你!”见胭博渊铁了心要打自己,窦箫岚也无所顾忌了,鄙夷的看着胭博渊,嘲讽的声音尖锐极了,“你现在位子爬高了,是不是就忘了,你就是靠我们窦家起家,一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被骂的这么难听,胭博渊当即脸色一沉,指着那些拿着鞭子的小厮大喝,“把这个疯婆子吊起来,打死,打死!”
三四个身材魁梧的小厮都是胭博渊外院培养的心腹,自然对胭博渊的话言听计从,就算窦箫岚喊破了喉咙威胁他们,他们也毫不理会,一下子,就把窦箫岚捆成了粽子。
那赵婆子见状,老泪纵横的大喊,“老爷饶了夫人吧,饶了夫人吧!”
胭博渊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挥手示意小厮把窦箫岚拖下去行刑,“快拉下去,省得碍了老夫的眼!”
“胭博渊你这个王八蛋,白眼狼,狼心狗肺的……唔唔……。”发钗松散掉落,发髻乱了一头,两眼充血的窦箫岚哪里还有平日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就像市井疯妇一样大喊大叫,可没喊几嗓子,就被小厮的一团破布塞的再也说不出了话。
赵婆子见到现在说什么都是不管用了,当即站起了身,“老爷,您真的冤枉了夫人,是奴婢,一切都是奴婢做的!那行蛊的布偶是奴婢做的,嫁祸燕王妃,也是奴婢做的!”
“大胆刁奴!你不过一个奴才,要是无人授意,你敢这么做?!”都撕破脸到了这个份上,胭博渊岂会放过这个惩治窦箫岚的机会,自然毫不犹豫的质疑赵婆子。
“奴婢句句属实!二小姐与五小姐都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老奴何曾见过她们受过跪祠堂这样的委屈?夫人又怎么难受的茶饭不思!”说到此处,赵婆子满眼含恨,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燕王妃那个小贱人从中作梗,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奴婢恨她,恨不得弄死她!所以便一不做二不休,伙同玉漱堂前管事陈婆子家的儿子,陷害燕王妃!而那个布娃娃,只是因为奴婢忘了塞进燕王妃房里,一时情急,便藏在了夫人屋子里,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听赵婆子说的如此条理清晰分明,胭博渊也半点不当一回事,反而转移话题,一个劲儿的拍手称好,“好一个忠心的奴才,窦家真是教导有方,老夫真是佩服,佩服呐!”
“老爷,奴婢都是实话实话啊!”赵婆子极力辩驳。
胭博渊却是半个字也不想听了,大手厌烦的朝小厮们一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
话未说完,被进来传报的管家打了断,“老爷!”
见管家脸色不好,制止的眼色还撇向捆绑窦箫岚的小厮,胭博渊眸光一凛,挥手示意管家上前,“过来说话。”
管家应了一声,躬身小跑到了胭博渊身侧,附耳在胭博渊身边小声说道:“是太子密令,让老爷您今儿个晚上前往五里坡凉亭,商议关于今天早朝,皇上突然解.禁二皇子燕卿一事……。”
听言,胭博渊沉吟,微微眯起了眼睛。
今天早朝之事他也十分的震惊,本还以为皇上早就对二皇子失望透顶,二皇子燕卿绝对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没想到。
以他对皇上多疑性格的了解,如果没算错的话,应该是因为前几日,自己的门生大臣以及太子.党夜聚万花楼一事。
看来,皇帝果然对自己起了疑心。
如果这些大臣像平日一样是分散的,是没有多少交集的,皇帝倒还一时看不出什么,可他们都聚集到了一起,这让皇帝怎么不疑心,自己早就已经和太子勾结在了一起?
皇帝向来就不看好太子,现在太子又与他这样的朝堂砥柱成了同道中人,皇帝必定自此产生了危机感,从而会想尽办法削弱太子,如果太子真的有反意,拔除时,才不会伤到国之根本。
制衡削弱太子最好的方法,无疑于找到足以与太子匹敌的对手。
放眼现在能成事的皇子们,除了二皇子燕卿,和五皇子燕陌,其它皇子都还年幼,没有任何可抗衡的实力,燕王虽有实力,却已经成了痴傻的废人,根本再无制衡太子的可能。
偏偏,五皇子燕陌又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不羁之人,那么人选,也只能落到二皇子燕卿的身上了。
“老爷,您看……。”管家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身后被捆绑的窦箫岚身上瞟,他跟了胭博渊多年,朝.政之事自然耳濡目染,他自然也联想到了二皇子一事的关联必与老爷脱不了干系,而此次太子明着说是商议,实则是要指责老爷的管理手下人不当。
如果此时老爷再对夫人有些什么,难免不会让那位太子爷多心和更多的不满。
胭博渊懂得管家眼神中的提醒,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怒火憎恨直往自己肚子里咽,冲着那些小厮大手一挥,目光森冷的落在赵婆子的身上,“你这刁奴既然已经供认不讳,自然夫人是清白的,来人,把这刁奴拖下去,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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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让皇帝解禁二皇子的奸计终于得逞(六千)
胭博渊懂得管家眼神中的提醒,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怒火憎恨直往自己肚子里咽,冲着那些小厮大手一挥,目光森冷的落在赵婆子的身上,“你这刁奴既然已经供认不讳,自然夫人是清白的,来人,把这刁奴拖下去,乱棍打死!”
赵婆子浑身一颤,转了身子,老泪纵横的朝瘫坐在地的窦箫岚磕了个响头,“老奴罪有应得,是老奴对不住夫人,还请夫人,保重……。”
不待赵婆子再多言,扔下窦箫岚的小厮自是目标转移到了赵婆子身上,如同拖一头死猪一样,将赵婆子拖了下去魍。
“是为夫错怪夫人了,让夫人受惊了,都是为夫的不是。”一改原先的凶神恶煞,胭博渊瞬间换上那副温柔好丈夫的样子,笑着抬脚走到了跌坐在地的窦箫岚身边,将窦箫岚小心翼翼的搀了起来。
窦箫岚始终望着一路被拖下去的赵婆子,全身都在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也充满了无限憎恨,即便口中破布被胭博渊取出,她仍旧一言不发。
赵婆子是从小服侍她长大的奶娘,比父母还要亲的亲人,现在因为她,居然要被胭博渊这头白眼狼乱棍打死檎!
她害怕的想哭,痛恨的想要杀人,她更没想到的是,胭博渊竟然会有如此翻脸不认人的一天……
“管家,备马车。”边吩咐管家一声,边将颤抖不止的窦箫岚搂进怀里,胭博渊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虽然此次不能一解心头之恨,但是能让窦箫岚看清自己已经今非昔比,能让窦箫岚记住这个教训,总算是能让自己心头舒坦了那么一点。
燕王府。
正在用着早膳的胭脂雪,看着手中流苏从太傅府传来的快报,嘴角微弯。
很好,事情终于开始逐步步上正轨了。
“娘子在瞧什么呢,楚儿能瞧瞧吗?”从早起后,一直止不住同胭脂雪搭讪的燕楚,一脸谄媚的凑上前。
“没什么。”敛了嘴角的弧度淡淡回应,胭脂雪忙将手里的字笺揉成团,然后扔进了身侧的铜鼎香炉,烧成了灰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傻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在唤她的称呼前面,加上令人厌烦的玩具二字了。
眼看在香炉中燃烧的正盛的纸团,燕楚有些受伤的看向胭脂雪,食指对戳着,“娘子,你是不是讨厌楚儿了?”
看也不看燕楚,啪的一声,将象牙筷子搁置在桌,胭脂雪抽出丝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王爷想多了,妾身不敢。”
说罢,便站起了身,吩咐伺候在侧的二等丫鬟碧儿,“去拿笔墨纸砚来。”
碧儿福身应了声是,便乖乖退了下去,期间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昨晚的被拖进暴室的巧银,那就是她们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她们现在哪里还敢对这个王妃有半点的不敬,不害怕到两腿发软,就已经不错了。
这时,秦管家手中拿着一份账簿走了进来,对胭脂雪和燕楚分别作了一揖,“王妃,王爷。”
正要走进内室的胭脂雪听到是管家的声音,立即顿住了步子,转回了身,看到管家手里的账簿,不由挑了挑眉,“这账不是每月合计一次么,怎么这过了没几天,又要盘算了?”
前几天,她才好不容易把这些账全都整理好了,虽然有秦管家的把持,账簿没有什么问题,合计起来并不怎么费事费神,但一百多本账全部算下来,还是把她累得不轻。
况且因为昨晚……她现在手还酸痛的发抖呢,真不知道能坚持写几个字。
“回王妃,因为明儿个就是二皇子的生辰,皇上今儿又特赦了二皇子幽禁,还下令委屈了二皇子半年,现在便要为二皇子亲自操办一次生辰,是以安抚和冲冲晦气,”顿了顿,秦管家继续道:“所以,奴才今儿才将王府宝库里的账簿拿给王妃和王爷过目,挑些合适的贺礼给二皇子。”
“还是管家想的周到。”赞许的点了点头,胭脂雪便上前,接过了秦管家递来的簿子,展开翻看了起来。
果然啊,皇上还是解.禁燕卿了。
朝臣夜聚万花楼谋反一事,减除太子和胭博渊的党羽是小,让皇帝知道这两人暗自勾.结,从而产生危机感,继而起了重新扶持燕卿,才是大。
皇帝虽然中庸,但皇帝毕竟是皇帝,该有的帝王之术还是有的。
所以太子此次未被责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皇帝还不至于傻到明知太子燕煜与胭博渊勾.结已经占据了朝堂大半势力,还要想一口气弄掉两人,这无异于真的去逼.反.两人。
一次不行,那只有循序渐进。
而要铲除危机,自然需要一把利器在手,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当然二皇子燕卿,是皇帝最好的选择。
想到此处,提及燕卿,她着实有些头疼。
今晚与子卿会面,该如何说呢……
“娘子怎么了?楚儿宝库里的东西不好吗?”燕楚一脸颓丧的问道,眼神却似吃人的猛兽。
她现在这幅愁容,是为谁?燕卿?
“王爷宝库里的东西都是万中挑一的宝贝,怎会不好?”收回思绪的胭脂雪认真的看起了账簿上的一笔笔王府宝物,才看到一两件,就已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很多东西还都是其它外域国家里的珍稀国.宝,简直令人咋舌,她是脑子坏了,才会敢说别国国.宝不好……
“真的吗!那娘子喜欢吗,楚儿都把里面的宝贝送给娘子好不好?”终于找到了可以讨好的方法,燕楚兴奋的亮起了星星眼。
“多谢王爷美意。”胭脂雪再度抽搐了一下嘴角,客套的回了一句,“不过钱财不可露白,这些宝贝还是留在宝库里更安全……。”
这么厚一本子的宝物册子,不用翻完也知道王府里的这个宝库是怎样的堆积如山了,只怕是要与国库有的一拼了,若是传扬出去,指不定会招来多少江洋大盗!
她现在头疼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吃饱了撑的才会没事找事干。
被如此果断拒绝,燕楚自是不喜,还想讨好劝说几句,却被外头的传报打了断。
二等丫鬟中的碧儿,在门外福身禀报道:“王爷,王妃,五皇子前来拜见。”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胭脂雪眼皮子一跳,面色不好的看向了燕楚,用难看的眼神示意燕楚拒绝见面,毕竟燕楚这个一家之主还在这,她还不能如此不给面子的踩到燕楚头上当家作主,来拒绝此事。
“太好了,陌陌来啦!”哪想,燕楚一听到自己的好弟弟来看自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哪里还看得见胭脂雪的示意眼神,说着,连忙就急不可待的跑了出去。
“王……。”胭脂雪伸出去阻止,却未能阻止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五皇子毕竟是王爷的皇弟。”秦管家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胭脂雪挑眉,看了一眼秦管家,将手里的账簿递还给了秦管家,左顾而言他道:“有道是送礼要送的就是个喜,素闻二皇子喜欢舞文弄墨,秦管家便挑些稀罕的字画和笔墨出来,想必二皇子定会喜欢。”
秦管家说的倒是没错,她这么老躲着也不是办法,燕陌毕竟是燕楚的弟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间多了去了,难道她还能一一躲过不成?
只是她不想再和燕陌有过多的接触和熟稔,这不仅仅是对她以后的名声问题,更重要的是,燕陌既是胭脂雪本尊的挚爱,那必定两人已经交心,既已交心,又怎会不了解胭脂雪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多接触,只会令燕陌对自己起疑。
“王妃说的极是,老奴这就去办。”接过账簿,秦管家便转身离开,可刚到门口时,就看见了王爷正拽着五皇子的手,朝这边走来,老脸上不禁闪过一抹难看之色,心中对王爷的做法,实在难以认可。
怎么说五皇子也是男客,怎么就如此随便的,把人就带到了这后院闺房里来?实在是……
何况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与王妃以前是……
“管家你先下去吧,如此贵客,自有本王妃招待。”红唇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胭脂雪莲步轻移至门前,望向了相携而来的燕楚和燕陌。
“是。”秦管家放心的松了口气,便跨出房门,准备离开办事。
谁知。
二等丫鬟中的莲儿突然从外头大呼小叫的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跑到刚走至院中还没进屋的燕楚面前面色煞白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红,乐文姑娘她,她死了!”
听到莲儿的话,燕楚就被吓傻了一样,整个人都蒙了,“莲,莲儿,你说……。”
“大胆贱婢,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吓坏了王妃和五皇子,你吃罪得起吗!”又没走成的秦管家面如阎罗般可怕的看向了莲儿,目光幽幽看向周遭的侍卫,“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赶紧把这不懂规矩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一听秦管家要杖毙自己,莲儿顿时吓得跪倒在了地上,拉着燕楚的袍角一个劲儿的哀求,“王爷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难道就因为奴婢一句实话,就因为抖落了王妃杀死了乐文姑娘,奴婢就要死吗?呜呜……。”
“娘子?你说什么,你说娘子害死了袖袖?”震惊的脸色发白的燕楚,抬头满眼惊恐的看向了站立在门前的胭脂雪。
接受到燕楚畏惧视线的胭脂雪,饶有兴味的挑眉看向了莲儿,没有开口辩驳,也没有承认。
这个丫鬟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呢。
这样把这脏水明目张胆的往自己身上泼,看来,是冲着她来的了。
如此针对自己,要不是又一个贪恋王妃之位的丫鬟,要么,就是自己的敌人安插进王府的细作。
她的敌人,又能把这么完美的眼线轻易安插到了燕楚身边,除了皇后和太子燕煜两母子,她还真是想不出别人。
呵,如果真是那两母子,啧,这几天没功夫顾及到这两母子,看来他们是寂寞了,需要她好好慰藉慰藉了……
“王爷,切莫听那贱婢胡说八道,王妃向来和善,怎会去害并不熟识的乐文姑娘?”秦管家脸色越发不好,厉声朝那些侍卫唤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封了嘴,赶紧拖下去!”
“皇兄,臣弟看管家说的不错,嫂嫂端庄得体,怎么会做如此之事,这丫鬟空口无凭的诽谤主子,定然别有目的。”在燕楚旁边的燕陌,一边一针见血的分析,一边将莲儿扯着燕楚袍子不放的手挥开,带着燕楚后退开来,恰到好处的给了上前侍卫捉拿莲儿的空间。
一个丫鬟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及一个弟弟的分量,燕楚当然是相信的燕陌的话,似懂非懂的不住点头,眼底却闪烁着不快之色,“陌陌说的对,说的对……。”
胭脂雪没想到燕陌会替自己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何况现在多说多错,也只得向燕陌投去一个感激的微笑。
那被三大五粗的侍卫架起来的莲儿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冤枉!分明是王妃嫉妒乐文姑娘得王爷寵爱,不但打了乐文姑娘不够,还让假惺惺的让乐文姑娘去府内医馆看伤,再趁机让看门的侍卫残忍的玷.污了乐文姑娘的清白,害死了乐文姑娘,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句句属实啊王爷!”
听到莲儿说自己亲眼所见,燕楚抑制住内心的窃喜,眼底对燕陌出言维护胭脂雪的不悦一扫而光,再度向胭脂雪投去了怀疑的眼神,“娘子,莲儿说的是真的吗?”
这女人越是嫉妒,越是说明,她对自己的在意程度。
胭脂雪没想到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竟然全部被这个莲儿看在了眼里,蓝眸微微眯起,面上笑靥更浓了三分。
唔,莲儿既然这么有心,那她便成全她。
信步踏出屋子,一步一步走向莲儿,胭脂雪轻摇白纱团扇,杏色的拽地长裙,拖出一路的摇曳,“没错,本王妃昨儿个是打了乐文姑娘,可当时王爷也在场,王爷都没说什么,又岂能轮得到你多嘴多舌,难不成你一个奴婢的身份还高贵过了王爷,能取而代之,做这王府的一家之主不成?再者,本王妃错打了乐文姑娘,心中有愧自然要让大夫治好乐文姑娘,只是本王妃就不明白了,本王妃除了这个,什么命令都没下,你却说你亲耳所闻,说本王妃下令让人去玷.污乐文姑娘,这又从何说起呢?你这么会臆测的奴婢在这王府还真是可惜了,如果是个男儿,该当是个能去宗人府断案的奇才了。”
这一句一句,连珠炮弹似的,说的莲儿哑口无言。
这话表面是在不断反问莲儿,可潜台词,聪明人自然听得清楚,胭脂雪明明已经是给莲儿戴上了一顶又一顶的犯罪帽子。
譬如以下犯上,譬如有意陷害女主子,想要自己上.位,不知奴才身份。
聪明如秦管家,再不给莲儿说话的权利,令人赶紧封了其嘴,并冠上了罪名,“这贱婢胆敢对王爷不敬,对王妃蓄意陷害,割了耳朵,拔了舌头,丢进地牢!”
侍卫这次赶紧手脚麻利的塞了莲儿的嘴,领命将莲儿拖了下去,唯恐让莲儿再这么闹下去,自己会遭池鱼之殃。
这一幕幕,落进旁观的燕陌眼里,令燕陌再看胭脂雪的眼睛,眸光不明所以的闪动起来。
短短几天时间,他那向来善良柔弱的胭脂竟然在王府已经根基牢固到了这种地步,短短云淡风轻的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在大皇兄身边多年的二等贴身丫鬟给拔除了!
难怪,皇后会这么轻易的吃了她的亏,还被反咬一口,硬是半点也发作不得。
这太不像他的胭脂,太不像了……
“今天五皇子大驾光临,还未受到上宾招待,却是站在这喝西北风,还看到如此一幕,实在是我这个主母管制不利,失礼了。”转身面向了一侧的燕楚和燕陌,胭脂雪满面愧疚语气疏离的盈盈朝燕陌施了一礼。
“嫂嫂客气,都是自家人,嫂嫂不必多礼。”强忍如锥刺心的嫂嫂二字,燕陌连忙伸手,虚扶胭脂雪起身,“何况适才之事,都是恶奴自己心术不正,嫂嫂也是管得了人,也管不了这等人的心,又何须自责呢?”
燕陌向来是会安慰人,又会做人的洒脱之人,关於这点,胭脂雪深谙,极有礼的回谢道:“多谢五皇子宽宏体谅。”
旁边的燕楚见两人忘我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客气起来了,浑然把自己视作了空气,眼中再度闪起利光,有些委屈和不悦的撅了撅嘴,伸手便拉过胭脂雪的手,“娘子,同楚儿去宝库给卿卿找生辰礼物吧。”
胭脂雪没有半点商量的笑着拒绝,不着痕迹的挣脱了燕楚的手,“王爷要去便自己去就是了,妾身不过一个内宅妇人,没什么眼光,何况二皇子最喜欢什么,王爷身为长兄,自然比谁都清楚。”
这死家伙刚才还怀疑她,现在却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来讨好她,呵,到底是把她当成一个玩具了,即便嘴上改了口,心里却从未改口吧?
高兴时可以哄一哄撒个娇,不高兴时,怀疑你,厌弃你。
旁观的燕陌,将胭脂雪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不着痕迹的尽收了眼底,她对燕楚的拒绝,令他难以抑制的嘴角微扬。
手上的空落,让燕楚似乎心也跟着空落了下来,双眼泛了湿意,又跟被抛弃了的小狗狗似的,眼巴巴的瞅着一脸笑容却令人觉得十分疏离的胭脂雪,“娘子……。”
带着哭腔的说着时,双手瑟瑟的拉了拉胭脂雪的袖子。
见燕楚又这么无耻的祭出杀手锏,胭脂雪有些难以忍受的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拳头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若是可以,她真想现在赏这傻子几个大耳刮子。
昨晚她心急火燎,扔下自己病危的生母风一样的赶回来,结果呢,他却是在软.香.满怀,与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你侬我侬。
现在呢,竟然因为一个丫鬟无凭无证,就那么怀疑她。
既然当她是洪水猛兽,又这么可怜兮兮的装模作样亲近她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傻子,她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条件包容,无条件说他都是对的?
真抱歉,她做不到。
此时此刻被怒火充斥完全充斥的胭脂雪似乎忘了,如果不是在意,如果不是用了她那颗所谓没有了的心,是不会这么在乎,不会这么愤怒的……
见胭脂雪毫不理会自己,燕楚眼里的泪意更凶猛了起来,俨然欲有暴雨欲来的架势。
幸而旁边看戏的燕陌知道事态不可再这么扩展下去,忙笑着打圆场,“莲儿如此一闹,想必嫂嫂同大皇兄定是影响了心情,这样吧,不如这就随臣弟出去散散心何如?原来臣弟此次到访,也是为了请嫂嫂和皇兄一同去京都刚开张的清音坊作客的。”
“清音坊?与妙音坊是……。”正好也想转移话题的胭脂雪,在听到耳熟的名字时,不由挑眉问向燕陌。
妙音坊是名满京都的高雅之地,从名字便能看出,那是一个以音会友的地方。
妙音坊有十三个妙音娘子作为砥柱,每个人都独善一种乐器。
是以,不管这十三个妙音娘子是要合奏,还是独奏,所出之曲,美妙绝伦之处,从来都是只有此家,别无分号。
而去妙音坊的人,除了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客,还有一些喜欢乐曲的江湖中人,以及,不少朝堂中的达官贵人。
妙音坊自此,自然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不过这种地方,除了能结识到各式各类的人物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搜集情.报。
更重要的是,这个地方,乃她亲手所设。
当初为的,就是替燕煜注意朝堂、江湖、民间等人流,在这些人身上,获取情.报。管事之人,正是她四大心腹之一的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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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和几位皇子一道同游(六千)
当初为的,就是替燕煜注意朝堂、江湖、民间等人流,在这些人身上,获取情报。管事之人,正是她四大心腹之一的青龙。
为燕煜这个贱人,她确实是费尽了心机。
呵,如今她死了,妙音坊,自然而然现在是燕煜囊括的势力之一了。
见胭脂雪似乎对此有些兴趣,没等燕陌回答,燕楚便高兴的争先抢答道:“娘子,楚儿告诉你哦,妙音坊里的曲子可好听了呢!而且里面的点心还很好吃哦,还有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人在里面,嗯嗯,好好玩儿的!”
“是啊,里面的姑娘还各个都是美人儿呢。”胭脂雪睨了说的眉飞色舞的燕楚一眼,不咸不淡道魍。
燕楚点头如捣蒜,兴奋的不得了,他就是喜欢看这女人为自己吃醋的样子,尤其现在还让燕陌这兔崽子看到,“对啊对啊,里面的姑娘,尤其是那十三妙音娘子,一个个的,可水灵儿了呢……。”
燕陌瞥了一眼脸色越来越冷的胭脂雪,赶紧轻咳一声,恰好掩饰过自己脸上稍纵即逝的痛心,打断燕楚越说越没谱的话,“咳咳,皇兄,时辰不早了,若是想看到清音坊的开张彩,还是早些动身罢,莫要误了时辰。”
“对哦!”燕楚赞成的点了点头,然后心情极好的吩咐周围站着的丫鬟婆子,“你们快去备马车吧!檎”
丫鬟婆子们应声,下去着人准备马车。
三人也开始动身,闲庭漫步般的走向府门。
“五皇子还没为我解惑,这清音坊,到底是个什么去处?”拉回正题,胭脂雪露出一抹好奇的神情。
“啊,是臣弟失礼了。”先对胭脂雪施了一礼,燕陌这才啪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边摇,边娓娓解释道,“其实清音坊与妙音坊并无二致,都是以曲子小调会师聚友,听说她们家的曲子但凡人听了,就像听到了天籁之音,尤其是女子的清唱小曲更令人神魂颠倒,自然而然比妙音坊更甚。不过,这也只是清音坊绝技中的其中一项,还有棋、书、画、舞,以及茶道、酒道,都堪称一绝,所以这个清音坊的占地面积,几乎占了东南街的半条街。”
“好大的手笔。”胭脂雪眉角一挑。
东南街有多大,她当然知道,几乎比燕楚这傻子偌大的王府还要大上一半,而能完善的将琴棋书画舞食茶酒八道全都含括在内,不论心思金钱还有人和物,都绝对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手笔之大,已经足以能与天下第一商,金算公子,相媲美。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燕陌说清音坊的小曲和女子清唱都恍若天籁,能令人神魂颠倒时,她的心底便莫名的升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这清音坊会是金算公子所开。
“手笔确实很大,不然也不会引得京都乃至其它州地的达官贵胄之流,都争相花了重金买了入门帖,前来清音坊了。”说着,燕陌便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五张红底烫金字的拜帖来。
胭脂雪被字帖上的烫金大字晃得眼睛疼,便拿起团扇虚掩了一下眼睛,但见燕陌手中是五张帖子,不免疑惑,“怎么是五张拜帖,莫非还有五皇子的贵客好友要一道前去?”
一直被两人挤到了一边的燕楚都插不上话,可怜巴巴的湿着眼睛在等时机,如今见时机已到,便侧身硬是挤到了燕陌与胭脂雪中间,一把夺过燕陌手中金晃晃的字帖把玩,“真的是五张诶!陌陌你还叫了谁啊?”
见燕楚如此,燕陌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一脸已经习以为常云淡风轻的胭脂雪,有些讪讪的笑道:“自然是大皇兄最挂念的三皇兄和二皇兄了。”
“太子和二皇子?”闻言,胭脂雪的双脚抑制不住的顿了一下,面上掠过一抹阴霾和僵硬。
比较胭脂雪的反应,燕楚确实如燕陌所言,兴奋的不得了,被弃小狗般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像个过年穿到了新衣的小孩,“真的吗?小鱼鱼和小卿卿也要和我一起去玩吗?!”
还真是好极了,不该来的都来了!
“是啊,二皇兄在今儿个早朝上,已经被父皇恩赦,臣弟想着二皇兄这些日子必定府里都待闷了,恰巧购金帖时又碰到了太子哥哥,所以,这才干脆一道都给请了出来。”说这话时,燕陌的目光不由越过夹在中间的燕楚,因为身高,只能偶尔瞥见被燕楚挡去了大半个人的胭脂雪,笑言宽慰,“嫂嫂不必太在意那天画舫之事,太子哥哥过于心疼那位落妃,生怕落妃伤了一星半点,这才冒犯了嫂嫂,其实平日太子哥哥为人非常和善,嫂嫂无需担忧。”
“五皇子言重了,我只是有些诧异罢了,倒真没有什么可担心一说,毕竟,我与太子已经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又何来的害怕呢?”瞬间恢复了从容不迫的胭脂雪,笑望了燕陌一眼。
呵,燕煜到底有多心疼她那个好妹妹,她已经见识过不止一次两次,自然比谁都清楚。
至于太子燕煜为人和善,呵,那简直就是在放屁!
现在,其实令她担心的是,燕煜此行要与她同去游玩的目的。
而最担心的,却是燕卿……她怕自己看到现在的他,会忍不住丧失演技,丧失理智。
眼底收进胭脂雪这蓦然回首的一撇笑靥,燕陌眼中盛开惊艳,刹那便忙将眼睫低垂,掩盖了眼中的华彩,“嫂嫂说的是,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
话到最后,有些许让人难以察觉的落寞和伤痛。
三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到了王府大门前。
还未到府门前时,胭脂雪就已经看见了府门前,骑着高头大马的燕煜和燕卿。
燕煜身下跨坐一匹乌云踏雪,丰神俊朗的神驹倒是映衬的他比平日少了一分慵懒雍容,多了一分飒爽英气,狭长的凤眼微眯,眼中乌黑发紫的瞳孔在晨光的折射下,如深邃的琉璃珠子般曜曜生辉,但凡女子看上一眼,都会被那双眼所摄的目眩神摇,浅红的薄唇微勾,像在时刻勾着女子们的心魂。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单凭容貌上来讲,燕煜确实是最出类拔萃的,不然,也不会被京都的女子们冠以第一美男的称号。
但,此时此刻看在胭脂雪的眼里,心底涌起的,是无限的恶心和厌恶。
要不是迅速将视线移到了燕煜身边,骑着一匹白马的燕卿,胭脂雪怕早就抑制不住的呕吐了出来。
燕卿,是胭脂雪所见的这几位皇子中,最有风骨的一个人。
一袭天蓝长袍加身,更令清隽雅致的燕卿恍若画中人,又似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散仙,太过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漠的几乎没有一点的情绪,好像人在这,心和神,却不知道遗失在了哪里。
现在的燕卿只不过被幽禁了半年,却好像沧桑了许多,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那本就不够结实的身子,也越发的单薄了,坐在那样一匹没什么精神的白马上,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看着看着,胭脂雪竟出了神,若不是触及到了对望过来的燕煜阴鸷的目光,惊的她幡然清醒过来,焉不知,会不会不禁对燕卿流露出更过多的情绪,而惹得燕煜的怀疑。
为了不让燕煜产生更多的疑虑,胭脂雪也不躲闪燕煜投来的不善目光,且还回以一笑,面上的样子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一点也无被人抓包的窘迫。
实则,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心底有多么的忐忑和慌乱。
没想到才刚一见到燕卿就如此失态,还被燕煜抓了个正着,最近所遇之事,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小鱼鱼小卿卿!”见到燕煜和燕卿,燕楚异常兴奋的蹦跳着迎了上去,恰当的把矮自己一个头的胭脂雪挡在了身后,令燕煜再无法将目光赤.裸.裸的盯在胭脂雪身上。
两人见了,一同翻身下了马,对燕楚抱拳行礼,口径一致,“大皇兄。”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燕卿的关系,燕楚这次是当先一把紧紧抱住了燕卿,“小卿卿,人家好想你哦,你这是都去哪儿了~”
见到如此的燕楚,胭脂雪不禁朝燕卿投去了一抹同情的眼神。
幸好这是在燕王府的大门前,要是去闹市里,燕楚这傻子还这么一口喊着‘小亲.亲’,还一边紧抱着燕卿,别人不把他这俩兄弟当成是龙.阳.君了才有.鬼!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燕煜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燕卿这个与燕楚并非同胞同母的兄弟,和燕楚倒还比较相似一点。只是在外人眼里,端看两人的容貌,定会将两人的兄弟位置颠倒,会以为燕楚是弟弟,燕卿才是哥哥。
也不知道燕楚这傻子吃了什么,明明以前常年带兵打仗的一人,竟然皮肤这么水嫩,模样也这么青嫩,相较之下,燕卿着实要比这傻子老成太多,不管容貌还是气质。
“皇嫂,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视线始终绞着胭脂雪不放的燕煜,也不管燕楚和燕卿兄弟间正打得火.热,边似笑非笑的说着,边绕过了燕楚朝胭脂雪走了过来。
出于本能想要后退一步的胭脂雪,生生将双脚钉在了原地,幽蓝的眸毫无所俱的对望向了燕煜,红唇翘起一抹弯度,“多谢殿下挂念,我很好。”
真是奇了怪了,她为什么要不好?
最近天天听着他这位太子爷过的食不安.寝,她可惬意的很呢……
“是吗?”挑眉,燕煜一脸的歉然,“可本宫听说,皇嫂回门这几日,可过得并不安生。本宫的香儿表妹没少给皇嫂难看,这丫头从小大多养在太后那儿,难免娇惯了些,还请嫂嫂不要介怀才是。”
“怎么会呢?六妹妹玉雪可爱的紧,我欢喜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呢?只可惜……。”话锋一转,胭脂雪笑靥更浓了三分,眼底都染上了笑意,“我在太傅府府上人微言轻,即便如何解释六妹妹同我只是顽笑,父亲偏是不信,如何都要罚了六妹妹去跪祠.堂。这般说来,总是有我的缘故在,太子不要怪罪我,倒是真的。”
胭博渊那老东西府上的一举一动,这燕煜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太傅府内有他的眼线,绝不是一条两条。
啧,既然要用胭博渊,却又一点也不相信胭博渊,他燕煜这个多疑成性的太子,活的还真不是一般的累。
“皇嫂是如此难得的好姐姐,本宫又岂会怪皇嫂呢。”燕煜嘴角略带抽搐,十分违心道。
在太傅府那日的事情,他事物巨细的知道一清二楚。此番听胭脂雪如此的颠倒黑白,面不改色的把自己说成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姐姐,真是令他有些结舌,也有些哭笑不得,竟一点想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倒,莫名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狡猾的可爱……
“多谢殿下谅解。”说完,敷衍的福了福,胭脂雪便不再与燕煜多多浪费唇舌客套,娉婷转身,径直往府门前的一个侍卫走去。
看着胭脂雪如此冷漠疏离的转身离开,燕煜微微眯起的眼中,滑过一道戾色。
旁侧一直插不上话,只能旁观的燕陌,将燕煜与胭脂雪之间的暗潮汹涌尽收眼底,眸光变了几变。
太子哥哥莫不是还在揪着胭脂那日吐露落妃身世一事耿耿于怀?
不对,太子哥哥的表情和反应,分明不是因为想要除去胭脂的样子,反倒,像是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兴趣……
守门的侍卫见自家王妃这么旁若无人的朝自己走来,面上还是一脸的冷若冰霜,吓得健硕的身板不禁抖了三抖,脑袋低的恨不得垂进地缝里去,呼吸都差点不敢呼吸了。
“本王妃要你去太傅府,给流苏姑娘传个口信。”在转身之际,面色骤冷的胭脂雪站定在了侍卫跟前,声音并无刻意压低的意思。
没办法,适才的心神都被勾到了清音坊的事情上,竟忘了太傅府的正事,字笺怕是没法传了,只能传去口信。
此刻这个场面,她就算压低声音也没用,这几个男人,除了燕卿,各个身怀武功,想要‘倾听’她的口信,轻而易举。
“请王妃指示!”仍旧不敢抬头的侍卫忍着声音不会颤抖,故而加重铿锵有力的语气,抱拳单膝跪地道。
“来者不拒,见机行事。”风轻云淡的吐露完这八个字,胭脂雪便转回了身,走向了府门前已经停好的马车。
“是,属下一定送到!”侍卫也不啰嗦,领完吩咐,便提着银枪进了王府,直奔外院的马厩。
听得分明的燕陌当作没听见,垂目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不知在想什么。
听得清楚的燕煜笑望胭脂雪,“皇嫂真是孝顺,竟然舍得自己的贴身丫鬟留在太傅府伺候自己的生母。”
“生母自然是要记着的。”摇了摇手中团扇,胭脂雪轻笑,回望燕煜的视线却有些泛冷,“殿下的落妃再过几月就要临盆,届时生下的皇孙今后长大了,也定会同我一样,会时刻牢记生母的生育之恩的,不是。”
好一个燕煜,竟然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娘亲头上,真该死……
“皇嫂说的是。”乌紫的眸中阴霾四起,燕煜的薄唇勾起的弧度越发增大,双手却在袖中捏的咯咯作响。
表面是看胭脂雪话风转的莫名其妙,可只有燕煜清楚,她这分明是在警告他,他若是敢动她的生母,她就敢动水玲落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好得很,他燕煜还从来没被一个女人威胁过,他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本事,动他的女人和孩子。
不过……胭脂雪,你果然很有意思,很带劲儿。
“娘子娘子,这是楚儿的二弟,娘子还没见过呢吧?”虽然同燕卿一直打得火.热,但视线一直都未放开过胭脂雪的燕楚,现在见自家娘子同燕煜聊得愉快起劲,竟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眼珠一转,便索性强拖着燕卿冲向了胭脂雪。
得见燕煜动怒,胭脂雪心情颇好的加深笑靥,对燕楚点了点头,随之转眸撇向任由燕楚摆弄的燕卿,施礼福身,“二皇子。”
不得不回礼的燕卿,抱拳作了一揖,有点像个机械的木头人,“皇嫂。”
见燕卿虽看着自己,可淡泊的琥珀眼睛却像失了焦距,虽对自己说话,却像在对空气说话无异,胭脂雪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张了张嘴,很想再说些什么,哪怕只是寥寥只言片语的关切,可,却什么也说不出。
理智,让她不能说。
“时辰不早了,还是快些启程罢!”平日话最多,现在却许久都未开腔的燕陌,忽然开口道。
四人听言,便点头赞同的结束了这场气氛诡异了起来的‘见面会’,该上马的上马,该去坐马车的去坐马车。
只是。
“王爷,同妾身坐马车难道不好?”正挑起珠帘,准备钻进马车的胭脂雪,瞥见燕楚居然去争抢起了燕陌带来的汗血宝马,颦了颦眉,语气不善。
这傻子真是一会不闹幺蛾子都心痒,万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那要怎么是好?
此刻有此担忧的胭脂雪却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逐渐接受燕楚是个傻子的事实……
跟着起哄的燕陌也极力规劝起来,双手拽紧了缰绳不给燕楚,“皇兄,你还是去和嫂嫂坐马车好不好?”
若是眼前的燕楚还是以前的战场枭雄,燕陌便不会这么劝了。
“我不!”燕楚一梗脖子,嘴撅的老高,“阿三说了,能骑大马的男儿才是好男儿,娘子说人家是男子汉,那人家自然要骑大马!”
忍着想扇燕楚两巴掌冲动的胭脂雪一咬牙,皮笑肉不笑,“难道坐马车,王爷就会变成娘们儿了?如果王爷再不上来,那就回府歇着,哪都可以不用去了。”
撂下话,也不等燕楚的回应,便撩了珠帘,钻进了马车里。
听到如此决绝没有余地的威胁,燕楚顿时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恹恹的,并没有再拗着性子与燕陌争马,乖乖听话的松了手里跟燕陌抢夺的缰绳,往马车走了过去。
见到燕楚竟然如此乖觉的三人,除却燕卿仍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样子,燕陌与燕煜都神情各异,目光不一的一致看向了那外绘山水图的马车,似要透过厚实的马车壁,看到坐在里面的那个令人看不透的女子。
准备就绪,一行人便走上官道,直奔目的地,清音坊。
燕国的国风,在开放与不开放之间,既不过于保守古板,也不过于奔放不羁。
譬如朝堂有女子在朝为官,譬如未出阁的姑娘不像某些古板的国家,不允许出门,不允许抛头露面。
但该守底线仍在,譬如依旧男尊女卑,譬如女子还是须得遵从三从四德,未出阁之前不得过分与男子私.会,私.通更是人所不能容,当然,嫁为人妇还红.杏出.墙,更是罪加一等。
彼时,燕煜燕卿燕陌,三个个顶个的美男,骑着高头骏马走在大街上,着实引来无数出来游玩的少女少妇们的垂涎目光,还有刺破耳膜的尖叫声。
大概是三人已经习以为常的关系,三人以各自的方式保持自若的回应。
燕煜凤眼微敛,薄唇微勾,单靠一副英俊如厮的皮囊,又带着几分邪魅的坏坏气质,即便没有过多的反应,却已经勾走了一路上不知多少少女少妇的神魂。
燕陌单手持缰驭马,单手折扇轻摇,皮囊风.流倜傥,气质潇洒不羁,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醉了不知多少女儿心,令多少女儿疯狂。
而燕卿,天生一副富家小姐最钟爱的书生形象,清隽优雅的容貌若白莲,纤纤弱质的体态如雪中傲梅,尤其是忧郁的气质,不知让多少女子为之心碎心疼,让人想远观不可亵玩,又想据为己有的呵护。
第八十章 鬼迷心窍吻傻子【六千】
而燕卿,天生一副富家小姐最钟爱的书生形象,清隽优雅的容貌若白莲,纤纤弱质的体态如雪中傲梅,尤其是忧郁的气质,不知让多少女子为之心碎心疼,让人想远观不可亵玩,又想据为己有的呵护。
直到到了清音坊前,清音坊里即便也聚集了无数俊男美人儿,这三兄弟,依旧是所有女子最瞩目的视线焦点。
马车中。
一路上,不知道因为稀罕外头的尖叫而想要三番两次掀开车帘的燕楚,此刻正挨着腻着胭脂雪坐着,委屈的瘪着嘴,手指无聊的绕着胭脂雪的发丝玩儿,“娘子为什么不让楚儿看外头?”
这死女人还真可恨,对他的兄弟眉来眼去聊得火热就可以,他连开个窗都不行!
哼,可恶……
单手手肘撑在香案上,掌心托腮,双目紧闭的胭脂雪,红唇轻启,“因为王爷若是掀开了帘子,就会有坏人把妾身抢走了。”
虽然这话夸大其词,却是不假。她这幅祸水容貌,若是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显现,必会遭来无甚必要的事端魍。
即便有这几个皇子保驾护航,可到关键时刻,他们说不定未必会出手,八成还打着看戏的态度,来看看她的本事到底有几斤几两。
没办法,上次在华清宫与太后对峙一事,终究还是露了些锋芒,别人的眼睛或许能够躲过,可在这几个各个都是人精的男人眼里,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哪知燕楚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异常的激动,“楚儿会保护娘子的,楚儿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抢走娘子的!”
他怎么就忘了,这女人这副尊容必定会不知引多少男人垂涎!
哼,算她还有点知道自己是已婚妇人的自知之明。
由于过度激动,燕楚无暇白玉般的脸都涨的通红,言词格外的激昂,如同在说一件誓言。
徐徐睁开眼睛,看到这样的燕楚,胭脂雪心下一动,不禁生出伸手很想去捏捏燕楚脸蛋的冲动,但手刚一抬起,脑海猛地窜起昨晚的事情和画面,手便生生僵在了半空,容色娇艳的面孔即刻覆上了一层忽冷忽热的阴霾。
“哼,都不知道你这小骗子用这样的话,诓骗过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胭脂雪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冷哼,待出口后,着实悔的肠子发青,心底不住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愚蠢堕落到了要和一个傻子较真的地步?
这话不是低喃细语,燕楚自然听得真真儿的,顿时便红了眼眶,脸红脖子粗的反驳,“楚儿才不是小骗子,楚儿是最老实最诚实的大好男儿!!”
最不老实的是你这该死的女人!
胭脂雪噗的一声笑出了声,睁开眼睛,好笑的瞅着一脸表情不知多认真的燕楚,“就你,还最老实最诚实?”
这傻子要真是最老实最诚实的男人,那这个天底下的老实人肯定都死光了。
马车外,贴在马车左右骑着骏马的燕煜和燕陌,清楚的听到从车帘中溢出来的,他们还从没听过的胭脂雪如此疏朗的笑声,都不禁一脸的诧异和怪异。
毕竟,撇去燕楚的尊贵身份不谈,试问这天底下,哪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一个傻子的?
就更别提,这嫁给傻子的胭脂雪不但没有过的愁云惨淡怨天尤人,反而短短几天时间在燕王府早就已经过的风生水起,且平日素来对人都冷冷淡淡的样子,却在一个傻子面前,笑的如此欢快!
这,怎能不令人诧异和怪异。
燕楚自然听出胭脂雪是在嘲笑自己,于是牙根狠狠一咬,瘪了嘴,眼睛漫起了雾气,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揉着自己的衣袖,“娘子欺负人家……呜呜……。”
边说,边委屈的抽抽搭搭起来。
“好了好了,王爷是最老实巴交,是最诚实的好男儿好不好?”收起笑声,胭脂雪收了支颐的手,抽出腰上系着的丝帕,另一手则勾起燕楚低垂的脸,丝帕给他轻拭水滴似的泪珠,哄骗的声音里有着她自己都没发觉到的寵溺。
“哼,娘子最坏了!”燕楚嘴上抱怨着不满,可一点也没乱动,特大爷的享受着胭脂雪的拭泪,别提多傲娇了。
看着这样的燕楚,脸红的像颗苹果,泪水像早晨的露珠,嘟起的嘴唇比女子上了胭脂的唇还要红艳几分。胭脂雪这几日心中积郁太多的阴霾竟神奇的驱散不少,心头更是忍不住泛起想要咬这家伙的脸蛋一口的冲动……
大概是从小就在沙场与男儿们打交道惯了,虽近些日子做了不少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虚伪之事,可胭脂雪的骨子里到底还藏了几分豪爽的真性情,许是最近对燕楚越发卸下防范的关系也有,竟让她此刻心之所想,身体便先理智而力行了。
倾身,红唇一张,一口便咬在了燕楚绯红水嫩的脸蛋上。
“哎呀,好疼!”燕楚怪叫一声,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可怜巴巴的控诉起胭脂雪的罪行,“娘子你好坏,居然咬楚儿……。”
实则,此刻燕楚心里却得意极了,满腹的不满和怒火,就这么在胭脂雪一咬下,全都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被燕楚怪叫声惊醒的胭脂雪看到燕楚这副似被自己欺凌侮.辱过的小媳妇样子,顿时心底无限涌出罪恶感和对自己的鄙夷感,深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调.戏小白脸的怪大婶……
胭脂雪赶紧松了嘴和手,难得也会不知所措的坐立难安起来,作过恶的双手完全都知道该往哪里摆了,颊上泛出羞恼的嫣色,舌头似被牙齿给绊住了,结巴的不行,“王,王爷,是,是妾身,那,那个……嘶!”
瞪大的眼睛瞅向眼前放到无限大的玉容,清楚的看见燕楚那微露的两颗虎牙正咬在自己娇嫩的脸蛋上。
这傻子居然敢咬她!居然还用虎牙咬!!
“唔~娘子你好甜哦!”直到把胭脂雪过于娇嫩的脸蛋咬破了皮咬出了血丝,燕楚才松了口,居然还一脸比吃到榛子酥还有愉悦餍足的表情,舌头舔着虎牙和唇上染到的丁点血丝,似在回味,“原来妻子真的好好吃哦,嘿嘿。”
明明他是在做如此邪恶的事情,偏偏他那张脸,那双眼,所有的表情,却仍旧极度的天真无邪。
无邪到令人想要抓狂。
“燕、楚!”胭脂雪终于怒了,拽紧的拳头可是却怎么也对燕楚那张恨不得撕碎掉的天真笑脸下不去手。
没办法,谁要此次,是她自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怪的就怪她自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鬼迷心窍去对这个傻子做这样的事……
“诶,娘子你叫楚儿的名字叫的好消魂哦!”燕楚涎着脸,笑着欲要再度凑近。
一把推开燕楚凑上来的笑脸,紧拽到指尖发白的手狠狠一擦脸上被咬的刺痛伤口,胭脂雪很没好气的冷淡了语气,“王爷别闹了!”
瘪瘪嘴,燕楚不死心的又凑了上来,像个讨不到糖果就誓不罢休的倔小孩,竖起一根食指,“娘子,就让人家再咬一咬,再舔一舔嘛……。”
马车外,将马车内两个人那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对话听在耳朵里的燕煜和燕陌,脸色均是不同程度的变得难看。
燕煜脸色阴沉,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燕陌脸色发灰,颇有心如死灰的样子。
只有慢悠悠骑着同样忧郁气息的白马尾随在马车后的燕卿,似乎在周围女子们疯狂的尖叫声中,终于回了点游走他方的神智,淡泊的琥珀眼睛略带奇怪的看向自己的三弟和五弟,视线再定定停在马车前已经到了的,高悬了青玉石凿成的‘清音坊’三字匾额的目的地。
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了清音坊,却无一人下马下车?
车内正推着燕楚的胭脂雪,突然莫名的感到一阵恶寒,也多亏这恶寒的帮忙,才让她发觉到了自己身下的马车已经没有了响动,分明是停了下来的样子。
脑子一转,这时辰也该是到东南街的时候了。
“王爷别闹了,已经到你想玩的清音坊了!”边推开燕楚,她边将袖中白丝帕抽了出来,轻轻掸开,便当用做面纱遮起了自己不用想必定留有燕楚两颗牙印的脸。
原本她就打算到了外面,必定要把脸遮一遮的,这下好了,遮的理所当然了。
而向来贪玩儿的燕楚此刻听到已经到了自己一直叨叨要去作耍的清音坊,竟不似之前那样发现新玩具时的兴奋异常,且还莫名的不高兴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拦欲要下马车的胭脂雪,语气充满了撒娇,“娘子,再陪楚儿玩一会儿,就玩儿一会儿嘛。”
这次胭脂雪毫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傻子,身子一偏,不但轻而易举的躲开了燕楚的阻拦,还顺势成功的跳下了马车。
今天难得胭脂雪穿了一件有些招摇的杏红罗裙,裙摆袖口领口上,均绣着朵朵傲雪白梅,配上略带娇艳活泼的双螺髻,在潇洒跳下马车的那一刻,特异的一双蓝眸,令她那股子异域女子的豪情飒爽美油然而生,即便戴上了面纱,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嫂嫂。”燕陌瞥见胭脂雪下了马车,眼中的惊艳闪过,面上带了愧色,便翻身下马迎上了胭脂雪,桃花眼一眨,“让嫂嫂自己这般危险的下马车,都是臣弟的不是。”
“五弟客气。”胭脂雪摆了摆手,戴上面纱的脸,更让人看不见是什么表情,端看那双蓝眸的不温不火,想必是何平日一样,没有任何的表情。
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是不能再疏离的称呼燕陌五皇子,权衡下,只能喊他五弟了。
燕陌眸光明暗莫辨,似乎对胭脂雪这个既拉近了距离,又似拉的更远了的新称呼,既感到欣喜,又感到悲哀,一时竟不知怎么接下话。
也翻身下了乌云踏雪的燕煜,趁此插进了话,眯起的狭长眼睛里充满了探究,“刚刚大嫂那下马之姿,可真是翩若惊鸿。倒不知,原来一向以书香门第世家称的太傅胭家,竟也有学武。”
“三弟弟……。”故意饶舌咬重了弟弟二字,胭脂雪转眸睨向燕煜,眼底似乎有一丝讥诮蕴藏在内,“你之前好歹也是我的表兄,怎么,难道都不知道,我的生母是何人么?”
如今有七姨娘昔日这个毒教玄冥宫的掌冥使以后做盾牌,偶尔露点手脚功夫又算得了什么?
燕煜素来多疑,所以不论是敌人,还是胭博渊这样带着些亲戚关系的盟友,都是事无巨细知根知底。
别说是胭博渊的一个姨娘,哪怕是太傅府的一个丫鬟奴才,燕煜连他们的祖宗八辈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七姨娘曾经的身份。
只不过,燕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偏就是要去故意探询问上一番,明知胭脂雪会毫不留情的给他钉子碰,他仍不可自控的自动去碰,“大嫂如果不提,我倒还真是忘了,那如此说来,大嫂定是尽得生母的真传了?”
“不过学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三脚猫罢了,我生母那身体……三弟弟不会不知道吧?”摇了摇手里团扇,胭脂雪摇曳着身姿越过了燕煜,在擦肩而过时,略微一顿脚步,面纱下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若我尽得了我生母的一身真传,三弟弟认为,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么。”
无论是七姨娘被下了蛊的身体,还是真正的胭脂雪从小在太傅府所受的无数压迫和羞辱。
燕煜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了。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当初那七姨娘莫千寻若不是因为过度愚蠢的爱着胭博渊,让莫千寻自动与玄冥宫断绝关系,他的窦箫岚姨母根本就找不到半点机会制住莫千寻,而且,以莫千寻的武功,千种毒药的手段,区区一个太傅府,怎么困的了她?
而正如胭脂雪所言,若她真是尽得了这莫千寻的真传,她又岂会在太傅府在自己那窦箫岚姨母的手上活的这么卑贱?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母这样生不如死的步步走向阎罗殿?
而现在,更不可能会成为代替胭脂雨嫁给燕王做祭品了。
胭脂雪不再理会越过燕煜,当先走进了清音坊。
稍后也下了马车的燕楚,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彼时,太傅府。
刚接到王府传来口讯的流苏,终于一展蹙起的眉梢。
早上之事,虽然胭太傅屏退了一干闲杂人等,将窦箫岚独自留在了大堂里,事后也更是让知道此事的一干奴才全都不准传扬出去。
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事后窦箫岚就直接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跑到了三姨娘四姨娘还有六姨娘的院子里闹腾的鸡飞狗跳。如此大动静,想要不传的人尽皆知,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也幸好她在王妃走后,就提早做好了防备措施,不然以莺玲阁的偏僻,就算事情传扬的再大,也未必能传到她的耳朵里。
这也多亏了王妃昨晚留下的一堆金银,才让她稍稍有了打通人脉的资本。
“流苏姐姐,你怎么不进去,站在大门前吹风做什么?”刚从玉漱堂要了十几只小鸡小鸭子的阿珠,见到流苏笔直屹立在门前,好奇的偏了偏脑袋。
流苏轻笑,抬手以指梳了梳坠在面颊上的一缕青丝,而后绕到了耳后,“在等一些贵客。倒是阿珠你,要这些小鸡小鸭子做什么,莫不是要给七姨娘炖汤喝?”
“才不是呢!”阿珠努了努小嘴,将一篮子小鸡小鸭背到了身后,“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些小家伙还这么小,又这么可爱,怎么可能用来炖汤嘛,瞧瞧,你都把它们吓坏了。”
流苏耸了耸肩,“好吧,都是姐姐的错,那你告诉姐姐,那你拿它们做什么?”
“当然是养啊!”阿珠理所当然的扬了扬下巴,脸上笑容璀璨,“过不了多久,小鸡就可以变大鸡,小鸭就可以变大鸭,然后又可以下蛋,再接着孵出新的小鸡小鸭……。”
流苏赶紧制止阿珠没完没了的话头,眼角睨了一眼正从九曲回廊上风风火火朝这里走来的一群女眷,双手扶上阿珠双肩,将阿珠整个人扳了过去,面朝门内推进去,“好了好了,那你就赶紧去安置这些不经吓的小家伙们吧,贵客可是已经来了,莫要让这些小家伙们再被她们给吓坏了。”
阿珠听言,奇怪的扭头去看流苏,可却一眼看见流苏身后已经快速逼近的浩浩荡荡的人群,连忙收起笑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捧起了手里的竹篮,快速的朝厨房跑去。
瞧着阿珠如临大敌的样子,流苏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这个小丫头……。”
“流苏姑娘,不知王妃可有起了?”脸上带着青紫交错伤肿的三姨娘,再不似以前那样的安静,在来的人群中,当先第一个走到了流苏身后,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问道。
四姨娘和六姨娘都用团扇捂着不同程度伤痕的脸,也跟着焦急附和,“烦请姑娘替我们通禀一声,我们想给王妃请安……。”
流苏闻言转身,见到几个姨娘如此的狼狈之态,不禁捂唇惊呼,“哎呀,各位姨娘这是怎的了?”
三个姨娘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次乌龙必与胭脂雪脱不了干系,所以心里都很明白流苏这分明就是在明知故问,分明就是在做戏。
可是,她们输了就是输了,现在还落到这个地步,而怀疑她们是陷害主谋的窦箫岚,今后更不会让她们好过,恐怕还会让她们的女儿儿子从此活的像以前的胭脂雪。
那么,已经到了如此绝境的她们,只有恳求胭脂雪相救这一条路可走了。
自然而然,她们现在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下这口气,还得装作无知,装可怜,“我们,我们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求求姑娘你,就让我们见见王妃吧!”
说着说着,几人都相继哭了起来。
“诶,姨娘你们别哭啊!”流苏佯装手忙脚乱,眉尖轻蹙的安慰她们,神情却是一脸为难,“虽然奴婢不晓得姨娘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想要王妃怎么帮你们,可王妃昨儿个晚上就已经回了王府,姨娘都不知道么?”
闻言,三人相顾失色,“什,什么,王妃已经回府了?!”
随之,六姨娘抹着眼泪紧追不舍的问道:“那,那王妃要何时才会回来?”
“王爷病了,只怕王妃一时脱不开身,该是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太傅府了。”流苏一脸抱歉的据实说道。
“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最沉不住气的四姨娘现在完全没有了前儿个嚣张刻薄的样子,像个没了救命稻草而恐惧不已的落水就要溺毙之人。
三姨娘一改以前安安静静的样子,最快反应的将头上的珠钗,手上的手镯,腰上的玉佩全都一股脑的摘了下来,捧到了流苏面前,泪眼婆娑,“流苏姑娘,求求你替我们捎个信儿,说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王妃相商,请王妃见我们一面!”
见到三姨娘这个举动,六姨娘也赶紧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取了下来,手捧着凑到了流苏的面前,附和三姨娘。
虽然四姨娘一脸肉疼,但也无奈的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一一取下,奉到了流苏的面前。
钱财乃身外之物,比起命和自己的儿女,孰轻孰重,自然不用衡量。
流苏一脸受寵若惊,慌乱为难的看着三人,“姨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如此贵重的东西,奴婢可受不起的。”
三姨娘见状,赶紧吩咐身边跟着的丫鬟,“快,去取我的嫁妆盒!”
丫鬟一脸惊愕的看向三姨娘,没想到三姨娘居然要用自己压箱底的嫁妆来贿赂流苏,一时楞在了原地。
“快去啊!”加重了严厉音量的三姨娘,原本娴静的一张脸因纵横交错的青紫伤肿和现在几欲发狂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可怕。
第八十一章 胭脂舍命救太子【万更】
“快去啊!”加重了严厉音量的三姨娘,原本娴静的一张脸因纵横交错的青紫伤肿和现在几欲发狂的模样,确实是有些可怕。
丫鬟被吓得一抖,连忙应是,忙往三姨娘的院子跑去。
六姨娘几乎与三姨娘同时做出了相同的吩咐。
四姨娘见两人都是如此,也不好自己不这么做,便小声吩咐贴身丫鬟去取自己屋里值钱的宝贝,但不像三姨娘那样,竟舍得把自己的压箱底嫁妆拿出来。
流苏冷眼看着三人,面上只好妥协道:“姨娘们既然如此恳求奴婢,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那奴婢,也只有为各位姨娘,尽量捎信同王妃说说了……。魍”
王妃既然说了来者不拒,她们这些蠢女人又是自己巴巴的把钱财奉上,她为何不要?她又不傻!
三人闻言,终于笑逐颜开,纷纷为流苏这样一个丫鬟行礼,“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檎…
清音坊分为八处完全不同格局的建筑和陈设,依次以琴棋书画舞食茶酒这八道来建设而成的。
胭脂雪一行人观花赏景般四处游走了一番,这样俊男美人儿的搭配,着实吸引了清音坊内不少玩客的眼球。
燕陌燕煜燕卿三个大男人估计是这种高雅场所去的多了,纵然清音坊足够别具一格,三人也没有露出多大程度的兴趣,只当是美景赏玩。
独独燕楚自得其乐玩的最是起劲,买下不少糕点茶水,因为放置点心的盘子漂亮,又连盘子杯子一块买了下来,着实可怜了燕陌这个要替他端盘子的小弟。
期间,听到清音坊的美人唱腔确实犹如天籁,要不是有燕陌劝着,清音坊又有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在,只怕燕楚就要在燕煜的撺掇下,把这些弹琴唱曲的美人儿统统买回家了……
胭脂雪冷眼看着,倒是不置一词,有了乐文的前车之鉴,她自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无法自控的释放了一路的冷气,着实冻坏了燕楚几人。
玩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就在几人要打到回府时,几人已经走到了一处甚是热闹的露天场所。
看到场所前的青石牌坊上龙飞凤舞的篆刻着角斗场的三个大字,胭脂雪挑眉,撂下一句“有意思,”便当先踱步走了进去。
“听说角斗场是西域贵族人想的一种新玩法,哥哥们可有听说过?”一边跟随胭脂雪身后走了进去,燕陌一边饶有兴味的问向燕楚三人。
“论玩乐,我们几个兄弟自然比不过五弟,不过西域这种乐子颇负盛名,三哥我倒是有所耳闻过,只可惜西域相距甚远,一直无缘亲眼看过。”燕煜视线落在当先走在最前的胭脂雪的袅袅背影上,眸光转深。
燕卿自始自终都是一言不发,依旧没有露出多大兴趣的样子。
倒是燕楚一脸的兴奋,忙拉着燕陌的衣袖追问,“陌陌陌陌,这角斗场到底是做什么的?!”
一边说着,一边跃起跳高,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往人群最前的地方望去。
“美女驾驭.野兽,让野兽与野兽相互争斗,大致就是如此。”燕陌为其解惑道。
“那一定很好玩了?!”燕楚双眼发亮。
说话间,几人已经挤入了人潮,走到了人潮的最前端,一个高度到了天花板的,一只巨大的铁笼前。
露天角斗场的隔壁,专品专拼的秦乐楼。
二楼上,临露天角斗场大开的一扇金镂雕花窗前,倚在窗棂上的男子慵懒斜坐,青衫半敞,及腰银发如瀑披散,一双如狐狸般细长上翘的眼睛里,碧色的瞳孔泛起一***妖冶的流光,丹红如荼的唇瓣轻启,“你果然来了……燕、煜。”
言及最后两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妖异的碧眸目光,也定定的落在了人群里,鹤立鸡群的燕煜身上,执起手中青玉酒壶狠狠灌上一口佳酿。
“宫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一个如花似玉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怀抱着琵琶,对这长相极度妖冶的男子恭敬福身道。
“本座,要让燕煜碎尸万段!”妖冶男子发狠的吐出这样一句,眸子危险的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线,丹唇轻启间若隐若现其中森冷的贝齿,整个人犹如一头要吃人的狼,“以他的鲜血,告慰玲珑的在天之灵。”
从未见过男子如此凶残一面的女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后,方才恭敬回应,“是。”
应声罢了,女子便退后几步,静静坐到了椅子上,将怀里的琵琶扶正,双手十指扣上琵琶弦,当十指划动,一曲充满激昂充满肃杀的琵琶曲,混在了整座秦乐楼飘扬的各种乐曲声音里,悠然而出。
彼时,胭脂雪正走到了人潮前端,站在了铁笼前,凝目观赏着笼中穿着紧身略微暴.露衣裙的两个执鞭美人儿正在指挥一头猛虎和一头雄狮相互撕咬攻击,双睫忽的莫名一颤。
不对,这曲子……
闭目,静心倾听那揉杂在太多曲调里的小调,下一刻,胭脂雪猛地睁开眼睛,扭头,就像抓住了导火线的犀利视线,定定的钉在了露天角斗场相邻的秦乐楼,绞在了那扇临露天角斗场打开的金镂雕花窗上,那倚窗而坐的男子身上。
虽然她所在的地方与那男子相距甚远,甚至远的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但是,仅仅只是这模糊的一眼,就已经让她瞳孔缩紧,惧色油然而生,全身都在颤栗!
是他,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胭脂雪想明白,那铁笼中的角斗场里突然传来御兽女子的一片惊呼,而周遭观看的赌客从高喊自己押注的那头野兽激昂热烈的欢呼,也在瞬间变成了惊惶的大喊!
“狮虎失控了!”
“怎么会这样?!”
“天,它们竟然把铁笼咬断了,快跑,快跑啊!!”
一时间,几百号的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窜。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瞬间拉回神智的胭脂雪来不及思考,伸手便去拉起身边左右各侧的燕卿和燕楚的手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随着涌动的人潮,强制稳定身形直往角斗场外跑。
当终于跑出角斗场,胭脂雪已经气喘吁吁,顾不上自己有多累,连忙紧张的去看身边的燕楚有没有受到惊吓,“王爷你……。”
话戛然而止,因为这才看清了被自己拉出来的竟然不是燕楚是燕陌!
再看左边,的确是因为跑得幅度过大而脸色苍白的燕卿。
“王爷呢!”胭脂雪声音拔高的问向燕陌和燕卿,满面懊恼。
她竟然把那个傻子还留在那里,她怎么能这么冒失!
原本还因为胭脂雪牵拉自己的手,不顾一切冲出角斗场而心头一喜的燕陌,眼底的喜色都在胭脂雪陡然疾言厉色的懊恼样子全部割碎,“嫂嫂我……。”
燕卿不着痕迹的挣脱胭脂雪的手,无言摇了摇头,但向来淡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颜色,且,全是担忧和自责的颜色。
如果不是他无意识的站的和大嫂太近,大嫂也不会拉错了人,把大哥独自留在了里面,都是他的错……
没有时间和燕卿燕陌多说废话,胭脂雪想也没想,便松开了还紧拽燕陌手腕的手,抬脚再往直朝外涌动的人潮里冲。
燕陌见状,震惊的连忙拉住了胭脂雪的手,“嫂嫂,你不能去!”
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刚刚的逃命恐怕早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现在再往里面冲,万一那突然发狂的狮虎还没有控制住,那不是等于直接往这俩猛兽的嘴里送?
“滚开!”已经够懊恼的胭脂雪望着面前不断涌出的恐慌人群里都没有燕楚的身影,心头就好像有火在烧,哪里还顾得上会不会彻底曝露武功,没轻没重的一掌便将燕陌击了出去数丈之远,而后一个闪身,动用速度快如闪电的身法,在人潮里穿梭而进。
燕卿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当先愣在了那里,反应过来时,人潮里已经不见了胭脂雪的踪影。他只得跑去被击飞在地的燕陌身边,去看燕陌有无受伤。
其实燕陌伤的不重,只是肩膀受了一掌,但是跌坐在地上的他,两眼黯然失色的紧紧看着急速隐匿到了人群里,那像疯了一样挨个寻找燕楚的胭脂雪,久久无法回神,久久都没有站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没有,一个也不是那傻子,一个也不是!胭脂雪心急如焚,眼看已经接近到了铁笼兽场中心,却依然没有没有看到燕楚的身影,“该死的!”
越是兽场中心,就越是危险地带,再加上已经用掉了一段逃命时间,如果燕楚仍然还在兽场的中心,只怕现在已经……
蓝眸越来越冷,就像千年冰山上的冰川。一一被她如此眼神的眼睛扫过之人,均是不寒而栗。
终于穿梭到了人潮尽头,往外冲的人群留在角斗场的也已经屈指可数。
豁然开朗时,只见残破的巨大铁笼,只见受伤倒地流血不止的看客,还有——兽场之中,一个被凶猛的雄狮吓得面色苍白如纸昏死在了地上,像个没了生气的纸娃娃一样的燕楚,一个被一头雪白老虎猛扑,不断使用武功却伤不了那老虎分毫而开始节节败退浑身是血的燕煜!
“那,那是虎豹兽!”幽蓝的瞳孔一缩,胭脂雪目光幽冷的凝在猛扑燕煜不止的雪白老虎上。
那并非老虎,而是最迅猛的豹子,和最嗜杀的白虎结合而成的虎豹兽,音杀宫的四大圣兽之一。
原来她没有看错,刚刚那个男人,真的是,真的是……
虎豹兽最厉害的是刀枪不入,任何攻击都可以迅捷的躲过。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虎豹兽的杀伤力,竟然也这么可怕!
燕煜的武功与她相比也只是差了一点而已,然而,这才多久的时间,燕煜竟然已经浑身是血,眼看就要被虎豹兽撕成碎片!
不,他不能死,燕煜现在还不能死!这个念头一起,没有再多余的犹豫,胭脂雪立刻闪电般的往燕煜的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浑然忘记,自己无所顾忌冲进来时,最初的那个目的。
冲到燕煜面前时,燕煜正是捂着负伤的肩膀,虚脱的不断后退的时候,胭脂雪如针一般插进了虎豹兽与燕煜之间,展开了双臂,将燕煜护在了自己身后,完全不顾已经迎面扑来的虎豹兽。
一脸是血,面色极度阴沉的燕煜,当看到如松竹傲立在自己面前,不顾一切展臂,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自己的是胭脂雪时,乌沉暗紫的眸,顷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是讨厌自己么,为什么现在却要为他这么不顾一切?!
他很想,很想开口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躲开,他不需要她救,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翻滚的思绪里有一丝清明的理智在提醒他,不断的提醒——他是太子,即将是这大燕帝国的君王,他不能死,不能!
而另一边,被凶悍的狮子假装被骇的昏了过去的燕楚,此刻悄然睁开的双眸绯红如荼,却不顾去看就要扑到自己身上的狮子,却狠狠钉在了为燕煜以身阻挡虎豹的胭脂雪身上,全身煞气暴涨!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为了燕煜如此不顾一切!
把他丢弃一旁,拉着别的男人逃命去了便罢,现在折返回来,却是为了燕煜,连半眼都没给过他!!
他在她胭脂雪眼里,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胭、脂、雪……你若是为他死了,我必要让你做鬼都做不得!”阴狠嗜血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
包括现在转回到了门前的燕陌和燕卿,包括在秦乐楼上起身而望过来的妖冶男子,包括燕楚和燕煜,以及还没有走成的闲杂人等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了胭脂雪的身上,一眨不眨。
但见胭脂雪不紧不慢,悠然抬手,将微弯的小指衔在了红唇之间,一声清扬的呼啸声,划破了角斗场上的凝滞气氛。
砰的一声,眼看就要扑到了胭脂雪身上的虎豹兽,竟然生生刹住了利爪,由于扑势迅猛的四蹄停的过于急促,四爪竟然在青石的地板上,抓出了一道道深壑的爪印。
趁此时机,胭脂雪立马转身拉过燕煜的手臂,沉声喊了一声走,便带着燕煜使了轻功,出了铁笼,一路直往角斗场的另外一个方向纵身跃出,错落屋顶上的几个踩踏,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胭,胭脂……。”燕陌一脸难以置信,将视线移到那瘫倒在地披头着散发而看不清表情的燕楚身上,无数复杂的情绪开始在他一双桃花眼中翻滚。
他以为胭脂对大皇兄……为什么胭脂会武,为什么胭脂却为了去救太子哥哥而不顾一切,而将大皇兄弃如敝履?
胭脂与太子哥哥之间,到底……
胭脂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还是那个我燕陌认识,我燕陌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胭脂吗?
纵然燕卿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可现在看到这样反转过大的情景,也难免惊诧,纵然对许多事已经心如死灰,但并不代表现在看到自己的手足马上就要丧生兽口,他还会死气沉沉的无动于衷。
故而,清醒最快的燕卿连忙拽住了急忙要往外冲的一个驭.兽.女,面色霜冷,温润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悖逆的威严,从怀中掏出一块象征他身份的琥珀色飞龙玉佩显现在兽.女眼前,“赶紧想办法让那两头畜.生停下来,如若燕王有半点的闪失,就让你们整个清音坊陪葬!”
现在兽场内的疯狂狮虎的目标只剩下了瘫倒在地的燕楚一人,比起泄露燕楚身份的危险,燕卿私以为,燕楚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燕,燕王?”驭.兽.女闻言,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了出来,畏惧的扭头看向那兽场之中的燕楚,目光从崇拜到恐惧,很快再到了疑惑。
放眼天下,谁不知燕王是沙场枭雄,武功深不可测,别说一头疯了的狮子老虎,哪怕就是一群,都未必能伤到燕王分毫。
可现在燕王却昏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这真的是燕王,还是……
她们这种混江湖的人,心思比普通人多,比普通人脑子灵活是很正常的。
“还愣着做什么?!”燕卿沉声一喝,看向那步步逼近几乎快到了燕楚面前的雄狮和那头再度疯了起来的老虎,眼中全是掩不住的担忧。
“清音坊的全部人,加上全部人的九族性命,让你尽心尽力去帮燕王,可够?”此刻清醒了过来的燕陌,一改以往的不羁风.流,皇族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手中也掏出了随身藏于袖中的蓝玉龙腾玉佩。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的驭.兽.女本就被吓得不轻,此番见他们都是惹不起的皇家子弟,更是骇的两腿发软,再被燕卿和燕陌左一句右一句的呵斥威胁,联想到整个清音坊兄弟姐妹们的性命,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生命全都岌岌可危,哪里还敢有半点的迟疑和不愿,立刻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是,是……我我,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驭.兽.女全身颤抖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角斗场中心跑了过去。
“那个坏事的女人是谁!”秦乐楼上,金镂雕花窗前的妖娆男子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壶,青碧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杀气,“她居然也懂驭.兽之术。”
怀抱琵琶的异域女子摇了摇头,惶恐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说一个字,她在宫主身边多年,知道他发火时,话越少,自己才越安全。
妖娆男子冷哼一声,“给本座速速去查!”
“是。”异域女子领命,立刻低眸垂首退了下去。
这厢,驭.兽.女忐忑不安的就要跑到角斗场中心时,那发疯的狮子和老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开始疯狂的朝燕楚奔去,突然变成了恐惧的不断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没发现,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一头蓬乱了头发遮挡住了脸颊的燕楚,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怕。
双眼殷红似火胜血,狰狞的脸上爬满了殷红的诡异纹路,像是某种疯长的血色藤蔓一样,一路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上,且往上下左右四处扩张生长,生生让燕楚一张如玉如仙的脸,变得阴诡恍若地狱里的浴血修罗。
这样的他让两只野兽产生了对强大生物的原始恐惧,自然本能的想要逃离后退。
驭.兽.女忍着害怕和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奇怪后,将手里的鞭子一甩,一步一步上前。
没想到她才走了两步,那头狮子突然七孔流血暴毙倒地,那头虎豹兽像疯了一般再度将铁笼生生撞出了一个洞冲了出去,直把角斗场的外墙撞穿了一个又一个大洞,逃之夭夭了。
驭.兽.女被眼前突然转变的情形所惊,傻在了原地。
“大皇兄!!”见此情形的燕卿和燕陌同时惊呼一声,便一起朝燕楚焦急的跑了过去。
……
在皇城中混淆视听的胡乱绕了一圈,一个时辰后,胭脂雪才带着燕煜已经逃出了整条东南街,一路向北,进了北街一处偏僻不起眼的荒废院子里。
“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在这暂且避一避一时的风头。”冷冷甩开燕煜的手腕,胭脂雪推开了陈旧的屋子门,然后看也不再多看燕煜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她的突然甩手而差点摔倒的燕煜,顾不上险些摔倒的身子,连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面色极端复杂,“既然这么厌恶本宫,又何必出手救本宫?!”
“如果殿下觉得被本王妃救错了,大可以现在就回清音坊,本王妃绝不阻拦。”冷漠相对,连佯装的冷笑都懒得再给,胭脂雪狠狠去甩燕煜那只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手。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今天绝不会亲自出手。
天知道,救下燕煜这个贱人,让她有多对自己倒胃口!
燕煜虽然受了伤,不过只是一些皮外伤,所以桎梏胭脂雪手腕的力道还是有的,当下便是长臂一甩,将胭脂雪拽的原地打了个旋儿,她整个人被他甩到背贴在了院中萧瑟屹立的梧桐粗糙树干上,带着威逼气势的身体,随之压了上去,“皇嫂,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
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诡异的对待过,明明厌恶他,偏又要豁出命的救他,除了又爱又恨他这一种矛盾的解释,除了她和他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他真的想不出任何的原因了。
胭脂雪一窒,心窝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满是尖刺的荆棘,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被扎的鲜血淋漓,“殿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自负的很令人讨厌么。”
边说边笑了起来,笑容在若罂粟的红唇上展开,却极冷的,像开在冰山上的罂粟。
“若不是,那就请皇嫂给本宫一个理由。舍自己性命,抛下自己夫君,救本宫的理由。”咄咄逼人的一边说,沾满鲜血的脸一边逼近胭脂雪依旧白皙如瓷的脸,长睫微垂,微敛的视线焦灼在她那惑人的红唇上,燕煜心情极好的翘起薄唇一角,弧度邪魅如斯。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之前和他有过纠葛恩怨,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她这种忽近忽远,欲.拒.还.迎的方式给彻底的吸引了。
他说过,他要得到她,要占.有她,现在既然并非是他一人自作多情,他当然要趁机一举拿下。
然而,眼见两人的唇,不过只隔了一张薄纸之距时,燕煜却突然顿住了动作,微垂的双睫猛地抬起,乌紫眸子里煽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的凝向胭脂雪,“你!”
“救了一国太子的确很有挑战性。不过,若在救了一国太子之后,又亲手把太子给手刃了,这个游戏真的会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呢?”早就在燕煜将自己甩到了梧桐树干上而同时抽出了藏于团扇青玉扇柄里的细小匕首,胭脂雪现在正将它抵在了燕煜的心脏处,蛊惑人心的笑靥里,淬了些许嚣张与狂妄,“殿下。”
“你真的要杀本宫,你下的去手?”燕煜不怒反笑起来。
“本王妃已经告诫过殿下了,你的自负让人很讨厌,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蓝眸一戾,杀气顿涌,胭脂雪毫不犹豫的将手里虽细小,却极度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燕煜的心脏。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提起,她还差点忘了,她为了他这个贱人,竟然将,竟然将那傻子忘在了角斗场!
现在想想,好像当时那头同样发了疯的狮子正要往那傻子身上扑……
莫名怒火,有对燕煜的,也有对她自己的,烧灼的她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好难受,令她恨不得想要即刻掏出来的难受。
“你竟然……。”燕煜眸子一瞠,没想到胭脂雪竟敢对自己真的动手,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尖锐锋利已经离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过只差毫米之距。
心急火燎的胭脂雪不想再与燕煜多废话,当即用玄冥宫的脚法直将燕煜踢飞了出去,然后将手里的细小匕首随意在身上的衣服上一擦,再插回了扇柄里,最后看也不看倒地的燕煜一眼,头也不回的纵身飞跃出了小院,直往清音坊而去。
外伤加内伤,这下倒地真的难以再起的燕煜吐了一口鲜血,目光却始终绞在胭脂雪渐渐远去的背影上,乌紫的瞳孔里满是浓浓的阴鸷,还有志在必得的强势,“胭、脂、雪……。”
很快回到了清音坊,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再没有了半个人影。
只是,在看到角斗场中间那滩醒目的鲜血时,胭脂雪脸色煞白,倒退了一步,“傻,小傻子……。”
一瞬,来不及有任何情绪的面色蓦地一振,“你一定没事,一定要没事!”
似期盼,也似安慰的话音一落,一个鹞子翻身,再出了清音坊,直奔燕王府。
几人在清音坊闲逛已经花了两个多时辰,现下在这么一闹,又多了个把时辰,故而,回到府上时,已经到了夕阳西下的下午。
这一次回王府,胭脂雪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从高墙外纵身跃进了府内,而不是为了不暴露武功,中规中矩的去走大门。
燕王府的护卫确实不一般,当胭脂雪前脚刚飞跃进了府里的院子,后脚就有护卫将她团团围在了其中。
当看清以为的飞贼刺客竟然是自家王妃,还是浑身染血的王妃时,冲出来大喊抓刺客的护卫们都惊呆了,嘴虽然依然张的很大,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让开!”胭脂雪袖手一挥,强劲的内力将围成圈的侍卫扫的倒向了一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出了一条干净的小道。
走出小道,却又被站在尽头,一脸面色难看的秦管家挡了住。
“若要质问惩处,也请让我先看过了王爷。”胭脂雪既威严也充满请求的迎视秦管家锐利如刀的眼神,刚柔并济的完全容不得他人反驳。
从武功暴露开始,先不论身份会不会让人质疑,但舍燕王救太子这件事,燕王府的人,秦管家是绝对要质问的……她心知肚明,但她还是在前一刻背叛燕王,后一刻却又提出这样不容他人反驳的话。
秦管家夹杂着花白的眉毛一挑,完全没有料到王妃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有逃走,没有替自己辩驳,没有解释,更没有忏悔。
再看王妃现在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淡而带着狂妄睥睨的威严,但眉眼里若隐若现的焦急并非装出来的,而王妃此刻紊乱的气息,更足以说明,王妃赶回来的时候,有多么的急躁……
但王妃如此背离舍弃王爷,还舍命去救太子,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宣示她是太子的人,这……
秦管家纠结的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退到了一边,无声让开了道。
没办法,屋里昏迷不醒的王爷,可是一直在唤王妃的名字。即便王爷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他这个奴才,也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
“多谢。”撂下这两个字,胭脂雪便一阵风似的朝屋子里去了。
推门而入,被屋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以活剐怨愤的眼神洗礼,胭脂雪也毫不在意,视线从入门时,便一直定格在了那榻上,满面苍白冷汗涔涔的燕楚身上。
明明来时她走的很快,轻功使的几乎到了她从未有过的极致,可现在想看的人就在自己几十步之遥外,她的脚步却出奇的慢了许多。
而终于走到榻前时,她的全身竟还出了一层的热汗。
不自禁的,一手抚上了燕楚苍白的脸颊,一手搭在了燕楚略显纤细的雪腕上,刹那的时间,已令胭脂雪震撼的无以复加。
现在燕楚的体温高的几乎能烫伤了她的手,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高温,而这样若有若无,几乎号不到什么脉象的脉络,根本就是濒死之人才会有的!
“王爷中了神仙散?!”头也不回的,胭脂雪笃定的问道。
尾随而进的秦管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面沉如水的点头,“没错。”
神仙散乃玄冥宫所制毒药中的至尊,虽然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可一旦有人中了此毒,几乎检查不出来,王妃竟然刚一切脉,就知道了!
“是燕煜做的。”没有丝毫怀疑的,胭脂雪说的十分的肯定,定定望着燕楚苍白如纸的脸的一双蓝眸,逐渐冰封寒鸷。
果然是燕煜。
竟然对自己的亲哥哥下如此阴狠的毒,燕煜,你的无情狠毒,还真是令我再一次刮目相看呢。
“你竟然知道!”一向沉稳如泰山的秦管家再一次震惊,惊色过后,便是一脸杀气还有失望,“看来,王妃你果然是太子的走狗!”
“管家,你认为向来多疑,对谁都不会信任的太子,会把这样的秘密,随便告诉一个走狗?”将燕楚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被褥中,胭脂雪冷嗤一声,“他不会,永远都不会。”
为夺皇位,弑杀亲兄,这样大的罪名,以燕煜过重的疑心病,绝不会愚蠢的把这秘密告知旁人,哪怕是他的心腹之人。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对燕煜这个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一无所知。
这件事,若不是几年前她在玄冥宫找玄冥二老学武之时,无意中发现了燕煜亲自来买的神仙散,恐怕就是到死了,也不会知道燕煜的算盘。
呵,看,她就是这样一个完全被这个男人蒙蔽了的蠢猪!
跟在燕王身边几十年,既是看着燕王长大的,也是同样看着太子燕煜长大的秦管家,再加之这几年与太子的明争暗斗,他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燕煜是个怎样的人,当下,便很快敛却了脸上的杀意,恢复到了一如往昔的面无表情,“老奴只要王妃的一个答案。”
“想必,在嫁入燕王府之前,管家必然已经对本王妃的身世乃至一切,都了如指掌了吧?”取下燕楚额头上已经被他体温蒸干了的帕子,扔进盆子里的水中,随手再拧干一条浸泡好的湿帕子,胭脂雪再慢条斯理的搁到了燕楚的额头上,“本王妃的生母为何常年缠.绵病榻,管家,不会没有查出来吧?”
若不是她身家清白,与太子确实没有任何挂钩,与她的父亲胭博渊更是没有多少牵连和父女之情,他秦管家这样的人精,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对刚进门的她,真的当燕王妃来敬重。
若只是为了之前一些小事而真的把她当成王妃来待,那他秦管家也就没有那个资格在燕楚身边几十年而屹立不倒。
秦管家扫了一眼恭敬退到了自己身后的婆子丫鬟,然后袖子一挥,示意她们退下,待房门被丫鬟婆子们关好了之后,他才答道:“窦箫岚不过一个久居深闺的妇人,就算手段再多,面对王妃生母这样一个前玄冥宫的掌冥使,不过也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下毒也好,找杀手也好,也只能是班门弄斧。可突然,一夕之间,能如此轻松的扳倒了您的生母,若不是有熟悉江湖手段的高人在帮她,绝对是做不到的。而这样的人才,太子麾下比比皆是。那窦箫岚是太子的姨母,太子怎么也不会冷眼旁观,何况,太子还需这个姨母,来做最好监视胭博渊的细作。”
“既然管家已经分析的如此明了了,管家又为何会以为,本王妃会去做一个谋害自己生母之人的走狗?”说罢,胭脂雪看了一眼身后已经面色平静了不少的秦管家,转身,信步便走向了屋内的书案,“难道,在管家眼里,本王妃会是一个不顾生母之仇,不顾忍辱偷生了十几年之耻,不顾他们把胭脂雨换成我嫁入燕王府当祭品之恨,还要倒戈太子的下贱之人?”
真实身份她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只能拿真正胭脂雪与太子这一桩桩恩怨来说事。
“王妃,当然不是。”秦管家面色愧然的垂下了头,“是老奴糊涂。”
一个人再会演戏,那一身的气质风骨,那不浮于表面而是不经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情感,也绝不是能演得出来的。
他看的真切,王妃确实关切王爷,不过。
“可老奴还是不明,王妃既然如此痛恨太子,为何还要舍命相救?”前个疑虑虽然解除了,但秦管家仍旧疑惑。
“管家认为,太子当时若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会是最大的嫌疑人?”伏案,胭脂雪执起狼毫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苍劲字体,低垂螓首,嘴角微勾。
第八十二章 启用暗棋医燕王【八千】
“管家认为,太子当时若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谁又会是最大的嫌疑人?”伏案,胭脂雪执起狼毫蘸墨,在白纸上写下一排排龙飞凤舞的苍劲字体,低垂螓首,嘴角微勾。
“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二皇子,五皇子,还有,王爷。”秦管家老眼曜烁,精神一振,“然,在皇帝陛下眼里,二皇子被封府半年,其势力早在半年前已被太子全部斩除,如今就算被放了出来,也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光杆司.令,五皇子从小重乐轻权,嬉戏游走江湖之中,除了一个母妃的母家支撑,朝中更是没有半点势力,太子就算死了,也对他都没有多少上位的可能,那,只剩威名尚在,党.羽众多,重兵仍握的王爷一人!”
分析到最后,管家已经满额大汗。
“大燕可没有哪条明文规定,弱智王爷皇子,是不能做皇帝的?即便有人反对,你们燕王一.党,不会让他们乖乖闭嘴?”搁笔,胭脂雪吹了吹字笺上的墨迹,然后折好,起身,走向躬身愧疚的不敢看她的秦管家,“摊牌到了这个份上,管家,可还有疑虑?”
“是老奴愚钝,王妃英明!”言词难掩激动和震撼,秦管家真心佩服道。
他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把朝.局分析的如此通透,看的比他更远,比燕王.党中的谋士还要思虑更细腻的女子!
虽然王妃与太傅胭博渊不合,但,真不愧是富有运筹权术天生能做谋士的胭家血脉魍。
不过,此刻的秦管家若是知道,表面看起来这几年步步为营的太子,背后却是他眼前这个转了生的玲珑女侯所为,怕是就不会再以为,她之所以如此会玩.弄.权.术,是因为她是流着权.术祖宗,胭家的血。
“还请管家拿了腰牌进宫,递上这字笺,就说王府最近风水不好,请钦天监,明了明大人,来给燕王府看看。”胭脂雪微微蹙了蹙眉,并不为秦管家真心的谬赞和佩服而感到自傲,面上仍旧没有荡起一丝的波澜,将手里整齐折好的字笺递给秦管家。
闻言,秦管家接过字笺,面上满是不解,“王妃这是……。”
“管家就没有派人查过明了的身家背景么?”胭脂雪挑眉看向秦管家。
“并无。”秦管家摇了摇头,他和王爷当初只当那明了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并没有对他感过兴趣。
“呵,皇帝现在最大的寵臣,钦天监,明了,当初未进宫时,实乃神农宫一脉仅剩的第七代宫主,长百草。”胭脂雪云淡风轻的笑道。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在秦管家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拿在手里的字笺都不禁一抖,“传闻神农宫一脉,以活死人肉白骨被人冠以神医称号而闻名天下,可在玄冥宫多次毒害下,传人已经少之又少,现在的神农宫几乎已经凋零,唯一一位在三年前继承神农宫宫主一位的第八代宫主茯苓公子,更是来无影去无踪,生死未卜,怎么这第七代传人……。”
“长百草原来确实是第七代宫主,不过,很可惜,因为爱上了死对头玄冥宫的右使莫千影不说,还为了这个莫千影错杀了许多无辜百姓,犯了最要不得的门规,便被废黜了宫主之位。后来,玄冥宫因莫千影透露了玄冥宫要覆灭神农宫的消息给长百草,后被玄冥宫处死,自此,长百草更是与玄冥宫势不两立,躲躲藏藏到了这大燕皇宫,改头换面,做了一个蛊惑帝王的钦天监道士,名明了。”一面娓娓道来,一面信步重回到了榻前的胭脂雪,索性坐到了榻沿上,再用毛巾替燕楚擦拭身上的汗珠。
“想不到,明了大人还有这段坎坷曲折的经历,真是令人喟叹。”秦管家收起震惊,面色恢复平静无波的短短感叹了这么一句,没有露出丝毫对胭脂雪这话的质疑性,“既然明了大人是神农宫前代的宫主,医术必定不凡,王爷此次毒火已经攻心,事不宜迟,老奴这就前去进宫,将大人请来。”
这已经很明白,王妃的生母是前玄冥宫的掌冥使莫千寻,右使莫千影自然是王妃生母莫千寻当年的下属,那莫千影同神农宫长百草的秘.辛往事,莫千寻自然知道,不过只是再间接告诉了王妃这个女儿而已。
秦管家会如此想是很合情合理的,所以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家王妃是妙音坊这个暗地里收集情.报的组织开创者,这些曾经广为流传过一段时间的正邪男女相爱相杀的段子佳话,他们家王妃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然,他就更想不到,他们家王妃还是亲自‘请’长百草做了大燕这个祸乱帝心的钦天监的罪魁祸首。
“嗯,你记住,这字笺不可告诉明了是本王妃所写,免得招来不必要的事端。”胭脂雪淡淡提醒一声,目光定格在燕楚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似藤蔓一样的殷红毒印,思绪流转。
这,应该就是燕楚变成傻子的原因了罢。
她还真是半点都没在意过这个傻子,明知道他傻的有异,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他装痴卖傻,不断的防他,疏远他,从不知,这是对他多么无情的一种伤害……
如果早些发现,现在这傻子,也不会落到如此生死危险的境地。
她花言巧语骗过了秦管家,骗过了燕王府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对燕楚,她就是一个和皇后,和那些皇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残忍之人,只把他当成了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其实,这也并不能全都怪罪胭脂雪,现在她变得这么多疑,变得谁也不信任,也不是她想要,和能控制得了的……
秦管家现在知道了这明了是个如此不简单的人物,自然心知肚明招惹这等人物后的其中利害,便谨慎的应了声是后,退下,直奔皇宫。
当秦管家进宫请求明了为燕王府看风水时,明了是拒绝的,他不过只是个半斤八两的道士,除了会点占卜观星之术,忽悠忽悠老皇帝,其余的道术哪里会懂?
故而,当然只好拿乔,装自己闭关修炼,无暇分.身。
但,当看到秦管家递上的字笺,那熟悉的字迹,和那字笺里仍旧狂妄嚣张的威胁,明了被吓得不轻,立马烧了字笺,便动身与秦管家一道回了王府。
这一来一回,又到了傍晚,天色渐暗,似有雨势。
“王妃,管家回来了。”二等丫鬟碧儿,在门外毕恭毕敬道。
胭脂雪随意嗯了一声,起了身,准备替明了让个位置,哪想到,自己的手,却突然被昏迷不醒的燕楚一把拽了住。
腕上传来的用力感和灼烫感,令胭脂雪心头一悸,双睫微颤。
当一路追问秦管家却始终得不到那熟悉的字笺是谁人所写的钦天监明了,与一心焦急于燕王生死不断推搪追问的秦管家进门时,看到昏迷不醒的燕王居然还舍不得的拉着燕王妃不放的画面时,都微微一愣。
继而,彼此才面面相觑,彼此眼中皆流露出这王妃与王爷感情真好的神情。
听到动静的胭脂雪扭头撇向二人,脸上掠过稍纵即逝的不自在,但最后也没有挣开掉燕楚的手,面上波澜不惊的对二人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明大人。”
“燕王妃。”赶紧收敛思绪的明了,恭敬垂首,抱拳朝胭脂雪躬身施礼。
“王爷近日身体颇为不好,本王妃十分焦急,不料,有一戴蓝色面纱,身着蓝衣的女子突然现身王府,说王爷是中了魔障,还给了本王妃一封字笺,让本王妃交给明大人,说明大人看了之后,一定会尽心竭力为王爷驱除魔障,不知,这可是真?”胭脂雪佯装出一副为夫君病危而焦虑的模样,眼中带着希冀的望向明了,直奔主题的问道。
“是,是真,微臣为王爷驱除魔障,实乃微臣本份。”暗自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明了低垂的脸上,既闪过一丝震惊,也闪过一丝庆幸,以及一丝怀疑。
震惊是震惊那个神秘的蓝纱女子兴许就是当年也是一封字笺威胁自己的神秘人,庆幸是庆幸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不过,想起字笺上,那狂妄嚣张的一句‘救燕王,否则后果自负’,让他既不寒而栗一个女子竟在字迹中散发着男子气概,也不得不怀疑,这个神秘人和燕王的关系……
胭脂雪松了一口气,微蹙的眉宇终于得到舒展,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那就好。”
话落,无人看到她眼底滑过的一丝诡谲。
明了是个十分危险,十分精明的人,当年若不是看重他的医术,又为了能让燕煜更快速的博得皇帝的喜欢继而更顺利的拿到储君之位,她也不会冒险让他明了冒充道士为皇帝炼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明了不但很快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还让皇帝对星宿之术比长生之术更加的痴迷,对他这个道士,几乎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要不是她屡再威胁明了,恐怕现在明了早就不知编排了什么理由,让皇帝出兵去攻打他最痛恨的玄冥宫了。
玄冥宫能稳坐天下第一毒的宝座屹立不倒,还轻易覆灭了三百年历史的神农宫,自是门派弟子都是毒术高手,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真让一群只知打仗的士兵去攻打,根本无意于鸡蛋碰石头,毫无意义的流血牺牲。
当初她可是爱护大燕每一个子民的好女侯,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即便偶尔可控明了,但明了在她眼里,依旧是一个不可控制的危险角色,她根本不知道他还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又在盘算什么事情。
明了恭敬走上前,拿了道士所谓的引魂铜铃,开始在燕楚头上摇来摇去装模作样,其实精烁的眼睛一直再观燕楚的面相,既然那神秘人要他出手,其含义必定是燕王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否则也不会威胁他这个神农宫被废的第七代宫主来治燕王。
其实对于燕王的突然痴傻,他很早以前就知道有异,只是他并不想干预,也不能干预。
可现在,却也容不得他不干预了……
“王妃,缠上王爷的不是一般的邪秽,容不得微臣有半点的分神,否则……。”明了说的煞有介事,脸上还带着十足的谨慎小心,“还请王妃与闲杂人等都去外面等候,好让微臣专心施法。”
“好,那就劳烦大人了。”胭脂雪想也没想,一脸急切忐忑的答应,心下却是冷笑。
这老小子,还真一如既往的会演戏。
想罢,她便将燕楚紧箍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挣开,面露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燕楚,才与秦管家一道转身离开。
当房门彻底的合上后,明了还不放心的走到了门前,将门闩拴好了,才回转到榻前,将手里一应乱七八糟的道士行头推到桌角边,然后火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白色布包在桌面上摊开,露出布包里一根根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银针。
做好准备功夫,明了继而才搬了椅子在榻前,一撩袍摆坐于椅上,拉过燕楚适才紧牵过胭脂雪手腕不放的手翻过,五指号上燕楚腕上的血脉。
刚一入手的滚烫肌肤触感就已让明了蹙起了眉头,再一接触到燕楚的心脉之后,更是脸色大变,“神仙散!”
门外。
忍不住走来走去的秦管家时不时的看向紧闭的门扉,满是焦心的老脸随之转向身侧站定如松镇定自若的胭脂雪,躁动与忐忑竟莫名的消退了不少,视线扫到胭脂雪身上沾染的血迹,不禁规劝道:“王妃,您不如先去休息休息,这儿有老奴。”
纵然王妃刚才在明了面前是在做戏,露出很是关切王爷与王爷很是恩爱的样子,可他看得出来,王妃现在虽然没有在表现什么,看起来那么镇定,但若从细节处就会发现,王妃并非做戏,而是真的关心着王爷。
胭脂雪也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沾血的衣裳,红唇微微抿了抿。
她现在有多么恶心燕煜的触碰,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放到平时,这身衣裳她必定回府后立马就脱下,然后扔到炉子里烧掉。
而现在,她竟然让燕煜触摸过的,还残留着燕煜那令她作呕的鲜血的衣裳这么久!
不,这不是因为她在容忍,而是……思及于此,她的蓝眸也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瞥了过去。
适才她满心都在忧虑那个傻子,竟然,竟然将身上沾染着燕煜鲜血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即便现在发现了,她的念头居然是劝自己强忍着,等到确定那傻子真的没事后,再换也不迟……
“王妃,太傅府传来的流苏信笺!”一个守门侍卫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到胭脂雪身后,抱拳恭敬的将手里的信笺奉上。
闻言,胭脂雪转身,拿过守门侍卫手上的信笺,慢条斯理的展开。
信里的内容,终于让她紧绷的眉宇,缓缓松懈了下来。
“拿笔墨来。”胭脂雪对身侧的碧儿说道。
碧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屋外院中的石桌,然后福身应是。
秦管家见状,微微动了动眉毛,眼中精光隽烁。
作为一个奴才,主子如果不说,他自然不会去问,但从之前王妃所说的话来想,不难想象,那流苏信中的内容,必定相当的有趣。
碧儿拿来文房四宝,整齐的搁在了院中石桌上。
一边将手里信笺撕碎的胭脂雪,一边朝石桌走去。
待到桌前,左手习惯性的执起狼毫,在散发着淡淡桃花香的桃花信纸上写下一个个与之前写给明了的信笺上完全不同的蝇头小楷。
字字秀芝兰心,分明就是闺阁女子才会有的字迹。
哪像写给明了的字笺上,那笔走龙蛇,狂妄放肆,分明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才会有的字体。
‘静心等候,狗急跳墙,’又写下这样别人会看得云里雾里,却只有流苏能看得懂的八个字后,胭脂雪便收了笔,将狼毫搁回在了砚台上,拿起纸张,慢条斯理的吹拂起了信上还未干的字迹,毫不在意周围的奴才会不会将信上的内容收进眼底。
前几日,从这几个姨娘嚣张的态度来看,以前必定也欺负过娘亲不少,呵,现在被逼到绝境了,就想要来求她,还想立刻就有求必应?
真是做梦。
就让她们这群母.狗互相多咬上几口,多添上几道伤口,又有什么不好。
吹干墨迹,折好放进信封里,胭脂雪再将其交到了守门侍卫的手里,“去吧。”
“是。”侍卫接过信笺,转身退下,轻车熟路的往太傅府而去。
侍卫前脚没离开多久,房门,终于打开了。
正要迎上去的秦管家竟然被胭脂雪捷足先登。
“明大人,王爷如何了?”黛眉轻蹙,蓝眸微湿,让胭脂雪看起来颇有一副落花清愁的模样,怎么都是为夫君忧心过甚的贤妻样子。
明了见胭脂雪如此模样,拱手上前,恭敬垂首道:“禀王妃,王爷身上魔魇实在过重……。”
“这么说,你是治不好了。”刹那,胭脂雪清愁模样褪去,面罩寒霜,眸底阴寒一片,字字都透着刺骨的冰冷,威慑气势尽显。
明了不禁打了个寒颤,似完全没有料到这燕王妃看起来如此娇艳动人的一个女子,居然会有这样的可怕气势,微微抬起的眼眸,因为垂首的位置关系并不能看到燕王妃的脸,只能看到燕王妃衣裙上,他之前并未发现过的斑斑血迹,瞳孔不禁缩了缩,赶紧澄清自己的话,“微臣道术尚浅,现在确实不能根除此魔魇,只能暂时控制,但若能找到如下七种宝物,定能让微臣有九层的把握。”
说着,便将刚才在屋子里写好的字笺,奉在胭脂雪面前。
并没有因为明了这话而感到宽慰的胭脂雪,面色沉凝的拿过明了手中的字笺,展开字笺的手指,有些微的僵硬,完全没有刚才展开流苏那信笺的半点自然。
神仙散是怎样的毒,有没有解药,曾经亲自问过玄冥二使的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所以不用想,她也知道,这字笺上,这明了口中都所谓能解毒的珍宝,绝非一般的东西。
当字笺展开之时,看到那白纸上写下的七种珍宝后,胭脂雪忍不住的瞠目,捏着纸张的手指渐渐发白,丝毫不让人怀疑,她的手指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将手里的纸张扯成碎片。
“王妃。”秦管家见胭脂雪如此反应,终究还是无法忍住的开口询问。
闭了闭眼,胭脂雪将手里的字笺朝身侧上前的秦管家递去,一言不发。
秦管家赶紧接过字笺,当看到字笺上写的东西,瘦削的身板有些许的颤抖,难以置信的,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千年血参精,万年蛟龙心,长白火雪莲,地藏麒麟角,天山冰泉水,昆仑凤凰胆,还,还需一味药引,浴火重生血!”
说完,秦管家向来强健的身板晃了三晃,指着明了厉声喝道:“你这惑乱人心的妖.道,竟敢拿这样莫须有的东西来糊弄我们王妃!”
千年人参珍贵无比,已是十分难得,血人参能上百年的更是屈指可数,这千年血人参根本就是见所未见,更别提那只长白雪莲的长白山会长出火莲,活火山天山上只有温泉何来的冰泉,还有那闻所未闻的蛟龙心麒麟角和凤凰胆了!
至于那什么浴火重生血,听起来就像纯属是扯淡!
“还不退下!”胭脂雪呵斥,手指烦躁的揉起了眉心。
“王妃……。”秦管家老眼难以抑制的,湿润的看向了胭脂雪。
原来已经知道此毒无药可解,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他还不会那么难受,可,当绝望里燃起了那一丝希望,好不容易抓了住,结果张开手才发现,这丝希望不过只是泡影,只是梦幻,让他如何不愤怒,不激动!
见到秦管家老眼中的晶莹,胭脂雪叹了一口气,宽慰道:“您年纪大了,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激动,还有……这些东西,其实并非无中生有,本王妃说的对不对,明大人?”
“王妃英明。”掩下眼中的惊诧,面对秦管家的指责而不动如山的明了恭敬垂首道。
听到两人此言,秦管家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强忍住要上前拽起明了衣襟的冲动,急切问道:“果真如此?!”
明了点了点头,“拒微臣所知,在百年前,关山就已经起了有采药人看见过千年血人参的传闻,只不过,血人参本就比普通人参更具灵性,千年的年岁,已经早就成了精,别说捕捉,能有缘得见一眼,已是祖上修德。而长白山的火莲,早就已经是七国首国,祁国深宫不见世的宝物。至于其它几样,就请王妃恕微臣无知之罪了……。”
“明大人有救王爷之功,本王妃感谢大人都还来不及,大人又何来罪过?倒是管家人老糊涂,一时情急,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瞥了眼脸上有了些许希冀的秦管家一眼,胭脂雪提醒道:“还不取了库里的东海明珠赠给明大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王妃的肯定,秦管家提起的一颗心莫名的就放了下来,此时听到王妃的吩咐,立刻精神一振,负面情绪全都消失,又恢复了那个谦恭有礼进退有度的燕王府老总管的模样,朝明了抱歉的拱手作了一揖,“适才是老奴得罪,还望大人海量,饶了老奴这个已经半身都进了棺材的老奴才。”
明明求饶的话,在秦管家这样老奴才的嘴里,偏偏说的不卑不亢,说到底,还是因为底气够足,毕竟,燕王上头有皇帝罩着,而他这算是半个养育燕王的抚养人,自然有燕王罩着,有硬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明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他现在也是个皇帝面前的第一寵臣,可若要把自己与把大半辈子都贡献给了皇帝和这个国家的燕王相提并论,那无疑是云泥之别,他还不会傻到自己去鸡蛋碰石头,当下便也有礼客气的回了秦管家一礼,“总管有此一举,乃是人之常情,微臣欣赏不及,又岂会怪罪。”
“多谢明大人海涵。”谢毕,秦管家便退了下去,赶往宝库去取那宝贝的东海明珠。
院子外。
捧了装好了东海明珠朱漆雕花锦盒的秦管家,站在院子入口的月洞门前,脚步一顿,“你一路追踪王妃,可看清了她和太子是怎么回事?”
虽信任王妃,但因为王爷此次毕竟受到了损害,他到底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的疑影。
面带半张蝴蝶玉面具的花想容,身穿侍卫衣服,如鬼魅一般从院子侧的假山群里,闪身到了秦管家身后,压低了声音,“王妃的确很厌恶太子,把太子扔到了一个偏僻院子里就心急火燎回了清音坊寻找王爷,临走前,因为太子挑衅和调.戏,还被王妃捅了一刀踹了一脚,本来皮肉伤的伤,现在真的成了重伤了。”
提及此事,花想容倒是有些兴奋起来,不过这兴奋也只短短的维持了一个瞬间,很快就被失落取代,“很可惜,太子的影卫时刻紧随太子不放,我根本找不到对太子下手的机会!”
说到此处,不由暗暗咬牙。
“其实王妃说的不错,太子现在还死不得,毕竟有太子在,燕国内的几部分我们还查不出的势力,现在的矛头都在指向太子,暂时把我们王爷忘到了一边,正好,给了我们王爷重创后喘息的机会,借机可以好好韬光养晦一番。”秦管家老神在在的分析到这,该问的都问清了,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
“那,明了给的那个药方……。”花想容惊诧于秦管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笑容,疑虑开口。
“除了那味浴火重生血药引,明了倒写的与当年茯苓公子写下的药方一致,并没有再加其它有意图加害王爷的药,只是没想到寻找多年的火莲花,竟然藏在祁国的深宫之中。”叹了口气,秦管家渐渐放下心中的大石,脚步轻快不少的往院内走去。
花想容望着秦管家快步离去的硬朗背影,放心地点了点头,“照这么看来,明了那臭道士还真是神农宫的第七代宫主?”
“王妃,这是东海明珠。”回了院子,秦管家已经收敛好全部情绪,依旧是那副棺材脸老样子,捧着手里的朱漆雕花锦盒,奉到了胭脂雪面前。
胭脂雪点了点头,接过锦盒,然后笑靥如花的递到明了面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明大人不嫌弃。”
明了倒是没有冠冕堂皇的推却,接过锦盒谢道:“此乃微臣本份,王妃无需客气,多谢王妃赏赐。”
“本王妃还要照看王爷,就不送大人了。”既然套不出什么话,再问下去徒惹怀疑,胭脂雪索性赶起了人。
“王妃幸苦,微臣告退。”客套一句,明了便捧着锦盒往后退去。
“管家,替本王妃亲自送送明大人。”笑着吩咐一句,胭脂雪这才转身往屋子里走。
秦管家应了一声是,再客客气气的领明了出府回宫。
走到屋子前时,正要抬脚走进的胭脂雪,突然顿住了步子,继而,转身,竟往侧屋走去,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碧儿,吩咐人准备香汤,本王妃要沐浴更衣。”
现在,她是不得不想办法将妙音坊重新夺回来了。
不管是为了今后的情.报问题,还是因为……找其它几味稀世药材。
“……是。”随后跟上的青儿不由微微一愣,刚刚王妃明明还如此担心王爷,怎么现在却突然连看也不去看王爷了?
东宫。
夜幕降临。
早就听闻了清音坊猛兽暴起伤人的水玲落,正在前院焦急的走来走去,此刻跪在她脚下,是跪了一地的燕云十三骑的首要三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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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莲心桥上会子卿【六千】
早就听闻了清音坊猛兽暴起伤人的水玲落,正在前院焦急的走来走去,此刻跪在她脚下,是跪了一地的燕云十三骑的首要三骑。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指着跪地的十三骑,水玲落依旧略显苍白的脸此时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把你们统统拖出去喂狗!还说什么你们是我那玲珑姐姐亲自调.教出来的最优秀的燕云十三骑,压根就是一群草包,饭桶!”
出去一整天了,太子居然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没了孩子,太子就是她现在唯一的倚仗和希望,她不敢想象,一旦太子有个万一,她还怎么活?
十三骑的副骑帅青龙,此时不卑不亢的抱拳解释,“二小姐,并非属下们不跟随殿下,而是殿下要同几位皇子燕王和燕王妃玩的尽兴,觉得属下们碍眼,会扫了兴致,所以才……。魍”
啪的一声,水玲落身边的青禾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青龙英武的脸上,颐指气使的冷哼,“主子训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犟嘴!”
青禾纵然不会武,但这一巴掌着实打的用力,硬是打的青龙嘴角溢出了血丝。
青龙左右身侧的朱雀同神武有些看不过眼,就想反驳,却被青龙一个手势制止檎。
燕王妃,又是那个可恶的胭脂雪!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水玲落闻言,眼中的厌恶和烦躁更甚,“护主不利,每人各打一百鞭子,以儆效尤!”
这燕云十三骑要不是有点武功,还有点利用价值,她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了。
每每见到他们中的每一个,看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她该死的看到那个丑女人的影子!
青龙咬了咬牙,却没有应下,如松石般跪在那一动不动。
水玲落见状,眼中厌色更甚,一抹狠辣渐起,“怎么,你们不服?”
“请恕青龙无法领此无中生有之罪!”青龙铿锵有力道。
“哼,还真不愧是那贱人养的狗!”怒火中烧下,水玲落一把将身后丫鬟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一杯刚沏好的滚烫热茶,直接朝青龙的头顶摔了过去。
哐当一声,青花瓷的茶杯将青龙的额头撞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汩汩流出,古铜色皮肤的脸上登时被茶水烫的通红一片。
然而,青龙并没有示弱,也没有因为如此而露出疼痛的样子,一直低垂的脸蓦地抬起,眼睛杀气腾腾的凝向水玲落,“你在说谁是贱人,再、说、一、遍。”
水玲落同青禾都被青龙这可怕的眼神唬了一跳,青禾还立刻护主般的展臂护到了水玲落面前,警告的看向青龙,“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还想对主子不敬?!”
水玲落忽然气势汹汹的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青禾,“我说的就是水玲珑,那个背信弃义,害水家全族惨死的贱人,贱人,贱人!!”
一口气连说了三个贱人,每说一次,都令青龙的瞳孔缩紧一分,最后,青龙蓦地从地上跃起,身形电掣般一闪,下一刻,人已经站在了水玲落的面前,单手狠狠掐住了水玲落的脖子,英武的脸上满是杀气,“辱主公者,杀无赦!”
就算是主公的亲妹妹,也一样!
“你……咳咳……。”水玲落小脸一下变得煞白,顿时喘不上气的翻起了白眼,两只手徒劳的使劲推着青龙掐在自己脖子上如钢筋铁水浇铸的手。
青禾吓得大叫一声,“你,你竟真敢以下犯上……。”
“吾主,从来只有一人。”看也不看青禾的青龙,冷酷无情的看着在自己手里快要断气的水玲落,一字一句,似如宣誓。
朱雀神武依旧跪在地上如石雕般动也不动,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但是他们在听到青龙此言时,眼睛里都有着同样的信仰光彩,再看水玲落时,都变得不屑。
没错,他们燕云十三骑的主子从来都只有主公一人,水玲落从来都不是他们的主子,从来都不是。
要不是水玲落持有主公临终的托付遗书,他们岂会真的像条狗一样,任水玲落这个疯女人打骂,任太子驱使。
“你们在干什么?!”刚踏进东宫大院的燕煜,看到这番情形,本就心情不好的脸色更加的阴云密布起来,望向青龙掐在水玲落脖子上的那只手,视线寒鸷如刃,“还不住手!”
青龙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手指掐的越发紧。
青禾见状,跪在地上,冲燕煜哭哭啼啼,“太子快救救小主,救救小主啊!”
“给本宫拿下这个叛逆!”燕煜捂着受伤的胸口,怒喝一声。
登时,三个身着墨黑劲装的影卫从东宫四面横空冲出,各个手持诡谲的圆月形寒铁弯刀,直朝青龙刺去。
朱雀与神武见此,连忙出手阻止。
但二人也只阻止住了两个人,还有其中一人,将手中的圆月弯刀已经朝青龙挥出,登时,如大型飞刀似的弯刀竟将青龙那只掐在水玲落脖子上的手臂生生切断!
顿时,鲜血四溅,青龙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被喷了一脸滚烫鲜血的水玲落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被掐疼的脖子,发出因被掐而变了嗓音的尖叫声,声音像极了受了惊吓的鸭子,难听且刺耳。
一时间,东宫前院四处刀光剑影,血气四散。
没了右手的青龙,已经完全不是影卫的对手,四五招之下,就已经连连败退。
朱雀与神武看的分明,两人心有灵犀的纷纷停止了与自己打斗的影卫手上的战斗,继而联手暂时击退了攻打青龙的影卫,最后携着青龙,驱使轻功迅速逃离了东宫。
“不用再追了!”三个影卫正作势要追,却被燕煜突然出声制止,“你们带上十人,即刻去铲平清音坊!”
不管这个清音坊今日害他受伤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三个影卫有些不解,但很听命令的没有再追,连忙拱手,没有发出声音的领下了燕煜的命令,便很快消失在了东宫院落中。
反应了过来的水玲落,又惊又怒又是梨花带雨的看向燕煜,“殿下,陵落好怕,陵落好怕他们,他们还会再来杀陵落……。”
哼,上次斩草不除根,才会有今天的祸患,她一定要让殿下杀光那贱人的狗,杀光!
疾步走向水玲落的燕煜,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连忙将水玲落抱在了怀里,边亲吻额头,边温柔的安抚,“爱妃别怕,本宫早就在他们的身上下了落雁沙,他们活不久了,该死,早知道这群***才会反扑,本宫就该早些杀了他们!都是本宫不好,爱妃还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惊到我们的孩子?”
听到燕煜说给那几个水玲珑的走狗下了慢性剧毒落雁沙,水玲珑强忍住要上翘的嘴角,娇滴滴的倒进燕煜怀里垂泪,善解人意道:“这如何能怪殿下,当初收留他们,是殿下心善,今日他们胆敢背叛,怪也只怪陵落的玲珑姐姐,偏偏留给了他们那样的榜样,他们是奴才,自然有样学样……。”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人!”提及水玲珑,燕煜面色极度阴沉,危险眯起的眼睛斜睨了一眼一旁已经站起的青禾,“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太医来!”
闻言,青禾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询问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向了水玲落,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呀,殿下,你怎么受伤了?”接到青禾视线的水玲落眼珠一转,此刻终于发现了燕煜身上已经褴褛的衣衫下,尽是道道血痕,尤其是胸口处,藏青色的衣袍令那胸口处晕染开的大团醒目血迹,犹如盛开的大朵血牡丹。
燕煜安抚的笑了笑,爱怜的揉了揉水玲落的发,“无碍,一点小伤罢了,爱妃莫要怕,小心动了胎气。”
“我怎会不怕,怎会不担心?陵落很好,殿下不用担心的……。”泪珠更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水玲落,忍着嗓子的涩痛,冲青禾呵斥,“还不快去请太医为殿下诊治!”
眼见情形已经被自家主子圆了过去,青禾忙不迭的点头,朝太医院跑去。
“有爱妃如此心疼本宫,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看着明明受惊不小,却一味只心疼他的水玲落,动容的燕煜不由将水玲落紧紧箍在怀中,阴翳退却的脸上漾开的都是温煦的满足感。
“陵落自然心疼殿下,谁让殿下是陵落的……。”被紧拥的水玲落顺势小心的靠在燕煜没有受伤的右胸处,正含情脉脉的说到这时,锐利的鼻子突然闻到了燕煜衣襟上有一丝异香,话语蓦地一顿。
燕煜向来用的都是龙涎,且是她亲自熏上的,从来不会用其它的香料味道,为的,其实本身也是想从这味道里,及时的发现他会不会有新寵。
其它的香味,她其实已经有大半年没闻到过了。
这大半年里,那丑女人的味道没有,其它的东宫寵姬更不敢有,没想到现在……
鼻子是人体识别能力和记忆力最长久的五官。
所以这个味道一闻,就让她清楚的知道了,这并非东宫里还残余的几个不得寵的姬妾身上的味道。而且,这个异香,她很有点熟悉,不不,是十分熟悉。
这是……水玲落眼眸一凛。
这分明是那个该死的胭脂雪身上的味道!
太子的衣襟竟然会染上那个狐狸精身上的香味,难道,难道他们……
“本宫是陵落的什么?”久久没听到水玲落答案的燕煜,还以为是水玲落害羞而难以启齿,不由戏谑问道。
“殿下是陵落的唯一……。”水玲落回答的信誓旦旦,含羞带怯,可眼睛里,却淬了毒。
所以,陵落要除了争夺殿下的每一个女人,也要做殿下的唯一!
华灯初上的燕王府。
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件黑纱裙裳的胭脂雪,正对着面前的落地水银镜,慢条斯理的戴上只掩住了下半张脸的黑面纱。
衬得窈窕身姿越加曼妙的黑纱裙,领口袖口绣上的血色曼陀罗,如同要爬上她微露的锁骨和雪白颈项上的邪恶花朵,那么邪肆,却又那么艳丽。
“美人,果然就是美人。”看着镜子里宛若蛇蝎美人的自己,胭脂雪低低轻笑了一声,瞥了一眼自己那双敞露在外,明显就是标志性的幽蓝眼睛后,便对着靠后墙的菱花窗一甩广袖。
下一刻,花窗大开,她整个人便如夜魅一般跃出了窗户,迅速融进了黑夜,消失不见。
从屋檐下跳下的花想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没想到咱们王妃居然还有这么自恋的时候……不过话说王妃大人,您这轻功远可比前几次快了不下十倍,又穿了好隐藏的黑色衣服,这要我怎么追啊……。”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去照顾自家王爷,还穿成这样跑出去是小,他要是不知道这王妃大人是去做了什么才是大啊!
万一屋里还睡的那位爷突然醒过来,看不见自己王妃,再捉住自己拷问,结果要是一问三不知的话……
一想到那后果,花想容都止不住的恶寒。
很快,花想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阿容,王爷醒了,正要问你话。”突然出现的秦管家,站在正兀自望天空惆怅的花想容身后低低说道。
“啊呀!”吓得跳了起来的花想容,郁闷的转身看向秦管家,“秦叔,不带你这么吓人的好伐?”
“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秦管家眼神犀利道。
“没……没有啊……。”花想容心虚的挠了挠头,避开秦管家似要剖开他的视线,直奔主屋。
屋子里,坐起的燕楚正漫不经心的看着身上昭示着中了神仙散毒的血色藤蔓已经萎缩到了臂膀处的位置,没有戴面具的脸上好没往昔的半点孩子气,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骨子里透了出来,长睫低敛,薄唇轻抿的样子,完全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花想容看到燕楚这副样子,不禁又是骇了一大跳,“燕,燕王?!”
“很吃惊?”燕楚不咸不淡的用眼角扫了花想容一眼。
“当,当然啊!”花想容狠狠点头,“您这次已经毒火攻心,样子居然是正常的,属下当然吃惊啊!”
“谁不正常?”燕楚警告的瞪了一眼花想容,慢条斯理的将衣服重新穿好,“早知道明了那个老小子会神农宫失传了百年的梅花针,能很好的控制毒素蔓延,本王当初就该把他直接抓了过来,何须那些女子的心头血来抑制。”
花想容望向燕楚身上渐渐被衣服遮掩下的血色藤蔓,颇为认同的点头,“是啊,那心头血不能完全抑制也就算了,啧,还把王爷原本威风赫赫的名声现在也搞得这么臭,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呐……。”
燕楚冷冷的撇向花想容,眉角一挑,说到夫人,他好像从醒过来开始就没看到那个女人,不禁脸色一沉,乌沉沉的墨眸里有火光在跳动,“那个女人死哪里去了。”
在清音坊角斗场的事,他可记得清楚着呢。
不要以为她不知是威逼还是利诱了明了那老小子为他施针镇住了毒火,他就能轻易饶了她,简直想得美!
“唔……嗯……估计呢,是在沐.浴吧。”看燕楚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打了个哆嗦的花想容觉得把王妃出去夜游之事还是瞒下来才是上上之举,于是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含糊其词道。
“算你小子老实。”燕楚面色稍缓。
“诶,我说爷,不带你这样的啊,这话什么意思啊,说的属下怎么跟个色.情狂一样哇!”花想容用力放下茶杯,不满的抗议。
燕楚没搭理花想容,扭头看向了一直恭敬站在一侧如同笔直雕塑似的秦管家,深幽的墨眸露出一丝浅浅的暖色,“秦叔,明日备给燕卿的生辰贺礼如何了。”
“回王爷,老奴已经按照王妃的吩咐,替二皇子殿下备好了。”并没有因为燕楚如此亲切称呼而忘本得意的秦管家,始终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总管模样。
“这个女人……。”微眯眼眸,燕楚意味深长的勾起了绯唇一角,一张清韵秀丽的玉容莫名染上了一种截然相反的邪气,蓦地,话锋一转,眼底涌起骇人的冷戾,直射花想容,“昨天你有没有跟住那女人和太子,他们都干了什么?”
话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花想容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将昨天胭脂雪救了太子后事情,再原原本本的复述起来。
……
夜色下,胭脂雪似轻盈翩飞的黑蝴蝶,纵飞在无数屋顶高树之间起落。
半盏茶后,翩然而落在一座僻静无人的断桥旁。
桥断,人亡,两相忘。
第一眼,看到站在断桥旁,月光下,遗世孤立的背影,那落寞翩翩的一袭青衣,随那与夜融为一体的发,在风中独舞。
胭脂雪只觉眼中一片酸涩。
她还记得,第一次与燕卿相遇时,就是在这座莲心桥上。
那时,正值盛夏,桥下荷塘一片春.色,青莲独好。
因为体宽肥胖,炎炎夏日对她而言仿若地狱,为了在这样繁华的京都寻找避暑之地,着实苦了她好一番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
荷塘周遭芦苇深深,白鹭成群,端的上是诗情画意。
于子卿这样时常喜欢舞文弄墨的男儿来讲,在这样的地方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在适合不过。
诚然,那时他泛舟在塘中心作画,她这个向来不懂情.趣,不喜舞文弄墨的粗人,竟跑来这采莲,与丫头叽叽喳喳,扰了他的清净。
这便罢了,竟还有一个誓要嫁给燕煜做妾的官家小姐跑来找她,只为让她收回对燕煜之间,只能有她一妻的约定。
那个官家小姐想来也是好笑,硬的嘴上功夫说不过,手脚武功更是三脚猫,最后竟然用出跳河这等威逼的方法,着实是把子卿那副向来温文儒雅云淡风轻的样子破了功……
思及于此,胭脂雪不由自主的竟轻笑出了声。
没想到,却惊动了站在桥头,那画一样的男子。
“你……。”转身看向胭脂雪的燕卿,脸上的表情从一片沉静,再到诧异,最后到震惊,变了好几变,“你是大皇嫂!”
京都的蓝眼胡姬纵然不少,但,能拥有如此媚惑蓝眸的女子,眼神如此冰冷,如此漠然倨傲,似不把任何人事物放在眼里的女子,除却今天令他震惊过大皇嫂,燕王妃胭脂雪,再无旁人!
挑了挑眉,胭脂雪并不否认,也不承认,她把这样一双招摇的蓝眼睛露在外面,早就料到会引来燕卿的怀疑。
不过,此刻她竟然能看到燕卿死灰表情以外的反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他本就不该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他本该是大燕最耀眼最尊贵的男子,却因为她这个曾是他知己的背叛……
“你真的是大皇嫂?”燕卿朝胭脂雪缓缓走来,有了一丝神采的琥珀眼睛里多数是笃定的神色,嘴上却还是不得不再反问一遍。
出谋划策构陷太子的背后之人,竟然是燕王妃,他的大皇嫂,这绝非一件小事!
况且,在前几个时辰的前,他还亲眼所见,他的大皇嫂不但会武,居然还弃大皇兄这个夫君不救,舍命去救太子!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实在应接不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为什么而来。”燕卿的步步逼近并没有让胭脂雪后退,依旧屹立在原地,用着让燕卿读不懂的眼神望向燕卿,“为谁而来,不是?”
虽然现在只想过的平淡,对任何的事情都不想再过问,也不想再参与,但并不代表燕卿现在的头脑已经废掉了,“如今我对夺嫡之争已经毫无兴趣,还望你以后都莫要再将我卷进这场角逐里。”
第八十四章 戏子云衣来报复【六千】
虽然现在只想过的平淡,对任何的事情都不想再过问,也不想再参与,但并不代表燕卿现在的头脑已经废掉了,“如今我对夺嫡之争已经毫无兴趣,还望你以后都莫要再将我卷进这场角逐里。”
“哦?是吗?即便这场争权,让你最信任的知己被迫背叛了你,让你的知己含冤惨死……,”早就知道燕卿会是如此反应,胭脂雪不得不撒下这个弥天大谎,镇定幽冷的眼底滑过一丝歉然,“二皇子你,也依然要置身事外,视若无睹?”
思虑再三,她知道,如果要还子卿本该所拥有的一切,要他重新振作,她必须要卑鄙的再骗他一次,必须将这个谎言进行到底。
果然,原本恢复了一潭死水般的燕卿,顿时被激起了滔天巨浪,“你,你说什么?!”
“二皇子,不就是因为这次办事之人是燕云十三骑中的吟风,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支使他的背后之人是谁,不是吗?”胭脂雪一针见血的反问魍。
因为太久没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所以在看到胭脂雪的那一刻,竟将原来的目的忘到了脑后,如今听胭脂雪提及,燕卿这才记起,脑中也自动的将胭脂雪前面的话联系在了一起,琥珀瞳孔不由狠狠一缩,“吟风之所以听你差遣,不是因为他背叛了玲珑,而正是因为他依旧忠心玲珑,因为知道了玲珑真正的死因,是,是跟太子有关!”
他知道玲珑有多爱太子燕煜,甚至她还将自己最信任最倚仗的部下全都赠给了太子。
所以,当知道吟风背叛了太子,他的第一反应是吟风被人收买了,从来就没有想过,竟是这个原因,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檎!
胭脂雪静静的看着难以接受这个既是谎言也是事实的燕卿,不置一词。
“不,这不可能,你是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激动的,近乎疯狂的燕卿,对上胭脂雪如此安静却又十足锐利的眼神,不禁上前一步,抓住了胭脂雪的肩膀摇晃,“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那么爱太子,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爱到连一向高傲的自尊也可以不要,任天下人嘲笑和鄙夷,毅然决然,飞蛾扑火的爱着太子,怎么可能,太子怎么能够害她,怎么能够。
“二皇子与太子乃至亲手足,又与之争权夺利了那么多年,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二皇子难道不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么。”没有直接的回答,胭脂雪而是聪明的反问,“还是说,二皇子宁愿相信,水玲珑就是个背信弃义,无德无耻的小人,荡.妇?”
果然,燕卿脸色变了,变得苍白,变得惨白,紧抓在胭脂雪双肩上的手,如断了线的木偶手臂一样,滑落肩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她有多爱他,难道他不知道吗,他怎么能够这么残忍……。”
他当然不相信玲珑是背叛燕国的小人,当然不相信,那样深爱太子的玲珑,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们是知己,他知道她的为人,比任何人了解她为了爱太子,都付出的是什么。
即便,在她为了太子背叛自己之后,他依然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当知道玲珑竟然一.夜成了叛.国.贼,一夕成了红.杏出.墙的淫.妇,被打入天牢,受剐刑而死后,他如何也不相信,不顾幽禁,亲自出府遣派旧部彻查此事。
但查来查去,却是一个又一个所谓的事实。
“对于一个只知权利地位的无情小人来说,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二皇子以为,他会懂吗?”讥诮的扯了扯唇,胭脂雪眸光转深,阴寒乍起。
那样的禽.兽,怎么会懂。
可笑。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证据,请你拿出证据让我看!”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燕卿始终无法相信和面对,眼含最后一丝希冀的看向胭脂雪。
“太子行事一向狠毒且天衣无缝,如果我有证据,还会站在这与二皇子你谈判?”胭脂雪好笑。
“没有丝毫的证据,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燕卿心里没底的反驳,太子的行事作风,他当然也在清楚不过。
“二皇子何必激动,”屈指掸了掸衣袖,面纱下的胭脂雪红唇勾起一抹兴味,眼露戏谑,“我说我没有证据,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燕卿一振,仿佛既然看到了希望,又看到了绝望,“谁……谁?”
“不知殿下有没有忘记一个人,”胭脂雪斜睨燕卿,面纱下的红唇勾的弧度邪肆且嗜血,“水、玲、落。”
燕王府。
听了花想容的叙述,得知胭脂雪救了太子,还给了太子一刀和一脚,顿时面色多云转晴的燕楚,心情大好的大笑起来,“好,很好!”
笑着,便将手里碗中的药如喝酒般,一饮而尽了。
可这该死的药够苦,苦的他脑子无比清醒,清醒的让他突然想起了昨晚所有的事情!
他可没忘昨晚乐文那个贱人居然敢对自己下媚药,更没忘记本该给自己尽义务解药的胭脂雪,竟然把他打昏了不说,还只是用手给他解决,该死的偏偏那生涩粗鲁的技巧又让他……
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人昨晚竟让那血蝙蝠当成传递信息的信鸽,还是当成她与其他男人传.情.书的信鸽!
喀嚓一声,手上还没放下的药碗应声而碎。
扔掉手中药碗的碎渣,难得的好心情再度跌入谷底的燕楚双眉紧蹙,如点漆的墨眸朝花想容射出刀子一般的眼神,“王妃真的在沐.浴?”
花想容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妈呀,这王爷的脸色也未免太可怕了,他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再敢动一下,本王就打断你的第三条腿,你信不信。”燕楚恶狠狠的盯向花想容最在意的那个部位,“还不快给本王招了!”
花想容双手羞耻的赶紧捂住自己重点部位,只好把今晚看到的事情全给招了,“属,属下看到王妃打扮了一番后,就,就出府去了……。”
还打扮?燕楚顿时拍案而起,“你的轻功放眼六国江湖,不是第二,也是第三,你到底干什么吃的,难道还跟不上她那三脚猫的轻功?!”
这该死的女人,他中毒病成这样,她连看都不舍得来看他一眼,居然是去忙着打扮去夜会他的好二弟燕卿!
难怪对燕煜那小子置之不理了,感情又是移情别恋了?
这放.荡成性的死女人!
花想容欲哭无泪,拜托他的爷看看清楚好伐,王妃大人那神出鬼没的轻功也叫三脚猫?那其他武林高手的轻功还算个毛?
越想越觉得自己头上的帽子越绿,越想越窝火的燕楚一把拿过榻上的外裳披在了身上,一手将青铜鬼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杀气腾腾的直往外走。
吗的,今天他就要抓奸在chuang,然后亲手杀了这个贱女人!
秦管家见状,连忙将燕楚拦下,“王爷不可啊!您的毒刚刚才施针得到了控制,如果就这么出去,万一碰到不该碰到的人,动了武,那该怎么办?”
唉,这个王妃,就是事儿精这点,让人太不省心!
“秦叔你放心,这不是还有这个挡箭牌在吗?”说着,燕楚大手一捞,将花想容拎小鸡似的拎到自己跟前,对秦管家好言道。
“……。”花想容真的想哭。
秦管家见自家王爷去意已定,只好妥协,“那,还请王爷多带些暗卫在身边候着,以防万一。”
燕楚点了点头,拎着花想容便飞身出了王府,直奔二皇子府。
莲心桥边。
“我怎么会忘记,玲落可是玲珑的亲妹妹,你说玲落竟然没死?”得知水玲落未死,燕卿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又有一丝高兴。
至少,玲珑最疼爱最至亲的血脉还活着。
但下一刻,胭脂雪的话,彻底的粉碎了他这一丝的欣喜。
见燕卿脸上竟有一丝高兴,胭脂雪心中说不出的憋闷,什么叫***屋及乌,她总算是明白了。
只可惜,水玲落,不配。
不由得捏紧了袖中双拳,更恨毒了水玲落几分的胭脂雪,讥诮开口,“是啊,她不但没死,还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做了太子现在最寵的爱妃呢。”
燕卿面色一僵,“什,什么。”
“二皇子被幽闭府中这半年,看来,真是半点消息也不知道啊,”胭脂雪涩然一笑,明知是燕卿自己不愿知道外面的一切,将自己完全的自闭了起来,“京都早就皆传,太子因太子妃一事,伤心过度,本是茶不思饭不想了,幸而有一奇女子出现,让太子死心复苏,还舍东宫无数美人姬妾不要,独寵这落妃一人,如今,两人已经喜结结晶,再过四月有余,就要临盆了呢。”
“四,四月?”燕卿脸色越来越难看,“玲珑才死了不到一月,燕煜居然和别的女人连孩子都有了!还是在玲珑在世时就有了的!”
愤愤然到这,燕卿凝视胭脂雪,“这个落妃,当真是玲珑的妹妹,玲落?”
“能不能欣赏到太子这位落妃,那就要看,二皇子与皇上之间的父子情有多深了。”胭脂雪眼中绽出一抹玩味的算计,“如果明儿个,二皇子的寿宴能从二皇子府,改成皇宫,且还由皇后娘娘亲自操办,宴请群臣,届时,太子就算想将她的宝贝落妃好好供在东宫养着,皇后就算同意,那也要看皇帝同不同意,落妃她自己,同不同意了。”
宴请群臣可堪称得上是国宴,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子皇孙,以及他们的家眷,都皆要出席。
若是别人倒好,可太子毕竟还是太子,乃一国储君。
太子身边现在没有太子妃本就已经很不好看了,可如果身边仅有的唯一侧妃也不出席,那会是几个意思,皇帝又会怎么想?
皇帝只会想太子现在既然早就与太傅胭博渊勾.结,太子妃一位是不是想留给胭博渊的嫡女。
呵,到时候,宴会上,皇帝怕是要忍不住先替太子牵线搭桥,找桩‘门当户对’的太子妃吧?
太子燕煜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纵然不乐意,但他也肯定不会拒绝。
可水玲落呢,水玲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马上就要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位,再落到其它的女人头上?
所以,再如何不乐意,这个国宴,水玲落都去定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燕卿多少也明白,当下犹豫了一下,便下了决定,“我这就进宫,与父皇叙叙这半年流失的父子情。”
“那就祝二皇子,马到成功。”胭脂雪面纱下笑靥如花。
“如果明天所见的落妃并非是水玲落,我就会向太子,将你与吟风勾.结一事供出。”撂下这句警告,燕卿便疾步扬长而去了。
看着燕卿离去的萧条背影,胭脂雪缓缓敛却了笑容,满面冰冷,蓝眸寒鸷,“明天将有好戏上演了,好妹妹,你可准备好了?”
直到燕卿的身影消逝在浓浓黑夜下,胭脂雪才轻叹了一口气,仰首,望向头顶的夜空。
弦月已不见了踪影,繁星独好。
这样的星辰美景倒映在她冰蓝的眼睛里,仿佛晨曦那倒映在蔚蓝海面上的碎光,只是。
晨曦的碎光是一片光明,现在,她的眼底却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那小傻子乖乖睡了没有……这脑海中突然迸出的念头,令胭脂雪浑身一僵。
虽然对那傻子很愧疚,但,这份愧疚,已经是不是过了头……
用力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燕楚那傻兮兮的笑容甩出,长袖一甩,胭脂雪愤然纵身离开了莲心桥。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连轻功也不听话的加快了速度。
故而,去莲心桥时,用了半盏茶的功夫,现在回王府,竟然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春天的傍晚露水很重,令到了燕王府后墙的胭脂雪,一双卷翘覆密的浓黑睫毛,一头浓密及膝的海藻卷发,都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水汽。
不知为何,如此的她,竟莫名多了种楚楚动人。
胭脂雪并没有着急翻墙回府,而是蓝眸一眯,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翘,冷淡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甘甜气息的声音,从红唇中逸出,“真是好久没碰到如此胆大包天的人呢了,竟敢公然在燕王府外设伏,真好奇,你们要杀的,是谁。”
“杀的就是你,胭脂雪。”明明说的此话该是杀气十足的才对,偏偏这男子声音里却是娇娇软软的,还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媚惑,如同此男子在对胭脂雪吴侬软语的说着情.话。
胭脂雪不得不承认这声音很动听,她还从来没听过一个男子,声音如此动听,还能把杀人的话说的这么悦耳。
故而,这声音促使她产生了一丝好奇,而这丝好奇,让本该杀完人连身都不用转,就直接进府的她,不由自主的转过了身,看向了说话的来源。
第一眼,她便看见了王府墙外种满的梨树林中的一棵梨树下,慵懒倚树而立的红衣男子。
男子有一头笔直的青丝墨发垂到了足踝处,娇美的容貌中,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媚,嫩白的肌肤堪与一树的梨花相媲美,水滴鼻,杏目含春,眸中媚色横流,黛眉纤长,眉角微翘,唇若桃花。
尤其,是那左眼眼角下的一朵小指大小的桃花胎记,更让此男子添上了三分妩媚。
“你是……聂云衣。”胭脂雪眼中闪过淡淡的惊艳,仅仅,只维持了一瞬,正如只婉转了一下的语气,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还真是有趣,胭博渊居然还没干掉这个与窦箫岚暗.通款曲的小戏子。
果然,这个胆敢勾.搭一品大员妻子的小戏子,还真不简单呢。
见胭脂雪竟然没有半点的惊讶,对自己这样的天生丽质也只是仅仅惊艳了那么一个瞬间,聂云衣很不满,感到非常的不满,所以,他怒了,“臭婆娘,你这是什么态度?!”
“哟嗬,原来那矫揉做作,我见犹怜的云衣花旦,还是个小辣椒呢。”今夜心情变得不错的胭脂雪,难得现在起了调侃的兴致,“那本王妃这厢请教请教花旦美人儿,本王妃要什么样的态度?”
“你!”胭脂雪那好像在调.戏妓子女人的口吻,让聂云衣越发的怒火中烧,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讽刺他像个女人,“来啊,把这个臭婆娘给本王五马分尸!”
但听一声整齐的应是浑厚男子声音,聂云衣脚下的地面便开始一阵抖动,地面还微微隆起七方小小土丘,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底下钻动,直朝胭脂雪钻去的速度非常的快,留下的一行行逐渐变长的凸起土丘,宛若一条条土做的巨蟒。
“东瀛忍者!”胭脂雪精神一振,眸子眯起,视线冰冷的凝向脚下地面里迅速蹿来的七个忍者,袖中十指一动,数根闪着银光的锐利细针,直射地面。
然,这无数细针的针头还穿上了极细的冰蚕丝,故,当细针射入地面后,随着她双腕一翻,十指一扣缠绕在指节上的冰蚕丝,整块地皮便被她轻而易举的掀翻了起来!
下一刻,那钻入地底的东瀛忍者便如被扒了衣服一般,顿时显现在了人前。
“胭脂雪你这臭婆娘竟然会武功!”聂云衣不可谓不震惊,潜伏在太傅府半年,上至胭博渊这个老匹夫,下至倒夜香的小丫鬟,他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而这个胭脂雪,分明只是个空有其貌的花瓶,一个草包,怎么会?!
如同弹着上好琴弦的挥舞着手中冰蚕丝,轰得一声,银针带起的整块地皮应声而碎,碎片下,胭脂雪巧笑嫣然,“啧啧,云美人儿如此牺牲色.相,甘愿与窦箫岚那般人老珠黄的老母猪勾.搭.成.奸半年之久,却连本王妃会武都没查实清楚,本王妃可真是替美人儿你,感到惋惜呢。”
“混蛋,你少特么得意!”聂云衣气的面色泛青,眼中横流的媚波现在都变成了杀气,当下便朝暴露的七个忍者猛地一挥衣袖,“还愣着干什么,杀了这个敢侮辱本王的臭女人!”
忍者们听令应是,不敢半点怠慢的拿起手上的武器和暗器,直朝胭脂雪每一处致命点攻去。
“好久都没杀人了呢……。”纤纤素指捏起一根银针玩味的横于唇前,伸出的丁香小舌隔着面纱一舔那锐利无比的针尖,胭脂雪的一双蓝眸刹那褪却冰冷,被满满的杀气与嗜血取而代之,“祁国有名的七煞忍者的血,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话落,指尖一弹,淬了她内力的银针迸射而出,如闪电一般,快狠准的生生刺穿了一个持着双臂冲将上来的忍者头颅!
而其余六个忍者,不是被自己射向胭脂雪的暗器让银针撞击的反弹回来射中了自己,要不就是被银针刺穿了胳膊和和腿,如同被胭脂雪掣肘的提线木偶,再也动弹不得。
一时间,鲜血弥漫,惨叫迭起。
如果说胭脂雪会武已经让聂云衣感到惊讶,那胭脂雪武功之高的能令一招落败祁国七煞,简直令聂云衣感到震撼。
“你,你到底师承何门何派,你这到底是什么鬼功夫,什么可笑的武器!”又惊又怒的聂云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只得指着胭脂雪贬低辱骂。
为了不再暴露自己武功,现在干脆将无数武功路子糅合的乱七八糟的胭脂雪,被吹起的面纱下时隐时现笑容的美艳至极,满含杀气嗜血的双眸,令她像幻化成了精的蛇蝎美妖,“自然,是能杀人的好功夫,能夺人性命的好武器。”
现在身份不同,既要防身,又要避免暴露,自从觉得身上那件千针软甲不错的她,便在闲来无事的夜深人静时,自制了这简易的武器。
诚然,实验效果,真不错。
第八十五章 终与魅音再相见【六千】
诚然,实验效果,真不错。
“臭婆娘你少狂妄!你以为你杀几个小小的七煞就很厉害了?”被胭脂雪极度嚣张的态度气的不轻的聂云衣不怒反笑,拍了拍手掌,“柳生君,这个臭婆娘敢如此对待您柳生一门的爱徒,要如何回报,全凭柳生君了。”
本来他以为就算胭脂雪变聪明了,不过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七煞中的随便一个,就能将她除之而后快,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如此的深藏不露,他只能唤出,他的贴身暗卫了。
“杀。”随着这简简单单,满含杀气的苍老声音一落,一个年过半百,头发略显花白,一身黑白条纹花纹和服的老者,踏着一双紫檀木做的木屐,无声从聂云衣倚靠的那棵桃树落下,一双浑浊阴沉的老目,直直凝向胭脂雪檎。
“柳生沧溟。”胭脂雪眉尖一蹙,与老者对望的眼,攸的转深魍。
柳生门,六国七大门派之一,虽排在最末,却也能与最毒玄冥宫齐名的门派,主暗杀,而柳生沧溟,则是柳生门三大高手之一的副督使,江湖排名十一的高手。
江湖戏称,沧鬼。
只因柳生沧溟一手剑术暗器使得出神入化,而他要杀的人,无一生还,都成了孤魂野鬼。
这样的高手,七煞绝对是望尘莫及云泥之别,而她,也胜算微小。
这个聂云衣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柳生门的七煞,乃至柳生沧溟这样的高手做其护卫!
刚才她听他自称本王,莫非……
“女娃娃,你是自戕谢罪,还是,让老夫帮帮你。”吧嗒一声,柳生沧溟按在腰间佩刀的手,已经用拇指挑起了剑柄,微露剑柄下剑刃半点,寒铁铸就的黝黑刀身,泛着喋血的森寒。
“我胭脂雪,还没有窝囊到这个地步,不过……,”胭脂雪冷笑,眉眼笑弯,“素来听闻你们东瀛人有条不成文的君子规矩,如果比武输了,都要剖腹自戕,本王妃看在您年纪大了的份上,就先给您这个机会,免得呆会输在本王妃这样的晚辈手里,丢了性命是小,丢了您和柳生门的威名,可是大呢。”
“哼!好猖狂的小女娃,年纪轻轻如此妄自尊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师傅,才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柳生沧溟老脸一沉,手背上的青筋蹦的老高,咻地一声,左右手同时将左右腰上的一双尖刀拔出,全身摆出气势汹汹的搏斗架势,“今天,老夫就让你尝尝,狂妄自大的后果!”
泱泱六国,上至朝廷皇室,下至江湖黎民,只要听到他柳生沧溟四个字的人,哪个不是脸色骤变,闻风丧胆。
就算是比他武艺再高的高手,哪个不会给他几分薄面,何曾被这样的羞辱过,何况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呵呵,既然老前辈一定要给本王妃让您颜面无存的机会,本王妃自然却之不恭,不过……。”十指一扣绕在指上的冰蚕丝,随即一扯,在胭脂雪唇角勾起的同时,当银针扯出时,那被银针穿透手脚不能动弹的三个七煞忍者的手脚瞬间爆裂,在三个忍者又一番迭起的惨叫声中,胭脂雪笑的面纱外的眉眼弯弯,“看在老前辈您年事已高的份上,本王妃就让您三招。”
当看到自己的爱徒手脚爆裂的只剩下了森森白骨,已经成了比死还要残酷百倍的废人,又听她居然大放厥词要让自己三招,柳生沧溟顿时气的眼睛血红,“啊!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双手持刀,身形快如影子般朝胭脂雪扑去。
没想胭脂雪就那么站在那,真的一动也不动。
“这个女人居然用激将法,到底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观战的聂云衣虽然嘴上对胭脂雪不断贬低,可实际却并没有表面那么轻敌,甚至还产生了忧虑。
这个燕王妃,实在是让他,太过猜不透了。
眼见柳生沧溟的双刀就要扎进自己的身体,胭脂雪眉角一动,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小手悄悄去拉扯身上千针软甲的机关。
她是答应不出招,可没答应,不出阴.招。
“爷,王妃虽然会的上乘武功很多,功力算是深厚,可要比起已经习武五十多年的柳生沧溟,完全就是鸡蛋碰石头,怎么可能会是对手?”刚从二皇子府空手而归的,正与燕楚一同藏进了一株暗处的梨树上的花想容,无语的看向侧靠在树干上完全是一副看戏姿态的自家王爷,“我说爷,您确定就这么干看着?”
“知不知道你今天之所以跟不上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你啊,实在是太小看她了。”青铜鬼面下,燕楚绯唇邪挑一角,没有毒火汹涌的一双墨眸,望着那从容应对毫无所俱的人儿,眸色竟比夜色更深暗三分,如窥视猎.物的豹。
如果不是小看,他何以三番两次在她手上吃亏?
不过,这个女人刚才对那个小白脸戏子的无视反应,他倒是很满意,虽然嘴巴不干净了点,不过没关系,那张小嘴清理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想到这里,燕楚眸色更暗了几分,舌尖情不自禁的舔过自己的薄唇,令绯红的唇色更加的诱人了。
恰好将自家王爷这副‘饥饿’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花想容不由虎躯一震,额头渗出一颗豆大的冷汗。
话说这都什么情形了,他家王爷居然还有心思想到那方面去,实在是……够无耻!
这边,胭脂雪正要动手使阴招,可突然,一曲不知从何而来的悠扬小调响起,令胭脂雪一愣,手上动作自然而然的一顿。
也就是这么一顿,让柳生沧溟的尖刀毫无意外的就要刺进她的心脏。
锵的一声金属剧烈的碰撞声响起,一柄横空而来的玉骨缎面折扇忽的击飞了柳生沧溟的双刀,折扇携着的强劲内力还将柳生沧溟整个人击的倒飞了出去数丈。
“女人,你在搞什么,找死?!”身形骤闪到了胭脂雪面前的燕楚,狠狠拽住了胭脂雪的胳膊摇晃,双目几乎喷火。
不是说她最惜命了,不是为了小命贞.操什么的都可以不在乎?那刚刚那该死的明显失误是什么?
她知不知道,他要是刚才的视线移开了一点,哪怕就多眨了一下眼睛,她现在就已经死在了柳生沧溟的刀下了!!
在燕楚那双愤怒的幽深墨眸中怔了一下,胭脂雪这才从眼前那张熟悉憎恶到了骨子里的青铜鬼面上清醒了过来,冷冷甩开燕楚拽痛了自己胳膊的大手,“别以为你刚才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快放开!”
还窝在梨树上的花想容咬着小手绢,无声的流泪抗议,“我说爷,拜托您要扔就扔自己的兵器,干嘛扔我的啊……我的锦绣扇可是很金贵啊喂……。”
“闭嘴!”燕楚低喝一声,便拽着胭脂雪使劲挣脱的手强拉着就往王府的后门怒气冲冲的走去。
胭脂雪正要反驳,一声熟悉的声音,一缥熟悉的青色身影,令她的唇舌僵硬发不出了声音,令她的视线全都被吸了过去。
“如果可以,还请兄台高抬贵手,将燕王妃让给我。”一声略带沙哑的清越悠扬声音响起,比刚才那一曲小调还要动听悦耳数倍,争若天籁。
所有人都被这声天籁般的声音吸引,循声望去。
只见,此刻半空中,正有全身充斥着的幽蓝火焰的美丽大鸟背上,懒懒斜躺着一人,这人狸目如丝,碧眸妖瞳,银发在夜风中轻舞,流光攒动,一袭半敞青衣一同翩然在夜风里,半.裸的胸.膛,全.裸的双足,足上所戴的一串银铃玎玲作响,如敲响的妖靡之音。
妖物。
这是所有人看到这个妖娆男子,脑中所想的第一个念头,眼中所反应的第一个眼神。
除了,胭脂雪。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旦救下了燕煜,势必会被这个男人给找上,再也逃不掉,躲不开……蓝眸寸寸紧缩,眸底满是惧意,前所未有的,恐惧。
拽紧的冰凉小手不断的颤栗,让感觉到了的燕楚不由诧异的看向了冰凉小手的主人。
得见胭脂雪眼中从未显现过的惧怕,燕楚既惊又奇,转头再看那幽蓝火焰鸟上的妖娆男子的视线,变得不善,“我的女人,岂容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嚣张狂妄的以一声冷笑结尾,便旁若无人的将胭脂雪径直往王府的后门里拖去。
什么叫他的女人……胭脂雪面色不善,但也没有拒绝的跟上了燕楚的脚步。
如果可以不用面对那个男人,偏有人出头管这个闲事,她又何乐不为。
“迦楼罗啊,你可听到了。”妖娆男子偏头对自己身下的火鸟坐骑轻笑反问了一声。
那火鸟似乎能听懂男子的语言,愤愤仰头怪叫了一声,全身的火焰更加高涨,在低下鸟头时,尖长的赤红鸟嘴一张,一道幽蓝火舌从它嘴中飙射而出,在夜空划下一道幽寒瑰艳的弧线,火头直指燕楚。
旁观的聂云衣与柳生沧溟相顾失色,异口同声的惊呼,“迦楼罗鸟!”
火舌来的飞快,燕楚的速度也不慢,在火头即将冲撞到自己与胭脂雪时,长臂一揽,将胭脂雪即刻卷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后足下一点,身形一动,已抱着胭脂雪闪到了几丈开外。
“迦楼罗鸟,音杀宫四大圣兽之首。”将胭脂雪紧箍在怀,大氅掩住胭脂雪脸面,燕楚墨眸阴寒的凝向半空的火鸟背上的妖娆男子,“你是音杀宫宫主,魅音。”
音杀宫弟子都是以无形的音律杀人,控人控兽,但能习此武学之人出众者少之又少,而能与鸟兽对话,能以音控制四大圣兽的,绝对仅此音杀宫宫主,魅音一人。
当然,他不知道怀里的女人算不算是个例外,府里那只还在呼呼大睡的长毛畜.生,是否真的是音杀宫的四大圣兽之一的那只六尾银狐。
“如果阁下允许,那本座便就以音杀宫宫主的身份,请求阁下,将这位燕王妃交给本座,何如?”魅音依旧笑的百花尽失颜色。
“音杀宫宫主不是音律造诣的巅峰者么?”冷笑一声,燕楚将怀里的胭脂雪搂的越发紧了几分,语气的霸道狂妄不减丝毫,“怎么,是不是长期和那些小畜生呆久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潜台词,是不是他魅音与那些畜.生为伍久了,也要被同化成那些畜.生了。
闻言的胭脂雪,不禁嘴角抽搐,这个鬼面家伙毒舌功夫还真是与日俱增,现在都已经到了骂人不带脏字的地步了。
不过她倒是挺佩服这厮的,虽然音杀宫并没有在江湖高手与门派榜上提名,但那也只是因为音杀宫久居沙漠比较世外,不怎么混迹江湖,可只有名望高的,和混迹江湖多年的门派和高手都知道,与音杀宫作对的后果,绝对比下地狱好不到哪里去。
惹上音杀宫的,要不是门派从此绝迹,要不就是全家全族尸骨无存。
没有活人的口口相传,音杀宫的名气自然攀升不起来。
不过,以她上次与这鬼面家伙的交谈,他分明对音杀宫多少有些了解,既然了解,却居然还敢这些嚣张的公然作对。
不管他有没有那个斤两,她都对他多少有些佩服了。
“怎么,对爷敬佩的五体投地了?”燕楚突然微微低下头,绯唇凑到了胭脂雪耳畔,勾起一抹邪气的弯度,语气似情.人间的呢喃,“别仰慕爷,爷只是个传说。”
“……。”胭脂雪突然很想一刀捅死这个家伙。
“既然阁下如此‘看得起’本座,”妖冶的视线扫过亲昵的二人,魅音笑的狸目眯起,“本座,便成全阁下。”
话落,便懒懒伸出了宽袖中的纤纤素指,看似十分随意的拨动了适才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的,就在他怀里横搁的一尾古琴琴弦。
“遭了,是三千鸦杀!”一听那熟悉的玎玲弦音,胭脂雪连忙从燕楚怀里直起身,蓝眸惊惧的看向魅音那片头顶突然被乌云挡去了星光的夜空,“快走!”
也不管之前与这鬼面男子有多少的恩怨,拉起他的手便直往王府更远的地方奔走。
内心满满的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她不能将这可怕的鬼鸦带到燕王府,绝不能!
燕楚不解,但见胭脂雪如此惊惧,也没有反抗,边随上她的脚程边问,“这三千鸦杀,莫非就是那些大门豪族,一夕之间悄无声息全成累累白骨的原因?”
他见过与音杀宫作对后的那些大门大派之后的死状,却并没有有幸见过其中的过程。
这个男人还真是知道的不少!胭脂雪目不斜视的颔首,“不错。”
“当真如此厉害?”燕楚倒是并无半点害怕,反倒有些跃跃欲试,眸光充满挑衅。
“成百上千的食人鬼鸦,一旦盯上猎.物,便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不止一次见过那惨烈景象的胭脂雪,每每提及这最不愿想起的画面,都会难以抑制的不寒而栗。
所以说,从小在她的眼里,魅音从来都不是妖,而是魔鬼。
胭脂雪说的言简意赅,但每字每句里的害怕和颤栗,让燕楚明白她并不是在开玩笑,而她的胆子有多大,有多天不怕地不怕,他更是清楚。
到底,她和这个魅音有着怎样的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她既知道音杀宫的危险,居然还要在今天音杀宫刺杀太子一事上,义无反顾的救了太子,哼,当真只是现在的太子还不能死这么简单?
想到这,燕楚眼中有丝火光窜过,大手不由反握住了胭脂雪的小手,一点点的收紧。
果然,如胭脂雪所言,魅音头顶确实聚集起了一群数之不尽的血眼乌鸦,这些乌鸦长得个头非常大,在呱噪张嘴叫时,那见嘴里竟然还有一排排细细密密的尖牙!
“呵……这就是鬼鸦啊,本王今天还是好眼福。”震惊褪却,聂云衣这会子反倒是饶有兴味的仰首观赏起了成群去追赶胭脂雪与燕楚的鬼鸦来。
“哼,看来这次,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是死定了!”作为泱泱六国江湖中,几近高手排行榜前十的柳生沧溟,自然有幸听说过音杀宫寥寥无几的事迹。
“只可惜,这放肆的臭女人,不是死在本王的手里。”聂云衣一脸惋惜的耸了耸肩,斜睨一眼捂着胸口回到自己身边的柳生沧溟,面色严肃,“伤的如何?那鬼面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一柄携带他内力的扇子就能击飞了您的武器,还震飞了您,可真是不简单呢……。”
提及此事,柳生苍冥老脸一青,表情既愧疚又懊恼,“属下……属下不知。”
“你竟然都不知……。”媚眼一眯,聂云衣望向胭脂雪与燕楚只剩下了丁点大的背影,视线充满了探究,桃色的唇扯出一抹无所谓的笑,“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马上就要给胭脂雪那个臭女人陪葬了,不是么。”
说到这,再度看向也已经乘着迦楼罗鸟离去的魅音,眸光深邃而贪婪。
很荣幸,他聂云衣曾经远远见过那惨无人道的一幕,亲眼看到曾经笑傲武林的天下第一庄里的无数高手,都在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白骨,形同炼狱。
好可惜,魅音这个人太危险,太深不可测,不然,若能收为己用,在战场上不知能省下多少兵马,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梨树上的花想容不断抹汗,话说他们家王爷是不是刚才吃错药了,居然也会逃,会逃诶!
以前不管是碰到再强的刺杀,再凶险的战火陷阱,他们家王爷哪次不是嚣张的迎难而上,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逃兵,根本丝毫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迦楼罗鸟上的魅音,依旧懒散的眺望着被鬼鸦追赶的胭脂雪与燕楚几乎就要消失不见的身影,只手取下腰间系着的白玉酒壶,颇为闲情逸致的仰首灌了起来。
妨碍他为玲珑报仇的人,都、得、死。
……
深夜悄然而逝,黎明逐渐破晓。
胭脂雪这次几乎是用了十足十的轻功拉着燕楚一块逃命,用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逃到了城郊荒野的林子里。
“我说小玩.物,你这是要带爷私.奔到天涯海角去?”燕楚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道。
翩然落进林中草地上,身形和脚步一稳后,胭脂雪便立刻甩开了燕楚的手,眉目疏冷,“就此别过,你要逃也好,要斗也罢,随你。”
说罢,便径直往林中深处快步走去。
这一次,对付鬼鸦绝不是像今早对付虎豹兽那么容易。
虎豹兽之所以掉以轻心,那是因为它熟悉她的训练口哨声,身体才会本能的作出了停顿,何况它又是通了人性的灵兽。
而鬼鸦完全不同,鬼鸦一出,必见血,必接到魅音的琴音命令才会停止,就只是单纯而机械的嗜杀工具而已。
这场仗,不是她死,就是鸦亡。
“小玩.物,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过河拆桥呢。”一把强制拽住了胭脂雪的手腕,随之轻巧一带,便将胭脂雪整个人带进了怀中,燕楚嘴角高翘,另一只手而后挑起她的下巴,让彼此近在咫尺的对望,“爷可是为了你才招了这么个麻烦,你过河拆桥也就罢了,怎么连个表示也没有,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你想怎样?”一掌拍开燕楚充满调.戏意味的手指,胭脂雪满脸不耐的冷笑。
她敢保证,从这男人的贱嘴里绝对没有好话。
“和爷来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韵事,或者把爷.亲.爽.了,”燕楚笑的不怀好意,手指挑起胭脂雪的一缕海藻卷发在唇上一吻,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欲.望高涨,“两者,你随便挑随便选。”
他可没忘,昨晚这个女人还欠他一个正式的媚药解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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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再与鬼面相处【六千】
“和爷来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韵事,或者把爷.亲.爽.了,”燕楚笑的不怀好意,手指挑起胭脂雪的一缕海藻卷发在唇上一吻,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欲.望高涨,“两者,你随便挑随便选。”
他可没忘,昨晚这个女人还欠他一个正式的媚药解药呢。
闻言,胭脂雪毫不客气的弯起膝盖,狠狠朝燕楚裆.下一顶,眸如寒冰,“龌.蹉的贱男人!”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是不是!”幸好燕楚出掌快,一手便握住了她顶来的还不及巴掌大的膝盖,有点生气的反唇相讥,“说老子贱,那不顾性命救太子,夜会其他皇子的你,又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胭脂雪一惊,“你派人监视我?!魍”
救太子一事不过只是早上才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人也就燕煜燕陌燕卿,还有魅音一党,鬼面这厮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至少上面那点还说的过去,可夜.会燕卿一事,若不是鬼面这厮懂兽语从而劫走了她的血蝙蝠获取情报,那便只有他监视跟踪自己这一条!
燕楚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心虚的霸着前面的话题不放,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逼问,“你承认自己不守妇道,承认自己下贱了,是不是?檎”
“与、你、无、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回复,毫不示弱的揪起他的衣领,眸中杀气大盛,“再敢监视我,就杀了你。”
不管这该死的男人出于什么目的,一旦她与燕卿联手之事泄露出去,不光她要死,燕卿也绝对会被太子燕煜赶尽杀绝。
她不能再让子卿受到一点损伤,一点都不能!
燕楚被胭脂雪的与你无关四个字给激的真的怒了,而被她如此充满紧张的威胁,便联想到她分明是在保护燕卿那小兔崽子,更是怒火中烧,大手加重力道的恨不得掐碎了她的下巴,“该死的女人,你再敢说句试试!”
语毕,狠狠封住了胭脂雪的红唇,如饿兽般撕咬,充满血腥和火药味,毫无旖.旎感可言。
“你……。”一愣,反应过来的胭脂雪便伸手去拉千针软甲的机关。
岂料,受过一次教训的燕楚哪里会那么愚笨的再让她得逞,大手早就抢在了她的前面,伸进了她的衣领,摸索进了她的肚.兜里,将千针软甲的机关拉绳索性的扯了断,干完后,还顺势为所欲为起来。
胭脂雪彻底恼羞成怒了,周身杀气大盛,明知不是燕楚的对手,还要手脚并用的与燕楚过招,且招招必杀。
比起胭脂雪全力以赴下的凶狠杀手,燕楚却应对的相当游刃有余,期间,还能分出多余的心思,在出招应付她的必杀招式同时,还能顺势弄破她的衣裳……
仅仅十个回合,胭脂雪已经打的全身大汗淋漓,衣衫褴褛。
反观燕楚,依旧一丝不苟,衣冠楚楚,从容不迫。
胭脂雪瞧见燕楚如此,气的几乎要呕血。
燕楚瞧见胭脂雪香汗淋漓,衣衫破烂,肌肤外露的样子,某个位置便如星火燎原,二话不说,遵从本能,一把便将胭脂雪摁倒在地。
“混蛋,放开老娘!”双手被燕楚一只大手桎梏,双脚被燕楚双脚压制的死死地,再没任何防抗能力的胭脂雪只能气的破口大骂。
再这么下去,那晚的耻辱,必定会重新上演!
她现在好后悔,后悔自己过度自负可以应付这个龌.蹉的臭男人,后悔自己在处于上风的两次,没有干脆抓住时机,优柔寡断的没有干掉他……
“这张嘴,果然是该好好的清理清理了。”危险一眯眼睛,居高临下的燕楚作势便要倾身,再度狠狠封锁住胭脂雪的那张小嘴。
望着燕楚的背后,胭脂雪突然大喝一声,“你还有心情消遣,难道你没听见鬼鸦逼近的声音?!”
冷嗤一声,原以为胭脂雪是玩调虎离山的把戏,可那呱噪的乌鸦声音确实越来越近,燕楚耳朵再聋也听得分明,何况,他还个身怀高强武艺之人。
正当燕楚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身后的乌鸦究竟逼近到了哪里时,被摁倒在地的胭脂雪突然狡黠一笑,猛地坐起身,用头狠狠的去撞燕楚微偏的脑袋。
头部最脆弱的地方莫过于两侧,现下被胭脂雪戴了坚硬黑曜石额链的额头这么一撞,燕楚登时被疼得两眼发黑,直吸冷气,手脚自然本能的无法去顾忌胭脂雪。
这着实给了胭脂雪一个可趁之机,双手双脚此番不费吹灰之力的挣脱了后,胭脂雪一脚狠狠踹在了燕楚的小腹,将燕楚顿时踹出了几丈之远。
撞到一棵巨石才停下飞出去的身形的燕楚,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小腹,双眼几乎喷火的看向正优雅整理衣裳徐徐起身的胭脂雪,“你这阴险的女人!不为老子着想,总得为你的下半身性.福着想吧?这么废了老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屈指掸了掸破败不堪的衣裙,满面寒霜的胭脂雪突然冲燕楚咧嘴一笑,微露森森贝齿,“怎么没有好处?至少,让你负伤,饿极的鬼鸦就会第一个找你做美餐,而我嘛,就能更多一点跑路的机会,不是。”
“你!”燕楚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果然已经冲他袭来的鬼鸦,气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最毒妇人心!!”
“诶,这怎么能怪本王妃呢?”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胭脂雪漫不经心的从袖管里掏出一支墨玉短笛在,“本王妃可是提醒过你的,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可你自己非但不听,还偏要好心的做这个诱饵,本王妃只能却之不恭而已。”
“……。”口才再度败下阵来的燕楚只得一口苦水往肚子里咽,因为胭脂雪有一点说的没错,他自己要多管闲事送上门来,这又怪得了谁?
群鸦袭来,所到之处绝对是一派‘千山鸟飞绝’之态,但凡是遇到它们的天上飞的,绝无生还的可能。
成百上千只只数,如同一大片盖顶乌云,将晨光渐起的苍穹再度遮成了一片黑夜。
躲进林子里并非什么上策,群鸦俯冲下来的过道之处的树木也全被瞬间啃成了光秃秃的枝干,再茂密的树林也起不到丝毫的阻碍作用。
“该死,竟然如此迅猛。”忍痛站起身,燕楚聚起内力,一掌又一掌朝头顶的鸦群发起攻击。
虽然不少乌鸦被攻击后都化成了灰烬,但是由于数量太过庞大,根本就起不到什么根本的除却作用,而且在轮番被攻下,乌鸦也变得越来越狡猾,每每燕楚掌风袭来,它们要不是默契的散开变幻队形,要不就是飞的更高一点,让燕楚的掌风难以攻击的到。
这样,打又打不到,内力白白虚耗,很快,燕楚的那一点上风压制,便逐渐开始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这女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帮忙!别以为我完了,你一个人就能讨得了好!”又生气又无奈的燕楚几乎暴跳如雷。
现下因为明了下的梅花针限制,只能发挥六成的武功,已经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令他怎能不恼火。
本打着想见识见识鬼面这厮武功到底有多深不可测,可见依旧是这等与以往那些武林高手一样的情形,胭脂雪只得惋惜的叹了口气,将闲闲把玩在指尖的墨玉短笛,缓缓横于唇上。
鬼面这厮所言不错,他若是死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确实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的任何反.击,总归是需要点时间和空间的,若是她一人被鬼鸦逼得太紧,都只顾反抗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发起反.击。
葱指在短笛的每一个洞眼上起起落落,茭白与墨黑的颜色极其的分明,交织出风雅的画面,而幽幽飘扬出的曲调,却是高亢激昂,充满了深林山水的自由洒脱的意境。
内力渐渐被耗空的燕楚看到胭脂雪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吹笛子,不禁怒火中烧,身形闪到了胭脂雪的面前,欲将她打横抱起,去寻个密闭山洞躲避一番再说。
没曾想,他正要动作,胭脂雪却突然停止了吹奏,尖下巴冲他身后一扬,唇若花绽,“好戏就要上演了,确定要错过?”
“什么意思?”燕楚莫名,转首往身后看去。
只见刚才那来势汹汹的群鸦此时正被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猎鹰围攻,吓得队形陡然散乱,殊死相博,羽毛与血肉横飞,鸣叫惨烈刺耳。
猎鹰乃是乌鸦的天敌,即便鬼鸦再如何可怕,也终究逃不过被天敌制服的命运,原来的猖狂局势,蓦然一路下滑。
“这猎鹰,是你刚才的笛声招来的。”终于明白过来的燕楚笃定道,回首再看的胭脂雪的视线却越发的不善而阴戾,语气极端的咄咄逼人,“说,你与音杀宫,与魅音,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来的否定,因为现在这个局面,再度被肯定到了台面上。
她的深不见底,她与多个男人的暧味不清,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
“与你无关。”毫不理会燕楚的歇斯底里,冷冷抛下这句话,胭脂雪足下一点,踏着树杈高枝扶.摇直上,最终借势踏上一只只猎鹰的背部当垫脚石,将手里的火折子吹燃,朝只顾斗成一团的鸦群和鹰群扔了过去。
干燥易燃的羽毛一遇明火,登时,犹如星火燎原,借着山风,迅速燃起大片火势。
由于鸟群实在过于庞大,被火燃烧到的不管是乌鸦还是猎鹰都开始四处乱撞想要逃跑,然而密集的情势根本不允许,反倒只会将自己身上的火四处点燃。
就这样,火势越来越大,半空之上很快弥漫起滚滚浓烟,一股羽毛烧焦的臭味,以及一股烤肉的香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冷眼望着火中垂死挣扎的鬼鸦,胭脂雪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们,早就该死了。”
除了不让这些畜.生进燕王府,如此放心的除掉这些扁毛畜.生,这就是她故意来这城郊山林的原因。
因为知道魅音的自负,知道他放心自己的鬼鸦如何厉害,知道他绝对不会跟来探查情形,她才放心大胆的招鬼鸦的天敌,将鬼鸦一网打尽。
她绝不能让魅音怀疑到自己的身份,绝不能。
仰首看着半空中,那熊熊烈火中翩然而立带着倨傲睥睨气势的女子,燕楚眼中,翻起惊涛骇浪,一股强势霸道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充满他深邃的瞳孔,“胭脂雪!”
闻言一怔,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胭脂雪,被燕楚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拉回,回首侧目,眉目疏冷没有半点情绪,“不要再让本王妃看见你,永远。”
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不是今日还有大事要做,如果不是为了以防万一魅音会追来,她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冰冷如同宣告般的说完,长袖一甩,纵身一跃,跳进了大片浓烟火海里,迅速消失的了无踪影。
“胭脂雪!”燕楚想要上前去追,却被滔天吹来的滚滚浓烟熏得睁不开双眼,骨头里传来的阵阵针刺般的剧痛袭来,令他全身痉.挛,软倒在地,拳头狠狠一砸地面,“该死的!”
是梅花针又在骨子里***.动。
蓦地,燕楚的愤怒突然消失了,还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极端的邪佞,“胭脂雪,你逃不掉的,你是本王的玩.物,永远都是!”
只要本王不喊停,你就休想逃脱本王的掌心,休、想。
……
乘风归去,胭脂雪从另外的捷径小道,努力缩减时间的回了王府。
即便她已经是紧赶慢赶,回到王府时,已经是鸡鸣破晓,晨光普照,天已然大亮,幸好后府外该走的都已经人去楼空。
原本,她还想进主屋去看那小傻子一眼,可瞥见自己身上的褴褛,鼻嗅自己满身的刺鼻血腥,双脚到了门前,硬生生停了住,最终还是往侧屋走去,换了身干净的亵.衣,唤了丫鬟婆子准备热水沐浴。
等半个时辰沐浴完毕,再着半个时辰为了今日进宫的盛装出行,故而,去主屋瞧那小傻子时,他已经苏醒了过来。
见燕楚正赌气的不肯喝秦管家递上的药碗,胭脂雪含笑接过了秦管家手中的药碗,走到榻前坐下,亲手给燕楚喂药,“吃了药,王爷的病才会好,知道么?”
捏着鼻子皱起了眉毛,燕楚负气别开了脸,恰好掩去眼底的一抹惊艳之色,“哼,楚儿就是不喝!”
“王爷想要什么?”挑了挑眉,胭脂雪一针见血的问。
燕楚斜眼瞥了一眼胭脂雪轻点过的绛唇,饱满嫣红的色泽,令他瞳色深了几许,面上仍旧带着孩子气的哼卿道:“人家阿三的媳妇儿喂药都是用嘴喂,楚儿也要娘子用嘴喂!”
捏碗的手指一紧,胭脂雪极力忍住不将这碗砸到燕楚脸上的冲动,轻声诱哄,“王爷若是乖乖喝了,妾身便给王爷一大盘最爱的榛子酥,如何。”
跷腿躺在屋顶上听着两人对话的花想容无语望天,心中喟叹。
哎呀,看来他们家王爷的无耻程度,又迅速攀升了一个等级了……
他可以理解已经神智清明的王爷打算装傻卖痴下去,毕竟树敌太多,如今又元气大伤,利用变傻的理由韬光养晦没什么不好。
但他实在不能理解,王爷居然还要靠装傻卖痴来占王妃大人的便宜,啧,实在是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燕楚见胭脂雪拿自己真当孩子哄,居然拿糕点就想收买自己,顿时就不高兴了,“才不要呢,楚儿就要娘子用嘴喂,就要就要!”
旁观的秦管家同碧儿几个婢女实在都看不下去了,悄悄都退了出去。
胭脂雪瞥见下人们居然都退了出去,潜台词好像是在意指为了让她不会不好意思所以才退出去的,嘴角不由一阵抽搐,看着燕楚那副耍脾气的傲娇模样,强忍扇他两个巴掌的冲动,银牙一咬唇瓣,蹭的站了起来。
以为胭脂雪投降的燕楚见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哼,他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终于乖乖认输了吧。
得意的想到这,燕楚砸吧了一下嘴,开始考虑如果被这女人如此主动,啧,到底要不要闭眼呢?
然而。
“陛下召了妾身入宫,时辰怕是要来不及了,妾身就不陪王爷用药了,王爷请自便。”胭脂雪一个华丽优雅的转身,将药碗不轻不重的搁回了桌案上,说完便直往屋外走去,面罩寒霜。
臭小子,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竟敢给她提这样的要求,看来果真是大好了,一碗破药而已,哼,爱喝不喝。
见胭脂雪竟然就这样要走了,燕楚不禁一愣,这女人居然软硬不吃?等等,她刚才说什么,皇宫?
视线的再度扫过着了一身淡紫宫装的胭脂雪离去的华丽而艳雅的背影,燕楚抑制不住的再次惊艳的同时,也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他差点忘了,今天是燕卿那小子的生辰,刚才秦管家告诉过他,皇帝为了给燕卿那小子庆生,已经把私.宴改成了国宴,要宴请群臣同乐。
“哼。”燕楚不自禁的冷哼一声,燕卿这小子以前平日一声不吭,现在怎么回事,刚被放出来,就开始这么大张旗鼓耀武扬威,这么哗众取寵完全不是他的风格,他到底想干什么?
等等。
燕楚瞳孔一缩,不对劲!
猛地掀开被褥跳下了榻,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燕楚便直朝胭脂雪追了上去。
胭脂雪自然没想到燕楚突然会朝自己追上来,所以是走的相当缓慢的,哪里能跟燕楚的健步如飞相提并论,以至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前脚刚踏出门槛时,就被燕楚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箍住了细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娘子不要走,不要丢下楚儿好不好……。”带着浓重哭腔,委屈而可怜的乞求着的燕楚,就像一头大型的无尾熊一样挂在了胭脂雪的腰上。
又来这招……回头瞥见燕楚满含雾霾的湿漉双眸,胭脂雪重重叹了一口气,诱哄孩子的语气再度使出,“王爷乖,妾身很快就会回来的,王爷就在府里等着可好?”
“不要不要,楚儿就要娘子在这,哪都不许去!”憋着嘴,燕楚孩子气的霸道而蛮横的更加拥紧了胭脂雪,雾霾重重的黝黑眼底划过一抹戾气。
想抛下本王,堂而皇之的去跟燕卿那兔崽子玩阴谋诡计,想都别想!
从没见过燕楚如此态度强硬半点也不好哄骗的胭脂雪,这下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倒也没生气,反而心底愧疚更重,因为她是觉着这傻子之所以现在变得这么乖张,都是因为身体太难受,所以才这样。
而他的身体之所以变成这样,她都有推卸不掉的很大一部分责任。
“王爷若是肯喝下今儿个的药,王妃一定会一直陪着王爷的。”神不知鬼不觉出没的秦管家,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又把那碗药端在了手上,站在两人旁边面无表情的说到这,眼睛转向了胭脂雪,“王妃,您说是不是?”
挑了挑眉,胭脂雪嫣然一笑,投给秦管家一个赞扬的眼神,“管家说的是,王爷若是肯乖乖把这药汤喝完,妾身自然会一直陪在王爷身边。”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要不是这秦管家提醒,她还真拿不出可以威胁傻小子的弱点了。
傻小子既然这么怕吃药,哼,这下一定会乖乖的放她走。
然而,想象总是那么美好,而现实……
燕楚二话不说,连想都没想,就在胭脂雪瞪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下,一手拿过秦管家递来的药碗,脖子一扬,整碗臭烘烘苦哈哈的药汤,竟然一口气全喝了个干净!
他这一口干的傻样儿,令胭脂雪的脑子里,立刻就会想起了前几日,两人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傻乎乎的把一瓶子果酒,全给喝了个干净。
第八十七章 痴傻燕王变反常【六千】
他这一口干的傻样儿,令胭脂雪的脑子里,立刻就会想起了前几日,两人洞.房花烛夜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傻乎乎的把一瓶子果酒,全给喝了个干净。
不过,今时毕竟不同往日,那药汤,分明就是这傻子最厌恶的东西不是吗?
“楚儿都喝了哦,娘子可不许反悔骗楚儿!”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燕楚用袖子狠狠一抹唇上残留的药汁,双眼曜曜的望向胭脂雪,眼底充满了希冀的流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着这样的燕楚,胭脂雪突然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傻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嘶……好像,变狡猾了?
“娘子要是不答应,楚儿就要告诉父皇母后,说娘子是个大骗子,总是欺负楚儿,哼!”昂起尖下巴,燕楚努嘴道魍。
嘿,这死傻子……胭脂雪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手转身将燕楚扶起,无奈的手指一点燕楚的鼻子,“好了好了,妾身答应王爷就是,爱打小报告的小气鬼。”
她还真是好笑,怎么会觉得这么孩子气的家伙,会有什么狡猾可言,充其量只是小孩子闹别扭的小伎俩罢了。
燕楚皱了皱鼻子,对胭脂雪对自己这么幼稚的动作感到有些不满,但仍旧顺杆子往上爬,一刻也不愿松开胭脂雪的手,喜滋滋的往房里拉,“那我们回房睡.觉觉吧娘子~檎”
见状,胭脂雪赶紧朝旁边的秦管家使了个眼色,见秦管家根本不为所动还一副不打算阻拦的样子,胭脂雪无语凝噎,干咳一声,“管家,王爷这身衣裳脏了,您老带王爷再去换一身干净的可好?”
不待秦管家开口,燕楚捷足先登,霸道宣布,“楚儿要娘子换!”
胭脂雪头疼扶额,求救般的看向秦管家,哪知老秦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王爷说得是。”
“……。”胭脂雪彻底无语,顿时彻底的大彻大悟。
搞了半天,她还以为这老秦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结果呢,压根就一直都是这傻子那边的。
至于刚才拿药威逼利诱这傻子,表面上是在帮她,实际呢,八成这老家伙早就看穿了傻子一定会喝,才演了这么一出一箭双雕的双簧吧?
唉,姜果然还真的是老的辣啊……
“王妃,时辰不早了……。”门外的碧儿,有些焦急的提醒一声。
闻言,胭脂雪仰头看了一眼门外已经高升的骄阳,不由蹙了蹙眉。
今天这场戏,她虽不是主角,但也绝对会是个举足轻重的配角,为了让燕卿彻底放下防线,放心与自己达成联盟,绝对不能不到场。
可是……
垂下眸,瞥了一眼紧紧扣住自己手臂的一双长臂,叹了口气。
今天可是国宴,不但群臣会参加,还有群臣的家眷也会到场,如果把这傻子带去,届时,要是他们都来找这傻子搭讪或者找茬,只怕这傻子一开口就要暴露了!
这傻子当然会没事,有事肯定会是她这个没护好燕王的燕王妃!
这傻子这么一去,她在皇帝面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长媳形象,怕是非要土崩瓦解了不可。
所以,这傻子绝对是不能带去的。
“娘子,楚儿好久都没看到父皇了,楚儿好想好想父皇哦……。”没等胭脂雪的拒绝再度袭来,燕楚先下手为强,一脸难过委屈的控诉道。
既然是如何都留不住这该死的女人,那他今天就要去插上一脚,看看他们到底都在玩什么花样。
“可是……。”胭脂雪十分的为难。
不让燕楚去那样是非多的皇宫,不仅是对她有好处,对燕楚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如果世人皆知燕楚已经成了一个痴儿,除了现在这些知道内情的皇子想要他的性命,怕是以后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只会更加的多。
“王妃,王爷既然是想见皇上,皇上如果知道了,必定会十分欢喜,也会谅解王妃带王爷前去,是对皇上的一片孝心的。”秦管家忽然插嘴道。
作为一个了解自家主子的忠心奴才,主子既然想去,必定有着要去的理由,他这个奴才自然要相帮,要推波助澜。
听到秦管家如此一说,明摆着就是替自己找好了开脱的理由,胭脂雪扬起手中的团扇遮了遮刺目的阳光,心知时辰确实不早了,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便只好点头应下,扭头看向了燕楚,一脸严肃的叮嘱,“王爷既然这般想见陛下,妾身自当不会阻拦,只是,王爷此番前去,定要听妾身的话,没有妾身的指示绝对不能开口说话,知道了?”
“嗯嗯!”见她松开,燕楚自是乐不可支的点头答应。
见燕楚眼睛亮亮,点头如捣蒜的乖样子就像得了肉骨头的大狗狗,胭脂雪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浅笑嫣然,“走吧。”
说着,便拉着燕楚手直往大门走去。
“咦?娘子不给楚儿换衣裳了吗?”天真的眨了眨眼睛,燕楚恰好的掩去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惋惜。
“不用,这样挺好。”回头扫了一眼今天竟也是一身紫衣绣金焰图案滚边的燕楚不同于以往的风姿飘渺如仙,平添了一抹难掩的雍雅贵气,令胭脂雪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脸,随口应付道。
刚才不过是个想支开他的藉口,现在自然不需要了。
不过……这家伙突然不穿那些浅淡仙气的颜色,如果不开口说话,倒一点也不显得稚气,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度,半点也不输给燕煜。
这次不用花费路程到王府大门前去坐马车,出了院子,便见马车已经停在了院子门前。
暗赞一声碧儿倒也是个心细如尘的丫头,胭脂雪便携着燕楚上了马车,一路直奔皇宫。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便到了宫门前。
燕王府的马车并不是十分的华丽,却也不是十分的朴素,是低调中带着几分的雅致感觉,只以单纯的水墨山水漆画做整个车篷,车身以雕花桃木所造,马车所到之处,皆带起阵阵桃花香气。
在那些王孙大臣那些奢华的,或者朴实无华的一大堆马车映衬下,燕王府的马车确实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尤其,是马车前檐挂着的篆刻着一个燕字的青铜玲珑灯,更是扎眼。
一时间,令无数恰时刚到的一群大臣和王孙贵胄,人人侧目。
挑起车帘的一角,瞥见车外的视线果然都聚集到了这里,胭脂雪眉尖微蹙。
果然,燕王府的一举一动,仍这么备受瞩目,即便这些人心中都知道,今天来此的,可能只有她一人。
而如果,一旦让他们都看到了燕楚的话。
“娘子,在看什么?”燕楚突然凑到胭脂雪脸侧,一脸好奇的顺着胭脂雪的视线也往外张望。
脸侧被过于靠近的燕楚说话时喷出的气息灼烫的有些不舒服,胭脂雪紧忙推开燕楚,手背一抹发烫的脸颊,轻描淡写的撂下句没什么,便当先一撩车帘下了马车。
“娘子真是太坏了,又这么丢下本王……。”见胭脂雪急促离开的样子,燕楚眼神明暗莫辨,红唇邪肆勾起。
胭脂雪的下车,无异于更加吸引了在场无数人的眼球。
除却那日到场的皇室嫡系几人,其他人并没有见过胭脂雪的真容,有的也只是道听途说这几日在皇宫广为流传的,关于燕王妃如何辱骂皇后,目无尊长嚣张跋扈一事的流言。
当然,也有很多见过胭脂雪的人,譬如一些与胭脂雪本尊从小一起长大的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不过为数不多罢了。
毕竟,能攀上太傅府的千金,纵然只是个庶女,那也是要有家事有背景的子弟才能攀的上一起青梅竹马的。
些许熟识胭脂雪的官家小姐见到胭脂雪下了马车后,周遭的人都是满眼惊艳之色,无数俊俏公子更是看的目不转睛,再也不看自己一眼,一个个便起了妒火,便相携朝胭脂雪气势汹汹而来。
“哟,这不是胭家四小姐么,啧,瞧瞧现在这身打扮,倒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妹妹可真要恭喜了。”当先走来,为首的京都府尹家的黎家嫡出大小姐,黎霜霜掩嘴笑的冷嘲热讽。
“是呢,原来我还担心雪妹妹会与前几任燕王妃一样惨遭横死,一颗心一直悬着,现在见雪妹妹活的如此风光,我总算是放心了。”左相文家的嫡出三小姐,文静一脸忧心牵起胭脂雪的手不住打量,满意的微笑道。
“唉,谁让人常说瞎猫碰上死耗子,胭四小姐的时运,还真令人佩服啊。“右相齐家的嫡出二小姐,齐敏儿半点面色掩盖也无,带着些许武将家特有的英气的艳丽面容上全是鄙夷和轻蔑。
“哪里来的臭乌鸦,真是呱噪!”在马车里把这些官家大小姐的冷嘲热讽听得分明的燕楚,一脸不爽的撩了车帘跳下马车,往日那半点怜香惜玉也无的狠狠一把挥开文静牵着胭脂雪的手,再将胭脂雪的手拽紧到了自己手心里,扭头对胭脂雪却笑的绯唇轻抿,“娘子,我们走吧。”
这突变让原本想给这三个黄毛丫头教训吃的胭脂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了燕楚,伸手一摸燕楚的额头,“王爷,你怎么了,莫不是管家给你吃错了药?”
这傻子以前不是最惯于怜香惜玉爱美人儿的不是吗?
现在是怎么了,怎么张口就骂这三个姿色完全比那乐文要不知上乘多少倍的小美人儿?
燕楚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一下,连忙拽下胭脂雪敷在自己额头上的冰凉小手,放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完全一副成熟男人深情款款的样子,“本王没事,爱妃不必担忧,只是这里的乌鸦实在有碍观瞻,本王耳朵也被这群乌鸦呱噪的声音刺疼了,爱妃还是同本王进宫寻个清静地方吧。”
胭脂雪这下愣了好几愣,这傻子……不对,这还是她所认知的那个傻子?!
在胭脂雪还没反应过来时,燕楚已经拉着她三步并两步,直接越过无数见他都是退避三舍震惊非常的旁观者,大刺刺的迈步走进了皇宫。
余下被甩在原地的三个官家小姐都是一脸的震惊和气急败坏,却又半点都不敢声张和反驳燕楚的话,即便是极度侮.辱她们的言语。
要知道,能从燕王府的马车下来的,还是同已经打上燕王妃称号的胭脂雪下马车的,她们并非蠢人,自然已经猜到了燕楚的身份。
既然心知他是燕王,就算先不管那传的沸沸扬扬他是什么狼人废人之类的市井流言,单是他在大燕国十多年根深蒂固了的赫赫威望,冷酷阴狠的个性,杀伐果决的手段,就已经够令他们这些人闻风丧胆了。
只是,这燕王的容貌,这样年轻仙逸的玉容,实在是令她们这些深闺妇孺和小姐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大臣和王孙贵胄们自不必说了,他们都是见过燕王的,即便已经时隔三年未见,他的样子,他们依旧记忆犹新,不会因为他这样仙祗般的样子而去亲近,反倒,像看到了地狱阎罗般的恐惧。
“王爷你慢点,慢点……。”仍旧不习惯这幅身体的三寸金莲的胭脂雪,其实走路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从容自若,所以她走路向来都走不快,而并不是因为她懒怠了。
“娘子,楚儿肚子好饿,我们去找好吃的好不好?”扭头对胭脂雪露齿一笑,燕楚的笑容依旧那么天真烂漫,双眼依旧澄澈无邪。
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的胭脂雪连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可就在这时,燕楚将胭脂雪那拉在自己手里的小手用力一扯,胭脂雪整个人便猝不及防的往他的胸口撞了上去,而他突然还低下头,绯唇恰好的贴到了胭脂雪那因为惊讶而本能微张的绛唇上。
这突如其来的双唇相贴,更令胭脂雪整个人都怔了住。
直到身后响起了令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声音时,她才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往上蔓延。
“燕王妃和燕王还真是新婚燕尔,恩爱的紧呢,殿下,您觉得陵落说的可对?”被燕煜紧搂在怀的水玲落,娇滴滴的冲着燕煜浅笑盈盈道。
面色不变,可看向燕楚与胭脂雪亲吻的眼神里阴翳重重的燕煜,对水玲落笑的颇为暧味,寵溺的一吻水玲落的额头,“怎么,爱妃难道是因为本宫的寵爱不够,所以要去羡慕别人了?”
“殿下……。”水玲落羞涩的粉拳一锤燕煜胸膛,倒进燕煜的怀里,适当的掩盖好眼底稍纵即逝的阴毒。
太子殿下表面看起来是在调侃自己,可只有在他身边多年的她知道,殿下这分明是不想回答刚才的问题。
而殿下为什么不愿回答刚才的问题,那就要问问胭脂雪这个小狐狸精,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
听到这世间自己最痛恨的狗男女这对话,原来只觉冰寒刺骨完全僵冷在了原地的胭脂雪,只在一个长睫微眨间,回过了神来。
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无甚表情的燕楚,胭脂雪优雅转身,面向那对狗男女,莞尔,“原来是太子殿下和落妃,多日不见,真是别来无恙呢。”
“承蒙燕王妃惦记,陵落很、好。”双拳在袖子里不断捏紧,水玲落笑的人比花娇,可那笑容里藏了多少刀子,也只有她自己和胭脂雪,心知肚明。
要不是这个狐狸精在搞鬼,她的孩子不会无端没有了,她的太子殿下,也不会无端冷落了她……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哦?是么。”视线暗含深意的转向水玲落穿着宽大宫裙也掩藏不住的隆起小腹,胭脂雪笑的美艳极了,“说来,再过些日子,落妃就要临盆了呢,都说孕妇这几个月最是要紧,落妃可要好生保重才是。”
接收到胭脂雪似有深意的视线,水玲落小脸一白,双腿微微一软,红唇微颤,笑容极力保持,“多,多谢燕王妃提醒,陵落自当,自当保重……。”
这个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知道了孩子的事,知道自己还在装怀孕,怎么办,怎么办……
燕煜的视线一直都在胭脂雪和燕楚的身上打转,此刻倒并没有发现水玲落的异样,笑容里含着让人看不清的冰冷,“听闻前几日皇兄在清音坊受惊后就大病了一场,不知现下可有大好?”
问话是问的燕楚,可燕煜的视线却停留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多谢殿下关心,王爷已经好了许多。”胭脂雪将别有深意的视线从水玲落难看的脸上移开,在空中与燕煜夹带不善的视线相撞到了一起,笑容越发嫣然,“那日殿下也伤的不轻,不知,现下伤势如何了?”
当日她亲手捅的那一匕首,入肉三分,只差一点便能刺进燕煜的心脏,便能让燕煜下地狱。
这才仅仅两天时间,哪怕就是用上灵丹妙药,想要完好如初,必定是痴人说梦。
燕煜为胭脂雪艳极的笑容一怔,而又闻声胭脂雪在关心自己,虽听懂胭脂雪话里暗藏的讥讽,却也难掩情不自禁的欣喜,“皇嫂有心,那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哦?”胭脂雪挑眉,这么说来,他是嫌自己出手轻了?很好,那下次,“既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旁观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水玲落,贝齿紧咬红唇,紧握在袖中的拳头,几乎指甲已嵌入了掌心。
太子殿下的伤有多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张太医更是说,就差分毫,太子便会被利刃穿心而死!
现在太子居然会违心说自己只是受了点小伤,来安抚胭脂雪这个狐狸精!
她可没忘记,前儿个清音坊一游里,就有这狐狸精的参与。
太子武功极好,又有武功高强的影卫随时保驾护航,以前遇刺也不少,可却从来没有一次伤的这么重过,现下看来,这狐狸精当着燕王的面都敢堂而皇之的关心太子的伤势,只怕,太子的伤势同这个狐狸精定然脱不了干系!
“娘子,本王好饿!”再也无法忍受燕煜与胭脂雪两人眉来眼去的燕楚,狠狠一捏握着的胭脂雪的小手,不满的喊了起来。
虽然听阿容那家伙已将这死女人救走燕煜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给了他,明明心知她怕是真的厌极了燕煜这小子,可他就是忍不住看到这两人‘眉来眼去’而心头火起。
手上传来的疼痛令胭脂雪眉尖微蹙,听到燕楚的喊饿声,便下意识的将视线收回,偏头看向了燕楚,温柔的笑着安抚,“妾身这就陪王爷去寻膳。”
带着这个随时都可能捣乱暴露的傻子,她确实该远离远离人群比较好。
燕楚没有像平日那样孩子气的点头,而是略带沉稳的嗯了一声,随之二话不说,便霸道的拉着胭脂雪往燕煜与水玲落的反方向疾步走去,竟将一向喜欢黏糊的燕煜就这么视若空气。
没来得及道别的胭脂雪只得再次被迫被拉着小跑在燕楚身后,无奈轻唤了一声,“王爷……。”
她可没有忘记,这傻子每每见到燕煜,都是怎样的激动和亲昵。
就算要做戏,这未免也做得太过彻底了吧?为了以防暴露,竟然直接无视了燕煜。
还真是难为这傻子……
燕楚抿唇不语,只管不停地疾走。
眼见燕楚就这么强硬的拉着胭脂雪头也不回的迅速淡出了视线,燕煜既是心中颇有不甘,也心中疑窦顿生。
这死傻子现在竟敢光天化日的出现在了皇宫就已经很是稀奇,可现在是怎么了,怎么行事没有那般傻里傻气,怎么这么反常了?
难道……
“殿下,陵落肚子有些不舒服,陵落想找个地方歇息歇息……。”轻柔小心的扯了扯燕煜的衣袖,水玲落小脸有些发白,双腿在微微颤栗。
燕煜被拉回了神智,见水玲落脸色不好,不由紧张的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急问,“这是怎的了,可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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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楚楚动人惹情迷
燕煜被拉回了神智,见水玲落脸色不好,不由紧张的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急问,“这是怎的了,可是累了?”
微微点头,抱着燕煜抚在自己颊上的大手,水玲落身子顺势依偎进了燕煜的怀里,像滩水似的,“唔,陵落有点儿难受……。”
“别怕,本宫这就带你去母后那儿休息。”安抚的轻吻了吻水玲落的额头,燕煜深深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燕楚和胭脂雪,便将水玲落打横抱起,转过身,快步往华清宫而去。
偎在燕煜怀里的水玲落,将耳朵凑在燕煜胸口前,静静倾听着燕煜沉稳有力的心跳,面色渐渐稍缓,一双眼睛里,却渐渐浮起比毒蛇的眼睛还要阴寒恶毒三分的眼神。
只差一点,就因为那个狐狸精,这颗心脏就差一点要停止了心跳魍!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绝不容许!
哼,想必皇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殿下差点死掉,都是因为你胭脂雪的关系,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好好关照关照你的吧?胭、脂、雪。
皇宫很大,一番疾走后,燕楚便带着胭脂雪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凉亭处檎。
碧瓦红柱的四方亭子,檐上七彩百花图栩栩如生,银钩挂起的雪纱帷幔在微风中摇曳,如雾如烟。
配上青山绿水的背景,衬得独独坐落于水中的亭子,仿若来自蓬莱仙境。
大概是因为今儿个是宴请群臣的关系,这厢偏僻的亭子里,一方石桌上,竟然早就有宫女太监摆好了的时令水果,以及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离了人群,再度恢复平日活泛的傻子样子的燕楚,兴高采烈的拉着胭脂雪走进了亭子。
还未坐下,便伸手捻了一块桌上的精美点心,满足的咬上一口后,便转身将咬过的半块点心凑到了身后的胭脂雪唇前,笑得像个孩子,满嘴的点心令他说话含混不清,“楚儿一半,娘子一半,娘子是楚儿的另一半~”
眼瞧着凑到自个儿嘴边已经被咬去了一半的芙蓉糕上有晶莹的口水闪烁,又听不知这傻子又从哪里搞来的肉.麻兮兮的话,无语的胭脂雪眉角一抽,嫌弃的抬手去推开,面上笑容不变,“妾身素来不爱甜的东西,还是王爷自个儿吃了吧。”
燕楚不高兴的撅了撅嘴,眼看就要将还剩下的半块芙蓉糕往自己嘴里塞,可不知怎的,突然那只手就把手里的芙蓉糕扔了出去,且随后迅速扣住了猝不及防的胭脂雪的后脑勺一拉,头一低,唇紧紧封住了胭脂雪因讶异而微张的红唇,将口中未曾下肚的芙蓉糕用舌头一点点卷入进胭脂雪的口中。
其实,燕楚才是真的非常厌恶甜食的人,为了让自己憨态可掬的傻子形象更贴切更让人信服,他才不得不把这最厌恶的东西当成现在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然,整整忍受了三年,已经吃到了麻木地步的甜食,在这一刻,他竟头一次觉得,真是甜香可口,令他欲.罢不能。
燕楚惬意的眯了眯眼睛,看来,往后若是没了这般吃法,这甜食怕是真要难以下咽了……
这次一吻与刚才不同,刚才只是无意间的双唇相撞,而这次,分明就是这个傻子故意为之……被偷袭的胭脂雪一时怔了片刻,满脑子的都是这么个想法。
不过,还别说,这傻子吻技确实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常找什么妓.子美人儿之流给练出来的……
脑海里突然蹿出来的这句话,令怔忡中的胭脂雪幡然清醒了过来,蓝眸骤然冰冷的凝着燕楚,双掌带着重重杀气的内力便往燕楚胸口击去。
然,双掌不过才碰到燕楚的衣服,却生生止了住,再没有前进分毫。
微微颦眉,胭脂雪忽而想起,这傻子本就剧毒缠身命不久矣,明了好不容易才帮他暂时稳固住了毒素的蔓延和侵蚀,倘若这一掌下去,又害他血气逆流,继而导致身体里的毒也跟着随波逐流,届时若流进了心脉,怕是大罗金仙来了,只怕这傻子也是要魂归九天的。
两人贴的极近,燕楚自然已经感觉到了胭脂雪的杀气,不用看也知道她是要对自己出手了,他本可以适时放开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舍得,扣住她后脑勺的手,与她小舌共舞的舌头,就是不听使唤,任由着欲.念驱使。
故而,他已经是做好了会被挨揍的准备,然而没想到,却迟迟没有等到胭脂雪的动手,等到的,却是杀气的渐渐消弭,她蓝眸中的寒冰消融。
她的变化,无疑是令他欣喜若狂。
亭子外,站在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小道上,望着两人忘情拥.吻的燕卿,淡泊的琥珀色瞳孔里,渐起阵阵涟漪,是无尽的落寞和神伤。
曾几何时,他也是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和自己的弟弟忘乎所以的亲吻着彼此……
当初,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只是个旁观者,只做她的蓝颜知己,只做她背后默默助她的助力,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身处其中,是当局者迷。
微微抬眼,状似无意的扫过燕卿,得见燕卿眼底涌起的显而易见的落寞和神伤,燕楚眼中滑过一抹得意。
没错,他早就看到燕卿过来了,他也确实是故意做给燕卿看的。
因为他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就是让他们明白,她现在究竟是谁的女人!
“咦,二皇兄,你怎么在这里,让臣弟好找,父皇正……。”正从爬满一壁雪白蔷薇花的花墙拐出的燕陌,当豁然开朗的眼睛清晰的看到了亭子里的情形时,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他这突然插进的半句话,瞬间惊醒了三人。
一个睹情思人,兀自沉浸在往昔伤感中不能自拔的燕卿。
一个阴谋得逞,兀自心底暗爽的燕楚。
还有一个,纠结在不知道该怎么是好里的胭脂雪。
没有亲眼所见时,燕陌觉得自己还可以自欺欺人,还可以在心底宽慰自己,如今的大皇兄是个痴儿,绝不会与自己的雪儿产生什么,而雪儿,则依旧深爱的还是自己,现在她不过只是被金钱权利一时所惑,所以,两人不过只是明面上的有名无实的夫妻罢了。
所以,他可以忍,也可以等。
可,现在亲眼所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无疑是把无形的利刃,将他自己这满心的期待,割的支离破碎,让他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不过只是个还在自欺欺人的跳梁小丑。
瞥见燕陌一脸毫不掩饰或者是来不及掩饰根本就不想掩饰的受伤难过,燕楚心底多少涌起一点自责。
燕陌到底是燕楚看着长大的弟弟,两人向来感情还可,这也是当初燕楚为什么选择干脆杀掉胭脂雪的其中原因之一。
在要保得他的名声和自尊,又要保得他的五弟燕陌往后不会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的大哥抢走的内心折磨,且还不会抗旨不遵等等所有的前提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杀了胭脂雪。
不过,这点自责很快就被无穷的挑衅和得意忘形给淹没了。
现在胭脂雪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已经是他燕楚的所有物,有人若想染.指,那就是不把他燕楚放在眼里,要和他作对,他当然要反击,要他们擦亮眼睛。
然,就在燕楚此番得意的忘乎所以之时,胭脂雪趁机轻而易举的挣脱了他手掌的桎梏,一把将他推了开,转身,看到燕陌身边竟站了不知在自己身后站立了多久的燕卿,沾着与燕楚交.缠出的津液而晶亮的越发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张了张,“子卿……。”
她,都干了什么……
闻言,燕卿为胭脂雪这样熟悉的称呼一愣,但也仅仅只是这一愣,望着胭脂雪那张陌生无比的脸,听着胭脂雪这无比陌生的声音,微微蹙眉,冷淡的眉间萦绕些许厌色,“还请皇嫂唤臣弟为二皇弟,免得失了礼数。”
他的字,只能玲珑一人可唤,其他人,都不可以。
胭脂雪一窒,心狠狠一揪,自嘲的笑,渐渐在嘴角浮起,双睫垂下,挡下眼底的一片伤痕累累,“是,二皇弟说的是。”
她这是怎么了,何来的满心自负?
怎么就能忘了,自己现在是胭脂雪,是燕王燕楚的王妃,再不是以前的水玲珑,再也不可能是。
既不是水玲珑,自己又缘何自负会再让子卿心伤,真是可笑,可笑极了……
被推至亭柱前的燕楚,虽只能看见胭脂雪的背,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他却清楚的看见,胭脂雪背脊那稍纵即逝的僵硬和颤抖。
双拳紧握,贝齿狠咬,燕楚极力克制着立刻上前撕碎她那僵硬的冲动。
她竟然如此在意燕卿,还唤的那么情深意切!
感觉自己像被几人完全视作了空气的燕陌,没有错过胭脂雪脸上丝毫的变化,双眼微瞠,脚步不断后退。
他万万没想到,胭脂竟对二皇兄……
一时,脑子里不断涌现当初在清音坊时,胭脂雪拼尽全力将自己和二皇兄救出角斗场的情形,当初,他还以为她是将二皇兄当成了大皇兄救了出来而感到愤怒,现在仔细想想,分明就是把他自己错当成了大皇兄,她才会那般生气,而根本就不是生二皇兄的气。
呵,呵呵……看来自己不仅是自欺欺人,还是自作多情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他如此识人不清?
“皇后娘娘请皇嫂过去一趟,臣弟是来传这口信的。”疏冷说完此话,燕卿便施了一礼,不再理会胭脂雪,便转身朝燕陌走去,见燕陌脸色不好,不由关切的问道:“五弟,你怎么了?”
被幽.禁府中半年,燕卿确实没有再关注过外界,且对燕陌这个对朝.政不感兴趣的五弟没有任何戒心,自然没有调查过,也就不知道燕陌与胭脂雪之间有私.情的事情了。
燕陌停下后退的脚步,机械的摇了摇头,低低垂下布满失魂落魄之色的脸,“父皇正找二皇兄,还请二皇兄快些前去御书房……。”
“好,我知道了。”微微颔首,燕卿上前,仍旧不放心的再问了一遍,“五弟真的没事?”
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缓缓抬起略显苍白的脸,燕陌强制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笑容未达干涸的眼底,“臣弟真的无碍,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多谢二皇兄挂心。”
说话间,眼角不着痕迹的撇过正看过来的胭脂雪一眼。
燕卿放心的点了点头,“风寒也不可小觑,既然到了皇宫,不若呆会去找好的御医拿几副药吃吃,莫要拖着。”
“是,臣弟知道了。”心痛难抑的收回视线,燕陌别开头,转身对燕卿作出请的手势,“太医院离御书房极近,二皇兄不若就与臣弟一道前去吧。”
“也好。”燕卿点头答应,便与燕陌一道离开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胭脂雪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是水玲珑的前世,还是胭脂雪的前世,她怎么也摆脱不掉,也运用不好,这该如何是好?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终会害人害己。
冷不丁的,脑子里莫名窜出刚才那傻小子对自己霸道拥.吻的样子,颊上蓦地一热,低咒一声,胭脂雪转身看向身后半天也没了动静的燕楚。
若不是这个傻小子搞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花样,也不会有现在的尴尬,她非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死色.胚不可……
正这么忿忿想着,然,转身后,却不见了那傻子的踪影,胭脂雪顿觉心下咯噔一声,“王爷?”
空空如也的亭内,自是无人应答。
亭后依傍是乃一飞瀑高山,绿树碧草的映衬,更令瀑布恰似一道银河。
瀑布飞溅湍急的厉害,可实际底下的水潭并不深,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可见有色彩斑斓的锦鲤在其中嬉戏。
此河有无数分支水脉,四通八达,估摸着流向宫内的许多地方,想必,这就是积水不深的原因所在。
胭脂雪倚栏眺望,视线仔仔细细的来回在水中穿梭好几遍,确实不见燕楚的踪影,方才将视线收回。可一颗提起的心脏,并没有半点放下的趋势,且悬的更甚。
在这皇宫内院里,可怕的永远不是这些死物,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而燕楚,实在是树敌太多太多。
之所以现在燕楚还安然无恙的活着,并非是皇帝的多加庇护,而是因为他的敌人惧怕他,不知他的根底,才不敢对他以身试法,可一旦知道了他成了一个傻子,那他,无异于掉进了狼窟里的羔羊,只有任人宰割。
胭脂雪越想越是不安,转身欲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可脚下刚动几步,又急急停了下来。
她倒是不怕皇帝的责怪,她怕的是,皇帝因为担忧,而遣派锦衣卫或者影卫大肆寻找燕楚,弄得人尽皆知。
而就算让皇帝不要太大张旗鼓,给悄悄办了,她又担心皇帝的锦衣卫或者影卫里,是否安插有其他人的细作。
试想,堂堂一个燕王,若是告诉他们在皇宫走丢了,让他们速去找回这种命令,岂非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端倪毕露?
“该死的,这该怎么办……。”此刻的胭脂雪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的滋味,只觉心就像被热锅上的蚂蚁咬着,说不出的难受。
也令她及时醒悟,自己的实力当真无比的单薄,现下想保护那么一个人,仅仅那么一个,竟然如此的无能为力。
好笑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决胜千里,胜券尤握了。
正当胭脂雪苦无对策时,水玲落身边的贴身宫女青禾,以及皇后身边的几个贴身老嬷嬷相携而来,一路是谈笑风生,直至看到亭外走来走去的胭脂雪时,诸人脸色相继变冷,变得阴狠。
“哟,原来王妃果真在这儿呢,真是让奴婢们好找。”有了倚仗,青禾的冷嘲热讽没有半点的掩饰。
“就是,就是。”吴嬷嬷翻着白眼附和。
“要不是有二皇子的指点,奴婢们可还真是找不到王妃了呢。”独独赵嬷嬷噙着讨好的笑,一双绿豆小眼在胭脂雪的周围不停转悠,“咦,王爷怎么会不在王妃身边?”
前一句提二皇子,后一句提王爷不在,这老奴才是要暗指她和二皇子燕卿在此处私.会?蓝眸一眯,锐利的视线落到赵嬷嬷的身上,胭脂雪红唇微翘,“王爷适才被王孙公子们请去喝酒了,有劳赵嬷嬷惦记。”
曾经与皇后时常打交道,皇后身边的人,她自然识得。
不过……
她现在眼看这个皇后身边最得力,也是最刻薄恶毒的赵嬷嬷,怎么就恁般眼熟呢。
“王爷是老奴亲眼瞧着长大的,惦记自是应当的。”赵嬷嬷客气的福了福,笑的老脸如开了苞的菊花,“如今王爷身子不好,还望王妃多劝着点王爷,莫要喝那么多的酒,伤身的很。”
“多谢赵嬷嬷提点。”胭脂雪浅笑嫣然。
哦,她想起来了,这赵嬷嬷可是与她的主母,窦箫岚身边的那个赵婆子十分相似。
这姓氏也是一样,年纪又是相仿,看来,必是有姐妹之类的关系了。
如今赵婆子因为她的将计就计,为了保住窦箫岚而顶罪赴死了,那这赵嬷嬷,定是要恨她入骨的了吧?
难怪,认识这么多年,她还头一次见赵嬷嬷笑的如此谦卑,看来,这笑容里,不知藏了多少把杀人的刀子呢。
“奴婢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娘娘现在怕是正惦记着王妃呢。”以帕掩嘴,青禾状似无意的提醒道。
“是么。”抿唇一笑,胭脂雪斜睨青禾一眼,视线再度落在赵嬷嬷身上,“如此,那便有劳嬷嬷带路,本王妃对这皇宫内院,还陌生的紧。”
“王妃客气,”站到一侧,赵嬷嬷微福着身子,涎着脸边对胭脂雪作出请的手势,边带路,“王妃请。”
胭脂雪噙着笑,信步跟了上去。
走在最后的青禾与吴嬷嬷对视一眼,相继微笑,脸上眼睛和笑容里,都透着恶毒。
不知是皇宫真的太大,还是华清宫太过寂寥清静,以至于,明明有三千粉黛,有百官参宴,还有数之不尽的宫女太监,却在去华清宫的一路上,一个人都未曾看见,遇见。
胭脂雪轻摇手中玉骨美人扇,轻掩了一下微微翘起的唇角,蓝眸晕起一丝玩味。
这皇后还真是看得起她呢,为了不留下痕迹和话柄,竟将去华清宫的道路全都清了个干净,真是好大的阵仗。
看来,这次是要同她玩一局大的了。
可惜,这次她却没什么心情同她们玩,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毕竟那傻子……
想到此,勾起的唇角渐渐敛却。
快些找到小傻子,才是她现在要履行的正事。
偏僻的凉亭与华清宫其实并不遥远,也就只隔了个供宫中妃嫔游玩的水榭,以及新进秀女小主所群居的储秀宫。
现下水榭幽幽无一人,储秀宫门.庭紧闭。
不多大会子,几人便入了华清宫。
宫前庭院依旧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其雍容高贵之姿,尤胜百花。
只是今儿个,这牡丹却有些失了颜色。
缘由么,自是因为花圃亭中,有千娇百媚的几位美人儿,将过多的风采,全都夺的一干二净。
还真是热闹啊……微眯眼眸,胭脂雪视线淡淡的扫过亭中的几位千姿百态的美人儿。
胭脂雨、胭脂香、水玲落,还有,两位皇帝的妃子,五皇子燕陌的生母如妃,最近皇寵优渥的夕妃。
“瞧瞧,正说着四妹妹呢,四妹妹就来了。”仍旧清雅脱俗不似凡间俗物的胭脂雨,看到胭脂雪时双眼一亮,便含着清新的笑,从亭子里走了出来,迎上胭脂雪。
“二姐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胭脂雪也瞬间换上笑脸,有礼的对胭脂雨福了福。
胭脂雨还未开口,一道骄横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托了燕王妃的福,我与二姐跪了好几天祠堂,不久前才被放出来,哼!”
第八十九章 数个女人一台戏
胭脂雨还未开口,一道骄横的声音便横插了进来,“托了燕王妃的福,我与二姐跪了好几天祠堂,不久前才被放出来,哼!”
胭脂雪视线转向说话声的来源,定在了亭中从座位上站起的,一脸愤怒的胭脂香身上,嫣然一笑,“难得有机会叩拜祖宗,以尽晚辈孝道,六妹妹难道不高兴么?檎”
话锋一转,脸上浮起一丝落寞,“只可惜四姐姐我已嫁做皇家长媳,如今想去尽份孝心,也是不能够的了,六妹妹都不知,姐姐我有多羡慕……。”
“你……。”胭脂香没想到胭脂雪居然会如此堂而皇之的颠倒黑白,把陷害自己跪祠堂的事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香儿,不得无礼。”旁坐的窦箫岚怒喝一声,继而,转头对胭脂雪笑脸相迎,“四丫头若想跪拜祖宗,今后有的是机会,不必如此伤怀。”
“母亲说的是。”胭脂雪回以微笑魍。
当然,那也要看看,母亲你还有没有那个机会看到了。
胭脂香狠狠剜了胭脂雪一眼,乖乖坐在窦箫岚身边,果真没再闹腾多话。
“别站在外头吹风了,妹妹随我进亭子里吧。”胭脂雨笑着拉住了胭脂雪的手,就往亭子里走去,只是,入手的冰凉小手,令她为之一讶,“妹妹的手怎的这般凉?”
胭脂雪缓缓将手抽回,有些歉然,一缕厌色在颦眉间迅速消逝,“最近身子不爽,偶感风寒,所以手冰冷了些,凉到了二姐姐,是妹妹的不是。”
“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胭脂雨嗔了胭脂雪一眼,再度牵起胭脂雪的手,径直往亭子里走去。
亭子很宽敞,即便这里已经有了七八人,再多一个胭脂雪,仍旧十分的宽阔。
进了亭子,胭脂雪便顾不得胭脂雨还牵着的手,对上座正在假寐皇后福了福,“臣媳给母后请安。”
说着,便又对旁坐皇后左右各侧的如妃和夕妃福了福,“给两位娘娘请安。”
未等皇后开口,如妃就已经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红包,递到了站在一侧的贴身宫女手里,“上次未能得见王妃,这次便补上新婚之礼,小小礼数,还望王妃莫要嫌弃。”
“多谢娘娘赏赐。”接过如妃贴身宫女奉上的红包,胭脂雪再向如妃福了福,低垂螓首间,蓝眸掠过一丝寒气。
如妃出身低贱,只是皇后的陪嫁丫头,可偏偏,她在后宫几十年却能如鱼得水步步高升,甚至寵爱比皇后还多,还成功诞下五皇子燕陌且养育成人,要不是有身份高低在那碍着,只怕现如今的皇后之位,未必会是皇后窦箫宛的。
一个无权无势的陪嫁丫鬟能得到今天四妃之首的地位,能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皇后狭隘,所以如妃绝非倚仗皇后才有的今天,靠的,只有手段。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手段玲珑的女人,现在却无端来讨好自己,只怕,目的并不单纯吧?
皇后清了所有人,却独独莫名把如妃和夕妃弄到华清宫,要不是已经联手,要不就是各怀鬼.胎。
“今儿个来的急,倒是未曾准备什么见面礼,”大腹便便的夕妃仍旧美若桃李,素指微抬,取下一支紫玉璎珞步摇,递到旁侧伺候的贴身宫女手上,“这是平素本宫最爱的一支步摇,今日对燕王妃一见如故,便赠予王妃,聊表心意。”
临了话毕,还略带挑衅的斜了如妃一眼。
接过宫女奉上来的紫玉步摇,入手的清润触感,令胭脂雪心中喟叹,不愧是最得寵的妃子,随便一样东西,都是罕见极好的,“娘娘赏识,臣媳愧不敢当,此礼实在贵重,臣媳受之有愧。”
说着,便将步摇又朝宫女递了回去。
“夕妃难得如此大方的打赏,就别推辞了,收着吧,”一直未曾说话的皇后,突然幽幽转醒,目光倒不似以往那般锐利的看向胭脂雪,不冷也不热,十分的平常。
皇后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让胭脂雪一时看不出端倪了,只得再度接回步摇,施礼谢恩,“那臣媳,就多谢夕妃娘娘了。”
夕妃脸色有些难看,既因为皇后前一句含沙射影自己狭隘小气,又因为,“到底是皇后娘娘,这说话的分量啊,就是不一样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尊贵非凡,自是不一样。”如妃微笑适时插嘴,保养得当的秀雅容貌,竟没有留下丝毫的岁月痕迹。
眼见氛围有些紧张,一直轮不到说话的水玲落,忽而轻抚着肚子,浅笑盈盈的提议道:“听闻皇后娘娘近日得了一对罕见的七彩锦鲤,不知我们这些人俗人,可否有幸一观呢?”
这一句话,瞬间便让僵持下来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皇后微眯的凤眼满意的瞥了一眼水玲落,“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合着是要将本宫说成不俗之人了?难得有如此时机让大家齐聚一堂,那这好东西,自然是要让大家一起赏玩的。”
“那陵落可是有眼福了,多谢娘娘赏。”水玲落雀跃一福,溢于言表的喜色,倒真像个娇美无邪的少女。
“你这马屁精……。”皇后嗔了水玲落一眼,终于展颜笑骂道。
眼瞧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婆媳感情甚笃的样子,胭脂雪心下好笑。
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都是演戏的绝顶高手。
我倒要看看,你们婆媳联手唱这出戏,到底是想玩什么。
“那我们便是托了落妃的福了?”胭脂雨掩嘴轻笑了起来。
其余几人随声附和,气氛顿时相当的融洽。
说话间,几人便相携出了亭子,往花圃旁处的一处荷花池走去。
皇后称身子不爽,便未曾与她们离开。
眼见诸人身影渐远,皇后懒懒接过赵嬷嬷递来的香茗,微抿一口,“你有话说?”
赵嬷嬷呵呵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娘娘慧眼,奴婢,确实有不明之处。”
“你觉着,本宫不该弃了夕妃这颗由本宫一手扶持起来的棋子?”搁下茶杯,用丝帕拭了拭嘴角,皇后笑的有点阴冷。
“娘娘扶持她,确实不易,是她自己也不知好歹,如今有了恩寵,却还贪心的想踩到娘娘头上,自是该死。”赵嬷嬷有些咬牙切齿,眉头一皱,“可是娘娘,若弃了夕妃,又拿谁来瓜分如妃的恩寵,来制衡如妃呢?”
“呵。”皇后冷笑一声,捏起一枚身侧香案上置放的一盘棋中的一粒黑棋子儿,“只要本宫想,就可以有一个夕妃,两个夕妃,甚至,无数个。”
话落,棋落。
一行人闲庭信步到了荷花池,满池雪白春莲独好,清香扑鼻,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最让人的赏心悦目的是荷花池中水异常清澈明亮,不似普通荷花池中污泥郁积,且泥土呈五色,十分的罕见漂亮。
这就是为什么,皇后会把珍贵的七彩锦鲤放到荷花池中蓄养,不怕脏了锦鲤又能清楚观赏的原因了。
如妃与夕妃估摸着时常来华清宫走动,所以对此荷花池并不以为然,从容自若,不似胭脂香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惊叹不已。
水玲落估计也对此见识不少,但为了能使自己融洽进去,也附和着胭脂香几人。
“池水如此清澈,为何就是瞧不见七彩锦鲤在哪嬉戏?”胭脂雨有些好奇的问道。
夕妃似乎对皇后这帮子姊妹侄女很是看不起,大概也因为身怀六甲有些吃力,皇后也不在此处的关系,态度骤变,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鱼儿向来喜欢庇荫之处,自然都藏在荷叶底下,这都不知道?胭二小姐不是京都第一才女么,怎会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一席话,说的胭脂雨面颊绯红,窘迫相当,“不过只是虚名而已,让娘娘见笑了……。”
胭脂香自是不忍自家亲姐这般受辱,正要辩驳几句,却被一侧的自己母亲窦箫岚及时拉了住,只好偃旗息鼓,不悦的瞪了看戏的胭脂雪一眼,甩袖作罢。
“这日头正是要毒了的时辰,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陪各位了。”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夕妃一手扶着快弯了的腰,便要退出人群,绕过胭脂雪等人,往华清宫外走去。
可是也不知道怎的,好不容易退出人群,就要绕过最靠边站的胭脂雪时,脚下突然一歪,整个人便跌进了荷花池子里!
这时,站在胭脂雪身后的水玲落大惊失色的大喊,“燕王妃,你,你怎么能绊夕妃娘娘!”
水玲落这么一喊,那胭脂香转着眼珠子,也跟着附和大叫,“四姐,你这是疯了不成?!”
本来打算冷眼旁观的胭脂雪见这场戏终于步入了主题,好笑的瞥了一眼煞有介事的胭脂香。
不是说她是个贱.胚子,不配做胭家女儿么,怎么,这会子为了陷害她,都不惜叫她姐姐了?
呵,难道就不怕脏了自己的嘴么。
二话不说,胭脂雪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荷花池,直往跌进池子里的夕妃游了过去。
别看池水清晰见底,实则深的很。
若是旁的人掉进去,兴许不会怎样,毕竟池水深度还未能没过人的头顶,可夕妃不同,夕妃的肚子已经过了七八个月份,正是身子沉重的时候,一旦腿上痉.挛,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众人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胭脂雪竟然会来这一招!
“四妹妹……。”胭脂雨吓双眼湿润,直在池子边上焦急踱步。
胭脂香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窦箫岚,“娘,你不是说,不是说这个贱人最怕水的吗?”
窦箫岚一脸难以置信,“是,是啊,这贱蹄子确实从小到大最怕水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旁闻声的水玲落暗暗吃惊,她要是没忘记,头一回见胭脂雪这个狐狸精时,她分明是会枭水的,不然也不会在碧波湖那样深的湖水里,能活着游到了太子的画舫前,得以太子的搭救。
再看这胭家一家子,尤其是养胭脂雪长大的窦箫岚都是一口咬定胭脂雪从小到大都是最怕水。
这说明什么?
要么,就是胭脂雪这个狐狸精从小就奸猾狡诈,故意隐瞒,要么,就是她根本就不是……
以防岸上几人再出其他手段,已经将夕妃从水底托起的胭脂雪,便带着夕妃,一路吃力的游到了几人对面的岸上。
哪知,刚一上岸,一直都未说话的如妃,突然怒斥一声,“来人,将胆敢蓄意伤害夕妃,迫害夕妃腹中皇子的燕王妃拿下!”
这一声令下后,四面八方便蹿出来了数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如迅猛的鹰犬一般,全身带着肃杀之气,直奔胭脂雪而去。
胭脂雪对此情形,并不以为然,一味将双手按在已经昏迷不醒的夕妃胸口上,有节奏的不断按压。
如果夕妃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她自然而然将会被在场这些恨她入骨的女人指证是凶手,届时,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自圆其说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夕妃。
五个锦衣卫越逼越近,每人手里的血滴子,都在响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银黑的周身都散发出一圈圈森冷无比的光晕。
眼见锦衣卫迅速逼近胭脂雪,一众观看的人,除了胭脂雨外,其余人的脸上无一不是快哉的得意表情。
马上,马上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要死在锦衣卫的血滴子下,头颅被摘,鲜血四溅!
然而,就在五个锦衣卫就要朝胭脂雪挥出手中血滴子时,只闻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夕妃竟然醒了过来!
锦衣卫们动作一滞,纷纷看向如妃。
如妃袖手一挥,往日的娇柔温良全都被一脸肃杀所代替,“燕王妃为燕王谋夺皇位,蓄意残害夕妃腹中皇子,现还以夕妃做要挟,杀无赦!”
这几个锦衣卫是如妃的人,如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是颠倒黑白。
“好大一顶帽子,如妃娘娘,您还真看得起我。”轻拍着渐渐醒转的夕妃的背,胭脂雪扭头看向如妃,笑靥如花。
“哼,燕王妃,你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赶紧放了夕妃,皇帝向来宽宥,兴许还会留你一命。”如妃对胭脂雪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提出这样莫须有的要求。
“可瞧见了,听见了?”胭脂雪回头,垂眸笑望臂弯中已经意志恢复清醒的夕妃,双手开始暗暗聚集内力。
夕妃能被皇后赏识,自然并非只是个空有皮囊的摆设,莫名的晕眩,无意的失足,还有现在如妃强词夺理的指控,瞬间让她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微微颤抖的手抬起,直指如妃,“你,你好狠的心肠……。”
这分明是如妃要借刀杀人,想要一箭三雕。
杀了她,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再用莫须有的夺位之罪冠到胭脂雪的头上!
“妹妹别怕,姐姐这就让他们救你,妹妹可莫要乱动,若是误伤了,姐姐罪过可就大了。”如妃对夕妃微笑,一个命令的眼色朝锦衣卫扫了过去。
夕妃被如妃这样的笑容吓得瑟瑟发抖,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如妃的对手,如妃根本从来都没拿自己当对手,自己实在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
如妃要她夕妃死,根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用来制衡如妃的一颗棋子,焉不知,她何尝又不是一招让皇后以为如妃已经被制住了的幌子!
说来说去,她只是皇后与如妃相斗中,随时可以牺牲的玩具。
锦衣卫没有再迟疑,纷纷朝胭脂雪和夕妃投射手里嗡嗡作响的血滴子。
眼见血滴子正要被脱手抛出,一声洪亮且中气十足的怒喝蓦地响起,“都给朕住手!”
锦衣卫本就隶属皇帝一人,常年伴随在皇帝身边,自然对皇帝的声音再熟悉不过,闻声后,便立刻住了手,转身看向与燕楚燕煜等诸位皇子同来的皇帝,单膝跪地,抱拳齐喊,“参见吾皇!”
“你们都在干什么?造.反?!”皇帝怒气冲冲走了过来,布满怒火的眸子盯在了如妃的身上,“如妃,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
见到皇帝的刹那间,如妃眼中有诧异一闪而逝,但并不慌乱,满脸肃然和从容,“禀皇上,燕王妃蓄意加害夕妃,只怕对夕妃腹中皇子意图不轨,所以臣妾才唤出您赐给臣妾的锦衣卫,先将燕王妃制伏,再行审问。”
听到自己母后如此说的五皇子燕陌一脸的震惊,呆若木鸡的看了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胭脂雪,又望向自己的母妃,讷讷呓语,“母,母妃……。”
母妃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对胭脂做什么?!
他就知道,当父皇下诏要将胭脂赐给大皇兄的那天,他就不该为了求母妃救胭脂,而去将自己与胭脂的私.情告诉母妃!
母妃那时是很生气,很怨怼胭脂,但是却从来没有要加害过胭脂,何况,胭脂已经顺利成功嫁给了大皇兄,母妃现在这是?
脑中一个灵光闪过,燕陌如当头棒喝。
一定是穆管家将他这几天日日借酒消愁的事情告诉了母妃,再加之上次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多看看胭脂两眼,而请大皇兄去清音坊,差点害了大皇兄和太子哥哥,差点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所以,母妃一定是把这些都怪罪到了胭脂的头上,一定是这样!
闻言,皇帝眼睛一眯,冷利的看向胭脂雪,“燕王妃,你要害夕妃?”
胭脂雪扯了扯嘴角,笑而不答,垂眸看向臂弯中的夕妃。
夕妃不是蠢人,当即幽幽咽咽的哭了起来,“皇上……王妃明明是救了臣妾,可如妃姐姐也不知怎的,偏要说王妃要害臣妾,还唤出那么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臣妾好害怕呀……。”
看美人被水泡的全身发白,哭的又是梨花带雨的,皇帝心疼的赶紧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腾龙戏云披风,走向夕妃两人,轻声哄道:“爱妃别怕,有朕在这,谁也伤不了你。”
说到最后,与如妃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冷冷扫过如妃。
如妃跟在皇帝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皇帝的脾性,当即软下了态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妾误听谗言,以为燕王妃要迫害夕妃,是臣妾愚蠢,惊吓了夕妃,还请皇上降罪!”
燕陌见此,不由情急的上前,欲给自己母妃说情,却被身侧的二皇子燕卿一把拉了住,让他又急又不解的看向燕卿,“二皇兄,快放手,我……。”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否则只会添乱。”淡淡扫过这在场的数人一眼,已将整个来龙去脉心知肚明的燕卿,冰冷的视线无意扫过悄悄躲到了太子身后的水玲落一眼,暗暗将震惊和恨火压下,压低了声音劝告道。
那极有可能是大皇嫂的蒙面女子果然没有骗他,玲珑的妹妹水玲落果然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果真成了太子的寵妃,还怀了太子的孩子!
那玲珑的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绝对。
他一定要知道真相,一、定、要。
“可……。”燕陌犹豫,心急如焚,即便如妃差点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可如妃到底是他生母,他岂会冷眼旁观。
“你插手只会让如妃娘娘分心,你若不想拖累如妃娘娘,害了如妃娘娘,就乖乖看着。”燕卿声音有些严厉。
燕陌知道燕卿是不会害自己的,而且他也知道燕卿这个二皇兄的睿智程度,当下便张了张嘴,乖乖侯在了燕卿的身边,再不敢有半点的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将臂弯中的夕妃递给皇帝的胭脂雪将这场好戏看到这,心下不禁真为皇后拍手称绝。
借如妃这柄刀子,一举除掉夕妃,夕妃的孩子,还有她这个燕王妃,这都是其次,原来还有后招,就是过河拆桥,将如妃一并干掉!
她相信,如果今天都按皇后的剧本走,必定是夕妃淹死,她被如妃处死,而她皇后娘娘再让自己窦箫岚这些姊妹侄女反口作证,说如妃嫉妒夕妃,又为自己儿子五皇子铺路,故而才杀了夕妃,嫁祸燕王妃!
啧啧啧,真是应了如妃那句话,皇后就是皇后,果真‘非同一般’。
只可惜,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如妃更非等闲。
抬眸,瞧见满面忧心忡忡朝自己走来的燕楚,胭脂雪冰封三尺的心底,荡起一阵暖意。
是你么,是你这小傻子让皇上来的么?
“娘子……。”匆匆走来的燕楚低低唤了一声,蹲下身,便一把将胭脂雪拥入了怀中,双臂紧箍。
浑身湿透的胭脂雪原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冷,可当燕楚身上的滚烫体温丝丝缕缕传到自己身上时,她才觉到,自己是冷了,真的很冷……
十指紧紧扣住燕楚的衣襟,极力贪婪的摄取燕楚身上的体温,胭脂雪蓦然发现,自己很需要这个怀抱,真的很需要……
“娘子别怕,楚儿在这……。”低低在胭脂雪耳畔呓语一声,燕楚更加搂紧了胭脂雪。
他从未见过如此小鸟依人,露出如此弱势一面的胭脂雪,心头既起阵阵涟漪,又矛盾的冰冷彻骨。
锦衣卫武功不俗,手中血滴子更是杀人不眨眼,若有个万一,他兴许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之前对她再多的愤怒,再多的不甘,再多的妒火,都化为了乌有。
有的,只是对她的爱怜,还有对这一切主使者,自己的生母,皇后的憎恶!
此刻已将夕妃打横抱起的皇帝,柔情似水无比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夕妃,又瞥了一眼身侧紧拥着燕王妃的自家皇长子燕楚,掠过一丝诧异的眼中,刹那涌起滔天的怒火,冷冷直视向跪在地上的如妃,“你说,到底是谁满口胡言,栽赃燕王妃有谋.反之心,要害夕妃的?!”
他的儿子已经被祸害成了一个傻子,可这些人还不肯放过他,还要将他置于死地才肯罢休,简直可恶至极!!
“是,是太子的寵妃,落妃……。”幽幽说着,如妃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趁乱时已经到了太子身边的水玲落,然后期期艾艾的仰首望向皇帝,泪落香腮,“皇上您也知道,臣妾向来耳根子软,胆子又小,可臣妾是深知您心疼的不得了夕妃这一胎,故而听到落妃怒斥燕王妃要害夕妃时,这才情急之下,便唤出了锦衣卫缉拿燕王妃,若是在平日臣妾又岂敢如此放肆……。”
听如妃如此推诿自己的恶毒行为,在皇帝怀里的夕妃便气的直咬牙,拽着皇帝的袖子便张口欲将事情始末说个清楚,然,却被身侧胭脂雪冷不丁扫来的一个冷淡眼神制止。
许是胭脂雪的眼神过于冰冷,也或许是自己湿透的身子冰冷彻骨,夕妃狠狠打了个寒颤,脑子一个激灵,瞬间醒悟了过来。
纵然她知道这一切与如妃脱不了干系,可她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妃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她不是不知道,如果这样没有证据的指责如妃,只怕还会被狡猾的如妃反咬一口,届时,她这点受伤和委屈,皇帝恐怕就不会放在眼里,对自己那点的怜爱之心,怕是也要荡然无存了……
左右权衡之下,夕妃只得暗暗捏紧自己的拳头,咬紧了一口银牙,这口气,她不咽也得咽。
与如妃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了,皇帝自认为自己是非常了解如妃的,深以为她心地善良,甚至还有些胆小怯弱,若不是她总是小心翼翼又怕皇后生气,早就答应让他封了贵妃了。
现下听如妃这般如泣如诉讲诉始末,皇帝对如妃的愤怒瞬间消减了下去,反倒心头还生了一抹动容之情,毕竟,后宫之中为了皇嗣都是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哪里还有妃子去爱护保护另外一个妃子腹中之子的?这只能说明这个妃子是因为真的爱着自己这个皇帝,真的心地善良心胸宽广,才会如此。
越想越是动.情的皇帝,脸上阴翳顿时散去,满面柔情的看向如妃,如果不是碍着怀里还抱着夕妃,只怕现在就要上前亲自去搀如妃起来了,“爱妃如此心意,是朕罔顾了,是朕一时情急,误会了爱妃,爱妃快快起来,莫要跪坏了膝盖。”
“多谢皇上宽宥体恤臣妾……。”梨花带雨的如妃破泪而笑,令清美的容颜更似那池中的出水白莲。
比起如妃这样真正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模样,那满身湿透,头发凌乱,皮肤发白的夕妃,真是要狼狈的太多,自然,以往再如何妍丽的美貌,现在都是不及如妃半分的了。
胭脂雪冷眼旁观在眼里,心底冷笑喟叹。
如妃确实不一般,三言两语,就让这个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妃也更是比谁都要了解皇帝。
如果此番的如妃不是如此低下卑微的站在体谅皇帝的角度去说这番话,而是据理力争的替自己辩解,或者还要不怕死的把脏水往她胭脂雪头上扣,那结局,怕就不会是如此了。
想到此,胭脂雪挑眉望向躲在太子燕煜身后小脸苍白如纸的水玲落,发白的唇缓缓勾起。
好妹妹,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偏要去做皇后手里的刀子呢。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将这盘死棋,玩得转。
正兴味瞧着水玲落的视线突然被燕煜绞来的关切视线掐断,四目相接,令胭脂雪不悦蹙眉。
这个燕煜还真是可笑,自己的爱妃已经生死一线了,居然还有心情来对自己做戏,对自己作出关怀的样子,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忽然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一紧,令胭脂雪的视线不得不收回视线,将视线不解的投向突然莫名勒紧自己腰的燕楚。
得见燕楚眼带嗔怒湿润,绯唇微撅,胭脂雪就更加疑惑了。
貌似,她没得罪这小傻子吧?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第九十章 落妃顶包成弃子
得见燕楚眼带嗔怒湿润,绯唇微撅,胭脂雪就更加疑惑了。
貌似,她没得罪这小傻子吧?他怎么就不高兴了?
得到胭脂雪不解的回应,燕楚气的几乎双目喷火,恨不得将这女人的腰生生掐断了才好檎!
要不是他提议要和父皇来看皇后,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还指不定被锦衣卫害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倒好,窝在他的怀里,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燕煜那混蛋身上瞟,什么意思?魍!
没有了胭脂雪的视线‘交流’,燕煜也只好将视线收回,随之,竟做出了惊人之举。
啪的一声脆响,燕煜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水玲落的脸上,生生将水玲落打翻在地,一脸的怒不可遏,“你这多嘴的贱人,仗着有了本宫的寵爱,就开始爱胡乱生事!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害的本宫未出世的皇弟性命不保?!”
完全没有料到这种危机时刻,太子会干脆将自己推出来当炮灰的水玲落,既一脸错愕,又一脸难以置信,捂着被打的陡然红肿了的脸颊,嘴角溢血,声泪俱下,“殿下……。”
燕煜毫不理会一脸楚楚可怜之相的水玲落,一撩袍子,朝皇帝跪了下去,满目只装着皇帝,一脸的愤慨和愧疚,“是儿臣平素纵容,才会使得落妃这般骄纵蛮横,惹事生非。都是儿臣管教不严,才有了今天的恶果,还险些残害了儿臣未出世的弟弟,还请父皇,降罪儿臣!”
言罢,一个响头,便生生磕在了鹅卵石地面上。
无人,看到此刻垂首磕头在地,燕煜朝向鹅卵石地面的脸上,布满的寒鸷和阴霾。
如妃说的有理有据,夕妃的未曾反驳,已经是将这件事彻底的一锤定音了。
如果不先下手为强,让陵落一个人将此事担下,那么,势必就会牵扯上皇后,甚至还会牵扯到他自己。
如妃素来巧舌如簧,届时再把冠到燕王妃的那一套说词,冠到他的头上……
那结果,就会变成,皇后唆使陵落构陷燕王妃胭脂雪,害死夕妃,令如妃生了误会,这一切一切的连环计,都是因为皇后在为他这个太子扫平障碍,一箭多雕!
既能让皇帝从此对燕王生了嫌隙,又能害死夕妃腹中之子,还能让如妃失掉寵爱,间接让五皇子燕陌从此不得势,这如何看,根本都是一出夺嫡之争!
所以,在保住自己和母后的前提下,他只能牺牲陵落,只能这么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起来吧,太子。”燕煜这一出,确实让正欲质问的皇帝,将心思全部收了回去,尤其,在听到燕煜左一句自己的皇弟右一句自己的皇弟,再多的不满和怒火都烟消云散了,自是话锋一转。
因为燕煜说这样的话,足矣说明他燕煜有爱护手足之心,把夕妃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手足,而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在经历过手足相残后的夺位之争,自然现在是千般万般不愿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
所以,纵然皇帝有多不喜欢燕煜这个太子,对此事抱有多大的震怒,只要燕煜显露出有一颗兄友弟恭的仁善之心,皇帝都会包容,都不会再多加追究。
这样瞬间就被扭转过来的局势,让如妃很是不悦的轻蹙了蹙眉,抿了抿唇,但并没有再多言语下去,她了解皇帝,自然知道,皇帝最喜欢儿子有怎样的心性。
胭脂雪挑了挑眉,微微垂眸,不忘在燕楚的手背上一捏,提醒他现在不要多话,不要多事,这场戏,自然会有人演,他们只要负责看戏就好。
对这个结果,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燕煜现如今对皇帝的了解程度,在上一次状告水玲落之事被皇后唤来这华清宫对峙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教过一次,何况,燕煜若是没有几分手腕,光靠她的扶持,也未必能坐上今天的储君之位。
她可以否认燕煜的无情无义,却不能否认燕煜的城府手段。
很满意胭脂雪对自己小动作的燕楚,则嘴角掀过一抹冷笑,也并未开口说话,反手去将胭脂雪的小手紧握住。
他现在当然不会傻到去说话,若用傻子楚儿的口气说话,势必会让这里的‘闲杂人等’起疑,如果用正常人说话的口吻,知情人等,却会怀疑他是不是以前的傻子行为都是装的。
所以,现在倒不如装傻充愣,当作没看见,也看不懂。
但是却还是要感激王妃大人的提醒,因为有了她的提醒摆在那儿,才不会让人起疑,他是不是故意装傻充愣的。
只会让有心人以为,他现在的所有反应,都是他的王妃娘子教的。
不过此番,倒是令胭脂雪颇感诧异于燕楚这傻子的听话程度。
“儿臣愧对于父皇,儿臣,实在不敢起身。”向来眼高于顶的燕煜,此次简直是将‘低到尘埃里’,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只要谨记这次教训就是了。”怀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夕妃,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寒彻入骨的视线直逼跌坐在地哭的已经像个泪人儿的水玲落,“构陷王妃,挑唆皇妃,残害皇嗣,来人!拖下去杖毙!”
“皇上,皇上饶命,陵落不是有意的,陵落不是有意的啊!”水玲落失声力竭的大喊起来,哭的猩红的眼睛一瞠,怨毒的看向跪在自己前面,背脊挺直的太子燕煜,她为这个男人牺牲了整个家族,却换来他这样把她当棋子儿一样牺牲,既然他不仁,就休怪她不义,“是皇后,皇后……。”
“皇上!”匆匆而来的皇后,一脸悲痛之色,还未到皇帝跟前儿,就已经朝皇帝,扑通跪在了地上,“一切都是臣妾教导无方,未尽到本份,如果皇上真要怪罪,便怪臣妾好了!”
说着,皇后便从袖管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抵在了自己雪白的皓颈上,“臣妾年事已高,人老珠黄,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皇上!落妃现在腹中可还怀着我们燕家皇室的长孙血脉,如果落妃死了,长孙必定也要随之陪葬,我皇家血脉素来单薄,皇家长孙更是意义非凡,如果第一个长孙就落到这般下场,臣妾实在害怕,以后的皇孙们……。”
后面的话皇后没有再说,全被她一脸的不安和悲恸神情取而代之。
皇家血脉确实重要,尤其是长子长孙更是意义非凡,这也是为什么水玲落现在一个无背景无身份的‘罪臣之女’,还能得到皇后庇护,成为太子的侧妃,就因为,她肚子里,有皇室的第一个长孙。
见皇后为保皇室第一个长孙血脉,既然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自己长孙的存活,说皇帝不动容,那是骗人的,但听皇帝冲如妃那五个锦衣卫一声令下,“你们这群饭桶,都是瞎子吗,还不快将皇后的匕首夺下来!”
锦衣卫齐声应是,赶紧上前将皇后的手里匕首劈手夺下。
这两母子,满嘴的仁义道德是怎么说的出口的……眼瞧着皇后被夺走匕首后,失声痛哭的样子,胭脂雪眼底充满了讥诮。
如妃与胭脂雪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
而夕妃,在看到皇后来这么一出,再愚蠢的脑子,也终是开了窍。
皇长孙固然重要,可以她对皇后的了解,皇后还没必要做到这样一步,说不定一个不小心,皇帝若是不应,那她皇后还真只有自戕去死了。
再者,她刚才明明看着那落妃嘴里说着皇后,分明是要说些什么,可皇后却突然出现,将落妃所有的话全都恰如其分的堵了回去。
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落妃不仅蓄意,还是受人指使,而这个指使的人,除了她皇后娘娘,还会有谁?
皇后之所以如此求情,虽为皇长孙,更多的却是为她自己,为她宝贝的太子儿子,而放手一搏,去挽回落妃的性命,堵住落妃的嘴!
皇后啊皇后,我夕妃自甘为你的棋子,为你去制衡如妃,这么多年在没有硝烟的生死战争中飘摇,你却说翻脸就翻脸,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呐……
胭脂雪眉角一动,眼角余光瞥见皇帝怀里的夕妃那恍然大悟又咬牙切齿的模样,发白的唇微微一抿,微垂的蓝眸里,暗潮汹涌。
皇后燕煜,这一回,是你们自己抛却这么好的棋子不用,那就不要怪我,夺人所好了。
敌人的敌人,那将会成为我胭脂雪的朋友……
“皇上,臣妾好冷,臣妾肚子好痛……。”知道此次皇后一搏已经无力回天,夕妃只好将恨吞进肚子里,捂着隆起的小腹,满脸痛苦的呻.吟起来。
“爱妃别怕,朕这就让宫里最好的太医为你医治!”说着,皇帝便心急火燎的抱着夕妃走向了皇后的华清宫主殿,不顾凌乱场面的诸人,瞠目怒斥,“还不快点传太医!!”
行经水玲落身边时,皇帝狠狠瞪了一眼水玲落,冷酷开口,“看在朕长孙的份上,朕且留你小命几月,现除去太子侧妃一位,待诞下长孙,赐死!”
撂下此话,便火速扬长而去。
水玲落被吓得满面煞白,身子一软,便如一滩烂泥般,完全瘫倒在了地上,但无人知道,她现在的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的时间,有太多的可能和变数,她绝不能就这么等死,绝不。
“还不快去把太医令请来!太医令年事已高,你们就用轻功将太医令火速带来!”肃声吩咐五个锦衣卫一声后,如妃便紧随在了皇帝身后,不住安抚皇帝,“皇上别急,夕妃妹妹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皇帝虽然附和如妃,一颗心都只焦虑在夕妃的身上,但如妃的话,必定是十分受用,已经听进了他的心里去了的。
跪地没起的皇后见到皇帝竟然抱着夕妃那个贱人往自己的主殿而去,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不让夕妃再出什么意外,自然就近她的华清宫安顿下来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她的华清宫只有皇后能住,只配皇后能用,夕妃那个贱人又有何资格去躺她的凤榻!
“母后,地上凉,快些起来。”燕煜踉跄起身,无视了跪在自己身后不过几步之遥的水玲落,而是直接越过了水玲落,将跪的远些皇后小心翼翼的搀扶了起来。
“煜儿……。”皇后有些委屈的看向自己的儿子,双手反手紧紧抓着燕煜的双臂,如同一个溺水之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母后别担心,煜儿会处理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燕煜冲皇后安抚一笑,伸手揩去了皇后脸上的泪痕。
有自己宝贝儿子这样的保证,皇后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煜儿已经是她的全部和所有的依靠,即便皇帝对自己如何薄情寡义,她可以都不在乎,只要煜儿就够了……皇后满足的会心一笑,精神为之一振,“母后没事,煜儿放心。”
冷眼瞧着这两母子上演着母子情深的戏码,胭脂雪不由暗暗紧握了握燕楚的手,有些担心的看向了燕楚。
同样是亲生儿子,打从皇后进来的时候,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燕楚,就更别提,皇后还如此大张旗鼓的出谋划策,要将自己儿子刚过门的王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死了……
她一直都知道皇后的眼里只看得到燕煜,却没想到皇后,却一点也未将燕楚放在眼里。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不是?
谁知,燕楚就像没看见皇后与燕煜的母子情深戏码一样,还调皮的反手调皮的一握胭脂雪的小手,偏头对胭脂雪笑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像个什么都不懂,都不知道的白纸一样。
见状,胭脂雪暗自松了一口气,回以燕楚一笑,“我们,回家吧。”
她突然有些庆幸燕楚是个傻子,因为傻子的世界是无忧无虑的,是不会被这凡尘俗世纷扰的。
燕楚眸色一动,绯唇抿了抿,像只饿狗狗似的不住点头,阴戾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周遭一圈。
他现在很想吻她,很想很想。
可恶,若不是有这些闲杂人等在的话。
周遭还未完全散去的人群,顿时感到全身莫名一寒……
待拉着燕楚走过水玲落时,胭脂雪微微俯下身,在瘫坐在地的水玲落耳畔悄声说了一句话,“可别就这么死了哦,好妹妹……。”
我还没将好妹妹你自己把自己玩死的戏码,看个尽兴呢。
水玲落狠狠打了个激灵,恶狠狠的瞪向说完已经起了身的胭脂雪,“你!”
反驳的话未说完,水玲落所有的话便生生梗在了喉咙里,眼中充满惊恐的望着正扭头看着她的,墨眸瞬间绯红如荼如同魔鬼一样的燕楚!
燕楚很满意水玲落惊恐的表现,嘴角拂过一丝邪佞,刹那将眸中绯色收回,将头扭了回去。
这个水玲落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他的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看来,他再不出手,她就不知道他是谁了呢。
当然,前提是不能把她弄死了,若死了,他的王妃大人,怕是要生气的,平日更是少了一件可玩性.高的玩具,不是?
走到皇后与太子跟前时,胭脂雪原本是想把两人视作空气,就这么同燕楚走过两人。
哪知,燕煜的视线蓦地看向她,且大有不打算移开的样子。
而皇后,则直接厉声喝道:“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在皇后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险些把自己老命也搭了进去的份上,胭脂雪倒是不像上次那样拿话气皇后,反倒很给皇后面子的对皇后福了福,巧笑嫣然,“臣媳告退。”
皇后觉得胭脂雪的笑容刺眼极了,认为她压根就是在讥讽自己,气的指着她的手都抖了,“你……你这个……。”
“母后可要保重身子,千万别病了。”胭脂雪笑的越发美艳,如同迎风怒放的罂粟,“臣媳不仅没有学识,言行举止都甚是粗鄙,而且,臣媳也十分笨手笨脚,若是母后病了,臣妾必定头一个要侍.疾的,届时,若再打翻个药碗,烫到了母后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呢。”
听言,皇后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去,两眼直翻白。
燕楚倒是很满意自己王妃娘子的这番话,因为皇后太子这边儿所站地没其他人,他还很会配合的冲皇后傻兮兮一笑,无邪的眨了眨眼睛,“母后要是生病了,吃药的时候会有糖吃吗?”
“滚,都给本宫滚!!”皇后也不在意什么皇后威仪和形象了,手指颤抖的指着胭脂雪和燕楚的鼻子喝骂。
燕煜的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背,微微蹙眉,有些责难的看向胭脂雪,“皇嫂你怎能如此对母后说话,父皇上次给你的禁闭还不够?”
“呵呵。”胭脂雪冷笑出声,眼中毫不掩饰对燕煜的厌恶,“怎么,太子殿下这是要威胁本王妃?不过殿下在这之前,是否得感激感激本王妃的好运,让本王妃大难不死?若非如此,太子殿下这会子要威胁谁去?您说是不是呢……。”
说着,含着深意的冷眸撇向皇后,“皇后娘娘?”
什么叫贼喊捉贼,她总算是体验到了。
明明是皇后对她下毒手,她不过只说了几句气气皇后,燕煜却假模假样的来教训她,可笑,真是可笑极了。
皇后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小贱人。”
燕煜则被堵得哑口无言,因为胭脂雪说的在情在理,如果不是运气,或者说其它的什么原因,她现在兴许早就死在了锦衣卫的血滴子下了,而这一切的主谋者,他自然知道,就是自己最敬爱的母后。
想到此,燕煜不由苦笑,也不知道他与胭脂雪前世是不是有仇,她每次都会被自己身边的人伤害,而她每次,都能让他无言以对。
“娘子,楚儿想回家。”摇了摇胭脂雪的手臂,燕楚低头在胭脂雪耳畔轻声撒娇道。
在胭脂雪看来,燕楚的任何撒娇行为都是小孩子气的,都是习以为常的。
可在别人眼里,譬如,燕煜,又或者遥遥相望却不敢过来探询胭脂雪有无大碍的燕陌,乃至旁观者清的燕卿,等人眼里,燕楚这么个撒娇小动作,怎么看都是在与胭脂雪在暧味调.情。
燕煜眼色阴沉,燕陌千疮百孔的心再度被切割的支离破碎,而燕卿,则对胭脂雪越发的生了厌,觉得她就是个以美色误人子弟的妖孽。
混不在意突然让自己感觉不舒服的几道视线,胭脂雪对燕楚嫣然一笑,再有礼的对皇后福了福,“臣媳告退。”
语毕,便不再理会皇后是何反应,自顾与燕楚相携离去。
痴痴望着胭脂雪与燕楚并肩而走,无比登对的背影,燕陌眼中除了伤痛,便只剩下了落寞。
原来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本宫过来。”跟随皇帝进了主殿的如妃,不知何时折回了荷花池畔,缓步走到了燕陌跟前,恰如其分的挡住了燕陌的视线,保养极好的,清丽秀美的脸上,自生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
“母妃……。”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生母,燕陌神情复杂,失望居多,却没有埋怨和愤怒,因为自己的母亲不管做了什么,他都明白,这都是为了他的安危,为了他好。
如妃瞧着自己昔日神采飞扬的儿子如今变得这般颓唐不振,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走在了前头,移步出了华清宫。
燕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得不乖乖紧跟在如妃身后。
对胭脂雪的无礼,皇后只得忿忿咬牙,扭头瞪向跌坐在地的水玲落时,神情阴冷,“本宫若是不来,你刚才是打算说什么?!”
“我……我……。”水玲落既心虚又害怕的张口结舌,垂下了头,掩住了满脸不比皇后好多少的愤怒神情。
她现在既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皇后,可为了暂且保命,她现在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低声下气,不得不抱紧皇后这棵大树。
第九十一章 胭脂暴毙燕王疯
“我……我……。”水玲落既心虚又害怕的张口结舌,垂下了头,掩住了满脸不比皇后好多少的愤怒神情。
她现在既得罪了皇帝,又得罪了皇后,可为了暂且保命,她现在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低声下气,不得不抱紧皇后这棵大树。
因为她现在,别无选择。
燕煜此刻也将视线转到了水玲落的身上,浓紫的眸子里,再无昔日的半点寵溺怜惜之色,更未开口替水玲落求情。
与他而言,女人就是个工具,美貌的女人是他发泄的工具,聪明的女人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而睿智的女人,则是他最需要利用的工具,譬如,水玲珑魍。
水玲落当不得睿智,只是还算聪明,又很贪婪,故而,才既能轻易掌控,又能利用她达到些目的,所以,能用她的肚子生下的孩子,必然不会是个蠢物。
可,一旦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又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还尽会给他添麻烦……
想到此处,燕煜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檎。
“好了好了,没用的东西,看了就令人心烦!”皇后厌烦的别开了脸,神情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煜儿,这落姬既然此次是祸从口出,回了东宫以后,你就该好好调.教调.教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知道了?”
“母后说的是,儿臣谨记。”燕煜应声,看水玲落的眼神有些冰冷。
水玲落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不敢对皇后的吩咐有任何的质疑,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几乎要抠掉了地上铺的鹅卵石,涂了好看的凤仙汁蔻丹的指甲,片片折断。
落姬落姬,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如今竟落得了个东宫里最低贱的姬妾下场!
她痛恨这个称呼,比侧妃二字更恨千倍万倍!
姬妾,说白了,跟外面被男主子带回来的妓.子没什么两样,比妾,甚至比暖榻丫鬟还要不如,简直就像一双破.鞋,随时可被丢弃。
“现下夕妃和皇帝都在本宫这儿,本宫作为中宫皇后,也作为这中宫之主,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今儿个的宴会,怕是就要你来主事了,煜儿。”皇后有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燕煜的手背。
“母后提点的是,儿子明白。”燕煜心领神会,不得不说,这会是一个名正言顺与其他大臣打交道的最好时机,如果再能在期间找些‘机遇’拉近与某些大臣的关系,那就更好不过了。
至于这个机遇,倒是与皇帝办这场盛宴的初衷有些不谋而合。
可以利益交易,可以联盟这些其次,最主要的,就是联姻。
只能静静听着的水玲落,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在嘴里,被咬破的嘴唇鲜血丝丝溢出。
好,真好,刚卸掉了她这个侧妃,立马皇后就让太子立新的侧妃,甚至有意立太子妃,还是当着她的面,把她视若空气的自顾商量,实在是好得很!
燕煜皇后,你这对薄情寡义过河拆桥的母子,我水玲落必会让你们后悔,你们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对我所有的侮辱!!
“唔,明白就好。”皇后满意的拍了拍燕煜的手背,然后厌烦的瞥了一眼未从地上站起极度狼狈的水玲落,视线随之落到水玲落隆起的小腹上,神情稍缓,“来人,送落姬回东宫,记住,要好生看着,莫要再放出来惹事生非。还有,也别怠慢了,到底这肚子里,还怀着我皇家的长孙。”
跟随在皇后身边的赵嬷嬷和吴嬷嬷称了一声是,便挥手示意几个宫女太监过来搀扶水玲落。
闻言,水玲落身子微微一僵,双手紧忙扶住了自己的小腹,任由宫女小心将自己搀起,不敢再有多余动作。
皇后倒是满意水玲落的不吵不闹,倒没再说些刻薄言语辱骂水玲落,懒懒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嬷嬷赶紧把水玲落带走。
这场戏,主角该散的都散了,徒留无关痛痒的配角,亦或是,毫无紧要的看客。
瞧了这么一场一波三折,算得上是惊心动魄的好戏,二皇子燕卿神色却依旧淡漠如初,像是只瞧了一幕初阳美景,赏玩了一场百花齐放,屈指掸了掸衣袖,转身准备欲走。
忽然,衣袖被一双小手拉住,燕卿脚下一顿,转头,看向这冰肌玉骨般小手的主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玉雪可人的少女脸蛋,“你是?”
“卿哥哥,我是胭脂香,小香儿啊!”俏皮的眨了眨杏仁大眼睛,胭脂香拉扯燕卿衣袖的小手,顺势挽上了燕卿的胳膊。
未等胭脂香的手臂完全挽上自己胳膊,燕卿便将自己手臂抽了回去,淡漠的脸上有些发冷,“你们胭家的女儿,是不是都是如此的轻浮?真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言罢,便不再理会胭脂香,拂袖而去。
“卿,卿哥哥……。”胭脂香神情有些受伤,呆呆望着燕卿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是燕敏公主的伴读,又备受太后寵爱,所以在宫中长大,从小就与几个皇子哥哥感情颇好,尤其是卿哥哥对她最是照拂疼爱,然,自从六年前,卿哥哥被封王赐了府邸,搬出了皇宫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也没有忘记过卿哥哥,只想着等自己长大成人,长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儿,给卿哥哥一个惊喜。
然而没想到,半年前却听到卿哥哥因为贪污舞弊案,被皇帝剥夺了郡王封号,幽闭在了府中,令她心痛难过了许久,以为再无相见之日。
哪曾想,前日皇帝却废除了幽禁,还给了卿哥哥清白,尤其听说为了卿哥哥生辰,今儿个还在皇宫设宴群臣。
她简直欣喜若狂,还早早起了,特意打扮了一番。
可谁知,卿哥哥竟给她这样冷漠疏离,甚至有些厌恶的反应……
越想越是难过,胭脂香不禁眼眶湿润,掉起了眼泪。
“香儿,别难过,”视线一直悄悄停留在燕楚背影上的胭脂雨,在一旁将自己的妹妹所作所为全都收进眼底,连忙收了眼底对燕楚欲言又止的痛色,移步走到了胭脂香身边,抽出袖中丝帕,为胭脂香轻轻擦拭起了眼泪,“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二皇子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有的,更何况,今天发生了如此大事,二皇子必定心情也是不好,总归你如此接近他,多少有些唐突和冒失了。”
她毕竟是胭脂香的亲姐姐,自己妹妹那点心思,她岂会不知。
“那,那卿哥哥会不会讨厌香儿了?”胭脂香一把抓住了胭脂雨的手,面露忧色,“那香儿要怎么办,怎么办啊姐姐!”
“听说待会在宴会上,有个表演节目,我们香儿舞跳的那么好,二皇子瞧了,一定也会喜欢的。”胭脂雨柔声安慰。
“真的么?”胭脂香娇羞的红了脸颊,自信一下子恢复过来,露出期待向往的神情,手指不断绞着。
“哎呀,你这两个死丫头,现在还有心情儿女情长!”吭哧走来的窦箫岚恨铁不成钢的一戳两个女儿的脑门,“今天没把那四丫头弄死,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报复的?是不会放过我们娘三的,你们知不知道啊!”
提及此事,窦箫岚真是又恨又恼。
只恨她们都是些臣妇臣女,适才那样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她们插嘴的资格,哼,不然她一定要把所有的屎盆子都往四丫头那小狐狸精头顶上扣!
现在好了,人没弄死,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连皇后娘娘也吃了亏,要不是她这个皇后姐姐应变及时,指不定还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母亲,四妹妹好歹也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胭脂雨有些责怪的看向窦箫岚,“幸好四妹妹没事,要不然……。”
“好了姐姐,你就别替那小狐狸精说话了,你怎么就忘了她害我们的事了?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好欺负了啦!”胭脂香不满的撅了撅小嘴。
“你妹妹说得对,你就是太好欺负了!”窦箫岚生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长女。
“好了好了,这事就不提了,今儿个我们是来参宴的不是。”胭脂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手圈上自己母亲的手臂,一手晚上自己妹妹的手臂,扭头对自己妹妹眨了眨眼睛,“宴会时辰可是要到了。”
胭脂香心领神会胭脂雨眨眼的意思,颊上一红,“对,对啊,我们快些去吧,莫让父亲好找……。”
回府马车上。
马车上有一精致小食桌,桌上放有几碟子干果点心,还有时令的水果,拢了拢披到身上的毯子,胭脂雪挑了一只时令贡橘,在手中慢条斯理的剥着,“王爷,皇上可是你请去华清宫的?”
皇帝及时赶到华清宫,这绝不是巧合,也不像是燕陌燕卿他们鼓动去的,燕煜更不可能,呵,只怕燕煜还是皇后让拖住皇帝的参与人呢。
而正与燕卿等人商议朝事的皇帝,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华清宫来。
且能让皇帝如此大阵仗,带着几个皇子一同来的,怕也只有燕楚这个皇帝最寵爱的皇长子了。
可,燕楚这傻子莫名其妙让皇帝恰时赶到华清宫,怎么说,都让她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手肘撑在桌上,掌心托着腮,燕楚专心的观赏着自己王妃娘子那剥橘子的极其赏心悦目的纤纤素指,听到这个问题,覆密浓黑的睫毛眨了眨,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一派无邪傻气,“对啊,楚儿找不着去母后那儿的路了,所以才拽着父皇一同去的哦。”
她就知道……胭脂雪扶额,“敢情你的父皇就是给你带路的?”
那可真是巧,巧得很呢!
燕楚点头,歪头瞧胭脂雪,“对呀,不可以吗?”
“可以……。”长叹一口气,胭脂雪是彻底的服了,捏下一片果肉鲜嫩的橘瓣,递到燕楚嘴前,神情突转认真,“王爷……很喜欢皇后?”
天下间,恐怕没几个子女不喜欢自己父母的。
明知这话问的愚蠢,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因为,皇后已经是她不可不除的敌人,所以她的心底莫名涌起一种担忧的念头。
如果杀了这傻子的生母,傻子会不会恨她?恨到会想杀了她,替母报仇?
燕楚一怔,确实被这个问题问到了,刹那后,恢复过来,摇摇头,又点点头,表情是抑制不住的罩上淡淡的悲伤。
也许是因为她问的过于认真的关系,以至于,他突然不想对她说谎。
他对皇后的情感,确实,又爱又恨。
从来都没有人能抉择自己的父母,如果可以,他,宁可不要。
处的久了,加上胭脂雪本身就是个敏.感的人,所以,即便燕楚的反应和表情不是很明显,她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他不言而喻的悲伤。
“来,张嘴。”她微微一笑,转移话题。
皇后对燕王的事迹,曾在深宫中,她也略有耳闻。
自打燕楚出生,皇后就将他扔给了宫女太监,任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好不容易长大了点,却事事拿他是长子一说,屡屡苛待,活的还不如一个太监。
等燕煜出生了,皇后就更加的变本加厉,才八.九岁的燕楚,就被赶去了军营服兵役。
她现在倒是终于明白了这皇后的用心,分明,就是让燕楚给燕煜打天下。
燕煜自小锦衣玉食高榻软枕,燕楚却自小野菜窝头冲锋陷阵。
这样的云泥之别,令她都怀疑,燕楚是否是皇后的亲儿子。
燕楚乖乖张嘴,将橘瓣儿吃进了嘴里,清新甘甜的味道,从味蕾一路蔓延到冰冷的心脏,嘴里再无半点苦涩,心尖泛起丝丝甜蜜。
“娘子……。”他侧目瞧她。
这个女人,也一样教他又爱又恨。
“唔?”胭脂雪偏头望向他。
墨眸一眯,燕楚身子一倾,大手扣住胭脂雪的下巴,轻轻吻住了胭脂雪有了些暖色的唇。
她唇的微凉,令他有些不满,伸出滚烫的舌尖舔了舔,试图将她的唇温暖。
在华清宫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胭脂雪有些毫不设防,就这样成功被燕楚偷袭,但是……她是清醒的。
也许是今天吻的次数太多了,她有些习惯了,又或许……这样的感觉并不坏。
所以,她没有推开他,没有抗拒。
燕楚知道此刻的她无比清醒,原本是做好了会被她揍,会被她推拒的打算的,没想到。
这令他着实欣喜若狂!
许是太高兴了,燕楚原是轻柔的动作变得有些急躁,在胭脂雪的口中,似有狂风骤雨的节奏。
胭脂雪除了被鬼面强.吻过,就再没有什么接吻经验,连基本的换气都不会,然,被燕楚如此猴急的对待,险些背过了气去。
许是燕楚这样的攻.势过于猛烈,以至于胭脂雪的脑海里,莫名浮起了似曾相似的感觉。
被鬼面强.吻的感觉。
一个感觉起,就像一根线头一样,将太多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摧枯拉朽般,一一牵扯了出来,尤其……是出嫁前一.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双目一瞠,胭脂雪猛地推开了燕楚,大口的喘.息,破天荒的不知所措。
她已经是不洁之人了,怎么能对这个傻子……
“娘子……。”被推开,砰的撞在了马车壁上的燕楚,心下又生了火气,面上却是受伤和委屈不解。
气氛不是一直很好么,这个女人又在闹什么?
还有,她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偷.情的情.哥哥,他是她的夫,做这些亲.密之举,不是理所当然的?!
咱情商颇低的燕王自然不想明白,自己会是造成自己王妃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
瞧见燕楚神情受伤,胭脂雪正要开口解释爱抚,哪想到,刚一张嘴,便难以忍受的不住干呕,“呕……。”
见状,燕楚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紧抿着唇,双拳紧握在袖中,强忍住不与她辩驳,不打死她的冲动。
她这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恶心?
还是她!
想到前者,燕楚脸色越加不善,想到后者,他差点捏断了自己的手指。
他与她发.生.关.系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也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那只能说明,只能说明……
她肚子里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
想到此,再也顾不得什么痴傻形象,倾身上前,恶狠狠一把揪住了胭脂雪的衣领。
然,正要开口质问,胭脂雪却蓦地眼前一黑,竟昏死了过去。
马车有些颠簸,害的胭脂雪差点就要滚落座下,幸而燕楚眼疾手快,一把拽过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娘子,你怎么了?”轻拍了拍胭脂雪的脸,燕楚滔天的火气瞬间熄灭,只有焦急。
已经不省人事的胭脂雪自是再无半点的反应。
“赶快点,速回王府!”此刻已是顾不得自己的痴傻形象会不会招人怀疑,燕楚冲着车帘外赶马车的车夫发出一声暴喝。
原先悠哉赶着马车的车夫现下听到自家王爷自三年前就一直憨傻天真的声音,此时竟如此洪亮且威严十足,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愣。
车内的燕楚见车夫竟没有半点动静,气的登时一脚朝车夫踢了过去。
脚上带起的劲风卷起了车帘,毫无保留的全踢在了车夫的大屁.股上,将一身肥膘圆滚滚的车夫整个人竟呈抛物线般踢飞了出去。
随后,趁皇帝派在身边的随身护卫队的视线和心神都聚在飞出去的车夫身上时,燕楚指尖弹出几道剑气,直击马臀。
马儿吃痛,仰首扬蹄嘶叫一声,随之,便疯了般的在街道上狂奔了起来。
幸而回王府的路程已经不远,且一路都是官道,并无什么人烟,不然,这疯了般的马怕是要撞到踩死了人不可。
马匹虽疯,却疯的很有目的性,直奔燕王府。
那平日还需一盏茶功夫才到的燕王府,竟生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当疯马奔来,着实是把府门前尽职恪守的侍卫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不过侍卫们并不慌乱,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迅速抽出了刀枪,屏气凝神,要将已经快要奔至面前的疯马斩杀。
然,待疯马眼见就要奔到府门前时,却忽然扬蹄仰首长嘶了一声,就这么停下了来势汹汹的马蹄,再没有前进一步。
侍卫们瞧得着实发懵,但应对的架势和手里的兵器,仍没有丝毫要松懈的意思。
就在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交汇眼神后,打算上前盘查这辆分明就是王爷王妃今日坐去皇宫的,为何没有了车夫,且还这么疯狂的马车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掀了开。
碍于府内有太子和其它国家安插的眼线细作在,抱着胭脂雪的燕楚又恢复了那么憨傻模样,颇为狼狈的钻出了马车,一脸的眼泪,看起来竟比梨花带雨的女子还要楚楚可怜几分。
“呜呜……娘子昏倒了……娘子病了……楚儿要大夫……楚儿要大夫……。”哽咽一边说着,燕楚一边泪眼汪汪的瞅向府门前的侍卫们。
王府的侍卫不同寻常的大宅侍卫,他们大多都是跟随燕王当年征战沙场生死相随过的士兵。
现下,他们看到自己以前奉若神明般的燕王如今哭的像个孩子,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再看燕楚怀中紧拥的王妃确实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的样子,自是不敢怠慢耽搁,其中当即就有反应迅速的转身跑进了王府,去寻秦管家找府内专为王爷设置的医馆大夫。
留下的人,则对燕楚施予好言安抚和劝慰,“王爷,您辛苦了,不如就让属下们将王妃扶进府吧?”
他们还真怕王爷的毛手毛脚,会把王妃磕着碰着坏了,届时王妃若醒了,若知他们一个个冷眼旁观不管此事,怕是第一个不会饶了他们。
燕楚闻言,眸子微微一眯,狠瞪了几人一眼,将怀中的人儿搂的更紧了几分,利索的跳下了马车,直往府内疾走,生怕有人跟他抢似的,“哼,不要!娘子是我的!”
这些兔崽子真是活腻了,竟敢试图碰他的女人?
几人被燕楚瞪得有些背脊发毛,又见燕楚如此‘护犊’,便也只好妥协,罢了这个好心没好报的念头,只得尾随在燕楚身边的前后左右,以免燕楚会伤到胭脂雪。
然而,几个侍卫们的一路保驾护航确实是多余的很,燕楚抱着胭脂雪就跟抱着极其珍贵的宝贝一样,半点磕着碰着也无,毫发无损的抱进了主屋里,小心翼翼的搁在了软榻上。
秦管家办事就是利索,燕楚前脚才将胭脂雪安置好了,后脚秦管家便带着大夫来了。
需要大夫的时候是一回事,看到大夫来了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看到熟悉的林大夫那张老脸时,燕楚才猛的想起来,在车上时,胭脂雪昏倒的前一刻的‘激烈’反应。
万一……她是真的有了野.种,那该怎么办?定是不可能会逃过林大夫的经验的。
一念起,燕楚猛地将胭脂雪又重新纳进了自个儿怀里,像个赌气的孩子,警戒的看向林大夫,“你你你,你别过来,不准你抢走我的娘子!”
林大夫倒是习以为常,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颗糖炒栗子,逗孩子似的对燕楚笑道:“王爷,您放开王妃,让微臣替王妃医治,这些您最爱的糖炒栗子,就都是您的了。”
相较林大夫,秦管家有些怔忡,眼带不解的望向了燕楚,“王爷?”
只有他和阿容清楚的知道王爷脑子清楚得很,可是他现在却不知道了,王爷既然冒了那么大风险,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将王妃带回府中,明摆着就是着急王妃的安危,可为什么现在大夫来了,王爷为何还要故意阻拦林大夫?
作为忠心不二几十年的贴身老奴,自家王爷究竟是故意还是不得不作出样子演戏,秦管家是看得出来的。
看着林大夫手心里散发着幽幽香味的糖炒栗子,燕楚的内心是纠结的。
万一这个死女人真有野.种了,他的尊严和脸面以后要往哪里放?
这林大夫又是父皇的人,万一被他看出来后,禀报给了父皇,只怕……这死女人就要小命难保!
但是,他又矛盾的很希望,让林大夫来证实,自己现在的想法都是臆测,她没有怀上别人的野.种,她没有背叛自己……
“王爷,这可是刚出锅的,怎么,您现在是不爱吃了吗?”林大夫一脸狐疑的问。
燕楚正要开口,秦管家忽然插了话,“王爷,王妃现在病了,需要看大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燕楚还想打算的推诿之词堵在了喉咙,垂眸,见怀中的胭脂雪已经面色雪白,没有半丝血色,揽在她腰间的大手能透过衣裳,清晰的感觉到她现在肌肤有多么的冰冷。
管家说的一点不错,她现在需要看大夫,需要快些换下湿衣服。
暗暗一咬牙,燕楚只好不舍的将胭脂雪重新放下,抬脸,扭头看向身侧林大夫时,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睛,“木头伯伯,一定要治好楚儿的娘子哦……。”
仍旧不愿习惯燕王对自己如此称呼的林大夫,面皮抽搐着答应,“微臣定当尽心尽力治好王妃……。”
放心地点了点头,燕楚便给林大夫挪了地,蹦跳到了林大夫身边,先将林大夫手里的糖炒栗子夺到了手里,而后躲到一旁的桌边凳子上坐下,剥着栗子满足的吃了起来。
把有食儿吃,就可无忧的孩童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见燕楚原来还是老样子,林大夫自是将之前的狐疑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静下心来,为胭脂雪把脉。
“王妃,得罪。”给胭脂雪作了一揖,林大夫一面施施然往秦管家搬来的太师椅坐下,一面拉过胭脂雪的手腕到榻沿上已经搁下的脉枕上。
刚一触及到胭脂雪的皓腕时,林大夫有些微怔,低敛的老眼不禁掀了掀眼皮,视线扫过睡容沉静的胭脂雪。
这样的冰凉,太不像一个活人才该有的温度。
就算浸泡过了寒冷的春水,那肌肤该尚有余热也会一点点的浮上肌肤表层,不可能一星点的热气儿也无。
满面凝重的林大夫赶紧将手指搭上了胭脂雪的皓腕,一手惯性的捋着山羊胡须,老眼低垂,屏气凝神的号起了胭脂雪的心脉。
旁桌的燕楚虽看似像个没心没肺只顾吃栗子的傻小子,可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再往林大夫这头瞟。
得见林大夫脸色沉重的那个刹那,咔的一声,燕楚一不留神便将一颗栗子在指间连同栗子壳也捏的稀碎。
秦管家蹙眉,扭头看了一眼燕楚。
原先他只是觉着王爷对王妃有些兴趣,没想到,却已经到了如此在意的地步……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否在乎,永远都不是浮于表面的关心和寵爱,而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才是真性情。
扑通一声,林大夫突然起身,朝旁桌的燕楚跪倒在地,一脸哀色,“王爷,王妃她……已经殡天了。”
闻言,燕楚仿若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怔了,一动不动。
“什么?!”秦管家也是大惊,“林大夫您可确诊?!”
林大夫一一道来,“王妃心脉已经停止了搏动,呼吸也无,身体已经僵冷多时,早就……。”
“不可能!”燕楚猛地站了起来,表情近乎狰狞的看向地上的林大夫。
从未见过燕楚有过如此可怕模样的林大夫,不由一滞。
秦管家见势不对,连忙拎起林大夫的衣领,将林大夫硬生生给拖到了门外。
“王,王爷他,他这反应……。”惊魂未定的林大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不明所以的望向了秦管家。
往前死了十一个也是如花似玉的燕王妃,也没见王爷怎么样啊,连眼睛都没眨过一下,如今这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王爷对这王妃可欢喜着呢,现在你冷不丁的告诉王爷王妃死了,王爷自是一时难以接受。”秦管家抹了一把额上冷汗,脸不红气不喘的为燕楚开脱。
第九十二章 疯狂燕王欲弑母
“这你就不知道了,王爷对这王妃可欢喜着呢,现在你冷不丁的告诉王爷王妃死了,王爷自是一时难以接受。”秦管家抹了一把额上冷汗,脸不红气不喘的为燕楚开脱。
不过这话,他想,他也说得一点也没错的。
王妃怎么就突然死了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呢?
秦管家很不解,但对林大夫的医术还是十分信任的,不由蹙眉询问,“王妃,到底死因是何?”
这王妃和王爷是打宫里回来的,莫非是宫里边儿的谁,对王妃下了毒手…魍…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光看王爷刚才的反应,倘若王妃的死真跟宫里的谁有关,只怕王爷定会不顾先前的一切韬光养晦之计,势必要将那人抽筋剥皮,才能以解心头之恨的……
“是吗?”林大夫挑了挑眉,随即一脸惋惜,“可惜,这王妃福薄,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急症,竟一下子就暴毙身亡了。檎”
“暴毙?”秦管家感到诧异,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意味深长的多问了一句,“果真,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林大夫曾是宫里边儿的御医史,宫里那些歹毒的勾心斗角他都见识过,现下秦管家问的如此别有深意,他自然懂得,微微摇头,“王妃体内并没有中毒,也没有内伤的迹象。”
“这样……。”心中大石完全落下,秦管家暗自舒了一口气,不禁侧目,看向了门外院子里,依旧开的一片姣好,似火如荼的木棉花,也目露惋惜,“看来,当真是王妃福薄了……。”
这个王妃,机智过人,聪颖果敢,有勇有谋,确实是难得能寻到足以匹配王爷的佳人。
可现在……
莫怪乎古人常言,天妒红颜。
若无秦管家先下手将林大夫拖了出去,想必真会死于自己的手上也说不定……看着那榻上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的胭脂雪,燕楚袖中的双拳握的很紧很紧,指骨几乎捏碎。
怎么会死呢。
明明刚才不久她还在让自己生气,还给自己亲手剥橘子吃,还……同自己相吻的。
她不是很强吗,她不是比谁都狠,比谁都横吗?只怕连天都不会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会死。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若灌了铅,令他似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走到她的身边。
缓缓坐与榻沿,动作轻的,像怕惊醒了她,大手抚上她白如雪的容貌,即便唇失了色,肌肤失了色,她依旧绝艳不可方物。
“雪……。”仅一字,已经道出了他对她所有的情感,憎恨、厌恶、愤怒,还有,喜欢。
大手抚过胭脂雪冰凉的颊,随之移向她的鼻翼下,不死心的探着她的鼻息,倾身,将脸贴在了她的胸口,耳朵倾听着她的心跳。
明知林大夫的医术纵然不是冠绝天下,但也算得上是高明的,人有没有死,林大夫还不至于会如此糊涂的弄错。
但他就是不死心。
然,当指尖探不到丝毫气息,耳朵听不到丁点心跳声音,手,便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耳朵嗡嗡作响。
蹭的站起身,一把拔除悬挂在榻上方的一把玄铁古剑,燕楚双眸再度血红如荼,杀气腾腾的直往屋外奔。
“王爷,您冷静点,冷静点!”太过了解自家王爷性子的秦管家赶紧将碍事的林大夫撵走后,便匆匆进了主屋,看到简直像走火入魔的杀人狂的燕楚,连忙一把拽住了燕楚持剑的手,“王妃的死与皇后太子无关,您不能啊!”
“有关!”双目赤红,燕楚如野兽低吼。
如果不是他们屡屡咄咄相逼,她就不会跳进荷花池,就不会为了给自己解围而去救夕妃,也不会莫名突病暴毙!
“王爷,相信您已经听到老奴与林大夫的话了,王妃之死,确实与他们无关,王爷您要慎重,千万不可将此事与当年皇后害死您双生妹妹之事混淆了啊!”秦管家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是王爷的心病,可他仍旧不怕死的,残忍的揭开了这道伤疤。
因为自打那件事以后,但凡王爷身边有谁死了伤了,王爷都会本能的将所有的罪过和恨,全都加诸在了皇后和太子的身上。
“你、竟、敢……。”果然,被提及这件成年往事,燕楚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波动,那幽幽看向秦管家的赤目,像修罗的嗜血眼睛。
“王爷,如果您执意要去杀了皇后和太子,就请先杀了老奴!”扑通跪下,秦管家赤手握住了燕楚手上玄铁古剑的剑刃,直抵自己的咽喉。
玄铁古剑的剑刃十分的锋利,秦管家的手掌被割破的鲜血淋漓,一串串血珠,随剑刃滚落到他的衣襟。
猩红的血液刺痛了燕楚的眼,那被尘封的不堪记忆,在一点点被残忍的剖开。
五岁那年,寒雪飞舞的那个冬夜,被噩梦惊醒的他,在睁眼的那一刻,竟看到了一幕他永远也不想看见,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的亲生母亲,竟拿着一把匕首,一刀,两刀,狠狠的刺死了他的双生妹妹!
像个魔鬼!
他吓得连呼吸都差点忘记了,只感觉自己脸上和全身,全都溅上了睡在自己身旁的妹妹的鲜血……那滚烫的感觉,让他就像被置身在大火里烧着,至今,都无法忘记。
哐当一声,手里的剑应声而落,燕楚像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身子摇晃了两下,便瘫坐在了地上,神情呆滞。
看到自己从小一手带大的王爷成了这副真的比傻了还要可怕的样子,秦管家赶紧跪走到了燕楚面前,苍老的声音里,透了几分哭腔,“王,王爷……您别这样,别这样吓老奴啊!”
本想像王爷小的时候那样,他轻轻去拍拍王爷的头,却发现满手的血,终究只能颤抖的僵在半空。
燕楚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回应,眼睛空洞的吓人。
见状,秦管家一时无法忍住,竟低低的哭了起来,老泪纵横。
但没哭几声,秦管家突然大叫一声,“王爷,说不定有一个人可以救王妃,有一个人可以救王妃啊!”
秦管家所有的话,燕楚已经全然听不进耳朵里了,但是,却将‘可以救王妃’这五个字生生听了进去。
“谁,谁可以救她?!”灵魂仿佛顷刻回体,而回神的第一件事,燕楚便是紧紧抓住了秦管家的手臂。
只觉自己的手臂就要被捏断的秦管家一时也顾不得疼痛,赶紧回答,“您忘了吗,这次您毒火攻心,是钦天监明了大人救的您,他可是有享负能起死回生肉白骨盛名的神农宫第七代宫主,他说不定会有办法救王妃的!”
“对,对对,哈,哈哈,本王怎么把他给忘了,怎么能把他给忘了!”一拍脑门,燕楚笑的近乎癫狂。
“王爷,阿容今天去了陕关巡视大军的训练,恐怕……。”秦管家眉头微蹙,若是阿容在该多好,这小子素来机灵得很,而且他不在,王爷肯定会……
不出秦管家所料,燕楚立刻毫不犹豫道:“本王亲自前去!”
不容反驳的撂下这话,便疾步起身,取了屋中所挂的一副水墨丹青图后,机关匣里藏起的那半张青铜鬼面具,匆匆撕下身上的盛装,换上一件无甚显眼的黑衣,难舍的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胭脂雪后,便吩咐一声,“给王妃多盖些被子,等本王回来。”
说完,便开了后窗,跳窗离开,直奔皇城。
担忧的望着窗外燕楚急速消失的身影,秦管家叹了口气,踉跄从地上起身,脚步蹒跚的走向了软榻。
待到榻前,秦管家依令行事,为已经不会再知道冷暖的胭脂雪,缓缓盖上了厚厚的棉被,“王妃啊,如果您好命,还能活下来,那您一定要和王爷好好的过,切莫背叛王爷,莫舍弃王爷……可否。”
虽如今燕楚一身武功被明了的梅花针封住了五层,但五层的功力对他的轻功和身法并无甚太多影响,仍旧快过鬼魅。
这也是为何,燕王府的护卫和侍卫纵然都是高手如云,却没有发现自家王爷经常这般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缘由。
一会子的功夫,燕楚便如入无人之境的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城,驾轻熟路的到了钦天监所居住的混挲园。
这次倒是好,明了既不在哪个难找的犄角旮旯里名曰闭关修炼,实则在炼各种毒药,也没有在什么打坐观星,而是正在偌大的混挲园子里,给象征了两百零八颗星宿的混挲树浇水。
混挲树的花朵是妖艳的暗蓝色,一园子两百多棵,怎么看,都是妖异比艳丽多上几分,诡谲的不行。
燕楚没有多少心情去管这些混挲树如何,视线搜寻到了树下正在浇水的明了,便如盯住了猎物的豹,纵身一跃,便从房顶上跳下,几步掠到明了身前,狠狠掐住了明了的脖子,危险胁迫,“不许有任何挣扎,只要你救活一个人,我就放了你!”
纵然明了经历过无数生死劫难,被像个鬼一样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突然掐住了自己脖子,要让自己救人的男人如此堂而皇之的威胁,却还是头一遭,惊吓也是头一遭。
因为喉咙被掐的太紧,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用点头表达。
燕楚料到明了是个惜命之人,知道他会乖乖听话,不会做任何对他自己不利的事情,便放心的从掐脖子改成了揪着他的衣领,火速折回王府。
期间,明了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偶尔悄悄去看戴着青铜鬼面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个什么神情的燕楚。
这诡异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能救人的医者的?
莫非,他和上次燕王妃提及的那个给他写字条屡屡威胁她的蒙面女子,是有关联的?
明了很想开口追问这个答案,但是他并不笨,自然知道像他们这样的神秘莫测之人,是绝对不会吐露半点对自己很可能会暴露身份的关联之言的,故而,他只得将这些问题在脑中盘旋不下。
直到,当威严浩气的燕王府赫然映入眼帘时,明了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便有了几分笃定。
这三番两次,所救之人都是在这燕王府,天底下,能有如此的巧合?
几个脚下飞踏到了燕王府的屋顶,纵身跃下,燕楚揪着明了跳进去时的那扇后窗,进了主屋。
听到响动,秦管家便心知是王爷回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出面与明了打个照面,而是用了许久未用尚且还敏捷的身手,迅速的躲进了房间的屏风后面。
王爷此番亲自去将明了‘请’来,就已经十分的不妥,很容易让明了这只狡猾的狐狸怀疑王爷的身份,若他秦管家这个全燕国的人都知道是燕王最得力的心腹,竟熟识现在戴着面具尚还不明身份的王爷,明了必定会更加怀疑王爷的面具下,就是燕王,继而,不免会联想到燕王居然是在装傻卖痴。
若被这个来燕国目的不详的明了知道了王爷这个秘密,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之后可以杀了明了,但是,像明了这样的国手神医,实在难得,莫说王爷会不会杀,就连他也不想。
毕竟,王爷的毒再没弄到解药前,明了就还有用。
如此这般,现在能不让明了第一时间怀疑到王爷的身份,才是继续维持两边继续‘和睦’合作的最好方式。
燕楚揪着明了到了榻前,方才缓缓松开了明了衣襟上的手,如燃着熊熊烈火的绯眸,自打进来起,就一直在榻上冰冷死尸一具的胭脂雪身上停驻不动。
不用燕楚吩咐,一看胭脂雪几乎已近死透了的模样,明了就已经焦急的自动上前,将手指搭在了胭脂雪的腕上。
纵然已经不行医多年,但医者的本性已经深入骨髓,故,此刻明了的第一反应的心神,全都在能不能救活胭脂雪上,丝毫没有去想旁的东西。
譬如,这个诡异的面具男人,为什么要救燕王妃,他与燕王妃,到底又是个什么关系之类……
以前,燕楚从不知紧张为何物,现在,却……袖中紧握的双拳在微微颤抖,薄唇抿的很紧很紧。
“怪哉怪哉……。”明了突然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怪异的兴奋,“明明已经死透,生命迹象全无,却还有一息心脉尚存,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能救活?!”听明了如是说,燕楚有些激动的追问。
明了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若我师傅鬼谷子还在,救活这燕王妃自然不在话下,可我学艺还不足师傅的六成,实在无能为力啊……。”
“你敢耍老子?!”希望落空,燕楚悲中生怒,又是一把狠狠扼住了明了的脖子,力气之大,竟将明了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明了立刻就面色泛了青白之色,两眼翻白,舌头微吐,眼看只要燕楚手上一个用力,就能给活活掐死了。
躲在屏风后的秦管家,透过屏风缝隙将此刻情形收进眼底,不由努力忍住了想要冲出去制止燕楚行为的想法。
就算王妃救不活了,可王爷的毒还需要明了,王爷又怎可以将明了给杀了?
“她若死了,你就得给她陪葬!”燕楚一字一句的发狠说着,手上的力道愈加加大。
已经感觉呼吸极其困难的明了,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等……等等!我……我知道……知道有方……方法能救她!!”
喉咙被死死掐住,不仅说话困难,自然吐字也不会太清楚。
可燕楚听得分明,手上便即刻一松,又换成揪起明了的衣领咄咄逼问,“说!”
明了揉着脖子,不住的干咳,可架不住如此气势可怕的燕楚,大气还没喘上两口,便忍着嗓子发疼,赶紧回答,“我,我师傅留下的轮回丹,正可以,可以救活这无病无伤而无故暴毙的燕王妃……。”
“那丹药呢?!”燕楚知道鬼谷子何等盛名,也对轮回丹略知一二,可他与很多人同样都以为,轮回丹不过只是说书人杜撰的传闻而已。
此番若是别人说轮回丹确实存在,他或许不信,可这话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长百草,现在的明了说的,他自然相信,也不得不信。
“神农宫被玄冥宫所夺,自,自然在玄冥宫人的手里。”提及玄冥宫,明了眼中骤然涌起滔天的恨意。
得了答案,燕楚终于将明了放了开,不愿耽搁分毫时间,就往进出的窗口走去。
被扔到了地上,跌坐在地的明了,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望着燕楚转身走向窗户的背影,忽然诡异的笑了,“玄冥宫的毒药像来非千金不换,可你知不知道,玄冥宫抢夺我神农宫的良药,需要拿什么来换么。”
玄冥宫本就是制毒一门,毒药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之事,自然卖毒,只要收取些钱财或者宝物就可了。
可神农宫那些救人的宝药圣药,他们玄冥宫苦思冥想研究几十年,都分析不出药中配方,自然是卖一粒就少一粒,何等的弥足珍贵。
“当然知道。”冷冷的,毫不在意的扔下这四个字,燕楚头也不回的,纵身跃出了后窗。
屏风后的秦管家见状,面上尽是惧意,向来波澜不惊的双眼瞪若铜铃,差点就要忍不住冲了出来,前去制止燕楚的疯狂行为。
玄冥宫,六国江湖最毒的门派存在。
可,这不单单只是意指玄冥宫中人所用所炼之毒够毒,更多指的是,玄冥宫中人的心肠和手段。
玄冥宫以售卖毒药,很早就已经钱财万贯,所换得的奇异珍宝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他们不缺钱,一点也不缺。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售卖从神农宫抢夺而来的丹药时,售卖的理由才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狠毒无比的花样。
若拿买丹药之人的眼睛手脚,甚至是心脏亦或是全身鲜血来换,那都是轻的。
更甚者,是要拿买药之人一家人的性命,或者,让买药人杀光他们指定之人。
故而,不知有多少人曾为了得到那一颗神农宫已经失传的救命丹药家破人亡,又不知道有多人,成了一国,乃至好几国无数人的公敌,天天过着心惊胆战,有今朝兴许没明天的亡命天涯的生活。
但最恶毒的,还是莫过于成为他们玄冥宫的药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们试毒炼毒,甚至是吃下毒草毒花,让其在自己的身体里生长。
那种滋味,绝对是无法想象的生不如死!
此刻秦管家真是心急如焚,偏偏又出去不得,只能不停在屏风后的方寸之地上来回踱步。
但愿,但愿此次玄冥宫的人,不会给王爷太可怕的交易理由……
“想不到,燕王妃你还有如此的好福气,竟有如此蓝颜知己,肯为你去和比魔鬼还可怕的玄冥宫做交易。”掸了掸身上尘土,明了目不转睛的瞅着榻上的胭脂雪,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徐徐起了身。
屏风后的秦管家听明了这般自语,心中的大石稍稍落下。
看来,明了对王爷身份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怀疑他就是燕王,而是因为王爷对王妃的过度关切,让明了以为王爷是王妃的姘.头……
明了这样的疑虑虽让人哭笑不得,但总好过他怀疑燕王是在装疯卖傻来得强。
步至榻边,明了突然弯下了身,脸凑在了胭脂雪的耳畔,那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越发的诡异了几分,“王妃你可知,轮回丹不是谁吃都能轮回的。如果能成功拿到轮回丹,你吃下后,若是能醒过来。那么你,就是我找了多年的重生之血……。”
他的声音很小,小的,或许只有胭脂雪才能听得到。
透过屏风细缝,将明了动作看的清楚,却听不见明了究竟说了什么的秦管家,不由蹙起了眉峰。
这个明了,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夜幕很快开始降临,伴随着雷电交加的风雨。
大开的窗门在风雨摇曳中,被吹的哐当作响。
第九十三章 太子不信她已死
大开的窗门在风雨摇曳中,被吹的哐当作响。
在秦管家的事先吩咐下,主屋一个下午直至傍晚,都无一人靠近。
无聊打起了瞌睡的明了,在吵闹的窗门声中惊醒。
伸了个懒腰起身,趁着时明时暗的雷电亮光,明了拿过桌上的火折子一吹,将火折子上燃起的火焰朝桌上的红烛点去。
没想到,赤蓝交加的摇曳焰火正要点上红烛干涸的烛芯时,一道漆黑的身形突的从后窗跳了进来,那周身可怕的凛冽煞气,还有那双在黑暗中邪佞似魔鬼的绯色双瞳,都令明了下意识的骇了一跳,手里的火折子差点就要吓得扔了出去魍。
“她怎么样了?”没管明了的惊骇的反应,不顾全身湿的有多彻底,燕楚进了屋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睡榻走去,即便屋中一片漆黑,他似火的眼睛却像能看见似的,一刻不停的停留在了榻上的胭脂雪身上。
明了在燕楚这冰凉略带了丝疲惫沙哑的声音中回过了神来,当即赶紧将桌上的红烛点燃,吹灭了火折子,转身朝燕楚走去,“还是老样子,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说着,明了便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燕楚,只可惜,燕楚脸上的那块青铜鬼面挡住了他的太多情绪和全部的脸色,让明了实在无法看清,他去了一趟玄冥宫究竟发生过什么檎。
不过,燕楚外露在面具外的绯色薄唇,现下却显得很苍白,几近于燕楚肌肤的白,也不知是被冰凉的雨水淋的,还是被玄冥宫不知名的变.态交易给折磨的。
藏在屏风后的秦管家,见自家王爷看似无恙的平安回来,一时着急上火,恨不得现在就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去问王爷是否有恙。
“你看看,这颗丹药,可是轮回丹。”燕楚没有理会明了的问询,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足小儿巴掌大的精致小木盒子。
盒子是最金贵的小檀木,四方形状,盒子上描有暗金花纹,是毒蜘蛛,黑寡妇的图案,相当的栩栩如生,仿佛就像盒子上趴了那么一只黑寡妇。
想看好戏的明了有些失望,可看到燕楚掏出来的描金盒子时,双眼又亮了起来,急不可耐的劈手拿过燕楚手里的小木盒,打了开。
当盒子打开时,一股甘洌清甜的香味幽幽若若的飘了出来,香味很清淡,却很快溢满了整个屋子。
盒子里,是一颗几近透明的,像一颗眼泪似的圆润珠子,静静躺着。
时隔几十年,再度看到自己师傅亲手炼的轮回丹,明了不可谓不激动,眼眶顿时就泛了红,“师傅……徒儿不孝,徒儿无能啊……。”
这轮回丹可堪是师傅他老人家的遗物,可他身为神农宫的第七代宫主,不仅屡犯宫规戒条,给神农宫带来这么大的灭顶之灾,却还无能护得神农宫周全,连师傅这样小小的遗物都保不住!
他简直枉为人徒!
“人都死了,神农宫也废了,现在作出这些样子还能给谁看?”燕楚嘲讽的冷嗤一声,不耐烦的再将药丸夺回到了自己手里。
明了既然这般反应,想必这轮回丹是假不了的。
被如此讽刺,明了倒是也不恼,还自嘲的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
“这药可还需要别的药引之类送服?”不理会明了,燕楚只关心这颗药,到底能不能救活自己的女人。
明了摇头,“无需其它东西,只要现在喂了燕王妃就可,只不过……。”
说到这,视线转到榻上身体已经极度僵冷的胭脂雪身上,“王妃现在虽然算不的死人,可与死人也无甚多大区别,所以,皮肉恐怕过于僵硬,要想让她吃下轮回丹,只怕不……。”
未等明了的话说完,燕楚突将丹药含进了自己嘴里,倾下身,大手捏住了胭脂雪的下巴,将唇覆在了胭脂雪异常冰冷的唇上,舌头用力顶开胭脂雪紧咬的牙关,口中咀嚼几下,便将嚼碎的轮回丹用舌头与胭脂雪舌头交.缠间,一点点送进胭脂雪的嘴里。
轮回丹在两人舌尖共舞摩擦中,渐渐融化,最后滑进了胭脂雪的喉咙。
旁观的明了见到此情此景,只是挑了挑眉。
他对这个男人没兴趣,对他和燕王妃之间的关系更没兴趣,他现在唯一有兴趣的,就是想看看,吃了轮回丹的燕王妃,究竟能不能醒。
究竟,是不是他找了多年的人。
这就是他在燕楚出去那么久,都没逃走,没把燕王府中人招进来的真正缘由。
她的唇,她的舌,真的很冰很冷……喂罢轮回丹,燕楚并未立刻将唇移开,就这么吻着胭脂雪,眼睛,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她,似怕错过了一丁一点。
屏风后的秦管家见此,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神情十分的纠结和复杂。
喜的是王爷终于也有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男欢女爱,优的是……不知王爷这样欢喜上王妃,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
然。
“为什么……。”一点点从胭脂雪的唇上退出,看着胭脂雪毫无清醒征兆的容颜,燕楚颓唐的步步后退,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明了见到胭脂雪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脸色也是一沉,“她也不是,不是……。”
屏风后的秦管家见此,眸中染上惋惜之色。
“说,她为什么没有活过来,为什么?!”脚步踉跄倒退到明了身前的燕楚,忽的转身,大手攸的再次狠狠掐住了明了的脖子,目露嗜血的凶光。
明了此番倒是没有丝毫惧怕,失魂落魄的不断摇头,嘴里一直默默念着,“她不是,不是……。”
“救不活她,就让你陪葬!”浑身爆出骇人杀气,燕楚眸中俱是杀意,此番掐紧明了脖子的手,再没有一丝留情,依稀可闻那骨骼被捏断的声音。
没想到,面对死亡的来临,明了没有求饶,也没有用其它的点子方法阻止燕楚,眼睛微微阖上,倒有种求解脱的模样。
屏风后的秦管家看的着急上火,这明了到底现在是皇帝身边的最得寵的臣子,若无端失踪被杀,皇帝必然会严查追究,万一有天终究查到了王爷头上,只怕……
权衡再三,秦管家面上整肃,脚下一动,便准备出去制止王爷的意气用事。
只是,还未等他现身出去,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爷,息怒息怒,这人杀不得,杀不得呐!”风尘仆仆赶回,冒雨而归的花想容,在爬墙时,见到主屋后窗大开,本是打算抱着一窥王爷闺房之乐的念头,悄悄攀上了屋檐下,整个人倒钩了在檐下,准备好好观赏一番,不曾想,却见到如此场面,来不及震惊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赶紧纵身从窗户跃进屋子,出声制止道。
然,燕楚却充耳不闻,整个人像魔怔了似的,如同地狱爬出的只会杀人嗜血的修罗,半点也没有要放开明了的意思。
眼看明了已经一脸涨紫,两眼翻白,花想容再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之类的规矩,抬腿一脚踢在了燕楚掐住明了的手臂,生生将燕楚的手臂踢得脱了臼,令脱臼的手再无力气掐紧明了,遂趁此空隙,花想容赶紧一把拽住了明了,迅速跳窗逃逸。
论武功,花想容可不是燕楚的对手,即便现在的燕楚不过只剩下了五成的内力。
花想容又了解自家王爷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肯定非杀明了不可的。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为了不惹上明了这个大麻烦,花想容只好出此下策,伤了燕楚,带明了远离。
于燕楚而言,断了条手臂没什么,很快就反应过来,便动身打算跳窗尾随上花想容,非将明了杀死才肯罢手。
幸而屏风后的秦管家及时现身,一把死死拉住了燕楚完好的左手,“王爷,莫要意气用事!”
“走开!”燕楚手腕一翻,一道掌风挥出,生生将秦管家击飞了出去。
秦管家整个人撞击在了冷硬的墙壁上方才停下,缓缓滑倒在地,期间,几乎听到了他撞击在墙壁上而骨骼断裂的声音,一口鲜血蓦地从他口中喷出。
他毕竟上了年纪,身子骨自是十分的脆弱。
瞥见秦管家吐血的样子,燕楚周身暴涨的煞气骤然一收,整个人好像被当头棒喝,从魔怔中幽幽转醒,“秦,秦叔……秦叔!”
话落,一个闪身,便到了秦管家身前,蹲下身,忙小心翼翼的扶起了秦管家,眼中染上愧疚和自责,“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您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见燕楚像个做错了事情,完全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秦管家咳嗽两声,毫不以为意的将嘴角血渍一把抹去,向来波澜不惊毫无情绪的脸上浮上一丝暖色,“老奴没事,老奴无碍,王爷别自责,别怕……。”
“秦叔……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像个慌不择路的迷路孩子,燕楚满眼迷茫的看向秦管家,拉着秦管家的手臂。
秦管家重重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视线越过燕楚,望向榻上没有活过来的胭脂雪,“王爷,让王妃,安心的去吧……。”
闻言,燕楚萎顿的跌坐在了地上,双眼,失了焦距。
东宫。
“什么?!”正在审批各方官员折子的太子燕煜,手中狼毫毛笔猛地折断,人也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大手一把揪过影的衣领,一脸的震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见到太子如此出乎意料的激动,影神色微动,继续将刚才的话漠然复述了一遍,“回禀殿下,据燕王府可靠消息来报,燕王妃在今夜傍晚时分,已经暴毙身亡,王府内,正在为燕王妃安排身后事宜。”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燕煜面色泛白,啼笑皆非的摇起了头,不相信这么无稽之谈的消息。
他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不久前的华清宫里,她还对自己冷嘲热讽,她还那么神采奕奕的样子。
怎么会死,绝不可能!
影没有说话辩驳,就这么静静的伫立着,任由燕煜的手还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襟。
“不行,本宫要亲自前去燕王府看看!”啼笑皆非的笑容渐渐冷却,阴霾一点点爬上燕煜的脸和眼眸里,手嚯的松开了影的衣襟,急切的脚步越过影,直往殿外走。
正被水玲落差使,端着水玲落亲自绣的孩子小衣小鞋的青禾,在殿门外,将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青禾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
什么?影大人刚才说,是说燕王妃,那个害她和小主青白尽毁,更让小主孩子不保的胭脂雪,死了?
笑,得意的,恶毒的笑容,渐渐染上青禾的眉梢眼角,直至手掌下,被捂住的微微翘起的嘴角。
死的好,死的真是太好了!
她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小主,这就去!
想罢,青禾便调转脚步,转身朝水玲落被关禁闭的落水宫雀跃飞奔而去。
“殿下。”影提醒的声音拔高,人影一闪,便阻挡在了燕煜的身前。
“休得阻止本宫!”燕煜神情阴冷,冷喝。
他一定要亲眼去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一定要!
“属下不敢。”影垂下头,作出一个手下该有的恭敬样子,“殿下睿智,应当知道,燕王妃的死讯现在还未报丧,如果殿下此刻现身燕王府,去看燕王妃是否已然身死,必定会遭到燕王府中人的怀疑,怀疑府中有殿下您的耳目,届时,王府大换血,把人全部换掉,那再想找得力之人安插进燕王府,就非是一朝一夕的易事了。”
燕王确实是废了,但不代表,燕王那些得力之人,也都废了。
“那本宫便以探望燕王为由,当是碰巧而已。”燕煜冷哼,说的理所当然。
“无巧不成书,何况现在已是深夜,您不喜燕王,王府内人皆是众人知晓,殿下若真借此故,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影说的一针见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宫难道到现在还要怕了那个傻子不成?!”燕煜恼羞成怒,狠狠挥出一掌,将身侧的书桌拍的支离破碎,然,脚下,却没有再前进一步。
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影说的有理,故,从而,他就等于间接的承认了,他现在,仍然还需忌惮一个傻子,不,严格来说,是忌惮这傻子不知藏在了哪里的三十万大军。
原来兵部若到了手,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知道燕楚的大军藏在了哪里军训,更可以遏止住兵部派发给那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衣物。
没有粮草可食,没有衣物过冬,这三十万大军,便会不堪一击。
然而,他费尽心思,兵部这块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偏偏就被不知名的人给弄没了!
而正是因为忌惮,他的理智便告诉他,阻止着他的脚步,让他不能去,无法去。
影无言以对,漠然看着燕煜发了疯般的摧毁着殿内的所有摆设泄愤。
燕王府。
“你们出去出去,别碰我的娘子,别碰……呜呜……。”死死抱住胭脂雪尸身的燕楚,戒备的看着几个上来的婆子丫鬟,哭的已经像个泪人儿。
就连他自己现在都已经分不清,这些眼泪,有多少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因为真正的哭泣,早虽五岁那年的可怕记忆,一同被封存了。
碧儿一边抹泪,一边泣声哄骗,“王爷,王妃现在身子湿了,就让奴婢们给王妃洗洗,再换件干净衣裳可好?”
其他几个婆子丫鬟也随声附和,无一人敢提王妃死了,王爷不能抱着个死人之类的这种话。
“不好不好,娘子最不喜欢别人碰她了,万一娘子要是醒了,看见你们在给她洗香香,她一定会生气,会很生很生气的!”鼓着腮帮子,燕楚吸了吸鼻子,将怀里的胭脂雪搂的十分严实,说什么也不让她们碰。
碧儿还想再哄哄燕楚,突然来了的秦管家,面色有些不好,语气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的冷硬,“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就让王爷再和王妃多呆一会。”
“可是……。”碧儿看向因搂着王妃而身上衣服也湿了不少的燕楚,有些踌躇。
“都随我下去。”一脸冷肃的说完这话,秦管家便当先转身走出了屋子。
碧儿和几个丫鬟婆子都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言半句,各个唯唯诺诺的随在秦管家身后,鱼贯出了去。
待房门被掩上的声音传来。
哭哭啼啼的燕楚便收了势,面色沉郁,神情落落寡欢的垂眸瞧着怀里的胭脂雪,就好像在看一副画卷一样,凝视在了其中,难以自拔。
这样抱着坐着,不知过了多久。
兴许是她身上的湿衣水迹染透了他的衣,那刺骨的冰凉令他微微一振,人,总算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是呢,该给雪儿换身干净暖和的衣裳了。”他抿嘴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双手打横抱起她,转身,走进用一道青蔼纱帐隔开的盥洗间。
盥洗间很大,当间有个很大的梨木雕花浴桶,坐两个仰躺进里面的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桶中洒满洁白的茶花,幽幽清香伴袅袅薄雾腾起,沁人心脾。
对香一贯没什么挑剔的胭脂雪,似乎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略带茶香的茶花香汤。
燕楚就这样抱着胭脂雪,踏进了浴桶。
将胭脂雪小心翼翼放下后,燕楚也才坐下,开始给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下。
她的皮肤很好,即便已经僵冷了,仍旧滑不溜丢,尤其,在热水的浸泡下,她的肌肤渐渐变得柔软,且有了一丝丝粉红,越来越如初般一样。
就连她的脸,在热气的熏陶下,也有了光泽和红润。
如此这般,让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已死之人。
见她仍如活人的模样,燕楚忍不住心头微颤,只手捧起她的颊,轻喃,“娘子……。”
动情间,苦痛愈发袭上心头,额头抵上她冰凉的额,唇便要覆上她的,以纾解这难言的心伤。
忽然,那双已经紧闭了半天,再不曾睁开过的眼睛,在蝶翅双睫的微微抖动下,竟猛地张了开,露出的碧蓝瞳孔,正幽幽的瞧向正欲吻上自己唇的男人,声音冷若冰霜,“你在干什么。”
东宫,落水宫。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她死了?”正拿着剪子修剪着插满了一瓶刚摘来的一束梨花的水玲落,扭头看向青禾,像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胭脂雪那个狐狸精?”
青禾见水玲落不信,便将手中托盘搁在了桌上,欣喜若狂诉说起了刚刚在太子书房殿外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
听完后,水玲落先是愣了愣,旋即,仰首爆出一阵大笑,“她死了,她死了!呵哈哈哈哈!!”
青禾见她高兴,不由又加油添醋了两句,“如今那狐狸精死了,也算是给小皇孙报了仇了……。”
然而,听青禾提及自己肚子里未出世而夭折掉的皇孙,水玲落的笑容顷刻凝结,幽幽垂下头,睨向了青禾,“你说什么,给小皇孙报了仇了?”
说一字,便走近青禾一步,笑容再度大大展开,却是带着神经质的笑。
见水玲落如此模样,青禾身子一抖,脚步倒退了几步步,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小主,您怎,怎么了?是,是不是奴婢说,说错了什么……。”
哐当一声,在后退间,青禾还未从桌案上放下的手,不经意连带放着那几件小孩衣服的托盘掉到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蓦地,水玲落那盯在青禾脸上的诡谲视线,便落在了那掉落到地上的托盘中,随之倾覆到了地上的小孩儿衣物上,“孩子……孩子……。”
边说着,边疯了般的扑到了地上,双手颤巍巍的拾起了小孩儿衣物,双目赤红。
青禾见状,忙跪在了地上,不复存在的笑脸上满是惶恐,“小,小主,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九十四章 胭脂还魂惊燕王
青禾见状,忙跪在了地上,不复存在的笑脸上满是惶恐,“小,小主,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水玲落猛地扭头瞪向青禾,双目猩红,原本娇弱柔美的脸,只有令人心颤的狰狞,“你以为胭脂雪死了,就等于给我的孩子报仇了?就等于一解我被侮辱之恨了?你以为不将胭脂雪挫骨扬灰,我就能开心了,就能快活了?!”
“是,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小主息怒,小主息怒……。”青禾惊恐的看了一眼水玲落手里那把曾经刺瞎了杏儿,刺死了冬儿的金剪子,忙不迭的磕头认错。
水玲落不再理会青禾,低头瞧着自己怀里紧拥的孩子衣物,满脸的狰狞暴怒褪却,再度扬起那略带神经质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怀中衣物,如同,在抚.摸着一个孩子,眼睛里闪着利光,“孩子,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要让母亲得到太子妃的位置,一定要……。”
在皇帝对她下了那样的命令时,她原本还想趁机逃离皇宫魍。
但是,冷血的皇后,无情的燕煜竟然事后给了她那样的羞辱,她便决定了,她非要让他们后悔不可!
燕王府。
燕楚几乎是被吓得往后弹射了出去,要不是现在两人都是坐在方寸之地的浴桶里,恐怕他是非要后退出好远,最后非得跌坐到了地上不可的檎。
“王爷,你怎么了?”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胭脂雪很是疑惑不解的撇向一副看见自己如见了鬼的表情的燕楚。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此刻全然忘记了要扮傻装痴的燕楚,只知满目惊惧的瞪大眼睛看她,提出这个他以前从来都觉得可笑至极的问题。
“妾身当然是人。”胭脂雪眨眼的动作一顿,更加云里雾里了,“王爷,你莫不是又病了?”
说着,便靠向燕楚,手微微抬起,伸向燕楚的额头。
“你,你别过来!”燕楚忙挥手,不让胭脂雪靠近,神情极度的紧张和戒备。
要知道这女人以前可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殷切过,现在突然变得如此‘热情’,说明她肯定是死了之后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如此对待他这么个‘傻子’。
所以说,她现在绝对不是人,绝对不是啊!
胭脂雪只得停下,蓝眸微微眯起,全身像被马车碾过的疼痛令她良好的耐性刹那尽失,“燕楚,你到底在玩什么鬼!”
“咦?”见胭脂雪突转成那再熟悉不过的冷霜表情,那惯性的像只懒猫儿眯眼的动作,燕楚愣了一下,嘴里自言自语,“难道她不是鬼?”
因为燕楚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刻意的压低,胭脂雪自然听得清楚,渐渐红润回来的唇讥诮的扯了扯,“果然是个小傻子,这世间何来的鬼一说。”
听到她这番一向冷艳高贵十足的语气口吻,燕楚大起大落的情绪,终于缓缓冷静了下来,视线不由打量起来现下干脆懒懒斜倚在了浴桶壁上的胭脂雪。
完全濡湿而愈发显得卷曲的发,如一缕缕墨色的海藻,那般懒懒的流泻在她肩头,直至没入水中,在水中荡荡漾漾,充满了十足的慵媚性.感气息,如黑蝴蝶般的睫毛又黑又长且密,沾着不知是之前的雨水还是现在热水喷薄上去的露水,微湿,还有几粒晶莹小水珠泛着流光,睫下的蓝眸微敛,许是香汤热水的关系熏陶所致,也无了以往的那般令人令人胆战心惊的冰冷,总有浅浅融化的征兆,带着些许柔意。
还有她那张先前还万般苍白冰凉的唇,现下已然恢复往昔那不点而绛的淡红,不够艳,却足够诱人。
视线附和上她脸上滑下的水珠一路往下,娇嫩白皙的长颈全露,弧度轮廓端的都是优美,再往下,便是适才被他已经剥去了衣物而独剩下一件将重要地方的遮掩极其严实的雪白肚.兜……
再往下……
哗啦一声,一捧突如其来的热水,洒将的燕楚满脸满头都是,连眼睛都被水珠呛了进去,全都睁不开了,“娘子你干嘛!!”
正看到风景一片独好的地儿,现在却把他眼睛给糊了,叫他还怎么欣赏!
“真是抱歉了王爷,妾身只是被你那过于色迷迷的模样和挂下的两条鼻血给吓到了,一时失了分寸,还望王爷见谅。”见燕楚那狼狈模样,胭脂雪低低轻笑出声,懒洋洋的一撩湿的有些不舒服的长发,准备起身。
“……。”燕楚无语的揉起了眼睛,郁闷的擦起了鼻子下挂出的两条鼻血。
搞什么,原来自己这不争气的鼻子,居然让自己欣赏不到‘美景’的罪魁祸首!
扑通一声,双手撑着浴桶,才稍稍站起的胭脂雪,忽的脚下无力一软,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浴桶里的石头,激起了一片水花,“咳咳,该死……。”
身子陷进香汤太深,以至于谁都呛到了嘴里,令她一阵咳嗽,眼前也开始一片晕眩。
听到动静,燕楚连忙将眼睛使劲揉了揉,还是有些雾蒙蒙感觉的眼睛一睁开,便见胭脂雪瘫软在了浴桶里,脸色有些不好,骇的他着实心头一跳,立刻蹿到了胭脂雪的面前,将胭脂雪扶了住,语气充满了焦急,甚至,还有一丝恐慌,“娘子,娘子……。”
他已经相信她是活了,她是真的活了!他不要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不要!!
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却再一次残忍的让你尝到失去的滋味。
“你这傻子,怎么哭了……。”软倒进了燕楚的怀里,因着角度,只能仰视燕楚的胭脂雪,被燕楚恰好滴进了自己眼睛里的一滴灼烫的眼泪,烫的莫名一怔,可她却不知,自己冰封三尺的心湖,正在被这滚沸的泪珠悄然化开。
“楚儿是男子汉,怎么会哭呢,是娘子你病了,所以眼花看错了,楚儿这就带你去瞧大夫,这就带你去!”一把捞起胭脂雪紧箍在怀,燕楚匆匆便往屋外奔跑,因为浑身湿透又没有穿鞋,好几次都差点在滑溜的石板地上狼狈摔倒,“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被燕楚抱在怀里的胭脂雪都不禁为燕楚捏了好几把冷汗,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微微勾了起来。
啊,原来她是病了,难怪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难受。
她真的很讨厌软弱,真的很讨厌。
可是为什么,现在被这个傻子如此的紧张,她却又有些矛盾的,高兴呢……
因着秦管家自知燕楚情绪不好,怕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于是,早早的安排了不明所以不停追问缘由的林大夫拿了凳子坐在屋外随时候着。
现下听到燕楚慌张失措的大喊声,秦管家便连忙拎起个头太小的林大夫就往屋子里疾走过去,“王爷出事了,快着点!”
原是不喜秦管家用如此方式影射羞辱自己的林大夫听言,只好暂且把这不满咽进了肚子里,眼神也有些急切的朝紧闭的房门望去。来王府时,皇上曾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看好燕王,若燕王有个闪失,他必是要提头去见皇上的。
此番心系燕楚的秦管家再也不管什么礼数问题,直接当先推开了房门,拎着林大夫朝屋子里冲将进去。
可门一打开,便看见了全身还在滴水,衣衫褴褛还光着脚的燕楚,以及,怀里抱着的也是全身湿透,衣衫不整,且,明明睁着眼睛还嘴角勾笑,俨然已经没有半点尸体死气的胭脂雪。
“王,王妃……。”秦管家一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秦管家拎在手里的林大夫,看到这样的两个人,老脸尴尬一红,脑子一时全然忘记胭脂雪已经死了的事情,只顾连忙从挂在肩上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带着股香.艳气息的小瓶子,嘿嘿一笑朝燕楚方向递去,“王爷,服了此药,微臣保证您从此再不缩.阳,金枪不倒!”
嘿,实在是太好了,这个傻王终于开窍了,终于知道那什么了!
若是禀报给了皇帝,皇帝必然要大大嘉赏他地!
“……。”胭脂雪无语。
“???”满脑子没搞清状况的秦管家更加一脸莫名其妙。
“!!!”燕楚怒瞪林大夫,表情像要吃人。
再次欣赏到一向只是个孩子般的傻气燕王又对自己露出这么可怕的一面,林大夫不由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脑子里满是疑问。
诶,这么好的东西虽然傻王不了解也罢,但也没必要,要对自己露出这么恐怖的样子吧?
还是秦管家反应的最快,当先在林大夫脑壳上敲了一下,嘴上却是问向燕楚,“王爷,王妃这是?”
借尸还魂,还是诈尸?
默默将自己宽大的衣袖将只着了一件肚.兜的胭脂雪裹得严严实实,燕楚眨眼间收回凶狠一面,泪眼婆娑起来,“娘子生病了,木头伯伯快点医好娘子,楚儿不要娘子生病……。”
将视线从秦管家手中提溜着的林大夫手里那只香艳瓶子上收回,没有看到燕楚适才那昙花一现的凶神恶煞模样的胭脂雪,再度仰视向燕楚,瞧着燕楚那比美人儿还削尖的下巴,不禁失笑,“王爷才说不会哭了,现在又哭了,跟女孩子一样。”
“楚儿才不是女孩!”燕楚一脸认真的怒道:“楚儿是爷们儿,纯爷们儿!”
旁观两人又是以斗嘴为乐的画面,此刻的秦管家是一脸不可思议,而终于如梦初醒,想起来那燕王妃明明是自己诊断的身亡的林大夫,则是一脸的震惊,均是忍不住异口同声,“王妃又活了?!”
闻言,从斗嘴中分神出来的胭脂雪,不由奇怪的斜睨秦管家,“又?本王妃莫不是死过了?”
见胭脂雪对自己的话如此对答如流,分明头脑清晰的很,终于相信她确实活过来了的秦管家有些激动,正要解说,却被一道警告的犀利视线制止。
秦管家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投来这犀利视线的燕楚。
王爷的意思,这是要让他把事情的全部经过都隐瞒下来?
可王爷对王妃已经深情至此,把全部的事实告诉王妃,又有什么不好?
何况,王爷为了王妃,还不知道同那恶毒的玄冥宫做了什么样可怕的交易,王妃若是不知王爷的如此付出,那王妃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王爷的情深意重啊!
想到此,秦管家便犹豫了,一心只想不能让自家王爷就这么白白做了这么多,于是,便不管后果燕楚会不会生气,张口就要解释,“王妃,事情其实是……。”
“其实都怪木头伯伯啦!他竟然,竟然诅咒娘子死了!”没等秦管家道出事实真相,燕楚捷足先登,一脸气愤的瞪着有点发懵的林大夫,委屈的控诉,“哼,真是个庸医!木头!”
“我我我,这……。”林大夫真是百口莫辩,可是心里也憋屈的很,他好歹行医几十年了,要不是为了来治疗燕王,现在他可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令了,岂会昏庸到连死人活人都辨不清?
听燕楚言之凿凿的控诉,胭脂雪挑了挑眉,视线饶有兴致的睨向林大夫,“哦?有这等事?”
林大夫的医术她自然是知道的,虽未名满天下,但也算是名满京都了,在皇宫里那群确有庸医的太医里面,算是个鹤立鸡群的翘楚,当真会糊涂到连生死都辨不清了,她怎么就觉得有些可疑呢?
对上胭脂雪质疑的视线,林大夫有些雀跃,终于还是有人相信他的,便忙开口抓住这个时机替自己辩白,“王妃,微臣确实诊断您已经……。”
“好了,林大夫,那会子你不过是因为着了风寒,小丫头去厨房拿药却拿的是我泡臭脚的药,你这吃错了药,脑子自然就糊涂了。”接收到燕楚几近冰凉的视线,心知燕楚这是要大怒征兆的秦管家,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妥协,附和着燕楚的话,把脏水都往可怜的林大夫头上泼,“这原不是林大夫您的错,相信王爷是不会怪罪您的。”
“什,什么?!”听秦管家居然说自己早上吃的那碗药不是风寒药,而是他秦管家洗臭脚的药,林大夫惊叫一声,然后只觉胃中翻滚,开始干呕了起来……
燕楚对林大夫投去了怜悯的眼神,很大度说道:“原来是这样哦,那楚儿就原谅你咯,木头伯伯。”
看着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总觉不对劲的胭脂雪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抬手揉起了额角,有些疲乏和不耐烦了起来,“好了,那就请林大夫现在为本王妃诊脉吧,也好叫王爷放心。”
她自己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只当是今儿个进了荷花池受了风寒而已。
以前刀枪棍棒轻伤重伤没少受过,这起子风寒,她还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一想到燕楚这傻小子刚才伤心害怕的掉眼泪的样子,她想,就当是给这傻小子一粒定心丸就是。
听胭脂雪如是说,秦管家双眼一亮,没想到王妃现在如此在意王爷的感受了,看来,王爷所做的一切并非白做。
思及此,终于释怀的秦管家心情松快的应了声是,然后拍了拍还在干呕的林大夫的背,“林大夫,就麻烦您给王妃瞧瞧了。”
拍完,便放下了林大夫,转身走进内室,从屏风上拿下一块毯子,从榻下提起燕楚的一双白鹿皮靴子后快速的走了回来,将毯子恭敬的递给了燕楚,劝说起了来,“王爷,先拿毯子给王妃裹裹身子,再坐下把鞋子换上吧。”
燕楚乖乖点头,将毯子接过,紧紧裹在了胭脂雪的身上,然后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还仔细的把胭脂雪的右手从毯子里抽了出来,搁在身侧的桌子上,着急的看了一眼林大夫,有点生气,“木头伯伯还不快点,慢吞吞的,干脆叫你蜗牛伯伯好了!”
这白天衣服湿透了身子就已经够冷了,这夜深露重的晚上更是不必说了,这么折腾了大半天,不定是真要把这女人冻坏了不可的。
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王妃,燕楚却半点也没理会秦管家后面那句让他穿上鞋子的话。
秦管家直叹气,也只得由着燕楚去了,反正把脉要不了多少时辰。
被喊到的林大夫也不知道是干呕的太久了,还是因为燕楚的话令他深受打击,嘴角抖得十分厉害,闷闷不乐的应了声是,便坐到了对坐的椅子上,从肩上挂着的小包袱里取出脉枕,枕在了胭脂雪的腕下,手指搭在了腕间。
越诊,林大夫越是暗暗心惊,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窝在燕王怀里,竟有些小鸟依人感觉的胭脂雪。
这脉象……
“怎么了?”虽然身子疲软,脑子有些混乱,但胭脂雪的反应依旧敏锐的紧,所以林大夫这一眼,她接的很及时,挑眉,不由调侃起了林大夫,“莫不是林大夫又诊出了本王妃是个死人不成?”
“娘子不许乱讲!”未等林大夫开口,燕楚就一把捂住了胭脂雪的乌鸦嘴,十分的激动和生气,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胭脂雪眨了眨眼睛,心知自己是多言了,想着之前听到林大夫诊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必定是吓坏这个只有孩子般心性的小傻子了。
想到这,她的心又不禁柔软了几分。
林大夫看这小两口又开始打情骂俏虐他这根老光棍了,很是不爽的假意干咳了两声,“王爷尽管放心,王妃身子十分的健康,没有半点病态,只是有些贫血,多吃些血燕补补,也就是了。”
燕王妃如此脉象,那便彻底证实了他之前确实误诊的事实,同时,更笃定了他早上喝的恐怕确实是秦管家那个老杂毛的泡脚药!
不然怎么真会脑子烧坏了,作出那样严重的误诊!
闻言,燕楚不着痕迹的与秦管家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对神农宫第六代宫主鬼谷子同样的敬佩之色。
这才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嗯,既然无碍,那你们就去歇了吧。”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胭脂雪收回了手,懒懒挥了挥,视线扫过秦管家,“管家,歇息之前,就劳烦你去将碧儿找来。”
秦管家与起身不想多呆的林大夫正要应是,那厢的燕楚咋呼了起来,“诶诶,娘子这么晚了还找碧儿进来作甚么,难不成娘子又想不要楚儿,要同碧儿一起睡了吗?!”
这傻子能不能不要老是把一起睡什么的无耻之言挂在嘴边……胭脂雪略带尴尬的扫了秦管家和林大夫一眼,然后才没好气的瞪了燕楚,“胡说什么。”
幸好秦管家和林大夫都是老人精了,知道现在自己不是呆在这的时候,便两人都聪明的闭嘴不言,只抱拳拱了拱手,默默退了出去。
“诶,那这么说,娘子还是想和楚儿睡的?”燕楚嘴角翘得老高,兴奋的不得了。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人现在是没力气换衣服,是想让碧儿来给她换,这么近距离接触培养感情的好事,他才不会便宜一个丫鬟!
“……。”在这个话题上,胭脂雪实在是不想再和这死傻子争论下去,眼睛疲惫的闭了上。
她好累,不管得没得这所谓的病,今天确实是累的太够呛了。
燕楚见胭脂雪又闭起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了,心头咯噔了一声,但感觉到她的呼吸均匀,她那贴在自己胸口上从她单薄背脊传来的心跳声相当稳健,便终于松了一口气。
垂首,一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随后,便抱起她,起身,将她放在了桌子对面的软卧上,把她身上的绒毯盖好了,这才转身走进内室盥洗室,为她挑起了干燥干净的衣服,却浑然忘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依旧没有穿上,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脚已然被冻得发了红。
---题外话---明天有荤~
第九十六章 恩怨纠葛几时休
正从主屋气呼呼走出来的胭脂雪,强忍还略带虚浮无力的脚步,一走进大堂内,便见燕煜手握海棠小手而一脸欣喜动情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胃中不断翻滚,“殿下可真是好兴致。蠹”
边说,边笑靥盈盈的朝燕煜手下方的次位娉婷走去。
一听到这熟悉的,就像冰凌子相撞那好听悦耳中偏又带着股子独特冰霜味道的声音,燕煜就好像整个人都是一震,见朝自己娉婷走来的确实是活着的胭脂雪,立马从座位上嚯的站起,那在胸口激荡的激动险些把持不住,就要从嘴中冲出,“胭脂……。”
“殿下,时候不早了。”影略带机械的话,阻断了燕煜。
燕煜胸臆间激荡就像一阵激流被横生的堤坝突然阻断,生生悉数拦截回了肚子里,而理智却渐渐回笼,“知道了。”
冷然应付影一句,不耐斜了影一眼,燕煜这才换上那张俊魅无双的雍容笑脸,对上胭脂雪,望着胭脂雪那视线中来不及收回,或者根本就不想收回的贪婪痴迷愈加热烈,“叨扰了皇嫂歇息,本宫实在失礼。髹”
此番,胭脂雪是匆匆负气出来的,一头及膝海藻卷发来不及盘成发髻,便随意懒散披散而下,只在头上戴了一串镶了鸽子血宝石的精致额链,再戴了同款的耳环和手链,身上着了一件绛红纱裙,样式简单,却添了飘逸之感,没有过多的花式和累赘,反倒更显她整个人脱俗而纯粹的美艳,且眉宇间,有种花朵被什么滋润过的艳冶风情。
这样简易却反倒更能夺人眼球的装扮,令她将异族胡姬女子的特性风情,完全显露无遗了出来。
燕煜很满意胭脂雪现在的模样,不但是因为更能吸引他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她如此的匆忙,会令他觉得,是不是因为她听到自己来的消息与自己一样激动欢喜,才会来不及装扮自己……
此刻这么自作多情想的浑然忘我的燕煜却似乎忘记了,自从这不长不短的认识时间以来,胭脂雪对他的态度和脸色,尤其,是彼此越加恶化的关系又怎么会令胭脂雪喜欢上他?
就甭提,他们之间还有那段……胭脂雪时刻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食肉寝皮的恨。
胭脂雪唇角一扯,正要说话,燕楚忽然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燕煜的胳膊,委屈的控诉,“呜呜……小鱼鱼……。”
一见是燕楚,燕煜脸色微微一变,只得将难以自拔的视线抽回,看向抱住自己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燕楚,伸出空余的另一手就要去给拍燕楚以示安慰,不想,这才发现自己以为空出的手,却还抓着一只纤细小巧的女子之手,循着这手往上一瞧,便见无比紧张,却面色羞涩还未褪尽的海棠。
燕煜当即脸色一沉,赶紧甩开了海棠的手,眼底都是懊恼和厌恶,正要再回头去假惺惺的安慰安慰燕楚,哪想,燕楚却开了腔。
“小鱼鱼,大哥哥,大哥哥就将海棠送给你好不好,你都这么喜欢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燕煜海棠的反感反应收尽眼底的燕楚,抽抽搭搭的哽咽道:“只要小鱼鱼带大哥哥去看小弟弟,小鱼鱼要什么,大哥哥都送小鱼鱼好了……。”
未等面色蓦地难看的燕煜开口,那厢已经坐在了燕煜手下次位上的胭脂雪,便已经当先开了口,手中刚端起的茶杯哐当一声搁回了香案上,“妾身不答应。”
她什么都可以容忍,但就除了两件事不能。
第一,就是这傻子傻不愣登逛窑.子,其二,就是明知前面有龙潭虎穴,还要眼睁睁看着这傻子往下跳。
然而没曾想,此话一出,却惹得两个男人反应极大。
那燕煜是双眼一亮,难掩激动的看向胭脂雪,竟再也不顾身份悬殊,脱口就唤了胭脂雪的名儿,“真的吗,小雪!”
燕楚却是异常的生气,满腹胸臆的怒火再也窝不住,气咻咻的反驳胭脂雪,眼睛通红,“我就要去!!”
两人过大的反应倒是让胭脂雪莫名的一愣。
这傻子倒还好说,他素来就是这个拗脾气,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哪次不是非要做不可的?
可燕煜这反应可就奇了怪了,她既然反对燕楚跟去皇宫看夕妃和小皇子,那不是会有违他想陷害燕楚的初衷,所以他不是该极力蛊惑燕楚一起去,而非这反其道而行,如此兴奋的不支持燕楚一道去,不是?
嘶……燕煜这么高兴,还无耻过头的喊自己的名字,莫非,这次又是冲自己的来的?
要真是如此,反倒是好了,她倒是不必再时刻挂心那小傻子的安危了。
此刻的胭脂雪在看到燕楚进来,又提出非要跟去冒险的要求后,满心全都是去关心燕楚了,哪里还在意的到燕楚适才给燕煜提出送出海棠的事情。
倒是那海棠,眼见燕王妃不答应王爷送给太子殿下,眸子里便生了恨意,可她很不甘心,又为太子卖命多年,早就芳心暗许,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她焉能错过?
于是乎,海棠毫无顾忌的跪在了地上,朝燕楚叩头,“奴婢是燕王府的奴婢,王爷如何处置,都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不从。”
海棠这一跪,这一套说词,倒是让燕楚痛快了,心里相当的舒坦,对海棠这个燕煜派来自己身边的走狗的厌恶感,瞬间升华成好感,冷艳高贵的抬了抬下巴道:“以后你就要伺候好本王的小弟,晓得了否?”
海棠喜极,自然顺杆往上爬,“是,奴婢……。”
“多谢皇兄美意,可海棠到底是皇兄府上的得力丫头,本宫还是不夺人所好的好。”厌烦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棠,燕煜想也不想,就用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词推辞,说话时,还把温.存的视线转向给了胭脂雪,还妄图胭脂雪像刚才那样,将这件事据理力争的拒绝到底。
海棠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眼里有了委屈的泪意,唇瓣咬的死死地,心里却在不断告诫自己,殿下这是为了任务,所以才不得已不要她的。
见燕煜又在对胭脂雪暗送秋波,燕楚恨得压根直痒痒,不满的嘟起了嘴,摇了摇燕煜的胳膊,“难道小鱼鱼不欢喜海棠?那大哥哥的红儿翠儿小鱼鱼喜不喜欢?”
燕煜正要不假思索的不耐拒绝,旁边矗立一侧的影突然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传音入密,暗暗告诫道:“殿下谨慎些,若做过了头,难免会令海棠这颗棋子对您心生不满。”
燕煜一愣,只得抿嘴不语。
海棠对自己的意思,他岂会不知,只是海棠在他眼里,不过一颗低贱的棋子儿而已。
然,影提醒的对,这样的棋子万一操控不当,恐怕会对他心生怨恨,从而,迟早怕是要背叛他的。
可是……他怎么能在小雪的面前收海棠做东宫的姬妾?
想到此,燕煜只得把求救的眼望向了胭脂雪。
现下也只有她,才能名正言顺的让燕楚收回成命,不让海棠成他燕煜的姬妾。
哪知。
“海棠到底是王爷的侍婢,既然王爷开了这个口,便是王爷的心意,那殿下就当是个物件收下,又有何不好的?何况……。”接收到燕煜自以为是的视线,胭脂雪厌烦的索性垂下眼帘,作出兴味观赏杯中花茶的样子,当作没看到的无视掉,“本王妃瞧着殿下适才与海棠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景儿甚好,能做此成人之美之事,本王妃也甚是欢欣。”
难怪有人常说贱人就是矫情,现在看燕煜,还果真是把这话应的切切实实。
明明刚才还无耻的对海棠动手动脚,十分的中意海棠,可下一瞬就翻脸说不要,呵,当初她还真是瞎了狗眼,没看出他燕煜竟是这么矫情又恶心的贱人。
既然他喜欢,那她便成全他就是。
呵呵,相信那正被关着禁闭的好妹妹水玲落,要是听到自己才被关禁闭,这头太子就有了新.欢,还是她最憎恨的她燕王妃送的,啧啧,好妹妹一定会心堵到吐血吧?
没想到胭脂雪竟然这样说的三个人,几乎同时一呆。
刚才她胭脂雪不还是斩钉截铁的否决吗?这突然变卦变得如此之快是……
“娘子娘子,你也答应把海棠赐给小鱼鱼了?”心情终于多云转晴的燕楚,立马抛下了燕煜,高兴的蹦跳到了胭脂雪身边。
“小雪……。”燕煜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海棠既是王爷的侍婢,自然正如海棠自个儿说的那样,想赐给谁便赐给谁,何况,王爷还是如此好心善良的成全自己的弟弟,成全一对有心人,又有什么不好的?”抽出袖中丝帕,慢条斯理的给燕楚擦起了满脸的眼泪,胭脂雪笑靥如花,斜睨了一眼表情愈发难看的燕煜,“叔嫂毕竟有别,太子莫不要为了一时感激本王妃,而激动的口不择言唤本王妃这个大嫂名讳,若让旁人听去,怕要不知徒惹多少笑话了。“
“呜呼,娘子你真是太好了!”见胭脂雪如此冷嘲热讽燕煜,燕楚心下顿时都乐开了花,双手捧起胭脂雪的脸蛋,就啾了一个响亮的香吻。
“王爷,别闹……。”完全没有防备的胭脂雪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生生受了燕楚这么个香吻,难免觉得尴尬。
见两人这副真正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燕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在自作多情,更可恨的是,他竟比不上一个傻子!
她胭脂雪宁肯跟一个傻子你侬我侬,也要对他视而不见,冷嘲热讽!
那他刚才心急火燎的来看她,被她还活着的事情而冲昏头脑的喜悦,又算什么?就只是个笑话?
第一次,燕煜竟有了心口刺痛的滋味,这让他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殿下……。”眼拙看不出燕煜本是心系了胭脂雪的海棠,这会子瞧见燕煜不高兴了,还以为他是见了人家燕王夫妇郎情妾意所以心生羡慕才会如此,便站起了身,一脸柔情似水的大胆伸手去拉燕煜的手。
“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满脸阴霾,眼中盛满阴鸷的燕煜冷冷斜睨了海棠一眼,这视线复又扫过胭脂雪与燕楚二人后,便拂袖扬长而去了。
海棠被燕煜那可怕的目光视线睨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伸出去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目光受伤哀怨的追随上燕煜逐渐缩小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胭脂雪对燕煜临走前那可怕的眼神视若无睹,当作没看见一样,还施施然起了身,朝海棠笑的友善,“好歹你也是我们燕王府出去的人,回头就让秦管家给你置办些体面的嫁妆,总不能让你进了东宫之后让人笑话。”
海棠对什么嫁妆并不在乎,但胭脂雪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让秦管家亲自送她进东宫,这就已经是最大的体面,更是在警告东宫里的其它姬妾,她背后有燕王府在撑腰,轻移动她不得。
一个二等丫鬟能得到主子这样的维护,是鲜少有的,海棠不笨,虽心知胭脂雪恐怕别有目的,但仍旧感激涕零的跪在了胭脂雪的脚下,“多谢王妃的垂青抬爱!”
太子殿下明显是对她此举已经心怀不满了,她又只是个丫鬟出身,现在进东宫那是非之地,既没有太子撑腰,又没有好的背景帮衬,只怕,刚一进去就会成为最好欺的众矢之的,没过个两三天,就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所以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依附上燕王妃这个大树。
“起来吧,你这就随秦管家去吧。”胭脂雪听出了海棠语气中的投诚之心,满意的点了点头,随之看向一侧的秦管家,“准备些好的红妆,莫要怠慢了海棠。”
暗赞自家王妃收买人心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明,秦管家难得和颜悦色的颔首,“是,老奴明白。”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走吧,王爷。”一捏旁坐正心情愉快吃起了榛子酥的燕楚满是点心渣子的脸蛋,胭脂雪阴霾一扫而光的好心情,令她轻笑出了声。
给好妹妹亲手送上这么个堵心的礼物,她的心情又怎会不好。
见她心情好,燕楚也被感染的咧嘴一笑,因为带着不明所以的神情,所以看起来越发憨态可掬了,“诶,娘子要带楚儿去哪呀?”
“自然是进宫见你想见的小弟弟了。”用丝帕擦了擦燕楚脸上的点心渣子,然后施施然起身,胭脂雪便主动拉起了燕楚的手就往外走。
眉飞色舞的瞥了一眼胭脂雪主动牵住自己手的小手,燕楚脚步赶紧随上胭脂雪,有些不解,“娘子不是不喜楚儿进宫见小弟弟的吗?”
说到此处,语气略略还有些委屈,以及,微不可查的酸意。
她不是想撇开自己和燕煜那厮独处么,现在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
转头,停步,胭脂雪抬手一点燕楚的脑门子,无奈失笑,“真是个小傻瓜,妾身既然答应了把海棠送给了太子,那便不就是让太子答应你对他提出要一道进宫的要求么?”
既然燕煜这次要对付的目的还是她,那她自然也不会拦着这傻小子进宫去玩儿,何况这样时刻带着他也好,免得分开没过几个时辰,只怕他又要不听话的跑出王府,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再带个什么乐文绿袖的回来,让她头疼恶心!
等等,她不想让这个傻子同别的女子亲近,她会觉得头疼恶心,莫非她是对这个傻子……
思及此,脑中画面又不听话不自觉的转到了昨晚与那傻子……
胭脂雪猛地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往下深想下去,见面前燕楚对自己笑的阳光灿烂,双颊不禁微微发烧,便立即僵硬转回头,烫手似的赶紧松开了燕楚的手,有些慌张的先行朝堂外走去。
被胭脂雪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诡异反应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的燕楚站在原地,有点发懵的挠了挠头,嘴里不禁碎碎念,“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
想不明白,他便索性不想,委屈的撅着嘴,快步去追胭脂雪,“娘子,你等等楚儿,等等楚儿嘛~”
这次进宫,是一人一顶软轿,各坐各的,自是一路无话。
燕楚原先还很不满不能趁机与自己王妃娘子同坐能揩一把油的机会,但看燕煜也一样没有机会再和她独处,便心理平衡的坐上了软轿,不吵也不闹要坐什么大马车。
正当胭脂雪还在想这傻小子今儿个怎的恁般乖觉之时,轿子才起没几步,一只从天而降,迅速从轿窗帘子钻了进来的血蝙蝠便将她的心神和视线全部吸引。
“一一!”捂嘴压低了惊呼声,胭脂雪连忙朝在轿子内盘旋不下的血蝙蝠一一伸出了纤纤玉指。
血蝙蝠熟稔乖巧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亮晶晶的豆点大的血红眼珠子一个劲儿的盯着胭脂雪,嘴里吱吱吱的叫着。
“是吗,二皇子已经将吟风放了回去。”胭脂雪含笑点头,但,在听到血蝙蝠后面的吱吱声时,笑容顿时冷凝在了嘴角,蓝眸冰鸷,“什么!青龙被太子的影卫砍去了一条胳膊,现在正与其它十三骑中人已经下落不明快三天了!”
蝙蝠一一与胭脂雪相处久了,多少也通了些人气,如今见胭脂雪神情不对,倒也没有以往那般的活泼跳脱了,乖乖杵在胭脂雪的手背上耷拉着小脑袋。
“燕、煜……。”咬牙念了一遍这个恨入骨髓的名字,胭脂雪如寒冰利刃的目光,随之睨向了左侧的轿窗,在这扇窗外的,正是坐在另一顶软轿里的燕煜。
这个男人果然凉薄冷血到了极点,想来是觉得十三骑已经没有了多少利用价值,便想干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她本原以为让十三骑留在燕煜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才让吟风对自己重生之事守口如瓶,连这些和吟风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决不能告诉。
因为,自己的人是什么脾气她最清楚,一旦让十三骑知道了自己死的前因后果,他们必会和燕煜不死不休。
他们如何厉害也不过只是一支小小的队伍,怎能对付得过如今权势滔天,暗部实力不知有多雄厚的太子燕煜?
那岂非不是鸡蛋碰石头的结果。
而她,现在也还没有那个能力护住他们,而且,一旦让人发现昔日的反.贼玲珑女侯的旧部燕云十三骑跟在她的身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故此,她之前才没有打算启用十三骑,可是没想到,终究他们还是难逃厄运。
看来,她现在不光要想如何收复回妙音坊,还得好好想想,将十三骑找到后,该如何的安置……
“一一,你先回去,告诉吟风不要冲动,静候我的消息,明天你再来我这,将我的消息再带回给他。”眯了眯眼睛,胭脂雪对血蝙蝠郑重吩咐道。
血蝙蝠吱吱回应一声,便扑打着翅膀,迅速从窗户飞离了出去。
被抬走在胭脂雪软轿右侧的软轿里,燕楚恰好的瞧见了刚被春风带起的轿帘外,血蝙蝠稍纵即逝飞走的身影,眸色有发沉,有些恼怒起来,“这个女人,到底在做什么事。莫非,又在和燕卿那小子靠一只臭蝙蝠传递情书?!”
不管是对她的一无所知,还是对她和燕卿这偶然发现过的一次隐秘联系,都令他窝火的不行,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再度跌入到了谷底。
偏偏,任他怎么查,也在她身上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花想容那个废物,天天这么跟着她,竟然也是没发现任何可用的情报,她做事滴水不漏的简直可恶到了极点!
越想越生气的燕楚,狠狠在软轿壁上踹了一脚。
然,他这一脚却把抬轿子的轿夫吓得不轻,害的轿夫差点重心不稳,没生生连人带轿子一道摔倒在地,幸而他们与在中间的胭脂雪的轿子撞到了一起,这才缓冲了燕楚那一脚踢来的力道,没有摔倒……
轿子突然被撞的偏颇摇晃,差点在轿子里摔倒的胭脂雪连忙挑了车帘怒斥,“都在做什么?!”
抬着燕楚的轿夫连忙低头哈腰的赔罪道歉,哀怨的小眼神儿有意无意的往自个儿抬着的轿子瞟,“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他们家王爷也真是的,天生神力便天生神力吧,您说您用在什么地方不好,偏要用在戏弄他们身上?
那头的燕楚自知是自己刚才那一脚的原因,内心终于找到点平衡感的嘴角微微一扬,也挑了车帘,双眼无辜,脸色还很是恐慌忙问胭脂雪,“诶,娘子,刚才是怎么了,是不是地震了?阿三说地震会死人的,楚儿好怕,楚儿不要一个人坐轿子了……。”
“停轿。”胭脂雪见燕楚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一软,再没心思追究刚才那轿子莫名相撞的事情,只当以为真是地震了,忙让轿夫停轿,随之对燕楚招了招小手,“王爷莫怕,到妾身这儿来。”
“……。”轿夫们彻底的无语了,敢情他们王爷这么闹腾,都是别有目的啊别有目的!吗的谁敢在背后议论王爷是个傻子,他么的就削死谁!
其实燕楚自己也没料到自生气的一脚竟然踢出了惊喜来,当下,在无语的轿夫们落轿后,便屁颠屁颠的下了自己的轿子,连忙钻进了胭脂雪的轿子后,就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媳妇似的,连忙一把抱住了胭脂雪,挤在了一块儿坐下,假装身子抖如筛糠,说话哆嗦,撒娇的在胭脂雪身上蹭啊蹭,“娘子……人家好怕怕……。”
早就已经习惯这傻小子爱撒娇的胭脂雪,只好拍着他的背安慰,“王爷别怕,妾身会一直陪着王爷的。”
“嗯嗯……。”燕楚嘴角滑过一抹奸笑,在胭脂雪身上蹭的越发厉害了。
嗯~他娘子身上就是香,就是舒服……
左边轿子里的燕煜也挑了帘子,眼看着这一切,乌紫的眸子愈发沉郁阴翳,开口,招手唤来随轿在外行走的影,压低了声音吩咐,“派人等会在回来的路上,不管用什么手段,非得把胭脂雪,给本宫劫下!”
既然好话说尽,软的用尽,那就不要怪他燕煜只好对她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来硬的了。
影眉角微动,一丝杀意在眼底一掠而过,抱拳垂首,“是。”
领完吩咐,便迅速消失在了空荡的官道上。
轿子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宫门前。
临行前,胭脂雪无奈的推了推还黏在自己身上不肯分开的燕楚,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王爷,呆会到了宫里,还得像昨天那样,不要随便开口说话,也不要随便吃宫里的东西,更不要去碰不该碰的玩意儿,知道么。”
“嗯嗯。”赖着不肯松手的燕楚,暗自贪婪的在胭脂雪的颈项处狠狠吸了一口香气,望着近在咫尺她细嫩优美的脖子,墨色的眸子里有火光在跳动。
啊,这么美好的东西,昨晚是那么的可口,现在还真真是让人再想咬上一口……
“皇兄,皇嫂,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去给夕妃道贺的好,免得,怕是要落在别人后头了。”走到了胭脂雪的轿外,强忍住不去将轿子里的两人拖出来分开的燕煜,只得将阴沉的目光移向别处,这不恰巧,就落在了刚好策马而来的二皇子,燕卿身上。
轿子里的胭脂雪自然听清了燕煜这话里明显暗藏的弦外之音,耳畔也清晰的听到阵阵传来的清脆马蹄声,而且,这马蹄声她很熟悉,非常的熟悉。
“王爷,我们快下去吧,让你的太子弟弟在外头这样等着,总归是不好的,知道么?”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的胭脂雪拍了拍燕楚的脑袋,也不管燕楚答不答应,便强硬的将燕楚推了开,撩了帘子,步出了软轿。
将她嘴角莫名勾起的弧度收入眼底的燕楚眸色一沉,对胭脂雪对待自己这样的小动作仿佛就像是在对她那爱寵的动作一样而并不感到愉悦,眼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推开自己离开,眼里涌起的怒火里,夹杂了一丝受伤。
她熟悉那马蹄声,他也不陌生。
毕竟是相处二十几年的兄弟了,不管是不是对手,自己兄弟的那些脾性,那些喜好,但凡是当中的任何一个谁,都摸得清清楚楚。
何况,这拥有熟悉马蹄声的马,还是他亲自送给燕卿的。
他知道她对太子燕煜有多讨厌,即便她梦里喊了燕煜的名字,他也只是生气。而她对五弟燕陌,可称得上是视若无睹,这让他倒是对燕陌再没了什么顾忌。可,可是她对二弟燕卿的态度,却完全不同,太不同了。
虽然,她掩饰的很好。
出了轿子,放眼循声望去,但见策马而来的燕卿再不似前几日见到的那般消沉,而是意气风发,风雅卓然模样,胭脂雪,由衷的微微一笑。
很好,你终究是没让我失望,子卿。
只要你能振作,哪怕是恨是怨在支撑着你,我亦对这个唤醒你的决定,无怨无悔。
只要你,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再不是,行尸走肉。
听到响动,熟悉的香味扑鼻,燕煜知道胭脂雪终于舍得下轿,正忍不住欲对她讽刺几句,却不想,竟看到她遥望策马而来的燕卿,那会心的微笑。
燕煜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立刻上前撕裂她那笑容的冲动!
他还想,像她这样聪颖果敢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喜欢燕楚这样已经傻透了的痴儿?原来,那不过只是她的演戏,只是她的曲意逢迎,对燕卿才是……!
该死的女人,不管你是对燕楚那傻子有意,还是对燕卿那下贱的野.种有情,本宫呆会就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该对之有情有义的男人!
想到此,燕煜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转身甩袖而去。
对燕煜莫名散出不虞气息的胭脂雪眉心微微蹙了蹙,本想在燕煜的脸上找到点端倪,可燕煜却已经拂袖而去,这让胭脂雪内心,缓缓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来。
这个燕煜,今天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兀自沉浸在望着燕煜背影良久的胭脂雪,并未发现,已经勒马到了停驻轿子行廊前马棚里的燕卿,正好将视线也投到了她的身上,只是,此刻的燕卿见她在宫门前,就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盯着自己夫君的亲弟弟那么看的入神,琥珀色的淡漠眸子里,便沁出了更多的对她厌恶之色。
倘若,这个不检点的大皇嫂果真是那晚要与他结盟的黑衣女子,他定然不会答应与她联手。
这样表里不一,怎么看都是十足花痴好色,水.性.杨.花的女子,定然没有多少可信性。
他昨夜终于从吟风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这一切都还只是吟风和那个蒙面女子的空口无凭,他,还不能全信玲珑之死的真相到底是真还是假。
“小卿卿,你也来啦!”随后下了软轿的燕楚走到了胭脂雪身侧,一面大手捞起她的小手紧拽起来,一面冲缓缓走来的燕卿露齿灿笑。
燕楚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说话声,立刻引回了胭脂雪随燕煜远去的思绪,蓦然回首,便看到已经行至自己和燕楚十步开外的燕卿,红唇勾起恰到好处的微笑,“二皇子。”
燕卿淡淡瞥了一眼胭脂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对燕楚露出久违鲜少的温雅微笑,“大皇兄,臣弟听闻您又病了,身子现在可好些了?“
对于燕卿对自己毫无遮掩的漠视,胭脂雪只是微微挑眉,垂下眼睫,含笑不语,唇畔漾起一抹苦涩。
子卿素来不喜只有皮囊而缺乏内涵的女子,更认为长得越美的女子,越是肤浅轻.浮,暗藏蛇蝎心肠。
这是因为他从小在后宫之中,见惯了太多蛇蝎美人的歹毒手段,尤其还是亲眼见到自己的生母被那些后宫佳丽害死,便越发厌憎美貌女子了。
只是,当初的她何其有幸,自己的无比丑陋在他的眼里,却赛过芙蓉,心比莲白。
可现在,自己却做了在他眼里,最讨厌可恶的女子。
“还是小卿卿最疼大哥哥!”斜睨一眼胭脂雪,将胭脂雪所有的反应,哪怕是最微小的反应也尽收眼底的燕楚,嘻嘻笑道:“大哥哥已经好很多啦,小卿卿不用太担心哦!”
边说着,拽紧胭脂雪的大手下意识的拽的越紧了些。
胭脂雪手指吃痛,不由瞪了一眼燕楚,动了动手指,欲要抽回。
“那就好,臣弟也就可以放心了。”说完,燕卿便准备要走,可却恰巧将胭脂雪对燕楚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一向淡泊的琥珀眸子蓦地一凛,面色一沉,“皇嫂,您既已经是大皇兄的发妻,就该好好照顾大皇兄,这是您的本份,怎能让大皇兄一而再再而三的生病受伤。”
这个胭脂雪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大皇兄,就因为大皇兄现在成了傻子,她就敢瞧不起大皇兄了?简直就是可恶!
难怪她敢三番两次的和五弟燕陌,勾勾搭搭,和太子眉来眼去。
胭脂雪被燕卿这莫名冲来的严厉,甚至是责怪的口吻训斥的一愣,竟有些无言以对。
因为燕卿说的确实是一点不错,她确实是害这傻子几次三番的受伤生病……
何况,因为说这话的是他燕卿,他的话,她无法反驳,不想反驳。
对于燕卿似乎越发讨厌胭脂雪的结果,这让燕楚内心在无比暗爽,可,对于向来巧舌如簧口蜜腹剑的胭脂雪竟无端就被燕卿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斥责而哑口无言了,这又让燕楚心底相当的恼怒。
就这样在暗爽与恼怒中天人交战下,燕楚当即作出了一个决定,面上立马露出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声张的怯懦样子,脚步瑟瑟几步,走到胭脂雪面前,将胭脂雪挡在身后,泪眼朦胧的面向燕卿,“小卿卿不要责骂娘子……娘子没有错……都,都是大哥哥自己太不小心了……。”
哼哼,那他就要让子卿越来越讨厌她,讨厌到再也不想看见她,看她以后还对谁去露出这些该死的苦涩难受的表情!
果然,诚如燕楚所愿,燕卿看到这样的燕楚,就越发觉得胭脂雪必定在平日王府里不定怎么虐待燕楚,偏偏自己这善良单纯的大皇兄还要为这个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如此维护,不免内心愈加怒火中烧,“大皇兄,谁对谁错,臣弟心中自有定论。只是大皇兄,您不需要将所有的委屈都让自己来背,你这样只会让别的人……。”
说到这,视线冷淡的落在了燕楚身后只能微露衣角的胭脂雪身上,“小人得志。”
被燕楚挡在身前而看不到燕楚表情的胭脂雪,原本听到燕楚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话而内心震动,她没想到这傻子居然会这么替自己打掩护,不管他这小傻子到底知不知道,明不明白当初在角斗场时她救了太子却对他的抛弃,懂不懂什么叫做怨怼……但在这一刻,听到他这样全心维护自己的话,她真是动容的。
即便,现在的子卿对她说出从未有过的如此讽刺轻蔑的话,露出从未有过的冰冷视线,会让她有多揪心,有多刺心。可,有了燕楚这傻小子这样一番言语,便是再多的疼,再多的苦,她亦不觉得有多疼,有多苦了……
望着如座大山般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胭脂雪微微的,微笑了。
“大哥哥没有啊,大哥哥没有委屈,大哥哥是男子汉,爱护和照顾娘子才是大哥哥的义务,怎么会委屈呢?”说着强有力的辩驳之言,燕楚却露出一副天真的,并没有太好掩藏住自己那若隐若现的难言委屈,眼中泪意始终强忍着。
看到这样的燕楚,燕卿只能长叹一口气,他最敬重最仰慕,男人中的男人的大皇兄,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子欺负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是可恨可恼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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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章 他的身心她全部都要
随后,便抱起她,起身,将她放在了桌子对面的软卧上,把她身上的绒毯盖好了,这才转身走进内室盥洗室,为她挑起了干燥干净的衣服,却浑然忘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已经全部湿透,鞋子依旧没有穿上,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双脚已然被冻得发了红。
俯身,揭去盖在胭脂雪身上的绒毯,解开她颈上系着的肚.兜丝带……本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坐怀不乱的燕楚,再看到那肚.兜下自己许久未见,还常常出现在自己美梦中的风景,不由咽了咽喉头,眸色转深。
“娘子……。”扔掉手里拿来的干燥衣物,手指抚上她那张差点再也看不见的容颜,所有的惶恐不安,以及失而复得的珍重,全都化为一腔似水浓情,燕楚再也不堪忍受,无法忍受心底和脑海里强烈的疯狂叫嚣,倾身垂首,用力的封锁住了她的唇,恨不得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用力。
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将她吃进自己腹中,就不会再有今天的生死转折,提心吊胆。
原本正要深度入眠的胭脂雪被唇上的吃痛弄的稍稍清醒了些,长睫颤了颤,微微张开髹。
第一眼,便将眼前放大数倍的男子玉容映入她的眼帘,第二眼,便见男子正在自己唇上耕耘的动作。
起先她只是愣了一下,“王……。”
后面的话,都被燕楚的唇,温柔的吃进了腹中蠹。
彼此,四目相对。
燕楚看到了她眼底的错愕,还有懵然,心头微恙。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王妃大人,还有这么可人儿的一面。
胭脂雪看到了他眼底的火种,还有狂喜,心脏一悸。她从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傻小子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再是当初一个孩子对待心爱玩具的心态,那分明,就是一个男子,对待一个女子才有的情感。
她不知道一个傻子是否真的懂得男女之情,男欢女爱。
但是,她懂。
双臂无力抬起,环上了燕楚的颈项,胭脂雪阖上了双眸,开始回应燕楚的亲吻,是深度的,缠.绵悱恻的。
兴许是她现在不够清醒,兴许是这傻子之前的眼泪,将她坚冰似的心消融太多,又兴许,是这傻子的这份赤子之情太干净,太美好,令她,竟生了想要品尝,想要占为己有的冲动,一份,她不该有的冲动。
她一无所有,她不知道用什么等价的东西,来交换他的这份赤子之情。
唯一拥有的,只是回应,只有回应。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意乱情迷,但是她知道,这一刻,她不想去思考,她不想去想后果,不想去想结局,她,不悔。
燕楚原就没想过会得到胭脂雪的回应,原就打算,靠着这股子疯狂的冲动,再一次将她彻底的占有,不管身心,他都要得到!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
哪怕惹她怀疑,哪怕她会反抗,哪怕她会恨上自己,他都要得到她的全部,并牢牢锁在自己的身边!
正如一句民间古言,他要她,生是他的人,死,也要是他的鬼。
两份截然不同的心境,不约而同的心情,让彼此的吻缠.绵出了炽热的火花,及男女原始的情.欲。
胭脂雪环在燕楚颈上的双臂开始下滑,一把揪住了燕楚的衣襟,一个没多大力气的翻身,便将燕楚压在了身下,长睫颤颤张开,蓝眸兴味盎然的观赏着身下燕楚脸上错愕的表情,及惹人想尝上一口的酡红脸蛋。
双手,松开了燕楚的衣襟后,便开始,慢条斯理的剥除他的衣物。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主动’吧?想起上一次胭脂雪的主动,差点害的自己被千针软甲扎死,燕楚不禁心中苦笑连连,目光,不由得撇向了她的上身。
得见是不着寸.缕的美妙风景,他既是彻底放下了担忧,又是被彻底点燃了眼中的火种,脑子轰得一声,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炸了开来,仅剩的念头在癫狂的咆哮‘将她压下,压下!’
死死紧握住双拳,他拼尽全力遏止这样的念头操控自己,心头起火,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上一次是他强.占了她,这一次,就当角色互换,就当是补偿她好了,只要她喜欢就好。
能得她的主动,他就已经欣喜万分,何况,她越是主动,就证明,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说不定越重不是?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燕楚任由胭脂雪为所欲为。
诚然,此刻胭脂雪已经将燕楚身上的衣物全数剥了开。
似润泽顺滑白玉雕成的肌肤,令人眼前一亮,也令人爱不释手。
胭脂雪的沁凉双手,如把玩一般在燕楚身上游弋,蓝眸慵懒眯起,松了燕楚的唇,越发红润的绛唇微微勾起,张口,便在燕楚的脸蛋上咬了一口,直到齿间尝到了腥甜,方才松了口,唇上染血似一点朱砂,“原来王爷的味道,也很是不错呢……。”
“娘子……。”燕楚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瞧着胭脂雪这副撩.人模样,喉咙咕噜一咽,双手握的越发紧了,哭笑不得的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女人可真是要命的妖精!’
“嘘……。”食指按在燕楚绯红涔薄的唇上,胭脂雪笑若怒放的罂粟,旋即,吻,便一枚一枚,从脖颈一路下移,一一印下。
亲吻‘路过’他身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疤时,吻会吻得越发持久,越发轻柔,像是安慰,像是怜爱。
感受到她胭脂雪这样的小动作,燕楚心头一窒,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坐起身,双手扣住了胭脂雪的双肩,将她死死按在了墙壁上,唇狠狠将她适才那般对待自己丑陋伤疤的红唇,彻底的封锁。
他一直都觉得这些伤痕,是难看的,是丑陋的,是彰显生母皇后对自己残酷对待的恶心存在!
从来没有人这样的对待过它们,从来没有。
没想到这傻小子突使这般怪力,还反客为主,将自己按在了墙壁之上,背脊上的疼痛和唇舌上疾风骤雨般的狂吻,令胭脂雪只觉热血沸腾,再无半点能力思考,向来强势的性子使她下一刻,便做出了反抗。
笑话,她怎么能败给一个傻小子?
她的气力耗掉不少,四肢依旧绵软的像吃了软筋散,所以,蛮力她是绝对拼不过一身怪力的傻小子,她只能,再使阴.招。
眼底窜过一丝狡黠,冰凉的素手拿捏住了他最‘要命’的东西,似重还轻的一握。
燕楚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睁大。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敢!
胭脂雪冲他以胜利之姿挑了挑眉,似在得意张扬挑衅的笑‘小样儿,敢跟本王妃作对!’
下一刻,***的玉足在他xiong口上一蹬,再度将他踩的躺回了榻上,及她的身下。
哭笑不得的燕楚可怜兮兮的望着胭脂雪,似在无声回应她的强势‘好吧,娘子大人,楚儿认输了’……
胭脂雪得意扬眉,便跨坐上去,双眸一闭,似下了什么决心。
借着手上握住的动作,将自己,一点点与握着的东西,包容彼此,占有彼此,得到彼此,直到——彻底契合,结为一体。
最后的完美契合,另两人同时发出一声低吟。
胭脂雪更是长颈向后一扬,如同垂死的天鹅,在吟歌最后的绝唱。孰不知,她这样优雅且撩人的姿态,令看得一清二楚的燕楚,多么的血脉贲张。
最后一丝在她这番动作下焚烧殆尽,燕楚如是饥饿许久的狼,遵循原始的本能,猛地坐起,滚烫的唇舌席卷上胭脂雪太过优美的长颈,时而是亲吻,时而是用齿尖啃咬,且从颈项一路向下,留下一朵朵青紫斑驳似梅花的印记。
颈项和身上又疼又舒服的快.感,那硕大滚烫彻底的深入,几乎要将胭脂雪淹没,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揪住了燕楚的头发,就像揪住了救命的稻草,“小傻子……。”
“娘子……娘子……。”每落下一枚印记,燕楚都要呼唤呢喃这两个字一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似要将它念化成魔咒。
此番情动,几乎是窒息的,是没顶的。
很喜欢燕楚就这么一遍遍呼唤自己名字的胭脂雪,不甘示弱,不想示弱,随着燕楚的呼唤扭腰起落,让自己一遍遍将他占为己有,让他一次次深入自己……
疯狂的一.夜,一天的疯狂,在失去与得到,在得到与失去间,像是过了一个春秋,经历了一整篇故事,却又似仅仅只过了一个瞬间。
那么漫长,却又那么的短暂。
只知无数的变数,都在今天的十二个时辰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晚上,碧儿都没有来主屋。
燕楚的那点花花心思,作为养他伴他二十余年的秦管家又岂会不知?
翌日。
‘叩叩叩’,几声叩门声后,秦管家微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王妃,可起了?”
常年的高度警戒心理建设让燕楚十分的敏锐,自是十分容易被惊醒,叩门声刚响起的第一声,他便嚯的睁开了眼睛,眼底全身紧绷的防备之色,直到叩门声的第二声第三声里的时间,让他看清了自己是在自己王府,一偏头,便看见的是胭脂雪沉静恬淡的睡颜,才出了好长一口气,眉心微蹙,语气却是孩子般的稚嫩,“管家爷爷,楚儿不要起,楚儿还要再睡会儿……。”
边说着这样撒娇的话,长臂一伸,便将枕在自己另一条手臂上的胭脂雪越发捞近自己的怀里,微翘的嘴角有着猫儿偷腥成功的意味。
管家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侯在自己身侧的碧儿和几个婆子,轻咳了一声,“王爷,王妃,太子殿下前来共邀您们二位进宫。”
“小鱼鱼来了?!”语气是惊喜的,但燕楚的眸子却是危险的眯起的。
大清早的,燕煜只怕前来共邀进宫是假,别有目的才是真吧?
顺手勾起胭脂雪的一缕青丝在鼻尖轻嗅,燕楚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想来,在王府里的那些个忠心于他太子燕煜的细作,定是将昨夜燕王妃暴毙一事告知给了他太子燕煜了吧?
怎么,能忍住昨天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就再也忍不下去,现在就要来探究真假了?
哼,他的王妃,让他太子这般惦记,还真是幸苦他太子殿下了。
“燕煜?”原来确实还在睡熟的胭脂雪,一听到这两个敏.感字体,几乎是身体发自本能的紧绷起来,双眼猛地睁开,眼底一片沁骨的阴寒。
见她苏醒,还是念着别的男子的名字苏醒,燕楚下意识的一扯指尖勾起她的那缕发丝,眸光深幽,唇抿的很紧。
胭脂雪头皮吃痛,再多的瞌睡也瞬间一扫而光,神智大脑全都清醒的彻底,面色相当不虞的自燕楚怀中抬头,盯着的燕楚尖尖的下巴,因为昨晚的疯狂,嗓音有些沙哑,“王爷,放手。”
这有些熟悉的头皮被扯痛的感觉,令她会不经意的回忆起不想回忆的某件事,某个人。
鬼、面……
“诶,娘子你怎么醒了?”听得她嗓音里的沙哑,下意识想起昨晚的一切,一改阴沉脸色,微微垂首,燕楚冲胭脂雪笑的像个晨曦初升的小太阳,颊边小小的梨涡立现,两颗虎牙微露。
一大对上如此灿烂,唔,还称得上是可爱的笑容,胭脂雪再多的不愉快,也都不禁一扫而光,冷硬的语气也情不自禁的柔软不少,“王爷,你的手指勾住妾身头发了,快些放手,妾身头疼。”
哼,你也知道会疼?眼底悄然划过一丝怒色,燕楚吓得不轻,连忙松了指上勾着的那缕头发,“都是楚儿不好,娘子疼了吧,楚儿给你呼呼哦……。”
说着,撅起嘴,就往胭脂雪的唇凑了过去。
嗯哼,不给他一个香吻解气,这怎么行?
“王爷别闹……。”眼疾手快的胭脂雪连忙抬手捂住了燕楚凑过来的嘴唇,无语的唇角抖动。
她貌似刚才说过是头疼了吧?为什么这傻子意图不轨的嘴却要往她嘴巴上凑,难道已经又傻到了新境界,连嘴和头也傻傻搞不清楚了?!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自从昨天皇宫鸿门宴一行,她怎么就觉得,这傻子似乎越来越鬼了呢……
还有昨晚,她居然会被他引诱的……
秦管家毕竟是个练武之人,门里边儿那小两口打情骂俏的声音本就没有遮掩,他自然全都悉数收入耳中,这让他常年面不改色的老脸上,裂开了一丝裂缝。
这两位恩爱什么的他乐见其成,可也总得分分时候吧?
现在外面可有个马上就要冲进来的太子,就不能先解决这要紧事?
越想越是无奈的秦管家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握拳在唇畔,假意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王爷,王妃,太子已经在正堂内等候多时。”
屋里边儿闻声的胭脂雪一顿手上捂住燕楚的动作,这才想起这件惊醒自己的正事,头一偏,便撇向了纱帐外,还隔了重重青蔼帷幔,并不能瞧见的屋门方向,“知道是为了什么么?”
明知自己大哥是个傻的,她又是个不能随意进宫的女流之辈,燕煜应该绝不会为蠢到拿什么朝拜觐见皇帝的说辞来共邀她和燕楚一道进宫。
所以,必定是有目的,有名目的。
燕楚趁胭脂雪偏头看向屋门方向时,双眼阴戾起来。
他好不容易把燕煜那混蛋从这女人脑子里赶出去,秦叔也真是的,还提那混蛋做什么,直接赶出去不就得了!
即便此刻燕楚心里十分清楚,若不是要紧事,秦叔绝不会亲自来叫门,但他就是这么任性的想现在就把燕煜一脚踢回对街的东宫里去。
为不让昨儿个那个谎言再生事端引起胭脂雪起疑,秦管家自是不能说是太子接到了王府里细作的线报,现在一大早才特意巴巴的破天荒的跑到王府来,就是为了来一观王妃你到底死没死这种话。
故,秦管家自然只能把太子那套来王府‘名正言顺’的说辞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是宫里来报,昨儿个夕妃娘娘早产,在今儿个早晨九死一生才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太子欢喜又得一名幼弟,这才特邀王妃王爷,一同进宫庆贺。”
“原来是这样。”眉角一挑,胭脂雪嘴角微翘,眼中流光涌动。
昨天瞧夕妃折腾成那样,没有小产就不错了,现在竟还能诞下一名小皇子,还真是天佑她夕妃呢。
当然,这也等于老天在同佑她。
不过,太子此番前行邀她和小傻子一道同行,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诶!这么说,楚儿又有小弟弟了!”燕楚蓦地欢欣雀跃起来,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冷光,“楚儿要去看小弟弟,楚儿要去要去!”
哼,他这次决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行!”见燕楚如此兴奋,胭脂雪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义正言辞的矢口拒绝。
呵,只怕燕煜共邀这傻子是假,是想借这傻子在新生小皇子那儿借题发挥才是真吧?
譬如,什么燕王一不小心摔死了小皇子之类,既可以除去小皇子,又可以让燕楚在皇帝那,让皇帝开始厌憎燕楚。
这一箭双雕的计策,多好。
至于要怎么借燕楚这把刀去害死小皇子,他燕煜这个好弟弟,一定办法多的是吧?
她既然想到了,当然不会蠢到让燕楚再一道进宫去。
见胭脂雪拒绝,燕楚满心的不爽和酸楚,这让他脑子不好使的只一味以为她是要撇下自己和燕煜那厮独处逍遥,故而,越想越是怒火中烧,忿忿嘟囔了一句‘娘子你好坏!’然后便张嘴一口就咬在了胭脂雪那还没从他唇上移开的小手。
胭脂雪吃痛,立即将手用力抽回,凑到眼前一看,好家伙,手背虽没见血,白嫩嫩的肌肤上却已经被咬出了两排深壑的牙印,尤其是那两颗昭示燕楚那招牌虎牙的牙印最是明显不过。
这会子她是真的生气了,不由分说的怒斥燕楚,“你这傻子是狗吗?!”
真是的,爱钻狗洞不说,还爱咬人,昨晚还在她身上咬出那么多……简直忍无可忍!
王府大堂里。
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的燕煜,手指微微曲起,指骨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击着身侧的桌案,这一向是他焦急不耐时的小动作。
他已经在这喝了三杯清茶了,可那该死的秦管家还没有过来回话。
这秦管家是燕楚身边的老人,又是个人精,口风紧得很,神色表情也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刚才他有意无意的试探,竟没有套出半点的口实。
而且,这燕王妃死掉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所以,燕王府到底会不会给胭脂雪办隆重的葬礼,这都是不确定的未知数。
所以,他就更无法从这还是那么平静无波的燕王府中,看出胭脂雪到底有无身亡的端倪来。
偏生,他又无法开口那么直接了当的询问。
一旦开口问了,就等于他间接承认了,自己在燕王府里安插了眼线的事实。
“太子殿下,请用点心。”二等丫鬟海棠,端庄有礼的踩着莲步,走到了桌案前,朝燕煜福了福,便低垂螓首着将手上端着的精致点心,搁放到桌案上,而就趁此短短时间,趁着与燕煜这靠的极近的机会,将说话声压得极低,“殿下,燕王妃似乎没死,适才奴婢故意从主屋那边儿绕过时,还听到了燕王妃与燕王吵闹的声音……。”
燕煜当即双眼一亮,目光灼灼看向海棠,许是过于激动,手便不自觉的一把握住了海棠刚递下糕点的手,“果真?!”
海棠被燕煜的动作弄得一愣,随之,双颊微微泛红,轻轻点头,声音更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是的,殿下。”
现下的燕煜满心都被海棠肯定的字眼而充斥满了欣喜,哪里还顾得上海棠现在是个什么反应,嘴里不禁默默念着,“她没死……没死……。”
跟随燕煜身侧进来的影,见到自家太子一听那燕王妃没死的消息,竟然激动成了这样,眼底,不禁涌起了一丝丝杀气。
他从来没见过殿下如此失态过,从来没有。
原来还以为太子只是痴迷那燕王妃,只是像玩其它女人,包括那水玲落一样而已,可现在看来……那燕王妃实在太危险,太令人琢磨不透,现在也看不清是否与太子对立,可万一她真的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太子还会忍心动手吗?
这让影现在产生了高度的怀疑。
但他决不能让太子殿下的宏图霸业毁于一个女人的手里。
看来,这个燕王妃,到了适当时机,就必须,以绝后患……
正从主屋气呼呼走出来的胭脂雪,强忍还略带虚浮无力的脚步,一走进大堂内,便见燕煜手握海棠小手而一脸欣喜动情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胃中不断翻滚,“殿下可真是好兴致。”
第九十七章 胭脂巧言盟夕妃
看到这样的燕楚,燕卿只能长叹一口气,他最敬重最仰慕,男人中的男人的大皇兄,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子欺负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是可恨可恼至极!
“皇嫂,你最好记住,倘若再让我发现,我大皇兄因为你,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燕卿,定然第一个不会饶了你。”说完这番明显充满了威胁和厌憎语气的话,燕卿冷睇了燕楚身后只能瞧见衣角的胭脂雪一眼,便负手转身离开了蠹。
“王爷,你刚才说的这话,都是谁教你的?”无声走出燕楚身后,缓步走到了燕楚身侧,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离去的燕卿,便转过身,眼神略带犀利的,一眨不眨的对上燕楚的眼睛。
不要怪她多心,虽然她很动容,但却并不代表她会动容的没了理智。
燕楚是个傻子,还是个满脑子只装了美食美人儿,只会吃喝玩乐像个小孩子似的傻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一番只有成年人才会说的什么责任义务的大道理来?
“嘻嘻,当然是阿三教楚儿的啊!”燕楚嘻嘻一笑,伸手拉住胭脂雪的小手,边往宫里边儿走,边暗自抹了额角滴出的一颗冷汗,得意洋洋的昂起了下巴,“阿三说了,能保护自己妻儿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才是男子汉中的男子汉呢!髹”
闻言,胭脂雪眼神渐渐软化,嘴角稍稍挑起,“这么看来,你这个损友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一个只会带这傻逛九流胡同的损友,也能说出这样有建设性的话,还真是难得。
“哦呵呵呵……是呀是呀……。”燕楚嘿嘿的陪笑。
好友什么的,实在是太好用了……
说说笑笑间,两人便很快到了夕妃的春熙宫。
甫一到殿外庭院中,便见罕见的夕颜花满院,雪白雪白的一片片,清淡怡人的香气,令人仿佛置身在仙境。
夕颜不比牡丹华贵,不比兰花精致,不比海棠妖娆,却独树一帜,清新脱俗。
可夕颜花本就稀少,在这偏属西南地区的燕国京都更是难以栽种,能存活下来必是少之又少。
胭脂雪噙着浅笑,拉着燕楚漫步在这偏偏雪白的花海之中,蓝眸慵慵懒懒的微微眯起。
皇帝现在对夕妃的寵爱,看来真是如日中天了呢。
她原本还以为,皇帝喜欢的不过只是夕妃那张生的娇艳妍丽,又胜在年轻鲜嫩的脸蛋,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夕颜洁白干净,夕妃名字中又带了夕字,想必,皇帝更是喜欢夕妃干净纯洁的性格。
毕竟,后宫是个多么肮脏的地方,后宫女人双手沾满了多少血腥,皇帝其实比谁都清楚。
这老皇帝啊,素来就喜欢舞文弄墨,不好打打杀杀这些东西,想必,他也是看后宫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女人看的恶心够了,在看到夕妃这样的女子时,自然难免多了几分欢喜之心。
她从上次也是看出来了,夕妃纵然蛮横嚣张,但城府确实不深,脑子虽然聪明,却还没有到睿智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皇后会挑人才,这样的夕妃既好用,又好恰到好处的控制,真真是一举多得。
只是啊,物极必反,夕妃现在才刚生下皇子,就如此被皇帝寵上了天,恐怕,很快就要变成整个后宫的众矢之的了。
正在殿外指挥几个给殿宇刷朱漆的夕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眼尖的瞧见胭脂雪与燕楚从庭院走来主殿,便连忙提裙下了石阶,朝两人热情的迎了上来,“奴婢给王妃王爷请安。”
停步后,朝两人福了福,未等两人开口,这老嬷嬷有些眼眶湿润的看向了胭脂雪,“前儿个承蒙王妃搭救,夕妃娘娘才能得保今日的母子平安,奴婢在这,给王妃叩头了!”
说着,便扑通跪在了地上,砰砰砰三声脆响,磕在了胭脂雪脚下。
胭脂雪一脸受寵若惊的赶紧将老嬷嬷扶起,“嬷嬷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您可是夕妃身边服侍多年的奶娘,金贵着呢,本王妃哪里受得起您如此大礼。”
“王妃言重了,奴婢不过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奴才,当不起,万万当不起。”老嬷嬷十分的谦虚,一直卑躬屈膝的,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被胭脂雪扶起的手臂,十分有礼有度的退开了,像是怕自己会脏到胭脂雪的手一样。
“嬷嬷客气了。”胭脂雪很满意这位老嬷嬷,这样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人,才有足够的气魄和容忍力,做出大事。
难怪夕妃现在扶摇直上皇后预想的那么多,恐怕,这位老嬷嬷没少在左右帮衬。
只是夕妃爬了这么高,太过超出了皇后的预料之中,才会有了上一次的杀身之祸。
旁侧的燕楚则乖乖的作出胭脂雪事先交代的,不准随便说话随意言行的样子,抿嘴虽不语,却将胭脂雪所有的一言一行皆看在眼里,暗自在内心腹诽。
他总算看清了,这个女人啊,向来笑的越是美艳芳华,笑的越是开心。肚子里的坏水,就越是够骇人……
“娘娘已经谢绝任何贵客,早早便在宫里等候王妃多时,不知王妃……。”老嬷嬷笑容可掬,微微抬首抬眼间,略略扫过胭脂雪身边的燕楚。
谢绝任何贵客?难怪这一路进来竟没看到一个让她碍眼的东西呢……一挑眉梢,胭脂雪知道老嬷嬷这是要支开燕楚的意思,于是笑着对嬷嬷作出请的手势,“本王妃与王爷一道去瞧夕妃娘娘,王爷可是想看小皇子的紧呢。”
她这明显是要带燕楚一起的意思,老嬷嬷自然明白,故而踌躇了一下,不过,却很快就作出了结果,一边十分礼敬的应着是,一边在前边儿给两人引路。
然而胭脂雪这个决定,却令燕楚心底为之欣喜若狂,那无比的澎湃心情令他几乎要从他喉咙里跳将了出来。
她现在做事竟然再也不防他,还让他陪伴在侧,这说明什么?
这不正说明,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有所不同,不再是时刻防备的陌生人。
更说明,她已经准许让他走入她高墙耸立的地界,乃至内心,是不是?
三人拾阶而上,步履停在了精致宽宏的殿门前。
老嬷嬷一改适才笑容可掬的模样,一脸严肃的对殿里殿外刷着朱漆的宫女太监们一挥手,声音沉如水,“你们先下去吧,燕王妃与燕王乃是贵客,免得被熏着了。”
十几个太监宫女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应了声是,便鱼贯退了出去。
胭脂雪观花赏景般的欣赏着已经快要竣工完成的涂漆,笑靥盈盈,“椒房贵寵,可是只有皇贵妃和皇后才有的待遇,本王妃,可真是要好好恭喜一番夕妃娘娘了。”
“虽然我们娘娘圣眷正浓,但我们娘娘说了,树大招风,应该越发低调有度行事。”老嬷嬷笑道。
“娘娘端庄淑慧,有度守节,无怪乎皇上会钟爱娘娘。”胭脂雪一挑眉角,嘴角笑靥加深几许。
看来上次的教训已经让夕妃受到了教训了,若再不开窍,怕是也要枉费皇后当初看重她的一番心意了。
“奴婢代娘娘谢过王妃谬赞,王妃这边请。”听到胭脂雪这番话,老嬷嬷越发恭敬有礼了三分。
胭脂雪微微颔首,拉着越发像个乖孩子似的燕楚一道随老嬷嬷穿过重重外殿,进入了内里的寝殿。
夕妃是今日凌晨产下的麟儿,所以现在还是很虚弱的,故,尚且还躺在了重重帷幔纱帐后头的睡榻上,只能从朦胧的雪白帷幔纱帐上看到夕妃隐隐绰绰的倒影。
“燕王妃与燕王,给夕妃娘娘请安,恭祝夕妃娘娘万福,十七皇子万福。”悄悄拉了拉燕楚的手,示意燕楚同自己一块行礼后,胭脂雪便松了手,朝层层纱帐上依稀可辨的绰绰丽影福了福。
燕楚默不吭声,随后学着其它皇子皇孙参拜时的礼数,略带生疏的抱拳朝夕妃施了一礼。
原本在听到胭脂雪的声音还十分高兴夕妃正要撩开纱帐,可在听到胭脂雪话里还带了燕楚时,脸色微微一变,轻咳了一声,“两位贵客快些请起。”
“多谢娘娘。”听出了夕妃声音里生硬味道的胭脂雪,嘴角微微上挑。
不管怎么说,燕楚这傻小子到底是皇后的亲儿子,夕妃会有所顾忌,那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劳烦王爷随嬷嬷出去饮茶,本宫想与燕王妃,说些体己的话。”强忍对皇后的憎怒,夕妃还算对燕楚颇为有礼道。
毕竟,燕王的功勋和威名摆在那儿,她夕妃再蛮横嚣张,也必定有所忌惮和收敛。
燕楚装出不能完全听懂夕妃这话的纠结样子,一脸懵然的看向了胭脂雪,水灵灵的眼睛看起来像怪可怜见的小动物在向胭脂雪发出求救的讯号,大手重新一把拽住胭脂雪的手,微微摇了摇。
胭脂雪倒是甚觉这家伙此番模样甚是可爱,强忍住笑意,那丝绢故意掩了掩抑制不住翘起的嘴角,干咳一声,“王爷在这无需害怕,有什么,便说什么就是。”
听到胭脂雪这话的老嬷嬷和里头的夕妃,有些不明所以的愣了愣。
只有燕楚听明白胭脂雪这是分明让他不要再装深沉的正常人,恢复成原来傻子模样的意思,眼底隐隐划过一抹愠怒。
这死女人,这是把他当小丑耍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用意。
她这分明是想让他露出痴傻本性,第一,好让夕妃对他再没有顾忌,第二,把他变傻的缘由有意无意的透露给夕妃,让夕妃知道,他这个被生母亲弟害的这般模样燕王,是可以站在她夕妃这边的。
哼,当然最重要的是,两方盟友合作,贵在诚信,他这个王妃娘子,算是把他是傻子的事情当成她现在最大的隐秘,然后来成为和夕妃摊牌坦诚相待的筹码,好让夕妃对她更加的信任有加。
试问你所谓的盟友,如果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还有什么对她不放心的?
真是越想越生气,这个女人现在居然把他变成了谈判的筹码!
一时间,适才还自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了她心里变成了她自己人的燕楚,好心情一扫而光不说,心里郁闷的要死,偏偏,身体又是爱本能的犯贱,再不高兴,还是要帮她把这出戏演下去,立马恢复傻子本性,嘟嘴撒娇立马齐齐上阵,“娘子,人家不想喝茶,人家想陪娘子看小弟弟了啦~”
生气归生气,其实他挺好奇的,这个死女人要和夕妃结盟,究其原因,到底是想报复皇后与如妃这次的联手陷害,还是,想对付这两个人?
报复和对付,完全是两种概念,一个只是以牙还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对付的话……那就包含了太多的目的性了。
当看到这样的燕楚,那老嬷嬷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到地上去了,纱帐里头的夕妃,更是差点没忍住,一把将纱帐掀了开,好看清外头与胭脂雪一同来的,这个说话像个小孩子似的男子,到底是不是那个在战场叱诧风云的枭雄。
胭脂雪早就料到二人反应必定十分之大,却仍自顾像平常那般,甚至更甚的安抚起了燕楚,不是温柔的替燕楚擦拭额角未曾在的汗珠,要不是就是替燕楚扣起了衣襟扣子,“王爷就坐到那椅子上,再等妾身一下下可好?妾身呆会儿回府就给王爷最爱的榛子酥,一大盘呢。”
“真的吗真的吗?!”内心抽搐,面上却还要死撑替这死女人演戏的燕楚,一听到榛子酥便是两眼放光,嘴都笑的快要咧到了耳根子后头,像个乐坏了的孩子。
“当然是真的。”说着,胭脂雪便转头看向了渐渐从震惊中很快反应了过来的老嬷嬷,红唇一弯,“嬷嬷,就劳烦您去厨房要些可口精致的甜食过来,我们家王爷,现在就喜欢吃这些个东西了。”
“是,是。”老嬷嬷有些惊魂未定,连忙应着是,快步朝门外退了出去。
毕竟,得知燕王变傻一事,这可是件不小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万一说是从她们这春熙宫泄露出去的,只怕,皇帝再寵爱夕妃,也定不会轻饶了去。
燕王是国之栋梁,他一旦有失,就势必会动摇国之根本,试问,一个后宫妃子和一国之本比起来,孰轻孰重,皇帝岂会不知?
这也正是燕煜为什么如此憎恨燕楚,却并不拿燕楚变成傻子这件事来攻击燕楚,也没有干脆杀死燕楚的最大原因,因为燕国根基受损,对他燕煜这个储君,没有半点的好处。
夕妃不是笨人,也渐渐明白了其中曲折,只得深吸一口气,生产过后而略略发白的脸上,表情十分的复杂,不知得知这样的秘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声音都有些发颤,“燕,燕王妃,燕王这到底是?”
“没什么,只是传言他受伤是真,残废是假,变成了痴儿,才是事实。”拉着燕楚行到外间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胭脂雪端起岸上的一杯清茶吹拂了几口清风,这才递向了燕楚。
“素闻燕王八.九岁就去了军营,十一二岁就上了战场,且每战每嬴,令周边小国皆是闻风丧胆,连七国之首的祁国大将见之,也要礼让三分,怎么会……。”夕妃满腹疑惑。
“娘娘聪颖过人,就该知道,我既然将这样的王爷带到您的宫里来,已经足以说明了很多的不可说,不是?”胭脂雪含笑接过正匆匆进来的老嬷嬷手里端着的托盘上几碟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糕点,搁放到了燕楚面前的茶几上。
有了糕点,燕楚便作出一副很欢喜的模样,欢乐的对付起了这一碟碟点心。
纱帐里头的夕妃沉默了一会子,才幽幽道:“本宫,明白了……。”
既然她燕王妃已经知道了她必定以后要和皇后成为对战双方,而她燕王妃也是皇后要对付的人。
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燕王妃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带自己不利的东西过来?要带的,只是对她有利的筹码。
既然燕王这个身为皇后的亲儿子都会变成能有利她夕妃的筹码,这能说明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燕王已经与皇后势不两立。
而能让一对母子势不两立的原因,已经在燕王现在的身上,体现的明明白白。
老嬷嬷是个老人精,比夕妃想得快,想的早,故此,现下瞧着燕楚那孩子般粗心大意贪吃甜食的傻气样子,不免长吁短叹,眼眶湿润起来,“虎毒不尚且不食子啊……。”
“这世间,比老虎恶毒之人,比比皆是。”嘴角笑靥渐渐冷却,胭脂雪就这么静静的瞧着燕楚,时不时的拿起手里的丝绢为他擦拭嘴角的糕点沫子。
这一提及孩子,纱帐里头的夕妃这才从这震惊中醒过神来,说话都开始恐慌颤抖了起来,“那我的泓儿该怎么办,我的泓儿……。”
皇后如此蛇蝎心肠,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对待,更何况,是她这个皇后现下眼中钉的儿子?
“是啊,王妃,我们娘娘该如何是好啊?别人以为我们娘娘圣寵正浓,无人胆敢造次加害,可,可王妃您要知道,我们娘娘没有背景家事,除了皇上再无任何的倚靠,以前皇后这棵大树现在却是最大的敌人,可皇上毕竟每日忧国忧民,又还有后宫三千佳丽需要雨露均占,只怕就算保得住我们娘娘一时,也难保得住我们娘娘一事啊……。”老嬷嬷越说越是心惊胆战。
“所以,你们需要帮手。”端起另一杯茶,揭开杯盖儿,往碧澈的茶水中轻轻吹拂一口,“一个,能帮娘娘您稳固地位,能在宫里边儿,帮您解除后顾之忧的帮手。”
话落,绛唇微张,轻呷了一口清茶,茶香在唇齿萦绕,沁人心脾。
“王妃的意思是,让娘娘在宫里边儿找人结盟?”老嬷嬷诧异追问。
纱帐里头的夕妃,却在沉默。
“怎么,夕妃娘娘这是舍不得现下一人独占鳌头的圣寵么?”胭脂雪挑眉,嘴角上翘,蓝眸斜睨纱帐处。
后宫的女人哪个没有贪慕虚荣之心,哪个不是为了圣寵挤破了脑袋,甚至丢了自己的小命?
现在突然让人来平分自己一人独占的寵爱,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就算是这人换了自己……
想到此,胭脂雪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燕楚。
“娘娘……。”老嬷嬷担忧的也望向了纱帐处,苦口婆心的劝慰,“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啊娘娘……您要为小皇子的安危和将来着想啊娘娘!”
一听到老嬷嬷提及自己刚刚九死一生才诞下的麟儿,纱帐里头一直沉默不语的夕妃银牙一咬,泪却不受控的从眼眶滚落而出,“我,我答应,我答应……。”
皇帝虽然确实是老了,但对于她这个从未被人如此寵爱过的小女子来讲,她早就把皇帝视为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自己最温暖的全世界。
可现在,她却要把自己的世界主动瓜分给别的女人,让她怎能心甘,怎能。
可是,却又不得不能。
她现在刚产下孩子,不管是身体的虚弱,还是现在独占鳌头即将成为整个后宫众矢之的的太多明枪暗箭,都令她对很快袭来的风雨,没有多少的抵抗力。
燕王妃说的没错,为今之计,只有这找盟友这一条路。
“恕奴婢多嘴,王妃您是看上了宫里边儿的哪位娘娘,或是小主贵人?”因了夕妃的答应,老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忙对胭脂雪开始讨教,这能快些找到人联手就快些找到,这样才能尽早达成共识。
“都不是。”放下茶盏,胭脂雪抬眸,对老嬷嬷神秘一笑,赶在老嬷嬷疑惑开口前,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
“这……王妃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奴婢与娘娘,就等王妃的好消息了。”老嬷嬷感激的对胭脂雪福身施礼。
胭脂雪优雅起身,将老嬷嬷虚扶了起来,“以后还需仰仗嬷嬷与娘娘的地方还很多呢,我也在这谢过嬷嬷与娘娘了。”
说完,便收回了双手,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燕楚招了招手,“夕妃娘娘累了,我们就不要再叨扰娘娘休息了,王爷,我们这就回府吧。”
燕楚像只两腮鼓鼓的小仓鼠,眨了眨乌秋秋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含混不清,还时不时喷出点心沫子,“诶,可是,可是楚儿还没见过小弟弟呢!”
“小弟弟才刚出生,见不得风和生人,等小弟弟长结实了,我们再来瞧好不好?”扫了一眼因燕楚的话而眉心蹙起的老嬷嬷,胭脂雪知道老嬷嬷终究是不会放心燕楚的,怕燕楚会对小皇子不利,便先开口为老嬷嬷和夕妃解了这个围。
---题外话---关于昨天的章节要跟大家先说声抱歉,原因我这评论也说了,九十五章被退了,但是审核编截要修改的部分截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现代文的,所以我以不知道该修哪里,修了十几遍也没过,所以没办法,就重发了,恩,结果偷懒的编干脆啥都没截过来,修了几十遍之后,估计编也烦了,终于放过咱了,咳,以后呢,我的评论你们要看,因为肯定是急事,第二点,订阅一定要看标题,以及标题顺序,以后如果不能订,我会在标题打上不要订三个字。最后,怎么说这次也是我的疏忽,所以这个星期天加更一次哦~
第九十八章 楚楚胭脂浓情时
“小弟弟才刚出生,见不得风和生人,等小弟弟长结实了,我们再来瞧好不好?”扫了一眼因燕楚的话而眉心蹙起的老嬷嬷,胭脂雪知道老嬷嬷终究是不会放心燕楚的,怕燕楚会对小皇子不利,便先开口为老嬷嬷和夕妃解了这个围。
自然明白胭脂雪用意的老嬷嬷,立刻对胭脂雪投去感激的眼神。
燕楚闻言,立即像泄了气的球一样,鼓着腮帮子,肩膀和脑袋同时耷拉下去,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好吧,真拿这娇气的小弟弟没办法……。”
胭脂雪听他这么说,又配上这可爱小老头儿的模样,因为习惯了他总是这样的关系,就只觉得想笑。
老嬷嬷和纱帐内原本愁云惨淡的夕妃,皆是嘴角略带抽搐髹。
什么叫做娇气,这词是用在闺阁小姐身上的好吗?
一番捣鼓,把桌上四五碟还剩下半多的糕点全部倒进腰间挎着的一只绣花布袋子里,然后燕楚才站起身,拉起胭脂雪的小手就往门外走,“娘子,那我们快回家吧!楚儿好想小白,楚儿要把好东西跟小白一起分享!”
他决定了,与其和那只长毛畜生作对,倒不如把它给哄好了,以后能多少听他的话一点,别总是坏他好事,唔,要是能帮他,那当然最好不过蠹。
当然,这些糕点实在甜的他想吐,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吃了,可又不得不作出这副爱吃甜食的孩子样子,啧,只好拿回去便宜小白来消灭干净咯。
胭脂雪对燕楚这竟然揣了个口袋以方便随时打包带走的行为,还和从来都看不对眼的小白要玩小伙伴分享游戏,实在有些汗颜,一面抹汗,一面对要送自己和燕楚的老嬷嬷尴尬笑着摆手,“不用送了,你就好生照顾夕妃娘娘吧……。”
“那,奴婢就在这恭送王爷王妃。”老嬷嬷听言站定,驻足在原地,为两人渐远渐行的背影福身施礼。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了殿门前时,老嬷嬷才长叹一口气,一抹额角滴出的冷汗,“这样的天子骄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本宫倒是以为,嫁给成了这副模样的燕王的燕王妃,才着实是可惜了……。”纱帐内,夕妃幽幽发出一声伤感的叹息,“何况,还有个那时时刻刻都想置她于死地的婆婆。”
“这燕王妃确实机智过人,善会洞察人心,是个生有一副玲珑心肝的睿智女流,可过慧必折,所以……。”老嬷嬷噙起意味深长的笑,转身朝里头的帷幔纱帐里缓步走去,“奴婢以为,王妃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嫁给与她截然不同的燕王,倒没有什么不好。”
出了春熙宫,一路倒是畅通无阻,顺利的出了皇宫,到了皇宫城门外,上了来时的软轿。
继续在同一顶软轿两人倒是坐的舒坦,却令抬起轿子往王府回走的轿夫们都苦哈哈了一张脸。
原本,胭脂雪还想带着燕楚这傻小子去‘探望探望’皇后,看看赔了夫人又折兵后的她会是个什么样子,顺便再‘开导开导’她老人家,聊表一下为人长媳的义务孝心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一想到燕煜那厮极有可能也在皇后那儿,她便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少见燕煜一次,她就能少恶心一次。
权衡之下,她自然放弃,选了后者,离开了皇宫。
只是,这一路出来的未免太顺利,顺利的,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皇后是如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按道理说,她和燕楚一进宫,她皇后这个后宫之主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对,就算不给她和燕楚绊子使,那晦气总是也要找的吧?
竟然就这么任由她和燕楚大摇大摆的进宫,顺顺利利的出宫,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她皇后窦箫宛那狭隘刻薄的性子了。
“娘子,你怎么了?”燕楚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话,却不见胭脂雪回应,偏头去看胭脂雪时,见她神情十分恍惚,俨然已经是神游太虚去了,不免面上担忧,内里生闷气的晃了晃她的手。
其实他也觉得不对劲,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生母皇后和自己的亲弟弟,是个怎样睚眦必报之人。
只是,多想毫无意义,不如静观其变。
倒是这女人刚才利用完了自己,连半点谢礼都没有,亏他还演的那么逼真那么辛苦!
实在是过分,实在是可恶!
胭脂雪被晃得惊醒,对燕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什么。”
瞧着她未舒展开的紧蹙眉心,燕楚微微眯眼,嘴角划过一抹邪肆,下一刻,脸猛地凑近她,嘟起了嘴唇,“娘子娘子,楚儿今天这么乖,娘子要给楚儿奖励!”
见状,胭脂雪头疼的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燕楚撅起的嘴,“小样儿,现在也知道要讨赏了?”
嘴巴被捏住,燕楚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说不清话,那只能点头,眼睛就像讨赏的狗狗眼睛一样,亮晶晶又湿润润的。
胭脂雪发现这傻小子讨好人的可人儿样子越来越精进了几分,又好笑又无奈,“你啊,别的东西学不会,尽学这些女子逢迎人的本事,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才好。”
又被说成是女人,燕楚心里生气,可面上却是可怜兮兮的。
他变成这样,这都是因为谁?
以为燕楚难过了,胭脂雪手指忙松开了燕楚撅起的嘴,靠近的燕楚安慰,笑着安抚,“妾身不过是同王爷顽笑,王爷莫要当真。”
见她如此,燕楚心中愈发气闷了。
她总是这样赏他一个巴掌,再给他一颗甜枣的伎俩,拿他当小孩子一样逗弄的心态,他真是受够了。
再想起刚才城门前,她对燕卿那小子所有不一样的种种……
愈加恼火的燕楚便趁胭脂雪自己羊入虎口的主动靠近,双手攸的捧住了她笑靥如花的脸,唇便倾覆在了她的唇上。
动作,带着霸道的,恼怒的,还有占有的味道。
胭脂雪没想到这傻子居然敢这么熊心豹子胆的当面的偷袭她,有愕然,但,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拒绝,甚至,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唇舌,开始迎合。
她不知道昨天自己昏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当他这傻子那滴眼泪落进自己眼里的那一刻,当昨晚两人彻底荣威一体的那一刻,当今早他在燕卿面前完全维护自己的那一刻。很多东西,都在悄悄变得不一样了。
她觉得,那不一样,是他们开始从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逐渐变成了共同被大浪冲刷到了海滩上,而相濡以沫共生存下去的小鱼。
她并不讨厌这样的变化,并不讨厌这个傻小子。
在重生的每一天每一刻,她无时不在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被复仇被黑暗快要吞噬掉的行尸走肉,一个空有皮囊的恶鬼。
可因为有了这个傻子的存在,有他让她怒,让她欢笑,让她难受,让她担忧,才使她,活的还像个人,而不是尸体,不是鬼。
所以,她不讨厌他,甚至,已经渐渐开始需要他,需要他时刻提醒,她还是个人,活人。
虽然,这无关爱情。
不过幸好,她也不再需要爱情。
胭脂雪的回应,令燕楚心头一震,有一时的愕然。
上一次,他们之间,也只是进行到了她没有拒绝自己的程度,昨晚他也知道她脑子并不是很清醒,再观她几次三番的对燕卿那小子露出那样纠结痛苦的表情,他还以为,还以为……
他们之间,也只能到上一次的那种程度。
到她虽不会拒绝自己,只要没有触及她底线的程度。
他没想到,没想到现在她却主动的回应自己!
然,他却并未感到一点的欣喜。
胭脂雪啊胭脂雪,你到底爱的是谁,到底在利用的是谁……
你怎么就这么令人琢磨不透呢。
感觉到燕楚的不专心,胭脂雪眸子一眯,牙齿一咬燕楚的舌尖,然后又采用糖果棍棒之法,再与他的舌纠.缠在了一起。
这狂野胆大的女人,只有男人‘疼爱’和调.教女人的,哪有女人这样‘疼爱’和调.教男人的……舌尖吃痛的燕楚真是苦笑不得,只得跟上她的节奏,任由她为所欲为。
两人头一次,在彼此都极端清醒的状态下,第一次吻得如此深情,以至于外面正在逼近的危险,两人竟然无一人察觉。
空旷的官道上,两旁静谧无声的官宅楼台上,十个手持圆月弯刀的暗卫,每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都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紧盯在正在官道上缓缓驶来的燕王府的轿子。
为首的影没有戴上面具,露出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上,始终只带着漠视万物的表情,那双死水深潭般的眼睛也紧盯在燕王府那两顶轿子上,举臂执起手中篆刻着银龙腾飞的寒铁令牌,“太子有令,取燕王妃人头!”
十个影卫只齐齐抱拳拱手,却无一人,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很快,眼看着燕王府的轿夫越来越走近时,突然,轿夫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不好,有埋伏!快带着王爷王妃撤!”抬着那顶原本该是燕王坐的空轿子的六个轿夫,边大喝一声提醒,边将手头的轿子放下,纷纷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佩剑,将燕楚和胭脂雪坐的同一顶轿子护在身后,继而纷纷做出蓄势待发,随时御敌之姿。
自从有了前几次屡屡不是被暗杀就是被劫道的事情之后,现在抬轿子的轿夫都是换成了燕王府最顶尖的侍卫。
见自己行踪已被暴露,太子燕煜的这一波暗卫倒是没有半点慌乱,依旧站在自己的原地,等候影的指挥。
影不慌不忙,朝自己前后左右共四波暗卫打出手势。
下一刻,便有暗卫踩着重重屋顶,准备从后包抄。有暗卫跳下楼台屋顶,从正面攻击。还有两拨,则是左右夹击。
这些暗卫的速度奇快,三两下的功夫,就已经将燕王府的轿夫和坐在轿中的胭脂雪燕楚给彻底的合围了起来。
轿中的胭脂雪与燕楚好事被生生打断,胭脂雪倒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反倒一脸放松了下来的表情,挑帘看向了外面的情形。
她不怕燕煜出招,就怕燕煜隐着时时不出招。
倒是燕楚一脸的不爽,眸子里跳跃的都是快要隐藏不住的杀气,幸好此刻胭脂雪的视线心神都被外面所吸引,并没有去看他现在的反应。
太子燕煜的暗卫接到的是直接暗杀胭脂雪的命令,所以他们也不打算啰嗦浪费丝毫时间,一下了楼台屋顶,便开始了猎杀。
燕王府这次确实派出的是最顶尖的侍卫,然而,在一看到这些手持圆月弯刀的暗卫时,就已经大惊失色,失了分寸,“是暗月魑魅!”
方寸大乱,必会失去御敌先机。
当轿夫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三人的头颅被暗月魑魅手中的诡异武器割下,登时鲜血四溅,染红了官道。
“原来江湖杀手门排行第三的魑魅门,竟是他暗地里培植的势力么……。”冷眼看着外面越来越不利的打斗情形,胭脂雪眸子微微眯起,红唇缓缓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弧度。
倘若真是燕煜暗自培养的暗手,那么,恐怕燕煜的真正实力,要比她想象的,要深厚可怕太多了。
不过,她并不以为自己的燕云十三骑比暗月魑魅差,因为十三骑最得意的作用并非是他们的武功,而是他们每一个不同的特长。
只可惜,也幸好,不了解十三骑真正作用所在的燕煜,并没有发现。
“娘子……。”燕楚蓦地紧握住了胭脂雪的小手,脸色有些不好,身子在微微颤抖,充满恐慌的眼睛里布满了水汽,“楚儿好怕……。”
被燕楚这一番动作和言语,胭脂雪这才想起,自己身边坐的是一个心性不过几岁孩子的傻小子,顿时将脸扭回,收了挑帘观看的手指,很是愧疚的面向燕楚,软下声音安抚,“王爷别怕,有妾身在这。”
边说,边将燕楚拥住,安抚的拍着他的背。
美人终于自动入怀,‘奸计’得逞的燕楚嘴角牵起一抹邪笑,回应的说话语气却仍旧保持刚才如孩子般胆小怯弱,“嗯,有娘子在,楚儿便不再害怕了……。”
“对,有妾身在,王爷不用再害怕的。”胭脂雪扬起会心的微笑,眸色却在沉凝。
看来,该是她出手的时候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到这小傻子一分一毫。
轿子外的呼喊声越来越惨烈,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哐当一声,两人所乘的软轿突的重重砸落在了地面。
轿身狠狠一颤。
不再迟疑,胭脂雪便松开了燕楚,神色一正,严肃的看向燕楚,“王爷乖乖坐在这里,不要出去,也不要乱动,知道了吗。”
不似以前诱哄或者商量的口吻,而是强硬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燕楚自是不依,死死拉着胭脂雪的手不肯松开,泪眼朦胧,辩驳的语气也很坚决,“楚儿不要离开娘子!”
笑话,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去冒险。
“如果王爷不听话,那以后就别想再吃到榛子酥了。”胭脂雪面色难看的威胁。
闻言,燕楚强忍住不禁想要抽搐的嘴角,强忍住心里巴不得的欢喜,面上却是十分的纠结和为难,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泪眼婆娑的,“娘子你怎么能这样,这样欺负楚儿……。”
见他如此,哭笑不得的胭脂雪手腕巧妙一翻,十分圆滑的将手从燕楚手中抽了回来,只得虎着脸警告,“就这样,乖乖在这里呆着。”
说罢,便不再多言啰嗦,撩帘一脚踏出了软轿。
刚一下脚,脚下便是令人极不舒服的黏腻感,还有一颗王府轿夫,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断头……胭脂雪淡淡扫了一眼脚边断头,和脚下猩红的血液,便缓缓抬眸,视线冰冷的凝在正在剿杀着只剩下了六个王府的轿夫的暗月魑魅,手掏出了袖管里暗藏的精致黑玉短笛,横于唇上。
据她很久以前从妙音坊得到的情报所知,暗月魑魅最擅长于暗杀与隐身,其程度绝不亚于东瀛忍者。
所以,她现在完全看不透到底来了多少暗月魑魅,又有多少隐藏在暗处,正在对她虎视眈眈,以求寻出她的弱点,一击即中。
故而,如今唯一能速战速决,将这些暗月魑魅悉数干掉的,只有一个办法。
音杀。
想罢,一曲恍如地狱冥府的恶鬼们发出的如泣如诉哭声般的诡幽小调,便自她指尖与短笛中缓缓飘出。听之,直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彼时,官道的尽头,正准备出城的一亮华丽马车里,蓦地爆出一声冷喝,“停车!”
下一刻,一个生了一张极端妖娆容貌的男子猛地掀开了车帘,从车厢里钻了出来,脸上布满了震惊,十足妖冶的一双碧绿瞳孔,正在不断的紧缩着。
赶着马车,头戴垂纱斗笠遮面的两名女子闻言,不得不赶紧勒马停车,纷纷跳下马车,为钻出马车的妖娆男子让开了地方。
“宫主,怎么了?”脚下甫一落地,两名女子便异口同声的问道。
“嘘,你们听。”男子竖指在唇前,示意两人噤声,赤足一点,便翩翩然上了车棚顶上,闭上了双眼,侧耳聆听。
两名女子见状,不敢多言,便听话的学男子一般,闭上了双眼,洗耳恭听。
没多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子忽的捂嘴惊叫一声,“是师叔的碧落黄泉!”
另一个女子则不断摇头,语气都在发颤,“不,这不可能,师叔不是已经……。”
“世间,除我魅音关门弟子水玲珑外,绝无第二人会碧落黄泉之音!”魅音一双碧眸发出璀璨的华彩,唇漾开一抹久违的弧度,语气充满了笃定。
两名女子仰首望着太久没有过笑容,只为她们师叔水玲珑而笑的音杀宫宫主魅音,有些微的失神。
“玲珑……为师这就去寻你,从此以后,为师再不让你离开。”抬眸,望着一望无垠的碧蓝天空,魅音笑着,笑的恣意妖娆,令苍穹都失了光彩,蓦地,笑容陡变的狠绝而冷酷,碧眸透出不属于人该有的妖异眸光,“绝、不。”
语落,赤足在车顶上一点,一身青衣的整个人,便如翩飞的青蝶,循着曲调的来源,盈盈飞去。
两名女子对望一眼,只得叹息了口气,便尾随在了魅音身后。
影捂着仿佛被丝线紧勒住了心脏的胸口,双目圆睁,眼白已有无数血丝迸出,让他平日既不出众也无甚表情的脸,十分的扭曲可怖,一向无波无澜的视线此时无比惊惶的望着官道正中,血河之中,累累尸体之上的胭脂雪,“胭,胭脂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只是以为这胭脂雪不过学了她生母莫千寻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或者学了些毒术,所以他这次带的人全副武装,一身全是防毒装备,可是没想到,却没想到她竟然,竟然武功和毒术半点没用,却用这早在江湖上已经失传百年的音杀!
闻声,垂眸的胭脂雪浅笑嫣然,蝶翅般的双睫缓缓抬起,冰冷的视线疏懒的扫过一地血管爆裂七孔流血死相可怖的一干暗月魑魅,最后,定格在了道旁一处楼台上,瘫倒在围栏上的影身上,眉角些微的挑动,绛唇微抿,“原来还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影大人,本王妃,可真是失礼了。”
很好,这次不用她主动,燕煜你就自己先露出了你背后隐藏的一角实力,真是,非常好。
“所有人,不要用内力,都不要用!”强制扶着围栏站起身,影大声对还隐藏在暗处的暗月魑魅十分急切紧张的命令道。
“影大人不愧是太子殿下的一等军师,不光朝堂上的权谋人心的揣测,知之甚详。连对江湖之中的武学,也知晓的这般清楚,真令本王妃,万分的钦佩。”边云淡风轻的笑说着,胭脂雪边漫不经心的从左腕间卸下一只纯金雕花手镯,镯子下,是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尾端以根根泛着寒光的银针结尾的冰蚕丝。
虽然没有领教过胭脂雪用冰蚕丝杀人夺命的样子,但影深深的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向来泰山崩于倩而面不改色的脸立时慌乱起来,“快撤!撤!!”
随之,四面八方有远有近,皆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其中,不乏有隐忍的闷哼声,紊乱的脚步声,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影大人就这么走了,连对本王妃叩拜敬礼都不曾,唉,还真是没有礼数呢,也不怕丢了东宫的颜面,丢了你们太子爷的颜面。”胭脂雪扯唇一笑,明明笑的美艳至极,却透出了无以言说的嗜血和残忍,全部解下冰蚕丝,在她指尖丝丝缕缕的萦绕,无数绣花针衔于指缝间,“不如,就让本王妃这个皇嫂,代太子殿下,好好管教管教你们这些不知礼数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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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再与魅音相残杀
“影大人就这么走了,连对本王妃叩拜敬礼都不曾,唉,还真是没有礼数呢,也不怕丢了东宫的颜面,丢了你们太子爷的颜面。”胭脂雪扯唇一笑,明明笑的美艳至极,却透出了无以言说的嗜血和残忍,全部解下冰蚕丝,在她指尖丝丝缕缕的萦绕,无数绣花针衔于指缝间,“不如,就让本王妃这个皇嫂,代太子殿下,好好管教管教你们这些不知礼数的奴才。”
软轿内,早在胭脂雪笛音起时,就赶紧将自己的穴位点上,强制封锁住内力的燕楚,这厢开始一边给自己解穴,一边挑帘望向了外边的情形。
一地的尸体,满地的血流成河,燕楚皆是视若无睹,视线只灼灼于那抹艳色上,担忧徐徐敛却,绯唇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
“燕王妃,你隐藏如此之深在燕王左右,如影没有猜错,想必,当初的万花楼群臣聚宴谋反一事,果真是你同燕王一手策划的吧!”影哼笑两声,目露疑惑,“可影不明白,你的如此周折,最后的受益者,却是二皇子燕卿呢?”
“你想知道?”胭脂雪也笑,挑高了蛾眉瞧向影,“有个去处,你只要去了,就一定会知道。髹”
言罢,便抬起素手纤纤,指尖欲将数枚银针,弹向影。
然,正欲动手之际,一声横空而来的怒斥打断了一切,“胭脂雪,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闻声,胭脂雪的手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剧烈抖动了起来,衔于指缝的无数银针悉数坠落,脖子,僵硬而机械的转向身后声音的来源,一眼,便已令她瞳孔寸寸缩紧,红唇颤栗,“师……。蠹”
后面的字没有说出口,她猛然一惊,将那字生生吞入了腹中,笑容微僵,“没有死于您的三千鸦杀,真是对不住了,魅音宫主。”
“哼。”踏风而来的魅音冷哼一声,袖手一挥,从袖中便飞出一道白绫,如条白蛇一般,生生将胭脂雪的长颈勒住,赤足甫一落到满是鲜血的地面,手中白绫一扯,便将胭脂雪整个人,都扯到了他的面前,凝视她的碧眸,沁出一抹冰凉的妖光,“说,刚才那首音杀曲子,是不是你的吹的!”
他早该料到,早该料到这个在角斗场使出驯兽之法救出燕煜那该死之人的她,不定也该精通其它驭兽法门,譬如,以音控兽。
如不是以音制音,他的鬼鸦怎会几日未归,行踪全无?
胭脂雪被勒的气息一弱,也不知是因此而脸色瞬间惨白,还是因为魅音的问题而面色发白,绛唇紧抿,一字未吐。
那厢唤暗月魑魅逃命却已知逃不掉的影,此番看到突然出现的魅音,又见魅音对胭脂雪如此疾言厉色,似有冤仇一般,便眼珠一转,指着胭脂雪忙道:“没错,刚才那首诡异的曲子,就是燕王妃吹的,我那些死相其惨的兄弟,全都是拜她此曲所赐!”
该死的……胭脂雪闻声陡震,暗暗咬牙,眼角的余光带着锋锐杀意的斜向影。
刚才她就不该啰嗦,不该留这多嘴的混账狗命!
轿中的燕楚看到这,一颗心狠狠揪起,双拳在袖中紧握,因为牙关紧咬,面上的青筋和肌肉都在抽动。
他很想,很想现在立刻就把她救下,哪怕是自己装疯卖傻的伪装就此失去,他也混不在意。
可是,自从前日一役,他始终难忘她对这个音杀宫宫主害怕恐惧的眼神。
他实在太想知道,太想知道她那层最神秘的隐藏身份,究竟是谁。
他想了解她,想知道她的一切,她的所有。
太想,太想太想知道了。
所以现在他必须忍,必须忍到她亲口说出,她,究竟是谁。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本座关门弟子的隐秘绝学?!”对这个既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的真实结果,魅音有一瞬的怔忡,反应过来时,纵然语气依旧冷酷彻骨,手上的白绫依旧紧勒胭脂雪的脖颈,可那语气和力道,却远远不及刚才的凶狠。
只有清楚的感觉到了魅音这细微变化的胭脂雪暗暗吁了一口气,幸好,幸好魅音还没丧失理智,没将关门弟子后的姓甚名谁说的明白,一旦让那影听了去,他的关门弟子是前任太子妃水玲珑,而她胭脂雪又会水玲珑的绝学音杀,试问,影会怎么想?他若能活着回去告诉了太子燕煜,那燕煜又会怎么想?
届时,她刚刚建立起的太多东西,恐怕全都会付诸一炬。
“回答本座的问题,你是聋子吗?!”对于胭脂雪的心不在焉,魅音十分的恼羞成怒,手腕一绕,勒紧胭脂雪脖子的白绫便又收紧了一分。
胭脂雪被勒的险些上不来气,蓝眸一凛,冷笑在唇畔浮起,“宫主以为,若不是她亲手传授,我又如何能得她的真传?”
事到如今,她若不编织些故事蒙混过去,恐怕,以魅音冷血暴戾的性子,很快便会没了耐性,将她给杀了。
只可惜,不论武功还是音杀,她没有一样是他的对手,若真打起来,她走不过他十招。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她收的弟子?”魅音有些不敢相信,“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你真是她的弟子,她为何没有告诉过我,她怎么会不告诉给我,她明明那么乖,那么听我的话……。”
话到最后,魅音眸色一利,杀意蓬勃而出,手中白绫狠狠一勒胭脂雪的脖颈,清晰可闻骨头被压迫的脆裂声响,“你在说谎,你在骗本座,是不是?!”
“咳,咳咳……。”胭脂雪呼吸一窒,面色越发白的渗人,因声带被骨头压迫到,低笑声,便变得沙哑而刺耳,“呵呵呵……宫主确定那是你认识的,你一手养大的她么?正如她不确定,宫主你是她所认识的,所抚养她的那个人,不是吗?”
从小,她敬他爱他,把他既当师,又当父一样对待,可是她却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
“住嘴!住嘴!!”魅音双手狠狠捂住了头,十指深深陷进一头雪白的银发里,全身的冷戾萧杀之气,在顷刻间,全部的土崩瓦解,全被浓烈的痛苦取而代之。
胭脂雪完全没有料到,向来残暴冷血,喜怒无常,乖张嗜杀,从不把任何人当成人看的魅音,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会有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会露出在他脸上从未露出过的痛苦一面,简直,就像疯了一样。
见他如此痛苦疯狂,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的生疼。
这个人,毕竟养了她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哪怕只是把她当成那些被驯养的畜生一样的对待。
哪怕她因为那个残忍的真相,而恨他怨他气他怕他,最后离开他。
那曾对他已然根深蒂固的情感,却从未改变。
心脏的疼痛,令胭脂雪眼睛湿润,手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抚上他的容颜,好想开口问问他,为何才短短三年不见,您竟然苍老了?
然,她的手还未触及到魅音时,背后却传来了一声熟悉急切的喊声,“娘子!”
这声喊声令她浑身一震,头下意识的转了过去,没曾想,却看到的是,影正拿长剑刺向自己,可那把长剑并没有刺进她的身体,而是,而是刺进了挡在她背后的燕楚身上!
轰得一声,胭脂雪只感觉自己被雷劈到了一样,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双腿发软,血色褪尽的唇张了又张好几次,方才发出似从心底咆哮出的声音,“傻,傻子,傻子!!”
扑通一声,脚下一软,转身连同被身体刺穿的燕楚一同瘫坐在地,泪,顷刻坠落,“你这个傻子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见势头不对,干脆趁机刺杀胭脂雪,却刺中的是燕王,影浑身一震,再顾不得其它,只得弃剑迅速逃离。
虚脱一笑,燕楚吃力的抬起手,欲去抹掉她滑落的眼泪,“娘子,娘子别哭……楚儿不疼,不疼的……。”
其实在冲出去的那一刻,当把冰凉的剑身刺进自己身体的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傻到用自己的身体为这个臭女人挡剑。
可他的身体就是这么出于本能的做了。
呵,或许真是装傻太久,真的要变成傻子了吧。
不过他很高兴,她注视那魅音的视线,终于全部都放到自己身上来了,真是,太好了……
看着那柄几乎要刺穿了燕楚心脏的长剑,胭脂雪全部的心思和视线都胆战心惊的放在了上面,哪里还有时间去顾及逃走的影,便是连身侧的魅音都已忘记,眼里心里只有在自己怀里浑身是血的小傻子。
“王爷别怕,妾身会治好你的,妾身一定会治好你的。”抓住燕楚快要触到自己落了清泪的脸颊的手,胭脂雪强制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浑身内力一震,便生生将魅音勒在脖颈上的白绫震碎成了无数碎片。
就连魅音与恰时刚到的那两名随性斗笠女子,都生生被她这股浑厚的内力,震退了数步。
因为有内力支撑,胭脂雪抱起燕楚并未如何吃力,足下一蹬,便抱着燕楚如离弦之箭般眨眼间闪到了数丈之外。
再几个眨眼后,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踪影。
“好,好快的身法,的确与玲珑师叔不相上下!”魅音身边的那两名女子,止不住的咋舌。
此刻的魅音,也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讷讷望着胭脂雪那已经消失无踪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感,自他心头油然而生……
胭脂雪没有带燕楚回府,而是直奔皇城,皇宫内院里的混挲园。
脚轻熟路的避开皇城中的侍卫,也幸好混挲园与皇帝寝宫较远,不在锦衣卫的防御范围,才能让她与前日同样进入这里的燕楚如入无人之境。
纵身跃进了混挲园,穿过重重混挲树,待到混挲园正中的摘星楼,一脚踹开了摘星楼的房门,抱着燕楚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正躲在摘星楼里炼制丹药的明了这次真被吓得不轻,人几乎都是从丹炉前的软垫子上跳了起来的。
得见来人是胭脂雪,扑通扑通的心肝才平复了下去,可转念一想,胭脂雪,燕王妃?
再看胭脂雪怀里还抱了浑身是血的燕楚,眼皮子顿时直跳,心肝立马提了起来,欣喜交加,因激动,说话都有些吞吐,“燕,燕王妃?您,您怎么,在,在这?”
她没死,她竟然没死!
那这么说,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重生之血,她就是!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长百草,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治好燕王。”走到屋子内唯一的软榻前,一面将燕楚十分小心翼翼的放下,胭脂雪一面声音沉如水,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你,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明了有一时的错愕,可旋即似想明白了什么,眸子一瞠,有些难以置信,“你,你就是那个你自己口中所称的那个神秘的蒙面女子!”
“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啰嗦了,你只需听本王妃的命令行事。”放好燕楚,旋即转身,胭脂雪冷面含霜,面无表情的面向明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冷冽霸气自周身散开,“懂了?”
明了立时被她强大的气势所迫的喘不上气来,心头窝火,甩袖冷哼,“燕王妃,这好像不是该有的求人态度吧?燕王,可是已经命悬一线了呢。”
“呵呵呵呵。”发出一声冷笑,身形一闪,胭脂雪立刻便到了明了身前,五指成爪,紧扣在了明了的脖子上,冷艳至极的面庞寸寸紧逼明了,“怎么,想反咬本王妃一口?是忘记你落在本王妃手里的把柄了?”
“我当然没忘,可我告诉你,你若不应我的要求,不把你的心头血剜出来给我,就算你把我的身份告知给玄冥宫,就算你把千影还活着的事情交易给玄冥宫,哪怕你现在就是杀了我,我也是不会救燕王的!”明了脖子一横,索性豁了出去似的说道。
“好,很好。”难得见这个素来胆小如鼠的明了如此硬气,胭脂雪不怒反笑,手便松开了明了的脖子,语气云淡风轻极了,“那本王妃,现在就去杀了莫千影,何如?”
想要她的心头血,哼,还不如直接说要了她的命还干脆一点。
这个明了,到底在背地里做些什么,突然莫名其妙的要她的心头血做什么?
明了没想到胭脂雪如此软硬不吃,更没想到她竟然还知道了千影的所在地,不得不咽了口唾沫,只得举手妥协,干笑两声,“别生气别生气,我答应就是,答应就是……。”
边说着,边走到榻前,为燕楚查看起了伤势,一见那柄剑准确无误的插在了燕楚的心口处,不免好一番长吁短叹,“唉,燕王啊燕王,你堂堂一代枭雄,也不知撞到了什么煞星,命格如此多舛。”
一侧的胭脂雪听到明了这番感叹,沉默不语,神情有些许的恍惚。
这煞星,不定就是她吧……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或许这个小傻子还能在毒入心脉前的时间里,过上一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可遇到她之后--
却三番两次在生死线上挣扎。
“燕王妃,如果微臣所料不错,您武功定然不弱,那么,这拔剑的人选……。”一旦医治起病人来,明了整个人都会特别的严谨正经起来。
“非我莫属。”快速收敛好心神,胭脂雪毫不犹豫的接下明了的话。
“那好,您先将王爷受伤部位的衣服全部剪开。”边说,明了便将榻头案几上的一把银制剪子拿起,递到了胭脂雪的面前。
胭脂雪没有迟疑,接过剪子,便动作利落的开始为燕楚已经染透了鲜血的伤口周围的衣服全部剪开,表情十分的凝重而认真。
虽然她动作相当的利索干脆,可见其这种事也没少做过。
可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手没有哆嗦。
当染透了鲜血的衣布被剪开,露出燕楚那长剑直刺心窝的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伤口,胭脂雪只觉那一刻,好像自己的心窝子,也被剑给捅了一剑。
准备好了银针的明了搬了一把椅子到榻边,取出几根银针,然后扎在了伤口周边处,边落针,边严肃道:“王妃,拔剑时,你且用内力先护住王爷心脉。”
胭脂雪微微颔首,左手与燕楚右手十指紧扣,右手,则一点点握上剑柄,深吸了一口气。
但听明了喊了一声‘拔’,胭脂雪的手便机械的将长剑用力拔出,立时,剑起,带起一股滚烫的热血,溅了她一脸。
“幸好幸好,这剑没有粹毒,王爷这心脏天生长得偏右了一点,这才没有伤及要害……。”明了一边庆幸的絮叨,一边手上半点也不马虎的落针,以银针封住血脉的方法止血。
拔出剑的那一刻,胭脂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抽走了,好半天,才在明了这些絮叨中,缓过了神来。
哐当一声,胭脂雪将剑扔到了地上,沾了血珠的脸冷若冰霜,萧杀之气尽显,宛若冷面嗜血的修罗,“长百草,你易容的千张百面在何处。”
明了一愣,继而无可奈何的摇头,暗骂一声强盗行为,然后干咳一声,“咳,就在你左手过去靠墙的壁柜上,最顶层的那只白玉盒子里……。”
闻言,胭脂雪便转身走向左侧的壁柜,踮脚取下了那只做工精美精雕细琢的白玉箱子,打开后,随手从箱子里捻起一张薄如蝉翼,透如水晶的人.皮面具,走到柜子前的一面明了寻常用来忽悠老皇帝的八卦镜前,临镜照面,将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十分的服帖轻薄,很快,一张与胭脂雪这张艳容完全相反的清秀面容便显现了出来。
见假面已成,便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当作面纱戴上,而后,转首凝视了榻上一脸惨白的燕楚好一会子,胭脂雪才身形一晃,随手取了明了的炼丹小童晾在院子外的雪白衣袍,就出了摘星楼。
离开摘星楼出了皇城,胭脂雪一边扯碎了身上的外罩红纱裙,一边将雪白衣袍套在了身上,脚下是马不停蹄,直奔二皇子府。
燕煜既然如此两次三番的挑衅,屡屡伤了小傻子。看来,是时候,她该加速计划,主动出击了……
东宫。
“什么,胭脂雪会音杀,还将派出去的二十名暗月魑魅,杀得只剩下了五个?!”燕煜不可谓不震惊,不可谓不震怒,猛地从榻上起身站起,“当初不是曾派过燕云十三骑去刺杀过她,为什么这些混账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本宫这件事!”
还有,上次在角斗场,他还以为,胭脂雪只是武功出挑,怕是也会使些毒物,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使江湖失传百年的神秘绝学,音杀!
当然,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前任太子妃,以前的水玲珑,现在的胭脂雪,曾是音杀宫原来可以接掌这届宫主的传人。
水玲珑会音杀,一直都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隐晦,除了音杀宫屈指可数的人知道,还有她真正的关门弟子吟风外,便再无旁人知晓了。
“只怕是,以十三骑的武功,还未到能逼她使出这杀手锏,所以,他们才并不知晓。”影分析的理所当然。
不过,任影如何聪明,也不会想到,胭脂雪就是水玲珑,而吟风是水玲珑的徒弟,为了不使胭脂雪身份暴露,自然将这件事的始末隐瞒了下来。
“废物!废物!这帮废物!!”原先正在被燕煜拿在手里赏玩的青铜古剑,现在却完全在他手里做回了原来的利器,随着他的疯狂挥舞,那些个桌椅摆饰木柜全都碎裂在了古剑之下。
影仍旧如往常那般淡漠没有表情的如一尊石雕人一样,静静的看着狂怒到发疯的燕煜。
不过很快,燕煜便渐渐冷静了下来,将剑拄在了地面上,支撑着气息不稳的身体,眸子紧闭,“你说,燕楚为了不让魑魅抓走胭脂雪,在打斗中,误伤了?”
这件事必然瞒不过埋在燕王府的眼线,这些眼线也必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给太子,所以,影并没有将这件事也隐瞒下来,而是依葫芦画瓢,彻底的改变了说词,“是。”
“伤的重不重。”并没有因为燕楚受伤而感到愉快的燕煜,神情反倒变得有些沉重。
“依属下看来,生死一线。”影如实回答。
“啧。”燕煜烦躁的皱紧了眉头,“你们办事怎么就这么不长心的?如果本宫想要他死,岂还会费尽心思特意亲自去玄冥宫索求让他变傻的毒药?他要是死了,这不仅是朝野会动荡的事情,倘若一旦外传,被其它国家的探子知道了,你以为,我们的国土边境还能像现在这么太平?到时内忧外患,对本宫能有什么好处!”
“是,这次是属下办事不周,还请殿下责罚。”影双膝跪地,抱拳面无表情的请罪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先进宫和母后商议一番再说。”精神一振,燕煜睁开了充满了浓的化不开的阴霾双眸,起身,将古剑随手往后一甩,古剑在半空翻了几个跟斗,便准确无误的插进了影手里的精美剑鞘中。
看着自己手中准确无误落进了剑鞘,却也差点削掉了自己半边脑袋的古剑,影眸光闪了闪,太子这明显是在警告他做事不要太过,“属下这就着人准备好一切事宜,万一……燕王死了,属下也好能及时封锁住消息。”
燕煜懒洋洋的唔了一声,屈指弹了弹衣摆,便信步走出这书房。
没曾想,刚一走到书房外,便瞧见了端着托盘走来的青禾,燕煜脸色微沉,语气十分不善,“不在落水宫伺候你们家小主,到这来作何。”
青禾原就料到太子不会有好脸色,却没想到太子的反应如此的不快,倒是微微怔了一下,咬了咬唇,才将手里的托盘越发举高,回答的十分小心翼翼,“回,回殿下,是小主觉着快到临盆的日子了,想求殿下,给小皇孙先赐个字。”
“呵,都还没生出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赐了字,又能有什么用?”不耐烦的说完,燕煜便甩袖大步离开了。
没想到如今孩子这招也是不管用了,青禾颓丧的跌坐在了地上,望着燕煜头也不回离开的冷绝背影,不禁有些替水玲落悲从中来。
她是水玲落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水玲落和太子那点勾当,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却也能猜到个十之八.九。
试问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害的满门惨死,不光是内心受到了多大的煎熬不说,可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却是这个男人的利用殆尽,不过是这个男人的无情抛弃。
“只要太子想,便可以有无数个皇长孙。”随后,幽幽从书房内走出的影,漠然继续道:“这招你们还没用腻,太子却早就已经应付腻了。”
闻言,青禾愤怒的从地上跳起,“影大人,如果你想讽刺想挖苦想嘲笑,那就冲奴婢来好了,不要连带我们小主一起被你羞辱!”
“如果你还想你们主子重获太子的恩寵,就最好对我的态度放好点。”影目光冰凉的扫过青禾的脖子。
“你……!”青禾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好像被无形的刀子划过一般,惊恐的步步倒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影不语,转身,往如今僻静的再不复往日那般繁华喧嚣的落水宫走去。
青禾见状,大口呼吸了几次,一脸担忧的追了上去,唯恐这条太子身边被人戏称毒蛇的冷血男人,会对自己的主子不利。
………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胭脂雪便到了二皇子府,轻车熟路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进去。
二皇子府不比戒备森严的燕王府,也不比豪华气派奴仆姬妾成群的东宫。
宅子不大不小,奴仆不多不少,陈设不新不旧,姬妾什么的,更是一人没有。
整座宅子只能用八字来形容,清幽风雅,空空如也。
其实,哪怕现在胭脂雪是大摇大摆的走进这二皇子府,也不会有人阻拦,有人盘查。
用当年子卿的一句笑谈来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若没做什么亏心事,又何惧有人会来他这盗取什么他的把柄,偷取他的什么秘密资料呢?
走在空无一人的院落里,踩着一地的梧桐落叶,望着明明春季,满院子都长了一树的枯叶的梧桐树,心下,晦涩酸楚极了。
“寂寞梧桐,锁清秋……。”缓步走至一棵梧桐树前,抚上梧桐干燥粗燥的树干,胭脂雪酸涩的吐出这样一句话。
梧桐原是她的最爱。
她还记得,以前来这时,这满院种的是最好种植存活的万年青,一年四季常青不败。
当初她不过只是一句戏言,说喜欢晨起时,能在满院的森森梧桐树下,挥舞手里的刀剑,恣意潇洒,纵情挥汗。
没想到子卿……
院子的正方,便是燕卿起居的主屋,为了能时刻看到这些梧桐,时刻关注它们的长势,燕卿便刻意着人在屋子正前方,开了两扇落地窗。
此刻,早已朝拜完皇帝后,走了民间热闹小道回了府的燕卿,闲来无事,便回了主屋,到落地窗前摆放的书桌前,继续起了之前未完成的画作。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他画画向来专心一致,从不走神,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却在画到重要时刻时,却鬼使神差的分心望向了窗外,而这么恰好,就将院中抚着梧桐尽伤感的白衣女子,纳进了眼中。
一时,不知为何,他被这样伤怀凄美的画面触到了心底的一片柔软,便怔愣住了。
待手中狼毫饱蘸的浓黑墨汁,吧嗒一声,落在了雪白宣纸上,那画好的弯弓射雕的女子脸上时,燕卿才猛然惊醒,见画中女子原就不美的脸上再染了如此大的一块墨迹,不禁又怒又恼,拿着画就气势汹汹的冲向了害他画作被毁的始作俑者,“你来做什么?!”
满腹的惆怅被燕卿这怒气冲冲的低喝声惊醒,胭脂雪睫毛微颤,徐徐张开,侧头,撇向燕卿,素来冰冷的一双蓝眸,此刻却有水汽浮动,似寒冰消融,“为什么,明明这里不适合种植梧桐,为什么还要将它们种在这里……。”
明明不适合,却还要强制如此,换来的,就只有死亡。
子卿啊,你为何如此执念。
---题外话---现在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们很多人看文都很不仔细,看到后面都蒙圈了,连很多最基本的人际关系和一些恩怨原因都傻傻搞不清楚。我希望你们这些小家伙最好重新看,或者评论提问,不要辜负了我这么认真写这文的心思,为了能让你们看懂,我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去想那些小细节,又改了多少遍,结果你们都这样,是想气死我吧?还是想让我干脆写水文?
第一百章 计划提前逼子卿
子卿啊,你为何如此执念。
望见胭脂雪那样寒冰似的眼睛现在却若两汪融化的海水,柔软到了人心坎里去的感觉,令燕卿不禁一窒,而胭脂雪接下来的话,却若在他身上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令他狠狠打了个激灵,回了神,“种或不种,那都是我的事,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他的语气很不好,有着说不出的厌烦。
之前早上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这让他有些懊恼,明明知道这位是个怎样不知检点的女子,却还要为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失神,简直是……
越想越恼火的燕卿,立刻伸出了手,作出请的手势,“如果皇嫂没什么事情,还请快些离开我的府邸,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传出瓜田李下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当然,如果皇嫂不介意,尽可以去找别人,只要别来找我就成,因为,我介意。髹”
话越说到后头,语气越是嫌恶和冰冷。
认识子卿也有两年之久,可胭脂雪却从来没见过素来被打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标签的他,会有这么生气,这么不顾温雅形象,还如此刻薄恶毒的时候,倒是有刹那的错愕。
旋即,噗嗤一声,放声大笑起来蠹。
她这么一笑,却着实是把燕卿给笑懵了,越发的怒不可遏起来,“喂,你笑什么笑,还不快……。”
滚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这样爆粗口,可不是他的秉性作为。
“我笑,自然是因为我觉得好笑。”阴郁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胭脂雪戏谑的睨向燕卿,“还没见过我的真容,就开始唤我嫂嫂,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么?怎么,你就那么怕你的那位嫂嫂调.戏你,以至于害了如此的妄想,见着个女的,就怕的以为是你那位嫂嫂么?”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讽刺别人不成,现在却被倒打一耙的调侃,向来口才不好,性子又温吞耿直的燕卿,涨的双颊绯红,如落了晚霞在他脸上,称得他这张清心寡欲的脸,倒是有了几分人气儿。
见着燕卿这张与那傻小子五分相似的脸露出如此羞囧的表情,不经意在脑海里便浮起那傻小子平日从不知羞是何物的撒娇样子,胭脂雪眼睛里都透出了笑意,伸手便摘下了脸上用丝帕当作的面纱,“如果二皇子非要见了我的真容,才肯与我合作,那我便让二皇子瞧了,又有何妨。”
燕卿气的咬牙,张口便是辩驳,“谁要看你……。”
余下的话,都被生生卡进了喉咙。
面纱落下,露出的,是一张清秀无比男女难辨的容貌,只是因为骨骼纤细,再配上那双过度惑人心神的幽蓝眼眸,才更添了几分女子的气质。
“怎,怎么会……。”燕卿不可谓不惊讶,他原以为,有着那样气度风华,长着那样一双勾魂夺魄还同样冷到极点的蓝眼睛的女子,必定是那胭脂雪无疑,没想到,没想到。
将燕卿的错愕惊诧却独独没有厌恶的反应收尽了眼中,胭脂雪心底多少有些纠结的失落和酸楚。
幸好她向明了那老小子要了这一张人.皮假面,若真是现在用了胭脂雪的脸,只怕,是真要被子卿赶出去了不可的。
她知道上次她舍身自己,舍弃燕楚那傻子,而去救了对胭脂雪来讲,应该完全不相干的太子一事,仍旧令子卿耿耿于怀。
本来她也不想多在意,却没想子卿对自己的成见越来越深,越来越厌憎自己。
这些成见和厌憎终究会成为彼此结盟的绊脚石,所以她只能再一次违心的欺骗子卿,只能如此。
思及于此,胭脂雪速度将失落和酸涩咽入腹中,面色一正,收敛好心神,语气严肃道:“昨日皇子殿下您的生辰,想必已经把太子寵妃,陵落的真面目看的清清楚楚了吧?”
听到提及此事,燕卿面色一沉,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可那又如何,这也并不代表她会丧心病狂与太子勾.结,去害死自己的家姐,害死自己全族性命吧?虽然吟风是同我说了他所谓的来龙去脉,可是证据呢?谁又能保证,不是你收买了吟风,让他在空口无凭,捏造故事。”
虽早知道以子卿的耿直定会这样替水玲落和燕煜这对狼心狗肺的狗男女辩驳,可现在真的听到了,胭脂雪却仍旧很不是滋味,不由也是怒了,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皇子殿下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呢。”
“你什么意思?”燕卿听出了她话里意味不明的不善味道,戒备的看向她。
东宫。
落水宫。
“什么?!”正在缝制小孩儿衣物的水玲落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连手指正被绣花针扎到了也不觉得痛,眼睛只一味死死的盯在面前的影身上,面目有些狰狞,“不是你说她死了吗?你是你说的吗?!为什么那个贱人还没死,为什么!!”
对于水玲落会知道胭脂雪昨夜假死之事,影没有半点的惊讶,以他的内力武功,昨晚早听到了青禾在门外偷听的声音,“昨晚燕王府的秦管家严令不准人靠近主屋,所以线人知之甚少,其中的详尽细节,恐怕也只有燕王妃燕王还有秦管家三人知道。”
闻言,水玲落几乎抓狂,拿着手里的剪子,疯了般的划拉起了支架上绣着的小孩衣服,仿佛那就是她想要杀死的胭脂雪,“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顷刻,那么小小的一件孩子衣服,便被划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站在一边青禾见到自家主子如此疯狂,唯恐她手中那把剪子不长眼,即会伤了自家主子自己,怕是她也要遭受池鱼之殃,想到此,不由愤愤看向了影这个挑起此事的始作俑者,“影大人,看到我家小主如此失态,您满意了?您若是看够了,就请自行离开吧!”
说罢,毫不客气的伸手作出请的手势,撵起了人。
影却对青禾的撵人态度视若无睹,目光所及,只在气到疯狂的水玲落身上,“如果小主想要复寵,想要铲除眼中钉肉中刺,属下,倒是有一计。”
听言,水玲落手上的动作蓦地一顿,然后转头,还未收回也不想收回的阴狠目光毫不掩饰的上上下下打量起了影,“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她是气疯了,但不代表,她的脑子也气疯了。
“就当是,为日后的靠山,未雨绸缪吧。”水玲落和太子是一类人,一样的心狠手辣,多心多疑,如果说没有目的,她反倒疑心,所以影倒不如说了这样说的过去的理由,目光落在了水玲落隆起的小腹上。
闻言,水玲落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生怕影那样像毒蛇一样犀利的眼睛会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更怕失了这次复寵和铲除胭脂雪的大好机会,不由将信将疑的催促道:“你说,我听听看。”
“顺皇后意,主动为太子选取太子妃,顺太子意,把燕王妃,替太子弄到手心里。”影慢条斯理,吐出一字一句。
然,这从他嘴里说的云淡风轻的一字一句,听到了水玲落的耳朵里,简直犹如平地惊雷,瞠目结舌,“什么?!”
二皇子府。
“如果我让水玲落亲口说出所谓的事实真相,那是不是就代表,二皇子你愿意和我结盟?”缓缓抬手,摊开掌心,接下一片在空中摇摇曳曳的暗黄枯叶,胭脂雪垂眸浅笑。
燕卿抿唇,默了默,仰首望着头顶飘洒落下的一树枯叶,如一只只死去的枯叶蝶的梧桐叶,透过落叶洒进眼底斑驳阳光,却暖不了他琥珀眸子深处的寂寥,“是,如果真如吟风所言,玲珑是被他们联手陷害致死的,那么,我愿意。”
看着这样的燕卿,胭脂雪的眼底,闪过一丝动容,还有,不忍。
子卿素来淡泊名利,朝野之争并非他所愿,可他却不得不争,不得不抢,因为他手底下还有数十名官.员,还有数百名官.员的妻儿老小,生母的娘家人,以及二皇子府的一干奴才,这所有人的性命,都全维系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本可以就这样继续醉生梦死,继续自由自在恣意的活下去,就算活的颓败,活的行尸走肉,可他,终究是自由的。
可现在,却是她硬将他重新卷进了这场夺嫡风暴,硬用自己的惨死来捆住他,让他重燃夺嫡雄心,做他不愿做的,手足相残。
她的自私,她的卑鄙,兴许,会害死一心一意唯一对水玲珑真心的这个男人……
“到时……就算你若知道了真相,不愿参与,我也绝不强……。”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胭脂雪终究还是退让了一步。
“我是自愿的,没有人能强迫的得了我。”淡淡收回目光,微微垂下头,燕卿眸色坚决的望向胭脂雪,眼底,甚至涌起一丝丝杀意,语如利刃,“倘若事实确实如此,我必要为玲珑,讨回这一笔笔血债。”
从未见过像不是人间烟火,谪仙般的燕卿,露出过如此狠戾一面的胭脂雪,身子一震。
子卿,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将你牵涉进来的,是不是?
如果我自私的复仇,是会成为将你推入地狱,让你变成魔鬼的恶手,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东宫。
“你让我劝太子选太子妃,还让我帮太子把胭脂雪那个贱人弄到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水玲落有些神经质的笑了,“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是啊,你吃错药了吧你!”青禾毫不客气的,直接甩了影一记大大的白眼。
比起两人的激动,影表现真是太过风平浪静,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腰间已经换好的新佩剑,“这太子身边这么久了,小主不会不清楚,太子最听谁的话吧?至于帮太子弄到燕王妃嘛,其一,既可以表现的小主您大度,又可以表现的小主你,很聪明,不是。再说了,那燕王妃一旦进了东宫,小主你又恢复了往昔的寵爱和特权,那一个在你眼皮子底下的燕王妃,还怕制服不了吗?”
说到这,影神色一正,转了身,“属下已经言尽于此,做与不做,全凭小主自己思量。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恕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便踩着轻飘无声的步伐,离开了落水宫。
出了落水宫的大门,影那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蓦地扬起一抹诡异悚然的微笑,拇指一挑剑柄,崭新的银晃晃的剑身便从剑鞘冒出半截,“小主,你可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呐……。”
燕王妃,影这兄弟们的血债,还得,血来还。
“小主……。”青禾望着呆如木鸡的水玲落,想靠近安慰安慰,却见水玲落手中的金剪子寒芒毕露,又是不敢靠近,一时踌躇无措。
“他说的没错,他说的没错……。”水玲落像着了魔一样,嘴里絮絮叨叨的,都是这一句,双眼冒着渗人的光。
只要她还聪明,就能让太子以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是一枚弃子。
还有,影也说得不错,一旦真让胭脂雪进了东宫,到了她的地盘,她要想捏圆搓扁这个小狐狸精,还怕没有办法么?
越想越是兴奋的水玲落,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剪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起了自己未绾起的乱发,一边急切的吩咐起了青禾,“快,快,准备笔墨纸砚,要最好的上等供纸!还有上好的银子首饰,赵嬷嬷最爱的糕点!”
青禾愣了愣,但见水玲落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和自信,便忙不迭的点头,展露笑颜,“是,是!”
二皇子府。
“怎么,你心虚了?”燕卿怀疑的凝视面色难看的胭脂雪。
迅速敛却思绪,胭脂雪扯出一抹假笑,“我之所言句句属实,何来心虚一说。”
“可你不是千方百计让我同你联盟么,如今我是答应了,你的表情似乎在表示你并不高兴,甚至还有隐隐的担忧。难道,这不值得我怀疑吗?”燕卿脑子不笨,说的句句在理。
胭脂雪轻笑,将眼底的纠结悉数敛却,偏头,戏谑瞧他,“二皇子真是一点也不善解人意,这可不怪乎我,会担心二皇子的能力程度了。”
“你!”向来不轻易动怒的燕卿,此番又被轻而易举的挑起了怒意。
说来还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这张不是那个不检点的大嫂,他也没有无端讨厌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可怎么就这么忍不住,想要生她的气,就这么烦她呢?
简直就跟对待那个不检点的大嫂,想要对待的心情完全一样!
这是为什么……
他貌似不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么不理智的人啊。
眼见日头高照,就要到中午了,毕竟心里还挂记着身负重伤的傻小子,胭脂雪便不再耽搁,正色道:“如今女侯的燕云十三骑正遭受太子暗卫的追杀,下落不明,倘若二皇子信我,就赶紧去他们的‘老地方’找他们吧。”
言及此,冲燕卿一笑,“我就不多加打扰了,告辞。”
说完,便转了身,足下一点,轻松跃上了屋顶。
“等等!那,那水玲落的事情,要什么时候验证。”震惊于这个女人居然知道玲珑的老地方,燕卿连忙仰头叫住了屋顶上正要飞走的胭脂雪,神情复杂极了。
到了这个份上,其实他已经信了她七层了,因为玲珑以‘老地方’的代名词,只有她最亲密的部下,和他知道,就连燕煜恐怕都不一定知道。
为此,曾经他还满心欢喜了许久。
“如若事成,明晚就可,到时我自会让吟风来传信。”并未因为燕卿的话而停留的胭脂雪,边撂下此话,边纵身跃上了其它的屋顶,很快消失在了二皇子府邸,只与余音,久久回荡,绕于梁上。
燕卿也不再啰嗦,一边快步走向外院,一边从未有过的大声呵斥,“来人,备马,去沈徽沈军侯府!”
找人自然需要人马,而他的旧部沈徽,就拥有一千巡防营兵马,还有三百私人兵马。
巡防营是为皇城而备,自然是不能动,那也只有出动沈徽的私人兵马了。
【沈徽军侯若是大家忘了,我来提醒下。此人就是当初被吟风通报太子一党齐聚万花楼商议谋反一事,然后去抓人的二皇子旧部。】
皇宫。
华清宫。
“煜儿,你无须担心,如若那傻子真的死了,你的舅舅一定会此事消息封锁好的,定不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斜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捻着檀木佛珠,正享受着赵嬷嬷捶腿的皇后,在听了燕煜所言之后,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脸上半点的神情也没有,好似燕楚这个亲儿子要死了,就如同要死一只事不关己的蝼蚁一样,“倒是胭脂雪那小蹄子三番两次跟本宫作对,还三番两次都除不掉,实在令本宫头疼得紧。”
“有母后在,儿子自然没有任何的不放心,至于那胭脂雪,倘若没了燕王,她不过也就是个没了倚仗的寡妇罢了,自然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燕煜垂眸瞧着手中摇晃的茶杯中的碧绿茶汤,薄唇微扬,覆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仄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他自然知道母后对胭脂雪的厌恶程度,当然不会傻到把贪恋胭脂雪美色,欲要强取豪夺的事实说出来。
不过,只是改了改说词罢了。
只是,此刻的燕煜却并不知道,他要瞒住皇后的事实真相而撒下本是派人去杀胭脂雪为皇后出气的这个谎言,却与影瞒着他的事实真相,诡异的不谋而合。
也只有所谓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这可不好说,你也知道你父皇的性子,他若觉得这个小蹄子好,见她年轻可怜,不定还会心软再帮她找个下家什么的,虽然指不上再嫁还能嫁个皇子外姓王爷什么的,可嫁个侯爵也不是不可能的,哼。”一提及皇帝,皇后是满脸的不悦,眼里划过一道狠辣,“照本宫说,还是斩草除根,才不会后患无穷。”
正给皇后蹲着捶腿的赵嬷嬷,涎着包子似的老脸笑的谄媚,“娘娘高瞻远瞩,所言极是。”
燕煜不快的横了一眼赵嬷嬷,这个老东西,为了姨母身边那个赵婆子,她的妹妹之死,自然不置胭脂雪于死地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偏偏,母后对这个老东西就喜欢偏听偏信。
果然,听了赵嬷嬷的话,皇后越发的发了狠,表情阴郁到了极点,“不行,这个小贱蹄子,等到有了机会,定要除之而后快才行!”
“母后还是别多想了,这件事,就交给儿子办就是了,您该多多歇息,免得身子又要不适了。”边出言宽慰着,燕煜边拂着袖子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儿臣这也就不叨扰母后了。”
言罢,对皇后抱拳作了一揖,转身就要离开华清宫。
“等等。”假寐的皇后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的钉在燕煜身上,“昨儿个,本宫让你在宴上与诸位大臣多多交流,这你倒是做得不错。可煜儿你好像忘了,母后我可是还嘱咐过你,要你挑一位适当的太子妃的,你怎么今儿个早朝,不趁你父皇因得了夕妃那小贱种而龙颜大悦时,干脆上报提议,来个双喜临门呢?要知道你父皇如今可是忌惮着你的,你若还不先下手,届时你父皇可就要亲自为你指婚了。到时指婚的太子妃好坏倒是先不提,可万一是你父皇安到你枕边的眼线,那你该如何是好?”
燕煜默了默,听到提娶女人几字,脑海便自动想起了胭脂雪那张冷艳无双的面容来。
以前他只是把这个被名门闺秀们争先恐后挤破了脑袋的太子妃一位当成是个笼络权利的工具,可现在,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是该找一个,足以匹配自己的适当女子,来坐这太子妃一位。
太子妃一位,也将会是未来的皇后之位,将是与他并肩坐稳江山的,举世无双的高贵身份。
那,能做他太子妃的女子,必定不能是一般的女子,必定是要能配得上他的女子。
必须集聪明睿智,手段心思于一身才行。
可这么些年,他阅女无数,却未曾发现过有这样的女人出现,就连那曾被他寵上了天的水玲落,不过也只是有个几分聪明,有个几分手段,却当不得睿智,也拿不上台面。
直到现在……
“煜儿,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不满于自己儿子面对如此大事还能走神的皇后蹙了蹙眉,可转念,又松了眉头,展颜笑道:“莫非,煜儿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燕煜一怔,忙满脸歉然的答道:“未曾有,儿子让母后费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
第一百零一章 皇后落妃再联手
燕煜一怔,忙满脸歉然的答道:“未曾有,儿子让母后费心了,都是儿子的不是。”
闻言,皇后一脸失望,手懒懒的挥了挥,“好了好了,你要是有要事就赶紧去吧,本宫也就不留你了,省得你在这魂不守舍的。”
“儿子失礼了,母后见谅。”燕煜满脸愧色,再度抱拳施礼,“儿子告退。蠹”
边说着,边倒退着出了去,直到到了外殿,方才转身向殿门,信步离开。
眼见着燕煜消失在了殿门前,皇后方才长叹一口气,“唉,孩子大了,心思多了,也就不听话了。髹”
赵嬷嬷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当自己是个好的听众。
“你这***才,就会傻笑,也不知道给本宫出出主意!”皇后佯怒,嗔了一眼赵嬷嬷。
“这办法么,它不是没有,只是……。”赵嬷嬷谄媚的笑了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只是什么,还不快说。”皇后眯眼斜睨赵嬷嬷。
“太子殿下若心里边儿藏了个人儿,哪怕是有再好的主意,殿下恐怕也是不会听的,不是?”
“藏了人儿?藏了谁?”皇后眯眼思虑了一会子,“陵落那小蹄子?”
言及水玲落,皇后很快又摇头否决了,唇畔还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本宫的儿子还不清楚么,对那小蹄子,煜儿不过只是在把她当棋子儿,当只笼中小鸟儿耍玩,如今可不正是玩腻了么,怕是再过不了几日,煜儿就是连她姓甚名谁,都要忘了的。”
“娘娘说的极是。”赵嬷嬷含笑点头,“所以奴婢说的,可不是这落姬。”
“不是她,那还有谁?本宫可是记得,煜儿这么些年也没再纳进过什么侧妃姬妾什么,都给足了陵落这小蹄子面子,一人独寵了这么久。”这倒是将皇后难住了,如何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来。
“娘娘难道……。”拉长了音调,赵嬷嬷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纠结模样,“真的没有看出来么?”
皇后眼皮子一跳,面色一沉,“你这老家伙,还不快讲,本宫恕你无罪就是了!”
赵嬷嬷似乎等的就是皇后这句话,故而,得到此赦免,紧皱的眉心不禁舒展开来,涎着脸笑,将脸凑近了皇后的耳朵,“娘娘难道没看出来,太子殿下似乎,似乎对燕王妃那个小蹄子,有几分兴趣……。”
赵嬷嬷这话说的含蓄,可听到皇后的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混账!”皇后浑身一震,低喝一声,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面色铁青,双目几欲喷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赵嬷嬷被骇的连忙低眉顺眼的磕起了头,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惶恐。
赵嬷嬷虽不是皇后的奶娘之流,可到底也是从小伺候的,皇后是什么性子,皇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比谁都知道的清楚,也看的清楚。
皇后如今在燕王妃那样的毛丫头手上三番两次吃了大亏,早就已经不仅仅只是厌恶那么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憎恶的眼中钉,非拔除的肉中刺。
然而,赵嬷嬷她自己明明清楚这一点,明明知道燕王妃这根刺一碰,就会让皇后份外的头疼,可她还是碰了,并且,还碰到了皇后最要命的地方——太子。
“呼……。”皇后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微垂与太子有着一模一样的狭长凤目,微凉的目光落在还在不断磕头的赵嬷嬷身上,“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的皇后,让赵嬷嬷有些始料未及,赫然抬头,不敢置信的仰望向面色难看的皇后,“原来娘娘您早就……。”
见皇后脸色越发不善,赵嬷嬷忙垂下头,转移了话题,强制压抑着内心的雀跃,小心翼翼的回话,“回禀娘娘,奴婢,奴婢是早在燕王妃那小贱人被娘娘您头一次召进华清宫时,奴婢,奴婢就已经看出来了……。”
“哦?”皇后冷笑着挑了挑眉。
皇后发冷的轻笑令赵嬷嬷浑身一抖,说话也有些哆嗦起来,“太子,太子毕竟也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太子是什么脾性,奴婢岂会不知,太子向来都是个沉得住气的,可那次娘娘每每想要质问燕王妃时,殿下,殿下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呵斥燕王妃,这……若是换了平日里的殿下,定是会眼瞧着那燕王妃一步错,步步错,然后数罪连坐,将燕王妃彻底的置于死地……。”
皇后沉默了,沉默了良久,只有手里捻动的佛珠,发出一阵紧过一阵的噼啪撞击声。
虽然赵嬷嬷知道皇后既然自己也早就有了这个疑心,知道皇后既然对自己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定是不会对自己再如何的,可心底,仍旧止不住的惶恐,全身,冷汗涔涔。
在皇后沉默的这段时间里,赵嬷嬷简直觉每一刻时间,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终于。
“其实,本宫早在那次,也看出了些端倪,正如你所说,以煜儿沉稳内敛的性子,断不会作出如此鲁莽之事。本宫这个做娘的又岂会看不出来,他是明着以孝子的立场责骂胭脂雪那贱蹄子不知礼数孝道,实则啊,却是在提醒那贱蹄子,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本宫。”叹了口气,皇后苦笑连连。
“娘娘,您不要伤心,或许太子只是,只是一时被那小贱人蛊惑罢了。”赵嬷嬷表面是试图安慰,实则,却是在潜意识的把所有的罪过都往胭脂雪的身上推。
果然,皇后便面露出了凶狠之色,“这个贱蹄子!”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掩去脸上的快意,赵嬷嬷连忙直起身板,跪走到了榻尾的案几前,端了案几上的精致茶盏,遂跪走回了皇后膝下,双手捧着茶盏奉上。
皇后看了赵嬷嬷一眼,只手接过了茶盏,揭开杯盖,轻抿了一口,火气瞬间浇熄了一点,“好了,你也快些起来吧,一把年纪了,往年又陪着本宫在后宫争寵夺位时又受了不少的伤痛,落下了不少的病根儿,再这么一跪啊,怕是腿上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恩典……。”赵嬷嬷感激涕零,眼眶有些湿润,语气有些伤怀,双腿颤颤巍巍好久才站直了起来。
“回头啊,你就拿了本宫的令牌,找太医令好生瞧瞧,这宫里的太医啊,也就属他治老.毛病的医术好些。”见赵嬷嬷如此吃力模样,皇后语气软了很多,甚至眼神里还透着感激和缅怀。
“谢娘娘体恤奴婢,真是奴婢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赵嬷嬷满面动容的无以复加。
“好了好了,都是几十年的老主仆了,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皇后没好气的嗔了一眼恭敬站到了一侧的赵嬷嬷,“还是快给本宫想想,如何断了太子殿下的这个念想,才是正事。”
“是是,娘娘教训的是。”用衣袖揩了揩眼角的泪花的瞬间,赵嬷嬷完美的将眼底得逞的阴狠之色掩盖了过去,略略想了想,便道:“适才殿下也说了,那燕王妃武功十分了得,想来是她那半死不活的生母七姨娘莫千寻教的,她隐藏这么些年,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这也不怪乎娘娘这几次过于轻敌,才会让她屡屡得逞。”
一听赵嬷嬷这番话,皇后对自己竟不是一个黄毛丫头对手的耿耿于怀,终于得到了一时的舒心,眉目闪动着杀意,“哼,也怪本宫那不成器的箫岚小妹,胆小不说,还总是喜欢妇人之仁。若早些年听了本宫的话,将胭博渊那七姨娘莫千寻的吸血蛊换成致命的其它蛊毒,还连带胭脂雪那小贱蹄子一起斩草除根了,还会有今儿个的麻烦么?”
“太傅夫人天性纯良,这也怪不得太傅夫人。要怪啊,还是怪那七姨娘莫千寻就是个狐媚子,生下个小贱.种,也是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货色。”赵嬷嬷聪明的尽给窦箫岚开脱,即便是违心之言,也说得极其理所当然,所有的脏水,更是都往胭脂雪母女俩身上泼。
“嗯,你说的是啊,这两母女还真是狐媚子转世。”皇后被赵嬷嬷这番话说的又舒心了几分,这也怪不得皇后会如此的寵信她,“可气的是,这胭脂雪更甚她的母亲莫千寻,不光生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还生了一副狐狸的心肝,狡猾的很呐。”
“是啊,有了好身手,又有奸.猾的手段,也难怪太子殿下会被这小狐狸.精迷惑。要想她从此再不出现在殿下面前,让殿下彻底断了这份念想,确实难得很啊娘娘……。”赵嬷嬷确实是将胭脂雪恨到了骨子里,现下也将皇后对胭脂雪挑到了憎恨的程度,眼见确实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可确实偏偏又苦无对策。
“这三番两次的刺杀不成,就连联合如妃那老泥鳅一起也对付不了,还差点让本宫被反咬一口……。”皇后头疼的揉起了额头,谈及上次脸和如妃之事,却差点没让自己性命丢了,更是恼恨的咬牙切齿。
就在两主仆苦无对策时,外头,传来了小宫女的禀报声,“嬷嬷,东宫的落姬小主,派人传了东西给您。”
闻言,两主仆的思绪都被齐齐打断。
皇后挑眉,饶有兴味的斜眼撇向赵嬷嬷,“什么时候,你同陵落那小蹄子这么热络了。”
赵嬷嬷面上一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心里把那刚进宫没脑子的宫女骂了千万遍,赶紧跪下,“奴婢可没有在背地里同落姬做过什么啊,还请娘娘明鉴啊!”
“好了好了,你那些小动作本宫又不是不清楚,这么紧张做什么。”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赵嬷嬷赶紧起来,手指继续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些小蹄子贿赂你那是好事,证明她们是想通过你来讨好本宫,既然她们有这份心,你就收着。不过,陵落这小蹄子才被关了两日,就这么沉不住气了,看来,菱角还是磨得不够啊……。”
赵嬷嬷心知皇后此时心系的都是太子对燕王妃不该有的心思之事,自然无暇顾忌自己这点小事,不由暗暗庆幸,也不由愈发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宽厚,便磕了个响头,“谢谢娘娘宽宏,奴婢真是不知该如何……。”
“左右也是无事,你让那小宫女把陵落的东西拿进来,让本宫好生瞧瞧,她最近有没有长进些。”边继续慵懒的斜躺回榻上,皇后边略带兴致的挥手道。
赵嬷嬷原本还琢磨怎么弄死那没脑子的宫女,一听皇后这话,更是打了个激灵,暗暗祈祷水玲落不要给自己送什么太过火的东西,免得皇后看了会有想法,额头已是出了一层的白毛汗,“是,是,奴婢这就去……。”
………
回到皇宫偏僻的混挲园,胭脂雪比去时花的时间还要缩短了一半,可见她的心急程度。
迫不及待的进了摘星楼,当看到燕楚平静安详的躺在那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都漏了一拍。
明明就在眼前了,脚步,反而倒慢了下来。
明了见她回来,也没有愚蠢的去问她去干了什么,只是说了句“已无性命之忧”后,便自觉的退出了炼丹房。
胭脂雪点了点头,心头的大石终于完全的落下了,可是,走到榻边时,她还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探了探燕楚的鼻息。
指尖的鼻息触感十分的平和正常,也,十分的灼烫手指。
那份灼热一直从她的指尖,蔓延到了她的血脉里,直至心田,正如,之前,他洒在她的脸上手上的热血一样。
“小傻子……我回来了。”边撕掉了脸上的易容假面藏进袖子里,胭脂雪边抓着燕楚露在被子上因失血过多而略显冰凉的大手,紧握,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嘴角挂着盈盈浅笑,“你放心,你的这剑不会白挨,你身上的毒,不会白受,只要有我在,就再也不会让那些人,再能伤你一分,再敢动你一毫。”
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却,字字都似极了承诺。
只要十三骑找到,再将妙音坊多年暗藏的核心档案调出,她相信,找到那几味珍贵药物,定会指日可待。
只可是啊,她却不知道,现在尚有一丝清明的,将她这似同承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的燕楚,却很想告诉她,他要听的,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很可惜,因为重伤,又失血太多,还伤了心脉,他根本无力说话,就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那么的,疼。
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的明了,此时将里面胭脂雪的自说自话听得分明,嘴角,再度勾起那抹古怪的笑,抬起保养得当的右手,手指,饶有兴味的捻动着,“燕王妃啊燕王妃,您万万没想到吧,您的这位王爷傻夫君,竟然就是那晚舍命去和玄冥宫交易的鬼面男子……啧啧,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姘头呢,没想到,却是你装傻卖痴的燕王夫君。要不是他此次交易了玄冥宫的……。”
说到这,明了挑了挑眉,笑容愈发阴诡,“不然我还真无法从他的脉象上看出,他就是他呢……只可惜啊可惜,他似乎只是在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啊。这可怎么办呢,如果我要拿他身上玄冥宫所种下的东西来跟你的心头血交换,你定是会不依的吧。”
语毕,便闭眼苦思冥想起了对策。
华清宫。
出了殿门,赵嬷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看起来年岁十分青嫩的小宫女,二话不说,劈手就将宫女手里提着的红漆膳食盒子夺到了手里,手法熟练的打开了盖子,把上面的那层精致糕点端了出来,而后,再把最底下那层藏纳的一大包听声音明显就是金银细软的包裹取出,一把扔进了小宫女的怀里,最后,再迅速将最上面的那层糕点放回膳食盒子,起身,警告的瞪了一眼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小宫女,便快步回了殿内。
“娘娘,您看,这就是落姬送给奴婢的东西。”赵嬷嬷笑盈盈的将膳食盒子搁放到了榻端的案几上,打开了盖子。
明知赵嬷嬷出去了好一会子,定是做了什么手脚,皇后也不点破,作为她的奴才,有别人打点,其实也是她自己的颜面,何况只要赵嬷嬷没有背叛她,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几碟子点心?呵,恐怕,那蹄子的心思,不只如此吧?将那点心掰开瞧瞧。”
生怕皇后起疑的赵嬷嬷心底打了个突,现下听皇后的言下之意是点心里还藏了别的东西,心更是被吊了起来,不住的暗自祈祷那落姬不要在点心里再藏什么要命的东西,“是……是……。”
一边应着,一边故作镇定的去掰开那一个个制作精细的糕点,却忍不住手指有细微的颤栗。
心头正闷的皇后见赵嬷嬷如此窘迫忐忑的模样,倒是索性当个解闷的乐子瞧。
每掰开一个,赵嬷嬷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往嗓子眼儿多跳近一分,可偏生一个又一个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可赵嬷嬷,却越发的心慌,并没有因此而心定下来,心底更是将总是爱故弄玄虚的水玲落骂了个狗血喷头。
直到到了最后一个,赵嬷嬷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手好半天才拿起那块糕点,明明不过两指般大小的那么一小块儿,她只觉沉重的快把自己的手指给压折了,好一会子都动弹不得,只得拿着那块糕点,杵在了那里。
皇后将赵嬷嬷的每一分一毫的表情和反应都瞧在眼里,强忍住笑意,故意加高了声调问道:“怎么了?”
赵嬷嬷一惊,差点没讲手里最后那块糕点当当成是烫手的炭火扔飞了出去,“没,没什么,没什么……。”
一番手忙脚乱下,老眼一闭,视死如归的将手里的糕点狠狠一折。
只听是纸张的被折响的哗哗声。
皇后定睛一看,是上好的,不会被水浸湿泡坏的上等宣纸,不由挑眉,“快拿过来瞧瞧。”
赵嬷嬷闻言,知道点心里不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只是一张一看纸张连银票都不是的小纸条,不由狠狠松了一口气,忙将纸条挖出,再用自己手里的帕子擦干净了纸条上沾染的糕点沫子,这才递向了皇后,“娘娘请看。”
皇后接过字条,一看是寥寥数字的蝇头小楷,却是双眼一亮,“嗯,这蹄子总算是开窍了。知道为了不让本宫烦心,才想通过你来告诉本宫,她不但想通了,还知道该给太子找个太子妃了。”
“哦?”赵嬷嬷有些不敢相信,伸长了脖子去看皇后手里的字条,见字条上果然文绉绉的写清了水玲落想为太子另立太子妃的意思,便不由嗤笑一声,眼里尽是鄙夷,“现在才看清自己是个什么下贱身份,也不怕太迟了点。”
“你这话就说的未免有失偏颇了。”将手里字条揉成团,随意的往榻前的香炉里一扔,皇后脸上的阴霾终于逐渐消散,“只要这枚棋子儿有用,再晚,都不晚。”
“可是娘娘,落姬也就那点子本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也只是让太子殿下多看重了她几分,殿下心里却半分位置都没有她的,若她去劝解太子放弃对燕王妃的心思,而去另立其它女子做太子妃,只怕,是成不了的吧……。”因为这次水玲落贿赂自己之事办的实在鲁莽,差点就害了自己,赵嬷嬷便毫不客气的质疑起了水玲落的能力。
“所谓绝处逢生,一个人的潜能,总是要在绝境时,就会被激发的。而这被激发的潜能,可不能小觑。”然,这次皇后却对赵嬷嬷的质疑不以为然,“反正暂时还想不出对付胭脂雪那小狐狸.精的对策,倒不如,就且让她在太子这儿试试,倒也无妨。”
赵嬷嬷一看皇后是铁了心要再启用水玲落,也没敢再多加劝阻,免得反倒惹皇后疑心自己夹私报复,只好笑着奉承,“娘娘英明,所言极是。”
“你去东宫传个口令,就说本宫心疼自个儿的皇孙,不忍皇孙陪落姬一同被幽闭在落水宫受苦,落姬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就解了她的幽.禁吧。”转着手里的佛珠,皇后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还有,以前落姬的吃穿用度是什么,现在还是什么,莫要怠慢了。”
“是,奴婢省的。”赵嬷嬷应下,又斗胆看了一眼皇后,“那落姬的位分……。”
“位分暂且就不提了,也好给她点记性,看她此次办事效率如何,再定也不迟。”皇后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懒懒的对赵嬷嬷挥了挥手,“本宫累了,你且去吧,该说什么,你只管挑明了和她说,免得她蹬鼻子上脸,没得还以为本宫能视她同以前一样。”
第一百零二章 与徒吟风夜汇合
“位分暂且就不提了,也好给她点记性,看她此次办事效率如何,再定也不迟。”皇后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懒懒的对赵嬷嬷挥了挥手,“本宫累了,你且去吧,该说什么,你只管挑明了和她说,免得她蹬鼻子上脸,没得还以为本宫能视她同以前一样。”
上次差点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差点害死自己的事,她可一点都没忘。
“是,奴婢明白。”赵嬷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应下,便踩着悄无生息的步子,退了出去。
………
黑夜,来得很快髹。
明了倒还算是知道‘尽一尽地主之谊’,午膳晚膳什么的,都给胭脂雪端到了屋子里,虽然都是素淡的蔬菜,但看着颜色好看,端的色香味俱全。
可胭脂雪满心都在牵挂燕楚,满脑子都是燕卿有无把十三骑找到,心烦意乱,根本是食不下咽。
眼见明了是端的晚膳,胭脂雪这才如梦初醒,转首,看向为了不让燕楚吹风而关上的窗户上,那层朦胧雪白的月影纱窗外,透出的夜色蠹。
“是时候,该回王府了。”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榻上熟睡的燕楚,再侧头看向身后正在桌子上布菜的明了,“明大人,王爷的伤势,是不能移动的吧?”
明了手上的动作一顿,不假思索的严肃了起来,端的是一副关切病人的医者模样,“那是自然,伤的那么重,半点也是不能动的!”
胭脂雪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从里衣袖子里藏起的那支黑玉短笛取了出来。
外面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亲自去处理,她不能一直在这耗着,何况,王府已经一天见他们两人未归,若再不回去给个消息,只怕,很快就要传到皇帝那里去的。
虽然……她也不想离开这个傻子。
想到此处,胭脂雪目露复杂之色的看向了燕楚熟睡香甜的睡容,天真无邪的,像个孩子。
不禁勾了勾嘴角,缓缓起身,拿着玉笛,走向了屋外的混挲园。
到了晚上的混挲园,宛若书中记载的,那仙境中的嫦娥月宫,只有雪白的花朵,没有任何绿叶衬托的混挲树,就像是一株株开满雪花的奇树。
片片雪白洋洋洒洒,被月光衬着,就像是冬季的雪天和春季的皎月纠结的揉杂到了一起,既生出一股举世无双的仙逸飘渺之美,也透出一股子,矛盾到近乎妖异的美。
踏进混挲园,步履轻盈踏在一地落花上,绵软无声,胭脂雪好似误入仙境的妖。
仰首仰望纷繁落下的片片落花,她只觉自己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偏偏,伸手接下一片,那并没有融化的柔软触感,让她又分外清醒的明白,这并非冬季。
恍惚不过刹那之际,抿唇吹拂起了掌心的落花,便不再多想,将手中短笛横于唇上,一曲清泠的小调幽然响起。
摘星楼前,时刻注意着胭脂雪一举一动的明了,此刻目光亮的堪与星辰媲美,双手紧紧抓住了青竹围栏强行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喃喃低语,“音杀……。”
很快,漆黑的天际便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吱吱声,一团貌似乌云的诡异东西,将那轮好好挂在天际的圆月,硬给遮成了一弯弦月。
但见胭脂雪徐徐伸出一只手,便即刻就有一只身黑如墨,眼若豆大殷红胜血的蝙蝠落于她的腕间,白与黑的色彩,既鲜明,又分明。
“带他来见我。”俯身,垂首,胭脂雪在腕上的血蝙蝠尖尖的耳朵前吐出一句轻声软语。
血蝙蝠一一吱吱应了一声,便嗤拉一下,拍着无羽的翅膀,纵身飞往高空,迅速与黑夜完美的融为了一体。
放飞血蝙蝠后,胭脂雪悠然转首,望向了站在摘星楼前的明了,红唇,幽幽勾起,那双蓝色的眸,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她既然敢在这混挲园明目张胆的引血蝙蝠,就不怕被明了这老小子看见。
何况,明了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当年那个威胁他进宫,装道士,装神棍欺骗皇帝的幕后黑手,那么,他明了,不管有多难控制,从那刻开始,就已经是她的人了。
上了她的船还想下去的,只有,死人。
对上胭脂雪这回眸一笑时,明了只觉得自己全身,毛骨悚然。
如果是别人,譬如燕煜燕陌之流,甚至是燕楚,都会觉得她这回眸一笑百媚生,美艳绝伦不似凡尘俗物,像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可明了不是他们,不是当局者迷。
所以,明了只觉,这一刻的胭脂雪,根本是个魔鬼。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倒霉,怎么,就会惹上了这样的煞星?
不过幸好……这个煞星有他最想要的东西。
这倒是还有他可以在对她继续俯首称臣下去的理由。
想到此,明了不着痕迹的一抹额角浸出的白毛汗,对胭脂雪露出了非常友好的微笑。
胭脂雪没有再给多余的回应,转过头,仰首望向了头顶的落花,苍穹上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约莫半刻的功夫,一道黑影随在飞速奇快的血蝙蝠身后,踏风而来。
只见黑影几个纵身跳跃,如漆黑的猎豹一般,即刻到了胭脂雪的面前,单膝跪地,拱手抱拳,“师傅!”
“风儿,子卿这几日,没有为难你吧?”虽然相信子卿耿直清明的为人,但胭脂雪还是不放心知道水玲珑之死实情而过度激动下的子卿,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抬起头来,让为师看看。”
吟风默了默,才缓缓将头抬起,露出那张冷峻英气的面容来,以及,左边脸颊上的一道狰狞的鞭痕。
见到那鞭痕,胭脂雪瞳孔一缩,素指,抚上吟风面颊上的鞭痕,语气有些复杂,有些冷,“他打你了。”
表面听着是疑问句,可实际听来,却是肯定句。
“徒儿无碍。”吟风只短短的说出这四个字,心底知道她与燕卿的交情匪浅,又转而补充道:“二皇子毕竟与太子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胭脂雪唇抿的很紧,很紧。
她就知道,听了吟风那所谓的事实真相后,子卿的第一反应定然是不愿也不会相信的,正如吟风所言,燕煜到底还子卿的亲兄弟。
即便知道燕煜是个怎样的凉薄阴狠小人,即便明知这个事实已经极度明显,善良耿直的子卿,终究还是不肯相信的。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亲自去告诉他,明晚,她要让水玲落亲口说出事实,让他亲耳听听,亲眼看看。
打破了子卿总是自以为是的兄友弟恭,让子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纵然很残忍,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吟啸,知道了么。”收回手指,胭脂雪面色凝重道。
吟风知道现在十三骑已经和太子彻底的决裂,外面四处都是要捕杀他们的太子爪牙,改变姓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师傅,名字可以轻易改变,可这容貌……。”
现在四处都张贴了他们的画像,虽然现在都行踪隐秘,却也不得不担心万一有人看到了他们,再认出了他们的容貌,只怕……
“那就改头换面。”说到这,胭脂雪牵唇一笑,侧头看向摘星楼前笑呵呵的明了,提高了些许音量,“您说是不是呢,明大人。”
明了闻言,一个劲儿的咳嗽,眼睛心虚的左瞟右瞟,“咳咳……这个嘛……。”
有没有搞错啊这个黄毛丫头,居然又打他易容人.皮的主意!
她知不知道一张有多贵啊,知不知道一张要花他多少精力,多少材料,多少金钱啊!
“这么明目张胆的偷听别人讲话,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明大人。”胭脂雪屈指掸了掸发丝上的落花,巧笑嫣然。
“……。”明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欲哭无泪的遁走。
见明了走了,胭脂雪才敛却笑靥,将吟风,不,现在是吟啸,扶了起来,面色恢复了适才的凝重,“屋子里的燕王如今重伤,他的安危,为师就托付给你了。”
“燕王?”低声默念反问了一遍,见胭脂雪神情充满了愁色,这是吟啸从未见过的,不由,心头一动,立时应下,“师傅放心,吟啸定以性命护燕王周全。”
“有你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胭脂雪点了点头,松了吟啸的手臂,“为师现在便要离开,你就去守着他吧。”
说到这时,胭脂雪微微倾身,唇附到吟啸耳畔,声音压得很低,“记住,明了的一举一动,你得时刻提防。”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个明了,却偏偏又不得不防。
“是,徒儿明白。”吟啸点头,慎重的表情里,夹杂了一丝不自在。
她靠的实在是太近了,近的她的气息可闻,令他只得摒住了呼吸。
刚一睁开,却见屋子内空空如也,掌心那柔软的冰凉余温还在,燕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榻上坐了起来,可胸口上的剧痛,令他起身的并不是那么顺利。
可他还是顾不得胸口伤势的撕裂剧痛,捂着胸口强制起了身,下了榻,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直往虚掩的房门走去。
这一刻,他很想见到她,很想很想。
第一百零三章 她欲离开小傻子
刚一睁开,却见屋子内空空如也,掌心那柔软的冰凉余温还在,燕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榻上坐了起来,可胸口上的剧痛,令他起身的并不是那么顺利。
可他还是顾不得胸口伤势的撕裂剧痛,捂着胸口强制起了身,下了榻,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直往虚掩的房门走去。
这一刻,他很想见到她,很想很想。
走到门前时,已经冷汗淋漓,呼吸急促,力气正在一点点被抽离身体,双腿都难以抑制的颤抖。
燕楚苦笑,即便在三年前在战场受了无数重伤,事后还被燕煜暗害下了神仙散,但也没有如此的狼狈髹。
满怀希望的打开门,他知道她没走远,所以希望打开门的第一眼,便能看到她。
然而。
看到门外的景象时,燕楚瞳孔微微一缩,手几乎是出自本能的,立即就将房门掩了上,将门外的那副景象再次彻底的隔绝起来蠹。
只觉力气顷刻被抽离了干净,双腿一软,便软倒在了地上,胸口里那颗明明没有被刺伤的心脏,这一刻,却痛的好似被无数利箭刺穿。
“胭、脂、雪……呵……呵呵呵……。”咬牙切齿的念着她的名字,像恨不得把她咬碎了吃进腹中,却为何,要有水雾,蒙了他的眼睛呢。
他为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可她呢,却在和别的男人……
说完要吩咐的话,胭脂雪便直起了身,转首回眸,再望了一眼摘星楼,而后,才回首使了轻功,踏着飞花,离开了混挲园。
吟啸没有错过她眼底适才的那一抹难舍,眸色一动,视线便也转到了那摘星楼上。
他曾是个流浪街头的乞丐,一次偶遇,被她好心解救,因为他的死缠烂打,她才点头首肯,让他破例做了她的关门弟子,即便两人年纪相仿。
那年,她十三岁,他十二岁。
因为她怕被音杀宫宫主知道,所以,一直瞒着,一直暗地里教他练功习武。
彼此,也是相处了六年时间了,她是个怎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他总是比谁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她是个十分善于用伪装保护自己的女子,冰冷就是她最擅长的坚韧盔甲,所以,她很少将真实的表情流露在外,所有的情感和心思,都深深的藏在心里。
可是,他却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一天。这样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已经无意识的流露出两次,对那屋子的不舍与关切之色。
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从未。
哪怕是当初她对一心想嫁的太子燕煜,又敬又怕又恨的音杀宫宫主,全部所有的心情心思,全都深深埋藏在了内心,从未表露,表面永远都是一层不变的冰冷。
“燕王……是么。”默默念了一句,吟啸便迈开了步子走向了摘星楼。
他要看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能令她如此的,情不自禁。
………
皇城离燕王府并不遥远,胭脂雪没花多长时间便到了府门前。
此刻燕王府,未进府内,便已经感觉到了紧张的气势,好像一张已经拉满弦的弓。
门外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人在看守。
胭脂雪眉心一蹙,双手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大门。
铜钉红漆大门一开,即刻,便有极度亮堂的火光,险些灼伤了眼睛。
胭脂雪本能的抬手一遮眼前,冰冷威严的声音,掷地有声的响起,“你们都在干什么。”
满院子,站满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刀枪武器,身穿盔甲的侍卫。
听到胭脂雪这声熟悉的声音,接近百名的侍卫纷纷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得见是胭脂雪,每个人适才还锐利如锋的眼神,瞬间便软化了下来,甚至还充斥起了一抹敬意和惧意。
“王妃!”
“王妃?!”
众人惊讶,也有点不敢置信。
胭脂雪撤下挡在眼前的手,没有理会一众侍卫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冷了面色,“秦管家何在。”
“王,王妃,老奴在此。”一边气喘吁吁的回着话,秦管家一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站在门前的胭脂雪疾步迎了上去。
“大晚上的集结如此多人,这是想让别人误以为我们燕王府想要造.反吗?”没有如平日那般给予秦管家面子,这次胭脂雪是当着差不多全府诸人,训斥起了秦管家。
所有人皆知秦管家在这王府的地位,所有人都惧怕秦管家,所以,所有人从来没见过,被训斥的秦管家,包括,以前王爷还完好如初的时候,都没见过王爷训斥过。
没曾想,今儿个却见这个新上任才一月多的女主子,竟然如此不给秦管家颜面,大庭广众的训斥责骂。
这恐怕……要有好戏看了。
想到此,有些人是伸长了脖子,面带幸灾乐祸的瞧着。
而有些人,却是纷纷低下头,当作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想看。要知道,这两个身份都不低的人要是掐起架来,他们可未必能讨得了好,不定可能还会遭受池鱼之殃。
然而,事情的预想,却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秦管家恭恭敬敬的给胭脂雪作了一揖,面色愧然,“是,是老奴失职,思虑不周。”
“还不让他们退下。”胭脂雪头疼的揉起了眉心。
即便再怎么紧张她和小傻子,也不该大晚上的在府内集结如此多号人,府内有太子的眼线不说,太子那头只怕更是时刻都在注意这边的动向,一旦有什么举动,恐怕他们都会想尽办法给燕王府冠上个何患无辞的罪名!
秦管家应是,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着诸人一挥手,“回自己岗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见戏居然如此轻易就落幕了,有人悻悻然称是离开,有人暗自庆幸,逃也似的就走了。
一时间,作鸟兽散,院子很快便空无一人了。
待人群散去,秦管家便迫不及待的看向胭脂雪空无一人的身边和身后,老眼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惶恐,“王妃,王爷他……。”
胭脂雪面色一变,抿了抿唇,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告知给了秦管家。
听完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秦管家,终于有了一丝慌张,“那,王妃,老奴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王爷?”
胭脂雪撇向秦管家,见管家眼里竟有了泪意,不禁叹了一口气,满是自责,“这次是我护他不周,让管家担心了。放心,我已经让人时刻保护住了王爷,只要伤势好些了,我便会亲自接他回来。”
秦管家默默然垂下头,“不,这不能怪王妃您,要怪也只能怪……。”
只能怪王爷对您陷得太深了。
明明王爷有武功却不用,明明是个正常人,却为了不让您知道他就是当初要杀你伤你的鬼面,宁可一直沉默不语的装傻卖痴在您的身边。
他们家王爷简直就是……
想到此,秦管家面色一凛,眼神几乎哀求的望向胭脂雪,“王妃,如果可以,老奴希望,希望您,能离开王爷……。”
他原以为王妃聪颖睿智,确实是当配得起王爷的女子,况且王爷也对王妃有意,这样的两人若切切实实的在了一起,如此相辅相成下去,简直就是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然而,王爷却,过了头。
而王妃,带给王爷的并不是从未体会过的幸福美满的日子,却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一次比一次更凶险的险境。
闻言,胭脂雪眸子一瞠,睫毛颤了颤,微微垂下,抿唇不语。
少顷,就在秦管家以为她要反怒,想要跪地恳求时,胭脂雪却说话了。
“我也确有此意。”微微一笑,胭脂雪的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待王爷身子好些了,我就会离开。”
以前是她从未替小傻子考虑过,那是因为他们是陌生人,她也想用他这颗棋子。
然而,现在不同了,他对她的意义,大不相同了。
秦管家的忧虑是正确的,她只会给他招来无穷无穷的危险,而他又没有自保的能力。
而她,原本每做一件事,都可以无所顾忌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总是会无意识的把他考虑在内。
所以,没错,无论是对小傻子,还是对她自己,离开,对谁都好。
见胭脂雪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平静,秦管家既有感激,又有替燕楚那么多的付出而感到不忿,“王妃,其实王爷……。”
“不必多言,其中利害,我心中清楚。”胭脂雪挥手,打断秦管家,脚下缓慢走向主屋,边问道:“流苏,可有来信。”
算算日子,再加上前日她在皇宫陪皇后她们演了那么一出好戏,没得到想要的结果的窦箫岚,肯定要气疯了吧?
既然生气,以窦箫岚狭隘的性格,定会找个出气筒来泄愤的。譬如,三姨娘,四姨娘,哦对了,还有六姨娘。
当然,这其中,必然还会包括姨娘们宝贝的庶女们。
如此一来,她酝酿了这么些天的时机,也该是纯熟的时候了。
随后跟在侧的秦管家一愣,便一拍脑门,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信笺,忙递向胭脂雪,“瞧老奴这记性,确实是有流苏的来信。”
胭脂雪接过,徐徐展开,草草看了几眼信笺上的内容,紧抿的红唇,终于勾起了一抹笑,“很好。”
秦管家默不作声的陪笑。
虽然没有去胆大的偷看那信笺上的内容,但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想着王妃她,必定是在对付太傅府的。
因为流苏毕竟是燕王府的家生子,随在王爷身边十几年,身手好不说,办事又得体,脑子也聪明。倘若王妃是要流苏办什么对王府不利之事,必然早就通信告知了他和王爷,而流苏却这么任劳任怨的帮助王妃,那不用想,必定只因王妃要对付和燕王府同样的敌人,太傅府,胭博渊。
不过,王妃如此大胆的启用流苏,这倒是令他不得不佩服她用人的眼光和手腕。
若不是王妃把流苏摸了个透,也不会把这些紧要的事情,这么放心大胆的交给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小丫头。
“海棠那边儿,事儿办的怎么样了。”慢条斯理的收起信笺,胭脂雪蓦地转移了话题。
“回王妃,老奴已经赏给了海棠一个贴身的小丫鬟,百灵。”说到此处,秦管家眼中精光烁烁。
“哦?这百灵听名字就知道机灵乖巧,人呢,何如?”缓步走到了屋门前,脚下一顿,胭脂雪斜眼睨向秦管家。
“王妃只管放心,百灵绝对,人如其名。”秦管家恭敬回答的信誓旦旦。
“很好,那你呆会儿有时间,就去知会百灵一声,让她好好服.侍海棠的同时,也要好好教教海棠,如何才能在东宫的姬妾群里扎根。”胭脂雪颔首,踏步走进了主屋隔壁的书房,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管家不用吩咐,便自觉先行疾走到了书房里的书桌前,开始挽起了袖子,研起了墨,边问道:“王妃说的是。可,要如何让海棠在东宫安稳扎根,老奴实在不懂,还请王妃明示。”
此时,也走到了书桌前的胭脂雪,一面只手挑了一只上等的狼毫毛笔执起,一面抿唇含笑,“譬如……。”
混挲园,摘星楼。
推门而入,吟啸没想到会看到的是昏倒在地的燕楚,见燕楚新换上的雪白里衣胸口处又染满了殷红的血迹,一边忙大声叫了明了,一边支起燕楚的臂膀,将燕楚小心的搀扶起。
明了听到声音,忙从厨房里小跑了过来,见被吟啸搀扶起的燕楚胸口处又有鲜血渗出,不由骂道:“真是的,明明伤的这么重,还要从榻上跑下来干什么?找死吗?!”
“好了,别浪费时间骂人了,他也未必听得见,还是先看看他的伤势吧。”吟啸冷冷睇了一眼明了,小心将燕楚扶上了榻。
明了被吟啸这冷眼瞧得打了个寒颤,暗暗低咒了一声,这人怎么就跟那燕王妃一样像从冰窟窿里钻出来的一样?
不过明了手上却是半点也不含糊怠慢,赶紧取了直接放在榻边案几上的银针布包,摊了开来,动作利落迅速的抽出几根,直往燕楚渗血的伤口边的穴位扎去。
几根针下去,伤口的血很快便止住了。
吟啸与明了,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燕楚若是有事,都对两人百害而无一利。
见燕楚没事了,空闲下了心绪的吟啸,毫不客气的对明了冷冰冰的开了口,“师傅说,你有能让人改头换面的东西给我。”
吟啸虽未与明了打过照面,但是他知道明了有很重视的把柄落在师傅手里,所以并不去防备明了这个,直接了当的继续称呼胭脂雪是师傅。
当然,哪怕明了从外面太子燕煜的告示上看到了他的画像,知道了他是什么人,恐怕明了想破了脑袋,也未必能想到师傅就是死去而又转世了的玲珑女侯。
不过,此时的吟啸却不知道,苦苦寻找重生之血的明了若得知了他的身份,那就对胭脂雪的一切,等于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明了对以前的胭脂雪并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胭脂雪最大的弱点王牌,其他的东西,根本就不重要,现下,虽然肉疼那易容人.皮,却也只得忍痛割爱,去将那装易容人.皮的盒子拿下来,打开,取了一张,心不甘情不愿的递给吟啸,“喏,这就……。”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整个盒子,便被吟啸给夺了去。
惹得随后才回神的明了大叫,“你干什么啊,土匪啊!”
边说,边要去抢回自己的盒子。
搞笑,这东西他可是用毕生积蓄就做了这么几张,为了怕被人知道秘方,一字都没写在纸上记下,现在要是被抢去了,那就等于再也没有了!
可惜,事与愿违,明了就算拼了老命去抢,哪里能抢得过武功高强的吟啸?
但见吟啸把盒子一盖,金锁一扣,便直接塞进了怀里,再轻而易举的劈手夺过明了手里那张已经取出来的易容人.皮,自顾自的戴了起来,完全把气的跳脚的明了视作了空气。
“你,你们这些强盗,匪寇!”抢来抢去抢不到不说,还累着了胳膊腿儿的明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欲哭无泪的指着吟啸控诉。
吟啸毫不理会明了,也混不在意自己现在戴上假面后的样子,感觉是戴好了后,便双手抱胸,笔直的站在了燕楚的榻边,闭了双眸,做起了该做的贴身护卫架势。
明了见状,伤心欲绝,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直像个长不大却上了年纪的老小孩。
然而没哭几嗓子,就被吟啸这个外来客索性扔到了门外头,紧闭了房门,鸠占鹊巢。
燕王府。
“譬如,讨好某些受太子恩寵的姬妾之流。”话落,胭脂雪将手中狼毫饱蘸了浓墨,开始在桌上秦管家铺好的白纸信笺上,写下一字字蝇头小楷。
“王妃所言极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是很容易落得众矢之的的下场。”秦管家认真研着手里的墨,挑眉问道:“那依王妃所见,海棠该当与东宫哪位受寵的姬妾讨教呢?”
“自是要找最受寵的。”胭脂雪轻笑,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依老奴所知,这最受寵的莫过于之前那位落妃,可是这落妃现在却因……。”说到这,秦管家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在纸上笔走龙蛇的胭脂雪,“落妃已被贬为了落姬,恐怕是……。”
“虽说这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可是……。”胭脂雪笑靥更浓了几分。
“狗急了总是会跳墙。”秦管家顷刻明白过来,接下了这话。
“管家所言……。”对秦管家这个比喻十分喜欢的胭脂雪蓦地顿了手上动作,斜眼笑看了秦管家一眼,“甚是。”
“那王妃以为,海棠当如何向这位落姬讨教?”秦管家停了手里研磨的动作,在桌上翻找起了信笺纸封。
笔下完美收尾,搁下狼毫,捻起信笺,胭脂雪漫不经心的对信笺吹拂起了清风,令墨迹快些干涸,“女人,最爱的自是莫过于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可惜,落姬当初在皇后太子身边可是最得寵的红人儿,这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能清楚的看见胭脂雪拿起的信笺上分明写下的‘明日午时,相邀几位姨娘,云渺茶楼见’几个字样的秦管家,狐疑问道:“王妃的意思是,对症下药?那落姬的这个症是……。”
毫不避讳秦管家是否得见纸上内容,见纸上墨迹已干,胭脂雪便慢条斯理的折了起来,烛火下艳容姣好,两扇长睫在颊上投下两片仄影,将那双蓝眸此刻涌起的恨意完美掩盖,红唇一翘,“本王妃。”
经她如此笃定的回答一提,秦管家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不久前,这位落姬对王妃想要劫持之事。
再转念一想,思起太子对王妃垂涎已久的模样,便不用想,这妒火中烧的落姬,该是怎样的将王妃看成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白了?”将折好的信笺递向秦管家,胭脂雪笑靥如花。
秦管家忙接过信笺,边小心装进找到的信封里,边恭敬称是,“老奴明白。只要让海棠向落姬透露,她在王妃您身边伺.候时,发现了您不少的秘密,正想与她落姬好好分享分享,相信落姬,定然不会错过。”
胭脂雪满意点头,“嗯,顺便让海棠知会落姬,为了免得消息走漏,还是在东宫外见面说话为好。我觉着,明晚月色定是不错,若能在添香楼这样充满情.调的地方,赏月谈天,就再适合不过的了。”
“是,老奴明白了。”虽然秦管家不知道自家王妃这么苦心孤诣变着法儿的要把落姬约出来做什么,但是想想也觉着必是一场好戏,忍不住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应下。
“对了。”在秦管家将要转身之际,胭脂雪忽道:“让碧儿准备些晚膳过来。”
纵然她很不想吃东西,但是明天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她必须要卯足了精力才行。
秦管家应是,退了下去。
退出门外后,秦管家便沉了脸色,唤了昨晚送走了明了,已经回来了的,藏在暗处的花想容,“阿容,你且去混挲园一趟,确定王爷相安无事,就立刻回来告知于我。”
没有亲自确认过,他终归是难以安心。
花想容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难得一本正经的点头,“我这就去!”
“等等,王妃派了人在那儿看着王爷,你要小心着点,别让那人发现了你。”忙喊住了花想容,秦管家一脸谨慎的吩咐道。
“行,我知道分寸。”说罢,花想容便一个鹞子翻身,从漆黑的屋檐上一跃而下,直奔皇城的混挲园。
望着花想容几个眨眼便融进了黑夜中的身影,秦管家长长叹息了一声。
只要王爷平安,他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事后王爷知道是他今日劝走了王妃,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也无怨无悔。
很快,碧儿便着了几个婆子小丫头端了夜宵进来。
胭脂雪强制吃下不少后,便又唤了碧儿去准备了热水香汤,沐浴完毕后,便搂着毛茸茸的小白,在榻上辗转难眠。
第一百零四章 与傻子做浪漫事
胭脂雪强制吃下不少后,便又唤了碧儿去准备了热水香汤,沐浴完毕后,便搂着毛茸茸的小白,在榻上辗转难眠。
“小白,你说,小傻子已经醒了么?”手上轻抚着小白的脑袋,望着朦胧纱帐对外的那扇舷窗上,孤月影投,胭脂雪眼中满是惆怅蠹。
小白打了个哈欠,懒散的呜呜了两声,表示它也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家主子和那傻子在一起就会犯太岁,今儿个不是他伤了,明儿个就是主子差点没命了……
“你这懒家伙……。”不满的伸手一戳小白粉嫩的鼻子,胭脂雪无奈的苦笑道。
小白眨了眨湿漉漉的紫色水晶眼睛,表示它实在是冤枉,它只是有灵性的灵宠,又不是会掐指算命的仙宠嘛,不过…髹…
忽的眼睛一亮,小白小脑袋不断蹭着胭脂雪的手背,一个劲儿的兴奋呜呜着。
听明白了小白意思的胭脂雪,竟蓦地颊上一臊,屈指便一弹小白的脑壳,“你这小东西,竟学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我才不给那傻子写什么情.书呢……。”
再说,就算写了,以那傻子现在的智商,他能看懂才有鬼吧?
小白见说不动,便跳下了睡榻,三下五除二的蹦到了睡榻对面舷窗下的书桌上,两只前爪一前一后伸进了砚台里,将那砚台里还剩下未干的漆黑墨汁沾了两爪子都是,随后,就见它两只沾了墨汁的爪子不断在桌上铺好的白纸上拓下爪印。
拓印完,便用嘴将白纸叼起,然后一副显摆德行的昭示给胭脂雪看。
胭脂雪在小白忽然跳下榻时,就已经将纱帐钩挂了起来,待钩挂好纱帐,便见对面的书桌上,作出此番模样的小白,登时,噗嗤一声,久违的笑出了声,“什么?你就是用这招勾.引的狐狸小妹?因为狐狸小妹觉得你既有修养,又很浪漫?”
因为嘴里叼着纸张,所以不能发出声音的小白只能得意的昂首点头。
见小白这副得意洋洋的跟公鸡似的模样,胭脂雪的憋笑险些破功。
不过……
转念一想,她忽然觉得不管小白这方法对不对,但目的和效果,总归是得到了回应。
再想想,她与这傻小子成亲这么久,确实一件所谓的浪漫之事都没做过,倒是,却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带来了危险和麻烦。
况且,兴许没几天后,她便要离开了……
想到此,胭脂雪既自责,又落寞。
鬼使神差的,她便坐起了身,下了榻,走到书桌前,执起了毛笔,蘸了墨,竟在纸上银钩铁画起来。
期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总是不经意的频频弯起。
趴在纸张边儿上的小白,大眼悠然自得的眯起。
哼,要不是看那傻小子最近对它还不错的份上,尤其在昨晚,主人差点死掉的时候,那傻子要死要活的样子也还不错的份上,它才懒得管这个闲事儿,还肉疼的把自己的主子让给他呢!
待油尽灯枯之时,胭脂雪笔下的字画,终于大功告成。
吹干墨迹,遂小心卷起,然后装进了一只装竹简的竹筒里,胭脂雪笑眯眯的将竹筒递到了已经打起了瞌睡的小白面前,“小白,既然是你出的这主意,那只好,就由你来送咯。”
小白瞠目,蹭的从桌上站了起来,两眼委屈控诉的仰望向自己这个没良心的主子。
靠之,它还真是好心没好报,反而被人咬哇!
你说,自己怎么就这么多事,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呢?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的,有好好的觉不睡,整这么多事儿干啥嘛它!
不顾小白如何的可怜委屈,胭脂雪将手里的竹筒在指间把玩着转了一圈儿,笑容美好极了,“若小白不愿,那也没关系。”
就在小白双眼一亮,以为自己要躲过这劫,正打算欢呼雀跃时,胭脂雪慢悠悠的说道:“明儿个我只需把今晚之事,与傻小子那最爱的榛子酥一同给忘了就行了。”
聪明如小白,它怎会听不出主子这话里话外的威胁意思?
这分明就是在说,如果它不乖乖做这个信差,那她这个主人就会把那平日都会时刻给那傻子准备好的榛子酥给忘了,自然而然,那它小白也就再也沾不到光了,想再吃榛子酥,那恐怕当然是没门了。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恐怕会很久都吃不到自己最心爱的点心,小白气愤的对自己的主人呜呜两声,然后……乖乖张口叼起这无良主子手上的竹简,心不甘情不愿的跳下了书桌,做这个倒霉催的信差去了。
瞧着小白颓丧离开的背影,胭脂雪掩嘴窃笑,眼中狡黠波光流转。
唔,最近这小家伙在燕王府未免吃的太好了些,是时候,该减减肥了。
王府外,梨园中,高墙下,月色凉薄。
“宫主,您来这儿是要做什么?”还是白天的那两个贴身跟在魅音左右的斗笠戴纱女子,其中的一人实在忍不住的问道:“莫非,宫主是要杀了那个燕王妃?”
还不等魅音说话,另一个女子便怒斥问话的女子,“无心,这是你该问的吗?!”
“诶,无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再说了,这个燕王妃口口声声说她是玲珑师叔的徒弟,可玲珑师叔却从未在音杀宫提过,更未给这个燕王妃正过音杀宫弟子的名分。音杀宫可是不收门外弟子的,所以说,这燕王妃那就等于偷学我音杀宫的绝学,音杀宫可有明文规定的,但凡偷学者,必须九族诛灭,斩草除根的。”这叫作无心的提问女子据理力争起来,“你看,这每一条都同我们音杀宫息息相关,我无心好歹也是音杀宫的一位左使,怎么就不该问了?”
“你……。”无情被无心这强硬确实有理的话,堵得张口结舌。
“闭嘴。”一直沉默仰望着那燕王府后墙的魅音,不耐的蹙起了眉头。
吵嚷不休的无心无情立刻噤声,连大气再也不敢喘一下,唯恐,激怒了身前的魅音。
就在这时,高墙下的一方不知是谁新挖开的狗洞里,突然猛地蹿出一团银白色的光影,速度快的简直可以媲美闪电。
虽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眼,而且也没看清那团银白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已经惹得无心和无情同时惊呼,“六尾银狐!”
魅音有对这些动物更敏锐的感知,何况四大圣兽各个皆是出自他手栽培,所以他自然也看到了刚刚从狗洞钻出,又迅速消失在黑夜里的小白。
此番,纵然他是一个怎样不将世事放在眼里的冷血之人,可看到小白从燕王府狗洞里爬出来的那一刻,一抹震惊也不得不爬上了眼底,“圣兽只认一主,至死方休。”
听到他这难免震惊的自语,捂着自己嘴的无情和无心,也忍不住七嘴八舌了起来。
“没错,就算那个燕王妃是玲珑师叔的徒弟,那也绝对不可能也将六尾银狐继承下来的!”无情十分的不解,几乎有些不信自己刚才那惊鸿一瞥。
“难道说,难道说师叔没死,而且就寄居在这燕王府?!”无心向来大胆,此番毫不顾忌的,就脱口而出了这样胆大的想法。
听到无心这话,魅音那如碧波深潭般无波无澜寒彻森冷的一双碧眸,蓦地亮了起来,在身侧的双手,几乎控制不住的紧握成拳,带着些微的颤栗。
“无心,不要胡言!”无情将面前,魅音背对着两人背影那微微的颤栗收尽了眼底,警告的呵斥无心。
无心知道无情这警告里面的意思,当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们速去准备一下,本座,要入宫觐见燕国皇帝。”深深再看了一眼燕王府这高砌的后墙,撂下这句话后,魅音便弯起小指凑在丹唇上,一声呼啸扬起,招来了那只全身充斥着幽蓝火焰的迦楼罗鸟,脚下一点,轻轻跃上了鸟背,乘风而去。
“你这多嘴的毛病,总有一天会让你没了小命你知不知道?!”待魅音一走,无情便冷声训斥起了无心,“你到底没长脑子,还是脑子长霉?宫主好不容易接受了师叔已死的事实,只管把仇怨泄在那燕煜身上也就是了。可你偏要说什么师叔没死,你知不知道,你给了宫主这样的希望,倘若这希望落空,宫主会怎样的疯狂你有想过没有?!”
这一次,无心知道是自己闯祸了,再不敢辩驳什么,“我……我也只是无心之失嘛……。”
“师傅真是半点也没将这名字赐错了给你,真是没心眼的家伙!”无情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哎呀,好姐姐,你就不要再教训我了,赶紧想想办法劝宫主回沙漠吧……。”自知没了底气为自己开脱,无心只能拿出自己撒娇杀手锏,伸手亲昵的挽上了无情的胳膊。
“哼,还回沙漠?没听见宫主说要觐见燕国皇帝吗?”无情没好气的甩开了无心的手。
“哎呀!宫主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要向燕国皇帝告知自己的身份吧?!”无心大惊失色的惊叫。
“一旦宫主的身份暴露,必定会引来许多的麻烦。哼,别说回沙漠了,还能不能再离开燕王这片土地,都还是个未知数!”越说,无情的话里越是充满了担忧。
“啊?那该怎么办啊!”无心听罢,吓得声音里都有了一丝颤抖,赶紧软了语气,哀求的拉起了无情的手,“姐姐,你就想想办法吧,就算劝不了宫主回沙漠,总得也劝劝宫主不要这么鲁莽行事呀……。”
“还不都是你闹的!宫主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连师傅都没办法,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越说越生气的无情,一把狠狠甩开了无心的手,转身气咻咻的甩袖离开。
“哎呀姐姐,你等等我嘛……。”无心无法,只得厚着脸皮,加快身法尾随上无情。
彼时,东宫,书房内。
“殿下,今儿个,可要召哪位小主伺.候?”专门被皇后派到东宫,为太子打点诸方事宜的德禄公公,正站在书案前,卑躬屈膝,涎着笑脸问道。
正翻看着手里地方官.员亲信递上来的书信的燕煜,在适才从影的嘴里得知胭脂雪已经安然回府且没有任何异动的消息后,愈加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出去!”
以他这几番与胭脂雪的打交道来看,她若没有任何的动向,那便就是没出任何的事情。
这代表什么?这自然代表燕楚那该死的傻子没死!
明知那傻子死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是恨不得这傻子死了才好,再多的后果,他也不想再管了!
“殿下这……。”有着皇后谕令,势必让自己要劝说太子多多绵延子嗣的德禄公公,顿时有些为难的踌躇在了原地。
他就不明白了,以往的太子可是见天儿的让他搜罗美人儿,还得不让那昔日的落妃,现在的落姬知道。可现在倒好了,落妃落马失寵,成了没名没份一个低贱的姬妾,太子殿下再也不用顾忌了,偏偏现在却又对美人儿失了兴趣,这不是要为难死他这个奴才吗?
“滚!”德见德禄公公还不走,燕煜心烦的直接将桌上的茶杯拿起,摔向了德禄。
幸好德禄公公胳膊腿灵活,又是在深宫里混过来的老人儿,燕煜这一招被他轻易本能的躲开了,只砸在了他的脚下。
“死奴才,你竟然还敢躲?”见状,燕煜冷哼一声,伸手便按在了放在卓边上的古剑剑柄上,俊魅的脸上尽是戾气。
见燕煜作势就要拔剑,这可吓坏了德禄公公,立时也不管自己脚下的是满地的茶杯碎渣,就这么双膝一软,跪在了碎渣子上,不停给自己掌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有罪,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你是该死,所以,本宫便要成全你。”冷冷一笑,锵的一声,燕煜便拔出了古剑。
当听见那宝剑出鞘的嚯嚯声,德禄公公吓得已是全身剧颤,“殿……殿下……。”
“且慢。”一娇软的女子声音,忽的响起。
方抽出一半古剑的手一顿,燕煜便循着这熟悉的声音望去,但见门前站着的美人儿楚楚袅袅,我见犹怜,可眼底却泛不起曾经丝毫的柔情,反倒是不耐的眉峰皱起,“你怎么出来了,来这儿做什么。”
“承蒙皇后娘娘眷顾皇长孙,陵落才能得幸解除幽.禁,再来见殿下一面。”水玲落虽几日被关,身量更显纤细,人更显得楚楚动人了一点,可似乎,情绪和表现不似以往那样柔弱的样子,此番莲步轻移,款款走进书房,笑靥柔美自信,眼睛清亮,没有半点矫揉做作之态,“至于陵落前来的目的,自然,是来为殿下分忧解难的。”
见到这样似有些焕然一新的水玲落,燕煜虽眼前一亮,可玩腻的东西就是玩腻了,再如何焕然一新,也激不起他的半点兴趣,自是百无聊赖的甩了甩手,“皇后既然眷顾皇长孙才放了你出来,那你就莫要辜负皇后的心意,回你的落水宫好好养着腹中的皇长孙,不要在这外头闲逛了。”
说着,便递给了德禄公公一个冷厉的眼神,“还不快送落姬回去。”
德禄公公身板一颤,心中暗暗叫苦,怎么这个落姬被贬了,还这么不安分,苦的他也跟着被太子殿下看不顺眼了,故,有些没好气的转身对身后款款走来的水玲落作出请的手势,“落姬小主,您请。”
水玲落只冷冷睨了德禄这个惯会拜高踩低的***才,而后并没有搭理,脚步仍自朝前头坐在书案前的燕煜走去,笑若桃花,“殿下不是想要那个女人么,陵落有办法,可以帮殿下,得到她。”
原本看水玲落不肯走反而越发贴进来的燕煜,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可一听水玲落这话,面上的阴霾便迅速褪却,眼眸深沉的凝向水玲落,似要在她脸上找出谎言的成份,可是并没有找到,便对德禄低斥一声,嘴角邪魅勾起,“没眼力见的***才,没瞧见本宫要与落姬叙叙这几日未见之情么,还不快点退下。”
这个水玲落倒还真是有意思,明明容不得他身边有任何的女人,现在,却要为了讨好他,竟甘愿为他出主意去搜罗其它的女人。
果然啊,当初他没有看错她,她就是一个重利重益的女人,只要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会什么都做,什么都舍得下,哪怕,是那些与她血浓于水的至亲。
他得承认,这个女人在这点上,跟他很像。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选上她的原因。
德禄有些莫名,愣了一下,可这里没有他这个卑贱的奴才该质疑太子殿下这话的位分,故,只好连忙应是,急急退了下去。
出去对他来说也好,至少殿下把刚才他不敬之罪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这脑袋啊,终于不用被殿下那柄古剑给削掉了。
眼见德禄公公已经退出了房外,房门也合了上,燕煜这才挑眉撇向水玲落,眸色兴味,“爱妾有什么想法,说来给本宫听听。”
德禄公公是母后的人,商量关于胭脂雪的事,自然是要防着德禄这个奴才的,若是被他知道了,再去传到了母后的耳朵里……
捏了捏袖中指甲已经嵌进了掌心里的双拳,水玲落笑的越发动人,“只要让燕王休了她,让她走投无路,她自然而然就能看到殿下的好,自然而然,不就能主动投入到殿下的怀抱了,不是。”
她讨厌太子对她这个爱妾的称呼,讨厌到了极点。
但是,她更讨厌,只要一谈及胭脂雪那个狐狸精,太子那双眼发亮的表情!
胭脂雪啊胭脂雪,一旦你进了东宫,我水玲落,一定要让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和羞辱,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听言,燕煜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还有些失望和兴味索然,嘴角冷冷一扯,“这个办法,本宫早就用过了。可是还没到一天,本宫费尽心思送给燕楚的女人,就被弄死了。”
那个乐文,就是他以表面看似巧合的手段,辗转几次,才让燕楚带到了燕王府,而且,他还特意制作了一种香粉,一种掺杂了玄冥宫相当出名的媚.药,‘情.丝绵绵’,为了让燕楚那傻子再也离不开乐文。
可结果呢?
哼,他还以为水玲落这个女人能有多好的点子,想不到,还是这么愚不可及。
然,听到燕煜这么讲,水玲落并未气馁,相反,还施施然坐在了燕煜下手边儿的太师椅上,气定神闲的端起案几上的茶盏,优雅品起了香茗,“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并未用错了方法,而是,找错了人。”
“哦?”见水玲落如此从容自若,燕煜不由挑眉。
“殿下送给燕王的不过只是一个空有其貌,没有一点手腕,没有一点身份背景,更于燕王而言,毫无半点情愫的女人,且,比那燕王妃还差了不止一点半点。燕王自然对殿下所送之人没有半点的心系,生死也自是任由别人处置。”吹拂杯中浮于水面上的茶梗,水玲落垂眸含笑。
乐文之事,她也略有耳闻,虽然很不想违心的称赞胭脂雪那狐狸精,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从这么几次与胭脂雪的交手来看,胭脂雪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哼,像乐文那样刚进花.楼的雏.儿,除了只会一点怎么伺.候男人的手段,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被胭脂雪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真是半点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关于这一点,燕煜听了,倒是没有反驳。事后他也想过,像胭脂雪这样被自己看上的女人,聪明睿智的十分少见,如乐文那般轻.浮无脑的女人,又怎会是胭脂雪的对手。
只怪他当时只想着像燕楚那样的傻子,只要找个有模样身段的,还会伺.候人的女子,就足够了,想不到,却算漏了胭脂雪。
“那你倒是说说,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燕煜指骨敲击着桌面,沉吟思索起来。
“殿下难道忘了么,燕王可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水玲落低低笑道,“就连妾身都还记得,三年前,燕王与那青梅竹马,可是被整个京都,都奉为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两人的佳话,甚至还在民间的大街小巷广为流传。着实是让当年刚及姸的妾身,好一番欣羡呢。”
说着,眸光流转,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燕煜渐渐发亮的面庞,眸底闪过一丝恨意。
只可惜,她的美梦,却毁在了这个男人的手里,毁得彻彻底底。
“是啊,本宫怎么没有想到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呢!”燕煜喜极,拍案而起,“胭脂雨!”
可,刚浮上面上的喜色,斗转又成了忧虑,“可是,这个胭脂雨是母后……。”
“妾身知道,皇后娘娘是想亲上加亲,想将胭太傅这个最得寵的掌上嫡女留给殿下你,想等殿下霸业大成之时,用来做皇后的。”谈及皇后,水玲落的微笑里含了一丝冷意,“可是殿下,不用妾身提醒,您也应当知道。如今皇帝陛下身子骨十分健朗,正值春秋鼎盛,待殿下登位之时,焉不知已经是多少年之后之事了,那胭脂雨现下已经年方十九,马上就要是双十年华,再这么留下去,就要变成京都笑话的老姑娘了。您以为,胭太傅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成为京都,乃至燕国整个天下的大笑话吗?”
第一百零五章 落妃为太子献策
“妾身知道,皇后娘娘是想亲上加亲,想将胭太傅这个最得寵的掌上嫡女留给殿下你,想等殿下霸业大成之时,用来做皇后的。”谈及皇后,水玲落的微笑里含了一丝冷意,“可是殿下,不用妾身提醒,您也应当知道。如今皇帝陛下身子骨十分健朗,正值春秋鼎盛,待殿下登位之时,焉不知已经是多少年之后之事了,那胭脂雨现下已经年方十九,马上就要是双十年华,再这么留下去,就要变成京都笑话的老姑娘了。您以为,胭太傅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成为京都,乃至燕国整个天下的大笑话吗?”
见燕煜微微颔首,水玲落抿了一口杯中清茶,又道:“陵落虽不懂太多的朝.局,可也知道,胭脂雨之所以留到今日都还未能嫁给殿下,那是因为怕皇帝陛下忌惮您和胭太傅,如你二人越发紧密联系在了一起,这是陛下怎么也不愿看到的。更何况,现下您和太傅结盟之事已经被皇帝陛下知道,那这胭脂雨,必定是再也无法嫁给殿下的了。依陵落看来,三日后的百花宴,皇帝陛下,为了解除这个后顾之忧,怕是不会再等,而是要先出招,将胭脂雨指给旁人了。”
“没错,你说的没错。”燕煜没想到水玲落竟然能把现在的局势分析的如此通透,那对她毫无兴趣的眸子里,不由漾起了一抹兴色。
见燕煜又对自己有了兴趣的样子,水玲落心底却激不起了半分的喜悦,甚至还视若无睹,没有趁机去引.诱燕煜,自顾自的继续娓娓道来,“皇上若是将胭脂雨指给了旁人倒也罢了,若是……指给了现下刚被释放出来的,明摆着就是皇帝陛下要用来削弱殿下您的二皇子燕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早在上次华清宫一事中,她就已经彻头彻尾将这个男人看得清清楚楚,与其重复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的恩寵,倒不如,让这个只重权势地位的男人离不开她。
而能让他这种薄情寡性的男人离不开她的唯一理由,便是,为他出谋划策,替他排忧解难,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必不可少的智囊。
这样的寵爱,才更加的牢不可破,才能更加的长久。
谈及燕卿,燕煜脸色瞬时一变,眼中霎时浮起极度的恼恨,书案被掀翻在地,“燕、卿!髹”
只要这个燕卿还在一天,当初水玲珑给他戴的那顶绿帽,那耻辱,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作为当初怎样‘大义灭亲’自己亲姐姐的参与人,水玲落自然知道,燕卿在当初那件事情里,都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虽然水玲珑这个好姐姐确实生的丑陋,但她的才情和在朝.局上的手腕,确实令人钦佩。
这一点,水玲落她倒是并不否认。
而二皇子燕卿是个不喜美人儿,而且还素喜极有内涵的女子的男人,这是天下皆知之事。
她虽不曾与这位二皇子打过交道,但以她对男女之事甚是明了的程度,自是心知肚明,男女之间,什么知己红颜,那都是狗屁,那二皇子燕卿怕是从欣赏到看上了那水玲珑姐姐,才倒是真的。
然,不管水玲珑当初有没有和那二皇子燕卿暗通款曲,在太子眼里,这两人就已经不干不净了。何况,让水玲珑去接近二皇子的主意,还是太子亲自出的。
试问,一国太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却让自己的未婚妻去接近其他的男人,纵然他不喜这个未婚妻,可这样的羞辱,和丧失尊严,却是真真切切的。
是以,以太子狭隘的性格,他怎么能容得下二皇子燕卿,怎能不痛恨燕卿?
“殿下何必恼怒。”放下茶盏,水玲落笑容柔美至极,“正如陵落刚才所言,只要将这胭脂雨送给燕王,一切烦恼,不就都能迎刃而解了么。”
闻言,燕煜眯了眯眼睛,稍稍冷静了下来,缓缓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眉峰却是蹙起,“可如何才能让胭脂雨嫁给燕楚呢?”
虽然现下他也很不痛快将胭脂雨这样原本好不容易从燕楚那抢来的美人儿现在又要还给燕楚,但是,如真能像水玲落所说那样,从此能让燕楚对胭脂雨旧情复燃,将胭脂雪抛却脑后,他便觉这些不痛快,都是可以无所谓了。
谁让胭脂雪,现在已经彻底的占据了他的心呢?一个胭脂雨,又岂能同她相提并论。
见燕煜竟半点也不犹豫的要把刚才还为此生气的胭脂雨送给燕楚,心知燕煜心中所想的水玲落,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对胭脂雪更恨毒了几分,面上还要强作微笑,“那就要看,殿下在胭太傅那里,有多少的权威了。”
燕煜眸子一亮,旋即又微微眯起,“没错,你说的,没错。”
是时候,该考验胭博渊对自己的忠诚程度了。
如果为了他,胭博渊能心甘情愿将自己最爱惜的女儿送给一个傻子,那么胭博渊,必是对自己忠心不二,无虞的。
“依陵落所见,若能让陛下赐婚,让胭脂雨成为燕王的平妃,再适合不过。”水玲落捻起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恰如其分的掩盖了嘴角勾起的一抹狞笑。
胭脂雪啊胭脂雪,一个能同你平起平坐的燕王妃,还是燕王的昔日旧爱,你的嫡姐。
这样的羞辱,你到底能承受几分呢……我可真是好奇得很呐。
“爱妃,倒是细致。”燕煜岂会不明白水玲落这话里话外的用意,但是他觉得甚好,自然对水玲落满意的笑了起来,起身,便走向了水玲落。
只有让胭脂雪那女人绝望失望,她才会记得他的好,自然而然,才会投进他的怀抱。
虽然过程无情残忍了一点,但他燕煜,只要结果,只要,能得到胭脂雪。
待燕煜即将走到自己身边时,水玲落以指扶额,作出头疼的模样,“陵落出来了许久,着实有些累了。这便要回落水宫歇着去了,殿下。”
没曾想能如此轻易的又成了燕煜的爱妃,她只觉得讽刺,并没有多少感到愉悦,对燕煜这样主动示好接近,心底甚至有了反感。
燕煜脚下一顿,没想到水玲落会明摆着这么拒绝自己,不由,不悦的微微眯起了眼睛,薄唇抿的很紧,但,最终还是释然,甩了甩袖子,愤愤转身,“去吧。”
“那陵落,就先告退了。”盈盈起身,水玲落对燕煜明显的不悦视若无睹,心底甚至为能让燕煜吃瘪而感到痛快。福了福身,预备转身离开,正要转身之际,她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又回头对燕煜的背脊笑道:“不过,依陵落看来,若要此事得成,殿下要在百花宴上找个适当的太子妃,才能让陛下对殿下您放心,才能,不会让皇后娘娘起疑殿下您的目的。”
说完,便再不多说其它,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闻言这话,燕煜攸的转身,对着水玲落渐远渐行的背影,眸色复杂的沉默了良久。
这个水玲落,竟一夕之间变了这么多,眼光倒不似以前那般短浅了……
不过也好,至少她还有些用处,比在伺.候方面,更多的用处。
“影。”沉默被打破,燕煜低声唤出了藏于暗处的影。
“殿下。”影依旧像鬼魅般,即刻出现在了燕煜的身后。
“去将与本宫毫无关联的普通大臣世家里待字闺中的小姐画像和资料拿来,本宫,要选个最‘适当’的太子妃。”纵然不情愿就这么让这个位置随意给个肤浅的女人,但燕煜明白,水玲落所言确实不错,“还有,明天一早就宣本宫口谕,落姬端庄敏慧,又身怀皇孙有功,着实幸苦,此番已经知错悔改,善莫大焉。便即日起,恢复侧妃一位,继续暂代执掌东宫后宫之权。”
不管是让皇帝暂且对他放下戒心,还是拿这个太子妃做他要得到胭脂雪的掩护,这一步,他都走定了。
与其让皇帝在百花宴为他赐婚,他倒不如给皇帝一个好映像,自己主动一点,也好,让母后也省了这份心。
反正,这个太子妃,以后多的是时间和机会,换上自己想换上的人。
“是。”抱拳垂首间,无人看到,影嘴角一掠而过的诡笑。
出了书房,在回落水宫的半道上,途经假山之时,有一人影儿,忽的蹿到了水玲落的面前。
水玲落与青禾都骇了一大跳,青禾更是又拿出忠心护主那套,展臂挡在了水玲落身前,质问来人问的胆战心惊,手中提起的琉璃灯盏颤颤巍巍的去照来人模样,“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贱妾海棠,给陵落姐姐请安了。”盈盈福身,海棠巧笑倩兮。
听到来人上报名讳,青禾一脸莫名其妙,不禁嘟囔,“什么海棠梨花的……。”
“不得无礼,还不退下。”站在青禾身后的水玲落,眸光一转,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便低声斥责青禾,“海棠妹妹乃是今儿个太子殿下新晋的寵姬,燕王身边侍奉多年的当红婢女。你这丫头怎能如此轻慢,还不快给海棠妹妹赔罪。”
经水玲落如此一番明面上是客气,实则充满讽刺的话提及,青禾这才想了起来,连忙敛却脸上的傲慢,佯装惶恐的忙给海棠致歉,“都是奴婢有眼无珠,没有看见夜色中的海棠小主,还请小主恕罪!”
说着,都要对海棠下跪磕头了。
见状,海棠连忙扶住了青禾,似受到了惊吓般,有些花容失色,心里却在讥诮这主仆二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双簧绝唱,“海棠只是一介卑微婢女出生,怎当得起一般出生的青禾姐姐如此大礼,这不是要折煞了海棠么?”
一听这话,青禾脸上的惶恐立即褪却,被抑制不住的愤怒取代,手上更是一个用力,推开了海棠,“你这贱胚子,竟然敢讽刺我!别以为你做了太子殿下的新姬妾,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身份就水涨船高了!哼,我告诉你,只要我们小主愿意,就能随时把你打发到窑.子里去做最下贱的窑.姐儿!”
海棠被推倒在地,跌坐在了地上,也不知是跌的疼了,还是被青禾这难听的话给刺激的,两眼已是泪眼婆娑了起来,“抱歉……都是海棠出身低微,不会说话,都是海棠的错……。”
论演戏,海棠能在燕王府蛰伏许多年,演技与水玲落相比,自是只高不低。
“好了,我累了,回宫吧。”见海棠如此怯懦,又知海棠出身低贱,还是太子最厌恶的燕王府出来的不得寵姬妾,水玲落自当不会放在眼里,连看也不再多看海棠一眼,便素指搭上青禾手腕,让青禾引路回宫。
像海棠这样堪如蝼蚁的东西,根本不用她水玲落出手,自会被东宫里的其它姬妾收拾干净。
青禾鄙夷的剜了一眼海棠,应是,领着水玲落便要绕过跌坐在地的海棠。
哪知,海棠突然一把抱住了水玲落的双腿,哭哭啼啼了起来,“陵落姐姐,您就救救海棠吧!海棠在这东宫无依无靠,海棠真的好害怕,好怕,好怕明儿个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呜呜……。”
没想到海棠会来这招的水玲落着实吓了一大跳,生怕因海棠的这般冒失,让自己肚子上的那团……便连忙大惊失色的喊了青禾,“还不快将这疯子拉开!叫来侍卫乱棍子打死!”
青禾自是知道水玲落因何如此花容失色,连忙使尽了力气拉开海棠,“你这贱东西竟敢碰我家小主,若是小主腹中的皇孙有个什么损失,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还不快点滚开!”
然,海棠力气大的出奇,任青禾如何拉扯,也是拉不开。这地方又有些偏僻,现下又是侍卫换班时期,一时间,哪里会有侍卫前来,就连半个人影,也难以有。
“陵落姐姐你就救救海棠吧!海棠自知自己卑贱,万万不配与姐姐这等尊贵之人一同侍奉太子殿下,海棠从没想过要进东宫里来碍了各位姐姐的眼儿,呜呜……都是那燕王妃……那燕王妃见不得王爷要将海棠扶成妾侍……便才将海棠打发给了太子殿下……真不是海棠想要来东宫的啊……。”海棠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无虞。
一听海棠这话中哭诉的内容,水玲落厌恶惊惶的面上立时一变,双眼发亮,手激动的握住了海棠的肩,“你说什么?你是胭脂雪打发给太子殿下的?”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水玲落掐住自己肩膀的手,海棠心知鱼儿上钩了,便忙不迭的点头,哭的甚是凄楚,“是,是的……海棠,海棠本来是要做燕王妾室的,燕王妃素来心性狭隘,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便将海棠强硬的塞给了太子,太子殿下原来也不愿,可碍于燕王妃毕竟是皇嫂长辈,所以,所以只得收留海棠……。”
“原来是这样啊……。”听了海棠这始末,水玲落忍不住嘴角上扬。
好,很好。
“小主……。”青禾得见水玲落这明显不怀好意的笑,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寒颤,不由露出疑惑的眼色。
水玲落没有理会青禾,将紧掐住海棠香肩的手缓缓松开,转而,手指去勾起了海棠低垂饮泣的泪脸,笑容娇美极了,声音也娇软温柔的似要滴出水来,“告诉姐姐,你既是燕王身边侍奉多年的贴身婢女,那在侍奉燕王的同时,可有,伺.候过燕王妃?”
对水玲落突然的变脸而略有不适的海棠,有些讷讷的点头,“有,有的。”
挑眉,水玲落笑容更柔美了三分,“哦?那这么说来,燕王妃的许多脾***情,你也是知晓一二的了?”
问到此,海棠身子一颤,眼里有了惧色,吱吱唔唔的垂下了头,“海棠……海棠不……。”
见海棠如此,水玲落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海棠定然发现过胭脂雪不可告人的事情,因为燕王府的几个一等丫鬟还有太子弄到王府里的乐文是怎么死的这些事,她也略有耳闻,自然而然觉得,海棠怕会自己步上那几人的惨死后尘,所以才这么恐惧不已,“你不是让姐姐我救你么,是不是只要姐姐我让你能在东宫平安的活下去,你就什么都愿意做呢,好妹妹……。”
“我……我……。”海棠纠结的咬着唇瓣,不知该如何抉择。
“妹妹生的如此花容月貌,难怪燕王妃会嫉妒妹妹。只是不曾想竟这般恶毒,把妹妹硬是扔进了这东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唉,以姐姐我对殿下那几位不好惹的姬妾的了解,只怕妹妹是要……。”水玲落用着惋惜蛊惑的口吻,却说着露一半藏一半可怕话语。
海棠扮演的是个虽怯懦,却不愚蠢的角色,此番,经水玲落如此‘提点’,便立马惊慌失措,面色煞白,抱住水玲落双腿的手更加紧了紧,犹如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嘘……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水玲落忙用手指摁住了海棠的嘴,眼睛谨慎的四下瞟了一番。
海棠连忙一脸胆怯的噤声,心中啼笑皆非。
看来,不用她提醒,这个确实有点聪明的落姬,也是不会选择在这东宫和她‘谈天说地’的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青禾再看不出水玲落此番的用意,当真是就无法呆在水玲落的身边了,于是,凑近了水玲落,压低了声音,“小主,要不,立个名目,让海棠小主到咱宫里去?”
“不行。”水玲落否决,“就算巧立名目,让海棠妹妹去落水宫,只怕也会招人话柄,惹人怀疑。其他人我倒是不怕,怕只怕……殿下。”
闻言,青禾瞬间领悟,眉头蹙了起来,“殿下素来多疑,万一殿下以为小主与从燕王府来的海棠小主走得近,是有什么其它目的,那就不妙了……。”
见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不出个结果,正好称了海棠的心思。于是,海棠立刻打蛇随棍上,胆胆怯怯的小声提议,“海棠,海棠觉得,若能在宫外找个地方,最好不过了……。”
水玲落与青禾听言,相视一眼,都觉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均是点头。
“那地方……到底哪里最合适呢?”水玲落又为难的蹙起了柳眉。
自从上次的三.淫.令她之事,在她心头烙下了很大的阴影,至此,外头的那些不明不白的人,她是绝对不敢再用了。故而,她已是许久没出过东宫了,外头也无人接应,着实是犯了难。
青禾也皱了眉,不由睨向了海棠,眼神明摆着是说,既然这个意见是你提的,自然地方就要由你来说。
正巴不得的海棠,作出瑟瑟的缩了缩脖子,一副胆小害怕青禾的模样,不得不苦思冥想起来,脸皱成了一团,在青禾愈加不善的目光下,很快眼睛一亮,“找个能很好掩人耳目的地方,海棠倒是听说过,添香楼十分的高雅,保密性很好。有许多朝廷大臣有时都会在那包下厢房畅谈国事,晚上更是僻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听言,水玲落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手上松了勾住的海棠下巴,扶起了小腹,缓缓起身,笑靥嫣然,“时候不早了,海棠妹妹,快回去歇了吧,让别人看到我们这样,怕是又要惹出什么闲话和笑话了。”
说着,便转眸睨了青禾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海棠小主扶起来。”
青禾笑着应是,知道这个海棠看来将是自己主子的有用棋子儿,便不得不对海棠真切客气了几分,伸手去搀扶起了海棠,“这夜里凉的很,小主赶紧起来,莫要沾了地气儿,生了病可是不得了的。”
“谢,谢谢……。”海棠受寵若惊的忙松了抱住水玲落腿的双手,用衣袖抹着眼泪,任由青禾将自己从地上搀起,无人,看到她抹泪袖下的眼底,漾起的是怎样的得逞之色。
陵落啊陵落,你也不要怪海棠我帮着燕王妃对付你,谁让你,曾是太子殿下最寵的妃子呢。
就算你现在落寞了,可谁能保证,焉不知哪日太子兴起,又会与你旧情复燃?
所以啊,你,必是我海棠争寵最大的绊脚石,不得不除的,绊脚石。
………
翌日,日上三竿。
皇城,混挲园。
再度醒来,燕楚是被脸上湿乎乎的感觉给刺激醒的,迷蒙睁眼时,见到的便是一张毛茸茸,尖嘴猴腮的畜.生脸,任他一副铁胆,也生生被骇了一跳,猛地从榻上弹跳坐起,没曾想动作幅度的过大,却害他胸口上的伤口撕裂了,“嘶……。”
疼得一边倒吸冷气,燕楚一边恶狠狠的一手捞起了害他伤口撕裂的罪魁祸首,苍白的面目有些狰狞,“你这小.畜生,想干什么?看本王没死透,成心想来弄死本王是吧?!”
后面更恶毒的话,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很想质问这小东西,是不是那个女人派它来害死他的话,终究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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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情书动了楚楚心
后面更恶毒的话,他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很想质问这小东西,是不是那个女人派它来害死他的话,终究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来过这里。
明了混挲园的摘星楼髹。
而知道摘星楼的明了是医术高明的神农宫第七代被废宫主的,怕是寥寥无几。
他既然身处这里,自然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女人送他来这儿的。
可是昨晚那副画面令他耿耿于怀,让他觉着,那死女人是不是救自己是无奈,想自己早点死,再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才是真。
可怜的小白没想到自己好心趁夜赶到这儿,还在这耗了一晚上等这死傻子苏醒过来,却竟然得了这么个待遇,当即恼羞成怒的直对燕楚龇牙咧嘴起来。
“哼,今天你这小畜.生既然送上了门,本王就拿你开刀,当补品开开荤。”燕楚冲着小白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小白听了,吓得四蹄一个劲儿的乱蹬起来,心里欲哭无泪极了。
特么的,它招谁惹谁了,怎么做件好事就这么难?看来还是人类说的对啊,做好人死得快啊!
哼,它要是此次大难不死,哼哼,一定要做个十恶不赦六尾狐!祸害人间,修炼成精,把世间所有的花花姑娘全部祸祸个遍!
“京都皆传燕王您半身不遂,已经成了个废人,现在看来,传闻果然只是传闻。”并不知道其中燕楚装痴卖傻这一内情的吟啸,幽幽从门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盛了明了熬得汤药,还有一些精致的素斋的红漆木托盘。
房门的突然的打开,放进来的不仅仅只是吟啸,还有外头强烈的阳光。
甚觉日头刺眼的燕楚,本能的用手挡了挡,语气有丝警惕,“你是谁。”
反正刚才他的话都被这个陌生男人听到了,他也犯不着再装傻了。
“吟啸。”冷漠吐出这个昨晚她新赐的名字,没有半点不顺的从嘴里吐出,吟啸将手中托盘,搁置在了榻端的案几上,“燕王妃的徒弟,现在,你的护卫。”
反正现在他已经换了另一张脸,故而,他已经并不怕将自己是她徒弟的事情名正言顺的吐露出来。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诚实,是因为他不想再编造其它莫须有的身份,因为他喜欢,他也已经习惯了,自己是她唯一徒弟的特别身份。
“你是她的徒弟?”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燕楚丝毫不怀疑吟啸的话,也没打算在吟啸的面前突然的恢复装痴卖傻的样子来,能成为那死女人的徒弟,想来也不会是个笨蛋,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和她在混挲园卿卿我我的,就是你?”
因为摘星楼与混挲园隔得尚有些距离,燕楚那时又因伤口发着热,所以燕楚并没有看清吟啸的长相,但是现在看吟啸的身量,燕楚几乎是肯定的反问道。
猛地,吟啸忽然一把揪起了燕楚的衣领,新换上的人.皮面具是挺俊美的一张脸上满是寒霜,吐出的字字里,几乎含了冷气,“你的思想真龌.蹉。记住,你若再敢这么侮辱她,就算违背师命,我也会亲手宰了你。”
放完狠话,也不管会不会让燕楚身上的伤口崩裂,便将燕楚狠狠的扔回到了榻上,一手夺过燕楚手里正朝他施放求救眼神的小白,冷然转身离开。
只是,在转身后,吟啸眼中涌起了一丝心疼,双拳在身侧紧握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她又遇上了一个这样心胸狭隘的男人。
如果她对这个燕王并无情义,他倒可以安心,可偏偏她昨晚对这个燕王的眼神……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让她受到了那样残忍的伤害一次,难道还不够吗?!
伤口果然又裂开了的燕楚,捂着疼痛难当的胸口,有些发懵,也有些气闷,恶狠狠的盯着吟啸离开的背影,也放了狠话,“那好。你也给本王记住了,你若是敢对她有非分之想,本王也会亲手宰了你!”
那个死女人年纪轻轻,却有这么一个年级相当,还长的不错的徒弟,加上昨晚那画面,他怎么可能不怀疑?!
已经走至门前的吟啸,蓦地背脊一僵,而后,头也不回的,也没应下燕楚的挑衅,就这么踏足出了房门,离开了。
犀利的将吟啸那一晃即逝的僵硬收进了眼底,燕楚气的就要去掀案几上的汤药,可,案几上的一只,篆刻着燕王府专属炎龙徽印的竹简竹筒,让他去掀托盘的手便顿了住。
“怎么这里会有王府的信封,莫非……。”一想到会有什么不好的急事,燕楚也顾不得生气,连忙将小竹筒拿起,打开了盖子,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没曾想,倒出来的并非是什么消息信笺,而是一张张,卷好了的画纸。
燕楚满面狐疑的将画纸张开,映入他眼帘的,是画纸上精致细腻,惟妙惟肖,且通俗易懂的小人儿画像。
第一张,是画了他在榻上血流不止,她替他拔剑的画面,她将自己面容画的冷静,却在她自己的旁注画了一颗心脏,是万箭穿心的心脏。
仅仅只是这么一小点儿的画面,却已经令在看的燕楚,双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她画的很明白,当她在为他拔剑的那一刻,她就好比万箭穿心,比被拔剑的他,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这分明就是在说明,在说明她对他的情感,已经到了伤之汝身,痛之我心的程度。
这样的表白,怎令他不激动,不悸动?
第一张就已经如此,怎能不令他迫不及待的去看第二张。
第二张,是他在榻上昏迷不醒,她在榻前拉着他的手静静守候的画面。
第三张,她不得不离开他的身边,回了王府,她轩窗前弄相思鸟,以表相思之情。
第四张,她希望他在这里乖乖等候和医治,很快,她就会来接他回府。
寥寥几页画笺,道不尽情丝缱倦。
“雪……。”将几页画纸如珠如宝捧于手心,指尖抚上画中人儿小像,燕楚太高兴了,高兴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比起前日两人意乱情迷的结为一.体,更让他高兴千倍,万倍。
燕王府。
晨起,用罢早膳,站在府内花园中的葡萄架下,胭脂雪正在兴致盎然的逗弄着一只绿羽红嘴儿八哥,倒是与她画中所画相思雀,差别甚远。
鹅卵石的小道上,在昨晚深夜得知了从混挲园回来的花想容确切王爷没事的消息,着实神清气爽的秦管家正端了托盘奉了茶盏,款款走来,待到胭脂雪身侧五步之遥之距,恭敬垂首,“王妃,海棠回话,她知道王妃待她不薄,王妃心意她更是明了,故,她定会好好与东宫各姐妹相处,定不丢了燕王府的脸面。”
“她倒是懂事,没让本王妃将她错看了去。”捻起掌心一粒瓜子儿,胭脂雪浅笑,将瓜子儿对到了金丝笼中的八哥红嘴儿前,“你去备轿吧,云渺茶楼里等候多时的几位姨娘,怕是就要望穿秋水了。”
“是。”秦管家只好把端来的茶盏,再转身原路端了回去。
“小东西,以后就指望你给那傻小子解闷了,可要好好学学人的说话,知道了?”难得心情松快,胭脂雪略带小女孩姿态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笼里八哥的小脑袋,绛唇微翘。
可这刚买回来的八哥没有被训练过,只会和平常鸟儿一样呱呱乱叫,来以此表示自己的态度。
“真乖。”能听懂八哥说话的胭脂雪,很满意的笑了笑,遂,将手里的瓜子儿全都一股脑的丢进了金丝笼中的盛放吃食的青花小碟上,然后拍了拍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到了王府最不起眼的另一方侧门,坐上比平日更加低调几分的马车,缓缓驶入热闹的京都平民闹市,直到有青石玉雕上篆刻的云渺楼三字牌坊的一幢古韵古香的茶楼前,方才停下。
在马车内小憩的胭脂雪幽幽醒转,寒鸦羽翼般的双睫微微张开,露出一双饱含兴味盎然之色的幽蓝冷眸,素手从袖中抽出一方碧色面纱戴在了脸上,配上今日一身碧翠烟罗裙,整个人看起来又是神秘,又是雅俗共赏,清艳非凡。
迫使甫一下马车,便成了街道两旁,茶楼上的许多玩客的视线焦点。
云渺茶楼外迎客的伙计一双贼眼溜溜,很是会识别来客身家背景,虽见胭脂雪所乘马车十分平凡简易,穿着并不像许多大家小姐之流过于张扬华丽,但这伙计目光并没有在这些‘身外物’上多过停留,便卑躬哈腰的迎了上来,笑的十足的谄媚,“这位小姐,见您似乎是新客,请问,可有预约我们云渺楼的雅间?”
“并无。”胭脂雪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这小二,心道这伙计倒是挺有眼力见,明瞧着自己看起来并不富足,却上来就问她有没有订下雅间。要知道,这云渺楼的雅间若不是达官贵胄之流,是用不起的,也没资格用的。可想而知,这小二的眼光是何等的犀利,竟一眼看出自己并非普通人家。
“这样。”这小二眼珠转了转,笑道:“那不如,就让小的带您去挑一间上好的雅间如何?”
“不用了。”冷淡的拒绝,胭脂雪抬眸望了一眼二楼的一间临街而开的窗户的雅间,见到雕花格窗前正是探出头来冲自己招手微笑的流苏,红唇一翘,“带我到那间雅间即可。”
小二循着她的视线,也仰头往上去瞧,得见她所说的那间,不由呼吸一窒,心中立刻暗暗庆幸。幸好幸好,他从这位蒙面姑娘身上看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给了十足的客气。要不然,自己若是眼拙给了这位姑娘脸子看,怕是非得得罪了人不可。
毕竟能包下那间上等雅间儿的绝非一般人啊!如他这样的小人物,真是要九条小命也不够用的了……
“好好好,姑娘请,姑娘这边请。”比起刚才的十分客气,现下心有余悸的小二,却是十分的诚惶诚恐。
胭脂雪收回视线,并没有抬脚进入茶楼,而是目光骤冷的凝向了屈膝弯腰的小二,“今天我没有与那雅间儿的贵客会面,懂了?”
撂下这颇为冰冷的话,这才莲步轻移,走进了茶楼。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作为在这迎客不下十年的小二来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看见,什么没看见,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小二仍旧免不了被胭脂雪这过度冰冷而危险的‘提点’,骇的额头一片冷汗。
茶楼内里果然不同一般,一楼多是才子佳人,四壁皆是挂满了字画对联,一片吟诗作对声此起彼伏,一袭丹青水墨香沁人心脾。
刚一进楼,便又成诸人焦点,胭脂雪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直随前头带路的小二,上楼前往流苏订下的包间。
余下一片意犹未尽的才子唏嘘不已,诗兴大发。
而余下的鲜少佳人们,却是目光火辣,妒火中烧。
待到挂了一方水墨提笔绘下几字名为傲雪白梅的雅间前,小二正要代胭脂雪叩响门扉,却被胭脂雪制止回绝,“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是是,小的明白,明白……。”小二干笑两声,屈膝弓腰退了下去。
叩响三声门扉,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流苏发光的眸,“流苏给王妃……。”
“嘘。”竖指在唇前做了噤声之态,左右冷淡扫了一眼,胭脂雪便踏步走进了雅间。
流苏立刻闭嘴,欣喜的面色即刻敛却,严谨之色浮于面颊,双眸也四下探寻一番,见外头没有任何的异动和尾巴,这才安心的将门紧紧关上。
是她有些太鲁莽了,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云渺楼这里又是藏龙卧虎的地方,王妃身上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都该小心小心,再小心。
进得屋内,胭脂雪便被三个女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妃!”胭博渊的四姨娘三姨娘和六姨娘,几乎是整齐划一的跪在了胭脂雪的脚下,一个个都是双眼含泪,哭哭啼啼,“王妃,你可要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呐!”
“姨娘们快快请起,我如何能受此番大礼,这不是折煞了我这个小辈么?”胭脂雪惊慌失措的将三人一一扶起,“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万不要如此的。”
三人都是不肯起,哭的泣不成声。
那最是安静的三姨娘,此刻早已失了往日的沉着冷静,拉着胭脂雪的裙摆,一把拿掉了头上戴着的斗笠纱罩,将脸仰起,向胭脂雪露出脸上青紫交错的可怖伤肿,“王妃,您若是再不对我们施以援手,我们,我们恐怕真要被大夫人打死了啊!”
早就知道前日自己没有被皇后的诡计弄死,心中愈加恼怒的窦箫岚势必会回太傅府将怨气都撒在这几位姨娘和庶妹庶姐的身上,胭脂雪心头冷笑,面上却做出震惊之态,“哎呀,几位姨娘这是怎的了?到底是哪里惹着了母亲,竟要受到这起子毒打?”
三位姨娘闻言,暗恼胭脂雪这分明是明知故问,要不是上回她回门太傅府闹了那么一出,她们何至于会这般凄惨?但恼恨归恼恨,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位燕王妃手段的厉害已经领教,恐怕,也只能靠她这个燕王妃来拯救自己和自己的子女了。
于是,三人都沉默了半会儿,那脑子最是灵光,嘴上功夫也最是利害的六姨娘,一边揩泪,一边哽咽,“老爷这几日也不知何事与大夫人闹翻了,所以老爷越发不待见了大夫人,这些日子便,便都宿在了我们几个屋子里。王妃你也是知道的,大夫人气量素来就小,此番她被冷落,而我们却得了寵爱,她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所以,所以才……。”
三姨娘与四姨娘觉得六姨娘这个藉口甚好,便也随着六姨娘的话落,愈加伤心的附和着哭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胭脂雪暗道六姨娘果然聪明,面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可,可姨娘你们都是父亲的爱妾,若真让我插手,恐怕……这是于理不合的吧?”
父亲的夫人和小妾争寵,哪有女儿横加施手的道理?
就算有,那也是要自己骨肉子女去争,她这么个外人,又算怎么回事?
听了胭脂雪这明摆着是要拒绝的话,那脾气最是火爆的四姨娘,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顶着一张被揍成了又似熊猫又似猪头的脸,愤愤道:“燕王妃,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的儿子女儿若是有用,现在也不会被大夫人被迫嫁人的嫁人,从军的从军,何至于还要来苦苦哀求与你?!”
“老四!莫要对王妃无礼。”呵斥一声,三姨娘伸手赶紧将四姨娘拉扯跪下。
“玉颖姐姐,你何必如此动怒,王妃说的也不无道理。何况是我们在为难王妃,总归是我们不好……。”六姨娘低低啜泣,语气透着说不出的辛酸委屈。
四姨娘知道自己又是冲动了,忙对胭脂雪磕头赔罪,嚎啕大哭,“是我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求王妃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
“姨娘万不要如此,我怎么担待得起!”胭脂雪弯下腰,紧忙伸手将四姨娘扶起,眉宇间,为难转换成了一抹忧色,“适才姨娘说,母亲要将诸位妹妹嫁人,要让几位兄弟去从军?”
提及此事,三人忙不迭的点头,哭的愈发伤心了起来。
“可除了三姨娘膝下的三姐姐确实是到了二九年华的嫁人年纪,四姨娘您膝下的五妹妹,还有六姨娘膝下的八妹和九妹年纪都还尚小,怎可,怎可现在就指给人家了呢?”眉峰紧锁,胭脂雪眸中有了一丝愠色,“七弟弟和小十弟年纪尚幼暂且不论,我们胭家可都是仕途之家,出来的都是文人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去那起子沙场马革裹尸,这不是让几位弟弟……。”
言及与此,胭脂雪叹了一口气,满是失望的摇头,“除了大哥,父亲也就只有七弟和小十这两个儿子了,母亲怎么能,怎么能如此……。”
“这还用说吗,这分明就是窦箫岚这老妖婆为自己儿子铺路,非得把七少爷和十少爷害死了才甘心啊!”四姨娘不忿的咬牙切齿,“可怜我的五姑娘才十五岁,花骨朵般的年纪,那老妖婆竟狠心让她嫁给闽阁老家那不成器的长子做小姨娘,这分明就是要逼死我们家五姑娘!”
“什么?闽阁老的长子?”胭脂雪一惊,“可是那个京都人人都知的地痞无赖?”
“是啊,就是他。”四姨娘哽咽两声,眼睛赤红,“好吃懒做不说,年纪也快要四十了,还惯会吃酒赌钱,喝多了赌输了,就要拿家里的老婆孩子出气!听人说,他都已经打死好几个小妾了,连自己的骨肉孩子都在耍酒疯的时候扔掉井里溺死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哪里是人,根本就是禽.兽!”
“天……怎么这样。”胭脂雪大惊失色。
“我的三姑娘薰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唉,大夫人为了讨好那皇帝身边的得福公公,竟要将我的薰儿指给得福公公那太监儿子……。”三姨娘泪如雨下,“以后我的薰儿就要在日日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下过活,我这个做娘的无能,却只能眼睁睁瞧着,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王妃……。”
看着三姨娘哭的捶胸跺足,胭脂雪拿起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目光落到了六姨娘的身上,“那八妹和九妹是……。”
六姨娘摇头,泣不成声,“夫人为了能说服老爷能把三姑娘和五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家,就把我的八姑娘和九姑娘当敷衍老爷的理由,说,说是要送进宫里去……。”
后面的话,六姨娘没敢再说。
即便六姨娘不说,她们几人都心知肚明,大夫人窦箫岚这分明就是要变着法儿的玩死八庶女和九庶女!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况且,那可是窦箫岚的姐姐,皇后娘娘的地盘。
若是八庶女和九庶女不得寵也罢,就与宫里其它连皇帝面都没见过的秀女一样,从此老死宫中。倘若有幸得了寵,皇后又岂能容得下?焉不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呵,可笑胭博渊明知这两个女儿必会得到如此下场,却还想用此方法一搏,痴人说梦的想要靠这两个女儿来制衡掉皇后对自己的威胁。为了笼络权势人心,把自己的亲骨肉当随意供人处置玩弄的棋子儿玩意儿,简直枉为人父,禽.兽都不如!
深深吸了一口气,胭脂雪心中冷笑连连,原来她只当窦箫岚气不过,顶多打骂几个姨娘,把这几个庶女打发到差点的人家,怎么说也好歹是一品太傅家的出身,即便是庶女,身家那也是比寻常家的千金只高不低的。
没曾想,窦箫岚竟然恶毒到了这个地步!
不管如何说,纵然她不喜这几位姨娘,可到底,那几个庶妹庶弟是无辜的。
第一百零七章 给姨娘出计害主母
没曾想,窦箫岚竟然恶毒到了这个地步!
不管如何说,纵然她不喜这几位姨娘,可到底,那几个庶妹庶弟是无辜的。
“姨娘,你们快些起来,这件事,雪儿愿意帮你们。”一边各手扶起三姨娘和六姨娘,胭脂雪一边吩咐身后的流苏,“流苏,沏茶。”
“是。”流苏福身,遂走到雅间里头的茶几上,双膝跪于蒲团上,开始动手用茶几上的上等紫砂茶壶,娴熟的煮起了云渺楼最新推出的青梅果子茶髹。
一听胭脂雪愿意帮自己,三位姨娘顿时喜极而泣,忙给胭脂雪叩头答谢,“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姨娘莫要急着先谢雪儿,这件事……恐怕还需诸位姨娘的亲力亲为。”胭脂雪笑的别有深意。
彼时,这间傲雪白梅对面,名为迎风竹骨的雅间里。
“什么?!”胭博渊蹭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阴云密布,难以置信的看向坐在方桌对面的燕煜,“殿下要微臣将雨儿下嫁给燕王?!”
比起胭博渊的无比激动,燕煜却是十分的从容自若,云淡风轻,纤长玉指捻起一只蓝玉酒杯,轻抿一口杯中醇香佳酿,浓紫的瞳孔,狭长的凤目,懒懒斜睨于胭博渊,“怎么。不愿意?”
胭博渊浑身一震,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燕煜的眼睛,“微臣不敢,殿下之令,微臣必当听从。只是……微臣不明白殿下此番用意,还请,殿下明示!”
说罢,长袍一撩,卑微跪地,垂下的老脸上,阴霾重重。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他的掌上明珠,他的雨儿做不成太子妃,那就永远都要与那皇后之位无缘,他胭博渊就再也不可能光耀门楣,做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
太子此番提出这样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胭博渊那点心思,燕煜又岂会不懂,只是,“太傅您不是不知道,现在父皇已经十分的忌惮本宫。尤其最近几日,竟眼睁睁的放纵三皇子燕卿屡屡对本宫进行打压,如果你与本宫再不做点什么,恐怕,半年前我们对燕卿做的所有权势削弱之事,都将付诸东流。”
“微臣明白,微臣可以让家女继续等候殿下。”燕煜这话,胭博渊不是不心知肚明,现在两家联姻,只会更遭皇帝忌惮防范,所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这又与要把好不容易不用嫁给燕王那傻子的雨儿又去皇帝那主动请求赐给燕王,有什么关系?
“雨儿表妹,已经双十年华了吧。”仰首,将杯中酒酿全数吃尽,燕煜饶有兴致的把玩起指尖温润的极其稀有的蓝玉酒杯,薄唇微勾,“如今父皇不过五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太傅以为,雨儿表妹,还能等本宫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四五年?”
胭博渊一噎,无言以对。
雨儿年纪确实是不小了,而只要皇帝还在位一天,太子都不可能娶雨儿,这样长此以往下去,雨儿恐怕真的要等成老姑娘了。
届时,就算等到了太子大位已成,已经是个老姑娘的雨儿若是嫁给太子,势必会沦为天下笑柄,而就算他不介意,雨儿也可以忍受,但,恐怕皇后是绝对不可能会答应的。
皇后有多爱护太子,他胭博渊又不是不知道,到那时,若雨儿成为笑柄,给太子蒙了羞,皇后即便如何喜欢雨儿,怕也是不会再答应了。
然,就算这些理由都对,他胭博渊,还是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他把雨儿从小就当成是日后的国母加以培养,整整十几年,付诸了多少心血,多少代价,此番就这样功亏一篑,他怎能甘心?!
何况,他也不得不防太子的过河拆桥,若是能有雨儿笼络住太子的心这一层,太子或许还会有所顾忌。
越想越是不可的胭博渊,眼中利芒毕露,“殿下,那不如提早那个计划,让您早点坐上皇位,不就……。”
砰的一声,燕煜手中的酒杯,被重重搁在了桌面上,脸上阴翳密布。
傲雪白梅雅间中。
三位姨娘随胭脂雪依次落座到了茶几旁的蒲团上,急不可待的问道:“王妃说要用到我们几个,那王妃的高见是?”
“聂云衣。”接过流苏递来的紫砂茶杯,胭脂雪低垂双睫,但见茶色碧透清亮,搁在鼻尖轻轻一嗅,茶香掺杂了果香,端的沁人心脾,说出的话,竟比这青梅果茶还要清怡三分。
“云裳戏班的当家花旦?这事与他何干?”四姨娘一脸莫名奇妙。
三姨娘也接过流苏递来的茶杯,闻听胭脂雪此言,双睫微微一颤,嘴角有笑稍纵即逝,“原来,是他。”
恍然大悟的六姨娘也跟着笑了起来,轻呷了一口接到手里的青梅果茶,语态带了嘲讽,“大夫人这招醉翁之意不在酒,还真是高明的很呢。”
完全听不懂几人在说什么的四姨娘急了,蹙眉问了起来,“诶,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点,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轻抿一口果茶,齿颊留香的感觉,令胭脂雪心情无端好了几分,抬眸,目光斜睨向了六姨娘,示意她把话解释给四姨娘听。
六姨娘了然点头,便放下了手里茶杯,只在双手掌心中徐徐搓着取暖,笑容带了十二分的讥讽,“大夫人嘴上说是喜欢听戏,更在年前皇后寿诞之日,让老爷召了那名噪一时的云裳戏班进宫为皇后贺寿,云裳戏班至此,不仅名正言顺得了皇家戏园的封号,还赏了兰苑。从那时起,大夫人便日日往兰苑里头跑,连往日那爱与我们呷醋争寵都少了不少,现在经王妃提及,我倒是才想起来,这大夫人,未免跑得也太勤快了些。”
言及后话,六姨娘把勤快二字咬的重了几分。
“嘶……你这么一说,现在想想,那大夫人那段时间,确实有些过于痴迷了戏曲。平素可是一有时间,就爱来逮我们的小辫子不放,可那段子时日,几乎连大夫人的影子都没瞧见,我那时还原以为大夫人又在酝酿什么损招,吓得还亲自去了漪澜轩请安,可没曾想,那几个老婆子居然说夫人不在。如今一番思量,确实甚是奇了怪……。”四姨娘沉浸在了以往的记忆里,一脸的奇怪。
见四姨娘还想不明白,六姨娘焦急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无奈笑着瞧向四姨娘,“玉颖姐姐,你应该也没忘吧,前些日子大夫人的院子可动了一番大工程,自从工程完毕以后,你还可曾见过大夫人再出门往那兰苑跑过半步?”
四姨娘摇了摇头,越发的糊涂了,连忙拉过六姨娘的手,语气带了央求,“哎呀好妹妹,这里就我们几人,就别再跟姐姐我打哑谜了,痛快的说个清楚也就是了。”
六姨娘掩唇轻笑一声,一捏四姨娘保养得当的手,“姐姐你平日不是还算聪明,怎么这会子这样的笨拙了起来?话说的这般明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夫人呐,这是看上了那云衣花旦,并且,在她的漪澜轩里,金屋藏娇了……。”
“啊?她,她给老爷戴了绿帽子?!”蹭的从蒲团上站起,四姨娘一脸难以置信。
“而且啊,这绿帽子还大得很呢。”六姨娘笑的花枝乱颤。
都把人藏到府里头的院子里了,那不仅是把帽子戴在了胭博渊的头顶,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把胭博渊整个人都给染成了绿色。
咽了一口唾沫,四姨娘才徐徐坐回蒲团上,干笑两声,“不愧是皇后的妹妹,果然胆大包天,厉害,可真是厉害……。”
若换了她们,就是借上熊心豹子胆,她们也是不敢的。
三姨娘冷笑一声,“亏她还是世家嫡女出身,书香门第的西昌候府千金,竟干出这起子龌.蹉勾.当。”
四姨娘极其的不忿,面露鄙夷,“哼,就是。明明是自己最是不知检点,却在当年,还好意思指控七姨娘在背后偷.人,简直就是贼喊……。”
后面的话,都被胭脂雪那突然投射而来的冰冷眼神,不得不梗在了喉咙里。
“几位姨娘都是聪明人,雪儿既然将这件肮脏的秘辛告知给了几位姨娘,相信几位姨娘,会自当斟酌如何做罢。”收回睨向嘴上没把门的四姨娘身上的寒冷目光,胭脂雪戏谑的扫了六姨娘与三姨娘一眼。
然,两人并未点头,还同时垂下了头。
“她,毕竟是皇后的亲妹妹,若有朝一日,皇后若查到是我们几个在背后撺掇,只怕……。”六姨娘直指利害,咬唇为难道。
三姨娘却是不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篆刻有白梅傲雪图案的紫砂茶杯,似在思虑衡量。
四姨娘纵使不如三姨娘的深沉,不如六姨娘的机敏,现在却也是能明白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不由目露怯色和不甘,“是啊,到底她是皇后的妹妹……。”
“几位姨娘多虑了。”红唇微勾,胭脂雪将茶杯递给了旁边伺候的流苏,“一切都是母亲自己咎由自取,一切都是父亲清理门户,雪儿就不明白了,这与几位姨娘,能有什么关系?”
听言,三姨娘一振。目光难掩惊愕的看向了胭脂雪,眼底,透出一丝陌生。
这个四姑娘跟以前实在是……
六姨娘眸色一亮,眸光发冷,冷笑跃于唇角,“王妃,说得对。”
“王妃这是要让我们借由老爷这把刀,杀大夫人这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四姨娘瞪大了眼睛,震惊过后,便是恶毒的笑容浮起,“王妃高明。”
“这几日大夫人如此暴躁,还与老爷闹的很大,想必上回老爷差管家搜查府内时,怕是已经发现了大夫人的屋中藏娇。”三姨娘赶紧垂下眸,将眸底的复杂全数遮掩,手里的紫砂茶杯,被捏的咯咯作响,一口浊气,长长吐出。
听到三姨娘这话,六姨娘发亮的眸,渐淡了下去,“可老爷既然发现了,却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过分处置大夫人,只让一个赵婆子顶了那些罪名。看来,老爷还是决定了,要仰皇后太子的鼻息。”
“是啊,那该怎么办啊王妃?!”眼见如此大好时机却要生生错过,四姨娘既是不甘又是愤怒和着急,求救的目光便锁定到了胭脂雪的身上。
赞许的瞥了一眼对胭博渊这老匹夫看得如此通透的六姨娘,胭脂雪垂眸,轻啜一口果茶,红唇微扬。
迎风竹骨雅间里。
“太傅以为,本宫不想吗。”脸色阴霾愈加浓厚,燕煜将手中蓝玉酒杯越握越紧,深不见底的浓紫瞳孔里,搅起惊涛骇浪,“与其夜以继日费尽心思才得保这岌岌可危的储君之位,确实不如索性安稳坐上那把龙椅……。”
言及与此,双眸紧紧闭上,喀嚓一声,酒杯在掌心应声而碎,“可你应该知道,本宫只有国舅手里那一支十万兵马,而那该死的燕楚,却还握有三十万大军!”
一时情急倒把这事给忘了的胭博渊,开始脑子清明起来,瞳孔却在一点点紧缩。
太子这话的意思是,意思是……
“所以啊,本宫不想再等了。”徐徐睁眼,燕煜锐利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卑躬屈膝跪在脚下的胭博渊身上,“兵部那位置如今燕卿的旧部争得也是厉害,恐怕再要拿下,已经是尚未可知之事。若想拿到那三十万大军,依本宫看,还得另辟蹊径才是。你说呢,胭太傅?”
胭博渊身板一抖,咬着牙,将字艰难吐出,“殿下,圣明。”
“雨儿表妹也算是同本宫一起长大的,本宫深知,她素来聪颖,又十分深懂礼孝。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太傅您,甘愿舍掉燕王这个心中所爱,应了让胭脂雪表妹代嫁,做了原本属于雨儿表妹的燕王妃之位。”缓缓起身,燕煜含笑,弯腰将跪地的胭博渊搀起,“如今,本宫让雨儿表妹既不用再苦苦等候,又能再度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还能,帮太傅您,拿到那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这样一举三得,太傅以为,何如呢?”
浑身已经僵硬的胭博渊,任由燕煜将自己搀扶起,头始终低垂,不敢去看燕煜此刻锐利如刃的眼神,双眼狠狠一闭,不得不,“是……殿下所言,极是……。”
太子将话已经挑明到了这个份上,那岂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分明,就是在下命令!
如今他是他太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焉能有说不是的资格?
纵然他再不甘,再不情愿,再不舍。
诚然,胭博渊的回答令燕煜是十分的满意的,眯眼笑了起来,手在胭博渊的肩膀拍了三下,“很好!那明日的百花宴,一切,就看太傅大人的了。”
胭博渊深觉太子每拍自己一下肩膀,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了下来,直将他压得驼了背,弯了腰,苦笑与懊恼在脸上蔓延,“微臣,遵命。”
傲雪白梅雅间内。
“明日就是百花宴,恐怕母亲要为二姐和六妹的前程考虑,万般心思都在了那上头,怕是无暇再顾忌那聂云衣的事情了。”胭脂雪别有深意的扫了三人听到这话后,都气愤不已的面孔,莞尔一笑,“若是再让二姐六妹得了太子妃一位,又或者指给了现下风头正盛的二皇子做了皇子妃,只怕,父亲又要有更多的顾忌了吧。”
当然,这后话只是推波助澜的藉口,她可比谁都心知肚明,就算现在胭博渊不可能等到要把两个嫡女嫁给燕煜做太子妃,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嫡女嫁给太子燕煜的死对头,二皇子燕卿做皇子妃。
可六姨娘与三姨娘如何聪明,毕竟只是深宅妇人,哪懂这些朝局瓜葛,自是不可能想到这一层上来。
果然,一听明天的百花宴,窦箫岚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和二皇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却让自己的女儿当弃子,当踏脚石,嫁太监的嫁太监,做姨娘的做姨娘。三位姨娘脸上,均有了恼恨之色。
四姨娘更是气的拍案而起,“哼,窦箫岚这个老贱.妇!”
连素来安静的三姨娘,都将手里的薄胎紫砂茶杯,捏了个粉碎,看似清清淡淡的语气里,却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窦箫岚……。”
“不行!”狠狠将茶杯搁置在案,六姨娘眸中寒光乍起,“我们不好过,窦箫岚也休想得逞!”
目光懒懒在三人脸上梭巡一番,胭脂雪执杯轻笑,“依兰花可是好东西呢,不仅养神怡人,还是母亲最爱之物。”
三姨娘感激的看向胭脂雪,“王妃说的是。夫人素来可是最爱贱妾修剪的依兰花,为助明日两位嫡小姐能觅得如意郎君,贱妾,理当先给夫人道贺才是。”
“既是道贺,又岂能少得了助兴的物什,大夫人最爱的戏班子呢?”六姨娘抽出袖中丝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渍,笑的娇媚极了。
四姨娘虽不是全都明白这几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但至少还是能猜度出几分,也跟着同乐。
“时候也不早了,雪儿,就不远送诸位手头有事儿的姨娘了。”起身,为三位姨娘微微福身施礼。
三位姨娘激动起身,纷纷去搀胭脂雪,遂,反过来要给胭脂雪行跪拜礼,“王妃言重,此番还要感激王妃的提点,若此番事成,我们三人必当铭记王妃恩德!”
“诸位姨娘莫要再行这般大礼,雪儿当不起。”胭脂雪受寵若惊的一一将三人扶起,对三人笑的意味深长,“雪儿已是嫁做他人妇,如今最记挂的,便是在太傅府内无依无靠的七姨娘。”
“王妃放心,只要有我们三人在府内一天,必不会让七姨娘再受半点的委屈!”三人众志成城道。
“有三位好姨娘的话,雪儿没什么不放心的。”胭脂雪巧笑嫣然,福身,“雪儿恭送姨娘。”
三人回礼,便心情畅快,脸上纷纷带着笑,将各自斗笠纱帽再度戴回头上,鱼贯出了傲雪白梅阁。
待三人走后,流苏笑看胭脂雪,“王妃高明。”
屈指掸了掸稍显凌乱的裙摆,胭脂雪敛却了温和笑靥,冷笑嫣然,“不是本王妃足智多谋,而是,三人成虎。”
“王妃说的是。”流苏目露惋惜之色,“若这三人早些联手,区区一个大夫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是她们不想联手,而是顾忌太多。而现在,她们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再没有顾忌的权利和资格。”只手扶了扶鬓上璎珞簪子,胭脂雪信步走向临街而开的菱花窗前,微微打开一角,将楼下茶楼大门前的三位姨娘安全离开的景象全数映入眼帘,最后一丝紧绷,才全部放下。
“是啊,对于三位姨娘来说,太傅大人的寵爱固然重要,可几位庶女庶子,才是她们最要命的命根子。”流苏笑着附和。
“有了她们的保证,也该是你回王府的时候了,流苏。”关严窗户,胭脂雪斜睨一眼流苏,便转身走向了房门。
现在,该是为晚上好妹妹会带来的好戏,做准备的时候了。
“流苏这就回去收拾行礼!”虽然不到短短半月时间,流苏却已经很想王府了,此番似如蒙大赦,像个小女孩子似的兴奋。
难得见流苏如此小女儿家态,重将面纱戴回脸上的胭脂雪,不由好笑的瞥了流苏一眼,脚下恰好也到了房门前,漫不经心的将房门打开。
哪知,才打开了一丝,便被她复又砰的一声,关了上,笑靥顿时全无,紧绷之色再次跃然于眸中。
流苏见状,脸上雀跃也悉数褪却,忙走到胭脂雪的身边,紧张的问道:“王妃,这是怎的了?”
“胭博渊。”胭脂雪面无表情,冷冷吐出这三个字。
流苏一惊,“王妃您看见太傅大人了?!”
胭脂雪微微颔首,“他,刚从对面的雅间里出来。”
流苏直拍胸口,“怎么会这么巧?哎呀,幸好几位姨娘前脚已经走了,不然要是面对面的撞见,只怕是……。”
“是啊,可真巧呢。”若是她的好父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寵妾,就在自己对面的房间里商量着如何算计他,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吧?胭脂雪越想越觉得有趣。
流苏见自家王妃不觉忐忑,反而还露出觉得有趣的反应,不免嘴角微抽。
这才几日不见,这王妃的恶趣味程度,看来是又上一层楼了呀……
迎风竹骨内。
刚送走胭博渊的燕煜,对身侧现身的影,心情颇好的笑道:“本宫的贵客,可有来了?”
“已经在一楼等候多时,见了胭太傅下楼,想必,立刻就要上楼来了。”影抱拳回话道。
燕煜微笑,双手抱臂,“本宫这位贵客可是狡猾的很,你说,他此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与殿下结盟,各取所需。”影回的一针见血。
“哈哈哈!”转身拍了拍影的肩膀,燕煜笑的酣畅,“好,不愧是本宫最器重的谋士!”
延迟一些时间,胭脂雪心算现在胭博渊应该已经下了楼且还坐上了回府的软轿,这才重新打开房门,拜别要最后离开的流苏,先行一步,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谁知,呆会还会碰上什么人?
第一百零八章 逼迫太子杀云衣
延迟一些时间,胭脂雪心算现在胭博渊应该已经下了楼且还坐上了回府的软轿,这才重新打开房门,拜别要最后离开的流苏,先行一步,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谁知,呆会还会碰上什么人?
没想到,刚到了楼梯口,却被横生出的一只手臂,给莫名拦了住。
“好狗不挡道。”有要事在身赶时间的胭脂雪,嘴里可是出不来什么好话的。
“果然是你!”来人眼睛一亮,后话说得咬牙切齿,“胭、脂、雪”。
对于记性向来极好的胭脂雪来讲,这个声音很熟悉,而且,前不久才听过,不由蹙眉,抬起低敛的长睫,看向挡在了自己身前的人。
但见来人还是那身招摇的赤色红衣,那张脸还依旧的妩媚动人,那双眸还是那样的勾魂夺魄。
“聂云衣。”红唇翘起,胭脂雪莞尔髹。
看来,今儿个还真不是一般的巧。
实在是,巧得很。
适才在那雅间里刚提及这个人,不想下一刻,本尊便出现了,这不是巧,不是有趣,又是什么?
“你居然没死。”聂云衣杏目微眯,桃唇含着讥诮,“你还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呢,胭脂雪。”
“多谢云衣花旦恭维。”身子微倾,胭脂雪噙笑,脸蛋只差一点就要相贴的擦过聂云衣的面颊,红唇附到了聂云衣的耳畔,吐气如兰,“只可惜,这个地方,实在不宜动武,云衣花旦,怕是就要生生错过这次杀本王妃的大好机会了。这可怎么办呢?”
云渺茶楼坐落于街市中心,若是在这大动干戈,会伤到周围的普通百姓,继而会招来京都府尹和专管京都防御安全的巡逻巡防营兵不说。
单单是这茶楼里不知雅间里坐了多少的达官贵胄,甚至是像胭博渊那样的燕国大臣。若他们也被殃及池鱼,死了或者伤了,不管这聂云衣的身份有多深,那也绝对会摊上大麻烦。
聂云衣岂会不知这其中利害,登时便气的嚯嚯磨牙,抬手便朝胭脂雪过度靠近自己脸颊的脸蛋挥去,“你这无礼的混账!”
胭脂雪身子微微一侧,便轻易躲了开,见聂云衣恼羞成怒了,不禁起了调侃的心思,抬手便勾了聂云衣的下巴,“云衣美人儿,可别动不动生气,这是很容易影响你的美貌和修养的。”
见胭脂雪又是此般调.戏女人的态度,聂云衣气的小脸一青,袖子一抖,便握起袖中藏纳的锋利匕首,直刺往胭脂雪的心窝刺去,“臭婆娘,看小爷不宰了你!”
轻而易举扼住了聂云衣手腕,让聂云衣手里的匕首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胭脂雪双眸半眯,勾住聂云衣下巴的那只手的手指不由加重了些许力道,“都说戏子都是水做的,不仅美人如画,还最是温柔体贴,擅解人衣,怎么到了云衣美人儿这,就徒有虚名了呢?”
说着,将聂云衣下巴用力拽过,得到自己鼻息可闻近在咫尺的自己脸前,笑靥如花,“莫不是,云衣美人儿就专一于昨日黄花的黄脸婆,不喜娇美如花的鲜嫩少女?啧啧,若天下人皆知云衣美人儿如此别具一格的嗜好,怕是不知要碎了多少少女的心,又复苏了多少妇人的欲呢。”
听到这番冷嘲热讽,聂云衣气的脸色由青转黑,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你……你……你这个……。”
“有容有貌,有顶尖的高手做暗卫,云衣啊云衣……,”手指抚上聂云衣妩媚的面庞,指尖在轮廓上恣意暧味的游走,胭脂雪锋利的目光,随着指尖游弋,像极了一把刀子,似要将聂云衣这张脸,一点点划开,“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对胭脂雪这样在自己脸上暧味却又极尽危险的动作,聂云衣很是厌恶的蹙起了眉,正要开口再度斥骂胭脂雪,却被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抢了先。
“原来,皇嫂也是这样的不羁风.流之人。”扬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边说着这样似笑非笑的话,燕煜边踱步走向了两人,“本宫还以为,皇嫂会是个忠贞不二的燕王妃呢。”
“太子殿下言重了。”收起在聂云衣脸上和扼制住聂云衣手腕的左右手,幽蓝的眸底滑过一缕阴鸷,胭脂雪弯起红唇,幽幽转了身,看向了身后走来的燕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王妃,不过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哦?这么说来,皇嫂只是一时被美色所惑,才做出此等举止的?”燕煜笑着,可笑靥一点也未达眼底,且一双浓紫的眸里,翻滚着噬人的危险。
“当然。”双手负在了背上,胭脂雪挺直了背脊,毫不以为意燕煜现在山雨欲来的模样有多可怕,毫无所俱的迎视燕煜,笑的面纱外的双眼,弯如月,“所以,嫂嫂我丝毫也不介意,太子殿下现在就将这为云衣美人儿的人.皮剥下来,做礼物。”
身份成谜的聂云衣与同在这里的太子……呵,这绝非巧合。
她倒要看看,这聂云衣在燕煜眼里,到底值个几斤几两。也好让她估算估算,这聂云衣的身份重量。
没想到胭脂雪竟然用这么歹毒的藉口来搪塞不说,还用来试探自己,燕煜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接话,原想继续四两拨千斤回去,可惜,已被恼羞成怒的聂云衣捷足先登。
“小爷的皮囊,岂可由你这等歹毒心肠的恶妇决定去留的?!”手指颤抖的指着胭脂雪,聂云衣已是火冒三丈,眼中蕴了滔天的杀意。
“本王妃是没那个权利,可不代表我们燕国的储君太子没有,不是?”斜睨一眼已经动了杀意的聂云衣一眼,胭脂雪老神在在的望向了燕煜,“殿下,本王妃可是你的皇嫂,这点小礼物,你应该不会吝啬吧?”
看了一眼聂云衣似要动杀机,又见周遭紧闭的雅间房门因吵闹而争相打了开,探出一颗颗多事的脑袋,燕煜心下担心事情闹大,可更担心聂云衣的身份曝光,便沉了脸色,“本宫虽为太子,却并非就可以随意对子民的性命生杀予夺,王子犯法更是与庶民同罪,皇嫂还是莫要玩笑的好。”
“不过就是剥一张人.皮而已,要不了人命的。何况……。”睨了周遭多事的人一眼,胭脂雪往燕煜上前两步,唇角翘起,声音压得极低,“本王妃可听说,殿下的舅舅,当朝的国.舅爷,每娶一个美貌如花的姨娘,待玩腻之日,便将脸皮剥下,做了一盏盏宫灯挂在府上。如今已是挂了十八盏,委实壮观的紧呢。”
听她提及国.舅这等没有几人知晓的秘.辛之事,燕煜浑身一震,又惊又怒的凝向胭脂雪,“皇嫂莫要妄言!”
国.舅现在可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一旦出了任何问题,那动摇的,将会是他势力的根本。
“这岂是妄言?殿下如果不相信的话,不若就遣吏部的人前去瞧瞧就是,届时,也正好应了殿下想要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呢……。”眨了眨眼睛,胭脂雪目露真心的提议道。
“听闻大皇兄又受了伤,本宫以为,皇嫂还是回府好生照看皇兄才是,莫要让有心之人告知给了父皇,让父皇担忧不说,若是一怒之下,怪责皇嫂不够悉心,可就不妙了。”燕煜怕她再这么说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言,何况周边出来凑热闹的还不乏有一些大臣王孙,尤其还有燕卿的部下,便赶紧冷声警告道,“本宫还要要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再不与胭脂雪多费唇舌纠.缠,气愤的甩袖而去,只得当先离开了云渺楼。
望着燕煜气势汹汹的离开背影,胭脂雪危险的眯起双眼,如蓄势待发的豺。
燕煜啊燕煜,你竟敢还拿小傻子的伤来要挟我,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想罢,便摇曳生姿的扶上扶梯,下楼。
“该死的婆娘,你站住!”原本一场好好的交易,再度被胭脂雪给搅了,聂云衣如何甘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一张妩媚的脸蛋,生生被胭脂雪气到起了一丝狰狞。
掏了掏耳朵,对身后的叫骂声,胭脂雪只当是大街小巷内的野狗乱吠,毫不以为意的继续下楼,完全的置若罔闻。
唔,回府之前,她可得好好为今晚接见接见好妹妹的添香楼做做准备了。
“啊啊!本王一定要杀了你!!”眼看胭脂雪如此嚣张的把自己当成空气,聂云衣气的几乎发疯,继续操起手里的匕首,就朝胭脂雪嚣张的背影刺去。
结果没冲上前去两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枯如朽木的老手劈手夺下了手中匕首。
见手里匕首被夺,聂云衣懊恼的瞪向夺走自己匕首的老者,“柳生前辈,你这是何意?!”
“请主子息怒,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一面恭敬将手中匕首奉还到聂云衣面前,柳生沧溟一面警戒的环顾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
闻言,聂云衣恨恨扫了一眼楼上楼下均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围观群众,气咻咻的甩下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啊!’便夺门而出,离开了云渺楼。
待人群渐渐散去,傲雪白梅雅间儿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露出的,是流苏一脸小心翼翼外加嘴角不断抽搐的脸。
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复又暗自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给太子撞见,可是……我眼睛应该没花的话,王妃大人刚才是在调.戏那个与大夫人偷.情的云衣戏子?”
说到这,流苏真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了软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燕煜,眸中骇浪起起伏伏,“影!”
“属下在。”轿外窗旁,影应声道。
“给本宫速速回云渺楼,去查胭脂雪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她到底是去干什么!”燕煜现在越想,越觉得刚才胭脂雪不仅仅只是想用聂云衣试探自己,不仅是在拿国.舅之事危言耸听恐吓自己,似乎,还像故意在气他,气的他不得不离开云渺楼。
影闻言,也顿觉不对,连忙应了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云渺楼.
“胭脂雪啊胭脂雪,这都是你逼本宫的。”眸底暗潮汹涌,燕煜满面萧杀,“你实在是太不乖,太不温顺了……。”
不管你是谁的人,谁的眼线,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从明天开始,你将会一点一点,变成本宫的女人,变成本宫的所有物。
你的爪子再利,本宫都会把你的指甲一片片拔掉,你的狼牙再尖,本宫都会用刀子一点点磨平,你的翅膀再硬,本宫都会将其一一折断……本宫为你私建的铁牢,正在等着你。
华清宫。
“皇后娘娘,百花帖都已经备下了。”赵嬷嬷一张老脸笑若菊花,一阵小碎步走到了正在书桌前练字皇后身后,动作麻利熟稔的给皇后捏起了香肩。
正觉脖子酸痛的皇后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拿过来吧,本宫,要亲自抒写此次受邀之人。”
“是。”笑着应声,赵嬷嬷便朝站在鹅黄帷幔后头的小宫女呵斥,“还不快拿进来,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小宫女低垂着脑袋,诚惶诚恐的将一托盘的朱红帖子端了进来,搁置在书案上后,便颤颤巍巍的退了下去。
拿起那朱红似火的请帖,摩挲着帖子上烫金的牡丹纹案,皇后难得心情颇佳的扬着微笑,“落妃这次,总算是没让本宫失望,果真让太子,主动请缨纳太子妃。”
“只是白白便宜了这小蹄子,这么快又恢复了侧妃之位。”赵嬷嬷一脸轻蔑。
“不过只是一个妾位,给就给了。”皇后不以为然。
“娘娘说的是,侧妃不过只是一个低贱的妾,她倒是与这位分,相配的很。”赵嬷嬷嘿嘿一笑,“正如,那下贱的如妃和夕妃。”
“夕妃近日,可有什么动静儿?”被赵嬷嬷这马屁拍的舒服,皇后挑眉笑问,“前日她不是称刚刚诞下皇子,所以身子不爽,却偏偏又见了燕王妃那贱蹄子么。”
“春熙宫里的奴才回话,夕妃没有任何的异动。还是以身子抱恙为由,谁也不肯见。”提及夕妃,赵嬷嬷很是嫌恶,“这下作东西如今仗着有陛下的寵爱,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娘娘您甩脸子,简直是不知死活。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娘娘您的帮衬,她能有今天么,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在这深宫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无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提笔,第一张帖子上,便写下了胭脂雪三字,一笔一划很是缓慢认真,皇后很有耐心的笑了笑,“如今她与本宫已经撕破了脸,自然已经成了随时会反咬本宫的恶犬。她不见本宫也好,本宫现下也懒得见她,免得她生的那小贱.种有个三长两短,都赖到本宫的身上来。”
“哼,她生的那小贱.种何须娘娘动手,想要那小贱.种小命的人多了去了,别没得脏了娘娘的手。”赵嬷嬷不屑且恶毒的啐了一口。
“你知道就好,我们现在只管瞧着就是,莫要惹了一身腥,别忘了,还有个如妃在窥视着本宫的一举一动呢。”反手拍了拍赵嬷嬷在自己肩上揉着的粗糙老手,皇后笑靥温文。
上次陷害如妃不成,以如妃冷静自持的性子,一定正在等候时机,再行一举报复。
“娘娘只管放心,奴婢明白。”眼中精光闪烁,赵嬷嬷连忙应声。
微微点了点头,皇后便将笔下写好的烫金朱帖拿起,递向身后的赵嬷嬷,“你着得喜亲自去一趟燕王府,明儿个的好戏,可莫让燕王妃错过了。”
接过帖子,赵嬷嬷冷哼,眼中阴鸷浮起,“娘娘这是真要将胭二小姐嫁给燕王?以胭脂雪这贱蹄子的心狠手辣,万一……。”
“雨儿是本宫一手扶持长大的,是本宫最满意的太子妃人选,可惜……。”目露惋惜之色,皇后捏紧了手中的笔杆子,“现下时机不对,皇上又对煜儿起了忌惮之心,雨儿年纪确实也是不小了……比起一个只会给煜儿带来麻烦的太子妃,倒不如,一个会给煜儿拿到三十万大军兵符的燕王妃,更为合适。至于胭脂雪那小蹄子,哼,本宫对雨儿的这点子信心,还是有的。”
“娘娘说的是,倒是奴婢,杞人忧天了。”赵嬷嬷嘴角浮起一抹阴笑,朝皇后施了一礼,“那奴婢,这就去着得喜去送这帖子。”
皇后摆了摆手,遂,继续提笔在请帖上写下邀约人名,只是,笔未落,愁绪却浮上眉宇,“这太子妃,到底选谁,最为合适呢……。”
燕王府。
从添香楼办完事儿的胭脂雪,前脚刚一进到王府,后脚,皇后的百花帖,便由皇后身边最得力最寵信的得喜公公,亲自送来了府上。
送走得喜公公后,秦管家满面忧心的走进了正堂,到了已经在上座坐下的胭脂雪身侧,“王妃,王爷怕是……。”
“本王妃一个人去就可。”指尖摩挲着手中朱红帖子上的烫金牡丹花纹,胭脂雪唇含冷笑,“皇后娘娘如此盛情邀约,本王妃自然要却之不恭的。”
上一回的鸿门宴,她现在可是历历在目呢。
她倒要瞧瞧,这一次,她们又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至于小傻子……他伤的太重,她是绝无可能会带他前去的。
就算没有伤,她也绝不可能带他去。
“那,就请王妃万事当心了。”虽不愿王妃再呆在王爷左右,但王妃在他秦管家的心里和眼里,已经是燕王府无人可以取代的燕王妃。
斜睇了面无表情姿态恭敬的秦管家,胭脂雪眸中生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优雅起身,便往主屋走去,“管家有心了。着人备下膳食,莫让人来打扰本王妃。”
她要吃饱喝足,好好的养精蓄锐,这晚上的好戏,她可得演足了,莫让她的好妹妹,败兴而归。
“老奴省得。”目送胭脂雪离开正堂,秦管家便下去着人准备她爱吃的膳食。
东宫。
燕煜刚一下轿,影便从云渺楼速度赶了回来。
边负手在背往宫里头走,燕煜边迫不及待的问道:“何如。”
“属下还是迟了一步,除了只问道燕王妃去见了几个同样蒙面不知来历的妇人,便再没有问出其它有用的东西了。”言及与此,影一层不变的冷漠脸上,拂过一丝懊恼,“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治罪!”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燕煜摆了摆手,“算了。你还是先去亲自替本宫往云衣公子那儿去一趟,替本宫向他致个歉,再重新定个时间会面吧。完事以后,再去趟国舅府,吩咐本宫那舅舅安分点,莫要叫人抓了把柄。”
影应了是,便退了下去。
正准备去书房解决这几日呈上来的折子,经过花园时,燕煜却听到了女子的嬉戏声。
大概是冷清的东宫里,许久都没有这般动听悦耳的笑声了,燕煜一时生了奇,便被笑声所引,下了百折长廊,踏上通往花园中心的鹅卵石小道。
越过重重花圃桃树,便见花海那头,有一着绛红宫裙的艳丽女子蒙了眼睛,正与一群朝气蓬勃的小宫女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碍于眼睛被蒙,那女子跌跌撞撞,时而撞到桃枝,时而险些被地上的石子儿崴了脚,看起来,很是笨拙,却不失,笨拙的可爱。
那些小宫女也是淘气的很,见这女子如此,不仅还嬉笑不说,更是总往难找的地方躲,惹得那女子谁也捉不着,像个被捉弄而迷路的孩子一样四处跌撞摸索。
也不知是飞花迷了眼,还是这园子里的百花醉了心,恍恍惚惚间,燕煜仿佛看到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恨得咬牙切齿,如何求而不得,偏又日思夜想都想得到的女子。
眼乱心迷,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往那女子走去。
“诶,抓住你了!”双臂紧紧拥住了燕煜,女子欢呼雀跃的像个孩子,“让我看看,你是谁呢?”
说着,抬手就要去摘下眼睛戴着的纱布。
“别动,本宫,就喜欢你这样子。”制止女子摘下蒙眼纱布的手,燕煜痴迷魅笑,另一手勾起女子的下巴,贪恋许久的吻,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周围笑闹的宫女们见此情形,便都自觉的悄无声息退下。
许是贪念深埋于心太久,这一吻下去,便如星火燎原,一发再也不可收拾,连回房都等不及,燕煜便如狂.野的饿兽,一把将女子摁倒在地,双手急不可耐的撕碎女子身上碍事的衣裙,发泄般的在女子暴露而出的的肌肤上啃咬亲吻,彻底的,狠狠的将她占.有,将她侵.犯。
以天为盖地为庐,飞花落英下,一片春.色。
花园偏僻旁侧的假山后,眼睁睁看着树下翻滚缠.绵的男女,青禾又羞又怒,“殿下他,他怎么能这样?!”
光天化日下,竟没有半点遮掩,就在花园之中行此苟.且之事,简直就是……
透过假山洞眼,冷眼看着那旖.旎.春.色的水玲落,将手里的竹骨团扇捏的咯咯作响,冷笑出声,“整座东宫,乃至整个东宫的女人都是太子的,太子想临.幸谁,想在哪里临.幸,都只是太子一念之事。”
“哼,若没小主您的提点,让这下贱的海棠妆扮似那燕王妃,就凭海棠那样的姿色,怕是等到人老珠黄,也未必能得太子如此。”青禾一脸的不甘和鄙夷。
“是呢,要是没有我的那番提点,让海棠妆点的像那个狐狸精,太子又怎么会看上海棠,怎么可能呢……。”明明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可真的亲眼确定了,水玲落却是如鲠在喉,怎么也不能像之前自己想象的那般洒脱。
仅仅只是一点的神似胭脂雪,就能得到太子如此荒.淫无度的对待,即便是她极受寵爱这时,也未曾有过。
可想而知,若是这海棠换作是胭脂雪那本人,又会是怎样一番翻天覆地的光景?
越想越是心头火起的水玲落,咔嚓一声,硬生生将竹骨团扇折断在了手中,目光似利剑一般钉在那在燕煜身下婉转呻.吟海棠身上,似透过海棠,狠狠的刺穿了胭脂雪的心脏,“胭、脂、雪,我水玲落非除了你这狐狸精不可……。”
是夜,燕王府内。
换好一身翩翩佳公子衣着的胭脂雪,看到垂头丧气的小白回了来,便蹲下身,伸手让它到自己怀里,“小白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
问着这心知肚明答案的问题,忍不住无奈的啼笑皆非。
除了那傻小子,她还真想不出,还能有谁要和一只小狐狸过不去。
估摸着那傻子瞧了她的书信,怕是要死活闹着回来吧?
眼见自家主子不心疼安慰自己,反思绪飞远,还笑的出来,小白愈加气恼,便傲娇的别开头,扭身往里屋自个儿的窝里走,不再理会自家这个喜新厌旧的臭主子。
原本它还想不理会那傻小子的威胁,想忠心耿耿的把那小子装傻充愣的事实告诉给主子,谁知主子这副德行,那它才不要管了,任由主子被那傻子骗到死好了!
哼,哼哼!!
瞧着就要到自己怀里的小白却突然雄赳赳气昂昂的转身离开,胭脂雪真是好笑又好气。
摊上这样两个孩子心性的一男一狐,她这个奶娘,还真是当的为难呐……
也罢,她现在正有要事,无暇分身照看这小东西。
想想,便要从怀里掏出那只装了易容人.皮的紫檀木盒,正欲打开,却动作一顿,幽蓝眼珠一转,推开后窗,翻身出了去。
屋顶上,继续回归原来岗位,揭了瓦片,正专心刻苦监.视胭脂雪的花想容一愣,“嘶,人呢?”
边说着,边站起身,转头欲往后窗方位瞧。
哪知,脖子,却被一根极度冰寒却又极细的东西勒了住,令他直感觉,若他再有半分异动,必定头断血流。
“在找本王妃?”胭脂雪抿唇含笑,指尖一勾勒在花想容脖子上的冰蚕丝。蓝眸慵懒半眯,如夜间窥.探猎物的狸猫,“本王妃若是没有忘记,本王妃可是已经警告过你们主子,再敢监.视本王妃,本王妃就杀了他。”
蕴含肃杀的说到这,冷凉目光便落在了花想容的脖子上,“当然,也包括你。”
“嘿,嘿嘿,那,那个燕王妃,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已经冷汗淋漓的花想容干笑两声,讨好道。
搞笑,他除了轻功卓越一点之外,武功也只能算个高手之流,而碰上王妃这样的高高手,他可是只有任她老人家想怎么杀,就怎么杀的份儿啊!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竟然被王妃给发现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失误哇……
虽然幸好王妃以为他是鬼面王爷的手下,还并没有怀疑到傻子王爷身上。咳,可是,万一王妃再来个什么严刑逼供,问戴着鬼面的王爷到底是什么身份,啧,他到底该拼命为王爷死守秘密,还是干脆趁此机会告诉王妃鬼面和傻子王爷就是同一个人好勒?
至于王爷会是哪种反应,真是抱歉啊,他现在性命攸关,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啊王爷!
“本王妃不是滥杀之人,可本王妃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指尖一弹,将缠在花想容脖子上的冰蚕丝徐徐绕回手腕,胭脂雪已经透出了不耐烦,“可若被一个人监.视跟踪的久了,本王妃再柔和善良的性子,也总有被磨光的时候。”
言及此,话锋一转,转了身,“告诉你们鬼面主子,本王妃现在还对他不感兴趣,若他执意要来惹本王妃,那本王妃,可就不介意送他一程了。”
自从上回与鬼面同被鬼鸦追杀,从鬼面口中无意泄露得知自己被监.视之后,她就已经开始主意自己周围的动向了,不然此次,绝不会把这穿的花里胡哨的小子抓个正着。
虽然她不知道这小子到底监视自己多久了,又从中知道了多少东西,但是看样子,似乎并没有给自己带来过什么危险,那她这次就再手软一次,放过这小子。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她若要加速计划,就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鬼面来历不明,却绝不简单,现在既然对她还未有危害,她也只能选择这种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
但是,正如她上次所言,鬼面若再敢出现在她面前,并手脚依然不干净,她绝对不会再姑息,一定会杀了他!
王妃大人,咱能不睁眼说瞎话好么?花想容嘴角抽了抽,随之狗腿的奉承道:“王妃说的是,说的是……哈,哈哈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王妃您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哈!”
边说着,边赶紧驱使轻功,溜之大吉。
笑话,此次王妃大发善心,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王爷啊王爷,莫怪属下不尽职恪守啊,小的已经暴露,嘿嘿,以后介么危险的工作,还是另谋高就吧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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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两场好戏齐上演
王妃大人,咱能不睁眼说瞎话好么?花想容嘴角抽了抽,随之狗腿的奉承道:“王妃说的是,说的是……哈,哈哈小的这就滚,这就滚,王妃您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哈!”
边说着,边赶紧驱使轻功,溜之大吉。
笑话,此次王妃大发善心,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王爷啊王爷,莫怪属下不尽职恪守啊,小的已经暴露,嘿嘿,以后介么危险的工作,还是另谋高就吧您呐!
没了花想容这条尾巴,胭脂雪便放心的从怀里掏出那只紫檀小盒子,取出里面的易容人.皮戴在了脸上,遂,趁着浓浓夜色,脚下生风,直奔二皇子府邸。
一盏茶后,从二皇子后墙翻墙而入,脚步无声踏入没有半点防卫的空寂院落,一眼,便见深深梧桐下,那一抹落寞白衣,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吞下一肚子的欲言又止,胭脂雪精神一振,“燕云十三骑,可有找到?髹”
似被惊醒的一缥幽寂鬼魂,燕卿幽幽转身,琥珀眸子无波无澜,微微颔首,“你来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相聚的旧友,倘若,语气没有那么淡泊疏离的话。
眼底划过一抹苦涩,心中大石放下,胭脂雪作出请的手势,“二皇子想要的答案,今晚将会在添香楼显现,二皇子,请。”
燕卿淡淡扫了一眼胭脂雪,脚步似有千斤重,步步沉声迈出,缓慢极了。
原来他想知道几乎想的发疯,可如今,答案即将摆在自己面前,他却犹豫了,踌躇了。
走在燕卿身后,胭脂雪眼睁睁看着燕卿迈出的一步步极缓步子,眸色渐渐暗淡下去。
她知道子卿的为难和纠结。
因为今天去添香楼见水玲落,去揭开那层面纱后的答案,对于子卿来讲,那不仅仅只是揭开那么简单。
而是,一个决定。
一个将会影响他未来所有决定的决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府邸,闲庭漫步般走在喧嚣热闹的平民街道上,走马观灯般,欣赏着周围平凡子民的人生百态。
因为明日是百花节,卖花灯的,猜灯谜的,卖各种鲜花的叫卖声,比比皆是,才子佳人成双入对,端的是热闹非凡。
望着出双入对的男男女女,胭脂雪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那小傻子今天怎么样了,这家伙素来孩子脾性,怕是对花灯这样的玩意儿会很是喜欢,呆会,她可得挑选几件,拿去哄哄这几天都无法见面的他才是。
彼时,同样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的太傅府内。
“听说,明儿个皇后娘娘亲自邀了二小姐和六小姐前去宫中的百花宴,贱妾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夫人姐姐您,为表恭贺两位小姐能觅得如意郎君的好东西。旁的俗物,夫人姐姐自然见识比贱妾多的多,素闻姐姐爱听戏,贱妾也只好请近些日子京里头颇有名气的戏班子来唱唱堂会,在姐姐面前献献丑了。”六姨娘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奉承着高座上的窦箫岚。
明天的百花宴,窦箫岚自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满心的以为,明天自己的掌上明珠胭脂雨,不定将会成为新的太子妃。
毕竟,窦箫岚不比身处皇宫的皇后,只是个只会在内宅斗斗心眼儿的妇人,对朝中局势根本一窍不通,再加之皇后太子还有胭博渊怕她闹事而故意的隐瞒,故而此时的她,对明天自己宝贝女儿已经被翻盘定下的归属,就更加的一无所知了。
对于自己女儿即将要成人中凤凰的太子妃,甚至是以后的皇后这样的大喜事,窦箫岚自然心情愉悦不少,对几个姨娘的不满降低了不少,此番再被六姨娘如此奉承一番,更是愈发的飘飘然,眉眼都染了喜色,“六姨娘既然有这份心,我又怎好拂了你的好意不去呢?”
“多谢夫人姐姐瞧得起贱妾。”六姨娘一脸受寵若惊,雀跃的给窦箫岚施礼福身,像个得到了父母褒奖的少女一样。
“那就劳烦六姨娘先带二小姐和六小姐过去,我换件衣裳再过去。”说着站起了身,窦箫岚得意而倨傲笑着,视线温柔的扫过旁坐在自己左右的两个宝贝女儿。
“是。”六姨娘笑的合不拢嘴,对胭脂雨和胭脂香福了福,侧身作出请的手势,“两位小姐请。”
“姨娘有心了。”胭脂雨微笑回礼,姿态从而大方,得体端庄。
胭脂雨向来都是这么个儿温柔善良,不存半点高低贵贱之分的人儿,这是全府皆知之事,只是此刻在六姨娘的眼里和心里却格外刺眼刺心的很,却还要笑着去搀胭脂雨,“诶,二小姐不用这般客气,这都是贱妾应该……。”
话未说完,六姨娘的手还未触碰到胭脂雨,就被神情骄横的胭脂香野蛮嫌恶的推开了手,鄙夷的打断了话,“哼!我姐姐金枝玉叶,岂是你这等下作的卑贱妾室可以触碰的,躲开躲开!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差点被推的摔倒在地的六姨娘幸而被自己身后的贴身丫鬟扶了住,来不及站直了身形,就已经泪眼朦胧的看向窦箫岚,大呼冤枉,“夫人姐姐,贱妾没有啊,贱妾哪里敢啊……。”
见到六姨娘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窦箫岚没有起丝毫的同情心,反倒生了一丝厌恶,脑海不禁不断的涌现胭博渊总是对这六姨娘如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时而怜香惜玉的模样,不由不耐的低喝了一声,“好了好了,闹什么?好好的心情,非得把我弄不痛快了才舒服是不是。”
说到这,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转到了自己最疼爱的胭脂香身上,再多想说的苛责到了嘴边,都成了无奈的寵溺,“若是想听戏,就赶紧同你姐姐与六姨娘一道去听,若是不想,便就回屋早些歇了去。”
即便只是被窦箫岚如此不痛不痒的说了一通,胭脂香仍然很不高兴的恨恨瞪了一眼六姨娘,“哼,狐媚子,我才不要去她那臭烘烘的狐狸窝里去呢!”
说着,便不顾想要劝阻自己的胭脂雨,连忙拽着胭脂雨出了堂屋往自己远离走,“二姐,还是去我屋里吧,今儿个锦绣坊的制好的新衣到了,陪妹妹挑挑去!”
“香儿……。”愧疚的望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六姨娘,胭脂雨拗不过力气比自己大许多的妹妹,只得被迫跟了上去。
瞥见六姨娘脸色惨白的模样,窦箫岚嘴角划过一抹舒心的笑,然后,装模作样的宽慰两句道:“六姨娘莫要在意,香儿还小,又在太后娘娘膝下随性惯了,难免有些骄纵。”
强忍着恨不得现在立刻上前去撕碎窦箫岚那张虚伪笑脸的冲动,握紧了袖中双手,六姨娘笑了笑,“姐姐这是哪儿的话,贱妾哪里当得起。”
对六姨娘这样极有自知之明的卑微态度,窦箫岚志得意满的点了点头,“好了,那你就且在这候着,我换件衣裳,随后就来。”
说完,便与身边仅剩的贴身婆子,田婆子和钱婆子,一道转身回漪澜轩。
“是,姐姐慢走。”望着窦箫岚趾高气昂的离开背影,六姨娘笑的很美很柔,甚至眼里都带了笑。
同样都是老爷的骨肉,凭什么这老女人的女儿就是天上的凤凰水里的珍珠,而她的女儿,却要被那般践踏,被比做一滩烂泥?!
她们母女可以瞧不起她,可以羞辱她,但绝不容许踩踏她的女儿,坑害她的儿子!
窦箫岚啊窦箫岚,今天一切的一切,都将是你自找的……
步入后堂,钱婆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了窦箫岚,“夫人,这六小姐所言不无道理,这六姨娘突然来向你示好,怕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呐。”
没等窦箫岚开口,那田婆子哼笑两声,“这你都看不出来,六姨娘知道我们二小姐和六小姐明日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自然,是巴巴儿的来攀高枝来的。”
钱婆子仍觉不放心,“可是,夫人才给她的八小姐和九小姐打算安排进宫里,她现在就来……。”
“夫人将那两个小蹄子送到宫里去献给皇上,那都是她六姨娘的造化,哼,没让她六姨娘千恩万谢就已经是不错了。怎么,她难道还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不成?”田婆子完全的不屑一顾。
钱婆子欲要再开口,却被窦箫岚的说话声截止,冷笑连连,“六姨娘虽不及三姨娘处事老道,却向来处事圆滑。你们说的都在理,所以,本夫人既要给她脸子收下她的这份奉承,也得要提防着她点。索性不如就去瞧瞧,她到底是要唱的哪一出。”
“还是夫人英明。”田婆子与钱婆子互看不顺眼的瞪了彼此一眼,异口同声的阿谀道。
再慢的步伐,终究会到达所行的目的地。
有了白天胭脂雪之前的清空准备,原本每晚都十分热闹的添香楼,此刻却只是灯火阑珊,寂寂无声。
在门口已经伸长了脖子等候贵客临门的小二瞧见一前一后走来的燕卿和胭脂雪,几乎要磨皮了嘴皮的嘴,张口就道:“不好意思了两位,今儿个的添香楼啊,已经被贵客给包了,恐怕是……。”
燕卿扭头蹙眉看向身后的胭脂雪,胭脂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上面绘有国色添香四个字的雕花木牌凑到了小二面前,“最好的雅间,带路。”
小二一见那木牌正是这添香楼给包下这整座楼的贵客证明身份的东西,连忙态度大转变,卑躬哈腰的直点头,“是是,二位请,二位楼上请。”
边随小二上楼,胭脂雪边漫不经心道:“备好你们添香楼最好的酒酿,胭脂醉。还有你们添香楼最会说书的添香姑娘叫来,爷几个,今天可是要在这里尽兴的。”
“自然自然,给您两位爷的酒菜自然是我们添香楼最顶尖的!”一脸谄媚的小二说到这,不禁有些为难,“可是,这添香姑娘嘛……。”
“怎么,本公子的百两黄金连你这整座添香楼都给包下了,却还包不下你们这的一个说书姑娘么?”胭脂雪扯唇冷笑。
小二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两腿哆嗦,幸好及时扶住了扶梯,不然还真是要滚下楼梯去了不可,“不不,不敢,小的哪敢这么想,只是这添香姑娘已经是我们这儿的老板娘了,怎么也不好给客人您说书不是……。”
在旁的燕卿极度无语的瞥了一眼吓得两腿发软的小二,然后转首看向了胭脂雪,“作何要为难一个小二?”
他们是来办正事的,不是来听书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咱们是来找乐子的,自然要得到最好的待遇。”胭脂雪说的理所当然。
她的好妹妹今天要在这上演一出好戏,若不找个乐子附和附和好妹妹,难免好妹妹会不甘寂寞的。
燕卿彻底的无言以对了。
“这位公子说的极是,既然花了重金,自然,要得到最好的待遇。”随着这声如珠玉落盘的美妙女声响起一个身姿曼妙,容色娇娆的女子,正从二楼移步到了楼梯口,一袭碧衣,更衬得女子宛若夜间出没的精灵。
“妙妙妙,实在是妙。”从腰间取下别在腰带上的折扇,哗啦打开,在手中轻摇,胭脂雪发光的眼睛注视在女子身上,此番倒真像是个寻花问柳的翩翩公子,“添香姑娘,当真是当得起,国色二字。”
添香闻言,以袖掩唇娇笑,眼波淼淼的眼睛却停驻在走在胭脂雪前端的燕卿身上,“公子顽笑了,奴家此等蒲柳之姿,哪里能堪国色二字?”
胭脂雪看了一眼被添香狠抛媚眼,却视若无睹,半点反应也没有的燕卿,不禁心下一叹,面上莞尔,“姑娘何必厚此薄彼呢,在本公子眼里,姑娘可是惊为天人呢,你说是不是呢,卿公子?”
燕卿毫不理会胭脂雪的调侃,皱眉敷衍的嗯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尊口,“你……。”
话一开头,却才想起来还没请教过她的名字,便话锋一转,没好气的提醒,“正事要紧。”
以前就很是不喜子卿这副总是古板而君子的性情,所以时常拿他取笑,现在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一样,让胭脂雪不经意的掉进了以前美好回忆里。现下被他这话一提醒,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之感涌上心头,“卿公子猴急什么,那正角儿不是还没……。”
话未说完,便被楼下传来的吵闹声打断,其中,还不乏有相当熟悉的傲慢声音夹杂在其中。
“来了。”胭脂雪以扇掩面一笑,幽蓝眸中,寒光流转。
燕卿眉峰皱的越发深壑了几分。
“下面在闹什么?没瞧见这有贵客么!”被燕卿这样俊逸非凡的公子无视,向来对自己容貌相当有信心的添香,将此刻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到了无辜的小二身上。
无辜的小二连忙拭汗,“小的这就去瞧瞧。”
说罢,三步并两步的跑下了楼,好几次险些栽倒滚落楼梯。
“添香美人儿莫要生气,气多了,可就不美了。”胭脂雪对添香嘴角勾笑,“听那楼下的声音十分熟稔,似是本公子的熟人。本公子素来好客,既然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就让她们进来,也给个上好的包间,同乐同乐。”
“公子既然这般说了,奴家自当遵命。”添香巧笑嫣然的点头,慢慢踱步下楼,“那就还请两位公子先到含香阁等候,容奴家下去吩咐一声,再将一应事物准备准备。”
“那就有劳添香姑娘了。”冲添香点了点头,胭脂雪便随上早就已经朝搂上走去的燕卿。
望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一高一低的背影,添香笑容渐渐敛却,目光闪烁着锐利的寒芒,“看来今儿个的添香楼,怕是就要不太平了。”
低低喃语完毕,便转身下了楼。
到了楼下,却见三位脸带面纱,一看绝对容色上乘的年轻女子,添香目光微微一闪,朝正要撵人的几个小二摆了摆手,厉声呵斥,“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可是贵人,怎能如此粗鲁,还不退下!”
几个小二面面相觑一番,连忙低下头,便卑躬屈膝的对三人作揖赔罪,边退了下去,“小的们该死,该死……。”
“哼,一群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扶上水玲落的手臂,青禾蔑视的目光落在了添香的身上,见添香生的美貌,不屑的撇了撇嘴,“怕是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吧?”
能从一个卑微说书女子,一跃成为在京都算得上名气的添香楼老板,添香自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此番被青禾如此指桑骂槐的辱骂,倒是好脾气的没有生气,还赔罪笑道:“是奴家管教不严,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小姐见谅。”
原本已经打算换个地方要走的水玲落,见这添香如此有礼有度,心头火气少了不少,便摆手作罢,“也罢,现下天色已晚,也不好在外找别的茶楼酒馆,便就将就在你们这添香楼找个上好的雅间算了。”
说完,便扭头瞪了一眼一脸不忿还打算再闹下去的青禾,“这是在外头,给我安分点。”
虽然看这添香楼里面空荡荡,不见什么闲杂人等,却保不齐这里会有什么她不想见到的有心人,尤其,她还不知道,那大手笔包下这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自然能安安静静来,再安安静静的走,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惹人怀疑才是最好。
被呵斥的青禾只得咽下怒气,恹恹称是,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海棠连忙打起了圆场,“姐姐莫要生气,毕竟都是难得出来。”
说着,又笑看向了添香,“姑娘想必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吧?就有劳姑娘给我们寻个上好的雅间,上些你们楼里最有名的好酒好菜。”
海棠的客客气气,令不得不以笑脸迎人的添香心里舒服许多,语气便更柔了三分,“那,三位小姐飘香阁里请。”
“哼,什么鬼地方。附庸风雅不成,还平白添了风尘气,真是好笑……。”边扶水玲落上楼,青禾边一脸轻蔑的低声嘀咕。
“多嘴。”水玲落嗔了一眼青禾,临上楼的楼梯口前,忽的顿住了脚步,侧身转头,看向了添香,“不知掌柜可否透露,今儿这包下你们添香楼的,是?”
“姓名身份奴家并不知晓,不过,却是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添香如实相告,不过却并没有把刚才胭脂雪说她们三个是熟人这句话说了出来。
因为添香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刚才既然胭脂雪点明了让她给这三位姑娘别的雅间,那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胭脂雪两人并没有打算要和这三位姑娘打照面的意思。
如今胭脂雪是包下添香楼的最大金主,自然不管是什么意思,她添香都得放聪明的照办。
“两位公子?”虽嘴上是狐疑反问,但一听这个结果的水玲落,心头不祥的预感便开始放了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明明就要从海棠的嘴里知道自己太想抓住的胭脂雪的把柄了,心里却无端的慌了起来。
“是的。”添香笃定回答。
“那就好。”嫣然一笑,水玲落彻底放心的在青禾的搀扶下,上了楼。
走在最后的海棠,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添香,而后心不在焉的跟了上去。
怎么是两位公子呢?那燕王妃,到底想干什么?
眼底划过一抹精光,海棠眯了眯眼睛。
不管燕王妃今晚想干什么,她可都得瞧仔细了,要看清楚,今晚到底会是落妃的手段厉害,还是燕王妃的手腕强硬。
谁赢了,那才会是她接下去真正要倚仗的大树。
不过,若能两败俱伤那是最好不过,谁让她们,都是太子手心手背上的肉呢……
她们若是都输了,哼,她可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何乐,而不为?
太傅府。
跟着六姨娘来到了六姨娘院子的窦箫岚,毫不客气的在观戏台上的主位上坐下,任由左右忙活的六姨娘伺.候自己。
“姐姐,这是今儿个的戏单子,请姐姐过目挑挑。”六姨娘双手捧着镶金边的戏目单子簿子,恭恭敬敬的奉到了上座的窦箫岚面前。
接过戏目簿子,窦箫岚却见里头都是些闻所未闻的戏目,不由好了奇,斜睇六姨娘,“这里头的戏曲,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六姨娘素来聪明,该不会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她,想来也应当不会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穷乡僻壤出来的戏班子。
“看来夫人姐姐真是许久都未听戏了呢。”六姨娘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别有深意的讥诮,“这里头的西厢记啊红.楼梦之类的,都是前些日子,祁国的史书官在一册史书里头找到的。据说,这是我们四国百年前的一位享誉盛名的女帝师写的,随后流传出来,就被有心的祁国皇家戏班子编了戏曲,辗转流传于民间后啊,也就到了我们这燕国了。”
“想不到,几曲戏目,还有这般曲折,倒是有点意思。”生了几分兴致,窦箫岚便点了点打头的西厢记,“那就听听这个吧,你且也给我说说,这说的,都是个什么故事。”
“是。”接回簿子,六姨娘笑着递给了身侧的贴身丫鬟,“就听这个西厢记,你且下去吩咐吧。”
丫鬟应声,便小跑着退了下去。
六姨娘在窦箫岚左手侧的椅子上坐下,侃侃道来,“这西厢记啊,说的是一个叫崔莺莺的深闺女子,与一个叫张生书生的情情爱爱……。”
两人说话间,便陆陆续续有一个个小丫鬟端了干果点心,时令水果,还有一个则捧了一瓶修剪的十分赏心悦目的依兰花过来。
许是六姨娘说得入迷,而窦箫岚听得痴迷,都并无在意这些。
这头说着话,那对面搭起的戏台子上,很快便开始了丝竹之声,很快,两头幕帘挑起,一男一女,便咿咿呀呀着从后台走上了戏台。
那女花旦生的如花似玉,唱腔细细软软,而那男青衣,则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杏眼含春,眼波似水,隐有媚意在波光中流转。
正端起茶盏品茗的窦箫岚,当看到那男戏子时,哐当一声,茶盏便在手中跌落到了裙摆上,打湿了一片。
六姨娘见状,嘴角滑过一抹笑,面上做惊慌状,连忙起身,拿着自己的帕子给窦箫岚打湿裙摆擦去水渍,“哎呀夫人姐姐,您可有烫着?”
窦箫岚此刻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木讷的摆了摆手,“我,我没事。倒是那个,那个戏子他……。”
旁边的钱婆子一见自家夫人对那台上的男戏子又露出那等痴状,怕再这样下去会露出马脚,连忙凑到了窦箫岚身边,“夫人,您的衣裳湿了,还是回漪澜轩换换吧。”
窦箫岚一开始是点头的,可又立刻摇头,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那戏台子上的男戏子身上,像是害怕一个眨眼,他就会再次消失了一般,“不,不……。”
钱婆子暗叫不好,还欲劝阻,六姨娘却打趣笑道:“贱妾瞧着夫人姐姐真是爱极了这出戏,半点也是不肯走的了。不如这样好了,姐姐就在贱妾这换身贱妾刚到的新衣裳就是,只要姐姐不嫌弃就好。也好省了些姐姐一来二去回漪澜轩的时辰。”
钱婆子一听这话,心下鄙夷六姨娘一个姨娘,居然让夫人穿她这***.狐狸的衣服,简直恶心!便二话不说,就要替窦箫岚拒绝,“六姨娘的好意,我们夫人心领了,但是……。”
“就照六姨娘说的办。”窦箫岚不容反驳的下了这个吩咐。
“夫人……。”钱婆子想不到自己的话却成了忠言逆耳,不禁愕然。
窦箫岚毫不理会钱婆子,目光落到六姨娘身上,竟客气的笑了起来,“那就请妹妹带路,借借妹妹自己都还未穿过的衣裳一用了。等这戏听完了,回头姐姐再给妹妹补上几件更好的。”
六姨娘受寵若惊,掩嘴调笑道:“嗳哟,那岂不是要便宜了贱妾去?姐姐这边请吧。”
“你这蹄子……。”窦箫岚笑骂着,便随六姨娘起身走了出去。
说说笑笑间,六姨娘便带窦箫岚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后头跟着的小丫鬟早早用托盘端了一件崭新的缂丝对襟袄裙呈了上来。
推门而入,让窦箫岚走在前头,后头跟上的六姨娘双手接过丫鬟手里的衣服,边对跟随而来的钱婆子和田婆子笑道:“今儿我是主,夫人姐姐是客,都说宾客尽欢是最好,不若就让我这东道主,用尽了这地主之谊,亲自伺.候夫人姐姐罢。”
钱婆子闻言,立即反驳,脸色难看,“我们夫人平素都是我们伺候惯了,何况姨娘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奴婢只怕,夫人是会不习惯的。”
“你这话倒是好笑。试问哪个大宅大院里的姨娘都不伺.候夫人的?姨娘今日既然想对夫人尽尽心意,那便是姨娘的礼数,你说这话,难道是要让六姨娘去悖了礼数不成?我们都是奴才,还是知道点自己的身份的好……。”田婆子冷嘲热讽的对钱婆子翻了个白眼。
“你!”钱婆子往日没少和田婆子作对,可以往的田婆子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因为钱婆子毕竟是窦箫岚从侯府娘家带来的陪嫁,今天也不知道田婆子吃了什么药,不紧胆子肥了处处跟她作对,平素的笨嘴拙舌也突然变得巧舌如簧起来,令钱婆子着实应接不暇,反驳不来。
“好了好了,今天你们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尽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本就见了那戏子,又惊又喜又是心下慌乱的窦箫岚已经心乱如麻,偏生这两个奴才今天也丝毫不得安生,便心烦意乱的朝两人挥了挥手,“现在就让六姨娘伺.候就是,你们都给本夫人走远点。”
“夫人……。”钱婆子一脸担忧,对窦箫岚不停的使着眼色。
明明来时就说好的,不管六姨娘要玩什么花样,都要放着备着的,现在夫人如此毫不设防,这到底是怎么了?
“夫人都要我们退下了,你还啰嗦什么?非得惹夫人生气你才罢休是不是?安的什么心呐你?”田婆子很是不悦,一把拉过钱婆子的手臂,就往院子外拖去。
“哎呀,干什么啊你!”钱婆子想要挣脱田婆子的手,不想田婆子力气实在是大得很,怎么也挣脱不掉,只得一个劲的回头喊窦箫岚,“夫人,夫人……。”
眼见钱婆子被田婆子拖得越来越远,六姨娘笑容越发深了几分,眼色示意的在自己手底下的丫鬟身上扫过,便一边将房门关了起来,一边抖开了手上拿起的袄裙,转身对进了屋子里的窦箫岚笑的像朵开了的花,“夫人姐姐,您先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吧。”
第一百一十章 落妃疯言道真相
眼见钱婆子被田婆子拖得越来越远,六姨娘笑容越发深了几分,眼色示意的在自己手底下的丫鬟身上扫过,便一边将房门关了起来,一边抖开了手上拿起的袄裙,转身对进了屋子里的窦箫岚笑的像朵开了的花,“夫人姐姐,您先把身上的湿衣裳脱了吧。”
窦箫岚点了点头,开始脱起了衣服,直到把身上外罩的裙衫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件肚.兜时,方才停手。
六姨娘见窦箫岚那常年因养尊处优而长出来了的白花花的肥肉,嘴角拂过一抹嗤笑,低眉顺眼的上前给窦箫岚套上了袄裙,“夫人姐姐可莫要嫌弃贱妾手脚笨拙的好。”
“妹妹可是侍奉老爷侍奉的最贴切的一个,连府里最得体的丫鬟婆子都比不过,若说妹妹手脚笨拙,这府里啊,怕当真是再没有利索的人了。”虽被六姨娘伺候的舒心,可窦箫岚嘴上仍然没有打算要放过可以讥讽六姨娘的机会。
“夫人姐姐惯会取笑贱妾。”六姨娘娇嗔一声,低垂的脸上是满满的恨意,蓦地,话锋一转,惊呼出声,“哎呀,瞧这笨手笨脚的死丫头,怎的连腰带都给忘了拿来。”
“那就快让她们拿来。”看着挂在自己腰上,若无腰带缠系就会随时掉下的裙子,窦箫岚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
“那贱妾这就去唤她们拿来,就请姐姐在这稍待了。”叹了口气,六姨娘很是愧疚说完,便赶紧跑到门边,开了门,出了去髹。
“怎么最近,这六姨娘也喜欢起我最爱的依兰花了?”闲暇无事,越发觉得身体燥.热的窦箫岚只得打量起了这屋子里的陈设来,却见屋子里的案几上,都摆放了一瓶瓶开的甚好的粉嫩娇美的依兰花。
正在窦箫岚奇怪时,外面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的声音。
“怎么这么……。”身子燥.热而心情越发躁动的窦箫岚,正想数落六姨娘来的太慢,可到嘴边的话,却只说了一半,就生生戛然而止了,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来人,“怎么是你,云衣!”
来人,正是刚才扮演张生的那个男戏子,此刻眼含热泪,便朝窦箫岚走了过来,“夫人,云衣好想夫人,只想回到夫人身边……。”
闻听此言,窦箫岚整个人惊的几乎要跳了起来,看着面前迎上来的男子美貌如花,楚楚动人,血管里的热血几乎都要沸腾了,“真,真的吗,云衣?”
要知道,聂云衣在她造好的密室里几乎快要一年的光景,她等这个答案,便就苦苦等了一年之久。
若不是因彼此年龄相距甚远,云衣又如此的年轻貌美,让她生了卑微之心,不敢去染.指。不然,她早就向他表明心迹了。
“云衣曾不知什么是思念,可自从与夫人分别后,云衣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脑海里想的,心里念的,无不是与夫人的点点滴滴,无不是夫人的音容相貌……。”说到此番情动之处,这男戏子已是眉目含情,似有淼淼水波在眼底荡漾,“云衣如此思慕夫人,夫人却是并不思念云衣,还怀疑云衣……这让云衣实在无地自容,云衣现在终于见到夫人一面了,云衣心愿已了,就不在这碍夫人的眼了……。”
说完,声泪俱下,贝齿紧咬红唇,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云衣!”见状,窦箫岚几乎是飞奔至戏子身后,双手从背后紧紧拥住了他的腰,“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别走,求你别走……。”
“云衣是个识趣儿的,知道夫人只是怜惜云衣罢了。云衣还是走吧,免得让夫人难做,那就是云衣的罪过了……。”说着,男戏子便要去挣脱窦箫岚的手。
“云衣不要!”窦箫岚十指紧紧扣了住,声音里透出了乞求,眼睛也泛起了泪意,"在你走的这十几天里,我无时不在思念云衣,千想万想的便是能有云衣继续陪伴左右,现在云衣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原,原来夫人也……。”闻听此言,男戏子又惊又喜的睁大了双眼,缓缓转身,面向了身后抱住自己的窦箫岚,“夫,夫人……。”
“云衣……。”看着眼前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想念入骨的男子,窦箫岚只觉心在烧,血在烧,脑子轰得一声,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似的,已经来不及思考,也无法再思考,微微踮起脚尖,唇便朝男子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印了上去。
窗外,将双眼凑在以指在窗户纸上戳破了的一双洞眼前的六姨娘,朱唇勾起,双掌轻抚,“不愧是红楼的当红小生,演技可真是高明的很呢。这出欲拒还迎,演的真是妙,妙极了。”
“恭喜姨娘,贺喜姨娘,这事儿终于是成了。”窦箫岚身边贴身的田婆子,此刻正一脸谄媚的对六姨娘笑的阴险,福身施礼。
“这出戏能完成的这么漂亮顺利,这还多亏了三姨娘的那几瓶依兰花,还有那四姨娘私藏的迷.情香呢。”眼见屋内的窦箫岚和那男戏子已经从忘情的拥吻,变成了疯狂脱着彼此衣物,一直朝榻上翻滚的火热情形,六姨娘嫌恶的呸了一声,像是怕脏了自己眼睛似的,连忙收回了视线,扭头看向了身侧拍马逢迎的田婆子,“当然,这自然少不了你田婆子的功劳的。”
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绣花钱袋,遂塞到了田婆子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里,话锋一转,“现下还得有劳您最后一件事,把现在这个情形赶紧事无巨细的告诉在书房的老爷。好让老爷过来瞧一瞧,我们当家主母,现在是如何一副老爷他从来没见过的万种风情……。”
“老奴明白。”田婆子嘿嘿一笑,将鼓囊的钱袋塞进了自己怀里,快步退了下去。
添香楼。
一桌珍馐美味色香俱全,一坛美酒佳酿十里飘香,一道珠帘相隔,美人在后妙语连珠。
端起一杯薄胎羊脂玉杯,啜一口杯中脂色酒酿,燕卿冷睇一眼侧坐在旁的胭脂雪,“你该不会是要枯坐一个晚上吧?”
捻起酒壶,往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胭脂一般颜色的薄酒,胭脂雪并未理会燕卿冷嘲,却抬眼看向了珠帘后正在说书兴起的添香姑娘,“看来,姑娘真是久未说书了,口技落后的怕是不止一层两层。瞧我们卿公子,可是半点也没听的兴起呢。”
帘子后的妙音骤然停顿,添香开始只是一惊,而后,便是羞愧的朝两人福身,“添香确实玩忽懈怠了,现在拿出来在两位公子面前献丑,实在是添香的不是,不若添香现下再为两位公子唤来别的……。”
“不过,本公子以为,这其实倒并非全是姑娘的过错。”打断添香的话,胭脂雪执起酒杯,面向面色不快的燕卿,伸出自己的酒杯与燕卿手里的清脆一撞,随即,长颈一扬,将杯中绯红薄酒悉数吃尽。
“添香愿闻其详,还请公子不吝赐教。”挑了挑眉,添香语气真诚道。
薄酒下肚,腹中冰寒便开始丝丝退却,胭脂雪的颊上自然浮起两片绯色,绛唇越发惑人,牵起的弧度,越发扣人心弦,“姑娘此次讲的是百年前,四国齐齐拥护的那位女帝师,琴瑟,所写下的红楼梦。这个故事,姑娘讲的丝丝入扣,情真意切,可,每每高.潮之处,却缺了一味引人入胜的衬托,让人难以魂归境界,就像一副良药却缺了一味药引,良驹找不到伯乐一样,实在是不美的很呐……。”
“哦?那公子以为,添香要如何改进,要如何去寻这味‘药引’?”原本还以为胭脂雪是在故意找茬的添香听了这话后,却是眼前一亮,忙追问了起来。
其实,在外人所知里,都以为她添香退隐说书先生这一行,都是因为她做了添香楼的老板娘,已经没必要再抛投露脸出来给顾客说书,其实,还有一条内情,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她遇到了瓶颈,总觉得无法再突破,再更胜一层楼,准确的,正如胭脂雪所言,她确实少了一位‘伯乐’。
在如此下去,不光是听客越发腻味,会渐渐对她说的书失了兴趣,对于她这种锱铢必较之人,自己心里的坎也是难以逾越。故而,与其以后落得个江郎才尽的落拓名声,倒不如自觉早些隐退。
只是她没想到,以往那些追捧她多年的听客都未能听出这其中的缺点,而这位清隽小公子,不过才听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给听了出来。
“琴瑟和鸣,才能奏出天下最动人的绝唱。”放下酒杯,一转手中折扇,胭脂雪笑容倜傥飒爽,优雅起身,信步走到了窗前的案几前,素指,抚上案上摆放的一把古琴的琴弦,指尖一拨,玎玲妙音在指尖滑出。
“公子的意思是,用琴音伴奏?”添香有些不置信,甚至语气里透着不认同。
她自认为自己声音纯净动听,若是在说书之时,有琴音夹杂其中,只怕会干扰了说书原来的味道不说,怕是,也极会容易扰乱了听客的耳朵和意境。
“姑娘不妨说上一段。”一撩衣摆,胭脂雪索性坐到了案几前的椅子上,十指已经抚在了琴弦上,“且试一回。”
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燕卿原来见胭脂雪如此,正想发作起身,打算干脆离开这里,他可没那个宝贵时间在这陪她干耗着。
可是,当他看到胭脂雪那即将抚琴而摆出的架势出奇的熟悉,尤其,那十指扣弦的奇怪手势,令他几乎浑身一震。
她的姿态,她的扣弦手势,简直,简直与玲珑一模一样!
以前,他总是噩梦缠身,怎么也无法入眠,玲珑知道后,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弹琴给他听,用琴音助他入眠。
她的琴音跟她爽朗耿直的性情很不一样,很温柔也很温暖,就像一阵和煦春风,就像,小时候,他死去生母抚在他额头上的温暖手掌。
自那以后,他的噩梦渐渐少了许多,而她的琴音,却几乎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好。”添香脆声应下,便开始了接下去的红楼剧情。
这一段,恰好讲到了书中宝玉与林黛玉葬花。
添香的声音柔和到了极点,尤其,在念黛玉那段葬花词那句‘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几乎忍不住悲切,眼里有了湿意,声音里透了哭腔,仿佛,那葬花的黛玉,就是她一般。
而胭脂雪手下的琴音,更是从高到低,从刚到柔,如泣如诉,就好像是一位为情所困的女子在浅唱低吟,抒发着自己心底的苦闷,完全完美的融合在了添香说书的意境里,甚至将意境烘托到了极致,十足的引人入胜,扣人心弦,竟没有半点的违合感。
当琴音落下,添香甚至是久久回味在其中难以自拔,自己都已经完全的沉浸在了黛玉葬花的悲伤里。
而此时的燕卿,心境已经完全不能再用震惊表达,而是震撼,大为的震撼,手中的酒杯何时摔落在桌,绯色的酒液何时顺着桌面流到了他的衣袍上,染出大朵大朵的红牡丹般的花朵,他竟已经浑然不知。
直到。
“啊!!”隔壁的雅间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刺耳尖锐的尖叫声。
这声尖叫,几乎划破了三人耳膜,使添香如梦初醒,使燕卿浑身一震。
来不及恭维胭脂雪的琴音,作为添香楼的主人,添香醒悟后,第一时间顾忌的,首当其冲是隔壁传来的刺耳尖叫,当即,撩起珠帘走出,抱歉的看了胭脂雪和燕卿一眼,迅速走到了门前,将门打开,蹙眉问起了侯在外头的小二,“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去瞧瞧!”
小二哈腰应是,赶紧小跑到了隔间,去敲起了隔间的房门,“几位客人,这是怎么回事?”
然,里面无人回应他,回应的,只有刚才那声尖叫后,紧接着的疯言疯语,还有两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劝阻声音。
这间雅间,名叫飘香阁,在里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水玲落青禾以及海棠三人。
此时,屋子里已经狼藉一片,那水玲落也不知怎的,竟躲在了桌子底下,手里且还握着一柄原来用来切桌上烤全羊的尖锐刀子,两眼瞪如铜铃,瞳孔却紧缩成了猫眼般,正惊恐万分的盯着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青禾与海棠,“你,你别过来!”
“小主,你这是怎的了?奴婢是青禾,青禾呀!”被吓着的青禾不知所措的站在角落里,碍于水玲落手里的刀子,不敢在上前半步。
那海棠也被吓得花容失色,直往青禾身边靠拢,“陵落姐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而两人的问话,水玲落却似听不懂,或者,根本就是听不见一样,一味神经质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声音尖细的就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啊!!水玲珑你别过来,你别过来!玲落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姐姐你就放过玲落吧,玲落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说到这,又连忙跪地,磕起了头,每一个都磕的砰砰作响,涕泪横流了起来,恐惧的声音渐变成了乞求,“都是太子,都是太子说你已经没用了,说你太强了,说你迟早会变成他的绊脚石!所以,他才要我合谋陷害你啊……。”
“小主!!”青禾听到水玲落竟然说出了这到死都绝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而另一边,此时原为胭脂雪琴音所撼,现在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水玲落说出当初玲珑死因的燕卿,如同被惊醒了的麋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睁大,面色煞白。
而比起燕卿如此过激的反应,胭脂雪却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悄无声息的重回到了燕卿的座位旁坐下,继续自斟自饮,像个似被隔绝在外的听客外人。
那厢的水玲落似完全魔怔了一样,根本半点也听不进青禾分明是警告的声音,仍自顾自的,一股脑的悉数吐出一句句惊天动地的话,“都是妹妹不好,妹妹糊涂,一时贪恋太子许给妹妹的太子妃位,才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答应太子的要求……玲珑姐姐,你原谅妹妹的愚蠢,原谅妹妹好不好?求求你了,姐姐!”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着每一句,水玲落都要往地上磕一个响头,很快细皮嫩肉的额头已经肿的老高,乌紫淤青,还隐隐有血丝渗出,一缕缕从额头流下,直流的水玲落眼窝鼻子还有脸上都是,再加之她此刻惊恐的表情,使得她简直就像一个面目可憎的女鬼。
“求您了小主,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你会没命的!!”青禾也是惊惧万分的四处张望,明明这屋子里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只剩下了一个海棠,她却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么个慌乱的张望动作。
而那正是因为,即便现在这间屋子门窗紧闭,即便今天的添香楼宾客极少,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水玲落这样大声喊叫,恐怕门窗外早就引来了为数不多的围观者,将水玲落这一字字,一句句,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纵然水玲落说的没头没脑,说的断断续续,但放眼燕国,只有一个太子,只有一个跟太子有关的,叫做玲珑的女子,而那女子且非普通人,是燕国举国上下皆知的,燕国唯一一个女侯!
但凡外面那些听者有心,只要随意的往下一深想,这个中内情,哪里还会联想不出来的?!
而一旦这些联想变成谣言,在变相的流传出去,势必会传的人尽皆知,到时,若传进太子的耳朵里,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再传到与太子作对的有心人耳朵里——
后面的后果已经不用再想,就已然让青禾吓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海棠是个聪明人,又曾是太子燕煜的手下,更是时刻关切太子一举一动的爱慕者,至于玲珑女侯那段事情,她虽不知道内情,但多少也听说了不少,现在听水玲落疯疯癫癫的道出这么许多她不知道的内幕,再有吓瘫在地的青禾明显已经是变相承认了水玲落的这番疯言疯语,心里,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同时,更是对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的胭脂雪,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恐惧!
她不知道胭脂雪到底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让水玲落疯了不说,还道出了这般会要水玲落小命的秘密,这样的无影无踪诡异手段,已经令她手脚发软,险些也要同青禾一样,吓瘫到了地上。
畏惧的同时,她又不得不庆幸,幸好她聪明,当时乖乖听了胭脂雪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抗她的行为,幸好她知道伺机而动静观其变!
含香阁里的添香,此刻一脸愕然且愤怒的扭头看向了身后在桌子上一站一坐的燕卿和胭脂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好歹混迹在这龙蛇混杂的京都多年,自有识人的手段慧眼,原来她就觉得这两人不简单,恐怕会带来不详之事,没想到,竟一念成戬!
那些皇孙贵胄,达官贵人之间有多少肮脏之事,她们这些小老百姓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们扛不起,也不想知道,可偏偏,这两个人却硬生生将这些她们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全都让她们给听进了耳朵里!
纵然她们说没听见,可那疯疯癫癫抖落这些事情的水玲落会信?还有那个太子会信?
只怕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不传扬出去,首当其冲被拿来开刀的,就是她们这添香楼里的所有人!
此时的燕卿尚还处在惊怒之中,哪有多余的念头去管添香。
唯独,今日一切皆起于自手,却又像个事外之人的胭脂雪,此刻从椅子上坐起,缓步走到了添香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的银票递给添香,“本公子用十万两黄金买下添香楼,不知添香姑娘以为,可够?”
又怒又怕的添香,在听到十万两黄金时,本能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瞪大了双眼,“十,十万两黄金?!”
这样的数字可以说是她几辈子恐怕都赚不到的!
胭脂雪颔首,微微一笑,“这些黄金存放在金泰钱庄,而祁国,也有金泰钱庄。本公子以为,姑娘带上你的这些伙计和家眷去往那里用这些钱的话,可以用的更加舒心和放心的,是也不是。”
添香一愣,继而点头,“公子所言极是。”
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位公子到底有什么来头,单单是那发疯女子嘴里所言的太子,就已经是她不敢想象的人物了!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躲得越远当然越好!
将金票塞进添香手里,胭脂雪笑容一敛,蓝眸浮起骇人的冰冷,“记住了,你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添香为胭脂雪这突然变化的冷酷神情所摄,娇躯一颤,只觉手中的金票分外烫手,“是……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连环罪名给主母
添香为胭脂雪这突然变化的冷酷神情所摄,娇躯一颤,只觉手中的金票分外烫手,“是……是……。”
满意于添香的惧色,胭脂雪再度展颜,清隽温雅极了,仿佛刚才的可怕表情不过是人眼花了而已,“多谢姑娘割爱谦让这添香楼,姑娘好走,本公子,就恕不恭送了。”
说完,还对添香温文尔雅的施了一礼蠹。
“公,公子客气,添香告辞,告辞……。”边说着,添香边极快的掏出了地契递到胭脂雪手中,而后走出了含香阁,小脸惨白,额角渗汗,好似后头有鬼在追一样。
“我要杀了丧心病狂的水玲落,为玲珑报仇!”突然,燕卿一掌劈裂了桌子,双目赤红,杀气腾腾的就朝门口走来髹。
“站住!”胭脂雪玉臂一拦,面目严肃,“我想请问二皇子殿下,杀了水玲落,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水玲落不过区区一个帮凶,皇子殿下以为杀了她,就能告慰被千刀万剐而死的女侯,女侯被屠戮的一家一百零八口,一城被残杀的上万百姓的亡魂了?”
不等燕卿回话,她的声音便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替燕卿回答,“不,远远不够!”
浑身一颤,燕卿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胭脂雪,“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玲珑的谁?!”
虽然亲耳从水玲落的嘴里听到了玲珑惨案的来龙去脉,虽然他十分震怒,但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他,甚至早就对这件事已经渐渐相信的他,所以根本还没有到冲昏头脑的地步。故而,刚才她明显与玲珑行为举止过分相同的事情,依然犹在他的脑海。
况且,现在她身上和神情里自然而然透露出的恨意,令他更是肯定了,她与玲珑之间,关系绝不简单!
否则,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她何必现在处心积虑,何必恨屋及乌?
被燕卿如此可怕犀利的眼神盯上,就好像要把自己洞穿了一样的感觉,令胭脂雪犹如醍醐灌顶,猛然才想到,以前自己常为子卿弹琴,恐怕,他适才必是从中看出了,或者是听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又怀疑起了自己和以前的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沉默了片刻,迎上燕卿怒到极点而血丝满布的眼睛,胭脂雪微微的笑了,眼底闪烁起一缕狡黠的目光,“若我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会听我的话,现在先放过水玲落一马?”
太傅府。
“管家,大事不好了!”田婆子慌慌张张,踩着小碎步跑到了正从厨房出来,端了点心要去书房伺.候胭博渊的管家面前,压低了声音,“夫人她,她……。”
“到底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管家低喝一声,然后眼睛四下瞟了瞟,见左右没什么人,赶紧把田婆子拉到了隐蔽的墙根儿处,一脸愠怒,“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找我。我们过多的接触是会引起夫人怀疑的!”
“可,可是夫人她假借六姨娘之手,又把那个小戏子弄了回来,而,而且……。”说到这,田婆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似有难以启齿之色。
一听那个戏子,管家立即面色一变,严肃了起来,“而且什么!吞吞吐吐的。”
明明见田婆子面色难看,心里已经多少猜到了一点,可管家仍然打破沙锅问到底。
“夫人啊,居然用六姨娘打掩护,干脆就在六姨娘院子里的偏僻小屋里,就和那戏子颠鸾倒凤了起来……。”田婆子把声音压得更加低了三分。
哐当一声,管家的老手一颤,手里的托盘便脱了手,盘中茶杯和糕点小碟从中打翻在地,碎片同滚烫的茶水精致的糕点四处飞溅,“什,什么?!”
他知道夫人胆子大,可是没想到居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尤其,还是在经过老爷上次给的教训之后!
这分明,分明就是根本不把老爷当回事,根本就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势要将那顶绿帽子让老爷戴个彻底!
田婆子嘴角划过一抹笑,面上却是一副肃然且眼带鄙夷的模样,“这个夫人,自己下作放荡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拉六姨娘下水,这安得什么心啊?”
管家闻言,冷哼,“这是不将整个太傅府弄得乌烟瘴气,不将老爷颜面败尽是誓不罢休了。”
说到这,管家忽的话风一转,眼睛十分锐利的看向了田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银子,塞到了田婆子的手里,“这件事,你什么也没看到,你什么也没听到,拿着这些银子,就称病还乡,去乡下过你的太平日子去吧!”
田婆子一愣,“管家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夫人作出这样的勾.当你不打算告诉老爷了?”
管家这分明是要封住她的嘴,不让她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儿。
因为倘若管家是要告诉老爷的话,绝对缺少不了她这个人证。
“老东西,别拿了好处还想再贪图更多,小心人心不足蛇吞象,把你给撑死了。”管家眼睛眯了眯,已经透出些许杀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老婆子现在是在打什么主意,哼,她以为夫人一旦倒台了,她就会是最大的功臣,就能在老爷面前邀功请赏,得到更多的好处。
只可惜,这件事,却绝对不能再让老爷知道。
上回老爷有多不理智,有多疯狂愤怒,他瞧得可是一清二楚。
而此次,一旦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他很清楚,老爷这次一定会对夫人下死手!不管不顾的杀了夫人!!
作为一个跟随老爷几十年的忠心奴才,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为了夫人这样一个不检点的老女人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二小姐和六小姐,无论哪一个,马上都可能会跟皇后太子联姻,一旦事成,两家的关系和利益便会更加的紧密和最大化,而此时若为了夫人撕破了脸,恐怕,老爷这些年在太子面前所饱受的气,在定国侯府几十年所受的屈辱,都将功亏一篑,白受了一场。
所以他必须阻止,必须将这件丑事隐瞒下来。
田婆子哪里知道管家所想,本还想劝劝管家,可管家已经不容她再啰嗦,大手一挥,“如果你喜欢竖着出去,我不介意让你横着出太傅府,届时,对外宣称你是得了瘟疫暴毙,不治而亡,连尸体都不用收了,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
“管家您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走,这就走……。”一听管家这话,田婆子已经被吓得两腿发软,老脸煞白,手里揣着银子,哆哆嗦嗦的就往院子外走。
管家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如果她再不识时务,就会让她死的死无对证!
一个被宣称是染上瘟疫而死的人,就算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也不会再有人敢来给她验尸,自然也不会被人发现是被人害死的,就这样,死的不了了之。
想到这,田婆子不禁咬牙切齿,眼里涌起恨意。
可是她不甘,很不甘啊!
当初她被管家收买,变成夫人身边的眼线,并非只是看中钱财,并非只是迫于老爷的命令,谁都不知道,她是因为恨毒了夫人,才愿意担上这冒险的任务!
而她之所以恨夫人,那是因为老爷曾经看上过她的女儿,本想纳为八姨娘,可被夫人知道后,竟,竟然让人把她唯一的女儿扔到了井里淹死了!
若不是那好酒的赵婆子一次吃醉后吐露了出来,只怕到死,她还会天真可笑的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自己想不开跳井轻身的……
六姨娘对这件事似乎也知道了一点,可以以为没有证据状告夫人,便当作不知道的隐藏在了心里,此次,找到她田婆子,想利用她,才把这件事又给挑了起来。
越想越是恨火焚身的田婆子,怎么都是不甘,眼睛一闭,心一横,已经走到了月洞门前即将要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个转身,便疯了一般往书房里冲了进去,一边冲还一边大喊,“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老爷!”
正在收拾地上摔烂的茶杯的管家,一看田婆子又折了回来,一惊,连忙去拦,可是田婆子膀大腰圆力气又大,他一把老骨头哪里是田婆子的对手,轻易就被田婆子冲过了不说,整个人还被田婆子撞的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儿,晕晕乎乎的就给跌坐到了地上,只得眼睁睁的瞧着田婆子进了书房,手指发抖的指着田婆子雄伟的背影,“你……你……。”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田婆子居然为钱连命都不要了!
胭博渊正在书房里看着自己手底下的门生大臣递来的密信,被这么突如其来闯了进来的田婆子吓了一跳,连忙将密信收起,面色难看的呵斥,“谁许你进来的?!”
喝完,又大声叫嚷道:“管家!管家!!”
这个管家到底怎么挑的人,竟然这么青天白日,莽莽撞撞的冲进了他的书房,要是传出去给窦箫岚那里的耳目知道了,那不是他在窦箫岚身边居然安插眼线的事情就败露了吗?!
眼下正是要和太子皇后关系愈加紧密的时刻,一旦此事败露,窦箫岚势必会闹到皇后太子那里去,那对他胭博渊来讲,可是大大的不利!
见胭博渊要喊管家要把自己弄出去,田婆子不再迟疑,扑通跪倒在了地上,“老爷,请听老奴把话说完!夫人,夫人她又和那个戏子搞在了一起,还在六姨娘的院子里颠鸾倒凤,老奴实在看不过夫人如此抹黑老爷,才这么莽撞失礼,还请老爷明鉴啊!!”‘
正从地上起身,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的管家,一走到门口,已经将田婆子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面色一青,“完了……。”
“什么?”胭博渊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一愣,又问,“你再说一遍!”
“夫人她和……。”田婆子张口还欲再说。
管家却厉声怒喝:“你这***才!居然敢闯进老爷的书房,不要命了是不是?!”
说着,转头对门外一喊,“来人,把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杖毙!”
很快,就从门外就冲进来了好几个满脸横肉的壮实小厮。
田婆子见状,手脚并用着一个劲的往胭博渊的方向爬去,“老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啊!夫人她就是要给您难堪,就是想羞辱您的威严啊,居然还威胁六姨娘,拖六姨娘下水,变成她给您戴绿帽子的帮凶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捂嘴绑了出去!”管家不由朝不知如何动作的小厮怒斥。
小厮们向来对这个管家言听计从,十分的畏惧,当下哪里还敢踌躇,纷纷冲上前去,对田婆子拽手的拽手,拽腿的拽腿,更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就让田婆子的嘴堵去。
然而,还没等田婆子的嘴被堵成,那厢的胭博渊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阴翳道:“住手!”
小厮们手上动作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看向了管家。
管家自然立即劝阻,“老爷,这刁奴因财起意,恐怕是信口雌黄,您……。”
“你闭嘴!”很少对管家如此呵斥的胭博渊,此刻竟言辞严厉毫不留面的喝骂,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了田婆子,“你说!”
田婆子知道自己这一赌是成了,一时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了起来,老泪纵横,“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啊老爷……。”
“你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胭博渊仍旧发狠的问道。
对于胭博渊越发狰狞的面孔,田婆子不但不感到丝毫的畏惧,反而越发的兴奋,不禁声情并茂的道了起来,“奴婢听到夫人昨儿个晚上,将钱婆子支使到屋子里,说了悄悄话,奴婢见势不对,便跟了上去,到了墙根底下去。没曾想,夫人她说恨毒了老爷您,是您逼死了她的最寵信的赵婆子,所以她要给您戴足了绿帽子,要再将那小戏子弄回府里来,并且要安置到六姨娘那里去,让您哪天就算发现了,她就好将这些肮脏事儿都推到六姨娘头上,让您尝尝最寵爱的小妾偷.人的滋味……。”
砰的一声,听到这的胭博渊,一手操起桌上名贵的砚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表情狰狞的像要吃人,“说,继续说,我倒要看看,她这恶毒的贱人嘴里,到底还会吐出什么恶心我的阴谋!!”
田婆子正要再说,管家却一脸阴沉的看向了田婆子,“你要是有半句虚言,就割了你的舌头!”
这老婆子句句字字都是在往老爷的痛脚里戳,分明就已经不再是为了钱财那么简单,而是蓄意为了让老爷取了夫人的命!
田婆子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事捅破了天,非要置窦箫岚死才肯罢休,哪里再会因管家这样的威胁,而不继续添油加醋下去?
故而,田婆子毫不理会管家的警告,继续道:“夫人,夫人还说,等两位嫡小姐与太子结成了秦晋之好,有了自己的女儿,将来的皇后做靠山,她以后就是一品夫人,她就不会再怕您,还会想办法,想办法……。”
说到这,田婆子恐慌的看了一眼胭博渊,似是不敢再说下去。
“想办法干什么?!说!!”捏紧了双拳,胭博渊的眼里已经卷起了滔天的骇浪。
“她就要给你弄杯毒酒,毒死了您这条喂不熟的白眼狼,然,然后再能和那小戏子名正言顺的双宿双栖……而她是未来皇后的母亲,就算此事败露,也不会有人敢拿她怎么样……。”田婆子似鼓足了勇气,将六姨娘教给她的这最后最狠的话,一口气全都说了个干净。
砰砰数声,胭博渊双手将整个书桌掀翻在地,桌上的书简毛笔还有一些笔洗笔架之类摔烂了一地。他现在的脸上已经不仅仅只有愤怒那么简单,还有杀意,滚滚的杀意!
“好啊,真是好的很呐,窦、箫、岚!”咬牙切齿的说完,锵的一声,胭博渊又抽出了挂在书架上的那把长剑,气势汹汹的直奔出去。
“老爷您冷静点,冷静点啊!”管家连忙上去阻拦,“这***才的话还不知真假,老爷您不能如此鲁莽啊!”
“哼,证实?”胭博渊阴冷一笑,“老夫这不正是去六姨娘的院子里,亲眼证实证实吗?”
管家苦口婆心,还欲再劝,“可老爷您也不能拿着剑去啊,这东西可不长眼,万一……。”
“滚开!”这次胭博渊却不似上次那般再听管家的劝阻,一把推开了管家,提着剑扬长而去。
因为田婆子所说的话里,点到了胭博渊最要命的地方,他可以忍受屈辱,因为几十年他什么都忍过来了,所以就算知道窦箫岚又与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他未必会动得了杀念,毕竟最大的利益,已经就要吃进了他胭博渊的嘴里!
可田婆子的后话,却说窦箫岚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太子联姻,所有的阴谋都是为了弄死他胭博渊,那这就等于他胭博渊自以为最大的利益根本就是狗屁,就是窦箫岚替他挖好的坟墓,他自然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顾忌,杀念四起!
眼见胭博渊杀气腾腾的直逼六姨娘的院子,被推倒在了地上的管家面如死灰,踉踉跄跄从地上站起,扭头,眼神极其凶狠的瞪向了身后的田婆子,“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说!!”
她一个婆子,怎么会懂得这么许多,怎么会如此能准确的拿捏到了老爷的要害,这分明就是有人收买了她,然后把这些话教给了她!
“这都是老婆子亲耳听到的,老婆子没有半句虚言!”田婆子咬紧了牙关,毫不松口,因为她现在不能反口,一旦反口,那今天所有的算计,将会前功尽弃!
“不说是么,好,很好!”管家冷笑一声,然后招呼已经在旁边完全傻了眼的几个小厮,“把这老婆子绑起来,关进暗房,看她嘴还敢硬不硬!”
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的小厮们,自然不敢再多想,只得越发听话的言听计从,立刻成群再度朝田婆子上去实行捆绑。
哪知,那田婆子突然发狠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生生将小厮四人全都推了开,一头狠狠撞在了柱子上,鲜血四溅!
几个都唬了一跳,完全没料到田婆子居然会自己自戕!
管家大叫不好,连忙上前去检查田婆子的伤势,只见田婆子脑壳都已经撞碎,脑浆子都流了出来,显然是下了死命撞的!
手指再去一探田婆子的鼻息,俨然,也是已经咽了气。
可诡异的是,田婆子这么把自己撞死了,脸上最后的表情没有一点的后悔,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嘴角含笑,模样安详,像是,彻底的得到了解脱,心愿已了的样子。
“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你……。”看着田婆子死状安详面带笑容,管家终于明白了,自己是看错了这个老婆子,她当初接下他给的任务,根本就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要夫人的命!
忽然,他也慢慢想了起来,田婆子有个女儿,差点成为老爷又一个姨娘的女儿,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田婆子的女儿死的蹊跷,死的与夫人有关。只是现在才想起,已经是为时已晚了。
伸手合上田婆子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管家长叹了一口气,徐徐起身,朝小厮们吩咐了一声,递给小厮们一锭银子,“把她抬出去,找副好的棺木,厚葬了吧。”
纵然今天因为她这么一颗不起眼的棋子,恐怕已经彻底毁了老爷的整盘棋局,实在可恨之极,但是,同病相怜,他们毕竟都同是奴才,他能体谅到田婆子身为一个奴才而不能申冤的恨,同样身为一个奴才,而不能被像人只能像狗一样对待的怨。
小厮们接过银子,老老实实的抬着田婆子的尸体,下去办了。
管家又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稍待时辰,硬撑着今天连连狠摔两次的一把老骨头,忙往六姨娘院子走去。
不管有没有去晚,他都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阻止。
添香楼。
燕卿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才似很难的下了决定一般,点了点头,“你若告诉我你是谁,我,就答应,今天暂且放过水玲落。”
“很好。”胭脂雪微微一笑,哗啦一声,将手中折扇姿态飒爽的打开,“我叫水玲毓,水家不为人知的病秧子三小姐,玲珑姐姐的堂妹。”
“什么?”燕卿先是一惊,然后很是不信的摇头,“这不可能!水家只有一百零八口,全都记录在案,怎么还会有人能逃过一劫!”
“哦?那我倒要问问二皇子殿下,我若不是与玲珑关联密切,她的一切我怎么会知道?就连她最得意的燕云十三骑的骑帅吟风,又怎会听从我的指示。”并未是空口白话的竭力反驳,胭脂雪聪明的将这些问题以反问的方式,踢给了燕卿。
她了解他,知道他聪明,若是据理力争,只会徒惹他的怀疑,倒不如,把这一切的问题抛给他自己去想,去琢磨,制造出似是而非的感觉。
只有这样,他既不会怀疑什么,也不能肯定什么,让他徘徊于不信她,却又不得不信的她之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向子卿表明真身
她了解他,知道他聪明,若是据理力争,只会徒惹他的怀疑,倒不如,把这一切的问题抛给他自己去想,去琢磨,制造出似是而非的感觉。
只有这样,他既不会怀疑什么,也不能肯定什么,让他徘徊于不信她,却又不得不信的她之间。
果然,如胭脂雪所料,燕卿苦苦冥想起来,无言以对。
若说是些平常的东西,他倒是可以指责她是在假装在模仿玲珑,可细节处的地方,乃至动作气韵,无一不在透露她越看越像玲珑的事实。
而这些东西,若不是与玲珑朝夕相处的人,是绝对学不到的,尤其,是那一模一样的琴音。
提及琴音,燕卿不由锐利看她,“水玲落怎么会无缘无故发起了疯,还自动乖乖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皇子殿下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又何须多此一问呢。”轻摇手中折扇,胭脂雪笑的如沐春风,“只是不知,如今皇子殿下缺了玲珑姐姐的琴音安抚,还有无梦魇缠身?髹”
“果然,果然她的琴音没有那么简单,会迷人心智……。”现在燕卿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能听了玲珑的琴音睡的好了,再无噩梦干扰,都是因为她的琴音并不普通,且,听到胭脂雪这样的话,又对她多了几分可信度。
因为他被噩梦干扰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一个伴他长大的奶娘,就只剩下玲珑知道了,若非是玲珑告诉了她,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情?
“好了,现在不是我们谈天说地的时候,再多耽搁下去,就要被水玲落杀人灭口了。”话的意思十分紧要,可从胭脂雪的嘴里说出来,却说得那么云淡风轻,根本就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燕卿嘴角抽了抽,“那就先回府吧。”
他不是怕水玲落杀人灭口,他是怕自己现在看到水玲落的脸,会忍不住破坏了他与这位水玲毓姑娘之间的君子约定,动手亲手杀了水玲落。
再者,此番稍稍冷静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水玲毓说的有几分道理,现在的水玲落杀了,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处,相反,恐怕还会惹上一身腥。
尤其,是他的好三弟,燕国的好太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虽然他更想手刃了燕煜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刚出幽禁,以前的羽翼也被燕煜剪得七零八落,根本就不是燕煜的对手。
且还不论燕煜是个武功高手,而他,则是个没用的文弱书生,就连想要刺杀,怕都难以近的了燕煜的身。
恐怕,届时还会被燕煜反咬一口,让父皇再度治罪于他。
他死了不要紧,他也不畏惧死亡。可他那手底下的几百号人怕是也要被陪葬,更重要的是,他若死了,玲珑的血海深仇,要如何沉冤昭雪?
见他理智渐渐回笼,胭脂雪心底吊起的那口气,终于舒缓了下来,含笑点头,信步走向了雅间的后窗,推开了窗户,对燕卿做了一个手势,“请吧,皇子殿下。”
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出去避免不会撞见水玲落几人,燕卿抿了抿唇,只得也走到了窗户边,当先纵身跳了下去。
胭脂雪一个鹞子翻身跃下,紧随其上。
幸好两人确实走的及时,因为隔壁的水玲落,此刻已然清醒了过来。
看着手里银晃晃的刀子,躲在桌子下的水玲落泪眼朦胧的眼睛逐渐恢复清亮,遂,脸色蓦地阴沉下来,然后钻出了桌底,直朝角落里海棠逼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搞鬼?!”
她从不信奉鬼神,而她当初既然敢做下那样悖逆天伦之事,就不怕报应!
那么刚才她看见的血淋淋的水玲珑,根本就不是什么冤鬼索命,而是有人给她弄了迷香之类,让她产生了幻觉!
海棠看着水玲落手里锋芒毕露的匕首,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儿的摇头,脚步连连后退,“我怎么敢,怎么会呢……姐姐你冷静点,冷静点,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本来还想将‘是燕王妃’这句话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若真的说了,恐怕水玲落不但不会谅解她是无辜的,甚至还会疑心是不是她早就与燕王妃联手,才弄出的这一切,那么,水玲落就会必杀她无疑了!
一手揪起海棠的衣襟,一手将锐利的刀子抵在了海棠的脖颈上,可水玲落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嗜血三分,“呵呵呵,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到这个鬼地方来,若不是你,我怎么会突然发疯,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说出这些本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旁边的青禾也是害怕水玲落手里的刀子,怕自己被殃及池鱼,所以躲得远远的,可经过水玲落这一番话,她也忍不住胆大的添油加醋了起来,“就是!要不是你,我们小主如何会成这般模样?我看你根本一开始就是没安好心,就是想害死我们小主是不是?!”
感觉到脖子上被划开的刺痛,海棠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心里不由一边将胭脂雪坑害自己不得好死骂了个遍,一边面上胆怯不已的不断摆手解释,“我怎么会那么蠢,知道这件事可对我又没好处啊……何况,我本来就是太子殿下手底下安排到燕王府的细作眼线,从头到尾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我若想探知这件事,这岂非是与太子殿下作对吗?”
“什么,你是太子安插到燕王府的细作?”水玲落犹疑起来,手上逼近的动作稍松。
青禾嘲讽的挑拨起来,“小主,她这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海棠连忙摇头,眼泪已经被吓了出来,当初为了把她安排进燕王府不被起疑,太子殿下已经让她自废了武功,现在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能抵挡疯狂了起来的水玲落?“我若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如何会放心让我就这么进了东宫,姐姐您想想啊!”
闻言,水玲落脸上杀意渐渐消退,她不得不承认,海棠说的很有道理,不,是有道理极了。
太子燕煜用人是如何的小心谨慎,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这个海棠让他十分的放心,他是绝对不会让海棠活到现在的。
而且,胭脂雪这女人城府极深,若是当真嫉妒海棠被燕王寵信,大可就像弄死那个乐文一样也给弄死,何必大费周章将海棠送给太子?
哼,这分明就是胭脂雪这狐狸精怕是已经知道了海棠是太子的人,又不敢直接杀了,只好把海棠这么送还给太子,又好恶心太子一把。
见水玲落就要这么放过海棠了,青禾很不甘的再度挑拨起来,“小主,切勿相信她啊,说不定她已经被胭脂雪策.反了,就是来陷害您的啊!”
没想到青禾突然说出这样歪打正着的话,海棠一惊,连忙出言反驳,“青禾姑娘,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你要搞清楚,我怎么说也是太子的人,你现在挑拨你家小主杀了我,那就等同于让你家小主与太子宣战,你安得是什么心啊!”
青禾没想到海棠嘴巴这么厉害,而且说的这一层,她压根就没想过,心里确实是想借由此次事件,让小主弄死海棠算了。这下被说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些心虚,有些张口结舌起来,“我……我是……。”
“蠢东西!还不快去将添香楼的前门跟后门堵死了,绝不能让这楼里的一个人跑了出去!”水玲落猛地扭头瞪向青禾,狰狞喝骂。
要知道,一个人跑了出去,那就等于跑出去了一张嘴,届时这张嘴再把刚刚她的疯言疯语传扬出去,只怕没等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她就要先被太子给杀了!
一次背黑锅已经够了,现在她好不容易又取得了太子的寵信,她绝对不能再度失去,绝对不能!
青禾呆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连忙开了门,跑了出去。
“海棠妹妹,你既然把这不该听的话都听了去,你又是殿下的人,是不是,总得做点什么呢,嗯?”斜睨海棠一眼,水玲落皮笑肉不笑。
海棠二话不说,便将裙子提起,将常年细作养成的习惯而绑在腿上的匕首取下,冲水玲落殷情的笑道:“妹妹明白,明白。”
这楼里的活口,那是必须要灭掉的,她既然是太子的人,那就有那个义务,将这些活口全部抹杀,将这个秘密掩盖。
对于海棠的表态,水玲落很满意,也更加确定了海棠的身份几分,她也料定海棠不敢欺骗她,毕竟她只要一问太子,海棠的身份自然不公而破,只是,“刚才我们的话题还没说到正题上,解决了这些人,妹妹可得继续呀。倘若妹妹是在诓我的……。”
说到这,水玲落不由屈指弹了弹匕首锋利的还沾着点海棠脖子上血迹刃口。
青禾所言倒也不无道理,这个海棠也不是不可能,是被胭脂雪那狐狸精策反过来害她的,若海棠真是害她,那之前所言,海棠知道胭脂雪一件秘密的事情,就是故意引她出来,骗她的!
海棠一颤,连忙摆手讪笑,额角冷汗沁出,“不敢,不敢……。”
幸好幸好,她确实知道一件王府有许多人知道,但是水玲落却不一定知道的,关于燕王妃的秘密。
要不然,她现在恐怕真的是要死在水玲落这个疯女人手里了……
见海棠知趣,水玲落哼笑,“那,我且等着了。”
这时,出去关门的青禾突然又折返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面色煞白,“不好了小主,那些人,那些添香楼里的人,全都不见了!”
“什么?!”水玲落浑身一震,瞳孔微缩的眼珠子一转,猛地扭头,阴森森的盯在了海棠身上,“还说着跟你无关?是不是你伙同胭脂雪来害我的!”
海棠为水玲落骇人的表情吓得一抖,“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
“呵,是么?”把玩起了手里的刀子,水玲落又逼近了海棠,笑的有些神经质,“那你现在就告诉我,胭脂雪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好了,我兴许就信了你,若说不好……。”
说到这,神情一凛,“就让你给我陪葬!”
“我说,我说……。”海棠吓得直哆嗦,确实是打心里眼里对这个连自家姐妹父母都要害死的丧心病狂的水玲落产生了恐惧,不得不将胭脂雪的秘密和盘托出,来保住自己的小命,“燕王妃,啊,不,是那胭脂雪,她,她和五皇子燕陌曾经是情人,彼此有一段很深的私.情!”
听了海棠这话,也不知道是过于震惊,还是太不把这件事当回事,水玲落竟然沉默了,面上没有半点的情绪流露。
倒是那青禾怪叫一声,“什,什么,原来胭脂雪那贱人和五皇子居然有一腿?!”
海棠点头如捣蒜,忐忑不已的看向了没有一点表示的水玲落,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水玲落手里闪闪发光的刀子。
直到。
“啊哈哈哈!”蓦地,水玲落突然爆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怪笑,“胭脂雪啊胭脂雪,你居然敢给燕王戴绿帽子,哈哈哈!”
听到水玲落这笑声,海棠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水玲落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了,太好了……
不过,若是水玲落拿这件事做文章,燕王妃啊燕王妃,你也不要怪我海棠,要怪就怪你,居然算计我!
到了这个时候,她若再看不出胭脂雪安排这样的戏码,让她遭池鱼之殃知道这不该知道的秘密,分明也是想借水玲落这把刀,想害死她,那她就真的是个蠢猪了!
“小主,得到这个把柄,高兴是该高兴,可这添香楼的人和事……。”本来也很欣喜的青禾一想到刚才人去楼空的整座添香楼,不由心底涌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呵呵,没关系,只要这事流传了出去,我们就用胭脂雪这个更大的秘密来抵挡。到时候,那就看到底是她燕王妃给燕王戴绿帽子的这件事有趣,还是早就已经过了气的水玲珑叛.国之事更有意思。”将手里的刀子随手一抛,掸了掸凌乱了的裙摆,水玲落不以为然的笑了。
“姐姐说的是。”没等青禾习惯的拍马屁,海棠早就捷足先登,顺杆往上爬了,“这人都是喜欢新鲜之事,更何况,说出玲珑女侯那事之人,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自己怕不怕死。可燕王妃这事就大不相同了,一则,好事之人都更喜欢侃侃而谈这些个桃.色之事,二则,燕王是何许人?那是燕国子民们的神,若是他们的神被一个女子亵渎,怕是要引起不少的公愤了吧?”
水玲落抚掌轻笑,斜睨一眼海棠,“妹妹,说的甚是。”
太傅府。
提剑气势汹汹闯进六姨娘水仙院的胭博渊,这一路上倒是吓坏了不少内院的丫鬟婆子,哪个见到他哪个都是逃不过吓得跪在了地上。
一进院子,胭博渊首当其冲便是拿那些戏子开刀,二话不说便跟疯了似的跳上了戏台子,朝着台上的戏子们一通乱砍,声若虎啸,睚眦欲裂,“滚!都给老夫滚!!”
正在唱戏唱的投入的戏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不轻,尖叫着纷纷逃窜。
不过,此刻的胭博渊纵然状若疯癫,但他的底线理智还是尚存的,别看他将手里的剑挥舞的虎虎生风,却没有砍伤到一个戏子。
对面看戏台子上的六姨娘冷眼旁观了一会,心底冷笑一声老爷不愧是老爷,都到了这么个档口,还能保持最后的理智,不过,希望呆会,您还能保持的住……
想到此,六姨娘微微一笑,然后双眼挤出了一包泪花,一脸隐忍而委屈的模样,啜泣着就朝胭博渊扑了过去,“老爷……。”
台上的戏子没一会就被吓得一哄而散了,虽然无法真的砍死他们,但是看到他们惊恐的样子,胭博渊的怒气还是稍稍消减了一些的,但是,在看到从对面观戏台子上,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下了楼,遂朝自己跑来的六姨娘时,脸上的阴云,再一次又涌了起来。
“仙儿。”忙跳下一人高的戏台子,胭博渊迎上六姨娘。
“老,老爷,您怎么来这儿了?怎么还拿了这么一把物什,可别吓唬贱妾啊……。”没有一开口就是诉苦,就是抱怨,六姨娘继续拿出了自己得寵的最聪明的法子,先极度的关切起了胭博渊。
瞧着六姨娘明明害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和手里的长剑,却还要大着胆子来关心自己,胭博渊眼中戾气稍减,将握在右手里的长剑往身后藏了藏,左手抚上六姨娘年轻貌美可人怜的脸蛋,粗砾的拇指揩去六姨娘眼角的泪花,“仙儿别怕,为夫是不会伤害你的。为夫都知道了,你受苦了。”
一想到那恶毒的窦箫岚为了报复自己,要陷害死眼前自己最寵爱的女人,胭博渊稍减下去的杀气,再一次又涌了起来。
“老,老爷在说什么呢?贱妾有老爷寵爱,贱妾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受苦呢……。”六姨娘轻笑说着,说到最后,却微微的瑟缩了一下,垂下了头,咬着唇瓣,一副看起来是不忍心欺骗胭博渊的纠结样子。
把六姨娘每一个动作神态收入眼底的胭博渊,男人天生的保护欲立即袭上心头,手臂一伸,将娇小的六姨娘给揽进了怀里,“仙儿莫要再替窦箫岚那荡妇瞒为夫,为夫都已经知道了,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不告诉为夫呢?知不知道,窦箫岚是会害死你的!”
“可贱妾没办法啊,大夫人说如果贱妾不听话,就会让我们的八姑娘和九姑娘落选,让皇后娘娘打发她们去做冷宫最卑贱的宫女啊,贱妾……。”说到这,六姨娘一脸的惊恐,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是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孩子,又开始不停的摇起了头,眼神带着乞求的仰视着高大的胭博渊,“贱妾说错了,贱妾说错了……。”
而胭博渊一听,无疑是彻底的被火上浇了熟油,登时火冒三丈,“窦箫岚那该死的贱妇,说什么把八姑娘九姑娘送进宫里必定能得皇上的寵幸。原来都是骗老夫,打的却是这样肮脏龌.蹉的主意!”
转念再一想田婆子之前的话,说一旦雨儿和香儿被太子看中,她窦箫岚就要弄死他胭博渊,看来果然是真!因为他颇为看重八姑娘九姑娘一旦真的沦为冷宫里最下贱的宫女,他最后的这点旁的希望彻底湮灭,那他胭博渊就真的彻底要倚仗她窦箫岚,她国昌候府和皇后太子,届时,岂不是想怎么利用他,甚至想怎么整治他胭博渊,岂不是轻而易举的?!
越想越是觉得这窦箫岚简直恶毒到了极点,分明就是要把他彻头彻尾的往死路里逼,当下,胭博渊便推开了六姨娘,再次杀气腾腾的提着手里的剑,往六姨娘最偏僻的厢房处奔去。
看着胭博渊杀气汹涌而去的背影,六姨娘笑的灿若那满院子里争相怒放的水仙,手捻帕子揩了揩眼角泪花,换上一脸胆怯恐慌的表情,踩着移步生莲般的小碎步追了上去,“老爷不要啊,老爷……。”
因为经常来六姨娘的院子,胭博渊轻易就找到了田婆子所指的那间所谓的最是偏僻的厢房,况且,那厢房里传来的丝毫都没打算压抑的放.浪男女喘息声,哪怕就是个聋子,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而这男女的喘息声,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火上浇油,令胭博渊最后仅剩的一丝理智和顾忌全都烧成了灰烬,一脚就将房门踹开。
因为只是个小偏房,没有什么内屋外屋之分,都是打通的,且用来遮掩的帷幔此刻也没放下,所以胭博渊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榻上赤.裸相呈抵死纠.缠在了一起的男女。
轰得一声,胭博渊只觉自己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双目喷火,面色铁青,“窦、箫、岚!”
估计是两人缠.绵的太忘我了,踹门的动静如此之大,胭博渊如阎罗般的声音如此可怕,却竟然都没惊醒两人。
两人依旧欢愉的纠.缠着翻滚着,就像两条在水里的鱼。
没想到窦箫岚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还敢在别的男人身下放荡的承欢,怒火已经升至顶点的胭博渊提起手中长剑冲了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剑就将两人白花花的身体对了个穿!
两人同时惨叫了一声,大滩大滩的鲜血将雪白的被子染得殷红一片,端的是触目惊心。
而这时,兴许是痛的厉害,在那男戏子身下的窦箫岚,一边张大了嘴巴不断吐血,一边用鼓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的眼睛去看居高临下面目可怖的胭博渊,无力的抬手想去触胭博渊,“老……老爷……救……救……岚儿……。”
看到窦箫岚这副充满恐惧的求生表情,嘴里还念着自己曾经最爱这样唤她的小字,胭博渊笑了,竟笑了,“好,为夫救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傻子还在等她
看到窦箫岚这副充满恐惧的求生表情,嘴里还念着自己曾经最爱这样唤她的小字,胭博渊笑了,竟笑了,“好,为夫救你。”
话音一落,胭博渊表情斗转狰狞,手里的剑,就像疯了一样,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狠狠的砍着两人,将两人身体砍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血流成河蠹!
后面跟上来,本想佯装劝阻,实际却是来看窦箫岚下场的六姨娘,在看到榻上那已经被砍得不成人形,几乎成了两滩碎肉的窦箫岚和那戏子时,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便捂着嘴忙跑出了院子。
直到院子外的拐角处,方才停步,只手扶着墙面,不停的呕吐,不停的颤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还是天下学子最为崇敬瞩目的儒士,那还是最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太傅,那还是最温文尔雅的老爷吗?髹!
那根本就是魔鬼!就是屠夫啊!!
终于踉跄到了六姨娘的院子外的管家,看到虚扶着墙根呕吐的六姨娘时,暗叫一声不好,忙上前询问,“六姨娘,老爷他……。”
闻言,六姨娘浑身一抖,忙伸手一指院子内,而后就吐得更加厉害了……
管家面色一沉,不再耽搁,扶着脱臼的老腰,艰难的朝院子里小跑了进去。
做为一府管家,管府内大大小小诸多事宜,对六姨娘院子的结构更加清楚的管家,更是又快又准的找到了偏僻的小院厢房。
甫一走到了大开的房门口,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味,就已经令管家眉峰深深蹙起,再看到屋内可怖恶心的一幕时,就连管家这样见过无数世面,‘处理’过不少人的过来人,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但管家强忍住胃里的翻腾,忙将还在疯狂砍着那滩尸体碎肉的胭博渊手里的长剑抢下扔掉,然后拼了老命的把胭博渊往外拽。
大概是砍碎尸体十分的耗力,原本力气很大的胭博渊估摸着耗尽了不少气力,这会子才轻易的被管家架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门,管家便将房门反手关了上,忙厉声怒斥六姨娘院子里被吓得躲得远远的婆子丫鬟,“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没见大夫人得了瘟疫已经病逝,阖府都会被传染,还不赶快拿火把来烧掉!”
奴才们闻言,都是傻眼了。
明明刚才大夫人还在这院子里嚣张的走进走出,怎么,怎么突然就得了瘟疫暴毙了呢?这太匪夷所思,也太可怕了!
再看老爷浑身是血,又添了几分不敢再深想下去的疑惑……
“你们这些死奴才没听到管家的吩咐,是想害死整个太傅府的人吗?!”平日娇柔温顺的六姨娘,此刻从府外走了进来,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充满了一个主子该有的威严气势。
毕竟都是六姨娘手底下的奴才,见六姨娘如此,都幡然醒悟了过来,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作为奴才,她们只需听命行事就好,想的多了,知道的多了,便会小命难保啊!
于是,六七个婆子丫鬟忙争先恐后的应是出了院子,去厨房拾缀柴禾的拾缀柴禾,找熟油的找熟油,制作火把的制作火把。
“管家,还是先带老爷去我屋里赶紧换身干净衣裳喝杯安神茶最是要紧。”忍着因看到浑身沾满了血肉的胭博渊翻腾的胃,六姨娘赶紧迎了上来,眼含泪花,面带忧虑。
“姨娘说得对。”管家眯了眯眼睛,头一次,打量起了面前这个看似纤纤弱质,美貌还似双十年华少女一般的六姨娘。
他知道这个六姨娘聪明,处事也很圆滑,若除去家世背景不好,绝对是个做主母的料子。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六姨娘虽然聪明,却也很识时务,从不在老爷编排夫人的不是,也绝对不会和夫人争寵,因为她知道,争到这些并不能得到本质上的改变,夫人还是夫人,她还只是一个姨娘。
就因为她的贴心懂事,才能很得老爷的欢心,就算当年老爷纳了七姨娘莫千寻的时候,不管如何痴迷七姨娘,一个月却总会挤出几天时间去六姨娘那,而夫人和其它的姨娘,这样一个月内若能得见老爷一面,那都是幸运的。
只是他没想到,六姨娘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彻底置夫人于死地!
他知道,那是因为这次夫人以八小姐和九小姐还有十少年,彻底威胁到了六姨娘的底线,才会让六姨娘如此疯狂的绝地反击!
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绝不是那么简单,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因为一连串的一切,实在是像一台戏的话本,实在是太像了。
在管家犀利的目光扫视下,六姨娘极力忍着被看穿的恐惧,与管家一起,将浑浑噩噩的胭博渊扶进了主屋。
到了主屋,便唤了婆子丫鬟打来热水,开始给胭博渊沐浴更衣。
在给胭博渊除去衣物期间,六姨娘好几次都没忍住,差点被胭博渊衣服上沾着的模糊血肉恶心到吐了,但是她强忍着,拼命的强忍着,并一遍遍的在心底告诉自己,窦箫岚已经死了,她现在要为女儿和儿子做的,便是拼尽全力讨好他们的父亲,为他们谋得一个最好的前程!
再不让他们过着卑贱的生活,令别人踩在脚下!
“仙儿。”一直沉默恍惚的胭博渊,刚一入水,便一把抓住了六姨娘娇嫩的小手,充满阴霾的眼睛对上六姨娘,“你怕为夫吗?”
六姨娘一颤,眼带心疼的回握住了胭博渊的手,“仙儿不怕老爷,却怕老爷受不住,会出什么事……。”
闻言,胭博渊眼中阴霾渐渐褪却,温和安慰,“别怕,为夫可是大燕的一品太傅,大燕的顶梁柱。几十年的风吹雨打都过来了,现在这些事,又怎么能打得倒为夫。”
“仙儿知道。”六姨娘噙泪微笑。
“仙儿,你只要记住,不要背叛为夫,不要像那两个贱人一样背叛为夫……。”似累极了,胭博渊背靠上了浴桶壁,还泛着没有褪尽的血丝的眼睛缓缓阖上,“为夫就会给你一切想要的。”
“谢谢老爷。”六姨娘面上带着感激涕零,可闭上了眼睛的胭博渊却看不到,她此刻眼底充满的浓浓嘲讽和不屑。
在这个男人身边小心翼翼侍奉了十几年,还要遭逢其它的小妾算计,还有忍受正室的打压和欺辱,可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只是换一堆冰冷的,永远暖不了她心的首饰金银,还有,他无情的利用他们未及笄的女儿当利益的筹码物品送进宫里,明知那皇宫还有个没安好心的皇后在把持,但他宁愿冒着这两个女儿可能随时会牺牲掉的风险,却仍然连想都没想,就将两个女儿答应送进深宫!
还有她可怜的儿子,不过才十二岁,就要连同三姨娘的十五岁的七少爷一同被送到苦寒的军营里充军!
想当初,哪回他胭博渊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好好的待他们的儿子,绝对会为他们的儿子谋求一片好前尘,可结果呢?却全都是在翻.云.覆.雨时可说,却在翻.云.覆.雨后可忘的甜言蜜语!
这个男人,她总算是看透了。
不管是庶女还是庶子,但凡都是她们这些没有家世背景的贱妾所生的孩子,在他胭博渊眼里都只是一个个有用便用,无用便弃的货物!
胭博渊,这一次,我霍水仙再也不信你的鬼话,再也不信。
我霍水仙已经等够了,已经信怕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自己!
想到这,六姨娘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撇向了菱花窗,眼见贴了霞影窗纱上有袅袅烟影浮动。
该来的人,也该来了。
果然。
“你们这些狗.奴才,都住手,快给本小姐住手!”屋外,骤然响起了胭脂香那尖锐极怒的谩骂声,“六姨娘那***狐狸精到底给了你们这些狗.奴才什么好处,竟然要活生生烧死本小姐的母亲,还不快灭火快去灭火!!”
正想闭眼休憩一会儿的胭博渊听到自己一向娇惯的掌上明珠,竟然满嘴都是污秽之言,眉头很是不悦的蹙起,猛地睁开怒火燃烧的双眼,“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老爷您别动怒,好生休息着,怎么说,大夫人……都是六小姐的生母,六小姐着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嘴角飞快的掠过一丝弧度,六姨娘柔下了嗓音,边好言相劝,边为胭博渊搓起了背。
“你就是性子太好,怎么说你也是她的长辈,却张口闭口羞辱你,哪有半点一个大家闺秀家的小姐该有的样子!”一想到刚才亲眼所见窦箫岚做下的龌.蹉事,虽杀死了这对奸.夫.淫.妇,还砍碎了他们的尸体,但胭博渊仍旧不解恨,牙根都还在痒痒,“我胭博渊好歹是一品太傅,若要天下人知道我教养出了这样没规没矩的东西,怕是要叫人笑死!”
“夫人姐姐毕竟是国昌候府的嫡小姐,教养品性都该是最好的……姐姐这次兴许不过只是一念之差罢。”六姨娘边违心的替窦箫岚说好话,边替胭博渊又揉起了肩膀,“再说,六小姐毕竟是在宫里的太后膝下与燕敏公主一起长大的,性子高傲了些也是理所应当。若是像二小姐一般,一直都养在夫人姐姐身边,必定也能和二小姐一样,是个知书达理的。”
“你啊,到现在都还在为那个贱人说好话,真是太善良好欺了……。”叹了口气,胭博渊阴郁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满是老茧的大手拍了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六姨娘白嫩的小手。
这窦箫岚死了也好,这两个嫡女,以后也不会再被窦箫岚这贱妇误导了。
毕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两个嫡女,六女儿虽然性子骄横些,却有太后老祖宗照拂,自是金贵无比,性子再不好,也能嫁个皇子王爷,甚至是太子……
只可惜了,他最得意的二女儿,这次,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嫁给燕王了。
眼瞧着胭博渊眼里闪烁了起来的算计目光,六姨娘已经猜度到了他现在的心里想法,只不过……六姨娘冷笑。
“贱人,狐狸精!”偏院内,如何都劝不动那些奴才灭火的胭脂香,眼见自己的姐姐吓得软倒在地止不住的流泪,又见那厢房已经全部燃烧了起来,胸臆间的怒火,便也蹭的烧了起来,几个跨步出了偏院,来到主院的主屋前,对着主屋的门一阵的猛拍狠踹,“给我出来!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来,我就回饶了你!你有本事勾搭父亲不算,现在还害我母亲,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个没教养的东西!”胭博渊原本缓和下来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六姨娘忙安抚,眼角微湿,“老爷别动怒,六小姐怕只是气坏了罢了……。”
啪啪数声,随着门外胭脂香的谩骂,一鞭又一鞭打在门上,“***狐狸快出来!出来让本小姐抽死你!!”
“这个贱种!”咬牙低斥一声,胭博渊便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心疼的瞧向六姨娘眼角还未全干的委屈泪迹,“仙儿,更衣!老夫倒要看看,她这是不是要翻了天了!”
“老爷消消气,消消气……。”六姨娘一边手忙脚乱的给胭博渊穿上平日放在这里的空闲衣物,一边不停的劝慰,“六小姐已经丧失了生母,若老爷太凶了,定会更加伤了六小姐的心的。”
“哼,难道她还敢怨怼不成!”胭博渊面罩寒霜的冷哼。
“六小姐,不可啊,我们还是走吧……。”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劝阻道。
“你怕什么?难道你还怕和六姨娘对峙不成?!”胭脂香斜眼撇向这个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母亲安插在六姨娘这院子里的小丫鬟小若,面色不善。
小若被胭脂香可怕的表情吓到,连忙摆手摇头,“不不……奴婢不……不怕……。”
“最好是这样!”冷哼一声,又朝房门猛踹一脚,胭脂香再度挥出了手里的鞭子。
没曾想,这一次房门居然开了。
胭脂香一喜,却没有收起手里鞭子的打算,反而把手里的鞭子一偏,让鞭子准确无误的直朝打开的门缝里挥去,心里恶狠狠的想着恨不得这鞭子直接打在六姨娘的身上。
然。
鞭子并没有如胭脂香的如愿打在六姨娘的脸上身上,而是,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揪了住。
视线全都被那只多事的大手吸去的胭脂香,立刻怒火中烧的破口大骂,“六姨娘哪里找的野.男人,竟然敢接本小姐的鞭子,是不是活腻了!!”
“小姐……。”看清接了鞭子的那人的面目,小若顿时花容失色,惊恐的向后倒退了数步。
“满嘴都是肮脏的字眼,你究竟是不是老夫的女儿。”本来只是怒急攻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惹得胭博渊不禁真的朝面前骄横的女儿投去怀疑的目光。
回府的路上。
继续行走在拥挤的人群里,胭脂雪与燕卿一左一右。
“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仍自心乱如麻的燕卿,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心不思蜀,只得问向了胭脂雪。
“切断太子现如今,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走到一个挂满了各式各色花灯的小摊前,胭脂雪充满兴味的挑选了起来。
对了,那傻小子,最喜欢的是什么来着?
“老三现在朝廷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若说这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战绩’,怕是只有两件。”不得不跟着驻足在小摊前的燕卿,只得压低了声音,略靠近的在她耳边徐徐说道:“一件,是掌握朝廷大半文官的太傅胭博渊,另一件,是国舅窦靖掌握的十万大军。”
说到这,不禁蹙眉,“胭博渊是朝廷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又素来八面玲珑,想要拔除,恐非一朝一夕。国舅窦靖心狠手辣,十万大军军防更是犹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难安插,想要挑掉,更非易事。”
“殿下虽说的有理,可惜,却不够深.入。”摇了摇食指,遂,胭脂雪将手里的扇尖一指挂在摊子顶篷上的一只八角琉璃花灯,冲小贩笑道:“这一只,爷要了。”
“诶诶,爷真是好眼光,好眼光啊,这可是我这最好最精致的一只八宝琉璃美人面花灯了!”小贩一边双眼放光的奉承,一边拿着钩子钩下顶篷上挂着的花灯。
“什么意思。”燕卿虽看似温润儒雅,其实心性清高的很,他对自己的智力一向极有信心,往日与自己的那群谋士幕僚商议时,从来都只是褒奖,从未受过贬斥。此番即刻就被这个小女子毫不客气的驳回,且话中更暗讽自己肤浅,不免有些受挫生怒。
“不管文官也好,武军也罢,殿下难道就没想过,这样一群人被纳入太子麾下,被太子吸收掉,靠的难道仅仅只是三言两语的说服?”上前接过小贩取下的琉璃花灯,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花灯面上精细描绘的美人戏蝶图,胭脂雪心下真真是啼笑皆非。
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那傻小子喜欢的东西的念头,竟是小美人儿……
“当然不是。”而见胭脂雪对着琉璃灯面上的美人画笑的兴致盎然的燕卿,却是恶寒的打了个激灵。
这个玲珑所谓的堂妹,该不会有什么‘特殊’嗜好吧?
“养人,尤其是养人才,最缺的是什么,相信殿下,不必再用我多说了吧?”回眸,恰见燕卿对着自己又是愠怒又是恶寒的奇异表情,多日烦忧重重的胭脂雪,难得开怀的轻笑出声。
“笑,笑什么笑!”见她笑靥如花,眸光流转,绛唇轻勾,声若弦音,燕卿只觉心脏一悸,不自在的忿忿别开了脸,有些结舌,“我,我当然知道,无外乎金银……。”
话头一梗,燕卿惊喜交加的扭回头,面向了胭脂雪,“对,金钱!金钱!”
断掉养人之根本,绝对能重创太子!
比起燕卿的欣喜若狂,胭脂雪却只是淡淡的,无悲无喜,唇角微扬,“看殿下如此,必然觉得我这乃是好计。既是好计,殿下总得付些好处褒奖我吧?”
没想到她这么堂而皇之讨要好处的燕卿一愣,随即恼怒,“怎么说为她沉冤昭雪也是你的分内之事,居然要跟我讨要好处,你这不可理喻的女人……。”
不待燕卿滔滔不绝训斥完,掏了掏耳朵的胭脂雪忙对小贩笑着指了指燕卿,“款爷在这,这个灯笼的钱,他会替爷付了的。”
说罢,也不等燕卿反驳,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悠悠摇着折扇,转身,悠哉信步离开。
“你这个……。”真的有些生气的燕卿上去便要追她,不想,刚走两步,就被小贩一把拽住了手臂,已经走脱不掉。
“诶,这位爷,您还没付钱呢!”见燕卿虽穿着素雅,但看气度不凡,小贩也不敢得罪,仍旧好脾气的朝燕卿摊出了手掌。
燕卿窘迫,恨恨瞪了一眼潇洒离去的胭脂雪,忙从怀里和袖子里寻找银钱,可是找了半天,半个铜板都没找到。
见燕卿找不出一个大子儿,小贩涎着的笑脸很快垮了下去,质疑的声音很是尖锐,“这位爷,我看您也不是等闲,该不会您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吧?”
“我……。”燕卿尴尬了,两颊微红,第一次,落到这般窘迫的地步。
“得嘞,您要是拿不出银钱来,那我们只好见官了!”小贩脸色一变,颇为凶神恶煞的拽着燕卿。
这大晚上的,游玩的行人路人络绎不绝,很快便有人围了上去凑热闹,对着燕卿指指点点,小伙子们见燕卿长得又白又俊,心中生了妒忌,于是便抓着这个机会,讽刺鄙夷起了燕卿,而女子们,见燕卿如此面冠如玉,却连个花灯钱都要霸王,不禁好感一落千丈,纷纷惋惜哀叹。
哪里受过这等阵仗的燕卿,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无地自容的难堪时候,心里一边将胭脂雪暗骂了个遍,一边不断朝小贩无奈摆手,“还请小哥不要带我见官,呆会我定会着下人将银钱双倍奉上……。”
要真是去京都府尹那去,它日他堂堂一国皇子欠人银钱之事,必定会传至大街小巷,这要让他颜面何存?
“双倍?还下人?”小贩目光轻蔑的又扫视一边燕卿,推推搡搡起来,“忽悠谁呢你!你当我是傻子啊!走走走,见官见官!!”
走的还不是很远的胭脂雪,蓦然回眸,当看到被围在人群之中,面色酡红,被人指指点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燕卿,不由低低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子卿你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唔……真好。”
比起整日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你,还是此时的你,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含笑转身,再度没入人群。
她的傻小子还在等着她,又兴许,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太傅府。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蓦地抬眼看向手的主人,不无意外的是自己的父亲,胭脂香骇的瞪大了双眼,呆在了原地,“父……父亲……。”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胭博渊冷哼,狠狠甩掉手里接住的鞭子,“我还以为你目无尊长的连你父亲是谁,你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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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给小傻子庆生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胭博渊冷哼,狠狠甩掉手里接住的鞭子,“我还以为你目无尊长的连你父亲是谁,你都快忘了!”
“香儿不敢,可是父亲……。”恨恨瞪了一眼低眉顺目走在胭博渊身后的六姨娘,胭脂香眼中溢出了泪花,手指直指六姨娘,“可是这个***狐狸精竟敢大逆不道烧了当家的主母,活活烧死了我的母亲啊父亲!蠹”
啪的一声,胭博渊一个巴掌便掌在了胭脂香的脸蛋上,声音如滚滚闷雷,“闭嘴!还真是什么货色,教出了什么样的女儿!”
捂着被打偏的火辣辣的脸蛋,胭脂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去看胭博渊,“父亲你居然,居然为了一个下贱的姨娘打我?!”
差点没忍住说‘没人贱的过你娘’这句话,胭博渊只得将其生生咽下,握紧了打过胭脂香的手掌,“别闹了,快回去歇息,明天,还要去宫里行百花宴。髹”
“父亲!”这回的胭脂香是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遏制不住的颤抖咆哮,“您究竟还是不是人啊,我母亲才被这个贱人活活烧死,你不先处置了这个***狐狸为母亲报仇便罢,现在居然还要女儿在母亲死后第二天就穿的招枝花展的去皇宫行百花宴?!”
没等气的倒退了两步的胭博渊说话,那六姨娘及时的扶住了胭博渊,向来柔弱性子好的她头一回对胭脂香严肃了面色,“六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这也是为你的后半生前程考虑。你不喜欢贱妾那是应当的,不要紧,可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连老爷也骂,他可是你的父亲啊……。”
“闭嘴,你个***狐狸精!”娇喝一声,胭脂香手里的鞭子便又朝六姨娘招呼了上去。
“住手!”这一回又接下了胭脂香鞭子的胭博渊,彻底震怒的咆哮一声,“你这个小畜.生是不是反了!大庭广众辱骂生父,还要鞭打姨娘,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小杂.种!”
“父亲……。”被自己的父亲亲口骂出杂.种这两个自己常用在庶妹庶姐身上的两字,胭脂香小脸雪白。
“你的母亲染了瘟疫,已经暴毙而亡,是为父让那些奴才烧的!六姨娘性情体贴温柔,也是为父要寵的,你有什么怨愤,只管冲为父来就是!”说到这,胭博渊紧紧搂住了不敢抬头的六姨娘,“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是不是还敢把为父打死在这!”
说罢,将鞭子狠狠甩回了胭脂香怀里。
看着自己话里漆黑冰冷的鞭子,再看自己母亲刚死,却搂搂抱抱在一起的父亲和六姨娘,再想到父亲亲口所骂的那句杂.种,无比悲愤交加的胭脂香颤颤巍巍拿起了怀中黑鞭。
“香儿!”匆匆赶来的胭脂雨看到这等情形,走上前来,便是狠狠在胭脂香的脸上给了一记巴掌。
脸上的生疼,令胭脂香又怒又委屈,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二姐你怎么打我,你为什么要打我!你疯了吗?!”
“疯的是你!”胭脂雨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唯独眼眶泛红,面色煞白显出一丝脆弱,“礼仪孝道你置于何处,母亲刚刚过世,不为母亲置办身后之事,你又将母亲置于何地!”
“我……我……。”胭脂香委屈的直落泪,咬着唇,用力指向了六姨娘,“可是这***狐狸身边的小若明明是告诉我,母亲是被她陷害,而活活烧死的!父亲根本就是在包庇这个凶手!”
“够了!”胭博渊怒喝,今天太多的愤怒已经令他疲惫至极,不耐烦到了极点,“你们母亲是为父亲眼看着薨世的,如果你们宁可相信一个丫鬟的挑唆,也不相信你们父亲的话,那就去宗人府告为父一状吧!反正你们也是翅膀硬了!”
说着,便搂着六姨娘,转身回了屋内,忽的,又脚步一顿,像想起什么似的,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你们既然如此孝敬你们母亲,那便从明日起,一直为你们母亲守孝,直到头七下葬。至于明天的百花宴,就由你们的姊妹去就是了。”
说罢,一甩袖子将门复又关了上。
听到胭博渊下了这样的命令,胭脂香恍如当头棒喝,整个人都懵了。
百花宴百花宴,她不是想好要在明天的百花宴上献舞,然后好博得二皇子燕卿的好感,做二皇子妃的吗?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都说了什么?!
这样的好机会,现在却要白白落到那几个贱.种手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见到自己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胭脂雨忙安慰,“香儿,不要紧,我们还有舅舅和皇后姨母,现在还是先帮母亲……。”
胭脂香一推胭脂雨,“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说罢,便转身跑出了院子。
“香儿……。”伸出手想要去抓,却没抓住自己妹妹的胭脂雨,面上涌起无尽的失落,转首,再看面前六姨娘那紧闭上的门扉,双睫一颤,便紧紧闭了上,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母亲……
皇城深宫,混挲园。
为了不让侍卫和锦衣卫发现,进宫时,胭脂雪便将八角琉璃花灯里的蜡烛吹了灭,身法快速轻盈,恍若一道黑影,从皇城一处偏僻的荒废了多年的殿宇那里办了些事后,这才飘进了混挲园。
比起城外的喧嚣繁华,城内真是万物俱籁,当然,要除了皇帝歌舞升平的未央宫。
见坚守岗位,笔直站在门外,抱臂休憩的吟啸,胭脂雪兴味扫了一眼吟啸戴上了易容面具的新面孔,微微点了点头。便将脚步悄无声息的转了弯,走到了屋子旁侧大开的窗户,轻盈跃进了窗内。
但见榻上燕楚睡容恍若无邪孩童,果真熟睡了,便悄悄走进,将手中琉璃花灯挂在纱帐金钩之上,撕掉脸上易容面具塞进怀里,遂,轻缓坐于榻沿,伸手,轻巧的将燕楚身上的被子掀开。
掀开了被褥,再掀起了燕楚身上仍旧免不了染血的雪白亵.衣,胭脂雪眉尖微微一蹙,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
直至看到了燕楚胸口上新换上的纱布上并未染血,胭脂雪蹙起的眉心这才稍稍舒缓。
看来,衣服上的血迹应该是之前的。
“娘子?”眨了眨惺忪的眼睛,燕楚以为自己是做梦,不由质疑的问出了声。
被当场抓包的胭脂雪也不知怎的,面上一臊,赶紧将燕楚身上的衣服放下,伸手捂住了燕楚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等做完这些,她心下一悸。
怎么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偷香窃玉的小贼?
尤其,看到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的燕楚那眨巴眨巴的无害清澈眼睛,这感觉更是尤为凸显。
“跟我来。”将声音压到极致的附在燕楚耳边说着,下一刻,胭脂雪便将燕楚的长臂扛上自己的肩膀,带着燕楚下榻,脚步无声的走至窗边。
耳边被胭脂雪发出的低声言语而随之携带出来的温凉气息吹拂的痒痒的,不禁心猿意马的燕楚,脑海里便想起了今早,她画给自己的小人儿画。走到窗边时,忍不住在她颊上印下了一枚吻。
被燕楚突然亲来的一吻,胭脂雪一愣,旋即,忍不住嘴角上扬,便情不自禁的,扭头也要在燕楚脸上回上一吻。
可是没想到,燕楚一直保持着适才侧脸吻她的位置,双眼深情难舍的紧紧望着她,并未将脸扭回去。故,胭脂雪这出去的一吻,便没有吻在燕楚的脸上,而是恰好的吻在了燕楚的嘴上。
当感觉到了唇上的触感不是光滑的肌肤,而是柔软滚烫的,胭脂雪这才发现,自己吻错了位置……
心下暗骂一句死傻子,她窘迫的连忙欲将红唇撤回,哪知。
送到了嘴边的美味,岂有让它飞走的道理?像偷.腥得逞的小猫儿,燕楚趁势唇舌攻进,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直捣黄龙。
胭脂雪想要拒绝,却见燕楚煞白的脸色,怎么也是不忍,只得与他附和,回应这个才时隔了两日,却似时隔了两年的吻。
只是,当浅吻变成深吻,深吻却又变成热吻,越发觉得彼此像要将对方燃烧起来的胭脂雪,赶紧伸手按住了燕楚的肩膀,结束了这个濒临危险边缘的长吻,气息微喘,不自觉的嗔了燕楚这个始作俑者一眼,“王爷……。”
燕楚却似意犹未尽的饕餮,还伸了舌头舔了舔沾了彼此津.液的绯唇,将她这不自禁作出的嗔怪表情收入眼底,眼底便似星火燎原,声音暗哑极了,“娘子……。”
这该死的女人真是毫无自觉,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她这幅红着小脸嗔怪的模样,有多么的勾人……
看见燕楚眼底毫不掩饰的火光,听见燕楚声音里透出的欲.望,胭脂雪嘴角抽了抽,心里不由暗骂‘这傻小子真是越来越色’了,尴尬的她只得佯装轻咳一声,愤愤瞪了一眼燕楚,便二话不说,揽着燕楚,足下一点,使了十足的轻功,直奔摘星楼外。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燕楚竟也觉着她瞪眼的样子,也像是在引.诱自己,本还想再做点什么,可人,下一刻已经被她带飞出了摘星楼。
一出摘星楼,不怕再惊动了谁,他便大了嗓音的问胭脂雪,“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难道是要回王府!”
虽在这里才呆了两日,燕楚却觉得像呆了两年那么久,早就是想回王府,都快想疯了。
听燕楚提问,胭脂雪只但笑不语,并不作答。
见她不理自己,燕楚视线便落在了她那微抿含笑的绛唇上,砸吧了一下嘴,目光一热,不再多问。
落脚无声的踏过皇城重重屋檐,若有人发现的话,定会以为两人似飞驰在夜空下的神仙眷侣,那么登对,那么令人艳羡。
很快,胭脂雪便带着燕楚来到了一处偏僻荒凉的,就好像是被废弃掉了的宫殿前,双双落足。
今晚月色尚佳,只要抬头,便能清晰可见这宫殿上,所挂的大理石匾额上,篆刻漆上的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四面楚歌’。
燕楚瞳孔微微一缩,这里,这里分明是他的……
“虽然王爷可能早已不记得这个地方了,但是,妾身觉得,在王爷的内心深处,这个地方,一定很有意义的吧?”仰首凝望了那匾额上潇洒狂妄的四个大字,胭脂雪轻轻叹息了一声。
四面楚歌四个字,恐怕真真是将这傻小子当年还是皇子时期的时候的处境,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端看这四个大字笔走龙蛇的意境,所谓见字如见人,她更深以为,当年自己无福得见的燕王,必定,是万人仰慕的一代枭雄。
双手在袖中握紧,极力遏制身体的颤栗,燕楚面上显出惧色,直对胭脂雪撒娇,语带哭腔,“这里好可怕,楚儿不要在这,楚儿要回王府……。”
这个地方的记忆太多,好的坏的,乐的忧的,痛的甜的……多的令他难以负荷。
他不知道她带自己来这有什么寓意,但他只想离开。
然,胭脂雪并未答应,而是转首对燕楚笑靥如花,素指,轻柔抚上燕楚的面颊,“妾身,想了解王爷,想知道,王爷的一切。”
不管是你的悲喜,是你的变傻后,还是变傻前,我想了解,全部。
既然要离开,我便要将全部已知的你带走,这样,才不会留有遗憾,才不会,让我将你过快的忘记。
燕楚心头一震,面上忍不住的一滞,“娘子……。”
“嘘。”食指再度按在燕楚的唇上,胭脂雪神秘一笑,“跟我来。”
说着,便扶着燕楚,绕到了这座荒凉宫殿的背后。
还未平复悸动心情的燕楚,不知道她还要做什么,但心底,却充满了期待。
原来这个地方,他是再也不想回,再也不想看见的,但是因为她,他竟然忘却了对这里无尽的厌恶,只追随她的脚步,到她要去的地方,还对这里,竟有了期待。
很快,到了殿宇的背后,便见一地红烛明亮,烛火簇簇摇曳,似一只只在跳跃的精灵。
红烛摆放成很长的两排,两排中间隔出一条小道,让人看了,就像是一条烛光铺就的星光之路。
原来胭脂雪想的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宫殿周遭的宫灯还是不点为妙,所以便在宫殿后头的地上点了这许多蜡烛。
没曾想的是,之前自己点的时候不怎么觉得,现在与这傻小子走在这淼淼烛火之中,一种不言而喻的气氛,自然而然的被烘托了出来。
仔细想了想,她觉着,这兴许,就是小白口中所言的,所谓的浪漫。
“娘子,好漂亮哦~。”转首,定定的瞧着胭脂雪,燕楚笑的开心的像个孩子,清澈的眸子里,不知是倒影在其中的烛火之光在跳动,还是眸子里自发的生成了一点星火。
“是么。”微微一笑,胭脂雪回眸面向燕楚,对上燕楚的眼眸时,心尖一颤。
她忽然觉得,再美的夜空和一地的烛光,都不如这傻小子的一双眼睛好看……
“娘子,楚儿饿了~!”燕楚舔了舔唇瓣,头微微垂下,缓缓凑近胭脂雪。
因为突然靠近,而能嗅到对方熟悉的气息,胭脂雪心头一跳,面颊一热,便将头扭了开去,“呆,呆会妾身便给王爷吃食。”
该死的,怎么才两日不见,这傻小子身上就莫名多了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趁着烛光,清楚的看见她颊上染上的那抹红霞,燕楚嘴角浮过一抹得意的弧度,眸色的越发浓黑深暗,像两汪恨不得现在将她吸了进去的无底漩涡,面上做小孩子惊异状,“哎呀,娘子你怎么啦,怎么脸这么红,跟猴屁.股一样,是不是发烧啦?!”
说着,便伸手就要去摸胭脂雪的脸蛋。
“咳,妾身没事。”慌乱的躲开了燕楚的大手,胭脂雪嘴角抽了抽,假意干咳一声,化解自己的窘迫,扶着燕楚继续向前,“王爷不是饿了么,妾身可准备了顶好吃的吃食。”
顶好吃的不就是你么?很想接下这句话的燕楚,一边欣赏着胭脂雪面上‘美景’,一边好奇的偏头问道:“是什么好吃的,楚儿可有吃过?”
胭脂雪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目光望着烛光小道的尽头处,有些飘远,声音有些飘渺起来,“王爷以前吃过,这些年,应该再没有吃过。”
燕楚眉尾一挑,心中已了然她这番话的意思。应该是说没傻之前的他吃过,傻了安居在燕王府后,恐怕就没有再吃过了,如果没猜错,该是他在塞外战场上,经常吃到的东西。
忽然,鼻尖嗅到了熟悉的香味,燕楚心里一动,已经知道了是何物,面上却做好奇宝宝的模样,“什么东西哦,好香诶!”
就知道燕楚一定会喜欢的胭脂雪抿唇笑了笑,加快了些许脚步,尽快带燕楚到了小道尽头。
赧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不大不小的篝火,篝火上,正架着一只烤的滋滋冒油的小羊羔。
“诶,这是什么?”燕楚指着篝火上的烤全羊,一脸的惊奇,眼底,却窜过一缕怀念的流光。
“这是离京都这里很远的,一个叫做塞北的地方的特产。”胭脂雪也是怀念的笑了笑。
到了弱冠之年的燕王,便与她一样,就常年驻扎在塞外,过着游牧名族般的生活。
塞北牛羊成群,肉美草肥,白天可以潇洒在白云蓝天下恣意驰骋,到了夜晚,一群将士兄弟i围在篝火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活的好不痛快。
燕国比较偏南方,食物比较讲究细腻精美,所以,像烤全羊这样‘粗糙’的食物做法,这京都里的厨师几乎无人想做,也无人会做。
如果香料配料弄的不好,羊肉便会有股难闻的腥膻味道。
故而,以羊肉所做的食物,在京都内都极为少见。
这只可怜的小羊,可是她好不容易在御膳房里找到,费了不少功夫顺手牵羊而来的。
“哦,塞北哦,楚儿听阿三说过的,那个地方好远好远。”燕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确实对烤羊有了些兴致。
好多年都没吃过塞北的东西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缅怀,尤其,是在那里南征北战,铁血沙场,没有尔虞我诈的生活。
一撩衣摆,胭脂雪扶着燕楚一同坐下,让燕楚懒懒的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在架子上,撕下一块烤羊腿,递到了燕楚面前,“王爷尝尝看。”
见她白皙的指尖染了亮晶晶的油脂,看起来愈发可爱可口,燕楚眸子一暗,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的模样,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楚儿疼……。”
明知这傻小子是在撒娇,可每每想到他那深壑的伤口,胭脂雪就觉得心肝被人揪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将羊腿上的肉一丝一丝的撕下,递到燕楚的嘴边。
燕楚得逞的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在吃进羊肉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连胭脂雪的指头也一道吃进了嘴里,嚼倒是没嚼,只是嘴里的舌头舔了几圈她的指尖,遂,意犹未尽的舔唇,“好吃!”
只觉被舔过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自己心尖尖的胭脂雪,差点窒息过去,心慌意乱的赶紧推开了燕楚,捡起一支火棍起身到了篝火一边,蹲下了身。
燕楚原以为她是生气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捂着胸口,再度使出杀手锏,可刚要说出口的话,却被突然响起的刺耳爆裂声打断。
下一刻,似有明亮流星划过天际,不过却不同于真的流星那样是从天际殒落,而截然相反的,竟是从地面直冲云霄。
直到轰得一声,‘流星’在夜空下爆破开来,如绽开的巨大花朵,却比普通的花朵五颜六色的还要鲜亮,还要绚烂夺目。
“烟花?”燕楚不明所以的仰首望着在夜空下绽开的巨大花朵。
当胭脂雪起身,转身面向他时,笑着对他说,“小傻子,生辰快乐。”
燕楚这才恍然大悟,心头顿时涌出一股股强烈而炙热的暖流,几乎将她淹没,“娘子……。”
望着站在色彩斑斓流光飞舞的天幕下的她,一时间,燕楚竟觉得,她比那天幕下的烟火,还要绚烂,还要美丽三分。
想要马上将她抱在怀里,用力亲吻她,全力感受她的激烈心情,喷薄而出。
除了伴在自己身板二十几年的秦叔,便再没有其他人记得过他的生辰。
那个生他厌他的生母皇后没有,那个恨他杀他的同胞太子没有,就连口口声声说最寵信他,最信任他,最倚仗他的生身父皇,也没有。
“喜欢么。”缓缓走近呆愣坐在原地的燕楚,笑靥如花的胭脂雪莲步轻移,无声走近,吐气如兰,“告诉妾身,王爷最想要什么。”
小傻子的生辰,她是从以前妙音坊的情,报中得知的。
现在见这傻小子傻傻的样子,她不用想,便已经猜度到,他的生辰,恐怕没几人记得,甚至,都没办过。
“楚儿想要什么,娘子都会答应楚儿吗?”极力压抑着即将狂涌出的心潮,一眨眼睛,燕楚眼神既期待,又向往,却又透着些许落寞怯懦的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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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是傻子的礼物
“楚儿想要什么,娘子都会答应楚儿吗?”极力压抑着即将狂涌出的心潮,一眨眼睛,燕楚眼神既期待,又向往,却又透着些许落寞怯懦的望向她。
他的神情,胭脂雪没有错过一丝一毫,心头涌起一抹苦涩,她的小傻子,从小到大,都未被人真心疼爱过…蠹…
咽下苦涩,坐回了他的身边,胭脂雪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认真回望他,一字一字,说的极慢,“当然。”
心头一热,燕楚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偏偏,却又将胭脂雪近在咫尺的脸,看的清清楚楚,他现在唯一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件,“楚儿只想要……娘子。”
说着,他将胭脂雪捧在自己颊上的小手摘下一只,遂,伸向了自己那早已火热的地方,眸若含水,眼波荡起阵阵涟漪,“娘子,楚儿想要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边说着,边吐着火热的气息,边凑近了她的唇,鼻尖相抵,唇在咫尺,四目相对髹。
原来还只是想着这个贪吃的傻子估计也只是说些想要的吃食,或者玩乐的东西,没曾想他竟会提出此等……无耻要求,倒让向来对事对人都从容自若的胭脂雪,一时头脑发懵,忘记了思考。
只是,掌心传来的那东西的滚烫几乎将她手心烫掉一层皮,在她掌心跳动的节奏,连带着她的心脏,也跳的厉害起来。
更是从来没想过四目相对中,燕楚那双素来澄澈干净宛若幼子的无垢眼眸,现在却如此的深沉,沉的,就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深水,将她吸入,再将她溺毙其中。
胭脂雪觉得开始有些窒息,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也想要呼吸,却,被燕楚炽热的双唇,彻底的堵了住。
没有什么前奏,燕楚的舌头这回轻而易举的进攻到了她的唇齿内,一面纠缠着她的舌,一面不断在搜刮她唇齿内所有的甘甜。
起先,胭脂雪也只是愣了一下,睫毛颤了颤,智力渐渐回笼。不过,醒悟后,她并没有拒绝他,而是闭上了双眼,附和他,与他一起沉沦。
如果,这是他现在想要的,那便给他就是……
两人正在浓情款款时,都没有发现,何时飞跃在了屋顶上,一路跟随而来的吟啸,垂首俯视,清楚的看见两人这般情形……
蓦地回头,吟啸紧闭了双眼,掩去眼底无尽的落寞和伤痛,握在手里的剑,被握的咯咯作响,“师傅……。”
饱含太多情愫的两个字,在吐露完毕的那一刻,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在流光斑斓的烟火映照下,这滴泪,五彩流转,比宝石琉璃,还要炫目三分。
其实,早在胭脂雪抵达摘星楼的那一刻,吟啸早就发现了她。
不是因为胭脂雪的动作手脚不够轻,而是因为,吟啸对她身上的气息,和当初的水玲珑一模一样的气息,吟啸已经习惯了快十年的气息,太熟悉。
熟悉的,几近刻骨。
因为了解,所以吟啸知道,胭脂雪既然不想惊醒自己,便是要做一些事,所以他像以前一样,应下她所想,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跟着她。
她对燕王所做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
原来他以为,因为太子,她便会恨燕氏,只是想利用燕王妃这个身份作掩护,根本不会与那燕王如何。甚至他以为,她最爱的人都背叛了她,或许,或许她就会回头,就会看到,一直在她背后,最爱她的……
许是身旁有篝火的关系,气氛的温度,一下沸腾到了顶点。
高温让人头脑发昏,正是情迷时。
亲吻变得愈加激烈,彼此的双手都开始迫不及待的除去对方碍事的衣物。
只是,在剥除燕楚身上的衣服时,听到燕楚倒吸冷气的声音,胭脂雪这才惊醒过来,猛地想起他还身负重伤。
紧忙停止纠缠的吻,低头一看,只见燕楚身上绑着的白色纱布又有新鲜的殷红鲜血透出,胭脂雪蹙了眉,焦急的准备起身,欲将燕楚扶起,赶回摘星楼,“王爷,别怕,我们现在回去上药,一会儿就不疼了。”
没曾想,燕楚回应她的却是一把将她拉下,嘴撅的几乎可以挂水桶了,一脸的欲求不满,“人家不要!楚儿不疼的,娘子乖乖的,让楚儿……。”
边说着,边眯着眼睛,往她的耳垂吻去。
“王爷……。”无奈的唤了一声,随即低哼一声,因为那傻子吻到是比较敏.感的地方,胭脂雪脸颊又染上了两片胭色。
向来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她,现在脸颊酡红的模样很是美艳醉人,燕楚心猿意马的伸出舌头在她脸上一舔,嘴里还不忘咕噜一声,“好吃……。”
见燕楚如此,胭脂雪又臊又怒,这傻子真是越发的色.欲熏心了,可是,她也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何况他的欲.望现在已经……
望着燕楚胸口纱布上透出的缕缕鲜红,胭脂雪叹了口气,只得扶起燕楚,让燕楚坐好,自己则坐到了他的……
一边发出舒服的叹息,燕楚一边讶异的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扬起,像个偷.腥成功的狐狸。
这样的位置,只要他坐好不动,全凭她自己动作,他的伤口被撕裂的几率就会小了很多,只是……怕是要‘辛苦’他的王妃娘子了。
胭脂雪确实‘辛苦’,尤其考验她的腰力,还有羞.耻的底线程度……
无法,谁让她,成了必送他今天生辰的礼物呢,何况以后……
一番露天下的水乳交融后,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天际已经翻了鱼肚白,晨曦渐渐来临。
许是身上有伤的关系,一番‘劳累’后,燕楚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差点累断了自己腰的胭脂雪着实哭笑不得,拾缀好自己身上的衣物后,便背着燕楚,再度悄无声息的潜回了摘星楼。
将燕楚搁回了榻上,盖好被子安顿好了以后,她便复又跃出轩窗,来到了依然笔直屹立在房门前,抱胸握剑假寐的吟啸跟前,见吟啸的头发和两道浓眉上都染了一层露水,不由心生歉然。
她的徒儿在这一心一意恪尽职守,为她守护那傻小子的安慰,她自己却和那傻小子……
吟啸被轻咳声‘惊醒’,猛地睁眼,手中长剑几乎同时拔出,却在看清胭脂雪时,方才停顿所有动作,旋即,垂首抱拳,恭敬道:“师傅!”
此时的他,早就把昨晚的所有不该泄漏的情绪,全都敛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青龙他们几个已经找到了,现在应该在二皇子府上,你现在就将他们安顿到添香楼里去。”说到这,胭脂雪从袖管里,掏出一张地契递到了吟啸面前,“以后的添香楼,将取代妙音坊,懂了么。”
倘若十三骑在子卿那里久了,万一被人发现,告子卿一个串通叛.国.贼余孽之罪,只怕子卿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要说不清了。
接过地契,吟啸点头,脸上有掩不住的放松之色,“是,徒儿明白。”
“以后,他们十三人将归你统辖,每一个的特长,你都要让他们发挥出来,最好能人尽其用。”拂了拂衣摆上染上的露珠水迹,胭脂雪侧目吟啸,嘴角微勾,“明了的人.皮面具,应该全部到手了罢。若要他们继续呆在京都,只能改头换面这一条。”
“是,已经全部到手。”吟啸据实以报。
“既然人到齐了,上回为师让你办的事,就快些给办了吧。”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完,胭脂雪便转身走向混挲园,随即离开。
望着胭脂雪从不回头的离去背影,吟啸眼底,黯淡的失了所有颜色,“徒儿……明白。”
回了燕王府,因为实在是疲惫极了,沾到了枕头,脱掉一身黑衣,胭脂雪便睡了过去。
由于今天又要进宫去行百花宴,才没多睡一会儿,就被碧儿那丫头,还有早上就从太傅府回了王府的流苏,给一同叫醒了。
疲惫起身,胭脂雪眨了眨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见碧儿去盥洗间忙活洗浴的香汤和衣物,便对端茶过来的流苏使了个眼色。
流苏会意,连忙加快了脚步,到了胭脂雪身前,一面奉上茶盏,一面压低了声音,嘴角噙笑,“恭喜小主,大事已成。”
“确定窦箫岚已经死了?”接过茶盏,轻啜一口,胭脂雪也微微一笑。
“奴婢也是不放心,还特意悄悄潜入了六姨娘的院子里。那窦箫岚已经同那个戏子,一同在厢房里烧成了灰烬了。”流苏掩嘴轻笑,目光微闪,“依奴婢看,这个六姨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个中好手。”
“戏子?”狐疑的质疑一声,随即便想了明白过来的胭脂雪,笑容却有些发了冷,“确实啊,这个六姨娘,想必从今儿起,定会是个人物了。”
找到聂云衣去引诱窦箫岚,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六姨娘要想完成这件策划,就只能找个与聂云衣长得十分相似之人。
只是啊,这天下虽大,可要段时间在之内找到极其相似之人,哪有那么容易?何况聂云衣还是长相那般出色的男子,想找到与他相似的戏子,怕更是不易了。
而除了明了,外面根本也没有人.皮面具流传。
那么,能骗过窦箫岚,让窦箫岚误以为那戏子就是聂云衣,就只剩下了一条,下药。
如此看来,这几个姨娘,还真是在那些依兰花里,增料不少呢。
“确实厉害。”一想到后来贿赂那个假意做证人的丫鬟小若,说出了这窦箫岚入套到死后的全部过程,流苏不得不佩服那六姨娘的心思细腻,还有把胭太傅全全拿捏在手的手段,演戏之绝,那戏台子上的戏子,怕都不一定是对手。
“你来时,我娘亲,可有安顿好了?”胭脂雪忧心的问。
“王妃放心,七姨娘那,奴婢已经买了几个干净忠心的丫鬟婆子守着了。”流苏回道。
放下茶盏,胭脂雪满意的看向流苏,“你这丫头心思剔透,本王妃自然放心。对了,窦箫岚死后,太傅的反应如何?”
虽然在云渺茶楼里拜托过三个姨娘照拂娘亲,可这几个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各个心怀鬼.胎,她那么说,也不过只是假意客套罢了。
“早早的,六姨娘那儿就忙开了,还有几个庶小姐那,也是忙的不可开交。”边说,流苏边递上了丝帕,“奴婢听说,太傅大人已经改了今日要进宫出宴的几位小姐,把嫡小姐,都换成了庶小姐。”
“这么看来,本王妃的这几个庶出姊妹,没准在今儿个的百花宴上,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拿过丝帕擦了擦嘴角,胭脂雪笑的意味不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几个姨娘母凭女贵,怕是,再也不会想起王妃的好了。”流苏故作哀叹道。
“你这丫头。”一点流苏额头,胭脂雪低低的笑了,眸子微微眯起,眸色渐冷,“只可惜,本王妃最喜欢的,便是这未雨绸缪之事。这种事,本王妃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呢?”
用人,尤其是驾驭不够忠心之人,永远都是给一点甜头,再赏一个巴掌,才会时刻记得,你的好,才会倚仗你。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当,胭脂雪便坐上了马车,去往皇城。
一年一度的百花宴,百花争奇斗艳,这人,也是一样。
到了宫门前时,胭脂雪指尖挑帘,但见外面那些皇孙贵胄,达官贵人的后代,无论男男女女,几乎都是穿着不凡,打扮不凡。真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百花宴,明着是皇后打着赏给各位青年男女前去赏花作诗的幌子,实则,就是给予的一个冠冕堂皇的联姻机遇。
故而,只要公卿侯爵,达官显赫家里还有待字闺中的小姐姑娘,还有尚未娶亲的青年才俊,都会趁此机会,来联上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来找个可心的人。
只可惜,还是门当户对居多,利益为上。
因为今日照样不是她的主角,故而,胭脂雪便穿了一身比较素净的宫装,鹅黄绣梨花的缎子褥裙,外罩银白色的对襟缂丝小褂,腰系一条银白色的缂丝腰带,带上坠了两只璎珞流苏,头发绾了素雅的天仙髻,髻上只簪了一摞新鲜刚摘的梨花,发髻后尾,只系了一条银白色的丝带。
这样的妆扮,倒是让她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清素。
可饶是如此,她甫一下车,还是引得许多人的视线,男男女女的,都有。
大概是上回燕卿生辰的宴会上,所有人的都看到了燕楚还活蹦乱跳,并没有像传闻所言,什么断腿瞎眼变成残废之类,所以,碍于忌惮的关系,这一次,大部分人看到了胭脂雪,纵然没有退避三舍,却也是没敢亲近上前。
当然,总有例外。
譬如,正挺着肚子,笑容温婉多情,款款走来的水玲落,“如今身子重了,给王妃请安多有不便,还望王妃恕罪。”
“陵落妹妹无需多礼。”视线落在水玲落确实变大了的肚皮上,胭脂雪轻摇团扇,莞尔,“倒是妹妹这么快便被放了出来,姐姐我不用再替妹妹担忧了,安心不少呢。”
水玲落被胭脂雪充满玩味的视线瞧得难受,便快步走近了胭脂雪,压低了音量,索性撕破了脸,笑容瞬间阴沉下去,“胭脂雪,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多谢妹妹惦记,不过……。”嘴角高高翘起一角,胭脂雪以扇掩面,也倾身凑近了水玲落的耳畔,似笑非笑的声音充满了戏谑,“看在妹妹如此关切姐姐的份上,姐姐也提醒妹妹一句,玩火,是很容易*的呢……。”
小脸一白,水玲落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多谢姐姐提醒,陵落,自当会记得清清楚楚。倒是姐姐,可也要好、自、为、之……。”
哼罢,便转了身,准备离去,可前脚刚一抬起,似想到了什么似的,水玲落又笑眯眯的回头瞧向了胭脂雪,“哦,差点忘了。若是可以,还请王妃姐姐,替陵落向燕王问安,让他小心照顾些身子,别再不小心被狐狸勾了魂,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
“你……。”站在胭脂雪身边的流苏听不下去了,生气的便要上前。
在来的路上的马车里,王妃已经将王爷受伤的大致过程告诉给了她,本就愈发憎恨太子和这个落妃的她,现在听水玲落话里话外对王妃王爷的冷嘲热讽,更是气的只想上前打人。
“彼此彼此。”出手挡住了流苏,胭脂雪对水玲落笑的饶有兴致。
皇后搞这么大的动静,算计陷害她是必然的其次,主要的,自然还是为太子燕煜另谋一桩婚事,一个新的太子妃。
呵,只可惜啊可惜,她的好妹妹苦心孤诣殚精竭虑,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全族的鲜血性命,也依然没有沾到这太子妃位半分。
想来,好妹妹你,怕真是要气的呕血三升了吧?
水玲落怎会听不出胭脂雪话里话外的讽刺,虽然她确实恼恨,却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表现出来,甚至,还笑的灿若桃李,“那我们姐妹,就走着瞧。”
对水玲落不怒反笑的反应,胭脂雪挑了挑眉,红唇上的笑容,也换换扩大,“同上。”
不怪乎古人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人啊,果然是要在逆境中锻炼,才会得到成长。
看来这几次的教训,她的好妹妹,是又多长出了几个心眼呢。
真真是,好极了。
水玲落不再多言,携着青禾,继续挺着肚子,趾高气昂的走向了华清宫的方向。
“王妃,奴婢在太傅府可是听说了。这落妃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串通皇后,让皇后制裁您,没想到,到最后自己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皇后当了背黑锅的废棋,贬斥成了落姬。”说到这,流苏目光崇拜的望了胭脂雪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快意的笑,不过很快,愁上眉头,“可是不过才三日,她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还如往常那般嚣张,依奴婢看,她这只打不死的没毛鸡,肯定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又扒住了皇后的大腿,而这回一定会反咬您一口进行报复的。”
噗哧一声,胭脂雪被流苏称呼水玲落为‘没毛的鸡’给逗乐了。
流苏见状,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悲壮感涌上心头,不由跺脚嗔怪道:“王妃,这都到了什么时候,您还笑的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笑就是。”渐渐敛却笑容,胭脂雪边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自动让开的小道往华清宫里走,边压低声音慢条斯理道:“她这么快被放了出来,必定自然是与皇后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她既然对这场明摆着是要为太子谋求太子妃的百花宴视若无睹,甚至还‘大方’的前来参宴,这场协议,怕是与我这个,她们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极有关系。”
流苏忙不迭的点头,眉心皱的很紧,“是啊,两人再次联手,必定不是一般招数,王妃您到底是何对策?”
“对策?”摇了摇手中团扇,胭脂雪抬手拨了拨耳上垂下的一对琥珀东珠的耳坠子,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很可惜,我可看不出,她们这次要玩什么新花样。”
这个回答让眼巴巴等着的流苏无语的嘴角抽搐,“……奴婢不明白,王妃您明知落妃那胎是假,为何不直接戳穿了她,让她彻底与皇后太子闹掰,不正好就可以借助皇后太子的手,除掉落妃了么?”
没对策就没对策吧,您刚才和那落妃一番唇枪舌战玩的那么高深莫测做什么,搞的她还以为王妃大人又要放大招……
“这猫啊,在吃掉老鼠之前,总是要玩弄玩弄才有趣,一口气就吞了,多没意思。”见流苏失望无语,胭脂雪低笑,眸光流转生辉,愈发的清艳动人,“别担心,我们的好戏也会马上上演。届时,我们就好生的和她们比一比,到底是谁更加的技高一筹。”
闻听此言,叹了口气的流苏眼睛又亮了起来,可旋即又黯淡了下去,“可是王妃,您确定,六小姐会来么?六小姐虽然脑子不好用,可还有个聪明的二小姐拦着,万一她们不来……。”
“她当然要来,并且,还要来的漂漂亮亮。”胭脂雪笃定道。
“王妃何以这般肯定?”流苏奇了怪了,毕竟,这可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又是皇后一手策划的暗潮汹涌的鸿门宴,就算那六小姐胭脂香冲破了太傅府,再撞进了华清宫,皇后又岂能容忍胭脂香坏了自己的大事?
“自然,有六妹妹,必须来的理由了。”说着,胭脂雪目光飘远,看向了站在甬道岔路口上,似在等什么人的燕卿身上。
流光循着胭脂雪的目光,看到了岔路口上面色不好的二皇子燕卿,不由一愣,“二皇子?王妃您的意思是,胭脂香属意二皇子?”
如果真是这样,以胭脂香那样骄横跋扈,但凡什么东西看上就要据为已有的性子,定不会眼巴巴的看着今日随时可能会被指婚的二皇子落到别的女子手里,哪怕,昨晚胭脂香的生母死了。
“何止是属意啊……。”瞧着燕卿难看的面色,胭脂雪便不由想起昨儿个晚上对他的戏弄,嘴角不禁生了一抹笑意,“简直就是一心一意,情定终身了。”
对于这个胭脂香虽了解的资料不多,但是因为当初为了接近子卿,她可是让妙音坊费了好些功夫,那关于子卿在男女之情方面,自然也了解的颇为透彻。
故而,就在这上头,发现了一件趣事。
胭博渊的六女儿胭脂香,因为跟随公主生长在皇宫里,所以有很多的机会接触这些王孙皇子,更是造就了与这些王孙皇子成为青梅竹马的名头。
不过,王孙皇子虽多,但胭脂香却不知怎的,偏生就看上了二皇子燕卿。至此,平素总是黏在燕卿身边不说,还屡次三番的赶跑了不少同样仰慕燕卿的达官小姐之流,一时,京都就将她爱慕二皇子燕卿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
然而很庆幸,她与子卿相交时,因为胭博渊觉得胭脂香作出的那些行为实在有损自己的颜面,便把她带回了太傅府关了起来,终日严加深教,苦学琴棋书画,舞蹈女红之类,故而,她才没和胭脂香打上照面。
如若不然,她也不会对这个六妹妹,知之甚少。
而当时的胭脂香若是知道了子卿,被她水玲珑这么个丑女,弄到了削爵紧闭的下场,怕是非得要和她水玲珑拼了老命不可。
“那这么看来,这位胭六小姐,是非来不可的了。”闻言,流苏终于松了松眉峰。
说话间,两人便也行到了去皇后的华清宫和去皇帝的明辉殿的岔路口前。
“二皇子。”胭脂雪勾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朝燕卿福了福。
“皇嫂有礼。”燕卿看也没看胭脂雪,随便敷衍道。
胭脂雪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便与燕卿这么擦肩而过了,眼底,总是难以抑制的涌起一丝落寞。
这辈子,她怕是要永远戴着那张人.皮,将子卿骗到底了。
明明说好的,不要再骗他,不能再骗他,可结果,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不尽如意。
这一次去华清宫的路上,不比上一次的肃清冷清,而是十分的热闹,偶尔,还能听到甬道两旁高高的宫墙里,有女子嬉戏的欢笑声。
旁边的宫墙里,就属储秀宫的女子最多,因为都是新晋的才女美人,只有被皇帝临.幸,册了封号,才能飞出这储秀宫,得到自己的宫殿,做一宫主位。
只可惜,当今天子已经年过五十,纵然喜欢美人儿,却也已经要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故此,这储秀宫里的才女美人儿,又能有几个飞上枝头?
多的,怕都是要从此蒙尘在此,老死宫中了……
“听这些储秀宫里的小主声音,倒是欢快的很……。”流苏不禁流露出一丝悲悯的神色。
“可又有谁知道,这些笑声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呢。”轻叹一声,胭脂雪嘴角的笑容渐渐冷却,眼底浮出一抹自嘲。
可笑当年,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天真可笑的要为燕煜那禽.兽夺天下,想要做他身边的唯一的女人。
却从来没想过,倘若燕煜真的做了皇帝,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就当真会为了水玲珑一介丑妇而门庭深锁了?
好笑的是,这个结局还未来临,她的好妹妹和燕煜,就已经迫不及待,已经容不得她了。
这一路,主仆两人的情绪稍稍沉重了些,当终于走进了华清宫,看到宫苑前的牡丹花圃里,无数的莺莺燕燕青年公子时,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了两人心头。
彼时,华清宫的正殿里。
“拿本宫的令牌去,本宫倒要看看,他胭博渊是不是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了!”一拍香案,皇后面色阴沉。
“娘娘息怒,不定真是两位小姐得了急病,这才没来参宴。”赵嬷嬷上前替皇后轻抚背部,好言笑道:“太傅都在您手底下几十年了,他是怎个窝囊性子,您还会不晓得么?只怕是借一百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诓骗娘娘您的,不是?”
此话一落,跪在皇后脚下战战兢兢的得喜公公,也一个劲儿的附和,“嬷嬷说的是,说的是啊……。”
“哼,太傅夫人病了也罢了,雨儿和香儿居然也病了,这让本宫如何相信这只是个巧合,而不是他胭博渊搪塞本宫的片面之词?”想着今天的计策,居然少了要紧的两个侄女来唱,皇后如何不气,如何不疑胭博渊已经生了叛逆之心?根本就是想反悔把雨儿嫁个燕楚那傻子的事?
“这……。”赵嬷嬷和得喜公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一夕之间,太傅夫人和两位嫡小姐都病了,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偏生在这紧要关头的头一天病了,若说这其中没有个蹊跷隐情,确实难以让人相信,这就是恰巧的不幸之事。
见两个自己身边左膀右臂的奴才都没话说了,皇后便更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想,登时气的面色铁青,手上抓了案上的一只茶杯,就要朝外砸去。
“娘娘何必如此生气,若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就正好,如了别人的意了么?”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女音响起,便见水玲落正听着大肚子,被青禾搀着,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皇后一见是水玲落这贱蹄子,心头便更加堵得慌了,可目光所及水玲落愈发大了的肚子,怒气便还是强制压了下去,手中茶杯复又轻轻搁回了案上,“你来了。”
“陵落给娘娘请安,祝娘娘万寿金安。”水玲落笑靥款款,施施然福身。
“起来吧,身子重了,往后就别行这些虚礼了,快坐吧。”皇后挥了挥手,脸上没有半点喜怒。
“多谢娘娘恩典。”水玲落面带感激的谢恩,便由青禾搀扶到了皇后手底下的座位上坐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与燕陌旧情被翻
“多谢娘娘恩典。”水玲落面带感激的谢恩,便由青禾搀扶到了皇后手底下的座位上坐下。
皇后见水玲落倒是依旧乖顺,脑子也灵光不少,便多了些和颜悦色起来,“你刚才说的倒是有理,那么依你之见,这事本宫该当如何处置?”
“娘娘心中必定早有计较,这是要考妾身呢。”水玲落一脸受寵若惊,不敢拂逆推辞的严肃了神色,“依妾身看,两位小姐来不来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太傅大人听话,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你的意思是……。”皇后捻着手里佛珠的动作一顿,眼睛一眯髹。
“娘娘您忘了么,不管是两位小姐也好,燕王妃也罢,太傅大人不管怎么说,可都是能做得了她们主的,生身父亲呢。”接过青禾递来的热茶,揭了盖子,水玲落垂眸朝杯中茶水吹拂了几口香气,才微微抿了一口。
皇后一愣,不由哼了一声,“你若不提,本宫倒还真是忘了,胭脂雪那小贱人,可也是他胭博渊的种。”
毕竟彼此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而且又有本来熟悉的胭脂雪却突然像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在前,几番明争暗斗之下,她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胭脂雪可是胭博渊的女儿。
现在想想,胭博渊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屡屡跟自己和煜儿作对的女儿,看来,恐怕真是生了背叛之心了……
想到这,皇后面色一变,“可那又如何,太傅现在既然已经不听本宫之言,本宫要想让他听话,谈何容易。”
“娘娘宽宥,提拔太傅是看得起他。可娘娘想过吗?”搁下杯子,水玲落用丝帕擦了擦嘴角,对皇后笑的意味深长,“这狗啊,你总是给他肉骨头吃,难免会让他恃宠而骄,懒怠了不说,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还会忘了娘娘这位主子的好。不若有时骨头,有时棍棒,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他才能将娘娘,铭记于心……。”
“照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本宫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了?”皇后冷冷凝视水玲落,目光明暗莫辨,“可你要知道,本宫太子,现在都还和太傅拴在同一线上,太傅有无背叛,还只是猜度,并无确凿证据。这要是一棍子下去,若打散了我们之间的牵扯,你以为,吃亏的会是谁?”
赵嬷嬷也不由看向了水玲落,确实与以往那个唯唯诺诺的落妃生了许多变化,如今在皇后面前虽然依旧恭敬,可也只是恭敬而已,就更不知道,这份恭敬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这落妃现在提出这样的建议,也确实保不齐她对上次事件含恨在心,想由此挑唆皇后太子同胭太傅的关系,让其自相残杀的恶毒算计。
“棍棒是由主子打的,当然这力道,就由娘娘您说了算。”被皇后危险怀疑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水玲落却依然强制镇定,笑的从容不迫,“不过只是让太傅大人长个记性,娘娘自然没有必要,将他一棍子打死了,不是。”
听到这番说辞,皇后也觉得有理起来,仔细想想,这么些年,怕真是太过放纵胭博渊了,该是让他长个记性,看看谁才是他的主子。
“只是……这要拿捏的恰到好处的‘力道’,谈何容易?”苦思沉吟一番,皇后也没找到可以对付胭博渊的法子。
胭博渊老狐狸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从初时踏入朝堂起,就极会韬光养晦隐忍不发,一步一步,在那些大臣还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时,他却悄无声息,渐渐攀升,等那些大臣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基石已稳,再想除掉,已经并非易事。
现在二十多年的洗礼下,胭博渊更非当年那个随意能让人踩在脚底的穷酸秀才,办起事来,更是滴水不漏。别说他的对手了,就连她和煜儿这样的同盟,都根本不知道他的弱点死穴在哪。
“真是不巧,陵落这儿,就恰有一桩。”水玲落娇柔一笑,眼底,却透着狠辣,“不仅可以让太傅乖乖臣服,也可以让胭脂雪,不得不接受的,趣事儿。”
华清宫前苑。
信步走进女子那一方的凉亭里,欣然接受各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施礼的胭脂雪,始终面带微笑,如观花赏景一般,欣赏着这些个小姐挂在了亭子檐下,供人观赏的一幅幅亲手所写亲手所画的字画。
正赏玩的尽兴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王妃几日不见,真是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呢。”今日也是一袭盛装的六姨娘,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几日不见,姨娘这张嘴也越发的惯会说话了。”微微一笑,胭脂雪也走了过去。
“王妃过奖,贱妾什么都比不过人家,恐怕啊,就剩下这张嘴了,王妃不怪罪就好。”行到胭脂雪跟前,六姨娘便对胭脂雪行了一礼。
“瞧姨娘这说的什么话,我哪敢怪罪?这不是要讨父亲大人的打了么?”说笑着,胭脂雪便遥遥看向了对面远处凉亭里,被一群青年才子围在当中的胭博渊,遂,俏皮的对六姨娘眨了眨眼睛。
“哎呀,王妃真是惯会取笑贱妾的。”六姨娘脸上一热,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笔直站在胭脂雪身后的流苏,目光恍然。
她总算是知道王妃把这个流苏留在太傅府的用心了,只怕明面上是要照顾七姨娘莫千寻是假,想在太傅府得到许多的情.报才是真,不然,这太傅府上,最近又怎会发生这一出出呢?
想到这,六姨娘抬眼看向眼前一身气势卓然高傲,容貌更是愈发美艳逼人的胭脂雪,不禁心中喟叹。
不过一个十八芳龄的少女,却有恁般手段,一双看似如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却将当朝一品太傅的府邸,搅得昏天暗地,且,还从来都脏不了她这双手。
想想这一步步,自己自甘沦为这位少女手中棋子,六姨娘就觉得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惧意。
但最可怕的是,明明已经知道自己被她利用,却被利用的心甘情愿不说,更重要的是,自己到现在,都还看不清,这个少女,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我说的可是真话,怎么是取笑姨娘呢?”说着,胭脂雪微微凑近了六姨娘,小声在六姨娘耳边道:“太傅府上的主母之位,姨娘可是指日可待呢……。”
“王妃真是顽笑,顽笑……贱妾一个出生低贱的姨娘,哪里能攀得上,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六姨娘被吓了一大跳,依然美貌的脸上染上一丝惨白,双手直摇。
见六姨娘如此慌乱表现,胭脂雪并不以为然,继续站定身姿,慵懒的摇着手头团扇,眼眸微微眯起,视线定在了不远处,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眉尾稍稍挑了挑,“八妹妹和九妹妹,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吧?”
听到胭脂雪突然话题大转变,谈及到了这事身上,六姨娘抬眼看向胭脂雪,本想从她脸上探究出一点,她说这话到底是何寓意,却见她的目光玩味的投向了远处,便只好一边笑言附和,一边也将视线随上,“有劳王妃惦记,竟还能记得贱妾的……。”
话到后面,全都被生生梗在了喉咙里,六姨娘大惊失色!
因为她们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有三个男女说说笑笑。
而那三个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她六姨娘引以为傲的一双美貌俏丽的双生花女儿,还有素有风.流倜傥之称在外的五皇子燕陌!
“十五不过的年纪,两位妹妹就已经生的如此天生丽质,也不怪乎,母亲会起了要将两位妹妹送进宫里头的念头呐……。”胭脂雪的偏头笑看脸色大变的六姨娘。
六姨娘像被戳破了什么心思似的,额角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去看胭脂雪那双寒冰似的眼睛,“王,王妃误会,误会了……八姑娘和九姑娘再如何胆大,也不敢对五皇子有非分之想,何况她们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当初是与您……。”
“姨娘。”笑容凝在嘴角,胭脂雪眸中氤氲出一片寒鸷,“这可是皇宫,还是慎言的好。”
不待面色愈加惨白的六姨娘为自己开脱解释,流苏适时插了话,“王妃今儿个早上还没用早膳呢,现下宴席开的晚,还是先去偏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好。”
说着,便搀住了胭脂雪的手臂,对六姨娘歉然的福了福,“真是不好意思了六姨娘,我们王妃身子素来不好,若是饿坏了肠胃就更是奴婢这当差的不是了,还请六姨娘见谅。”
说完,也不等六姨娘开腔,流苏便搀着胭脂雪,前往备好了瓜果点心的偏殿走去。
流苏这一连串动作,别说吓坏了六姨娘,就连胭脂雪,都差点让她搞懵了。
斜睨流苏面无表情的面孔一眼,胭脂雪啼笑皆非,“我这主子都不生气,你倒是气的不轻。”
流苏恨恨嗔了胭脂雪一眼,“主子你还笑,亏你笑得出来!那六姨娘果真是个过河拆桥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才对王妃感恩戴德几日?现在就开始在人堆里尽挑王妃的不是叨叨,这不明摆着想要毁了王妃您的名声么?”
“我左不过是她曾经对手的女儿,她为何要对我掏心掏肺?”胭脂雪瞧流苏撅嘴的模样甚是像极了那傻子,不禁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来,越发笑的愉悦了几分,“再说,今日百花宴,可关系到她们母女三人今后的命运,五皇子那般的条件身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正是八妹九妹这等庶女可以攀附的最好对象,她六姨娘为何要为我舍弃?抹黑了我不说,又能间接抹黑了五皇子,这攀附起来,不就更加的轻而易举。这等好的筹谋,她六姨娘如此聪明人,如何不做?”
“可我绝不会做。”再被胭脂雪目光投来时,心绪全被吸引的燕陌,便甩开了八庶女和九庶女这对双生花,悄悄尾随了上来,在两人身后,斩钉截铁的沉声道。
听到这熟稔无比的声音,胭脂雪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转身,看向了满面怒色的燕陌,皮笑肉不笑,“五皇子。”
她还以为经过上一次如妃联合皇后坑害她的事过后,这五皇子就能招子放亮,能幡然醒悟看清现在的局势,再不会与她牵扯纠.缠,没想到……
届时,华清宫主殿。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听水玲落如是说,皇后终于起了一丝兴趣,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水玲落也没敢卖关子,便将昨天海棠告诉给自己关于胭脂雪的秘密,言简意赅,意味深长的告诉给皇后,“胭脂雪在嫁人前,皇后娘娘定然不知,她和别的皇子有.染吧?”
“什么?!”皇后和赵嬷嬷闻言,都相顾失色,震惊的无以复加。
过后,皇后更是直接把好不容易保住小命的茶杯,一扫落地,“继续说!”
胭脂雪那小狐狸精和别人暗通款曲也就算了,居然还勾.搭上了一个皇子!
怪不得,怪不得这小贱人屡次三番和他们做对,原来,原来根本就是想帮那个相好的皇子吧?
皇后的反应在水玲落的意料之中,但水玲落还是假装一副同样大惊失色的表情,喏喏的继续说道:“娘娘息怒,陵落也只是刚刚才从胭脂雪身边侍奉过的婢女口中得知这一真相,没想到,没想到这个燕王妃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目无尊长且先不说,现下还和五皇子藕断丝连,真真是,真真是把皇家颜面置于了何地啊……。”
“五皇子?!”水玲落一句藕断丝连,就足以让皇后浮想联翩了,皇后几乎拍案而起,保养得当的雅致面容,铁青的几乎狰狞,“如.妃!”
搞了半天,原来从头到尾,被戏耍的都是她皇后!
难怪,难怪上次联手如妃,以如妃那样老成的手段,居然还弄不死一个小小的胭脂雪,现在看来,根本她们就是一伙的!
上次,根本就是她们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最后还对她倒打一耙!
“呵,呵呵呵……。”皇后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可笑声,却尤为的阴冷渗人,“你好啊如妃,好得很呢,现在连本宫都敢算计了,好啊,真是好啊……。”
不光算计她,居然还用胭脂雪那个小贱人引诱她的煜儿,上次差点就毁了她的煜儿,该死,真是该死!
赵嬷嬷见状,赶紧跪在了地上,她太久没有见过皇后如此可怕的生气过了,“娘娘息怒啊,息怒啊……。”
水玲落见赵嬷嬷哦都跪下了,也知道皇后一旦动怒就会有人倒霉,为了自己不遭受池鱼之殃,便连忙让青禾搀扶着自己,也象征性的跪在了地上,瑟缩的垂下了头,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然,却无人能发现,她垂头后,那脸上,充斥的是怎样得意恶毒的表情。
胭脂雪啊胭脂雪,你应该怎么也没想到,我得到了你这个秘密后,却是如此利用吧?
难怪你这么嚣张,有五皇子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后盾,为你撑腰,你自然什么都不怕。
只是可惜了,今天,我水玲落就要斩除你这个最大的后盾,再让燕王厌弃你,看你以后,还得不得意的起来!呵呵呵……
“把胭博渊那老东西给本宫召过来!”一脚踹在了跪在地上的得喜公共身上,皇后双眼赤红的怒斥道。
如果不是胭博渊有意把这肮脏事瞒了下来,她和煜儿怎么可能半点风声也没收到?!
他胭博渊如此煞费苦心隐瞒此事,到底是何居心,她今天就要问个清楚明白!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得喜一边应声,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主殿。
全聚集了北边亭子里的胭博渊,本正在和几个新晋子弟谈笑风生,心中有意将几个好的纳入自己麾下,待它日在朝中扶植起来。
没想到,匆匆跑来的得喜公公,却全全搅了他的一番好心情。
得喜是皇后身边最得意的使唤阉.狗,现在他来找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事。
莫非……窦箫岚的事这么快就让皇后知道了?
想到这,胭博渊沉了面色,没想到让那么多人看着院子,还杀了那么多奴才封口,却还是给传了出去。
看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啊……
不过,幸好窦箫岚这老荡.妇已经和那戏子烧成了灰烬,死无对证,量皇后太子如何怀疑,也决不会在自己身上下定论。
思及此,胭博渊一颗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祥和可亲的笑容再次浮于面上,还主动朝得喜公公迎了上去,“公公。”
一边拱手施礼,一边将袖子里的一包银子,恰好的塞进了得喜公公的手心里。
往日胭博渊这么做,得喜自然而然就把这银子收了,可今儿个事儿大,他不敢托大,只得又把银子推回给了胭博渊,一脸为难,“抱歉了大人,这次真不是奴才不帮您,实在是……唉!”
见得喜如此,胭博渊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将得喜公公拉出了人群,走到长廊拐角处,手上则悄悄把袖管里一叠下臣刚刚贿赂给他的银票,塞进了得喜手里,压低了声音,慎重的问,“老夫知道公公的为难之处,老夫就不为难公公替老夫说什么好话了,只要公公告诉老夫,娘娘这次,到底是为了……。”
虽没看银票到底有多少,但上手后,得喜心知这一叠少说也有个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他一个总管太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厚禄啊!就算平日收些个礼,也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哪能和这么厚的银票相提并论?!
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得喜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对钱财的贪恋,将胭博渊给的银票收进了袖子里,然后贼眼溜溜的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把目光投过来,便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刚才太子那个落妃又来闹娘娘,还给娘娘说了个了不得的秘密!”
听到这,胭博渊眼皮子一跳,心中忐忑,“什么秘密?”
“也不知道那落妃从哪打听到的,说啊,燕王妃在嫁给燕王之前啊,居然和五皇子不清不楚啊……。”碍着胭博渊毕竟还是燕王妃的父亲,得喜没敢把话往难听里面说了,只是这样的含糊其词。
“什么!”胭博渊大惊失色,虽然这件事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却也不小。更是万万没想到,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这种成年烂账,居然还会被翻出来!
“奴才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吧……。”得喜不敢再多做停留,唯恐被皇后其它的眼线看到,从而怀疑自己,于是揣紧了袖子里的大摞银票,赶紧溜之大吉方为上策。
看着得喜唯恐不及脚底抹油迅速离开的背影,胭博渊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
掸了掸袖子,长舒了一口气,胭博渊继续换上笑脸,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这张笑脸之下。
然,走向华清宫主殿的脚步刚一迈出,脚步便生生顿住了,笑也僵硬在了老脸上,而视线,几乎是恶狠狠的钉在了对面长廊处的假山群下,那一男一女身上,正是被燕陌喊住的胭脂雪两人,“贱人,贱人!”
一边怒喝,脚步一转,便要朝对面长廊的假山群冲去。
只是没走两步,他的脚步却是缓缓的慢了下来,最后,停步。
望着胭脂雪和燕陌,胭博渊神情几番变化,目光环视周遭人满为患的牡丹园,最终,怒气消失殆尽,一脸谨慎。
不,不行,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如此莽莽撞撞的冲过去,不然势必会被旁人看在眼里,造就出不好的流言。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皇后那里,把这件事澄清清楚,才是上策。
以皇后和太子的多疑,必定以为他当初把雪儿和五皇子这件事瞒下来,恐怕别有用心,不定就会怀疑他和五皇子如妃之间……
想到这,胭博渊眼神闪了闪,发狠的瞪了一眼胭脂雪后,便转身,继续走到了去华清宫主殿的长廊。
胭脂雪向来知觉十分的敏锐,适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令她清晰的感知到了,下意识的便侧首去看那针芒般的感觉投来的方向,她眼神极好,一眼,便看了相距几十丈开外的遥遥对面的长廊上,正往华清宫正殿走去的胭博渊。
蓝眸一眯。这个老狐狸,刚才投给她刀子似的目光,到底何意。
站在胭脂雪对面的燕陌,自然而然能清楚的看见胭脂雪的视线已经投向了别处,对自己根本视而不见,那原本因刚才听到胭脂雪谈论自己和其他女子时的陌生口吻而起的无名火,再度烧了起来,“胭脂!”
胭脂雪被燕陌这一怒喝瞬间拉回了视线和思绪,转回了头,眸色冰寒的对视燕陌,“五皇子身为皇室子孙,怎么,连最起码的礼仪素养都不懂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句话,憋在心里实在是太久太久了,燕陌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憋不住了,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快要炸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是!你说,你从头到尾,是不是都在欺骗我,是不是都在利用我,你说啊!”
每每逼问一句,脚步便上前一步。
看到燕陌逼近,流苏立刻警戒的挡在了胭脂雪身前,“五皇子,请你自重!”
胭脂雪蹙了蹙眉,因为燕陌的走近,所以她现在能清晰的闻到了从燕陌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酒气,这让她极为的反感,反感借酒耍疯的男人,“既然你已心中有了答案,何必还要多此一问。”
这话回的够冷,够狠,够绝。
没办法,上次出嫁时,她明明已经说的那么绝情,她以为燕陌该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叫做有缘无份,该知道收手。然而,事情完全与她的估算背道而驰,燕陌这个痴情痴的令人头疼的男子,依然在执迷不悟。
因为燕陌的死不回头,才牵绊出了他的生母,如妃娘娘,才为她,又多制造了一个劲敌。
燕陌似乎被胭脂雪这个回答给震撼到了,整个人浑身一颤后,就呆滞在了那里,与胭脂雪只差不到一米的距离处的脚步,再没有上前。
看到燕陌这个样子,其实胭脂雪的心里并不好受,曾经何时,她何尝不是与他一样?
同病相怜的滋味,她现在品尝的很彻底。
所以她知道,只有猛药,只有对燕陌下这剂猛药,他才会清醒。
“走吧,流苏。”心中不忍再看燕陌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更是对胭脂雪本尊愧疚的无以复加,胭脂雪便选择了视而不见,转身离开。
“是。”流苏应了一声,依旧充满戒备的看了一眼燕陌,随之,才转身跟上了胭脂雪的脚步,心中,也是喟叹一声,既对这位五皇子的痴情感到怜悯,又是感到无奈。
情一字,果然害人不浅。
眼睁睁看着胭脂雪如此冷漠绝情的转身离开,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的留恋,燕陌心头的愤怒和不甘齐齐涌上,想也没想,便一个箭步绕过了流苏,直蹿到了胭脂雪面前,一把拽住了胭脂雪的手腕,强硬的要将胭脂雪纳进自己的怀里。
然而,若是他的这份强硬和力气用在普通的弱女子身上,或许会得到普通女子丝毫挣扎不得的成功进到自己怀中,可胭脂雪,却并非普通女子。
在燕陌刚一握到自己的手腕时,没等燕陌作出下一步的举动,胭脂雪就已经出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燕陌的脸上,而不是上一次在清音坊那般,只落在燕陌的肩膀上。
那是因为胭脂雪知道,如要彻底断掉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纠.缠,巴掌只有打在男人的脸上,才有有用。
因为这不仅仅只是打脸这么简单,打的,还是男人的尊严颜面,更有轻视男人的潜在意思。
这样的一个巴掌,绝对比得上十句百句够狠够绝的废话。
故,被一个女人如此打脸,就等于是被羞辱,这绝对,是一个男人所不能忍的。
果然,燕陌一下就被打蒙了,捂着被生生打出了五根指印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胭脂雪,“你,你竟然……。”
冷冷将手从燕陌掌心抽回,胭脂雪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五皇子贵为皇子,难道,连为人最基本的自尊自爱,都不懂么。”
说罢,看也不看燕陌一眼,拉起看傻的流苏,绕过燕陌,前往偏殿。
久久,燕陌久久都未回神,冷风扫过他,残花枯叶落在他的身上,他都毫无所觉。
等到回神时,一连串晶莹的水珠,从他闭上的眼角滑落。
“胭脂……胭脂……胭脂……。”魔咒一般呢喃着,每念一次,燕陌那揪在自己心口衣服前的手指就会收紧一分,脸上痛苦的模样,就好像,被手指揪紧的,不是衣服,而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直到紧无可紧时,他的呢喃方才停止,紧闭的双眼,嚯的睁开。瞳孔漆黑的像深不见底的深渊,眼白布满了血丝,呢喃辗转成了低低的笑声,“呵呵呵……你可以讨厌我,憎恶我,可你不该啊胭脂,不该侮辱我对你的情!”
说到最后一句时,方才所有为情疯狂的神色全都不见,只有恨,只有狠。
“这是你逼我的,这都是你逼我的……。”缓缓松开了紧揪在心口处衣服的手指,再漫不经心的将揪出的皱痕一点点的抚平,燕陌笑了,笑容跟以前洒脱不羁纨绔公子的模样很不相同,有些冷酷,有些残忍,有些阴戾。
眼见蔬果点心飘香四溢的偏殿近在眼前,胭脂雪便自发的先打破了一路的沉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本王妃同五皇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跟在后头的流苏微微一颤,“奴婢不敢。”
“你记住,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其实是很脆弱的,在面对现实时,尤其如此。”胭脂雪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有时心里的秘密多了,憋得慌,偶尔吐露些,兴许能找到些舒畅,“人,是要向前看的,不能永远只活在过去里,这样,终究只会,害人害己。”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个道理她也懂,只可惜,她做不到。
至少现在,她无法完全做到。
所以,她希望别人可以做到,尤其是对极度有愧的燕陌,她是真心的希望,他可以走出过去,忘了胭脂雪这个人,从此,可以继续做他那个潇洒风.流的五皇子,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那时她一直向往的东西,她既然得不到了,那便,让燕陌得到罢。
这一刻还在这么美好想象的胭脂雪,却完全没有料到,她的‘好意’却生生的改变了一个人,亲手让自己设好的棋局,大乱。
流苏听到胭脂雪这么说,突然,噗哧的捂嘴笑了起来。
惹得胭脂雪一阵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落妃得罪胭太傅
流苏听到胭脂雪这么说,突然,噗哧的捂嘴笑了起来。
惹得胭脂雪一阵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这么严肃的话题,这死丫头怎的这么不解风情,还笑成了这样,真是又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才。
“奴婢是笑啊……。”流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眸光充满了狡黠,“王妃这是在和奴婢表白心迹,在告诉奴婢,您已经放下过去,要和王爷展望未来呢!蠹”
说到这,流苏重重叹了口气,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惜啊可惜,王妃您却糊涂了,奴婢并非王爷,您可是把对象,彻底的搞错了,唉!这可如何是好呢?要不,等王爷回来,奴婢就……。髹”
“我就撕烂你的嘴!”明明觉得流苏这是在颠倒黑白,故意曲解话里的意思,偏偏听到流苏说要把这话讲给那傻不愣登的傻子听,胭脂雪就没来由的心慌,反身伸手就去朝流苏那张越来越厉害的小嘴伸了过去。
“哎呀,王妃被戳破心迹要杀人灭口啦!”流苏一边咯咯笑着继续不怕死的调侃,一边巧妙的躲开胭脂雪的撕嘴攻击。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活动而造成的,还是真的说中心事而造成的,胭脂雪此刻双颊绯红,仍旧不习惯的三寸金莲因不得使用武功,只得实在温吞的追撵着流苏,无奈言语威胁,“死丫头,你再说!”
离偏殿不远的东南方的一处亭台水榭中,正在几位闺阁小姐中谈笑风生的太子燕煜,似听到了那熟悉的,许久未曾听到过的欢快女子笑声,嘴角的笑容一凝,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朝水榭的菱花窗走去。
这几位闺阁小姐并非高.官大臣家的,只是五六品小官家的女儿,本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她们,现在居然被太子邀约,几乎欣喜若狂,堪堪拼尽了力气拿出自己的最拿手的技艺要在太子面前献上邀寵。
只是没想到,几人正在展示之际,太子却突然笑容一凛,再也不理会几人,箭步直往水榭的窗户走了过去。
这让跳舞的跳舞,吟诗作画的吟诗作画的几位小姐错愕不已,面面相觑一番,便又一个个嗲着嗓音,随上了太子燕煜的脚程,“殿下……。”
然,几人还未跟上太子燕煜,便被燕煜陡然喝出的声音喝止,“都给本宫闭嘴!”
几人毕竟只是小官小家的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立刻就被吓得跪倒在地,一个个的嘤嘤哭了起来。
水榭的窗子没有窗户,只以细碎的琉璃珠帘垂挂遮掩。
走到窗边,撩起珠帘一角,燕煜便清楚的看到了斜对面的偏殿前,正在嬉戏打闹的两个女子。
当他看到这两个女子时,原本兴致索然的目光灯饰i一亮,下一瞬,所有的视线,便都投到了那抹翩跹的鹅黄倩影上,一抹笑,不自觉就从他的嘴角绽放开来,“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顽皮的时候……。”
几次三番的较量,几次三番的谈话对峙,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不可一世,都是冰冷如霜的。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欢快活泼的样子,仿佛,现在的她,才是符合她真是年龄的她,十八岁的花季少女。
恭敬站在一侧柱子旁,始终都是一动不动的影,在看到燕煜嘴角那不自觉扬起的笑容时,死水一般的眼睛里,逐渐涌起暗潮汹涌的杀气。
能轻易如此掌控到太子情绪的人,不用想,他也知道那是谁。
胭、脂、雪……
这个女人对太子而言,真的越来越危险了,要是再不除掉,那成为的岂止只是太子宏图霸业上的一颗绊脚石,到最后,只怕还会成为太子的死穴!
他影,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容许。
所以,落妃啊落妃,你可千万别让影失望啊……
华清宫正殿。
已经到了正殿门前的胭博渊,还未走进殿内,便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里面透出来的压抑气氛,这让他很不愉快的皱了皱眉,一缕阴鸷,在他精明的眼中划过。
哼,窦家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还个个都把他胭博渊当成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从来没把他当人看过。
要不是有皇后的授意支持,他可不相信,窦箫岚那个贱妇会胆大包天的把聂云衣那样的戏子窝藏在他的府上!
皇后啊皇后,这是你们先不仁的,也就不要怪我胭博渊,不义了……
思及此,胭博渊神情一凛,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跨步走进了主殿。
走过空荡的外殿,得到一幕将内外隔开的明黄拽地帷幔前,胭博渊一撩袍摆,跪在了冰寒的青石地板上,恭敬叩首,“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太傅大人,您可真是好大的作派呢,本宫想要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呢。”帷幔里,慵懒斜躺在软榻上的皇后,面色不善,语气更不善。
“微臣不敢。”胭博渊面上有些许惶恐,“皇后殿宇此乃内宫之地,微臣一介外臣,若常常出入皇后的寝殿,这恐怕……于理不合。”
坐在皇后榻边椅子上的水玲落捏了一颗葡萄吃进嘴里,沾上些许葡萄汁水的粉唇微微一翘。
这个胭太傅,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老狐狸,一句不显山不露水的‘于理不合’,就将根本就是已经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不敬行为,推了个一干二净。
而皇后也不是第一次与胭博渊较量了,只是,以前的胭博渊,还没这么放肆,这让她十分的恼怒,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和胭博渊玩文字游戏,当即拍案而起,怒斥,“你把胭脂雪与五皇子勾搭成奸的私情隐瞒不报,到底是何居心!”
胭博渊沉默了一下,方才抱拳,一一说道:“此事,确实是微臣故意隐瞒,不过……。”
“你果然承认你是故意隐瞒,是不是你想借助胭脂雪这个小贱人,攀上了五皇子不说,还想用她嫁给燕王,得到燕王手里的兵符?!”没等胭博渊把话说完,一听到胭博渊居然主动承认了,更是气的面目都要扭曲了,“胭博渊啊胭博渊,本宫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这头白眼狼居然包藏祸心,如此狼子野心!”
又是白眼狼,又是这三个字……胭博渊眼底闪过一缕利光,声量拔高,“皇后娘娘如此臆测,这是非要给微臣欲加之罪吗?如果娘娘非要如此,那就恳请娘娘,与微臣一道去皇上跟前,让皇上来亲自辨个是非曲直。”
“你!”皇后从榻上一跃而起,站在了地上,眼珠微凸,“你敢威胁本宫?!”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胭博渊吗?他居然敢如此对她撕破脸,他是不是疯了?!
到皇上面前辩驳是非,那根本无疑是去坐实太子和当场一品太傅相勾.结,跟去找皇帝赐死谢罪有什么区别!
“微臣不敢。”胭博渊面上露出悲戚之色,“只是微臣一番苦心为太子,却遭到如此猜疑,微臣实在心有戚戚焉,心如死灰。”
皇后才不吃胭博渊做戏这一套,但是胭博渊那样的威胁,确实已经威胁住她了,她不得不顾忌,不能不顾及。
“那就还请太傅大人说说看,太傅所谓的‘良苦用心’。”深吸一口气,皇后只得紧握拳头,将所有的怒火吞进腹中,坐回了榻上,声音缓和不少。
“是。”胭博渊感激的拱手作了一揖,而后娓娓道来,“当微臣发现,微臣四女胭脂雪与五皇子之间暗生情愫时,微臣也是十分的震惊。可震惊过后,微臣转念一想,太子殿下素来对燕王颇为忌惮,对燕王成了痴儿一事,更是心中无底。那时,刚好皇上的赐婚圣旨到了,皇上为了补偿燕王,想要微臣那与燕王自小青梅竹马的嫡长女胭脂雨做燕王妃,于是,微臣一个大胆的念头,便萌生了。”
“哦?”皇后冷笑挑眉,明明这件事当初是因为他胭博渊不舍胭脂雨这个专门从小培养成皇后胚子的嫡女前程尽毁,才对皇上欺上瞒下,把两个女儿对调,“本宫倒是要好生的洗耳恭听了。”
一旁的水玲落听到这时,却是把手里一颗刚捏起的紫晶葡萄,捏的汁水横飞,一抹嘲弄而诡异的笑,在她嘴角冉冉升起。
胭脂雪啊胭脂雪,我当你有多厉害,原来,燕王对你那般百依百顺,与你鹣鲽情深,那都是因为,燕王他成了个傻子,成了智力低下的痴儿!
一个痴儿,如何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蒙蔽,如何不会轻易被你掌控玩弄在手心?
可笑,你还真是可笑极了啊,胭脂雪。
不过,太子和皇后故意对她水玲落隐瞒燕王变傻一事,那倒是情有可原,因为他们这对冷血无情的母子,只是把她水玲落当颗摆布的棋子而已,自然不需要让她知道太多,而海棠呢?
那个小贱人,居然没有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给她,真是该死,该死的很呐……
“微臣当时,便就想,若是让雨儿嫁给燕王,雨儿势必会被两人之间的青梅竹马之情所蒙蔽,而看错了燕王。所以,微臣便让雪儿代嫁,一则,是为了让雪儿去试探燕王痴傻的真假,二则,确实也是为了替太子殿下拿到燕王手里的兵符,而最重要的第三点……。”话语一顿,胭博渊抬头,目光万般诚恳的望向帷幔后的皇后,“则是要让五皇子对燕王产生夺妻之恨,从而两方便可以……自相残杀。”
后面的话,胭博渊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用陡变的极其锐利的眼神代替。
而不用胭博渊再多说什么,皇后自然已经明白,旁听的水玲落,当然也明白。
胭博渊此计,一箭三雕,最漂亮的后招,就是用自己女儿这颗棋子,让太子的对手,五皇子和燕王,能自相残杀!
“妙妙妙,实在是妙,妙极了。”听完了胭博渊的解释,皇后一扫之前的阴霾,愉悦至极的抚掌笑了起来。
皇后是高兴了,可旁坐的水玲落却有些坐立难安,面上渐渐染上一抹惧色,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是她太轻敌了,实在是太轻敌了。
她真是被为了报复胭脂雪的复仇之心蒙蔽了双眼,居然,居然想和胭博渊这样已经成精的老狐狸对着干!
这个老狐狸,别人走一步,他却笑百步,不管做什么事,都已经做的滴水不漏,去找他的错处,根本无异于是去亲手送上被他反咬一口的机会!
果然,在得到了皇后的谬赞后,胭博渊就开始了反击,一脸的失落,“为了太子大计,微臣以为,微臣也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可,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却有人要拿微臣这件痛心疾首之事来大作文章……。”
说到这,胭博渊话锋一转,叩首匍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如果娘娘与殿下实在已经难以对微臣委以信任,微臣愿意退隐,再不参与殿下的……。”
“胡说!”皇后沉声一喝,眼睛却恶狠狠的瞪向了旁坐的水玲落,“本宫与太子一向对太傅大人推心置腹,太傅大人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本宫怎会让太子作出自断一臂的蠢事。还请太傅大人莫要挂怀此事,那挑唆本宫和太子与你之间信任的小人,本宫一定严惩不待!”
面无人色的水玲落则赶紧跪到了地上,全身发颤。
“多谢皇后娘娘。”听得里面有跪地的声音传来,胭博渊感激涕零,暗暗隐去嘴角的笑痕。
哼,区区一个小小的太子侧妃,居然敢跟他斗,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还没等胭博渊得意多久,那跪在皇后脚下的水玲落,却低低的啜泣了起来,“陵落该死,陵落实在不该因为王妃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气坏了娘娘,才误会了王妃姐姐,陵落该死……。”
一听水玲落这话,皇后满脸的笑全都僵在了脸上,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胭脂雪那个小贱人是怎样屡屡坑害自己的?
差点让胭博渊这只老狐狸给骗了!
“哼,太傅大人,本宫只想问问你,这燕王妃嫁到王府已经两月有余,为何,还没有半点兵符的消息?怎么五皇子和燕王嫌隙不怎生,反倒是愈加兄友弟恭了?嗯?”皇后冷笑连连。
这该死的落妃……胭博渊暗暗一咬牙,眼珠一转,便又声泪俱下起来,“这都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不小心,让雪儿听到了她的生母七姨娘,当年一病不起的真正原因,所以,所以才……。”
七姨娘莫千寻的那件事,是皇后帮着自己的妹妹窦箫岚一手策划的,皇后自然知道的比谁都清楚,面上一振,不由斥责道:“你怎么能如此不小心?!”
当初她也只是帮助自己的妹妹窦箫岚坑害七姨娘莫千寻在给胭博渊戴绿帽子,被蒙在鼓里的胭博渊真的信了,于是,就亲自向太子讨要了一味蛊毒,亲手喂给了七姨娘。
若说听到胭博渊与窦箫岚的谈话,胭脂雪必定从此恨上了自己的父亲,自然而然就会和自己父亲作对,甚至,深查此事,把矛头直接对准她和煜儿!
“是,都是微臣冒失,还请娘娘降罪。”胭博渊又是一叩首请罪。
那厢的水玲落虽不知这其中原委,但是看到皇后脸上对胭博渊的疑虑尽数殆尽时,心中已知,看来这次又让胭博渊给转危为安了,但是,她现在已经得罪了胭博渊,堪称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要是不想办法对付,那她即将就会成了胭博渊对付的目标!
“陵落不明白,太傅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燕王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娘娘和殿下,如果能得大人事先告知,娘娘就不会被燕王妃一个小辈,弄得如此被动了,不是?”水玲落小声小气,怯怯喏喏的提出质疑。
这话让皇后也起了疑心,凤目眯起,“没错,太傅大人为何不早些告知本宫此事?”
若她早知道胭脂雪那小贱人根本就是有目的的跟自己作对,她何以如此轻敌,何以被她一个小辈弄得这般难堪?
“微臣原以为小女自小怯懦,就算知道了此事,也只会认命。可微臣没想过,也没想到她竟然一夕之间性情大变,还敢如此胆大包天与娘娘不善,微臣实在不知,她为何听了那事以后,不是来找微臣,而是找上了娘娘……。”说到后面,胭博渊的语气充满了不解和深思,只没有人看到他现在低垂的眼睛,那闪着的锐利。
一听胭博渊琢磨这话,皇后脸色一变,所有的咄咄逼人全都敛却,神情瞬间柔和了下来,“依本宫看,这个小蹄子天生反骨,不但恨上了你们一家子,还连带本宫这个箫岚的姐姐也给惦记上了啊……。”
闻言,胭博渊低垂的面上神情巨变,撑在冰冷青石地板上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是,娘娘说的是,都是微臣,教导无方……。”
如果皇后没有跳出来,而是继续咄咄逼人的逼问,他还不会怀疑,可现在皇后自己先跳出来缓和这个原因,分明,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想到窦箫岚的恶毒城府,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试试皇后的口风,没想到,没想到……
皇后自己出来用自己是窦箫岚的姐妹这种原因来打圆场,来自圆其说的搪塞胭脂雪为什么会找上她,分明就是她心虚才这么做的!
其原因,呵呵,他胭博渊要是再想不明白,那这几十年的官.场沉浮,就是白呆了!
皇后啊皇后,你和窦箫岚这对毒妇坑的我胭博渊好苦!
竟然,竟然让我亲手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送上绝路!
水玲落惊愕的抬头看向皇后,见皇后正对自己投来警告的眼神,只得把嘴闭上,再不开口挑胭博渊的刺了。
以她对皇后的了解,必定胭脂雪生母一事,怕是与皇后脱不了干系,且胭博渊并不知情,而皇后现在制止,分明就是要把这个话题压下去,免得引起胭博渊的怀疑!
啧,计划赶不上变化,真真是头疼。
“好了,既然事已至此,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有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才是当务之急,你明白了么,太傅大人?”皇后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帷幔后跪着的胭博渊。
胭博渊一震,“微臣,明白。”
“雨儿是个好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不管如何说,燕王也是本宫的孩子,让雨儿嫁给燕王做个平妃,总不算辱没了她去。”边说,皇后边对旁边站着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再者,不管是去看着你那四女不要再闹出事端,还是安抚已经痴傻的燕王,替太子拿回兵符,雨儿,都将是最好的人选。”
赵嬷嬷会意,端起手上放着一卷明黄懿旨的诏书红漆托盘,掀了帷幔,走向了胭博渊,朝胭博渊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奴婢在这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
看着赵嬷嬷这张与窦箫岚身边那赵婆子同样的恶心嘴脸,胭博渊强忍踹死赵嬷嬷的冲动,双手颤抖的,缓慢的去接那放着赐婚诏书的红漆木托盘,笑的一脸僵硬,“多谢嬷嬷的贺喜……。”
原来他不想让雨儿来今天的百花宴,一方面确实是他生了怒气,更不想那不听话的六女儿香儿来这把窦箫岚之死给闹大了。
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万般都不情愿把自己最得意的掌上明珠嫁给燕王那样一个形同废人的傻子!
尤其,是在知道了窦箫岚想靠这两个女儿想弄死自己的毒计之后!
所以,不管皇后想怎么婚配自己的这两个女儿,他胭博渊都怀疑是皇后与窦箫岚再使什么诡计,想要坑害自己。故此,他不管怎么样,都非得把这些婚事搅黄了不可。
然而,还是他太想当然了,计划中就赶不上变化。
没想到雪儿这个逆女的那档子事居然被那个落妃挖了出来,还以此大作文章!惹得现在皇后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此番,他若是再不接,不答应雨儿嫁给燕王去除掉雪儿这个已经成为皇后眼中钉的逆女,皇后更会觉得他刚才那些都是放屁,都是在演戏!那么,他的下场……
胭博渊险些咬碎了一口钢牙,伸手,将托盘接入了双手里,十指死死扣紧,指节泛白,毫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否再用点力气,就会把托盘掰成两半,“谢,娘娘恩典……。”
“唔,起来吧,回去告诉雨儿,让她好生准备准备。”一番唇枪舌战下,皇后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挥了挥手,“还有,嬷嬷,不知今天燕王妃来了么?如果她来了,就去告诉她一声,她的姐妹很快就会入府,与她一同侍奉燕王,也让她好生准备着,莫要怠慢了本宫的亲侄女。”
赵嬷嬷眸子闪了闪,嘴角忍不住雀跃,而缓缓上扬,“是,奴婢省得。”
接了懿旨诏书的胭博渊听到这话,忍不住就要将懿旨狠狠摔到地上!
皇后要赵嬷嬷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要警告雨儿有她皇后做靠山,即使是平妃,他的雪儿也比雨儿低一等!
这分明非得逼她们姐妹自相残杀不可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度给傻王赐婚
皇后要赵嬷嬷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分明就是要警告雨儿有她皇后做靠山,即使是平妃,他的雪儿也比雨儿低一等!
这分明非得逼她们姐妹自相残杀不可啊!
旁观到这,水玲落几乎也要抑制不住兴奋,忍不住想要狂笑,想要拍手称快髹。
胭脂雪啊胭脂雪,你的死期,终于要到了蠹!
就算得罪了太傅我也不怕,就算现在扳不倒你的靠山五皇子,但现在,只要能让你死,只要能让你姐妹相残,让你活的不痛快,那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
进了华清宫偏殿,随性挑选点心果子果腹的胭脂雪,在看到桌上摆放的一碟子榛子酥时,面颊抑制不住的一热。
看到那傻小子最喜欢的吃食便就会不自觉的想起他,一想起他,他就会不自觉的想起昨晚两人的荒唐……
流苏察觉到了胭脂雪的古怪,再偏头瞧向胭脂雪,只见胭脂雪此刻双颊烧红眸泛柔光的对着一碟子榛子酥发呆傻笑,不由的愣了愣。她哪里见过王妃这等样子?
就像是……就像是和这牡丹园里,那些正对着俊俏公子发花痴闹相思的千金小姐们一个模样!
那冷若冰霜,心思玲珑,城府极深的像个几十岁老谋深算的谋士的王妃,也会露出这样少女怀春的样子?!
流苏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由使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看,自家王妃确实正是此番模样。
一开始,流苏只是觉得诡异,身子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可后来转念一想,那榛子酥可是王爷最喜欢的吃食,王妃正对着王爷喜欢吃的东西,露出那样少女的表情,分明就是……
一想到刚才王妃大人还恼羞成怒的要撕烂自己的嘴,不许她瞎揣度,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嘛……
思及此,流苏转了转眼珠,佯装十分伤怀的叹了口气,“唉,可怜我们王爷身负重伤不说,跟在明了那样的道士身边,恐怕还要吃不到好的,用不到好的,不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把身子补起来也就算了,只怕是连一小碟子最爱的点心,也是吃不到的了……。”
听到流苏如此说,胭脂雪便也目光黯淡了下去,眉峰微微蹙了蹙,“是啊,真是委屈这傻小子了……。”
明了恐怕真的是不吃肉的,当然,这并非是明了不吃,而是在这四处都是眼线的深宫之中,明了不能吃。试问他一个道士,若是让人发现他吃肉,那会给他自己招来怎样的灾祸?
为了把一个得道高人的身份演的淋漓尽致,明了自打进宫之后,就再没有吃过一口肉了。
这是她当初安排在明了身边的小道士说的,不过这小道士也只能探知到明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明了其它的动作,这小道士就无法得知了。
不是这小道士无能,而是明了太老奸巨猾。
见胭脂雪神色泛了忧愁,流苏得逞的捂嘴一笑,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蛊惑味道的试探性提议,“不如……趁这会子还未到晚宴的时辰,王妃您偷偷溜出华清宫去,悄悄潜入混挲园,拿着王爷最喜欢的点心去瞧瞧王爷,如何……。”
几乎想都没想,胭脂雪便颔首答应了,伸手便将那碟子榛子酥拿起,然后全都包进了自己的绣帕里,正怀揣着有些许雀跃的心绪,转身要走时,就看到了迎面风风火火走来的赵嬷嬷。
胭脂雪与流苏几乎同时下意识的眉尖一蹙。
皇后身边的红人儿,赵嬷嬷。她来干什么?
“王妃?”流苏提高警戒的侧目看向了胭脂雪。
胭脂雪回了流苏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唇角扬了恰到好处的优雅微笑,先发制人的迎上赵嬷嬷,“可是嬷嬷也腹中饥饿,这才来此寻些吃食么?”
她自然不会愚蠢到说赵嬷嬷到此,是为皇后来找些吃食的。
虽然这盛放各类吃食的偏殿有重兵把守,也时刻有医童药女在这检查食物,但皇后毕竟是皇后,金贵无人能比,自然吃进嘴里的东西,更是要慎重再慎重,如不是亲自经过赵嬷嬷与一些御医之手的东西,绝不会被送到皇后的面前。
赵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胭脂雪此番自动上前询问搭讪的行为,露出极为嘲讽的目光,“老奴是来找王妃的。”
“哦?”眉角一挑,胭脂雪的笑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是么。”
还别说,自从几次三番弄不死这小贱人后,赵嬷嬷一直都觉得胭脂雪这小贱人邪乎的很,现在见胭脂雪笑的有些诡异,不自觉的有些毛骨悚然,心里一慌,得色的语气自然而然少了三分气势,“是,是的。”
这吞吐的话一出口,赵嬷嬷又觉不对,自己这样未免显得窝囊没底气,暗骂自己几声,又强制打起了精神,忍着心慌,笑的老脸如同绽放的菊,“老奴在这要给王妃道喜了。”
“何喜之有呢。”这倒让胭脂雪生了几分玩味兴致。
皇后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要出招了?
不过,皇后出招前,她曾看见胭博渊那老狐狸去了皇后的主殿。
那这么说来,这一招,怕是与那老狐狸也脱不了干系了?
呵,胭博渊呐,您可真真是,一位好父亲啊……
“适才皇后娘娘与太傅大人,可是为了王妃您的亲姊妹,胭家二小姐胭脂雨,指了一门好亲事呢。”看到胭脂雪现在还那么不可一世的脸,赵嬷嬷就对后面要说的话,无与伦比的兴奋。
“是么,那可真是件大喜呢,怎么说,本王妃的二姐也是名满京都的第一美人儿,如今双十年华的好年纪找到一门好亲事,真真是好寓意。”胭脂雪露出一脸欣喜。
赵嬷嬷岂会听不出胭脂雪这话里话外,分明都在讥讽胭脂雨双十年华的年纪,居然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现在终于找到男人嫁了?
赵嬷嬷有些气恼,本想反唇相讥几句,可是想到胭二小姐要嫁的人,这口恶气又生生咽了下去,笑的越发谄媚起来,言语却掩不住讥诮,“是呢,从此二小姐能与王妃您一同服侍王爷,真真是姊妹亲睦,齐人之福呢。”
听到这话,胭脂雪嘴角的笑容一凝,面色一变,眸色不禁染上几分戾气,凝视赵嬷嬷,“嬷嬷这话,本王妃怎么听着这般糊涂呢。”
“哎唷,奴婢怎么忘了,王妃您自个儿都说自己才疏学浅,浅薄无知,奴婢怎能说的如此含糊其辞,真是该死。”被胭脂雪突变可怕的眼神而浑身一颤的赵嬷嬷,强忍惧意,佯装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继续阴阳怪气儿的笑道:“奴婢的意思是啊,娘娘适才已经同太傅大人商议好了,这几天便寻个好日子,将胭二小姐嫁给王爷做平妃,既好圆了二小姐与王爷的青梅竹马之情,也好与王妃一同侍奉王爷,落个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这才特意让奴婢前来知会王妃您一声,也好让王妃您先高兴高兴。”
咕噜几声,胭脂雪手里还包着热呼呼的榛子酥的绣帕脱手掉落,帕子里的榛子酥,滚了一地不说,滚落之时,还有不少沾惹到她的百褶裙摆,点心渣子沾了裙摆到处都是,而她整个人,都似僵住了。
“你这老东西,在这混说什么?!”见自家王妃如此,流苏再也忍受不住,出言怒喝。
眼见着王爷好不容易焐热了王妃这块冰疙瘩,皇后怎能如此恶心人,竟然将那胭二小姐胭脂雨赐婚给王爷,还是什么狗屁平妃,这分明就是在羞辱王妃!
是,那胭二小姐确实曾是王爷喜欢的女子,可王爷险些毒发身亡的时候,那金贵的胭二小姐在哪?
王爷都还心心念念着她胭二小姐,在皇帝以为王爷快要死的时候,还要将胭二小姐赐给王爷完婚,可王爷想着怕自己耽误了她,怕让她变成寡妇,便拒绝了,之后才娶了一个又一个无关紧要的其它小姐做燕王妃。
谁知前十一个燕王妃福薄,都被生怕王爷会与这些个王妃身后母家联手的太子的,那些安插在燕王府里的眼线杀死了。
皇帝心中其实也知道这十一个燕王妃惨死的始末,但是碍于抓不住太子行凶的把柄,便只能不了了之,可为了王爷香火断不得,还是瞒着王爷,下了赐婚诏书,欲把胭二小姐再度赐给王爷,希望王爷后继有人。
可结果呢?胭博渊那老东西却想移花接木,揪着皇上赐婚诏书里并没有明确写明是要嫁胭家哪个女儿的遗漏不放,明明知道皇上属意的是胭二小姐,却故意装作不知,把胭家四小姐,也就是现在的王妃胭脂雪嫁给王爷!
王爷之后,就已经渐渐变得痴傻了,自然对此婚事无知无觉。
可她们这些燕王府的奴才可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这个胭二小姐当真真心属意王爷,早就自愿嫁给王爷了,何须王妃替她代嫁?
现在好了,王妃和王爷好了,她却要凭空冒出来恶心人,真是有够令人厌恶!
赵嬷嬷被流苏这么指着鼻子骂,脸色一下就变了,抡圆了胳膊就要朝流苏打去,“哼,流苏小蹄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皇宫,皇后的华清宫,你如此无的放矢,还敢辱没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呐!今儿就让我赵嬷嬷来告诉告诉你,身为一个奴才的本份!”
眼见赵嬷嬷粗大的手掌就要打到流苏娇嫩的脸蛋上时,一只横空出现的纤纤玉手,便生生将赵嬷嬷的手腕握了住,令赵嬷嬷的手再也接近不了流苏小脸的分毫。
赵嬷嬷挣了挣,手却丝毫的动弹不得,直感觉自己的手腕像被一条冰冷的铁链拴住了一样,这让她十分气恼的看向了握住自己手腕的主人,“王妃以为,奴婢教训一个敢对皇后娘娘大不敬的小丫鬟是不应该,还是王妃也不将娘娘的旨意放在眼里,也想侮辱……。”
“赵嬷嬷。”不轻不重,不冷不热,不急不缓的这三个字,从胭脂雪微扬的红唇中缓缓逸出,双眸似一泓冰封三尺的寒潭,“就算在皇宫之中,本王妃的奴婢犯了事,自然有本王妃惩处,何时轮得到嬷嬷您亲自动手?还是说,嬷嬷就喜欢这越俎代庖?”
赵嬷嬷被胭脂雪这冰冷刺骨的眼神凝视的有些心惊,不免想起前日太子进宫来时,说这燕王妃武功如何之高,下手如何之狠,一时,下意识看向胭脂雪那冰凉的紧握着自己手腕的不知杀过多少人的纤纤玉指,心慌的不行,“奴,奴婢……。”
“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呆会儿,本王妃一定会好好的谢恩。”松了赵嬷嬷的手,抽出丝帕慢条斯理的擦起自己的手指,胭脂雪笑靥如花。
“是,是。”只觉胭脂雪那笑似恶鬼一般笑靥的赵嬷嬷,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便逃也似的转身往主殿跑去。
眼见乘兴而来却是败兴而归的赵嬷嬷慌张逃窜似的模样,流苏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愈加担忧的望向了胭脂雪,“王妃,王爷他……。”
“还真是要谢谢赵嬷嬷提醒呢,不然,我还真是忘了……。”嘴角笑靥渐渐冷却,胭脂雪的眼睛里,是看不见底的千尺冰寒,“这燕王妃一位,真正的主人,本该是谁。”
因为她自从嫁入王府以后,满心都是复仇,满心都是在揣测燕楚是真傻还是假痴,当渐渐全心信任燕楚确实已经痴傻,便只把他当个傻小子对待,从来,都不曾把他当作那叱咤战场,燕国每一个子民心目中的枭雄来看。
自然而然,就彻底的忽略了,当初在燕国,传的沸沸扬扬的,燕王与京都第一美人儿胭脂雨,那段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段段佳话。
现在才想起,自己还真是愚不可及,可笑至极。
听到这话,流苏心头咯噔一声,慌忙解释,“不是那样的,王爷他现在早就不记得那胭二小姐了,王爷现在喜欢可是您啊……。”
“不记得?”胭脂雪轻轻的笑了起来,可笑容,却没有往日的半点风采,没有冷漠的,没有气势,更没有美艳的意味掺杂在这笑容里,空洞的,就像画上之人的笑容一样,没有丝毫生气,“他啊,总有一天会记得的。”
因为她不会让他死,会用尽一切办法为他解毒。
而到时候,若他身上的神仙散毒解了,他的痴傻,他的记忆,全都会复苏。届时,他还是那个战场枭雄,还是,燕国子民们心中的战神,也还是,与胭脂雨郎才女貌,青梅竹马,海誓山盟的燕王。
可那时,他是否还会记得,和他拜堂成亲,一起疯过笑过,一起哭过闹过的,娘子呢?
思及此,胭脂雪转身,伸手拿过桌上的一杯薄酒,仰首,一饮而尽。
谁,知道呢……
她不过只是一个无意中抢占了别人的躯壳,又无意中抢占了别人位置的一缕孤魂野鬼,不该存在的已死之人,有谁还会记得她的存在。
有谁。
为什么,这滚烫发热的酒入腹,却怎么也暖不了,那颗冰冷的心呢……
“王妃……。”见胭脂雪如此,虽然面上仍旧没有丝毫的表情,但流苏知道,王妃她现在,受伤了。
她很想安慰几句,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万般的安慰,全都在王妃那一句‘他总有一天会记得的’的话,给悉数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了半句。
身为燕楚身边好些年的贴身侍婢,虽然不及秦管家那般能接触王爷许多秘密与核心,但是她还是清楚的,王爷那些隐藏的部下的能力。
所以,王爷身上的毒,终是会有一天,能解的,会解的。
而到那时,王爷便会恢复以前铁血无情,却一心痴恋胭脂雨的王爷,那王妃她……将如何自处?
啪的一声,胭脂雪手里的缂丝银酒杯被不轻不重搁回了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她眼帘低垂,面上无波无澜,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现在在想什么,“流苏,按计划行事。”
闻言,沉浸在落寞中的流苏精神一振,“是,奴婢明白。”
捻起酒壶,再度缓缓朝杯中注入酒水,望着那清澈透明,却醇香四溢的一缕缕酒水倾入酒杯之中,胭脂雪绛红的唇,一点点勾起,“我们就且看看,是他们的道高一尺,还是我们的,魔高一丈……。”
华清宫主殿。
“如何,燕王妃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一看到赵嬷嬷回来,别说旁坐的水玲落迫不及待,就连皇后都已经按耐不住往日沉静的性子,急不可待的问。
没办法,几次三番输在一个十八岁黄毛丫头手里,对于皇后这样一深谙权谋宫斗的老手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侮辱,现在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能羞辱到胭脂雪,都能让皇后觉得愉悦。
见皇后如此期待,赵嬷嬷有点心虚,以她这些年对皇后的了解,若是把刚才燕王妃那蹄子不怒不怨,反倒还十分嚣张的挑衅之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给皇后的话,皇后必定动怒是小,只怕,自己这个传话人,要遭受到皇后怒气的池鱼之殃是大。
一想到此,赵嬷嬷心中便有了计较,当下换上得意洋洋的笑脸,朝皇后迎了上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会子啊,终于是挫到那小贱蹄子的锐气了!嗳哟娘娘可不知道啊,那小贱蹄子想哭却不敢哭的受屈模样,让奴婢看了啊,差点都忍不住拍手称快了呢!”
“哦?”皇后也得色的笑了,脸上一早上的郁气一扫而光,“本宫就说,再利害,她也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哼,不过成婚不到两月,自己的夫君又要迎娶新的嫁娘,还是自己的亲姊妹,更是进门就与自己平起平坐。这等羞辱,搁在哪个女人心里头啊,都绝不会好过的……。”
说到这,也不知道皇后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笑容,突然变得阴冷了起来。
跟在皇后身边几十年的赵嬷嬷,轻易就看到了皇后这个细微的变化,当即老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皇后不会,是觉得此事身为熟稔,而后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那个人……
“娘娘说的是。”旁坐的水玲落也是志得意满,笑的一脸畅意,捻起一根竹签,扎住一粒酸甜的蜜枣送入口中,“不过,这等着她胭脂雪的不痛快啊,可还在后头呢。”
“是啊,这更多的不痛快,正在等着她呢。”凤目眯起,皇后发狠的说着,手中上好翡翠珠子打磨的佛珠,被生生扯断,玉珠溅落了一地,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敲击出一声声噼噼啪啪的声音,竟煞是好听。
混挲园,摘星楼中。
燕楚毕竟是重伤之人,再加之伤势还未好了,不过才将养两日,却在昨晚,就与胭脂雪作出那等……激烈行为,身体自然不受负荷,疲惫到了极点。
再睡醒时,已经下午时分。
更准确无误的说,他是被饿醒的。
然,没曾想,刚一睁开惺忪发沉的眼皮,便,就看到了他也想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之人,只是看到后,令燕楚实在有些不敢想象的揉了揉眼睛。
虽然身子发软,脑袋还十分的昏沉,可他理智还是在的。
他可清楚的记得,自己现在身处的是什么地方。
所以,又怎么可能,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能像在王府一样,看到的会是自己的亲亲娘子呢?
然而,不等燕楚彻底的否定完毕,一张温凉且带着些许酒香的唇,便倾覆到了他的唇上,辗转而缠绵。
这柔软温凉的触感很熟悉,燕楚一个激灵,便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心中涌起无限狂喜,眼睛定定的仰望向强制吻着自己的女人,唇齿开始迎合。
望着近在咫尺的姣好艳容,嗅着她呼出的熟悉气息,感受着她的甘甜美好,这一刻,他满足极了,得到全天下一样的满足。
只是……
这女人怎的满嘴的酒气,虽然他承认这确实使她的味道更加的醉人,但是无缘无故的,她喝什么酒?
想着,便疑窦丛生,强忍亲吻的美好,伸手将俯身在自己上身的女人推开,不免忧心的问,“娘子你……。”
“你是我的……。”眼神有些迷离,笑容有些迷醉的胭脂雪,双手一反,将燕楚推开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复又重新按到了榻上,让他动弹不得,沾着彼此津液的红唇,再度强硬的覆盖在了燕楚微张的唇上。
燕楚十分的错愕,相当的错愕。这个女人,到底在发什么酒疯?
不过,他不得承认,他很喜欢她刚才那明显就是对自己表白的四个字,很喜欢很喜欢。
嗯,哪怕是被她再度扑倒,居然强吻自己这个大男人,而会有点有辱他大男子气概,他也觉得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心生欢喜的燕楚便也不管不顾,欲要和她唇舌共舞。
然,等他再想回应时,唇舌便传来了一阵的剧痛,很快,腥咸的血液,便充斥了满口。
望着突然发狠咬破了自己舌尖唇瓣的胭脂雪,燕楚表示很无辜的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子求娶雪为妃
望着突然发狠咬破了自己舌尖唇瓣的胭脂雪,燕楚表示很无辜的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
搞什么,无缘无故咬他做什么?虽然这的确有点刺激,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女人的眼里有着杀气呢?
等燕楚再想仔细辨别胭脂雪仍然冰冷却含了几分醉眼迷离之色的蓝眸里那抹确实有无看错的杀气,胭脂雪却突然松了口,也松了手,随之,便起了身,正如来时一样,无声无息,且迅速的出了屋子,掩了房门,彻底的消失在了燕楚的视线里。
只留一头雾水,傻愣愣还躺在榻上的燕楚,一脸的莫名奇妙髹。
要不是唇舌上还残留的剧痛,还有嘴里腥甜的味道,燕楚还真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脑子发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出了门,走到了吟啸身旁,胭脂雪一边慢条斯理的舔着嘴角沾染上的燕楚的血,一边暗骂自己脑子有病,居然还玩借酒装疯的戏码,不禁,苦笑连连,“让你们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人已经找到了。”看了一眼胭脂雪嘴角的血迹,吟啸连忙低下了头,不动声色的将眼底的失落掩盖的干干净净。
“都带进宫了么。”满意的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永远都对自己恭恭敬敬,实际却与自己岁数差不了多少的徒弟,胭脂雪似笑非笑了起来,“今儿个可是个好日子,所有人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怎么,能缺了我的好妹妹的份呢。”
“徒儿已经将他们带进宫里了,按照师傅以前的吩咐。”吟啸有些愧疚的补充了一句,“都怪徒儿无能,若不是上次不小心被二皇子抓到,而后耽误了那么些天,师傅您的计划,早就能提前了,也不会等到今日,还让师傅您……。”
“不碍事。”胭脂雪挥手打断了吟啸的自责,笑容透了几分恶毒与凌厉,“人人常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很东西啊,它都是有定数的。”
说完,一抹落寞在面上稍纵即逝,便走向了落花摇曳,落英缤纷的混挲园,离开了摘星楼。
吟啸惊诧的望着胭脂雪染上了一抹落寞萧瑟的背影。她可从来都不信命的,现在是?
眸子一凛,吟啸转头看向了身后门扉紧闭的摘星楼小屋,手里长剑一握,便脚步铿锵的走了过去。
推门而入,长剑咻地拔出,吟啸将剑尖,直指燕楚的咽喉,字字珠玑,“说,你这样在她面前装傻充愣,有何目的。”
昨晚的一路跟随,她和这燕王说的话和对话模样,悉数落入他的眼睛里,他自然立即分出,燕楚是在装傻。
因为前儿个的谈话较量,燕楚可没半点隐瞒,是用真实的面目,来和他对峙的。
“昨晚,你果然跟来了啊。”对于脖子上被抵了一把利剑,燕楚却似毫无所觉一样,没有半点惧色,还颇为闲适自若的继续躺在榻上,斜睨吟啸,好似熟稔好友般的攀谈模样,“明明知道结果的,却还要跟来,岂不受罪?莫非你有自虐倾向?”
提及昨晚之事,吟啸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手里的长剑,不由加了一分逼近的力道,语气越发凌厉冷酷,“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你敢么?”不轻不重的吐出这一句,燕楚很是玩味的睨着吟啸,“如果你敢,那你为何刚才不告诉她,本王是在装傻一事?由她亲自逼问我,或者因愤怒而伤了本王,岂不更好?”
吟啸抿了抿唇,沉默了。
燕楚也不逼吟啸,不再追问。继续摸着自己还残留那女人味道的受伤嘴唇,思考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
“我并非不敢,而是不能。”缓缓收回长剑,吟啸也不再逼问,眼眸锐利如刀,直视燕楚,“我不管你有何目的,但是,如果你敢伤了她,哪怕一根头发,我吟啸,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杀了你。”
放完狠话,吟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看着吟啸离开的高大背影,燕楚哭笑不得,拇指指腹摩挲着唇角被咬破的地方,嘶嘶吸着冷气,“女人啊女人,你这么多的桃花,该让为夫如何是好啊……。”
若全都斩除了,你一定会恨本王的吧?
尤其,还是这个什么狗屁徒弟。
还真是……令他头疼啊。
出了混挲园摘星楼,胭脂雪又悄然回了华清宫,从一处极不惹眼的假山群后走了出来。
可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一只似钢筋铁铸的手给生生扣了住,而后那只手扣着她的手腕一甩,随之整个人,都被连带着甩到了假山凹凸不平的壁上。
背部被假山凸出的石块铬的生疼,令胭脂雪皱了皱,再看对自己如此不礼貌的男人,眼里就愈发透出了几分不耐和厌恶,“太子殿下,难道您的太子师没教过您,什么叫做叔嫂有别,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便使劲的甩开了手腕上那只,直令她无比作呕的手,起身离开。
哪知,手被甩开的燕煜丝毫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双手再度欺上她她的双肩,将刚起身的她,复又按在了假山壁上,神情阴魅而带着些暴戾的恨恨道:“就这么讨厌本宫?”
冷冷的扫了一眼燕煜按在自己双肩上的双手,胭脂雪的眉心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直视燕煜,“殿下慧眼,何必多此一问。”
燕煜有些怒了,但还是强忍着没有爆发,语气有些放软,甚至有些低姿态,“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你才会对本宫摒弃前嫌。”
看着燕煜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明明俊美如斯,可在胭脂雪眼里,却只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强忍心中恨意,强忍呕吐之感,嘴角扯出一抹啼笑皆非,“本王妃什么时候与殿下有过所谓的前嫌了?本王妃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即便看她的表情分明实在口是心非,燕煜也觉高兴,按住她双肩的手,不免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头微微俯下,脸逐渐靠近她的脸,眼中绽放出一丝丝痴迷,“雪儿,做本宫的女人,本宫许你侧妃之位,许你荣华富贵,许你万千的寵爱,可好?”
胭脂雪愣住了,全身都怔在了原地。
见状,燕煜还以为是他的这话动容到了胭脂雪,嘴里的甜言蜜语,便愈发的诱人,说话间,脸也愈发的靠近她的脸,“只要是你想要的,本宫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乖乖的……。”
“那么,”就在彼此的脸几乎要贴到了一起时,胭脂雪忽然笑了,笑的美艳极了,连眼角都带着笑,“我若要太子妃位,殿下肯给么?”
这一回,是换燕煜愣了。
起先,燕煜是为了她这一笑而失神,而后,却是为她这话,而愣神。
“如果殿下做不到,那就,还请殿下,不要夸下海口,说只要是我想要的,殿下都能给。”笑容渐渐冰冷,胭脂雪用了几分力道拍开了燕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不带一点云彩的转身离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笑了,无声的笑了,笑容里,写满了讽刺,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恶心。
燕煜啊燕煜,你可还真是有趣。
当初我那般掏心掏肺的对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却用你的口蜜腹剑,用你的狼心狗肺来对我的!
你以为,我还会蠢的再入你的甜蜜陷阱么?
若是以前的水玲珑听到他这番甜言蜜语,她一定会欣喜若狂,会欢喜的疯掉,会为他的这样一句话,而情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哪怕是傻的献上自己的性命。
然而现在,她早已不是那个为情爱冲昏头脑的丑陋少女,她,是冷情冷心冷血的,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本来她还想说,她最想要的,是他燕煜的命。不过,她不能那么愚蠢的,总把恨意与杀意暴露在燕煜面前,至少现在,她不能。
不过,她那倒也并非随口一说,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燕煜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燕煜现在对她有兴趣,或许只是因为她现在的外貌,多的,也只是对她这几次与他和皇后之间暗斗后的‘表现’,而甚是满意。
她可不会蠢的以为,他会真的对自己上心。
而她现在不管如何说,到底都是燕楚的王妃,是他太子燕煜的皇嫂,如果他真的让她改嫁,必定是让她做个永远不能见光的侧妃,而若许她必须见光的太子妃一位,就必须争得皇帝的同意,皇后的同意,以及,天下百姓的同意。
身为一个小叔,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太子,去抢自己哥哥的妻子,这样寡廉鲜耻的事,不但会引起皇帝的雷霆之怒,引起皇后的暴跳如雷,更会引起皇室的轩然大波,天下百姓的指指点点。
这所有所有的后果,但凡哪一点挑出来,以燕煜野心勃勃的性子,都绝对不会拿来冒险。
那自然,他绝无可能兑现她想要的太子妃一位,绝无可能。
诚如胭脂雪所想,燕煜确实不能,所以他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胭脂雪在自己面前再度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只能恼恨的在假山岩壁上,狠狠挥下一拳,“胭、脂、雪!”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根本就是用这样的话来搪塞自己,来拒绝自己!
因为以她的聪明,她不可能会蠢的看不出他现在的局势,她就是算准了,所以才这么说的。
越想越是怒火中烧,燕煜眸色一沉,双拳捏的咯咯作响,杀气腾腾的就要去追胭脂雪,“不识抬举的女人!”
如果他得不到,那就索性毁了她,亲手毁了她!
“殿下,息怒。”影突然横空出现,展臂挡在了暴走的燕煜面前,阻止燕煜的前进。
“还不给本宫滚开!”燕煜气愤的朝影挥出一掌。
然,在掌风还未触及到影时,影毫无所俱的迎视着燕煜,慢条斯理道:“如果殿下觉得现在的儿女情长,大的过二皇子燕卿突然被封为郡王,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图治突然被皇上撤职查办,影,绝不阻拦。”
要不是此次事出突然,且关系甚大,他是不会突然跑出来,为胭脂雪开脱的。
不过其次,也是因为亲眼亲身见识过胭脂雪的音杀,影心知太子若真要对胭脂雪动手,定不会是胭脂雪的对手,何况,现在身处的地方还是最是非的皇宫。
殿下身为太子,一言一行都在很多人的眼中,如果殿下真的杀了胭脂雪,又不知道,会被多少御史弹劾,闹出怎样的风雨。
“什么?!”燕煜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瞳孔缩紧,“燕卿那野.种被封了郡王?而图治却突然被皇上撤职查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
这么大的变故,燕煜自然无暇再顾忌胭脂雪了。
见燕煜对此事上了心,不再理会胭脂雪,影便放心的放下了手臂,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此事,还要从昨晚京都府尹抓了二皇子燕卿一事说起。”
“兆励他发什么神经,无缘无故的去抓燕卿那野.种做什么?”燕煜十分的不解与愠怒。
“这件事,恐怕是不能怪罪兆励大人的。据属下得知,是因为二皇子被一群商贩子给送进了京都府尹衙门的。”说到这,影的表情也起了一些微妙的疑惑。
“为的什么?”燕煜蹙了蹙眉。
“为了十两花灯银子。”影如实道。
燕煜啼笑皆非,“这群愚民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为了十两银子,敢上告一个当朝皇子。难道兆励那蠢货,没有告诉这群愚民,燕卿那野.种的真实身份?”
燕卿的生母是个平民,燕煜向来看不起燕卿,对燕卿隐瞒自己身份去和那些贱民玩一些所谓的‘亲民’游戏,向来也不以为然。他只觉得燕卿,骨子里流的就是平民的贱胚子血,着实污染了皇室的高贵血统。
影顿了顿,对太子总是看不起燕卿和平民百姓的心态有些不虞,眉峰蹙了蹙,“正因为这些百姓知道了二皇子的身份,才更加引起了暴动,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就因为二皇子的身份,而能欺压他们这些百姓,那他们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在皇上面前,告二皇子的御状。”
“这些贱民是不是疯了?”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燕煜有些奇了怪,“可就算是这样好了,这些愚民把燕卿告到了父皇那,父皇向来注重皇家颜面名声,更注重民.意,不是应当处置燕卿的吗?怎么,怎么还会突然封了郡王了?”
说到此,燕煜心里越发觉得自己的父皇可真是老了,愈发的糊涂了。
要不是父皇糊涂的总是纵容宽宥这些百姓,现在何至于能让几个百姓踩到了皇子的头上?简直是不知所谓,丢尽皇家高贵不可侵.犯的脸面!
就算燕煜再不喜燕卿,可燕卿好歹还是皇子,代表的依然是皇家子弟。如今听到堂堂一个皇子被一群泼皮百姓给欺压到了头上,怎么也不可能会痛快。
“皇上确实处罚了二皇子,让二皇子以百倍银两赔给那商贩。可二皇子两袖清风,在幽禁前,更是很多值当的东西都被没收缴入了国库,别说百两白银,就算是五十两,都还得东拼西凑一阵。所以,二皇子只得打起了卖掉府邸还债的主意。”说到此,影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而燕煜听到这,越来越觉得可笑,“堂堂一个皇子,连百两银钱都拿不出,穷的都要卖府邸了,你还真是堪比贱民呢燕卿!”
就这样还想跟他斗,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正因为二皇子要卖掉府邸偿债,才因此触动了皇上。”顿了顿,影的表情相当的严肃起来,“皇上说,一国皇子的府邸如何都不能卖,且二皇子的那幢府邸并不是新建,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卖了就等于打老祖宗的脸,绝对不可以卖。所以,皇上便让内务府出银子,替二皇子给那商贩还清了百两白银。”
“既然事已至此,不就该就此结束了,为何……。”燕卿越来越有点莫名其妙了,内务府掌管国库银子,以及后宫的一切支出费用,也绝无可能是因为拿不出百两银子,间接引发了事端。
影神色一动,“原来皇子的银钱月俸,都由内务府支出,可二皇子以前是郡王,出宫住进府邸后,也有了自己的封地,每年的封地收成,便是他郡王府银钱的来源,而内务府的规矩,自然是不会再给他发奉。然而年前因皇上削了爵位,罢免了封地,二皇子便再无银钱来源,内务府也不能再给一个被废的郡王银钱,所以……。”
“所以,左右衡量之下,父皇便只能恢复了燕卿的郡王身份,再将那块封地奉还给了燕卿。”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燕煜,不由脸色一变,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件小事,却会引发这样恶性循环的后果!
“殿下,难道您还看不出吗?皇上分明就是对二皇子此举不怒反喜,试问一个如此两袖清风,为人清廉的皇子,怎能不让皇上欢喜重用。”影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其中最关键的问题。
“哼,那又如何。父皇本就有了想要扶持燕卿那野种,好来削弱本宫势力的打算,此番作为,不过只是父皇替燕卿那野种找的一个可以正式上.位的借口而已。”燕煜冷嘲热讽道。
“就算如此,那也足以说明,二皇子他现在,或者说后面帮助二皇子的人,有多了解皇帝的心思,有多会盘算。竟然利用这样不起眼的一步棋,顷刻就为二皇子正名翻盘,更给了皇帝一个顺理成章让二皇子恢复爵位的台阶!”言及此,再看燕煜丝毫不上心的样子,影不免起了一丝忧虑。
他总是觉得,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当初害他们失去兵部这块肥肉,还步步为营让皇帝放出了二皇子燕卿的幕后黑手!
经影这么一分析,燕煜神情一振,看向脸上从未有过什么表情的影此刻脸上显现的忧虑,不禁双眸眯起,“你的意思是,这几次屡屡打击本宫的那股未知势力,已经投靠了燕卿?”
影不动声色,“不排除这个可能。”
燕煜面色一沉,心头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接着说。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会被撤职查办。”
“因随二皇子被削爵罢免已近半年之久,那块封地无人看管,导致颗粒无收,土质坏死,再翻新重用是,尚需一年半载。故,皇上说为了避免此种事情再度发生,便,赐了二皇子千两黄金,还着内务府,在三日内,赶出二皇子封王祭祀一切典礼,且要大肆操办。而图治以国库空虚为由,告罪无法支出银钱操办,而皇上却指出,各地上千万的税.银明明前些天才入库,绝无可能连个小小的祭祀典礼都操办不出,所以,皇上便怀疑内务府大臣图治,贪污舞弊。”语毕,影凝视起了燕煜。
“什么,万两黄金?还要在三日之内大肆操办祭祀封王典礼?!”终于明白了这其中来龙去脉的燕煜,面色有些微的泛白,因牙关紧咬,而发出咯咯的声音,“燕、卿……。”
“殿下,依属下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把前些天拿来交易的十万两黄金悄无声息的填回去,若再不填补,一旦大理寺卿查到最后,势必,是会查出图治是殿下您的人。”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内务府的银子,拿出来本就很不容易了,若再想填回去,还是在大理寺卿查办的时候填回去,就不仅仅只是难这么简单了。
而期间,一旦有丁点的变故,那太子与图治之间的关系,势必会暴露,继而,那就不再是图治贪污千万两国库.税.银,那么轻描淡写了。
“呵,呵呵……厉害,真是厉害啊,燕卿。”燕煜似没听见影的提议一样,竟低低的自顾笑了起来,还是抚掌大笑,“一件小小的花灯十两银子一案,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步步为营,直到牵扯出内务府库银……本宫可真不是一般的小看你了,燕……噗!”
话到最后,一口鲜血再也没人忍住,噗的喷了出来。
即便是常年不动声色没有表情的影,在看到燕煜吐血时,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搀扶,“殿下,息怒!”
“息怒?”燕煜低低一笑,用力的推开了影搀扶过来的双手,“没了图治,没了内务府,没了库银,你让本宫拿什么养活舅舅手下好不容易拉拢的十万兵马,那什么养活打通手下的那些大小官.员!”
这其中的严重性,身为燕煜身边首屈一指的谋士,影如何不知,但是,“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的身体,才最是要紧。没了图治,我们还可以扶持第二个,第三个!”
“对,对……。”身子摇晃了一下,燕煜伸手撑在了假山岩壁上,双眸紧紧闭上,“本宫能创造一个图治,就能创造第二个,第三个……。”
影抿唇不语,眉宇间,全是阴霾和戾气。
话虽如此,但他和殿下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图治一倒,即便皇帝查不出什么,也势必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再想弄第二个图治进去,谈何容易?
第一百二十章 斩断太子的臂膀
影抿唇不语,眉宇间,全是阴霾和戾气。
话虽如此,但他和殿下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图治一倒,即便皇帝查不出什么,也势必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再想弄第二个图治进去,谈何容易?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燕卿,在虎视眈眈蠹。
既然此事是由燕卿引起,那么内务府总管大臣空出来的这个空缺,燕卿的二皇子一党,还有燕卿身后那不知名的黑手,必定,也会紧盯这块肥缺不放髹!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殿下受过这样的重创,吃过这样的暗亏,简直就是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等等……
想到这,影突然眼睛一亮,眸色却转深,深得似如深渊,“燕王妃!”
就在前日,殿下还要让他小心,让他去提醒国.舅爷,因为殿下听胭脂雪亲口提及了国.舅那些秘辛,难道说……
这根本就是胭脂雪声东击西,表面意味深长的提及国.舅,让殿下以为她是不是对国舅有什么不轨企图,想要从中挑出什么把柄,其实,暗地里,却早就把主意打在了被太子殿下忽略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图治身上的诡计!
倘若,倘若真的是她,那这个女人的城府心思,就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日头渐渐西沉,夜色渐渐来临。
此刻,也是宾客渐渐归席之时。
牡丹园中,流水长宴,极尽奢华之能事。
对号入座的胭脂雪,又端了一杯薄酒在手,目光,却满是玩味的看着不远处,正被侍卫带走的几位娇小姐和两位半老徐娘,“流苏。”
旁边的流苏有些埋怨的睨了胭脂雪手里的酒杯一眼,然后,才把目光循着胭脂雪所及之处看了过去,嘴里啧啧叹息,“这几位小姐,是内务府总管大臣图治家的几位千金,那年纪大的,是图治的夫人和弟媳。奴婢适才从那些多嘴的宫女嘴里听说了,因为皇上今儿个查出这个图治贪污国.库.税.银,全家九族,都要被抓入大理寺卿的天牢呢!唉,想想这图家百年家世代代官.员,都是皇上的包衣奴才,皇上待他们可不薄,没想到他们却作出这等家贼的行径。啧,只可怜那些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怕是从此就要沦为最下等卑贱的官.妓了……。”
“他图治既然敢做,就该做好会有今天此等下场的准备。”抿了一口酒水,入口炙热,却让胭脂雪所说出的话,没有沾染半分的热度,冷的比平日更刺骨了三分。
“王妃……。”打了个哆嗦的流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突然有此冷酷感叹的胭脂雪。
“你这丫头,自己都是个小丫鬟的命,还有心情对别人的生存伤春悲秋。”噙着笑,胭脂雪戏谑的斜睇了流苏一眼。
见胭脂雪调侃自己,流苏适才那点子疑惑全都消失殆尽,嗔怪的哼了几声,“是,奴婢本就是奴婢命,哪里还能分出闲情去管别人的死活……。”
“你这矫情的死丫头。”笑骂一声,胭脂雪伸手在流苏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然后,放下了酒杯,低头开始夹起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低垂的双睫之下,一双冰蓝眸子里,幽光大盛。
幸而流苏只是个不通权谋朝堂的小丫鬟,就算有再多的聪明,也只能在后宅深宫的斗法之中有些用处。
若不然,她还真是怕这小丫头,从自己这里看出什么端倪。
不过,这一仗,她赢得漂亮,赢得舒心。
昨晚,她的点子,便就是在看到那些花灯时,就有了的。
皇城里的百姓可不比山高皇帝远的其它地方,这里的百姓可是在天子脚下生活,又有素来打着宽和仁爱旗号的皇帝陛下的庇佑倚仗,自是比其它地方的百姓更骄横胆大了几分。
所以,熟知子卿从不带银钱在身上的她,就在昨晚闹了这么一出。
没想到,这闹出的动静,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好,还要快。这老皇帝的雷利手段冷酷心肠,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呢。
燕煜啊,你如今少了内务府如此大的一个臂膀,一定,气的快要吐血了吧?
还有,皇后。
思及此,胭脂雪不由侧目,饶有兴味的斜睨向了牡丹园正北方,殿门紧闭的华清宫主殿。
你们母子不用着急,这才只是开胃菜,好戏啊,还在后头呢……
假山处。
听影突然提到胭脂雪,燕煜有些莫名,紧闭的眼睛睁开,袖子漫不经心的擦起了嘴角上的血迹,“无缘无故的,提起她做什么……。”
“殿下,您难道忘了,前日燕王妃无缘无故出现在了云渺茶楼,破坏了您的交易不说,还有意无意的说出了国.舅不可告人的秘辛。现在想想,殿下难道您不觉得可疑,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影直指其中的问题所在。
“你想说什么?”燕煜好笑的看了一眼影,“难道你想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一个常年养在深闺中的十八岁少女策划的?”
胭脂雪斗智斗勇后宫家宅的女人的本事他见识过,她的一身武功,他也粗略领教过,但这些都好说,因为她毕竟是在太傅府那样的深宅中长大,在他的姨母和那些姨娘斗来斗去的无硝烟战场中,多少会有耳濡目染。
她的武功自不必多说,毕竟有莫千寻那样曾经叱咤江湖一时的玄冥宫掌冥使在那摆着,就算她会音杀,也只能说是她怕是得过什么江湖高手的指点之类。
而这些东西,与朝堂上的权谋斗争完全不相干,这些东西向来只属于男人。所以,这些都是一码归一码,怎么就,能把她牵扯到这上来面呢?
而他燕煜所看重她的,就是她对其它女人的睿智手段,这以后,他一旦登基称帝,诺大的后宫,确实需要她这样的女人来掌控。
见燕煜丝毫不信胭脂雪会有争权夺势的野心家男子该有的城府手腕,影也没有再辩驳什么,毕竟他现在也只是起疑,手里没有丁点的证据,只得搁下,“现在宴席怕是已开,殿下还是先去参宴要紧,娘娘怕是也已经听说了图治一事,有您在场,多少能镇着点。”
燕煜点了点头,难看的面色有阴了三分,声音沉闷极了,“填补库银一事,就全权交由你处理了,做的干净点,还有……。”
说到这,目光锐利的撇向影,“图治。”
影目光一闪,抱拳作揖,“是!”
虽然图治对殿下忠心耿耿,可人一旦到了生死关头,只怕……
这个世间,还是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华清宫主殿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听到图治一家九族全被下狱的皇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内务府的图治,对自己的儿子,对自己儿子的宏图伟业代表的是什么意义!
“娘娘!”赵嬷嬷与前来报信的得喜公公被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扶。
“娘娘您要息怒,息怒啊娘娘!”一边将皇后扶上软榻,赵嬷嬷一边忧心忡忡的劝慰。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啊,我的煜儿……。”对于赵嬷嬷的劝慰,皇后根本就听不进去,两眼都有了泪花。
十万兵马的吃穿用度,千名大小官.员打通关系所需的银钱,每年每月消耗下来的数字,那可是天文数字!
没了内务府库银,她的煜儿拿什么去养这些人?这无异于是彻底断送了煜儿的前程根基啊!
见皇后神情已经恍惚,还不断在呓语,赵嬷嬷只觉不好,连忙呵斥得喜公公,“还不快去请太医令过来!”
得喜还没见过皇后被气成这样的时候,被吓得双腿哆嗦,万一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奴才是要被拿掉脑袋的!故,当即一边应着是,一边连滚带爬的出了主殿。
“没出息的东西!”见得喜如此,赵嬷嬷鄙夷的啐了一口。
牡丹园中。
“王妃姐姐,这可是在借酒浇愁么?”挺着肚子,在一路千金小姐自动唯恐不及而让开的道路上,水玲落趾高气昂的朝胭脂雪走来,脸上写满了快意。
胭脂雪啊,你也有尝到痛苦滋味的时候……
斟满一杯酒,举杯在唇前,胭脂雪眉飞色舞,侧头,睨向走来的水玲落,绛唇微勾,“愁?本王妃为何要愁?难道妹妹没看出来,姐姐我,这是在庆祝么?”
施施然落座在胭脂雪的旁坐,水玲落手臂懒懒撑在桌面,掌心托腮,笑靥娇若桃李,“大家都是女人,姐姐何必嘴硬呢。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了,要与自己的亲姐妹共侍一夫的羞辱呢?”
“妹妹说的是,说的……极是。”嘴角笑容加深,胭脂雪的眸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升起的宫灯火光的关系,竟跳动起了诡异的光芒。
水玲落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底被胭脂雪这样的眸光所摄,底气便泄了下去,笑容有点僵,“没关系,姐姐若想找人一诉愁肠,妹妹定会愿意洗耳恭听的。”
可我怕你不敢听啊,好妹妹……轻抿一口薄酒,指尖把玩起了紫玉做的酒杯,胭脂雪面露感激之色,“那可多谢妹妹好意了。”
水玲落张了张嘴,原还再想多说几句讽刺的话来刺激刺激胭脂雪,想在从中找到些许痛快,没曾想,园子外,忽然传来了太监传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皇帝身边最得意的得福公公,声音恐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不比年轻小太监的嗓子尖细,比较沉淀,比较让人耳朵舒服。
刚刚才纷纷落席的男男女女们都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前牡丹园的进口处,朝那抹缓缓走来的明黄身影行跪拜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前莺歌燕语一片如火如荼的氛围,被皇帝突然的降临,而击散的溃不成军。
百花宴,自古以来都是由后宫操持,毕竟这种拉媒牵红线的事情,还是后宫的女人出面会比较妥当。
所以,每年一度的百花节百花宴,皇帝基本都不会前来,王孙大臣也不会,来的,都是些青年才俊,还有各府的女眷夫人。
但皇帝今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百花宴,再者,皇帝又刚刚才把一个伺候皇家几朝几代的包衣大臣一家子全下了大狱,现在皇帝的突然出现,如何不让参宴的一干人等胆战心惊?
青年才俊的男子倒还好些,毕竟都是些即将步入仕途的王孙公子们,这点胆量要是都没有,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为官?
只可怜了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深闺命妇和小姐们,各个吓得花容失色了不说,还是满脸的担忧和冷汗,恨不得把自家的闺女千金的面容全都遮掩起来,唯恐被皇帝看见,更被皇帝看上。
如今皇帝已经五十有二,虽不能说老态,但也确实正在步入高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谁知道皇帝还能有几个春.秋,谁又知道现在暗潮汹涌的皇子们又在对皇帝身下那把龙椅打的什么主意?
何况,现在来的都是些心疼自家女儿的妇人,她们不懂什么前.朝后宫的牵涉利益,她们只希望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归宿,那深宫六院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小命不保,这要她们怎么舍得,让自家女儿往火坑里跳?
总而言之,就算真被皇帝看上,集齐寵爱于一身,又能聪明的明哲保身,光耀家族门楣,可那又如何?
这样的光荣能维持多久?
即便这些深闺命妇不懂朝政,却也不会蠢的不明白,一旦新帝登基,现在所有的格局和形式将会被彻底洗牌,到时候,只怕现在的荣耀,将会变成之后的利刃!
相信哪个皇帝登位,都只会重用自己的人,对前代皇帝所寵的世族势力,只怕更是忌惮和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皇位高枕无忧。
如此种种缘由,这里但凡有点脑子的各家命妇,都会惶恐不安,都希望皇帝的视线,千万不要落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各位平身,该如何热闹,还如何热闹。”边朝宴席走来的皇帝,边笑呵呵的说道,语气十分的和善,一点也听不出,之前是有刚刚发过雷霆之怒,将自己信任的家臣奴才打入天牢的事情。
看来图治一事,已经彻底的让皇帝警铃大作了呢……福身跪地的胭脂雪,此刻低垂的脸上,满是无声的笑靥。
“谢主隆恩!”众人齐声应了,纷纷从地上起身,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皇帝刚到皇后已经准备好的凤座前时,那些手脚麻利的太监们,便已经将皇帝稍小些的金龙驾云的龙椅搬到了皇后的凤座一侧。
皇帝一撩袍摆,施施然落座,侧目看向旁边空空如也的凤座,“怎的到了这般时辰,还不见皇后?”
底下众人闻言,一片死寂的安静,没有一人回答。
因为无人回答,站在龙椅旁边的得福公公赶紧上前,打着笑脸弯腰在皇帝耳边轻声道:“奴才这就去请。”
“皇后好大的威风,本该由她操持的宴席,现在却还要让人去对她三请四请,这是身为一国皇后的礼仪之道吗。”皇帝面色一沉,声音透出几分不虞。
没想到皇帝会当着这么多‘闲杂人等’的面数落皇后,在场的这些‘闲杂人等’,就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胭脂雪倒是眉梢挑了挑,绛唇勾翘。
果然,皇帝第一个怀疑图治背后的主谋对象,就是燕煜。
哪怕现在燕煜拼尽了全力填补漏洞,用尽方法让图治闭嘴,可终究还是逃不过,皇帝的怀疑。
图治不过只是一个奴才,如何有那么大的胆量来侵吞内务府的库银?如果说没有人指使,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而现在放眼整个大燕,能支使到图治这样皇帝身边家臣的,能有如此实力,有如此胆量的,除了现在一人独大的太子燕煜,还能有谁?
当然,原本皇帝是可以怀疑二皇子燕卿的,但是,在今天燕卿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买盏花灯还被百姓状告的事故前提下,这样穷的都要砸锅卖铁的燕卿,皇帝还怎么可能会起疑?
其次的大皇子燕王,燕楚,一个傻子,能翻出这样的风浪,这不是让人啼笑皆非么?
而五皇子燕陌,母亲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陪嫁丫鬟而来,没有任何的母族势力,其人更是纨绔不羁,整日的在江湖上漂泊闯荡,朝中之事朝中大臣从未有半点的沾染,又如何来的能力能驱使图治那样的二品大员?
其余的皇子都还十分的年幼,生母也都位分不高,更是没有半点的可能。
故而,皇帝当先不怀疑你燕煜,那皇帝这几十年的位子,当真就要白坐了。
现在皇帝前来,挑你们母子的刺是小,给你燕煜赐一门让皇帝放心的婚事也只是其次,来阻止你燕煜靠联姻来拉拢在场这些即将步入仕途的青年才子,才是大。
啊……真想现在就看看,被连番打击的燕煜你,究竟,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再想到刚才在假山那里,燕煜敢对自己所起的企图心,胭脂雪就觉得很好笑,好笑极了。
旁坐的水玲落刚从皇帝突然来参宴的惊诧中回过了神,眼角余光瞥见又继续品酒的胭脂雪,嘴角那抹勾起的笑甚是渗人,不禁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心中不由打了个突。
这个胭脂雪,到底在笑什么?为什么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与那该死的赵嬷嬷所说南辕北辙?
不是说这死狐狸精伤心欲绝吗?为什么她还笑的这么开心,这么诡异?
感觉到了水玲落既奇怪又阴冷的视线,胭脂雪幽幽转头,冲水玲落举了举手中酒杯,嫣然一笑。
水玲落甚觉胭脂雪这笑极为怪异而刺眼,强忍恨不得扑上去撕碎的冲动,捏紧了手里的筷子,冷哼一声。
大概是现在的气氛太安静了,以至于水玲落这样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竟是相当的掷地有声。
这让上座本就脸色不好的皇帝,耳尖的听了见,锐利的目光,一下子就射在了水玲落的身上,“太子的寵姬,你不是在关紧闭么。”
由于皇帝的视线实在过于强势,何况现在东宫前来参宴的就只有水玲落一人,水玲落自然知道皇帝说的不会是别人,便立刻离座,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颤抖,“是……是皇后娘娘爱护皇长孙心切,陵落才能得娘娘怜悯,被娘娘特赦……。”
“既然皇后疼惜皇长孙,那就该好好在东宫将养,来这百花宴凑什么热闹。”皇帝看陵落的目光愈加的不善和厌烦。
他老人家本就对太子没什么欢喜,自然对水玲落肚子里所谓的皇长孙更没有多少的期待,只是老祖宗的规矩摆在那,他多少还是要上点心的。
不过,此番皇帝的短短几句话,已经令在座诸人浮想联翩。
这第一句,皇帝明摆着是戳中重点,指出水玲落现在不过是母凭子贵,就是靠这个肚子来博皇后的同情,分明是在暗指水玲落居心不良。这第二句,皇帝上回的口谕还在,分明就是要提醒水玲落,好好把皇长孙养好了生下来,这才能早点履行口谕,早些为上次中伤燕王妃与夕妃一事付出代价,以死谢罪。
而这第三句,那可就有些有趣了,这皇帝话里的意思,说水玲落来百花宴凑热闹,潜台词,就是意指水玲落不甘寂寞,已嫁做人妇身怀六甲,却还要出来抛头露脸,来这种未嫁的男男女女的联姻场合,着实的不守妇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幸灾乐祸的落到了只有一人跪地的水玲落身上。
倒是只有胭脂雪,根本懒得去看水玲落,只有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弧度。
皇帝这样不轻不重的三句话,表面似没有什么罪责之意,可水玲落这般聪明,怎会听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立时,水玲落便已经花容失色,全身冷汗淋漓,被这么多人的讥诮目光洗礼,自尊心更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是,陵落这就……。”
“臣妾参见陛下。”闻讯皇帝来了的皇后,在吞下一颗参茸丸后,强制起了身,慌忙赶了过来。
“百花宴素来都是由皇后你在操持,不过,依朕看,皇后如今是力不从心了,不如以后就交给如妃打理。”皇帝目光不善的看了一眼跪在了自己脚边的皇后,只是这一眼而已,再也不愿多看。
皇后身子一颤,暗暗一咬牙,然后缓缓抬头,双目含泪,“陛下说的是,臣妾最近身子总是不好,确实是,力不从心了……。”
“你怎么了?”皇帝挑了挑眉,听闻此言,才不得不再次看向了皇后。只见皇后抬起的保养得宜的脸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不由又多加了一句问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太医怎么说的。”
说到这,不待皇后回答,皇帝就朝身边的得福公公招了招手,语气看似关切,却透着股意味深长,“你去将太医令请来,给皇后好生的瞧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胭脂香大闹筵席
“你怎么了?”皇帝挑了挑眉,听闻此言,才不得不再次看向了皇后。只见皇后抬起的保养得宜的脸很是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不由又多加了一句问候,“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太医怎么说的。蠹”
说到这,不待皇后回答,皇帝就朝身边的得福公公招了招手,语气看似关切,却透着股意味深长,“你去将太医令请来,给皇后好生的瞧瞧。”
不等得福领命,皇后忙道:“臣妾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何必劳动年事已高的太医令,只是小毛病罢了,臣妾多谢陛下关切。”
“皇后乃一国之母,凤体金贵无比,即便是小小风寒,也并非小事,得福……。”皇帝不为所动,铁了心依旧招了得福公公下去执行吩咐。
闻言,皇后一个激灵,连忙阻止,“陛下,臣妾已经大好了,真的无需太医前来……。”
如果太医一来,势必会将她是气急攻心的病因吐露,到时,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定会起什么联想。
届时肯定会觉得,他前脚才将图治一家治罪,她皇后后脚就气急攻心病倒,这分明就是…髹…
“皇后。”皇帝突然脸色一变,声音斗沉,“你左右都不肯看太医,是不想接受朕的好意,要和朕生分了。还是……。”
“还请父皇不要怪罪母后。”姗姗来迟的燕煜,从园子外疾步走了进来,到得皇帝膝下,扑通跪地,“实在是因为母后有难言之隐,恐说了出来,会惹父皇不快,所以才。”
你们母子还真是一波又一波的及时雨呢,燕煜……淡淡的看着跪倒在皇帝膝下毕恭毕敬的燕煜,胭脂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哦?难言之隐……。”皇帝唇畔扬起一抹似笑非笑,“无妨,朕赦皇后无罪。”
皇后的脸色愈加惨白,微微侧头看向燕煜,眼神十分的震惊和不知所措。她的煜儿是疯了不成,难道真要让她向皇帝吐露实情不成?!
这时,燕煜一脸心疼的看向自己的生母皇后,“母后,既然父皇如此说了,您便告诉了父皇吧。虽然夕妃前几日诞下小皇弟是喜事,您怕冲了喜气,这才将您昨儿小产之事瞒了下来,可父皇毕竟是那无缘到这世间的皇弟皇妹的生身父亲,是有这个权利知道的。”
“什么?”皇帝闻声陡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皇后,“你昨日小产了?什么时候有的?为何不告知与朕。”
皇后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的煜儿既然会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
皇后心里苦笑,煜儿这招分明是想让她在皇上面前复寵,毕竟,皇上这几次事件之后,多少对她产生了芥蒂和厌烦,她又不年轻了,又不能像那些新晋的妃嫔一样用美貌博得圣寵,所以,只能在皇帝不得不在意的子嗣上做文章。
“皇上,臣妾如今已是年老色衰的年纪,太医也说了,因早年间生下楚儿时,臣妾的身子受了损,后来生下煜儿就已经十分的不易,何况现在年纪摆在这儿,这无福的孩子,是生不下来的……。”皇后眼中浮现淡淡的失落和伤怀,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可即便如此,你也该告诉朕啊。”再不复刚才冷漠相对的样子,皇帝倒是有些紧张的起身下了龙椅,亲自去将皇后搀扶了起来。
纵然质疑皇后,纵然皇后没能生下这个孩子,可怀上龙脉就是有功之臣,皇帝不得不关切。
“臣妾怕这小产不吉利,会冲撞了夕妃诞下皇子之喜,所以臣妾才……。”皇后面带愧色,眼里隐有泪光闪动,却始终隐忍,拿出身为皇后的谦恭端庄的大家风范,“还请陛下恕罪。”
“朕岂会怪你,你也莫要瞒着了,这就让几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保重身子才最要紧。”搀扶着皇后落坐在旁边的凤座之上,皇帝的目光闪了闪,十分关切的宽慰道。
“臣妾,都听皇上的……。”瞥见自己儿子投来的安心眼神,皇后感激的承下皇帝的‘情’,双拳却在袖中捏紧。
皇上要让好几个太医看诊,表面是对她的无上关心,可她心里很清楚,皇上这分明就是怀疑她,唯恐她搞鬼,所以一个太医不够,还要多让几个太医看看清楚。
呵,煜儿啊,你父皇已经对你的母后凉薄至此,母后还去博什么寵爱,这有什么意思?
把戏看到这,在场诸人都是不胜唏嘘。
不是唏嘘皇后已经四十有三的年纪还能怀上子嗣,只是唏嘘皇后那无缘生下的小产之子。
皇后育有两子,一个是战场战神,被燕国人人尊敬的燕王,而另一个更是这燕国下一代的帝王,储君太子。
若这小产之子又是一个皇子,那又会是怎样的人中之龙?
不过,唯独,胭脂雪同水玲落,现在是冷笑连连的。
胭脂雪冷笑燕煜太会算计,知道图治事发,即便没有证据,皇帝首个怀疑对象就会是自己,必定回来百花宴兴师问罪,故而,才想出这种对策,打龙脉子嗣的牌。
这一招,虽然皇后没能生下那所谓的‘皇嗣’,但皇帝会看在这个死去的皇嗣份上,一定会对皇后宽宥不少,再加上皇后如此的精湛演技,来了这么一出国母风范的戏码,皇帝更是会对其冰释前嫌。
当然,前提是,皇后这所谓的小产之子,是切实存在的。
不过,燕煜既然敢这么欺君罔上,定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接下来的结果,早就已成定局。
果然不出所料,在得福公公带来的三位在太医院颇为德高望重的太医为皇后切脉下,都落实了皇后确实小产之状。
这疑虑一消除,皇帝对皇后的关切,就多了几分真实的成份,“得福,吩咐御膳房给夕妃的补品菜式再做同样的一份给皇后,再让织造房给皇后多做些匹配皇后的衣物首饰,朕瞧着皇后身上这套九凤翱翔的衣物首饰都是前几年的了,皇后统领六宫辛苦节俭,其它妃嫔日日都是新衣首饰,皇后却这般清苦,这怎么行。”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得福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多谢陛下体恤臣妾。”皇后感激的不行,“这些臣妾都不要,臣妾只希望陛下可以宽恕落妃的无礼之罪,毕竟,身怀六甲的辛苦,臣妾是深有体会的。臣妾原只是想让落妃到这疏散疏散心情和身子,好为几月后能顺利诞下皇长孙,万不是她有心来这抛投露脸的,还请陛下,要怪就怪臣妾思虑不周吧。”
“原来如此。”皇帝仍旧目露不喜之色的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水玲落一眼,“既然皇后自己身子不快都还要想着为你求情,那看在你身怀皇孙辛苦的份上,朕这次,就再饶你一次。女诫里的三从四德,就罚你抄写千遍,以儆效尤吧。”
“多谢皇上宽宏。”水玲落赶紧谢恩,在青禾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了身,两腿颤抖着,踉跄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胭脂雪挑眉,看来这对婆媳,还真是感情甚笃呢。皇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却还屡屡对水玲落伸出援手,此情,可真是令人喟叹啊……
水玲落斜睨胭脂雪一眼,但见胭脂雪嘴角勾着戏谑的弧度,心知她现在不知怎样的嘲笑自己。
她恨不得现在就撕烂胭脂雪那笑脸,但是膝盖上的疼痛却提醒着她适才的劫后重生。
若是现在再出什么举动,只会惹得皇帝对自己愈加不满,届时,恐怕就要引来杀身之祸了。
所以她只能忍,强忍。
眼角瞥见水玲落对自己想发作却不得发作而气急败坏的样子,胭脂雪微微偏头,对水玲落嫣然一笑,声音压低的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妹妹可要保重。”
这个小插曲妹妹都受不住,那马上就要上演的好戏,只怕是要……
“姨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就要结束,宴席可以开始,赐婚这个正题也要进行的时候,一声骄横尖利的女子哭闹声,又再度打破了这份平和。
好戏,开始了……斜睇了对面坐着的脸色发白的六姨娘一眼,轻摇了摇酒杯中重新斟上的西域葡萄酒,垂眸望着这血红的酒酿,胭脂雪嘴角微微上翘,大概是嘴角沾染了星点血红酒渍的关系,她这抹勾唇,就像是吸血魔鬼的笑容。
坐在旁桌的水玲落偏头看向外头声音的来源时,恰好也将胭脂雪嘴角这抹带血的弧度收入眼底,浑身都是忍不住的一个哆嗦。
这个胭脂雪,怎么阴森森的像个女鬼一样?
在水玲落犯嘀咕的时候,那上座的,正在皇帝搀扶下坐回凤座的皇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转头看向了带着吵闹声进了来的人,眉峰一蹙,“香儿?”
坐在另一桌上,正与几位年轻才子攀谈甚欢的胭博渊,几乎是从位子上跳了起来的,老眼瞪大,满面惊怒,“香儿!”
“你们这些贱奴才放开我,快放开我!!”被几个拦着不让进的胭脂香非要冲撞进牡丹园,衣着凌乱,发髻散乱,且一脸愤怒的她,简直就像个闹市的市井小泼妇。
这副模样的胭脂香落入各位在座的诸位眼里,女子们皆是讥讽鄙夷,满面嘲讽,男子们有的是恍然大悟,有的怜香惜玉。
可碍于现在这百花宴上有皇帝皇后,还有诸位皇子坐镇,这些公子小姐们,都不敢太露自己的神情反应。
皇帝扫了一眼诧异的皇后,又看了一眼下座都站了起来的胭博渊,面色有些不好看,明明已经想到了什么,却故作沉声一问,“何人在此喧哗,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不快拖出去掌嘴!”
一听皇帝这话,皇后连忙央求的看向了皇帝,“陛下,这是臣妾的侄女,太傅大人的六女胭脂香。她年纪小不懂事,定不是故意闹场,怕是有什么急事来见臣妾的,还望陛下饶恕她的无礼。”
见到现在前来的胭脂香,样子虽然丢脸难看了点,但分明就是龙精虎猛的,哪里有露半点病态的样子?
皇后不是蠢人,再见胭博渊那无比紧张的样子,心知这事不简单。绝非胭博渊所说的,她的妹妹窦箫岚和两个女儿感染瘟疫卧病在榻。
“太傅大人的六女?”皇帝不悦的目光落到了下座的胭博渊身上,“是不是,七公主的那个伴读?”
“请皇上恕罪!”反应过来的胭博渊立即朝皇帝跪下,老脸布满愧色,“小女前日因得了魇症,行为疯癫,所以才被微臣关在家中不让外出,唯恐闹出什么乱子。没曾想,却不知怎么跑了出来,还到了华清宫闹将,实在是微臣罪过!”
“父亲!”没想到自己的生父居然会如此诽谤自己是个疯子的胭脂香,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皇后凤目一眯,“太傅大人,您不是与本宫说,香儿与雨儿,还有本宫的妹妹,您的夫人,都是得了瘟疫么?现在却又改陈词,说本宫的香儿得了魇症。到底哪个是真?”
当真皇帝的面,皇后还是没敢对平时一样使唤奴才的不客气,免得皇帝以为她在胭博渊这个一品大臣面前,比他皇帝还要威风。
“回娘娘的话。”胭博渊倒是不慌不乱,渐渐趋于镇定,“微臣不是有意欺瞒娘娘,实在是……微臣毕竟乃一国一品大臣,若是家中传出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种话,必会惹百姓非议。届时,微臣名声是小,可万一玷污了朝臣二字的颜面,有损了国体,才是大。”
“爱卿顾忌的是。”皇帝欣然点头,对胭博渊的眼神渐渐和善了起来,没有人看到,皇帝眼底划过的一缕兴味的精光。
别人没看见,可眼尖的胭脂雪,却看得分明。
皇后太子,若是和胭博渊起了内讧,皇帝现在可比谁,都要乐见其成。
皇帝都这么说了,皇后只得把质疑咽进腹中,犀利的眼睛瞪在了胭博渊身上,恨不得将胭博渊给戳穿了。
“为免小女扫了各位雅兴,微臣这就带她离开,还望皇上能恕微臣无礼之罪。”无视皇后锐利的目光,胭博渊向皇帝请求道。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挥手开金口答应,那厢被侍卫团团围住的胭脂香,又疯闹了起来。
“父亲,你怎么可以如此诽谤女儿,怎么可以说女儿疯了?你是不是才疯了!!”怒火中烧的胭脂香眼看自己就要被撵出去,又要被关在太傅府里,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嚷起来,“为了包庇六姨娘那个狐狸精害死母亲,你居然不惜让女儿名声扫地,你……。”
“住口!”胭博渊从地上跳了起来,震怒的朝被侍卫们堵在了牡丹园门前的胭脂香疾走过去,“皇上面前,你还敢如此疯言疯语,就算你是得了魇症,为父也非打死你不可!”
听胭博渊居然出言威胁自己,还要打死自己,胭脂香脑子里最后那一根紧绷的弦,砰的断了,指着胭博渊张口就骂,“胭博渊!你这丧心病狂的老东西,你这么包庇六姨娘那贱人害死我的母亲,现在还要打死我这个女儿,你简直就不是人!”
啪的一声,气急攻心的胭博渊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胭脂香的脸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你,你这个孽.畜!”
作壁上观的诸人听到看到这一幕,起先从惊呆了,然后都露出了新鲜的玩味目光,笑容都着实有些绷不住了。
倒是有些适才被胭博渊一套套说词下,欲有拜入胭博渊门下的青年才子们,都不由露出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想到站在文人才学之巅德高望重的太傅大人,居然教养出了这样道德败坏的女儿,哪怕真是因为胭脂香疯了才会口出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却仍然让他们都不得不怀疑太傅大人的教育方式。
试问一个连自己的女儿都教养不好的人,何以能为他们拜服瞻仰之师?
独独皇后和太子,都没把胭脂香疯言疯语的重点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上,而是将胭脂香话里的那句‘母亲被害死’收进了耳中。
皇后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震惊的看向胭脂香,“香儿,你,你刚才说什么?!”
胭脂香有没有疯,皇后不傻,她怎么可能没看出来?
一听皇后提到自己,原本还在恼火胭博渊给了自己一巴掌的胭脂香,立马又尖着嗓子冲皇后的那方满眼放光的大喊,“姨母,姨母你要相信香儿啊!香儿没疯,真的没疯,是父亲他疯了!他居然包庇害死我母亲的六姨娘,还把我和二姐关了起来,父亲才是真的疯了啊姨母!!”
胭博渊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开口为自己辩驳,“皇后娘娘,你莫要听小女混说,她……。”
“那本宫就亲眼上你太傅府上瞧瞧,本宫妹妹是否生还如何,太傅大人!”皇后此时不再顾忌自己一国皇后的身份体面,对着胭博渊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皇后娘娘!”眼见皇后如此盛气凌人,胭博渊一震,万千思绪皆在心头翻滚。
他心知,如果真说窦箫岚真的死了,不但只是他要丁忧三年不能再上朝履行官职,一府女儿还要为窦箫岚这个荡.妇守孝三年不得出嫁,只怕皇后更会对窦箫岚的死因拿捏不放,一直追查到底,届时,这个天大的谎言一旦戳破,就将会与皇后彻底闹崩。
一旦失了皇后的信任,他胭博渊就算现在不会和太子分崩离析,可一旦太子上位之日,以这母子心狠手辣的个性,那必是他胭博渊会为窦箫岚偿命之时!
“太傅大人,您不敢了么?”关系自己胞妹的生死真相,皇后再顾不得会不会与胭博渊撕破脸,语气逼人,俨然不是一个国母该对一朝大臣的语气和态度。
旁观的皇帝只是不虞的眯了眯眼睛,却并不插嘴,甚至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在看戏般,自顾喝起了酒。
太子燕煜见此情形,暗忖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还会称了别人的心,于是,他上前插话,宽慰皇后,“母亲,这些毕竟都是家事,莫让大家再看了笑话,还是请太傅大人堂中一叙的好。”
此刻皇后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听自己儿子这番劝告,清明有一丝回笼,再看周围在座的所有人一脸看戏的样子,便要答应下来。
然,胭博渊却突然开口拒绝,神色变得凌厉,面上甚至带了一丝屈辱,“太子殿下好意,微臣心领了!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为了微臣的清白,有些话,微臣也不得不说了。”
笑话,胭脂香这个逆女的话已经传进了在座这么多有头有脸之人的耳朵里,明天势必更会传遍整个京都!
到时候,他胭博渊养女不教,包庇纵容妾室杀害正妻的流言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届时,不管此流言的真假,他胭博渊的一世清明的名声,势必会化为乌有!
名声尽毁的他,以后不但会在整个朝廷的抬不起头,甚至还会影响天下士子对他这个太傅的人格产生想法。
失了天下士子之心,再无人支持,他胭博渊往后的前途,也将付诸一炬!
“太傅大人,你到底想怎样?”皇后平息下的怒火,再次被挑了起来。
这个胭博渊到底想干什么?真想要同他们母子翻脸闹掰了不成?
“微臣不想如何,微臣只想说出真相。”胭博渊一副义愤填膺状,“既然娘娘如此想知道舍妹去了何处,微臣现下也顾不得颜面是否尽失,就且告诉娘娘。”
说到这,眼含失望痛恨,一脸愤慨,“舍妹金屋藏娇,与云裳戏班的当家花旦聂云衣暗通款曲,于昨晚弃子女不顾,双双私.奔逃离了京都……。”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什么?太傅刚才说什么?!
他的夫人,皇后的亲胞妹,居然窝藏戏子偷.情,然后私奔了?!
胭脂雪笑看了一眼胭博渊。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看来胭博渊这老狐狸,是要舍男子尊严不顾,也要顾及天下士子对他的敬重追崇之心了呢。
也是,孰轻孰重,这老狐狸可比谁都清楚。
与其不清不楚让人猜忌他当朝太傅人品有问题,并非传言所说那般清高良善之人,倒不如,只丢一丢男人的颜面。
再说了,如果承认了窦箫岚死了,不但还会引起皇后太子这对多疑母子的疑心,势必追查窦箫岚死因到底,更会让他胭博渊丁忧三年不能在朝为官,更会害的胭博渊正指望‘卖钱’的诸位女儿守孝守节,从而不能嫁人,都得变成老姑娘。
没办法,谁让窦箫岚可是皇亲国戚,又是位高的一品夫人呢?
胭博渊这么精明,怎会算不出哪边的轻重?
没想到胭博渊居然如此毫不避讳在场这么多人,说出这样污秽之事,皇后都震住了,“你……你怎能如此说,本宫的箫岚妹妹怎么可能会……。”
“娘娘,明人不说暗话,舍妹会不会,有没有,您心知肚明。”胭博渊毫无所俱的迎视皇后,角色完全颠倒,他已成咄咄逼人的这一方。
“本宫……。”皇后被胭博渊的目光看的一阵心虚,的确,这件事,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她只是不相信自己那胆小的妹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眼见胭博渊与皇后内斗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看足了兴头,何况再闹将下去,就要伤及皇家面子了,所以一直都没开口的皇帝,终于开口了,“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要事,等宴会结束了,皇后和太傅,还是再找合适时机解决的好。”
皇帝这么一说,可解了皇后和太傅两方的尴尬,两边正好顺着台阶下,没有再多言,纷纷称是。
而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的胭脂香,几乎都是惊呆了。
事情居然会是这样?事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指着胭博渊,胭脂香这回真的有点疯癫了,“你说谎,你说谎!!”
这一次,胭博渊一改之前的盛怒模样,一脸愧疚,老眼含泪的看向自己的女儿,“香儿,不要怪为父,为父原本是想保住一家的颜面,为了不让你们受伤,所以,所以才制造了你母亲之死的假象,都是为父不好,为父对不住你们姊妹啊……。”
此番,胭博渊语带哽咽,老眼含泪的模样,让在场看戏的诸人不但再没有想嘲讽胭博渊的心思,反倒,对胭博渊产生了一丝同情,而自然而然,对那私奔的窦箫岚,和对这毫无道德礼孝的胭脂香,都甚为不耻和鄙夷。
试问一个男子,又是太傅这样德高望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怎会顽笑自己妻子跟别人跑了这种丢尽脸面之事?
这个胭脂香,不但不安慰自己伤心的老父,还要如此没有尊卑长幼的质疑,简直,简直枉为人女!
这也不怪乎,有那样道德沦丧的生母,才会生养出这样胚子的女儿!
这样女儿,恐怕太傅大人再有本事,再有好的品性,怕也是难以教养。
“香儿,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你的修养都到哪里去了?真要让姨母对你失望了不成。”一脸严肃的皇后,蓦地出言制止胭脂香,视线扫了一眼男宾席上,都面色不喜的诸位才俊公子,遂,眼带警告和愠怒瞪向胭脂香。
这个脑子愚钝的侄女,再这么闹下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还要不要嫁人?
“可是……。”胭脂香不甘的咬了咬唇,还想辩驳,昨晚那场大火她可是历历在目,让她如何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与戏子私奔,而不是被烧死了?
“表妹,听表哥的话,有什么话,回头再说。”燕煜出言宽慰,迎向胭脂香眼睛里,却带着阴鸷。遂,起身朝皇后皇帝施以一礼,“想必表妹受惊不轻,还是儿臣先送表妹回府修养为好。”
皇帝事不关己的随意点了点头。
皇后则揉着欲裂的额头,懒懒的甩了甩袖子,“去吧……。”
她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好好的一场宴席,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如今脸面已经丢尽了,煜儿臂膀又失了一条图治,她可绝不容许这宴席被胭脂香这个蠢货给毁了!
一听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要把自己送走,胭脂香一慌,不断的摇头,“不,我不走,我不走,我没疯,我没疯啊姨母表哥……。”
为了进宫,为了能参加这次百花宴,为了给自己母亲伸冤,她可是历尽了千辛万苦,为了进宫差点连小命都丧失在了那些侍卫的手里!
她怎能甘心,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表妹,听话!”已经离席走到了胭脂香面前的燕煜,扫了一眼在一旁老泪纵横装可怜的胭博渊后,便不耐烦的抓起胭脂香的手腕,就往宫外拉走。
“放开我表哥,放开我……。”胭脂香一边请求,一边死命犟着不肯走。此番拉拉扯扯的模样,确实与疯婆子并无二致了。
胭博渊与皇后俱是一脸失望的看着被拖走的胭脂香,长叹了一口气。
这个香儿,真是太蠢了。
扶不起的阿斗啊……
眼见自己就要被拖走了,根本半点也拗不过身怀武艺的太子,且又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好话,胭脂香不由一阵的绝望,把求救的视线投给坐在席上的往日的好友和一些仰慕自己的公子,却见他们现在要不都视若无睹,要不都幸灾乐祸,心里不由的愤怒极了,然而在视线扫到一抹月白优雅身影时,她双眼一亮,大叫了起来,“子卿哥哥,救救香儿,你救救香儿啊!”
诸人一听到胭脂香这喊声,登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今晚刚被复了郡王之位的燕卿,不由一阵唏嘘。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落幕的戏码,居然还能这么精彩!
这个趾高气昂从来都不别人放在眼里的胭脂香,那倒追二皇子燕卿的流言故事,可是众人皆知的。
这种关头,胭脂香居然求救于二皇子燕卿,真不知道,二皇子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还真是好奇啊。
别说这些多事之人了,就连听到胭脂香这一嗓子的胭脂雪,都不由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到了燕卿的身上。
然而。
燕卿根本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吃菜品茶,整个人,就像入定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皮囊在这,魂却丢了。
即使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诸人还是对二皇子燕卿如此冷漠的心肠,不由一阵唏嘘。
好歹胭脂香也追了这二皇子这么些年了,二皇子居然半点反应都不给,简直把胭脂香当成了空气,啧啧……够绝情,够无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落妃的前夫归来
即使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诸人还是对二皇子燕卿如此冷漠的心肠,不由一阵唏嘘。
好歹胭脂香也追了这二皇子这么些年了,二皇子居然半点反应都不给,简直把胭脂香当成了空气,啧啧……够绝情,够无心。
没想到燕卿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胭脂香,傻了,彻底的懵了,眼睛里终于有了碎光闪动的泪水,“子卿……哥哥……。蠹”
她豁出一切,就为今天来见他,就为今天能被赐婚嫁给他,可他呢,却混不在意,却连半个正眼都没有…髹…
子卿子卿,你为何如此的冷血无情?
我胭脂香舍掉一切,为什么却连你一个眼神都换不到?为什么!
胭脂雪一挑眉角,将子卿的淡漠无情的反应收进眼底,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遂,对站在身侧的流苏做了个手势。
流苏见了,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然后,掩嘴怪叫了一声,“太子殿下,您的怀里丢出东西了!”
流苏这声怪叫,让很多人都很诧异,视线下意识的,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脸莫名的太子。
这些人里,还包括了一个晚上都在警惕胭脂雪的水玲落。
见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太子燕煜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去,只见揉成一团的布帛确实掉在自己的脚下。
燕煜眸光一闪,警惕的将布帛捡了起来,然后急切的一把抖开。
然而,没想到,布帛里并非如他所想,是抖落出了什么东西,而只是单纯的一块布。
不不,不对!燕煜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团布帛居然,居然是一块肚.兜!
众人在布帛抖落开的时候,也看得清楚。待看见是一女子的肚.兜时,公子们的视线都变得玩味,而小姐们的视线,都变得失望。
谁都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会把一个女人的肚.兜随身带在身上,且还带进了宫里,啧啧……真是风.流啊,风.流。
看来,以后冠在五皇子燕陌头上的风.流皇子的称号,就要移交给他们的太子殿下了。
就在诸人唏嘘,皇帝和皇后都面露不虞之色之时,那胭脂香突然又怪叫一声,“表哥,我的肚.兜怎么会在你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再度哗然。
他们没有耳背听错吧?那是胭脂香这个疯婆子的肚.兜!
那这么说,太子和胭脂香……
想到这,众人变得暧味的视线,就落到了两人的身上。
只有皇帝皇后,胭博渊,以及水玲落,俱是神情陡变。
燕煜面色一变,顿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扔了手里的肚.兜,呵斥胭脂香,“休得胡言!”
又被无端呵斥的胭脂香极为不服,连忙把扔到了地上的肚.兜捡起,然后指着肚.兜上蝴蝶戏花图案下绣着的一枚小字,一个香字,“我哪里胡说,你看,这分明还绣着我的名字!”
“你这个蠢货!”这一回,哪怕燕煜有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对这个蠢钝如猪的胭脂香爆了粗口。
向来骄横惯了的胭脂香,今天屡屡受挫,还被自己父亲又骂又打,又被自己心爱的男子轻视,胸臆间的怒火蓬勃而出,居然浑不怕燕煜这个平日自己最怕的太子表哥,脱口反驳,“表哥你骂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燕煜被气的都无话可说了。
“好的很啊,太傅大人……。”上座的皇帝,端着一杯酒,冷笑出声,“你的教女方式,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呢。”
“臣有罪!”刷的一下,胭博渊的脸都白了,双膝一软,又跪在了地上。
“你有何罪?朕可不明白。”此时的皇帝笑的很和善,和善到了极点。
但只有皇后太子,还有胭博渊清晰的看见,皇帝带笑的眼睛里,分明带了杀意!
“是你……。”水玲落压低了声音,双眼阴冷的盯在旁坐的胭脂雪身上。
胭脂雪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落妃妹妹这是什么话,本王妃怎么听不懂呢。”
“你……。”水玲落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立刻撕碎胭脂雪无辜的脸。
她有预感,她心里很清楚的预感,这件事,肯定是胭脂雪这个狐狸精做的!
太子确实风.流,这点水玲落她不否认,但是女人跟权利比起来,太子更注重的是什么,她也更清楚!
太子如何脑子不清楚,也绝对不会招惹胭脂香。胭脂雨都不能娶,都不会娶的太子,怎么可能会招惹胭脂香!
这不是等于告诉皇帝,他太子和太傅,就是要联姻吗?!
不,在这位皇帝的眼里,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告诉,而是挑衅,十足的挑衅了!
以两家联姻在向皇帝挑衅,在无声的昭示,他们就是要联姻,就是要勾.结在一起,你皇帝,能耐我们何?
这叫皇帝如何不怒,怎能不怒?
“胭脂雪,你厉害,你真是太厉害了……。”到了这个份上,连水玲落都不得不承认,胭脂雪这一招,实在是厉害至极!
如果只是单纯的报复他们将胭脂雨赐婚给燕王,那她胭脂雪这个报复,就实在是太可怕,太狠毒了!
“虽然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不过,妹妹真是过奖了。”胭脂雪执起银筷,夹了一块细皮嫩肉的鱼肉吃进嘴里,嗯,味道甘美爽口,她喜欢。
“这么得罪太子,直戳太子殿下的痛脚,就算太子再喜欢你又如何?太子这一次,一定会杀了你的。”水玲落不怒反笑了,饶有兴致的瞧着胭脂雪,视线落在了已经明白过来,且视线阴森的投到了胭脂雪身上的燕煜,“姐姐,玩火,可是要*的……这句话,还是你教给妹妹的呢。”
“多谢妹妹美意提醒。”自动忽略水玲落前一句令人反胃的话,胭脂雪举杯,对着水玲落的杯子一碰,“这一杯,敬妹妹。”
牡丹园门前的燕煜,眼睛像毒蛇一样盯在了胭脂雪那窈窕的倩影上,双拳捏的死紧,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
胭脂雪,胭、脂、雪!
从开始到现在,能如此近距离,能不动声色,能让他毫不设防将这肚.兜塞进他怀里的,只有在假山后面时,最有机会的她!
他屡屡放过她,甚至不惜一切要得到她,可这个女人回报了他什么?
是每每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要他性命的刀尖上!
“皇上,你听臣妾解释,煜儿他绝对不会如此,定然是……。”哪怕皇后如何的聪慧,也被现在这番从来都没想过会发生的情形弄得发了懵,都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才能消除这个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的‘误会’。
纵然现在已经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的形式,燕煜仍不死心,朝皇帝双膝跪地,“父皇,儿臣与香儿表妹清清白白,这不是儿臣的,是有人故意……。”
“依朕看,这可是件大喜事。”哐当一声,皇帝手里篆刻着饕餮凶恶头像的青铜酒杯不轻不重的被搁置在案,面上带着似笑非笑,“既然太子与太傅六女如此情投意合,朕若不成全,岂不是不解风.情,不解皇儿心思?”
燕煜瞳孔一缩,“父皇,儿臣……。”
“好了,朕这就给你与太傅六女赐婚,成全你们的情深意重。”皇帝的话如被敲响的暮鼓晨钟,语气中转变出了几分威严,几分令人畏惧的不可违逆的霸气,说完便站起了身,笑看向了皇后,“太子再立太子妃是件大事,皇后现在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将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操办婚事。所以啊,依朕看,皇后今儿还是早些散了宴席歇了吧,最近就少操劳了。”
“皇上……。”皇后满脸的惊慌失措,皇帝这意思,分明就是要卸她在后宫的职权,让她做个有名无实的空壳皇后!
还有今天各家联姻之事也要就这么算了,那就等于彻底失去煜儿手下臣子与其它臣子名正言顺结盟的契机,等于彻底失去一个巩固她煜儿势力的机会,这怎么可以,怎么行?!
谁说这个皇帝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不似一个该有威严凛然的帝王?胭脂雪嘴角噙笑,朝被赐婚二字而终于敲醒了脑子的胭脂香微微举杯,红唇微动,无声的说了一句,恭喜。
想嫁子卿,就她胭脂香这样骄横跋扈的小泼妇,如何配得上,怎能配得上。
可笑……
此时的胭脂香哪里看得见冲自己举杯说恭喜的胭脂雪,满脑子都是她被赐婚给太子几个字搅晕了,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又大声叫嚷了起来,“皇上错了错了,臣女不是要嫁太子,臣女是要嫁给二皇……啊!”
后面的话,全被太子燕煜点穴点晕了过去的胭脂香,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收尾。
这个该死的蠢货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还想再把父皇惹怒了,害死所有人是不是?!厌恶到了极点的看了一眼软倒在自己怀里的胭脂香,燕煜便向皇帝诚惶诚恐的致歉,“请父皇恕罪,未来太子妃魇症未清,满口胡言都乃无心之言。”
“太子所言甚是,小女魇症未清,未清……。”跪地不敢起的胭博渊,满头冷汗的加了这么一句,眼底涌起的对这个女儿的失望,已经变成了厌弃之色。
“那就快点带回去,好生的治治。”皇帝皱了皱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是。”将胭脂香打横抱起,燕煜便欲带着胭脂香退下。
就在这时,一个传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与牡丹园门前的燕煜擦肩而过,尖细的嗓音拔得很高,“皇上!皇上!!”
今晚已经够心烦的皇帝被小太监这尖声尖气的叫嚷喊得头疼,揉着眉心,双眼阴沉的瞪向跑进来的小太监,“何事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太监被皇帝这一喝,还未到皇帝跟前,就已经被骇的脚一软,在半道的猩红地毯上跪了下去,瘦弱的身板随着哆嗦的说话声,一同哆嗦起来,“皇,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把你慌张成这样?”比起制裁这样一个随时可以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的小太监,皇帝更在意这小太监不要命的冲进来冲撞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皇帝虽然中庸,却并非昏庸,孰轻孰重,他拿捏的很清楚。
小太监来不及松口气,便结结巴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回,回皇上话,那,那威远将军,威远大将军,他,他回来了!”
此话一落,满座皆惊!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却唯独这件事,最是惊人,骇人!
那威远大将军是谁?那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大将,除燕王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
然而,谁都知道,在三个月前,镇守边关一隅城池的水玲珑女侯,发生了叛变一事。
她不但与边塞胡人勾结,更将被发现她此事的威远大将军杀死,以杀人灭口!
幸好威远大将军机智,发现此事后,便用秘密的通讯方式,将玲珑女侯叛乱一事通知给了远在京都的皇帝。
所谓远水解救不了近火,等皇帝知道此事,平定玲珑女侯之时,威远大将军早已尸骨无存。
为此,皇帝还特意让举国为威远大将军默哀一月,宵禁红白喜事一月。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明明死了三个月的人,又突然活了过来,还回了京都!
这如何不让诸人震惊?!
别说旁坐的这些还未涉足朝堂不会涉足朝堂的公子小姐们,就是皇帝,也是一脸震动。
而皇后和太子,太傅和落妃的反应神情,却很是奇怪。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四人几乎都是一致的面无人色。
尤其,是落妃,连嘴唇都吓得发了白。明明连刚才差点被皇帝怪罪都没吓成这样,现在却……
几人的表情很精彩,很耐人寻味,只可惜的是,除了两个人以外,其余的众人都深深沉浸在了这则消息里,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和注意力,去在意这四人的反应。
唯独在意的这两个人,不是一手策划此事的胭脂雪,还有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内情的二皇子燕卿,还能有谁?
斜睨旁坐已经被骇的面无人色的水玲落一眼,胭脂雪自在的夹了一块糯米糍放进嘴里,今晚就没停过的嘴角的笑,现在,却加深再加深,其中,还有夹杂了几许戾色。
这糯米糍可真甜呢,都快要甜到她的心窝子里去了。
当然,再怎么甜,也没有皇后太子,还有好父亲好妹妹现在的表情,来的更让人觉得清甜爽口。
在座很多人只知其一,只知威远大将军是皇帝派到她身边,监视她这个玲珑女侯有无异动的心腹。
却并不知道,这个威远大将军,樊篱。还是她的好妹妹,水玲落的未、婚、夫。
当初在她通敌叛.国的书信上,确实不光印着她的私章,还印有匈奴胡人的印章,真正的印章。
也正是因为这两枚证据确凿毫不作假的印章印,为她这场所谓的通敌叛.国的阴谋戏码,彻底的做了见证。
当年,她与樊篱一起剿的胡人杀的匈奴,有一次,更是深入了匈奴内部,杀到了主将帐外,砍掉了匈奴的大旗,还缴获了匈奴胡人的主将印章。
后来,回到城里时,她本想拿这印章给其它兄弟开眼时,樊篱却说,印章在回来的路上弄丢了。
当时,她也没多在意,毕竟打了胜仗才是大喜事,敌人的印章不过只是战利品,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她没想到,就是这胡人匈奴的所谓丢失的印章,最后却要了她的性命。
重生想明白后,她就已经联想到,那印章并非樊篱丢了,而是送给了他的好未婚妻,她的好妹妹,水玲落。
大概他也没想到吧,这印章,也要了他的性命。
她了解樊篱,樊篱是个相当愚忠的耿直憨厚之人,若非不是他可信,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到了与燕王在皇帝心目中,同等的份量。
所以樊篱绝不会参与陷害她,那么,也一样了解他的水玲落,知道说不动他参与此事,又把他当成了她要嫁给太子燕煜做太子妃的绊脚石,于是,利用完后,便对樊篱起了歹心。
可怜樊篱如此痴心于水玲落,换来的,却是她的心狠手辣。
不过樊篱虽耿直愚忠,却并不是个傻瓜笨蛋。所以,当初她差遣徒儿吟啸去找他时,是抱了一丝他可能还没死的希望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并非真的瞎眼瞎的彻底的。
怎么样,好妹妹,这场谢幕礼,你可还喜欢?胭脂雪玩味的斜睨着旁坐似被雷给劈了的水玲落,似观花赏景一样。
震惊过后,皇帝连忙下了高座,一边急切下了石阶,一边直往牡丹园外奔走,老脸上之前布满的阴霾,全被欣喜取而代之,“快快快,带朕去见他!”
小太监又被这般着急的皇帝骇了一大跳,但是在看到皇帝脸上的喜悦时,心中恐惧便渐渐淡去,连忙起身跟上了皇帝急切的步伐,“皇上您慢点儿,小心着点儿皇上……。”
“啰嗦。”皇帝呵斥一声小太监,但是声音里并没有半点要怪罪的意思,回明辉殿的脚步没有半点要慢下来的意思。
眼见皇帝甩下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已经远的看不见了,众人心知,今天这场好端端的联姻宴会,是真被彻底的搅乱了。
不管是在此番宴会上已经对上了眼的公子小姐们,还是一个心仪之人也没找到的公子小姐们,倒不觉可惜,只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
因为这场联姻虽然表面看似是要让他们这些年轻才俊多多接触,甚至是有自由联姻的样子在。可是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的婚.姻,早就已经被皇后内定了,现在,他们不过只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的。
又或者,是来看看,自己已经订下的以后要娶要嫁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被人强加上的婚姻,哪怕对方再好,每个人,心里都是有一根刺在的。且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他们都是有才华有见识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他们的心性,自是甚高。从而面对被人决定好了,且还是自己无能更改的下半身幸福,多少都是不痛快的,起了反骨之心的。
现在好了,这个过场被搅乱了,被弄得一拍两散了。皇帝更让皇后散了这场筵席,潜台词根本就是要让皇后收手这场政.治联姻。
正好,称了他们这些小年轻的心。
如此这般,原本败兴而来的公子小姐们,这会子都是叽叽喳喳,乘兴而归,作鸟兽散了。
眼见人群散的差不多了,胭脂雪也看饱了,吃饱了,擦着嘴角,掸了掸稍显凌乱的裙摆,优雅起了身,伸手让流苏搀着,准备回府。
“胭脂雪!”一直呈现着呆若木鸡状的水玲落,突然蹭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十分凶狠的瞪着胭脂雪,“是不是你,这些是不是都是你搞的鬼?!”
再联想到两人在碧波湖的画舫上,第一次见面时,胭脂雪分明点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如今想想,这绝非胭脂雪信口开河的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水玲落这一嗓子,可着实是把还未离去的,皇后太子,以及胭博渊,还有,燕卿的视线,全都聚拢到了胭脂雪的身上。
面对几人惊怒怀疑还有锐利和厌恶的目光洗礼,胭脂雪表现的从容不迫极了,她笑容十分美好的侧头,看向了身后朝自己怒喝的水玲落,蓝眸像冰一样,又冷又澄澈干净,“落妃妹妹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敢做就要敢当!你敢说太子会和胭脂香搅在一起的那张肚.兜不是你栽赃给太子的,你敢说你是因为不忿皇后娘娘给燕王赐婚?你敢说,你两个月前,在太子殿下画舫上怀疑我的话不是故意为之?你敢说,樊篱不是你找来的?!”每说一句,水玲落便逼近胭脂雪一分,每说一句,水玲落的表情要凶狠要扭曲一分。
“落妃,你不过只是一个太子侧妃,一个小妾,还轮不到,也不配质问我们王妃!”就在水玲落逼近的胭脂雪不过一步之遥时,流苏上前,便挡住了水玲落,完全的拿出了,身为一个燕王府护主丫鬟的气势。
“那本宫呢,可配!”索性将手里的胭脂香扔给了胭博渊的燕煜,步步逼近过来,爬满了阴霾的乌紫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胭脂雪,似两把随时都能洞穿了胭脂雪身体的利剑一般。
一挑眉角,侧目望去一步步朝自己迫近的,恨不得扑上来将自己撕咬成碎片的燕煜,胭脂雪莞尔,笑的很开心,开心极了,竟笑出了声,“太子殿下可真会开玩笑,本王妃左不过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何德何能,能做出这许多事?如果殿下和您寵爱的妃子非要这般说,那本王妃也只能,多谢你们的抬举了。”
坐的稍远些的燕卿将胭脂雪这话听到耳朵里,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他还真是没想到,这位皇嫂不光水.性.杨.花,爱四处勾.搭人,这脸皮子厚的程度,也是如此的尤为可观。
上回在清音坊的角斗场,他可是亲眼所见五皇子燕陌一个大男人被她一掌打飞,事后更是亲眼看到她,为救太子燕煜,连性命都不顾,胆大包天的敢与猛虎对峙,最后,还带着太子燕煜逃离了角斗场,那样迅速轻盈的轻功,看的令他这个也见过不少武林高手的人,也是咋舌不已的。
现在说什么,她左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
这是想要笑掉谁的大牙?
不过,太子那落妃说燕王大皇兄被赐婚了?所以,现在他们才开始窝里斗了?
哼,那就让他们斗去吧,不过都是狗咬狗而已。左右他只管看戏就是。
思及此,燕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然后从座位上站起,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了。
当然,听到胭脂雪这番所谓的自白之言的水玲落和燕煜,就连皇后,都面色十分的不虞。
“胭脂雪,你最好记住你这番话。”已经走到了胭脂雪身侧的燕煜,伸手一把狠狠将胭脂雪的下巴捏了住,表情凶狠的说话时,微露那白森森的牙齿,仿佛要吃人的兽。
“如果殿下不想在这少条胳膊的话,最好快点放手。”没有半点畏惧的对视着目光阴狠的燕煜,胭脂雪依然笑着,说出的话,也充满着甜美悦耳的气息。
燕煜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分明话里都是满满的威胁,他虽没有见过她那武功的全部发挥,但是他却见过那些被影抬回了东宫的死状奇惨的暗月魑魅,所以,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了钳住她下巴的手。
先不管他是不是她的对手,若是在这华清宫动手,一旦闹大了,就会容易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而现在,父皇对他和母后的不满已经到达了极点,再加上,现在一个不知真假,不知会对皇帝说些什么的樊篱……
燕煜觉得头好痛,痛到了极点。
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打压,从来没有!
下巴一没了钳制,胭脂雪用丝帕厌恶的擦了擦下巴被燕煜手指捏过的地方,对身旁的流苏说了一句走,便优雅的越过燕煜,直往牡丹园外走去。
虽然现在心情很愉快,但是却一点也消减不了,这个地方的恶心感。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说无益,她懒得再和这些狼心狗肺蛇鼠一窝的禽.兽浪费口水,要的,只是手底下见真章,而已。
见到胭脂雪就这么嚣张的离开了,水玲落万分的不甘,“殿下!”
她本来可以等胭脂雪自动入瓮那天,再好好玩死胭脂雪,也可以容忍太子对胭脂雪的痴迷和放纵,但是。
但是现在这该死的胭脂雪分明已经动摇到了她性命的根本,她如何还能忍得?!
燕煜知道水玲落在想什么,但是,“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当年那事,就已经只剩下我们四人知晓,绝无第五人,除非……。”
说到这,燕煜质疑的锐利目光,便落到了抱着自己愚蠢的女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胭博渊身上。
一接收到燕煜多疑的阴冷视线,胭博渊老脸一沉,厉声为自己辩白了起来,“殿下,微臣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绝对没有!”
笑话,这关乎自己的生死,以及全族人的性命,何况当初陷害玲珑女侯一事,还是他出的主意,他怎么可能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最好如此。”燕煜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将危险的目光敛却,算是暂且信了胭博渊。
毕竟,这里面的内情,他最是清楚,他也深知胭博渊这老狐狸重权的贪得无厌的性格,料他也不会作出如此切断自己官.路的蠢事。
“哼,谁知道太傅大人,是不是又不小心,被你的好女儿听去了不该听的话呢!”一直没说话的皇后,突然尖锐的冷笑了一声。
“皇后你……。”听到皇后这声冷嘲热讽,胭博渊心头咯噔一声,心知皇后怕是仍然不信窦箫岚与那戏子私.奔一事。思及此,面色一凛,“既然皇后娘娘如此不信微臣,那微臣便也无话可说,告辞!”
这种被接二连三打击的,谁都不好受,谁都说不清的情况下,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于是,撂下这句话,胭博渊便抱起了被燕煜点晕了过去的胭脂香,携着均是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的六姨娘和几个庶女,一道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牡丹园。
见胭博渊如此负气离开,燕煜蹙眉,有些责怪的看向皇后,“母后,你这是何必。”
要知道现在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他们可是与胭博渊在同一线上的蚂蚱。若现在闹崩了,对谁都是无益。
最后只会两败俱伤,平白让别人得了渔翁之利。
“可是煜儿啊……。”皇后何尝不知道要顾全大局,但是这样乱成一锅粥的局面,还有自己莫名奇妙说和戏子私奔的妹妹窦箫岚之事,图治突然被发现贪污舞弊一事,让她怎么不怀疑,他们之间不是出了内鬼?
“儿臣明白母后的顾虑。”燕煜打断皇后的话,遂,眼睛无比阴冷的转向了水玲落,嘴角扯出一抹诡笑,“还是先让儿臣的爱妃,好好解释解释,樊篱为何没死的事情罢。”
出宫回走的鹅卵石甬道上。
“哎呀,今晚这一波三折的戏码,可真是太精彩了!”流苏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就那位娇蛮的胭脂香嫁个太子做了太子妃,以后东宫在她手里还不得闹翻了天啊?哈哈,想想就觉得鸡飞狗跳的东宫,日后一定会热闹到了极点!”
胭脂雪好笑的瞧了流苏一眼。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秘殷王入王府
胭脂雪好笑的瞧了流苏一眼。
“诶,王妃,那个威远大将军樊篱,是不是您……。”流苏凑到了胭脂雪的耳朵边,压低了声音一边问,一边眼珠子四处乱转,唯恐周围有人偷听。
“别闹。”一边推开流苏,一边掏了掏被流苏说话的气息吹拂的有些发痒的耳朵,胭脂雪斜了流苏一眼,不咸不淡的回答,“人,还是知道的比较少,才过得更轻松。髹”
这这条报复燕煜的路途上,已经将燕王府牵涉进来了太多,她不希望燕王府,燕王府里的每一个人,再与这些事情挂钩蠹。
尤其,是……
一想到那傻子,胭脂雪的笑容便凝在了嘴角。
见胭脂雪不愿说,流苏自是不会勉强,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嘿嘿一笑,冲胭脂雪暧味的眨了眨眼睛,“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王妃要不要去找王爷那个……。”
王妃脖子上的青紫吻痕,她早上可是看的真真儿的!
“不去。”胭脂雪不假思索的,便立刻否决了流苏的提议,脸上沾染了些许寒霜,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诶,王妃!”流苏笑容一僵,连忙追了上去。
出了宫门,胭脂雪正要上马车,却被一声沧桑浑厚的声音喊了住。
“雪儿……。”目送走了自家女眷马车的胭博渊,从自己的软轿里钻了出来,朝胭脂雪走了过去,眼神很复杂。
胭脂雪上马车的动作一顿,转身,看向走来的胭博渊,绛唇缓缓弯起,“父亲。”
褪去以往严父和慈父的模样,胭博渊面带沧桑,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愧疚,“为父知道你知道了很多事情,这都是为父当年被蒙蔽的错,所以……。”
“所以?”胭脂雪冷笑,“所以让我收手,让父亲你来做?”
“你……。”双目一瞠,看来今天的手笔绝对有这个女儿的参与在其中,且肯定这个女儿早就知道她生母七姨娘的事情始末,现在才会屡屡和皇后他们过不去!胭博渊苦笑,“你果然很聪明,像为父一……。”
“太傅大人。”打断胭博渊的自以为是,胭脂雪丝毫不给颜面的唇含讥诮,“来对一个十八年都未尽过父道的棋子女儿来说这些,如果是来忏悔就免了,倘若,是来收买策动,让我又重新做回你手里乖乖听话的棋子,那最好,还是省省的好。”
她不知道这段期间,胭博渊到底知道了什么,但是她有直觉,这一定跟生母七姨娘中蛊被陷害有关。
没想到胭脂雪如此剖白的直点重点,胭博渊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雪儿,为父知道对不住你,知道对不住你们母女。可这,都是为父被窦箫岚那个贱妇给骗了,为父……。”
“那好。”胭脂雪蓝眸一利,“我倒要问问父亲,父亲想做些什么?是要为我娘亲复仇,还是只是想拿些冰冷的金银珠宝,来哄哄我的娘亲,说几句甜言蜜语,来弥补她这十几年的所受蛊毒侵蚀之苦,碎心之痛?”
胭博渊结舌,“我……。”
“如果太傅大人只是想要履行后者,那么抱歉,我,还有娘亲,都不稀罕。”撂下这话,胭脂雪复又转身,在流苏的搀扶下,一跃上了马车,头也不回。
眼看燕王府的马车就在自己面前缓缓驶离,胭博渊几步上前到了车窗旁,发沉的声音透着哀求,“不要再和太子皇后斗下去了,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马车里的胭脂雪,嘴角讥诮的弧度冷到了极点。
这个胭博渊,慈父严父的嘴脸在她这不好用了,现在又要摆出可怜的样子来。真是好笑!
他还真是说的冠冕堂皇啊,什么劝告她,不让她去和皇后太子为敌,其实说白了,都是为了他自己!
生怕她再这么闹下去,无非就是怕她影响到了他的前途!阻碍了太子登基,那他这个功勋元老大臣,也将不复存在了,不是?
“王妃……。”掀开车帘,将胭博渊满面的担忧和愧疚尽收眼底的流苏,咬了咬唇,有些心软,这到底是王妃的生身父亲,若能和好,又有什么不好?
“别被这老狐狸可怜兮兮的样子给骗了。”闭上双眼,许是酒劲终于上来了,胭脂雪竟觉得有些累了,整个人都懒懒的靠在了软垫上,“一个对自己妻女说杀就杀,说卖就卖的冷血禽.兽,你以为,他当真知道什么叫做悔悟?”
经过胭脂雪这么一说,流苏便想起了莺玲阁那活的像具行尸走肉的七姨娘,又想起了大夫人窦箫岚的惨死,以及,之前在云渺茶楼里,几个姨娘说胭博渊答应要将自己的几个庶女,嫁给那些龌.蹉人家的事情。
虽然说,窦箫岚她是自食恶果死有余辜,可是好说歹说,这个女人也跟胭博渊几十年的夫妻了,就算没了恩爱,也不至于恨得将窦箫岚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吧?
以此可看,他是何等的冷心冷肺,何等的冷血无情!
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更是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骨肉女儿,嫁给痞子的嫁痞子,还要送给太监做对食,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不,严格来说,根本他还不如禽.兽!
想到这些,流苏眼里的怜悯顿时荡然无存,只有深深的鄙视和厌恶,“对,王妃说得对!”
华清宫。
面对太子燕煜的质疑,水玲落立刻矢口否认,一颗心像掉进了无底的冰窟窿里,“殿下,陵落当时确实亲眼所见樊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下,还是陵落亲自邀约他上的山,让他亲自为陵落去摘悬崖上的那朵灵芝,更是陵落亲手剪断了他攀山的绳索啊!”
“难道就不是你念及旧情,故意放他一马?”多疑的燕煜自然没那么容易相信水玲落的说词,所以冷嘲热讽道。
“殿下,你怎么能……。”听到燕煜如此质疑自己,就算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的冷血无情如何的多疑成性,水玲落仍然瞠大了双眼。
是,她是很重权,很想坐上太子妃的位子,甚至更高,想做那万人之上的皇后。
但是若说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爱慕之心,那确实是她之前的自欺欺人。
她亲手杀了对自己最好,最爱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这个男人可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是怎样念着他燕煜的名字一遍一遍,才对樊篱下的去手的?!
他可知道那时的她有多害怕,有多痛心,有多疯狂?!
然而,事到如今了,他却还说这种话,居然还说这种话……
见两人对峙的厉害,皇后叹了口气,疲惫的软倒坐进了凤座,“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什么好吵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对策!”
女人最明白女人,水玲落虽然不如皇后的意,但皇后心里头还是很清楚的。无论从对权势的贪恋,还是对自己儿子的爱慕,不管哪一点出发,水玲落都没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儿子。
闻言,燕煜只得收了逼人气势,以指揉额,双眸紧闭,“图治那边,儿臣已经让影尽量去补漏洞,纵然父皇怀疑,只要没有确凿的把柄,为了顾忌儿臣手底下的大臣,父皇是不会轻易对儿臣出手的,至于……。”
说到后话,燕煜面色一凛,眼睛嚯的睁开,眼底全是化不开的浓稠阴霾,“与胭脂香已经事已至此,再想让父皇收回成命,反倒只会惹怒了父皇,不定还会冠上抗旨不尊的罪名,为了大局着想,儿臣也只能……娶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了。”
提及胭脂香,他刹那就会想起胭脂雪。
他心里很明白,就算在今晚其它的事情上,没有直接也没有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一切都和胭脂雪这个女人有关。但是,胭脂香这件事,他可以肯定,必定是胭脂雪出手的无疑。
听到燕煜当着皇后的面,都毫无顾忌的直接骂胭脂香这个亲表妹是个蠢货,这证明燕煜真是被气得不轻,从而,水玲落不舒服的心里,才稍微找到了那么些许平衡,她为此太子妃之位,付出了那么多,每每看似触手可及,却如何也到不了手里,若不是胭脂雪那个贱人屡屡坏她好事……怎么现在会便宜了胭脂香那无脑的蠢猪手里?
想到这里,水玲落眸子一眯,眼底粹出毒色,“依陵落所见,还是早些让胭脂雨小姐进燕王府的好,早些拿到兵符,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如果这个胭脂雨有本事能尽快弄死胭脂雪,那比拿到兵符,更让她感到痛快!
这提议,难得让燕煜和皇后都赞同的点头。
“没错,只有拿到兵符……。”后面的话,燕煜没有再说,但是那眼里透出来的狠辣及对权势的熊熊野心,已经昭示了一切。
当然,其中也包括,他也想早点得到胭脂雪的野心。
“那就三日后,太子妃与燕王平妃一同嫁娶……。”沉吟了一会儿,皇后方道:“你们以为何如?”
燕煜颔首,“也好。反正已经惹得父皇不快,早娶晚娶都是一样。父皇一向中意雨儿表妹与燕楚一对,兴许,这二人成亲,能让父皇舒服点。”
“嗯,煜儿说得对。与他们同一日成亲,那他们做做掩护,你父皇便不会再过多的想起你和香儿的亲事了。现在,最让本宫担心的是……。”蹙眉说到这,皇后朝水玲落看去,“说说看,那个威远大将军都知道些什么,届时皇上若是问起来,也好找到说词对付。”
无视燕煜一同看过来的危险视线,水玲落摇了摇头,“陵落掩饰的很好,没有留给他任何的把柄。唯独匈奴突厥的印章那里,如今印章已经化成灰烬,就算他怀疑想清了,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皇后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
燕煜则冷哼了一声,眼神透足了警告,“最好,如你所言……。”
马车一路辗转,终于到了燕王府门前。
撩了车帘,下了马车,胭脂雪便看见了站在大门口,几乎是伸长了脖子的秦管家。
盯着秦管家忧虑的老脸,胭脂雪狐疑,“管家,你这是……。”
到底是府里出了什么事,竟会让秦管家如此急不可待的在大门口等着她了?
秦管家忙迎了上来,眼中精光闪烁,“王妃……。”
胭脂雪颦眉,“到底……。”
秦管家凑到了胭脂雪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家里来了客人了,不速之客啊……。”
见秦管家如此小心翼翼且从未有过的慌张表现,胭脂雪不自觉起了三分警惕,“谁?”
“皇上仅剩在世的皇弟,殷王爷……。”提及后面三个字,如秦管家这般老练之人,竟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胭脂雪更是精神一振,“殷王爷?不是传闻他也在三十年前的夺位争斗中,被人杀了么?怎么会……。”
这个殷王爷,她多少也是有过耳闻。
先帝的么子,上一辈的传奇人物。
关于殷王,有很多的传闻,传的最是厉害的,便是他的身世。
都说先帝爷是燕王开天辟国五百年以来,最为贤德最为功绩赫赫的一位帝王,原来本可以在史书上名垂千古。却不料,在他最辉煌鼎盛时期,被添上了一笔意外的黑色。
这抹黑色,正是一个女人带给他的。
先帝并非好.色之徒,是个难得的清骨寡欲之人,纵有三千佳丽,却从来都是坐怀不乱。
但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他却彻底的栽了。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史书上记载的,七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师,琴瑟。
【也就是传播红.楼梦,西厢记的那位】
琴瑟是世间少有的睿智女子,不但精通八卦奇门,通占卜之术,且更擅于读心用人,辩才识英,会研制武器,懂得打仗。
在那时,都传言,若是被她选中教导之人,必是九五之尊,帝王将相。
原来先帝还不相信,只是碍着老先帝非得让他拿下自己皇位的逼迫下,不得不上了帝释宫,与其它七国的皇子公子,一同拜入她的门下。
没想到拜入她的门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她竟然以一桩发生在秦楼楚馆的命案,来作为入室考题。
其实,破案并不困难,困难的是,破案的过程。
爱恨嗔痴,权钱酒色。这八样成为重重阻碍和考验。
在好不容易破了此局,入驻帝释宫的那一刻,先帝不但对此女子大为改观,且确实有了拜师的之意。
只是令他,还有寥寥数位通过之人震惊的是,这位女帝师,竟然不过二八年华,纵然蒙了面纱,遮去了半张脸,却也能识别,她不过只是一位翩跹少女。
若不是后来屡屡领教过这位女帝师的手段,先帝和几位别国的王孙贵胄后裔,真是要以为这只是一场闹剧了。
再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最为轰动一时的,是琴瑟在帝释宫为师期间,竟违背宫规,与一不知姓名的王孙公子有.染,生了一个孩子,被宫规处置,雷刑焚身。
那时,有很多人想琴瑟死,也有很多人不想琴瑟死。
先帝爷,便是其中不想琴瑟死的人。
于是,刚刚登基的先帝爷,在帝位还未巩固这时,竟伙同别国几位新晋帝王和王爷,发兵讨伐帝释宫,为解救琴瑟。
但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琴瑟却自甘愿为雷火焚身,化为灰烬。那时的她,风华不再,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琴瑟死了,也同时杀死了很多人的心,包括先帝爷的。
自此,先帝爷纵有后宫三千,却也心如死水,再也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子,只为为皇家开枝散叶,才不得不去后宫诸位嫔妃间‘走动’。
很多年后,先帝有一次御驾亲征,攻打突厥,战斗告捷,大胜而来之后,就抱回了一个五岁孩童,一个长得很像死去多年的琴瑟的孩子。
这个孩童不是别人,正是极富传奇色彩的殷王爷。
传说这殷王爷五岁就已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八岁就能指挥兵马战场杀伐,更精通很多别人闻所未闻的异术。
故而,在很多人称颂这位殷王爷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都在笑谈殷王爷,是个妖物。
与极有可能是他母亲的女帝师琴瑟一样,是个祸乱天下的妖孽。
然而最可怕的是,在背后这样笑话过殷王爷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或是无故暴毙,或是无故被人害死,或是无故,第二日就变成了一堆白骨!
自打这历历在目前车之鉴以后,再无人敢谈及殷王爷的身世,连他的人都不敢再妄议,唯恐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先帝爷一度想把皇位传给殷王爷,但是殷王爷向来不喜束缚,成天的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毫无定性,对皇位更是没有半点的兴趣。
这让当时夺位的许多皇子放下了一颗心,不在他身上打主意,当然,不敢打他主意,也是占了最重要的份量。
最后,那场重华门大战,当今皇帝与几位兄弟刀剑相向,为夺皇位,掀起了一场极大的腥风血雨,然而没想到的是,出游数月的殷王爷当天也回来了,且从不参与党争的他,在那日,也是大杀四方。
最后的最后,只听人说,他已经死在了那场乱战之中,被碎尸万段了,没想到,今日却……
对于三十年前,不过还只是一个小小守城兵卒的秦管家来说,他还没有那个荣幸参加那次大战,自然就没能亲眼证实,殷王爷到底有无身死的机会,不过……秦管家面色一正,“是皇上亲自下旨让殷王爷暂住燕王府的,只怕此人,不会有假。”
胭脂雪微微点头,眉心却蹙的厉害,“皇上为何要让殷王爷暂住到燕王府呢……。”
一是皇上别有用心,二是,只怕那位殷王爷别有用心。
秦管家是个人精,自然也想到了胭脂雪所想,只是,“不管是什么目的,只要给得起,能早早给了他最好……。”
“管家言之有理。”原本是很紧张的气氛的,但是胭脂雪却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戏谑。
这秦管家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让那位殷王爷早点拿了自己想要的赶紧滚蛋,这位瘟神爷爷,恕燕王府庙小,供养不起……
秦管家尴尬的咳嗽一声,第一次竟胆大的瞪了一眼胭脂雪,然后摆手朝胭脂雪作出请的手势,“王妃也累了,早些歇了吧。”
胭脂雪也不责怪,噙着一抹笑,进了府邸,直奔南跨院的主屋,只是,在途经灯火通明的东跨院时,心头不禁泛起奇异莫名的感觉,双脚不由驻足,多看了一眼东跨院。
但,也仅仅只是多看了这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并没有想要前去拜会的念头。
这个殷王爷,可以说是意外中的意外,既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还是能不惹就不惹,免得沾了一身腥,平白惹出大麻烦。
王府东跨院里,别苑小楼之上。
“宫主,她走了。”一蒙面女子,站在了斜躺在楼台上摆放的一美人榻上的妖娆男子身侧,恭敬作揖答道。
男子徐徐睁眼,似寒鸦展翅般的双睫悄然张开,仅仅只张开了一半,微露睫下瞳孔,竟是妖异无比的绿色,丹唇微抿,“唔。”
“宫主,您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在捉了她,好拷问拷问?”正坐在美人榻旁边的矮凳上,削着香梨皮的另一蒙面女子,脆生生的大胆问道。
“无心。”站在美人榻旁的蒙面女子,冷冽的瞪了一眼削梨的蒙面女子,低斥。
蒙面女子无心,冲无情做了个鬼脸,“人家就是好奇嘛,这又不是不可以问的问题!”
“你……。”无情直想上前给无心这个不长心便罢,还不长记性的家伙一个大耳贴子。
似习惯了两人的吵闹,美人榻上的魅音,只当作是没听见两人的喧闹,半睁的眼睛,幽幽望着南跨院也是灯火璀璨的主屋,一直出着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错,那燕王失踪了三十年的传奇人物,殷王,就是在江湖上神鬼莫测的音杀宫宫主,魅音。
胭脂雪的……师父。
回到主屋前,胭脂雪脚下一顿,然后警觉的猛地转身,蓝眸犀利下意识望向了东面。
这个感觉,这个感觉太像……
“王妃您怎么了?”流苏奇怪的循着胭脂雪的视线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妥,何况,她对燕王府的防御力度虽不到了如指掌的地步,但多少还是清楚些的。
府内不仅有严谨待命的侍卫,有士兵中的精英伍长无数,更在暗处,潜藏了不知多少高手和暗卫,若非大队兵马来袭,或是江湖上排行在前的各门各派倾巢出动来攻打燕王府的话,王府绝不是说能被攻下,就能被攻下的,而想要潜伏进来细作眼线,更是痴人说梦。
至于之前的海棠之流,太子的眼线细作,那都是为了让太子对王府放松警惕,故意放进来的。
“没什么。”揉了揉眼睛,胭脂雪一脸疲惫的转回了头。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怎么可能会在王府里,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呢……
“王妃,您定然是喝多了,早些歇了吧。”流苏忧心劝慰,搀扶上了胭脂雪的手臂。
言及喝多二字,胭脂雪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点了点头,便随流苏进屋洗簌,早些安歇就寝。
这一次,她虽打压的皇后太子他们打压的十分厉害,但是,她知道,他们绝对也会反弹的很厉害。
所以,这几天,绝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才能从容应对。
她现在的神经,也绷的着实太紧,也该是时候,松懈松懈了。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这一晚,她睡的很沉很沉,沉的有人进了她的屋子,她竟都没有半点发觉。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丝毫的灯火,但潜进屋子里的那个人,却似行走在光芒之下,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的,成功到了胭脂雪熟睡的榻前,将向来喜欢窝在胭脂雪枕边的小白,只手悄无声息的拎走了。
次日,日上三竿。
风风火火的秦管家,带着十万火急之色,一路奔走到了主屋门前,刚好,遇到了正在准备衣物早膳的流苏。
“流苏,王妃这是起了吗?”秦管家拉过奴婢堆里吩咐诸人动作的流苏,压低了声音问,语气里,有些从未有过的忐忑。
流苏摇了摇头,“没呢,只是照奴婢估计,快是要醒了,若不是昨晚喝的多了,哪里会……。”
秦管家瞬间抓住重点,老脸一沉,“王妃喝酒了?你怎么能让她喝酒呢?”
说漏嘴的流苏赶紧将嘴捂上,因捂着嘴,说话瓮声瓮气的,“是奴婢不好,奴婢不好……。”
精明的秦管家眼睛一亮,面色越发的不好了,“王妃吃酒,是不是因为皇后的赐婚……。”
流苏一惊,“您怎么快……。”
“传旨的得喜公公,已经在正堂候着了。”秦管家几乎已是面色铁青。
“什么意思,难不成现在就想让王爷娶了那负心女人是不是?!”流苏怒了,手里的菱花镜子,被她指甲挠的咯咯作响,甚是刺耳。
“哪个负心女子,说来听听。”内屋起了的胭脂雪,伸了伸懒腰,慵懒的声音透过厚实的青蔼帷幔,直达外屋的秦管家与流苏耳朵里。
两人俱是一骇。
“王,王妃……。”流苏低下头,默默闪到了一边,把旁边的秦管家让出来了点,好让里头那位看的清楚些。
饶是纵横各种场合经历多年,向来不动如山,泰山崩于倩而面不改色的秦管家,在看到流苏这番明摆着是要将自己献出去的小动作,也不由的面部开裂,嘴角抽搐。话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报个信儿么?
虽然这样想着,但秦管家居然,居然第一次,磕巴了,“回王,王妃,是,是是……。”
旁边的流苏偷偷朝秦管家投去一个怜香惜玉的眼神,对,就是怜香惜玉的眼神……
“流苏,进来服侍更衣。”胭脂雪也不着急的逼迫秦管家,而是懒懒倚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点了流苏的名。
流苏就跟戳到了的蚂蚱似的,没差点一蹦三尺高,“是,是。奴婢这就来。”
话是这么应的没错,但流苏那脚走路的速度……
旁边的秦管家低头朝流苏那双三寸金莲看去,只见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双脚,没出去一步,应是只走了半步,还有一半是在原地……
这会子,秦管家朝流苏投去了一个我见犹怜的眼神,对,就是我见犹怜……
“若是让外头的贵客等急了怪罪,你们说,这个罪过,该由谁来背好呢?”胭脂雪不急不躁,绛唇徐徐吐出这么一句。
秦管家与流苏又是一震,“王妃,您都知道……。”
“拖延时间没有任何的用处。”一撩波浪般的海藻卷发,胭脂雪微微偏头,看到窗前香案上的一盆粉白山茶花,在窗外透进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娇艳欲滴,唇角微微上扬。
与秦管家面面相觑一番,流苏耷拉着头,终于步伐正常的踱步走进了内室,“是,奴婢知道了……。”
而秦管家则施礼告退,“老奴这就前去招呼贵客。”
也不知道秦管家有意还是无意,这贵客二字听起来,怎么都有点龟壳的感觉……
“对了,都这么个时辰了,早膳,可有给殷王爷备下?”提及此人,胭脂雪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到底是位惹不起的瘟神,秦管家早就准备妥当了,只是,“原来老奴是让厨房准备好了的,但是殷王爷身边带了厨子,说吃不惯我们府上的东西,所以便罢了。”
“哦?”胭脂雪失笑,“这位老王爷,还真是好大的派头。”
“呃……其实殷王爷不过才四十有三,正值壮年。”想起昨儿个那位长相不似凡人的殷王爷,秦管家不由自主的便替那位殷王爷反驳了这么一句。
胭脂雪对这位神秘莫测的瘟神王爷没什么兴趣,便让秦管家退下了,“好好招呼着得喜公公,本王妃,随后就到。”
“是,老奴告退。”秦管家身板一颤,从未有过的快速退了出去,直到到了门外,才用袖子擦了擦一脑门子的白毛汗。
只是这白毛汗,怎么擦,怎么都擦不完。
因为只要一想起,刚才在正堂里,他给得喜那贪财的老王八蛋塞了一包子银子后,得喜透露了懿旨上的内容,竟是要王爷三日后与那胭家二小姐完婚,。他这额头上的冷汗,简直就是层出不穷。
“王妃……。”流苏小心的看了一眼倚靠在柱子旁对着窗台下的一盆山茶花发呆的胭脂雪。
“更衣梳妆吧。”收回视线,胭脂雪神色淡淡的,宿醉让她的脸色有些许的发虚,比平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大相径庭,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已有鬼面之子
“更衣梳妆吧。”收回视线,胭脂雪神色淡淡的,宿醉让她的脸色有些许的发虚,比平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样子大相径庭,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是……。”看着这样的胭脂雪,流苏觉得心疼,虽然主仆相处并不久,但是有种喜欢和欣赏,是没有理由的,即便短短几天时间相处,她就已经十分的欣赏和喜欢这位王妃了,甚至觉得,能让她喊上一声王妃的,除了胭脂雪,便再无旁人了蠹。
“傻丫头。”看着一脸难过的流苏,胭脂雪觉得心尖又酸又涩,笑骂道。
她不是软弱可欺的弱女子,更不是爱哭哭啼啼的病娇小姐,没有东西,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打倒她,没有。
反正她都是要离开的,反正……
“奴婢才不傻,傻的是王妃您!”流苏没好气的嗔怪道髹。
以她对王妃的了解,对王妃手段的见识,她知道的,王妃完全可以有千种万种办法阻止,但是呢?
王妃没有,甚至只字未提。
她真是不知道,王妃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大家宅里,尤其是王孙贵胄,但凡男子,没有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可是她流苏知道,她也看得清楚,如王妃这般心性孤高曲高和寡的女子,如王爷这般已经成了只揣了一颗赤子之心的痴儿来讲,心里头能住下的那个人,只能有一个,再也容不得旁人。
因为那是认定的,选定的,是再也挤不下他人的……
胭脂雪自是明白流苏这话埋怨的意思,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是胭脂雪,她只是一缕很有可能随时会消失的孤魂野鬼,只会给这傻子带来无穷灾难的煞星!
迟早,燕煜迟早会发现,他现在所受到的打压,都是她在一手操控,届时,他第一个会拿谁开刀?
不是被她连累的小傻子,还会有谁?
她说了,她绝对不会,不能再让小傻子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彼时,双方交火,总是会有损伤出现,万一再伤到了小傻子,这让她如何是好?
思及此,胭脂雪眸色一凛,转身走向了梳妆台,催促起了流苏,“别啰嗦了,没得让人笑话本王妃小家子气,只会使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伎俩。”
“是……。”流苏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一袭碧天水色长裙加身,发绾灵蛇髻,十足灵动,冷艳逼人的胭脂雪,相携流苏到了正堂。
彼时,正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得喜公公,正在正堂里发着牢***,“这燕王妃怎么还不来,难道是不想来接旨了不成?哼,若是这让皇后娘娘知道了……。”
“得喜公公。”胭脂雪嘴角噙着抹笑,动听之声一到,后面便是前脚踏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厅正堂,“虽然公公您是皇后身边儿最是得体的红人儿,可若是皇后娘娘知道,您想故意假借名义,挑拨本王妃与娘娘之间的婆媳关系……想必娘娘也是不允的吧?”
原来还想辩驳几句的得喜公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胭脂雪那双寒彻入骨的冰蓝眼睛下,骨子里都透出了一股寒意和莫名的惧意,让他不得不低头,几个耳刮子便扇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都是奴才这笨嘴拙舌不是,还望王妃见谅,呵呵,见谅……。”
“公公您可是皇后娘娘身边得体的老人儿,所谓打狗还得给主人三分薄面……。”信步坐上主位,胭脂雪眼带睥睨之色,嘴角笑容变得玩味,“本王妃,又岂敢随意怪罪了公公你?”
“是是,王妃大人大量,自是不会与奴才这样的狗.奴才计较……。”卑躬哈腰,得喜公公涎着一张脸,一个劲的赔着不是,只是笑意未达那精光烁烁的眼底。
这些宫里边儿的奴才,惯会狗腿德行,见人说鬼话见人说人话,流苏不屑极了,一边给胭脂雪伺候茶水,一边冷哼,“王妃如何会与一条狗计较?说出去,都没得别人笑话我们王妃。”
“是是是,流苏姑娘说的是。”这下子,得喜公公的眼睛里,已有了起火的征兆。
怎么说他也是皇后身边最寵信的宦官,官居四品,给燕王妃卑躬屈膝也就算了,何时还得给流苏这样一个卑贱的使唤丫头赔笑脸?
这说出去,才真是要笑死人了!
看见了得喜眼底的恼意,胭脂雪知道这下马威还是点到为止的好,老人可是常言,宁可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于是,便给了流苏一个制止的眼神,给得喜公公则换上了客气的笑脸,“公公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回王妃的话,奴才今儿个来,是特意来为娘娘传旨的。”见胭脂雪终于对自己客气了几分,心头舒服了几分的得喜,依旧笑脸不改的接下话茬,只是这笑容里夹杂了几分讥讽。
“原来如此。”呷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胭脂雪懒懒将玉腕递给流苏,让流苏将自己搀起,另一手,则拎着丝帕,轻掸了掸裙摆。
见胭脂雪已经做出接旨的架势,得喜公公也不啰嗦,拿出袖中明黄卷轴,缓缓展开,正要念卷轴上的内容时,一脸奇怪的看了眼胭脂雪空荡荡的身侧,“这王爷他……。”
“王爷最近了风寒,不便出门见风,还望公公见谅。”明知这狗.奴才是故意有此一问,想要探究王爷的伤势,胭脂雪也只得耐着性子笑道。
“原来如此。”得喜颔首,继续开始宣读起了旨意,“既然王爷病着,那就只好劳烦王妃一人接旨了。”
“臣媳接旨。”胭脂雪没有下跪,微蹲下身,作出福身姿势。
得喜倒也没在礼数这上头多作胭脂雪的文章,毕竟人家是一品亲王妃,只有见了皇上和大的典仪时才会行跪拜礼,不过只可惜,以后就……嘴角划过一抹讥笑,得喜便轻咳一声清嗓子,高声宣读道:“太傅二女,端庄得体,知书达理,与燕王殿下,更是青梅竹马,深情甚笃。特,本宫将太傅二女赐予燕王为妃,与燕王妃平妻平妃,一同侍奉燕王,望姊妹和顺,三人举案齐眉,早日为本诞下皇孙,为皇家绵延子嗣,着三日后完婚,钦此……。”
“胭脂雪,接旨。”不卑不亢,不怨不怒,面色无波,依然笑靥淡淡的胭脂雪,伸手,接下了懿旨,只是没想到常接的懿旨本该不重的分量,现在到手,却沉甸甸的,令她几乎要接不住了。
完全没有料到胭脂雪竟然反应如此的平静,得喜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探究的视线,不断在胭脂雪的脸上扫视,尖声尖气儿的笑道:“真是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谁能有王妃此般的好福气,竟能与自己的亲姊妹一同侍奉咱大燕的唯一一个亲王殿下,真是齐人之福呢……。”
“多谢公公的美言。”胭脂雪如何听不出得喜话里话外的讽刺,但她笑容不变,朝笔直站立在一旁的秦管家吩咐道:“还不快带公公去领赏。”
见胭脂雪脸上并无异色,笑容几乎完美的无懈可击,秦管家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朝得喜公公作出请的手势,“公公一路辛苦,请。”
“那咱家,就告辞了。”怎么也没有在胭脂雪脸上探究出什么的得喜,只得不舍而失望的对胭脂雪拱了拱手,随秦管家离开了大堂。
等到两人走远,胭脂雪手里的懿旨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然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这可把流苏吓坏了,连忙上前搀扶,“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然而,流苏的手才刚一触及到胭脂雪的衣袖,胭脂雪便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没来得及扶住胭脂雪,只能眼睁睁看着胭脂雪就要昏倒在地的流苏吓得瞪大了双眼,“王妃!”
呐喊间,流苏正要使用武功身法,快一步将胭脂雪接下,哪知,从门外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将眼前的胭脂雪,竟活生生的卷了走,把流苏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幸而,那阵风并没有刮远,很快就在堂内的一排整齐太师椅前停了下来。
这时,流苏定睛一看,方才发现这阵风根本不是什么风,而是,一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很美的男人。不,该说,是一个很妖的男人,妖的不似凡人,更妖的模糊了性别。
短暂的失神与震惊之后,流苏便连忙上前,欲将男子怀里抱住的胭脂雪夺回,厉色荏苒,“你是谁!快放开我们王妃!!”
男子没有理会流苏,径直怀抱胭脂雪大刺刺坐到了太师椅上,五指搭上了胭脂雪的一条手腕,把起了脉。
流苏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对王妃这般亲近无礼,还对自己置若罔闻,便不再啰嗦,使了内力朝男子攻去。
然,眼前扣成爪的十指就要凑近男子要害时,横空而来的一支袖箭,竟恰如其分的弹开了流苏整个人,且,没有伤到流苏的双手分毫。
被弹开出去一丈之远,瘫坐在地了的流苏举手一看,自己的双手除了有些麻木之外,竟然半点都未被伤到,不由惊愕喟叹,“好强的内力!”
没错,她并非是被那支小小的袖箭弹飞的,而是被袖箭上携带的射箭之人的浑厚内力,给崩到的。
“无情姐姐你也忒温柔了,这个不要命的小妮子居然敢伤害我们宫……我们王爷!就罪该万死,废了她那双手又算得了什么?!”随着一声又脆又傲气的女子声音响起,一前一后便走进来了高矮不一的两名蒙面女子。
而俏生生的恶毒之话,就是走在前头的,看样子,也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说的。
“无心,不得无礼。”走在后面的无情,一边将藏在袖子里的袖箭重新藏好,一边呵斥走在自己前边的无心。
无心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冲后面的无情做鬼脸,孩子气十足。
幸好多年的训练让流苏懂得寵辱不惊,极力掩饰好心底不安和慌乱的前提下,又快又准的抓住了无心话中的重点,“王爷?”
蹙眉狐疑间,侧目看向了正在为自家王妃把脉的妖娆男子,虽然不否认男子怀抱王妃画面美的令人喷鼻血,但是一想到自家王爷,流苏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你是殷王爷?”
魅音仍旧没有理会流苏,只是把脉过后,那无波无澜似两汪碧水寒潭的妖异绿眼睛,被吹起了一丝涟漪,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邃和复杂,撇向了怀里脸色苍白的胭脂雪。
流苏惯会察言观色,虽然魅音的反应很微小,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这让流苏万分惶恐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王妃她到底是……!”
从回来后,在府里一些小丫鬟嘴里的流言蜚语被她听进了耳朵里,说王妃前些日子,竟莫名暴毙了一回!
虽然也有人解释说,那根本就是林大夫的误诊,但流苏很清楚,林大夫本来是可以做皇宫最年轻的一代太医令,医术在上百位太医中屈指可数,哪里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然而王妃现在又无故昏倒,该不会,该不会是……
魅音还是没有理会流苏,置若罔闻的径直将胭脂雪抱起,遂直朝主屋走去。
“殷王爷!”流苏倒也不死心,虽对这个传闻中传的异常可怕的殷王心中畏惧,但还是顾不得高低贵贱之分的礼数,咬着牙追了上去。
“流苏姑娘放心,我们王爷不会对燕王妃如何的。”无情横臂阻拦道。
双手环胸的无心鄙夷的冷哼了一声,“一个有夫之妇,我们王爷会看上她?拜托你未免也对你们燕王妃高看的过头了吧?何况你们王妃还是我们的……。”
“无心!”无情冷声呵斥,“注意规矩。”
无心像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一样,哼了一声,一跺脚,便气咻咻的转身离开了大堂。
流苏则趁两人吵嘴之际,巧妙的越过了无情横加阻拦的手臂,心急如焚的直往主屋跑去,完全忘了自己身上多少也有被摔出来的小伤小痛。
在王府里里外外,诸多忙碌进出的婆子丫鬟们各种各样的视线洗礼下,魅音一路旁若无人的怀抱着胭脂雪,抵达了主屋。
缓缓将胭脂雪放进了软榻雪白的被褥中,遂,熟稔的替她再盖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最后,再看了一眼睡容虽然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胭脂雪一眼,魅音便欲转身离开。
然,他才刚一转身,袖角,却被一只小手给捉了住。
“师父……。”熟悉的兰草味道,熟悉的温凉怀抱,熟悉的宽阔胸膛,让昏睡下的胭脂雪,下意识的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有师父寵着护着陪着的时光。
可昏睡过去的她,却并不知道,她这么一声无意识的呐喊呢喃,让魅音整个人都浑身一震。
匆匆随后赶上的流苏,甫一撩帘进来,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一脸无助受伤,仍在昏睡当中的胭脂雪,无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正拽在了殷王爷袖子的一角上,而殷王爷,整个人都呆怔在了榻前,维持着似转身又不似转身的别扭姿势。
流苏愣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王妃如此脆弱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模样,虽然相处时日无多,但是王妃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高大的,强大的,不需要任何倚靠的。
哪怕是昨晚在华清宫的百花宴上,哪怕王妃如何的受伤,也是要把自己的伤口紧紧的藏着掖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让它伤痛太久。
可现在,王妃却在这个连照面都还没打过,完全毫无瓜葛的殷王面前,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受伤后的脆弱一面显露了出来!
这……流苏打了个激灵,神色一正,连忙走上了前,将胭脂雪那只拽着魅音袖角的小手巧妙的掖回了被子里,并附上一句关切的言语,“王妃,这样会着凉的。”
袖角上的怅然若失,令魅音如梦初醒,素指一翻,便要去抓住胭脂雪被流苏拽离开的小手,只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殷王爷,我们王妃虽然是您的侄媳妇,但终归男女有别,礼数有别。”流苏顿了顿,疏冷的客气里,带了三分的锐利,“免得惹人闲话,让人诟病我们王妃,还请殷王爷移驾。”
没想到眼前这个婢女如此的尖锐果敢,说话礼数周尽,却又带了十足的警告,魅音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笑的无与伦比的妖娆。
见着魅音绽放笑容的模样,流苏有些恍惚,心脏却在止不住的颤栗……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猩红的炼狱彼岸,看到了那开遍河岸的一簇簇带血的曼珠沙华,极尽的妖娆,也极尽的诡秘。
一时间,流苏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木偶,双眼木讷呆滞,双手更是机械的,居然在往自己的脖子掐去!
“王爷!”纷纷轩轾到了主屋的无情和无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出声的仍是无情。
走在无情前头的无心,倒是满眼的幸灾乐祸,即便半张脸面被面纱所掩,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面纱下的小脸是带着怎样的得意笑容。
闻声的魅音,碧绿眼眸之中的妖冶光芒微闪,没有去看朝自己走来的无情无心,而是将视线停驻到了榻上沉睡的胭脂雪身上。
少顷,魅音眼底的妖冶眸光全数敛却,寒鸦双翅般的长睫低垂,将眼底掀起的重重巨浪掩下,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屋子。
见主子离开,无心白了一眼流苏,冷哼一声追了上去。
无情则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心微拧,眸色复杂的榻上的胭脂雪。虽然刚才她出声制止了宫主杀流苏,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宫主一旦起了杀心,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未必能救得下全得下宫主想要杀的人,可刚才……
一边百思不得其解,无情一边脚步悄然无声的踱了出去。
待人散尽,流苏终于没忍住双脚的酸软,软倒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她终于明白,这个殷王爷为何被人传的如此的可怕……
她不得不承认,殷王爷绝对是她这辈子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好看的,根本就不像个人!
尤其是刚才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凭他宰割的鱼肉,连反抗都不想,思想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全被他掌握。仿佛他若想她死,她都会义无反顾,不假思索!
有这样控制人心的本事,更添了他不是人的证明!
“咳咳……。”眉心动了动,榻上的胭脂雪轻咳了两声,睫毛颤了颤,似有醒转的迹象。
轻咳惊醒了还沉浸在恐惧之中的流苏。
“王妃!”流苏有些惊喜,随即又愧疚焦急了起来,“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这就去给您请林大夫过来!”
说着,便从地上站起,准备往外奔走。
“不用了……。”胭脂雪伸手及时的拽住了流苏的一只手腕,双睫已经完全的张开,露出的幽蓝眸子,尽是寒色。
流苏被胭脂雪突变的寒冷而身子一颤,“王妃,你这是……。”
“只是最近葵水紊乱不调,所以气血不足而已,你无须担心,去让厨房做碗血燕便是……。”冰寒迅速的褪却,胭脂雪又恢复了那么冷冷淡淡的模样,因着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恹恹的。
“真的……只是气血不调的关系?”流苏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上回在太傅府见识过王妃的本事,连七姨娘那样沉疴多年的病症都被王妃给治的七七八八了,由不得她不信王妃的本事。
只是。
她仍旧放心不下,尤其,是在王妃醒来之后,还突然有了不寻常的表情。
“真的无碍。”瞧着流苏流露出对自己真心的关切,胭脂雪微微一笑,“你去吧。”
胭脂雪笃定的表情和言语,让不得不信的流苏只得点了点头,踌躇着,应是退了下去。
待流苏退下,胭脂唇角抹开的微笑,渐渐凝结,渐渐冰封。
手指搭上自己另外一只手腕上的心脉,盈然闭上双睫,静心切脉。
少顷,嚯的睁开眼睫,幽蓝的瞳孔寸寸紧缩,贝齿狠狠咬上唇瓣,杀气一点点在她周身浮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大夫,但常年的战争生涯下,因着常常没有大夫的情况而只能自医,早就不得不积累了一身可及医女的本事,疑难杂症她是没有办法,但最起码的诊脉断脉,她还是懂得几分的。
更何况,她这脉象,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她有了。
然而可笑的是,这腹中的孩子,却已经有了两月有余的日子,而她和燕楚那傻小子有夫妻之实的日子,不过才半月不到!
而大概两月前,与她有过实质关系的,除了那该死的鬼面,还会是谁?!
“该死,该死,该死!”手指狠狠掐着榻沿,五指深陷进去,指甲堪堪折断,胭脂雪竟不觉得疼。
此时此刻,心脏已被痛楚挤满,痛的几乎麻木,手指上的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如不是这个始料未及的孩子出现,她几乎都要可笑的以为,自己是燕王妃,名副其实的燕王妃,燕王的明媒正娶的妃子,傻小子的娘子。
所以,她才有那个资格不舒服,有资格嫉妒胭脂雨。
然而现在,这个肮脏苟.合下诞生的珠胎,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的将她扇醒!
第一百二十五章 接傻子回府迎亲
然而现在,这个肮脏苟.合下诞生的珠胎,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的将她扇醒!
让她清醒的终于记起,她不但是个孤魂恶鬼,还是个不贞不洁的恶鬼!
把罪恶之手伸向小傻子的她,玷污了小傻子那干净纯澈的赤子之心的她,根本无耻到了极点蠹!
突然,她觉得自己好恶心,好、恶、心……
“呕……。”想到这,胭脂雪趴在了榻沿上,撕心裂肺的干呕了起来髹。
“王妃!”不放心的流苏先一步赶回了主屋,见胭脂雪面色惨白,干呕的似乎内脏都要出来了般的痛苦,却偏偏什么也呕不出来的难受模样,立刻关切的小跑了上去。
胭脂雪摆了摆手,示意流苏无需靠近,因呼吸过于急促,虚浮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让……让秦管家来见我……快……。”
“可是……。”不得不听命停步在榻前的流苏很是犹豫。
“快去!”头一次,胭脂雪对流苏动怒,疾言厉色的呵斥声里,透着一丝嘶哑。
也不知,这丝嘶哑,是因为干呕久了坏了嗓子,还是因为其它的缘由。
总之,将这丝嘶哑一同听进了耳朵里的流苏,不由泛起一阵的难过,心疼的连忙应下,“是是,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便快步飞奔了出去。
没曾想,刚一跑出房门,流苏差点就迎面撞上了心急火燎赶来的秦管家。
“哎呀你这死丫头,想撞死我这把老骨头啊你!”躲闪及时,却差点闪了腰的秦管家,不由狠瞪起了流苏,训斥了起来,“什么时候你也变的如此毛躁了?是不是在太傅府闲散惯了,连该有的规矩也忘了?!”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的错!”流苏眼眶红红的,垂着头,不住的赔罪道歉,像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万恶之徒在忏悔一样。
“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秦管家见状,不由奇了。这个丫头他从小看到大,不是个不谨慎的人,而且性子有些傲气的,又惯会牙尖嘴利,所以能让她主动低头,除了在主子面前曲意逢迎不得已外,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妃她,她……。”流苏有些哽咽。
“莫非王妃又出了什么事?!”一想到之前王妃莫名其妙的突然暴毙,秦管家一惊,未曾再等什么通报,便跨步进了屋子。
早在内屋里听到了秦管家的声音,胭脂雪深呼吸了一口,强忍还想干呕的冲动,懒懒趴在榻沿上,轻飘飘的开了口,“管家,你来了……。”
正要挑了帷幔入内屋的秦管家,被胭脂雪这及时的声音,拉住了就要踏出的前脚,一愣后,又恢复了惯有的恭敬,“王妃,您这是……。”
“我没事。”闭了闭眼睛,胭脂雪疲惫至极的打断了管家的担忧,“你即刻去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莫要误了王爷的婚宴。”
“王妃,这……。”秦管家错愕不已。
“难道你想抗旨?”扯了扯唇角,胭脂雪不遗余力的讥诮,“还是你能抗旨?”
“……奴才不敢。”不管是前一句,还是后一句,都叫秦管家哑口无言。
“那就去吧……。”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吐露完了这句,胭脂雪便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人卷进了被窝里,蜷缩成了一团。
秦管家默了默,随即,应了一声是,缓步退了出去。
退到身后跟上来的流苏时,见流苏眼睛红红的傻站在那里,秦管家只得叹息了一声,吩咐了一句‘好生照看王妃’,便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喜事临门的关系,这三天里,京都十分的平静,平静的让全城的人几乎都要忘记了,京都,本该就是个暗潮汹涌,龙争虎斗的地方。
东宫。
对镜梳妆的水玲落,脸色十分的红润光泽,对比起前些日子的紧闭时光里的颓败模样,完全像是蜕变,重获新生了一样。
这让为她簪花的海棠,也跟着捂嘴笑了起来,“陵落姐姐如此红光满面貌美动人,相信殿下见了,定会连那新娘子都不会再多看一眼了的。”
水玲落很是受用海棠的奉承,眉眼齐笑,“那又能如何?殿下今天,终归不还是属于太子妃的,不是。”
提及太子妃这三个字,眸子瞬间染上戾色。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心心念念多年,拼尽了一切想得到的太子妃一位,最后还是失之交臂,落到了旁人的头上。
所以这三个字,已经不再是她毕生所求的目标,而是令她极度厌憎的讽刺!
笃的一声,水玲落刚入手的一只金簪,被她狠狠扎进了梳妆桌上,入木三分。
海棠被水玲落这番发狠的动作骇了一大跳,脚步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两步,身子有些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旁边伺候茶水青禾见了,讥讽的白了海棠一眼。想拍马屁也不看看时候,现在拍到了马蹄子上,真是活该!
“青禾!”重重出了一口浊气,水玲落低喝一声。
被点到名字的青禾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将手里端着的茶盏给摔到了地上,声音忍不住的发颤,“小,小主……。”
“去外面看看准备的怎么了样了。”用力拔出扎进桌子的金簪,手指抚上金簪尖锐的顶端,水玲落咯咯的笑了起来,“是时候,迎接太子妃进宫了。”
相较于东宫的平静,彼时的太傅府,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景象。
“滚出去!全都给本小姐滚出去!!”萧香馆里,今日本该出嫁的胭脂香,却似疯婆子一样,头发散乱,只穿了一套里衣在身,手里还拿着她那条常年都不离手的长鞭,不断甩在屋子四处。
她这疯了似的一通乱甩之下,把屋子里原有的珍贵陈设,花瓶之流的东西,全都给甩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而原本整齐站了一屋子的婆子丫鬟,身上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鞭伤,虽然歪歪扭扭倒了一片,都十分的狼狈不堪,可被她们护在怀里的一应出嫁物什,确实一点都没坏。
这些婆子丫鬟其实心里都清楚,六小姐胭脂香原想打坏的就是这些出嫁的东西,而她们只是被打的,根本没有选择的替罪羔羊。
因为她们心里更清楚,若是手里的出嫁物什都被打坏了,那她们的小命,老爷怕是也不会再留了的。
所以,比起死,挨鞭子忍痛,是她们不得不选的选择。
“混账,这都是在干什么?!”不放心而特意来看看这个令自己失望透顶的女儿的胭博渊,在见到屋子里一片狼藉,丫鬟婆子哭哭啼啼瘫倒了一地时,双目几乎喷火。
一听到胭博渊的声音,地上的婆子丫鬟都强忍住了哭泣声,强忍着身上的伤痛,重新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而胭脂香听见胭博渊的声音后,便猛地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胭博渊,极度委屈的湿润了眼睛,扔掉了手里的鞭子,扑了上去,“父亲!香儿不要嫁给太子表哥,香儿不要哇!”
原来还满身怒火的胭博渊,在胭脂香扑到了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怒气便消减了不少,毕竟这可是他如珠如宝捧了十六年的宝贝女儿,“抗旨不尊,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女儿啊,你也该长大了,该为整个家族想想了,知道吗?”
一听胭博渊完全没有要帮自己脱离此次成亲的意思,胭脂香蹭的跳了起来,任性的满面忿然,“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嫁给太子,我要嫁的是二皇子,是我的子卿哥……。”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胭脂香娇俏的脸蛋上,不但将脸蛋打偏了,还立刻浮现出了五根通红的指印。
随后,就是胭博渊的怒骂接踵而至,“你这个逆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你的口不择言,会害死一府上百条性命!”
“我不知道!”捂着自己被打痛的半边脸颊,胭脂香气愤不已,甚至是憎恨的看着自己面前称为父亲的男人,“我只知道你是个自私自利,为了权势不折手段,不惜牺牲自己一个两个女儿幸福的老混账!”
“你……你说什么?”没有想到自己当宝贝一样疼爱的女儿居然会如此丧心病狂,指着自己鼻子骂的胭博渊,气的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再说一遍?!”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正气到了顶点的胭脂香不管不顾了起来,嘴里说出憋了好久的话,就如关在了闸门后头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因为你贪恋太子妃位带来的权势,二姐早就嫁给燕王做了燕王妃,现在何故还要和胭脂雪那样下贱的狐媚子平起平坐,还要同享一个丈夫?现在好了,又要把我推出去当你笼络权利的牺牲品!像你这样把女儿当货物一样卖来卖去,不是老混账是什么?!”
“你,你!”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胭博渊险些昏倒在地,幸而身侧的管家扶了自己一把,但他很快推开了管家,迅速捡起了胭脂香丢掉的那条长鞭,颤颤巍巍的指着胭脂香,“看老夫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听雨轩。
望着镜中云鬓花颜金步摇,朱唇轻点嫁衣红的自己,胭脂雨抚着自己眉梢尽带喜色的脸庞,清婉微笑,“楚大哥,小雨终于还是做了你的新娘,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边说着,边将腰上系着的只有单只的双鱼玉佩紧握在了手心,另一玉手手指,十分轻柔爱怜的摩挲着玉佩的每一条纹理,每一寸玉身,似在呵护时间最珍贵无比的宝物。
虽然,这玉佩的玉质因为比较劣质,又因年久的关系,而有了一丝丝裂纹,看起来并不知值钱,却在胭脂雨那双水气氤氲的双眼里,视若瑰宝。
“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莽莽撞撞的推门而入。
被打断了念想的胭脂雨,只是微微颦眉,依旧温温婉婉,好脾气的转头望向了那莽撞的小丫鬟,柔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瞧把你给急的。”
小丫鬟喘了几口大气,然后一气呵成道:“二小姐不好了,老爷,老爷他要打死六小姐了!”
“什么?!”胭脂雨一惊,一边忙朝屋外走,忙对小丫鬟道:“你别急,慢慢跟我讲是怎么回事。”
看着胭脂雨从容不迫的样子,小丫鬟慌张的心绪竟莫名的一下子就被抚平了,点了点头,便一边尾随在胭脂雨身后一道往萧香馆走,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燕王府。
胭脂雪是被斑驳的扎眼光芒给刺激醒的,虽然她不知道,这扎眼的光芒是来自窗外挥洒进来的晨光,还是来自……
睁眼,一眼便见贴满了整个主屋的大红喜字,胭脂雪扯了扯嘴角,只觉胃里又翻腾的厉害,索性闭眼,别开了脸。
端水进来的流苏恰好将这幕小动作收尽眼底,柳眉一蹙,转身挑了帷幔出了去,冲着外头一干忙碌的丫鬟婆子呵斥,“谁让你们往这屋子里贴这些东西的?还不赶紧撕了!”
从未见过和气好说话的流苏姑娘如此大动肝火的丫鬟婆子们先是一愣,而后在流苏凶狠的几乎喷火的目光下,便开始撕起了才贴好不久的大红喜字。
听到动静的胭脂雪,懒散的开了口,“流苏,叫他们别忙活了,这屋子,本来就是要让给新婚的王爷和……新王妃用的。”
这间屋子,原就不属于她,凭什么是她闹性子去撕这些喜字,而不是把这鸠占鹊巢的位置让出来?
流苏听胭脂雪阻止,终于有些生气了,“王妃,你如何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好了,别说了。”陡然冷了脸色,胭脂雪声音含冰,“着人将我的东西打点到西跨院里。”
“王妃……。”没想到素来强势的王妃居然会‘退位让贤’到这种地步,流苏彻底惊愕了。
“你来伺候我更衣梳妆。”不待流苏再啰嗦,胭脂雪冷淡的吩咐,吃力的爬起了身,“今天这场婚礼,不能没有新郎。”
流苏一震,王妃这话的意思是,“您要接王爷亲自回来拜堂?!”
“自然。”胭脂雪回答的干脆利落,极其的理所当然。
“王妃,您是不是疯了?!”再也忍受不了的流苏一把掀了青蔼帷幔,头一次毫无礼数的大刺刺跨步进去,还大声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外头的一干婆子丫鬟,却是用‘你才是疯了’的眼神,怔怔的看着跨步进了内屋的流苏。
然,看到气咻咻走了进来的流苏,胭脂雪并没有生气,不喜不怒,没有半点的表情,语气很冷漠,却也很认真,“我没疯。”
“可是……。”看着不过短短三日,却也已经削瘦了一大圈的胭脂雪,流苏再多的怒火也瞬间湮灭,化为满腔的心疼。
“更衣。”极不喜欢总是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的胭脂雪沉了脸色,不容反驳的冷声道。
流苏无法,只得叹了口气,依着命令行事,开始为胭脂雪更衣梳妆。
太傅府。
甫一进门,便看见了在胭博渊的鞭子下,胭脂香疼得直打滚的画面……胭脂雨一惊,连忙跑了进去,“父亲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边央求着,边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护在了胭脂香已经鞭痕累累的身上。
见是自己最得意的长女,双眼赤红的胭博渊立即停了手里挥动的鞭子,怒喝,“雨儿你也疯了是不是?!”
“父亲,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您不要怪她。若您一定要打,那就打我这个没有以身作则好的长姐就是。”此刻的胭脂雨褪去平日的一身温婉清雅,义正言辞,神情坚定而严肃。
“你……。”胭博渊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再见一身鲜红嫁衣的模样,想要挥下的鞭子,如何也挥不下去,只得气愤将鞭子摔在了地上,“反了反了,你们一个二个都反了是不是?!难道非要看整个太傅府家破人亡了,你们这群不孝子女才满意是不是?!”
“父亲息怒。”暗暗松了口气,胭脂雨软了神情和语气,“女儿一定会劝妹妹出嫁的。”
“二姐?”被打的如何惨烈,却怎么都是执拗的不肯回头的胭脂香,一脸不敢置信瞪大了看向最疼自己的亲姐姐。
没有理会胭脂香,胭脂雨只一脸笃定的与胭博渊对视着,“女儿绝不会让家门不幸,请父亲相信女儿。”
望着自己这个从小最听话懂事,从来都没让自己失望过,甚至连最爱的燕王都能为家族抛弃的长女,胭博渊何以会说他不相信,所以,“不要误了吉时。”
撂下这话,便拂袖而去。
“父亲慢走。”胭脂雨恭敬朝胭博渊渐远的背影一福。
“二姐,我是不会嫁给太子的,死也不嫁!”还未等胭博渊走出屋门,胭脂香就尖锐的大喊大叫道,似乎巴不得让胭博渊听到,故意拔高了不少音量。
“如果你还想嫁给二皇子,那就听姐姐的。”叹了口气,伸手抚上胭脂香俏丽的脸庞,胭脂雨温柔的笑道。
胭脂香先是一怔,随即,惊喜交加,“二姐,你说真的吗?!”
“当然了,姐姐何曾骗过你?”胭脂雨说的认真,“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胭脂香觉得胭脂雨这话说的有异,偏头狐疑,“二姐,你这是什么意……。”
“起来,梳妆吧。”胭脂雨笑了笑,眼底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二姐,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嘛……。”险情排除,胭脂香心情大好的又同胭脂雨撒起了娇,因为她坚信,最疼爱自己的姐姐,是绝对不会欺骗自己的。
胭脂雨微微一笑,冲着一干还在当场的婆子丫鬟一摆广袖,“你们下去,六小姐就由我这个亲姐姐亲自上妆送嫁。”
均受到了不等伤势的丫鬟婆子们早就巴不得离开,何况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她们在这太傅府沉浮了那么些年,自然比谁都清楚。
故,这一干婆子丫鬟应了是,迅速鱼贯退了下去。
见闲杂人等都走了,胭脂雨这才倾身凑在了胭脂香耳畔,吐气如兰般说出这些天想好早已盘算好的计策。
燕王府。
现在的天儿还刚蒙蒙亮,天边只翻了些许鱼肚白。
开窗后,望着天际那抹白,胭脂雪眯了眯眼睛,不再耽搁,翻身出了窗户,踏着轻功,直奔混挲园的摘星楼。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到达混挲园里,落足在地,踩着一地的雪色落花,如同走在一场冰天雪地里。
原来她是不觉的一地混挲落花是有温度的,现在却突然觉得,这落花真真像是白雪,落在脸上身上,竟那么的冰冷,仿佛下一刻,就会化成冰水,浸进骨子里。
这几天也不知为何胭脂雪不来看自己的燕楚很不高兴,心里总是莫名的焦躁,由于前有明了那个老顽固,后有吟啸那个跟屁虫,他想偷偷溜出混挲园回王府,都时常被两人逮到,根本就回不去。
哼,要不是他接连受伤,身上又还怀有剧毒,就这两个家伙还想拦得住他?
于是,此般郁闷的他,总是早早的守在窗前,望穿秋水……
故而,当一身绛红的胭脂雪飘然落入混挲园中时,燕楚便一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的那一刻,燕楚直感觉眼花缭乱,看在眼里,仿佛她是乱入凡尘的妖精。
她极少穿红色,就算穿,也从不穿的如此红艳张扬,但不可否认,这红色极配她,令她美艳的本色,更添了几分绚烂夺目,让人一眼就能发现她,且再也挪不开了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才短短几天不见,她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是……萧瑟?
等她越靠越近时,他方才发现,她瘦了,而且瘦的很厉害,几乎是形销骨立,好像混挲园里随意卷起的一阵清风,都能将她吹跑了似的。
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一揪,再顾不得等她来到自己身边,燕楚便如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摘星楼,将已经走到摘星楼前的阶梯下的胭脂雪紧紧拥在了怀里,一遍一遍,似在念着要刻入她骨子里的魔咒,“娘子……娘子……娘子……。”
一向护在燕楚身边的吟啸见了,眸子一暗,自觉的悄悄离开了现场。
他知道她是来接这个男人的,现在,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执行保护他的命令了,因为,已经有她在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炙热温度,熟悉的呼喊之声……这熟悉的一切一切,都让胭脂雪感到恍惚,感到,恍若隔世。
见胭脂雪半天都没有反应,既没有回抱自己,也没有回应自己,燕楚有些生气,可抱在怀里的她几乎瘦可见骨,生气的话到嘴边,便又转弯咽了下去,“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稍稍松开胭脂雪,一只手掌,便覆盖到了胭脂雪的额头上。
胭脂雪将头一偏,避开了他的手心,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王爷多心了,妾身没事。时辰不早了,趁着天未大亮,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本来很不满她会避开自己的燕楚,在听到要带他离开的话后,不由又高兴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燕王的惊怒交加
本来很不满她会避开自己的燕楚,在听到要带他离开的话后,不由又高兴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
这个鬼地方,他早就呆的厌烦了,她要是再不来,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很快就要将这里给一把火烧了。
看着燕楚雀跃的像个孩子,胭脂雪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未达眼底,还夹杂着一缕虚浮,“真的。蠹”
“那我们这就走吧!楚儿可想王府了!”兴高采烈的说到这,燕楚深深凝视着胭脂雪,低头便在她的颊上印下一吻,“最最想的,当然是娘子咯!”
只觉颊上亲吻残余的火热温度变成火辣辣的痛感,胭脂雪难受的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便拉着燕楚的胳膊,就使了轻功,飞身离开混挲园髹。
躲在暗处角落的明了,本来是想来为燕楚复查伤势,不想却遇见了胭脂雪回来,于是他便缩进了暗处角落不去打扰两人的‘小别胜新婚’,好让两人感情迅速升温,等酝酿好了,他的那个想法,才能被轻易兑现。
没曾想,把胭脂雪所有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他想要的效果。
“嘶……这个燕王妃,到底是怎么?”摸了摸下巴,明了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要照顾燕楚的关系,明了便对外称要闭关炼丹,所以外面的人不会打扰进来,他这乐得清闲之人也就没有出去。
故此,对于外面已经沸沸扬扬的消息,他并不知晓。
“无凡!”想不通其中缘由,明了面色难看的高声唤了炼丹房里的小道士出来,吩咐道:“你到外面打听打听,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道士出了来,怯怯懦懦的应下,小跑着往园外跑。
“记住到了外面,可不要乱说话。”明了眼含警告的凝着小道士。
小道士吓得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应着知道,讪讪退下。
回府途中,燕楚很不满似乎有故意疏离自己嫌疑的胭脂雪,便强硬的把手臂箍在了胭脂雪的纤腰上,死死都不肯松开。
他很想问,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要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貌似,他不在期间,是没有可能作出惹她生气之事的嫌疑吧?
胭脂雪对燕楚强硬的动作弄得极不自在的一怔,身体本能的想要挣脱,双手本能去推开燕楚的钢铁浇铸般的臂弯。
可这般动作下的她却浑然忘了,两人现在才刚踏足到王府的高墙之上,并没有落地进到王府之中。
于是乎,她这般强烈挣扎的后果,便是两人脚下双双打滑,直朝高墙下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胭脂雪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双臂一伸,将燕楚紧紧拥在了怀里,身子一翻,将自己垫在了燕楚的身下。
燕楚被胭脂雪这一连番动作弄的怔愣,回过神来时,早已来不及做些什么,两人已经双双跌到了墙根下,且,他将胭脂雪已经压在了身下。
砰的一声,两人落地,溅起了一地的枯叶。
然也幸好有这下人们刚扫成了一堆,还来不及铲走的枯叶堆垫着,胭脂雪才没被摔得太惨。
但胭脂雪依旧被摔得不轻,况且上面又还承载了燕楚这样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小脸登时刷的就白了,眉峰蹙的几乎要成了一条直线。
“娘子你干什么?!”燕楚这回真的怒了,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没事……。”吸了口气,胭脂雪伸出双手去推燕楚。
刚刚那个情况,根本就不容她有犹豫的念头,满脑子都是燕楚重伤未愈,不能再受丁点伤害的想法,所以,想都没想,身体便已经作出了相对应的反应,让自己做成护住燕楚这傻小子的肉.垫子。
燕楚挥开胭脂雪推来的双手,将自己的一双有力手掌狠狠摁在了胭脂雪的双肩上,发怒的吻便如疾风骤雨般,娟狂的袭向了胭脂雪。
原本他还以为她要疏远自己了,没想到,她为了自己,却不顾自己安危,让自己一个女子做了他这个大男人的人肉垫子,这让他简直就是又怒又喜!
这复杂的情绪一时找不到方法解决,只能用这样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发泄。
没想到燕楚突然会狂吻自己的胭脂雪起先是愣了几秒,当嘴里有腥咸味道蔓延,舌头被他所缠时,她方才醒悟,双手立刻挣扎着要去推开他。
然,重伤初愈的燕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身怪力,根本半点也推开不动,且一动,她就会牵扯到刚刚跌伤的后背,一时疼得她头晕目眩,眼泪溢出。
看到胭脂雪眼中溢出晶莹,燕楚一怔,以为是自己的动作粗鲁,真的弄疼了她,便自觉的放开了她,“娘子我……。”
趁着燕楚松开了自己,胭脂雪一个用力将燕楚推开到了一边,强忍背上的伤势迅速起身,声音冷若寒潭,“来人,带王爷回房更衣!”
两人掉进的墙内,正是主屋的后院。
因着今日是大喜之日,内外俱是忙的不可开交的丫鬟婆子。
故而胭脂雪这么一唤,便立刻有人到了院子里,恭敬的作出一副听命行事的模样。
来人是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当四人看见数日未见的王爷居然从树叶堆里爬出,一时惊愕不已,可她们没敢让震惊维持太久,有王妃那样一双冰凌子似的眼睛看着她们,她们岂敢?
唉,她们这些奴才,果然还是知道的越少才越好……
被推开到一边的燕楚也没有生气,舔了舔意犹未尽的绯唇,心情愉快的从地上站起,不用丫鬟婆子们来架自己,就乖乖的径直往主屋里面走,途经胭脂雪身边时,拽起了胭脂雪的衣袖,一如既往的撒起了娇,“娘子你别生气,楚儿知道错了,娘子来给楚儿换衣裳,嗯?”
“妾身手脚粗笨,不大会侍奉人,还请王爷见谅,继续让侍奉多年的秦管家来为您更衣梳洗。”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衣袖,胭脂雪冷冷转身,往院外走去。
现在天儿已经大亮了,毕竟这回与她这个不受寵的庶女嫁娶不同,何况燕王那所谓的狼人传言也已经在上次她带那傻小子进宫参宴后不攻自破了。故而,想必此次已经有了不少宾客盈门,她还是早些去招呼致歉才是,毕竟这些人都是不能进府观礼的,万一那傻子不听话,在期间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些人怀疑,那燕王成了一个傻子的流言,自此不是就要闹得沸沸扬扬了?
为了往后不让傻小子招致祸端,她还是与皇帝一样,尽量别让他显现在人前的好。
手上的怅然若失虽然让燕楚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毕竟他现在已经完好的回来了,多的是时间同这个爱耍性子的女人磨。
只是。
在走出后院,到了前院,再进主屋的一路上,看到四处的张灯结彩,还有屋子上四处张贴的大红喜字时,燕楚眼皮子一跳,满目狐疑。
“几位嬷嬷姐姐,王府现在又贴了这么多红喜字做什么?”扭头,燕楚一脸天真的问向紧跟在后的丫鬟婆子。
丫鬟婆子们俱是身子一颤,然后摇头都跟摇拨浪鼓似的,嘴都闭的死死地,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见她们各个如此,燕楚心中疑虑越发浓厚,不好预感的渐渐袭来。
他没有再逼问这几个丫鬟婆子,免得自己一时情急,在她们面前露了马脚,还是……
当看到恭敬站在主屋门前,似等了自己许久的秦管家后,燕楚眼睛一亮。
呆会秦叔一定会告诉他的。
见到燕楚平安归来的样子,秦管家忍不住眼眶微热,忙迎了上去,“王爷!”
“管家爷爷,楚儿好想你哦!”急于想知道答案的燕楚,也急忙附和上去,甚至像个孩子似的,一把熊抱住了秦管家。
秦管家一时感动,差点老泪纵横,只是,当燕楚凑到了自己耳边,低声的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时,秦管家又成了欲哭无泪。
“你们都先下去。”秦管家板脸扫了周遭的一干奴才婢女一眼。
奴才婢女们恭敬退下。
待人散尽,秦管家领燕楚进了屋子,门紧紧关了上,这才道:“王爷,皇后颁布了懿旨,让您今天就娶胭二小姐过府为平妃!”
这让口干舌燥,刚端起案上一杯热茶的燕楚立即将手里的热茶打翻在地,面上乌云密布,“什么?!”
见状,秦管家只得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小心劝道:“王爷,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双拳捏的咯吱作响,终于明白胭脂雪为何对自己突然不冷不热的燕楚,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本王若不想娶,难道还有人能逼得了本王不成?”
他现在过的很满足,有那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就够了,他不需要自己的身边,再多一个已经无关紧要的摆设。
因了解燕楚爱恨分明当断就断的性子,早就知道燕楚会这么说的秦管家,眼神有些闪烁起来,“可,可王妃她……。”
“她如何?”一想到胭脂雪适才对自己耍的一路小性子,燕楚倒是没有生气,唇角微扬,反倒觉得她真是可爱的紧。
这女人若不是在为自己吃醋,何以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样?还要对他那个态度?
见燕楚不怒反笑的样子,秦管家额头有冷汗沁出,“王爷,是王妃下了决心,今日定要促成您和胭二小姐的婚事,所以……。”
“秦叔你胡说什么呢?”没有当真的燕楚,不由觉得好笑。
那女人的性子,他不敢说全然的了解,但他知道,其它女人都容不得自己要与别的女人共享一个夫君,而如胭脂雪这般心性孤高的女人,就更是容不得了。
当初那惨死的乐文,可不就是她无法容忍后的下场?
现在他们夫妻之间,更是情深意切了不少,依照那女人的性子,不把这搅起这桩婚事的人弄个生不如死,都算是她宽容大量的了,怎么还可能答应,还助力促成他和胭脂雨,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见燕楚不信,还当只是顽笑,秦管家表情十分的认真,心里更多了些忐忑,“王爷,这几十年来,老奴,老奴何曾骗过您……。”
听到这话,燕楚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冷却了下来,眸色渐转阴沉,声音里,既充斥着戾气,也有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颤抖,“秦叔,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本王,要一、字、不、漏。”
“……是。”皱了皱眉,秦管家心中无限的纠结。
现在事情只是一团乱麻,连他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到得大堂之前,只见门里门外人头攒动,斛光交错。
只是唯见其人,却不闻其声,甚至,连窃窃私语也不曾有一字半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客人都吃了哑药不成?还有,没有她的吩咐,谁敢把这些闲杂人等都给放进了王府的?!胭脂雪心头泛起疑惑,便差使了身后跟来的流苏,“你且上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流苏答应一声,便踩着小碎步先到前边儿探寻其中缘由,逮到人潮末尾的几人便问,“这位贵客,是不是府上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吃坏了什么东西?”
几位客人连忙摇头,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惧色,甚至有看似胆怯的客人已经双腿打颤,一脸欲哭无泪之相,似很快就要昏了过去一般。
流苏见状,心头更添三分疑窦,就在她要拨开人群,往里面探寻个究竟时,里面,便传来了一声那熟悉的,嚣张自傲目中无人的脆生生少女声音。
“诶诶诶,赶紧都各归各位,堵在这门口干什么,别碍了我们家王爷的看风景的视线!”大堂里的无心,一边趾高气昂的说着,一边单手叉腰,指挥着人潮不要拥挤在门前,全都整齐列队,找到座位便乖乖坐下,跟学堂里的学子一般无二。
这些宾客都是达官贵胄之流,何曾受过这般的待遇,实在是……既新鲜,又可笑。
看到这般子情形,本来流苏是心生了笑意,可一听到熟悉的少女声音,便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流苏,怎的回事?”后来居上的胭脂雪也到了大堂门口,久久不见办事利落的流苏回来禀报,而是见流苏傻傻站在堂前,不由生了疑虑。
百不待流苏回答,那拨开了人潮走了出来的蒙面少女,便已经蹦蹦跳跳到了胭脂雪的面前,破天荒的,给胭脂雪福身行了一礼,“无心见过师妹,这厢有礼了。”
师妹?挑了挑眉,凝目一看,胭脂雪眸子警惕眯起,“是你。”
师伯的关门弟子无痕大师兄的,手底下最是得意的关门弟子,现音杀宫的左右使,无心和无情。
按照原来的辈分,她是师父唯一的关门弟子,理应被她们称作师叔。
可无心如今这般唤她师妹……
胭脂雪眸子一凛,嘴角抿起。看来,上次她谎称自己是自己徒弟的谎言,她们已经信以为真了?
何以让她们这么快就肯定了,想来,定是找到什么可靠的‘证实’了吧?
呵,难怪,今天早起,就不见了小白的踪影,八成是她们发现了小白,就把小白捉了去逼问她的身份了吧?
只是她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她就是小白唯一的主子,转世的水玲珑。
六尾银狐乃灵兽,只侍一主。没有她这个主子的吩咐,小白岂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吐露给师父和她们几人?
等等!
师父……这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胭脂雪双睫一颤,视线,便不自觉的朝人群散后一道一直朝自己凝视过来的视线对望过去。
但见大堂高位之上,正端坐了一人。
此人容貌妖娆非凡,气度自生一股妖邪之气,双眸似两潭深不见底的碧波寒池,眸光潋滟,似有蛊惑人心的妖冶流光在沉浮攒动,唇似朱丹,鼻若水滴。
不是魅音,又会是谁?
胭脂雪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心头惶惶不安起来。
师父怎么在这里,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为什么又要来这里,把这些闲杂人等又招呼进王府究竟是何目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她却一个也想不通,猜不透。
这世上,能令她看不懂也看不透的人,除了这个师父,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两个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谁都看不明白对方现在的眼睛里,蕴含了什么样的神色,危险的对峙气势,逐渐节节攀升。
无心见胭脂雪不理会自己,只一味与魅音视线交错对战,她倒并没有生气,反倒乐见其成,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毕竟,在音杀宫里,哪个对宫主不是诚惶诚恐,闻风丧胆的?就连当初宫主的关门弟子,水玲珑师叔,也是一样。
现在倒是奇了,玲珑师叔这个私下收进的小小弟子,竟敢屡次对宫主不敬便罢,还胆敢三番几次的挑衅与宫主。此等匪夷所思的胆大包天,怎的不有趣至极?
就连向来爱管束,不喜动不动就争斗不休的无情,这次也是只做一个闲散看客,不语不动。
只是苦了来的这起子达官贵宾,原本他们只是想着趁此时机,借助酒宴,名正言顺能与太傅大人‘闲话家常’一场,探探太傅最近对此朝局的口风。哪曾想,现下却卷进了这场莫名其妙的险境里。
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难言……
怎么就碰到了殷王这个没死的煞星?!
虽然不懂那野蛮的无心姑娘为何要称自家王妃为师妹,但流苏见气氛不对,怕这么下去,恐对王妃不利,毕竟那上座之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王妃,上座那位,便是久久未归燕国的殷王。”
闻言,胭脂雪面上只是眉角稍稍一挑,并无多大反应似的平静,可只有她自己清楚,现在自己的心底,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殷王爷的传闻,她自然是听过的,虽然这人传言中的乖张性格确实与自己的师父魅音有几分相似,但这毕竟还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类人,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压根就没联想过,这两人居然会是同一人!
难怪,他能坐在王府今日的主位之上,因为,按辈分来讲,燕楚那傻小子,可得称呼他一声……
“侄媳,拜见皇叔。”作为傻小子的王妃,胭脂雪自然也得跟傻小子同样这般称呼。
似乎觉得皇叔这个称谓很是新鲜有趣儿,魅音一改懒怠的性子,开了不常开的尊口,“起吧。”
福身的胭脂雪徐徐站起了身,垂下双睫,将火花四溅的对峙视线收回,唇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多谢皇叔。”
这暗潮汹涌的火药味渐渐褪却,周围的闲杂人等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等他们想明白,为什么燕王妃一个弱女子非但不怕这传的几乎吃人不吐骨头的殷王,还敢那般胆大包天的与殷王视线交火……门外,就传来了通禀传报的小厮声音。
“新王妃到!”
闻声,胭脂雪嘴角的笑顿了顿,旋即转身,屈指一掸裙摆,斜睨身旁的流苏一眼,“走吧,陪本王妃去迎新王妃。”
“……是。”流苏愣了一下,随即便想明白了过来。王妃这分明是不想王爷出面,去亲自踢轿迎接新王妃。
不过,至于王妃这个用意里,是不想王爷是个痴儿之事被人看穿占了多数,还是打心底里根本不愿王爷亲迎新王妃占了多数……她流苏,就真是不得而知了。
哪知,胭脂雪脚下正要挪动,那厢主位上的魅音,却突然发了话。
“这新王妃,莫不是个跛子。”懒懒摇了摇手中握着的一柄青羽羽扇,魅音面无波澜的提出质疑。
不明白魅音为何有此一问,诸人虽奇怪,却并不敢接话。
而无心无情则置若罔闻,把视线都投诸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见自己又成视线的瞩目焦点,胭脂雪只好暂停步伐,回转了身,回话魅音,“侄媳嫡姐完好无缺,不知皇叔,何以有此一问。”
“既不是断腿瘸子,难道自己还走不进这燕王府了不成。”不咸不淡的话音一落,魅音手里的青玉酒杯,也被不轻不重的搁置在案。
一时间,诸人只觉自己的心脏,被魅音那手下搁置的青玉酒杯,不轻不重的锤了一下,莫名生了一股惧意。
虽听不出魅音有动怒的成份,但他既然有此一说,必定是对那新晋的燕王妃不满,可众人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这刚回燕国的殷王爷,为何会对胭脂雨一个深闺中的千金感到不满?
别人想不明白,可现下的胭脂雪,比谁都再是明白不过。
师父这分明就是要给胭脂雨一个下马威。
试想想,一个新娘若不是新郎,或者有脸面有资格的人前去接进府中,那不就等于是自行入府,自甘下贱倒贴,与那些从侧门进府的没脸面的小妾,还有何区别?
至于师父为何要给素未谋面的胭脂雨如此的下马威,胭脂雪只觉哭笑不得。
这个师父,怕是真信了小白的话,把她当成自己的徒孙了,哪怕,只是一个还没在音杀宫正过名分的徒孙。
他这个意图,就是护犊子。
师父一向心狠手辣,乖戾诡谲,但对她这个徒弟,有时确实超乎寻常的不错。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当众扇燕楚耳光
师父一向心狠手辣,乖戾诡谲,但对她这个徒弟,有时确实超乎寻常的不错。
显然啊,她这世又是沾了自己前世玲珑的光了……
但,此刻的胭脂雪并未想感激魅音,反倒推却了魅音这番好意,“皇叔言重了,侄媳现下毕竟是王府主事之人,王爷又因重病不方便起身亲迎新娘,按伦理制度,理应都归侄媳前去……。蠹”
“过来。”懒得再听胭脂雪絮叨的魅音,以扇指了指旁边另一主位,“到这坐下。”
言语听似平常,却有股子不容拒绝的威严髹。
比谁都了解这位喜怒无常的男人性子的胭脂雪,顿时心下一凛,若是此番违拗师父的意思,必定接下来,不知还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刹那的权衡时间,胭脂雪已经做好了取舍,朝魅音盈盈一福,只得移步上前,“是。”
魅音对胭脂雪出奇的顺从,满意的眯了眯眼睛,如蒙了一层朦胧雾霭的碧绿眼睛凝视着朝自己步步走来的胭脂雪,雾霭拨开,似在眼底,映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而眼见胭脂雪已经步至另一主位前,就要优雅转身,盈盈落座下时,一道夹杂青嫩孩子气的男子声音,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娘子,这些大叔大伯大婶,都是新招来的奴才吗?”一身艳红喜服,不走寻常路,似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似的燕楚,是蹦跳着到了大堂,歪着头,纯澈的双眼傻兮兮的扫视着周围的宾客,视线最后落到了主位上的魅音身上,语出惊人。
闻言,胭脂雪骤然转身,看向一身喜服而来的燕楚,瞳孔一紧,“王爷……。”
东宫。
原来按照送嫁的规矩,胭博渊理应是要先送嫁入燕王府的长女胭脂雨,随后,才再送小女胭脂香。
然而,胭博渊却颠倒礼制,现下正是笑盈盈的同胭脂香的花轿一同临门东宫。
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来,胭博渊这番作为,究竟是何寓意。
人堆里的水玲落,见此情形,笑的不无讽刺,“老狐狸。”
估摸着真是与皇帝已经撕破了脸到这份上了,胭博渊怕是索性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打算明示示人了,也好让想来‘投奔巴结’他胭博渊的人看清楚,他现在,是谁麾下的人。更是无形中在提醒那些人,选择了他就等于选择了太子,以后,都不要再站错了位置。
“听落妃的口气,似乎对胭太傅,有不满之意呢。”随着一声充满金属质感的男音响起,一位眉心一点朱砂红痣,长相阴柔妍丽的男子,在身下的木制轮椅缓缓移动下,到了水玲落的身侧,“莫不是落妃与太傅有过节?不知本将可否有那个荣幸,来为落妃,排忧解难呢。”
来东宫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大臣,还有一些曾经想把自家闺女许配给这男子的命妇们,所以,他们自然认得这男子是谁,故而,在男子扎进这方人堆里时,诸人都自觉的让开了道。
听到这熟悉的几乎刻骨的声音,水玲落当先是身子巨颤,整个人都呆傻在了原地。
而在水玲落身边一直伺候的青禾,此番也是同样的反应,只不过她比水玲落更加大胆,随后就扭过了头,去看去证实到了水玲落另一侧的说话男子,是否真是她们所想之人。
哪知,看了一眼后,惊的青禾双目圆睁,伸手指着那男子,根本就骇的说不出了话。
水玲落眼角余光瞥见青禾此等惊骇反应,登时,小脸更白了三分,脖子,几乎是机械的往自己的身侧望去。
终于见得男子模样,第一眼,却入眼的是男子一如既往的满含柔情的双眸,第二眼,便是男子太过显眼的身下轮椅。
一时间,水玲落几乎忘了呼吸,是痛是怨是悔是怕的所有情绪,一齐涌入心扉,混沌的,令她想要狠狠捂住发疼的脑袋,肆意的放声尖叫。
但她没有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因为尚余的最后一丝理智,不允许。
见水玲落见到自己,跟见了鬼一样的反应,男子笑了,笑容好看极了,“怎么了,落妃不过才嫁给太子殿下不过三月有余,就不认得本将了?”
“樊……樊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见到男子那样的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水玲落就像着了魔一样,不自觉的,吞吐出这两个禁忌一样的名字。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三个多月前,水玲落自己亲手解决掉的前未婚夫,皇帝的左膀右臂,威远大将军,樊篱。
“落妃还能记得本将,可真是本将的荣幸。”樊篱笑靥如花,唇角轻挑,“那不知本将刚才的提议,落妃以为何如?”
主道红毯之上,正要步出东宫宏伟宫门的太子燕煜,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里,正在和那个本该消失的威远大将军樊篱聊得兴起的水玲落。
“这个贱人!”咬牙低咒一声,燕煜的视线几乎就要化成杀人的利刃,将两人个千刀万剐了。
倒不是出于什么嫉妒,只是两人如此‘亲密’热谈,多少有背叛他太子燕煜的嫌疑,更是,再次撩拨起了,燕煜对当初水玲落是否真的除掉了樊篱这件事的疑心。
虽然自打这个樊篱归朝之后,并没有向父皇吐露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情,关于水玲珑叛.国事件更是只字未提。
“殿下,迎娶太子妃要紧。”紧随在燕煜身后的影,遥看向了宫门前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脸色越发难看的胭博渊,不禁压低了声音在燕煜耳畔,出言提醒。
燕煜如梦初醒,只得恨恨将视线收回,一甩广袖,大步朝宫门走去,脸上顷刻扬起笑容,瞬间转换成因迎娶太子妃而喜上眉梢神采飞扬的新郎该有的模样。
见太子终于笑脸迎来,胭博渊的脸色才稍霁,刹那也是笑容满面,客套的迎了上去,“太子殿下。”
因为过度震惊,所以水玲落全部的视线都被身侧的樊篱吸纳,并没有注意到,太子对自己起了杀意的目光。
“篱,我……。”水玲落还处于发懵状态,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樊篱则悄悄捏了水玲落的手指一下,眨了眨充满了浓情似水的浩淼眼睛,笑的无比温柔,声音用只有水玲落能听见的传音入密,“我知道,当初我小心失足掉下悬崖,一定把落落你吓坏了吧?没曾想玲珑姐后来又做出那等事,倘若不是太子怜爱与你,怕是你也要难逃一死了。我不怪谁,只怪没及早的发现玲珑姐的野心和恶行,让落落你吃了这么些苦。本来还以为太子会对你好,所以便放心的不愿再回来叨扰你的生活,可如今知道落落你过的并不如意,还亲眼所见落落你怀胎不易,却还要忍着酸楚眼睁睁看着太子迎娶别人,实在是……。”
说到最后,樊篱的眼睛里已经起了一层的水汽,似不忍再看一般,便驱使着身下的轮椅,狼狈的从人群里逃离。
完全没有料到樊篱会是这样一番言词,还是如此一如既往的为自己着想,水玲落几乎动容的要哭了出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更是最后一丝理智绷断,看也不看迎了新娘踏入红毯上的一对新人,不管不顾的去追逐上离去的樊篱。
燕煜虽在笑盈盈的接迎胭脂香这个太子妃,但视线一直都在注意着水玲落与樊篱的动向,只是一个转身踢轿的时间,再转回身时,已不见人群中两人的身影,登时,气的咬碎了一口牙齿。
“呀,表哥,你捏疼我了!”胭脂香惊呼一声,欲要将被燕煜握在了手中差点捏碎了骨头的小手抽回。
燕煜为她惊呼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中,不经意的将胭脂香的小手差点捏碎,不由致歉道:“是表哥太过高兴紧张了,弄疼了香儿表妹,都是表哥的不是。”
“表哥你好坏……。”胭脂香嗲嗲的娇嗔了一声。
燕煜笑容僵了僵,目光有些奇怪的落到了胭脂香头顶的红盖头上,似要将视线穿透,望进盖头下,胭脂香此刻的面容。
这个胭脂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对自己如此的‘热情’了起来?
胭脂香从小追逐爱慕二皇子燕卿的事,已经在京都不是秘密,他自然也很是清楚。
记得三日前的百花宴上,胭脂香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因为被赐婚,竟不怕死的要与父皇顶撞,可想而知,她对燕卿的痴迷程度,是何等的死心塌地……
如今不过才短短三天,怎生变化如此之快,这未免……不得不让人起疑。
前来观礼的一行宾客,完全看不出来今儿个几位主角间的暗潮汹涌,只是私下一阵的咋舌唏嘘。
什么太子如此好相貌好身份好才学的上好佳婿,怎么就会看上了胭脂香那种空有其表的草包,莫不是脑子坏了?
也有人说,这是太子卧薪尝胆之计,为了得到太傅这个极大的助力,才不得已勾.引胭脂香这个草包。
更有人笑谈,太子这是抢自家兄弟的女人抢上瘾了,曾经抢了燕王的青梅竹马胭二小姐胭脂雨不够,现在又要抢走原本一心只喜二皇子的胭脂香……正所谓兄弟妻,不客气嘛。
燕王府。
刹那的慌乱迅速抚平,胭脂雪不敢去看众人现在看燕楚的视线,忙朝燕楚走去,“王爷最近越发爱说顽笑了,这些人可是……。”
不想,才刚走出一步,从后面便伸来一只冰凉刺骨的大手,将她手腕桎梏的死紧,让她再也不能往前挪动半分。
胭脂雪即莫名,也有些生了恼意的狠狠转头,瞪向了拽住了自己手腕的男人,“皇叔,请您自重!”
要不是这个多事的师父,莫名奇妙把这些闲杂人等都给放了进来,她现在何须要如此费心去给小傻子遮掩?
若真被这些人生了疑窦之心,小傻子日后将不会再有太平日子过。这绝非她所乐见的!
“要娶新王妃的是他,不是你。”魅音任由胭脂雪生怒挣扎,淡然处之的模样,就像在任由一个任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无理取闹。
众人见此情形,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低下头抹着额角沁出的冷汗,摒住了呼吸告诫自己,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压根就没看到殷王原来是为了给燕王妃来当靠山出气,才会给新王妃下马威来的!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请恕他们实在不敢揣摩啊揣摩……
“别碰我娘子!”原来听了秦管家叙述完了这桩婚姻来龙去脉的燕楚本就窝了一股子火气,适才当看到胭脂雪一见自己然后就紧张的朝自己扑来的样子时,火气已有偃旗息鼓之势,岂料魅音却突然出手,还敢握住胭脂雪的小手,更挑拨他们夫妻的情感,心头那股子火瞬间窜起老高。
于是燕楚三步并两步就跑到了主位前,将魅音握住胭脂雪手腕的手掰扯掉。
谁知,魅音力道奇大,燕楚如何也掰扯不掉,故而只能紧紧扣住了魅音的手腕,暗自使了内力,几乎是震碎魅音腕骨的内力。
手腕处的骨骼寸寸被震碎,魅音却像一点也不知道痛感似的,一丁点的反应也无,只一味凝视燕楚迎视而来的视线。
两厢视线对峙,在外人都能看出是火花四溅,水火不容的趋势。
偏偏,当局者迷的胭脂雪,只傻傻的注意到了魅音的手腕有骨头被燕楚捏碎的声音,忙对燕楚怒容相向,“放开!”
“娘子……。”心脏一抽,燕楚难以置信的看向胭脂雪。
“我让你放手。”胭脂雪加重了语气,甚至有命令的口吻在其中,眸子冷到了极点。
从来没有被胭脂雪这般对待过的燕楚,一时心头火起,可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委屈和心伤……大手最终还是松了魅音的手腕。
“师……师祖。”见燕楚松了手,胭脂雪便很是紧张也很小心的抓过魅音的手腕看,但见雪白的皮肤上像被烙上了五根鲜红的指印,骨骼也几乎已经完全变了形。
即便不用体会,但凡看上一眼,都会深刻感觉到,那会是怎样钻心的疼。
胭脂雪心尖一阵刺痛,怒上心头,一个巴掌便不假思索的扇在了燕楚的脸上,冰冷至极的低喝,“你这个傻子!”
一个耳光,一句话,掷地有声。引得周遭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燕王妃怎的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给堂堂燕王耳光!
就算是因为燕王要娶新妃而争风吃醋,因为燕王和殷王起了争执,那也不能对燕王动手啊,心胸如此狭隘,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难怪,当初有她毫无礼数公然挑衅顶撞皇后的传言,原来,竟都是真的。
扭正被打偏的脸蛋,燕楚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望向满面寒霜的胭脂雪,颤抖的声音里似乎有破碎的声响夹杂其中,“娘子……。”
“楚大哥!”在府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迎的胭脂雨,在听来报的小丫鬟说要她自己走进府门后,咬唇缄默良久,最终还是强忍这份无形的羞辱,自己主动进了王府,只是刚一进大堂的门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便将头上的盖头彻底掀掉在地,跑到了燕楚的身边。
胭脂雪冷冷的扫了一眼不顾一切冲到了燕楚身边的胭脂雨,没再说任何的话,更没有多看燕楚一眼,便搀扶着魅音,当先离开了大堂。
看着胭脂雪冷酷绝情的连个回眸都没有就这么离开了,燕楚险些没有站稳,一连几个后退,差点栽倒在地。
为什么才短短几日,她就变得对自己这般无情,为什么?!
幸好将燕楚搀扶住了的胭脂雨,在看到了燕楚眼神中的受伤后,眸子一暗,将眼底痛色迅速收敛,温柔一笑,安慰起了燕楚,“没事的楚大哥,妹妹只是性子急了些,并不是有意的,楚大哥不要怪她。我们……。”
看着周众人待瘟神殷王魅音走后,就大着胆子探究起了燕楚的视线,胭脂雨咬了咬唇,深知不能再让燕楚如此在众人面前曝光现在的样子,“我们还是先回院子里吧,楚大哥。”
燕楚傻愣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像个木头人。
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流苏都惊呆在了现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匆匆跑出了大堂,去找恐怕真是疯了的胭脂雪。
直到姗姗来迟的秦管家看到燕楚这般,便一边对众人打起了圆场,一边对胭脂雨使了眼色,“真是抱歉,王妃和王爷闹了些家常矛盾,让各位见笑了,呵呵见笑了……。”
胭脂雨不敢再多做逗留,会意的朝秦管家微微颔首,遂搀着燕楚,悄悄离开了大堂。
会东跨院的路上,几经迂回的百折长廊中。
“你敢利用本座。”声音听不出喜怒,正如魅音此刻看不出喜怒的脸色。
胭脂雪脚下一滞,遂晒然一笑,“岂敢。”
“连堂堂一国的燕王都敢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说到此,魅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语气里,竟起了一丝变化。
这变化虽然很微小,但跟在两人身后的无心无情,却是听辨的分明。
这语气里,明明夹杂了一丝自豪。
捕捉到自家宫主这无厘头的自豪感的无情无心两姊妹,都不由的嘴角抽搐,手拭冷汗。
话说,她们宫主到底在自豪个鬼啊……这将会是个大麻烦,大麻烦好么!
胭脂雪也听出了魅音语气里的自豪感,这让她既是对这个偶尔实在是过于护犊子的任性行为的师父感到十分无语无奈,心头亦涌起一股失去了很久的暖流,阴翳渐散,不由轻笑起来,“多谢皇叔谬赞。”
“你利用本座,与燕王故意起了激烈争执,好让众人原本关注在燕王身上的视线都能转到你的身上,不再让他们猜忌现在的燕王是否成了傻子,这一点,本座倒是可以理解。只是本座不明白,你明明喜欢他,为何还要借此时机与他故意闹生分,甚至,还把抚慰他的机会,拱手让给了胭脂雨。”对于感情这种既简单又复杂的东西,从来就没闹明白没看透的魅音,不禁吐露出了疑惑。
见自家宫主竟向胭脂雪提问,无情和无心都有些惊呆了。
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宫主是个怎样寡言少语的人,且最怕麻烦,最不喜动脑子,尤其是对感情方面的问题,更是厌烦到极点。
而一旦碰上感情问题,她们这位宫主通常只有两种解决方式,一是杀人,二是懒得理会。
现在却主动开口问这样晦涩的问题,简直就像是……就像一个在操心自己闺女情感问题的老父亲。
其实宫主以前也是如此操心过玲珑师叔的,但是还没涉及到感情的问题上,就因为两师徒没有沟通好,所以,之后才酿成了玲珑师叔彻底断绝了与音杀宫往来的恶果。
然而此刻……
无心和无情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看来,是她们的宫主,想把对玲珑师叔没有做过的事,全都嫁接到这胭脂雪身上,来弥补遗憾。
胭脂雪也挺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问的一脸认真的魅音,见他就像个急于了解自己子女却不得要领的苦恼的父亲模样,不禁失笑,“师……师祖真是慧眼如炬呢。不过,师祖如此关切的问了,徒孙这个晚辈若是不答,师祖是要动怒的罢。”
说着,也不待魅音回答,胭脂雪便幽幽抬手,将鬓角的一缕发丝绕到了而后,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恬静,自她身上悄然散发,“既然现在徒孙已与师祖相认,那徒孙便也不再瞒着师祖了……徒孙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师傅讨回血债,原来,只是想借这个燕王妃的头衔,能办事和接近某些人更为的有利,没曾想过,更不关心,会把燕楚那傻小子卷进来多少,然而现在……。”
“他俨然已经是你不得不去在意的人。”魅音接过话。
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师徒相处的时候,沉浸在过去美好回以和感觉里的胭脂雪,哑然失笑,“在他因为我的关系,几次三番都处在生死边缘后,我开始看清了……我只会给他带来灾难和死亡,尤其,是现在与太子燕煜以及太子.党的明争暗斗已经趋于白热化的档口,他们更容易狗急跳墙,不定还会再对燕楚这傻小子作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她说的条理很清晰,魅音听得明白,只问了一句,“如果太子燕煜抓了燕楚,或是抓着燕楚的把柄来要挟你,小雪会不会妥协,会不会,以命抵命……。”
东宫。
西南方向,偏僻一隅的密林里,小湖畔。
“篱,你慢点儿,等等我……。”一直追逐在樊篱身后,直到到了这处天然开辟的小林子里,已经累的实在不行而气喘吁吁的水玲落,不由吃力的喊着前面坐着轮椅不费出灰之力逃走的樊篱。
“落落,不,落妃……你还是走吧,给樊篱最后一点尊严,不要让樊篱如此的丑态,留在落妃对樊篱最后的记忆里。”樊篱声泪俱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绝望的颤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燕楚的爱怒交加
小瑶便将眼睛凑到了窗户大开的窗缝上,往里面瞧。
不过只一眼,就骇的小瑶双眼圆睁,惊呼出声,慌乱的腿脚更是往后一腿,脚下一滑,人便跌坐到了地上。
屁.股上的疼痛,却不及小瑶现在替自己小姐心碎的疼痛,眼泪便喷涌而出了,“小姐……。”
她那可怜的小姐还傻傻的坐在新房里,连一动都不舍得动,就为等根本就不会去新房的燕王髹!
而燕王呢,现在却浑身赤.裸,与不要脸的卑鄙四小姐纠缠在一起……
这可是小姐的新婚之夜啊,王爷怎么可以和四小姐在一起,丝毫都不顾及小姐的感受!
一定是四小姐勾.引王爷,为了羞辱小姐,连让小姐自己进府的如此践踏小姐尊严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卑劣无耻的手段是使不出来的!
“王爷……别这样,窗外好像有人……。”虽然胭脂雪现在是不得已在意乱情迷之中,全身上下动弹不得,但五官的敏锐度还是在的,刚才窗外传来的小瑶惊呼声,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估摸着自己现在和这披着羊皮的狼傻子这副样子定是被小瑶看见了,才会忍不住惊呼……所以现在,她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知,不知道是混不在意,还是置若罔闻的燕楚,只满面绯红似喝醉了酒的醉汉一样,痴笑着将脸靠近她的耳畔,吞吐着灼热的气息,“娘子,你还饿么,楚儿又饿了,怎么办呢……。”
胭脂雪不知道这傻子这话只是表面的字面意思,还是有歧义暗含在内,但单单是他充满晴欲.色彩的嗓音,加之听似天真烂漫的语气,从而揉杂出来的话语声,就已经能让胭脂雪脸红心跳,似尝到了一种禁.药的错觉,欲罢不能,“王爷……。”
平素她的声音都是干净清泠的,像被冻成了冰凌子的泉水一样,现在听她的声音却是懒懒的,绵绵的,像柔滑甜蜜的糯米糍一样……满意极了的燕楚再度被挑起火种,唇再度倾覆碾压上了她的……
处于被动状态的胭脂雪,只能依照本能,再度发出一声声令人羞.耻的靡.靡之音……
跌坐在窗外的小瑶原还以为屋内的人定是发现了自己,怎么着也该停了下来,可是,好一会子之后的并不是她想要的寂静,反而传出的,是比之前愈加肆无忌惮的淫.声浪.语,低.吟.喘.息……
一时,听得比之前清楚不少的小瑶顿时面红耳赤,不禁越发的鄙夷唾弃起了胭脂雪的放.荡行径,也愈发的愤怒。
明明知道她的来意,明明知道今晚是王爷同二小姐的好日子,这个卑鄙无耻的四小姐却居然始终缠着王爷不放,她非得给二小姐讨回这个公道不可!
想到这,不顾屁.股的疼痛一下子就地上起身,小瑶两眼喷火,气咻咻的绕过了窗户,又转回了房门前,抬脚就要去踹。
“真是想不到,太傅府的婢女居然在王府比太傅府还要大胆……。”嘴角噙笑,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的流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小瑶的身后,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如沐春风,“真不知,到底是太傅府的家风规矩过于严谨,让你们这些婢女奴才实在是不敢太过造次,还是因为才刚到王府的你们,就这么快把王府当成了自家,所以,才会如此自如呢?”
听到声音后,骇的猛地转身小瑶看到是胭脂雪身边的大丫鬟流苏,刚开始只是做贼心虚的一惊,而后便梗着脖子,不服气的哼笑,气焰半点不输流苏,“真不愧是在太傅府七姨娘那呆了一两个月的流苏姑娘,对太傅府的一言一行,姑娘这般快的就知晓的如此通透了,还真是令人佩服的很呢,只不过……。”
话锋一转,小瑶眼里和嘴里,俱是嘲讽,“流苏姑娘说的更对的是,但凡到了燕王府的人,总是能很快的变得无比胆大呢……就譬如我们四小姐,原来在太傅府的时候,府里上下,谁人不知她是个孬的?现在才到了燕王府不过两个月,就胆大包天的忘了自己是谁,竟然妄图踩到我们二小姐的头上,简直就是……。”
啪的一声响亮的脆声,打断了小瑶口无遮拦的冷嘲热讽。
流苏慢条斯理的将抬起的手掌收回,嘴角噙着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凝意,“区区一个无品无阶,低贱到了尘埃里的婢女,也敢如此放肆的编排一品王妃的不是。再有下次,我要的,那可就是这多嘴之人的舌头了。可懂?”
捂着自己被打的瞬间肿高的脸颊,小瑶眼含泪花,也含了憎意,狠狠瞪了流苏一眼,随即转头在屋前鄙夷的啐了一口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院子。
流苏见状,神情一凛,在小瑶的身后发出警告的声音,“再敢有下次进不该进的地方,可千万要小心你这双漂亮的腿脚了……小瑶姑娘。”
小瑶闻言,双腿本能的一颤,随之离开的步伐越发的快速了几分,双拳捏的死紧。
她知道,流苏既然敢说,就一定敢做。之前流苏在太傅府七姨娘的莺玲阁呆的那段时间,常有刚进门的小妾上门对七姨娘寻衅闹事,但都被这厉害流苏给制服了,闹得老爷那,这流苏也是辩的在情在理有理有据,老爷就算想要给流苏冠上个欲加之罪,也根本找不到方法见缝插针,何况,老爷还总得顾忌流苏是燕王府的人。
故而,大小的闹剧,总是在最后,都会在这个流苏手里无疾而终,不了了之。
现在她和流苏打了个照面还杠上了,由不得她不害怕,不相信,何况,这个地方,可是流苏她们的地盘,而她自己和二小姐,在这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倚仗,如何能是流苏那卑劣的主仆二人的对手?
只是,她该怎么办……要怎样告诉小姐,怎样劝慰小姐,王爷今晚是不会再来了的呢?
望着小瑶渐远渐行,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的身影,流苏长长吐了一口浊气。
这个小瑶到底是胭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一回她出了手,也不知道会不会惹那胭二小姐不快。
她毕竟是个丫鬟,恐怕那胭二小姐未必会把自己放在眼里,要发作,也只是会冲着自家王妃来……啧,真不知这次好心打狗,到底算不算好心办了坏事儿?
想到这,流苏担忧的目光撇向了那紧闭的房门上,只是耳听着里面传来的细细碎碎的那些声音,当即就惹得她面红耳赤,提着宫灯赶紧跑到了院子大门外头……
“这王爷和王妃也真是太没节制了,居然从白天到晚上,一直都……。”流苏既为冰释前嫌的两位主子感到高兴,又感到十分忧愁,还有点不知所措的羞恼……
狼狈的回了南院,小瑶站在了贴满了喜字,从内而外都透着一股喜庆劲儿的主屋前,没有推开房门,再往前多走一步。
小瑶被打的一边肿高而使得极不对称的脸蛋上,写满了纠结踌躇。
她本来很想很想去二小姐面前告那不知检点的四小姐一状,但是一想到平素自家二小姐那从来都是雷打不动的菩萨心肠,只怕这一状告下去,没能让二小姐生怒去对付四小姐,反倒只能白白的让二小姐窝气受屈了……于是,思前想后,她便只有打消了这个想法。
过了一会儿子,有了主意的小瑶,这才推门而入,进了屋内。
撩了新换上的喜庆的霞影丹纱帷幔,却见胭脂雨还依然维持着几个时辰前一模一样姿势,端庄的坐在榻沿上,小瑶顿觉心酸极了,眼眶一热,“二小姐……。”
一听到是小瑶的声音,胭脂雨激动的差点从榻上站了起来,但只要想到小瑶会把楚大哥一同带了来,她便强忍着,让自己已经僵硬了的身体依然保持着之前端庄优雅的坐姿,声音清清柔柔,如那晨起的荷上露珠,“小瑶回来了……。”
本来很想问王爷呢,却觉这实在不妥,不够矜持,太过放诞,便抿唇生生忍了住。
小瑶从小伴在胭脂雨的身边,何以会不知胭脂雨现在是个怎样的心情?
“是的,二小姐……。”想把王爷今晚不会来的这话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小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同样的,与小瑶相伴十几年主仆的胭脂雨,又怎么会听不出小瑶话里边儿的隐忍和难过?
登时,胭脂雨只觉自己的整个人,都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冷的让她直想颤栗,连着那颗心一起,“……王爷,是不是不会来了。”
语气听似反问,那是她尚存的最后一丝希冀,可这话里,终究还是肯定的意思多些,因为她心底已经笃定了这个答案。
她,并非愚蠢之人。
“小姐,对不起……。”小瑶终究还是没忍住,伤心的哭了起来,跑到了胭脂雨的身前跪下,扑在了胭脂雨的膝盖上,“都是小瑶无能,小瑶没能将王爷带到您的身边来……。”
她可怜的小姐,才刚失去了不知生死的母亲,好不容易嫁给了自己心爱多年,却差点失之交臂的男子,却在拜堂典礼上受尽折辱,现在还要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她的二小姐从小就是天之骄女,被老爷夫人甚至皇后,都是如珠如宝的捧着养着,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和羞辱,何曾啊?!
“傻丫头,哭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比起小瑶的伤心欲绝,胭脂雨本人,却是十分的从容不迫,堪称是寵辱不惊。
“什么应该的,一点也不应该!”小瑶十分的生气,自胭脂雨膝上,愤愤的仰起了小脸,“王爷本来就是小姐的,从来都是小姐的!”
胭脂雨先是一愣,随即轻声的笑了,可笑声里,并没有愉悦的成份含在其中,也听不出其它的情绪,“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王爷又不是物件儿,怎能以归属谁这种说词来形容王爷,以后别这么大胆说话。”
“小瑶哪里有说错,小姐与王爷从小就订了娃娃亲,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若王爷小时候没有小姐您的照拂,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宫里边儿的哪个犄角旮旯……唔唔!”小瑶瞪了眼睛,惊愕的看着自家小姐捂住了自己嘴巴的纤纤五指。
“多嘴!”素来没什么脾气的胭脂雨,此刻是真的动了怒,她从不喜欢用这样的感激之情来牵绊楚大哥,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可怜的尊严,“再不知道说话收敛些,我就将你撵回太傅府,可懂了?”
小瑶知道自己触到了自家小姐的底线,既抱歉,又心疼的望着自家小姐被红盖头所遮的,根本看不到表情的脸面,又感到害怕真会被送回太傅府,便只得不住的点头,因嘴巴被捂,只能发出囫囵不清的声音,“小瑶……知道了……。”
见小瑶答应了自己,胭脂雨这才松开了手,叹了口气,“你什么都好,就是总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真是……。”
“嘶……。”被胭脂雨指尖触碰到了适才被流苏的一巴掌打到的嘴角开裂处,小瑶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胭脂雨紧张的问。
小瑶咬着嘴唇,别开脸面,赶紧避开了胭脂雨欲要抚上自己面颊的手指,“没,没什么……。”
“别动!”胭脂雨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双手擒住了小瑶躲避的脸蛋,双眼视线,定定的落到了小瑶红肿的脸颊上,所有的坚强和坚持,一瞬间,全都土崩瓦解,双眼即刻晕染上了一层雾气,“告诉我,这个巴掌是谁给你的,为什么要打你?”
小瑶是从小跟在她这个太傅府的嫡长女身边长大的,放到小门小户里,那也算是个小家碧玉般养着的小姐了,从小更是连根手指头都没人动过,这才刚进燕王府,居然就被人打了巴掌,这让她这个做主子的,情何以堪,怎的能不心疼?
见自家小姐俨然有泫然欲泣之势,近几日已经看多了看怕了小姐眼泪的小瑶,忙无所谓的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同王府里的几个刚进府的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拌嘴了几句,虽动了些手脚,却也只是寻常的打闹,这巴掌不过是不小心挨到的,小姐不必……。”
“你还要瞒我!”胭脂雨怒斥,“还不快些讲实话!”
从没见过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火气的小瑶都是一愣,随即,不得不讲出了她早在房门前时,编好了的谎言,“这,这是四小姐打的……。”
“四妹妹?”一怔,胭脂雨有些不信,“四妹妹素来性子怯懦,虽然近些日子尽是说她蛮横无理没有素养的流言,可我却是不信。但我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又岂会不知呢?”
“那是小姐你太善良,被她这个披着狐狸皮的狐狸精给骗了!”一想起刚才在西院门缝里看到胭脂雪在王爷身下美艳至极的放.荡样子,小瑶就替自家小姐极其的不忿,“王爷之所以不来小姐这,都是因为四小姐这个狐狸精从中挑唆撺掇,不让王爷来您这!”
“怎么会……。”胭脂雨仍是不信的摇了摇头,可脸色,却是刷的一下,就白了。
小瑶是她身边最信任最贴心的婢女,简直比姐妹还要亲。所以小瑶的话,又令她不得不信。
见自家小姐脸色变了,虽然小瑶很是心疼,但是一想到平素夫人教导的自己话,小姐性子太好太软,有时候非常时期,就得要非常手段才行……
于是,小瑶冷笑道:“若不是四小姐从中作梗,尽是用那张狐狸精似的脸皮没羞没臊的迷惑王爷,王爷与小姐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谊,怎会说忘,就忘的?再说了,小姐难道忘了么,今儿个在大堂上的那一出。四小姐竟然敢当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面前,公然掌掴王爷,还辱骂王爷,险些让王爷痴傻一事传扬出去!可结果呢,偌大燕王府竟无一人敢指责四小姐,王爷丢了这么大脸面,更是半点没有责怪四小姐……小姐难道还以为,在太傅府里那个怯懦好欺的四小姐,能短短两月,如此的震慑人心?”
若是无凭无据,确实不能够让胭脂雨信服,但眼见为实,事实如此张扬的摆在眼前,就容不得,她胭脂雨不信了……
明白了过来的胭脂雨,险些将嘴唇咬出了血,眼底的朦胧雾气,逐渐凝成了水汽,“四妹妹,到底是你变了,还是……姐姐我从未看透过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姐姐我,对你还不够好么?难道我们一同好好的侍奉王爷,不好么?”
“我的小姐,您清醒点!”见胭脂雨不但没有被自己的话说动,反而愈发伤心了起来,小瑶既挫败,又生气,“她可是七姨娘那狐狸精生的女儿,难道您忘了,我们小时候不小心听到的那件事吗?”
胭脂雨浑身一震,震惊的看向了小瑶,捂住了自己的嘴,“你的意思是,四妹妹可能已经知道了当年七姨娘被母亲陷害的……。”
就因为小时候贪玩,她在无意中和小瑶,偷听到了母亲和皇后姨母的谈话,而谈话内容,就是如何的陷害七姨娘出墙一事。
本来,母亲和姨母是打算将四妹妹和七姨娘一起处置的,要不是她跳出,苦苦的哀求母亲和姨母,四妹妹,或许早在小时候,就已经被母亲和姨母害死了。
因为心里头总是有着这份愧疚,所以从小,她对四妹妹就像待自己的亲胞妹一般的好,从不肯委屈了她,更是希望,若有朝一日四妹妹知道了这一切,可以念在她对她十几年好姐妹的情分上,能对这件事既往不咎。
没想到,这件事终究还是被四妹妹知道了,且,更没有如她当初所愿,能让四妹妹念在自己的情分上,对这件事一笑泯恩仇。
见胭脂雨已经愈发的相信了,小瑶暗自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严肃了起来,警惕道:“二小姐,人无害虎心,未必虎无伤人意,这四小姐,就算您不想对付,却也不得不防啊……。”
胭脂雨沉默的侧过脸,看着案上忽明忽暗,已尽油尽灯枯的龙凤红烛,红唇抿的很紧,手中的丝帕,扭成了一团。
比及这燕王府不温不火的新婚夜,东宫那边儿这会子……却是要热闹的许多。
太子妃寝宫,近日改成的湘妃殿里。
“诶,太子妃娘娘,您不能这样!”胭脂香带来的陪嫁丫鬟桃枝,一脸惊骇的赶紧上前阻止正要掀开头上盖头的胭脂香,“这盖头是要太子爷来掀的,您怎么能自己掀呢?!”
“哼,谁稀罕呐,反正又不是我的子卿哥哥……。”一手用力推开了桃枝,胭脂香一边不屑的咕哝道。
纤弱的桃枝被推的倒退了数步,本来以为会跌坐到地上的桃枝,最后却撞到了一具肉墙上。
胆小的桃枝正要道歉感激,却不想一回头,看见的是一脸青黑神情冷魅的太子,燕煜。
登时,桃枝被吓得小身板晃了三晃,扑通一声跪坐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低下了头,“太……子……殿下……。”
“太子表哥不是有左拥右抱的侧妃和姬妾嘛,怎么可能会来我这?”胭脂香嗤笑一声,一边掀开了红盖头,一边巴不得的乐不可支,“不来正好,还省得本小姐想尽办法的打发他走。”
太子燕煜没有理会这胆小怕事的小丫鬟,视线直接越过桃枝落到了自发掀开了盖头的胭脂香身上,目光阴森森的,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哦?原来表妹这般的不待见表哥,还要想尽了办法打发表哥走?”
胭脂香被这熟悉的说话声吓得不轻,回头一看,见到了步步走来面色可怕的燕煜,更是吓得没了主张,一张平素最刁钻恶毒的小嘴,都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香……香儿……只是顽……顽笑的,表……表哥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既然是顽笑,那么,想必香儿表妹一定是十分的期待想念表哥的了,嗯?”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榻前的燕煜,微微俯下身,伸出右手,擒住了胭脂香削尖的下巴,微笑,“那我们这就开始洞房花烛夜吧,表妹。”
原来,他只是来试探试探这个今天对自己态度大转变的胭脂香是要搞什么鬼的,但是刚一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到了东宫,成了他的太子妃,还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希望燕卿那混蛋帮她挑盖头,简直,蠢的令人发笑。
同时,也令他不快,非常的不快。
他堂堂一国太子,至高无上的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了一个傻子大哥,又输给了一个自命清高的书呆子二哥,简直是尊严扫地,
一个已嫁做他人妇的胭脂雪还好,至少在名副其实上,她就是他的大嫂,是他无法名正言顺可以抢夺染.指的女人。而这个胭脂香呢,都做了他的太子妃,居然满脑子还在想着他的二哥燕卿,那这根本就是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一个两个的女人,都想在他堂堂太子爷的头上戴緑帽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呐……
其实燕煜嘴上说水玲落不过一只自己玩烂的破鞋,不要便罢,但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滚在了一起,多少是让他的自尊受到了撞击和辱没的。若没一点在意和愤怒,这怎么可能?
越想越是心头窝火的燕煜,就这么居高临下,阴恻恻的俯视着听了他这话后,小脸骤然变白的胭脂香,乌紫的眸,渐浮起杀意,薄唇扯出一抹冷笑,“怎么,表妹不愿意?”
看着这样表情像是阎君一样可怕的燕煜,一贯嚣张跋扈的胭脂香,此刻将害怕两个字品尝的彻彻底底,既不敢说不,也不愿说好……就这么抿着小嘴,战战兢兢的仰望着燕煜。
燕煜虽然很满意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居然也会有害怕自己的时候,但是,当看到她充满恐惧的眼睛里分明有抗拒的成份在其中,心头那股无名火便又蹭的冒了起来,一个巴掌便狠狠扇在了胭脂香那张分明有几分似胭脂雪的姐妹脸蛋上,“贱.货!”
燕煜是个习武之人,又加之近些天的心情,被朝里朝外的一干事情弄的实在是不好,且,又有亲眼看到水玲落与樊篱这个眼中钉滚在一起的前言,故而,他这一巴掌,绝非只是普通的一巴掌。
不但和了无限的怨气和火气在其中,更有没有控制,根本就无意控制的内力,夹杂其中。
所以,被这一巴掌扇到胭脂香,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幸而飞的不远,只是全身都跌进了又宽又大的软榻里,疼得蜷缩成了一团,久久都没有反应和动弹。
旁边还没离开的桃枝看到这一幕后都惊呆了,清醒过来时,已是涕泪横飞,爬到了燕煜的脚下苦苦哀求,“太子殿下,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六小姐吧,不,是太子妃……太子妃她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有心要冒犯您的!您就大人大量,饶过她这一次吧,求求您了!!”
“不是有心?”燕煜冷笑,视线阴冷的睥睨着榻上久久没有知觉的胭脂香,“她的那颗心里装着谁,不但本宫清楚,她清楚,甚至连全天下的人都清楚。”
桃枝是个胆小的,也不太会说话,所以才总是让胭脂香随意的打骂,这下子,很容易就被燕煜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了,愚忠的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剩下了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这一条路,“求求您了殿下,放过太子妃吧,放过太子妃吧!”
自然不可能会答应的燕煜,蓦地,突然视线玩味的落到了桃枝的身上,“好一个忠心的奴才呐……。”
胭脂香是个怎样跋扈阴狠的性子,作为同她一路长大的表兄,燕煜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很清楚,太傅府里的婢女婆子奴才们,几乎没有一人不畏惧和痛恨胭脂香的。
所以,胭脂香今天出嫁,不知乐坏了太傅府上的多少婢女婆子,更是无一人想要做胭脂香的陪嫁。
要不是碍于太傅胭博渊手里掌握着她们的卖.身.契,也畏惧太傅的威严,才有那么几个婆子婢女,不情不愿的同胭脂香陪嫁到了东宫。
可只有这个贴身在胭脂香身边侍奉的桃枝,是自己心甘情愿过来的。
明明经常被胭脂香打骂羞辱,却还要如此的忠心不二……呵,如何不叫人玩味?
桃枝为燕煜冷不丁的低笑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连不断磕头的动作都忘了,“殿下求求您,求……。”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俯身,伸手勾起桃枝低垂下去的脸蛋,燕煜眯眼一笑,“没有一点诚意,如何能打动所求之人。”
桃枝被燕煜轻佻的动作吓得几乎连眼泪都止住了,“奴,奴婢什么,什么都没有……。”
心里明知太子这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但桃枝还是想抓住这一线的希冀,哪怕虚无缥缈。
“你有……你自然什么都有……。”手指暧味的摩挲了一下桃枝嫩滑的下巴,燕煜轻浮的目光,毫无半点遮掩的,赤果果的从下扫视着桃枝的身子。
直感觉燕煜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将自己的衣服从上到下一一的割了开,桃枝觉得很害怕,也很羞耻。
但,当目光所及那榻上久久没有知觉动弹不得的胭脂香,桃枝再多的害怕和羞耻,都只能硬生生压抑着,强忍着,没多久,便抖抖索索的答应了,“奴……奴婢愿意伺.候殿下……只要殿下肯放过六小姐……奴婢什么都愿意……。”
燕煜没想到这么羞辱践踏这个小丫鬟,她居然还会答应。望着她那双小鹿般干净无害的眼睛,他不禁觉得有趣和好笑,凌驾于弱者之上的快.感,让他原本不快的心情,渐渐得到了舒展。
往后面的软榻一躺,燕煜支起胳膊肘,手掌懒散的托着腮,观花赏景一般欣赏着眼前颤巍巍解着自己身上衣服的小丫鬟,只手扣住了桃枝的小下巴,狠狠摔到了自己的胯.下,笑的无比愉悦邪恶,“伺.候舒服了它,就等于伺.候好了本宫,懂?”
翌日,悄然来临。
自从到了胭脂雪这娇贵的身体里后,胭脂雪便养成了许多的坏习惯,譬如认榻的癖好。
明明昨晚……被那该死的傻小子累的不轻,但今天天刚蒙蒙亮,胭脂雪就醒了。
疲惫的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到与自己共枕的男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玉容。
心里一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油然而生。
第一百三十章 如胶似漆胜新婚
疲惫的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到与自己共枕的男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玉容。
心里一荡,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油然而生。
大概是伤势未痊愈,昨儿个又‘操.劳’了一天一晚,这傻小子睡的特别的香沉蠹。
鬼使神差似的,胭脂雪忍不住在燕楚拥有女子都会嫉妒的长长双睫的眼睛上落下一枚轻吻髹。
吻完之后,她就一脸酡红,神情懊悔的缩进了被窝里。
只是身子才刚一动,那睡着的家伙一直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就本能的收紧了几分,这让她又是难受,又是没好气的从被子里将头复又探出,恶狠狠的瞪着熟睡的某个傻家伙,龇牙咧嘴的好像一头要发怒的小豹子。
都累了她一整天一个晚上了,还嫌不够,这是要把她累死的是不是?
尤其想到昨晚在小瑶偷看后的窘态,胭脂雪真是越想越是生气,怒急攻心之下,一张嘴,便狠狠咬住了某个傻家伙的下巴。
“嘶……。”某家伙吃痛,不虞的徐徐睁开了眼睛。
当睁眼后,看到目光凌厉,还狠狠咬着自己下巴的像个发了威的小豹子似的女人,燕楚不但没有心情不好,甚至心里还十分的愉快,“嘻嘻,娘子,你是不是饿了?”
天知道他有多怀念这样每天睁眼看到的是她,每晚闭眼前看到的也是她的日子。
一听这死傻子又提这饿不饿的问题,胭脂雪脑海里的第一反应,便就是浮起了昨天青天白日下,他问她饿不饿后,所做的没羞没臊的事情……
“没有!”胭脂雪怒了,毫不犹豫的反驳,松了嘴后,便不快的将臊红的脸别开。
“诶,娘子要是不饿,做什么要咬楚儿呀?”无辜又不乏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燕楚把脸追上胭脂雪别扭撇开的脸。
“别靠这么近……。”对于燕楚又没脸没皮毫无缝隙贴了上来的脸蛋,胭脂雪又无奈又生气的慌忙一推。
“嘶……好痛!”没曾想,胭脂雪在手足无措的慌忙中一不小心推到了燕楚还未痊愈的胸口处,登时,疼得燕楚脸孔煞白,捂着胸口泪眼汪汪的控诉“娘子你就会欺负人……呜呜……。”
胭脂雪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只是随便一推,伸手就推到了燕楚没有愈合完好的胸口处,当即,就吓得面无人色,心脏都漏了一拍,忙从榻上坐起,焦急的掀开被子,去检查燕楚的伤势,“快给我看看!”
然,当被子一掀开,因为伤口被燕楚捂着,倒是没那般的显眼,所以,燕楚身上其它的‘伤痕’,就抢占了夺目先机,先一步,映入了她的眼帘。
但见燕楚身上尽是些青紫交错,有密密麻麻的咬痕,还有深壑见血的抓痕……胭脂雪差点没忍住惊叫,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这……这些伤痕,都……都是她弄的?
怎么可能!
她哪有那么勇猛……
瞧着胭脂雪此刻因她自己的杰作而惊愕难当的小模样,燕楚觉得自己的娘子大人还真是可爱,心里头那股子痒,又荡了起来,眼神逐渐热了起来,“娘子……。”
大概是太震惊了,胭脂雪都没注意到燕楚开始变‘饿了’的变化,只知傻不愣登的问这头即将撕破羊皮化为狼的傻小子,“王爷,这,这些伤痕,应,应该不是妾身弄的吧?”
她很少磕巴,因为只有极度心虚,她才会这样。
但是,她这人惯会掩藏,心思又深,且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撒谎时更是。所以,要想让她心虚到极点,到口吃的程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屈指可数。
燕楚知道她这小毛病,于是,便越发觉得自己娘子大人这般别人恐怕从来都没见过的模样,真是可人可餐极了,唔……甚至比她全身上下的美好地方,任何的撩人惑人姿态,都还要令人心悸。
“娘子你好美……。”眸色一暗,燕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从按到了胭脂雪不得不闭上的绛红嘴唇开始,一路下移……游弋过她的下巴,长颈,锁骨,再到……
“嗯……。”越发敏.感的胭脂雪情难自禁的发出一声娇哼,手猛地按住了燕楚点火的手,“王爷别闹……。”
昨晚的操劳令她嗓音极度沙哑,又因力气还未完全的恢复,那再厉害的言语威吓,都变得微不足道,变成了一种……变了味道,别具一格的撒娇。
故而,她这阻止声,非但没能阻止继续的燕楚,反倒挑起了火种。
一个翻身,便将软.趴趴的胭脂雪轻易的摁倒在下,燕楚眯着眼睛,五官危险的迫近胭脂雪,像头逮到了猎.物却不急于下嘴的狼,“娘子……快把楚儿喂饱,好不好?”
边似恳求的说,便将某处戳了戳她。
轰得一下子,胭脂雪被他大胆放诞的动作羞恼的面颊一臊,红的就跟喝醉了似的,别具一股惑人的风.情,“放……放开……。”
她想推开,却又害怕自己又像刚才一样,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处,所以,只能被动的不敢再动,只能用嘴上拒绝。
燕楚为她这样万种风情所惑,迷醉的凝视着她那张一张一合的唇,“楚儿可以放开娘子,但是娘子要是能喂饱小小楚的话……。”
一直别开眼睛,不敢看带着一身她自己的‘杰作’的燕楚赤身,胭脂雪这会子气急的大着胆子,狠瞪了燕楚一眼,“你这没羞没臊的臭傻子,是谁教你这些下.流……啊!”
随着她一声惊叫,整个人便天旋地转的被燕楚翻转过来。
翻过之后,再清楚的看清眼前的景色时,却是死傻子的那个……
此时已经坐起的燕楚,像个大爷似的指着自己那话儿,笑的却像个找到有趣游戏的顽皮孩子,“娘子快点哦,小小楚已经好饿好饿了的~。”
脸皮红的几乎快要滴血的胭脂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
“咦,娘子不愿意亲自喂哦,没关系,那楚儿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到这,燕楚色.迷迷的眼睛扫了扫不着一缕的胭脂雪,舔了舔嘴唇。
见他这般动作眼神火辣,胭脂雪浑身一抖,无计可施下,不得不从,只得双眼一闭,羞臊难当的张开了小嘴,朝那个……
一大早,接获了几处大小好消息的流苏,满脸喜气的徘徊在屋子外,可徘徊的久了,双腿酸软不说,再好的性子和心情也快要给磨得没有了……
望着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房门,和房里面完全没有传出要召人进去伺.候的声音,流苏纠结无奈极了。
话说,这都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了,这王爷和王妃居然还没起,到底在干什么?!
一想到干什么三个字后,流苏的脸颊腾的一热,烧红的不要不要的。
咳,咳咳,她明白了……
想明白过来的流苏自然不会傻着继续在这屋外没有时间节制的等下去,便羞红着脸蛋,一边想着王爷王妃真是精力充沛,咳,一边讪讪往院子外退了出去。
没曾想,刚退到院子外,便见昨晚那嘴上不饶人的小瑶,正搀着以为娉婷婀娜,容貌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美人儿朝这边走了步步生花般,走了过来。
流苏自然识得那通体散发着清贵仙气的美人儿是谁,于是便笑盈盈的主动上前福身施礼,“奴婢流苏,参见雨王妃。”
胭脂雨不急不躁的伸手将流苏虚扶搀起,笑容恬静淡雅,“流苏姑娘请起。”
“谢过雨王妃。”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流苏低垂螓首,一副得体规矩的大宅大丫鬟模样,端庄的站在一侧,没有多话,没有先发制人。
丫鬟毕竟是丫鬟,怎么也大不过主子去,她自然没有发问胭脂雨这个主子,为什么要来这里的缘由。
孰不知,流苏这招忠于职守看清自己身份的默不作声,反倒不动声色的让胭脂雨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胭脂雨欣赏的目光流转在流苏这个看似中规中矩的大丫鬟身上,暗道好厉害的丫头,很会把握分寸,懂得拿捏人心人性……
只有肤浅小瑶,还自以为是自家小姐的气势震慑到了流苏,才让流苏一下变得如此胆小,连开口说话都不敢,唯恐自己会造次到她家二小姐……于是这心里,更是对流苏这起子欺软怕硬的恶奴轻蔑到了极点。
越想越是得意的小瑶见自家小姐好一会子都没言语回答,便迫不及待的替自家小姐趾高气扬答道:“我们家小……我们家王妃来给王爷请安,请你引路。”
“奴婢不敢造次,王爷与王妃还未起……。”流苏微不可见的一挑眉角,面上却带着羞涩之色答道。
好家伙,这话如此强硬,是连通禀的机会也要抹杀掉,大刀阔斧的直接冲撞进去见王爷王妃?
这位雨王妃,还真是派头不小呢。
不过只怕现在冲撞进去,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听了小瑶的话后,已觉不妥的胭脂雨蹙了蹙眉,不由瞪了一眼多话的小瑶,可是在听到流苏如此害羞的回答时,胭脂雨红润的面色微微发了白,脑海不由的想起了昨晚小瑶的话来,唇瓣咬了咬,才端庄有礼的歉然道:“既然……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候着,待王爷和……四妹妹什么起了,就请流苏姑娘什么时候通禀一声。”
没想到有着小瑶这样骄横的奴才的胭脂雨,却当真如太傅府的下人们传言的那般,果真是个性子柔软,谦和温婉之人,这让流苏对胭脂雨的态度,多少有了些改观,语气多了几分真诚,“现下正是日头毒辣的时候,雨王妃您还是先回南院歇着吧,若是在这晒着,晒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胭脂雨冲流苏感激的微微一笑,“无碍的,多谢流苏姑娘关切。”
“那奴婢,就先行准备王爷王妃起时要用的膳食衣物去了,就不陪雨王妃了。”流苏也回以谦卑恭敬的微笑,退了两步,福身道。
“你且去吧。”胭脂雨好脾气的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半点骄矜生气的架子。
只是小瑶越发的对流苏生了怨怼,双目几乎喷火的狠瞪着流苏,心中暗暗怒骂:这个该死的流苏,分明就是故意拿那卑鄙的四小姐受寵的名头,在二小姐面前耀武耀威,真是恶心!偏生二小姐这般的傻,还要对那四小姐抱有希望,巴巴的赶来同四小姐这只狐狸精和好,新婚第二天低声下气还要来给这个卑贱的庶妹请安,结果呢?却被如此羞辱,真是……
越想越是窝火的小瑶眼睁睁的看着流苏言笑晏晏的退了下去,不免恼火无奈的看向了胭脂雨,“哎呀我的小姐!您怎么能轻易的放过流苏这个无礼的贱丫头啊,她刚刚分明就是炫耀,就是故意给您难堪的啊!!”
“休得胡言。”胭脂雨剜了小瑶一眼,“流苏不过是据实以报,就算你不喜她,也不能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况……。”
话语一顿,目光越过月洞拱门,望向了门内那幢静谧清幽的小苑小屋,语气情不自禁的透出了些许失落,“四妹妹本就受王爷恩寵有加是真,你这般去挑四妹妹底下的流苏的刺儿,这不是要去坐实,我与四妹妹争寵不成,只得把气撒在她底下奴才身上的流言了呢么?流言我倒不怕,怕只怕,四妹妹从此真要和我这个姐姐生分了,届时,亲者痛仇者快的结果,难道你这丫头愿意看到么?”
小瑶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雨眼底流露出的失落情绪,愈加愤愤然,“可是您把她当成好姐妹,她又把您当成什么了?现在居然都能轮得到她手下的一个奴才来对您冷嘲热讽,简直心胸狭隘到了极点!分明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好了。”有些头疼的胭脂雨,抬手揉起了额头,“不要再说了……。”
“小姐您怎么了?!”小瑶吓了一大跳,紧忙搀扶上胭脂雨的胳膊。
胭脂雨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头疼,无碍的……。”
“这正是日头要毒了的时辰,这般暴晒着,怎的不会头疼?”忘了一眼蓝天上艳阳高照的太阳,小瑶抱怨了一句,随即,又好声好气的劝说道:“小姐,您身子素来娇弱,还是先回南院歇息会儿吧,呆会晚些在给王爷请安就是。”
说完,小瑶恼恨的剜了一眼月洞拱门里的那幢屋子。天知道四小姐那个狐狸精,会缠王爷缠到什么时候?她在里头倒是逍遥快活,却让二小姐在外头风吹日晒,这真是比千言万语的辱骂,分明还要教二小姐难堪的!
“没事,我就在这等着就好……。”固执的胭脂雨仍是不肯回去,双眼充满希冀的望着门里头的小屋那扇紧闭的门扉。
见她坚持,小瑶自知是劝不动了的,便只好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小姐你先在这等着,奴婢这就去取油纸伞来,好给您遮遮日头。”
胭脂雨点了点头,“也好……。”
早些时候,东宫,新婚燕尔的湘妃殿。
在一声声幽咽哭啼中,辗转从昏迷中醒来的胭脂香,原本由着往日的性子,本打算气势汹汹的闹一阵脾气,可嘴刚一动,便牵动了浮肿的脸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又一口的冷气,朦胧的神智,也渐转清醒了过来。
“嘶……这到底……。”摇了摇又是昏沉又是抽疼的脑袋,捂着又痛又肿的半张脸,胭脂香缓缓从榻上爬起。
话未说完,双眼便猛地睁大,瞳孔极度缩紧,万分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声尖锐的尖叫,忍不住脱口而出,整个人也不由的往后缩。
此刻,呈现在胭脂香面前的景象,是一具衣衫褴褛的女尸,正高悬在横梁上摇摇晃晃,而女尸发青发白还吐出长舌的可怖脸面,刚好与胭脂香面对面。
周遭的其它丫鬟婆子见状,又不敢上前安抚阴晴不定心黑手狠的胭脂香,只得跪在原地不动,面上却是声泪俱下的劝慰,“六小姐,您要保重啊……。”
胭脂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指颤抖不止的指着高悬在自己榻上的悬梁之上,与她不足半丈之远的女尸,“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诸人的回答,她便习惯性的唤起了昔日常伴在自己左右的婢女名字,“桃枝!桃枝!快给本小姐出来解释!!”
然,话是出去了,叫做桃枝的婢女,并未如往常一样,立刻出现在胭脂香的面前。
胭脂香恼极了,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栗,只是不知是怒的,还是吓得,连忙伸手就去摸自己腰间常佩戴的,连新婚都没忘记佩戴在腰上的长鞭,“你这个臭丫头,再不出来,本小姐非得打死你不可!”
只是,威胁的话说了,鞭子也在手里了,桃枝仍然没有如初出现。
正当胭脂香面色铁青,大有暴怒的征兆之时,周遭跪得远远的婆子丫鬟们,越发哭的厉害了起来。
愈加刺耳的哭声,令胭脂香心烦的一甩手里的长鞭,“哭什么哭,哭丧啊!还不快把桃枝那混账贱丫头给本小姐找出来!”
婆子丫鬟们俱是身子一震,目光纷纷害怕的瞧着胭脂香手里的长鞭,哆哆嗦嗦的,开始壮着胆子,你一言我一语:“回,回禀六,六小姐,啊不!是太子妃娘娘……。”
“桃枝,桃枝……她……。”
“那……那悬梁的女尸……就是桃……桃枝啊,娘娘……。”
虽然这些丫鬟婆子的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的嘈杂,但胭脂香听得分明,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尤其,是在听到最后一句是,眼珠几乎都要脱眶而出,“什,什么?!”
不敢置信,难以置信的猛地抬头,胭脂香死死的看向挂在悬梁上的女尸,定定的把视线定格在女尸那张有着狰狞死相的青白脸孔上。
只一眼,只需认真的一眼,胭脂香便轻而易举的认出了,那女尸的真面目,攸的,一声尖叫再次响起,“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娘娘您冷静点,冷静点啊娘娘……。”唯恐胭脂香又会发疯的一众丫鬟婆子,只敢远远的,满面忧心的劝说。
哪会冷静下来的胭脂香,从榻上一跃而起,握着长鞭的手,一一指向跪在周围一圈的丫鬟婆子,不顾脸颊的肿胀疼痛,几乎是在低吼,“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丫鬟婆子们惊恐的纷纷摇头,“娘娘……娘娘我们真的不知啊,真的不知啊……。”
“不知?”胭脂香一甩手中鞭子,让鞭子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狰狞的鞭笞声,正与她此刻狰狞的面容相得应彰,“那本小姐还留你们干什么?不如全把你们变成桃枝的陪葬!”
桃枝虽然常被她打骂,但是她却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母亲和二姐,能容忍自己任性的,能真心对自己好的,只有这个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桃枝。
可桃枝居然死了,居然死了!
这让她无法相信,不敢相信!
她要知道原因,必须知道原因,必须知道这个过程,尤其必须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她,现在仅有的亲近之人!!
丫鬟婆子们被胭脂香从未有过的狰狞表情给吓得全身颤抖,只能哆哆嗦嗦的,眼泪横流的如实回答,“回娘娘,奴婢们确实不知啊……奴婢们只知道,今儿个一大早前来伺候,便见本该同您洞.房花烛的太子殿下早已没了踪影,而桃枝姑娘,就……就……。”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胭脂香就已经快狠准的抓住了她们话里面的重点,“洞.房?太子……!”
若不是早起的景象太令人震怒,她都险些忘了,昨天是什么日子,昨晚又是什么日子。
这会子,经这些丫鬟婆子‘提醒’,她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嫁给了太子表哥,昨晚还与太子表哥——
“昨晚……。”打了个激灵,脑中灵光一现,胭脂香颓然跌坐到回了榻上,手,徐徐抚上肿痛的脸颊,虚脱的表情斗转一变,狠戾非常,“太、子!”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昨晚太子表哥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害她当即就晕死了过去,后面的事虽然她不知道了,但是——太子表哥居然打她,居然敢又一次打她!
而桃枝……
微微抬首,对上桃枝那双死不瞑目而睁着不闭的眼睛,看着挂在桃枝身上明显被撕碎过的褴褛衣裳,胭脂香脸上的表情又扭曲了三分,“太子,太子!”
在这个东宫里,敢对她的贴身丫鬟施.暴的,除了这东宫之主,她的太子表哥,还会有谁?
新婚之夜,他对她暴行不说,还践踏羞辱她的贴身丫鬟,分明,就是在侮辱她胭脂香!
分明,就是警告。
将手里的长鞭握的咯咯作响,胭脂香跳下软榻,一甩手里的长鞭,恶狠狠的扫视着周遭远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说,太子现在在哪?!”
丫鬟婆子们齐刷刷摇头,瞧胭脂香这架势,即便不用说,她们这些熟悉她的家奴都很明白胭脂香是想干什么,于是,纷纷眼泪婆娑的劝告,“娘娘您莫要冲动啊,那是太子,太子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傻子他又吃醋了
丫鬟婆子们齐刷刷摇头,瞧胭脂香这架势,即便不用说,她们这些熟悉她的家奴都很明白胭脂香是想干什么,于是,纷纷眼泪婆娑的劝告,“娘娘您莫要冲动啊,那是太子,太子啊……。”
“那又怎样!”胭脂香爆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她是怕太子,是畏惧他的手段和权威,但是,那是在没有触及到她底限的前提下。
可现在。
她的好表哥,不仅无端的毁了她的名节,让她不得不被迫嫁给了他。而新婚之夜,他对她动手不说,还蹂躏她的亲信丫鬟不算,更逼死了她的亲信丫鬟,用桃枝的死来警告她,让她看清自己现在嫁给了他,不得她再妄想她的子卿哥哥!
她现在失去了那么许多,她都忍了,都咽了。可她的好表哥还要咄咄逼人,连她仅剩的东西都要剥夺!
那就不要怪她,破罐子破摔了!髹!
眼见胭脂香这副豁出去的癫狂样子,丫鬟婆子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只言片语,唯恐说错了什么,会遭来杀生之祸。
“好啊……都不肯说是么?”眯着眼睛冷笑一声,胭脂香二话不说,对着众人上前几步。
丫鬟婆子们吓得缩成了一团,本能的往后跪走了几步。
没想到的是。
俨然走近到了丫鬟婆子们跟前的胭脂香,却没有对她们像以往那般往死里鞭笞,而是脚步一转,快步踱出了寝殿。
丫鬟婆子们俱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殿外,便传来了安排到了这湘妃殿里的太监宫女们的哭泣求饶声。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既是对自己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又是感到无比的忐忑不安起来。
看这六小姐的架势,明摆着,那可就是要和太子过不去啊……万一两厢闹腾起来,她们这些奴才,又何以能逃得过池鱼之殃啊!
燕王府。
强忍全身的酸胀疼痛,本欲从榻上翻身而起的胭脂雪,没曾想刚一动,那从身后紧搂着不放的臭傻子埋进她体内还未撤出的……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颊上一热,胭脂雪又羞又恼的咬了咬唇瓣,“王爷,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快……。”
“唔……人家不要嘛,人家还要再睡会儿……。”睡眼惺忪的燕楚揉了揉眼睛,嘴唇微微撅着,像个赖皮任性不肯起的孩子,闹脾气有余,还在胭脂雪已经布满了令人遐想联翩的青紫痕迹的背上又是亲吻又是轻咬了起来。
他确实是累极了,没日没夜的和她……再加上还未好全的伤势,身体的确已经到了最疲乏的状态。
背上传来又是湿润柔软的触感,又是又疼又痒的啃咬,令一向从容自持的胭脂雪,既是羞赧,又是无地自容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爷,别这样……。”
面对这打不得也骂不得的傻子,她总是无计可施。
想她一世英名,如今怎么就完败在了一个傻子的手里?
真是怎么想,也令她想不明白……
“王妃,太傅府传来急报。”刚接到信笺的流苏,在外焦急的叩响了房门。
胭脂雪精神一振,想要起身,却被燕楚挂在腰间的一双手臂所累,根本就半点也直不起身来。
无法,胭脂雪只得叹了口气,轻咳几声清了清沙哑的令人容易遐想的嗓音,遂提高了音量吩咐道:“进来。”
虽然她也不想让流苏进来,哪怕只是在屋子的外间。
只是屋外总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耳朵听着,进到屋子里说,难免还是能阻碍到一些。
流苏推门而入,不用胭脂雪提点,就在屋子外间知趣的停了步子,将身后的房门掩上,头一直低着,没敢抬起来,“王妃,六姨娘有传给您的急报。”
“念来听听。”似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挑了挑眉,胭脂雪不咸不淡的吩咐。
“咳,是。”为自家王妃那略带嘶哑的慵懒嗓音而起了遐想的流苏,佯装干咳一声拉回自己的思绪,不禁泛红的双颊神色一振,“六姨娘在笺上留言,前些天,皇后娘娘为体恤安抚太傅大人失妻之痛在前,嫁女之舍在后,便与定国侯商定,将老侯爷的么女窦箫玥嫁于太傅做填房平妻,慰藉抚平太傅失妻女之伤,再为太傅添丁添子,开枝散叶。”
“呵,这样的好事,六姨娘这般焦急的通知于本王妃,是想让本王妃早些准备厚礼,届时好好的恭贺父亲么?”胭脂雪轻笑出声,“六姨娘还真是有心呢,可得多谢六姨娘的好意提醒。”
“王妃说的是。”流苏也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具六姨娘信笺上所言,这位太傅新夫人,虽还未正式嫁进太傅府,今儿个却已早早的住进了府中。并且……出众的容貌,温良柔顺的性子,很是得太傅的喜欢。”
“皇后娘娘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还真是用的心急呢。”胭脂雪不无意外的笑,“听说老侯爷的这位么女,皇后最小的嫡妹,二八年华的花样年纪,不仅容颜生的姣好,还才情出众,于父亲这位满腹经纶的太傅大人而言,真真正正的志同道合,天造地设。也不怪乎,父亲会喜欢。”
“王妃说的是。”流苏含笑附和,“只可惜了六姨娘,眼见借由两位美貌的女儿攀上权贵,就能届时唾手可得太傅夫人一位,却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哼,任由她攀上什么权贵,若不是一等的王侯将相,不是对父亲有利的助力,那太傅夫人一位与她而言,永远都只能是镜花水月罢了。”对于六姨娘那点花花心思,胭脂雪看得很清楚,她也不得不佩服这六姨娘,一介出生平庸身世的女子,竟也晓得审时度势。
只可惜,她这么好的靠山不要,偏偏要拗她的心思,想走歪门邪道,抛下她这个送上门去的盟友,寻捷径,去攀附五皇子燕陌。
“王妃所言极是,凭她一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还想攀附五皇子,真真是痴人说梦……。”想起前些天在华清宫的百花宴上所发生的那一幕,那六姨娘花枝招展的双生女儿招惹五皇子的画面,流苏就不禁起了鄙夷之色。
这时,一直睡意惺忪,不吵不闹听着胭脂雪与流苏这对主仆你一言我一语高谈阔论的燕楚,在听到这话后,懒散半垂的眼睫一颤,遂猛地睁开,点漆似的双瞳里面,尽是寒鸷。
这死女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死女人好似,在因为那什么劳什子的六姨娘女儿攀附五皇子燕陌这臭小子,而在吃醋?
该死的……
现在躺在他的怀里,却还要为别的男人吃醋费心,胭脂雪,你好得很么!
双眸一眯,燕楚狠狠竟还未撤出的……在胭脂雪体内狠狠一撞。
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猝不及防的胭脂雪,出于本能的呜咽一声,眼睛睁得滚圆,“唔……。”
这傻子居然……
屋外间将胭脂雪这似受了惊的猫儿般的呜咽声收入耳朵里的流苏,额角不禁滑下两大颗冷汗,双颊烧的通红一片,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得不断干咳,来掩饰自己这个不适宜留在这的外人,“咳咳咳……王妃王爷,若无要事,奴婢这就先行退……。”
“慢……慢着……。”呼出好长一口气,才喘匀了呼吸的胭脂雪,一边暗脑身后的某傻子居然给自己捣乱,一边抚着滚烫的脸庞,立刻叫住了流苏,“你呆会儿捎句话给六姨娘,就说这次本王妃也爱莫能助,上一回能帮的本王妃都帮了,有一不可再有二。何况,六姨娘她现在自个儿不是翅膀已经硬了?何必再来本王妃这多此一举……。”
流苏清楚的听到自家王妃说着这吃力的言语里,分明在发着颤……流苏这脑子不经意又不自主的浮想联翩起来,怕呆久了失礼,忙应是告退,“奴婢省的,奴婢告退。”
然而,就在流苏刚一起身,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时,胭脂雪却又再次叫住了流苏。
“等等……。”也巴不得流苏赶紧走的胭脂雪,却又不得不叫住了流苏。因着要为燕楚这死傻子操办新婚一事而顾不得旁的,所以这几天外面发生的消息,她都一无所知,譬如,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关于,“朝中和后宫,可传来什么新鲜事?”
她不好指名道姓的问,只能这样模糊的探询。
不得不再次驻足的流苏,只得耐着羞赧,清了清嗓音,边思索边答道:“回王妃,这几天朝中和后宫,真真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哦?”胭脂雪来些许精神,“说说看。”
“奴婢听闻,那原本说是在三个月前,早就死在了叛贼玲珑女侯手里的威远大将军樊篱,在百花宴散席那晚,竟然回归了朝中。并且,樊篱将军还带了他的救命恩人,初雲国最是能歌善舞,还懂医术的小公主,【zi三声】梓拂公主,献给了皇帝陛下。”流苏说的从善如流,眼中精光闪烁,“据说,皇帝陛下十分青睐这位梓拂公主,见面的当天,就封了公主为拂妃不说,还赐了皇帝陛下最爱的蓬莱宫。而樊篱大将军献拂妃有功,在官复原职的基础上又荣升了一级。”
“是么。”胭脂雪唇角悄悄上扬,眸色晦暗难辨。
倒是拥着胭脂雪的燕楚,在听到这位拂妃与那位樊篱时,眉尖微蹙,望着胭脂雪近在咫尺的后脑勺,轻嗅着她的发香,墨眸深沉。
这位樊篱是父皇的心腹,他自然听说过,虽算不得与他齐名,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
不然当初也不会是他掌握最苦寒的西北五十万大军,而樊篱,却也能掌握东南的三十万铁骑。
原来在听到玲珑女侯叛变,樊篱死于玲珑女侯之手时,他还扼腕燕国从此又少了这样两位少有的将帅之才,没想到……
想到这,燕楚眉尖一挑。
只是,这樊篱似乎有些来者不善呐……
而这倒是其次,主要的是,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这事恐怕与自己怀里这亲亲王妃娘子脱不了干系的错觉呢?
倘若真的是娘子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呢,娘子。
樊篱这一回来本就会掀起朝中格局一番动荡翻新不说,再加上一个备受寵爱的拂妃,后宫怕是更要波澜迭起了……
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胭脂雪有些莫名,便不由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燕楚。
‘不过,等她转头时,燕楚早就先一步闭上了双眼,继续作出那副疲惫的睡态。
见燕楚仍自在酣睡,睡容沉静安谧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婴儿……胭脂雪摇头无奈的笑了笑,眼中尽是不经意流露的寵溺。
“呆会你办完了六姨娘那边的事,就去打听打听东宫昨晚过的如何……。”抬手触摸着燕楚静谧的睡颜,胭脂雪心情极好的吩咐外间还没走的流苏,“也好让本王妃这个未能到场的皇嫂,为太子同乐同乐。”
闻言,一想到昨天太子要咬碎一口钢牙不得不迎娶胭脂香那样跋扈还没脑子的母老虎那副场面,流苏也是心情极好的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流苏开了房门出去,正要将门重新掩上时,那胭脂雨身边的小瑶忽然急急忙忙的跑进了院子,在流苏的身后恐慌不已的大喊道:“不好了流苏姑娘,我们王妃她晕倒了!”
流苏先是一愣,可随后听到屋子里传来自家王妃和王爷的声音,流苏才了然的转过身,脸色不虞的看向身后满头大汗的小瑶,安抚道:“我这就去找林大……。”
话还没说完,一阵风越过,让流苏的话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看清了从房间里蹿出来的那道快的似风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王爷……流苏的双眼微瞠。
王爷他怎么……
“小瑶就知道,王爷是不会忘记我家小姐的,实在是太好了!”小瑶揉着发红的眼睛破涕而笑,临走前,那扫过流苏的眼神,分明透出嘲弄。
流苏有些恼火,心中清楚这个小瑶明摆着就是故意冲撞进来的,正想要发作一番,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慵懒暗哑的声音。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林大夫为雨王妃瞧瞧。”胭脂雪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随意披上的一件长裙外罩的外衫,一边面无表情的从房内走出,走到了流苏的身侧。
“王妃……王爷他……。”流苏欲言又止。
原来她以为王爷应该已经忘了胭脂雨的,没想到……莫非说,王爷他已经记起了什么!
“是我让他去的。”胭脂雪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侧头,眼里却带了一丝警告凝向流苏,“下一次,别再这么做了,明白么。”
流苏一窒,低下头,“是,奴婢明白。”
她就知道,适才在院门前对胭脂雨的作为,王妃一定会知道的。
她确实是故意炫耀和激将法,才促使胭脂雨越发固执的留在院门前苦苦等候,在烈日下暴晒。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但很多时候,做了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静观其变。”胭脂雪并没有责怪流苏,反倒对流苏笑了笑,“去吧,将林大夫请来,为我的好二姐,好生的瞧瞧。”
“是。”流苏恍然,忙抬手拭去额头冷汗,应了是,恭敬福身退下。
经王妃这般提醒,她才突然发现,这一次她是确实是太意气用事了。
虽然王府里的奴才都对胭脂雨这个新王妃没什么好感,但保不齐有有心人,要借用这胭脂雨,在王妃身上大做文章。
譬如这次,倘若有心人得知,必定会编纂出什么王妃姐妹不合,王妃蓄意羞辱雨王妃,王妃对王爷霸寵,想让王爷久久无后之类,等等……
前者倒也算了,左不过大宅门里的妻妾争风吃醋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顶多王妃被人诟病,戴上一顶泼妇狭隘冷血无情的帽子,可最后一条,若是皇后蓄意联合皇室宗亲,拿王妃还不能给王爷留后便罢却不让其它女人给王爷留后这个头目做文章,只怕,届时连皇上都会站到皇后的那一边。
王爷已经命不久矣,这是皇家都十分清楚的事情,皇上如此不顾外头的名声,不顾与众多大臣闹僵,也要软硬兼施的给王爷找了一个又一个的燕王妃,为的,不就是给王爷留个后,延续香火么?
如果王妃在这件事上成了绊脚石,那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
想到此,往外退出的流苏,不由自主的掀了掀眼帘,视线扫过胭脂雪那平坦的肚子。
唉,若是王妃能早些先怀上王爷的孩子,那绝对是能硬气不少的。
截获到流苏有意在自己小腹扫过的视线,胭脂雪嘴角的笑容,蓦地一僵,手,不自觉的抚了上去。
这个不该有的意外……不能留。
双睫颤了颤,胭脂雪冰凉的目光被正从月洞拱门进来的一双男女吸引了过去。
不是抱着昏倒的胭脂雨进来的燕楚两人,还能是谁?
此刻昏死过去的胭脂雨,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燕楚的怀抱里是那样的安静,清绝出尘的国色容貌,令她就像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里外都透着高贵清雅的气息,令人心动尤其是现下略添苍白的她,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
而怀抱她的燕楚,一身未整理好的飘飘白衣,让他似为了急切降落凡尘,不愿错过赏玩白莲盛放,而最终将白莲采撷入怀的仙人。
呼吸微微一窒,胭脂雪竟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从来没想过,这两个人,竟是如此的般配。
难怪,当年会被京都所有人誉为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自己站在这,还真是像个局外人呢……微微垂下眸,胭脂雪嘴角掠过一抹讽刺。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本来,就是插足其中的,局外人。
思及此,抚上小腹上的手,不由揪紧了几分。
“娘子……。”被指派出去,非得亲自将胭脂雨抱进来的燕楚,本来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一进院子,就看胭脂雪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眸色更阴沉了三分,真恨不得现在就将怀里的胭脂雨扔到地上,然后扑倒胭脂雪这该死的女人,好好的惩罚一番。
三番两次将他推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先将姐姐带到旁边的客房吧。”很快,换上恰如其分的笑脸,胭脂雪转了身在前头带路,看也不再多看燕楚一眼。
燕楚素来最是讨厌她的一脸假笑,尤其,是对自己,原本大好的心情,真真是要跌落了谷底,而对怀里的胭脂雨,更是愈发的不满了起来。
胭脂雨原来不肯嫁给自己,那其中的原委,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从小,他就看得很清楚,胭脂雨从来都是母后为自己的好弟弟,太子燕煜准备下的未来皇后。
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很识趣的远离她,免得徒惹上身不必要的麻烦。
可谁知道胭脂雨,却总是接近他,对他好,给予他别人从来没给过他的温暖,以至于最后……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胭脂雪先一步跨门而入,走到榻前,体贴的将被褥掀开,好让身后的燕楚将胭脂雨放上去。
不用谁提点,燕楚随后便将怀里的胭脂雨就如烫手山芋一般放到了榻上,动作既不温柔也不粗鲁,就像随意的摆放上去一件物什。
摆放好后,燕楚便径直拉起了胭脂雪冰凉的小手撰紧在掌心,笑眯眯的撅了撅嘴,“娘子,楚儿乖乖听话做完了,娘子是不是要给楚儿奖励?”
怔了怔的胭脂雪,随即脸上一热,不由剜了燕楚一热,“胡说什么!”
在一旁,本来一直替自家小姐很高兴的小瑶,似被瞬间打入了深渊。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王爷不是着急二小姐的安危,自己自发的来抱二小姐进屋,而是四小姐支使王爷这么做的?
不不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小瑶欲言又止,壮着胆子不死心的问,“王爷,您刚才说的……。”
“娘子怎么能欺负楚儿,哼!”完全不将小瑶放在眼里的燕楚,一面闹着小孩子脾气忿忿的在胭脂雪的脸上印下一个响亮的亲吻,一面拽着胭脂雪的小手就要往外走,“楚儿饿了,楚儿要吃好吃的去嘛~”
捂着残余着燕楚滚烫吻印的脸颊,又听燕楚毫不知耻的提及‘饿了’这个话题,胭脂雪烧红着脸蛋,碍不住燕楚的大力,只得任由自己被燕楚往外拉,嘴上仍是劝阻,“王爷,姐姐她还没醒呢,还是等姐姐醒了之后再……。”
“哼,娘子,你还知不知道出嫁从夫?”燕楚停了动作,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胭脂雪,一副大丈夫的豪迈模样,却说着小媳妇似的控诉,“难道在娘子的心里,娘子的姐姐要比楚儿这个夫君还重要?”
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一个傻子训斥的一天,胭脂雪起先是呆了呆,旋即,见燕楚如此模样,却说着小媳妇那小家子气的话,只觉无比的滑稽,噗哧一笑。
“不许笑!”完全没什么第底气的呵斥一声,燕楚有些气愤的抬了抬下巴,“严肃点!”
这个女人敢笑话他,真是太过分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胭脂雨被晒昏了
“不许笑!”完全没什么底气的呵斥一声,燕楚有些气愤的抬了抬下巴,“严肃点!”
这个女人敢笑话他,真是太过分了!
“好好好,妾身不笑,不笑就是……。”强忍愈发想笑的冲动,胭脂雪无奈的安抚道:“王爷莫恼,妾身这就先陪王爷去用早膳,回头再来瞧姐姐就是。谁让王爷教训的是,妾身确实该出嫁从夫呢?蠹”
这回她也无需多问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傻子这些话,都是他的哪个损友教的髹。
不是那个所谓的阿三,还会有谁?
“这还差不多!”十分满意这个结果的燕楚扬了扬头,然后长臂一揽,圈住了胭脂雪的纤腰,趾高气扬的往屋外走,一手一刮胭脂雪的脸蛋,“小娘子表现不错,为夫有赏~。”
“……谢王爷。”对于这傻小子又搬出了花楼恩客调.戏姑娘的德行,胭脂雪表示很无奈的随声附和,眼底,充斥着满满的寵溺和娇惯。
望着两人十足恩爱离开的背影,仿若被置身世外的小瑶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这该死的四小姐故意的!
二小姐都被晒昏了,四小姐居然还要霸占着王爷,还要在二小姐面前与王爷鹣鲽情深,分明就是想要不把二小姐羞辱死,不把二小气死,是不甘心了!
越想越是恼火的小瑶蹭的站起身,抱着势必要为二小姐鸣不平,要在王爷面前撕掉四小姐伪善的假面具的念头,欲要朝燕楚胭脂雪两人冲将上去。
没想到,脚步刚一动,手腕就被一只温热细腻的素手扣住,使得脚步不得不停下。
小瑶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正见榻上已经苏醒过来的胭脂雨两眼含泪望着自己,心头的万般火气,瞬间湮灭,“小姐,您别难过,王爷只是被四小姐一时鬼迷了心窍,小瑶这就去拆穿四小姐的真面目,让王爷看清四小姐可恶的嘴脸……。”
摇了摇头,胭脂雨笑了笑,笑容却透尽了凄婉,“不要去。就当是给我留点儿,最后的自尊吧……。”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从未经过情爱的豆蔻少女。
适才那一幕,分明是王爷爱惨了四妹,分明是王爷的眼里,一点都没有了自己。
再怎么去争,到头来,必定都会是她自己在自取其辱……
“小姐您别难过。”见胭脂雨如此模样,小瑶心疼的拽紧了胭脂雨的手,“这不能怪王爷忘了您,不能怪王爷这般的轻信了狐狸精四小姐,要怪就怪王爷成了现如今的这般模样。若是王爷好了,定不会忘了小姐,定会待小姐如以前的那般好的!”
胭脂雨没想到小瑶一句安慰之言,竟无意说出了最关键的所在,顿时双眼一亮,破涕而笑,“你说的不错,要是能治好王爷就好了!”
东宫。
在鞭打了几个东宫的太监宫女后,得出了太子燕煜一早就去了落水宫的消息,胭脂香便威胁着一个小宫女,让小宫女马不停蹄的带着她,直往水玲落的落水宫而去。
到了落水宫时,但见院里院外都是满院子的芍药,那一朵朵艳丽的颜色,妖娆招摇的迎风身姿,都惹眼极了。
本就看不上水玲落那娇滴滴的勾人模样,早就对水玲落看不顺眼的胭脂香,在一看到落水宫如此的招摇,自己的湘妃殿却是一派萧瑟后,眼睛几乎都红了,二话不说便冲进了院子里,疯狂的舞起了手里的鞭子,将盛放的一朵朵芍药打的枝断花落。
“贱人,贱人,贱人!!”尤嫌不够,胭脂香还一边鞭打,一边口出恶语,好似现在她打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她想鞭笞的某个人。
落水宫在外忙碌干活的宫女们见到这番情形,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唯恐胭脂香手里的鞭子不长眼睛殃及到了自己这个池鱼,忙纷纷灰溜溜的四处逃窜。
殿内,已经起了的水玲落正在悠闲的用着早膳。
看着满桌子最上乘精致的点心和各类珍贵的食材补品,水玲落会心一笑。
看来,她在太子现在心里的地位,与以前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了。
呵,只要燕王府的那位已经成功嫁给了燕王的胭脂雨出手顺利,很快将胭脂雪那个狐狸精逼走,相信,她与太子左膀右臂这个位置,距离将不会太远。
只是……
思及此,想起昨天在小树林,与樊篱的点点滴滴,耳鬓厮磨,水玲落就一阵脸热,心悸的厉害。
以前篱哥哥在身边的时候,她从未正视过他,从未发现过他的好,现在想来……当真是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被太子燕煜虚情假意的温柔蒙蔽了双眼。
现在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一个真心待她好,真心爱着她寵着她护着她,对她不离不弃的男人。
如今篱哥哥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觉得,一切都完满了。
“小主似乎心情很好?”在旁边夹菜端水的青禾,总是看到水玲落不自觉的笑容,不禁好奇又高兴的调侃,因为她知道,每每小主心情好的时候,就是主意最多的时候,指不定这会子,又是想到了什么可以惩治惩治胭脂雪那小狐狸精的好法子。
闻言,水玲落赶紧收了笑靥,唯恐被青禾看出什么来,只是敷衍哼笑一声,“计划顺利执行,心情能不好么。”
说着,手中玉筷捻起一粒鱼眼,送进了嘴里。
丝毫不懂小主为何钟爱鱼眼睛的青禾,忍着翻腾的胃,干笑奉承,“小主说的是。”
就在这时,外面不断传来喧嚣的叫嚷声。
青禾与水玲落几乎眉心同时一皱。
水玲落看了一眼青禾,青禾忙福身,“奴婢这就前去瞧瞧。”
水玲落微微颔首,继续悠哉的进食。
毕竟水玲落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落水宫,自己这个人,在东宫里,还有谁敢招惹,自是,不会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
没曾想,青禾刚走出外殿,拉开了厚重的红漆殿门时,迎面而来的,除了外面刺眼的阳光,还有一道打在了脸上的刺痛鞭子。
当即,青禾嘶叫出声,人也跌坐到了地上,“啊!”
在外殿用膳的水玲落,清楚的看见刚开了门的青禾捂着脸瘫坐在地的痛苦嘶叫模样,先是一骇,随即蹭的起身,面目森冷,“这是怎么……。”
话未说完,就被大刺刺走进来的胭脂香瞬间打断。
“落妃,你还真是悠闲呢。”信步迫近,胭脂香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冷笑,手里把玩着还沾了几片芍药花瓣的鞭子。
水玲落双眼一眯,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出座迎上胭脂香,微微福身,“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虽然与胭脂香并无什么交集,但胭脂香那些‘事迹’,她多少耳闻过,所以,她认为,像胭脂香这样的刺头儿,能不惹则最好不惹,能躲则躲。
这倒并不是她怕了胭脂香这个有貌无脑的草包,只不过,碍着胭脂香身后倚仗的皇后和太后,她不想惹上一身腥而已。
“呵呵,请安?”胭脂香怪笑一声,“还有新婚第二天,太子妃亲自到一个侧妃殿里,听侧妃请安的?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呢。”
不待水玲落辩驳,胭脂香上前一步,伸手猛的抬起水玲落削尖的下巴,笑容扭曲,“你一个侧妃,一个下贱的妾,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呢!”
自从有了六姨娘这档子事,又因六姨娘失去了去百花宴的资格,最后还落得不得不嫁给自己不爱的太子的下场……胭脂香便恨毒了妾这个东西,恨不得,全都活剐了才好。
被如此赤.裸的嘲讽轻蔑,水玲落用力捏了捏袖中的拳头,面上,却一副惶恐之色,忍着下巴上的疼痛,忙对胭脂香赔礼致歉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定当谨记……。”
“呵呵,你倒是识趣儿。”瞧着水玲落惶惶不安眼中带泪,俨然是一副楚楚可怜之相的模样,胭脂香冷笑宛然,抬着水玲落下巴的手指便捏的越发用了力,“可嘴上说的谨记,要本宫如何相信,总是要拿出点诚意才对,是也不是?”
一看到水玲落这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的死样子,她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六姨娘在父亲面前也是这副騷样,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剥了水玲落这张皮!
两厢脸靠的极近,水玲落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香眼底里隐隐闪动的寒芒,这让她身体本能的不寒而栗,向来趾高气扬不会轻易服软的她,此刻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对胭脂香央求,“娘娘,您要罚妾身什么都可以,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腹中的皇孙是无辜的,还请娘娘莫要伤了他……。”
听言,胭脂香的双睫缓缓垂下,低下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水玲落隆起的小腹上。
若无水玲落提及,她还真是差点就忘了,这个狐狸精的肚子里,可还怀了太子表哥的种。且为了这个所谓的皇长孙,皇后姨母更是在皇上面前,两次三番的以命相求,显然,不是一点半点的在意这个皇长孙。
若是出手真重了,伤了这个孩子,势必会惹姨母伤心和厌恶,自此,以后怕是就要失去姨母这个仰仗了……
想到此,胭脂香来时的冲动气焰,便消减了不少。
只不过……
“怎么,你想拿你肚子里的皇长孙来威胁本宫?”挑了挑眉,胭脂香再度抬眼,视线与水玲落直视,眼底戾气陡升,咧嘴一笑,胭脂花了的双唇现下微笑的样子,像极了魔鬼舔过鲜血的唇,说出的话,与魔鬼之言更是毫无两样,“放心,本宫自有分寸……何况,皇长孙一生下来,是要叫本宫母亲的,本宫如何舍得,伤了他呢?”
水玲落一悚,打心眼里有些害怕这个手段毒辣早就名扬在外的胭脂香,连忙摇头,“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妾身真的没有……。”
“哼。”胭脂香懒得与水玲落做唇上功夫,她向来只喜欢直接点的结果,于是手上一甩,将水玲落的下巴甩了开,手上鞭子一挥,将水玲落身后石桌上的一盘盘瓜果点心和膳食全都扫落了一地,颐指气使的指着地上一地的残渣食物,和破碎掉的白瓷碗盘,“从这上面跪走一圈到本宫的面前,行完三拜九叩之礼,本宫这次就饶了你的不敬之罪。”
燕王府。
牵着燕楚到了西院用膳的偏厅里,胭脂雪便赶紧松了燕楚的手,冷淡的神情再次浮于面上,自发的坐到了座位上,自顾的夹菜用膳,看也不看燕楚,眉心蹙的很紧。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怎么能在胭脂雨的面前故意和这死傻子假意恩爱,搞的她就好像是自己曾经最看不上的,那些个使尽了手段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
不不不,一定是她昨晚被死傻子折腾的没有睡好,所以犯糊涂了……
她绝不是那种拿不上台面,心眼比针细的小女子,绝对不是!
咣当一声,因为手上的筷子太过用力,竟将整盘绿豆糕戳翻在桌,胭脂雪手里的筷子和手,乃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而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燕楚,对胭脂雪突如其来的变脸已经弄得莫名其妙,再见胭脂雪无故发着闷气,眉梢不由挑了挑。
“娘子,你怎么了嘛~”踩着碎步凑到了胭脂雪的身后,脸伸到了胭脂雪的耳朵边,燕楚状似关切的问,说出话时夹带的热息有意无意的喷洒在胭脂雪的耳垂上,无人看到他眼底噙着的一丝狡黠光芒。
向来耳垂尤为敏.感的胭脂雪,身子发自本能的打了个颤栗,“妾,妾身没事,多谢王爷关心……。”
虽然她仍保持冷漠,但燕楚可清楚的看见,她分明有龟裂的征兆。
“娘子~楚儿好累的,手都没有力气了,娘子喂喂楚儿,好不好~。”燕楚伸出一只不规矩的大手,从胭脂雪的胳膊一路下游,直到攀上覆盖住胭脂雪的整只小手。
这会子,别说胭脂雪本人了,就是连旁边候着的一干丫鬟都觉得此画面尤其的暧味,实足的令人脸红心跳。
于是乎,丫鬟们实在受不了,都识趣儿的悄悄退下了。
听到燕楚嘴里说着什么没力气的话,胭脂雪就自然而然再度想起昨晚两人疯狂的纠.缠,心跳的尤其厉害,耳朵几乎红到了脖子根,而再见周围的小丫鬟们都一个个捂嘴偷笑还有意无意朝自己投来暧味的视线,最后全都退了下去的情形,胭脂雪便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搞的她好像要和这傻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她们要挪地儿一样!
“王爷!”肩膀一个用力,胭脂雪生气的将身后几乎贴在自己背上的燕楚顶了开去。
“嘶……。”哪知,被她肩膀倒是没将燕楚顶了开,却是恰好的顶到了燕楚的胸口上的伤口,使得燕楚的脸刹那惨白了下去,直倒吸冷气。
起先听到声音,胭脂雪是紧张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瞬间转头去看身后的燕楚,可旋即一想自己屡屡被这傻子用这招牵着自己的鼻子走,又很不服气的把头扭了回去,不想再去管他。
不过,头尚且只能扭回一半,就被生生定格住了。
垂眸瞟了扣住了自己下巴的手指一眼,胭脂雪恶狠狠的剜向手指的主人,“你这傻子真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
后面的话,被燕楚直接用嘴彻底的堵了上。
猝不及防的胭脂雪先是一愣,随后,便挣扎起来,本想用武功打发掉燕楚,可始终下不去手,唯恐自己不轻不重,会真的伤了他,最后,只得像个被轻.薄的弱女子,用弱女子惯用的无用技能,对燕楚一阵的捶打推搡。
燕楚是何等的蛮力拥有者,何以是她身体的本能力气能够推的动的?
而她一双粉拳的一通乱打乱捶,也是没有半点的用处,于燕楚而言,只像是小猫儿挠痒,非但不会让他退却,反倒勾起一阵的无名星火……
就是知道她不会舍得伤了自己,就是仗着她对自己的关切,燕楚肆无忌惮的,越发的想欺负她了。
只是,当他不安分的双手在她身上放肆的游走,眼见就要擦枪走火时,他却被她突然滴落在手的眼泪,生生的打断。
吻停了,手收了,燕楚费解且心疼的望着她,替她拭泪,“娘子你怎么了,说给楚儿听,嗯?”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死傻子,你为什么是燕王,为什么非得娶胭脂雨……。”双手狠揪着燕楚的衣襟,胭脂雪歇斯底里的怒喝逼问着,多日积累的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流,止不住的淌下。
被如此逼问的燕楚,真真是一头雾水,一个头两个大。
他总算是明白了,当初身为一介女子的女帝师琴瑟,怎会口出圣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明明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把胭脂雨迎进门的是她,明明聪明敏锐,绝对可以阻止这场赐婚的也是她。
现在倒好了,事情已经瓜熟蒂落,她却来质问起他来了,啧,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嘛!
不过,燕楚倒是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傻笑着安慰胭脂雪,“娘子乖,别哭了哦,楚儿最爱最疼你了~”
她再怎么闹,再怎么不可理喻,现在这副模样,分明就只说明了一点,她在乎他,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和别人一同分享他。
这个结果,就算他再如何的生气,也是半点怒气也发不出来的。
有的,只是愈加的欢喜,和对她的纵容无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向来稳重,喜怒更是不喜于形的胭脂雪,在听到燕楚这透了几分孩子似的,端的上是表白的话时,竟鬼使神差的揉着湿漉漉的眼睛,问燕楚,“真的么。”
燕楚一窒。
胭脂雪问他这话的模样,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迷茫孩子抓住了他这根救命稻草,然后在问他是不是要她一样……那么认真,那么无邪。
他从来没见过她对自己这么认真的样子,仿佛这不是在问一个问题,而是,在索要一个承诺。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娇弱的女人,不是一个需仰仗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女人,所以,其它小女子在男人面前,所需要的寵爱,所需要的温柔,她不会需要,更不会索要,更何况,一个空口无凭的承诺。
但是,她现在却问了,却要了……
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是她可以为其改变的,挚爱?
“当然……。”很想反问她自己是否是她挚爱这个问题,却又话到嘴边,激动不已也同时忐忑不已的燕楚又不敢问了,只得转移话题,同样以认真的态度,回答她,“楚儿从不撒谎,对娘子更是。”
“嗯,我相信王爷。”胭脂雪展颜莞尔,目不转睛的直视着燕楚澄澈见底的眼睛,在他赤子般纯洁无垢的眼眸中沉沦,多日来的惶惶不安,终于尘埃落定,“那王爷以后都不许骗我,欺我,瞒我,可以么。”
有了太子燕煜的前车之鉴,她最需要的是信任,最害怕的,也还是信任。
她现在信了这傻子,给予了他全部的信任,而她是个需求回报的人,所以,在这一点上,她绝不容许,他有丝毫的背叛。
燕楚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是,她的眼睛太过咄咄逼人,太过渴求,他不敢想象,倘若自己闪躲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镇定,强迫自己强颜欢笑,“当然可以啦!楚儿最爱娘子,以后最听娘子的话的!”
“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抬手捏了捏燕楚的脸蛋,胭脂雪情不自禁的在燕楚唇上亲了一口。
只是……这送上门来的‘肥肉’,哪里只是碰一下就能够满足的?
燕楚眸色一暗,大手扣住了胭脂雪的后脑勺,吻随之倾覆而上。
只可惜,眼见彼此就要双唇相贴了,一只从窗外飞进来的鬼蝙蝠,好死不死的在两人脸前晃悠着飞来飞去。
胭脂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传递信息的鬼蝙蝠,一一。
而有幸见过这只鬼蝙蝠的燕楚,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只不过……
啪的一声,燕楚一巴掌扇了出去,生生将鬼蝙蝠一一拍出去了一丈之远,脸上还带着嫌恶,“好大的一只苍蝇哦!”
“……。”胭脂雪即无语又傻眼。
“……。”鬼蝙蝠一一既无语又愤怒。靠之,燕王你吖确定你这巴掌的力道是打苍蝇的力道吗?
“娘子,我们继续吧!”燕楚无辜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嘴巴朝胭脂雪撅了过去。
嘴角略带抽搐的胭脂雪这回没让燕楚得逞,伸手就将燕楚凑过来的嘴巴堵了住,一脸郑重其事,“王爷,那是妾身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蝙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它才会来的。”
燕楚不满,非常不满的视线瞟向了前来碍事破坏气氛的死蝙蝠,眼里横过一道杀气。
哼,早知道刚才那巴掌,就该拍碎这死蝙蝠的脑壳。
别以为他现在不知道,这死蝙蝠,分明就是她那狗屁徒弟吟啸,用来和她通信的信使!
而一想到吟啸,便就自然而然想到吟啸之前在摘星楼里对他放的狠话,以及,吟啸默认了,他居然大逆不道喜欢她胭脂雪这个师傅的心迹!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这不正经的傻子
别以为他现在不知道,这死蝙蝠,分明就是她那狗屁徒弟吟啸,用来和她通信的信使!
而一想到吟啸,便就自然而然想到吟啸之前在摘星楼里对他放的狠话,以及,吟啸默认了,他居然大逆不道喜欢她胭脂雪这个师傅的心迹!
你说,要刚知道了她对自己心思的他,如何能爽,如何能够容忍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与其他分明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以这种暧味方式‘眉来眼去’?蠹!
动物素来敏锐,所以鬼蝙蝠一一清楚的接收到了燕楚给自己投来的视线里,那若有似无的杀意。
这让一一很是欲哭无泪。他吖的,它就是一没有人身自由的小小蝙蝠,你吖燕王堂堂一大男人,至于要把我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小蝙蝠往死里弄么髹?
推开了燕楚站起了身的胭脂雪,自然是往被拍飞的鬼蝙蝠一一走了过去,只是,见鬼蝙蝠一一只在原地抖抖索索的拍着翅膀,完全没有要朝自己飞过来的意思,胭脂雪有些担忧,“一一,你是不是受伤了?”
深知自家傻子力道何其之大,并且深受其害的她,完全可以想象,傻子刚才所谓的拍苍蝇的力道,究竟有多么可怕。
一一摇晃着小脑袋,对胭脂雪主动的靠近,不似以往那般,相反,还是不喜反惧,一边往后倒退着,一边吱吱叫着,快速将吟啸的消息传达出来。
胭脂雪虽然很奇怪,可是再好奇的心思,在听到了一一传达的内容时,都已经无暇顾及,满满的心神,全都聚集到了这个内容上,双眼撑大,“什么,吟啸已经找到了长白山的火莲花,就在祁国微服出游的摄政王身上?!”
东宫,落水宫内。
看着满地乱作一团的膳食,尤其是那原本可供赏玩现在却破裂的成了一片片尖锐碎片的白瓷碗盘,水玲落在袖子里的双拳,捏的更紧了几分。
这该死的草包胭脂香,分明就是要作死她不可啊!
若是在那一地碎瓷片上行三拜九叩一圈,膝盖非得废了不可的!
眼瞧着水玲落犹豫不决的愣在那里,胭脂香得意的哼笑,“如何啊,本宫要立的这个规矩,落妃觉得有何不妥么?”
不待水玲落回答,胭脂香嚣张的吹了吹指尖,“你放心……左不过只是让你跪一跪,是伤不了我们的皇长孙的。何况上回在百花宴上,事后本宫也听人说了,皇上觉着落妃你不够安分,让你可好好的在东宫里养胎,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呵呵……本宫相信啊,落妃你这一跪,定会本本分分在东宫里呆着养胎,再也不会去触怒皇上的。”
旁观的青禾看到这,瞠目结舌的咽了口唾沫,甚至都觉得自己脸上挨得这鞭子,可真是轻了的。
有道是一物降一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来她还以为自家小主发疯起来,比谁都可怕,现在看来,这个新来的太子妃,才真真是个可怕的恶魔。
到底是谁说这太子妃胭脂香是个蠢物,是个草包的,现在她的这种作为,哪里像个蠢人能做的出来的?!
嘴上打着立规矩的旗号,名正言顺的让水玲落这个侧妃给自己行礼下跪,就算捅到了太子和皇后那儿,顶多只是会责备这个太子妃手段狠辣了点,根本不会得到重罚,因为主母在府上给小妾立规矩,无论在哪个宅院里,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何况了,现在这个太子妃还打出了皇上这张牌,拿皇上在百花宴上对水玲落的诸多不满来说事,届时,就算闹大了,碍着皇上这边在百花宴上的金口玉言,皇后太子更是对太子妃的行径无话可说。
行事如此周密聪颖,连后果都已经算计好了,这样的女人,你若说她是个蠢东西,说出去,怕是连傻子都不会相信吧?
水玲落此番也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无所顾忌大闹百花宴,甚至连自己父亲如此大的靠山都敢公然得罪辱骂的蠢女人胭脂香,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堵得她前无路后无门的话,简直令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怎么能跪,怎么可以跪?
如果膝盖废了,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像樊篱哥哥一样,当个废人了吗?!
一想到樊篱,再思及樊篱废掉的双腿,水玲落一时悲从中来。
若不是她贪恋权势,樊篱哥哥也不会变成一个废人,她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被一个草包欺凌羞辱的下场!
“落妃,你这是不想跪么?”咻地一甩手里的长鞭,胭脂香阴冷的低笑一声。
“太子妃娘娘就饶了小主这次吧!”青禾自然知道这跪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便捂着脸,跪行到了胭脂香脚下,替水玲落求情。
胭脂香没有责打青禾的意思,只是幽冷冷瞥了跪在自己脚下给自己磕头的青禾一眼,“如此忠心的奴才,是不是该替你们主子跪上一跪呢?”
青禾立即噤声,再也不敢多言半句,头垂的很低,不敢去看水玲落。
她是忠心,但还不是到了愚忠地步的蠢奴才。
况且,这一切都还是建立在她不得不跟水玲落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前提下。
所以,比起主仆情分,两人还是战友的成份更多些。
自然,在现在在这么直观的利害面前,她青禾还做不到忠实主仆的那一套,有福同享有难也同当。
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的水玲落,并没有对青禾投去什么幽怨愤怒的眼神,青禾是她身边跟了十几年的贴身丫鬟,青禾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比谁都清楚。
可以这么说吧,青禾是个聪明伶俐,有自主思想,还有些冷情冷血的奴婢,与她这个主子,真是毫无二致。
套上那句古话,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所以,现下的水玲落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自发的跪到了胭脂香面前,苦苦哀求,无人看到她眼底里,划过的精光,“娘娘,妾身知道错了,妾身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娘饶了妾身吧,求求您了!”
看到这一幕的青禾,目光闪了闪,随即,便是悲从中来。
小主是个脾性自傲的主,向来不到非生死的关头,是绝对不会轻易弯下自己的头和膝盖,去哀求别人的。
没想到,摒弃一切跟了太子,费尽了心思,到头来,什么都没换取,却还得到了这样一个下场。
试问让她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去向一个无脑的草包下跪求情,她是怎么咽的下这口气,怎么能做得到的?
然而,此时此刻,以为水玲落俨然已经外强中干的青禾,却不知道的是……
落水宫外。
“妾身可是听说,这几日落妃姐姐这儿的芍药长得可好了。碍于这些天落妃姐姐和殿下忙于筹备百花宴,妾身不敢叨扰,只好今日让殿下陪同妾身前来赏玩,殿下……。”美目流转于身侧亲昵挽着的太子燕煜,海棠有些小心翼翼,欲语还休道:“您不会怪责妾身多事儿吧?”
说到这,海棠有些自责,“妾身是知道的,殿下向来忙碌,可妾身还要让殿下从中得出空闲,实在是妾身有些无理的……可怎么办呢,妾身自知无理,却还是想见殿下呀……。”
对于面前的美人儿对自己如此肆无忌惮的撒娇卖乖,燕煜心中是知道这美人儿话里有多少是曲意逢迎的意思,但是,他就是很受用,并且,瞧着美人儿这张与胭脂雪有三分神似的脸蛋,更令他盲目的极为受用。
“本宫岂会怪责爱妃?何况,许久抽不出空闲的本宫,总是本宫冷待了爱妃,本宫这点弥补,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执起海棠的一只玉手,在唇边一吻,燕煜笑的深情款款,眉目间,俱是蛊惑人心的魅色。
“殿下……。”望着燕煜如此深情模样,海棠愈加痴迷了起来。
若不是已经到了落水宫,宫里又传来即极其嘈杂刺耳的哭声,两个人,怕是又要肆无忌惮的打的火热了。
纵有不舍,海棠也不得不警醒了精神,收起对燕煜痴迷不已的目光,调转到了满院狼藉的落水宫前院,捂住了唇,震惊的发出一声惊呼,“这是怎的了!”
而向来警惕心很强的燕煜,在听到宫墙里传来的哭喊声时,视线早就先一步于海棠,落在了一片狼藉的落水宫前苑里。
二话不说,燕煜携着海棠大刺刺踏进了满目疮痍的前院,面色有些许的阴沉,视线锁定到了两个正一边哭哭啼啼,一边打扫着院子的宫女身上,“说,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不是傻的,自然一眼便看出了这满院子的芍药,是被人为破坏掉的。
他不是什么惜花之人,只是本来好端端要带海棠前来赏花的好雅兴,终归是被扫了的。
宫女一见是太子,同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扑通跪地,险些话都说的囫囵了,“参,参见太子殿下!”
燕煜有些不耐烦,眼中尽是阴翳,他的金口,向来不喜欢开第二遍。
旁侧的海棠见燕煜似要发作,赶紧抢先一步询问起了两个小宫女,不比燕煜面色不善的口吻,她十分的和善温婉,“殿下与我都十分的奇怪,这明明开的好端端的芍药,何以成了这般模样?”
大概是海棠的话没有什么杀伤力,人看起来也分外的好说话,两个小宫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有适才见鬼般的心惊胆战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起了问题。
年纪大些的宫女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侧年纪稚嫩些的小宫女,有些犹豫的咬了咬唇,“回棠妃小主的话,这满院的芍药都是落妃小主亲手栽种打理的,素来开的甚好,尤其是这几日,芍药更是到了盛放的季节……。”
“说重点。”燕煜不虞的打断低喝。
宫女身子一颤,头越发的低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眼见燕煜面色愈发的难看,周身都散发出了强烈的阴冷气息,那年纪稚嫩些的小宫女忙替年纪大的宫女求情,“殿下息怒!是太子妃,太子妃娘娘一大早就来这里闹将的!”
“胭脂香?”燕煜挑了挑眉。
“哎呀,你们身上怎么有伤?”海棠忽然指着两个宫女的手背一阵惊呼。
“抬起头来。”闻言,燕煜视线粗略扫过两个宫女连忙藏进袖子里的双手,分明的看见了她们手背上狰狞的鞭痕,森冷的命令。
这倒并非是他怜惜这类不起眼的卑微宫女,而是一个刚进门的太子妃,就敢在新婚第二天跑到他寵妃的院子里闹不说,还责打宫女,这明摆着是要给落妃难看。
而正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胭脂香刚一进东宫就要踩到落妃的头上,分明,也是不给他这个太子面子,分明,是要给他脸子看。
两个小宫女依言,大着胆子缓缓将头抬起,两张带着深浅不一就像一条条蜈蚣似的鞭痕的脸蛋,便呈现在了燕煜和海棠面前。
“呀!”海棠惊叫一声,眼里满是怜悯和同情,“一定很疼吧,怎么说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啊……。”
“哼。”燕煜一甩广袖,面目阴冷,“那个贱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刚一进东宫就这么不安分,这样的嚣张跋扈,是要做给谁看!本宫吗?!”
“殿下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的是好?”一面劝着,海棠忽然一面伤心了起来,绣帕拭起了湿润的眼角,“到底都是妾身的不是。如若妾身昨晚好生的劝殿下回湘妃殿与太子妃娘娘行完新婚的周公之礼,太子妃娘娘她也不会一早就来迁怒落妃姐姐,都是妾身该死……。”
“哼,本宫要宿在哪里,要寵谁,难道本宫还做不了主了么?”说着,燕煜用力揽过海棠的肩头,将小鸟依人的海棠拥在怀里。提及昨晚湘妃殿发生的一切,燕煜眼中就闪烁起了嗜血的杀意,“这个贱人,还有那个脸来迁怒别人,真是不知廉耻!”
新婚洞房花烛之夜,本来他想着就算胭脂香脑袋笨一点,不够聪明不够柔顺,但娶都娶了,又还有母后这一层关系,他也没想过要薄待胭脂香。哪曾想,刚一进湘妃殿,却听到她说出那么些不知检点的话,更胆大包天的抬高燕卿那个野种,贬低他这个太子!
要不是看在母后的份上,看在胭博渊这个老东西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他那一巴掌,就不仅仅是打昏她胭脂香,而是直接废了她!
为了警告她以后放乖点,他才不但奸.污了她身边最得意贴心的小丫鬟桃枝,事后更将桃枝吊死在了软榻之上的横梁上,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胭脂香,再敢惹怒他燕煜,就会是此等下场!
结果呢?
她胭脂香倒好,非但不在自己的殿里反省,还要来落妃这里闹,明摆着就是不吃他的警告,更要不将他放在眼里,要和他对着干!
依偎在燕煜胸膛上的海棠,此刻能清晰的听到燕煜因愤怒,那引起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狂跳的声音,嘴角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太子对这新上任的太子妃越生气越厌恶,对她和水玲落才越有利。
如若不然,她才没必要巴巴的赶来替落妃解围。因为她很清楚,现在这个局面,只有她和水玲落彼此这两个侧妃联手,才不会让太子妃胭脂香骑到头上作威作福。
“殿下,您别这么说……。”想到这,海棠觉得应该再添一把火,不由再度柔声劝慰起了燕煜,食指在燕煜的胸口上不安分的打着圈圈,“不管太子妃娘娘做的是否过火不对,总归,还是因为娘娘喜欢太子,所以才对落妃姐姐吃了恁般大的醋……。”
“她会是因为吃醋?”燕煜不屑的冷笑,他可比谁都清楚,他的这个眼里心里只有燕卿那野种的好表妹,会不会吃自己的醋。
越想越是觉得心里有团无名火在烧的燕煜,沉声再问那两个小宫女,“胭脂香那小贱妇走了没。”
两个宫女身子一抖,“没,没有……已经进了落妃小主的寝殿里了。”
对燕煜如此毫不顾忌的直接当着宫女的面称呼胭脂香为小贱妇的言语,海棠笑的愈发悠然自得了。
一个不被太子殿下承认的太子妃,再如何风光,再如何有身家背景,不过,也只是形同被打进冷宫里的弃妇。
“什么?!”燕煜精神一振,眸子一眯,二话不说,抬腿便快速往水玲落的寝殿而去,“该死!!”
水玲落肚子里的孩子一旦是个儿子,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
而有了这个皇长孙,即便父皇不在意,可祖宗规矩摆在那,皇长孙的位分那是绝不低于皇子的!
于他这个储君太子而言,不但可以巩固位置,更可以以皇长孙的头衔巧立名目,替皇长孙拉拢出一批新的势力。
因为皇长孙不但有继位皇位的权利,下一届太子之位更是稳操在手,试问如何少得了投靠过来的势力和人才?
所以,这个孩子,现在不管是男是女,已经痛失图治这个臂膀的他,现在开始不得不在意,不得不抓牢!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一手遮天的太子了,任何能稳固地位的势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都不能,也不会错过!
一时跟不上燕煜步伐的海棠,只得被硬生生甩在了身后,生有一双三寸金莲而走不快的海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煜气势汹汹的离去背影。
海棠捏了捏拳头,眼底尽是阴鸷,“这个孩子一定要没了,一定要啊……。”
一旦这个孩子因为胭脂香没有了,这不仅仅只是借由这个皇长孙之死能除掉胭脂香这个太子妃,更可以让现在风头明显已经胜过自己的落妃,痛失倚仗。
如此大好的一箭双雕,不枉费她苦苦拖延如此多的时间。
燕王府。
“火莲花?”在听到胭脂雪自言此话时说到的这个东西,燕楚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光,偏着脑袋,一脸状似好奇的问道。
胭脂雪十分高兴的重重点头,一回转身子,双臂牢牢的箍住了燕楚,“太好了,太好了!”
原来她还在苦恼,这长白山异常难得的火莲花被储藏在祁国的幽幽深宫之中,绝非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
祁国乃七国之首,国力之强大,绝不是燕国可以撼动,可以媲美的,若要强取豪夺,受创的只会是大燕。
可如果智取,若手上没有和火莲花相对应的奇珍异宝,以祁国的那起子人精,又怎么会轻易把火莲花交出来?
与祁国一国作对,让她深以为比去什么深山老林找寻那几样可以给燕楚解毒的奇珍异宝还要困难不知多少倍,几乎让她伤透了脑筋,都没有想出任何的对策。
万万没想到,现在这火莲花居然主动现身在了燕国!
只是……祁国的摄政王……云颐。
这个男人很神秘,又素来行踪不定,甚至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就连祁国,也只是那些个祁国权势顶峰之人知道他的样子。
但仅仅如此,这个不怎么露面的摄政王,却能轻易掌控整个祁国的生死命脉,令祁国的小皇帝十分的忌惮,却又不得不唯命是从。
这个云颐可是真真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这个男人,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若想从他的手里拿到火莲花,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这几个字可以来形容的。
眼瞧着前一刻还高兴的不得了的女人却在下一刻一脸颓败的模样,燕楚知道她现在心中所想,不由蹙了蹙眉,遂,低头,一吻如羽毛般落在胭脂雪紧皱成川字的眉心上,“娘子别不开心了……。”
胭脂雪一怔,只觉眉心似被燕楚那唇传递而来的柔软抚平,被滚烫的温度所化,一直暖到了心坎里。
“不如,楚儿现在就做让娘子开心的事,好不好?”微翘的嘴角掠过一丝邪气,燕楚不怀好意的滚烫气息全都喷洒在了胭脂雪的脸蛋上,不规矩的双手,更是在胭脂雪的身上,开始放肆起来。
那鬼蝙蝠一一见此情形,深知少儿不宜动物不宜,于是也不跟胭脂雪道别了,立刻拍打着小翅膀打哪来回哪去……
“……王爷!”刚刚才想这个傻子也有温柔,也有让人倚靠和温暖的时候,还没憧憬完的胭脂雪,不禁有些恼了,双手死死的按住了在自己身上的那两只不规矩的爪子。
以前她还觉得这傻子挺可爱挺纯真的,就算偶尔吐出一些惊人之言,作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恼人之举,那也是在他无知懵懂的前提下。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越发不觉得他是什么无知懵懂,而是因为太懂,所以压根就是没个正行,完全的不正.经!
燕楚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咦咦?娘子难道不喜欢这样吗?那娘子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怎么叫的那么欢……唔唔!”
“闭嘴!”面颊再度泛红的胭脂雪赶紧捂住了燕楚这张更是没个遮拦没个正经的嘴,一敲燕楚的脑壳儿,怒斥,“赶紧吃饭,吃完同妾身去趟‘一寸金’!”
一寸金,乃是天下第一商,金算公子,在燕国京都的一家奇货居。
这个一寸金的占地面积,与上次那清音坊只大不小。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傻子梳头穿衣
一寸金,乃是天下第一商,金算公子,在燕国京都的一家奇货居。
这个一寸金的占地面积,与上次那清音坊只大不小。
一寸金涵盖的东西十分的广泛,但凡是衣食住行里所要用到的东西,都是极其稀罕,甚至天下只此一件。
就譬如,一寸金里最鼎鼎有名的第一厨子所做的美食,譬如别无分号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蠹。
当然,这些在一寸金里,不过只算得上普通凡品的货色,真正的奇货,乃是那些人人求而不得,闻名天下,却未必有人见过的奇珍异宝。
正如此次,祁国摄政王云颐,将在一寸金里拍卖交易的火莲花髹。
燕楚撇了撇嘴,有些讪讪然的揉了揉被胭脂雪敲疼的脑门,一脸惋惜的嘟囔,“好吧,这次就放过娘子咯……。”
火莲花好不容易送上门来了,他当然要势在必得。
要知道一旦神仙散的毒能全解了,他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在自己的亲亲娘子面前露出原本的兽性……啊呸,是真面目。
他实在是已经受不了她总是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总是把他当弱者保护起来的心态了,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的面前,名正言顺替她挡去所有一切危险,让她名正言顺的安心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还有,和她一直在一起……
胭脂雪没好气的剜了燕楚一眼,拉着燕楚的手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开始为他布菜,“王爷最喜欢吃什么?”
燕楚砸吧了一下嘴,笑眯眯的瞅着胭脂雪,“吃娘子……。”
“……。”胭脂雪扶额,夹起一大块米糕塞进燕楚的嘴里。
以前觉着和这傻子说话完全就是鸡同鸭讲,现在倒好了,俨然已经升级到了无法沟通的地步了……
这一顿早膳,在两人可堪称是打情骂俏下,一直拖拖拉拉吃到了接近午时,方才用罢。
整理了一下衣饰装扮,两人俱是挑了比较不怎么惹眼的衣物和穿戴,清一色的样式简单的水蓝衣着,让两人就像寻常稍微有些银钱的一对小夫妻。
处理好了胭脂雨那边又送走了林大夫的流苏回来见了两人如此这般,一个劲儿的捂着嘴偷笑,眼里全是艳羡的目光。
戴上面纱的胭脂雪嗔了流苏一眼,“死丫头,还不快些着人去准备好马车和银钱。”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一边嬉皮笑脸的应着,流苏一边快速的退了下去,找了正在伺候燕楚更衣的管家一同去帐房。
“娘子娘子,楚儿不要碧儿梳头!”梳妆台那边的燕楚忽然拿着梳子朝胭脂雪跑了过来,脸上尽是委屈,嘴巴撅的都可以挂酱油瓶子了。
要不是事态紧急,他非得死乞白赖的让这死女人给自己穿衣不可的,哼,这点上就放过她算了,可他的头发岂能让别的女人触碰的?
秦管家适才被流苏支走了,胭脂雪是知道的,而向来燕楚这傻子的一应事物大小都是秦管家打理,她也清楚,所以这一次,她找不到理由,也没找任何理由推却,接过了燕楚伸来的梳子,朝燕楚微笑颔首,“那王爷可莫要怪妾身手脚粗笨了。”
她的毫无抗拒令燕楚欣喜的猛点脑袋,拉起她的手就往梳妆台那边疾步走去,“嗯嗯!”
到了梳妆台前,燕楚乖乖的自发坐到了凳子上,姿态特别的端正,像个正在学堂里受教的学子。
胭脂雪见状,不禁生了笑意,执起手中的青玉梳子,从上到下,动作相当轻柔的在为燕楚及腰长发梳着。
这不自主的轻柔动作,让她心底里倍觉好笑。
想她自己为自己梳头时,也没这样的轻柔过。
不过,男子的发式,她其实还是会些的,从三年前脱离了音杀宫后,她就完全接掌了父亲的军队,上了边关战场,那时,她基本都是梳着男子的发式,穿着男子的衣物,所以于她而言,男子的发式可比她现在这些复杂的女子发髻,要熟稔的许多。
还别说,这傻子的头发保养的极好,光滑柔顺,又直又亮,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令梳头的人都觉着能梳上这样的一头好发,真真也是一种享受。
全都梳顺了之后,便是绾发上冠。
胭脂雪正要动作,却被燕楚一声轻叹打断。
“唉,像楚儿和娘子这么般配的俊男美女,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对吗?”手掌托着下巴的燕楚,望着梳妆台一侧的那只一人高的落地水银镜,花痴般的啧啧称奇。
他这番喟叹,惹得旁边候着的一干婢女婆子,纷纷的垂首偷笑。
胭脂雪正想数落燕楚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几句,可是转头一瞧,当看到那水银镜子里,两人倒映其中的身影时,便不由得愣了神。
燕楚的面冠如玉,她的清艳绝伦,摆在一起,那就是一副上好的水墨丹青。
只是第一眼看去,她的脑海里迸出的第一感觉,并非是惊艳,而是几句书上耳熟能详的话。
天作之合,鹣鲽情深,妾起梳头郎画眉,一世一双到白头……
也不知为何,联想起这些,胭脂雪竟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泛了水雾。
都说夫妻处的久了,就会有夫妻之相,可两人相处不到三个月,还总是分分合合,现在却……
燕楚看出胭脂雪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有些微微僵住,一脸受伤的试探性问道:“娘子你怎么了,难道娘子觉得楚儿说的不对吗?”
胭脂雪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似没听见一般,垂着眸子,专注的在为燕楚绾发,戴上白玉冠,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后,将玉梳重新搁回了梳妆台上,她便撂下一句,“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随之,快步的走在前头,夺门而出。
咔嚓一声,燕楚将梳妆台上的玉梳子在手中捏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起身,脚步深沉的追了上去。
这个女人,总是能轻易让他高兴,也总是能轻易的令他生气。
她若不觉得他与她最是相配,那会以为是谁?
是暧味不轻的燕卿那小子,还是纠缠不休的燕陌,亦或是死乞白赖以什么皇叔之名,堂而皇之住到了燕王府的魅音?!
该死的……
索要了他的承诺,她却未给予她的相对诺言,他真是太疏忽大意了!
越想越是恼火,燕楚不禁加快了步伐。
等到出了西院,几经迂回长廊到了前院时,眼看就要追上了胭脂雪,燕楚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小雪。”刚从东院出来,到了前院的魅音,刚好撞上了匆匆跑出来的胭脂雪。
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止步,胭脂雪恭敬的朝魅音福身施礼,“皇叔。”
随在魅音身后的无心素来眼尖,指着胭脂雪惊讶道:“师妹你怎么哭了啊?”
一愣,胭脂雪正要找借口搪塞,却被魅音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轻易将低垂的小脸强势的抬起。
布满泪水的小脸,赫然出现在了魅音的眼前。
魅音眯了一下眼睛,清冷的语气比平时更冷硬了三分,“说。”
胭脂雪知道,这是师父他就要生气的征兆,想起这几日,师父对自己屡屡护犊子的反应,她心里很清楚,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师父必定会追查到底。
可,她要如何说?
说她不过只是喜极而泣?还是该说乐极生悲?
解释,因为终于发现她和燕楚这傻子如此般配,明显就是一对夫妻命的这个事实而感到喜极而泣?
亦或者解释,因为她突然清醒的意识到,惶惶不可终日的自己,本就是借尸还魂,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何况她还是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不洁之人,所以感到乐极生悲?
这哪一点,她都说不出口,无法说出口。
然而,这副魅音亲昵的拽着她的下巴,她泪流满面欲言又止的画面,落在燕楚的眼里,却是异常的刺眼,甚至是刺心。
魅音清楚的看见了胭脂雪眼底透出的犹豫之色,本还想再逼问的,却被突然冲将上来,甩开了他捏在胭脂雪下巴的手的燕楚,生生打断。
“你弄疼楚儿的娘子了,楚儿讨厌你!”毫不掩饰对魅音的厌恶,燕楚甩开了魅音捏在胭脂雪下巴的那只手后,便忿忿的拉起胭脂雪的小手,直奔府门外。
府门外,是流苏及时驱来的马车在等候。
二话不说,飞快拽起胭脂雪到了马车前的燕楚,就将胭脂雪给拖进了马车里。
侯在马车旁的流苏,都被燕楚这怒气冲冲且仍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骇的怔在了原地。
进了马车后,燕楚便将胭脂雪摁倒在了身下,素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全都被已经绷不住的发狠怒容取而代之,“娘子是楚儿的,只能是楚儿的!”
大概是昨晚已经见识过这傻子发怒时的样子,这会子的胭脂雪,也只是稍稍的僵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怕这傻子又会像昨晚那样对待自己,所以没有选择挣扎和辩驳,顺着燕楚的话,安抚燕楚,“妾身当然是王爷的……。”
虽然这话一出口,令她倍觉肉麻,但她还是忍了住。
燕楚可不傻,明显的感觉到了她话里话外的哄骗和敷衍成份,不喜反怒,低头便在她惑人的红唇上粗暴的碾压起来……
只觉唇上吃痛的胭脂雪,既是无奈,又是十分的头疼。
她怎么就发现这死傻子,越来越不好哄了呢?
马车外的流苏清楚的听到了马车里有细碎的呻.吟溢出,有些脸红心跳的退了一步,离马车稍远些。
只是,当看到来势汹汹的魅音,似有要挥掌劈开马车的冲动,连忙护主的上前一步,展臂挡在了马车前,面上只有敬没有惧的迎上魅音冰冷刺骨的视线,“还请王爷息怒,王妃和我们家王爷只是小打小闹的顽笑而已,殷王爷莫要当真。”
她不愚笨,前儿个已经清楚的看清了殷王爷对自家王妃的特别之处,虽处处惹人误会,但她看的分明,这个殷王爷对王妃并非别人所以为的男女之情,倒更像是……护犊子的长辈。
谁教自己王爷和王妃这对冤家似的男女之情摆在她的面前,令她如何还会分不清,男欢女爱和其它感情的区别在哪。
又是这个不怕死的碍事丫头……魅音很是不虞的蹙了蹙眉,掌风毫不犹豫的就要朝流苏劈去。
“宫主,手下留情!”随后轩轾赶来的无情,忙出言相劝。
旁边的无心始终双手环胸,冷眼旁观的火上浇油,“哼,一个丫鬟胆敢三番两次这般不将我们宫主放在眼里,死有余辜!”
“无心!”扭头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无心,无情随之转头,朝魅音好言规劝,“宫主,属下瞧这流苏姑娘很是得王妃欢心,若您杀了她,只怕王妃会不高兴,届时,又要同您生分了。”
搬出胭脂雪这招,果然对魅音是有效的,魅音沉默了一刻后,就收了手,寒凉的目光始终直视着流苏,直看的流苏有些发毛后,方才轻启金贵的唇,“本座,是不是与你见过?”
这般大胆,这般放肆,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丝毫不惧他的倔强眼神,令他觉得好熟悉,可是他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流苏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明明在前一刻还要取自己性命,后一刻就用这种烂俗的借口和自己套近乎,不禁有些傻眼。
“算了。”对于素来惰性的魅音而言,想不起便不想了,多想无益,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便一甩袖子,作罢。
“……。”流苏无语凝噎。
无心和无情倒是司空见惯,对自家宫主的行径并没有放在心上。
无情瞥了一眼马车,很是客气的问向流苏,“流苏姑娘,不知燕王和燕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流苏对这位在魅音三人中最有理智的无情并不生厌,无情对她客气,她便也客气的回礼,“适才王妃吩咐过奴婢,是要去一寸金淘换东西。”
无情了然点头,“原来又是每月的十五中旬了,看来一寸金,又有新奇的货物上架了。”
“走。”抛下这一个令别人费解的字眼,魅音便当先纵身飞跃到了一颗梨树上,使了上乘的轻功身法,很快的消失在了府门前的梨林里。
自然明白自家宫主这是也要去一寸金的意思,无情便对流苏拱了拱手,携着无心,朝魅音追了上去。
“这三个奇怪的主仆……。”流苏嘟囔了一句,便朝侯在一旁的马夫招手,“赶车,去西南街的一寸金。”
马夫得令,这才大着胆子上了驱车的空位一跃而上坐了下,挥着手里的鞭子一拍马臀,“驾!”
东宫。
“哼,饶了你。”胭脂香毫不掩饰厌恶的一脚蹬在了水玲落的肩膀上,将水玲落蹬了开,轻蔑的眼神就像在睥睨一条癞皮狗,“现在才说,都不嫌晚了点?”
在给她难看,在新婚之夜把太子勾到这小妾窝里的时候,她落妃可有想过要饶了她胭脂香?
哼,这妾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专回媚惑勾搭男人不说,还这么伪善,真是令她恶心!
“妾身真的知错了,请太子妃娘娘您高抬贵手……。”被胭脂香极其羞辱的一脚踢的趴在了地上,水玲落只觉自己如同苟延残喘的一条狗,十指深深抠进了掌心。
这份侮辱,她一定要胭脂香这个草包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可是,棠梨殿离自己这落水宫极近,为什么那该死的海棠还没有带太子过来?!
一脚狠狠踩在了水玲落的手指上,胭脂香发狠的挪动脚底,碾压着水玲落的纤纤葱指,“跪还是不跪?”
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让水玲落放声尖叫,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不怕死的反唇辩驳起来,“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可以动用私刑!妾身不服!”
“呵呵,私刑?”胭脂香鄙夷的冷笑,“这就叫做私刑?你知不知道在深宫里,什么才叫做私刑?既然落妃如此的误解,不如,本宫现在就好心的教教你,什么才叫做私刑。”
说着,胭脂香便弯下了腰,捡起了地上适才跟那些膳食碗盘一道落地的一只针线篓里滚出来的针线包,慢条斯理一边打开,一边无声的狞笑,“落妃应该听说过的吧。本宫是七公主的伴读,所以从小,基本上是在宫里边儿长大的。落妃你可不知道呢,宫里边儿的那些妃子娘娘可厉害了,尤其是动用起你所谓的私刑来,是连伤口都找不到的呢……。”
眼见到了胭脂香手里一指长的细针,水玲落身子一颤,脸刷的就白了,“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胭脂香咯咯的笑,明明声音似若银铃,拥有着一张玉雪可人儿的面容,现在却分外的扭曲可怖,“当然是给落妃你长长见识了!”
话落,捏在指间的绣花针,便要朝水玲落的背上刺去。
眼看银针就要扎进水玲落的背部了,门外突然突兀的闯进一高大的身影,紧接着,便是一声愤怒的咆哮,“胭脂香你这个疯女人,还不住手!”
胭脂香先是一愣,她自然是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但是,她并没有停手,而是将绣花针仍朝水玲落的背上刺了进去。
“啊!”水玲落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冲进来的燕煜见状,几乎差点两眼喷出火来,胭脂香明明知道是他来了,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行凶,根本就是对他的藐视,“胭、脂、香!”
“太子殿下如此咬牙切齿的唤本宫,不知所为何事?”转头,天真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胭脂香意犹未尽的将手里刚拔出的绣花针,再度狠狠扎进了水玲落的背。
“你,你疯了?!”燕煜几乎气结。胭脂香现在的行径,完全跟疯子没有了任何的区别,这分明是公然的要挑衅他这个太子啊!
“也许吧。”胭脂香撇了撇嘴,看到太子现在这副震惊又震怒的样子,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不知顺了多少。
“殿下……救救陵落……。”见太子终于姗姗来迟,水玲落再也顾不得其它,忙双眼含泪的向燕煜求救。
“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不是碍着胭博渊现在是唯一还能重用的臂膀,燕煜真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掐死胭脂香这个疯婆子,看了一眼在胭脂香脚下像条狗一样的水玲落,并没有多少的怜香惜玉之情,视线很快就扫到了水玲落那凸起的小腹上。
现在的水玲落早已经不是他燕煜眼里心里最寵爱的女人了,一个不得不让他忍受被戴绿帽子的女人,能激起他多少的怜惜?
答案是,没有。
而接收到燕煜这漠视自己,且只关注自己肚子的视线的水玲落,几乎是一颗心,彻底跌进了谷底。
不是没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可真的到了这种关头,真的体验到了他的无情反应,若说水玲落她不在意,不痛心,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连着与他太子燕煜背地里偷.情的日子,她水玲落跟他同榻共枕也有接近一年之久,这是多少个日夜?
就算他不再相信她了也没关系,但是他如此对她置之不理,那简直就是与冷血的禽.兽毫无两样!
她相信,若是没有腹中所谓的皇长孙,这个冷血的男人,怕是会彻底的冷眼旁观的看着她被胭脂香弄死吧?
“难道殿下看不出来,本宫是在教教这东宫里的妃子姬妾们规矩么。”拔出扎进水玲落背部的绣花针,胭脂香捻着凑到唇边吹了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立规矩有你这么立的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太子?!”燕煜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把推开胭脂香,将地上的水玲落纳进了怀里,“何况现在落妃还身怀六甲,怀着皇家的长孙,你若伤了她,若皇长孙有个好歹,你吃罪得起吗!”
皇孙皇孙,太子,你果然只把我当成了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倚进太子燕煜怀里的水玲落,此刻看透的眼睛里,尽是凉薄之色。
“太子表哥何必恼怒,难道表哥您忘了……。”倒退了两步才站稳的胭脂香,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当年皇后姨母给娍妃娘娘立规矩的时候,娍妃不也是快要临盆了么?最后娍妃不也没事,而且也得到了该有的教训,再不敢仗着自己腹中有子,爬到皇后姨母的头上作威作福了不是?”
言罢,扔掉手里的绣花针,葱指一指地上的一堆碎瓷片,笑的可人儿极了,“表妹我左不过是有样学样,效仿皇后姨母当年的作为而已。怎么,太子表哥觉着表妹做错了?”
“娍妃是娍妃,本宫的落妃是落妃,何须混为一谈!”燕煜自然知道当年那段深宫争寵的风云往事,但是两者有什么必要牵扯到一起,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是么。”胭脂香对太子的反驳并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转了身,幽幽道:“那表妹就且去请教请教太后她老人家,同样都是小妾目无正妻的这两件事,到底能不能混为一谈。”
“你站住!”燕煜低吼一声。
太后有多寵胭脂香这个疯女人,他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也是他不得不娶了胭脂香的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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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傻子是个醋坛子
“你站住!”燕煜低吼一声。
太后有多寵胭脂香这个疯女人,他不是不知道,所以这也是他不得不娶了胭脂香的理由之一。
然而,一旦胭脂香以母后当年惩戒娍妃一事作为媒介,去向太后告了此状,那要倒霉的就不仅仅只是水玲落这么简单,只怕母后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惩戒娍妃那事,确实是母后太过了头,且还是欲加之罪,最后以至于娍妃后来虽顺利诞下了一个小皇子,却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了血崩,身体日渐虚弱,最后没几年就死了髹。
娍妃是太后亲自提拔起来的,对娍妃很是喜爱,故此,就因为此事,太后就愈发的不喜母后,甚至连母后早起去凤栖宫的请安都免了,就是不想再看母后一眼蠹。
现在这该死的胭脂香又要去挑起这根刺,太后绝对会迁怒母后,他自然不能让胭脂香前去!
现下他与母后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了,再多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太后老人家德高望重,让她老人家来评判评判,又有何不对呢?表哥。”胭脂香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该死的,他真是错看这个疯女人了,她虽然笨,却并不蠢,尤其不是遇到燕卿那野种的事,脑子根本清楚的很……燕煜咬了咬牙,将怀里的水玲落松了开,“你是东宫的太子妃,要立规矩自然是理所应当,何必还要去请太后老人家操、心。”
跪一跪确实死不了人,也伤不到肚子里的皇孙,何况母后和水玲落孰轻孰重,他还不至于糊涂到拎不清。
“殿下!”水玲落凄楚的望着燕煜这个薄情的男人,已经彻底对他绝望了。
他就这么把她轻易的交出来了,这么轻易!
“谁让你不听本宫的劝告,三番两次的以下犯上,该是受受教训的时候了!”燕煜漠然的甩袖冷哼。
身子一颤,水玲落笑了,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好,好……。”
燕煜,既然你如此薄情寡信,如此狠绝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
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恩断义绝!!
边冰冷的想着,水玲落边朝朝地上那滩食物与碎瓷片混做了一堆的地方爬去,每一点每一步,她低垂下的眼神就更阴冷一分,撑在地上的十指指甲,一根根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生生的抠断。
上一次的羞辱,这一次的侮辱,我水玲落在此发誓,定要让你燕煜后悔!
“哼……。”胭脂香双手环胸,极尽讥讽的看着像条死狗一样爬在那一堆碎瓷片上每跪一步都惨叫一声的水玲落,身心都愉悦极了。
她胭脂香哪怕不爱太子,哪怕这个太子只是暂时的,都绝对不要再走母亲的老路,让一个卑贱低下的妾,爬到自己的头上逞威风!
冷眼旁观在一旁的燕煜,现在此刻想的,只有被胭脂香一个女人如此爬到自己头上作为而不能反抗的深深屈辱,双拳在袖子里捏的咯吱作响。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自己,再忍一忍就好,忍一忍就好。
忍到登上皇位的那天,他就可以把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全部找回来,全部!
而看着水玲落的膝盖已经越发鲜血淋漓的场面,青禾只有咬着唇默不作声,不敢作声,唯恐让胭脂香想起自己来,吓得眼泪已经布满了一脸。
她的小主从来没有这么惨过,从来没有啊!
以后只要胭脂香这个疯女人在一天,又再没了太子的倚仗,这个东宫,以后她们主仆可还怎么活?
马车慢悠悠的驶向西南街。
呆在马车里,且依旧被某傻子桎梏在身下的胭脂雪,此刻倍觉度日如年。
“王爷先起来好不好,妾身好累……。”唯恐现在被这傻子压得流产的胭脂雪,从来没有过的央求道。
因为嗓音还带了嘶哑,令她的央求,听起来异常的惹人怜。
她的担心是不道理的,若是现在流产了,还让这傻子看见了,就算他傻,那她还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的。
第一次听胭脂雪的央求,燕楚自然是动容的,而且还很是心疼,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就放开她的打算,只是把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左右,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尽量不压到她的身上,执拗的逼问,“娘子认不认错?”
胭脂雪被问的莫名其妙,更不知所谓的错从何来,“什么?”
“娘子怎么可以在楚儿受伤不在家的时候,把其他男人给领进了门,怎么可以嘛……。”说到后面,燕楚的怒气已有偃旗息鼓之势,只是说着说着,却是透出了浓重的哭腔。
要不是这该死的魅音自己又冒了出来,他还差点把这档事给忘了!
他在摘星楼养伤养的无比难受,可是这该死的女人却在趁这个时候把别的男人弄进府,让别的男人鸠占鹊巢,这让他的面子里子往哪里放?这死女人究竟有没有把他当夫君,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还没死呢!
一头雾水的胭脂雪如拨开了云雾明白了过来,只是没想到燕楚会起了哭意,一时有些慌了手脚,着实哭笑不得的替自己喊冤,“王爷,殷王爷可不是什么陌生男子,他是你的皇叔。而且妾身并没有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把皇叔接进府,是你的父皇下旨提议的。”
这傻子真是的,怎么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她不要命的往王府里金屋藏娇似的!
不过,这事她确实真是冤枉的很,若她早知道师父另外的身份是这傻子的小皇叔,还想尽办法要往这燕王府里挤进来,那她定是要想尽了办法去阻止的。
给自己添堵找麻烦的事,她可不会傻到去干。
就算现在师父对她还算不错,似有冰释前嫌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与师父共处的那段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但是师父这个人太过阴晴不定,今儿或许是个晴天脸,兴许明儿个就该是个暴风雨了,且还是最让人难以招架的那种。
正如秦管家所想的那样,师父确实是座供不起的瘟神爷。
听到这个解释,燕楚的心情总算是阴转多云了点,只是在听到胭脂雪说这个提议是父皇下的,不免心里开始对自己的父皇不满起来。
这个老头,兴许年纪真是大了,对他这个长子的好事没见做两件,倒是添堵的事情送来一件又一件,真是个老糊涂。
“别不高兴了,嗯?”见燕楚没了再哭的意思,胭脂雪忍不住抬手掐了掐他的脸蛋,水嫩水嫩的,手感倒是真不错。
她以前还真是没发现,这么个傻子,竟然还是个小醋坛子……
“哼,不许再有下次。”虽然对这女人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子逗弄的心态感到不满,但若是这样可以达到一定的目的,以及拉近彼此的距离,燕楚不介意一忍再忍。
“好好好……妾身定当谨记。”胭脂雪抿嘴一笑,眼里尽是寵溺。
拉过胭脂雪捏住了自己脸蛋纤纤玉手到了自己的唇边一吻,燕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眼睛,霸道的宣布,“再有厚脸皮的要进来,娘子可一定要把他赶出去喔!”
除了魅音这个威胁,还有燕卿那个威胁最大的臭小子还在那里摆着呢!
万一这臭小子也是心血来潮要往他的王府里住怎么办?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个未雨绸缪,哼哼,必须得做!
“好。”胭脂雪半点也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家里现在一个傻子一座瘟神就够她头疼的了,她若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再让别的麻烦进府。
终于满意了的燕楚咧嘴一笑,头低垂而下,唇凑到了胭脂雪的唇前,极近的距离,让彼此呼吸纠缠,四目相对,“那娘子,什么时候才把皇叔这死老头赶出去?”
因燕楚突然的迫近而感到有些不自在的胭脂雪,在听到傻子这话,着实是无语凝噎,哭笑不得,“王爷,这是你的皇叔,不是别人。”
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是哪知眼睛看见她的师父是个死老头了?再怎么不待见,也不至于如此目无尊长的诋毁人家吧?
说来说去,到底都是拥有血亲关系的长辈不是。
居然还用赶出去这样不敬无礼的词汇,又不是阿猫阿狗,真是……
见胭脂雪只笑不语的沉默,燕楚生气的低头就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嘶……。”胭脂雪疼的微微抽气,张口就想教育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
谁知刚一张嘴,却被这傻家伙的舌头给趁虚而入了……
两个人这般打闹下,时间过得极快,没多久的功夫,马车便已经到了目的地,一座雕栏玉砌的塔楼前。
车外的流苏用手里的团扇挡了挡刺目的艳阳,困难张开的眼睛仰望向了面前巍峨庞大的塔楼。
塔楼占地面积宽广,是普通人家十个四合院连成起来的大小,五个层面,乃一寸金的主楼。
每一层,都是在售卖不一样的物件,从下到上,依照衣食住行来分开排列。
而最上面的第五层,贩卖的便是每个月淘换而来的最是独一无二的顶尖奇货。
五楼位置有限,若无早先定下约好的金主拿上金帖,怕是连门都难以进得去。
“不愧是富甲天下的第一商,出手果真非同一般。”这样大的塔楼,流苏敢肯定,只怕皇宫里唯一的那座塔楼,长乐宫,都未必能有这座一寸金的主楼阔气奢华。
“庸俗。”早就到了一寸金的魅音,幽幽然飘忽到了流苏的跟前,拔高的身姿一下子就挡住了流苏欣赏塔楼的视线,很是不屑的丢出了这么一句。
要不是魅音的嗓音实在是太特别,太让人过耳不忘,被骇了一跳流苏险些就要依了身体本能的反应,把突然像鬼一样飘到了自己跟前的男人痛打一顿。
“殷,殷王!”捂着扑通直跳的心口,流苏再次目无尊卑,眼睛气咻咻的瞪着眼前身姿过高的妖孽。
这个妖孽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一个小丫鬟不依不饶的?
心胸如此狭隘,怕是世间也就仅此他这么瘟神一个,简直比鸡的还小!
魅音并没有搭理流苏,就是这么直戳戳的挡在流苏的面前,也不肯动不肯走,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挡了别人的视线和去路,完全没看见身后还有个人一样。
对于魅音如此态度,流苏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只得愤愤的捏了捏袖子里的双拳,转了身,更贴近了马车,去叫车里的两位还在‘闹腾’的主子下车。
无法,谁叫天道不公,人家殷王有权有势有高强的武艺,还有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各种异术,她不过就是一个堪比蝼蚁的小丫头,是万万惹不起的。
“王爷王妃,一寸金到了。”虽心有不忿,但常年的训练,让流苏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所有的个人情绪都尽数敛却,依旧是那个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王府大丫鬟的姿态。
车内的两人听了见,燕楚则是刚偷到了腥的猫,还在意犹未尽不肯放过爪下的猎.物。而胭脂雪就像找准时机的老鼠,趁此机会落荒而逃。
“王爷,已经到了!”用力一把将身上的傻子推开,胭脂雪快速的起身,掀了帘子就一跃跳出了马车。
胭脂雪迅速出现倒是让马车外的流苏吓了一跳,原来流苏还以为,这两位肯定会在里面向以往那样墨迹好一会子才会出来。
看到流苏对自己错愕的表情,胭脂雪窘迫的干咳了一声,没好气的剜了流苏一眼,“死丫头,瞧什么。”
流苏半点不惧胭脂雪责难自己的反应,反倒觉得胭脂雪这个剜目的表情做的实在是颇具风情万种的很,再搭配胭脂雪现下这副双颊酡红嘴唇红肿娇艳欲滴的模样……愈发觉得胭脂雪这个主子真是越来越有韵味了。
“自然是瞧王妃如今愈发滋润的模样呗。”流苏忍不住的掩嘴调侃,故意将滋润二字咬的颇重。
胭脂雪如何不知流苏这是话中夹杂着其它意思,便羞恼的伸手在流苏的腰眼上一扭,“你这心思多的蹄子!本王妃看你是心野了,不若本王妃便成全了你,明儿就找户癞头人家把你打发出去,看你还敢是不敢再胆大的编排自家主子。”
流苏最是怕痒,一下子就忸怩起来,使劲躲着胭脂雪的手,笑着直摆手,“不敢了不敢,有王妃这起子的强势主子,奴婢再有一千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了!”
胭脂雪听着流苏这话表面是在求饶,可实际分明是在暗指她是个恶主,便更是不要轻饶了这越发胆大包天的丫头,几乎是撵着流苏这丫头打闹起来。
“好你个小蹄子。”扬起双手,胭脂雪把十指又快又准的直往流苏的两边腰侧和腋窝下挠了过去。
比起胭脂雪这等高手,只能算得上是个武艺好手的流苏哪里是对手?
三两下就被胭脂雪捉住了不说,还被死死的扣住了腰身和腋窝,流苏怎么挣扎扭身也逃不过被挠痒痒的厄运,边无法自控的咯咯笑着,边包着两包热泪求饶,“哎呀我的王妃,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你这死丫头若当真是认错,不得天下红雨才怪。”胭脂雪自是不信,仍挠着流苏,如何都不肯放过。
“奴婢……。”只得强扭着身子不断倒退挣扎的流苏原还想解释,可身子扑通一声,却撞到了一具*冷冰冰的胸膛里,本能的驱使,让她扭头朝后望去,不想,赫然印入眼帘的,是一张不似凡人的妖孽面庞,一双碧莹莹的寒冽眼睛。
“殷,殷王……。”流苏这次真被吓到了,忙扭转了身子往胭脂雪的那方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眼睛睁得老大。
就连胭脂雪看到是自己师父时也唬了一跳,立马停下了闹腾,要不是流苏挤到了她的怀里,迫使她不能行礼,只能规规矩矩的垂首喊了一声,“皇叔。”
魅音轻轻点了点头,冷冰冰的开了尊口,“不是小孩子了。”
说完,便转身往一寸金的入口处信步而去。
“嘁。”流苏偷偷白了魅音一眼,低低冷嗤一声,“我们当然不是小孩子,何必拐弯抹角的骂我们是幼稚鬼……。”
胭脂雪和流苏现下靠的很近,自然是听到了流苏嘴里的低喃,不由有些惊愕的看了眼流苏,“你不怕他?”
就连是她和师父相处了快要十年的光景,若不是碰到底线问题,多数时候,她是怕他的,甚至是很怕很怕。
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在师父面前造次了,哪怕敢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几个。
令她没想到的是,流苏一个区区的王府丫鬟,竟有这般胆识。
“怕,怕的要死。”流苏耸了耸肩,语气轻松的似有不以为然之意。
“……。”胭脂雪无语,话说这死丫头若是怕了,倒拿出点怕的样子来呀?
“娘子……。”后面跟着下了马车的燕楚已经被晾在了一边好一会儿了,此刻正用不善的眼神盯着流苏。
话说这两主仆的感情怎么这么好了,简直就是与日俱增!
反观他与这死女人相处,却不知花了多少的心力和代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唔,他得赶紧考虑考虑,要用什么办法可以把流苏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鬟给悄无声息的弄走。
流苏敏锐的很,自然感受到了自家王爷对自己的不善目光,不禁背脊发寒。
话说这王爷不是傻了么,她怎么就觉得王爷这眼神根本不像个傻子才会有的?杀气未免也太重了点吧!
被燕楚这么一喊,胭脂雪总算是注意到了他,忙收敛了手脚和神色,不再与流苏多作闹腾,转过身,对燕楚伸出了手,“王爷,我们进去吧。”
燕楚哼卿两声,面带傲娇之色的将手伸出,与胭脂雪的小手交握到了一起。
胭脂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罪这家伙了,着实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自己气闷,她选择了无视,没有要过问这傻子的意思,直接牵着他的手,在无数侯在一寸金外的人们目光下,径直走进了一寸金的塔楼。
一楼卖的是一些价值不菲,外观制作都是四国几个地方各具特色的衣物,少数小国的异族服装也不在少数,再加上一些精美绝伦的首饰物件,看的直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摆上起价拍卖台的,就是比较罕见的衣物饰物了,都是些绝迹的大师遗留下的绝世佳作。
胭脂雪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要不是流苏这死丫头眼睛都看直了,怎么都拉不动道的话,她早就拖着傻子直上了五楼。
“无心,把这里最值钱最精美的女子衣物饰物全都买下。”一直走在前边儿,同胭脂雪主仆三人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五步距离左右的魅音,突然语出惊人。
“哈?”也是爱美的无心正在对着楼内的衣服首饰垂涎,一听到自家宫主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吩咐,有点回不过神来。
后边儿听见的胭脂雪一脸疑惑的看向了自家师父的高大背影,自从知道上次那么大手笔的清音坊都只是师父布下的一个局,一个作为圈套的工具而已,自然而然也猜到了师父家财有多丰厚。
可是这钱也不能花的如此莫名其妙吧?他一个大男人要这么一大批女人用的东西做什么?
难不成……这是终于看上了哪家姑娘,要去下聘娶亲了?!
想到这个可能,胭脂雪眼中大方异彩。
说到底他还是她的师父,不管彼此之间有多少的成见恩怨,她还是打心眼里希望,师父可以得到一分最普通的幸福。
而燕楚,则很是警惕的瞪着前边的魅音,也大声吩咐起了旁边的流苏,“这里的东西,本王要用双倍的价钱全都买下来!”
流苏一愣,王爷刚才说什么?
不等流苏反应过来,胭脂雪忙不喜的瞪了燕楚一眼,“王爷,王府并不缺这些个东西。”
王府确实家产颇丰,观光过王府宝库的她还是心里很清楚的,但是家产再厚,也禁不起这傻小子如此挥霍不是?
何况,不定这是师父真的要买去的聘礼,她怎能让这傻子给搀和了?
“可是娘子……人家只是想买来送给你嘛……。”燕楚委屈的撅起了小嘴。
“……你啊。”虽然胭脂雪并不想要接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高兴,不由伸手捏了捏燕楚鼓起的包子脸。
这是傻子第一次想要送她东西,虽然行动幼稚了些,可出发点到底是令她愉快的。
流苏见到这个场面,聪明的选择抿着嘴,笑而不语。
这做主的权利啊,始终还是拿捏在王妃手里的。
“买下后就送到燕王府里的西跨院里去。”后边儿的小夫妻闹得热闹,魅音自顾对无心无情吩咐的轻描淡写。
“宫主买下这些物什,都是要送给师妹的?”无心有些讶异的看向了正与自家傻子夫君打得火热的胭脂雪,旋即,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宫主虽然嘴上没有承认过,但是最近的作为,以及对胭脂雪不一样的态度,早就已经潜移默化的承认了这个徒孙。
以往没有给过玲珑师叔的,宫主现在自然是要全全都补偿给了胭脂雪师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叔侄幼稚的争夺
宫主虽然嘴上没有承认过,但是最近的作为,以及对胭脂雪不一样的态度,早就已经潜移默化的承认了这个徒孙。
以往没有给过玲珑师叔的,宫主现在自然是要全全都补偿给了胭脂雪师妹的。
无情毫不意外,应了声是就去和一楼的掌柜商议起来蠹。
只是听到这些对话的胭脂雪主仆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胭脂雪起先是有些惊诧,但是想到师父近几日对自己的与众不同,知道他是真的承认了自己现在是他徒孙的身份,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髹。
在以前,若是能让师父高兴了,兴许他一个心血来潮,不是送一座城池,就是送一幢府邸,虽然大多数都是他老人家抢来的……
更甭提穿衣打扮用到的这些小物件了。
而流苏,只觉得这个殷王爷绝对是意图不轨,必须更对他警惕几分。
到了燕楚这,就是翻滚起了滔天的怒意,指着魅音忍不住的骂,“谁要你的东西,我的娘子当然只能用我的东西!”
就说这该死的魅音不怀好意,果然如此!
他燕楚还没死呢,他就巴巴的上赶着给他的媳妇送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看周围的人群都朝这边投来了探究的视线,这些人大多数可都是京都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认得他们这拨人是谁。胭脂雪赶紧拉下了燕楚指着魅音的手,轻斥了一声,“王爷,不得无礼。”
“娘子你快说,你不会要他的东西!”燕楚不依不饶,又耍起了小性子,蛮横霸道里,又带着点撒娇在里头。
“我……。”看了一眼脸色没起一丝波澜的魅音一眼,胭脂雪这话着实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忤逆违背过师父的意愿,尤其是他给予的东西。
不敢在其中的成份居多。
当然,这倒不是过于畏惧了师父,而是她不敢想象,忤逆拒绝师父后的后果。
况且,这也是师父的一片好意,她不能就这么给拂了去,去纵了傻子这无厘头的小性子。
胭脂雪的沉默才是真的彻底激怒了燕楚,“我要买下整个一寸金!”
她怎么能接受别的男人的东西,绝对不能!
比起快要抓狂的燕楚,魅音截然相反的过于云淡风轻,轻飘飘的甩下一句,“小肚鸡肠的男人,能成什么大事。”
甩完便径直去了二楼。
“你!”燕楚气结,甩下胭脂雪便朝魅音追了上去。
惹得后面的胭脂雪和流苏直叹气,只好悻悻然跟了上去。
这本来不过一件小事,这俩叔侄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有仇,非得每每弄得人仰马翻人尽皆知不可。
胭脂雪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反正在昨天新婚礼堂上,她的名声早已让外人传的一片狼藉。
不无意外的,这俩叔侄的鸡飞狗跳之旅开始在一寸金的这座塔楼里正式展了开。
从一楼到四楼,两个人大手一挥,挥金如土,该买的不该买的,全数卷了个干净,着实是忙坏了一寸金里的小厮们,更让其它进来的客人都是目瞪口呆。
后面跟着的胭脂雪流苏,以及无心无情两姐妹,俱是无奈的直摇头。
“看这殷王冷冰冰的,性格又很古怪的样子,想不到居然还这么幼稚……。”实在看不下去的流苏,附耳到了胭脂雪的耳边嗤之以鼻的嘟囔道。
他们家王爷那是成了痴儿,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子一点都不奇怪,可这个殷王爷,好歹都是四十而立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怎的还恁般幼稚?
说什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分明就是在说他自己吧?
“嘘,你小声点。”胭脂雪赶紧捂住了流苏的嘴,低声警告。
师父耳朵最是要不得,更是不喜别人在背后议论他,要是真让他听了去,估计她也难保流苏这胆大包天的死丫头。
流苏露出才不怕的眼神回了胭脂雪一眼。
几个人这般打打闹闹,很快就闹到了五楼。
没曾想,刚到楼梯口,就被守在楼梯口的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请出示金帖。”为首的守卫,面无表情的像走在最前边的魅音和燕楚摊出了双手。
“果然有钱能使磨推鬼。”魅音仍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淡漠的目光扫了四个守卫一眼。
也看出来了这几人身份的燕楚,仍旧装傻充愣,蛮横的抬了抬下巴,“没有。”
苦了走在后边儿的胭脂雪忍得着实辛苦,视线在四个守卫身上转了一圈后,便上前,好声好气的劝起了这两个令人头疼的叔侄,“皇叔,王爷,不若我们先去弄一张金帖再说。”
这四个守卫她也看出来了,内息隐藏的完美至极,内力修为低点的,恐怕会以为这四个守卫只是只有外家功夫的粗糙莽汉。
但是,但凡有点脑子的,心里都会很清楚,在这一寸金五楼卖的,那可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若是有居心不良的人潜入进来,只是让几个只会些拳脚功夫的粗汉前来看守,能看得住?
金算公子能有如今这般天下第一富商的大业,绝不可能是个笨蛋。
所以说,并非是这四个守卫没用,而是他们隐藏的太深,深得深不可测。
若胭脂雪没有猜错,这放眼四国江湖,能把内息隐藏到了几乎没有地步之人,除了江湖天痕榜上排名第一的高手门派,杀门中人,才能拥有。
这是一个十分神秘隐匿的杀手门派,里面的杀手分为妖魔鬼神四种杀手,每一分支就是一个分坛,杀人方式都很是不同,他们分支的四大坛主,妖杀魔杀鬼杀和神杀,几乎各个都是神出鬼没,谁都没有见过他们。
当然,除了死在他们手上的人。
听闻,他们当中的魔杀一支,是交易杀人,只要给得起他们所标榜的目标价格,他们就会替下单之人将目标干掉。
妖杀则不同,妖杀的坛主是个很古怪的人,比起魔杀暴力直接的为财杀人方式,他们更喜欢温柔点的。
譬如拉个镖,看个护什么的,只是这价格方面,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
恐怕,现在守在这楼梯口的四个守卫,就是杀门中的妖杀一支。
四国偌大的江湖,几乎大部分靠前的顶尖高手,都是出自杀门。
这绝非吹嘘,如若不然,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大门大派销声匿迹在了杀门的手里。
虽然音杀宫也不是好惹的主,两厢俱可以称得上是雄狮猛虎。
但光是杀门尚不清明的人数,怕是都能让音杀宫喝一壶的。
为了一件小事若让两方刀光剑影起来,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所以胭脂雪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按照魅音以前阴晴不定的坏脾气,此刻怕是没有半句的废话,就已经开始动手杀人了。
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聚集地的杀门又如何,他同样不会放在眼里。
但现在,魅音有了顾忌,他自己要干掉这四个杀门中人很轻松,但是暗地里还藏了多少杀门中人,由于他们屏息的太完美,以至于他都感受不到。
就因为估算不到有多少人,他怕是会难以估算到胭脂雪几人,会不会被杀门中人伤到。
故而,胭脂雪有了这个提议,魅音便顺着台阶下,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孰不知,魅音出乎意料的安宁,让无心和无情松了好长的一口气。
原来她们还在想,呆会若真打起来,她们该怎么护得胭脂雪几人周全,只怕不是一般的困难。
万幸的是,他们宫主会听小雪师妹的话,没有要捅娄子的打算。
流苏见除了自家王爷外,各个都严阵以待的样子,虽不知杀门,却心中暗忖,这些守卫怕是不简单,便更加的谨慎提防起来。
燕楚虽心有不甘,想着借机把在魅音那憋的火气给发到这几个杀门高手身上,可是无奈啊无奈,碍于现在他的真身在自家娘子面前实在是露不得,便只好咬牙作罢。
就在这一行素来嚣张惯了的人,难得有这么一次乖乖撤退的时候,几人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惊喜的声音。
“我当是谁,原来是皇叔和大皇兄。”说到这,站在几人身后的五皇子燕陌,视线便转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目光有些微的闪烁,“还有皇嫂。”
几人转身回头,看到是燕陌,除了胭脂雪主仆三人外,魅音主仆三人是没有半点的反应的,在他们主仆三人眼里,燕陌不过只是个陌生人一样的存在似的。
燕楚一听是燕陌的声音,耳朵都竖了起来,原来还非得和魅音争个前后的位置立刻就不要了,飞奔似的跑回了胭脂雪的身边,伸手与胭脂雪的小手十指紧扣最后颇为自得的朝燕陌抬了抬尖下巴,咧嘴一笑,“原来是陌陌啊,好久不见诶!”
瞧着这傻子对自己护犊子似的德行,胭脂雪忍不住嘴角上扬,礼貌的对燕陌点了点头,“五皇弟。”
打从上次的百花宴一别,她几乎就没有再看见过燕陌,连傻子娶胭脂雨那样的场合,他都没有到场。
这倒并非是她心肠起了花花,而是以她这些日子对燕陌这个痴情郎的了解,必定是会出现在燕王府,兴许是安慰她,兴许是也来大闹一场婚宴。
现在看来,这痴情种除了瘦了点,并没有其它的不妥之处,精神还是那么飞扬,神情气势还是那么洒脱倜傥。
而他看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再像以前那般的隐忍着痛苦着,非常的明亮干净。
想来,上次百花宴上,她对他的那剂‘猛.药’,是下对了。
如此。
她心里最后的那点愧疚,也该彻底的放下了。
就连站在胭脂雪身侧的流苏见了燕陌如此,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这个五皇子醒悟过来,再也不要痴缠她们家王妃,那么两人之间的那些个流言蜚语,迟早都会烟消云散,也好省去太多不必要的事端。
燕陌只是这般风轻云淡的看了一眼胭脂雪后,便把视线放到了燕楚的身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乐呵模样,“大皇兄,你与皇叔怎么会在这里?”
燕楚很满意燕陌这小子今天的表现,再没有对自己的娘子流露过半点垂涎的目光,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再跟这小子计较,恢复了以往对燕陌的随和亲热态度,“哦,我们是来这里玩的!”
“臣弟也是来这瞧个新鲜的。”摇了摇手中的水墨折扇,燕陌呵呵一笑,目光恭敬的看向了魅音,“相请不如偶遇,不若就让侄儿与皇叔和皇兄一道前往,何如?”
魅音原是不大想攀这些个亲戚血缘,但是目光触及到燕陌手上拿着的金帖时,清清冷冷的颔首。
素来与魅音不对盘的燕楚,这回与魅音神同步,目光都盯在了燕陌手里的金帖上,就连点头的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这要几个女人都忍不住的想笑。
燕陌是何许聪明人,自然是看出了几人的窘迫情形,没有点破,笑呵呵的走到了几人的前头,对四个守卫亮出了手里的金帖,“既如此,那就让侄儿今日做东,请皇叔皇兄和嫂嫂,与侄儿一个雅间如何。”
几人自然是顺杆子往下爬,都欣然同意,哪里会有反对的。
守卫见了帖子,自然没有再阻拦,放了几人进去。
没曾想,几人前脚刚进去,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十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真是无巧不成书呢。”一寸金一个月一次售卖奇珍异宝这样的大日子,自然少不得太子燕煜这样的人物,看到刚进去的几人,燕煜挑了挑眉,戏谑的目光来回在燕楚胭脂雪以及燕陌和魅音身上穿梭,“皇叔,皇兄,五弟,还有……皇嫂。”
不待几人反应,燕煜却笑看向了燕楚,“还没恭喜大皇兄昨儿个的新婚燕尔呢。”
最后这一句话,成功将整个气氛,瞬间冷凝了下去。
胭脂雪知道这件事原就惹得小傻子不高兴了,这混蛋燕煜却又故意在这提及,虽然冲着的是对她的挑衅,但只怕反应最大的就要是小傻子了。
未免小傻子在这又闹腾起来,得罪太子燕煜倒是无关紧要,可万一要是砸了一寸金今天的售卖会,那她的小傻子将要得罪的就不仅仅只是杀门的妖杀一支,怕是更要得罪了今日这宴会的东道主,金算公子。
小傻子的敌人已经太多,再树立更多强劲的敌人,绝非她所乐见的。
所以,胭脂雪便张嘴就要替燕楚将燕煜的话给圆回去,没想到才刚一张嘴,话还没抖落出,却已经听到了旁边的燕楚开了腔。
也不知道是人傻还是笑容很傻,以至于现在对燕煜笑嘻嘻的燕楚,简直傻不愣登的到了一种新境界,“嘻嘻,小鱼鱼,大哥哥也听说了哦,你昨天娶了我们的香香表妹诶!都说这香香表妹温柔贤惠,长得还很漂亮嘞!最重要的是表妹还很喜欢小鱼鱼呢,没成亲就把肚.兜留给了小鱼鱼你做定情信物,大街小巷都传开啦!大哥哥都好羡慕哦~”
“什么?!”一听上回百花宴自己和胭脂香的那件事都被传开了,还传到了民间的大街小巷,燕煜的脸色瞬间黑的与锅底灰别无二致。
而万万没想到燕楚居然会这样回话燕煜的胭脂雪,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偏头凝视向了燕楚。
嘶……这傻子是怎么回事?
别看这傻子句句都是在恭维和恭喜燕煜,但是在场的几位谁不知道那胭脂香是个什么货色?
什么温柔贤惠贤良淑德,胭脂香有半点跟这几个字沾边的地方?至于漂亮一说,呵呵,说句实话,若胭脂香不是大房所生,除去那显贵的身份和背后的倚仗,她那点姿色就算扔进了花楼里去,也顶多算是个中等货色。
胭脂香与她的好姐姐胭脂雨这个京都第一美人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云泥之别的。
若是硬要拉个人来比比,就是流苏的姿容,也比胭脂香要上乘的许多。
所以说,这傻子这些话表面看起来漂亮,怕是再也没人比他太子燕煜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娶的这位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依胭脂雪所见,傻子这些话,必定是句句都是戳进了燕煜心窝子里的刀子,字字都是讽刺。
当然,尤其是傻子那最后一句。
平素传言个什么风.流王爷,纨绔侯爷什么的,在外人看来这些花.名是好听的,可是这种称呼落到一个即将继位的储君太子头上,那就完全会变成另一种味道。
譬如,什么色令智昏,譬如什么酒肉池林。
这样的头衔传来传去,在民间更是容易轻易被有心人以讹传讹,最后,只怕还会扣上一顶‘品性太差的太子根本不是帝王人选’的帽子。
都说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这句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失了民心这种事,绝对比失去十个内务府总管图治还要惨重!
还没登基称帝就失了民心,别说帝位了,怕是储君之位,他太子燕煜也是快要做到头了。
所以说,要不是燕楚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憨傻的可爱,胭脂雪甚至都会以为,这样几句话就能轻易让燕煜不舒服到极点的燕楚,绝对是个巧舌如簧的聪明人。
而其余几人都不是傻子,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当然,只是其余几人此刻的心思,都不及胭脂雪这般的多而已。
流苏只是垂着头,隐忍的偷着乐。
无心无情满腹都是在担心自家宫主看到燕煜这个恨之切的人,会不会忍不住大打出手,根本没有心情再去管其它。
至于魅音,除了更冷了三分的视线扫过燕煜之后,就没有再过多的情绪外露,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倒是燕陌,见此非但没有消融之态,反倒愈演愈烈的僵局,又开始恢复起了他的老本行,开始周.旋缓和起了气氛。
“不过都是以讹传讹的市井流言,太子哥哥何必放在心上。”燕陌笑呵呵的又折返了到了楼梯口,亲迎太子燕煜进去,“再说了,在臣弟看来,大皇兄说的其实不错,太子哥哥不过只是与太子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等的好姻缘,别人如何艳羡都未必会有。”
潜台词,就是说市井的升斗小民不知其中原委,只要把他燕煜与胭脂香的过往说成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姻缘佳话这个实情透露出去,自然而然会得民众的体谅,那么,这些流言自然很快也就会烟消云散。
听燕陌这一席内藏点子的话,燕煜的脸色果然缓和了好多,对燕陌素来不冷不热的态度,一下子热络了许多,“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五弟提醒的对。”
说着,视线明暗莫辨,意味深长的投诸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皇嫂,你说是也不是。”
“太子说的是。”这个时候听燕煜点到自己,胭脂雪心里好笑,看来,燕煜是在怀疑这些流言,都是她给放出去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只可惜他燕煜所不知道的是,那几日她可没比他燕煜好到哪里,日日都在为小傻子娶别的女人而伤神消沉,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对他燕煜去落井下石。
就在气氛又再度剑拔弩张起来的时候,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铜锣声。
“售卖开始!”楼中心的展示台上,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声音洪亮的敲锣高喝起来。
一听这声声音,五楼里屈指可数的客人,都开始回雅间的回雅间,收视线的收视线。
而对于正在门口剑拔弩张的胭脂雪等人来讲,毕竟今天也都是各怀目的而来,在听到这声锣声嘹亮提醒声之后,也都不得不收起了各自的气势。
“看来售卖会开始了,我们的叙旧话题,真是也只能搁置了。”燕煜笑眯眯的最后再看了一眼胭脂雪,视线最后探究的落到了旁侧一声不吭过的魅音身上,“皇叔,请恕侄儿不能再相陪了,请皇叔恕罪。”
说罢,客套礼貌的朝魅音作了一揖后,也不等魅音作答,便自顾转了身,与影一道往早就订下的雅间而去。
刺头儿都走了,胭脂雪几人自然没了再呆在门口堵塞过道的理由,也纷纷在燕陌的引路下,上了燕陌订下的雅间。
因为要竞拍喊价的关系,所以这里的每一个雅间除了陈设布置精细精美,各种吃食应有尽有之外,这里的每一扇对着展销台的窗户,都是开的极大的落地窗,让雅间里的客人能够将视野更加的开阔。
在展销台上再度传来嗡的一声铜锣声后,售卖会,正式开始。
这时,一个姿容姣好,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修身抹胸的藕粉开衩旗袍,端着一方盛有一只紫檀木精细雕花盒子的红漆托盘,穿着一双水晶做的前窄后跟细长的高跟鞋,婀娜多姿的款款走向了展示台。
在这来拍奇珍异宝的多数都是老客户,所以这女子的穿着打扮,他们这些熟客早就习以为常。
倒是第一次来的胭脂雪几人,均对此女子露出了不一的神情反应。
“哎呀,这里的女子怎的比那花楼楚馆里的烟花女子还要……。”反应最大的要属流苏这丫头,捂着一张红透了的小脸,踱着玉足直啐那女子不检点。
而平素最是喜欢美人儿的傻小子燕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没去花心思去观赏这样难得风.***的美人儿,而是一个劲儿的一脸天真的对流苏发问,“咦咦?难道流苏姐姐去过花楼楚馆?楚儿怎么没看见过你嘞?”
“……。”流苏泪奔,求救般的瞅向了自家王妃。
惹得胭脂雪想笑又不敢笑,唯恐流苏这妮子要和自己闹将,连忙把脸别开,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喝茶,完全的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这是这两主仆之间的友好对话,她还是非诚勿扰的好。
只是旁桌那素来与流苏不对盘的无心,见这会子终于找到了可以贬斥流苏的机会,不禁冷嘲热讽,“这可是女帝师琴瑟亲手设计的旗袍,啧,不怪乎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鬟,跟个山野村妇一样,就是没见识!”
“无心。”无情依然一如往昔的警示自己的妹妹。
“若是这样有碍观瞻的见识,呵,没有也罢。”流苏不甘示弱,讥诮的反驳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无心嚯的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流苏,“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含沙射影!”
流苏耸了耸肩,模样无奈极了,“无心姑娘若非要以己度人,流苏也无可奈何。”
“你!”无心双目几乎喷火,二话不说,抬手就要对流苏出手,奈何还没出手,就被她的好姐姐无情给阻止了。
对于这三个丫头之间打得热火朝天,胭脂雪直摇头,不做那多管闲事的和事佬,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落地窗下的展销台上,那位貌美女子i手中托盘上的檀木锦盒。
当红漆托盘被女子小心翼翼的搁置在案,那位主持这场售卖会的司仪,也就是之前敲响铜锣的那位中年男子,将要打开那精致描画的檀木锦盒时,其余几个雅间里的客人们,也都是一眨不眨的瞪大了眼睛。
甚至,还有客人激动的将头伸向了窗外。
以至于,当锦盒盖子被打开时,原本人数不多的五楼,竟沸腾了起来。
“天,售卖才刚开始,一寸金就拿出了这样的奇货!”
“是啊,今天这场售卖会果然没有白来!”
“听闻这神农宫的仙寿丸不但可以延年益寿五年,对习武之人用处更大,修为内力可以瞬间提升一个阶呢!”
“是啊是啊,没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还有流落在外的,本来还以为都被玄冥宫全都在覆灭神农宫的时候抢夺光了呢!”
“什么流落在外,这分明是神农宫现如今的第八代宫主,茯苓公子所制作的,自己孤陋寡闻就不要在这乱说!”
“茯苓公子?”外面的声音吵得很激烈也很响亮,让胭脂雪即刻拎出了那些贵客们争议出的关键人物。
“小雪不知道?”旁桌正端起茶杯的魅音,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胭脂雪。
胭脂雪摇了摇头,她之前不过是略有耳闻,只知道这个茯苓公子神秘的很,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也很少有他的传闻,所以在她的眼里,一直都觉得这个人充其量就是个挂牌的神农宫宫主。
“一个新晋的江湖翘楚。”魅音淡淡的说了一句,便继续自顾饮茶。
“是么。”胭脂雪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她手里已经有了一个第七代宫主长百草,想来,不管是阅历还是医术经验,长百草这个师叔,应当不会输给自己的师侄茯苓公子吧?
既如此,自是不必再画蛇添足,去找寻这个茯苓公子了。
眼见自家娘子又和那个该死的魅音聊得起劲,而对于茯苓公子这个话题偏又根本就插不上嘴的燕楚,在一旁自顾生着闷气,一拍桌子,赌气的嚷嚷着,“这个什么什么药丸,大爷我要了!”
胭脂雪被燕楚突如其来的大喝声吓了一跳,有些懵然的看向这气鼓鼓的傻小子,“王爷不是不喜欢吃药么?”
以她对这傻子的了解,哪怕这颗福寿丸吃了能再涨十年的寿命,他都未必肯去吃。
再说了,现在他体内神仙散的毒素未清,贸贸然吃这些大补之药,会不会适得其反?
她不得不担心这个问题。
“我才不怕呢!”见屋里的人都把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燕楚扬着下巴,很傲娇的哼了一声,极度不以为然的模样。
胭脂雪有些失笑,这傻子,什么时候也知道死要面子了,生怕大家伙笑话他怕吃药。
不过这福寿丸竞争的很是厉害,而燕楚这句话并不是飙价,所以台上的司仪,并没有理会燕楚。
就在燕楚要发作之际,楼对面的一间雅间里,传来了太子燕煜的声音,“十万两。”
来这的都是些达官显赫,也有不少江湖上的世家贵胄,基本上就没有不认识燕国的太子燕煜的。
可纵然如此,在面对增长勿念寿命的诱.惑下,这些人都并没有要给燕煜面子的意思,毫不客气的再度飙价,并没有要把福寿丸相让给燕煜。
“十三万!”
“十五万!”
“三十万!!”
面对这种被人轻视和无视的场面,燕煜倍觉不甘,觉得有些难堪,喀嚓一声,五指生生便将桌角掰断了下来,“这些混账!”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被人贬低。
从小就有个样样比他强的燕楚在前面风光无限,从来都没有人看得起他燕煜过,这种窝囊气,他实在是已经受够了!
当初除掉水玲珑,他也正是怕自己是被她这个女人扶持才有了今天储君之位的事情传扬出去,才会对她痛下杀手。
俨然此次,要不是他这段时间接连受到重创,势力大不如前,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还不至于到这种场合给他这个太子如此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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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摄政王爱慕胭脂
俨然此次,要不是他这段时间接连受到重创,势力大不如前,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还不至于到这种场合给他这个太子如此的难堪!
“煜兄何必跟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过不去。”坐在里间,着了一身绛紫华服的妩媚男子,悠然将手中犀牛角杯斟满胭脂色的酒酿,随后,手指在酒杯上优雅一推蠹。
滑出去的犀牛角杯,稳稳停在了燕煜的桌面前。
燕煜看了男子一眼,将酒杯端起,一仰头,一饮而尽,咣当一声,酒杯被砸将在了桌面,酒杯深深陷进了桌子里。
“本宫这段时间接连受创的事情,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燕煜好整以暇的斜睨着旁坐的男子,“聂云衣……。髹”
“煜兄就是煜兄,果然敏锐。”聂云衣抬起右手,手肘撑在了桌面上,掌心托腮,百无聊赖垂眸瞧着在左手的指间轻轻摇晃着的酒杯中,徜徉摇曳的酒水,“这么快就被你给发现了呢。”
“哼,要不是此次探查本宫姨母窦箫岚的行踪,才探查到了这位令本宫姨母神魂颠倒的云裳花旦聂云衣,本宫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竟有这等的嗜好呢……。”比起聂云衣的从容不迫,燕煜却是截然相反的恼羞成怒,脸上渐起浓浓的阴霾,似笑非笑,“云颐。”
“这人啊,总是有那么三两个特殊嗜好,你说是么,煜兄。”聂云衣,不,云颐,噙起顾盼生辉的笑,冲燕煜举了举杯。
“本宫听闻祁国上下的人都在传言,他们的摄政王向来最是爱听戏,可让本宫所不知道的是……。”砰的一声,燕煜一掌拍下,深深陷进了桌子里的那只犀牛角杯,蓦地咻地一声飞出,被燕煜稳稳当当的揽进了手中,“摄政王云颐你,却也是如此的会演戏。”
“在其位,谋其政,本王作为祁国的摄政王,也是身不由己啊,煜兄。”云颐一边执起酒壶为燕煜手上已经空了的犀牛角杯斟上酒水,一边对站在身侧的婢女做了个手势。
那婢女恭敬的作了一揖,便自顾走到了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的喊出了新的价位,“五十万!”
此价一出,场内适才还此起彼伏的飙价声音,瞬间鸦雀无声。
五十万对于穷人而言,那是想都不敢想象的天价,可对于有钱人来讲,不多也不少,只是……
五十万两白银却足够买上几百份的福寿丸的原材料,若是找到了茯苓公子,请他亲自炼制,那炼出来的,就不是这一颗两颗了。
所以怎么算,这都并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五十万一次!”台上的司仪见无人再将价格上涨,便开始敲定起了这个价位,“五十万两次!”
“诶,王爷。”胭脂雪赶紧拉住了着急起身的燕楚,冲他嫣然一笑,“太子可是王爷的好弟弟,王爷确定,要同太子争么?”
笑话,五十万若是拿做军饷,或是用来救济受灾百姓,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何况不是还有个现成的长百草明了摆在那儿么?
五十万买上一批福寿丸的原材料,不知可以制作出多少的福寿丸来,届时就是让这傻子来拿当饭吃都没有问题!
何必舍近求远,花这么大一笔冤枉银子去跟燕煜抢?
既然燕煜这么想要这五年寿命,那便给他就是。
“啧,好吧好吧,看在小鱼鱼是楚儿弟弟的份上,那就让给小鱼鱼吧。”燕楚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复又坐回到了胭脂雪的身边,趁着胭脂雪主动拉着自己,反手就将胭脂雪拉住自己袖子的小手拽到了手心里。
胭脂雪被这傻子勉为其难的模样和妥协的无奈口气给逗的生笑,这模样口气,好像燕煜当了他的弟弟,才能捡了个多大便宜似的。
只是,当手上传来某人不规矩的小动作时,胭脂雪就瞬间笑不出来了,狠狠剜了一眼这个始作俑者,“王爷!”
大庭广众的,这傻子真是……
燕楚傻不愣登的冲胭脂雪咧嘴一笑。
手上就像被铁钳给钳住了一样,如何也挣脱不掉,胭脂雪斜睨了一眼正在旁边窃笑的流苏一眼,颊上一热,便想教训燕楚一顿,可正要开口时,却被台上传来的一声洪亮的铜锣声打断。
“五十万,成交!”台上的司仪一敲铜锣,将价格彻底敲定。
随后,那位将这颗福寿丸端上来的那位身穿旗袍的曼妙女子,又言笑晏晏的走到了展示案前,将锦盒的盖子小心翼翼的盖上,而后复将托盘端起,转身,走向了对楼的楼梯口。
自然而然,这女子是要亲自将这福寿丸,送到对楼雅间里的燕煜手里。
不过……
胭脂雪蓝眸一眯,目光锐利的落在了对楼,恰好已经转身回了雅间里面的那个侍女身上。
她要是所记不错的话,这个婢女,绝对不是东宫的人。
燕煜这个人向来多疑成性,别人是是个心眼儿,他起码是一百个。所以,这个婢女可能是燕煜新培养出来的贴身手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能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她在他身边三年左右的时间,看到的,从来都只有影一个。
况且,最近他还大受打击,尤其是少了图治这个替他捞钱的内务府总管,钱财方面绝不会这么宽裕。
为了区区一颗福寿丸,就损失掉将近国舅手上那十万兵马三个月的粮草开支。
这笔帐,孰轻孰重,他燕煜不可能不会算。
所以的,这个买下福寿丸的人,这个婢女,都绝非是燕煜所为。
想到这,胭脂雪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能和燕煜坐在那个雅间里的,到底是谁。
彼时,对楼的雅间里。
燕煜挑了挑眉,眼看着动作优雅的云颐将自己手里的犀牛角杯斟满酒水,“祁国不愧是地大物博金银满地的四国之首,这么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摄政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呵,虽然这颗福寿丸不值这个价,可谁让煜兄的身份,非得只有这样的高价才能匹配呢?”酒满,云颐适时将倾倒的酒壶收住,抬眸,对燕煜莞尔,“即便是一百万,即便花的再心疼,本王为了煜兄,也能花的甘之如饴。”
“摄政王这是准备要收买本宫?”燕煜的视线飘出了窗外,得见四面八方的那些适才对他视若无睹的贵客们现在又对他投来了炙热的视线,不禁讥诮的扯了扯唇角。
现在花如此亏损的高价买下这颗福寿丸,已经不仅仅只是买下福寿丸本身这么简单,现下最主要的,还是这上头的面子。
原本那些人以为他这个太子最近大受创伤,恐怕已经成了一个空有花架子的太子而已,想必是拿不出这个价钱挥霍在这上面,自是想当然的再没有把他这个太子放进了眼里。
然而,现在诸人看他出价出的豪气,以为他必然还是家底深厚,并非这些日子所传那样,自然而然,重新又对他这个太子有了结交攀附的兴趣。
其实,在这种售卖会上,除了能淘换到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外,大多时候,这些人享受的就是其中这个过程的乐趣。
虽然钱财乃俗物,可很多时候,它就是偏偏能象征一个人的地位权势,乃至,尊严颜面。
“煜兄说笑了,我们之间,何以这般生分?”云颐接过婢女递来的,刚收进了手里的福寿丸,随之推到了燕煜的面前,“礼轻情意重,还望煜兄笑纳。”
燕煜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桌面前的精致锦盒,没有伸手接下,也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摄政王这话,本宫就不明白了。”
话抬眸,燕煜皮笑肉不笑的撇向云颐,“既然摄政王觉得我们交情匪浅,却又为何还要以一介戏子的身份,潜入太傅胭博渊的府中。”
让他相信云颐这样一个人中龙凤真的还会喜欢上他那已经人老珠黄的姨母窦箫岚,所以才会那般纡尊降贵扮成一个戏子做他姨母的金屋藏娇,那简直就是可笑!
要不是别有目的,他云颐何以如此煞费苦心?
然,胭博渊是他燕煜的人,在此之前兴许别人不知道,可依照他祁国摄政王云颐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此这般,他云颐表面上与他燕煜达成所谓的友好盟友关系,背地里却潜入他燕煜心腹的府中,这样的阳奉阴违,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见燕煜如此的咄咄逼人,云颐心里很清楚,若是现在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燕煜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甚至很有可能,会跟他以后断绝来往。
暗忖至此,云颐就觉得十分的头疼和恼火,尤其,是想到害他今天被剖白到了这明面上的某个女人。
胭脂雪……
脑子里刹那浮出的这三个字,让云颐恨得着实咬牙切齿。
蹭的起身,云颐大步走到了窗户边,抬手撩起窗纱的一角,刀子似的视线,直直射向了对楼大开的落地窗,坐在窗前的胭脂雪身上。
感知素来敏锐的胭脂雪下一刻就警觉的全身紧绷,攸的,眼睛就撇向了危险来源的方位。
然,只是除了看到对楼的燕煜那间雅间窗户上挂着窗纱摇曳,便再也没有看到其它的东西了。
视线再扫到大刺刺坐在窗前喝着酒的燕煜身上,却见燕煜并没有在朝她这边看来。
拧了拧眉,胭脂雪心里越发对现下与燕煜同处在一个雅间里的人生了兴趣。
能对她生出如此仇恨目光的人,到底会是谁?
是水玲落?
这个答案立刻被胭脂雪否决。
如今水玲落临盆在即,就算她那肚子是个假的,为了不让人怀疑,依照水玲落谨慎的性子,也会把这出戏唱个完完整整。
更何况……昨儿个燕煜才娶了胭脂香这个母夜叉回去,她水玲落还分得出身来,陪燕煜来这种场合?
而除了水玲落之外,能对她胭脂雪如此恨之入骨的,怕是除了宫里那位皇后,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但皇后常年幽居深宫,现在他们母子又是多事之秋,就更不可能私自出宫,到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来了。
可除了这两婆媳,胭脂雪已经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这个一直只和燕煜过不去的燕王妃,到底还把谁得罪的那么狠……
“娘子,早说你想要,楚儿就给你把那什么什么药丸给买下了,就算是和小鱼鱼抢也没关系的!”看着胭脂雪心不在焉的对着对楼的燕煜那个雅间一直发愣许久,燕楚极度不满的捏了捏胭脂雪的小手,嘴撅的都可以挂酱油瓶子了。
就算心里知道她讨厌燕煜,根本不会对燕煜再有什么想法,但燕楚现在还是觉得不爽,非常的不爽!
“……王爷多想了,妾身对福寿丸并不喜欢。”胭脂雪无语了一刻,心里真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现在自己在这傻子心目中的地位,因为终于赶超了燕煜这个好弟弟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感到高兴。
“嫂嫂是在好奇,为太子哥哥买下福寿丸的那个人?”向来最会热络气氛,今天却又最是安静的燕陌,忽然道出了胭脂雪心中所想。
胭脂雪看了燕陌一眼,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出手如此阔绰,好奇的,可不止我一个。”
说着,她的目光便转向了其它同样对燕煜那开始探头探脑的客人们。
“那有何难,打杀过去,不就能看个一清二楚了。”魅音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师父你要不要这么暴力……暗自抹了一把汗的胭脂雪有些嘴角抽搐的紧忙阻止,“那倒不必如此。”
“莫非嫂嫂已有引蛇出洞的妙计?”燕陌会心一笑。
这五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解自己了?奇怪的看了一眼燕陌,胭脂雪轻轻点头,嘴角缓缓扬起,“该露面的时候,他自然会露面的。”
见自己娘子又在和她以前的老情人五弟眉来眼去,燕楚很不高兴的站起了身,一改刚才烂泥一样的坐姿,干脆整个人都正儿八经的蹲到了椅子上。
别看他这突如其来的蹲姿有些令人莫名其妙,可侧目一看的胭脂雪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整个人蹲在椅子上,绝对是比坐在椅子上要显得高些,这傻子又是坐在她和燕陌的中间,所以,他这么一蹲,真的是完完全全的把坐在他另一手的燕陌给挡了个彻底,让她再也无法看到燕陌,当然,燕陌也不可能再看到她了。
反正这傻子也不是第一次为争风吃醋做这种小动作了,除了有些好笑之外,胭脂雪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倒是坐在胭脂雪另一手边上的魅音,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燕楚耳朵尖,自然是听到了的,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坐在胭脂雪另一边的魅音,眼神里充满了不悦的火药味。
要不是他燕楚不会分身之术让这该死的魅音钻了空子,他媳妇的另一边哪里轮得到他魅音这个老妖怪去坐?现在还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惜这会子燕楚是扭头只去对魅音一个人大眼瞪小眼,才错过了燕陌脸上那一瞬即逝的戾色。
场上的售卖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透过窗缝,云颐清楚的看到对楼包间里的胭脂雪那桌是何等的热闹景象,他们悠然自得的打闹场面,让云颐很不舒服的眯缝起了眼睛。
“本王潜入太傅府,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冷冷撤回视线,悠悠转过了身,云颐面色变幻极快,只在转身的刹那,已换上了一张神情落寞的模样。
燕煜有些诧异的看向了云颐。
本来他还以为云颐会咬死不松口,绝对不会承认他潜入胭博渊的太傅府是别有目的,没想到,云颐却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并且。
目光含着几分审视意味的在云颐的脸上来回梭巡,并没能从中看出什么不对劲的燕煜,眉梢微微上扬,“本宫洗耳恭听。”
他倒要听听看,他云颐堂堂祁国的摄政王不惜牺牲色相和高贵的尊严,潜入胭博渊的府里,到底是为的什么。
为了策反收买胭博渊为他云颐所用?如果真是这样,云颐绝对不会蠢到以这种可堪称是羞辱胭博渊的方式进太傅府。
何况以他对胭博渊这只老狐狸的了解,叛.国这种没太多好处,甚至很可能一旦被发现就会祸及九族的事情,胭博渊是绝对不会去做的,胭博渊这只老狐狸的眼光放的长远的很,不会像普通的那些小官小吏,会被眼前一时的利益所蒙蔽。
他胭博渊要的,可是名利双收,彻底坐稳大燕第一朝臣的位置。
所以说,胭博渊那些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他燕煜这个主子,可是心里清楚的很。
除非……这老谋胜算的老狐狸,还藏着掖着,他这个主子,也不知道的秘密。
一撩袍摆,云颐施施然落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端起那杯空荡荡的酒杯在手中把玩,“本王进太傅府,原本的目的确实得到一个人,一个……女人。”
燕煜愣了愣,随即失笑,“祁国的摄政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如此纡尊降贵,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我大燕国的太傅府里,去追求一个小小的女人。”
这样的借口,燕煜自然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单单就是凭着云颐的身份,就已经足够让人趋之若鹜的了。
再说了,太傅府中的女人,云英未嫁的,可以拿得上台面的,除了那几个……
想到这,燕煜嘴角的笑容蓦地僵住了。
该不会是……
兴味盎然的瞧着燕煜陡变的神情,云颐提起了酒壶,悠然自得的再度为自己斟起了酒,“本王在一年前来大燕国游玩之时,曾遭受晋国杀手的追捕,险些丢了性命,天可怜见,竟让本王遇见一个女子得以相救,这才死里逃生。呵,可巧的是,这个女子不但从那天起救了本王的性命,更,偷走了本王的心……。”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巧呢。”若是放在以前,燕煜只会觉得这种桥段真是烂俗的可以,根本半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可现在,他却莫名感兴趣的很,对云颐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感兴趣极了,“只是让本宫不明白的是,既然摄政王如此喜欢,何不亮出身份,请求本宫的父皇赐婚呢。要知道,如果是摄政王的要求,父皇,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祁国国力强盛,乃四国之首,大燕虽然也不弱,却与之相较起来,还是略逊一筹的。
而在溱国晋国虎视眈眈的环伺下,大燕绝对不会再傻到与祁国作对,又由于情势的关系,为了不让溱国晋国将燕国彻底视为眼中钉,而导致燕国和溱国暂不能结盟交好,但比起两国交战,这个小小的联姻赐婚,父皇还是乐见其成的。
“本王知道,胭太傅那一家子的掌上明珠们,可都是煜兄的表妹呢。想来,煜兄对自己这些表妹们,多少,也有些了解的吧?”云颐边说,边客气的为燕煜再度斟起了酒。
“了解倒是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燕煜无声的笑了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说了这么多,本宫倒是忘了问了,这位救下摄政王的,到底,是本宫哪位如此有幸的表妹?”
“听说,她在胭家之中排行第四,虽并非胭家主母所生,不是煜兄嫡亲的表妹,名义上,却算得上是。”说到这,云颐的神情,无意识的流露出了些神伤,俨然就是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倒是她这名字取得真真是好,人如其名,性子当真是冷如冰雪……。”
虽然云颐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清楚名字,但燕煜心里已经很明白了。云颐说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胭、脂、雪。
原来燕煜还只是怀疑,毕竟云颐的身份在那摆着,又生的容貌姣好,就算不为了云颐的身份,恐怕这世间,也没有几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云颐这样的男子。
虽然这有些吹捧云颐的意思,但没有人更比燕煜了解云颐,是个有着怎样手段的男子。
在云颐这样的男子面前,不但拒绝,还让云颐甘愿冒着贬低自己的身份尊严,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潜入太傅府的,恐怕……只有胭脂雪这个心冷寡情,不识好歹的女人。
连他燕煜这个一国太子都敢拒绝的女人,还有谁是她不会拒绝的?
难怪,上一次在云渺茶楼里,云颐和胭脂雪见面,竟是如此的针锋相对。
“原来,让摄政王心心念念的,居然是本宫的四表妹。”垂着眼睑,燕煜把万般情绪都隐藏在眼底,唇角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摄政王倒是形容的不错,本宫这个四表妹,确实,人如其名。”
说到人如其名四个字时,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挑了挑眉,早就知道燕煜对胭脂雪那点心思的云颐也不挑破,自顾自的,继续演着情伤的戏码,“唉,本王真是不懂,本王到底哪里做的不好,竟融化不了她那颗心的一星半点儿……尤其,她宁肯嫁给一个傻子,都……。”
说到这,云颐顿住了,对燕煜歉然道:“真是抱歉煜兄,本王并非有意说燕王的不是,只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与摄政王做交易
挑了挑眉,早就知道燕煜对胭脂雪那点心思的云颐也不挑破,自顾自的,继续演着情伤的戏码,“唉,本王真是不懂,本王到底哪里做的不好,竟融化不了她那颗心的一星半点儿……尤其,她宁肯嫁给一个傻子,都……。”
说到这,云颐顿住了,对燕煜歉然道:“真是抱歉煜兄,本王并非有意说燕王的不是,只是……。”
“本宫明白。”燕煜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手中的犀牛角杯被捏的产生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丝毫让人不怀疑下一刻,杯子就会被他捏的粉碎髹。
云颐此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了他燕煜的心坎里去了,他也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一国金贵的太子,无论身份地位,何以会比不上一个已经痴傻的燕楚?
叹了口气,云颐苦笑着,近乎借酒消愁的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尽,“世间只道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却不知,这求而不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伤……。蠹”
许是知道了云颐乃自己同道中人的关系,燕煜适才对云颐的咄咄逼人和怀疑一下子就收了起来,也是泄愤似的一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杯子再次在桌上砸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燕煜手里的犀牛角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陷进了桌子里。
“如果说,本宫有办法,能让摄政王得偿所愿……。”燕煜抬眸,眼底所有的情绪全都不见,只有昭然若揭的野心勃勃。
云颐眼睛一亮,“哦?”
此刻,售卖已经过去了一半。
虽然胭脂雪表面上仍旧从容端正的坐在那里,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鼓。
吟啸让一一带来的消息,虽说是祁国的摄政王要来卖掉手里的火莲花,纵然她欣喜万分,可心里却也很清楚,这并不是一定的。
甚至祁国摄政王这个人会不会来,都可能是未知数。
越想就越是心里没底,胭脂雪食指的指骨,习惯性的敲打起了桌面,脸上面无表情的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哎呀娘子,别敲了,会疼的!”别人都在看楼下展销台上的货物,只有自始自终都在看着自家媳妇的燕楚,一脸紧张的将胭脂雪的小手捞到了自己的手紧握着,心疼的对着胭脂雪已经敲红了的食指指节上吹拂着轻风。
懵然的胭脂雪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当明白过来时,瞧着对自己嘘寒问暖处处关怀备至的傻小子,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勾起,“无碍的,王爷。”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如此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
“怎么会没事呢,你看都红了!”燕楚埋怨的瞪着胭脂雪,好像她伤到了一丁点,天就会塌下来似的。
即便燕楚怨愤的瞪着自己,胭脂雪此刻却觉得自己的心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这小两口自顾的浓情蜜意,都不知道顾忌旁边人的感受,这不,马上就有人不高兴了。
“无心,把这里的掌柜叫来。”魅音忽然筷子一扔,冷冰冰的说道。
“啊?”正跑到了另一个桌子上吃着独食的无心,塞了满嘴的糕点差点喷了出来,声音有点含糊不清,“为什么啊?”
一寸金果然大方,请的都是最好的厨子,瞧这酒菜做的,简直比专门做酒菜的酒楼弄得还要可口,虽然比起无情姐的差了那么点,但也只是一点,怎么宫主还要挑剔?
无心不解极了。
魅音没有解释,没有废话,只是直接朝无心投去了一撇冷到极点的眼神。
无心被这眼神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赶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我,我这就去!”
说着,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了雅间。
流苏看着这一幕,阴阳怪气儿的哼笑了一声,“哎呀,这屋子里怎么突然这么酸呐~”
魅音没有理会流苏,依旧摆着那副死人脸,拿着筷子流连在桌上的几盘膳食上挑挑捡捡,似乎的确对这些吃食感到极度的不满。
胭脂雪则是一脸奇怪的看了一眼流苏,这丫头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夹枪带棒的了?连她都快听不懂现在这丫头又是再对谁含沙射影了。
摸着自家媳妇的小手的燕楚,此刻窃笑的很得意。
而燕陌则像个局外人,置若罔闻视若无睹,仿佛置身事外。
唯独恭敬守护在魅音身边的无情,对在场这几个人的暗流涌动是鼻观眼,眼观心……
又是一声嗡的铜锣声,中年男子司仪洪亮有力的声音,再度响彻整个五楼的角落。
“本届卖场压轴,长白山的欲火血莲花!”
此话一落,再度引起场内不多的诸人哗然,有的人甚至震惊的从位子上蹭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直直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移步生花走上展销台的曼妙女子手里的那只红漆托盘上,那方被一片红色锦帕所遮住的物件。
“冰山雪莲就已经极是难得,这欲火血莲除了传闻,根本见所未见过啊!”
“是啊是啊,听说雪莲极富解毒功效,而这血莲,更是解毒中的圣品,不但能解毒,甚至还能驱蛊,能延年益寿,能从此百毒不侵呐!!”
“这么好的东西,根本就是千金难买,无价之宝,这到底是谁出的货?”
“管他是谁出的货,只要货是真的,这好东西,本老爷一定要得到手!”
“哼,那就看看谁的本事大钱袋鼓咯!”
眼瞧着场内的一片沸腾,雅间里的燕煜,笑容带着些嘲弄,“这些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自以为是。”
端起酒杯,漫不经心的在指尖把玩,云颐笑容有些玩味,“煜兄你说,今天谁能有幸,能得到本王这件稀世珍宝呢。”
目光下意识的扫了对楼一眼,燕煜不屑的冷笑连连,“能拿出与之火莲交换的那件东西,在场的,恐怕是谁也拿不出的了。”
“那倒是未必。”云颐的脸上浮出一丝期待,视线也是不自觉的再度透过窗缝,遥望向了对楼的雅间,“煜兄你说,她今天到底是为何而来?以本王对她的了解,若今天一寸金这一月一度的售卖会不是有吸引她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燕煜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本宫也是不知。这个四表妹,本宫看不清。”
每每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足够明白胭脂雪她是个怎样的女子时,她却总是能出其不意的显现出她的另一面,变化之快变化之多,令他都感到震惊。
她根本就像是一个让人看不见底的无底深渊泥沼。
没错,就是深渊。
因为但凡被她引诱蛊惑之人,就像是坠入了深渊泥沼,怎么都爬不出来,深陷其中,挣脱不得。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这份看不清,这份惑人深入的危险劲儿,才吸引了他。
其实,关于她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问题,早在进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了,只是开场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想明白,依然没有看得穿那个女人的心思。
云颐略带同情的双眼瞥了一眼燕煜,忍不住的点头,“说的也是。”
都说爱上一个女人的男人会变得很愚蠢,现在看来,的确果真如此。
燕煜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到了胭脂雪这,就变得如此的无能了,还真是有意思。
虽然与胭脂雪打的交道不多,他云颐不敢说对她如何的了解,但,总是能猜出个一二的。
胭脂雪这个女人城府很深,很能玩的一出出好手腕,单从这点上看来,她会出现在这里,其目的,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是来游玩,这么简单。
而这个售卖会虽然还未到尾声,却也是将近了一半,可似乎,还并没有东西引起她的兴趣,除非……
这时,场内的诸人已经急不可耐的起了哄。
“诶司仪,这欲火血莲到底是个什么起拍价,你倒是快说啊!”
“就是就是!”
高台上的司仪,不苟言笑,神情沉稳,不失礼数的对周遭一圈雅间里的诸人抱拳相告,“出.售火莲的卖家,并无售卖火莲的意思,而是……望诸位能拿出与之不相上下的珍宝,与之交换。”
“什么?!”有人震惊错愕,有人一脸失望。
要知道,火莲花这样的解毒圣品,不单单只是踩着刀尖上行走江湖的江湖中人最是迫切需要,尤其是现下这些能够入得了一寸金最尊贵的五楼里的这些人上人更是对火莲花趋之如骛。
因为他们这些人,要不是就是身份尊贵的权贵,要不是就是身家雄厚的富家世家,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所处的地方,其危险程度,绝对不会亚于打打杀杀的江湖,甚至,更甚。
谁让但凡涉及到权利已经金钱时,人的贪婪就会被放大,而人一旦贪婪起来,就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事都会做。
所以说,他们这些人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每日同样与那些跑江湖的人一样,活的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唯恐自己哪天就会被谁下毒给暗害了。
火莲花的效用,正是他们这些人所求。
只是。
如此绝世稀有的火莲花,能与之相媲美的东西,除了那些个传的神乎其神的血人参精之类的,根本就再也没有其它了。
毕竟,火莲花本质上的作用救的是不可估价的性命,其它什么绝世宝物之流的不过都是些死物,只多用来把玩穿戴的玩意儿罢了,自然不可与火莲花来相提并论,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过命重要?
所以说,若要拿出与火莲花相对应的珍宝,那必须是同样与性命息息相关的东西。
而那千年的血人参精,据说食用后,不仅能让人长寿五十余载,更能青春常驻,容颜不老。更甚者传言,血人参已然修行成精,若有幸能得以服用,不定还能得到血人参的修为,能修炼得道最后,可羽化成仙。
然,就是这样传的神乎其神的珍宝,他们这些人也只是寥寥耳闻,见都没有见过,何来能拿出来与这火莲交易?
一时间,沸腾喧闹的场内,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场内的所有人,几十双的眼睛,却仍然不死心的,不甘心的,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被红布所遮,已然被女子搁置到了案上的火莲花。
直到司仪将红布扯下,露出红色锦帕下的火莲时,众人再度震惊的抽气声迭起。
锦帕被扯去,露出的,是一只成年男子巴掌大般的透明水晶球,而水晶球里,正是一株被安放其中的血红色花朵。
不同于为了不会腐化而被烘焙成干花的天山雪莲,那株火莲花在水晶球里依然还栩栩如生,鲜美至极。
更令人惊诧不已的是,这株血莲居然还是被火焰滋养着!
所有人擦了擦眼睛,再度朝那颗水晶球望去。
没错,那株火莲花,确实正被那颗水晶球底座里朝球内喷出的火焰包围着!
且殷红欲滴的花朵不但没有被火焰烧成灰烬,反倒愈演愈烈,开的愈发艳光四射!!
此刻,就算摒弃掉一寸金的诚信度,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这株小小的血红色莲花,必然是欲火血莲无疑。
“这株血莲,我要了。”就在所有人都对火莲花坚信不移而纷纷露出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时,一道清冷如冰凌碎裂的美妙女音,打破了场内已到沸点的氛围。
此话一出,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几十双眼睛,都惊疑不定的望向了说话的来源处,东南方向的二楼雅间。
目光所及的第一眼,是站在落地窗前的一抹清雅至极的水蓝之色,明明是如此柔和的色调,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异常的扎眼。
再定睛一看,才看清这一袭水蓝,是穿着这种冷色系衣裙的一名女子。
明明这种颜色是十分清冷幽雅的,不知道为什么,穿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艳,更衬得女子肌肤胜雪,五官清艳逼人。
尤其是那双与之衣裙之色相对的眼,幽蓝清透,好似一汪望不尽的汪洋深海,令人目眩神摇。
在场有部分是燕国的达官贵胄,就在前几日进宫参加过百花宴,所以下一刻,他们便脱口而出的说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是燕王妃,燕王妃!”
“没错没错,我在百花宴上看到过,确实是燕王妃没错!”
“诶诶,你们说的是前燕王妃吧?这不昨儿个燕王才娶了我们京都的第一美人儿胭脂雨么,若要论起来,她们可都是燕王妃,总不能再这么燕王妃的叫了吧?”
“都说京都第一美人儿,胭太傅的长女胭脂雨美的令人望尘莫及,依我看,这名不见经传的四庶女胭脂雪,也是堪称尤.物啊!”
“是啊是啊,这燕王还真是艳福不浅啊,啧啧,这样一对姐妹花全都让他老人家一人独占,真真是享尽齐人之福,令人艳羡的很,艳羡得很呐!”
“艳羡个P!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吗,这个王妃厉害着呢!昨天新婚礼堂之上,可是当着无数京里达官贵人的面儿,胆大包天的给了燕王一个耳刮子呢!!这是给大老爷们儿多下脸子的事情啊!”
“不会吧!连燕王都敢打!!”
“谁说不是呢……。”
一时间,胭脂雪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热议话题。
然,无论是这些人对她从一开始的惊艳,到最后的惊奇,胭脂雪自己却仿若置身世外,对这些人的褒贬不一的目光和言语,根本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台上的司仪愣了愣,将周遭对这个扬言要买下火莲花的燕王妃各种热议收进了耳朵里,但并没有因此对胭脂雪露出过多的恭敬或者其它的表情,依然面沉如水,做着进退得宜的司仪本职,朝楼上的胭脂雪拱了拱手,“还请燕王妃,将与之相交换的宝物让鄙人过目。”
只有一番估价考量,他才能确定,是不是祁国那位摄政王想要的东西。
哐当一声,燕煜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人也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危险的眯起,锐利如刃的视线,直指对楼窗前的那抹水蓝,“胭、脂、雪。”
原来,原来她的目的在此!
她是为了燕楚那傻子身上的神仙散毒而来!
真是没想到,这毒终究还是被查验了出来,更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迅速的闻风而动,居然知道了今天云颐会来一寸金售卖火莲花的事情!
她不过一个身处深闺的内宅妇人,到底何来的如此消息,这么快的消息?
想到这,燕煜不善的视线扫到了在胭脂雪身边旁坐的五皇子燕陌身上,最后,又扫到了这无端冒出来的皇叔,殷王爷身上.
“煜兄别看了,本王来这交易火莲花的事情,事先可是除了你我二人,便再无第三人知晓了。”比起燕煜的剑拔弩张,还在原位上自顾品着小酒的云颐,则显得太过悠然自得,“就连这一寸金的人,也不过才刚刚知道而已。”
燕煜猛地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云颐,“莫非是摄政王你……。”
云颐苦笑着摇头,覆密的眼睫垂下,将眼底涌起的愤怒恰如其分的掩盖起来,“如果她知道了本王的身份,上次在云渺楼,就不会对本王如此的放肆了。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以她的性子,也不过只是过过面子上的礼遇罢了。”
瞳孔一缩,燕煜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
不管云颐爱慕胭脂雪是不是真,但他很清楚,云颐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撒谎,因为当初对燕楚下神仙散,就是他云颐的‘提点’!
如果云颐将自己有火莲花的消息真要给胭脂雪,不仅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更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因为比起这么公然的让胭脂雪知道火莲花而徒惹他怀疑,倒不如私底下与胭脂雪达成交易,这样,他燕煜这个盟友,也未必会知道他云颐已经背叛了他。
如此这般,都如何也说不过去,那么,胭脂雪之所以会知道云颐会带着火莲花现身一寸金,理由只有一个。
“看来,本王身边的人,该是整顿整顿的时候了。”虽然嘴上说的轻飘飘,但云颐此刻的眼睛里,已然有了杀气。
胭脂雪这混账女人,居然有本事把眼线都安插到了他的身边!
这不得让他恼恨,却也不得让他,佩服。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家生子,年数没有十年也有五载了,都是他千挑万选最信任的心腹,可他万万没想到,如此的大浪淘沙下,这些人里,居然还有别人的眼线细作,尤其,这些眼线细作背后的主人,既不是祁国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手足对手,也并非其它国.家王侯将相。
居然,居然是胭脂雪这样一个不过年方十八,深处深闺内院里的大家闺秀!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都不可能会有人相信。
然而,看着眼前惊色过后,神情渐渐趋于了平静的燕煜,云颐心里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为什么燕煜这样一个花丛老手,居然还拿不下一个区区的胭脂雪。
原来,是胭脂雪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只是一个会在宅子的女人堆里,极会耍些阴谋诡计的小女人,而是一个比男人,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权谋谋士!
四肢有些僵硬的回了座位,燕煜的脸色几乎阴沉到了极点,薄唇抿的很紧,几乎要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摄政王,当如何应对她的交易。”
越是久了,燕煜越来越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看不懂胭脂雪了。
连影上回在百花宴上看出的问题,他却居然没有看穿,愚蠢的去小看了胭脂雪这个女人,这才会使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屡屡被她挫败!
只是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她不过就是一个深宅里的小庶女,哪怕练就了一身好武功,也绝无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居然能在祁国的摄政王云颐身边,安排了她的人!
要知道,这件事,他虽然想做很久了,也尝试了不下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云颐的手下人捉住,最后他派去的人为了不把他牵连进去,都以服毒自尽而无疾而终。
以此可见,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胭脂雪,她确实不仅仅只是一个会玩深宅宫斗的女人,绝对,绝对还有更深的本事,譬如,对朝堂夺位的权斗谋略。
倘若真是如此……那有她在身边的燕楚,无异于多了条臂膀。
想到此,燕煜的眼底,已经起了浓浓的杀意。
这么危险的女人,他若得不到,那必须,毁、灭!
“若她提出的东西确实有可交易的价值,本王,自当是要信守承诺,与她公平交换的。”越来越觉得有意思的云颐,嘴角虽勾着玩味的微笑,话却说的理所当然,正色之极。
燕煜一怔,隐着怒火,沉声质问,“这么看来,摄政王是打算要帮燕王了。”
“怎么会呢?”云颐矢口否决,轻笑出声,递给燕煜一个安心的眼神,“煜兄只管放心,仅凭一朵小小的火莲,还解不了玄冥宫的至尊之毒,神仙散。”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王妃卖一句话
“怎么会呢?”云颐矢口否决,轻笑出声,递给燕煜一个安心的眼神,“煜兄只管放心,仅凭一朵小小的火莲,还解不了玄冥宫的至尊之毒,神仙散。蠹”
一听这话,燕煜全身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的松弛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完全相信云颐的话,眉尖微蹙,“可火莲花传的如此神乎其技……。”
“传言难免有些夸大其辞,况且,玄冥宫如今能在江湖之首的位置屹立不倒,还轻松铲除了拥有几百年神医世家历史的神农宫……。”边说着,云颐边对身边的贴身丫鬟,做了个手势,“煜兄你还以为,玄冥宫制作出来的顶尖之毒,真是可以以一朵火莲花就能解决的了的么。”
不用言语,那丫鬟已经知道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忙恭敬的退了下去,出了雅间。
经云颐如此一说,燕煜又放心了许多,虽然心里始终还存了个疑影,但并没有阻止云颐派出贴身丫鬟要出去做的事,他也无法阻止。
两人为敌为友多年,虽算不上十分了解云颐这个人,但是燕煜很清楚,云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对某件事感了兴趣,就是他挖空心思费尽力气,也不会说的动云颐的。
况且……他突然也有些好奇起来髹。
胭脂雪她究竟会用怎样等价的东西,来跟云颐的火莲花交换。
云颐的丫鬟出去后,就找上了侯在门外的一寸金安排的守卫,低声说了几句。
那守卫听后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朝楼下跑去,直到大厅内的展销台边,对站在台子边的那位身穿旗袍的曼妙女子,恭敬的传达几句话。
听完话后,女子对守卫柔荑一挥,示意他下去,自己则扭腰摆臀的走上了高台。
此刻,正在向胭脂雪讨要同等珍宝的司仪,见胭脂雪沉默,假意轻咳了一声提醒,“还请燕王妃……。”
眼神一直都很漠然的胭脂雪,突然看到守卫和那旗袍女子之间的互动后,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抿紧不语的唇,缓缓上翘。
果然,祁国的摄政王云颐,就在这层五楼里。
现在别说是云颐和燕煜,就连与胭脂雪共处一室的燕楚等人,也是好奇的不得了。
几人都不是等闲,自然知道火莲花的贵重之处,所以他们才好奇,胭脂雪这个除了仅能靠燕王府金库,便只剩下了两袖的小女子,到底还藏了什么样的宝贝,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而于燕楚而言,却除了好奇以外,还有一点点的生气和郁闷。
原来他还以为自己跟娘子大人已经到了坦诚相对心连心的地步,现在看来,还是他在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
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太多不能让对方知道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会一直横隔在两人之间,让彼此都不痛快。
四面八方的雅间里的诸人也是伸长了脖子,有好奇的,也有鄙夷的目光纷纷投到了胭脂雪的身上。
要知道,在外人眼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胭脂雪是太傅府的四庶女,大家都是世家公卿中人,大宅里的那些套路规矩各个都心照不宣,所以,他们自然想当然的认为,胭脂雪这个庶女,还是个不受寵的,嫁妆都寒碜的要命,哪里还能拿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即便是有,那她现在八成也是在挥霍燕王爷的财产。
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事业有成的男子,自是会对胭脂雪这样随意挥霍自家夫君家产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就在所有人都对胭脂雪各怀心思的时候,胭脂雪终于开了那张金口,绛唇轻启,左手抬起,竖起纤细漂亮的食指,“本王妃,要用一句话来和这火莲花真正的主子,祁国的摄政王,进行交易。所以真是抱歉,恐怕,司仪您是鉴定不了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现场再度沸腾。
“什么?这火莲花原来是祁国摄政王的?!”
“诶,是那摄政王的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燕王妃居然说只用一句话来进行交易诶!!”
“天啊,看着这燕王长得漂漂亮亮的,原来是个疯子啊!”
“啧,难怪连燕王都敢打!”
所有人,所有人都开始在取笑胭脂雪,都在毫无顾忌的嘲讽,丝毫都没有把她燕王妃这个身份放在眼里。
当然,因为胭脂雪这个答案确实太好笑了除外,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低,所以并不畏惧燕王妃这三个字。
何况,现在燕王妃还不止一个,燕王也久病在府,他们何须要对一个没有多少寵爱,也没有多少实权的王妃点头哈腰恭恭敬敬?
现在别说是这些外人了,就连魅音燕陌流苏,都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起了胭脂雪,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东西了,还是生病发烧了。
唯独燕楚,独独只有他,嚯的起身站起,大跨步到了胭脂雪的身边,伸手将她的手牵起,十指紧扣。
“娘子娘子,到底是什话啊,可不可以告诉楚儿啊?”燕楚虽然动作很煽情,但是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始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天真烂漫。
胭脂雪先是被燕楚的动作一怔,随即,双眼寒冰消融似的瞧向燕楚,脉脉温情,声音少了几分适才的自信与气势,多了几分温柔和寵溺,“……不能,因为这是要卖出去的生意,等卖了之后,再告诉王爷可好?”
纵然不知道这傻小子突然做出这一番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纵然她并不介意外界的人是如何的看待她,但这份确实起到了对她维护作用的动作,令她真的受用。
“好吧……。”虽然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但就凭她现在对自己独一无二的说话态度,就足够软化燕楚的心,燕楚哪里还舍得生她的气?
果然,在众人看到突然出现的燕楚,还对胭脂雪动作如此亲昵恩爱的燕楚时,适才还在无所忌惮的议论胭脂雪的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因为这个燕王已经三年未出现过,虽然前几次的宫中宴会有出现,但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也都只是匆匆过了一眼,并没有,也不敢仔细的打量这个在燕国,已经被著称了太多年的阎王的王爷。
这也是刚才燕王也进了这里,而他们因为没看仔细,这才一时没有认出来的原因。
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燕王妃那儿,而他又与燕王妃举止如此亲密,这让他们这些人想不看个明白,都困难。
此刻既然认了出来,他们自然不敢再多话。
燕王虽三年不出现,但威望犹在,尤其是他曾经做下的累累事迹,至今还依然让他们历历在目,胆战心惊。
一时间,五楼刚才还热闹喧腾的氛围,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太子燕煜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转变,面色不禁难看起来。
他最痛恨的,就是但凡燕楚出现过的地方,所有人都会顷刻以燕楚为尊,哪怕是畏惧,哪怕还有他这个更加位高权重的太子犹在。
此时此刻,他真恨不得冲上前去,大声的告诉这里的所有人,现在的燕王不过只是一个傻子,一个低能无能的痴儿,根本毫无可怕可言!
“煜兄,你可要冷静呐。”云颐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在燕煜手里已经化成了灰烬的犀牛角杯,随即,目光充满兴味的再度透过窗缝,回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眼前有这么有趣儿的趣事,煜兄怎么还能生的起气来,焉不是扫了你自己的兴?”
甩掉了手里犀牛角杯的灰烬,燕煜冷哼了一声,不虞的视线也从燕楚的身上转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目光透着几分探究,“她不是个会开玩笑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玩笑,可直到后来自己的下场,现在想想,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非但不会是玩笑,很可能,还会要了人的性命。
见燕煜难得的谨慎,云颐也不敢怠慢,虽与这个死女人交手次数不多,但每次他都没有讨过好处,况且她的本事都用到他的身边来了,他又岂会傻到轻敌?
所以这不得不让他们两个越发的好奇,胭脂雪这用来交换火莲花的仅仅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内容。
那厢云颐吩咐下去的话,此刻已经被那上台的曼妙女子,成功的带到了司仪的耳朵里。
司仪本来还想以胭脂雪玩笑告终,但见到燕王的出现,却又有些犹豫,而现在接到了祁国摄政王的口信后,就更是严肃谨慎了起来。
“若是可以,还请燕王妃事先道出几字,好容摄政王考量此话的价值.性。”朝胭脂雪拱了拱手,司仪的态度比之前更多了三分的恭敬。
收回对燕楚的心情,胭脂雪面色一正,莞尔一笑,“只要摄政王不怕,本王妃不介意让在场诸位分享一点。”
纵然全场的人都因为燕楚的露脸而屏息凝神战战兢兢的不再多话,可是在听到胭脂雪这话后,都还是没能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这些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将话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分明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以置信什么?
自然是难以置信,这个燕王妃在祭出以一句话来交易奇珍异宝火莲花后,不仅不收敛,还再度口出狂言!
就算她现在身边有燕王坐镇,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出身的弱女子,何以如此的嚣张狂妄?竟然会说四国之首的祁国摄政王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害怕?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司仪不知道该如何说,他们不过都是个传话的,于是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只客气的对胭脂雪做了个请的手势。
胭脂雪没有将其它人的反应放在眼里,抬眸间,视线直视对楼的燕煜那间雅间,只不过,视线并没有在燕煜的身上停留,而是,静静的落在了那扇开了一半关了一半的窗户上,绛唇勾着抹意味深长的弯度,“溱国的封疆大吏赵阳,晋国的国师北川赫,燕国的……。”
“住嘴!住嘴!!”本来还在悠然自得品酒的云颐,忽然脸色大变的从座位上嚯的站起,手中上等的白玉酒杯也被应声捏成了齑粉。
燕煜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闻声色变的云颐,“云兄,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竟惹的你……。”
云颐素来是个处变不惊之人,可他居然屡次三番看到云颐在胭脂雪的面前抓狂,现在更甚,竟然只是为了一句胭脂雪无厘头的话,就变得如此歇斯底里,莫非,胭脂雪念到的这几个人,其中暗含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惊怒交加过后,云颐知道自己失态了,便扔下一句冷淡的‘没什么’,随即夺门而出。
出了门之后,云颐便面沉如水的吩咐外面的自己人,“去请燕王妃,来本王的房中一叙。”
那护卫一愣,随即连忙应是,恭敬退下。
适才因云颐那声从燕煜雅间里传出来的底气十足的吼声而闭上了双唇的胭脂雪,此刻闲适的将四面八方雅间里的诸人再度睁圆了眼睛的表情收进眼底,笑的有些狡黠。
这下可不妙了呢燕煜,这里燕国所有有头有脸的客人们可是听到很清楚呢,这祁国摄政王的怒吼声,竟然是从你燕国太子的雅间里传出来的…
而瞧着她的燕楚,则很是喜欢她现在像只得逞的小狐狸的表情,忍不住,凑上唇去,在她勾起的嘴角上用力亲了一口。
而反应慢了一拍的燕煜,直到云颐匆匆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时,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事态的严重性!
“胭、脂、雪!”愤然转身走到窗边,燕煜恶狠狠的瞪着对楼站在窗前的胭脂雪,不料,却将燕楚偷亲胭脂雪的这一幕刚好看在眼里,不由,怒中更起了浓浓的杀意。
此时此刻,让愤恨冲昏头脑的燕煜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留不得了,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了!
燕煜的目光实在是太‘热烈’,令胭脂雪想无法感受到都很难。
迎上燕煜的视线,胭脂雪对他眼里充斥的憎恨和杀气不但不畏惧,反而,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怎么,燕煜你终于要恨我了么。
好,很好,非常好。
那我们就彼此彼此,看谁的恨多一点,谁,更狠一点儿!
一侧的燕楚,将两人四目相接的情形看的分明,虽然他此刻竟卑鄙的觉得很高兴,因为自家媳妇儿同燕煜如此痛恨彼此的话,以后他就再也不用担心燕煜会变成自己的情敌。
但高兴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担心一旦发起狠来的燕煜什么事都会做的出,担心燕煜会伤到自家媳妇。
以及,一丝丝的奇怪和怀疑,奇怪自家娘子似乎不是一般的痛恨燕煜,怀疑,自家娘子恐怕,不仅仅只是因为燕煜参与了伤害她生母莫千寻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痛恨燕煜……
而对于此时此刻,将这一幕幕收进眼底的魅音来讲,似乎也越发的肯定,胭脂雪就是玲珑的徒儿,若非如此,胭脂雪绝对没有这么将燕煜恨之入骨的理由。
而五皇子燕陌瞧着这场面,只是眉角一挑,仍旧挽着那份洒脱不羁的笑,再无任何的丁点情绪。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流苏忙上前去开门。
门开后,只见除了一寸金安排在门外守卫的护卫之外,还有一个站在门口中间的小姑娘。
“你是……。”流苏奇怪。
“我们摄政王,有请燕王妃一叙。”小丫鬟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异常的冷肃,一张笑脸不苟言笑,没有半点的表情。
流苏一看,便知这个小丫鬟绝对是个训练有素的高手,不禁谨慎起来,“你且等等,容我禀报一声。”
说完,便把房门再度关上,转身疾步走进屋子里。
待到离胭脂雪不远处时,流苏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小丫鬟前来的目的禀明,虽然她知道火莲花对王爷是何等的重要,可是她仍然担心的提醒胭脂雪,“王妃,依奴婢看,这个小丫鬟要传达的意思,恐怕是要让王妃一人前去。”
胭脂雪自是知道的,毕竟刚才说的那份名单,她相信,摄政王云颐是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听见的,但她还是很感激流苏的提醒,冲流苏微微一笑,“我省的。”
说完,便侧了侧身子,想安抚使劲拽着自己小手不放的傻小子,“王爷,妾身只是去……。”
“娘子你哪都不许去!”火莲花燕楚志在必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牺牲自家娘子的安危去换取火莲花,不由任性倔强的提议,“如果娘子不带楚儿去,楚儿就哪都不许娘子去!”
说着,还干脆双臂一环,将胭脂雪的纤腰圈了住。
正当苦笑连连的胭脂雪再想安慰燕楚几句,旁边的魅音也是不同意的冷声道:“若真那么想要那朵破花,便杀了那个男人就是。”
闻言,胭脂雪的额头立刻就有冷汗浸出,一个头简直是两个大,“皇叔,他是祁国的王爷。”
在燕国的地面杀了祁国的王爷,何况还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这以后牵涉的,还会只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
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引起两国战争的!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师父才会改了这动不动就杀人的坏毛病,真是……
“莽夫。”其中利害也知道的流苏,不禁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
一扬眉,魅音转过眼,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流苏。
流苏毫不示弱,真是半点也不怕,睁大了眼睛开始和魅音大眼瞪小眼。
这幕惹得作为一个属下的无情,饶是再怎么从容,此时也不由得扶额,认真的问向胭脂雪,“王妃,你手上的东西,确定重要到摄政王绝不会对你动手?”
笑了笑,胭脂雪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行不行!楚儿就是要一起去!”就算如此,燕楚仍然不放心,死死的箍住胭脂雪的纤腰不肯松手。
就在胭脂雪无可奈何,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燕楚突然身子一震,双手陡然松开了胭脂雪的纤腰,随即,整个人便向后倒了下去。
“王爷!”胭脂雪被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将燕楚接住,不料,却被已经从燕楚的身后及时接住了昏倒下去的燕楚的燕陌捷足先登。
胭脂雪一愣,刹那明白过来,“你点了王爷的睡穴?”
燕陌点了点头,边将燕楚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头,边善解人意的笑道:“臣弟虽然不知道皇嫂为何那般想要那朵火莲,但是臣弟看皇嫂就算以身犯险也要得到。所以臣弟觉着,这东西一定对皇嫂很重要,这不,只好如此了……。”
说到这,燕陌目光有些歉意的望向胭脂雪,“皇嫂不会怪臣弟多事吧?”
胭脂雪摇了摇头,就算燕陌不这么做,她自己也是要立刻就动手的。
“好好帮我照看王爷,我很快就回来。”垂下眼睫,柔和下来了的目光在燕楚孩子般的睡容上流连了一圈后,胭脂雪才拜托的看向燕陌,而后,目光又意味深长的转到了无情的身上。
“皇嫂放心。”燕陌微笑点头。
无情则是郑重其事的颔首,面色很是严肃,她自然明白胭脂雪那目光的深意,分明是让她好好看着自家那宫主魅音,别让他呆会去捣乱。
得到两人的保证后,胭脂雪便没有丝毫牵挂的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胭脂雪已经收敛好一切的外露情绪,虽然冷面冷语,可语气上,还是带了客气的对侯在门外的小丫鬟道:“还请姑娘带路。”
那侯在门外一直一动不动的小丫鬟,此刻看到胭脂雪这个目标人物后,终于有了反应,对胭脂雪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便与胭脂雪并肩走在一起,脚下的步子,却比胭脂雪前了一步。
这丫鬟的言行举止都被胭脂雪不着痕迹的收进了眼里,心下也忍不住暗赞也同时怜悯。
这样的人,被训练的如同提线木偶人,纵然听话乖巧,不论是武功方面还是其他都是练到了最好的地步,但是,说的难听些,这种人早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五楼的房间格局,是一圈圆形,长廊连着长廊,不过,为了每一间的屋子能达到最好的隔音效果,还有防止被人听壁脚或跟踪监视,所以每一间的屋子都与旁边的另一间屋子中间,都隔了一道约莫半丈宽的小走道。
将这些细节看在眼里的胭脂雪心下又是一阵喟然,一寸金能做到四国最大最好的商贸售卖,并非只是因为一寸金是富甲一方的金算公子开设的,主要是它的隐秘性,公开公正性,安全性,都做的非常独到。
毕竟,卖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凡品,被人抢夺劫道的可能性很大,而来买这些东西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花了钱不是白花,能安全到自己的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期间难免有些客人不想自己的身份透露,也不想自己与谁秘密会面的事情被人发现,其中要谈及的话,更是不想让人知道。而这一点,一寸金替他们做的很细心周到,每间房外面可都是把守了大批武功高强的护卫的。
如此这般,一寸金想不让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追捧,都是难得紧。
辗转走了漫长的一段长廊,终于,在一间被如云高手围的密不透风的屋子前,小丫鬟停下了步伐。
“燕王妃,请。”小丫鬟朝立刻打开的那道房门作出请的手势。
胭脂雪点了一下头,不假思索的踱步走了进去。
当身后瞬间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时,胭脂雪不由浅浅勾了勾嘴角。
她倒要看看,这里会不会是个龙潭虎穴。
信步朝屋里走进,胭脂雪发现这间雅间,绝对比燕陌包下的那间还要大上一半,屋里的布置陈设,也都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果然啊,这是个看身份的世界。
穿外屋,到了一道珠帘前。
珠帘是用上好的红宝石打磨,每一颗都很圆润,都打磨的极是光滑,无不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华。
胭脂雪被眼前这道帘子的宝石流光晃得有些眼晕,便立刻抬手勾了帘子,提脚入内。
帘子勾起的刹那,胭脂雪瞬间就看到了那道懒懒斜躺在一方美人榻上的一抹紫色。
由于那人是背对着她,所以她并不能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看身段品气韵,觉得一定是个非常爱美的男子。
或许这样的念头该放到一个女子身上比较恰当,但是,胭脂雪现在对这个祁国神秘莫测的摄政王的背影第一感觉,就是如此。
单从花哨的屋子摆设,男子身上华贵并绣着细腻精致的梨花图案的绛紫衣袍,那段倾泻在榻上犹如上好锦缎的青丝,发间束发用的那根精美缎带,就已经很说明,这个男子,是个爱美并且追求完美细致的人。
这样的云颐,让胭脂雪先是一呆。
毕竟听到那些关于这个男子在祁国的事迹,怎么听都给她的感觉,该是一个冷酷暴戾心狠手辣的暴君形象,不该是这么的……柔和。
男子并没有开口先说话,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好似,睡着了一样。
嘴角微微上扬,胭脂雪当然不信他是睡着了,从刚才惹他生气到现在,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而已,怎么可能睡得着?
何况,前提还是她把他惹得那般火冒三丈,他若还真能睡得着,她可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和宽宏大量的气度了。
他要耗时间,可她不想奉陪。
“听闻摄政王日理万机,没曾想,竟然会亲自到这一寸金一游。呵,本王妃还真是幸运,还能与摄政王做上一笔有趣的交易。”大方走进里屋,胭脂雪就像到了自家王府般自在,自行到了桌边坐下,捻起茶壶,替自己倒起了茶水。
眼下怕是要费些唇舌,喝口茶润润嗓子,很有必要。
榻上的云颐其实从胭脂雪无声的走进来时,就已经知道是她来了,只是,他还不想看见她,尤其,是她刚才阴了他一把之后。
然,现在听到她脸皮子颇厚的说什么有趣的交易,气的没差点就从榻上跳了起来,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臭女人!
这一次,不光是他到了燕国的秘密行踪保不住了,连他和燕煜在秘密往来的事情也保不住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手里居然还拿捏着……都是这个胭脂雪的错!
“你想怎样!”明明把胭脂雪请来,是要让自己找回掌控权,可越想越是怒火中烧的云颐哪里还蹦的住,开门见山就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就充满了赌气意味的问题。
“机会难得,本王妃与摄政王你,还想再谈一笔更有意思的买卖。”胭脂雪说的云淡风轻。
云颐却听得头皮发麻,蹭的就从榻上坐了起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臭娘们儿,你以为你知道了那份名单,得了这份把柄,本王就要处处受制于你了?别特么妄想了!!”
没想到云颐会如此大反应的胭脂雪愣住了,手上刚拿起的茶杯,停在了唇畔前。
少顷,胭脂雪方轻轻的笑了,向来波澜不起的冰冷视线,此刻却带着极度玩味的意思,不断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云颐一气之下,扭了过来的与她已经面对面的脸,“果然是你啊,云衣美人儿。”
口吻,还是以往的那般充满了戏谑意味。
原就讨厌她对自己这副德行和口气的云颐,这会子真是彻底的怒了,忙跳下了榻,上前就是狠狠揪住了胭脂雪的衣领,“再敢羞辱本王,本王就杀了你!”
胭脂雪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咦,你难道不是云衣美人儿?不是云裳戏班的当家花旦,本王妃主母那金屋藏娇的美娇男?”
“你!!”云颐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面对她这样毫不掩饰的言语嘲讽,他偏生半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那些,都是他如何都反驳不了的事实。
虽然在做聂云衣的时候,他这张脸有稍加做过修饰,但五官长相,并没有多大的变动。
现在想来,他真是万分后悔,要不是他不肯将就把自己这张脸做做掩饰,非要用本来面目招摇过市,用这张脸原有的美貌G引那些女人,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被胭脂雪这臭娘们儿一眼认出的下场。
“美人儿何必生气,生气可就不美了。”胭脂雪轻佻的勾了一下云颐的下巴。
云颐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并且后退了数步,直到又跌坐到了他身后的那张美人榻上,才愤怒交加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下巴,嫌恶的恶狠狠威胁,“再敢碰本王,就切了你所有的手指!!”
没想到云颐这么讨厌女人触碰的胭脂雪,不禁失笑出声,“啧,本王妃突然有些好奇,如王爷这般不喜别人触碰的人,究竟……是怎样与本王妃的主母‘交流’的呢?”
故意将交流二字咬的意味深长,边说着,边还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将茶杯搁回桌上,步履一步步的,走近美人榻,“嗯?”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胭脂雪,云颐有些慌乱,手不自觉的拽紧了自己的衣服领口,“你你你……你别过来!”
瞧着云颐这副俨然像要被欺负的可怜的良家妇男,胭脂雪就觉得愈发好笑了,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乖,别怕,本王妃不会吃了你。”
“让你别再靠近了听见没有!再过来本王就喊人了!!”云颐气的咬牙切齿,看她这死德性,那种事一定没少做!
胭脂雪哪里会听他的话,把他的威胁都当作了玩笑一样,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一手在他肩上一推,把他就给轻松的推倒到了榻上。
眼看胭脂雪就要俯身下来了,云颐又怒又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明明刚才这个混账女人还和她的燕王在那一个劲儿的鹣鲽情深,现在居然转脸就对他!
“无耻!”云颐面带恶心之色的低吼。
胭脂雪被骂了,倒是没有生气,反倒还心情大好的低笑出声,手伸向了云颐捂紧了的衣领,“那本王妃就恭敬不如从命,让摄政王瞧瞧,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无耻。”
看着那只朝自己伸来的不怀好意的纤纤玉手,云颐这下真的慌了,他很想喊人,把自己最好的影卫喊出来杀掉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账女人,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根本喊不出来!
他可是摄政王云颐!
在别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不容亵渎侵.犯的,是一个掌控着太多人生杀大权的主宰者,若是把人喊进来,让他们看到他被一个女人欺凌的丑态,别说传出去了,就算以后在这些手下眼里,他的威望恐怕也要不复存在了!
思前想后左右衡量,眼瞧着胭脂雪的手离自己的领口不过毫厘之差了,云颐双眼狠狠一闭,“本王答应你,答应把火莲花给你就是!”
手上动作一顿,胭脂雪挑眉,瞧着云颐颇有一副豁出去赴死的小模样,笑容就是难以打住,“火莲花,本来就已经是本王妃的囊中之物了,不是?”
说完,手再度上前。
“那你到底想干嘛?!”此刻云颐真是欲哭无泪极了,特么的,他本来还想威胁整治这个臭女人,没想到居然引狼入室!
简直脸面都给丢光了!!
谁让他武功不如她,现在又不能喊人,最过分的是,自己居然都没对这个女人保持一点的戒心,实在是,自食恶果……
终于进入正题了……见云颐都快哭了,胭脂雪终究还是好心的将手收回,直起了身子,转了身,朝桌子那处走了回去,神色瞬间收敛好了适才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又是那副淡漠从容的样子,仿若刚才的一幕幕那只是云颐的错觉。
“本王妃听说,千年血人参与火莲花相辅相成,惺惺相惜,所以,在火莲开花结果当日,千年血人参必定会出现在周围,趁机吸取火莲开花时最初的那缕纯粹精华。”优雅落座,胭脂雪复又漫不经心的将刚才那杯茶水端起,“如此,对于血人参的修炼而言,必定事半功倍。”
杯到唇前,蓝眸斜睨向了面带诧异的云颐,绛唇微翘,“本王妃说的对么,摄政王。”
云颐在她这句充满了玩味意味的摄政王三个字中幡然清醒,嫌恶的别开了眼睛,双手恨恨的打理着自己那被自己揉的皱了的领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本王没有血人参!”
“你是没有,可这并不代表,你们祁国的皇帝陛下,你的父皇,祁王也没有。”抿了一口茶,胭脂雪挑高了一边的眉角,“不是?”
云颐一怔,旋即豁然站起,双目喷火的狠盯着胭脂雪,“你,你到底在祁国埋了多少眼线和细作?!”
连这么隐秘的事情她都知道,就连他和母后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的?!
“这个很重要么?”胭脂雪好笑,“如果本王妃问摄政王你,除了本王妃手中的那份名单以外,你又在我们大燕国,还有晋国和溱国埋了多少眼线和细作,摄政王会如实回答么?”
眼线和细作向来分为两种,一种在明,一种在暗,明的还有迹可循,或许能从对手手里拿到名单,可暗的,除了眼线细作后面的主子一人以外,根本无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要知道,她当初为让妙音坊得到这份名单,就已经损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只为有朝一日,祁国和燕国对峙之时,能拿来一用的。
云颐冷哼一声,并不回答这个傻子都会回答的问题,但怒火并没有因此消散,“一码归一码,这份名单纵然有些作用,但它的价值也只仅限于交换火莲花,其它的,免谈!”
胭脂雪自然不傻,不会妄想拿着这份名单一直威胁云颐,她相信,就在刚才她公然念出的那两个名字之后,云颐恐怕早就已经吩咐了人,要把那些在晋国溱国,还有燕国的那些名单之上的眼线和细作,将统统的换掉。
“祁国,国力之所以远超于我大燕,不但是因为地广物博,也是因为商业贸易,以及制造业,胜在不是一层两层。”拿着茶杯在指间转着圈儿玩,胭脂雪静静的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波纹四起的样子,“可惜,再丰富雄厚的资源,也有开采完的一天。何况,对于祁国这样一个日进斗金的商贸大国来讲,资源更是在急速的缩减。怕是枯竭那日,就要为期不远了吧?摄政王。”
关于这一点,作为祁国最有权利掌控人之一的云颐,怎么可能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章 胭脂被云颐吻了
“祁国,国力之所以远超于我大燕,不但是因为地广物博,也是因为商业贸易,以及制造业,胜在不是一层两层。”拿着茶杯在指间转着圈儿玩,胭脂雪静静的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波纹四起的样子,“可惜,再丰富雄厚的资源,也有开采完的一天。何况,对于祁国这样一个日进斗金的商贸大国来讲,资源更是在急速的缩减。怕是枯竭那日,就要为期不远了吧?摄政王。”
关于这一点,作为祁国最有权利掌控人之一的云颐,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而,做为一个身处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却目光和心思如此的高瞻远瞩的胭脂雪,却看到了这一点,这不得不让云颐,再度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起了胭脂雪。
胭脂雪倒是大大方方的让云颐审视,依旧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玩着手里的杯子,眸子都没对云颐抬一下,“如果说,本王妃可以为摄政王提供想要的资源,那么摄政王以为,这笔买卖,能做还是不能做呢。蠹”
“什么!”云颐诧异的从榻上站了起来,“你有?髹”
五皇子燕陌的武功并不是很高,混迹在江湖也只能算是个二流的高手而已,所以他的点穴手法并不高明,几乎在胭脂雪抵达云颐那的同一时间里,燕楚就醒了过来。
碍于会遭到怀疑,燕楚不得不装睡了一会儿,努力耐心下来,等待自家娘子的回归。
然而,对度日如年的燕楚来讲,左等右等不过多了半盏茶的时辰,就已经快速地将他的耐心耗的一干二净了。
再也忍耐不住那份焦躁的心情,燕楚只得捂着头,揉着半睁开的惺忪眼睛,假装刚醒过来的样子,“唔……头好疼啊……。”
在看到燕楚这么快就醒过来时,流苏无情都是一惊。
独独听令的刚从外面训了掌柜一顿回来的无心,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在一旁笑嘻嘻的等着接下来看好戏。
魅音则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开始拿着筷子,在被训了一顿的掌柜刚送来的饭菜里继续挑挑捡捡。
倒是那燕陌只是一愣,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深思。
关于这些人是什么反应,总之现在心急如焚却还要表面不得不装样子的燕楚,是再也没有心情管了,捂着头疼的脑袋,就开始四处的打量,询问,“我娘子呢?!”
先回过神来的流苏,紧忙上前安抚,“王爷,王妃很快就会回来了,您……。”
“很快是有多快?!”燕楚满面怒色,一掀被子,从睡榻上跳了下来,“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娘子!!”
“那还等什么。”这一回,向来就喜欢同燕楚作对的魅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逮住这么好的机会不去讽刺奚落燕楚,反倒与燕楚一个鼻孔出气,加上他那副死人表情,真是颇有一副要去共同御敌,同仇敌忾的模样。
流苏很是生气的扭头瞪了一眼魅音,然后回头温语细声的劝慰燕楚,挡到了燕楚的身前,“王爷,王妃吩咐过了,你不能去的。”
王爷素来都听王妃的话,流苏这下只有不敬无礼的对自己主子祭出这柄杀手锏。
没曾想,燕楚却面色不虞的怒瞪流苏,双臂一环胸,下巴抬得很高,“到底是王妃大,还是王爷大?!”
始料未及自家傻子王爷居然会拿身份尊卑的问题来质问自己,流苏有点呆住了。
“这还用说嘛,燕王您可是一家之主!再说了,古语说的好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王妃是王爷的妻子,自然是要听王爷的了!”倚着墙壁在角落里磕着瓜子的无心幸灾乐祸的白了一眼流苏,“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还是做人家王府的大丫鬟呢,哼,连个丫鬟都做不好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没出息!”
流苏毫不理会无心的冷嘲热讽,只是焦急的劝解着愈发有了底气的燕楚,“可是王爷,您若是现在去找王妃,王妃可是要生气的。”
纵然她也很担心王妃的安危,但更多的,她更相信王妃的能力。
自从认识王妃以来,在她看来,王妃若无把握,若不是早已运筹帷幄,是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的。
而每一次,王妃所走出的这一步,都是不小的棋局。
所以说,比起担心王妃的人生安全,她更担心,王爷如此莽撞的去找王妃,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岂不是会扰了王妃的局?
对于流苏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家娘子极度表忠心的行为,燕楚表示很生气,抬手就对流苏指着自己满是怒色的脸,“爷现在已经生气了!”
“……。”流苏深感无奈的将视线投向了五皇子燕陌。其实在以前王妃没嫁过来的时候,她有时还是很怕王爷生气的,倒不是他生气后做的某些事,而是她很怕哄王爷。
一直沉默不语的燕陌接收到流苏求救般的眼神,想着胭脂雪走前的嘱托,只好硬着头皮去劝根本就劝不动的燕楚,“皇兄,臣弟以为还是再等……。”
“等个屁。”魅音这时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几个人都错愕而古怪的看向了魅音。
只见魅音正姿态优雅的起身,那张过度妖孽的脸上仍然没有半分的情绪。
这让几人都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刚才那句话,真的是从这样一个男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直到魅音已经朝房门走去,临了还甩下一句‘要来就来,不来就滚’的话之后,几人这才相信,之前那句脏话,看来还真是他说出口的……
这让无心和无情感到很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个跟在宫主身边也有三四年了,怎么就从来没见过宫主这么没素质过……
显然啊显然,宫主肯定在生气,而且还是非常的生气,至于为什么这么生气,她们两个就真的有点不明白了。
是因为他们都阻止不去找小雪师妹?
这不可能啊,若真的那么生气,早就该在小雪师妹去那个什么祁国的摄政王那的时候发作了啊,何必要等到现在?
真是想破了脑子也没想明白的两姐妹,只得无奈的跟了上去。
就在魅音前脚刚迈出的时候,燕楚就已经一马当先随了上去,几乎是同魅音并肩着出了门。
见到这情形,无可奈何的流苏气的干瞪眼,狠狠在地上一跺脚,“怎么这样……。”
“显然,我是无能为力了……。”燕陌也是无奈的对流苏摊了摊手。
“皇子殿下已经尽力了。”叹了口气,对燕陌福了福身,流苏也赶紧朝已经走出了房门的几人追了上去。
人一下子走光了,屋子瞬间空旷了起来。
燕陌并没有跟着几人前去,而是站在原地,久久的望着门外浩浩荡荡离开的几人背影,洒脱不羁的那抹笑容渐渐僵冷。
他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谁让他是个没什么势力和倚仗,也没有高深的武功,根本一无是处的皇子呢。
“自然。”胭脂雪自信的对激动的云颐嫣然一笑,“本王妃有。”
云颐的激动在胭脂雪这一笑中,瞬间化为乌有,人很快清醒了过来,极不舒服的把脸别了开,“哼,倘若是你燕国土地上的,还是省省吧!免得你们的燕国皇帝会以为我们在暗中勾结,届时给你安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本王怕你吃罪不起。”
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在其它国的土地上买卖矿场,他早就这么做了。
就连私底下花钱去买,最后卖家总是会被发现,自然也总是没落个什么好的下场。
毕竟,挖矿产这种事动静不小,再加上从这国运往他们祁国的漫漫长路上,一旦出现丁点的纰漏,露出一丝的马脚,都会被人发现。
别看几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在政.局上的人都知道,几国底下里,是何等的暗潮汹涌。
矿物资源并非等闲的小买小卖,它们的用途实在太过广泛,除去日常的生活用品用具除外,它们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制造兵器。
几国的皇帝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愚蠢到把这样重要的兵器原材料,就这么眼睁睁的拱手卖给本就实力过于雄厚的祁国?
这与亲手为他们祁国这头猛虎添上双翼有何区别?
“怎么,担心本王妃?”胭脂雪的笑容变得戏谑。
“谁,谁担心你了!”立即否认的云颐还不解恨的再狠狠添上一笔,“少自作多情了!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别恼羞成怒么。”放下手里的杯子,胭脂雪笑容渐渐敛却,缓缓起身,“本王妃既然敢提出这样的合作筹码,自然不会蠢到用燕国境内的资源。好了,时候不早了,本王妃就先告辞了,摄政王好好考虑,本王妃耐心有限,三天时间。”
说完,屈指一掸裙摆,便转身急切离开。
虽然不知道燕陌对傻小子点的睡穴能支撑多久,不知道傻小子什么时候会苏醒,但她还是早些回去才是上上之策。
“等等!”云颐上前一步,去拽胭脂雪的手臂,“话都还没说清楚,啊……。”
话未说完,云颐因为脚下踩到了胭脂雪裙角的关系,在胭脂雪转身之际,裙角强力的拉扯下,使得云颐脚下一扭,整个人都向前倾倒了下去。
这一幕只发生在瞬间,始料未及的胭脂雪根本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下一刻,人,已经被倾倒下来的云颐给压倒到了地上。
然,这并非是最倒霉的,更惨烈的是,云颐的唇竟然好巧不巧,就这么撞到了她的唇上!
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极近的四目相接,彼此眼睛都瞪得老大。
当轻松收拾完外面云颐安排的那群看门狗,将门暴力踹开的燕楚等人,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这样一个情形。
因为隔开里屋和外屋的那道珠帘,是只有一半的长度,并没有长到垂至到地的程度,所以,自是没有能遮挡住倒在了地面上的两个人如此扎眼的画面。
惊呆了,只有这三个字,能诠释在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自然,这所有人里,还包括听到了响动,而同时转脸看向门口处的胭脂雪和云颐。
有那么几人同时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胭脂雪望过去的第一眼,下意识本能的,去看的只是燕楚。
而燕楚此刻的表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而是受伤,满满的受伤,眼睛里,表情上,只有这样一个反应。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怎样隐忍着此刻想要杀人的冲动,而在全身颤抖着……
心脏似被谁用针刺了一下,胭脂雪立刻用力的将身上的云颐推开,全然顾不得后脑勺与嘴唇上的疼痛,从地上坐起再站起。
明明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做的很快,但是,当她走向燕楚时,步调却是格外的缓慢,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就好像,会害怕把燕楚给惊吓到了一样,“王爷……这是个意外……。”
听到胭脂雪这样的解释,燕楚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愤怒的咆哮质问,居然只是诡异的低笑了一声,然后转身拨开了人群,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见状,胭脂雪顾不上其它几个已经傻眼的人,连忙追了出去。
望着胭脂雪慌忙去追燕楚的背影,被推开到了一边的云颐,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缓缓的坐起。
明明云颐的衣裳发饰都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凌乱,偏偏,此刻在他的身上,就只能看到狼狈两个字。
“别试图打她的主意。”魅音对云颐投来一撇冰冷至极的眼神,“就算你是祁国的王爷,本座也会毫无顾忌的杀了你。”
撂下狠话,魅音也甩袖离去。
这让余下的无心无情两姐妹,以及流苏,再度傻眼。
无心无情原来还以为自家宫主一点也不看好小雪师妹和燕王这个傻子的,但没想到的是,宫主居然会出言如此威胁祁国的摄政王,这为的,不是不允许小雪师妹和燕王之间被人扰乱离间,还能是什么?
这也让明白魅音此番作为意思的流苏,吃惊不小。
她本来还以为这个殷王爷会在王妃王爷之间捣乱,现在看来,除了没事和王爷斗斗嘴比耍性子,也就没有再作出更出格的事情了,那么这显然,殷王爷针对的是自家王爷的。
可现在看来,殷王爷明显是站在了王爷这一边的。
真是转变太快,让她都有些跟不上调子了……
“好了,我们也走吧。”无情拉了拉无心和流苏的衣袖,示意两人不宜在这再呆下去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随无情一道离开。
虽然几人收拾云颐那些个手下的动作很快,但仍然闹出了一番动静,相信很快,一寸金雇来的杀门杀手,就要过来了。
今天他们已经得罪了祁国的摄政王,甚至也等同于甩了一寸金的脸。
这一下子惹了两个实力背景都不俗的人,再惹一个杀门,真真是要难以吃的消了。
燕楚这拨人当真是来如风,去如风,一拥而来,一下子又一拥而散。
这让坐在地上的云颐很不是滋味,尤其……
抬手一抹已经磕破了皮而流出了丝丝鲜血的嘴唇,云颐的神情里,居然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反倒,有着不清不楚的复杂,和落寞。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云颐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这该死的情绪,是情不自禁的,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胭脂雪……。”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破皮流血唇瓣,云颐一遍遍失神的念着这三个字眼,语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胭脂雪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乌龙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从来没想过,燕楚这傻小子居然跑得这么快。
一寸金太大,即便只是一层楼层。
大概是今天的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得知还来了燕楚云颐这些个非等闲的人物,所以即便现在的售.卖会还没有结束,很多人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夹着尾巴离开了。
虽然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并且还知道强者都是来者不善,为了不被池鱼之殃,自然麻利的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故,现在这一寸金的五楼,当真是人去楼空。
“王爷,你听妾身说好不好?”因为小脚,只能踩着碎步紧随在燕楚身后的胭脂雪,难得窘迫而慌张的为自己辩白。
明明有武功,有极速的身法,根本无需如此吃力的跑步追赶燕楚,但现在却被她完全忘在了脑后。
见胭脂雪就要追上自己,燕楚紧忙钻进了一间已经没了客人的空旷雅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了上,双手捂着耳朵,眼里全是嗜血的戾色,“我不要听不要听!”
该死的,这女人居然说那只是意外,呵呵,意外?
明明刚才他就该出手杀了云颐那混蛋,可他却头脑发昏,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居然还在压抑着告诫着他,不能在她面前杀人,绝对不能,不然他的武功路数,一定会被她看穿的!
届时,她一定就会怀疑他的身份,就会知道他就是当初那个侮辱她的鬼面了!
是啊,到了这个场面,他居然还害怕,还在顾忌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可笑?
差点被门撞到了鼻子的胭脂雪,脚步本能的后退了一下,但很快她又走近了回去,屈指敲起了门面,抿了抿唇,呼出一口气,语气立刻冷静了不少,“妾身没有撒谎,刚才只是因为云颐踩到了妾身的裙角,所以才跌到了妾身的身上,然后……。”
云颐云颐,居然叫的这么亲热!燕楚愤愤的在门上踢了一脚,“难道娘子就不能躲开吗?!”
以她的武功和敏锐,难道还躲不开一个扑上来的男人?他就不信了!
“我……。”胭脂雪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要让她怎么解释?
当时那个情形,其实她确实是有那个能力躲开的,哪怕只是挪开一点点,但她的本能,并没有让她这么做。
这自然不是趁机为了占云颐的便宜,而是她很清楚,若当时躲开了,云颐的牙齿和鼻子脸蛋,非得磕在地上撞坏了不可。
若云颐真是撞成了缺牙歪鼻子,啧,他那么张漂亮的脸蛋不就可惜了?
好吧,她确实对云颐有些怜香惜玉。但更多的,是云颐一旦出了事,她却‘见死不救’,那么两人之间的友好交易,恐怕非得就此谈崩了不可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是这么复杂,所以说,她要怎么跟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小子解释清楚?
燕楚清楚的听见胭脂雪犹豫了的语气,这下子,更是火冒三丈了。
虽然他嘴上说不想听她的解释,可实际上,心里巴不得她的解释,最好极力解释她和那狗屁云颐什么都不是,再极度贬低一下狗屁云颐,他心里当然会更舒服。
但是,这该死的女人居然不解释了,还犹豫了,这是想怎样?想承认,还是想移情别恋了?!
越想越是恼火,燕楚猛地将门拉开,一只大手快速将胭脂雪拽进了屋子里,门砰的一声,在将胭脂雪按在门上时,被关了上。
“王……。”胭脂雪被燕楚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后面的话,全都被燕楚碾压下来的唇全部碾碎。
燕楚的吻近乎粗鲁的清扫着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时而啃咬,时而纠缠。
被弄疼的胭脂雪几次蹙眉,但是却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任由燕楚的予取予求。
直到燕楚滚烫的大手开始不安分的四处作祟,胭脂雪这才伸手抓住了燕楚的手腕,吐出破碎的字眼,“王爷……不……不能……。”
再怎么说,这里还是一寸金的地盘,他们不能在这里做出太过火的事情。
燕楚不解恨的在她唇上狠狠一咬,刚才还在喷火的双眼,瞬间就变成了可怜兮兮的狗狗眼神,随即松了她的唇,凑到她的耳边大口喘着热气,“楚儿不许别人碰娘子,娘子是楚儿的,只属于楚儿一个人……娘子,他还有没有碰你其它地方,有没有?”
胭脂雪被燕楚喘出的热息弄得耳朵发热,身子有些颤栗,所以连带着说话也有些瑟瑟发抖,“没,没有……。”
“娘子,你在撒谎么……。”误解了的燕楚眼睛一眯,眼神里溢出危险的杀意。
“怎么可能!”胭脂雪用力挪了挪脑袋,避开燕楚炙热的气息,此刻也有些生了恼意。
这傻小子,怎的恁般难哄?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不能不相信自己,因为他现在,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发现了胭脂雪这个小动作,燕楚却又误以为她是不想再跟自己亲近,不由目光一凛,张口就叼住了她的耳垂,近乎惩罚似的啃咬着。
耳垂本就是胭脂雪敏.感的一处,此刻被燕楚咬的又疼又痒,难受发出几声闷哼,“王爷……松口……快松口……。”
“诶,奇怪了,刚刚这尽头处还看见王爷和王妃还在这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正在四处寻找自家王妃王爷的流苏,此刻已经寻到了燕楚胭脂雪现在所处雅间的门外边儿,疑惑的东张西望着。
走在流苏后边儿的魅音,目光冷利的在雅间的房门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别了开,“先回王府,他们会回来的。”
说罢,不待流苏答应,便越过了流苏,直往楼下而去。
“诶,你!”流苏也是无法,只得咬牙切齿的一跺脚,跟了上去。王妃身怀不俗的武功,她知道,有她没她这个丫鬟在身边,其实根本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
走在最后的无心和无情则是相视一眼,目光也都是无意有意的撇过那扇雅间的门。
吃饱喝足的无心伸了伸懒腰,好整以暇的边走边感叹,“哎呀,那话怎么说来着?温暖饱,才能思什么?”
无情瞪了无心一眼,摇了摇头。
虽然雅间的隔音效果已经很好了,但是对于此刻紧贴在门上的胭脂雪和燕楚来说,外面的声音,多少还是能听得见的。
差点以为流苏会突然推门而入检查的胭脂雪,真是一颗心脏紧张的差点跳了出来。
等紧张过后,她就对自己无语了。
她现在和这傻子可是正大光明的夫妻,就算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做了些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的做贼心虚吧?
两个人又不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到底是在搞什么?
“王爷,你在干什么……。”忽然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不见,胭脂雪一惊,忙质问不老实的细吻起了自己脖子的家伙。
燕楚低低一笑,笑声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坏,“楚儿知道温暖饱后面一句是什么哦,所以楚儿现在就要……。”
彼时,鸡飞狗跳后的东宫。
落水宫里。
“小主赶紧起来啊小主……。”青禾跪在躺在地上不起的水玲落身边,哭的眼睛红肿的跟个胡桃一样,“您膝盖上的伤口需要处理啊!”
自从太子急切的离开,胭脂香趾高气昂的走了之后,水玲落就一直这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抱臂,不断颤抖着。
劝解已经劝得口干舌燥的青禾见到水玲落仍然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得一咬牙,一改刚才恭顺温婉的奴婢样子,疾言厉色的喝骂起来,“青禾要问问小主,你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太子?呵,不用青禾说,小主自己也明白吧,要不是你现肚子里还有个有用的种,太子怕是连多看你一眼都难!”
闻言,水玲落身上的颤抖,忽然停止了,一直埋在臂弯里的小脸,缓缓的抬了起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最近我的表现,难道还不够好么?”
说到这,水玲落忍不住的哭了起来,不是似以往那样美腮落泪梨花带雨的哭,而是狼狈不堪的嚎啕大哭,“他要听话乖巧,伺候他舒服的侧妃,那我就扮成他想要的侧妃……他想要聪明伶俐,会耍手段献计策的谋士幕僚,那我就挖空心思拼尽全力做好一个谋士!结果呢……呵呵呵呵……。”
瞧着此刻小脸惨白,还尽是涕泪纵横,双眼浮肿,再也看不出半点美色的水玲落,青禾也是有些心疼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小主这般狼狈到底了极致的样子,哪怕,当初因为设计陷害胭脂雪不成,反倒在破庙里被那三.淫欺辱的失去了腹中骨肉,也没有如此的绝望落魄!
“小主,青禾知道的,你是爱着太子殿下的,对不对?”曾经何时,青禾一度以为,像水玲落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她水玲落自己,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因为连至亲之人都可以出卖,连最爱她的未婚夫都可以杀死,应该是没有心肝的人的。
但是青禾在水玲落身边这么多年,眼看着她做的一切一切,又岂会蠢的看不出,这其中,她有几分利益目的,又有几分真情流露。
一听到青禾这样的话,水玲落就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样,近乎狰狞的咬着牙,手指狠狠抠进了青禾的手背,“我恨他!”
三个字,字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青禾虽然手背吃痛,但是却没敢挣扎,她心里很清楚,每一次水玲落的疯狂都需要得到发泄,万一她要是动了,只会像以往那些惨死在水玲落手里的宫女一样,只会适得其反下场更惨。
如此,青禾只得忍着痛,将话题转移,“既然太子心里再也没有了您的位置,您也不再爱他了,那么我的小主啊,您难道还真的要打算继续过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
水玲落一怔,下一刻,咬着牙,狠狠的答,“不,当然不!”
她水玲落已经落到了这种猪狗不如的地步,绝不能再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正所谓绝处逢生,看着再度燃起斗志的水玲落,青禾忍着喜悦微微一笑,她的激将法还是用对了!
“那小主接下来,打算如何?”转念,青禾又犯难了,现在的她们,连出东宫都很难。
如今小主失势,东宫那些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没巴巴的赶来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更是绝无帮衬小主的可能了。
要知道,如果小主以往好生善待那些人倒也罢了,可小主处处打.压,动不动就对她们宫女乃至姬妾动用私刑。
那些人恨都恨死小主了,怎么还可能会帮衬小主?
“扶我起来。”强忍着被划破的膝盖和被针扎过的疼痛,水玲落紧咬着唇,朝青禾伸出一只手,拼命的站起来。
“小主你小心着点儿。”青禾连忙出手搀扶住了水玲落伸来的手臂,一边用力将水玲落扶起,一边提醒着。
幸好的是水玲落离桌椅并不遥远,三两步就让青禾搀扶着到了椅子上坐下,只是这么三两步,却让水玲落觉得像踩在刀尖上走了三年五载一样的漫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娘子只喜欢楚儿
“小主你小心着点儿。”青禾连忙出手搀扶住了水玲落伸来的手臂,一边用力将水玲落扶起,一边提醒着。
幸好的是水玲落离桌椅并不遥远,三两步就让青禾搀扶着到了椅子上坐下,只是这么三两步,却让水玲落觉得像踩在刀尖上走了三年五载一样的漫长。
不知道是花费的力气太多,还是全身都太疼了,坐到椅子上时,水玲落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息。
青禾担心的蹲在水玲落身前,目光落在了水玲落那鲜血已经浸透了裙摆的膝盖,“小主,要不先让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腿好不好?蠹”
水玲落抬手一抹额角上浸出的冷汗,一口回绝,“不。髹”
“可是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啊,腿脚若是落下了毛病,那可怎生是好?”青禾以为是水玲落担心太医为了不得罪太子妃胭脂香,所以根本不会来这医治,便安抚的保证道:“您放心,青禾这点事还是能办到的,所以小主你……。”
“我就要现在这个样子!”水玲落吃力的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打断了青禾的话,旋即,缓了口气,吩咐起来,“你去将我的文房四宝拿来,还有我的杏花笺。”
青禾知道水玲落这是要办事情出主意了,也没敢再啰嗦耽搁下去,忙应了一声是,快步下去准备了。
看着青禾着急下去的样子,水玲落冷哼一声,疲惫的阖上了眼睛。
青禾毕竟和她现在是同处一条船上的蚂蚱,她若振作起来,她若有活头,青禾的日子也才会好过起来。
所以她自然明白,青禾用激将法激她的用意,和现在欢天喜地去准备文房四宝的心思。
只是,当自己遇到那样的境遇和羞辱,她是那么的想要一个人能站在自己的面前,为自己撑起另一片天地,替自己挡下所有的风风雨雨。
但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当年,当她遇上太子燕煜的时候,她以为这个男人是可靠的,因为他有权有势,是金贵的皇子,所以她想攀附他,想利用他。
只可惜,玩火终自.焚。
她在这么想的时候,燕煜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要对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交出了真情,自己的心。
以至于现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篱哥哥……。”微微抬起手,抚上腕间一只并不是很名贵的羊脂白玉镯子,水玲落眼中透出浓浓的期许,“倘若是你,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落落如此的,对不对?”
一寸金的塔楼里。
“王爷……。”胭脂雪像滩泥一样瘫软在燕楚怀里,双眼迷离脸颊酡红的模样,似喝醉了酒一样。
燕楚低头气息不稳的瞧着,觉得自家娘子这幅模样真是又可爱又可口。
一想到可口二字,燕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变了几变,不厌其烦的捧着胭脂雪的小脸,不停的追问,“娘子你只喜欢楚儿的对不对,对不对?”
就因为她太可口了,才会该死的惹得那么多的臭男人垂涎,她知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想把她绑起来藏起来,以后都只属于他一个人,再也不能让别人看见,再也无法让别人觊觎!
胭脂雪从来不知道喜欢该怎么说,爱该怎么说,她只是觉得好笑,这个,“傻瓜……。”
到了现在还要问这样笨拙的问题,真是她的小傻瓜……
“楚儿不傻!”燕楚心头的怒火又烧起来了,低吼一声,捧着胭脂雪脸蛋的大手不禁有些收紧。
他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不要性命,不要所有的一切。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有多想告诉她,他不傻,他很正常,可是他却该死的不能,不能!
他有多痛苦,有多纠结,她知不知道?!
脸上吃痛令胭脂雪眉尖蹙起,“王爷,疼……。”
“楚儿也疼,楚儿也很疼……。”不舍得松手的燕楚再度用力的封锁住了她的唇,唇齿并用,近乎暴力的亲吻,让他仿佛要吃掉她的兽。
“唔……。”胭脂雪的唇已经是被燕楚这只大狗咬的千疮百孔了,此番再度如此,令她痛的实在忍受不住的挣扎了起来。
然,她越是挣扎,就越是让燕楚疯狂,大手就像铁钳一样钳制着她的下颌,让她的唇根本无路可逃,另一只大手也开始在她的身上放肆。
“王爷……别!”胭脂雪捉住燕楚的手腕,欲要阻止他的继续,没想到脱力的她根本不是燕楚这个蛮力拥有者的对手,刚一碰到燕楚的手腕,却反被燕楚的大手扣住了双手,手真真是再也动弹不得了。
“娘子,你这么快就不喜欢楚儿了是么,这么快就想抛弃楚儿了是么?”燕楚的唇齿终于放过了胭脂雪满目疮痍的浮肿嘴唇,但是,唇齿却恶劣的盯上了胭脂雪的脸,胭脂雪的鼻子、下巴、脖子、耳垂,等等。
这些地方受痛的胭脂雪,这一刻恍惚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真的就要被燕楚这只大笨狗给吃掉了,身体本能产生的警戒和后怕让她想要用武力阻止,可是她内心却在极力的挣扎。
她不舍得伤害这傻子,一点都不舍得。
“王爷,妾身没有这么想过,妾身不是说过么,妾身不会抛弃王爷的……。”这句话,其实她说过很多遍的,只是。
燕楚他不相信,至少不能完全的相信,所以,他忐忑,他不安,他彷徨。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爱而不得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得而怕失去,又是怎样的食不安寝夜不能寐。
原来感情这个东西,竟是这样的折磨人。
可是他却不悔,一点也不。无论是上一刻的甜如蜜糖,还是这一刻的痛彻心扉,他都发疯般的觉得,甘之如饴……
就在气氛渐渐升温,情形愈演愈烈之时,门,被人敲响了。
“请问,里面还有人吗?”拍卖会已经结束,五楼楼层即将戒严关闭,所以现在一寸金的小厮和丫鬟们,都开始在忙碌的排查每个房间,唯恐会有什么不轨之徒躲在此地,尤其,是那些见财起意而偷偷混进来的江洋大盗。
嘤咛一声的胭脂雪,用着些许乞求的口吻,眼睛湿润的望着一脸‘饥饿难耐’的燕楚,“王爷,我们回府,好不好?”
燕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回答,眼睛都没眨一下,似要将眼前人烙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直到门外再度响起烦人的敲门声,燕楚只得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低首附到了胭脂雪的耳畔,低声说了句,“好,我们回府继续……。”
胭脂雪脸一热,忙推开了点燕楚,让自己多些适当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的空间。
这次燕楚没有再使性子用强硬的手段挽留她,任她推开自己,只是手臂依旧环在她的腰上,而另一只大手,则是认真的为她将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大概是没见过这傻小子如此认真,如此沉着沉稳的一面,胭脂雪有一瞬的滞然,任由燕楚为自己打理。
一种名叫被寵溺的感觉,赫然涌上她的心头……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以前她从来没有过。
曾经,她深爱的男人,燕煜,从来只是甜言蜜语,到最后,竟是口蜜腹剑。
她最敬爱的师父,魅音,从来只是喜怒无常,对她时好时坏,不冷不热,过度的严苛更多过于偶尔的纵容。
甚至于那般眷恋着她的男颜知己,燕卿,从来也只是对她保持着刻意的朋友距离,对她礼遇有佳,从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曾几何时,她其实有想过的,倘若在她深陷燕煜这潭爱情陷阱之前,子卿若不是总以朋友的距离横隔着彼此,先出手对她剖白自己的心意,或许他们两个之间现在的结局,就可能不是现在这般了。
“怎么了娘子?”被胭脂雪炙热的视线那般瞧着,燕楚不可能感受不到,两个人这打打闹闹三个月以来,似乎她还没用过这样的视线看过他。
莫非……
“没,没什么。”顿觉自己的失态,胭脂雪不好意思的把脸别了开。
就是这样莫名心情大好了起来的燕楚,伸着脑袋凑了过去,用力在胭脂雪泛着红晕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口,一阵嘿嘿的贼笑,“总算知道你的夫君大人有多英俊潇洒,有多一朵梨花压海棠了吧?”
胭脂雪嘴角抽搐了一下。有这么厚脸皮的夸耀自己的人么?
“喂,娘子……。”燕楚不怀好意的凑到了胭脂雪的耳边低声耳语,舌头不断‘戏弄’她涨红的可怜小耳垂,“你说,楚儿比起那个娘娘腔摄政王的容貌,谁更合你的心意?”
“别闹了,外面的人都在催了……。”胭脂雪无语凝噎,这个问题还用得着她回答么?若她说更喜欢云颐的容貌,那不就等于她喜欢娘娘腔,喜欢小白脸么?
这傻子,当真是越来越鬼了……
“哼,不说,楚儿可就不放你出去了,就在这等着别人踹门进来好了!”对于她的左顾而言他,燕楚一撇嘴,又不高兴了。
这是威胁她么……胭脂雪觉得有些头疼,但是,看着两人还没收拾好的衣衫褴褛的样子,万一外面的人真的冲撞了进来,看见这样的他们以后还指不定要如何编排他们呢!
若是落个败坏风气的名声,那这名声必定是要落在她这个本就已经开始名声不好的燕王妃身上了。
啧,谁让世道自古如此,男人风.流都是留个花名,女人则永远都是背负骂名的那一个。
所以说,死傻子这次真是威胁到她了。
倒不是她顾忌那些无聊的名声,而是她要顾及自己的颜面问题,被人公然撞破,总归是件无比尴尬的事情。
思前想后,胭脂雪叹了口气,只好妥协,“王爷都说摄政王是娘娘腔了,妾身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呢……。”
虽然明知道她是迫不得已的妥协,但燕楚还是能满足到的扬了扬下巴,“这还差不多!”
“那就回府吧。”理了理外裳,窘迫的干咳了一声,胭脂雪一手拉着燕楚的大手,一手拉开了房门,瞬间换上向来从容不迫的淡漠笑脸,越过了站在门外的诸多守卫和小厮丫鬟,朝一寸金的楼外信步而去。
下楼时,大概过于匆忙,疾步走在前面只顾离开的胭脂雪,并没有发现,楼上的长廊上,有一抹单薄的紫影凭栏而望,落寞的视线跟着她一路离开。
但这并不代表燕楚没有警觉的发现。
就好像被他人入侵了自己领地的狼,燕楚的第一反应,根本就顾不得再装模作样,而是本能的扭过头,眼神凶狠的回视了楼道上的那人一眼。
收到燕楚狼一样凶恶眼神的云颐,有着不小的惊诧,以至于心思都处在了诧异中,没有来得及去看胭脂雪离开五楼的最后一眼。
反应过来时,楼下的楼道口,早就没有了两个人的身影,这让云颐很是恼羞成怒的一拍雕栏,“可恶!”
怒过后,刹那间,面上又浮起深思和疑惑,“这个燕王,该不会是……装傻?”
这个疑虑让云颐自己都有些不信,“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玄冥宫的神仙散!”
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燕楚真是装的,那他的计划!
一想到后果的严重性,云颐不由得神色一振,猛地转身,低喝一声,“风!”
人如其名,果然似一阵风一样的黑衣男子,立刻出现在了云颐身侧,“主上。”
“燕煜太子兴许还在回宫的路上,你速去追上他,并告诉他,他的提议,本王应下了!”说到这件之前和燕煜在雅间里谈及的事情,云颐眼中就迸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锋芒。
风眼角悄悄的睨了云颐一眼,随即垂下,不敢质疑,“是!”
东宫,落水宫里。
在充满杏花香味的名贵信笺上,水玲落是咬破了自己的五个手指,用毛笔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极其刺目的寥寥数笔字迹。
青禾在一旁看的都替水玲落手疼,却并不出言劝阻。
因为青禾心里很明白,小主要是不下点血本,只怕目的未必能达成,而小主的目的达不成,这样难受的生活日子,她青禾也要一直跟着受下去。
写好之后,水玲落都顾不上手指上的疼痛,便将信笺小心翼翼的叠好,随后,交到了青禾的手里,正色的嘱咐道:“一定要把这封信笺,亲自交给樊篱将军,明白了?”
“青禾明白。”青禾眼睛一亮,樊篱将军没死的消息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小主什么时候竟然又和将军他……
“去吧。”水玲落疲惫的朝青禾一挥衣袖,人软软的趴在了桌面上。
终于明白水玲落为何不肯擦药治伤的用意,青禾目光闪烁的应了声是,便快速的退了出去。
原本樊篱是威远将军,因为被报身死将近四个多月,府邸已经被封,下人们也已经自顾的全部遣散。
虽然樊篱成了断腿的残废,但皇帝并没有舍弃掉樊篱,毕竟将帅之才,除去能上战场征战之外,还要能指挥战局,出谋划策。
而樊篱身经百战,就算腿废了,还有脑子,还有一腔指挥战场的谋略。
所谓英才易寻,良将难得,故,皇帝又赐樊篱新的封号,护国将军,加官进爵,被封为一等军侯,特赐的府邸,就在太子东宫的一条街外。
所以青禾很快就到了侯府,在侯府管家的带领下,终于到了樊篱的面前。
当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樊篱的那一刻,青禾忍不住红了眼睛,朝樊篱跪了下去,“奴婢青禾,参见樊军侯。”
樊篱脸上闪过些微的诧异,而后推着轮椅,靠近了青禾,伸手亲自将青禾的手臂扶起,笑容温煦,“我们何时这般生分了,小禾。”
当樊篱的手指触碰都自己的手臂时,青禾就要被拨动到的琴弦,有些微的颤抖起来,脸上也抑制不住的浮上一脸红霞,“谢,谢侯爷。”
“我们都快半年不见了,小禾最近过得可好?”青禾的脑袋虽然垂的很低,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樊篱清晰的感觉到了指尖,来自青禾颤栗,这让他的目光徜徉着令人难以琢磨的深沉。
没想到樊篱一开口询问的不是小主好不好,而是关切再问自己好不好,这让青禾说不出的动容,让她这样一个精于伪善的丫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奉承阿谀之言,还是说出真实的实情,“奴……奴婢……。”
“我不是说过么,在我的面前,你不必自称奴婢。”樊篱有些生气道。
一听这话,青禾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了起来,“奴……青禾过的不好,一点也不好……。”
这话其实是骗人的,除去昨天太子妃胭脂香那个恶妇进了东宫之后,她与水玲落确实是有些过的不是滋味,但以前,在东宫里,主仆二人都是横着走的,哪怕水玲落有一段时间的失势,这也没有太大的影响,直到水玲落快速的再度撅起,在东宫的后宫里,更是无人胆敢招惹两主仆了。
都说富人家的丫鬟都比得过一个小门小户的小姐生活,那如她青禾这样一个在偌大东宫里作威作福的大宫女,都已经算得上一门大家里的千金小姐了。
樊篱目光微闪,笑容透出些意味深长,“是么?那就说来给我听听吧,兴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青禾听得分明,樊篱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这让青禾有一瞬间的呆愣。
她都已经说她过的不好了,那么以樊篱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她青禾这个水玲落身边的贴身宫女都过得不好,水玲落又怎么可能过的会好?
可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处处仔细小主,关切着小主,而是只问了这一句,她过得好不好……
这样突如其来的特别对待,让青禾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袖中捏着那封信笺的手指不断的收紧,青禾缓缓的抬起了泪流满面的小脸,面向了樊篱,“侯爷……您要救救青禾……。”
樊篱笑容一敛,温柔的用自己的袖子擦起了青禾脸上的泪珠,紧张的问向青禾,“别着急,慢慢说。”
因樊篱这样的动作,青禾愈发动容的眼泪越来越多了起来,“青禾只是一介奴婢,出身卑微,旁的人瞧不起青禾倒也罢了,青禾有自知之明。可……可是,青禾再也受不了了,这太子妃刚一过门,东宫里边儿的那些人就开始变本加厉……。”
边说着,青禾边偏了偏脸,将脸侧上和脖子上的狰狞鞭痕,有意无意的让樊篱看见。
“可恶!”樊篱咬牙低喝一声,眼神愈发的柔和了三分,手指很是小心的轻抚上了青禾脸侧上的伤口,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心疼,“你别怕,我这就上书太子,请他将你赐到侯府,如今太子总归还是要给我三分薄面,不会不答应的。”
渐渐沉溺在樊篱眼神中的青禾,差点就欣喜若狂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温柔至极的男子。
她好想好想追问,这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但是她不敢,她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都是自己的妄想!
其实……早在三年前,樊篱出现在水家的时候,第一眼,她就喜欢上这个男子了。
只可惜,他的眼里和心里装着的,全是小主。
她不笨,也有自知之明,自知自己身份低微,长相不是很出众,无论从哪一点,她都是配不上他的。
本来她想默默的将这份情深埋心底,但自从小主变了心,变得贪婪变得疯狂时,她却也像受到了影响似的,竟然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所以,她不反对,甚至极力的撮合小主和太子,更甚……还安排了让樊篱亲眼看到小主和太子暗通款曲的场面。
然而,她没想到樊篱将军会这么傻,这么对小主痴心一片,更没想到小主这么疯狂,竟亲自设计杀了将军!
曾一度时间里,她是极其痛恨小主的,恨得几乎想要杀了她为将军偿命!
但最后,她的理智却抑制住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因为理智很清楚,她只是个丫鬟,是个需要仰赖小主鼻息存活的婢女……
“怎么,不相信我?”瞧着青禾对着一脸不置信的发呆样子,樊篱轻笑,一刮青禾的鼻尖。
青禾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忙低下了头,“不,青禾相信侯爷……只相信侯爷!”
“既然相信,那就来替我研磨。”极其自然的抓起青禾的手,樊篱一手转动着轮椅轮子,准备往书房方向去。
青禾受寵若惊的瞧着樊篱拽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温热大手,不可谓不开心的笑了起来,可刚走一步,她又犹豫的顿住了步子,笑容一僵。
“怎么了?”樊篱扭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青禾。
青禾袖子里的手,此刻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密汗珠,几乎快要将手里的信笺湿透了,咬了咬嘴唇,她还是艰难的吐出了想问的话,“那,那侯爷,小主她该怎么办……。”
话一问出口,青禾就觉得自己心似被刀子狠狠剐了一刀。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云颐答应求娶雪
青禾袖子里的手,此刻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密汗珠,几乎快要将手里的信笺湿透了,咬了咬嘴唇,她还是艰难的吐出了想问的话,“那,那侯爷,小主她该怎么办……。”
话一问出口,青禾就觉得自己心似被刀子狠狠剐了一刀。
她不想问的,甚至再也不想管水玲落的死活了,即便这半年来,甚至从小到大以来,水玲落都待她不薄。
可她已经受够了水玲落这个时不时发疯的贱骨头!尤其,只要水玲落还活着,樊篱就还会一直爱着她水玲落,还会像半年前一样,眼里心里只看得到她水玲落,根本就看不到她青禾!
但是,她若就此不管水玲落的死活,万一,万一这会子水玲落就那么死在了落水宫里,樊篱将军若是往后追究起来,她要怎么说?!
说她故意隐瞒,说她自私自利,说她想要水玲落死?
她不敢想象,一旦将军知道了,会不会对她失望,会不会恨她,甚至于,会杀了她替水玲落报仇。
因为将军对水玲落的情,她在一旁看了那么多年,他那么义无反顾的深爱着水玲落。所以,她知道,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忘记水玲落的,他的心里一定还有水玲落…髹…
然而,令青禾始料未及的是,听到她这么问水玲落怎么办,樊篱却只是挑了挑眉,不无讽刺的笑了。
“她可是太子的侧妃,怎么也轮不到我管的,不是?”樊篱的口吻十分的冷淡。
见樊篱如此,刹那的错愕过后,青禾又喜又悔,忍不住再问,“可,可是小主已经被太子舍弃了……何况侯爷不是一直对小主……。”
“原来,你是为她而来。”樊篱脸色一沉,松了青禾的手,声音阴冷的不像话,眼中满是失望,“我还以为你是来专程看我的,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青禾慌了,万分悔恨自己为何还要想着水玲落的死活,“侯爷,青禾确实是来看……。”
“好了,不要再解释了。”樊篱冷冷的朝青禾手一摊,“拿出来吧。”
青禾身子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望着樊篱那双变得冷厉的眼睛,她已经很明白,现在再多的解释都会成为掩饰,她今天来的目的,确实是。
狠狠咬着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青禾一边将袖子里藏的信笺拿出,一边痛恨着自己的多嘴。
倘若不是这张嘴,她现在,兴许就已经是将军身边的人了!
接过信笺,樊篱漫不经心的将信笺展开,然后又漫不经心的看着信笺上的内容,姿态实在是漠不关心,冷漠的可以。
青禾就这么看着,心中不可谓不震撼。
将军现在的表现,分明,分明是没有再将小主放在心上了啊!
小主那可不是情书,也不是普通的信笺,而是血书,血书啊!
将军竟然没有半分的动容!
倘若不是心死,又怎么会是这样的表现?
分辨到这,青禾都快要忍不住心里的狂喜,险些跳了起来。
将军心里没有了小主,果真没有了小主,而且还终于看到她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抓紧将军,再也不放手!
想到这,青禾眼底尽显贪婪,再也忍不住的出声,“如果侯爷为难,不如就不要再管……。”
“呵,既然你都亲自上门来求本侯,甚至不惜在本侯面前演上一出戏,本侯又岂能让你失望?”樊篱冷嘲热讽起来,丝毫不给青禾再分辨下去的机会。
青禾心一沉,慌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侯爷我……。”
可是樊篱已经一副明显不愿再听青禾解释的样子,不耐烦的大喝一声,“来人,备轿!本侯要拜访太子!”
燕王府。
一回到王府,流苏就拿着一封字帖迎向了胭脂雪,“王妃,是太傅府的急报。”
胭脂雪眼皮一跳,忙拉着燕楚也主动走向了流苏,“什么事?”
“六姨娘来信,说七姨娘被新夫人窦箫玥立规矩,跪在院子里暴晒了一个早晨,所以,所以现下得了急症……。”流苏不禁冷汗直冒。
“什么?!”胭脂雪面色一凛,立即转身就朝府门外疾走。
“娘子别担心,岳母一定会没事的。”看自家媳妇脸色不好,燕楚忙宽慰起来。
听到傻子的声音,胭脂雪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牵着他,这才停下了步子,不得不挣脱了傻子的手,“王爷,你就呆在王府。”
“楚儿才不要!”燕楚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上回她回门三天,他就像过了三年,谁知道这一次她又要去多久?
可显然这一回,胭脂雪也一样的态度坚定,“不要也得要。”
说完,便转身甩袖离开。
燕楚不死心的跟在她身后头,软了语气,一个劲儿的央求,“娘子……你就让楚儿陪你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太傅府是个是非之地。”说到这,胭脂雪转过头,一脸认真的瞧着燕楚,“王爷,不要让妾身还要去担心你,好不好?”
太傅府里的那些个女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只身前往,除了要对付她们之外,还有胭博渊那只老狐狸同样在等着她,期间她又还得保护娘亲的安危。光是这一件件一桩桩就已经足够令她心烦意乱,根本就已经无暇分身,哪里还顾得上这傻子?
何况他还是个不相干的外男,万一他要是被太傅府里那些女人算计,她又要怎么办?府里已经多了一个平妃胭脂雨,难道还不够么?
以前她可从来没想过,燕楚这么个傻子,竟会是个香饽饽。
如今局势动荡起来,夺嫡风暴已经到了白日化的巅峰阶段,试想想,哪一家有适龄的姑娘小姐,还不趁此时机赶紧找个可靠的人家嫁了?
若真等暴风雨来袭时,那一切都要晚了。
而若说要嫁个放心的安全的,那必定是这已经破了克妻死妻诅咒的燕王,以及没有参与夺位之争的五皇子燕陌为首选。
燕楚不是不明白胭脂雪的意思,但是她担心他,他又何尝不是时刻心系她的安危?
若眼睁睁的再看她只身前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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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带王爷回房!”见秦管家迎了过来,胭脂雪立刻就发号施令了。
秦管家是最不愿意王府再多一个太傅家的人,忙应了是,一把拽住了燕楚的手臂,好声好气的劝慰,“王爷,您是个男子,太傅府可都是女眷,你一去,那多不好?”
自知自家王爷是聪明睿智,但是对付女人之间的那些争斗还是差了些,王爷会被女人算计,秦管家以为,这个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楚儿想要一直在娘子的身边……。”燕楚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他就想时刻呆在她身边,守着她,这又怎么了?怎么老有混蛋要来阻碍他们卿卿我我增进感情?!
“老奴知道,您就放心吧,王妃很快就会回来的,啊。”秦管家安抚的拍了拍燕楚的手背。
燕楚吸了吸鼻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媳妇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远去,低声的妥协,“好吧……。”
“王爷,您要保重。”接过小丫鬟事先就已经打理好了包袱的流苏,对燕楚福了福,最后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道:“千万不要和雨王妃走的太近了,不然王妃以后都不会再理王爷了……。”
“……流苏姐姐,你恐吓我。”燕楚有些无语。看来这丫头在自家媳妇身边久了,胆子也越来越肥了,居然真敢欺负到他这个一家之主身上了。
“嗯?奴婢什么也没说啊。”流苏起了身后,一脸懵然的样子往府外走。
“……。”燕楚和秦管家表情神同步的无语,目送流苏离开。
“秦管家。”神出鬼没的魅音,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秦管家和燕楚的身后,声音幽幽道:“看来你们王府的规矩礼仪方面,真的很有问题,尤其,是这府里的人。”
被吓了一跳的秦管家和燕楚差点跳了起来,转身一看是魅音,秦管家不由额头渗出冷汗,“殷,殷王爷教训的是……。”
燕楚则很是无礼的昂着下巴冷哼,“这是我们王府的事情,和你这个外人没、关、系!”
没想到,燕楚的无礼这次并没有让魅音生气,甚至都没什么反应,就是点了点头,“既然无关,那皇叔这就离开了。”
“啊?”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的燕楚有些傻眼。
“你……。”魅音忽然伸手揉了揉燕楚的脑袋,虽然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但似乎目光里,有那么些些柔和的感觉,“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魅音便松了手,领着无情和无心,同来时一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尚未来得及反应的燕楚,怔忡的望着三个主仆离开的背影,奇怪的大叫一声,“你怎么不同娘子道别?!”
此话一出口,燕楚就差点后悔的咬了自己的舌头。
魅音这个招蜂引蝶的家伙不和自己媳妇道别不是正好?
可是,他又很奇怪啊,明明之前老是赖着不走,还老是黏着自家媳妇,怎么现在专门就挑自家媳妇前脚刚走,他魅音后脚就要走了?
很快,咱风华绝代的魅音宫主扭过头,破天荒的对燕楚风华绝代的嫣然一笑,“当然是因为,好让她怀疑是你赶走了本座。”
“……靠!”燕楚忍不住大爆粗口,连忙朝着魅音跑了上去,“老子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魅音摇着头,极度挑衅的啧啧了两声,旋即身子一晃,人就已经在几十丈开外的屋顶上了。
如此快的身法,对于现在武功内力只有一半的燕楚来讲……那根本就追不上啊啊!
更可恨的是,现在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燕楚怎么可能驱使武功去追魅音那个疯子?!
于是,燕楚只能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仰头指着魅音的方向破口大骂,“老妖怪,你给老子等着!!”
旁边看着这俩叔侄打闹的秦管家,不禁直叹气,“这俩叔侄,真是前世有仇。小时候这样,现在都是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样……。”
上了马车后,胭脂雪便让车夫快马加鞭,直奔太傅府。
期间,她的情绪,在咕噜噜的车辕声中,渐渐趋于了平静。
她现在其实有些后悔,后悔不该把娘亲一个人留在太傅府。
这一次。
胭脂雪双眼一寒,出声询问起了身边的流苏,“这个窦箫玥最近在太傅府的行为,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没错,除了六姨娘的‘特意来报’,她还让流苏自己再另外打听太傅府里的事情。
“确实是个聪明有手段的,但是……。”流苏想了想,言简意赅的形容胭博渊现在将要娶的这个新夫人,“年轻气盛。”
胭脂雪了然点头,“这个倒是不足为奇,虽然定国侯府‘教导有方’,但毕竟这窦箫玥还是个云英未嫁的,自然缺少‘战斗’经验。”
对于胭脂雪的措词,流苏觉得有趣,笑了笑,“所以,依奴婢看来,此次七姨娘被立规矩一事,必定不简单。”
“当然不简单。”胭脂雪的面色却愈发冷了几分,“这分明就是冲着本王妃来的。”
这根本就是在拿娘亲在警告她,不要妄想和胭脂雨在燕王那里争寵,她不过只是个低贱的庶女出身,和她的娘亲七姨娘一样,都得看清自己的身份!
“王妃莫要自责,是她们太阴险狡诈。”流苏抿了抿唇,条理清晰的安慰,“只要王爷是站在王妃身边的,那他们再怎么作为,也不过只是跳梁小丑的行为。”
提及那傻乎乎的家伙,胭脂雪神色缓和不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很是自信的接了下句,“当然。”
她说过的,她相信傻子,只相信他。
所以她相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一直都会。
只是,这个世间总是有一种东西,会摧毁,会蚕食一切的美好和信念——这个东西,名字叫,变数。
回东宫的路上,太子燕煜一直斜靠在马车里假寐,神情很是阴郁,眉头皱的很紧很紧,已然成了一个川字。
忽然,车窗外传来影的声音。
“殿下,是摄政王身边的风暗卫,让属下带给您一句话。”窗外,影面沉如水的说着,向来死水一般的眼底,此刻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说。”提及云颐,燕煜就会联想到适才在一寸金塔楼里发生的一切,面色只会更加的难看。
如今因为胭脂雪那贱人的关系,他现在和祁国摄政王私底下往来的消息,只怕很快就要不胫而走,届时,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摄政王回了殿下之前的提议,他答应接受殿下的要求,明天正大光明的进宫面圣,向皇上提出和亲,求娶胭脂雪为妃。”
燕煜一震,下一刻甚至激动的伸手撩起了车帘,暗紫的眸紧紧盯在影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上,“果真?”
“没错。”影难掩激动的郑重点头,既然弄不死胭脂雪,那就把她弄走最好,尤其是越远越好!
只要太子殿下再也不用看见她,再也不用因她所扰!
然而,燕煜就没有影那么愉悦了,甚至可以说是激动过后,面带失落把车帘又给掩了上。
影见状,眸光闪烁。
他很明白,刚才在雅间里,太子殿下之所以有那样的提议,其实不过说到底只是用来试探云颐说潜入太傅府是为了爱慕胭脂雪的话是真是假。
不管真也好假也好,纵然太子真不能把云颐这个祁国的摄政王怎么样,但到底,殿下心里能有个数。
云颐这个人很会玩诡计,又极会演戏,跟他来往,无异于与虎谋皮。如果不提防着点,不知道他到底再打什么主意,只怕哪天在太子殿下背后捅了什么刀子,殿下怕是都会不得而知。
而当殿下提出这样让云颐求娶胭脂雪的建议后,云颐却是以不想破坏胭脂雪的幸福当借口,又转移了话题,明摆着是拒绝了。
这样,太子就已经心里清楚,云颐潜入太傅府,恐怕绝对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没想到,云颐现在居然中途变卦,要突然接受这个意见了!
这其中的原委,令影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影还在皱眉沉思这个问题时,车厢里面,又传来了太子燕煜低沉的声音。
“既然如此,你就去给本宫做些准备,本宫也好万无一失的如了摄政王的愿。”车厢里,燕煜有些疲惫的再度斜靠在了车壁上,缓缓阖上了眼皮。
求而不得,求之不能,那便让她离开,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影眸色复杂的应了一声是。
“对了,你得空亲自去一趟太白楼,去问问云颐,到底把本宫的姨母窦箫岚如何了,本宫也好给早些给母后一个交代。”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胭脂雪的关系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燕煜不禁又恨又恼的苦笑连连。
纵使窦箫岚做了此等出格之事,本不想接她回来的燕煜还是觉得,她只要还活着,他就能从她的嘴里从中分析,云颐接近她,究竟是怀揣了什么目的。
何况,母后终是为这件事食难下咽,他必须要给母后一个妥帖的交代。
影再度应是,而后闪身退下。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驶到东宫前。
燕煜心情阴郁满面阴霾的下了马车,没想到抬头第一眼,就看到了东宫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纵然燕煜身为一国太子,这种小事从来不会注意,也不会关心,但是,这辆马车的寒酸劲,根本就不可能会是匹配他这太子身份用的。
马车外还候着一个专门伺候的总管太监德禄,这不用燕煜指挥发问,一见燕煜对着那辆马车出神,德禄自发狗腿的上前,涎着笑脸给太子解释,“殿下,那辆马车奴才是认识的。”
“哦?”燕煜倒也不追问,只是挑眉吐了这么一个意味不明的字眼,人已经负手在背,脚步朝宫门走了过去。
德禄卑躬哈腰的像条狗一样跟在后面,“禀殿下,这马车不是别人的,正是护国将军樊篱,樊军侯的。”
“原来是他啊……。”燕煜倒是并没有惊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明所以的低笑了一声。
然而,德禄公公却被燕煜这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而毛骨悚然,略微肥胖的身子有些微的哆嗦起来,“也……也不知道这宫里边儿的那群死奴才是不是脑子坏了,没有殿下的允许,竟然将人已经迎了进去,都该好好赏一顿板子!”
走近了才发现马车里已经空空如也,德禄公公额头冷汗涔涔,小眼睛直转悠着,聪明的先把矛头都对准了东宫里的其他人。
哪知,燕煜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冲德禄公公森冷一笑,“本宫还在这呢,几时能轮得到你一个阉.人在这发号施令,既然这么喜欢板子,就去刑房把板子挨个够吧。”
此话以一记冷哼结束后,燕煜便一甩广袖,大步流星的朝宫里边儿跨步进去,期间,还顺手抽出了守在宫门前的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
这下子,别说被突然下令要吃板子吃到死的德禄公公看到这一幕吓瘫坐到了地上,就连守在宫门前的一排排侍卫,都一个个吓得全都跪到了地上。
“影,影大人啊,您可一定要快回来啊!”德禄公公虽然并不清楚燕煜这是怎么了,但是他很清楚,殿下从一寸金的塔楼出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风雨欲来的样子,而现在,殿下分明是要大开杀戒啊!
他更清楚,殿下素来最听他的谋士幕僚,影大人的话,所以,不管是现在殿下想杀人还是想做其它什么事,甚至是他德禄的性命,恐怕,也只有影大人才劝得回来!
马车一路长驱直入,直奔太傅府。
这次回门早已不复当初的盛景。
当初三朝回门,太傅府门前站了无数太傅府里的人,该来的,不该来的,想来的,不想来的,都不得不出来迎接,胭脂雪这个燕王妃。
如今挑帘望去,门前寂寂无人,只余两方孤单清冷的石狮子,依然稳坐在原来的位置。
见胭脂雪对着太傅府的府门出神,似看穿了她心之所想,流苏不由的出言宽慰,“此次来得急切,并没有通知太傅府中人,所以才会无人来迎接王……。”
“就算通知了,也未必会有人来。”胭脂雪扯唇冷笑,打断了流苏。
如今太傅府虽被皇帝为之忌惮,但府内那些深宅命妇和深闺小姐们如何会懂这其中的局势?眼皮子浅的她们只会浮于表面,只会看到如今嫡女二小姐胭脂雨也成了燕王妃,她一个庶女出身的胭脂雪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流苏默了默,没再试图说些自己都不信的安慰之言,无声下了马车。
胭脂雪放下了手里挑起的车帘,随后,也下了马车。
流苏先行一步,前去叩门。
因了现在正是午时,门刚一打开,就走出一个正打着哈欠抱怨着的小厮,“大中午的谁啊,搅了我的午睡……。”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与新主母初交锋
因了现在正是午时,门刚一打开,就走出一个正打着哈欠抱怨着的小厮,“大中午的谁啊,搅了我的午睡……。”
流苏眉心一蹙,什么时候太傅府的小厮成了这样没规矩的东西,但她还是强忍着发作,好声好气的微微一笑,“我们燕王妃回门,还请将大门打开。蠹”
至于让人相迎什么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既然不会有人来,她也不想给自家王妃找别人的脸色看。
“燕王妃?”小厮打了个激灵,立刻面色一正,涎起了笑脸,可看到流苏身后走来的是胭脂雪,笑容又立刻一变,态度极其恶劣的冲流苏直挥手,“胆敢上太傅府来寻开心,不想活了是不是?走走走,赶紧走!”
“寻开心?”胭脂雪玩味的勾了勾嘴角。她自然明白小厮为什么态度如此转变之大,很明显,在他眼里只有二小姐胭脂雨这个燕王妃,她胭脂雪自然是个冒充来寻开心的疯子髹。
小厮倒是有些畏惧胭脂雪的气势和那双过度幽冷的蓝眼睛,咽了咽唾沫,态度虽不及刚才那般恶劣,却仍是没好气,“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冒充我们家二小姐!要不是看你们柔弱,早就叫人撵你们出去了!”
啪的一声,流苏一个耳刮子狠狠抽在了小厮的脸上,“瞎了你的狗眼!”
流苏是个练家子,此番出手又没有收敛,一巴掌便把小厮打翻在了地上。
小厮捂着瞬间高肿了起来的脸,恶狠狠的瞪着流苏二人,一边疼得直叫唤,一边大喊大叫起了府里的人,“哎唷疼死老子了,牙齿都打掉了!来人啊!来人啊!这里有两个疯婆子,还不快点抓起来!!”
这小厮倒还真是一呼百应,没多大一会儿,就从府里涌出十几个手持棍棒身材高大宏伟的打手,立刻就将流苏二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面对如此阵仗,流苏和胭脂雪主仆二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泰然自若。
胭脂雪单手负背,袅袅婷婷的站在原地,似乎连动一下的意思也没有。
而流苏,则是把自己的根根十指掰的嘎嘣响,向来恰到好处的笑容,此刻却是极少显现的灿烂,“正好,许久都没有练过手了。”
这些打手大概看流苏和胭脂雪都是长得漂亮弱质纤纤的弱女子,都露出了讥讽猥.琐的笑容。
甚至其中还有人无耻的提议,“要是哪个陪大爷玩玩儿,大爷们就饶了你们的小命!”
只可惜,这人刚一把话说完,人就已经朝后飞了出去。
当十几个大块头打手错愕不已的时候,流苏则揉着手背,轻轻的笑出了声,“哎呀,皮真是有够厚的,打的我的手都疼了。”
见流苏打了自家兄弟还如此嚣张,打手们纵然有些许的后怕,却还是举着手里的棍子,此次直朝流苏两人毫不犹豫的打了过去。
然,对于动作灵巧,武功不弱的流苏来说,即便赤手空拳,也能轻而易举收拾掉这十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打手。
一时间,呼痛声,惨叫声,在太傅府门前不绝于耳。
“住手!”一声娇喝,打断了正打的兴起的流苏。
忽然,胭脂雪身后来了一大队整齐有序的人马。
前后左右的都是一群身穿盔甲的护卫,俱是将中间的一方华丽锦绣的软轿,围的水泄不通。
诚然,这声娇喝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源于这方软轿。
真是好大的排场……胭脂雪眉角一挑,饶有兴致的瞧着那方软轿。
“太傅夫人在此,尔等造次的蟊贼,还不快下跪求饶!”轿子里钻出一个俏生生的丫鬟打扮的小丫头,正颐指气使的指着胭脂雪。
“太傅夫人?”深以为这定国侯府交出来的丫鬟是不是都是如此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胭脂雪,好笑的摇了摇手里的浣纱团扇,“上回在百花宴,女儿可是亲耳听闻父亲大人说了,说母亲你啊,跟一个戏子跑了。怎么,母亲这是后悔了,知道父亲的好了,所以又回来了?”
“住嘴!!”那轿子里蓦地爆发出一声怒喝,紧接着,一只保养得宜若葱段般的手指将锦缎刻花轿帘猛地掀起,一个容貌姣好,身段纤细,看年岁也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当女子走出来后,第一眼便是极其不善的落到了胭脂雪的身上,“青天白日就敢在太傅府门前造谣生事,本夫人这就要抓你下狱!”
就在女子说完后要朝身边的侍卫挥手示意时,胭脂雪突然以扇掩着嘴,笑出了声。
“原来不是母亲啊,那可真是失礼了呢。不过……。”视线玩味的在女子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着,胭脂雪目露狐疑,“这位姑娘声称自己是太傅夫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胡说!我们家小姐就是太傅府的新夫人!!”又是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嚣张小丫鬟站了出来,趾高气昂自以为是的尖着嗓子替自家主子辩护。
“哦?有什么凭证?”流苏深以为这么个丫鬟不配让自己王妃多加理会,便开腔将小丫鬟的话堵了回去,“是有新婚庚帖,还是有一品夫人的诰命书?”
小丫鬟一愣,随即有些慌乱的瞥了一眼身侧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的自家主子,“凭,凭什么要给你们看!你们可是一双来府上招摇撞骗燕王妃的女骗子!”
说到这,小丫鬟赶紧对旁边的一干侍卫招呼,“快快,把她们抓起来!”
“就凭我家主子是一等王妃,而你的主子,才是那个贼喊捉贼的女骗子。”冷笑一声,流苏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火龙戏珠的血红色玉牌抬手扬起,不无讽刺的讥诮道:“一个骗子还想耀武耀威的捉拿我们王妃,你有那个资格么。”
小丫鬟再次呆住了,眼神求教的再度看向了自家主子。
而那女子看到那块象征燕王身份的玉牌时,也是一愣,脸色瞬间黑的跟锅底灰一样,但是,转瞬过后,她并没有承认胭脂雪的身份,反倒指摘道:“一看便知这玉牌就是你们造的假物!哼,不但冒充燕王妃,还敢制造假的皇家玉牌,你们简直罪加一等,来人,送她们进天牢!”
说到底,那些侍卫都是这女子的狗,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什么,哪怕他们觉得流苏手上的玉牌看不出假在哪里,他们也不得不听令照做。
故,三十几个左右的侍卫很快就将流苏和胭脂雪团团围在了中央。
“好大一顶帽子啊。”被几十支长枪大刀指着,胭脂雪非但没有半点的慌乱紧张,反倒悠然闲适的踱着步子,摇着扇子,“假冒制造皇室御用之物,那可不仅仅是要杀头,还是要灭满门诛九族的,我说的对么……。”
言及此,胭脂雪脚步一顿,微微弯腰作出福身的姿态,而一双幽蓝眸子的视线则是越过了那女子,落到了女子身后刚刚回府的胭博渊脸上,“父亲大人。”
见状闻言,那女子双目一瞠,全身僵硬的转过身,当看到身后站着的确实是胭博渊,还是脸色十分难看,眼神十分可怕的正瞪着她的胭博渊时,整个人就像风中的秋叶微微晃了几晃,“老……老爷……。”
啪的一声,胭博渊一个巴掌甩到了女子的脸上,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周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百姓,“丢人现眼的东西!给老夫滚回你的定国侯府!”
女子被这一巴掌打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到了地上,幸好身边有那个跋扈的小丫鬟搀扶着。
还没稳定好脚下的步子,女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捂着脸,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泪眼婆娑,“老爷你怎么能打我,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三天后可是就要成……。”
“这门婚事,老夫现在就要取消!”胭博渊冷哼,满眼尽是失望和冰冷的睥睨着女子,“老夫不需要一个喜欢搬弄是非,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再度步上你的好姐姐窦箫岚后尘的夫人!”
言罢,甩袖越过女子,直朝胭脂雪走去,只不过,他瞬间就换上了那张慈父的笑脸,言语温和的仿佛刚才的狠话不是他说的一样,“雪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于胭博渊的变脸速度,早就习以为常的胭脂雪微微一笑,目光没有波澜的扫过一脸不敢相信的女子一眼,“才来一会儿而已。”
“难得你回来,这就随为父进府,好好与为父聊聊。”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胡须,胭博渊心情很好的笑道。
“是。”胭脂雪这次倒是出奇的乖巧恭敬,对胭博渊没有半点不敬的态度,俨然,将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演绎的十分完美。
胭博渊点了点头,一边负手在背走着,一边笑呵呵的往府里走,当越过大门门槛时,视线阴冷的撇过大门角落跪着的那个被流苏打的满地找牙的无礼小厮。
小厮敏锐的感觉到了胭博渊那投来的一撇稍纵即逝的可怕目光,原想求个饶,却不想自己下一刻已经被人捂住了嘴,绑住了手脚,直往偏僻的地方拖去,临行前,他看到了老管家,正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小厮惊恐的眼睛里露出了绝望和悔恨,早知道,他就不该收新夫人的银子,不做这该死的门房了!
不不不……不对,那哪是什么新夫人,那不过就是定国侯府送过来的幺小姐窦箫玥,老爷根本还没过门的订亲女而已!
胭脂雪似笑非笑的与窦箫玥投来的憎恨目光对视了一眼,旋即优雅转身,一副端庄乖巧的孝女模样,跟在了胭博渊的身后。
都说这冤家路窄,她可是连太傅府的门都还没进,就被如此的欺凌羞辱,呵,到底这果真只是个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她还真是好奇呢……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那跋扈的小丫鬟瞬间没了气势,忧心着急的压低了声音问向窦箫玥。
“进宫,见皇后姐姐!”窦箫玥不甘的哼了一声,捂着抽痛的脸颊,恶狠狠的盯着胭脂雪扬长而去的背影,“本小姐绝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这一品夫人的位置,必须是本小姐的囊中之物!”
“对对,我们还有皇后娘娘!”小丫鬟瞬间又欢呼雀跃了起来,随之脸上毒辣的笑容再度浮现,“届时,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好生的整治整治这个该死的胭脂雪,啊还有,还有那装巧卖乖的六姨娘!要不是这个六姨娘有了小孽种,就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编排陷害小姐,太傅大人怎么可能为了刚才这么点小事就要解除和小姐的婚约呢!”
窦箫玥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双眼带着恨恨之色的眯起,“没错,都是这该死的贱人!”
东宫。
当看到提着大刀杀气腾腾的太子进东宫时,一路上的太监宫女都被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一个两个全都跪趴到了地上。
而此时怒火沸腾的燕煜根本就对这些蝼蚁视而不见,提着刀,一路直往水玲落的落水宫而去。
如果是之前的燕煜,以他诡谲多端的性子,除非水玲落和樊篱的利用价值殆尽,他才会痛下杀手。
可现在,自从在一寸金遭受那些名门贵胄的无视冷落,遭到胭脂雪的暗算,遭到不得不将胭脂雪拱手让给云颐的锥心之痛,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让他的容忍程度到达了一个顶点,让他现在满腹胸臆的怒火,到达了沸点,理智被烧得所剩无几。
现在他的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看不起他的,背叛他的,全都得死,必须得死!
他要把他们统统杀光,杀光!!
这青天白日之下,水玲落和樊篱竟然妄自尊大到了胆敢公然在东宫里暗通款曲的地步,这说明他们已经不仅仅只是想要背叛他燕煜这么简单,还是根本没将他燕煜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就算还有再多的利用价值,迟早有天会踩在他燕煜头上,与其养虎为患,倒不如除之而后快!
然,就在燕煜只要再怪过一道长廊,就可踏足进落水宫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
“回,回殿下,樊军侯现,现在正在您的书房等着您,说,说是有要事相商。”小太监滴溜溜的眼珠时不时的扫向燕煜手上的那把银晃晃的大刀,一副都快哭出来的痛苦表情。
要不是那樊军侯说了,如果没有人去禀报太子他在书房的话,太子回来一定会大开杀戒,发疯的见人就砍的!
本来他还不信,可亲眼见过之后,他不得不信了!
为了保住小命,为了樊军侯说的,只要事成之后,这以后东宫的总管太监就会变成他,他才不得不冒死觐见太子啊!!
这小太监因为害怕,声音又小又有些颤抖,但耳尖的燕煜还是听见了。
脚步蓦地顿住,燕煜猛地转身看向了跪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太监忍不住为燕煜这可怕的怒吼声吓得身板抖了几抖,却还是强忍着恐惧,抖抖索索回答,“回,回殿下的话,奴才刚才说,说樊军侯,正在书房恭候着殿下您……。”
“书房?”燕煜有些不信的眯起了眼睛,以他对水玲落睚眦必报的性子了解程度,他相信他走后,水玲落肯定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她,所以转而去通报给了樊篱,所以樊篱才会这个时间点来东宫。
既然樊篱是来为水玲落打抱不平的,怎么可能不是去安慰探望水玲落,而会静静的跑去书房等他?
想到这,燕煜大步上前,一手一把揪着衣领将小太监从地上提溜了起来,“说,樊篱什么时候来的?!”
如果说是樊篱早就来了,是安抚完水玲落再到他的书房等他,哼,那想必,不是要对他这个太子威逼,那就是利诱了。
这死过一回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包天呢!居然敢如此目中无人的前来找他这个太子算账!!
好,真是好得很。
小太监被燕煜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失禁了,但是在燕煜那样凶狠充满杀意的眼睛下,他根本就不敢就不能再去想其它,只会回答燕煜的问题,“刚……刚来啊殿下……。”
“刚来?”这个结果,让燕煜一时无法接受,疑惑更深了几分,再度逼问小太监,“他是什么表情,身边有没有带着什么人?在此之前,有没有东宫里的人出去给他通风报信?!”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小太监头晕发懵,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啊……樊军侯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笑容满面的,也没有人给他传过什么书信啊……。”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这一切一切的结果都是出乎意料之外,燕煜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没有一条与自己的估算吻合。
他是了解水玲落的,对樊篱的了解也不是一星半点。
水玲落受了如此委屈居然没有向樊篱这个唯一她还能信任依赖的老情人通风报信,而樊篱这个为了水玲落连国都敢背叛的痴情种居然没有半点来对自己兴师问罪的样子和态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煜多疑成性,这件事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却又如何都不相信这个小太监的一面之词。
少顷,左右衡量之下,燕煜只得一咬牙,将手上的大刀和小太监双双往地上一扔,转而往书房的方向疾步而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现在就要亲自去好好证实证实,这樊篱到底是来不要命的兴师问罪,还是别有目的。
太傅府,百折长廊上。
“为父知道你是为何而来。”走在前面的胭博渊,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胭脂雪,“你心系你的生母,为父现在就不留你了,呆会再来书房找为父就是。”
午时的阳光,骄阳似火,哪怕现在的亭台长廊幽静清凉,仍然令胭脂雪心中闷热。
抬眸,毫无所俱,也无半点恭敬之色的蓝眸直视转身过来的胭博渊,胭脂雪好笑的望着胭博渊那副虚情假意的慈父模样,“如此,女儿还得好生感激父亲的体恤了?”
“雪儿,什么时候你才能说话不要和为父这么话中带刺!”胭博渊有些生气的皱了皱眉,但顷刻间,他的怒火又湮灭了下去,语气再度恢复温和的态度,“七姨娘这次的事情,为父真的不知,也不是为父授意的。你就不能相信为父一次?”
“相信?”胭脂雪戏谑的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失笑出声,“是相信太傅大人不会再对娘亲下蛊,还是相信太傅大人从此会保得娘亲周全?还是相信,太傅大人会真的实现刚才在府门前演的那一出,要真的和定国侯府解除与窦箫玥的婚约?”
这一句又一句,堵得胭博渊哑口无言。
自从香儿成了太子妃,现在这个情势,他已经在皇上面前彻底失去了信任和重用,和太子一系算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绑在了一起,除了与太子他们更加紧密相连,他根本无路可走。
所以与窦箫玥这桩婚事,他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既然太傅大人没有一条是值得本王妃信任的,那么,又何谈信任。”不给胭博渊半点为他自己再辩驳的机会,只觉得可笑至极的胭脂雪转了身,拂袖而去。
望着胭脂雪不知是第几回的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胭博渊既觉得愤怒,又觉得深感无奈,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这是他的女儿,到底……是他和千影的骨肉。
这女儿和他那么像,他却不觉得高兴,反倒充满了忧虑。
“王妃,现在七姨娘您要如何安置?”旁观着的流苏,一边随上胭脂雪的步伐,一边担忧的询问。
她看的分明,王妃表面和太傅父慈女孝,实际这一次,已经是彻底决裂的开始。而七姨娘,王妃是绝对不会再放心安放在这太傅府了的。
“这件事,我自由安排。”胭脂雪只冷淡的说了这样一句。
流苏聪明的懂得适可而止,应了是,不再追问。
胭脂雪之所以喜欢流苏,就是因为流苏够聪明,也够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甚至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流苏都知道,绝不会逾越那根底线。
用人若能用的都是这样的人才,那便不知会省了多少的心思。
想到此,深感幸运的胭脂雪浅浅勾了勾嘴角,脚下略微一顿,故意等了流苏几步,让流苏能和自己并肩而走。
人在她的眼里,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尤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比起主仆这种等级划分,胭脂雪更喜欢和流苏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只可惜。
“呆会儿会有贵客到七姨娘的莺玲阁来,所以等会儿到了莺玲阁,就邀上阿珠一起准备好茶好水,知道么。”胭脂雪语气缓和了下来,与胭博渊适才争锋相对的锋芒缓缓敛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皇后母家宣战
“呆会儿会有贵客到七姨娘的莺玲阁来,所以等会儿到了莺玲阁,就邀上阿珠一起准备好茶好水,知道么。”胭脂雪语气缓和了下来,与胭博渊适才争锋相对的锋芒缓缓敛却。
胭脂雪的动作虽然微小,但细致入微的流苏看的分明,虽然还没到感动那么夸张的程度,但她确实很喜欢王妃对自己的一视同仁,“流苏明白。蠹”
两人再度融洽的说话间,很快,便到了偏僻的莺玲阁。
刚进莺玲阁,两人又闻到了那股熟悉而难闻的药味,这让两人几乎同时面色不虞的皱起了眉心。
院子还是那么巴掌大,只是没了几个月前的那般萧索,因了满院子都种上了许多花花草草的关系,倒有了些小家小院的温馨感髹。
虽然正值夏季,花草倒是并没有干焉了的模样,反倒新鲜活泼的很。显然,是有人时刻在打理关照才会如此。
院子就那么大,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第一眼,两人就看到了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给炭炉上的药罐添材煽火的小丫头。
小丫头还是那么敏锐,门一开开,她立马就受了惊的兔子,掉转脑袋望了过来。
只是,在看到门外走进来的是胭脂雪和流苏时,小丫头满脸的戒备瞬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委屈,满眼泪光,“四小姐,流苏姐姐……。”
小丫头嚯的从地上站起,边擦着眼泪边跑了过来,最后投到了流苏的怀抱里嘤嘤啜泣,像个找到了可以一诉衷肠的姐姐。
胭脂雪瞧着,心中暗想,怕是流苏在这的那段时间,两个人相处的很好吧。
想罢,胭脂雪没有再多做停留的看这两个丫头的姐妹情深,而是径直迈出了步子,往主屋走去。
自她回王府后,这莺玲阁应该做过一番整修的,至少重新刷上了淡泊宁静的绿漆,屋顶上的瓦片也换上了不是最好却也是上等的琉璃瓦。
走至门前,刚伸出手去要推门,可手还未触到门面,门里头,就已经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不是说因为暴晒而中暑了么?”胭脂雪眉心一蹙,立刻将门推开,踏足入内。
屋子里外如今隔了道鹅黄纱帘子,疾步挑帘进得里屋。
一眼,胭脂雪便见到了躺在梨木雕花睡榻上的女人。
即使炎炎夏日,女人身上还盖了很厚的被褥,无论是露出被子外的面色,还是那只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都是不健康的苍白颜色。
没有了吸血蛊的折磨,女人其实恢复的还算快还算好,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明显有了人该有的模样。
曾经形容枯槁的蜡黄脸孔,总算有了些肉,皮肤虽然苍白,却也不是以前难看的蜡黄,且还很是光泽细腻,那双对胭脂雪望过来的蓝色眼珠子,也有些令人目眩的神采。
显然那段时间,流苏确实很用心的照顾了女人。
这一刻,胭脂雪是第一次,这么的想感激流苏。明明是她欠下的债,却被流苏如此悉心的替她偿还了。
当然,感激过后,剩余的,就是胭脂雪的愤怒了。
虽然娘亲身上的蛊毒已解,但常年的被蛊毒侵蚀,身子的底子早就已经不好了,吃再多的补品,也未必补得回来,何况这个傻女人曾经还为了胭博渊这个薄情郎自废武功。
无论是身也好,心也罢,娘亲都被伤的很彻底,很体无完肤。
试问这样一个女人,还能再承受怎样的折磨?
胭脂雪相信,就算只是一点儿,娘亲都已然承受不起了。
七姨娘闻声而动,掀了掀眼皮看了过来,没想到看到的不是担惊受怕的丫头阿珠,而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头肉,自己的女儿,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的苦笑起来,“看来,我又糊涂了……雪儿怎么会来这儿,怎么会呢……。”
一句话,就已经让胭脂雪心潮翻涌,内疚愧疚难过等无数情绪,翻滚在了一起,让胭脂雪有点肝肠寸断的感觉,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娘亲……。”
不是她多愁善感,也不是她心太软,而是早在之前三朝回门时,她就已经把这个女人看作了自己的亲娘。只是想归想,她终究没有做到。
何况,这具身子本就与七姨娘血肉相连,即便本尊灵魂已经不在,但这具身子对七姨娘这个生身母亲的眷恋,是如何也切割不掉的。
所以这万般情绪,她都是情难自禁。
听到胭脂雪这透着浓重哭腔的一声娘亲,七姨娘莫千寻整个人都是浑身一震,旋即,便也是两腮落泪,朝胭脂雪伸出了那只瘦弱的手,“孩子……到娘亲这里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纵然听到了自己女儿的声音,七姨娘也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所以她希望能触碰,能证实这一切,并非自己的幻觉。
七姨娘的呼唤让原本有些不敢走近的胭脂雪,不自觉的就挪动了灌铅的步子,最后走到榻前时,再也忍不住的拉住了七姨娘那只孤独的手,与七姨娘同时拥住了彼此。
相拥的真实感,让七姨娘又惊又喜,同时,又是小心翼翼,既害怕自己弄疼了自己的女儿,也害怕自己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不见。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态,不该这样自私的想着要去如何留住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现在已经是嫁给了别人,但她就是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娘亲,不要再继续呆在太傅府了,好不好?”哽咽着的胭脂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是嘘寒问暖七姨娘的身体如何,而是提出了这样一个放在别人家中,会让人呵斥嗤笑的无礼要求。
可七姨娘起先也只是愣了愣,随后,便是犹豫的询问,“依照规矩,娘亲是不能去王府的,这样于理不合……。”
不光是礼制问题,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低微,若传出去,对王府对胭脂雪,都不好听。
毕竟大门大户嫁女儿,都是以主母的名义做主送嫁,小妾生的儿女,都是一样归主母所有,小妾本就没有那个资格,那就更遑论还能被女婿接到府中敬养。
胭脂雪明白七姨娘的顾虑,在七姨娘的怀里摇了摇头,“不是去王府,而是去外面女儿自己买的庄子。”
没想到七姨娘不但不喜,反倒是一惊,双手扳着胭脂雪的双肩,将胭脂雪扳起,“你不会是挪用了燕王府的金银,才买的……。”
“我的娘亲,你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是这样的人么?”胭脂雪失笑,七姨娘的诸多顾虑倒是让她不觉得麻烦,反倒觉得心里很温暖,因为只有真正关心真正爱护你的人,才会事事都想着你,替你着想,也替你担心。
七姨娘摇了摇头,虽然她与自己的女儿相处并不久,但是母女连心,自己生的是什么样的孩子,她又岂会感觉不到?
只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这些买宅子的钱,自己女儿是从哪里来的?
这次不待七姨娘问,胭脂雪就已经主动为她解惑,拍着七姨娘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莞尔一笑,“这些钱自然是嫁妆,虽然不厚,却也够买桩小院的了,何况女儿现在自己还做了些小生意,养活母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七姨娘眼睛一瞠,有些生气,“你怎么能把嫁妆给用了,要知道那可是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的底子钱?”
“哎呀我的娘亲,你觉得是把那些钱放在那里长霉的好,还是拿出来钱生钱的好?”胭脂雪终于有些无奈了。
这个问题不用想,七姨娘还不至于会傻到不知道哪个好,又见自己女儿如此满面自信的样子,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娘亲相信雪儿就是。”
说到这,七姨娘刚松懈的眉头又紧皱了起来,“娘亲确实不想在这地方呆了,一刻都不想了,这里直令娘亲觉得恶心,恶心极了。”
对于七姨娘对自己毫不保留的信任,胭脂雪有些动容,而对于七姨娘对自己更是毫不保留的直言不讳,胭脂雪是心怀喜悦的。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信任过,也没有人对她这么的掏心掏肺过,从来没有。哪怕是前世的亲娘,哪怕是现在自己最信任的傻夫君。
手掌覆上七姨娘比自己还小的纤手手背,胭脂雪嫣然一笑,“好,雪儿定会让娘亲离开。”
比起担忧胭脂雪,七姨娘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问题,一点也不像刚才那样细致入微的询问胭脂雪过程之类,只是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心吃力的覆盖到了胭脂雪的手背上,没有半点怀疑和半点不信的吐出一字,“好。”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几声叩门声。
随之,就是流苏的声音响起,“王妃,六姨娘四姨娘和三姨娘,前来拜访您。”
“来的还真是快呢。”眉角稍稍一挑,胭脂雪嘴角翘着低喃了一句,而后加大了音量,朝着门的方向吩咐道:“好好招呼着,我随后就到。”
门外的流苏应是,退了下去。
胭脂雪与流苏两主仆说话时,七姨娘安静的听着,没有多嘴的插话和表达什么意见,直到流苏离开了,七姨娘这才有些担心的紧了紧覆在胭脂雪手背上的手,“来者不善,你还是小心些。”
胭脂雪点了点头,从中抽出自己的手,在七姨娘的手背上拍了拍,递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女儿省得。”
说着,便从榻沿上起身,在七姨娘仍旧不放心的目光下踱步出了主屋。
行过几折长廊,胭脂雪便到了莺玲阁袖珍的小客厅外。
还未进得厅中,就已经嗅到了从厅里飘出的浅浅茶香,耳边也听得厅里的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个流苏和阿珠,行动倒还挺迅速……无声的低笑一声,胭脂雪踱步入得客厅,接下了几位姨娘探讨的话题的话茬子,“雪儿倒是听说近些时候在京里开的一间雾锦楼不错,里面的衣裳样子好看,质地顶好,连价格也比云缎坊的要实惠些。”
三位姨娘见胭脂雪走了进来,几乎是同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也相继露出了深浅不等的敬畏之色,纷纷对胭脂雪福身施礼,异口同声,“见过燕王妃。”
几位姨娘这次都是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带着自己的庶出小姐。
“姨娘们免礼。”朝三人一摆手,胭脂雪自发的往中间的主位上坐了过去,“都是自家人,姨娘们不要每次都这般的拘礼谨慎,弄得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快坐。”
三人都笑呵呵的答应一声,纷纷落座,只是若仔细瞧了,不难发现三人依旧动作僵硬,身子紧绷着。
也是,自从三位共同参与了上次设计陷害夫人窦箫岚后,三人醒过神来,才方知自己不过一颗被摆布了的棋子,而每每想着窦箫岚是如何惨死的下场,想不寒而栗,想不怕面前这个不过十八的少女,不畏惧这少女的运筹帷幄都难。
见三人都不说话了,胭脂雪只好一边接过流苏递过来的茶盏,一边先开了腔,“这次得亏六姨娘的及时通知,不然雪儿都不知道,这位还没上任的新主母,竟是这般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个儿,居然拿本王妃的生母开刀。”
三姨娘还是老样子,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安静的像入定的老僧。
六姨娘只是推诿的笑道:“王妃客气,这都是贱妾应该的。”
独独四姨娘,都是最不怕死,嘴上把不住门的附和着胭脂雪,“谁说不是呢!这窦箫玥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在太傅府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早就把自己已经当成了正主了呢!如今她的亲侄女,二小姐也成了燕王妃,自然就跟王妃您有了嫌隙代沟,这第一个,不拿七姨娘下刀,拿谁呢?!”
“四姨娘多日不见,真是愈发的慧眼如炬了呢,竟看得这般通透。”呷了一口清茶,胭脂雪嘴角勾笑,斜睨四姨娘一眼。
几人都知道这姨娘里面嘴最快,脑子却不好使的正是四姨娘。所以说,胭脂雪这话,分明是话中有话。
三位姨娘知道胭脂雪这话中是个什么含义在内,分明是在暗指她们三个串供撒谎,于是脸刷的一下都白了三分。
“王妃,这次我们真的都有求情,真的百般阻挠了,可那窦箫玥就是不肯放过七姨娘,还说不过就是跪一跪,根本没什么要紧!”六姨娘终于忍不住,擦着眼角的泪水,很是委屈的替自己和其余两位姨娘辩解着。
开了先河,三姨娘也不再继续安静了,忙帮起了腔,“是啊,贱妾也苦口婆心的说了,说七姨娘不比旁人,身子已经坏了,别说是跪,就算是站着,恐怕站久了都会不好的,可,可是那窦箫玥如何都听不进去,执意要七姨娘跪在烈日下,府里的下人都听她的,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对对,就是这样的!”四姨娘怕自己又说错什么,只捎上结尾了这么一句十分肯定的言语。
三个人都在很努力的解释着,而听完解释的胭脂雪,则只是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哐当一声,杯盖落到杯子上的碰撞声,虽轻却格外的震人心肝。
“本王妃知道,你们这话不假,你们一定求情了。”胭脂雪点了点头,食指微微屈起,指骨在杯盖上轻轻敲击着。
甚至她完全可以想象,她们当时如何‘努力’求情的样子。
刚刚在府门前,她也算是和窦箫玥交过手了,正如流苏说形容的那般,有点小聪明,但火候不够,不过是个‘新手’而已。
而她面前这三位姨娘可就不同了,各个儿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啊……
可就是她们这样的老手,却会犯下那样低级的错误!
不用人说,谁都知道,就算没有二小姐胭脂雨嫁给燕王,她胭脂雪也照样是皇后,乃至皇后身后那定国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不过更甚而已。
而窦箫玥,皇后和已死的窦箫岚的亲妹妹,自然是恨屋及乌,绝对一样视她胭脂雪为敌,那么,她进府第一件事就是拿她胭脂雪的生母七姨娘开刀,这自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因为这层关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求情根本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求情或是总把她胭脂雪这个燕王妃拎出来说事,根本就只会更加惹窦箫玥发怒,根本就无异于火上浇油,无异于说她们三个姨娘眼里只有胭脂雪,根本就没把皇后和定国侯府窦家放在眼里!
是以,这分明只是一件小事,偏偏在潜移默化成了一件挑衅!
可这三位好姨娘,这么身经百战,这么聪明的三个女人,还是这么做了。
三位姨娘一听胭脂雪这句意味深长的话,都是浑身一颤。
她们这点小心机小把戏,在胭脂雪面前不仅不够看,甚至,还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一时间,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无力的替自己辩解根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可若是致歉,就更无异于承认了她们算计七姨娘,想挑拨胭脂雪和窦箫玥,想借胭脂雪这把刀,杀窦箫玥这个人。
三人的沉默,其实,也等于胭脂雪说对了没什么两样。
只是令三人没想到的是,胭脂雪却并没有生气,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丝毫的怒意,甚至也没有半点气势发冷的表现。
“想让本王妃帮你们除掉窦箫玥,可以。”胭脂雪石破天惊,却只是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道出此言。
三人俱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致的看向了胭脂雪。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窦箫玥没了,还会有第二个,甚至是第三个。”胭脂雪淡然的环顾了三人一眼。
三人纷纷点头,都露出了苦笑,“我们知道……。”
可就算是知道,她们还是想见一个除一个,不折手段。
“倘若……本王妃有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不但能永远断绝无数个窦箫玥窦箫岚的出现,甚至,让你们的庶出小姐少爷,本王妃的姐妹兄弟们,从此都会有好的人家,好的前途呢?”揭开杯盖,端起茶杯,胭脂雪再度优雅的品起了茶水。
“什么办法?!”三人又惊又喜的纷纷从座位上蹭的站了起来。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狂妄恣意的话,三人只会当这是个玩笑,可从胭脂雪的嘴里说出来,她们却很清楚,胭脂雪绝不是在开玩笑!
“很简单。”抿了一口茶,胭脂雪缓缓抬起那两扇遮住了幽蓝瞳孔的覆密睫毛,扣住茶杯的五指慢慢一松,茶杯翻着个儿往地上落下,直至应声而碎,“将定国侯府,连、根、拔、起。”
东宫,静平轩。
到了书房静平轩外不足两丈的距离处,透过大开的轩窗,太子燕煜清楚的看到了正静坐在屋子里的男子背面。
燕煜蹙了蹙眉,嘴角却在缓缓弯起,停下的脚步,再度往静平轩踏去。
“樊军候怎有如此雅兴,特意来东宫探望本宫?”爽朗的笑声在门口响起,一直伴随着燕煜到了书房之内都还没有停止。
先闻其声的樊篱立即将身下的轮椅调转了方向,直面向了从外面走进来的燕煜,一脸歉意的拱手抱拳,“还请殿下原谅微臣不能起身恭迎之罪。”
燕煜的视线看了一下樊篱已经动弹不得的双腿,随即,目光又落到了樊篱那张充满歉意和泰然之色的脸,见之,眉梢稍稍一挑。
一个人成了残废,缺了双腿,不但不自怨自艾,不但不自暴自弃,反倒如此泰然处之,嘶……要不是这个人心胸极其开阔,看得通透想的明白,要么就是这个人,城府极深,把所有的怨恨和负面情绪全都深深埋藏在了心里,不让任何人得以窥见,待有朝一日彻底爆发。
琢磨至此,燕煜有些糊涂了,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是很了解樊篱这个人的,聪明果毅,天生的大将风范,但是在男女情感方面,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偏执脾气,除了在战场上使得一手好兵法,阴谋诡计玩心计这种事,樊篱根本就一点都不擅长。
其实这一点,确实是很多在朝武官的通病,这些什么将军军侯之流,虽然很会打仗,战场几乎可以说是他们的天下,可一旦班师回朝,在朝堂内,就完全不是那些最会耍心眼玩心计的那些文官们的对手了。
然而现在,燕煜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看不懂樊篱这个人了,这倒并非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而是一种直觉,他这种上位者用各种人才用久了后,所产生的一种敏锐的直觉。
“军侯何必在意这些小事,本宫像如此心胸狭隘的人么?”燕煜低笑一声,撩起袍摆,施施然坐到了樊篱的对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胭脂是最大赢家
“军侯何必在意这些小事,本宫像如此心胸狭隘的人么?”燕煜低笑一声,撩起袍摆,施施然坐到了樊篱的对面。
樊篱摇头笑了笑,“看来,倒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军侯今儿特意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本宫说道说道?”燕煜不打算啰嗦,再度开门见山的问,毕竟咬文嚼字弯弯绕绕的打太极这招,用来对付文人还差不多,何况,今天的他,确实也少了那份拐弯抹角的耐心蠹。
“说道不敢当,只是……。”樊篱默了默,缓缓将脸上的笑容敛却。
紧了紧扣在茶杯上的五指,燕煜眼底渐渐浮出一抹阴鸷。怎么,果然是为水玲落那个贱人来兴师问罪的髹?
“殿下也知道我们这类武官,不大会说拐弯抹角的说漂亮话,所以,微臣现在就有话直说了。”樊篱抬眸,一脸正色的望向燕煜。
瞬息将眼底阴鸷收敛的燕煜,大方的摆手一笑,手指而后在袖中悄然收紧,“军侯但讲无妨。”
“殿下应当知道,微臣如今缺了这双腿,再想会战场恐怕是再无可能了,而如今微臣刚回朝堂,许多人许多事,都已经不再是半年前那般,可以说,微臣现在只身在朝堂之上,恐怕很难立足,所以……。”双眼一亮,樊篱目光灼灼的望着燕煜,“微臣不敢托大说能成为帮殿下打下江山的左膀右臂,但求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就可。”
袖中紧握的五指猝然一松,燕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樊篱,“你说什么?你要为本宫效力?”
原本他还以为水玲落会因为今天早上被胭脂香整治一事,从而会和他决裂的,所以他才会以为,水玲落通知樊篱,怕是要挑拨他和樊篱,令两人再无结盟的可能。
怎么这个结果却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这令他确实有些不敢相信。
见燕煜无悲无喜,反倒是一脸惊奇的反应,樊篱眸光微微闪了闪,面带歉然道:“微臣怕是别的本事不多,只有部下誓死效忠的十万老兵犹在,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才是。”
“什么?!”这一次,燕煜是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
他知道樊篱现在不但被加官进爵,父皇甚至还把内宫里的御林军精兵交到了樊篱的手上,原来他以为这一万御林军精兵若能到手,就已经会为他的大业如虎添翼,没曾想,樊篱手底下居然还有十万兵马!
这实在是,实在是……令他欣喜若狂!
“怎么,殿下不满意?”隐着眼底的嘲弄,樊篱故作自卑低落的问。
燕煜连忙摇头,“不不不,本宫满意,当然满意!”
樊篱一喜,“那微臣,就要多谢殿下赏识了。”
然而大喜过望之后,燕煜的笑容渐渐冷却了下来,内心的多疑再度开始作祟,“只是……本宫有些不明白,军侯还可以选择别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本宫呢?”
樊篱面色一正,娓娓道来,“因为微臣觉得,迄今为止的朝堂之上,能作出一番事业的皇子之中,除殿下之外,再无旁人。”
说到这,见燕煜脸色稍缓,可眼神还是有些不信,樊篱又道:“微臣不以为自己如何聪明,但是却还能看得出来。如今皇子之中,大皇子燕王已然无用,虽重兵在握,但其实掌握那三十万大军的根本就是皇帝陛下。二皇子燕卿虽近日得皇上重新提拔和复寵,而被封了郡王,却也不过只是一时得势,无实权无兵马,除了几个只会嘴上功夫的文官帮衬,就再无其他,说句大逆不道之言,二皇子现在的实力不过是虚张声势,不堪一击。四皇子已役,五皇子燕陌出身低微,如妃虽在皇帝身边最是得寵,可到底也只是个妃子,还是个婢女出身,抬不起来也上不了台面,五皇子自己更是喜欢游戏人间,半点朝中势力也无,更不懂帝王之术,说的难听点,不过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而至于其它皇子,都还十分的年幼,生母出身不高,位分不高,母族背后的势力也不大,自然,他们更是不在微臣的考虑范围之内。微臣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只懂得如何抓住最有利自己的,损失最小的,然后打个大胜仗,仅仅如此简单而已。而正好,殿下就是樊篱最需要最符合的那一个。”
樊篱一席话说完,燕煜已经忍不住抚掌轻笑起来,“好一个审时度势的樊篱!”
确实,不是他燕煜自吹自擂,就算如今少了大内总管图治这个金银窟,今日连番遭受打击,他燕煜,依然还是那个一人独大的东宫太子,旁的人,呵,确实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殿下过奖。”樊篱客气的拱了拱手。
“今日如此大喜,军侯定要与本宫不醉不归!”说到这,燕煜朝门外的方向大声一喝,“来人,摆上上好的酒宴!!”
樊篱倒也不推辞,嘴角的笑容加深,“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太傅府。
“什,什么?!”三位姨娘听胭脂雪说要将定国侯府连根拔起这几个字,惊的瞠目结舌,差点从椅子上滑倒到地上去。
她们是什么身份,那定国侯府又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皇后的母家,她们这些小门小户里出身的庶民根本就是一群蝼蚁,怎么可能撼的动定国侯府这棵参天大树!!
这一回,三人真是觉得胭脂雪这绝对是在开玩笑,绝对。
抽出腰间系着的丝帕,胭脂雪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指上残留上的茶水,好笑的瞥了三人一眼,“怎么,以为本王妃只是在玩笑?”
闻言,惊呆在当场的三人立刻回了心神,不敢去回视胭脂雪的目光,咽了咽唾沫,“没,没有……。”
就算是这么想的,她们哪敢真的这么说?
窦箫岚这个惨烈的前车之鉴现在还在她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有也没关系。”胭脂雪并不在意的将手里的丝帕也随意的往地上一扔,笑靥更甚,“如果仅凭你们,自然不可能成事,那这一切,自是成了一句玩笑话,可若是……。”
见三人终于抬起头,都用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胭脂雪忍不住愉悦的笑出了声,“可若是能有一柄锋利无比的刀的话。”
三人不笨,就算脑子最不好使的四姨娘,也明白这话的意思。胭脂雪这是又要故技重施,再来一出更大的借刀杀人!
可是这刀……
六姨娘沉声开口,“王妃莫不是还想用老爷……。”
胭脂雪扭头对六姨娘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六姨娘确实聪明的过分,“当然了,舍我父亲,其谁。”
六姨娘并不觉得被胭脂雪赏识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反倒让她起了一身的冷汗,“可,可是再做这样的事情,老爷肯定会怀疑我们的,到时候,只怕我们更是会比窦箫岚死的还难看啊!”
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只怕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成大事者,若半点风险也担当不起,也难怪乎,会被别人一直踩在脚底。”拿起一双银筷子,动作优雅的夹起一块糯米糍送入口中,胭脂雪言词很是不留情面的犀利,“你们年纪大了,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可你们想过没有,要是不把这祸根给除掉,你们的子子孙孙,将会和你们一样被人踩在脚底,一代,又一代,受别人摆布,甚至,还会活的比你们更加的凄惨卑微。这一点,本王妃可是深有体会的,各位姨娘们……。”
三位姨娘开始沉思,关于这一点,其实不用胭脂雪提醒,她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尤其在上一次,窦箫岚为自己的庶女庶子安排的那些事情,而她们却无力反抗之后。
只是。
六姨娘却认为,“贱妾以为,不一定要非做这般高风险的事情不可,若王妃能够帮衬,王妃的庶出姐妹们,还是可以嫁一个好人家的……。”
“本王妃的好姨娘。”胭脂雪掀了掀眼皮,撇向了据理力争的六姨娘,“你虽然聪明,可为何眼皮子总是这般浅呢?定国侯府权大势大,如今还托着一个储君太子,呵,你怎么就不想想,别说太子登基称帝了,哪怕是还没有,那他定国侯府想搅黄一桩婚事,想要弄死一个人,乃至搞垮一个世家,焉不是信手拈来之事?别说本王妃给各位姊妹安排一个顶好的世家,就算让她们嫁个皇子王爷,你认为,堂堂一个即将继位的太子会放过这些皇子王爷么?只怕到时候,本王妃就不是帮了姊妹们,而是害了她们呢。”
六姨娘越听,眼睛就睁的越大,瞳孔缩得越紧。
其余的三姨娘和四姨娘听罢,也是脸色惨白如纸。
没有错,照胭脂雪这么说,如果把她们的女儿找个普通点的好人家,若是定国侯府乃至皇后不肯,这桩婚事恐怕也只能是想想而已,说不定还会害了女婿家,被定国侯府当作绊脚石给除掉。而纵然是几位女儿先不说出身,单凭美貌和手段能嫁个王爷皇子,如今正是夺嫡风暴的巅峰时刻,万一最后,还是太子登基,那么以皇后和太子的心狠手辣,恐怕谁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何况,她们可怜的女还有个唯利是图的父亲胭博渊!焉不知这个老匹夫,会不会还会像上次一样,听窦箫玥的话,把她们的女儿安排给太监,或是送进深宫里?
看着三人惶恐不安的样子,胭脂雪发出一声怪异的低笑,“其实,还是有个比较安全保险的方法的。”
闻言,三人双眼放光的凝视向了胭脂雪,眼底充满了渴求。
“譬如嫁给太子,做太子的寵妃。”胭脂雪抬眸,玩味的回视三人。
三人一开始是兴奋的,是愉悦的,可很快,她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就因为胭脂雪接下来的话。
“当然,如果几位姊妹能与现下已经做了太子妃的六妹妹胭脂香姐妹情深的话,六妹妹当是不会如何为难几位姊妹也不一定。”手中银筷子再夹起一块糯米糍送进嘴里,胭脂雪一脸享受的表情,“不过啊,几位好姊妹在巴结六妹妹的同时,可千万千万不要说错话,若是不小心把六妹妹生母窦箫岚如何薨世的事情说漏了嘴,啧啧……。”
瞬间,三位姨娘的脸上俱是浮上惊恐的表情!
四姨娘更甚,这次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滑倒到了地上,面无人色。
三人眼看着面前这个正吃享受的吃着点心的胭脂雪,眼里是满满的恐惧!
胭脂雪这是威胁,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们现在终于明白了,终于彻底的明白了,原来当初她利用她们去害死了窦箫岚,表面看上去她胭脂雪只是个好心出主意的人,而最后得利的,是她们三人。可现在她们才愚蠢的发现,从头到尾,她们不仅仅只是一颗被胭脂雪摆布的棋子,还是她胭脂雪的战利品!
她胭脂雪,才是这出戏码,最彻头彻尾的大赢家!
亏她们还以为,还愚蠢的以为从此可以和胭脂雪再无瓜葛,甚至胆大包天的想利用七姨娘去摆胭脂雪一道。
如今看来,她们真是愚不可及,天真的令人发笑!!
到了这个份上,说到底,胭脂雪的安排,她们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一旦她们要是不乖,她胭脂雪就可以把窦箫岚如何死的全过程去透露给皇后和定国侯府,那到时候她们的下场,乃至她们子女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更别提,一旦老爷胭博渊若也知道了这其中原委,知道自己居然被几个小妾耍得团团转,还差点因此和皇后太子决裂,坏了他胭博渊的前程大计,恐怕,就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了!
“呵呵呵……四小姐,您厉害,您真是太厉害了……。”六姨娘苦笑着,不得不对胭脂雪竖起了大拇指。
她相信,胭脂雪手里一定有她们陷害窦箫岚一事的把柄,不然,也不会如此信誓旦旦的威胁她们了。
“上了本王妃的船还想下去的,就只有死人。”接过流苏递来的丝帕,胭脂雪漫不经心的擦起了嘴,“可只要你们听话,本王妃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事成之后,你们想要的,本王妃绝不食言。”
三人俱是苦笑,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就连平日脾气最是暴躁的四姨娘,连被胭脂雪如此摆了一道,都不敢在胭脂雪面前发出半点的脾气。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静坐在那的三姨娘却像做了一件极其疲劳的事情一样,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无力的声音里有一丝嘶哑,“那王妃……想要我们怎么做。”
“同样很简单。”姿态尽显优雅大方的从椅子上站起,胭脂雪步履生花般往厅外走去,嘴角的笑容迎着门外投进来的阳光,更显璀璨夺目,明艳逼人,“只要让父亲大明白,除了几位姨娘的庶出子女都是他的亲生骨肉除外,其它人,都和他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呵呵,让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几十年,被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父亲大人啊,一定会很激动,很激动的……届时,想让父亲大人从此只重视庶出子女的路,还会远么?”
边说着,人边已经在门外投进来的阳光里,渐远渐行了。
而余下的三位姨娘,都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胭脂雪这一招,够狠,够彻底,却同时也够歹毒!
这样的做法,已经是完全不把胭博渊这个父亲当作是父亲,完全是不把二小姐和六小姐还有外出未归的大少爷当成自己的手足了啊!
出了客厅的门,流苏长长舒了一口气,噙着笑,在走在身旁的胭脂雪耳畔,低声的拍着马屁,“看来这几天,太傅府又要有好戏看了。”
胭脂雪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擦亮眼睛,好戏可不止这么一出。”
说罢,脚步转向了七姨娘的主屋而去。
皇宫,华清宫中。
听着自己最小最是疼爱的小妹哭诉,皇后一脸不虞的拍案而起,“胭脂雪这个小贱人,如今雨儿已经与她平起平坐同时燕王妃,却还不自知身份懂得收敛,还敢如此嚣张,真真是个天生的贱胚子!”
“姐姐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窦箫玥乖顺的接过赵嬷嬷递来的安神茶,先是贴心细致的吹了吹,然后才朝皇后递去,“姐姐,小心烫口。”
皇后见自己妹妹如此乖巧懂事,心里的火气越发升腾了起来,“胭博渊这个老匹夫,本宫这么年轻漂亮的妹妹委屈求全给他做继室,他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要撵你回去,真是猪油蒙了心了他!”
“姐姐,这事不能全怪太傅大人,要怪还是得怪那个从中挑拨的胭脂雪……。”窦箫玥有些恼恨道。
“你放心,等这几日过去,她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皇后眼中精光烁烁,很是肯定的拍着窦箫玥的手背安抚道。
窦箫玥眼睛一亮,“难道说雨儿侄女她……。”
“这一次,还多亏了你整治了那个狐狸精七姨娘,否则,想要把胭脂雪这小贱人调离开燕王府,还真不是一件易事。”说到这,皇后一脸心疼的抬手抚上了窦箫玥那脸蛋上被胭博渊掌掴还留下的五根手指印,“只是啊,到底是委屈了你。”
皇后不傻,自然心里很明白胭博渊这么公然甩自己小妹耳刮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小妹公然给胭脂雪这个小贱人难堪,把胭脂雪当骗子羞辱,更重要的是,就是因为小妹动了胭博渊的七姨娘莫千寻。
从胭博渊就算看到了七姨娘莫千寻和别的男人滚在一起,而胭博渊只是杀了那个男人,却没打算杀死七姨娘莫千寻的那刻起,皇后心里就已经很清楚,莫千寻在胭博渊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如今好了,胭博渊知道七姨娘莫千寻只是被冤枉陷害后,怕是更多了一层愧疚。
而小妹这么去动了七姨娘,还让七姨娘得了病,就算以胭博渊的隐忍,不会明着对小妹怎么样,也肯定是要找机会解气出手的。
这不,正好就让胭博渊逮住了这个机会。说来,这一巴掌都还算是轻的了,只是一个警告而已,怕只怕,胭博渊那句要解除婚约的话……会变成真的。
如今她的煜儿已经失去了很多,她绝不能再让煜儿再失去胭博渊这个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哪怕,是要她将自己如此年轻貌美的小妹,往火坑里推……
想到这,皇后目光一凛,将窦箫玥拉进了怀里,谆谆告诫道:“玥儿,为了锁住胭博渊的心,恐怕你不拿出点能留得住他的东西,怕是不行的了……。”
“姐姐……。”窦箫玥脸上一热,咬了咬唇,有些恼恨的说,“玥儿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连身子早都已经交了,可是他却还……。”
她没想到自己失了身,却还得不到胭博渊的心,胭博渊真是冷心冷肺的令她恼怒!
“如今胭博渊算得上是事业有成,可你知道么,他却还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轻抚着窦箫玥的头,皇后轻笑道。
“是什么?”窦箫玥自皇后怀里抬头,懵懂的紧张问道。
“后继有人……。”皇后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
夕阳落尽,夜幕降临。
东宫,静平轩的偏厅里。
“殿……殿下,您……您已经醉了,那微臣就先告辞,不……不扰您休息了……。”靠在轮椅背上,喝得满脸通红的樊篱醉意熏熏道。
“别,别啊……本宫还没醉呢……没醉……呵呵……。”已经喝趴在了桌面上的燕煜,一个劲儿的伸手挽留,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没醉。
樊篱醉醺醺的笑了笑,冲侯在厅外是不是张望脑袋的大太监德禄招了招手。
德禄得令,赶紧对自己身后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干宫女太监一挥手,声音压得很低,“快,给太子殿下沐浴更衣,准备就寝!”
宫女太监们不敢出声应答,都只是垂下头,随即鱼贯入了偏厅,搀扶燕煜的搀扶燕煜,准备水盆衣物的准备水盆衣物,忙的不可开交却井然有序,半点不显慌乱的景象。
见状,樊篱则悄悄推着轮椅,消失在了偏厅里。
已经是两更天了……仰头望了一眼添上闪烁的一片繁星,樊篱微微笑了起来,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凉薄。
东宫的戒备侍卫是什么时间点换班,樊篱已经在青禾的口中得知,再按照青禾偷跑出来的那条偏僻小径,很快,樊篱悄无声息的躲过了层层防守,到了他本来该第一时间来的目的地,落水宫。
早早在宫门口久候多时的青禾,几乎就要望穿秋水了,直到看到后门前幽幽靠近一个半人高的身影,她才眼眸亮若星辰,即刻迎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落妃下场樊篱写
早早在宫门口久候多时的青禾,几乎就要望穿秋水了,直到看到后门前幽幽靠近一个半人高的身影,她才眼眸亮若星辰,即刻迎了上去。
“侯爷,您没事吧?”青禾知道太子多疑成性,也知道太子的阴晴不定,本来她还挺害怕太子会突然毫不顾忌的杀了樊篱,所以一颗心从下午到晚上,始终都提着蠹。
如今看到了樊篱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比起青禾险些热泪盈眶热情十足,樊篱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她呢?”
樊篱冷淡的回应让青禾心里一酸,樊篱的问题更是让青禾一僵髹。
那个她,青禾自然知道问的是谁。
“在,在寝殿里坐着……。”紧了紧樊篱轮椅后面用来推动轮椅的把手,青禾低下了头,把脸上怨愤的表情全都埋下,闷闷的回答。
樊篱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让青禾觉得有些窒息,尤其,是心口处。
不过才小小的一段路,却让青禾觉得格外漫长,却又矛盾的觉得太过短暂,让她不知道让这段路变得更长一些好,还是更短一些好。
“快点,本侯要见她。”樊篱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青禾愣了愣,眼眶有些泛红,低低应了一声,不得不加快了推轮椅的速度。
细心的青禾不但早早把周边的侍卫和宫女太监打发了出去,方便樊篱如入无人之境,连原本进入殿门是需要跨过一道不高不低的门槛,都被青禾体贴的里外架了两块平坦的木板。
虽然此刻推上去仍旧废了些力气,但终究还是将樊篱连带着轮椅一块儿推进了殿内。
樊篱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冷笑嫣然,“为了让我们见面,你还真是费了不少心力呢,青禾。”
“不是的侯爷,我只是,只是想……。”青禾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
她这么做,第一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第二是为了他的自尊着想啊……如果发现门槛高的轮椅根本推不进去,势必就会让他联想到自己是个废人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她却说不出口,这样的解释,无异于更在樊篱已经残废的伤口上撒盐。
“落落?!”樊篱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人下一刻就自己自发的推着轮椅的轮子,快速的往桌上还在趴着的水玲落驶去,根本就没有再顾忌再把青禾的解释放在了眼里。
青禾顿时僵在了原地,手脚僵住了,全身都是,双眼是眼睁睁的看着樊篱投向了水玲落的那边。
樊篱一把将水玲落捞到了自己的膝盖上,视线无比紧张的扫视着水玲落的浑身上下,视线最后定格在水玲落那双把裙摆全都染成了猩红颜色的膝盖上,“落落你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面那句话,几乎是怒吼出声,而怒吼出口的同时,樊篱将脸猛地扭向了身后,眼神凶狠的瞪着青禾,“说!”
青禾被吓了好大一跳,心却像被针给扎了,很疼,却不见血,“是太子妃胭脂香……。”
“太子呢?太子当真就一点也不管?!”樊篱的口吻愈加的怒不可遏。
见樊篱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对小主紧张的不得了,青禾有些机械的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原就是在这里的,太子妃对小主动手,太子殿下是首肯的……。”
“什么?!”樊篱简直不敢相信,旋即,面色阴沉的看着青禾,“那你呢,你又是干什么吃的?你的主子伤成了这样,你为什么还完好如初的站在这里?你到底有没有给你的主子求过情?还是你和太子一样,都眼睁睁的看着落落被那个疯女人欺凌?!”
“我……我……。”青禾百口莫辩,那个时候她吓都吓死了,生怕自己会被太子妃弄死,毕竟她只是个丫鬟,胭脂香这个太子妃想要弄死她,根本比弄死水玲落还要轻而易举。
“本侯真是看错你了!落落从小视你如同姐妹,你却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连情都不肯求,滚出去!本侯不想看到你这头白眼狼!!”樊篱满眼厌恶的剜着青禾,抬手指着门外。
青禾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在了那里,看到樊篱如此厌憎自己的眼神,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趴在樊篱膝上的水玲落,幽幽醒转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见到樊篱而惊喜交加,而是,“篱哥哥……这不能怪青禾,是落落自己无能……。”
她的声音虚软无力,让人听了整颗心都化了,生怕说一句重话就会把她给吹跑了一样。
所以樊篱立刻柔下了说话的口吻,转过脸,满眼柔情似水的瞧着膝上的水玲落,疼惜的伸手抚上她削瘦的面颊,“落落你这傻丫头,为什么总是这么善良,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你看看,别人又都是怎么回报你的?”
门前的青禾知道樊篱这话明显就是意指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这让她心痛不已的同时,那望向躺在樊篱膝上的水玲落的一双眼睛里,开始溢出了一缕缕愤恨。
水玲落越是在为她求情,就越是令她感到恶心。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水玲落这根本就是在假作好人,在利用她来为自己脸上贴金!
以前水玲落这招用在别人身上,她青禾只道是旁观看好戏,现在水玲落这招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方才觉得,水玲落究竟是个怎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越想,越是愤怒的青禾立马将脸别开,转身冲出了殿内。
她再也听不下去,再也看不下去了!
再多听一言,再多看一眼,她都要被那个叫做悔恨的毒药侵蚀五脏一次。
如果不是她愚蠢,不是她还念及什么主仆之情,如果答应了樊篱之前要带自己离开东宫的要求,现在何以会成这个下场?
她念及主仆之情,可水玲落呢?还不是把她当狗一样,想利用就利用,想呼来喝去就呼来喝去!
现在,她终于明白水玲落常说的那句话了,女人若是不狠,那就是自己犯贱!
一路冲出殿外,青禾扶住了一棵红漆木柱,指甲几乎嵌进了柱身里,“水、玲、落……。”
你不仁,就休怪我青禾不义!
殿内。
在青禾跑出去的那一刻,因背对着没能看见,实际却听进了耳朵里的樊篱,嘴角划过一抹诡异的笑。
“篱哥哥,你怎么会来玲落这儿的?太子他……。”樊篱这样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从东宫进来,水玲落心里很清楚,太子燕煜不可能会不知道。
“放心吧落落,以后他都不会再让别人为难你了。”在水玲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樊篱笑容美好。
水玲落为他的笑容目眩,但理智还很清楚,小手一把紧张的抓住了樊篱的衣袖,“篱哥哥,你是不是和太子做了什么交易?”
以她对太子的了解,在太子眼里无外乎两种人,敌人和盟友,绝无第三种。
如今樊篱加官进爵,手上又有兵马,那么,对太子来说,樊篱要么是乖乖投到自己麾下做条狗,要么就是做他手底下的无数亡魂中的一个。
现下樊篱如此如若无人的进了东宫,那自是不必再想,必定是第一条路。
果然,樊篱不置可否的点头,眼中深情更甚了几分,“为了落落,篱哥哥做什么都愿意。”
“篱哥哥……。”水玲落整个人投进了樊篱的怀里,手臂将樊篱的腰收的很紧很紧,将头枕在了樊篱的肩头,双眼闭着,似十分的享受。
“傻丫头。”樊篱依然寵溺的微笑着,可是那笑容里,淬着令水玲落看不见的寒冰。
“篱哥哥为玲落如此着想,玲落不能害了篱哥哥,所以……。”水玲落睁开双眼,眼底阴霾乍起,“玲落绝不同意篱哥哥,做太子的人。”
闻言,樊篱眸光闪了闪,不解的提出质疑,“为什么?”
“玲落太了解太子了。篱哥哥你不知道,他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还惯会狡兔死走狗烹的小人……。”愈发搂紧了樊篱的窄腰,水玲落的神情愈发狠毒,“玲落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年都是被他给骗了,玲落觉得好对不起玲珑姐姐,好对不起篱哥哥你……篱哥哥你不知道,玲落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玲落,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啊……。”
说着说着,水玲落嘤嘤啜泣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全坠落到了樊篱的肩头。
樊篱感觉到了肩头的湿热,脸色一变,变得有些晦暗不明,声音不自觉的沉了一调,“什么秘密?”
水玲落没有察觉到樊篱这微妙的变化,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诉说着她伪装好的谎言,“原来玲珑姐姐根本就没有和突厥蛮子勾结叛.国,一切都是因为太子想要甩掉姐姐,想要踹掉她这颗已经被他用之殆尽的棋子,所以才设计出的那一桩桩阴谋,陷害我的姐姐……。”
一瞬间,樊篱脸上的晦暗全都不见,只有讽刺,满满的讽刺,“是么。”
怕樊篱不信,水玲落不住的点头,语气充满了笃定,“是玲落亲耳听到的,还亲眼看到了太子和突厥蛮子来往的书信!篱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今天不来,恐怕,太子就要对玲落杀人灭口,你就再也见不到玲落了……。”
“真是没想到,原来那都是太子的阴谋诡计。”嘴角满含讥讽的挑起笑容,樊篱眼神阴冷,双手不自觉的将水玲落的腰越勒越紧,“幸好我来了,不然恐怕真的就再也见不到落落了……落落,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水玲落腰上吃痛,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拒绝樊篱,反倒觉得樊篱这是害怕失去自己而有的表现,所以强忍着,甘之如饴的笑若春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手上的动作一顿,樊篱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落落的意思是?”
“既然事已至此,篱哥哥你表面就做好太子的盟友,让他对你疏于防范,甚至能取得他的信任最好。而暗地里……。”水玲落笑的恶毒极了,“篱哥哥就去投靠三皇子燕卿,扶持三皇子登基称帝。”
如今能与太子比肩一搏的,也只有这位三皇子燕卿了。
更何况,她很清楚太子燕煜有多么的憎恨和厌恶这位三皇子,因为她可没忘记,三皇子当初可是自己的好姐姐水玲珑的蓝颜知己呢!
所以扶持三皇子登基,对燕煜来说,绝对没有比这更讽刺更恶心他的事情了!
而能让燕煜感到恶心,感到生不如死,那就是她水玲落,现在最想要的。
“好,都听落落的。”用着一副完全对水玲落唯命是从的寵溺口吻,樊篱面目森幽的答应着。
“篱哥哥……。”愈发搂紧了樊篱,生怕他会消失不见,水玲落虽然脸色苍白难看,但此刻洋溢着的幸福笑容,却让她从骨子里,在容光焕发。
深夜已至,太傅府里。
将流苏和阿珠知会了下去,屋子里的胭脂雪,已然快速的换好了一身夜行衣。
悄无声息的推开后窗,一个鹞子翻身,胭脂雪如夜中黄鹂,身姿轻灵的飞掠在空中,转瞬便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一刻钟的时间,越过皇城无数来往巡逻的士兵,胭脂雪便来到了她的目的地,明了的混挲园。
当正在园中,坐在树下的一方石桌前,心情怅然对月独酌的明了,看到胭脂雪来时,被吓得一口酒卡在了喉咙里,险些没有呛死。
“你你你,咳咳咳……。”指着胭脂雪扯下面纱露出的那张艳容绝色的脸蛋,明了咳嗽的愈发厉害了。
“明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呢。”伸手捞过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嘴,胭脂雪就仰头灌了起来。
明了惊骇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极度的肉疼,忙对胭脂雪嚷嚷,“给我留点儿,留点儿啊喂!”
胭脂雪置若罔闻,直到觉得酒意上涌,脸颊燥热,这才收住了手势,砰的一声,将酒壶复又重新扣回了石桌上。
明了赶紧抢过酒壶在手,揭了盖子,对着洒洒月光检查着壶里面还有多少的量,不想,这一看之下才发现,酒水已然见底。
这让明了很是欲哭无泪的指着胭脂雪,“诶你知不知道这五毒酒有多珍贵啊!这一壶可比百两黄金还值钱你知不知道啊,能有你这么喝的吗,啊?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子啊?!”
没等胭脂雪开腔与明了辩驳,一声飒爽的男子笑声,从混挲园的门口处渐渐靠近,“主公还是这般不输男儿的好酒量,好气魄,真是让末将怀念啊!”
闻言,胭脂雪与明了,几乎同时将头望向了门口处的声音来源。
只见落英缤纷下,男子似踏雪而来,容姿精致阴柔,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却毫无半点女气,反倒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可惜的是。
几乎又是同时,胭脂雪和明了的目光,都从男子的脸上移到了男子那双,静静搁置在轮椅上的腿脚上。
“阿篱,我们好久不见。”没有将目光在樊篱的那双腿上停留太久,胭脂雪便主动迎了上去,笑靥如花。
刚从东宫以要巡逻的藉口打发了水玲落才来到这混挲园的樊篱,此刻对着胭脂雪,洋溢着纯粹而阳光的微笑,“四个月,一百二十天,确实不长,也不短。”
“呵,说的也是。这不长不短的一百二十天,我们的人生,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望着樊篱那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的笑脸,再看向樊篱那双没有半点笑意的沉沉双眼,胭脂雪忍不住喟叹一声。
“往事可待追忆,只要这变化掌握在我们自己之手,哪怕再如何翻天覆地,也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不是。”樊篱倒也不客气,到了石桌前后,也直接一手夺过明了手里的酒壶,开始仰着头,把那剩下不到了一半的五毒酒,悉数全部倒入了嘴中。
这才回过神来的明了见状,气的跳脚,“你们这群强盗,全都是强盗!”
边骂着,边还是识趣儿的往楼里吭哧吭哧的钻了进去。
他已经亲眼看到了胭脂雪这个女人太多的秘密,至于其余的,他的本能可是在告诉他,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啊……
没准他哪天想下胭脂雪这艘贼船时,也能下的轻松点……
对于明了的自觉行为,樊篱觉得好笑,“看来长百草对主公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忌惮呢。”
“他不过是在徒劳的垂死挣扎而已,无需将他放在心上。”一撩男装的黑衣袍摆,胭脂雪姿态飒爽的往石凳上一坐,劈手夺过樊篱手中的酒壶,再度仰头往嘴里倒酒,“倒是看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想必,我那徒儿吟啸,该说的跟不该不说的话,都被你给套光了吧?”
没想到酒壶里的酒还不足一口,喝光的胭脂雪索性将酒壶往身后一抛,任白瓷薄胎的酒壶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刚进了摘星楼后,耳尖的明了就听到这酒壶碎裂的声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破口大骂,“死丫头,那酒壶可是很贵的,你特么怎么每次来不是劫道就是砸东西,你土匪啊你!”
就好像没听见的胭脂雪,意兴阑珊的将胳膊撑在石桌上,掌心托腮,双眼散漫的在头顶上的星空游弋。
土匪头子胭脂雪都如此无所谓,樊篱自然也将明了传来的谩骂声自动忽略,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没有主公你的授意,嘴那般严实的吟啸,怎么可能轻易被我套的出话?”
“说的也是。”胭脂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确实,就是她的授意,让吟啸把她重生的事情,还有其它一些琐事,都每一样事无巨细的故意透露给了樊篱。
那是因为她知道,如果不这样,樊篱根本就不会跟吟啸回来,不会回到她的身边帮她。
至于其它重生之后发生的一切告诉给樊篱,那是在为他即将融入到她的计策里做好充足的准备,尽快跟上她的步伐。
而为什么她会如此信任樊篱,那是因为樊篱并不仅仅只是外人看到的那样,樊篱是皇帝当初派到她身边的监视她的细作眼线。
对于她而言,樊篱不仅仅只是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奋勇杀敌的好兄弟,也是三年里,在同一个屋檐下,她那有情有义懂孝顺的好妹婿,好弟弟。
可惜,水玲落她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这样对她掏心掏肺的好男人,更下狠手还要杀他!
而之所以她三番两次对水玲落手下留情,从来没有主动对水玲落采取过什么行动,并非完全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有些下不去手,更重要的是,她是早就想好了,要把水玲落的结局,留给这个傻傻的痴情种,樊篱来写。
“主公,这戏我已经拉开了序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头一仰,樊篱也学着胭脂雪的样子,慵懒的靠着轮椅背,懒洋洋的欣赏着今晚的夜色。
“心疼么?”胭脂雪轻飘飘的问。
“早就在她剪断那根绳子的时候,就已经痛到麻木了。”樊篱答得也很轻飘飘。
其实两个人之所以那么投缘,是因为两个人性格总有太多相似之处,很多事不必多说,都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甚至多数时候会不谋而合。
这也是两人共同上战场后,就嫌少吃败仗的原因。
比起水玲落这个同胞的亲妹妹,樊篱倒更像是水玲珑的亲弟弟。
沉默了片刻,这次,是樊篱发问,“你呢,阿姐。”
“呵。”私下里,胭脂雪很喜欢樊篱这么唤自己,让十多年除了师父之外,并没有亲人陪在身边成长的她,会有久违的亲切感,所以,她也习惯的伸出一只手,揉着樊篱的头顶,“阿姐的表现你难道看的不清楚么?”
自重生后,她对燕煜所做的所有一切,就已经无声的证明了,她有多恨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我知道。”樊篱有点不虞的拨开胭脂雪的手,他不喜欢她总是把自己当个小孩子,一脸认真的继续的问道:“我是想问,这些事情结束后,你要拿燕王怎么办?”
胭脂雪一愣,沉默了良久,才缓缓摇头,苦笑,“就是现在阿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别提事情结束以后了……。”
再者,这件事情的结局,到底会和燕煜等人,是成王败寇,还是你死我亡,谁也不知道。
樊篱也沉默了。
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赏月观星,静静的听着混挲园里的花谢花开。
唯有园子里,躲在草丛里的蟋蟀,在不厌其烦的唱着小曲。
最终,一缕深夜的凉风拂过,胭脂雪放下了托腮的手臂,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你现在成了太子燕煜的走狗这件事,明天胭博渊那老狐狸应该会知道了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雪与楚被判和离
最终,一缕深夜的凉风拂过,胭脂雪放下了托腮的手臂,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你现在成了太子燕煜的走狗这件事,明天胭博渊那老狐狸应该会知道了吧。”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蠹。
樊篱晒然一笑,“别说耳目众多,天下门生遍地的一品太傅的他了。怕是满朝文武,今晚恐怕知道的都不会在少数。”
“很好。”胭脂雪点头,从石凳上站起了身,不顾形象的伸了个随性的懒腰,当然,这也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她才会这么随性松懈,“明晚你就调些你的人,装扮成杀手,给胭博渊这只老狐狸来个惊魂一梦。”
樊篱眸光一动,“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胭脂雪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走向了摘星楼,才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回头又望向了樊篱,目光落在了樊篱的腿上,“你的腿……如果你想,就让长百草看看。髹”
“嗯,我知道。”樊篱抿了抿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垂下眸,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双腿。
胭脂雪没有劝解,继续转身往摘星楼里走。
阿篱的性子她很了解,他若不想,自然有他的理由,别人也奈何不得。
进得摘星楼,胭脂雪就看到明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正警惕的瞪着自己。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明了伸展着双臂,连忙挪着小碎步到了自己摆放各种药物的木柜前,将柜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胭脂雪被明了这副母鸡护小鸡的动作给逗乐了,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微笑,“放心,本王妃对你的这些东西都没兴趣。”
然,明了并没有因为她这句‘善解人意’的话而松懈神经,反倒越发的提高了警惕,“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本王妃只要两颗很普通的药丸而已。”胭脂雪说的很无所谓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的在往明了没有挡住的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上瞟着。
“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明了十分无语,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听说你不是已经拿到你想要的火莲花了吗,就我这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你的好!”
“哟嗬,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胭脂雪戏谑的目光重新打在了明了的身上,不住的上上下下的打量审视,手随后也伸了过去,“放心,本王妃只要一颗滑胎药,和一颗假死药而已。”
听罢,明了先是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通低吼,“还而已?!”
这滑胎药还好说,顶多浪费的是一些便宜的红花和麝香,可这假死药的原材料可不便宜!
掏了掏耳朵,胭脂雪很淡定从容的点了点头,继续把手往明了那里伸了伸。
明了无法,只得抓狂的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然后,乖乖的去取药……
他可不傻,这要是不答应,这臭丫头一旦来硬的,那他损失的就不仅仅只是一颗假死药,不定就是一盒,顺带别的好东西也肯定要惨遭毒手啊!
一番寻找,很快明了就找到了胭脂雪想要的东西。
转身,走到胭脂雪的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两样东西扔到了胭脂雪的手里后,明了便不耐烦的赶起了人,丝毫没有对她要拿这些东西干嘛使而产生兴趣,“走走走,赶紧走!老夫头疼着呢!!”
说着,就做出了扶额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是痛得不轻的样子。
胭脂雪很是善解人意,转身就走,连句道谢都没有。
唔,那是因为她知道,比起道谢这种虚礼,对于现在的明了大人而言,她立马消失,那才是对明了大人最好的答谢和最大的安慰。
诚然,明大人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期望胭脂雪的什么感谢,他老人家可承受不起,一见胭脂雪走了,他整个人都轻松愉快了起来……
出摘星楼时,石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了樊篱的踪影。
紧了紧手里的两颗药丸,垂下眸子,瞧着躺在手心里的颗鲜红欲滴的红丸,胭脂雪的目光复杂极了。
这一颗,就是萃取了红花精华,又经过麝香熏烤过的滑胎药。
有孕的女子一旦吃下去,腹中骨肉必定化成一滩血水。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虽然还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根本没有显怀,但胭脂雪突然觉得,似乎能透过表层的血肉,感觉到腹中,那在心脏跳动,血脉流动的小家伙……
这种陌生的悸动,令她拿着药丸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但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是,活在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若是这样杀了他,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
是不是……她很残忍?
虎毒都尚且不食子,她真的已经歹毒到了这个份上么?
思及此,胭脂雪面露出了很是不忍的犹豫。
可转念间,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小傻子天真无邪的笑容。
若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那对小傻子又是何其的不公!
“怎么办……怎么办……。”用力闭上了双眼,贝齿紧咬着唇,胭脂雪举棋不定,脑子里天人交战。
月上树梢,虫鸣鸟叫——
这个夜晚,让太多人,辗转难眠。
翌日。
风雨欲来。
卯时起,天边的尽头才浮出一丝的光亮,整个天空便阴沉了下来,重重铅云翻滚,将这初升的,仅有的一缕光线瞬间吞没。
几个炸雷响起。闪电,暴雨,接踵而至。
胭脂雪几乎是从榻上惊的跳起来的,脸色惨白的像张白纸,瞳孔紧缩,大口大口喘着呼吸,满面满身都是一层层的冷汗。
又是那个噩梦,又是它……
早早就起了身的流苏听到动静,立刻挑帘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紫彩琉璃灯,“王妃,你怎的了?”
一边着急的问着,流苏一边拿着火折子忙活着将屋子里的烛火点燃。
这里不比寸寸是金的燕王府,又是小妾的居室,自是没有夜明珠可以照明,只有这最朴实的豆火红烛。
只手捂住了额头,胭脂雪痛苦的大口呼吸着,“只是梦魇,不碍事。”
流苏见胭脂雪脸色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眼珠子一转,忽的噗哧一笑。
“……虽然我不是小孩子,可是大人做噩梦也未必可笑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流苏银铃般的声音令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的关系,胭脂雪不似以前那般做了噩梦后就想发火,反倒有点儿,委屈?
见自己被主子误会了,流苏连忙摆手替自己澄清,笑容不减,“王妃别误会,奴婢可没有要嘲笑您的意思,只是奴婢刚才在想啊,要是王爷在王妃身边的话,就一定不会再做噩梦了吧?奴婢瞧着,王妃在王府里的时候,可就嫌少有过噩梦呢。”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胭脂雪听了后,就愣了。
她倒是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只是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尤其,但凡同那傻子同榻共枕的时候,好像……噩梦几乎就没有来找过她。
胭脂雪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明明那家伙才是一个需要别人哄,别人疼,还要依赖别人的小傻子。怎么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她在依赖那傻子?
见自家王妃终于开了笑颜,流苏就知道自己是没说错话,也没选错提出的对象。
王爷于王妃而言,果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很快,便是阿珠气喘吁吁,满身都是水珠的跑了进来,一张可人儿的小脸也不知是被雨水浸湿的,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青白青白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珠儿,怎么毛毛躁躁的。”见状的流苏立刻收起笑靥,像个大姐姐在教训小妹妹的模样,轻声呵斥着阿珠。
“我……我……。”阿珠骇了一跳,目光旋即慌张的转到了榻上正准备起身的胭脂雪身上。
接到视线的胭脂雪穿衣动作一顿,视线刻意敛却往昔的冰冷,温和的打在阿珠的身上,“怎的了?”
阿珠胆小,下意识的时候,她总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漠吓人。
果不其然,阿珠并不觉得此刻的胭脂雪可怕,反倒让人有想要亲近的柔和,便没有被吓着,很快在舒了一口气之后,就吱吱唔唔的回答起来,“刚,刚才阿珠去大厨房要些食材的时候,路过前厅,见着有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围在前厅外头,阿珠一时生了好奇,便上前去打听了……。”
“结果呢?是不是那个窦箫玥又回来闹来了?”想起昨天窦箫玥临走前不甘的样子,流苏很符合逻辑的揣测道。
阿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
“哦?难不成这太傅府还能闹腾出什么新鲜的幺蛾子?”说这话时,流苏的目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神色淡泊若有所思的胭脂雪。
昨天王妃对那三个姨娘的威逼利诱还历历在目,莫非是三位姨娘行动迅速,现在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这时,胭脂雪忽的插嘴,眉头蹙的很紧,“是不是出大事了?”
流苏那投来的一撇目光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但是,她可不认为三位姨娘会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手腕。
毕竟这一次要布的局不比上一次对付窦箫岚的那么简单,何况窦箫岚那事本来就是事实,她们只是从中轻松的添油加醋了一把,才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窦箫岚而已。
这一回,要斗的可是皇后身后的整个定国侯府,一步踏错,可是就要粉身碎骨的。
以三位姨娘这种内宅妇人的眼光和手段,定是要慎之又慎,还得她的配合。
现在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是三位姨娘在出手。
而之所以她会认定是出大事了,那是因为她太了解燕煜了,所以她知道,该是燕煜还击的时候了。
阿珠连忙点头,目光崇拜的望着胭脂雪,“是,是的四小姐。”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呀!”一听是出大事的流苏,顿时心急火燎的催促起了阿珠。
阿珠精神一振,看到胭脂雪脸上也浮现起了焦急之色,连忙不敢当耽搁,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数抖落了出来,“今儿个老爷不是称病没去早朝么?宫里边儿就来了信儿了,说是南襄城边突然出现了一股突厥蛮子,将城内的守城将士杀的片甲不留全军覆没,现下这股突厥蛮子俨然在往嘉峪关进军,这才非得让老爷前去商议此事不可!”
胭脂雪浑身一震,“南襄城?”
这个地方,是她前世的封地,地处西南,是一块接壤燕国祁国以及一些周边小国领土的小边境。
只是这南襄边境虽小,却足够龙蛇混杂。
当初在三年多前接洽这块封地的时候,要不是父辈祖辈在南襄颇有威望,凭她一个刚到任的新诸侯,还是一个女人,根本就压制不住。
经过三年的时间整顿雕琢,南襄终于成了她水玲珑的封地,那里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三教九流,都照着她给予的模式相互平衡的生活着。
没有了内忧外患的南襄,可以说,是一个虽然贫瘠,却很静谧祥和的地方,算不上世外桃源,却也乐的自在逍遥。
而如今,一想到南襄城,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浮现的却不是那些老百姓朴实无忧的笑脸,而是挂满墙头的断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为了让她勾结叛.国的罪名显得更加真实,燕煜确实收买了一匹突厥蛮子,从内破了她的城防,将这些突厥蛮子放进了关内。
那是在半夜,突厥蛮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南襄城,却是大张旗鼓极度凶残的在城内烧杀抢掠!
接近一万的百姓,一.夜之间,无一生还。
若不是因为她招惹了燕煜这批豺狼,这些无辜的百姓,就根本不会如此惨死!
所以现在,南襄城这三个字,俨然也成了她不可提及的禁忌。
流苏被这个话题吸引,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胭脂雪的不对劲,继续追问阿珠,“后来呢?”
还沉浸在后续事件的阿珠也无暇再顾忌到胭脂雪,而是慌慌张张的垂下了头,“后来,后来老爷赶紧起来去换上朝的官服,可刚一换好,都要出府了,皇上圣旨突然到了!”
胭脂雪与流苏几乎是同时眉尖一蹙,异口同声,“什么圣旨?!”
两个人加起来的声音有些大,阿珠被骇的身子一颤,而后,目光瑟瑟的往两人身上瞟去,最后,落在了胭脂雪的身上,“是让王妃与燕王和离的圣旨……。”
“和离?!”流苏声音蓦地拔高。
胭脂雪却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双目瞠的有些大,神色滞然。
“为什么?凭什么?!”见胭脂雪木然的反应,流苏愈发恼火,问话的口气便忍不住的有些冲。
阿珠并没有责怪也没有害怕流苏不好的语气,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的直望着胭脂雪,“听府里的丫鬟婆子说,她们可是亲耳听见宫里前来传旨的得福公公对老爷说,那位祁国的摄政王突然进宫面见了我们燕帝,还说他已经派遣了祁国在南襄边境的边关城里的铁骑将那些突厥蛮子全部剿杀了!我们燕帝为了表示感激,所以许给了这位祁国摄政王一件东西,这摄政王推却了不说,还直言他什么都不要,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来娶我们家四小姐的!”
“祁国的摄政王?!”流苏震惊有余,视线也开始不知如何是好的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胭脂雪,抿了抿唇,愤愤不平的一拍桌案,“就算是祁国的摄政王又如何?我们王妃已经是王爷的妻子,怎么可以因为他,皇上就要将王爷和王妃拆散,还把王妃判给那什么摄政王,这简直就是滑稽!”
"是,是啊……。”乍一听到这给消息的阿珠也觉得这件事十分的滑稽不可信,就算到现在,阿珠仍然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好像只是一件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已。
这时,一直都不说话的胭脂雪突然笑了,笑容充满了嘲讽,“这件事很滑稽么?我怎么不觉得。”
边笑,边继续起了身,在流苏面前转过身去,张开了双臂,示意流苏为自己更衣。
流苏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琉璃灯一把塞到了旁边的阿珠手里,然后捞过chuang头屏风上挂着的衣裙,一一为胭脂雪穿戴起来。
“王妃此话怎讲?”边为胭脂雪穿戴着,流苏便忍不住的问道。
“赐婚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道理可言。犹记得四年前,听说,皇上为了和溱国交好,不也是把刚刚才死了驸马守了寡的长公主,送给了溱国的骠骑大将军么?”胭脂雪毫不掩饰的一脸讽刺的嗤笑,“如今把本王妃送给强大的祁国摄政王,又有什么稀奇。”
“可是王妃,您可是燕王妃啊!”流苏有些抓狂了。
跟在燕王身边那么久,皇帝对燕王怎么样,流苏这个贴身丫鬟看的一清二楚。
尤其,在王爷中毒昏迷不醒的那一年,皇帝当更是经常不早朝,几天几夜的守在王爷身边,甚至一次偶然,她还看到皇帝对着王爷落泪了!
所以,在流苏心里,皇帝是很疼爱王爷这个长子的,是打心眼里的那种疼爱。
而王爷欢喜王妃的事情,皇帝有那么多的眼线和细作在王府里,不可能没有报告给皇帝知道。
既然皇帝知道,却怎么还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王爷已经不再是以前健康强势的王爷了,他现在不但是个病人,是个痴儿,还是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啊!
皇帝不是那么寵爱王爷吗,怎么还能答应这样可笑的事?
流苏的反应之大,倒是让胭脂雪出乎意料。
微微讶异过后,胭脂雪摇头失笑起来。看来流苏这丫头,也是和当初的她一样愚蠢,被皇帝假仁假义的仁帝面目可骗了呢……
“你这傻丫头,你当真以为祁国的摄政王云颐,出兵替我们大燕国收拾那些突厥蛮子,只是因为出于好心好意?“胭脂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流苏毅然摇头,将已经穿在了胭脂雪身上的裙裳锦带系了个兰心结,“奴婢自然不信,这该死的祁国摄政王,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好在我们燕帝面前来邀功请赏的。这不,正好请求皇帝把您赐给了他么?”
“你看到的,不过只是表面。”放下手臂,胭脂雪漫步走向了梳妆台,香妃色的长长裙摆,在身后逶迤出一路的摇曳生姿,“不管皇上是真心寵爱王爷也好,是虚情寵爱王爷也罢。就这么下旨叛我与王爷和离,总归是要在世人口中落下话柄的,总归是于理不合的。为了燕国皇室的面子,皇室那些宗亲也绝不会这么轻率的答应,所以,让皇上同皇室宗亲下此决心的,并不是因为祁国摄政王云颐替他收拾了突厥蛮子。”
流苏和阿珠对视一眼,随后跟了上去,左右开工,一个为胭脂雪上妆,一个为胭脂雪梳头。
“那是为什么?”拿起桌上的蓝玉小梳,流苏动作熟稔轻柔的在胭脂雪及腰的如云缎发上梳了起来。
一旁专心为胭脂雪上妆的阿珠虽然不敢开口询问,眼神也是充满了好奇的时不时撇向镜子里的胭脂雪。
“不是说那股突厥蛮子都已经流窜到了嘉峪关了么?”手指漫不经心的挑着首饰盒子里的昂贵首饰,胭脂雪嘴角笑容渐渐加大,“这不就说明祁国的骑兵也一路追随突厥蛮子到了嘉峪关,才将他们拿下的么。”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流苏手上动作一顿,眼睛一亮,“嘉峪关乃是通往巫峡关的要塞,一旦嘉峪关不保,巫峡关必定岌岌可危,巫峡关对于燕国来说,是整个燕国土地版图的中心要点,一旦失守击溃,将对燕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嘉峪关绝不能失守!而祁国的摄政王云颐表面说是帮燕国拿下了那股突厥蛮子,实际,根本就是趁机渔翁得利,不但轻易得了南襄还拿下了嘉峪关!故而,这摄政王根本就不是来我们大燕国的皇宫向皇帝陛下邀功,而根本就是来威胁的!!”
挑了一株与一身香妃色长裙相映衬的杏花簪,胭脂雪斜睨水银镜中的讲的激动且愤怒不已的流苏一眼,毫不掩饰的赞赏,“好丫头,愈发聪明了。”
若是如流苏这般深处在深宅大院里的丫鬟,也绝无这般军事上的见识,想必,也是因为跟在那以前不傻的小傻子身边久了,自然耳濡目染了些的原因吧、
流苏并没有因为自家王妃这个表扬而感到喜悦和自满,反倒一脸愁容,“王妃,现在可不是褒奖奴婢的时候,您快想想办法啊!”
对于流苏如此把自己这个半路主子总是放在第一位的表现,胭脂雪忍不住的会心一笑,神情确实透着无奈,“如今已是金口玉言,板上钉钉,本王妃这次,怕是真的要黔驴技穷了。”
流苏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王妃,你说的是真的?”
在她流苏的眼里,王妃可是一直运筹帷幄的,敌人再有张良计,王妃她都总有过墙体的,怎么会?
“王妃我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囊呐……。”胭脂雪长长的喟叹了一声,遂,将手里挑出的那支杏花簪,斜插在了流苏刚绾好的随云髻上。
这随云髻,发髻层叠高耸,梳法精致细腻,使得女子看起来更加高贵飘然,雍容端庄,也更使女子小脸修长,下巴尖细,轮廓愈发清晰立体。
待梳完这样的发髻,流苏自己都呆了呆,随即对胭脂雪抱歉起来,“王妃,流苏不是有意要为你梳这样的发式的!”
她一向都是以衣着来划分取决要给王妃梳什么样的发式,但这一次,她也未免太不走心了,王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还能为王妃梳这样招摇的发式?
这不是要让外面人看笑话,诽谤揣测王妃不忧反喜,反倒巴不得与王爷和离么?
眼见流苏伸手要来拆自己的发髻,胭脂雪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伸手一挡,“诶,既然已经梳好了,何必要拆掉,再说,这发式难度挺大的,而且不是很好看么?”
望着镜中雍艳逼人的自己,胭脂雪嘴角上的越来越大,一手取过画妆的细蕊豪笔,轻蘸了蘸胭脂盒里的胭脂红,遂,对着镜子,在额头上画起了花钿。
当豪笔退下,一朵红.杏花钿,便赫然应景的拓在了胭脂雪雪白的额头中心。
仅仅只是这么一抹,便更为胭脂雪今日的一身装扮,衬足了华美雍艳之姿,夺目非凡。
就算此刻的流苏和阿珠心情无比郁悴,可瞧了胭脂雪今儿个的模样,都还是忍不住心无旁骛的狠狠惊艳了一把。
惊艳过后,流苏就头疼的揉起了眉心,实在琢磨不透面前这位主到底想做什么,“王妃……你该不会是打击的过了头吧?”
兴许只有这一个勉强的解释,可以诠释自家王妃现在这完全不合乎逻辑的诡异行为。
要知道她这王妃可是自尊心高到了天上的人,如今被人这般算计,还偏生拿不出办法来应对,所以才会受挫至此。
胭脂雪这次没有理会流苏,而是闭目养神了起来,右手食指屈着,指骨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击着桌面,似乎……像在等待着什么。
流苏了解自家王妃这副模样的寓意,这分明就是在……
“四小姐,老爷有请。”门外廊上,赫然响起了老管家苍老粗嘎的声音。
这让正在琢磨自家王妃的流苏,和胆小如鼠的阿珠,登时被骇了一大跳。
唯独胭脂雪悻悻然从椅子上起身,一撩挽在臂弯间的长长披纱,纤纤素指微翘轻抬,微扶髻上那支杏花璎珞簪,不点而红的绛唇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转告父亲大人,女儿随后就到。”
对于胭脂雪的半点不抵触的一口答应,门廊上的老管家微微一愣后,便应了是,转身往前院的客厅而去。
“王妃……。”流苏踌躇的朝已经走向门外的胭脂雪唤了一声,她总觉得,太傅胭博渊此刻把王妃叫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胭脂雪扭头看了流苏一样,目光有些玩味,“怕了?”
“怎么可能!”流苏立刻上前,替胭脂雪将逶迤在地的裙摆和披纱稍稍拢起,免得外面沾湿了雨水的过道会打湿了它们。
胭脂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正要转身出去,见阿珠眼中似有跃跃欲试,忙冷了面色,“你就不必去了,好好在这看着七姨娘,知道么?”
阿珠为自家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可怕面色一惊,都只会一个劲儿的摇头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流苏见状,对阿珠投以同情的视线。
淅淅沥沥的雨,一丝丝的下着。
出了莺玲阁,走在府中后花园鹅卵石小道上。
将提裙摆这种琐事推给了莺玲阁另外的二等丫头身上后,流苏便撑了一把青天色的油纸伞在胭脂雪头顶,人伴随在胭脂雪身侧。
远远的望去,踢踏着雨水,漫步在雨幕中的主仆三人,真真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江南美人画。
站在前院客厅的回廊上,云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折扇,抬眸望着园中踏雨而来的主仆三人,心里如是想着,明暗莫辨的目光,却一直都停留在走在最前的胭脂雪身上,一眨不眨。
“老夫管教无方,这四女素来性子最是桀骜不驯,姗姗来迟之罪,还望摄政王宽恕。”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陪着云颐这位祁国的摄政王一同站在厅外门廊上的胭博渊,表面虽仍旧还是那副儒雅大方大学士模样,秉承了一副文人墨客该有的清风傲骨似的,可若仔细听了,他与云颐说的这些客套话里,分明有讨好的语气在内。
“无碍,本王喜欢的,就是她的这份桀骜不驯。”说这话时,云颐是微笑的,始终没有从胭脂雪身上移开的目光有些微的闪烁。
可他这样的笑容和目光,实在让人难以琢磨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欢喜几分憎恶。
这样的云颐让胭博渊额头渐渐起了一层薄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想他胭博渊官场风云几十年,看过了不是多少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知识了多少英才能人,自认为,已经能够轻易看穿人心和人性,但是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祁国摄政王,竟让他一点也看不透,看不懂。
从早朝到现在,从接到那份圣旨到现在,从云颐进府到现在,他胭博渊此时此刻,仍然半点也想不明白,云颐这样一个在祁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摄政王,怎么就偏要费尽心机,来娶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四女儿?
倒不是胭博渊看轻自己的女儿,毕竟这几次下来,胭脂雪的本事,他这个做爹的也算是领教了一二。
而是云颐这个为了娶到胭脂雪的过火行为。
他可是很清楚,一旦云颐这个威胁行为有一点的偏颇,或是燕帝根本就不想吃这一套,那么,云颐这个行为的后果,那可就等于是祁国要对燕国宣战!
届时,他云颐这个还身在燕国皇宫的摄政王,岂不是就等于自投罗网的奉上自己做人质?
为了雪儿这个已做他人妇的女子引起两国交战,甚至可能会丢了自己的性命,以他摄政王如此人物,真的会觉得值得?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那端的胭脂雪,已经盈盈走上了长廊,与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几二十步的样子。
“摄政王,别来无恙。”边优雅散漫的步子走了上去,胭脂雪边笑靥盈盈,丝毫看不出丁点对云颐此番行为负面情绪。
在一旁收起雨伞的流苏见了,心里暗忖着,王妃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真是炼的愈发炉火纯青了。
“雪儿这么唤本王,可真是生分。”云颐噙着耐人寻味的暧味笑靥,主动上前迎向胭脂雪,“燕国的皇帝陛下,可是已经为我们赐婚了呢。”
说到最后,视线更是紧盯着胭脂雪的脸不放,似乎,想从胭脂雪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只可惜,胭脂雪却让他失望了,胭脂雪听了这话,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半点的不满情绪,哪怕就是其它的情绪,在她扬着完美笑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半点来。
“能被摄政王如此青睐有加,更得到皇上金口玉言的赐婚,我胭脂雪真不是感到一般的荣幸。”说到这时,胭脂雪的视线突然越过迎上来的云颐,落在了云颐身后的胭博渊身上,笑容莫名的加深了三分,“要知道我可只是太傅府上的一介卑微庶女,身份低微,出身低贱,能得此殊荣,何其有幸。你说是不是呢,父亲?”
胭博渊蹙了蹙眉,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被自己女儿三番两次的言语讽刺偏生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随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突然把自己提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里分明就是在讽刺他阿谀奉承云颐,巴不得把她这个麻烦精一样的女儿远嫁他乡,这样既能傍上云颐这棵大树,又能从此摆脱他这个女儿,所以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只怕还要举双手赞成。
虽然胭博渊他很想反驳,辩白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半点说话的权利,但是偏偏,他辩白不出口。
“为了婚后的和谐美满,本王以为,在婚前,雪儿应当多与本王培养培养感情才是。”已经走到了胭脂雪跟前的云颐,冷眼将胭脂雪这对父女间的刀光剑影尽收眼底,伸手执起胭脂雪的一只纤纤玉手,唇在其手背上落下一枚羽毛落下般的轻吻。
垂下覆密浓黑的长睫,视线无波无澜的瞧着云颐对自己的动作,胭脂雪笑靥如花,“听说碧波湖上的雨景不错,摄政王可否有兴趣一观?”
虽然仍不满胭脂雪不肯改口的称呼,但云颐并不恼怒,只是拽着胭脂雪小手的手指有略微的收紧,“只要能与雪儿在一起,去哪儿都好。”
两个人边如此说着,边相携着往院外走去,其状,倒真像是一对即将新婚的善男信女。
流苏看着这一幕,有些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王妃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明王妃说没有办法,现在却要如此主动接近祁国的摄政王,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已经彻底认输?
彼时,燕王府。
虽然皇宫里的一举一动,燕王府确实也在时刻关注着,但是……看着手里得到的这份消息,秦管家仍然难以消化。
这一次的消息来的未免太快了,快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也不得不让人,不知所措。
“这到底,要不要同王爷说呢?”秦管家很纠结,很犹豫。
“秦叔,你在干什么呢?”习惯性翻窗进来的花想容,突然跑到了秦管家的身后,对着秦管家手上一直拿着一份发呆的信笺探头探脑。
秦管家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花想容对自己手里的信笺露出好奇的样子的,面色一沉,赶紧将信笺随便卷了两下,慌忙塞进了袖子里,嘴上又是对花想容好一顿教训,“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把我这老头子给吓死了你才满意?!”
见秦管家把信笺这么快收了起来,明显就没有要给自己看的意思,花想容很不愉快的嘁了一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看就是阎王老子突然来索你的命,你也未必会被吓死吧秦叔?”、
“你这臭小子,一天不咒我老头子,你会死吗?!没大没小的东西!”秦管家一巴掌拍在了花想容的脑门上。
花想容捂着被打的脑门,眼睛委屈控诉般的望着秦管家,“我看是你老头子想直接废了我吧?这可是天灵盖,天灵盖啊,就你那一巴掌,还不非把我的脑壳给拍碎了哇!!”
秦管家懒得理会花想容,侧身往身后的太师椅上一坐,“说吧,回来干什么来的。”
一听秦管家提问,花想容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精神一振,也在秦管家的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次可是大事不妙了啊老头子!”
秦管家已经皱成了川字的眉心狠狠一拧,手里刚端起的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不得不放回了手边的茶几上,“出了什么事了?”
“大军得了瘟疫了。”花想容头疼的揉起了眉心。
“什么?瘟疫!”秦管家惊的几乎是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对傻子不留恋
“什么?瘟疫!”秦管家惊的几乎是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可旋即,秦管家脸上的震惊又转变成了奇怪,“不是有茯苓公子吗?难道他一个神农宫宫主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瘟疫?!”
花想容摇头,“这次瘟疫并不是您想的那样,仅仅只是普通的瘟疫而已。髹”
“什么意思?”秦管家的眉心现下都快拧成了一字蠹。
“你也知道的,大军为了隐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所以都假扮成了普通的村民混在了周边的村子里。但近些日子,这周边的十几个村子,居然在几天之间,都开始暴发了大小规模不等的瘟疫,而且,据茯苓公子所言,这些瘟疫来的突然,其中的疫病情况更是不一般,与其说这是瘟疫,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投毒!”越是说,花想容的声音里越是有了恼恨之意。
秦管家双目一瞠,好一会儿,才稍稍缓和了神情,只是人看起来有些不好,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动作无比的僵硬,“这么说来,太子已经找到大军了……。”
“依本王看,他还并没有确定。只是想用投毒的方式试探,或者也可以说,是逼迫本王的大军自己跳出来承认身份。”燕楚突然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不好。
“王爷。”花想容与秦管家同时起身,对燕楚拱了拱手。
燕楚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不用多礼,人径直往书房的主位上走了过去,“阿容,茯苓公子对这次的毒,可有解决之法?”
“解毒倒是不难,难得是找不到毒源,就算替大军们解了毒,还是会被再度中招。”对此,花想容很是咬牙切齿。
“水源和食物,都没问题?”稳坐上主位,燕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花想容重重点头,“水和食物,茯苓公子都已经检查过,并没有有毒的迹象。”
“那会是什么原因?”就连经历过几十年无数风雨的秦管家,此刻也感到不安了起来。
“既然他没办法,看来,也只有去找他帮忙了。”燕楚嚯的从椅子上坐起。
“王爷是要去宫里的混挲园,找长百草?”秦管家也跟着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道极快的不明情绪。
燕楚颔首,“茯苓公子医术确实世间少有,若与长百草比较起来,恐怕是不相上下。可若是与长百草的阅历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了,到底,长百草也是茯苓公子的师伯。”
此刻花想容极其赞成的点头,眼里绽放出希冀的光芒,“王爷说得对!”
可秦管家却有些犹豫起来,“可王爷您要用什么身份去见长百草?万一他看出了您和鬼面就是同一个人,再辗转告诉了王妃,那不是……。”
“他要是想告诉,早就已经告诉了。”撂下这句话,燕楚已经大步往门外走去。
长百草不是傻瓜,他相信,上次中剑为他整治时,或者更加之前,长百草就已经看出来了。
毕竟他的身上,可是有那天以鬼面的身份,去和玄冥宫交易的……
想到这,燕楚的步子迈的有些急躁起来。
“王爷!”秦管家还想上前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花想容见状,狐疑的看向了秦管家,“诶老头子,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啊!”
秦管家一怔,旋即狠狠瞪了一眼花想容,“还不快去跟上,王爷现在身子大不如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好好,算怕你了,我知道了!”花想容连连摆了摆手,不敢再追问下去,心里也知道秦叔想要隐瞒的事情,自己也没办法逼问,只怕服从命令听指挥,转身去追已经出了房门的燕楚。
待门前已无两人的踪影了,秦管家才颓然的往身后的椅子上一坐,“这个节骨眼上,王爷可千万,千万别在宫里听到不该听到的传言啊……。”
若是王爷知道皇上不但判定了他和王妃已经和离,还问都不问,就把王妃赐给了祁国的摄政王,恐怕这一次,危险的就不是大军突如其来的瘟疫事件,而是王爷……
从太傅府出来后,上了马车,云颐立即就大变脸色,嫌恶的甩开了胭脂雪的小手。
他这一举动,倒是令胭脂雪觉得颇为好笑,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安静的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云颐见她这幅反应,有些说不清的气恼。
不管是刚才和她虚情假意也好,还是现在对她的极度反感,她对他,竟然没有半点的应对,哪怕只是一点。
被人看不透他云颐,而他云颐,又何尝不是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她过度的从容不迫安安静静,让云颐直觉的,自己就像个正在无理取闹自导自演的跳梁小丑。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令他觉得很懊恼,懊恼极了。
但是,他还是忍着什么都没发作,也寻了个离胭脂雪较远的位置坐下,开始闭目假寐,一声不吭。
车子里,瞬间静谧的有些诡异。
车外,本想从两人对话里探听一点事情的车夫,面色有些发僵。
这车厢里的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安静的这么出奇,这还让他怎么完成太傅老爷交代下来的任务?
再看旁边一直跟着马车随走的流苏,车夫更是觉得头疼。
若是举动做得太过,这个四小姐从燕王府里带出来的丫鬟,一定非看穿了不可的。
这老爷可是说过了,就算什么都听不到,也绝对不能让车里那两位发现他有偷听的举动,不然,老爷他也是不会去保他的小命的……
权衡再三,车夫只得作罢,专心驱赶起了马车。
约莫几刻钟的功夫过去,马车便停在了碧波湖的船坞前。
屈指敲了敲车棚,流苏恭敬有礼的朝隔开了马车里外风景的车帘道:“王……四小姐,碧波湖已经到了。”
平日她都已经叫习惯了王妃,现在突如其来的改口,真是令她实在难以适应。
听到流苏的这声提醒后,当先下了马车的云颐,有些不悦的扫了流苏一眼,“既然改不了口,那便等什么时候能改口时,什么时候再来伺候。”
本来就十分不喜这个祁国摄政王的流苏,再听到此话,心里那团火蹭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本想反驳个管他什么事,岂料,刚一张嘴还没说出半个字,就被随后跟着下车的胭脂雪一句话,堵得彻底没了话。
“说到底你都是燕王府的人,既然现在本小姐已经同燕王府再无什么关系了,那么,确实也就不用你再侍奉了。”挑起珠帘,悠悠然从马车里钻出的胭脂雪,将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且淡泊无情,看向流苏的一双蓝色眸子,也是异常的冷漠疏离,“回你的燕王府吧,继续跟着本小姐,也只会给本小姐增添无谓的非议。”
“王妃……。”流苏有些瞠目结舌,望着现在的胭脂雪,竟是觉得异常的陌生。
“不要妄言。”胭脂雪面色一凛,眼神愈加冰冷,似乎流苏的这句称呼,将她给冒犯了。
流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云颐朝周围护卫的一个眼神出去,下一刻,流苏便被那些护卫给架到了一边。
流苏武功不弱,却也不是顶好,云颐的这几个护卫功夫可不弱,让流苏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架到了一边,还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于这一切,胭脂雪连冷眼旁观的都不懒得做,只是视而不见的,自顾一味又与云颐在一旁开始了之前的卿卿我我。
朝云颐伸出纤细玉手,站在马车上的胭脂雪,笑容恬美,“扶我。”
云颐也跟着笑,眼底里尽是寵溺之色,左手牵过胭脂雪的小手,右手则揽上胭脂雪的细腰,旋即,胭脂雪整个人几乎都是被他给抱下来的。
裙裾飞扬宛若大朵杏花怒放,虽美,却不及胭脂雪的雍艳至极的笑容半分。
这美男美女的配对,本就已经惹得今儿也来赏景的一干看客频频侧目。
两人这样鹣鲽情深的一幕,更是惹眼逼人。
惹得周遭的无数看客直呼两人真是天生一对,真是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郎才女貌,面生的很之类议论,纷纭而至。
而此时,一辆过道的马车里,比起船坞前的欢愉气氛,整个马车里,气氛却是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花想容心惊胆战的往旁边挪了挪P股,小心翼翼的看着燕楚的脸色,咽了咽唾沫,干笑两声,“王……王爷,这肯定是一场误会,肯定啊,呵呵……。”
冷笑一声,燕楚的脸色铁青的简直就像一块铁板,手里拿着的一盒梨花酥在指间慢慢收紧,"哼,误会?“
这样公然的和那该死的祁国摄政王眉来眼去不算,还对云颐笑的那么风.***,更是胆大包天和云颐肌肤相触!
就只是一句轻易的误会,就能解释的清楚的?
尤其,是这误会二字,更让燕楚不得不想起前几天,在一寸金的塔楼里发生的事情,当时,他亲眼看到这死女人都和云颐亲在了一块儿,结果也是一句误会了事!
本来他以为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现在呢?
若不是他另选一条去皇宫的路,就是为了给她买一盒添香楼的梨花酥,然后再转去太傅府看看她,这一幕他燕楚恐怕还未必能有那个眼福能看到呢!!
花想容没想到自己劝慰不成,反倒像说错了什么一样,看着眼前即将就要爆发的燕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怜的小眼神只得从车窗向外张望,视线落到胭脂雪的身上,心里不断哀求,这位好王妃千万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
就在胭脂雪与云颐手牵着手,在无数人艳羡的注目礼下准备入驻云颐在这早就包下的一艘画舫时,一缥月白色的瘦削身影,从人堆里挤出。
“胭脂雪!”从人堆里挤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被封了郡王的二皇子燕卿,此刻,他跑到了胭脂雪与云颐面前,对胭脂雪怒目而视,“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为的不就是想摆脱我大的皇兄,是不是!”
若不是这个处处留情的胭脂雪主动G引云颐,云颐一个身为祁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若不是她胭脂雪把云颐迷得神魂颠倒,云颐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胭脂雪这样一别人之妻作出这等威胁?
他不傻,云颐这威胁若出现了一点瑕疵,父皇就会反其道而行,干脆把云颐扣在燕国做人质!
而云颐身为祁国的摄政王,不可能连这么明摆着的后果都看不出来!
“二皇子,你身为燕国的皇子,却对本王的王妃如此无礼,这就是你们燕国的礼仪之道?”不待胭脂雪理会燕卿的问题,云颐却先一步挡到了胭脂雪的身前,将胭脂雪护在了身后,面色沉凝的看向燕卿,似笑非笑,“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对本王的待客之道?”
没得到答案的燕卿没想到云颐会突然跳出来为胭脂雪辩护,脸色也是越发的难看,“摄政王,你确定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确定要为了她,跟我们大燕国作对?本殿劝你,还是把眼睛擦亮点的好。”
“听礼郡王你的意思,是在暗讽本王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了?”云颐面色不虞的冷笑。
燕卿本来还预备再说些什么,却被一直缄口不语的胭脂雪捷足先登。
“礼郡王,你的关心我心领了,只不过,这都是我的私事,和你礼郡王没有半点关系,尤其是现在。”走出云颐的身后,胭脂雪笑容美好,“不是?”
刹那,胸口涌过一股难以名状的锥心之痛,燕卿疼得眉心一蹙,头一次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色写满了阴翳,“可你伤了本殿的皇兄,自然就跟本殿有关!”
“那么我就建议礼郡王你,可以将你的意见,将你兄友弟恭的愤怒心情,全都向你的父皇展示。”伸手极其自然的勾住了云颐的臂弯,胭脂雪的笑容愈发恬淡,“毕竟这裁决权,可是一直掌握在你的父皇手里,我一个小小的太傅庶女,可真不敢抗旨不尊呢。”
说罢,勾着云颐的臂弯便转了身,一同往已经停泊到了岸边的画舫走去。
胭脂雪这话确实不假,可燕卿就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就觉得此桩和离和赐婚,都与她胭脂雪自己脱不了干系。
“难道你就没有对皇兄有半分的情谊,丝毫的留恋?!”在胭脂雪与云颐就要登上画舫的甲板时,燕卿忍不住在俩人身后大喊了一声。
明明知道,如果她留恋,如果她有一点儿在意大皇兄,就不会现在这个局面。
因为圣旨刚下,她完全可以去父皇面前求情,可以去据理力争,就算成功不了,那她的心意也是到了的。
但是她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更甚,在刚下旨后,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与云颐游湖!
听到这句问话的胭脂雪愣了一下,很快扭头看向燕卿,嘴角的笑容却变得充满讥讽,“礼郡王以为呢。”
燕卿哑口无言。
是啊,不然他以为呢?
认为她一个聪明美丽的女人,会喜欢一个傻子,会愿意跟一个傻子共度一生?
他这个问题问的何其可笑!
马车里,花想容已经完全不敢去看身侧的燕楚此刻究竟是个什么表情,额头已有豆大的汗珠冒出,那投向胭脂雪的眼神,透出无限幽怨。
王妃啊王妃,您要和王爷小打小闹,能不能寻个安静地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庭广众,这么捎上他们这些可怜的池鱼?
砰的一声,燕楚将手中装着梨花酥的盒子狠狠甩在了马车壁上。
盒子是个小木盒子,没有扣上,所以经这么一摔,里面雪白的梨花酥有很多都溅落了出来,酥脆的表皮像雪花一样在半空中盘旋着,久久没有落地。
被吓了一大跳的花想容不敢去劝慰,只得悄悄掀起眼皮去看燕楚,得见燕楚脸上眼睛里俱是杀气,这才抹着额头冷汗,小心翼翼的开了口,“王爷,大事要紧。”
如果不拦着点,他可真怕王爷现在就会冲出去,与王妃闹得不可开交,王妃倒是算了,只是……
花想容的目光撇向了胭脂雪身边的云颐,眸光充满了警惕。
车内,紧绷压抑的气氛瞬间终于渐渐缓和。
“走,去皇宫。”燕楚放下了手上挑起的车窗帘,脸低垂着,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声线很低很低。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自家王爷此刻的面部表情,但花想容还是被自家王爷这低到冷到了极致的声音,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是……是。”
应声后,便对车帘外赶车的马夫高声道:“别再浪费时间了,快,上皇宫!”
车帘外本想再多看会儿热闹的马夫一听这命令,立即精神一振,有些不舍的将自己布满狐疑之色的视线收回,扬起手中鞭子朝马臀一挥,“驾!”
在燕卿被堵的说不出来时,胭脂雪便趁机勾着云颐的臂弯,踏脚上了画舫的甲板,并一路长驱直入,头也不回的,同云颐进了充满了古色古香韵味的船舱。
刚一进船舱,胭脂雪与云颐几乎是同时分离了彼此勾在一起的臂弯,脸上的神情,俱是大变,与在刚才在岸上的表情举止,都是大不一样。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在舱内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原来舱内有一貌美女子在一道珠帘后弹着琵琶,曲调婉转绵绵。
胭脂雪却走了过去,挑起珠帘对女子一挥流云广袖,面无表情,“出去。”
女子为胭脂雪脸上冰冷的表情和冷飕飕的说话声一阵惊骇,仓皇应着是,却不忘恭敬的直往舱外退了出去,末了,还不忘将门给关了上。
另一边早就已经在一方贵妃椅上懒懒斜躺上去的云颐,此刻却是心情大好的愉悦笑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伸向榻边一方案几上的果盘,轻捻起果盘里的一粒粒葡萄,动作优雅的往嘴里送,戏谑的目光则是好整以暇的瞧着对面撵走琵琶女子的胭脂雪,“本王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原来,都在憋着呢。”
现在已经摆脱掉了胭博渊的人,以及流苏,两个人自然不像是刚刚在马车里的逢场作戏,此刻,自是摒弃各自顾虑,真情流露。
弹琵琶的女子一走,胭脂雪便一撩逶迤在地的裙摆,姿态飒爽的往椅子上一坐,顺手捞起那弹琵琶的女子仓皇离开而忘记拿走的琵琶,手势熟稔的一手扶起琵琶,一手勾起了琵琶弦。
“生气?”绛唇缓缓扬起,胭脂雪不明意味的笑了,五指开始在弦上娴熟的拨动,“我为什么要生气。正如我之前所说,能嫁给祁国的摄政王你,那可将是我胭脂雪毕生的荣幸。倒是摄政王你,如此煞费苦心的娶一个让你讨厌的女人,是觉得很有趣呢,还是,别有目的呢。”
后面的话,又是那种字面是带着反问,语气却听着分明是肯定的意思。
“现下这里就我们孤男寡女两人,何必还要在装腔作势呢,臭婆娘。”挑了挑眉,云颐有些百无聊赖的甩了甩手,“至于本王的目的,你那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
“多谢摄政王抬举,民女向来愚钝,笨得很。”胭脂雪倒也不逼问,因燕卿的突然出现而无法抑制翻涌而出的情绪,很快,在指尖倾泻出的弦音里,逐渐的消弭,少顷的功夫,那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再度在她脸上浮现。
听到这话的云颐,差点就被刚吃进嘴里的那么一小颗葡萄给噎到,不用再掩饰的暴脾气很快就上来了,“你少来这套!”
搞笑,凭她胭脂雪一句话就从他手上拿到了百年才开一次花的火莲花,一句话就让他和燕煜的暗中勾.结公之于众,还大言不惭说她胭脂雪愚钝蠢笨?
这到底是她胭脂雪脸皮子太薄所以很自谦,还是根本就想暗讽他云颐愚蠢?
用脚趾头想,云颐当然认为,是后者。
“你这么算计我,就不怕我之前提的那笔生意,就此会打了水漂么。”胭脂雪低垂下黑鸦羽翅般的睫毛,掩下眼底涌起的情绪。
云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想与本王合作的人有很多,多你胭脂雪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啧,祁国的摄政王就是财大气粗,也无怪乎连我水玉山庄,都能不放在眼里。”胭脂雪似惋惜的喟叹了一声,
一听水玉山庄,云颐猛地从榻上坐起,这一回真是差点就让卡进了喉咙里的葡萄呛得不轻,一阵咳嗽起来。
待咳嗽稍缓,云颐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人已经下榻,跑到了珠帘外,面上俱是惊色,“你,你说什么?水玉山庄是你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被鬼面所劫持
一听水玉山庄,云颐猛地从榻上坐起,这一回真是差点就让卡进了喉咙里的葡萄呛得不轻,一阵咳嗽起来。
待咳嗽稍缓,云颐就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人已经下榻,跑到了珠帘外,面上俱是惊色,“你,你说什么?水玉山庄是你的!”
“怎么,也不相信?”胭脂雪绛唇抹开一丝从容的浅笑蠹。
眨了眨眼睛,云颐情绪渐渐收敛,旋即,视线透过珠光摇曳的珠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端坐于珠帘里的胭脂雪,面上浮起不信之色,冷哼,“你胭脂雪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傅庶女,如何能是财富堪与金算公子相提并论的水玉山庄的幕后掌舵人,荒谬!”
水玉山庄,从字面上理解让人以为是一个庄子,实则不然,而是,一座岛屿。
一个资源矿产极其丰富,内里更是充满了神秘的一座小岛髹。
水玉山庄建立时间不明,幕后庄主不明,里面所有为水玉山庄办事之人的身份,更是杂七杂八,形形色色。
若不是一笔笔与多国史无前例的巨大交易被人偷偷外传,恐怕这个世上都无人知道,尤其是跑到了水玉山庄游玩的玩客,恐怕都无人知晓,这座联系着四个大国大海中心点的小岛,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金算公子确实富甲一方,但是他的财富都源于衣食住行上作为出发点,买卖的一切,都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可水玉山庄截然不同,买卖的,都是一些并非实质性的东西,譬如,情报消息。
通常这些情报类的东西,多数以上都是四个大国和另外几个边陲小国的,极具权势地位的大人物才会购买,其中,更属几国当中的大臣以及王孙贵胄居多,而江湖上的一些文武之人有头有脸的居少。
但是这共通点,就是情报消息的价格极其昂贵。
有时若是运气不好,万一碰到同样要买同一份情报消息,那么这则消息情报的价格,还会被哄抬的更高。
说的夸张些,水玉山庄的一则消息,若是极其重大,很有可能其价格足矣买下一个小国!
这也正是为什么水玉山庄短短几年里,就已经能与家族财富累极了几代人才有现在富甲一方的金算公子相媲美的真正原因。
忽然,一声呼啸声过,从珠帘里,飞出一枚东西。
云颐虽然武功不高,但应接下扑面而来的物件,还是能做到眼疾手快的。
物件刚一入手,是温润沁凉的触感。
云颐面带疑惑不解的将手掌缓缓打开,将入手的东西,显现于人前。
只是,当碍眼的手指张开时,第一眼看到掌心的物件后,云颐整个人就已经呆住了。
他雪白的掌心上,静静托着的不是一件它物,就是一只玲珑玉指环。
指环并非什么稀罕物件,纳罕就纳罕于,这指环的用料,竟是透明的,如水一般色泽的水玉!
这种玉极其稀有,只有盛产宝石之类的波斯才有,而且,少到了几乎让人以为,水玉不过只是一个别人制造的传言和谎言。
二则,就是这指环的做工,细腻精致,简直可堪是巧夺天工。
若是它物,云颐一定会指摘这个物件是个假的,或是根本证明不了胭脂雪就是水玉山庄主人的信物。
但这个东西,那可是他当初同水玉山庄交易时,自己亲自交易出去的东西,如何还会不认得真假?!
“如何,这回可是信了。”见云颐傻愣在了当场,胭脂雪轻笑出声,手上撩拨丝弦的动作渐渐收尾。
难怪这臭婆娘会知道他分布在各国眼线细作的名单……五指紧了紧掌心里的水玉玲珑,云颐轻蔑冷笑的有些刻意,“就算你是水玉山庄的庄主,那又如何?我们矿产这桩生意,比起本王,你胭脂雪才是那个最想交易的人吧?”
胭脂雪想用矿产交易的这个利诱,从而让他帮助她从父皇的手里拿到血人参,说到底,都是要为燕王解神仙散的毒这一点,他心里清楚的很。
胭脂雪并不否认,也不承认,“我当然不会傻到用这桩对都彼此互惠互利的交易来威胁摄政王你。只不过……。”
拖长了一下尾音,很快,当她手上的琵琶弦音止,话音再次响起,接了前言,“摄政王就不怕,我们水玉山庄还有您别的把柄么。”
云颐嘴角的假笑一滞,旋即,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的恣意而狂妄。
笑声落,云颐复又垂下了头,好整以暇的瞧着正从椅子上姿态优美起身的胭脂雪,“如果你有,那么以你的性格,怎么还不亮出来胁迫本王取消这一纸婚约。”
两人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云颐还算是有些了解眼前这个素来自大嚣张的女人的。
倘若她真有对他不利的把柄,那早就拿出来了,何必还要在这和他浪费时间,虚与委蛇?
一挑眉角,胭脂雪视线与云颐充满讥讽的视线对视着,嘴角勾起不明所以的戏谑微笑,左顾而言他,“有也好,没有也罢,这纸婚约,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取消。”
云颐被她的视线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不一会儿就别开了脸,将手伸向了胭脂雪,“喏,还给你……。”
胭脂雪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意味不明的笑道:“现在,它又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云颐一愣,下意识的又转过头看向她。
“因为这个东西,肯定要比胭太傅以后给的嫁妆可值钱多了。”胭脂雪回答的理所当然。
“……。”云颐无语了一阵,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抿紧了淡粉的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自己现在太想知道的答案,“你不是喜欢燕王吗?”
所以他才想拆散她与燕王。
可是没想到,这结果却截然相反,她胭脂雪不怒不反对,反而欣然接受,这到底……
“嘘……。”胭脂雪突然从珠帘后走出到了云颐的跟前,伸出食指,暧味的按在了云颐的粉唇上,脸与云颐的脸漠然贴的极近,近的几乎可以清楚的闻到对方的呼吸,声音低的微乎其微,“对花了那般大的代价才得来的即将过门的未婚妻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扫兴了……。”
皇宫。
华清宫中。
砰的一声,皇后手里的茶杯无声掉到了地上,应声而碎。
“煜儿……你说……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皇后整个人都呆住了,神智是在碎掉的茶杯声中,渐渐回了过来。
燕煜一脸阴沉,“儿臣已经查明,箫岚姨母根本就没有同戏子云衣私奔,胭博渊这个老匹夫,是在撒谎。”
说到最后四个字,俨然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燕煜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胭博渊是在撒谎,那么,燕煜不可能还猜不到窦箫岚这件事的结局。
胭博渊连自己的颜面都不要,在百花宴上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撒下弥天大谎,说窦箫岚给他戴了大绿帽子,跟戏子私奔了,那只能说明,窦箫岚这件事的真相,比胭博渊这向来最是重视的颜面还要重要很多。
而对于及其了解胭博渊的燕煜很清楚,真相除了威胁到了胭博渊更重要的权力地位,就再无其它解释。
那么,除却就只有窦箫岚姨母已经葬生于胭博渊之手这一个解释。
因为他和胭博渊心里都很清楚,一旦窦箫岚姨母死于他胭博渊之手这件事让他和母后知道了,那么,胭博渊和他之间的关系,就会出现裂痕。
就算他燕煜自欺欺人,也欺骗胭博渊,说他为了大局着想可以不在乎,两个人彼此恐怕都不会相信。
而皇后,以及整个定国侯府,更是绝无放过胭博渊的可能。
正因为胭博渊这只老狐狸心知肚明,才会撒下如此弥天大谎,想要掩盖这个事实的真相,只是胭博渊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怎么也想不到那戏子云衣是祁国的摄政王,是他燕煜的盟友,将这个谎言给彻底的戳穿。
皇后不是傻瓜,胭博渊撒下如此谎言里弯弯绕绕的目的,她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所以,她才会这么大惊失色。
“煜儿……本宫要让胭博渊这头白眼狼偿命!”短暂的呆滞过后,皇后便是大发雷霆的将案几上的一应瓜果碗碟全都扫到了地上,双目赤红。
燕煜难掩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忍不住的咬牙切齿,“儿臣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对胭博渊咬牙切齿。
“你现在告诉母后这个真相,是不是想让母后答应,现在还不能动胭博渊……。”皇后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忽然涌起一抹怒意。
皇后太了解自己儿子的做事风格了。
原本,为了保住胭博渊这条左右手,她的煜儿完全可以将这件事的真相隐瞒了下来,但是煜儿没有,反其道而行,却将这件事的真相立刻告知了她。
这不是因为煜儿蠢到现在就想动了胭博渊,而正是因为他现在不想动,不能动胭博渊,与其让她自己查出这件事的真相,还不如现在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全盘托出,其用意就是为了,让她这个母后沉住气,先暂时放过胭博渊。
“母后,是儿臣不孝。”扑通一声,燕煜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脱力的往后一倒,整个人倒进了身后宽大的金凤展翅的凤椅中,满脸苦笑,“母后明白,明白……。”
彼时,已经到了皇宫中的燕楚和潜入了暗中的花想容,以假借请教钦天监学习观星为名的理由,从而畅通无阻的到了混挲园。
因为事先在碧波湖畔曾听到胭脂雪与燕卿的口角中有提到过父皇,所以糊涂的燕楚很想从父皇的嘴里知道胭脂雪突然变得那么莫名其妙究竟是所谓何事,但暗中的花想容一直在提醒燕楚要以大局为重,燕楚只能忍下这口气,放弃了追问。
一旦他没有没脑的问起,说不定会惹得父皇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傻。
而燕楚所不知道的是,燕帝却在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个傻儿子没有追问胭脂雪的这件事,虽然他老人家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这个傻儿子还在被蒙在鼓里,还是已经对终于娶到了的胭脂雨所以移情别恋了。
但只要这个傻儿子不再纠缠追问这件事,就是让他老人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感才得以减轻。
心情轻松了,自然这傻儿子想要什么便给什么,也乐得这傻儿子把心思都花到别的事情上去,哪怕是莫名要对不着调的观星感兴趣。
他乐见其成,故而没有对自己这傻儿子产生什么怀疑,大方就给了这傻儿子在宫内行走畅通无阻的令牌。
到得混挲园的摘星楼里,燕楚也懒得继续在明了的面前装疯卖傻,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听后的明了,有些不乐意了,“茯苓师侄都没办法找到毒源,本官当然也没有办法!”
“你怕见茯苓公子?”燕楚犀利的一语道破。
似乎被说中了,明了一噎,说话底气立刻泄了几分,梗着脖子拍案而起,“谁,谁说的?老夫岂会怕见那个臭小子!”
燕楚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心里始终咽不下对碧波湖岸上的那一幕的那口气,“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明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没骨气的立刻接受胁迫,而是怪笑两声,“威胁老夫,那就休怪老夫把你装傻的事情捅到胭脂雪的面前去。”
“随便。”扔下这两个字,燕楚便甩袖转身往门外走去,期间,还沉声一喝,“阿容!”
闻声立刻出现的花想容,一边笑嘻嘻的对着明了把十指捏的咯咯作响,一边对明了步步逼近,“请吧,明大人……。”
明了惊慌失措的步步后退,双臂护在了胸前,瞪着老眼咽着唾沫,“你你你,你别过来啊,再过来老夫可喊人了啊!!”
花想容坏笑两声,“嘿嘿,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最后,摘星楼里只传来明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这让已经快步走出了混挲园很远的燕楚听在耳朵里,面色有些不好的眉头紧蹙。
原本大军被投毒这样的大事,他作为三军统帅是要亲自去查探的,那些可都是与他同生共死多年的好兄弟,他们的生死,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但这一次。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碧波湖上的那一幕,让他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个女人去别的地方?
一边是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一边是挚爱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令他无比的纠结难下。
可如何纠结,他还是很快的做了决定。
留下来,将那该死的女人突然变成那般模样的缘由弄清楚。
这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决定……燕楚自嘲的笑了笑。
再怎么自私,再怎么内心不安,他还是要这么决定。
燕楚来的快,走的也飞快,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还特意挑了宫内不显眼的捷径,直奔宫门。
这是为了届时让人发现明了不见了,也会让人以为,是他燕王为了学习观星之术,而把不翼而飞的明了给请进了燕王府中。
本来他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将明了带走的,就算是白天,他也可以如此做,但一想到事后若东窗事发,父皇一旦探查下来,恐会引起更多的事宜,所以不如索性到父皇面前演出戏,好让父皇心里有底,以为明了在他那,届时才会放心的不追究下去。
出了宫门,上了燕王府的马车,燕楚没让车夫径直将马车赶回王府,而是继续往来时的路走,刻意拐过碧波湖。
燕楚马车上的急切,并没有看到刚出华清宫,后脚也到了宫门口的太子燕煜。
燕煜倒是看得真切,清楚的看到了燕楚一脸焦急的上了马车的情形,这让他深感疑惑的低喃了一句,皱眉深思,“这傻子来皇宫做什么?”
不过很快,燕煜就想明白了过来,不由得笑了,笑的阴冷而邪魅,“原来,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只可惜,这次就算你这傻子不要命的想让父皇收回成命,那也只是白费功夫。”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所了解的父皇,不会不知道。
更何况,这个美人儿,还只是对父皇无关痛痒的儿媳而已。
呵,他说过的,他得不到的,你燕楚也休想得到!
“接下来,你就好好等着看,这个女人是如何弃你而去吧,燕、楚。”冷睇燕楚渐渐消失在了官道上的马车最后一眼,燕煜一甩袖,撩了车帘上了马车。
碧波湖上,画舫之中。
云颐身子颤了一下,腿脚向后倒退了一步,面上浮起略显僵硬的厌色,抬手挥开了胭脂雪按在自己唇上的手,“别碰本王!”
“都要是成亲的夫妻了,摄政王怎的还如此害臊?”胭脂雪有些啼笑皆非的将被打疼的手收回,“之前的主动劲都到哪里去了。”
“那,那只是演戏!”抑制不住结舌的云颐,双颊一红。
“嘶……摄政王既然好奇我为什么接受这门亲事,那我也想好奇好奇,摄政王……为什么明明讨厌我,却还要变着法儿的要娶我?还不惜动用我们燕国的太子殿下,可真是好大的血本呢。”上前一步,胭脂雪噙着艳笑,迫近云颐。
“你怎么会知道燕太子参与其中!”云颐先是一惊,当看到胭脂雪就快贴到自己身上了,又不得不手足无措的往后连连倒退了两步,言词充满警告和强制压抑的慌乱,“你,你站住,别靠近了!”
胭脂雪自然不会听话的乖乖照做,对于云颐的警告恍若未闻,踏出的脚步颇为悠然自得,“摄政王记性不大好呢。”
经提醒,这才蓦然想起刚刚得知的,她是水玉山庄庄主一事,只是,令云颐没想到的是,她那些细作和眼线竟然如厮厉害,竟渗透到了这般地步。
“难道说,燕太子的暗卫里,都渗进了你的人?!”云颐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没有比他更清楚,燕煜是一个怎样多疑成性小心谨慎到了病态的人,甚至于比其他自己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他再也想不出其它的人来,因为燕煜知道如何破除南襄防御漏洞这件事,经他从燕煜口中得知,恐怕除了常伴在燕煜身边的影和其它隐匿在暗处保护他安危的那些暗卫之外,根本就无人知晓此事了。
当然,还除了有个人除外。
不过,那个人已经是个死人。
而一个死人,是绝对不会透露此事的。
只可惜,他云颐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以为的那个死人,现在,却正在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胭脂雪笑而不答,再度抛出一个令人既想相信又令人怀疑的答案,“你说呢。”
她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当初不是她愚蠢的把那道防御漏洞告知给了燕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怎么会有后来蛮子轻易的半夜进关,残杀城内上万的无辜百姓!
没想到燕煜这个禽.兽,竟然为了牟利,为了把她弄到云颐的手里,再一次把南襄的城防漏洞卖给了云颐这个祁国的摄政王!
云颐找不到其它解释,只能这么认为,心里不得不对胭脂雪的渗透手段生了佩服之意,同时,心底又涌起了一股复杂的窃喜。
从现在看来,能娶了胭脂雪这个女人,不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她不但聪明,手段厉害,背后更经营了水玉山庄这样了不得的情报组织,倘若,能真的将她收为己用,将她彻底征服,成为他的女人,不是不……
“摄政王,可是在想如何驾驭收服我么?”趁着云颐神游之际,已经将云颐逼到了墙角的胭脂雪,单手则在云颐的身侧砰的一声撑在了墙上。
正在神思飘远的云颐被吓的眼睛一眨,回过神来之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而且……面前的女人,与自己俨然不过近在咫尺之距。
云颐比起燕楚来,虽然身材胖瘦差不多,都是比较偏瘦的类型,但是身高却不及燕楚,差不多矮了半个头的样子。
故而才使得此刻,只比燕楚矮了一个头的胭脂雪,仅仅只是稍稍踮起了点脚尖,就能与云颐他完全的平视。
就因为胭脂雪能与云颐他平视,才使得现下胭脂雪对其云颐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美貌女子,正在调.戏一个良家少男……
极度不适自己被一个女人逼进墙角不算,还被如此挫败自尊的姿态调.戏,云颐一时又羞又恼,既想破口大骂,又想说些别的来掩盖抑制不住的羞意,故而到了嘴边,舌头就不争气的打起了结,“你你你……。”
“我什么?说呀,小美人儿……。”瞧着眼前这个慌乱的像个毛头小子的云颐,胭脂雪眼睛一眯,抬手往云颐的下巴伸去,大有要索性加大此次调.戏戏码的想法。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她的手就要触及到云颐削尖的下巴时,眼前突然一花,腰间突然一紧,穴道已经被人一点,人已经动弹不得的被迫被挟持出了画舫。
随后才反应过来的云颐,一边疾步往被大开的舷窗方向追,边大喊,“来人!有刺客!!”
可是,任凭他怎么喊,都无人出现。
慌了的云颐顷刻明白过来,自己那群饭桶恐怕已经被这个刺客给制服了!
“该死的,一群酒囊饭袋!”狠狠一锤大开的舷窗窗棂,云颐面色铁青,喷火的双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窗外已经携着胭脂雪迅速消失在了湖面上的刺客身影。
只是……
这个刺客的身法路数,他怎么这么眼熟?
凝眉想了想,云颐眼前一亮。
对了,这个人的身法路数,分明就是他那次去燕王府寻衅要杀胭脂雪这臭婆娘那次,跟胭脂雪在一起的那个神秘鬼面男人!
想到这,云颐的怒火不但没有松懈,反倒愈演愈烈,又是一记比之前更狠的拳头砸在了窗棂之上,“该死的臭婆娘!”
只能睁着不能眨动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迅速带离碧波湖,且最后还被带进了一座离碧波湖较远的无人院子里的胭脂雪,此刻心里疑窦丛生。
这个人的身法好迅速,快的令她都不禁眼花缭乱。
更重要的是,这个速度感,令她很熟悉。
不,应该是特别的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鬼面!
一想到这两个字,胭脂雪是忍不住的反胃恶心,忍不住的浑身颤栗。
砰的一声。
当胭脂雪刚一想明白突然劫持自己的人是谁的时候,下一刻,自己整个人就已经被人砸到了院子里的大树树干上。
没错,就是砸,被人像砸东西一样,给砸到了树干之上。
穴道被点,不代表已经不知疼痛。
所以,当背部一触碰到粗糙树干的那一刻,胭脂雪就觉得自己背后的脊椎骨都差点被撞折了,内脏翻滚,喉头即刻涌上了一股腥甜。
然,还没等她从疼痛中缓过来时,整个人又被人只手揪住了衣领给整个的拎了起来,还被摁在了树干之上。
不管是背上因为再度与树干的强烈摁压而导致骨头愈发剧烈的疼痛,还是因为衣领被揪的太紧而产生的窒息,都让胭脂雪无比难受,却又不得不强制隐忍,双眼宛如两把利剑,冰冷无比的剜着对她这连番动作的男人,凝视着男人脸上那张熟悉的青铜鬼面具,“果然是你。”
“是我。”燕楚冷冷的接了话,眼眸同样以不输于她的冰冷与她对峙着,嘴角突然诡异的一弯,“扰了你的好事,还真是抱歉。”
她想杀他,很好。
刚刚看到她对那个云颐所做的一切时,他也想这么做。
非常非常想……
“我好像对你的狗说过,让你们滚离我的世界吧?”胭脂雪没有去与他辩论那个无聊的问题,因为现在她脑子里想的,仅仅一个问题。
鬼面既然又不知死活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究竟,是杀,还是不杀。
“呵,屡屡拒绝主人我,还以为小玩物你是个多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现在看来……。”燕楚森寒的笑,带着嗜血的味道,另一只大手,同时往她的裙子里攀了进去,“不过如此。”
胭脂雪警铃大作,蓝眸一利,“放手!”
燕楚自然不会放,反倒越加肆无忌惮,甚至还故意在她身上拧出痕迹,唇下一刻,也吻住了她的唇。
不,与其说这是个吻,倒不如说,这是啃咬。
如野兽一般。
垂眸冷冷望着自己被他很快咬的血肉模糊的唇,胭脂雪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唇似不再是以前那样滚烫似火,反倒冷的像冰一样。
与她自带的冰冷,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不管是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他现在既然胆敢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不算,还敢又对她出手,那么……就休怪她心狠手辣!
思及此,胭脂雪双眼一眯,体内已经四处窜动的真气一震,后一刻,穴道被强制冲破,真气内力外泄。
燕楚被这股强大的真气和内力震的差点飞了出去,好在因为对她已经太过了解,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以至于现在很快就能稳住了身形,只是脚下被逼的向后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在满是枯叶的院子里,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当不再后退,身形坚若磐石的彻底稳定下来,燕楚双眼宛若寒潭的绞着胭脂雪,“原来,当初你是隐藏了实力。”
这么说来,当初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她是故意武功不及他,故意……让他对她强制有了身体关系?
那还真是好一出欲拒还迎!
越想,燕楚的双眼越加冷的像两汪迅速冰封三尺起来的幽潭。
胭脂雪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明白,双手手腕一翻,将夹在了指间的根根银针一弹,那绕在腕间的丝丝缕缕的银丝便随着迸射出去的银针,飞飞驰向了燕楚。
燕楚出来的急,现下来碧波湖将她劫走,都没有过多的时间把衣服全部换掉,只是来得及穿上了藏在马车里备用的一套普通玄色长袍,和那张能掩盖住他真实面目的青铜鬼面具,所以根本就没来得及带上武器。
不过。
燕楚全身一振,体内的浑厚内力彻底爆发而出,顷刻,衣袍翻滚,墨发无风自舞。
急速射向他的无数银针为他内力所摄,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了下来,在相互碰撞之间,不断擦出刺眼的火花,发出金属激烈摩擦的刺耳声音。
好强的内力……胭脂雪冷眼看着,手上动作不减,只手广袖一抖,一只墨玉短笛便从袖中滑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哼,既然他内力高深,那她就用音杀,好好的招呼招呼他。
、
第一百五十章 爱到要彼此伤害
急速射向他的无数银针为他内力所摄,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了下来,在相互碰撞之间,不断擦出刺眼的火花,发出金属激烈摩擦的刺耳声音。
好强的内力……胭脂雪冷眼看着,手上动作不减,只手广袖一抖,一只墨玉短笛便从袖中滑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哼,既然他内力高深,那她就用音杀,好好的招呼招呼他蠹。
当诡异的笛音响起,燕楚周身的内力气流便开始不安分的四处乱窜,因为戴着青铜鬼面,所以没人能看到他此刻面具下是什么脸色,但从他露在面具下的薄唇从绯绯红的色泽渐变的惨白,就已经不难猜出,他现在有多难受。
音杀最强的杀伤力,不是在于如何的迷乱人心和神智,而是彻底的扰乱。
而人的任何力量所控制的地方,就是心,就是脑,就是精神。
一旦这三方面不属于人自己所控,就会被轻易的瓦解崩溃,甚至会沦为控制者的奴隶髹。
然,于胭脂雪而言,她不需要让鬼面成为自己的奴隶,她要的,只有他的命!
随着她的心里变化,笛音也跟着变化,渐渐从蛊惑人心的诡异曲调,变成了充满肃杀的阴森高调。
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燕楚根本就出不了任何的招式,真气乱窜的内力根本就好像已经不是他所有,不但帮不了他,反倒还会变成自伤他自己的利器。
所以他当机立断,选择屏气凝神,自点穴道,封住了七筋八脉,让内力不得再用。
只是当他把内力撤回时,那被内力屏障挡在身外的无数银针,就开始伺机而动,一根根毫不犹豫的扎进了他的全身上下。
“噗!”一口鲜血顿时从燕楚口中喷了出来,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到了地上。
见此状,胭脂雪冷笑嫣然,停止了吹奏手中短笛,望着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燕楚的一双幽蓝眸子,冷血无情到了极致,“针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你应该感到庆幸,至少它会让你死的很干脆。”
比起被音杀折磨致死,被剧毒立即毒死的死法,确实是便宜了这个混蛋。
不过,既然他死了,就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也就到此结束了。
想到这,胭脂雪松了一口气,手默默的抚上了已经略有凸显的小腹,眸色很复杂。
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到底……该怎么解决才好呢?
就在胭脂雪为此而神思恍惚时,系着冰蚕丝的双腕突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被拉扯了出去,直至,跌进一具滚烫的胸膛里。
撞进这具胸膛的同时,这胸膛上的一股熟悉的异香也瞬间跟着钻进了胭脂雪的鼻子里,随后便是听到这具胸膛里强吻有力的心跳声,灼热滚烫的体温。
这刹那熟悉的几乎诡异的一切,令胭脂雪顷刻间呼吸一窒,大脑有一时的空白,竟然将这突如其来的境遇给抛诸了脑后。
为……为什么,她在这个该死的,却根本就没死的鬼面身上,找到了那傻子的感觉!
燕楚对胭脂雪这样奇异的安静反应倒是一怔,他还以为她会立刻还手,会和他再战,不由怒中夹杂着几丝好奇的伸手用力抬起了胭脂雪的下巴,不无讽刺的冷笑,“难道你还当真以为,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杀了我?”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她突然反应古怪的原因。
“你,你到底是谁……。”胭脂雪没有反抗,顺着自己下巴被抬起后,双眼的目光便全都都往燕楚的那张青铜鬼面具上聚集,眼神冰冷而犀利,可冰冷中,又带了几分无措。
以前她从未发觉,也从来没想过,要将一个天真的傻子,和这样一个诡谲的魔鬼相挂钩。
不不……这一定她的错觉,一定是!
燕楚没想到胭脂雪会突然这么问,还用那样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在看自己,下意识的愣了一下。
而等他清醒过来时,就已经看到胭脂雪的小手,离自己的面具就差分毫之距了。
事到如今,怒火中烧的他确实有干脆彼此摊牌的打算,然后就将这个该死的女人囚禁起来,让她再也无法三心二意,招蜂引蝶。
然而,真到了这个关头,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也没想,就将怀里的胭脂雪整个人一翻,只手的手掌摁着她的半张脸,将她摁到了地上,以免她会抵抗逃脱,更是毫不犹豫的趁机迅速点了她的几处致命穴道,让她再也无法动弹,不敢动弹。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燕楚才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后,就是无与伦比的恼羞成怒。
到了这个份上,他潜意识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鬼面也是傻王……
他到底是把她爱惨到了何种地步?
可她呢!
在他面前一套鹣鲽情深,在他背后一套又对无数男人勾肩搭背暧味不清,不过只是把他当个傻子在戏弄!
他不在乎她也能作出相对的回应,他不在乎她到底有多少的秘密不愿公诸于世,他甚至可以不在乎她利用自己,把自己当成棋子儿。
但是,她却千不该万不该亵渎他的情感,玩弄他的心!
越想,燕楚越是觉得恼火愤怒,尤其自己还对她这般纵容,这般窝囊的委曲求全,更是让他的怒火几乎已经升至了一个顶点,他仰头大笑了起来,却笑的,格外狼狈,“哈哈哈……!”
不怪乎有人常说,在爱情里,谁爱的多,谁爱的深,谁就输了。
胭脂雪反而渐渐在他的笑声中清醒,强忍着心里的那层说不清道不明却不想再触碰的疑惑,出于对危险来临的敏锐感知,全身开始戒备,暗自蓄积内力,试图强制冲开穴道。
但他的点穴手法实在太狠,几处都是点在了致命的要穴之上,一旦她的内力稍有差池,反而就会要了她自己的小命!
就在胭脂雪咬牙懊恼时,疯笑的燕楚突然停止了笑,开始疯了一般的撕起了她的衣服。
心下一惊,胭脂雪紧忙冷声大喝,“住手!”
这番情形,这番她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噩梦,就要重蹈覆辙了?
她不要,绝对不要!
燕楚哪里听得进去,甚至她的怒喝制止,反倒成了变相刺激燕楚的药剂,令燕楚愈发的没了理智,像头乍出牢笼的疯狂野兽,用他的牙齿,一遍遍在她被撤掉了衣裳的光裸.背脊上啃咬,留下一串串惨不忍睹带着血丝的狰狞牙印。
这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发泄的滔天.怒火!
所以,他用最原始的方式,用最暴戾的动作,撞进她的身体,来回的疯狂驰骋……
又一次无力反抗,再度备受屈辱的胭脂雪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咬唇隐忍,那样任其为所欲为,竟然破天荒的对他,“不要这样……求你了……放了我……放了我……。”
她的身体已经不贞不洁了,所以她不想,也不能再让这具身子染上污垢,被人玷污。因为……这身体,已经不仅仅只是属于她的,现在,还是她的丈夫,属于她的男人,小傻子的。
然而,她的求饶声在他疯狂的低吼声和羞耻的动作声中,一次次的喊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直至到最后的嘶声力竭。
燕楚的暴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燕楚自己不知道,胭脂雪更不知道……
直到燕楚开始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下的女人在颤抖,耳边清晰的听到了女人有气无力的哭泣声,眼下更看到了女人腿间缓缓淌下的刺目殷红时,燕楚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瞬间的大脑空白过后,燕楚方才幡然醒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女人身上所犯下的‘杰作’,呆若木鸡。
身下的女人头发凌乱,头上沾满了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原本白暇如玉的身子上没有半点瑕疵,现在全身上下全被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牙印,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从来没见她惧怕过什么,可现在,她的身子却在剧烈的颤抖,就像风中瑟瑟飘零的枯叶。
他也少之又少见她哭过,记忆里,几乎是没有,可现在,春风里,都灌满了她低低的强力隐忍的哭泣声。
这一桩桩,一幕幕,就像一根根如她当作武器的银针,一根一根扎进了他的心脏,他的肺腑里。
且,一次比一次,扎的都还要深,都还要狠!
燕楚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相信自己所犯下的一切,满眼慌张,手足无措,最后狼狈的仓皇逃窜,一跃上了房顶,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徒留在原地的胭脂雪,就像一只被玩坏了,再被随手丢弃的木偶娃娃,在簌簌落下的枯叶下,一动不如,仿佛,没了生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光好似静止了,又好像流逝的很快。
不知是夜幕来临了,还是雷雨爆发前的造势太大,天空渐渐的阴沉了下来,铅云滚滚,把所有的光明全都阻隔在外,独留一片黑暗。
银色的雷电,伴随轰鸣的雷声横空出世。
原先在地不起的胭脂雪突然像被雷电惊醒,身子很大幅度的一振后,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动了。
雨,说下就下。
不是无声润雨,也不是朦胧细雨,而是大雨,倾盆大雨。
在大雨中,跌倒了一次一次的胭脂雪终于站了起来,手上漫不经心的拢着被扯坏掉的衣服,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让她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巴掌大的脸颊,所以根本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和表情,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再使用武功回去,而是一步又一步,在瓢泼大雨中,机械而缓慢的前行。
不知道她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她出了这空无一人的小院子后,所走的路线并不是回太傅府的路线,而是回燕王府的路线。
有些事,她现在不得不想,有些人,她现在不得不怀疑。
她要去亲眼证实,她要去亲耳倾听……
仓皇逃走的燕楚,一开始也没有回王府,而是找了个酒楼,喝的昏天暗地,烂醉如泥。
酒这个东西,有军中的规矩约束,作为一军统帅,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所以他几乎很少沾染,偶尔也只是浅尝而辄。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容易就喝醉的,但是几乎是威逼利诱的让酒馆的掌柜起出了半窖子的酒全给喝了个精光,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醉。
以前的王府,对他来说是寂寥的金丝笼,一个装饰品。
有了她的王府,对他而言才是有味道有温暖的家,让他舍不得离开,总是归心似箭。
而现在。
没了她的王府,堪比地狱。
他不想回去,很不想。可双脚偏偏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还是再往王府的归途中前进。
一路上,他摘了脸上的青铜鬼面具,随手扔了青铜鬼面具,只手捂着脸,像个可笑的醉汉,在瓢泼大雨中疯笑了一路。
有人说,每一张面具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格,很多人戴了不属于自己的面具戴久了,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时至今日,燕楚也好笑的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终于到了王府,在无数将士守卫以及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错愕的注目礼下,燕楚习惯性的,往与她成亲的主屋踉跄而去。
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王爷如此落拓的样子,险些没有认出来。
即便被大雨冲刷过,燕楚的身上还是有很浓很浓的酒臭味。
丫鬟婆子们很想上前去搀扶王爷,可是又有些不敢,对于她们在这王府有史以来的经历中,让她们心里都很明白,不正常的王爷是相当危险的。
所以,为了她们卑微的小命,她们还是聪明的选择了,胆战心惊的目送王爷离开,与王爷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待到主屋门前,燕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粗鲁的一脚踹门而入。
正在屋子里的夜明珠光下绣花的胭脂雨被吓了好大一跳,既被手上的绣花针扎破了手指,也被骇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当看到落拓的跟个流浪汉似的燕楚,胭脂雨也先是一惊,差点就要喊人。
可,当看清这醉汉不是别人,而是她一直朝思暮想,却几日都未能再相见的新婚夫君时,胭脂雨是惊喜交加,“楚大哥!”
燕楚没有理会她的呼喊,一个箭步到了她的面前,就是捏起了她的纤纤葱指,对准了她扎破的食指,就自顾的吸允了起来。
胭脂雨被燕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但惊吓后过多的,是甘甜如蜜,是羞涩脸红,“无碍的楚大哥,不疼的。”
如果不是指尖传来的疼痛,如果不是被他含进嘴里的指尖被他的舌头触碰的发热发麻,她几乎就要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黄粱一梦。
一切,都不过只是她不要脸的幻想。
但事实却告诉了她,这都是真的……
“娘子……你怎么哭了……。”胭脂雨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了胭脂雨自己的手臂上,燕楚看的分明,所以即刻松开了她的手指,双眼迷离的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颊,“不要哭好不好?都是楚儿不好,都是楚儿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低喃着对不起,他一遍遍吻着胭脂雨脸上的泪珠,泪水的苦涩,令他的心脏一阵阵的刺痛。
就算再委曲求全一次,就算再窝囊一次,只要她不哭,他甘愿永远都做错的那一方。
胭脂雨一怔。娘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楚大哥对四妹妹的称呼。
难道说……
脸贴脸的靠近,让胭脂雨更加清晰,足矣打破她幻想的清晰,闻到了从燕楚唇舌中喷薄而出的浓郁酒气。
顷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胭脂雨觉得心很痛,眼神充满了受伤,骄傲和和自尊,让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双手,要去推开燕楚。
可她就要动作时,唇,却被两片滚烫似火的唇给堵了住!
睁大了眼睛,胭脂雨难以置信的看着在自己眼前彻底放大的如玉俊颜,“楚……。”
楚大哥的唇很烫很烫,楚大哥的舌头很会缠人,楚大哥带着酒香的味道很醉人……
初经人事的胭脂雨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很快就热了酥了,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刚听其它小丫鬟说王爷进了二小姐房间的小瑶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不相信,所以忍不住守什么规矩,提着裙子就往主屋跑,一下就跑进了没有关上房门的屋子里,“二小……。”
后面的话,都被愣在当场的小瑶梗在了喉咙里。
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小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几番被揉了眼睛后,面前的这一幕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仍然没有消失!
赶紧捂住了自己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小瑶欣喜若狂,很想欢呼雀跃,但她还是识趣聪明的选择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待到出了屋子,小瑶便将房门贴心的关了上,然后背贴着门面,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欢呼,“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终于……。”
话到后面,小瑶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一脸的慎重,“不行,万一王爷突然中途变了卦……。”
思及此,小瑶面露忧色,很快又双眼一亮,接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粉缎面子的荷包。
眼珠转了转,见到走廊上正有小丫鬟端着什么走了过来,小瑶忙叫了住,“芳芳姐,你端着什么呢?”
那个叫芳芳的小丫鬟本来向往常一样不想对小瑶有什么好脸色看,但一想到大家伙都是亲眼看到王爷进了这雨王妃的屋子,俗话也都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自然而然不看僧面看佛面,难得对小瑶露出一抹略僵硬的微笑,“我是来给王爷送醒酒汤来的。”
笑着说这话,芳芳心里却是在坏坏的想着,若是把这醒酒汤给王爷一灌,保管王爷精神抖擞,再也不会脑子缺弦,跑到雨王妃这个不仁不义的女人这里呆着。
小瑶也不是个蠢物,心里其实晓得芳芳的笑里藏刀,她也不恼不怒,迎了上去,不动声色的接了芳芳手里的托盘,还不忘巴结两句,“芳芳姐姐辛苦,王爷在里头正发着脾气呢,依小瑶看,芳芳姐还是……。”
一听王爷在里面发脾气,芳芳心里对雨王妃幸灾乐祸的同时,又不得不害怕的摆了摆手,对小瑶故作感激,“辛苦倒是不曾,只不过厨房还有些活儿要做。既然小瑶妹妹要去给王爷送去,我也只好感谢小瑶妹妹受累了。”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以后妹妹还要请教姐姐的地方多的是,姐姐不嫌妹妹多事,妹妹就很高兴了。”小瑶感激涕零的,好像她才是那个该感谢的人一样。
芳芳见状,心里暗骂一声蠢东西,然后笑容甜美的对小瑶摆了摆手,悠然转身,“既然如此,姐姐就不同妹妹客套了,这就先回去了。倒是免得汤冷掉了,妹妹也早些进去给王爷喝了吧。”
“多谢姐姐提点。”小瑶感激的微微屈膝对芳芳福了福,“姐姐慢走。”
待芳芳的背影越来越远了,小瑶这才脸色一冷,扭头嫌恶的啐了一口,往日骄横再度浮于脸上,“呸,什么东西!”
骂完后,小瑶一脸谨慎的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便将手里的托盘搁到了旁边的围栏上,遂,在把那只从袖子里掏出来的粉缎面子荷包打了开,快速的把里面的药丸倒进了汤碗里,最后,捏起碗里的白瓷勺子在汤里反复搅动了几回。
觉得差不多了,小瑶这才将托盘重新拿起,转身,回到了房门前,嘴角勾起看不出什么古怪的有礼微笑,叩响了房门,“王爷,王妃,醒酒汤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众叛亲离的滋味
觉得差不多了,小瑶这才将托盘重新拿起,转身,回到了房门前,嘴角勾起看不出什么古怪的有礼微笑,叩响了房门,“王爷,王妃,醒酒汤到了。”
当门外守门的将士看到胭脂雪的样子时,各个不比先前看到王爷时来的更加震惊。
胭脂雪散乱的湿头发都打结的披散而下,身上的衣裙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完全找不到了原来的样子,更令他们感到有些惊悚的是,她的头还耷拉着,一张脸都隐藏在了散乱打结的头发后面,根本让人看不见模样。
要不是她走到门前时就掏出了燕王府的令牌出示给他们看,他们还真以为这是三更半夜哪里爬出来的女鬼。
只是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像以前那样称呼她一声王妃。
在这些守卫们还在踌躇时,胭脂雪已经越过了他们,走进了府内。
大概是雨太大了的关系,又因已经到了深夜,除了还有几队巡逻的士兵在偌大的王府各处里兜兜转转之外,外面几乎已经是没有了半个人影龊。
没有人阻止她的脚步,没有人看到她,她的步伐虽然还像之前那般机械,甚至因为淋雨过久的关系,肢体已经明显有了僵硬感,但是,她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也许是急于去揭开心里的疑惑,也许是急于去把心里那啼笑皆非的疑惑早点疏散。
她就像一抹无声无息的幽灵,旁若无人的穿梭在她熟悉的府第里,很快……到了她熟悉的目的地。
原来她是要去自己的偏院的,她没有失忆,自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地方在哪里。
只是。
若要去偏僻的西院,必须要经过贯穿整座王府内院的南苑主屋。
行经那道隔开了两道院子的月洞石门,几声院墙角落里传出的耳语议论声,都随风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是几个年龄相当的小丫鬟的声音。
“诶,是真的吗,你没眼花吧?王爷真的进了雨王妃的屋子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真的真的,我可一直都在对面的屋子里盯梢着呢,王爷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出来,该不会是……。”
“不能吧,不是让芳芳姐把醒酒汤送去给王爷了嘛!王爷喝酒肯定是因为知道了与王妃和离的圣旨了,心情不好所以才这样。所以说到底,王爷最在乎的还是咱们胭脂王妃,怎么可能转眼就对雨王妃……。”
“是啊是啊,何况雨王妃曾经还拿咱王妃代嫁搪塞,根本就是没把咱王爷搁在心里啊!这般羞辱,王爷怎么会受得了,怎么会忘记?”
“你傻啊,王爷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还记得那么多是是非非,在他这小祖宗现在的眼里啊,只有吃喝玩乐美人儿至上,就雨王妃那模样和身段,啧啧,不定怎么哄骗王爷几句,吴侬软语软玉温香的,王爷哪里受得住啊!”
“啧,照我说啊,王妃就不该离开王爷,该时时刻刻把王爷拴在裤腰带上,免得王爷这么只小羊羔被其它如狼似虎的女人给拐了去!”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呐……。”
后面的话,胭脂雪已经无法听清,不知道是雨势越来越大的关系,还是因为其它。她的整个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若不是肌肤已经呈惨白之色的双手及时扶住了门框的话。
十指的指甲几乎抠进了雪白湿濡的墙面里,她才好不容易借力从半蹲的姿势缓缓站了起来,期间,还有几次摇晃和趔趄,就像一株随时都会被风雨吹倒的,已经花残叶败的莲。
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力气和时间,她才站稳,才比之前乘以数倍的僵硬转了身,一步一晃,走向了主屋。
为了事成,小瑶特意坐在了屋外的红漆围栏上,一边乐悠悠的磕着瓜子儿,一边左右张望着,唯恐会有闲杂人等来扰了自家二小姐的好事儿。
而当胭脂雪从黑黝黝的长廊尽头,缓缓出现在了小瑶的视线里时,小瑶惊的差点叫了出来,全身僵硬如石。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一向行为胆大包天之人,一旦遇到某些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时,心灵更是脆弱胆怯,难以承受。
因为此刻把胭脂雪当成了女鬼,所以,现在的小瑶既没有惊呼出来,也没有了任何的举动,整个人就像一座石雕一样,僵在了当场,瞳孔紧缩的几近似猫儿的眼睛。
就这样,小瑶眼睁睁的让胭脂雪悄无声息的越过了自己,旁若无人的推开了房门,飘飘荡荡的走了进去。
人心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它让胭脂雪一方面无法接受,不敢接受,另一方面,却又极其矛盾的鼓励胭脂雪,要现在立刻马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想要揭开的答案。
不知道前进了多少步,也不知道矛盾的退了多少步,夹在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间,胭脂雪觉得自己就要疯了。
直到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有一阵阵女子的婉转低吟,一阵阵男子的粗重喘息飘进耳朵里时,在胭脂雪心里所有的沸腾如麻,所有的焦躁不安,所有的天人交战,都停止了,全都停止了。
安静,极致的安静。
几乎安静的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再也找不出。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窒息了多久,是一刻,还是两刻,只是安静冷静的近乎病态的倾听着里屋里传出来的男女声音。
让这熟悉的男女羞耻声,发疯般的凌虐着,凌迟着她的耳朵。
直到觉得耳膜就要破裂,直到觉得心脏都要炸裂,直到因为过久的窒息导致了眼前阵阵发黑,她才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一直倒退到了房门前。
若不是有门槛制止,她就像要倒下却怎么也倒不下去的倒退步伐,恐怕真是要倒退到天涯海角的。
随后,她就像在逃命一样,转身疯了般的跑了出去,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仿若生命被受到了威胁的亡命之徒,仿若这座王府是会吃人的兽!
背后传来的小瑶的惊叫声她已经听不见,周遭开始不断传来的嘈杂声她也听不见,甚至是贴在耳朵边响起的淅沥雨声,她也听不见,因为此时此刻只听得到脑海里的一句话,‘逃吧,快逃!’
一路上的磕磕绊绊,她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多少次,不知道自己已经木讷麻木的膝盖摔破了几层皮,又流了多少血,她只知一味的逃,只知道……
很多人都说,一颗受伤的心,如果能得到新的抚慰,伤口就会愈合,就会结痂,最后,会消失不见。
可当你自己亲身体验的时候,你会想谩骂,想反驳。
因为这种话,根本就是个扯淡的谎言。
身体若受了伤,哪怕是细微的,也会在最后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何况,还是全长了肉却没有皮肤保护的心脏?
所以,事实是,心上的伤,旧伤不会消失,只会旧伤添新伤,伤上加伤。
是成倍的伤害,甚至是,致命的。
如果在这个深夜里,还会有人在大雨中,在街道上漫步,或许就会看到,有一个像极了女鬼,也像极了疯子似的女人,在街道上疯狂的奔跑着,只是每每没跑两步就会摔倒,而每每摔倒后,她又会站起来,继续奔跑。
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不知疼痛。
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样堪称极度自.虐行为的方式下,浑浑噩噩的胭脂雪,竟然成功的回到了太傅府。
如果是平日里的太傅府守卫看到现在的胭脂雪,定会当成疯婆子给乱棍打了出去,可今晚不一样,因为大门前有流苏在候着,在来来回回的翘首以盼。
当看到满身泥泞和怎么也褪不干净的血渍朝太傅府走来的胭脂雪第一眼,流苏没有认出来。
可当流苏定睛看到胭脂雪身上破烂的衣裙还尚存的原色花式,还有腰间佩戴的已经摔烂了半边的燕王府玉牌时,流苏是难以置信的。
“王……王妃?”流苏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胭脂雪没有作声,却是脚下顿了顿,然后朝流苏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没有听到回应,流苏却已经很肯定了,所以她连伞都来不及打,急忙迎了上去,紧张的询问,“王妃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她不知道其中的过程,不知道胭脂雪发生过什么,只知道在傍晚时分,那位祁国的摄政王曾带了大队人马赶到太傅府,问了她王妃有没有回来这一个问题。
她还来不及反祁国的摄政王这是怎么回事,摄政王就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扬长而去了。
对于流苏的关切询问,胭脂雪没有说话,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好像,没了生气,也没了灵魂的木头娃娃。
流苏还是有些了解自家王妃脾性的,知道她不肯说不愿说的事情,再如何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故而,便闭了嘴不再多问,只管小心的搀扶着胭脂雪,往府内走。
只是。
刚走进府内,就被无数的哭泣声萦绕。
流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转身折向了小道处,似要避开这些纷乱的哭泣声,甚至还抬起一只手,去捂住胭脂雪的耳朵。
然而,这样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大堂那端传来的无数低泣声传的整个前院,乃至前院的每处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现下更甚,还开始起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诉声。
“七妹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怎么就丢下老爷和我们这些好姊妹,这么狠心就去了呢……。”这是六姨娘的声音,字字句句里,真是听得人忍不住心酸落泪。
“是啊小七,你的身体才刚好了些,好不容易能享些福气了,却偏偏……唉!你的命怎的如此薄如纸呐……。”这是三姨娘的声音,语气里透着隐忍和哽咽。
“七妹你死的蹊跷,死的冤枉啊!四姐我不相信你就这么去了,不相信!”这是四姨娘的声音,嗓门之大无人能及,哭腔有些假,反倒怒意很浓,根本就像是在打抱不平一样。
“四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新夫人窦箫玥的声音,今儿个早上胭脂雪与云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从皇后的华清宫回来了,并且是耀武扬威明目张胆的。
随之,便响起了四姨娘不甘示弱的声音,“我什么意思,某些人自己心里头明白。哼,别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就跳出来,免得让旁的人还以为夫人你一刚回来,七姨娘为什么就好端端的死了。”
“你少在那血口喷人,是她莫千寻自己短命,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刚回来,好好的呆在自个儿院子养胎都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她的院子沾染晦气,真是好笑!”窦箫玥愤怒的冷嘲热讽。
“呵,你窦家的小姐财大气粗有权有势,还用得着你亲自去脏了自己的手么?”四姨娘继续肆无忌惮的讥讽。
窦箫玥怒不可遏,“你!“
“够了!”一声巨大的拍案声响起,紧接着,就是胭博渊气势汹汹的咆哮,“千寻尸骨未寒,你们就开始当着她的尸骨在这吵吵囔囔如同当街泼妇,成何体统?!”
嗡的一声,胭脂雪身子一晃,被流苏牵着走的脚步顿住,嘶哑的声音,就好像被人扯坏的破布,冰凉的五指紧紧扣住了流苏的手腕,“什……什么意思,她们在说……在说谁死了?”
流苏只觉扣住自己的五指沁凉入骨,不觉得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手腕处开始蔓延,心头愈发的难受和心疼,“没……。”
不等流苏否认完,胭脂雪就嘶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厉喝,“我要听实话!”
今天的谎言太多太多了,多的已经令她不堪重负了。
流苏浑身一颤,嘴唇要贝齿下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嘴里的话,还是细细碎碎的溢了出来,“是……七姨娘……您的生母……。”
没有伤心没有难过,胭脂雪竟是无比冷静的问,“娘亲是不是已经吃了那颗假死药?”
流苏一窒,眼睛小心的撇向胭脂雪被披散下的头发遮住的脸面,抿紧了嘴唇不敢出声。
“是不是?!”胭脂雪再度发出了一声几近歇斯底里的冷喝。
之所以这么追问,那是她并没有让娘亲今天就吃那颗假死药,甚至……还没给她看过。
是啊,明明心里已经隐约猜到那答案了,她还是像对燕楚那件事一样,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是近乎自.虐的残忍方式。
流苏无声的摇头,不断的摇头,唇瓣即使被自己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却还是难以阻止那一声声溢出的破碎泣声,泪,更是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无声落下。
她原来并不是一个多么都愁善感的女孩儿,她很坚强,尤其在自家王妃面前,她更是需要自己的坚强。
所以她是不能哭的,也不必哭的。
但她还是哭了,还是忍不住哭了。
并不是因为对七姨娘的死去而感到多么的难过而哭泣,而是因为,王妃现在的样子,令她不得不想哭。
头发遮住了脸面,却并没有遮住胭脂雪的视线和目光,所以她能清楚的看见流苏的否认,流苏的摇头。
得到答案的那个瞬间,胭脂雪就好像被雷给劈到了一样,全身都是狠狠一震。
待流苏询问时,胭脂雪已然再也经受不住连番的打击,昏死了过去。
流苏被吓坏了,以她的力气根本就扶不起胭脂雪,只能流着眼泪搀着倒地的胭脂雪不被地面玷污,忐忑惊惶的向着周围求救,“来人!王妃晕倒了,快来人,来人啊!!”
前院离会客的大堂并不远,这正在大堂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惊疑不定间,一哄出了大堂,绕着院子周边有屋顶遮雨的长廊走,直奔院门。
首当其冲走在最前面的,是胭博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死了曾经最爱的小妾已经够心痛难过,所以再也不想听到两人的女儿有受到什么伤害,还是因为这个即将远嫁祁国摄政王的女儿对他至关重要,所以他看起来特别的着急,走出去的步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健步如飞。
当诸人感到院门前时,看到被流苏抱在怀里,满身狼藉的几乎要认不出的胭脂雪时,诸人都是惊呼出声。
胭博渊的脸色很难看,比现在的天空还要阴沉,眼神明暗莫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一家之主都不敢做声,其余人更是三缄其口,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只是各个鼻观眼,眼观心,讳莫如深。
唯独那窦箫玥见状,眼珠子直转,嘴角钩挂起轻蔑的冷笑,唯恐天下不乱,“哎呀,四姑娘怎么衣裳破成了这样,好像,就好像……是被人撕扯成这样的!哟,裙摆上还有血渍呢,该不会是……。”
啪的一声,胭博渊反手一个巴掌在窦箫玥的脸上响起。
“住嘴!没脑子的东西!!”胭博渊咬牙切齿的一边骂,一边恶狠狠的眼神一一在诸人脸上扫过,“谁敢把这事传出去半点风声,老夫就要了他的命!”
诸人噤若寒蝉,纷纷唯唯诺诺的应着是。
即便他胭博渊不警告,她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把这种事情给传出去。
现在的四小姐可不是以前那个人人欺凌宰割,任人遗忘的四小姐,她不仅仅曾是燕王的妃子,现在更是祁国摄政王的未婚妻!
所以说,四小姐可能被人污了清白这种事若传扬出去,现如今影响的就已经不仅仅只是太傅府的门风问题,更会牵涉到燕王的声誉,损害到与祁国摄政王的联姻!
这些可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题,一旦传出去被那些市井流民妄加揣测和添油加醋,那恐怕,最后最倒霉的就不仅仅只是胭博渊的个人问题了,甚至还会牵连到整个太傅府!
她们这些生活在大宅里的纵然不能全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们不傻,还是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的。
呵,也就只有这初出茅庐的窦箫玥,还敢在那不怕死的幸灾乐祸,真是个蠢货。
窦箫玥无端又挨了这一巴掌,虽心有不忿,原还想反驳几句替自己挣回点面子尊严,可一听到胭博渊发了那样的狠话,再多的抱怨和愤愤不平,都只得生生的咽进了肚子里。
只是,她撇在被数个婆子搀扶起的胭脂雪身上的眼角余光,总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和怨毒的。
哼,胭脂雪这么凄惨的样子,她可以不传出去,但一定,要让皇后姐姐好好的乐呵乐呵。
可就在窦箫玥心里这么得意的想着时,头顶又传来了胭博渊冷沉的声音,“窦箫玥,你最好闭紧嘴巴,尤其,是在皇后那里。”
窦箫玥一怔,随即一脸委屈无辜的看向面色阴森的胭博渊,有些害怕,即刻矢口否认,“老,老爷,箫月不敢,箫月不敢……。”
“哼,最好如此。”冷哼一声,胭博渊不耐烦的一甩袖子,便跟在了几个抬着胭脂雪的婆子身后,扬长而去。
窦箫玥懊恼的直在原地咬牙切齿的跺脚。
几个看好戏的姨娘一个个掩着嘴,心情大好的尾随上了胭博渊的身后头。
雨下了一整夜,雨停后,天地像为之焕然一新了。
天空湛蓝,草地碧绿,五颜六色的花骨朵,迎着暖阳悄悄的绽放。
空气里,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浓郁药香,刺激了胭脂雪的鼻子,激灵了她的神经,令她渐渐的苏醒了。
没有刺目的阳光,屋子里有些昏暗,是流苏特意将门窗都用帘子遮的很严实的结果。
吃力的挣了好几次眼帘,胭脂雪才完全张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娘亲,不是那傻子,也不是时刻跟随身边的流苏,而是,胭博渊。
胭脂雪忍不住的眉梢一挑,淡泊无情的蓝色眼珠,定定的望着胭博渊投来的复杂视线。
这种感觉很怪异,对于从小就没享受过父爱这种东西的她而言,既觉得不适,也觉得讽刺。
因为她不觉得,守在自己榻边的所谓父亲的胭博渊,只是单纯在这来履行所谓父亲的职责。
她没有说话,胭博渊也先开了尊口。
“身体觉得怎么样了?”没有究其缘由,没有问其他的废话,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的胭博渊,开口的第一句,是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关心。
胭脂雪觉得好笑,所以笑了,笑的却很苍白无力,“死不了。”
她的嗓子依然暗哑,依然有些不好听,不过比起她这没有冷漠无情的三个字,她的声音真是好听的太多。
所以胭博渊皱眉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怒意,“能不能好好说话?”
“想听好话不难。”胭脂雪吃力的抬起一手,食指指向门外,“门外想对太傅大人说好话的,多的是。”
第一百五十二章 雪要生下这孩子
“想听好话不难。”胭脂雪吃力的抬起一手,食指指向门外,“门外想对太傅大人说好话的,多的是。”
“你这……。”胭博渊蹭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想发火,却到头来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大概是被怒气给憋的,脸色特别的难看。
最终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看了又看胭脂雪现在病恹恹的脸,终究,还是没有发作,只深深吸了口气,再长长叹了口气,又回到太师椅上端坐蠹。
胭脂雪就像在看一出皮影戏似的,一眨不眨的就这么看着胭博渊,只是眼神依然淡漠的如两潭死水,没有激起一丝一缕的波澜,似乎这出戏,并没有令她感到有趣。
为了不再动怒,胭博渊只好不去看胭脂雪那双熟悉且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冰蓝眸子,伸出大掌包住了胭脂雪抬起的那只不盈一握的冰凉小手,缓了缓说话的语气,“雪儿啊,父亲知道你还在怨恨父亲,可是你的娘亲已经走了,父亲现在是你唯一的至亲,你就不能看在你的娘亲的份上,宽容宽容父亲吗?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啊……。髹”
看了眼胭博渊握住自己小手的粗砾大手,胭脂雪唇角掀起一抹讽刺,“宽容?”
她残破沙哑的声音蕴了一抹刺痛人耳膜的尖锐。
胭博渊来不及再说话,胭脂雪已经无声的笑了,“好啊。”
胭博渊双眼一亮,把胭脂雪那只手握的有些紧,“你真的肯原谅父亲?”
悠悠抬起低垂的两扇眼睫,胭脂雪目光定在了胭博渊两鬓的斑白上,再一路缓缓的游弋到胭博渊已经起了斑斑皱纹的老脸上,无声的笑容逐渐扩大。
若不是太过了解面前这个而立之年的老男人是一匹怎样的中山狼,她还真是会傻到听信他的话,相信他,为他这副认错老父的可怜模样所动容。
要不是她现在与祁国的摄政王有了这么值钱又轻易得罪不起的婚约,他胭博渊会愿意这么低声下气,这么费尽心机的演戏?
可笑。
亏他还敢把娘亲拎出来,让她看在娘亲的份上原谅他,真是令人作呕!
“如果你能让娘亲活过来的话。”对上胭博渊几乎就要老泪纵横的老目,胭脂雪云淡风轻的就提了这样一个要求,“我一定原谅你。”
“你!”听到这样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要求,胭博渊已经明白,她这分明就是不肯善罢甘休,不由又有些恼了,“你非得这么咄咄逼人?明知道这根本就是不……。”
“既然做不到,那就请太傅大人省省力气,别在这尽演这些老掉牙的把戏了,怪酸的。”一把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伸进了被子里,而后胭脂雪索性翻了个身,懒得再看胭博渊的那副嘴脸。
见状,已知她是油盐不进,胭博渊只得懊恼的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在外屋不放心的流苏已经恭候多时了,见胭博渊气咻咻的走了,既觉得好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脚步轻盈的走进了里屋,生怕惊醒到了榻上假寐的胭脂雪,偏偏,她又不得不矛盾的出声说话,“王……四小姐,几位姨娘想要见您。”
“既然改不了口,就继续称呼王妃。”榻上的胭脂雪睁着眼睛,神色淡泊的,一眨不眨的望着似雾霭般的纱帐。
流苏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随即,眼睛一亮,“难道是王爷他……。”
“摄政王的王妃,也是王妃。”胭脂雪就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彻底击溃了流苏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流苏眼中希望开始幻灭,也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王妃好像变得更加冷漠,变得更难以接近了。
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打心眼里生出的感觉。
原因她不知道,她虽然很想问,却有点不敢,心里始终觉得,这可能会触碰到王妃的底线。
而这条底线,并不是她可以去逾越的。
“大夫那里,你处理的很好。”静默了片刻后,胭脂雪突然说出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流苏倒是精神一振,唇瓣咬了咬,还是问了出来,“王妃,这个孩子已经三个月有余了,胎像已稳,可是这一次您……身体受了不小的创伤,大夫说了,恐怕……不宜滑胎,否则,反倒会有性命之忧。”
流苏心里头清楚,这个孩子恐怕不是王爷,因为王爷和王妃统共成亲也才三月多,而两个人同榻共枕履行夫妻之实,顶多也才两个多月。
作为两个人的贴身大丫鬟,虽然这方面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这个大丫鬟还是尽职尽责,知之甚详的。
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论起主仆之情,自然与王爷要多些。
可论起交心的友谊之情,自然与王妃多些。
虽然说她一个丫鬟跟一个主子谈友谊,实在是可笑又高攀,但她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待王妃的。
所以说,无论是与王爷主仆情深厚,还是与王妃友谊难得,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她是可以选择为王爷打抱不平,质问王妃为何背叛王爷。但她不能,因为这个孩子,是在王爷之前就有了的。
所以要说到背叛,她并未觉得,反倒更加心疼王妃,想着,若是没有皇帝的赐婚圣旨,没有胭太傅咄咄逼人让王妃代嫁,说不定王妃现在就可以和心爱的男子,以及腹中的孩子,组成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了。
故而说来说去,这都是命运的戏弄,天道的不公,何来怪谁之分?
而这就是为什么她流苏,要替胭脂雪没有半点犹豫的去遮掩这个孩子的缘由。
对于流苏所做这一切的一切,胭脂雪很感激,真的很感激,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如果不是流苏她反应快速将这事瞒了下来,恐怕胭博渊刚才就不会是央求讨好的态度,而是拿着孩子这件事恶狠狠的要挟她胭脂雪听话点了!
“那就生下来。”胭脂雪闭上了双眼,面无表情,可裹在被子里的双手却握的很紧很紧。
因为昨晚在燕王府扶墙时,十指抠进了墙面里,不少指甲已断,却还未来得及修剪,所以破裂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手掌的肉里,轻易刺得鲜血淋漓。
可她不觉得痛,一点也不觉得。
这个令人震惊的答案立刻遭到了流苏的反驳,“这怎么行?那个摄政王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若他知道了,万一要拿王妃试问该怎么办?”
“呵,用卑劣的手段强取豪夺他人之妇,会被戴上一顶绿帽子这种事,难道他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么。”胭脂雪冷笑。
流苏嘴角抽了抽,虽然觉得王妃说的粗俗,但理儿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恕流苏多嘴,王妃现如今,最好还是谁也不嫁的好。”
万一嫁过去的男人发起狠来,强行给王妃灌什么落子汤之类,这不是要一尸两命么?
胭脂雪没有作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把话题,圆回了开头的地方,“告诉几位姨娘,我身子还未好全,不宜见风见人,等她们什么时候事做成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不定我听了高兴,就什么病都立刻好了。”
流苏应是。
“还有,你能帮衬的地方,也可以帮衬帮衬。”说到这里,胭脂雪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流苏知道她是累了,轻轻应了声是,便再度脚步轻盈的悄悄出去了。
胭脂雪还是回到了七姨娘的莺玲阁里将养身子,所以现下前来的姨娘们,自是在莺玲阁那间始终简陋拥挤的客堂里等候着。
见流苏从房间里出来后已经过来了,早就已经伸长了脖子的三位姨娘按耐不住,亲自起身就迎了上去。
“流苏姑娘,四小姐她现在如何了?唉,可怜见的……。”六姨娘一边好奇的询问,又一边拿着帕子拭着眼角的眼泪。
其余的三姨娘和四姨娘也跟着不是长吁短叹,就是擦着泪珠子。
流苏见三人如此,心里忍不住的讥诮这三位姨娘的演技真是日渐精湛了,她们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流苏清楚的很。
明面上是关切,实际上是巴不得王妃立刻死了才好吧?
被人威胁这种事,自然谁都不喜欢,更何况王妃拿捏的胁迫,可是能轻易要了她们几个性命,甚至子子孙孙小命的利害东西!
“多谢几位姨娘的关切,王妃已经没有大碍,就是身子有些虚弱,这会子又因为七姨娘的事情伤了心,难免有些不好而已。”心里虽不屑的那般想着,面上流苏还是有礼有度,言笑晏晏的给几位姨娘福身,聊表感激。
“是……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六姨娘眼里涌起一丝失落,但是被她拭泪的动作给掩饰的很好。
三姨娘也是不动声色,既没有表现的很高兴,也没有表现的很失落,只是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佛主保佑之类的吉祥话。
独独演技最烂,最不会隐藏小心思还快嘴快舌的四姨娘,面上涌起了明显地失望,说话都没了一点底气,“是么……。”
流苏鼻观眼,眼观心,不动声色的将三位姨娘的表现收尽眼底,漫不经心的将胭脂雪的话带了出来,“不过,我们王妃倒是说了,若是能得些高兴事儿,没准心一敞亮,就什么烦忧病愁都会没了的。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流苏也觉得这话儿极是有理。”
顿了顿,流苏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向了三位姨娘,“不知三位姨娘,可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三个人俱是悚然一惊,而后在流苏的目光下,只得称是,暗自抹汗。
她们三个不傻,这胭脂雪这心狠的妮子哪里是需要什么心药,分明就是要逼迫她们,要借用她们的手开始斩除窦箫玥,还有皇后身后的整个定国侯府!
而她们更清楚,如果她们再继续如此拖延时间唯唯诺诺,她胭脂雪一定会不介意把她们反变成定国侯府要斩除的目标!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关键要看哪边还有活路可走。
而三人已经很清楚,一旦让定国侯府的人知道当初是她们几个联手陷害窦箫岚的,不光是她们绝对难逃一死,就连她们的子女,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左右衡量下,六姨娘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却还不得不强颜欢笑,“流苏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六姨娘向来是三人当中的首脑先驱,如今六姨娘都说了这话,其余的三姨娘和四姨娘,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见三人这是都答应了立即动手,流苏嫣然一笑,“这般看来,昨儿个给我们王妃瞧病的程大夫,倒还是有些医术手腕的。”
三人闻言,眼里都齐放异彩,纷纷对流苏的话恭维附和,“还是流苏姑娘好眼力,才找了这么个好大夫……。”
东宫,落水宫。
“什么?胭脂雪那个狐狸精,竟然被皇帝赐了和离诏书,还成了祁国摄政王的正妃!”这些天因为腿伤,只得窝在自己宫里边儿休养生息的水玲落,乍一听到青禾带来的消息,蹭的一下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还浑身药臭味的水玲落就像一个难看的女鬼,此刻尖着嗓子说着这话的样子,真是又难看又刺耳。
自从经过了樊篱事件,青禾真是越看越觉得水玲落厌恶至极,此时被水玲落这女鬼似的尖叫弄得耳膜生疼,愈发没了耐心,不无讽刺的说道:“是啊,也不知道这胭脂雪到底走了什么运气,还是她那张狐媚子的脸蛋真的就那么招男人喜欢,明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如今还是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啧,偏偏那些权贵王爷,还就是巴巴的要把她娶回家呢!”
也不知道是青禾的语气太尖锐刺心,还是这些话的关系,水玲落真是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呕血。
青禾就这么冷眼瞧着水玲落上不来气的样子,心里舒坦极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家这个心胸狭隘恶毒自私的主子了,所以她知道,说上这样一番恭维胭脂雪的话,那绝对比在水玲落这个主子身上插上几刀,还要让水玲落痛的更加生不如死。
谁让胭脂雪一个样样不及她水玲落的狐狸精,偏生就要活的风生水起,偏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而她水玲落呢,却还在这落水宫吃着残羹冷菜,遭受无数人的白眼,活的像条狗一样。
这样的强烈对比,呵,她水玲落不吐血才怪。
“啊啊啊——胭脂雪,胭脂雪!!”水玲落发了疯一样撕扯起了被子和纱帐,还在不断咆哮着。
冷眼旁观的青禾就好像在看一条母狗在发疯。
“这是怎的了?”门口突然出现的樊篱,一脸愠怒的瞪向了青禾。
青禾转身看到门口的是樊篱,不由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因为在樊篱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她根本无所遁形,无可辩驳,“侯……侯爷……。”
樊篱凶狠以及厌恶的剜了一眼青禾,径直快速的推着轮椅到了水玲落的榻前,因为双腿残废不能起身的关系,只能吃力的举高了胳膊,去给水玲落扯掉落到了头顶上的纱帐,还一边安慰,“落落没事的,有篱哥哥在这里,别怕。”
一旁的青禾见状,双眼已是涌起了熊熊妒火,但她还是心疼樊篱,所以咬着唇,不甘不愿,却不得不去帮樊篱给水玲落除去头顶罩下来的纱帐,“侯爷,让青禾来吧。”
啪的一声,樊篱用力挥开了青禾伸来的手,神情冷漠,看也不去多看青禾一眼,“不需要。”
青禾很受伤,不光是捂着的那只被樊篱打疼了的小手,还有她此刻的神情。
见着扑进樊篱怀里呜呜啜泣的水玲落肆无忌惮的撒娇,见着樊篱对水玲落一脸疼惜满眼柔情的谆谆软语……青禾觉得很受伤,非常非常受伤。
因为这一切,原本水玲落享受的这一切都是属于她青禾的!
就因为她遵守了可笑的主仆之情姐妹情深,才会被水玲落夺走了这一切,都是水玲落的错!
左手的五指狠狠掐进了右手的手背,青禾的差点咬断了自己的后槽牙,用力的转身,步履维艰铿锵有力的朝殿外走去。
她怕她再不走,她就要发狂了,就要发疯了!
更怕,她会忍不住在樊篱的面前,杀了水玲落!!
樊篱别过脸,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过青禾离开的生硬背影,唇角掠过一抹阴冷的浅笑。
“篱哥哥……落落再也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扑在樊篱怀里的水玲落颗颗垂泪,水气氤氲的一双眼睛里饱含的不是令人怜惜的楚楚可怜,而是怨毒,森森的怨毒。
樊篱很快收敛好外泄的情绪,面色一变,立刻就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愣头青的模样,“篱哥哥也很想带落落离开的,可……。”
“可是什么?”水玲落惊慌失措的从樊篱怀里坐起,受伤麋鹿般的望着樊篱。
如今想做太子妃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但至少她也要做一品侯的夫人!
何况篱哥哥还这么疼她,如果能让篱哥哥不娶别的女人,那她绝对比做皇后还要幸福快乐百倍!
可如果连一品侯的夫人都做不成,那她这所有的一切又会化成泡影。
这一次她绝不容许失去,绝不!!
抬手抚上水玲落的脸,樊篱笑容苦涩无奈,“可落落毕竟是太子的爱妃啊,就算篱哥哥能威逼利诱太子放了落落,可太子的地位权势,还有皇后,都不会,也不能轻易放过落落你的,明白么?”
水玲落瞳孔缩了缩,说不出话来。
篱哥哥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就算太子肯放手,皇室宗亲也不会肯,外面的流言蜚语更不会肯!
若是别人不发现还好,一旦让人发现她是太子的前寵妃,却做了樊篱这个军侯的夫人,那势必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明摆着去让人揣测樊篱这个军侯已经和太子勾结在了一起。
连寵妃都送人了,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明摆着落人口实是什么?不是想做第二个太子.党图治是什么?
是,她是可以藏的严严实实,是可以不出现在人前,但是作为一个一品军侯的夫人怎么可能天天窝在侯府里不见人?又怎么可能不出面与其它命妇打交道套交情?
一个侯爷夫人的位置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呼,更关系到侯爷的脸面。
除非,她还要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见不得光的小妾,确实从此就可以老死侯府,永不见天日……
思及此,水玲落激动的差点从榻上跳了起来,双手狠狠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神经质的尖叫,“不,我不要!我不要再做妾,死也不要!!”
“落落你怎么了,别吓篱哥哥啊落落!”见此情形,樊篱一脸紧张,伸出双臂再度将水玲落揽进了怀里,一边安抚的拍着水玲落的背,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慰,“落落你别怕,篱哥哥在这儿,别怕……。”
水玲落呜呜的哭了起来,比起刚才的美人垂泪之美态,现在涕泪横流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撒泼发疯的疯婆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做小妾…死也不要呜呜……。”
樊篱眸色深深,像两口深渊一样可怕,却很温柔很矛盾的在亲吻着水玲落的额头,“不会的,篱哥哥就算今生不娶,也决不会让落落做小妾的,决不……。”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觉得自己愈加悲哀,水玲落哭的更凶了,双手一个劲儿的紧揪着樊篱的衣襟,身子一个劲儿的紧贴上樊篱的身子,仿佛樊篱已经是她手里紧握而不能放手的救命稻草,仿佛樊篱的就是她唯一可靠的最后港湾,“篱哥哥……篱哥哥……。”
这般意乱情迷的唤着樊篱,水玲落已经经受不住内心的情潮涌动,仰起哭花的小脸,要去亲吻樊篱的唇。
樊篱眼底闪过一丝快的难以捕捉到的厌恶,面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落落,别这样……。”
“为什么?”水玲落既失落也有些不明白,声音蓦地尖锐起来,“莫不是篱哥哥嫌弃落落?”
“怎么会呢?”怕她误会,樊篱慌忙解释,脸上布满了尴尬,“落落如今是即将临盆待产的孕妇,我……我怕会按耐不住,伤了落落……。”
闻言,水玲落破涕而笑,又赖到了樊篱怀里撒娇,粉拳一锤樊篱胸口,“哎呀篱哥哥,你好坏……。”
樊篱讪讪笑着,不作答。
第一百五十三章 楚于她是陌生人
闻言,水玲落破涕而笑,又赖到了樊篱怀里撒娇,粉拳一锤樊篱胸口,“哎呀篱哥哥,你好坏……。”
樊篱讪讪笑着,不作答蠹。
“篱哥哥其实无须担心的,你看。”放下芥蒂的水玲落毫无保留的一把扯出了绑缚在肚子上的一个小枕头,凑到了樊篱的面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笑的得意,“这个孩子其实是个假的,我怎么会给太子生孩子呢?篱哥哥难道忘了,落落以前对篱哥哥的誓言了么?”
“我如何会忘?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樊篱又惊又喜,眼眸却因为水玲落提到以前两个字而愈发深沉,
“所以啊,落落其实心里一直都在履行诺言,只想给篱哥哥一个人生一辈子的孩子。”随手扔掉了手中的小枕头,水玲落伸手紧紧环住了樊篱的腰,说的信誓旦旦。
樊篱动容的笑着,笑容却未达眼底,“我相信落落,一直都相信……。髹”
窗外,有两双漂亮眼睛,将这一幕幕尽收了眼底。
“唷,这落妃姐姐倒真是好福气,左手有太子的万般寵爱,右手有樊军侯的痴心一片,啧啧,别人还真是享受不来呐……。”不想再多看的海棠收回了视线,忍不住满嘴酸溜溜的调侃,眼角有些没好气的斜睨了身边的青禾一眼,“我说青禾姐姐,你该不会巴巴的请我来,就是为了炫耀你家主子有多厉害,恨不能酸死我吧?”
她确实酸的牙疼,偏偏太子殿下已经吩咐过,这水玲落如今已经赠给了樊篱做诱饵,所以这两人在这暗通款曲的事情,不但不能传扬出去,她海棠这个东宫如今的执掌人,还得该遮掩时,得替水玲落遮掩。
这种别人美死,自己却要在后头替别人擦屁.股的狗屁差事,能不让人牙疼么?
“那青禾倒要问问,棠妃你是羡慕多一些呢,还是嫉恨多一些呢?”忍着心头熊熊燃烧的妒火,青禾也猛然将视线收回,掉转到了身边的海棠身上,笑容很是玩味的问。
“羡慕多一点又如何,嫉恨多一点又如何?”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璎珞簪子,海棠回以漫不经心的冷笑。
青禾瞧着这样已经连正眼都不想多看自己一眼的海棠,不嗔不怒,心里反倒不得不感叹,如今的海棠,太子现在唯一的寵妃,当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她青禾一个婢女就能欺负的软柿子了。
水玲落现下是跌落谷底,而她海棠却正在扶摇直上,不怪乎世人皆感叹造化弄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以棠妃的聪明,应当不会肤浅的以为,青禾把您请来,就只是为了套棠妃您的话,陷害您吧?”青禾不答反问。
海棠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眼里充斥着压根不想掩饰的不屑,“凭你?还没那个本事。”
对于海棠的讥讽嘲弄,青禾只得握紧拳头,不但不能生气,还要笑脸相迎,“棠妃说的是。”
既然为了樊篱不会厌弃自己,而不能亲手除掉水玲落,那她青禾就需要一个伙伴,一把锋利的刀。
然,在这幽幽东宫之中,除了海棠以外,她再也想不出旁的人来。
何况。
思及此,青禾一挑眉,“不过,棠妃若是没有忘记,自己还有把柄在落妃的手上吧?”
海棠拨弄发簪的动作一顿,笑容尽敛,警惕的瞪着青禾,“你们想做什么?”
“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青禾不打算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脸上浮起毫不掩饰的阴狠,“落妃的肚子可是个假的呢。”
海棠一挑眉,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青禾现在的表情,“那又怎样?”
“你别以为太子殿下已经知道此事了。”青禾低低诡笑了一声。
海棠闻言一震,“什么?殿下不知道!”
她还以为太子殿下连自己戴了绿帽子的事情都能容忍,那么水玲落是假肚子一事,殿下定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嘘……。”青禾在唇前竖起一根食指,眼神阴冷的瞥了一眼那开了一条细缝的窗户,“只有死人手里的东西,才会变得一文不值,棠妃您可要谨记。”
说完这话,收回视线,青禾拍了拍衣袖,嘴角噙着阴狠的微笑,扬长而去。
海棠望着青禾离去的背影,将手里的团扇缓缓执起,慢慢掩住了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真不愧是落妃的狗,连手段也这么如出一辙。不过……我就当你青禾这一回的刀子又有何妨?毕竟,这主仆狗咬狗的精彩戏码若是不参一脚,岂不真真可惜了了?”
这到了夏季,天气愈发的炎热了起来,树上的知了不厌其烦的叫个不停,愈发引人烦躁不安起来。
胭脂雪不喜欢躺着,所以在晌午的时辰,就起了身,倚在小院里的围栏上坐着,望着树上的知了发呆,慵懒无神的样子,令人愈发猜不透她现在在想什么。
流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品,停驻了一会儿,看了胭脂雪几眼后,才走了过去,笑容和煦,“王妃,这是顶好的血燕,吃了对身子最是好的,尤其是对……。”
后面的话,被她立即抿嘴截了住。
胭脂雪二话不说,伸手接过,倒不似平日那般细吞慢咽,而是如牛饮水一般,端起碗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流苏见了额头直冒冷汗,暗忖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并不是拿刚出锅的血燕给王妃喝,如若不然,只怕王妃这个喝法,是要把嘴唇和舌头都给烫出无数水泡不可的。
一口气干完,胭脂雪连嘴上的乳白汤渍都懒得擦一下,开门见山的就面无表情的说话了,“这是金丝血燕,燕窝中的极品,绝不是太傅府能有的。”
流苏微怔,抽出自己系在腰间的丝帕为胭脂雪擦嘴,“确实不是太傅府里的东西,而是摄政王大早打发人送来的。左不过是不吃白不吃的好东西。”
虽然这么劝解了,可流苏还是以为以王妃的脾性是不会接受的。
没想到。
“说的也是。”胭脂雪半点没有反感和拒绝的样子,反倒一口回的理所当然。
正当流苏错愕之际,一道人影忽而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手就打翻了胭脂雪手上已经喝空了的玉碗。
还没等流苏反应过来,就见那人一把抱住了胭脂雪,生气的大喊大叫,“不准娘子吃别人的东西,不准不准!”
流苏这才看清来人是谁,有些讶异,“王……。”
“流苏,我是怎么教你的。”不待流苏唤完那人的称呼,胭脂雪突然容色一利,“陌生人一概不得进入莺玲阁,尤其,还是男人。你难道想让我这个主子背负不洁的骂名么。”
见王妃竟然说出这等绝情之言,流苏吃惊不小,但是转念一想,如今的王妃可是祁国摄政王未过门的妻子,若再与燕国的王爷诸多牵扯,那都只会害了彼此。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正当不知内情,心里是这般理解的流苏想要认错时,自己未出口的话,又被某人愤怒的声音彻底的盖过。
“娘子你在说什么,谁是陌生人,谁是陌生人?!”燕楚就像个撒泼的孩子,双手摁在胭脂雪的双肩上不停的摇晃,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着,眼睛都红了。
“王爷您别这样,会伤了王妃的!”流苏紧张的赶紧上前,欲去掰开燕楚按在胭脂雪肩头的双手。
她可不敢想象若是再由得王爷如此晃下去,王妃会不会被晃出什么问题来,尤其是对腹中的……
“二姐姐,你就这么让自己的夫君堂而皇之的冲进其它女子的院子,如此光天化日的拥抱其它的女子,这就是你这所谓京都第一才女的礼仪之道?”胭脂雪不知疼痛,既不阻止推开燕楚的动作,也不理会燕楚的无理取闹,视线直勾勾的越过燕楚,直直落到了走在燕楚身后跟随进院的胭脂雨。
而胭脂雨这个京都第一才女,每每面对胭脂雪,却总是半句反驳既找不到,也无从辩白,这一次也一样,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半个字来。
燕楚见胭脂雪连看都不想看自己一眼,视若无睹的越过自己对胭脂雨毫不客气言辞犀利的说教,就愈发的动了真怒,扣在胭脂雪双肩上不肯松开的十指几乎是要捏碎胭脂雪双肩骨头的力道,“你骂雨儿做什么,她又哪里做错了?反倒娘子你,居然……。”
“燕王既然是来陪二姐姐三朝回门的,就别在这耽搁了。”收回愈加冷淡的视线,胭脂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半点也不想看见燕楚的样子,“若是传出去,刚回门的姐夫却一头冲进了小姨的院子,只会令所有人颜面无存,变成京都街头巷尾,人人津津乐道的大笑话。”
雨儿么……好亲昵的称呼呢。
“四妹妹,别这么说,王爷他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何必说的如此不堪?”原本话都说不出一句的胭脂雨,一改平日温吞和善的模样,有些气愤的替燕楚与胭脂雪据理力争。
“二姐姐既然如此喜欢自己成为那些市井流民的谈资笑料,妹妹半点也不想阻止,也不想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样学样。”胭脂雪扯了扯嘴角,言词愈加冷漠刻薄。
“够了!”燕楚突然怒喝一声,用力以推开胭脂雪的方式收回了双手,懊恼交加,“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不知检点的女人,却要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不堪,把罪名栽赃到别人头上,不觉得太过厚颜无耻吗?!”
若他再不松手,他真怕他现在就会立刻掐死这个无耻的疯女人!
然,他这一句隐忍不住的喝骂,却让在场的三个女人怔在当场。
还是差点被他那一把推到了地上的胭脂雪,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怎么,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忍不住再装下去了?”幸而眼疾手快的双手扶住了廊柱,这才没有跌倒在地的胭脂雪,极端冷漠的笑了,幽蓝眸子射出的视线竟比冰锥还要冷三分,利三分。
纵然昨晚因为他的背叛而忘记最初回到燕王府的目的,却没有代表她胭脂雪会永远忘记。
燕楚眸子一瞠,有些被人看穿的恼怒和慌张无措,可他很快变换了神情表现,瞬间双眼含泪,又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傻王形象,“娘子你怎么能这般对楚儿,怎么能这样?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弃楚儿,不会让楚儿再受半点欺负的么?”
放在以前,燕楚现在这样对胭脂雪来说,那就是最要命的杀手锏,可对于现在的胭脂雪而言,那就是最讽刺的嘲弄。
“是啊……。”胭脂雪无声的笑了,笑容未达眼底,还尽显自嘲之意,缓缓将头倚靠到了廊柱上,视线空洞无神的仰望着长廊外的那棵树上,吱吱乱叫的知了,“我也说过的,最信任燕王你的,不是。”
见她如此,燕楚瞳孔一缩,面上虽未表现出来,心里却已经慌乱极了,袖中的双拳握的近乎要折断了自己的手指。
该死的,到底哪里出错了,明明长久以来她都对自己毫无戒心,从来都没怀疑过,为什么现在却……她从来都没有用燕王这两个如此陌生的称呼唤过他!
忽的,燕楚眸子一凛。
对了,一定是昨天,一定是昨天他太着急了,所以来不及把身上的衣服全都处理好,只是换了外面的衣裳,却没换掉里面的衣服,这才让身上的味道没有及时掩盖好,那可是她亲自为他调配的用来熏烤衣物的香料,她怎么会闻不出来?一定是这样的!
其实……此刻的燕楚却不知道,两个人相处久了,即便没有那味道作为引线,那已经熟悉他身上每一寸每一毫,身为他最亲近的妻子的胭脂雪,也总有会发现的一天。
若鬼面永远不出现还好,可一旦鬼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以那样近乎残酷的‘亲近’方式,她怎么可能会愚蠢的发现不了?
何况。
望着那只知了,胭脂雪的心里,就像翻到了五味瓶一样复杂,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被这些香料刺激的如同受了各种酷刑。
从什么时候怀疑的?当真只是昨晚而已?
不……以她的敏锐,以她的睿智,她怎么会愚蠢到当真只是昨晚才开始的?
说不定很早以前,呵呵,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怀疑了。
只是她不想承认,不愿承认,怎么都不想去揭开那层薄纱,都不想去怀疑,不想去面对,只想要就这样一直自欺欺人下去罢……
彼时,在旁的流苏和胭脂雨,听着两人这没头没脑的对话,隐约的猜到了其中的意思,都忍不住的惊在当场。
“好热闹的小院子。”刚从胭博渊那里不得不客套完的云颐,此刻摇着一把孔雀羽毛扇,步履款款往莺玲阁走来,目光兴味盎然的在燕楚和胭脂雨这不速之客的身上溜了一圈,最后,便是目不转睛的转到了胭脂雪的身上,眼神逐渐露出深情之色,“未过门的爱妃,身子可还要紧?本王送来的补品可都受用?”
闻言,胭脂雪无神的目光这才收回,定定移向朝自己走来的云颐,露出一抹久违的笑靥,“自然受用。”
“什么未过门的爱妃,你在胡说什么,死娘娘腔!”沉默良久的燕楚忽的立刻上前,身子移到了胭脂雪面前一挡,警惕的瞪着云颐,如同护食儿的狼,“这你不欢迎你这个外人!!”
“本王会是外人?”羽扇一指自己的鼻子,云颐啼笑皆非,不怒不恼的将视线越过了燕楚,直望燕楚身后根本无法完全遮挡住的胭脂雪,“好爱妃,你倒是替本王澄清澄清,让你们大燕这位天真的可爱的王爷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里的外人。”
心里涌起一股莫名不好预感的燕楚皱了皱眉,脑子里充斥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个死娘娘腔云颐赶出去,于是抬手一指院门处,语气极度不善,“快点滚出去!”
“真是抱歉,我的未婚夫,似乎还轮不到燕王你来指手画脚。”一直懒怠的坐在围栏上的胭脂雪突然站起,上前两步,一边抬手拨开了燕楚气势汹汹的手,一边莲步移向了云颐处,“该离开的,是你,还有你的爱妃才对。”
燕楚直愣愣的望着胭脂雪给自己留下的冷漠背影,“娘子……你……你在说什么?”
朝走来的胭脂雪伸出一手,云颐的眼睛无比得意的瞧着燕楚,“天真的燕王,你还不至于傻到这样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吧?”
燕楚这次没有理会云颐,视线一直都在胭脂雪离去的背影上,大步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胭脂雪的手臂,咄咄逼人的追问,“说清楚!”
“怎么,燕王难道不知道你的好父皇已经下旨,判定了一纸和离诏书与你我么?”胭脂雪没有回头,没有转身,用着极端陌生疏离的口吻,陈述般的语气说着,“还有呢,可不仅仅如此,我现在还是云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所以……。”
没有再多的言语,她微微侧头,两扇似染上了霜花的长睫低垂下,冰锥似的视线打在了燕楚拽紧了自己手臂的大手上。
不用她挣扎,去挣脱,听到此话的燕楚,不知是受不了这番言语,还是受不了她那太过冷锐的视线,他自己就自发的一点点松开了她的手,头不断摇着,嘴里还不断念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云颐将笑容敛却,伸手将胭脂雪牵进了自己的怀里,以一个主人的姿态,对燕楚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扇尖一指院门处,“本王要与爱妃融洽夫妻感情了,所以燕王,本王就不留你与你的王妃用晚膳了。”
燕楚目露凶光的瞪了云颐那只揽着胭脂雪腰肢的手臂,险些再度暴走的情绪很快收敛完好,深深看了一眼不愿多看自己一眼的胭脂雪,万般话语梗在喉咙,却只化为一句,“我会让父皇收回成命的!”
撂下这种近乎狠话的承诺,便气势汹汹的扬长而去。
“楚大哥……。”心情很复杂的胭脂雨见燕楚走了,匆匆对胭脂雪与云颐福了福后,便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喂,你当真用了膳食了?”静默了片刻,云颐忍不住问向臂弯里的胭脂雪,虽一改之前腻死人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善,但神色真切,“本王看你脸色不大好。”
“你全身都僵硬了。”没有回答云颐的关切,胭脂雪云淡风轻的说着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不大好的是你才对吧,云颐。”
“咳,胡,胡说什么!”云颐面露尴尬,对于他这个不喜女人靠近的人而言,这样毫无间隙的紧抱着胭脂雪,不但是需要鼓足了偌大的勇气,还是极其不适的。
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权势滔天的强者,怎么可以把这么可笑的弱点暴露了不算,还要没脸没皮自伤自尊的承认?
所以立刻遭到了他的否决,坚定的否决,“本王好的很,好的不得了!”
“谢谢你的演出,真是……难为你了。”似笑却又不像在笑的嘴角一翘,胭脂雪眼睛徐软无力的眨了眨,待此话说完,便彻底的软倒在了云颐的怀里。
幸好云颐眼疾手快,双手及时捞住了她,不然就以这样僵硬的抱姿,是非要让她滑出了自己的怀抱,跌到了地上去不可的。
在捞住了她的那一刻,云颐只感到万幸,一时立马就忘记了自己不喜这样拥抱女人的事实,一把就将胭脂雪打横抱起,边径直往院内走,边问旁边来不及出手的流苏,“她的房间在哪儿,快点引路!”
流苏顾不得去消化刚刚的一幕幕,也顾不得想让王妃离云颐远点,也是焦急的在前边替云颐引起了路径,“这边走!”
东宫,落水宫中。
结束了一场激烈而冗长的深吻,水玲落气息不稳的倒在樊篱的怀里,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樊篱的胸口处画着圈儿,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篱哥哥……。”
樊篱一把捉住她撩拨使坏的这只小手,声音低哑,“就算落落你没有怀上太子的孩子,我们……现在也只能点到为止。”
“为什么?”水玲落很是不满,她从来没觉得樊篱的滋味如此美妙绝伦,尝过以后,自然不肯能就这般浅尝而辄。
尤其,满心都还怀揣着想要做樊篱的侯爷夫人的念头。
对,哪怕是这的确会给樊篱带来不利的境地,可比起失去这个,她宁可破罐子破摔。
“万一……有了孩子,就不妙了。”为难的说出自己的顾虑,可樊篱此刻的眼神却是看穿了水玲落把戏般的锐利,“太子,是绝对不会容许的。”
关于这一点,水玲落自然知道,只是她就是想故意怀上樊篱的孩子,想用孩子强迫樊篱不得不抛开这些可恶的顾虑。
“太子太子,又是太子!!”水玲落懊恼了,无比的懊恼。
哪怕她想破罐子破摔了,脚下却还有燕煜这个该死的绊脚石在挡着她!
樊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就算太子失去了图治这个臂膀,太子的势力依然盘根错节,我如今就算暗地里投靠了二皇子燕卿,仅仅只是十万兵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已。何况,太子这般谨慎,我根本就拿捏不到他的半分弱点。且不说还有胭博渊这个有着无数门生文臣的大儒太傅在处处拥护太子了。”
大燕,虽不是以文治国,可文臣士子在大燕,绝对有着举足轻重,不可撼动的地位。
闻言,水玲落这才恍然所觉,她果真是太小看燕煜这个男人了。
默了默,水玲落阴沉了声音,“如果说,若能把太子与胭博渊所做那些不可告人的肮脏事传扬出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两人同时受到重创?”
樊篱眸光闪了闪,蹙眉思索分析,“可是可以,可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万一被人追究起来,反倒会被他们反咬一口造谣,届时他们若是再把造谣的罪名推到了二皇子燕卿的身上,那恐怕,二皇子就要百口莫辩了。因为谁都知道,如今夺嫡风暴正处重要时期,而二皇子是与太子争位的最大敌人,所以此计到头来,反倒更令天下士子反感二皇子,愈加去亲近拥护太子了。”
“如果说,落落有确凿无疑的证据呢?”水玲落忽的语出惊人。
“果真?”樊篱难掩惊奇的问。
水玲落一面笑的神秘自得,一面从樊篱的怀里起了身,“篱哥哥以为,若不是落落得到了太子某些不可告人的证据做护身符,太子又怎么会不干脆让落落永远闭嘴?”
这话确实不假,如果不是她水玲落还有用,手里还拿捏着一些太子不敢轻易对她下杀手的东西,太子哪里会把她这颗早就已经没多大用处的废棋留到他樊篱出现的现在?
想他太子燕煜麾下谋士幕僚不下百人,还有影和胭博渊这样手腕奇多的谋臣,所以说,太子三番两次用她水玲落,并非她水玲落那点小聪明真的让太子看中,而是太子在忌惮着水玲落手里的把柄。
关于这一点,水玲落讳莫如深,只是不愿承认而已,一味自欺欺人自己在太子的眼里是有用的,是爱她的,而非是防着她忌惮她,才不得不用着她的。
不过。
此刻的樊篱倒是更愿意觉得,与太子这样的猛虎谋皮,水玲落是早就知道其中风险的,所以才聪明的留了这么一手。
水玲落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把剪刀,随即走到了东南墙角处蹲下了身,很快,驾轻熟路的用剪刀尖利的尖儿挑开了一块地砖,移开地砖后,砖下有一个四方暗格,暗格里有一只两手掌大小的红漆木盒子。
将红漆木盒子宝贝似的捧了出来,水玲落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到了樊篱的身前,蹲下身,将盒子搁到了樊篱的双膝上,“篱哥哥,打开看看。”
樊篱眸色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扮起纯金暗扣,遂,将红漆木盒子的刻花盒盖子。
只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一眼,樊篱就用力的将盖子砰的合了上,神情晦暗难辨。
见状,水玲落有些紧张的仰望着樊篱的俊脸,“篱哥哥,怎么……。”
忽然樊篱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箍在了怀里,绽放炫目的笑容,一吻用力封锁住了水玲落。
热烈的厮磨纠缠一番,直到两人再度气息不稳,彼此方才停下。
彼此抵着对方的额头,喘着粗重的呼吸,樊篱面露喜色,对水玲落好一番褒奖,“我的落落,就是这么聪明。只要让二皇子得到这些东西,好好加以利用的话,太子没落倒台,将指日可待!”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久没有受过雨露滋润,水玲落就像极尽干涸的花朵,急需渴望雨水的灌溉,有了樊篱的这番话,心里的大石悄然落下,便再也没有顾忌的拉扯起了樊篱的衣袍,一边亲吻着樊篱,一边声音充满媚惑的求爱,“既然如此……篱哥哥……我们就……。”
樊篱嘴角的笑容一凝,手指抚了抚还在膝盖的木盒子,沉默了一刹那,方笑容璀璨,“好……。”
乾明宫。
彼时,已至皇帝书房的燕楚,一脸生气的看着老神在在的燕帝,“父皇,你为什么要对儿子棒打鸳鸯!”
燕帝提笔在磨好的砚台上蘸了蘸墨,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前来对自己兴师问罪,再也没有半点傻气的长子,没有一点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只是装傻的事实,“朕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燕楚不是往日的撒娇,不是往日的要求,而是要求,不可拒绝的要求,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燕帝有些不满的皱起了浓眉,顿住了在桌上的宣纸上笔走龙蛇的动作,“你不要忘了,你是三军的统帅,是朕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不是一个为情所困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呵,儿子已经时日无多。能得自己心爱的女子陪伴左右,过段短暂的好日子,这有什么错?”燕楚一脸失望的冷笑,“儿子不是举足轻重的大燕储君,更不是大燕重如泰山的一国帝王,不过一个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将死之人,不过就是娶个女人,还颠覆不了父皇您的江山社稷!”
就是因为不想被再加重这种巨大包袱,他才选择装傻充愣,与这场夺嫡风暴远离。
这也是他堂堂名震大燕的燕王为何有兵有权,却会输给燕煜这种狭隘小人,做不成真正储君的最大原因。
皇权与他燕煜而言极尽渴求,而对他燕楚而言,只是一种想抛却并不能完全抛却的枷锁。
“你这混小子,非得气死朕是不是?!”燕帝愤怒的将手中毛笔摔到了地上,“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的推却皇位,妇人之仁,你会被燕煜那混账下毒害成这个样子?”
不提此事倒罢了,一提起此事,燕帝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别的皇子皇孙,就连八竿子以外稍微沾亲带故点的侯爵世子都对他座下的皇位垂涎三尺虎视眈眈,巴不得他们这支直系的皇位继承人全都为了争夺皇位死绝了才好,这样才能轮的上他们。
而他这个最适合做皇帝的长子却偏偏视皇位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甚至是把皇位拱手相让,以至于现在的夺嫡风暴乌烟瘴气。
也正因为能坐稳这把椅子的直系皇子不多,他这不争气的长子才会对三儿子燕煜这个狠心的混账迟迟不报下毒之仇。
就为了不继承皇位,他这长子已经忍气吞声到了这个份上,你说,他这个父亲如何不火冒三丈?
对于皇位问题,让燕楚很是不愿提及,再也不想说下去,不耐烦的只说一句,“这些事儿子不想管,谁能最后得到皇位,那就是他的本事。现在,儿子只要自己的妻子,仅此而已。”
“你!”燕帝恨铁不成钢的怒瞪着燕楚,将桌子上的一叠明黄奏折甩到了燕楚的身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还敢说你的好爱妃不会祸及朕的江山社稷?你自己好好看看!”
眼疾手快的燕楚倒是将甩来的奏折全都给接了住,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气的来回走动的燕帝,这才一一翻看起手里的奏折来。
只是才看了几眼,就已经令燕楚大惊失色,“什么,祁国的骑兵已经闯进嘉峪关了!”
“哼,突厥蛮子算什么,就算他们打到了京都朕也不怕!”燕帝冷哼,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可是祁国,四国兵力最强的祁国,现在却如入无人之境,从南襄一路直范进嘉峪关,下个地方是什么?就是我大燕版图的要塞中心,巫峡关!”
燕楚身为三军统帅,怎么会不懂这其中的严重性,可是,“这跟儿子的王妃有什么关系?”
“无关?”燕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这儿子,“他们祁国摆着这样入侵我大燕的大好时机不要,偏偏他祁国摄政王云颐就只开了一个要求。就是要你这傻子的女人!”
燕楚一震,有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他虽然没有与云颐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打过,也没有在权谋风云里一较高下过,但是他多少还是知道云颐这个人,是怎样一个人。
三年前,祁国的局势比起燕国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紊乱,尤其是皇室内部,几乎为了那把龙椅争得都是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可偏偏,在最乱之时,云颐这个最不受寵的病秧子皇子却脱颖而出,虽然最后没有取得那把交椅,可祁国上下的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祁国的皇帝已经瘫痪在榻,已经算得上个装饰品皇帝,手里根本就没有了多少实权,真正有权利的,是云颐。
而这样一个出手快狠准的男人,在现在掐准了大燕命脉的时候,原本可以要求瓜分大燕版块的最佳时机,他云颐居然除了只要求要他燕楚的王妃胭脂雪,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要求!
不管这是什么为情所困,还是别有目的,这都已经令人匪夷所思!
“云颐这个小子,重权重利,绝不是什么为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郎。”燕帝眸色深沉,目光锐利的看着燕楚。
燕楚怎么会不明白父皇这言下之意,“这不可能,她绝不可能是祁国安插过来的眼线细作!”
“儿子,你可是朕最得意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愚蠢过!”燕帝再次怒意翻涌,“她要不是别有目的,这样聪明漂亮的一个女子会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一个傻子?何况那时你身上还有人命案子!朕不是不知道她的生母是谁,玄冥宫的一宫之主的女儿。龙生龙凤生凤,若她想逃婚,朕不信她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从她的生母身上学到!你自己看看,她嫁给你以后所做的那些胆大包天的事,哪件不是针对你的好母亲皇后的?朕不说你也不会不知道,你母后为了她妹妹窦箫岚可没少操心,她胭脂雪的生母就是被你母后弄成了生不如死的样子,你觉得她胭脂雪当真不会恨你母后,当真不会恨你这个皇后的儿子?”
燕楚连连后退,摇着头,据理力争,“我不信,我不信!”
嘴上这样说着,可他的脑海里,却在不断不受控制的涌现一些画面,她对自己母后咄咄逼人的画面,她对自己弟弟燕煜恨之入骨的画面。
这些,其实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不阻止,他也不帮任何一方,他都是在冷眼旁观,任由她闹腾,任由她去做想做的事情,即使她要去对付的是自己的生母和胞弟!
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想过,她会连自己也连带恨了上,这怎么可能?!
“玄冥宫的老巢大本营就在祁国的祁明山,玄冥宫的人根本都是祁国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燕帝还是很痛心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便不由自主的缓了几分,“儿子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是胭脂雪在你的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和情报消息,祁国摄政王云颐怎么肯花这么大的代价要把她娶回祁国?这根本就是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诡计啊,难道你就当真看不出来吗?”
听到这,燕楚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后退的脚步猛地一顿,双瞳紧缩。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云颐贴心送御膳
“玄冥宫的老巢大本营就在祁国的祁明山,玄冥宫的人根本都是祁国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大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燕帝还是很痛心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便不由自主的缓了几分,“儿子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是胭脂雪在你的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和情报消息,祁国摄政王云颐怎么肯花这么大的代价要把她娶回祁国?这根本就是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诡计啊,难道你就当真看不出来吗?”
听到这,燕楚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后退的脚步猛地一顿,双瞳紧缩。
他的三十万大军安全的退隐到了关外,全都化成了最普通的贫民在乡下开垦种地,各个的身份全都从头到尾的洗了个干净,明明安全的藏匿了四年之久都没被任何人发现蛛丝马迹,偏偏,就在祁国摄政王云颐攻下南襄和嘉峪关,满心阴谋胁迫父皇下旨让胭脂雪成为祁国的摄政王妃的时候,他的大军也全都瘟疫横行身中奇毒!
这真的只是巧合髹?
还是……
后面的答案,已经令他不敢想,不能想,若再想下去,他真怕自己会…蠹…
燕帝似乎看穿了自己儿子的惊慌失措,这是他在自己儿子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哪怕,是在当年还在几岁的时候,面对要杀害他的生母皇后,他都是冷漠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燕帝何曾见过他如此?
所以燕帝一惊,大声质问,“难道说,那三十万大军的兵符,被胭脂雪拿走了?”
燕楚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薄唇抿的很紧,沉默。
他没有选择把大军遭受瘟疫一事说了出来,他怕父皇恐怕也会联想会认为是她从自己身上获取了消息,从而才导致了三十万大军中毒遭受瘟疫肆掠,然后一怒之下,派出锦衣卫要去取她性命。
即便他不相信这个事情真的是她做的,她嫁给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自己身边吸取消息,一边为祁国通风报信,一边为她的生母报仇雪恨……但是,他内心却已经矛盾的相信了。
如果不是如此,他根本现在没有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刻意隐瞒大军中毒的事情。
见状,虽然燕帝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儿子的话,但是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相信儿子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整个大燕国,所以仍旧稍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燕楚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脑子嗡了一声。
中毒,明了!
“该死的!”低咒一声,燕楚立刻扔了手里的奏折,猛地转身冲出殿外,夺门而出。
明了恐怕是她的人,这番被送去关外的大军里去解毒,万一她真的是祁国的探子眼线,那不是就等于把大军最准确的位置愚蠢的亲手奉到了她的手里吗?!
“这孩子,怎么这般年纪了,还如此的莽撞,真是……。”不知其中缘由的燕帝瞪着燕楚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直摇头晃脑的唉声叹气。
燕楚心中急切不已,刚大跨步的跨出殿门时,差点撞到了门外的一个红衣女子。
幸而这红衣女子反应极快,脚下一个蹁跹的旋即,就避开了莽撞冲出的燕楚。
虽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在别人做起来恐怕会尽显狼狈,可在这红衣女子做起来,却显得格外优美,就像是在跳舞旋转一样。
因为事出紧急,燕楚也没来得及多多打量这个女子,连句抱歉都没说,就匆匆的继续离开了。
那红衣女子倒是对燕楚这样的莽撞男人生了好奇,不由偏头问向身边及时过来扶了她一把的得福公公,“福公公,这位公子,是哪家的王孙侯爵,竟能在陛下的乾明宫如此畅通无阻毫无忌讳。”
得福公公松开了红衣女子的手臂,涎着脸笑着,有礼有度的往后退了两步,作了一揖,“回禀拂妃娘娘,这位是皇上最寵爱的大皇子,燕王。”
得福公公回答时,刻意将最寵爱这三个字咬的有些重。
作为皇帝身边最得意的太监,还是几十年伴其左右的老太监,自然最是会为皇帝排忧解难。
虽然现在他没有从拂妃娘娘的脸上看出半点不喜,但拂妃这个皇帝今日最寵的妃子可不是等闲,万一呆会进去之后向皇帝阐述刚才燕王冲撞她的事情,再说些不该说的不好听的出来,这不是要叫皇帝闹心和为难么?
一个是最寵的儿子,一个是最寵的妃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届时让皇帝如何下得来的台?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这老太监才刻意先提点拂妃一声。
“呵呵,多谢福公公提点。”拂妃媚眼如丝的眼珠一转,立刻就明白了得福公公的‘良苦用心’,虽然得福公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给皇帝解忧,可到底,得福公公先知会她一声的这个举动,也还是帮到了她的。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在比起亲骨肉亲儿子,她这个寵妃不过就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件衣服,若不是得得福公公的提醒,没准她一进去还真是要编排几句燕王的不是的,这万一说到了不中听处惹了皇帝不高兴,那她这个寵妃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不过。
“这个燕王,就是燕国上下奉若神将的那个战功赫赫的燕王么。”望着燕楚已经越来越小的背影,拂妃目光戏谑,眼眸眯起。
得福公公站在拂妃的身后,看不见拂妃此刻意味深长的表情,只恭敬的回答,“回禀娘娘,大燕的燕王,就此一位。”
拂妃无声的抿嘴笑了,因她长得清纯动人,偏生又生了一双矛盾的妩媚眼睛,这么一笑,甜美可心,偏又眉目万种风情,真真是别有一番韵味,令百花都能黯然失色。
………
胭脂雪再度醒来时,已是近黄昏。
屋子里的夜明珠光芒柔和明亮,不会让刚醒来的胭脂雪觉得眼睛刺痛,觉得不适。
只是。
环顾一圈周围完全焕然一新的高端陈设,胭脂雪几乎有些以为自己入错房间的错觉。
伸手推了推靠在旁边直打盹的云颐,胭脂雪声音还有些嘶哑,“醒醒。“
作为一个身处高悬,且岌岌可危的高位之上的祁国权利巅峰者,云颐是从来都不怎么沉睡的,因为有太多这样的人,都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样的睡梦之中。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在胭脂雪这死婆娘的身边异常的平静安心,所以他才不知不觉的,就这么等着她看着她,而后睡了过去。
待被胭脂雪这般推醒了,他都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瞧着云颐两眼惺忪呆滞,眸子里还雾蒙蒙的,胭脂雪心里竟觉得这个在祁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伙,真像个孩子,所以不由得下巴一抬,指向了云颐嘴角上挂着的晶亮液体,忍不住的调侃,“据我所知,这种东西恐怕也只有三两岁的稚子才会有的罢。”
云颐不明所以,抬手就用手背一抹自己的嘴角,当看到手背沾染上的全是湿漉漉液体,瞌睡虫顿时一哄而散,目瞪口呆。
而呆滞过后,他的脸就腾的烧红了,羞恼的整个脑袋都低了下去,吱吱唔唔的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流苏。”胭脂雪突然翘着嘴角,探头对外屋喊了一声,“快拿两个鸡蛋来。”
正在外屋忙着煎药的流苏应了一声,挑开帘子奇怪的问,“王妃,要鸡蛋做什么?”
“自然是趁着摄政王的脸红发热之际,莫要错过在他脸上摊上鸡蛋煎饼的好时机。”胭脂雪说的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
流苏咦了一声,探出身子去张望,果见云颐双颊绯红似若烧红的烙铁,若是鸡蛋往他脸上一浇,没准真就要给烫熟了不可。
想到此处,流苏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们这心高气傲的摄政王大人,何时受过这起子的屈辱,何曾被人这般取笑过?
所以云颐恼了,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叉腰怒斥胭脂雪,“你这没良心的臭婆娘,亏本王还这般的待见你,居然坐在这等你醒过来,哪知你一醒了就尽可着劲儿的取笑本王,真是狼心狗肺!”
“多谢摄政王青睐,我真是受寵若惊呢。”云颐越发的生气跳脚,胭脂雪就愈发的高兴,连日来的阴霾心伤,竟在这一时间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门前挑帘瞧着的流苏见了,笑容有些僵了僵。
没想到,再见王妃的笑容,却已经不是再为自家王爷展颜,而是为了旁的男子。
目光一转,瞟到了云颐的身上,流苏目光复杂,但笑容上的僵冷,随之渐渐褪却。
如果这摄政王能真心待王妃,而王妃又能……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云颐气鼓鼓的,偏生对胭脂雪如何的咬牙切齿,在看到胭脂雪为自己展露笑靥的那一刻,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他无比懊恼,便什么都不再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了。
没想到云颐这次就这么轻易的缴械投降了,胭脂雪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对望帘子前的流苏一眼,“我是不是看错了?”
流苏耸肩。
就在两人以为云颐该是气呼呼的离了太傅府的时候,云颐没多久居然又给折回来了了,手里还端了一个红漆木托盘。
这托盘可不小,是世家酒席上,下人们用来传菜的那号大型的。
所以,当流苏和胭脂雪看到云颐端着这么大号的托盘,第一反应还真是替云颐捏了一把汗,想他云颐的身子骨单薄如厮,不端着这种托盘摇摇晃晃就已经很不错了,万一脚下再磕着碰着,那不是非得摔跤不可的么?
他摔了倒是不打紧,可他这么一摔,万一托盘里盛放的碗碗碟碟都飞了起来,全都砸到了她胭脂雪身上,那该怎么办?
这担心一起,胭脂雪便本能的从榻上坐了起来,身子蜷缩着往睡榻的角落里缩了又缩。
云颐见状,一脸古怪的问,“你在搞什么?”
“你在搞什么。”胭脂雪抬手拭汗,目光警戒的盯着云颐手里的托盘。
云颐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如此,只当是以为,“哼,果然是好心没好报,反而被狗咬!本王如此纡尊降贵来给你送饭吃,你居然以为本王想毒死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胭脂雪。”
不待听闻此话就面露惊奇之色的胭脂雪开口说话,云颐趁热打铁,还不忘追加一句讽刺,以求心里得到平衡,“就你这蝼蚁般的小人物,配让本王对你亲自动手么?”
终于听清了整个来龙去脉的胭脂雪,不由得哑然失笑,“是是是,我不配。”
说着这态度诚恳,明显就是认错的话,视线已经眼巴巴的向上瞥,不禁望向了托盘上的食物,而不再是直盯着云颐手里的托盘瞧。
胭脂雪这良好的认错态度倒是让云颐有点儿措手不及,但是一看胭脂雪伸长了脖子往自己这手里的食物眼巴巴瞧着的小模样,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故意生气的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这饭菜有毒,不如本王现在就拿去倒给你那阿珠小丫鬟养的那些鸡鸭吃也罢。”
见云颐转身要走,胭脂雪终于忍不住,连忙喊了住,“我那阿珠可是对那几只小东西宝贝的紧,万一你真毒死了它们伤了阿珠的心,叫我这个做主子的如何是好?倒不如就让我先试试,看看摄政王的毒究竟有多厉害,能不能毒翻了我这百毒不侵的人。”
“你百毒不侵?”云颐既是惊奇,又是不信,挑高着一边的眉角,用眼角傲然的斜睨着胭脂雪。
“当然。”捋了捋微乱的发,胭脂雪从睡榻里的角落里往外挪了挪,随后,背脊懒散的倚靠在了雕花睡榻的圆柱上。
云颐目光扫到她表情平淡波澜不起的面容,实在是半点也找不出撒谎的样子。
不过。
“不管你是真的百毒不侵也好,假的百毒不侵也罢,都同本王一定要答应给你吃这些膳食没有多少的关系可言吧?”云颐撇了撇嘴,半点也不想吃她这一套,“就算毒死了你那小丫鬟的鸡鸭,你那小丫鬟也只是会向你哭诉,让你为难,与本王何干呐。”
胭脂雪有点不耐烦了,她已经两天没吃什么正经东西了,这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可并不好受,尤其她的肚子里还多了一张嘴等着吃喝呢,“啧,我为难还不是为难万一她要哭诉着让我替她伸冤报仇,要我把你杀了怎么办。”
“哼,那就杀啊,你又不是没干过。”想起三番几次的见面,她不是想要杀了自己,就是想要别人把他的皮给剥了,现在虽然不动这个手了,却偏生更加可恶,总是对他……想到此处,云颐的脸色愈发青一阵红一阵。
“啧,你现在可是我未过门的夫君,我怎么可能杀你。”胭脂雪有些躁郁的低斥一声,旋即,又抿了抿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云颐,“看看你,好歹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一国摄政王,怎么尽做些女人才会做的矫情事,真是……。”
原本还在因为她前一句而脸颊烧红的云颐,在听到她后一句话是,差点气的吐血,“你才是矫情女人,你全家都是!”
骂归骂,他还是一边骂着,一边大刺刺的坐回了原来搁在睡榻前的那张他坐过的椅子上。
关于云颐骂的这一句,胭脂雪倒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承认,“没错,我全家都是女人。”
她从来就没有把胭博渊一家子看作是自己的家人,除了娘亲之外。
想到那个一生都断送在了一个薄情郎手里的可怜女人,胭脂雪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好不容易容光焕发了些的脸色,再次归于一片死灰之色。
见她表情这般变化,云颐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睫。
在太傅府潜藏过一段时间的他是心里清楚的,胭脂雪就只有七姨娘莫千寻这么一个可心的至亲,其余人,要么就是对她踩踏欺凌,要么就是想在她身上搜刮好处,而于胭博渊这样的野心家父亲,更是总想着怎么利用她,怎么把她这女儿的利用价值用到最大化。
所以这些人,怎么也算不得是她胭脂雪的家人。
旁边的流苏见气氛又不好了起来,忙笑着打圆场,指着云颐搁在了双膝上的大号托盘上的一应碗碟食物,“这些可都是祁国顶好的御膳呢,到底是地处偏南方的地界儿,食物都是这般的精致。”
经流苏提及,胭脂雪收了收心神,目光越到了云颐膝盖上的托盘中的一盘盘食物,果见食物做的很是精致,不但花样子好看,如今一闻才发觉,已经是满屋飘香了。
祁国地处偏南,又是经商的中心要塞,但凡想做声音捞钱的,自是都不会错过去祁国试探深水行情的。
故而,这么一来二去,祁国的商贸十分的发达期间,其它的衣食住行之类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但样样精细,且更收纳了其它国里的较好之处。
所以这祁国里的皇宫御膳,有的不仅仅只是祁国一家的特产膳食,还融合了溱国晋国,甚至是有些边塞小国的食物,连燕国的也囊括在内。
云颐听了流苏的话,也很是快速的顺势攀了上去,一面手上忙活着端起一只娇小的白玉空碗,直往碗里夹菜,一面对胭脂雪介绍着自己所夹的菜是什么,以及菜肴的出处,“听流苏说你好几日没吃了,这刚下肚的东西不能油腻,来,先吃这醋溜藕片,开开胃。”
说完,便夹起一块白嫩晶莹的藕片凑到了胭脂雪的唇前。
原先胭脂雪还想接过云颐手里的筷子自己吃,可是一听这道菜的名字,又嗅到了凑来的藕片上传到鼻子里的酸味,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张嘴就将藕片吃进了嘴里。
等吃到嘴里,她才不禁感叹,孕妇好酸的喜好,还真是难以控制,万一这菜里真有毒,她可就真是要一命呜呼了。
百毒不侵这种话,自然是骗人的。
也并非全骗,以前她的肉身身体在师父魅音的教养下,确实已是百毒不侵之体,不过,除了某样下作的媚药除外。
一想到自己以前的百毒不侵之身却到头来死在了自己亲妹妹下的一小小的媚毒手里,胭脂雪就觉得讽刺极了。
“不好吃?”见胭脂雪吃了藕片之后就扯出一抹莫名其妙的冷笑,云颐就试探性的问道。
要不是味道太不入这女人的口,她还没必要露出这么可怕的笑容吧?
“没有啊,挺好的。”闻言,收回思绪的胭脂雪,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这道菜原材料朴质简单,但是她可不傻,一道小小的藕片都能成为祁国这座金银窟里的御膳,若没有点可食之处,怎么会这么容易的?
云颐松了口气,大概是怕自己再说错话,索性把自己求知的眼神投到了一旁的流苏身上。
他就想知道,胭脂雪这死女人不管是得到自己称心的还是不称心的东西,都是会露出这么极端的反应?
流苏接收到云颐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悄悄对云颐微微颔首,一脸淡定的表示,是的,你没看错,咱家王妃就是这么诡异!
收到流苏肯定点头的云颐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他对自己一时冲动后要娶胭脂雪的恶果感到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冲动过头了?
“你们这么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这是要给我戴绿帽子的表现?”脱口就是这么一说的胭脂雪目光巴巴的望着云颐手里的那双筷子,心里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夺过来自己亲自动手,免得以云颐这墨迹性子,她怕是非得吃到三更半夜去了不可的。
殊不知她这么一句听起来极为随意的话,听在云颐和流苏的耳朵里简直是堪比炸雷。
流苏则是连连摆手,额头直冒冷汗,“王,王妃,你就别开流苏玩笑了!”
像云颐这种背景复杂人更复杂的男人,她才没那个兴致往里头栽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在有了情窦初开的年级时,她就已经想过,若能找个人家,那必定只要找个普普通通之人,平平淡淡过一生也就是了。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不选择直接做王爷手底下的暗卫杀手,而是要做一个婢女。因为婢女还可以选择平平无奇的生活,不会总是让双手沾满鲜血。
而云颐的反应则是无比的恼羞成怒,把手里的碗就是往膝盖上的托盘那么用力一掷,“本王在你的眼里就这般轻贱随便?!”
因了云颐的摔碗声而唬了一跳的胭脂雪,有点小郁闷,“不就是随口一说,你们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这让深觉此话一点也不好笑的两人顿时无语,纷纷都有种干脆离开这里的冲动。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真是自作多情
“……。”这让深觉此话一点也不好笑的两人顿时无语,纷纷都有种干脆离开这里的冲动。
彼时,在门外久久听着屋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却怎么都只是原地裹足不前的燕楚,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不管胭脂雪这女人如何,究竟是不是当真是祁国派到自己身边的探子细作,现下她毕竟刚失去了生母,心情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还傻傻的想来讨她欢心,想来看看她。
可现在呢髹?
燕楚冷笑,“我可真是多余的自作多情。”
他在为她气急败坏,在为她伤心伤肺,她却在和别的男人欢声笑语打情骂俏!
到底是她太多情,这么快就把他燕楚给抛诸脑后了,还是正如父皇所言,她就是个骗子,她就只是在利用他,对他的所有一切不过只是虚情假意?
“楚大哥……。”出来四处寻找的胭脂雨,明知道燕楚会来这,但她还是抱着希冀的心情去别的地方找了一番,最终,还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他。
这让胭脂雨,目露失望。
尤其是燕楚那萧瑟寂寥的背影,更令她心头刺痛。
“回去吧。”闭上了眼睛,燕楚漠然转身,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往胭脂雨的听雨楼而去。
胭脂雨用力的点了点头,小跑着跟在了燕楚的身后,明明是个端庄雅致清隽脱俗的美人儿,现在却像个食了烟火的普通妇人。
屋子里,胭脂雪面色一沉,抬首看向了那扇对院外开设的菱花窗,吩咐声寒彻入骨,“流苏,开窗。”
愣了一下的流苏应了声是,只当是王妃讨厌屋子里的药汤味道,虽然她很想提醒王妃,程大夫说她现在不宜吹风,可转念一想兴许看看外面的夕阳能转换一下王妃的心情也是好的。
所以流苏就迟疑了那么一下,还是去将窗户打开了一半。
只是,仅仅不过才打开这么半扇窗户,就已经令她大惊失色。
她正想要立刻把窗户合上,后面就已经传来了胭脂雪的声音。
“开着,不许关。”这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的语气,与胭脂雪现在脸上冷肃的表情一样相得应彰。
流苏为难的回头,想要规劝,“可是王妃……。”
“她既然喜欢看,那便让她看就是。”云颐抬眼瞥了一眼窗外的情景,见到燕楚正与胭脂雨打道回府的两道背影,忍不住的讥诮的笑,“看看人家,真是好一个夫唱妇随。不像某些人,只是和本王在这无聊的演戏。”
他不知道外面的燕楚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从胭脂雪突然莫名其妙开起了玩笑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虽然他不是完全了解胭脂雪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但是面对生母刚死,还被强制和离,最后再被跟他这个自己不爱的男子绑在了一起,但凡是个女人,他都以为这都不是这个女人会心情大好开玩笑的时候。
可是,他纵然知道她又是再同自己演戏,却还是二话不说的配合她,焉不是比她来的还要愚蠢?
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燕楚和胭脂雨,胭脂雪笑了,“若是摄政王觉得这出戏不值得您演,您大可不必在这与我浪费时间,祁国的摄政王若想立刻换个未婚妻,相信全天下的妙龄少女都知道了,一定会乖乖排着队的等您来挑罢。”
“你!”听了这话的云颐这下子是真的动怒了,噌的端着托盘站起身,恶狠狠的剜着她,“果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女人!!”
喝罢,便转身怒气冲冲的将手里的托盘扔给了流苏,冷哼几声,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差点没把托盘接稳的流苏垂下眸子,看着托盘上每一样精挑细拣的祁国御膳,流苏默了默。
这摄政王这般生气也没有把这手上的食物给砸了,可见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担心王妃不吃东西,看来,且不说他是不是喜欢王妃,但到底是真心关心着王妃的。
斟酌再三,流苏还是端着托盘,到了榻前,坐到了云颐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王妃,还是吃点吧,毕竟是摄政王的一番心意。”
窗外很快就再也看不见燕楚和胭脂雨的身影了,胭脂雪淡淡的将视线收回,两扇长睫垂下,目光巡视着托盘上的食物,“流苏,我这样利用了别人,还要迁怒他人的行为是不是很幼稚?”
不待流苏回答,她只手捂住了眼睛,笑容充满苦涩,“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来都不是……。”
“流苏知道的,流苏知道的……。”赶紧将托盘搁到了双膝上,流苏伸出一只手,在胭脂雪的背上安慰的轻抚,“这不怪王妃,要怪就怪王妃肚子里的小人儿。”
她不笨,从今天早上王妃对王爷的古怪态度,她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转变的如此之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前两天还与王妃恩恩爱爱的王爷两人,现在却真的要成了陌路人?
她流苏不知道。
但是,现在一个即将成为他人妇,一个又与旧情复燃……这样分崩离析的两人,还能有冰释前嫌的可能么?
没想到流苏居然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扯到了腹中的孩子,胭脂雪既觉得奇怪,又忍不住的觉得好笑,“怪他作甚?”
流苏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成功引得王妃有了兴趣,连本要哭都变成了笑,纵然,这笑有点苦涩和不知所谓。
但既然这个话题能让王妃不再悲伤,流苏自然是要再继续说下去的,“难道王妃不知道有了身子的女子特别容易情绪失控,和情绪多变么?”
“我既不是稳婆,也不是养育过子女的老妇人,何来得知如此之多?”胭脂雪只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前一世,她其实与母亲相处不多,差不多三四岁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去了音杀宫潜心习武,等大了出来时,又被世袭了父亲的侯爵之位,从而上了战场,就更与母亲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
可是虽然再不曾与母亲过多的相处,这骨肉亲情,是如何也断不了的。
而这一世,虽与娘亲投缘,却因为个人的复仇目标,到底,是冷落了娘亲,才害的她现在……
见提及妇人,又让王妃神伤了,流苏赶紧的转移话题,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开始手上忙着夹菜,“不知道便不知道吧,王妃现在知道了不就好了?所以王妃以后可得抑制一些,总是脾气让肚子里的小人儿控制了,那还了得?”
“确实了不得。”胭脂雪失笑,不置可否的颔首,瞧着流苏为自己认真挑菜的模样,不禁微笑,“流苏,谢谢。”
她要感激流苏的地方有很多,但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这么的想感激这个聪慧贴心的丫头。
因为自从得知有了这个孩子以来,她从来都只是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屈辱,一个她不得不舍弃的包袱,甚至三番两次动了要杀这孩子的念头。
现在看来,到底是她心胸过于狭隘了。
不管这个孩子是以怎样可耻屈辱的形式来到了她的肚子里,可既然这孩子选择了她,那她就是幸运的,因为孩子是上天赐予每个母亲最好的礼物。
而这几次流苏却不问理由,不问这孩子的出处,就已经救了这孩子的性命。
相比较她胭脂雪这个做母亲的而言,流苏做的更多更好。
现下还能被流苏拿孩子以轻松调侃的方式安慰她,令她心情豁然开朗,所以,如何不感激流苏这丫头?
“王妃,流苏相信,只要你振作起来,一切就都会好的,一定会的。”流苏也微微一笑,将轻抚胭脂雪背上的手,伸向了胭脂雪已经略有显怀的微凸小腹上。
“嗯,会的。”胭脂雪颔首,垂眸瞧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莞尔。
一股柔和美丽的光辉,开始在她身上慢慢的散开。
次日,夏日暖阳,庭院里的雏.菊开的正艳。
一大早,云颐就来了莺玲阁,除了支使自己带来的那群祁国的宫廷御厨赶紧上那破落的小厨房准备早膳,自己一个人则不断在胭脂雪的门外徘徊着。
有时脚步停一下,他又抬头去看胭脂雪那紧闭的门窗一眼。
如此来来回回,就像个小老头一样神神叨叨。
好不容易等门开了,他正要迎上去,哪知,却是一盆水就冲他泼了过来。
幸好他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堪堪给躲了过去,只是功夫太差,到底还是湿了一只衣袖。
“哎呀,怎么是摄政王你啊!”捂着嘴,流苏故作惊讶的大呼一声,然后就是一脸笑容的道歉,“都是奴婢不长眼,差点兜头浇了摄政王您一身的水。幸好摄政王您武功盖世堪堪避开,这才令奴婢没有犯下滔天的大过。”
云颐嫌恶的拿过身边贴身的小厮殷情递来的丝帕擦了擦袖子上的水渍,生气的瞪了一眼流苏,“得了吧,你就可劲儿的学着你那好主子的德行吧,好事好人不做,尽做这些损阴德的恶劣事!”
当他是个傻子呐,难道还看不出这死丫头故意的?
就听听这丫头拍的那马屁,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的讥笑他嘛!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比起这大清早就来制造噪音的恶劣人,我们主仆二人别提多良善。”从流苏身后走出来的胭脂雪,毫不客气的对云颐大加讽刺。
见到胭脂雪出来了,云颐双眼一亮,但嘴巴上更是半点不饶人了,“呸,得了吧!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主仆,本王好心给你们带了厨子来做早膳,你们却在这冷嘲热讽,连良心都没了,还良善之人,真亏你胭脂雪说的出口!”
“哦?是么。”胭脂雪屈指掸了掸身上换上的一身素缟衣裙,嘴角有着淡淡的笑,“那我还真是要对摄政王您千恩万谢了。”
“那是!”云颐骄傲自满的昂起了头,像只骄傲的花孔雀。
“行。”忍住笑,胭脂雪瞥了一眼身侧的流苏,“流苏,回头去想玉漱堂要些高香来,以后可别忘了每天三炷的插,对了,更别忘了磕头,说上三声多谢摄政王恩典。”
闻言,差点笑出声来的流苏可劲的憋了住,因为憋笑,而显得面部肌肉极度僵硬的她,看起来比平日愈发的一本正经了,“是,流苏谨记。定不忘给摄政王烧香磕头。”
“噗……。”这回是跟在云颐身边的奴才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颐一脚踹在了那奴才的屁股上,“滚,你这就会给主子丢脸面的死奴才!”
骂完,就调转了头,开始对胭脂雪主仆二人开炮,“本王还没死呢!居然还给本王烧香磕头,得,算你狠胭、脂、雪。”
怒火喷完,云颐干脆气鼓鼓的往厨房里钻了进去。
见云颐火烧火燎的去了厨房,胭脂雪嘴角的浅笑渐渐的收了,步履往客堂轻移过去,“如何,那几位要准备好戏开幕了么?”
“流苏让阿珠在外头四处闲逛了一番,但凡有用的东西都给记了下来。”流苏也渐渐收了笑靥,归于正色,“流苏合计了一番,已经确定了,她们今儿就会伺机动手了。”
“既然生旦净末丑都齐齐登场了,我们还在等什么。”胭脂雪莞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着,这几日的颓败伤愁,似乎都已经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了丝毫的影子。
看着这样的王妃,流苏虽然放了心,却并没有觉得高兴。因为她懂得,王妃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似完全放下了一样,王妃只是把那些累累伤痕,全都藏匿在了她如今竖起的盔甲高墙之后,然而这些盔甲高墙,并不会让王妃真的感到轻松和快乐。
相反,更是无比的沉重。
到了客堂,就见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的吃食,不看其样子如何的精美,单是这绕梁之香,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
大概是昨天傍晚云颐送来的膳食过于美味,令人难以忘怀,如今再看到更加精致,愈发香气扑鼻的食物,胭脂雪就已经忍不住的把脑子里所有的烦忧全都抛诸在了脑后,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饿了……
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自发的坐到了桌前,肚皮开始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胭脂雪微囧,垂下头,目光有些凶狠的瞪着自己的肚子,低咒一声,“饿死鬼投胎么你……。”
“唷,原来你胭脂雪的弱点就是贪吃呐,本王当你胭脂雪是铜墙铁壁,世外圣人,毫无人性可言呢!”跟着一批上菜的厨子进来的云颐,进门看到胭脂雪的这番情景,不客气的讥讽起来。
只是此刻的他却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刚一进门就能把胭脂雪所有的一言一行收尽了眼中。
“我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我只是同你摄政王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原本胭脂雪还想克制一点,毕竟这些美味佳肴都是云颐准备的,怎么也得等等云颐这个客人一道用膳,现在被云颐这么一说,索性不客气的先动起了筷子。
旁边的流苏见状,一边含着笑,一边开始为胭脂雪布菜,尽捡一些胭脂雪现在最是喜欢的酸辣菜肴。
云颐见状,咋呼了起来,可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喂,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贵客来这一顿好饭都不招待便罢,还让客人替你们这些主人操劳。现下本王这个劳碌命的贵客给你们操持好了,你们倒好,半点礼数都没有,就自己开吃了,本王可不是你们请来吆五喝六的厨子!”
“摄政王都说我们主仆狼心狗肺,毫无礼数了,若我们遵守了规矩,做好了该有的待客之道,岂不与在谴责摄政王诽谤没什么两样么?”看也不看云颐,胭脂雪优雅的用着流苏剥好的虾仁,喝着冰镇酸梅汤。
“你!”再度败阵的云颐气咻咻的瞪了胭脂雪一眼,“强词夺理,巧舌如簧,本王说不过你,算你狠!”
说罢,便上了餐桌。
只是才一上桌,见自己喜欢吃的菜尽被流苏全给夹到了胭脂雪的碗里,云颐又生气的将筷子赶紧伸了过去抢夺,“诶,你们这些土匪强盗,就不能给本王留点吗你们!!”
用罢饭后,三人便往前院的正堂而去。
原来按照礼制,昨儿个胭脂雪就要去正堂同太傅府现在的当家主母,一道为生母七姨娘守灵的,只是碍于她身子实在支撑不了,恐会她又在灵堂上晕厥,胭博渊才特意让她呆在莺玲阁稍缓一日,修养好些再去守灵也不迟。
其实,若胭脂雪执意要去,谁也阻拦不了,只是,她并不想过早的去给娘亲守灵。
她胭脂雪的想法与别人不同,别人若是失了亲人,会哭个哭天抢地,跪死在灵柩前的也有,而她胭脂雪则认为,这些人都是忏悔多过于伤心的软弱之人才会有此为。
而她不想去娘亲面前去忏悔什么,也不想让自己的软弱一面,再度示于人前,示于娘亲面前。
因为经过一世九族灭亡的她,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做亲者痛,仇者快。
更不想,让娘亲为她担忧,走的不够安心。
她要的,是以仇者之血,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
想到这,当踏足到了灵堂之前的胭脂雪,不仅没有哭,反而一脸笑容,面向灵堂中站满了的人群。
这让看到她此刻表现的诸人,愈发觉得她胭脂雪是个没有良心的不孝之女,不给生母守灵便罢,连一点悲伤的表情,一颗眼泪都没有!
流苏知道王妃无所谓什么人言可谓,不怕什么流言蜚语,但是看到前来的替七姨娘送葬之人都对王妃露出鄙夷厌弃的目光,还是令她有些担忧王妃会不会被这些人再度中伤。
“这就是博渊的四女,七姨娘的生身女儿。”站在中间的胭博渊,开始对站在为首的几位老者介绍起了胭脂雪。
“哼,我们胭家可是书香门第,大儒之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懂规矩的东西!”一开口,就直接对胭脂雪进行训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样子看起来已经很是老态龙钟,双目浑浊。
这位老者应该在胭家这族里颇有威望,他这番话刚一出,就已经引起了周遭所有的长者议论纷纷。
“三叔公,雪儿昨儿个生了重病,实在不宜出门,更别提来这……。”胭博渊转身对那老者作了一揖,客客气气的替胭脂雪求情,“还请三叔公宽宏,原谅雪儿这次的无礼。”
三叔公明显不吃这一套,拄着手里的拐杖用力一蹬地板,“百善孝为先,生身母亲薨世,哪怕就是残废了,爬也要爬到灵柩前来叩拜守灵,不孝就是不孝,她还有理了?!”
说着,手里的拐杖一指站在女眷里中间处的胭脂雨,“看看人家雨儿,就算这不是她的生母,还只是一个小妾,她却不顾自己身上的三朝回门之喜,从昨儿个就一直在这守着,这是多大气量,多大的胸襟!反观你那四女,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果真是扶不起的贱胚子!”
听闻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对胭脂雨目露欣赏和欢喜,而对胭脂雪,则是愈发的轻蔑嫌恶。
胭博渊皱了皱眉,视线不由的撇向了站在胭脂雪身侧的云颐。
虽然现在这是家事,可三叔公这个老糊涂却当着全族人的面在这指着雪儿的鼻子骂,说到底不也是在给祁国摄政王难堪么?现在整个大燕国,谁不知道他的四女胭脂雪,现在即将会成祁国的摄政王妃?
站在胭脂雨身边的燕楚,看着站在人群中心几乎要被众人的目光活剐被众人唾沫星子淹死的胭脂雪,心中刺痛,便本能的抬脚想要上前去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没曾想刚一动,手臂就被身边的胭脂雨给拽了住。
燕楚不解的转头看向胭脂雨。
胭脂雨则把头凑近了些,唇凑到了燕楚的耳畔,声音压得很低,“楚大哥别去,你这样出去,反而更会让四妹妹陷入难堪境地的……。”
本来燕楚还想反驳一句,自己是胭脂雪那女人的夫君,怎么就会给她难堪了?
可转念一想,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和她没有任何的牵绊了,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王妃他的妻,他已经不具备那个资格,再继续站在她的面前,替她遮风挡雨。
如果他现在一旦跳出去,还更会让在场的老顽固们指摘她胭脂雪与他燕王还不清不楚藕断丝连,简直就是在败坏胭家门风!
思及此,他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那女人说的没错,她现在和他,还当真只是……陌生人。
站在堂口的位置,胭脂雪可以一览无遗偌大的正堂,把现在在正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收尽眼中,以及每一处正堂里的摆设。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拥挤的人群里,她的目光却偏偏不听使唤的往燕楚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而又偏偏,将两人此刻亲昵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灵堂之上恩怨仇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拥挤的人群里,她的目光却偏偏不听使唤的往燕楚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而又偏偏,将两人此刻亲昵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
心似被锥刺,明明以为可以坚强,可以若无其事,可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在故作坚强…逆…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包裹了起来。
她扭头一看,是站在自己右侧的云颐握住了她的手,对她鄙视的笑,“怎么,才被几个老不死的围攻,就让你怂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扯开了嘴角,冷笑嫣然,“笑话,不过几个老而不死的东西罢了,我岂会怕。鼷”
两人说话可不似胭脂雨对燕楚那般低声细语,所以,本来就在人群中的两个人这段子话,自然被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让众人很气愤。
尤其是那三叔公,气的身子抖了三抖,没晕没死,反倒比刚才更加严厉更加厌恶的训斥起了胭脂雪,“你,你这个小妾生的不孝女,居然敢,敢跟老夫这么讲话!来,来人,上家法!看老夫不打死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胭脂雪毫无所俱,反倒笑的比刚才更艳丽几分,“这倒是有趣儿了,既然我生母不过一个小小的贱妾,却能劳动族里的众位长辈大驾特意前来送葬。我该感激长辈们过度的纡尊降贵呢,还是该认为长辈们想要自降身份,想与我娘亲这个贱妾平起平坐呢。”
一个大家族里,莫说死了一个低贱的小妾,哪怕是死了一个夫人,但凡是这夫人不够背景不够官阶,都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动用到如此之多的族中长辈前来送葬。
而她胭脂雪可不认为,这些老而不死的老家伙们,都是因为看在她的脸面上才来的。
莫说她和云颐的婚事是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她已经成了云颐的王妃,那还不够那个资格能动用的起这些老家伙,就因为云颐是祁国的摄政王,而非是咱大燕国的。
这些老家伙们骨子里都恪守成规的很,对于其它国的人总是抱着抵触或者仇视的心态,若不是祁国国力太强,云颐的身份太高,就光凭云颐刚才那么一句无礼的话,这些老家伙们就已经要把云颐乱棍打出去了,何至于对云颐视而不见,纷纷把怒火都转到她胭脂雪这颗看起来很好捏的软柿子身上?
所以说,这些老东西今天到这来,不是别有目的,就是受人指使,纯粹看她胭脂雪生母死了还要上来给她胭脂雪伤口撒盐的,只不过……
想到此处,胭脂雪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女眷堆里正拭着眼泪的几位姨娘一眼,唇角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到底是谁倒霉,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三叔公一听胭脂雪居然如此放肆,言词分明就有辱骂他们这几个长辈的意思,登时就气的吹胡子瞪眼,操起手里的拐棍就往胭脂雪的身上打去,“老夫要打死你这个孽种!!”
幸而三叔公离着胭脂雪尚有点距离,足够胭博渊这个所谓的慈父上前替胭脂雪挡上一挡。
倘若那拐棍真的打在了胭脂雪的呃身上,呵呵,谁的下场会不好看,恐怕也只有某些人自己心里头明白。
“三叔公您息怒,息怒啊!”胭博渊展臂挡在了胭脂雪的身前,面露一个慈父又是一个晚辈的哀求之色,“女不教父之过,要怪就怪博渊,您要打也打博渊好了!博渊与千寻,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三叔公……。”
胭博渊毕竟现在是托起这胭家一族最大的功臣,是胭家的族长,三叔公虽然老眼昏花,可心眼没瞎,怎么也不会傻到去打胭博渊。
要知道这不仅会打的胭博渊没了一个一品太傅的面子,往严重里说,万一把胭博渊打恼了,再也不管胭家一族了,那他们这些胭家的旁支,就要没落了。
所以,三叔公手里的拐棍差点儿就要打到胭博渊的身上时,就被三叔公恰好的收了住,而后,三叔公恨铁不成钢的把手里的拐棍狠狠往地上一拄,“你啊,别人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你分明就是慈父多败女!”
“哎呀三叔公,这胭家的败女多不多侄媳不知道,可我们家的雨儿那可是个顶好的孝顺女儿,又识大体又满腹经纶,最不愧是我们老爷这个当朝太傅的嫡长女儿呢!”那窦箫玥见此情形,也不甘寂寞的上来插话,谈及最前一句时,还不忘目光意味深长的在几位姨娘身上扫过。
这在座的没有几个是笨蛋,自然知道窦箫玥分明是在含沙射影只有胭家的嫡女都是好的,所有的姨娘所出的庶女都是见不得人的败家玩意儿。
胭博渊一家是胭家主干,那些旁支都是依附胭博渊鸡犬升天,尤其,当初的胭博渊并没有是自己在朝堂上平步青云,而是靠着窦家一脉赖以生存步步高升,自然而然,这些旁支从以前就已经受过窦家定国侯府一脉不少的好处。
而如今窦箫玥这个即日就要走马上任做太傅府夫人的窦家么女说什么,这些前来的胭家旁支就怎么附和。
不过。
“箫玥小姨说的是呢。”在窦箫玥一天还没坐上太傅夫人的位置,胭脂雪自然要笑眯眯的叫她窦箫玥一天小姨,“尤其是我那六妹妹胭脂香,如今还成了尊贵无匹的太子妃,全京都的又哪个不晓得六妹妹这个嫡女,是多么的为我们胭家长脸。”
听到胭脂香,在场的胭家旁支们都笑不出来,都不做声了,有的还脸色有些难看。
正如胭脂雪所言,胭脂香那点子破事儿真是全京都都知道了,她没脸没皮的倒追二皇子燕卿之事弄得人尽皆知也就罢了,居然在皇后娘娘那样的盛大的百花宴上出丑,还当众辱骂自己的生父胭博渊,更无耻的早就勾搭上了太子!
这些她胭脂香做也就做了,也不知道藏着掖着点,不光是把胭家几辈人的脸面都丢光了不说,还差点把她父亲胭博渊给害死!
要知道,他们的好日子,那可都是系在胭博渊一人身上的,胭博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被弄出个诛灭九族,那他们还活不活了?
窦箫玥还真是太年轻了,旁边的人都已经沉默不语了,她还看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还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洋洋自得的睥睨着胭脂雪,“那是当然,我们香儿如今可是太子妃娘娘,将来可是还要做皇后的,自然给我们胭家挣足了脸面,哪像你胭脂雪……。”
“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胭博渊赤红着眼睛,怒斥窦箫玥。
不提胭脂香那个败家女儿还好,一提她,胭博渊都恨不得掐死她才好!
要不是这个逆女,他现在至于被皇上时刻忌惮处处掣肘,至于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皇上削够了他的权利党羽之后就要下令诛他九族?
窦箫玥被吓了一跳,大概是胭博渊这顿怒骂起了作用,她这脑子终于活络了过来,终于才想到什么知道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再见刚才站在自己这边的胭家旁支们,都用仇视的眼神望着自己,窦箫玥更觉心虚了起来。
这些胭家旁支们都是些如狼似虎的小人,你只有给他们好处,他们才会对你摇尾巴,才会对你点头哈腰,可若是你触犯到了他们的底线,譬如胭脂香差点害死胭家全族这种事,那他们绝对不会介意忘记你的恩德,再对你露出獠牙,恩将仇报的将你咬死!
窦箫玥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多话没有帮到自己,没有让胭脂雪那小贱人更惨,反倒把自己给害了,让胭家这些旁支的小人们都惦记上了自己,不禁冷汗涔涔。
“疼……嘶……好疼……我肚子好疼啊老爷……。”窦箫玥捂着肚子,满脸煞白的往地上蹲了下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胭博渊是个人精,觉得自己刚骂了窦箫玥,窦箫玥就肚子疼了,这让他觉得窦箫玥很有撒谎撒娇的嫌疑,在这种场合,他原是不想理会她的,可是三叔公瞪了他一眼,让他又不得不去关切窦箫玥,何况,窦箫玥现在才一个多月的肚子,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万一是真的话,那他就追悔莫及了。
“还不快叫大夫来!”对周围的下人大喝一声,胭博渊便上前去将窦箫玥打横抱起,往窦箫岚以前住的漪澜轩走去。
闹成这样,大家也没那个心思再对胭脂雪孝不孝顺这个问题穷追不舍,纷纷都跟在了胭博渊的身后,一个个故作忧心的一同往漪澜轩而去。
至于说他们都是故作忧心,其原因,还是在于窦箫玥的这一胎。
胭博渊快要年近五十,已经很多年都无所出,嫡子长子前年四处游历至今未归,胭博渊派了出去好些人也没有找到,恐怕要不是出了家做了和尚,要不就是已经被歹人所害,魂归地府。
本来四姨娘和六姨娘膝下都有两个庶出儿子,可是都不堪大用,七庶子憨傻愚钝脑子不灵光,十庶子年幼又极其顽劣,十岁出头就已经在外闯下了不少滔天大祸。
所以说,这两个庶子根本不能用分,若是等胭博渊驾鹤西去,让这两个庶子白白捡了世袭的大儒位子,那胭家离破败就不远矣。
而这种时候,对于胭家的旁支来说,是最好掌控整个胭家,成为胭家新一代主干的大好时机。
其中方法有很多,最好的,莫过于过继,把聪明的旁支孩子过给胭博渊做儿子,届时,等胭博渊两腿一蹬,不就是这孩子掌控全局了么?
可偏偏这样的好时机,这窦箫玥又跳了出来横插一脚,说是有喜了,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却已经对这些胭家的旁支来说,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虽然定国侯府的好处给过不少,但那不过只是一颗金蛋,可若是得到了整个胭家,那就是等于得到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这利益孰大孰小,聪明人一看便知。
所以说,比起强大的利益来,胭家的这些旁支自然要视窦箫玥肚子里的孩子为绊脚石,那自然,他们这些旁支所表现的担忧,是故作担忧。
这人一下子都走光了,唯独胭脂雪三人,还有燕楚和胭脂雨两人没走。
胭脂雪敛了笑靥,缓步到了七姨娘莫千寻的灵柩前,上身趴在了木棺上,就像以前那样抱住了七姨娘一样,“娘亲,你一定很寂寞吧……。”
你放心,很快就会有人下来陪你了。
“娘子……。”瞧着这般的胭脂雪,燕楚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心。
他一旁的胭脂雨见状,及时先张了嘴,“四妹妹,你要节哀,若是七姨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担心你的。”
“二姐姐昨儿替妹妹守灵,还真是辛苦。”胭脂雪疲倦的闭上了双眼,嘴角翘起,“流苏。”
流苏应了声是,将事先早就备好的一份用紫檀木盒子装好的礼物,奉到了胭脂雨的面前。
“四妹这是什么意思?”胭脂雨感到不解。
“妹妹知道姐姐喜欢箫,这是云颐特意从祁国皇宫里拿来的稀罕蓝玉箫,妹妹就当是送给姐姐的谢礼。”胭脂雪理所当然道。
胭脂雨推开了流苏奉到面前的檀木盒子,有些生气的看向胭脂雪,“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的生分?妹妹的好意心领,这礼物过于贵重,姐姐不要。”
“姐姐还是拿着吧,免得那些长辈再骂我是个不识好歹不知感恩戴德的贱妾之女,可就不好了。”小手漫不经心的一下一下轻抚着棺盖,胭脂雪笑容变得讥诮,“如今长辈们已经如此挑破,我看我们以后还是别以姐妹相称的好,免得又说我这个贱妾之女不识时务,居然还敢高攀你这个嫡女。”
胭脂雨是个聪明人,胭脂雪虽然弯弯绕绕说了这么许多,始终没有说到重点上,但她很清楚,胭脂雪这样做的含义。
“你觉得姐姐我是在对你虚以伪蛇,是故意代替你昨晚为七姨娘守灵,就因为算准了今天这些族中长辈会来,所以给你难堪的?”这下子,胭脂雨已经不是生气,而是伤心,伤心的已经眼眶通红,眼泪就要掉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想?姐姐从来都没想要这样对你过,姐姐是怎样的人,对你怎样,难道从小到大你还看不清么?”
“我们走吧!”原本想去安慰胭脂雪的燕楚,在看到这番情形之后,就顿住了步子,一脸失望的瞥了胭脂雪一眼,“没有心肝之人,你又何必寄希望她会看懂别人的心?”
冷冷说罢,燕楚横了一直站在胭脂雪身边的云颐一眼,转身拉过胭脂雨的手,就往灵堂外走了出去。
这对于今天的作为都是异常乖觉的云颐来说,燕楚那一眼简直是太冤枉他了,他今天可是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啊?
那是因为从昨天傍晚胭脂雪利用自己后,他就回去反思了一阵,所以反思的结果,是认为胭脂雪同燕楚的问题,还是他们自己解决的好,他就算进去搅和,那也只会落得个无趣和吃力不讨好罢了。
他云颐真是何其无辜!
“呵,我没有心肝?”胭脂雪一扯嘴角,紧闭的双眼眼角,有一滴晶莹,啪嗒一声,落在了棺盖上。
流苏与云颐见了她这副模样,相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的跪在了灵柩前的两方蒲团上,纷纷往中间的火盆里添加烧给七姨娘的冥币。
比起这边灵堂闹出的不愉快,那只有太傅夫人才能居住的主屋漪澜轩里,现在简直就是炸开了锅。
“程大夫,莫不是胎像不好?”站在榻前的胭博渊,焦躁的对皱眉的老大夫问道。
榻上的窦箫玥一脸害怕的望着胭博渊,眼里泪光盈盈,“老爷……。”
胭博渊伸出手去抓住了窦箫玥的一只小手紧握,温声细语的安慰,“别怕,有为夫在这,孩子一定没事的。”
窦箫玥脸色稍霁,乖乖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恐慌,“嗯。”
“依我看啊,肯定是七姨娘那狐狸精冲撞了箫玥,狐狸精就是狐狸精,真是死了也不安生!”说这话的是胭博渊的弟媳妇,平素说话就属她最恶毒刻薄。
这番话立刻得到另外几个老女人的附和,“就是就是……。”
“死人终究是死人,以前再大的本事不还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现在都已经死了,还能掀出多大风浪?我看箫玥妹妹这动了胎气,分明就是让胭脂雪那个小狐狸精给气的还差不多!!”说这话的是胭博渊堂哥的夫人,吃的很胖就像个弥勒佛一样,但是论起这张嘴来,丝毫不逊色于胭博渊刚刚那个亲弟媳。
这些女人在一起,平日话就已经够多了,现在来了这正处多事之秋的太傅府,话匣子就打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别提有多热闹了。
以前胭博渊就极为讨厌这些嘴碎的女人,一个个成天就会在外叨叨,就会给胭家丢脸,半点也没有个世家夫人该有的样子,简直就跟街头巷尾那些不入流的山野泼妇一个德行!
现在一听到七姨娘都已经死了,这些该死的泼妇还要辱骂她编排她,一股邪火噌噌就往上冒。
“能不能安生点,都给老夫闭嘴!”向来对这些亲戚能忍则忍的胭博渊,现在实在是再也不堪忍受,冲着叽叽喳喳的那些女人就是急赤白脸的一同怒吼。
这些女人都以为胭博渊是个软蛋好欺负的窝囊男人,向来都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伸手向胭博渊要钱的时候也没觉得胭博渊多有用,只觉得胭博渊那些钱不过都是被定国侯府施舍来的。
如今胭博渊这么一发飙,还真是把她们吓到了,她们哪里见过胭博渊这个样子啊?简直就跟要吃人一样!
而作为胭博渊的兄弟,真正极为了解胭博渊人为的他们,现在见胭博渊发火,赶紧一手捂住自家老婆的嘴,一边没好气的训斥。
这些真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娘们儿啊……他们那博渊兄弟哪里是好欺负的纸老虎,那分明就是要吃人的饿虎啊!真是一个个都没长眼睛!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胭博渊这才又问了一遍老大夫,语气有些不好,“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只管说!”
老大夫年纪大了,不经吓,小身子骨一个哆嗦,便强制镇定的把号脉出来的结果颤巍巍的道了出来,“回,回太傅大人的话,这新夫人腹中的胎儿已,已经……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这么短的一句话,老大夫一说完后,脑门子上就已经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他来时可是听说了,这新夫人说过只有一个身孕的,现在却查出都有两个多月了,这不开玩笑么?
“什么?!”胭博渊与窦箫玥几乎是异口同声。
只不过在于窦箫玥是一脸懵然惊骇,而胭博渊却是震惊非常,连两颗赤红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你再说一遍?!”胭博渊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老大夫胆小,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一个劲儿的给胭博渊磕头,“回太傅大人的话……。”
稍迟一步才反应过来的窦箫玥,尖着嗓子叫了起来,“程大夫,你可不要妄言,否则定国侯府是不会轻饶你的!”
一听这话,老大夫都不敢出声了,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胭博渊见状,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窦箫玥,“怎么,被戳穿了诡计,所以恼羞成怒了?”
他胭博渊才和她窦箫玥有夫妻之实才一个多月,可窦箫玥肚子里的孩子居然有两个多月了,哈哈!
窦箫玥骇然,她最怕胭博渊变脸后的样子,一个劲儿的摇头,“老,老爷,箫玥不敢……箫玥不敢……分明就是这老东西胡说八道啊老爷!箫玥确实坏了您的骨肉,确实啊……。”
那颗假孕药可是太子从玄冥宫那里买来的,是以前缴获神农宫得到的,说是吃下就像真的怀孕了一样,先从胎气渐渐生成胎像。
而现在是有孕初期,自然是形成的一个多月的胎气之像,怎么可能就会有快到三个月才会有的胎像?!
“是真是假,你来说。”胭博渊一把甩开了窦箫玥的手,一把揪住了老大夫的衣领子,大概是老大夫真的年纪大了,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被胭博渊恶狠狠的逼问,“有老夫在,他定国侯府敢伤你一根毫毛试试!”
许是胭博渊的保证奏效了,许是老大夫实在是太害怕了,一下子就兜不住了,抖抖索索的全给抖落了出来,“贵夫人确,确实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再过个几天就会有三个月了……老朽没撒谎……老朽不敢撒谎啊大人……您一定要保证老朽性命啊太傅大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六亲不认断血亲
许是胭博渊的保证奏效了,许是老大夫实在是太害怕了,一下子就兜不住了,抖抖索索的全给抖落了出来,“贵夫人确,确实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再过个几天就会有三个月了……老朽没撒谎……老朽不敢撒谎啊大人……您一定要保证老朽性命啊太傅大人!逆”
怀疑和确定终究是两码事,怀疑再如何怀疑,那还只是个怀疑,可现在,有了程大夫这样的肯定之言,那就已经不是怀疑,而是另当别论的确定!
所以,胭博渊浑身一震,手就像缺了筋骨一样,自发的松开了揪住的程大夫衣领,倒退了两步。
摔到了地上的程大夫哎哟了一声,就要是掉到了地上的一个老物件,只是这么一摔,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
“不不,老爷,他在撒谎,他一定在撒谎!”见胭博渊似乎相信了的窦箫玥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拽住了胭博渊的衣摆,“啊我知道了,箫玥知道了!”
说着,窦箫玥面容扭曲的指着老大夫,“肯定是他被胭脂雪那个小贱人收买了,一定是!”
“呵呵,雪儿收买,她和你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收买一个大夫来冤枉你?”胭博渊只觉得可笑至极,同时,也可悲之极鼷。
他胭博渊为定国侯府当牛做马几十年,现在更为太子掏心掏肺殚精竭虑,可他们定国侯府从来都没把他当人看过,从来都没有!
一个给他戴绿帽子的窦箫岚还不够,现在还要把一个早就不干净的女儿又塞到他胭博渊这里!
而最可气的是,这该死的窦箫玥还是带了野.种来的,这是要让他胭博渊替别人养儿子,还是想用这个野.种来篡夺他胭家的世袭职权?!
这何止是不把他胭博渊当人看,根本就是把他胭博渊当一条专拣破烂的阿猫阿狗!
这旁边凑热闹的旁支们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窦箫玥是给博渊兄弟戴了绿帽子不算,还要把外面不知道和谁搞出来的野.种弄到胭家一族里来,若是个儿子,指不定还会是下一任的族长啊!
简直就是个太有心机的女表子啊!
这越想越是恼火的胭家旁支们这下把自家老娘们儿的嘴都给松了开,期间还不忘给自家老娘们儿使尽了眼色。
这回可不但是绝不能让一个野.种混入胭家一族这么简单了,对于他们这些早就在想把自家儿子送给胭博渊过继阴谋而言,这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啊!
这老娘们儿虽然没自家男人想的这么深远,但是对于这样的热闹,她们肯定是凑定了。
故而,这一下真是热闹非凡了。
“依我看,这就是她胡诌的,就算胭脂雪那小狐狸精再怎么蹦达,她能害得你吗?她娘都已经死了,就算说她害你好给她娘争寵,这也说不过去啊!”开这先河的,还是胭博渊那弟媳,不过她现在能把这话说的那么好听,都没带脏字儿的挑拨一下,那还真算是已经给足窦箫玥的面子了。
那胭博渊堂哥的夫人也不示弱,上前添油加醋两声,“就是就是……那小狐狸精怎么说都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她陷害你又不能世袭这偌大的太傅府。再说了,这小狐狸精如今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都是要远嫁祁国的人了,何苦要跟你扯不清?哎呀箫玥妹子,我看你还是实话说了吧,趁着现在还没同我们博渊兄弟明媒正娶,说清楚了大家也就两清了,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还是定国侯府的嫡小姐,这想嫁什么样儿的人没有,非要……。”
“住嘴!住嘴!!”望着胭博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窦箫玥是知道这两个妯娌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尤其是胭博渊那堂哥的夫人所说之言,明面上听着是为她怎么样,分明就是在暗指她不规矩,含沙射影她嫌弃胭博渊老,觉得胭博渊窝囊,所以才挑了胭博渊这个半老的男人做冤大头,所以她怒不可遏的让两人闭嘴。
喝完,还始终拉着胭博渊的袍摆不松手,已经又怒又慌的声泪俱下,“老爷,老爷你要相信玥儿啊,你要相信玥儿啊!换个大夫,换个大夫,玥儿保证这个孩子一定是老爷的!!”
她是相信皇后姐姐的,更相信太子侄儿的能力,所以她相信,一定是这个程大夫被胭脂雪给收买了,一定是!
她还记得这个程大夫在前天晚上就给胭脂雪看过病的,所以她越来越肯定,这个程大夫就是胭脂雪收买的!
听到这话,胭博渊的眸光闪了闪,扭头看了看抖得跟筛糠似的老大夫,又看看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窦箫玥,心情着实是复杂。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也不知道该不信谁。
这时。
“老爷,依贱妾看,一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定国侯府的都是出身世家,且不说从祖辈到现在都是一门忠贞,怕是如何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六姨娘莲步轻移,从一大堆女眷里走出几步,一脸严肃谨慎的望着胭博渊,姿态优美的福了福身,“所以就依了新夫人,再找些御医之类的好生瞧瞧,可莫要冤枉了新夫人才是……。”
许是听那些老女人杂七杂八的声音听得头疼,又被窦箫玥现在哭哭啼啼的样子惹得心烦,这会子听到了六姨娘不紧不慢令人极为舒服的声音,胭博渊只感觉如沐春风,整个人烦闷都好了许多,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六姨娘几眼。
但见六姨娘站在一大堆老娘们儿里是那样的一枝独秀,娇媚的容貌,婀娜的身姿,端庄娴雅的举手投足,当真比平日里还要让人心荡神驰几分。
更多的,是胭博渊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六姨娘是这样的识大体懂分寸,如果除去家世背景不说,真是比任何在他身边的女人,都还要适合太傅府这个主母一位。
心情好了,这脑袋自然也灵光了,看痴了六姨娘一方面,胭博渊另一方面略略思索片刻后,也觉得六姨娘说的有理。
他不能因为有窦箫岚这个前车之鉴而打翻一船的人,若是误会一个窦箫玥是小,可若是因此而得罪冤枉了整个定国侯府,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仙儿说得对。”思索片刻后,胭博渊点了点头,给了六姨娘一个谬赞的眼神后,便把视线重新落在了老大夫和窦箫玥的身上,“那就去请专给宫里边儿的娘娘小主安胎保平安的张太医请来。如果张太医把脉之后……哼!”
后面的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听罢胭博渊最后那个哼字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尤其是窦箫玥,如释重负却又矛盾的忐忑不已的瘫坐在了地上,一边讷讷的应着是,一边不断在祈求着,但愿这个张太医没有任何的问题,并没有因为六姨娘为自己求情而心存感激,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说到底,她还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被定国侯府保护的太好的傲气嫡女,哪里遇到过这等阵仗?更是想也没想过,这种事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通常,不是前有父亲为她铺好了路,后面就有皇后姐姐为她做靠山,她只要动动手指撇撇嘴,哪样东西不是手到擒来,哪个问题不是轻易的迎刃而解?
而现在,她被这么多人盯着,根本就不能也不敢联系父亲和姐姐,唯一能靠的,只有她自己,而此刻,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放在了那个张太医身上……
这旁边围观的旁支命妇们见到事情居然来了这一个大反转,都纷纷没好气的翻着白眼狠狠剜向了六姨娘,只觉得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六姨娘真是多事,偏偏博渊兄弟一看到这该死的六姨娘眼睛都直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这会子窦箫玥这小荡妇就算没被浸猪笼,怕是也要就此就被赶出太傅府的!
被诸多人凶恶的目光剜着,六姨娘不但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模样,反倒,还对着诸人露出友善大方的微笑。
这诸人只觉得自己这把刀就好像砍在了一团棉花上似的,不但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反倒还让自己脱了一身力气,再也提不起什么气势来对付六姨娘了。
六姨娘这样的表现,不得不让其中的聪明人深以为,心思实在是厉害,不得不令人重新对这一个原本上不了台面的贱妾审视了起来。
彼时,灵堂里。
“王妃,你这是?”流苏惊奇的看着胭脂雪递到自己手里的一支黑玉短笛。
她一直看到王妃经常把这支短笛放在身上,以为这支短笛于王妃而言,必定是一样很珍贵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王妃却突然把她送给了自己。
云颐刚才被收到自己的手下发来的翎毛信笺看了两眼后,就脸色大变的走了,临走前只说可惜了今晚的好戏,他怕是没那个眼福看了……
待他一走后,这里,空荡荡森幽幽的灵堂里,就只剩下了胭脂雪和流苏两人。
胭脂雪缓缓松开了搂在棺木上的手臂,转身,缓缓踱步到了香案前,从一堆冥币和香烛里,挑了两三支上好的檀香,将檀香头倒转过来,就着案上的烛台上不停跳跃的豆大烛火,将檀香点燃。
“喜欢听故事么。”被点燃的檀香很快就腾起了袅袅青烟,映衬的胭脂雪清艳的脸和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不真实。
流苏眉角一挑,“王妃的意思是?”
“我原不想让你知道的太多,就是不想,让你变成我的人。”轻轻一掸手里的檀香,让檀香烧着的顶部燃起的火光瞬间湮灭,只于滚滚青烟在缭绕,胭脂雪转了身,看向跪在娘亲灵柩前的流苏,步子慢慢踱了过去,“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也背负上,本只属于我自己的仇恨。所以,现在这个故事要不要听,由你自己选择。”
流苏一滞,沉默了片刻,而后,抬眸,目光疑惑的望着走来的胭脂雪,“流苏可以问,为什么突然王妃又想告诉流苏了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说着胭脂雪顿了一下步子,眸子垂下,目光柔和的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只手抚了上去,“因为这个孩子,我想让他以后跟着你。”
流苏一震,“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一直都是不幸的,一直都是处在战争里的。”打断流苏,胭脂雪随声附上,脚步再次朝流苏走去,神情在手里檀香腾升的袅袅青烟中,变得恍惚而深远,“而你流苏,只想趋于平凡,只想做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我则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和你不仅想的一样,以后更能做到。”
流苏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安慰王妃,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决定,但是她总觉得如果自己不答应,很可能王妃这个满怀希望的孩子会遭遇什么不测。
最后,万般纠结和话,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句,“流苏想听。”
胭脂雪微微一笑,目露感激的看着流苏,顿住了步子,屈膝跪到了流苏一旁的蒲团上,一边慢条斯理的为七姨娘上香作揖,一边,开始慢慢的讲诉起了自己这两世的一切。
星芒曜曜,明明是炎炎夏日,却万般萧瑟于四季,从未发生过改变的二皇子府。
不过,由于二皇子燕卿近日的荣升,二皇子府已经改成了礼郡王府。
夏风吹拂,令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合着树梢上的知了声,竟霎时好听,却又令人实在困乏。
推着轮椅,披星戴月,缓缓从院外进来的樊篱,看到满院子的酒罐酒瓶,眉心微拧了下,目光锐利了三分,直指已经瘫坐在了梧桐树下的男子,“樊篱没想到,二皇子竟还有醉生梦死的一面。”
他与阿姐在外提着脑袋疲于奔命,就为给这个男人谋取江山,而这个男人呢?却不思进取,在这以酒买醉,真是令人心寒!
“怎么,现在那个什么玲珑的堂妹玲毓姑娘不来了,就换你樊篱开始来做本殿的夫子了?”抬手揉着额头,燕卿一脸痛苦的失笑出声。
他讨厌被人说教,因为除了玲珑之外,没有任何人,配对他说教!
“如果你的醉生梦死能换来阿姐的重生,能换来阿姐的一雪前耻,就算你喝到死,我樊篱也绝不阻拦!”已到院中石桌前的樊篱,面色阴沉的将石桌上堆满的瓶瓶罐罐全都扫到了地上。
无数的瓶瓶罐罐跌落在地,溅起一地的碎片,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今天是她的生辰,她的生辰啊!”燕卿只手捂着脸,痛苦的咆哮着。
他燕卿,向来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从来都是儒雅有礼,仿佛画中仙人,似乎不会有什么能牵绊他,能扰乱他,能击溃他,能让他如此的歇斯底里。
可从今年开始,就有了一样,玲珑生辰。
如果可以,恐怕玲珑的死忌那天,他依然会如此。
“可你又知不知道,今天也是让太子和胭博渊决裂的大好时机?!”樊篱怒斥一声,旋即,将手里的那只水玲落交到他手里的木盒子,扔进了燕卿的怀里。
不知道是因为樊篱的话,还是因为樊篱扔来的盒子,总之,燕卿被惊的一怔。
怔愣的片刻后,他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樊篱,然后将信将疑,手忙脚乱的,将怀里的盒子拿到手里,却在最后又慢了动作,缓缓的将盒子打了开。
盒子里,有几枚印章,还有一叠厚厚的纸张。
那些印章,燕卿认得,这令他瞳孔紧缩,“这……这是当初判定玲珑与突厥蛮子相勾.结的那两枚印章?!”
“现在还不是用它们的时候,你再看看,那第三枚印章。”想起水玲落指着这两枚印章说是她拼命才从燕煜那偷回来的罪证,樊篱就忍不住觉得恶心和可笑。
当初,若不是他被水玲落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所蛊惑,也不会听信了她的谎言,以为她真的是觉得稀奇,才要了这两枚印章去把玩。
最终,竟害死了自己,更害的阿姐家破人亡。
如今这个罪魁祸首这个丧尽天良的女人再用天真无邪的样子告诉他,这两枚印章是被太子骗去的,最后她也是在无意中才知道,太子竟然用这两枚印章陷害了自己的姐姐玲珑,害的全家丧命。
难道这不可笑,不讽刺么?
燕卿闻言,将滚在盒子角落里的第三枚银玉雕刻而成的印章拿起。
所谓的银玉,是比羊脂白玉还要清透白净几分的顶级白玉。
这枚银玉印章只有拇指大小,但是印章上面篆刻的银龙腾云图案十分的活灵活现精雕细琢,翻过来,就见印章底部,赫然是篆刻的东宫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相较于刚才的震惊,燕卿现在就是愕然,“这是太子的私章,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哪里弄到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枚太子私章,还有那一叠把太子和胭博渊相连在了一起的名单,礼郡王你要打算怎么运用。”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樊篱边面无表情的说着,边用这块帕子狠狠的擦拭着自己的手背。
月光下,他手背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极其的醒目。
这是前些天水玲落在情动时咬的,樊篱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消掉,可是怎么也消不掉,任凭他怎么擦拭揉搓还是没有消失,就像一枚烙印一样。
与烙在他心里的那枚一样,既肮脏恶心,又挥之不去。
“怎么运用……。”也许是酒劲上来了,燕卿觉得很头疼,十分的头疼,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出来。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樊篱只希望,礼郡王你没有忘记,他们又是怎么对待阿姐的。”樊篱冷冷扔下这句话,便转了身,准备离开。
他知道,其实不是燕卿没有方法,而是燕卿真到了这关头,又开始妇人之仁了。
毕竟,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兄弟,今天这一步走下去,便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六亲不认,你死我亡。
翻看了一眼盒中的那叠信笺,燕卿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手指将太子燕煜的那枚私章捏的咯咯作响,“本殿知道了……本殿,这就拟一份太子的笔迹给你,以太子的名义,令大理寺卿将中饱私囊的尚书奉擎天,贩卖私盐的淮南织造府台周比怀,贿赂朝廷命官买官卖官的淮北九都巡按严安河,革职查办。”
太傅府。
一个故事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这完全取决于说故事的人,怎样抉择。
诚然,胭脂雪必定是选择短的那一个,她一贯如此,总把自己的故事说的足够轻描淡写,说的足够事不关己,说的,就像只是在陈述一个短暂的故事,而已。
而听故事的人,流苏则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故事虽短,可却让人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消化,尤其对于流苏而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升腾起一股自身经历过的痛感,令她难受的,无法自拔。
胭脂雪见流苏泪流满脸的样子,觉得很是奇怪,她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人感人肺腑,这丫头怎么就哭成了这样?
她正想询问两句,堂外就传来了阿珠吭哧吭哧跑来的脚步声。
很快,阿珠到了堂外,单手扶着门框,一个劲儿的喘气,“出,出大事儿了……。”
胭脂雪被阿珠的话吸引,只好暂且将流苏的事情放在一边,扭头看向堂口的阿珠,云淡风轻,“不管事大事小,慢点说,不着急。”
“是……是……。”阿珠深呼吸了几口,这才乖乖听话的,不紧不慢的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奴婢不放心,就悄悄去漪澜轩去打听了,没曾想,竟然听在里头伺候茶水的丫头说,那新夫人……新夫人怀的可能不是我们老爷的骨肉!”
“哦?是么。”勾了勾嘴角,胭脂雪略露出一丝讶异和好奇。
殊不知她露出这番表情,就像在鼓励阿珠似的,让阿珠立刻就兴奋了起来,咋咋呼呼的,“诶小姐你可不知道呐,那漪澜轩里可热闹了呢,尤其是那位前儿个给您诊治的程大夫说新夫人是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而非一个月的身孕时,那里头胭家旁支的七大姑八大姨啊,可都炸开锅啦!可劲儿的指着新夫人说红.杏出墙呢!!”
阿珠说的兴奋,语调自然免不了高了几个调,自是使得原本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流苏,也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看来,这些胭家旁支真是要比几位姨娘还要巴不得窦箫玥肚子里的是个野.种呢。”流苏的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听到流苏的声音,胭脂雪方才扭回头看了流苏一眼,见流苏除了脸上还有些泪痕并没有别的不适,便放了心,莞尔,“那是自然,若胭家这本家倒了,那我的好父亲这大半辈子的功碌和钱财权势,可都要白白的落到他们胭家旁支身上去的。这么好的大馅饼,谁不会垂涎三尺。”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御医非彼御医
听到流苏的声音,胭脂雪方才扭回头看了流苏一眼,见流苏除了脸上还有些泪痕并没有别的不适,便放了心,莞尔,“那是自然,若胭家这本家倒了,那我的好父亲这大半辈子的功碌和钱财权势,可都要白白的落到他们胭家旁支身上去的。这么好的大馅饼,谁不会垂涎三尺。”
流苏甚觉有理的点头,遂,也把头扭向了堂口正要走了进来的阿珠,追问,“对了,那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那个还没断奶的新夫人,又哭着鼻子说要去找她的皇后姐姐讨公道去了?”
阿珠噗哧一笑,“流苏姐姐,你这个比喻可真是恰当!不过啊,这回被胭家这么些人给抓了个现行,还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没断奶的新夫人还哪能去找皇后哭诉啊?她现在怕是哭都找不到地儿了吧?鼷”
流苏横了阿珠一眼,正色的看向身侧的胭脂雪,“就算窦箫玥自己不能,她身边那些皇后指给她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只怕是……。”
“别太小看我们那几位好姨娘。”胭脂雪意味深长的只说了这么一句逆。
想起六姨娘的手段三姨娘的深沉,流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继续,转头对阿珠追问,“就这样没了?结果呢?”
“哎呀,别提那几位姨娘了,就是因为那个六姨娘多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居然事到临头不去落井下石,反倒还要帮那个新夫人说情,说动了老爷去找宫里的张御医去了!”一听自家小姐居然有些夸赞着那几位坏心眼的姨娘的意思,阿珠就很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皱着鼻子愤愤道:“要不是她啊,指不定那新夫人早就被老爷浸猪笼了!”
“好厉害的心机……。”流苏不得不佩服的眯起了眼睛。
“自然厉害。”胭脂雪也不得不喟叹一声,转回了头,拿起灵柩前七姨娘的灵牌,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拭起来,“如果在刚才那会儿,六姨娘真如阿珠所言那般去落井下石,那窦箫玥势必狗急跳墙,就会干脆趁机攀咬上六姨娘,说六姨娘嫉妒,想要陷害她。届时,不管太傅大人信与不信,都必定是要将六姨娘怀疑一番的。而六姨娘不踩反帮窦箫玥,不但能落得个得体大方的美名,更能让现在心情正不好太傅大人觉得,六姨娘这是可了他的心,在为他打算为他好,为他敲醒警钟,因为这窦箫玥出墙怀野.种一事,还只是程大夫的片面之词,先不说真假,只怕还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他太傅大人居心不良,有了想和定国侯府以及太子决裂的逆反之心,到时,他太傅胭博渊,反倒成了这出戏码的罪魁祸首了。如此,太傅大人醒悟过来,想到这一点,自然就更觉得六姨娘甚得他心,只有六姨娘才惦记着他胭博渊。”
“好一个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见胭脂雪如此不急不慢的款款而谈,流苏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那支胭脂雪送给她的墨玉短笛,遂,笑看向了胭脂雪,“流苏说的可对?”
胭脂雪继续慢条斯理而又表情认真的擦拭着七姨娘的灵牌,唇角掠过一缕诡笑,“等着看好了,结局,马上揭晓。”
很快,胭博渊派出去的外院干练便将宫里边儿专为各宫娘娘安胎养胎的张御医,已经从张御医在京都的府里请了过来。
张御医,张霆琛,是刚晋升的年轻医官,长相俊美飘逸,很得宫里各宫妃子的喜欢,所以他这刚一走进漪澜轩,确实成功的把漪澜轩的所有女眷视线,全都给聚拢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这张御医虽年纪轻轻,却很有自持,很懂得临危不乱,自知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老皇帝明明知道这样一个年轻的太医在宫里走动很危险,却还要重用张御医的原因。
胭博渊认得这位张御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熟识,因为胭博渊曾经可是屡次三番,有拉拢张御医为自己所用的打算,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张御医倒是铁骨铮铮,根本不为强权金钱所撼动,每每都将胭博渊毫不客气的拒绝,丝毫不惧怕胭博渊会收买人才不成,反毁灭之。
故而,这张御医张霆琛刚一进来,胭博渊就迎了上去,“张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前去叨扰,实在是博渊的不是。”
在外人看来,胭博渊此番的样子,还真真如传闻那般,是一个平易近人,一视同仁的好大儒,好太傅。
倘若胭脂雪在这,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戳穿胭博渊,并讥笑,太傅大人这招打蛇打七寸的收买人心的手段,可真是高明。
收买一个人,尤其是收买一个有才华又很清高的人,你用钱财权利去蛊惑那根本是无用的,你只有和他谈情,交心交友谊,把这人当朋友当知己,才能将这个人掳获。
胭博渊礼贤下士的客气,自然赢得了张御医的好感,向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张御医,此刻对胭博渊也很是客气的拱手回了一礼,“太傅大人不必客气,有医德者才能方为医者,霆琛既然身为一个御医,既有病人需要求医,又怎可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呢。”
虽然有意的套近乎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但是胭博渊并不恼,甚至觉得很有戏,便越发对张御医客气了三分,“张先生仁心仁术,倒是博渊小人之心了。”
张御医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视线在满屋子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一群人身上扫过,直截了当的开门见山,“请问病人是……。”
面对对他春心大动的一屋子如狼老女人,还有一屋子吃味的如虎老男人,张御医的表情波澜不惊,没有一点的惧意,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老男女,而是一堆萝卜白菜……
这让胭博渊越对这张御医萌生了必要将之收为心腹的打算,也同时越对这一屋子的旁支亲戚心生厌烦,偏偏他又撵不得赶不走。
胭博渊只好呵呵笑着,也学张御医的无视,直接旁若无人的将张御医往里屋领,伸手直指又回到了睡榻上的窦箫玥,“这是博渊的新夫人,她说最近身子有些不适,博渊恐以为是些不好开口的女人病,所以,这才有劳张先生……。”
张御医略略点头,走到了榻前,一撩袍摆,端坐了上去,对面色惨白的窦箫玥拱手施了一礼,“还请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能一五一十,如实告知给下官。”
一听到御医来了,窦箫玥是眼前一亮的,可当看到是这个张御医时,虽然为他的俊美有一刹那的失神,但而后,更多的就是黯然失望。
她与皇后姐妹情深,几乎经常去皇宫里边儿玩,所以皇宫里有哪些人是皇后姐姐的心腹,她都知道,尤其,她从小生病体弱时,请的都是宫里边儿的御医,对宫里有哪些御医,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是……怎么不是张有宁,张老御医?”咬了咬嘴唇,窦箫玥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
宫里确实有一位专给妃子安胎的张御医,不过那是个五十有余的老太医,更是皇后姐姐的心腹,她可是知道的,那位张老御医,就是皇后姐姐能遏制住宫内女人肚子的心腹王牌。
所以她才提议要张御医来给自己看,因为哪怕肚子里的假孕真的出了问题,张老御医也必定会给她圆回去。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个张御医并非是她想要的那个张御医!
“回夫人,张有宁御医因得了急症,于午时时分,暴毙薨世了。”对于窦箫玥如此无礼的提问,张霆琛御医并没有生气,反倒一五一十的为窦箫玥解惑。
“什么!”窦箫玥大惊失色。
看着窦箫玥慌乱震惊的表现,目光越来越冷然的胭博渊很是以为,自己刚才故意没提窦箫玥是有孕一事,是做对了。
虽然他确实很欣赏这位张霆琛御医,很有招揽之心,但是他也不得不防,这个张霆琛可能早就是皇后的人。
而现在看窦箫玥的表现,显然这张御医非彼张御医,这张霆琛,并非是皇后身边的人。
对这个结果感到松了一口气,却又矛盾的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的胭博渊,对窦箫玥声音肃然,“这是宫里现在最年轻有为的御医,你只管放心把手交给他就是。”
窦箫玥如此慌乱,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如果再说她这一胎没问题,真是鬼也要不相信的了。
“可是老爷……。”窦箫玥此刻很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可她现在无依无靠,连唯一寄希望的张御医都不是她要的那个,她现在与穷途末路有什么两样?
所以,她只有两眼含泪仰望着胭博渊,想用自己的楚楚可怜之态,来打动这个总是寵着自己,总是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男人。
她方醒悟,这个男人,才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
胭博渊不但没有对她产生丝毫的怜惜之情,甚至眼里已有了森冷的阴霾,“怎么,你不想看?”
窦箫玥被他可怕的眼神给骇到了,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敢点头,这个男人,会杀了自己!
所以她怕的不敢点头,只有摇头,只有选择豁出去赌一把,“没,玥儿想看,想看……。”
边说着,她边一只手腕颤巍巍的搁到了榻沿上张御医放好的一只脉枕上。
对于胭博渊与窦箫玥这对老少夫妻的奇怪对话,张霆琛就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做自己的活计,守自己的本份。
故,待窦箫玥终于将一只玉腕搁放到了脉枕上后,张霆琛便将五指按在了窦箫玥腕上的脉络上,屏气凝神。
胭博渊与窦箫玥见状,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也一样的精神紧绷,连呼吸都轻微至极。
尤其是窦箫玥,肌肤上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
诊脉的过程是漫长的,漫长的令人抓心挠肝,也令人胆战心惊。
就在两人几乎都要等的不耐烦之时,张霆琛终于收回了手指。
胭博渊与窦箫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追问,可碍于窦箫玥到最后不敢问的关系,就只有胭博渊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先生,贱内这是……。”
“恭喜胭太傅,贵夫人这是喜脉,太傅看来很快就要老来得子了。”张霆琛优雅起身,对胭博渊抱拳恭贺。
一句话,让两个人俱是喜形于色,可还没等两人来得及高兴,张霆琛的下一句,却让两人。
“贵夫人年纪轻,又是头一胎,所以身子骨薄弱,且这还是最重要的两个月,所以太傅大人,定要切记让贵夫人保持心情平和,多吃些瓜果蔬菜,对身体才更有益。”张霆琛一脸认真的自顾说着一些注意事项,似乎没有看到,胭博渊与窦箫玥神情大变一般,“下官这就为贵夫人写一张养胎方子,还请太傅大人给下官备下文房四宝。”
胭博渊不愧是历经风雨几十载的老辣朝官,也就是张霆琛说完话的功夫,他就已经让自己那张刚才还布满惊怒交加的老脸表情,瞬间又恢复到了最初对张霆琛那副礼贤下士的姿态,脸上笑呵呵的,丝毫看不出那张笑脸下,此刻酝酿藏纳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好好,有劳张先生了,那就有请张先生随博渊书房一趟。”边客气的对张霆琛做出请的手势,胭博渊一边悄悄的给侯在一旁的老管家,递了个眼色。
老管家得令,立刻知会身边几个带张御医一道回来的干练小厮,趁着已然懵了的窦箫玥还没回过神来大喊大叫,就上前让小厮把窦箫玥的嘴给捂了上捆起来,等候胭博渊的发落。
此刻张霆琛与胭博渊已然转身,根本就看不见,身后悄无声息发生的一切,也看不见,想拼命挣扎却根本无力挣扎的窦箫玥那双惊恐万分的眼。
独独旁观的胭家旁支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可惜,这些人不但没有要对窦箫玥有伸出援手的意思,而且,每个人还对窦箫玥无声笑的格外狰狞。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是一方面,所以之前还咋咋呼呼的这些人现在都对已经得到的结果鸦雀无声。
而巴不得窦箫玥被胭博渊收拾掉又是另一个方面,所以他们才绝无对窦箫玥伸出援手的可能。
书房在前院的左侧位置,所以,当胭博渊引领张霆琛去书房时,难免要经过大堂。
“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张霆琛在大堂外的院子里顿住了脚步,视线也在上下挂满白布的堂内停留。
胭博渊原来都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了,脑子里都是因为窦箫玥的事情而在天人交战,现在也是听到了张霆琛的问话,这才顺着张霆琛的目光看向了灵堂内,骤然想起了七姨娘的事。
这让胭博渊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七姨娘只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贱妾,如今他为一个妾如此大肆操办,万一让张霆琛以为他是一个色令智昏之人该如何是好,“这……。”
“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太傅大人恕下官唐突。”张霆琛对胭博渊的不愿提及非但没有生气,相反,还对胭博渊作揖赔罪。
“诶,张先生言重了,言重了!”胭博渊赶紧伸出手去将张霆琛搀扶起,一脸愧疚的说道:“这怎么能怪张先生呢?张先生难得如此关切博渊,那就是把博渊当成了世交朋友,博渊高兴都还不及啊!”
说着,胭博渊面色瞬间一转,面上俱是伤感之色,人一下子仿佛沧桑了十几岁,“唉……其实不瞒张先生,这薨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博渊的心爱之人。说来,也博渊对不起她,不能给她正妻的名分,还要为了传宗接代娶了现在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夫人,唉,这才令她心郁成疾,还未到四十岁就去了……博渊在她生前不能好好待她,也只能在她死后好好的替她操办,让她能安安心心风风光光的走。”
张霆琛沉默了片刻,神色也有些凝重,就在胭博渊以为张霆琛要对自己进行批判时,张霆琛这才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太傅大人还是性情中人,下官一直还以为,如太傅这般的儒士,该是食古不化恪守成规的古板之人,没想到……如果可以,下官想进去为这位夫人上一柱香,不知是否唐突?”
没想到张霆琛不但没有认为自己色令智昏,反倒有了一种志同道合的之感,胭博渊心里雀跃,面上仍还保持着那副悲戚模样,“能得张先生理解,还为千寻上香,博渊与千寻感激都还不及,又怎会觉得唐突呢?”
说完,便对张霆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霆琛颔首,迈步上了石阶,径直往灵堂内走。
灵堂内的胭脂雪和流苏阿珠一直都还在,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在为七姨娘烧着冥币。
直到侧跪在胭脂雪另一边的阿珠看到走进来的胭博渊和张霆琛时,慌忙出声提醒胭脂雪,“四小姐,老爷来了!”
静跪在蒲团上纹丝未动的胭脂雪眉梢一动,默不作声的在流苏的搀扶下就从蒲团上起了身,对已经走到了身后的胭博渊转身施礼,“父亲。”
胭博渊挑眉,似乎很是惊奇前一个时辰还对自己冷漠相对的女儿,怎么这一刻就开始对自己如此客气,不过想想这样也好,免得父女水火不容的场面让张霆琛看了笑话。
胭博渊嗯了一声,对胭脂雪介绍起了身边的张霆琛,“这位是宫里新晋的杰出御医张霆琛,今天来给你主母瞧病,现下病已经瞧完,就特意来给你七姨娘上一柱清香。”
“多谢张御医。”胭脂雪对张霆琛福了福身子,从阿珠赶紧递过来的手里接过了三支檀香,再递给了张霆琛。
张霆琛接过檀香,“小姐节哀。”
随后,张霆琛什么也没说,将三支檀香插进了灵柩前的香炉里,再对灵柩双手合十拜了三拜之后,就与胭博渊一道离开了。
不过临行前,胭博渊还不忘在外人面前再扮演上一位极其体恤子女的慈父嘴脸,对胭脂雪苦口婆心的千叮咛万嘱咐,“雪儿,你身子现下不大好,就不要为你姨娘守夜了,早些回去歇了吧,相信你姨娘也不会怪你的……还有,这夏日的晚上蛇虫鼠蚁最是多,呆会回去叫上几个婆子在前头打灯引路,免得伤着了,知道么?”
“是,多谢父亲,女儿省得。”胭脂雪一脸感激的目送两人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堂口处,胭脂雪脸上的感激之色才瞬间化为冰霜。
“这老爷子的慈父戏码还真是唱的无懈可击呢。”流苏在一旁忍不住冷嘲热讽。
阿珠也随声附和,还对胭博渊的背影大胆的翻着白眼儿,“就是!”
若说以前,阿珠莫说在胭博渊身后这样放肆编排,就是碰到一个姨娘都会吓得浑身哆嗦抬不起头,可现在在流苏的教导下自然不一样了,尤其,这七姨娘死后,阿珠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很多,一下子也看清懂得了很多。
那自然谁真心实意,谁虚情假意,阿珠都能看的分明,也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傻乎乎的,还把虚情假意之人当成是个好人。
胭脂雪好笑的斜睨两个丫头一眼,缓缓抬起了右手,将五指张了开。
流苏和阿珠这才看见,胭脂雪的手心里竟然多了一个叠的四四方方,只有拇指般大小的小纸条。
“这,这是刚才那个张……!”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的阿珠又惊又喜,瞪大了眼睛,就要惊呼出声。
幸好一旁的流苏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捂住了阿珠的小嘴,“我的小祖宗,你别总是一惊一乍的,淡定点可好?”
阿珠忙不迭的点头,伸出手举到头顶,作出发誓的手势。
胭脂雪对两个丫头的嬉闹很是无奈,自当没有理会,自顾的将手心里的小纸条捏起,缓缓打了开,一目十行,刹那就将里面的内容全部看进眼里。
看完以后,便转身,将纸条放在了红烛跳跃的烛火中烧成了灰烬。
“好了,这出戏,也该收场了。”将燃烧的纸条扔进火盆里,看着纸条熊熊燃烧的烈火,胭脂雪神色冷然,映照在她脸上的火光,竟然暖不化她脸上的丁点寒冰。
亲自送走了张霆琛之后,胭博渊神情陡然一变,阴沉至极,对着站在门口的守卫和小厮大手一挥,“关门!”
吱吱呀呀一阵,太傅府厚重的铜钉红漆大门,终于在最后砰的一声中,严丝合缝的关了上。
胭博渊大步流星的径直去了府内的祠堂。
这时,祠堂的里里外外,早就已经聚集了胭家旁支的所有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胭脂雨的真面目
这时,祠堂的里里外外,早就已经聚集了胭家旁支的所有人。
见此情形,胭博渊的脸色更铁青了几分。
他不傻,他心里自然知道今天这群胭家旁支来者不善,定是有人故意将他们驱使到了这里逆。
而这个人是谁,呵鼷。
胭博渊阴冷的视线,便落到了被老管家扔在了祠堂一排排祖宗牌位下的窦箫玥身上,嘴角掀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窦箫玥啊窦箫玥,你这算不算上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如果窦箫玥别人野.种一事,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胭博渊看在定国侯府和太子的份上,兴许还会饶了她这条小命。
可现在呢,她自己不知死活的把胭家旁支全都招来,让胭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知道了他胭博渊被她窦箫玥这个还没过门的新妇戴了绿帽子,还把野.种带到了胭家,要他胭博渊替别人养野.种,让他胭博渊沦为了彻头彻尾被人耻笑的绿王.八!
他胭博渊不仅只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一朝太傅,还是胭家最德高望重的一族之长!
如果他胭博渊今天不当重处置了窦箫玥,那是不是就等于向自己的族人承认了自己是个怂包软蛋,是个被女人戴了绿帽子连坑都不敢吭一声的活王.八?
那以后他还怎么在族人面前抬得起头,怎么在族人族规面前立足立威!
“开祠堂!”胭博渊沉声一喝,气势汹汹的一撩袍摆,端坐到了族长才能坐的高位之上。
大概是老管家早就吩咐了下去的关系,很快,就有人把一只充满恶臭的竹编猪笼抬到了祠堂门外。
这时,正襟危坐在胭博渊下手的三叔公,将手里的拐棍用力一拄地面,“按本族族规第三十一条,凡人妇者,不遵守妇道,红.杏出墙败坏我胭家门风,当处以浸猪笼沉塘之刑,以儆效尤!”
被捆成粽子像条虫子一样瘫在地上只能不停扭动的窦箫玥,一听到自己即将被沉塘,吓得小脸煞白,两眼突出,偏偏嘴被塞进了布条,再多的话也只能化作一顿囫囵不清的唔唔声。
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像一条待宰的丧家之犬,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风光无限的窦家嫡小姐的模样?
听雨轩中。
铮的一声,胭脂雨手上的琴弦突然崩断,胭脂雨顾不得手指被划破的口子有多疼,站起身着急的追问进来报信的小瑶,“什么?父亲要将小姨浸猪笼沉塘?!”
小瑶使劲的点头,“是啊,现在连夜开了祠堂,就等着将姨小姐行刑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会变成了这样?”胭脂雨心急如焚的来回走动,丝毫都没有发现自己被琴弦割破的手指还滴着鲜血。
原本是喝酒听琴的燕楚看的真切,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后,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帕子,起了身,踱步走向了胭脂雨,“别着急,我们这就去看看,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兴许还有让太傅大人收回成命的转机。”
边说着,边将胭脂雨的手执起,用手里的帕子替胭脂雨的手指包扎起来。
“谢谢楚大哥……。”胭脂雨红着眼睛,一脸动容双眸深情的看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燕楚。
包扎完毕后,两个人就急忙的往祠堂赶了过去。
这个时候的祠堂里,窦箫玥已然被人塞进了臭烘烘的猪笼里,就等着那几个满身横肉的小厮把棍棒插到猪笼外的绳套里,抬起猪笼去附近的塘沽。
这窦箫玥显然被吓得半死,矜贵的大小姐面目没有了便罢,还在猪笼里失了禁,尿流了一裆,使本就臭烘烘的猪笼越发恶心难闻。
那些旁观的胭家旁支都纷纷倒退几步,一脸嫌恶的捂着口鼻,就好像现在的窦箫玥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臭烘烘的猪。
这幅场面让气喘吁吁赶到的胭脂雨吓得差点晕厥,幸好身边的燕楚及时扶了她一把。
胭脂雨顾不得感激,也顾不得自己是否站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祠堂外,“父亲,请您收回成命!”
按照祖制,女人是一律不得进入祠堂内的,当然,除了即将要被处置的女人除外,就譬如,现在的窦箫玥。
看到胭脂雨时,胭博渊只是一愣,他倒是忘了,今天这里还有这样一个麻烦的女儿还在这。
今天在座的胭家人,定是不会有人敢把自己将窦箫玥沉塘的事情告知给皇后太子,以及定国侯府的,除非他们真的那么没长脑子,想要看着胭家和定国侯府皇后太子从此决裂。
胭家人里鲜少有笨蛋,何况还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若说他胭博渊敢称第一个不想胭家和皇后太子闹翻的人,那胭家其余人,绝对也是当仁不让。
然而,胭脂雨这个女儿不一样,她身上不光流着胭家的血,还流着一半窦箫岚的血。
虽然雨儿这个女儿确实很孝顺听话,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完全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尤其在听到胭脂雨一进来就替窦箫玥这个小荡妇求情,胭博渊更加对此深以为然。
“雨儿,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你做为一个晚辈,就不要插手了。”胭博渊有些不耐烦的冲胭脂雨摆了摆手,“回去吧!”
“女儿不回去!”平日素来柔弱温和的胭脂雨,此刻态度显得异常坚决,跪在地上纹丝未动,“除非父亲肯答应放了小姨!”
“混账!”胭博渊拍案而起,怒不可遏,“你的规矩,你的忠孝礼制都到哪里去了,连父亲的话也要当成耳旁风了?!”
“女儿不敢,女儿只求父亲能放过小姨。”胭脂雨没有丝毫的惧怕和退让的样子,与平素那个对胭博渊言听计从的乖女儿简直判若两人。
这让一旁看戏的胭家旁支们,甚感唏嘘。
看着这样的胭脂雨,胭博渊忽然就联想到了在百花宴上的那日,小女胭脂香也是这样跟自己作对,也是对自己这样胆大妄为的,而最后,他的好女儿,他的好香儿,却给他招来了极致的灾祸!
终究还是从窦箫岚那个贱妇肚子里出来的种……胭博渊冷笑,脸上的肌肉有些许的抽搐,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放过她?你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胭脂雨一怔,默然,“女儿……不知。”
关于这个原因,来的路上胭脂雨一再的追问小瑶,可是小瑶吱吱唔唔的,就是不肯告诉她。
“本来这长辈之间的事,为父是不想告诉你的,以免污了你的耳朵。可现在我的好女儿既然如此咄咄逼人,为父也只能将你这好小姨的丑行,揭露给你看了。”重新坐回主位上,胭博渊似笑非笑的抬手指着猪笼里不断在瑟瑟发抖的窦箫玥,“本来三天后,你的小姨就会正式成为你的继母,成为我胭博渊的继室夫人,可她根本就不配,你知道么?她居然怀着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的种来欺骗为父,还用肚子里的野.种冒充为父的骨肉,哈哈,真是好一个老来得子啊!!”
胭脂雨眼皮一跳,无比震惊的转眼看向了猪笼里的窦箫玥,完全就没有想过,一向在家教甚严中的定国后顾长大的小姨,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猪笼里的窦箫玥虽然被吓得不轻,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所以当胭脂雨朝自己投来视线时,她一个劲儿的拼命摇头,眼里全是泪水。
接收到窦箫玥如此强烈否认的动作,胭脂雨相信了,因为虽然两个人是姨母跟侄女的关系,实际年龄相当的两个人更是情同姐妹,所以胭脂雨相信窦箫玥。
“女儿相信小姨不是这样的人,还请父亲明察!”胭脂雨毫不犹豫的替窦箫玥辩白据理力争。
胭博渊笑了,哈哈大笑,“明察?京里最好的大夫,宫里最好的御医都已经断定,你还要为父怎么明察?是不是还要将你的皇后好姨母请来亲自查看查看,才能算是真正的明察秋毫?!”
胭脂雨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只都在皇后和定国侯府的威严下抬不起头来,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所以在这个时候搬出皇后和定国侯府,无疑只会更加刺激父亲,所以她一个劲儿的摇头,“女儿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父亲……。”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胭博渊不耐的打断胭脂雨,满是戾气的目光再度回到了猪笼中的窦箫玥身上,“行刑!”
窦箫玥一骇,瞳孔一缩,身体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壮实有力小厮们听令,摩拳擦掌的就往猪笼走去,将插在了猪笼外的绳套上的棍棒抬上了肩膀。
眼见小厮们已经将猪笼抬了起来就要往外走,胭脂雨连忙站起身,大喝一声,“慢着!”
“大胆!”胭博渊见状,将手里刚端起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目光锐利阴沉的落在胭脂雨身上,“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女儿不想造.反,女儿只想说句公道话。”胭脂雨不卑不亢的转过身来面向高堂之上的胭博渊,就那么笔直的站在祠堂门前,似乎没有要再跪下去的意思,“根本族规的三十一条,是为人妇者必须执此刑,可小姨根本就还没有过门,根本就还不是父亲你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
“哈!我的好女儿这意思是,为父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处置她窦箫玥了?”胭博渊笑了,可额头上的青筋一直跳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也因为拳头握的太紧,而在咯咯作响。
胭脂雨不假思索的点头,“是!”
曾经她就是这样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她胭脂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软弱下去,一定要救出自己最好的姐妹,最亲的小姨!
“二小姐,快别说了,赶紧给你父亲磕头认错吧!”这时,六姨娘从人堆里跳了出来,一面好声好气的劝说着胭脂雨,一面又对高堂之上的胭博渊下跪求情,“老爷,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儿,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我糊涂?”对于六姨娘突然出现给自己求情,胭脂雨不但没有感激,反倒冷笑相对,讥讽的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六姨娘,“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六姨娘眼皮子一跳,好像瞬间有种被胭脂雨剥了皮的感觉,连忙别开了眼睛,“贱妾……贱妾不知道二小姐在说什么……。”
“老调重弹的把戏有意思么六姨娘?你之前有这样的招数害死了我的生母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死我的亲姨母,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是毒蛇,还是蝎子?”此时此刻,昔日那个端庄有礼,大方得体,心性纯良的连句大声说话都没有的胭脂雨,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六姨娘咄咄逼人,步步逼近,那号称京都第一美的天仙姿容,此刻竟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扭曲。
看着这样的胭脂雨,众人更添唏嘘。
唯独燕楚,似乎事不关己,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人在这,心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够了!”胭博渊怒喝,因为提及窦箫岚,而绝对扭曲起来的面目十足的骇人,“当初窦箫岚那个贱妇是罪有应得,而今窦箫玥更是不可饶恕!一切因果都是她们自己下贱,自己咎由自取,你休怪旁人!”
“你的眼真的好瞎啊父亲!”胭脂雨仰头长笑一声,似感叹又似抱怨,双眼充满怨毒的望着那位自己尊敬了十几年的所谓的父亲大人,“你在朝堂上的睿智都到哪里去了?在偌大的太傅府,你却对一个低贱的姨娘言听计从,你简直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你,你……你这个逆女!逆女!!”在全族人的面前,被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当众指责谩骂,那是怎样的羞辱,胭博渊全身的颤抖和青黑的面色,就已经诠释了一切。
三步并两步,胭博渊边说着边往堂口冲,扬起手就要去打胭脂雨。
“老爷,不能啊,二小姐可是您与夫人仅有的亲骨肉了啊!!”六姨娘突然站起身,伸臂挡在了胭脂雨的面前。
“我不用你假惺惺,滚开!”胭脂雨毫不客气的将六姨娘一把推了开。
六姨娘虽然身量都与胭脂雨差不多,可大概是刚才跪着的关系,双脚还在发麻,所以胭脂雨这么一推,轻而易举就将六姨娘推倒在了地上。
原本只是这么一跌,看起来似乎不打紧,可六姨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却捂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身子在剧烈的发抖。
也不知道是旁支的哪个婆娘惊叫了一声,“哎呀不好了!六姨娘见红了!!”
来不及扶住六姨娘的胭博渊听到这一声惊呼,立即大惊失色,连忙到了六姨娘跟前,蹲下了身,将六姨娘扶起,却见六姨娘的裙摆处,确实有血花一朵朵晕开。
“仙儿,仙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胭博渊又惊又急,扳着六姨娘的肩膀问。
六姨娘低低的哭了起来,手指紧紧拽住了胭博渊的袖子,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的唯一依靠,“老爷对不起……都是贱妾不好……贱妾为了不冲撞了新夫人之喜这才没有告诉老爷有了身孕……才会……老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一定要啊……。”
“为夫会的,一定会的!”紧握了握六姨娘的手,胭博渊一脸动容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随后,便将六姨娘打横抱起。
当抱起六姨娘后,胭博渊双目赤红的瞪着胭脂雨,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最疼爱最良善最引以为傲的乖顺女儿骨子里竟然如此蛇蝎恶毒,“不管怎么说,六姨娘肚子里的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六姨娘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就下的去这个手?!
本来还被吓到了的胭脂雨见胭博渊如此质问自己,反倒一下子就镇定了,还轻蔑的冷笑了起来,“我的姐妹就只有香儿一个,她们这些姨娘这些庶出不过都是贱种,都该死!父亲不知道吧,这句话,女儿早就想说好久了!”
要是没有这些该死的姨娘,她的母亲就不会惨死,她就不会明知道母亲死的蹊跷,却还要软弱窝囊曲意逢迎的对这些该死的低贱姨娘笑脸相迎,要是没有这些贱种,她就会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唯一能嫁给楚大哥的胭家千金,也不会白白便宜胭脂雪为自己代嫁!
“你……为父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胭博渊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完全陌生了的女儿,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别说胭博渊,就连周围幸灾乐祸的胭家旁支们都错愕不已,还有站在角角落落里默不作声的太傅府的下人们俱是一脸震惊。
在胭家,有谁不知道胭家长女二小姐彬彬有礼,娴雅端庄,更是一个难得菩萨心肠的美妙女子?
别说是对庶出和旁支所出的姊妹兄弟,就连对待下人,他们的二小姐也是一视同仁从来就没有瞧不起过,所以,在胭家的很多人眼里,胭脂雨这位二小姐说好听了是心地善良,说难听了,就是软弱温吞,是个实心的窝囊人,跟她爹一样。
可今儿这一出,胭家人这才是真的终于大开眼界,终于知道了这俩父女,那副温和良善的表面下,隐藏的都是怎样的狠角色!
突然,胭博渊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喊了一声,“来人!上碗清水,老夫要滴血认亲!!”
在发生窦箫岚那件事时,胭博渊曾经起疑过,毕竟像窦箫岚那样的荡妇,连绿帽子连堂而皇之的金屋藏娇都敢做了,恐怕其它也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但是想归想,胭博渊并没有采取行动,也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再追究下去,毕竟女儿养了那么大不容易,感情也颇深,他不想让这份怀疑破坏这份亲情,也更不想结果让自己更愤怒受伤。
可是现在,这两个被他如珠如宝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个要反自己骂自己差点害死自己,一个暗藏歹毒心肠巴不得所有庶出全都死掉,都让胭博渊觉得好陌生,让胭博渊再也不得不怀疑,这两个女儿是不是就像当初的田婆子临死前说的那样,她们都是听了窦箫岚这个贱妇的唆使,要想尽办法害死自己,弄垮整个胭家!
而倘若这两个女儿是他胭博渊的亲骨肉,又怎么会作出这样有违人伦之事?
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这两个女儿,只怕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种!
呵,他们窦家既然敢拿窦箫玥这么做,那就没有理由怀疑,他们没有拿窦箫岚做过!
胭博渊这个行为,无疑是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胭脂雨。
胭家旁支们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胭脂雨对胭博渊的那一番,胭博渊则反驳什么窦箫岚罪有应得这些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啧,这出戏,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胭脂雨起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好啊!也正好让父亲你开开眼,自己是不是被这些姨娘给蒙蔽了双眼。”
胭博渊冷哼一声,没有和胭脂雨多作唇舌之争,赶紧把手上的六姨娘放到了在老管家的提醒下小厮们赶紧抬来的担架上,并嘱咐六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柳虹,“程大夫还没走,赶紧让程大夫先帮六姨娘看看!”
柳虹应声,赶紧随着抬着担架的小厮们一道赶回六姨娘的水仙居。
而这边,老管家赶紧从井里打了一碗清水过来,恭敬的端在了胭博渊与胭脂雨的中间。
其余的小厮赶紧一人朝两人递上了一柄匕首。
拔出匕首,一划食指,两父女的鲜血,就这么滴进了清澈见底的水碗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候结果。
其实在场很多人都觉得,端看这俩父女的德行,根本就是真正的父女无疑,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又很巴不得,这胭脂雨根本就不是胭博渊的亲女儿,因为一旦如此了,今后,那恐怕胭博渊就要和定国侯府先不说别的方面,单说这亲事方面,恐怕也再无联姻的可能了。
没有了得罪不起的定国侯府这门强势的姻亲,只要不是什么公主郡主,以后不管是胭博渊娶了谁家的女儿,一旦让他们胭家旁支知道了,呵呵,想要从中做点什么,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么?
就正在所有人都心思各异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胭脂雨惊叫的声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本来老夫念在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原还不打算将此事弄到这般田地,如今都是你们窦家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老夫,老夫哪怕是颜面尽失,也要在胭家族人的面前揭开这层肮脏的窗户纸!”胭博渊冷眼看着胭脂雨,他的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却没有人知道,亲眼所见自己的血并不能与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的鲜血融合,内心里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怒浪!
第一百六十章 灵堂失火雪已死
“本来老夫念在十几年的父女之情,原还不打算将此事弄到这般田地,如今都是你们窦家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老夫,老夫哪怕是颜面尽失,也要在胭家族人的面前揭开这层肮脏的窗户纸!”胭博渊冷眼看着胭脂雨,他的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却没有人知道,亲眼所见自己的血并不能与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的鲜血融合,内心里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怒浪!
所以说,怀疑总是一方面,而事实,却总是另一方面。
窦箫岚,定国侯府窦家,居然骗了耍了他胭博渊几十年,几十年鼷!
想想这几十年,他胭博渊忍气吞声做牛做马,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他们窦家,可他们窦家呢?
不仅把他胭博渊当条狗使唤,还当王.八一样塞了一个又一个怀着别人野.种的女儿给他逆!
他胭博渊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双手抱着头,胭脂雨惊惧不已的看着老管家手里端着的那碗清水,惊恐的看着水中没有相溶的两滴鲜血,像是看到了可怕的恶魔一样,不断的向后倒退。
这碗水,此时此刻要证明已经不仅仅只是在证明她是否是父亲的女儿,更是在证明她的母亲是否清白,更在证明她有没有信错自己的母亲!
而现在这碗水,却将她的身份,将她母亲的清白,以及她对自己母亲那磐石般的信任,全都彻底的颠覆。
“小雨,没事的。”就在不断倒退的胭脂雨差点从祠堂前的石阶上跌落下去的时候,一直胭家这些家务事保持事不关己态度的燕楚,终究还是对胭脂雨伸出了手,将胭脂雨拉到了自己怀里,揉着胭脂雨的头发,安慰着。
这一刻,胭脂雨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只不过却是角色互换了。
那时常被人欺负,遭皇后姨母厌弃的是楚大哥,而她则总是这样把楚大哥拉在怀里,像姐姐又像母亲般的安慰。
虽然胭脂雨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似被燕楚报恩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需要楚大哥的怀抱,很需要……
“楚大哥……小雨只有你了……就只有你了……。”十指紧揪着燕楚的衣服,胭脂雨泣不成声。
燕楚微微蹙了蹙眉,绯唇一抿,向作出了什么决定,“你放心,你不会只有楚大哥的,这件事很有问题,楚大哥一定会帮你查清此事的。”
说到此处,燕楚的眸色不由的加深。
他如果没有猜错,这件事,一定跟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胭脂雨对燕楚这个结论为之一振,这也间接的引起了她的疑惑,她也总觉得今天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连着牵引着,而线一端的那一头……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那六姨娘身边的丫鬟柳虹急急忙忙的跑来,声音里透着浓重的惊吓,期间还在路上摔倒了好几次。
正因燕楚对胭脂雨如常人一般的动作言语而感到震惊的胭博渊,一听到这柳虹的声音,连忙收回思绪,朝院外的柳虹看去,但见柳虹裙摆和双手俱是鲜血,眼皮就是一跳,“出,出什么事了?!”
终于跌跌撞撞跑到了祠堂门口的柳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呜呜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六姨娘的孩子……没了!”
“什,什么!”对于几乎快十年都不曾再有孩子的胭博渊来说,这失去真正的亲生骨肉,失去这个老来得子,不可谓不心痛,就像五雷轰顶,差点栽倒在地。
“老爷,您要保重,保重啊!”老管家赶紧上前搀扶住了胭博渊,好言相劝,“孩子还是再有的,一定还会再有的……。”
胭博渊木然了片刻,失魂落魄的摇起了头,此般模样毫无弄虚作假,是真真的如同在瞬间苍老了十岁,“不会再有了……不会再有了……。”
自言自语的喃喃完,他突然眼睛赤红的瞪向了在燕楚怀里哭诉的胭脂雨,一边恶狠狠地指着胭脂雨,一边往前冲,“是你,就是你这个野.种害的!都是你害的!!”
如今胭脂雨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底气十足,尤其是胭博渊口口声声的野.种二字,字字戳心,她只会不断的摇头,如同受伤的小兽使劲的蜷缩在燕楚怀里,“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老爷您冷静点儿,冷静点儿!”老管家不得不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个小厮上前,一同将已经歇斯底里的胭博渊给拦了住。
胭博渊在小厮的阻拦中拼命的挣扎,面容更是狰狞的对着胭脂雨,“就是你们这两个窦箫岚的野.种把老夫害成了这副模样,把老夫的嫡系害的断子绝孙,都是你们这群贱人,贱人!!老夫要拉你见官,要你为老夫的孩子偿命!你这个贱.种!!”
“不……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胭脂雨也被胭博渊骂的几乎就要精神失常,疯了般的摇着脑袋,泪水在脸上恣意纵横。
场面已然无比混乱,显然,即将面临失控。
可偏偏就在这样的关头,还有人不看场合的冲了进来,嘴里不断高声嚷嚷着,“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奉尚书周织造还有严巡按都被太子带领大理寺卿革职查办了!”
闻言,还没从老来子一事中醒转的胭博渊,向来强壮的身体晃了晃,有点发懵,也有些像是自己听错了似的难以置信,扭过头看向了那个前来传报的小厮,近乎神经质的笑了笑,“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在场的也许别人不知道,可燕楚清楚的很。
这尚书奉擎天,淮南织造周比怀,淮北巡按严安山,都是胭博渊手底下的精英心腹。
奉擎天在权势朝廷上,是胭博渊的左右手,而周比怀这个最好捞私盐银子钱的织造,就是胭博渊的钱袋子,而那淮北巡按严安山,应该是胭博渊拉拢关系卖官造官的重要枢纽。
只是燕楚很不明白,明明太子和胭博渊根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蚂蚱,太子就怎么就对胭博渊的人出了手?
那与斩断自己臂膀的愚蠢行为,有什么区别?
难道说……
那小厮看着自家老爷诡异的笑容,吓得一哆嗦,还来不及再次大着胆子叙述一遍消息内容,那前院突然传来了大喊大叫的喧闹声,还可见前院隐隐约约有火光在跳动。
“不好了!灵堂走水了,灵堂走水了!!”前院的人几乎是敲锣打鼓的叫嚷着。
这让离前院并不遥远的祠堂里外的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灵……灵堂……。”胭博渊探出一手,虚空朝着前院的方向,想要去抓什么,可是他突然紧接着就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人就这么朝后倒了下去。
胭家的旁支们见了,都吓了好大一跳,一个二个终于从冷眼旁观今天这一出出的态度,立马换上了焦急紧张的脸色,对胭博渊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关切问着“博渊兄弟,你没事吧?!”
虽然两父女才刚刚水火不容的对峙过,但是现在看到胭博渊吐血倒地,胭脂雨还是毫不犹豫的想要上前去看胭博渊的情况,即便这个父亲可能真的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然而,刚才还抱着她安慰她的燕楚却突然将她松开,人已经往祠堂院子外奔走了过去。
她看的分明,燕楚所要去的目的地,正是着火的灵堂方向。
“楚大哥……。”眼睁睁的看着燕楚的背影一点点融进灵堂越来越大的火光之中,胭脂雨觉得心好痛。
她的呼喊没有得到燕楚的回应,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这一刻她才明白,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不再是那个只要她有需要,就会守候在自己身边他,甚至连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只为了去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她的妹妹身边。
不……刚刚的滴血认亲,不是已经证明了,她不是胭博渊的女儿,不是胭家的嫡长女。
那又怎么可能还会和胭脂雪是姐妹呢?
灵堂离祠堂并不遥远,所以燕楚没有动用武功,但是他确信,自己已经是用了最快的奔跑速度来到了灵堂前。
可,当看到几乎就要漫天的熊熊大火已将整座灵堂吞噬其中的情形时,燕楚方才觉得自己来得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
虽然现在的灵堂前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婆子丫鬟还有小厮,几十号人全部都拿着只要能盛水的器皿,都在不停地朝燃烧的灵堂破水灭火,可是这大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但没有丝毫湮灭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火势愈发凶猛!
燕楚从燃烧的建筑物中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忙活灭火的小厮丫鬟追问,“你们四小姐呢,四小姐在哪里?!”
在他的记忆和潜意识里,胭脂雪是个非常聪明甚至可堪睿智的女人,所以他绝不相信,在这样大的火势下,她还会傻到呆在里面不出来。
然而。
每一个被燕楚追问的小厮和丫鬟都是摇头,只有摇头。
一次两次的答案,没有让燕楚死心,他一个又一个的问,几乎将这里聚集的几十个人统统问了个遍。
直到有一个灰头灰脸的小丫鬟对他说,“奴婢没有看见四小姐出来过,本来灵堂的大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起火时就关的严严实实的,现在火已经完全着了起来,只怕四小姐她没被大火烧着,也被堂内的浓烟呛到……。”
小丫鬟后面的话燕楚已经没有再听,他猛地转过身,将一个小厮手里盛满了井水的木盆夺到了手里,随之举过头顶,将满盆的清水从头浇到了脚底,浑身湿透。
浇完之后,便一把扔了手里的木盆,毫不犹豫的就往燃烧的灵堂冲去。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等回过神来时,燕楚已经一脚踹开了大门,冲进了灵堂内部。
众人这才惊叫起来,“王爷!不能进去啊!”
虽然众人的提醒来的太迟,但冲进灵堂里的燕楚是能够听得到的,可他没有要听这些人劝阻的打算,一味在火场里不停的寻觅。
灵堂的内部比想象中的还要烧毁的惨烈,有不少瓦片掉落其中,堂内的陈设均已烧的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两根柱子在摇摇欲坠。
“胭脂雪!”他很少叫她的名字,这一刻,他却不厌其烦的不停的呼喊着这三个字,“胭脂雪!!”
赤红的火焰,四周,眼里,只有赤红的火焰!
他不知道倒下的木柜桌椅被火烧的有多烫,他只想知道下面的有没有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掀起一个又一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头发被烧着的多厉害,不知道衣服被烧的有多烂,也不知道皮肉被烧到了多少块,他只想知道那个女人她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胭脂雪!你回答我啊,回答我!!”没有得到丁点回应,没有找到她的丝毫痕迹,燕楚茫然的站在熊熊大火之中,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孤独而无助。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喊着他此刻心之所想的,唯一的那个名字。
没有回应,依然没有回应。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赤红的火焰,他的耳朵里只听得到东西被燃烧的声音。
找不到她了,找不到她了……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楚大哥!”最后还是选择追出来而不是呆在胭博渊身边的胭脂雨,在听到外面的下人都说燕楚冲进了火场的时候,她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进来。
燕楚没有理会胭脂雨,又开始发疯似的继续在火场里翻找起来。
看着这样被大火烧的无比狼狈浑身是伤,却不知疼痛的仍像一个疯子一样不停寻觅的燕楚,胭脂雨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楚大哥是不是为了胭脂雪连命都不要了?
这样的念头令胭脂雨觉得窒息,觉得心如刀绞,很想哭,可眼睛里的眼泪却很快被火场里的高温给蒸发掉。
没有什么犹豫,胭脂雨没有用多余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痛,立刻朝燕楚冲了过去,开始,帮燕楚一起翻找。
莫说燕楚一个大男人很快就被烧的皮开肉绽,如胭脂雨这样细皮嫩肉的金枝玉叶,当双手刚一碰到倒在地上燃烧着的窗户桌椅时,以前从来都是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立刻就被烫掉了一层皮,鲜红的血肉也被烫的焦糊一片。
这么疼的体验,恐怕从小到大的十几年里,胭脂雨从来没有体验过,但是她没有哭,也兴许是疼得哭了,眼泪却被高温给蒸发了。她也没有喊疼,而是贝齿紧咬着唇瓣,把唇瓣咬的鲜血淋漓。
当一个人的眼里和心里只装着另外一件事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再也装不下别人,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答案是肯定的。
这个时候,燕楚就好像没有看到有胭脂雨这个人的存在一样,仍然自顾自的翻找着自己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即便现在的胭脂雨被火焰已经烧得惨不忍睹几次三番就要晕过去。
也不知道是天可怜见,还是黄天不负苦心人——
终于,在一扇摆设木柜下,两个人终于翻找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木柜很高大,上面之前又有柱子压到过,所以被压在最底层的这个人,被砸过和烧过的脸已经彻底的面目全非,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的只剩下了辨别不出的脏污颜色,唯独脏乱的头发上别着的簪子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女人。
燕楚认得那只玉簪,是上一次一同去一寸金时,他亲自买给她的。
“娘子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燕楚立刻将女人打横抱起,有自己的胸膛和臂弯严严实实的将女人护在怀里,直朝火场外奔去。
没想到还会真的找到胭脂雪的胭脂雨,此刻自己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身体已经来不及等她做出什么反应,人已经机械般的随着燕楚跟了出去。
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燕楚抱着胭脂雪前脚刚出了火场,整座灵堂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的坍塌了,这让跟在燕楚后面的胭脂雨,竟然恰好被倒下的大门压住了双腿!
来不及踏出双脚的胭脂雨猝不及防的就被压趴到了地上,大门的沉重和烧过的温度,那剧痛和滚烫揉杂在一起的感觉,令胭脂雨当即无法忍受的惨叫起来!
“啊好痛……好痛!”胭脂雨本能的想要挣扎,本能的对她最想拯救自己的人伸出了一只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手,“楚大哥……楚大哥……。”
那个男子离她不远,可是他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救声,只一味抱着怀里面目全非的女人头也不回的渐渐远离她的视线。
“救救小雨……楚大哥救救小雨……。”胭脂雨不死心的一遍一遍喊着,不死心的对着男子伸着那只手,即使眼里已经渐渐失去了他的身影,声音已经渐渐嘶声力竭,身体已经渐渐脱力……
抱着怀里的女人,燕楚用力最快的身法斗转星移般径直冲进了王府,冲到了王府里私设的医馆里。
正在熟睡的林大夫被房门踹倒地的轰鸣声吓得惊醒过来,当看到自家被烧的七零八落的燕王把一个烧的恶心可怖满目疮痍的女人凑到自己面前时,更是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汗毛倒竖。
“王王王……王爷!”林大夫已经被吓得口齿不清了,手指颤抖着的指着燕楚怀里烧的面目全非的女人,惊骇道:“您这是干什么!”
燕楚不待林大夫再说废话,单手揪着林大夫的衣领子,把林大夫从榻上给拎了下来,沾满污垢烟渍的脸露出狰狞之色,语态凶狠且斩钉截铁,“医好她!立刻!!”
林大夫再次被吓得心肝一阵乱颤,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倒霉事总是落到他的头上,上一回也是……
一想到上一回医治燕王妃也是这般情形,就让林大夫打了个激灵,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惊疑不定的看着燕楚单手臂弯护在怀里的烧焦女子,“难道她是……她是……。”
能让燕王如此阵脚大乱仿若癫狂的人,他除了只在燕王妃那一回被误诊暴毙时看到过以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快!!”燕楚已经没有耐心的大吼起来,双眼不知道是被浓烟给熏的还是怎的,赤红的就像能滴出血来,令他此刻更像地狱爬出的修罗,相当的骇人。
“诶诶……下官这就给王妃医治……这就医治!”林大夫小身板一抖,也顾不得燕楚还揪着自己衣领的动作让自己快要断气,赶忙替燕楚怀里的胭脂雪查看身上的烧伤程度,把起了脉。
然而结果,再度令林大夫出了一层豆大的冷汗。
“她怎么样?需要什么药?!”虽然怀里的她不喊痛,也没有丝毫的动静,但燕楚仍然怕她痛怕她疼,所以不停的对着她面目全非的脸上呼着气,只希望能减轻她一丁点的痛苦也是好的。
看着这样的的燕王,面对这样的问题,林大夫一抹额头上的冷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张口。
对别人,燕楚可没那么多的耐心和温柔,对着林大夫就是一顿恶狠狠的低吼,“说话!”
林大夫小身板狠狠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欲哭无泪,“王……王爷……王妃她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
本来见到王妃的身子已经烧毁的如此惨不忍睹,他就已经觉得怕是没救了,可他没想到的是,王妃的身子虽然还有热度,但那恐怕也只是残余着大火的温度以及王爷染上的体温,怕是躯体已经被烧的熟了六层,不仅仅只是皮肉严重缩水,里面的筋骨血管怕也已经烧熟爆裂!
这就是他想不明白的啊,王妃被烧的这么严重,王爷这样抱着王妃,怎么就没感觉到王妃已经气绝身亡,已经没有了心跳,而只是一具烧焦的干尸?
还是说……王爷他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只是……
“不,不对……。”听到林大夫的结论,燕楚反倒没有之前那一次的暴躁和歇斯底里,反倒诡异的冷静,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少顷他居然笑了,抓着胭脂雪烧焦的手腕递到了林大夫的脑门子前,“你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你再好好看看,一定是你又误诊了……。”
林大夫不敢抬头,只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爷……您真的认为上一次,会是下官误诊么?”
他好歹是皇帝派到燕王府的亲信,若是没有个真本事,没有比太医院里的那些老东西多长几个心眼儿,他能得皇帝的如此青睐?
再说上一次燕王妃暴毙一事中,秦管家和王爷的双簧唱的那般漏洞百出,他岂会真的相信自己是喝了秦管家的泡脚药水才会脑子糊涂的连人的生死都诊断不出来了?
而至于王爷的装疯卖傻,就是自打那件事后他就已经产生了怀疑,不过,他林大夫只是聪明的选择了一无所知,陪着王爷一起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就这么一句,林大夫仅仅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就成功的将燕楚诡异的笑容击溃的四分五裂。
“她没死!没死!!”燕楚暴怒的冲着林大夫低吼,一脚将林大夫踢飞了出去,“是你没用,是你无能,所以才救不了她的!”
林大夫倒算是幸运,眼见小身子骨就要结结实实的撞到了门板上,可门却恰巧又打开了,这令他好巧不巧的,整个人就撞到了刚推开门的秦管家怀里。
秦管家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行出声,几十年的老兵油子,还算是老当益壮的,手脚也快,所以这林大夫倒是没怎么将秦管家撞出个好歹,倒是秦管家眼疾手快的将撞上来的林大夫抱了个满怀。
两位老人家一时大眼瞪小眼。
还是秦管家先反应快,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被自己打横抱起的林大夫,“你还想让老子把你当女人抱到什么时候。”
林大夫一愣,正要破口大骂,人已经秦管家先一步给扔到了地上,把他跌得是七荤八素。
等林大夫再想去秦管家的麻烦时,秦管家早就已经不在了原地,而是横身阻拦到了抱着燕王妃焦尸的燕王面前。
“秦叔你让开!”向来尊敬秦管家的燕楚,此刻已没有了什么尊卑长幼的意识,对着秦管家也是怒发冲冠的一同咆哮。
“老奴知道你要去找谁,可是王爷啊,您糊涂了……那人不是早就因了您的安排,去大军的军营里去调查大军瘟疫的事情去了,没个三五天,您是到不了军营的啊!”秦管家有些难过的说到这,视线便转到了燕楚怀里烧得面目全非的胭脂雪身上,向来不苟言笑的老人家此刻眼睛有些湿润了,“还是替王妃好好安葬吧……王爷……。”
此刻,正揉着自己差点跌碎了骨头的林大夫虽然不知道秦管家嘴里说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依稀也能猜出来,那人只怕与上一回王妃还能起死回生的事情有关。
只是这一次……即便他不想,他也不得不断定,如果那人不是大罗神仙转世,如果那人不会能够重塑血肉之躯的仙法,是绝无可能再有救活燕王妃的希望。
燕楚却始终倔强的不肯相信不愿相信,抱着焦糊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松手,反而越抱越紧,生怕有人会上前将尸体夺走一样,“不……他一定可以救活她的……他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说着说着,竟然有眼泪的从眼角滑落。
看着燕楚落下的满脸晶莹,秦管家摇了摇头,从上一回的王妃暴毙事件中,他就已经得出了王爷是再也离不开了王妃的结论。
他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从王爷亲眼所见自己的孪生妹妹被皇后亲手杀死之后,王爷从小到大期间,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就算有,那也只不过都是在逢场作戏。
可这一回……
“既然王爷您执意要去,老奴就只好……为您备好马车。”叹了一口气,秦管家无奈的只好对燕楚让开了道。
深夜,通宵达旦,灯火通明的太傅府。
胭博渊从噩梦中惊醒,当睁眼就看到了侯在自己身边是对他正悉心擦汗的六姨娘,看着这个明明自己小产不久虚弱得脸色惨白却还要侯在自己榻边的女人,眼里顿时就溢满了似水的柔情,“仙儿……。”
一把捉住了六姨娘正在替自己拭汗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窝子上,胭博渊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还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老爷这是说什么傻话呢?怪吓人的……。”六姨娘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着急的让身边的柳虹将自己扶起身,“既然老爷醒了,就让贱妾给您端来灶上热着的小米粥来,贱妾瞧着老爷您可是从下午到现在,一点食儿都没进呢。吃了垫垫胃,呆会喝药也能舒服些……。”
“还是仙儿最贴心,不像某些……。”一想到今天一整晚发生的接二连三的糟心事,胭博渊就觉得胸腔里有一股烧灼的怒火就要喷薄而出,喉咙里有一股腥甜在上下翻涌。
见胭博渊脸色又难看了下去,六姨娘连忙折返身子,伸手轻抚起了胭博渊的背部,声音虽然还是那么温软,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好了好了……就不要再想了,大夫可是说了,您这是怒急攻心,须得心平静和,不许再动怒了,听到没?”
胭博渊笑了起来,拍了拍还未松开的六姨娘的玉手的手背,“别怕,为夫还死不了……。”
“嘘!休得再说这样的话吓唬贱妾!”六姨娘抬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连忙按住了胭博渊的嘴唇,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担心和害怕。
摘下六姨娘指头按在自己嘴上的手,借势亲了一下,胭博渊安慰,“好了,别伤心了,难道你还信不过为夫?”
六姨娘蹙眉辩驳,“贱妾不是不相信,只是……。”
“你还是速去将老管家请进来吧,再耽搁下去,怕是你要担心的就不止为夫一个,而是偌大太傅府了……。”胭博渊打断六姨娘的话,松了六姨娘的双手,神色异常严肃道。
六姨娘从胭博渊的模样和声音辨别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忙应了声是,就急急忙忙在柳虹的搀扶下出了屋子。
这六姨娘前脚刚出屋子,后脚,胭博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那只刚才抓过六姨娘软玉般双手的手,此刻握的很紧,“皇后……太子……定国公。既然你们屡次不仁,就休怪本官不、义!”
该报的知遇之恩扶持之恩,他胭博渊替定国侯府当牛做马的卖命这么些年,也该够了。
可他们却千不该万不该的把他胭博渊还不当成一条狗对待!
三番两次的把肮脏的女儿塞给他,让他戴足了绿帽子还不够,还要让他像个活王.八一样替她们养野.种!
若不是现在及时发现了,若不是窦箫岚和他的长子失踪了,是不是他胭博渊两腿一蹬,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偌大家业,就要白白送给一个野.种继承?是不是他这一辈子活着也好死了也罢,都是在给他们窦家人做无用功?
哈!他们打的还真是好一副如意算盘!!
你们窦家人既然想要我胭博渊断子绝孙,我胭博渊就要让你们的基业毁于一旦!
很快,老管家就健步如飞的进来了。
六姨娘知道他们将有大事要商量,便自称身体虚弱抱恙,很是识趣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行前除了让小丫鬟递给了老管家一碗清香扑鼻的小米粥吩咐给胭博渊吃。
“老爷。”老管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胭博渊现在的脸色,将手里的托盘恭敬的递到了胭博渊的面前,“这是六姨娘让老奴给您的,让您一定现在就吃才好。”
胭博渊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那碗小米粥,白玉的碗,里头的小米粥却比白玉还要洁白清透,可见煮粥人的心思。
“六姨娘的身子怎么样了?”没有拒绝,而是自然的端起了玉碗,胭博渊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老管家一愣。
老爷向来以国事大事为主,府里的事情一向很少过问,也很少过问一个人,对于老爷来说,后院的那些女人,不过也都是老爷争权夺利的摆设,是用来看,用来把玩的。
哪怕是曾几何时的七姨娘莫千寻,老爷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有些怀疑七姨娘出墙的事件极为蹊跷,可老爷为了权利,还是说放弃就放弃,再也没有将七姨娘的事追究下去,甚至还刻意的遗忘了后院还有这个七姨娘的存在,就算七姨娘在窦箫岚夫人手底下活的生不如死,老爷也权当不知。
可这一次,还是如此紧要的关头,老爷的第一句话不是要如何解决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而是关切起了六姨娘,真教人……匪夷所思。
“怎么,六姨娘这次的身子伤的很厉害?”见老管家久久没有回答,胭博渊自是这般想当然的以为,蹙眉再度问起了老管家。
原本他以为六姨娘既然这么快就能下榻来自己的身边伺候,想来并没有多大的问题的。
老管家从思绪中醒转,忙摇头,“不不……六姨娘身子只是十分的虚弱,将养些日子就会好的,还是能再为老爷开枝散叶的。”
胭博渊点了点头,眉峰松了松,开始吃起了手里的小米粥,不似之前的雷厉风行雷霆之怒的模样,反倒神情平淡,从容自若,“我让你藏好的那份东西,如今可还安好的在原地?”
老管家浑身一震,神情立刻严谨了三分,“老爷放心,东西还在,完好无损。”
“很好。”仿佛怒气过后还真的饿的不轻,就这么三两句的话,胭博渊就已经将碗里的小米粥全部吃了个干净,“让一个与我们没有瓜葛的人把这东西送到二皇子,礼郡王燕卿的手里。”
后面那句话,胭博渊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这粥味道不错一样云淡风轻。
这个结果仿佛在意料之外,有仿佛在意料之中,老管家只是短暂的诧异过后,就应下了这吩咐,“是,老奴明白。”
将玉碗搁回了老管家手上的托盘里,胭博渊拿起托盘里的帕子擦了擦嘴,“但是别忘了,总得让那人有意无意的透露点,这东西的出处。免得让二皇子拿的不安心。”
老管家含笑称是。
跟在老爷身边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老爷话上说的云清雾淡的,可实际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二皇子燕卿心里知道这是谁给他的东西,若是事成了,他二皇子又该惦念谁的好。
当然,如果事不成,他二皇子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去证明这是他胭博渊给他的东西,自然也攀咬不到他胭博渊。
“对了,七姨娘灵堂失火一事,有无办好?”怒急攻心晕倒,并不代表胭博渊失忆,现在冷静想想,这事恐怕不是巧合。
老管家明白胭博渊的意思,这是要问他有没有查清这灵堂起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此事老奴已经查明,灵堂院外的护卫被人杀害,据幸存的目击者方婆子交代,是一群来历不明的蒙面杀手做的。”默了默,老管家简单的禀报道。
“杀手?”擦嘴的手上动作一顿,胭博渊神色一凛,“杀手去灵堂干什么,要杀的是谁?”
如果以为杀手是冲着他胭博渊来的,他就不会如此一问了。
“是四小姐。”明知老爷已经猜到了却还要多此一问,老管家还是继续回答。
胭博渊皱眉深思,“有查到这伙黑衣人的身份吗?”
“这伙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来的快,走得更快,完成任务后,就已经迅速离开了。而且一场大火下,就算留有蛛丝马迹,也一样一同被烧成了灰烬。”老管家说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爷果然还是老爷,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问四小姐有无大碍,而是更关心这伙杀手的来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驱逐胭脂雨出府
“这伙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来的快,走得更快,完成任务后,就已经迅速离开了。而且一场大火下,就算留有蛛丝马迹,也一样一同被烧成了灰烬。”老管家说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老爷果然还是老爷,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问四小姐有无大碍,而是更关心这伙杀手的来历。
“任务完成?你的意思是,雪儿她被杀了?!”胭博渊一惊,旋即面色一沉,“该死,这回老夫要拿什么给祁国摄政王交代!”
老管家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对胭脂雪这个从小就不怎么起眼的四小姐没多大的情感,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老管家难免抑制不住伤感,尤其是见老爷此刻比起四小姐的死活竟然更关心怎么对祁国摄政王交代,更是替四小姐觉得悲哀。
“摄政王来过了没有?”拿过睡榻旁边的柜子上放着的衣物,胭博渊准备穿衣起身。
老管家连忙出声制止,“老爷您不用起了,还是歇着吧。那摄政王一早就来过了,不过却很快就走了,去了燕王府。”
胭博渊一愣,“燕王府?他去燕王府做什么?鼷”
“四小姐被烧的面目全非,依老奴看,怕是已经活不成了。可是燕王却不管不顾的把四小姐给带回燕王府去医治了,这摄政王来时知道后,立刻就快马加鞭去了燕王府,老奴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提及燕王时,老管家不自觉的有些若有所思。
胭博渊似乎听出了老管家话里含着什么别样的意味,边将衣袍重新扔回木柜上,边看了一眼老管家,“你也觉得,这个燕王有问题?”
如果不是再提及,他差点也要忘了祠堂前,燕王对胭脂雨这个逆女的态度反应,根本就不是一个痴儿的样子,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句话几个动作,但一个人正常与否,就已经能从这屈指可数的神情举止中看出来。
“太子殿下不是口口声声说燕王已经成了一个痴儿么,现在又怎么会……?”这让老管家觉得真的很奇怪。
常年呆在老爷身边,又经常看老爷跟太子燕煜打交道,那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爷看的分明,他老管家也瞧得清楚。
按照太子狭隘乖张的性格,对什么比自己优秀比自己强大无数的兄长燕王自然厌憎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
既然厌憎燕王,那太子对燕王出手才导致燕王成为痴儿一事定然不假。
而太子行事则向来谨小慎微,多疑成性,一出手则绝无遗漏和差错的可能,事后怕是绝不下无数次去试探过燕王痴傻的真假。
这一来二去的,若说燕王真的是假傻,反倒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了。
胭博渊与老管家所想如出一辙,只是,“燕王并非等闲之辈的,他可是不是一个同朝堂上的那群老将武官一样只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不然他也不会在皇后的百般刁难下长大成人,还不到十岁无依无靠进军沙场还能保住性命,更能少时成名。”
老管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一丝忧虑泛起,“老爷,这燕王不管真傻还是假傻,手上毕竟还有三十万大军在握,您说,他会不会也要……。”
“他不会参与夺嫡的,如果他想,呵,现在的燕国,怕是早就已经改朝换代了。”胭博渊果断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阴翳乍起,“怕只怕,这股兵权会落到太子的手里啊……。”
他胭博渊今天既然做出了这一步,必然是要与太子皇后一方誓不罢休的。
虽然此事他要做的太过明哲保身,但比起最后的结果是太子嬴,他还是更希望二皇子嬴。
想到这,胭博渊突然着急的问向老管家,“二小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管家一愣,不知道胭博渊为何突然想起要问二小姐了,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得如实相告,只是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二小姐她……。”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胭博渊有些不耐,旋即冷笑一声,“这个野.种的行径老夫看的还不够吗?你不用怕老夫受不住,只管如实的说。”
“不是的老爷,是二小姐她……她的一双腿在灵堂大火时倒下的大门给砸到了,腿是已经烧的不成了样子,虽然现在程大夫还在为二小姐医治,可依照老奴看……怕是已经废了。”说到后面,老管家的声音已经小的不能再小。
二小姐从小就被老爷寄予厚望,当成金贵的皇后候选人培养,整整花尽了十九年的无数心思,现在,却竟然落得个父女恩断义绝的一天,二小姐又被烧成了那个样子……实在是,世事无常。
“什么!"胭博渊几乎是从榻上跳了起来,一把就掀了被子下榻,正穿好鞋拿起衣服就往门外疾走时,才走了没两步,他就停住了步子。
这让正准备跟上去的老管家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原本老爷这样着急二小姐是没错的,就算现在滴血认亲证明二小姐并非老爷亲生,可到底,这将近二十年的父女之情还是健在的。
可现在是……
“哼,还为她医治什么?都已经废了,还有什么用!”胭博渊将手里的衣服狠狠砸在了地上,满面冰霜,“反正她要听她那贱人母亲的话要害死老夫,反正燕王宁可抱雪儿的尸体回王府也不要她,那老夫这个现在已经与她非亲非故太傅府还留她干什么?!”
言及此,胭博渊猛地转身,面无表情的对身后的老管家以命令的口吻下达要说的话,“现在,立刻,马上把那个野.种撵出太傅府,剔除族谱!”
“老爷,这……。”老管家有些犹豫,虽然老爷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二小姐已经再无半点用处,可这二十年来,他看的清楚,老爷对二小姐倾注的可不仅仅只是精力和培养,还有老爷对二小姐的父女之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二小姐从小乖巧懂事,样样都衬老爷的心,虽然现在骨肉情是没了,二小姐也不中用了,但长久相处的父女情是绝对真的,老爷如何能狠得下那个心肠,居然要把二小姐现在撵出府去?
“怎么,你难道要为了那个野.种,也要不听老夫的话了?”胭博渊的面色和语气同时降到了冰点,眼神极为不善的盯着老管家。
老管家垂下头,“老奴……不敢。”
几声雷鸣过后,大清早的天居然说变就变,忽然下起倾盆大雨。
云颐是马不停蹄的策马赶到了燕王府,没想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连燕王府都进不去,还被拦在燕王府外的他很是气恼,立刻拔出了腰间的精致弯刀,削铁如泥的刀锋,架在了秦管家的脖颈上,言词比刀锋更利三分,“说,燕楚那混蛋究竟把本王的王妃带到哪里去了?!”
面对脖子被架上了利刃的境地,秦管家仍然面不改色,从容的很,朝云颐恭敬的一躬手,“回祁国摄政王,老奴真的,无可奉告。”
“你!”云颐气的立刻将刀锋用力一推,本想就此杀了秦管家,可手肘却被人突然拉了一把。
秦管家的脖子顿时被划破,见了血,若是云颐的手臂没有被人拉了那一把,恐怕秦管家他老人家现在已经是被割喉而亡了。
云颐是下意识的转头要对拉自己手臂的人大骂一通,可是转过头去,却没有一个人。
然,明明现在就是空无一人,却令他脸色大变,令他狠狠打了个激灵。
秦管家抬手制止正要上前的那几个为王府守门的士兵退下,老眼精光闪烁。
好厉害的暗卫,速度快,藏匿技巧更快,只是一个眨眼,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他这个老兵,也不过只是撇到了那暗卫一眼。
云颐缄默了片刻后,便抿紧着双唇,什么也没说,就将弯刀缓缓的收回了刀鞘,比起来时的风风火火,现在却是狼狈无比的转身回走。
很快,翻身上马,在雨里驰骋离去。
在燕王府门前杀燕王府的人,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那都将意味着,他云颐要与燕王宣战!
而他云颐代表的是祁国,燕王近些年虽然失势,却也绝对还是当得起能代表整个燕国的角色,那么,两个人的宣战,那就不仅仅只是两个人的问题,而是,两国。
可令人恼恨就恼恨在,现在他云颐是在燕国的土地上,与燕楚对战,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如果他现在真的仅凭一时冲动杀了燕王府的管家,那么,他云颐的一世英名从此怕是就要被愚蠢至极所代替。
幸而有风的提醒,他才幡然醒悟,才不得不咽下这口气离开。
“恭送摄政王。”秦管家没有去顾脖子上的伤势,仍然从容恭敬的,对云颐策马离开的背影拱手施礼。
京都江口,风满楼。
楼下的船坞前。
“王……公子,这程大夫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中途变卦,把我们都出卖了吧?”一个说话俏生生,着装看似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唧唧喳喳的凑到了一个穿着清素长相更是清素的小公子身边急切的问道。
那小公子此刻正端坐在一方长椅上,手持鱼竿,姿态悠闲的钓着沉沉江水中的鱼。
还没等这小公子答话,他身子另一侧,长得芝兰玉树,秀丽大方的另一个女子,则抬了手,伸出一根食指按在了那问话小姑娘的嘴唇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嘘……别吵到公子的鱼儿,若是鱼儿跑了,小心拿你试问!”
小姑娘闻言,露出些微的惧意,小身子一缩,可嘴上,却仍是不死心,也把声音压低了问那女子,“可是流苏姐,阿珠是真的担心那个程大夫他……。”
流苏立刻屈指给了阿珠一个爆栗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你都不知道,真是笨!”
“啊?”阿珠有点懵,撅着小嘴揉着被敲疼的脑袋。
“你不知道,对于一个行医者来说,金钱固然重要固然诱.人,如果当初我们用这种东西收买程大夫,只怕结果还真会如你所想那样,程大夫会为了更大的利益中途变节,将我们抖落出卖。然而,我们用的是神农宫已经失传的假死妙药,对于程大夫这样醉心于医术的医者,再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更能蛊惑得住他的了。”流苏噙着微笑,悉心为阿珠解惑。
阿珠挠了挠脑袋,似懂非懂的继续追问,“诶,难道说,这样一颗小小的药丸儿,比性命还要来的更有诱.惑力?我可是听说了,当时老爷逼问程大夫和新夫人的那场面,简直就跟阎罗判案一样,别提有多吓人了!万一个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老爷怕是就要乱棍打死的呢!”
流苏耸了耸肩,“医者的世界姐姐不懂,但是这类医者,姐姐却是见过无数。何况一旦研究出了这假死药的成份,程大夫以后就可以自己制作,还指不定从此就能靠此药大捞一笔!所以说,相信姐姐,程大夫一定会……。”
说到这,流苏突然眼睛一亮,抬手指向了阿珠身后的位置,“你看,这不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阿珠转过身,果见一辆马车朝这边驱使了过来,不过,阿珠又回转了身,一脸奇怪的看向流苏,“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那就是程大夫,万一是前来乘船离开的京都的船客呢?”
流苏叹了一口气,又是一记脑瓜蹦弹在了阿珠的脑门,“你这个笨丫头,什么时候能长进一点?你有见过这么晚还是大雨夜来江边乘船的客人?除非他嫌活腻了,想死在江浪里喂鱼!再说了,你这丫头眼睛这么大是干什么吃的,没瞧见那马车上挂了那么大的一个写了程字的灯笼?”
“呜……好疼……。”阿珠委屈的瘪着小嘴,泪眼汪汪的又转过头去看已经驱赶到了自己没多远距离了的马车,从鼻子里发出了两声哼哼,“万一这人就是活腻想要来江边跳江自.杀的呢……再说这偌大的京都,又不止他一个姓程的嘛……。”
听到阿珠的喃喃自语,流苏又好气又好笑的抬手就要去拧阿珠的耳朵,“嘶,你这死丫头,在嘀咕什么呢?”
“好了,别闹了,鱼都让你们俩全给吓跑了。”那清秀灵毓的公子忽然起了身,将手里的鱼竿径直往流苏的方向扔。
流苏稳当的接下鱼竿,正想说几句抱歉的话,却赫然才发现鱼钩是直的,这才汗如雨下的望向了清秀公子,立刻打住自己想要道歉的话,“我说公子你这真是用来钓鱼的?”
清秀公子转过身,边从两人身边走过,边对流苏回眸一笑,那双幽蓝的眸此刻在夜雨中熠熠生辉,“不是你说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么?主子我呢,不就是为了应你的景儿。”
“……。”流苏无语望天。
阿珠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偷笑。
清秀公子刚走到已经停下的马车前,马车上的人,就已经挑了帘子,正准备下马车。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清秀公子,车里人的动作就先顿了一下,然后警惕的看着清秀公子,“你是……。”
“程大夫既然这么害怕,又是这么有警惕心的人……。”清秀公子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抬手用扇尖儿一指马车檐下挂着的那只写了一个草体程字的纸灯笼,唇角一翘,“却还要挂着这样一个醒目身份的‘活招牌’招摇过市,真是矛盾的好生有趣呢。”
经这位公子提醒,程大夫立刻顺着公子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挂着自己姓氏招牌的灯笼还挂在车檐下。
这让程大夫又惊又怒的赶紧伸脚一脚踹在了前边儿车夫的屁股上,“不是让你早早把灯笼卸下来卸下来吗?!你是耳朵有毛病,还是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想害死医馆所有的人!!”
可怜的车夫差点被这一脚踹下了马车,眼泪汪汪的望着自己主子,一边揉揉屁股,一边无声的打着手势……
“……。”这回,换清秀公子无语了。
看着一个劲儿打手势的车夫傻楞了一刻,程大夫这才干咳一声,正经了面色,“嗯,只是一时忘记你是聋哑人的事情,一时忘记而已。”
边说着,边自己主动钻出了马车,自己摘下了高挂的纸灯笼,吹熄了里面的蜡烛。
“……据流苏得知,这个车夫好像是从小就在程大夫身边当小厮来的,都跟了三十几年了。”后来跟上的流苏再也看不下去了,就附耳到了清秀公子的耳畔低语了这么一句。
清秀公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挥了挥衣袖,干脆转身离开,往现下居住的风满楼而去。
一旁的阿珠斜睨着流苏直乐,“主子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流苏姐姐自个儿全全办妥诶!”
“就你话多!”流苏伸出食指用力一戳阿珠的脑门。
她如何会不懂主子的意思?
分明主子这就是在说,反正程大夫这货一看就是个快要步入老年痴呆的老家伙,之前准备好的让程大夫忘记这件事的什么威胁什么利诱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这老家伙估计没准没多久连她们是谁都要忘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要主子亲自出马?
“嗳哟!”阿珠赶紧捂住了今日实在过多受伤的脑门朝后躲去。
流苏懒得再理会阿珠这妮子,直接果断的开始与程大夫交涉。
“程大夫,这是按照说好的,给你的那颗醉生梦死。”说着话,流苏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婴儿巴掌的精巧小锦盒,递到了正把灯笼藏好了的程大夫面前。
一听到这药的名字,程大夫就两眼放光,几乎是用夺的姿态,拿走了流苏手里的小锦盒,迫不及待的将盒子打开。
盒子打开后,露出的是一颗颜色红的近乎诡异的血红色药丸。
看到药丸时,程大夫的眼珠子几乎都要凸了出来,喜形于色的样子简直已经不能再用欣喜若狂来形容,而是状若疯癫……
见着程大夫这般模样,流苏额头渗出冷汗,始终不放心的还想对这个老大夫警告一番,“那个程大夫……。”
“诶诶姑娘,这醉生梦死多少钱,我买了!”边说着,程大夫边一脸鬼祟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赶紧将装有药丸的小锦盒阖上,再严严实实的藏进了……裤.裆里。
流苏立马别开脸,嘴角抽了两抽,“我说程大夫,你这是……。”
“喏,这些够不够?”程大夫将一沓银票塞进了流苏的手里。
因为觉得手里的银票唔……确实有些烫手,所以流苏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想去看手里的银票,见手里几乎都是万两一张还差不多不下二十多张的金泰钱庄的银票,流苏一呆。
“怎么?不够?”那程大夫见流苏是这等反应,以为是流苏嫌银钱太少,又马上顺手的从裤.裆里摸出一把叠放整齐的银票,就要再度递到流苏的手里。
流苏见状,差点惊的直接把手里的银票往程大夫的身上砸去,手上自然连忙避开了程大夫递来的银票。
见流苏避开的意图动作十分明显,程大夫再看了看手里尚有余温的一叠银票,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还嫌少?那该怎么办,所有家当都在这了,值钱的也就剩下这条老命了,难道说……。”
说到这时,程大夫深深的目光看向了流苏。
流苏一个激灵,忙慌乱的摆手,“不,不用了……就这些银票就已经够了,真的够了!这夜深雨重的,程大夫您就早点回吧!”
旁边的阿珠见到这番情景,水汪汪的大眼睛嫌弃的盯着还在流苏手里捏着的那所谓的烫手银票,再瞅瞅流苏都快呕吐了的痛苦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真的够了?”程大夫虽然这些钱不在少数,不过大都是那些大官还有一些命妇赏赐的,或者封嘴费,所以他这钱来得十分容易,也不需要他花什么经商头脑去经营,故而,原以他老实本分的性子,始终是觉得自己占了流苏的便宜了,才有此质疑的一问。
流苏狠狠剜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珠,对程大夫连连点头,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令人安心诚恳的微笑,“真的够了。所以程大夫您就放心先回吧,您年纪也大了,若是在这样的风雨里万一伤了风,可真是要让人内疚的。”
程大夫见流苏都如此诚恳的说了,又还这么好心惦记着自己的身子,感激之余,自是只好却之不恭,便对流苏拱手施礼,这就告辞,“那老朽就承蒙姑娘的关切,这就先行告辞。”
说到这,程大夫一顿,继而眼珠子往四下提溜一转,随之一脸神秘兮兮的往流苏面前伸长了脖子,压低了声音,“以后姑娘还走.私这神农宫的私货,记得给老朽留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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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沉冤昭雪时机到
说到这,程大夫一顿,继而眼珠子往四下提溜一转,随之一脸神秘兮兮的往流苏面前伸长了脖子,压低了声音,“以后姑娘还走.私这神农宫的私货,记得给老朽留点儿……。逆”
这老头,居然这么快真的就把自己是王妃身边的丫鬟之事给忘了,还把自己当成黑商走.私贩了,……心里无语之际,流苏表面却是忙不迭的点头,“一定一定……。”
得到流苏的保证,程大夫欣喜若狂的捂着怀里已经到手的醉生梦死药,对聋哑的车夫招呼一声,坐着马车终于是离开了。
称大夫的马车刚往来时的路调转马蹄时,流苏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殆尽,垂眸瞧着自个儿手里那叠银票,真是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处置。
“诶流苏姐姐,你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这老头儿走了?万一他要是在装的失忆那该怎么办?”阿珠嘴上说着担心,目光却揶揄的盯着流苏想握却又不敢再握住手心里那叠银票的僵硬小手,嘴角忍不住的总是想要上扬。
流苏瞪了流苏一眼,见阿珠今天胆肥的三番两次的笑话自己,便眼珠一转儿,笑眯眯的将自己空余的左手将阿珠的小手执起一只,“好妹妹,既然你这么担心,不如……。”
说到这,啪的一声,将右手里的那叠烫手银票就塞到了阿珠的手上,笑容更盛了,“好妹妹就去将这事儿再亲自己去解决一次,何如?”
流苏毕竟是个有武功的,何况她突然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令人猝不及防,可怜阿珠根本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这么傻愣愣眼睁睁的看着那叠从程大夫裤.裆里掏出的烫手银票,就这么到了自个儿的手心里…鼷…
进了客栈,那清秀公子一路直往二楼而去,踱步到了一间名为乘风拂去的雅间前,抬手屈指,叩响了房门。
很快,门开了,是一个穿着素净,身披白底绣红梅花样子的斗篷的妙龄少女。
可即便穿的如何素雅朴质,却也丝毫掩盖不了,这少女隐匿在斗篷之下的倾城娇容。
这少女初见这清秀公子,先是一愣,继而,目光直往清秀公子那双深海般的蓝眸看了过去,仔细的端详了起来,“你是……玲珑姐姐?”
清秀公子微微一笑,再抬手到了自己的脸庞处,嗤拉一声,便从脸上撕掉了一层人.皮一样的东西,渐露出这层皮下的另一张绝艳容颜。
“不,玲珑女侯已经是个过去,我现在只是……。”撕完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胭脂雪便对少女报以艳冶一笑,“胭脂雪。”
也许世人说的没错,当一个人将某一张面具戴久了,就会忘了自己以前的样子,就会成为,符合这张面具的另一个人。
少女眼前一亮后,便立刻拽住了胭脂雪的手臂,将胭脂雪拉进了雅间里,待探出头在走廊小心的四下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最后才将房门重新的掩上。
“早就在樊篱大哥接到了姐姐的那封密信之后,就听樊篱大哥说起了姐姐的故事,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少女亲昵的挽住了胭脂雪的臂弯,带着胭脂雪一路往里屋走,“我到现在都还是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呢!”
向来生人勿近的胭脂雪,此刻笑容款款温和柔软,丝毫没有抵触少女的意思,甚至还对少女对自己这一如既往的亲昵而感到由衷的愉悦,抬手就在少女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怎么,还在怀疑我身份的真实性?“
少女对胭脂雪掐自己小脸的动作先是一喜,旋即不高兴的嘟起了粉嫩的小嘴,哼卿两声,重重的点了点头,“哼,当然!”
里屋,正在下棋的两个男人见两个人挑帘进来,都停顿了一下手里的落子动作,旋即,又低下了头继续。
一个身穿鹅黄绣银丝云纹的长袍,长发只梳一半,以银丝云纹丝带系好,眉目细腻,似女子阴柔,却比女子更要妍丽三分的男子,目光虽重新回到了棋盘上,嘴上却启唇说起了无关棋局的话,“既然梓拂公主怀疑,不若现在就考考阿姐就是。”
闻言,那少女眼睛晶亮,对男子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诶,樊篱大哥这个主意好!”
说着,复又转眼撇向了身边的胭脂雪,露齿一笑,双眼笑成了月牙儿,“我现在就要考考你,是否是我的玲珑姐姐。”
胭脂雪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对着少女梓拂如此灿烂的笑容,总也忍不住的会心一笑,“随你高兴。”
梓拂梓拂,正是现如今燕帝最寵的拂妃。
只怕,任燕帝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拥有着骄阳般灿烂无邪笑容的娇俏少女,竟然会在暗地里,正在谋他的朝,篡他的位。
梓拂偏着小脑袋,手指习惯性的在想事情的时候会在嘴唇上一点一点,“唔……出什么问题好呢?”
胭脂雪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对梓拂的寵溺之色,只是人已经不再管梓拂,移步往正在对垒的两个男子身边走去,遂,到了樊篱的身侧。
俯视着两个男子对战的棋局,胭脂雪笑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望向了对坐在樊篱对面的风度翩翩的男子身上,“一年未见,霆琛的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尤其在迷惑对手方面,更是棋高一着,怕是连我也要不是对手了。难怪,你这堂堂溱国太子进了我们大燕皇宫里做了一个御医,竟能如入无人之境,泱泱皇宫,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怀疑你的身份。”
“女侯言重了,若比起障眼法,我岂是您的对手?再者……。”张霆琛头也没抬,只能看到他稀疏却纤长的双睫在他俊容上投下的两片仄影,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上,挂着的嘲讽冷笑,“呵,整个溱国都以为我是个昏聩无能的太子爷,你们大燕自然就没有将我这个溱国太子放在眼里,没有我的画像不知我的容貌,也是应当的。”
胭脂雪眸光闪了闪,笑容加深,“说的也是。”
可是,这也是你溱国太子,少延亦的高明之处,不是?
看来,是有必要得让樊篱提醒着子卿,以后总还是要防着眼前这个被溱国举国上下所不齿所唾弃的昏庸储君太子,少延亦。
这个少年可不是什么昏聩无能的庸人,更不是一只纸糊的病猫,可活脱脱的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想到这,胭脂雪目光一转,斜睨向了还站在珠帘处偏头深思的梓拂,眸色深暗。
若不是看在梓拂的份上,她与少延亦也不会攀上这种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的关系。
她相信少延亦不会将她是重生的水玲珑一事传扬出去,也相信少延亦这次是完全无条件的帮助了自己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梓拂的救命恩人。
为了不伤害梓拂,他是绝对不会动自己的。
当然,另一部分原因已经很明显,他少延亦是溱国的太子,这大燕国一乱,他少延亦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说,对于少延亦而言,今后燕国只剩下的上位者燕卿,将会是他少延亦今后统一天下的敌手之一,少延亦是根本没有可能看在她的份上,对燕卿手下留情的。
“哎呀我想到了!”忽然,那梓拂惊喜交加一声,然后像只翩翩飞起的蝴蝶一样朝胭脂雪飞扑了过来,“只有玲珑姐姐才知道拂儿的后腰上有一个隐形的胎记,你若是能答出了那是什么花样形状的,我就信你!”
啪嗒一声,张霆琛指尖捏着的一颗黑棋子儿掉到了棋盘之上,他一直没有抬起的眉眼,此刻正冷若寒潭凝向了胭脂雪。
被张霆琛这样看情敌的眼神凝视着,胭脂雪真真是哭笑不得,恨恨的抬手又掐了一把梓拂凑过来的小脸,“你这就会祸害人的死丫头……。”
梓拂没有看见张霆琛对胭脂雪凶狠的眼神,她大概也没想过张霆琛的醋劲会这么大,居然对胭脂雪这个女人都能吃这么大的味。
故而,梓拂还浑然不觉的一个劲抱着胭脂雪的手臂撒娇,“说嘛说嘛,人家要确定啦!”
明明对她都已经这么不设防的过来撒娇,分明就是已经相信了她,何必还要多此一举?胭脂雪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只好装作不知道张霆琛警告自己的眼神,附耳到了梓拂的耳边,只有用梓拂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一朵黑玉兰……。”
梓拂听后,立刻高兴的像个小女孩儿,蹦跳着在胭脂雪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双臂更将胭脂雪一把抱了住,“太好了太好了,你果真就是我的玲珑姐姐!”
哗啦一声,张霆琛手里的棋盒被完全打翻,黑色的棋子儿滚落了一桌子,而张霆琛这会子看胭脂雪的那眼神,就已经不仅仅只是冰冷那么简单了,而是充满了杀气……
“拂儿,时间也不早了,你想见的人也见了,该是时候回宫了。”杀人的目光盯着胭脂雪,张霆琛几乎是在用命令的不善口吻在对梓拂说着这话。
这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梓拂立刻就不高兴了,冷哼一声,不悦的转头怒瞪着张霆琛,“我才不要!再说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对着燕帝那老家伙曲意逢迎的演戏么,现在我不回去,不是正称了你的心么?”
“哼,比起看你在这真情流露,我宁可看你对那老东西虚情假意。”张霆琛看胭脂雪的眼神立刻又锐利了三分。
何其无辜的胭脂雪只觉的头大如斗,气不打一处来的狠瞪了一眼一旁正作壁上观幸灾乐祸瞧她的樊篱一眼。
“你什么意思?”梓拂不虞的眯起了眼睛,“难道你在后悔我出来看玲珑姐姐了?”
张霆琛理所当然的点头,“没错。”
“你简直不可理喻!”梓拂这回真生气了,小脸涨得通红。
张霆琛幽幽起身,面色阴沉的朝梓拂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不要让我连让你亲自来为你绮罗国复仇这件事,也感到后悔。”
“你……。”梓拂身子一颤,眼眶有些泛红起来。
见两人至此,作为无辜的始作原因的胭脂雪生怕两人再继续下去只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于是只好站出来做和事佬,安抚起了梓拂。
“好了小拂,姐姐我你也看过了,也考验过了,总该放心的回宫了吧?”边笑着说,胭脂雪边将梓拂箍在自己腰上的双臂缓缓掰了开,“你要知道,这燕国的宫里是有门禁的,不过一刻的时辰宫门可要落锁了的,这万一要是你没回去,燕帝又突然到你宫里去,那该如何是好?”
“可是姐姐……人家舍不得你嘛……。”梓拂眼睛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转头又想往胭脂雪的怀里钻。
胭脂雪见状,这次哪里再能如了这妮子的意,当先一步就把梓拂的手臂完全从自己腰上扯开,然后将梓拂整个人囫囵的转了个儿,直接就往张霆琛的那个方向一推。
这梓拂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被胭脂雪这么看似轻巧实际用尽了技巧的一推,头晕乎乎的不说,人下一刻,便毫无反抗之力的栽进了张霆琛的怀抱里。
“多谢。”张霆琛不情不愿的对胭脂雪道了一声谢,遂将梓拂立刻打横抱起,扬长而去。
才反应过来的梓拂一边挣扎,一边泪眼汪汪的望着胭脂雪,“姐姐……。”
胭脂雪不敢再与梓拂控诉的可怜小眼神对视,生怕自己心软,便忙转过了身,背对了过去。
直到张霆琛的脚步声和梓拂的骂骂咧咧声越来越远时,胭脂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哀叹了一声,“阿篱,你说阿姐怎么就有了一种把自个儿女儿往火坑里推的错觉?”
樊篱则哈哈大笑,“在我看来啊,这哪是阿姐的错觉,这分明就是事实嘛!”
“你这臭小子……。”胭脂雪回头狠狠剜了一眼樊篱,本想习惯性的往樊篱的腿弯上踹一脚,可见樊篱身下的轮椅,这下意识的动作立刻就被掐死了在了萌芽状态。
收了嬉闹的轻松神情,胭脂雪面色又恢复到了那副漠然肃穆的样子,转了身,踱步到了张霆琛适才坐的那张椅子旁,颇具男子飒爽姿态的一撩袍摆,坐了下。
樊篱见了,目光微动,“难怪阿姐扮成男子都没叫人发觉,看阿姐这举手投足,哪点不与男子无异?”
“少贫嘴。”胭脂雪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手上正一颗颗的将棋盘上被张霆琛打翻的黑棋子儿重新拾回棋盒子里,“现在谈正事要紧。”
樊篱挑眉,立刻将嬉笑全数敛却,郑重之色渐浮于面上,手上,则从袖管里,慢慢拿出一封信笺来,递向了胭脂雪。
胭脂雪手上捡棋子儿的动作一顿,神情一凛,接过了信笺,遂拆了开,将信封里面白纸黑字的信纸缓缓展开。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胭脂雪就已经一目十行的将信上的内容全部收尽了眼底,看完后,面色阴晴不定,明暗莫辨,绛唇抿的很紧很紧。
樊篱没有说话,看着这样反应的胭脂雪,唇角缓缓挑起。
少顷,胭脂雪笑了,不是平常的虚假微笑,不是偶尔露出的温柔浅笑,也不是鲜少的自嘲讥笑,而是狂放的,嚣张的,发自内心隐藏太久的,仰头大笑!
樊篱就这么看着她,仿佛从这样近乎癫狂的大笑的她,看到了当年他们一起征战沙场而取得胜利时,她这一样放肆恣意的狂笑的样子。
他知道,阿姐现在的脸上戴上的,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张面具,他也知道,在这一张张面具下,阿姐不得不将自己的真性情隐藏,直至将自己遗忘,将自己迷失。
虽然在战场上你死我活,马革裹尸,随时都会有失去生命的危险,可是他知道,阿姐她属于战场,她也喜欢战场,喜欢这种干干脆脆,英雄逐鹿的快.感,喜欢在沙场草地上策马奔腾的畅快淋漓。
为了燕煜,她放弃了最好的东西,将自己从一个只爱在战场上一争高下的巾帼女英雄,硬生生扭成了一个在朝堂权势中搅弄风云的叵测小人。
最后也为了燕煜,她失去了仅有的东西——家人,兄弟,朋友,尊严,还有生命。
现在,该是让燕煜一一偿还回来的时候了!
“没想到这一局,我终究还是赌对了!”渐渐止了笑,胭脂雪开始慢条斯理的又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胭博渊这老狐狸,果然留了这一手。”
棋局也是赌局,战场也是赌场。
在胭博渊身上做了这么多文章,她就是在赌,与燕煜这匹猛虎谋皮的胭博渊老狐狸,必定对燕煜留有后手,而这招后手,必定对燕煜是致命的东西,最后,逼得胭博渊不得不拿出这个东西,背叛燕煜,反咬燕煜。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当初云颐百般算计的潜入太傅府,不惜牺牲色相勾搭窦箫岚,就是为了通过窦箫岚,盗取胭博渊这个东西,怕是以后想借此拿捏住燕煜的痛脚,好从此对燕煜颐指气使,为所欲为。
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她的,竟然,让她赌对了!
“那阿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樊篱虽然也高兴,可是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是需要严阵以待,不可有丝毫懈怠,他自是神情紧绷,“如果直接交给皇帝的话,只怕……以燕帝瞻前顾后的性子,一时恐怕还是不会轻易拿下太子。”
胭脂雪颔首,幽蓝的双眸里闪烁的全是算计的光芒,“自然不能交给皇帝,要交,也要交到闽阁老手里。”
“闽阁老?”樊篱眉梢一挑,“就是那个养儿不孝丢尽颜面的离朝老臣?”
“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那种小事,是绝不可能影响到阁老三朝元老的威望的。”信笺封好,胭脂雪再递还给了樊篱,“闽家从大燕开国以来,各个闽家人都是朝廷栋梁,每个都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虽然世家之名不如定国侯府家的威名,但其私底下的实力,只怕比及定国侯府来,只高不低。”
“阿姐的意思是,闽家在私底下,还有其余的势力?”接过信笺重新藏进袖子里,樊篱眼睛一亮,但旋即,又蹙起了眉头,“可是闽家世代只有文官,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张嘴皮子上的功夫而已,如何能与真刀真枪的硬碰硬?”
胭脂雪摇了摇手指,“一则,你可不要太小看一个文官嘴上功夫,二则,胭博渊这只老狐狸交出这个东西后,怕是此次就要作壁上观玩见风使舵的把戏,不会在从中帮助任何一方,所以他手底下的那些文官,都有被闽阁老这样真正的文官之首所带动,这第三……。”
言及此,胭脂雪笑靥如花,“大燕的开国先帝,为了以防有朝一日因为夺嫡之战而引起燕国内部不稳外敌入侵,所以,从开国以来,就有一支二十万的神秘铁骑,掌控在每朝每代的辅佐大臣手里。”
樊篱一惊,“阿姐的意思是,大燕还有一支二十万的神秘铁骑掌控在闽阁老的手里?!”
胭脂雪不置可否的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棋盘上的黑子儿,一颗颗重新归纳到棋盒里。
见她如此从容不迫,樊篱也赶紧收起了激动的心情,将心情趋于平静,目光下意识的落到了他与张霆琛在棋盘上留下的残局上,蓦地也笑了,只是笑容森冷,揉着薄凉的杀意,“既然如此,阿姐,看来,也该是我们沉冤昭雪的时候了。”
“自然。”动作利落干净的收好了散落的黑子,胭脂雪复又捏起捡起的那最后一子在指尖,望着桌上的棋局,嫣然诡笑,“你将这封东西让子卿交给闽阁老之后,再把那两枚曾经诬陷我的印章由你亲自交到闽阁老手下的御史台手里,再写个好故事一同呈给御史台。”
樊篱一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分?”
“让子卿亲自把这个东西交给闽阁老,会让闽阁老知道子卿的爱国之心乃其一,重要的是更要让这些老臣看清楚,子卿并非一个酒囊饭袋,也不是一个妇人之仁不堪大用的帝王人选。而让你亲自为我洗白当初的叛.国一事,也是因为你是被水玲落诬陷成举报我与突厥蛮子勾结的当事人,只有你为我翻盘才有说服人心的力量乃其二。而之所以不让这两件事都让闽阁老知道,而是将后面一事只告知给闽阁老的门下之人,那是因为如果两件事情凑到一起,难免会让闽阁老觉得子卿是因为要为我复仇沉冤才做的这一切,真假不论,就已经让闽阁老心里有了子卿是一个只知儿女私情,不把民生大计真正放进心里的小男子主义,会认为这样的子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做不成大事,不配当一国之主。而由你去御史台敲定此事,不但有说服力,而且一旦事成,先斩后奏后,闽阁老就算只是看在御史台是他门生的份上,也一定不得不将我的这件事一管到底了。”娓娓道来间,胭脂雪指尖的黑子,已落于棋盘之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 雪就此离开燕国
“让子卿亲自把这个东西交给闽阁老,会让闽阁老知道子卿的爱国之心乃其一,重要的是更要让这些老臣看清楚,子卿并非一个酒囊饭袋,也不是一个妇人之仁不堪大用的帝王人选。而让你亲自为我洗白当初的叛.国一事,也是因为你是被水玲落诬陷成举报我与突厥蛮子勾结的当事人,只有你为我翻盘才有说服人心的力量乃其二。而之所以不让这两件事都让闽阁老知道,而是将后面一事只告知给闽阁老的门下之人,那是因为如果两件事情凑到一起,难免会让闽阁老觉得子卿是因为要为我复仇沉冤才做的这一切,真假不论,就已经让闽阁老心里有了子卿是一个只知儿女私情,不把民生大计真正放进心里的小男子主义,会认为这样的子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做不成大事,不配当一国之主。而由你去御史台敲定此事,不但有说服力,而且一旦事成,先斩后奏后,闽阁老就算只是看在御史台是他门生的份上,也一定不得不将我的这件事一管到底了。”娓娓道来间,胭脂雪指尖的黑子,已落于棋盘之上。
听完这其中的曲曲折折,樊篱缄默了一会儿,方才捏起身前棋盒子里的白子一枚,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阿姐,你真是事无巨细,什么都为二皇子想好了,可二皇子这个人却……。”
“我知道,他太儿女情长,可除了他,这燕国已无可用之人,何况……。”眉心微拧了一下,胭脂雪话中有了愧意,“这个天下,如果当初没有我的参与,没有我对他的伤害,那这天下,怕是早已是子卿的囊中之物了。逆”
“阿姐,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樊篱深深的望着她,“既然如此,你总是把燕卿一蹶不振的缘由归咎于自己,那你为何现在不对他去吐露身份?如果燕卿他知道你还活着,还会继续如此颓废下去?鼷”
哒的一声,樊篱指尖的白子落下,语气笃定,“答案,当然是不会。”
“该死……。”胭脂雪一咬唇,背脊重重往椅背倚靠,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苦笑缓缓于唇角浮现,一口叹息吐出,“可你又知不知道,一旦他知道我还活着,势必更加无心朝.政,只会一心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而当一个男人拥有了巨大的权利,将会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太子燕煜,就是最好的例子。”
归根结底,燕煜要杀她这个扶持之人,不想让人知道他一个太子居然是靠一个女人起步的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拥有了权利有了地位,而正是害怕失去这些东西,他才要对她痛下杀手,铲除她这颗随时都可能会影响到他权力地位的绊脚石。
而子卿……
“你担心又会造就出第二个燕煜,担心燕卿事成之日,也会丧心病狂的为了权利杀了你?”樊篱有些疑惑不定,“还是说,你怕他得到权利之后,会对你……。”
胭脂雪摇头,“不会,我了解子卿,他不会和燕煜一样人面兽心,但是,我却不能保证,他会有一天用手中的权利……强迫得到我。”
子卿的执念有多深,她不是没有看见,所以,她从一开始,除了愧对于子卿之外而不想用水玲珑的身份面对子卿外,还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她宁可用仇恨激励他,伤害他,她也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就是水玲珑的真相。
以免,将来两个人互相伤害,彻底让这份纯粹的知己友情,变了味。
“既然阿姐有此担心,那何不如换个人,换上那个最适合这个皇位的人。”知道她有转移话题之意,樊篱索性摊牌,把这件事干脆提到了台面上,“如果换做是那个人,这改朝换代不就可以更加简单,更加顺利么,阿姐。”
“不行!”胭脂雪立刻矢口否决,没有一点犹豫,不容一点反驳,斩钉截铁,身子猛地坐直,双眸猛地睁开,冷冷的看向了樊篱。
樊篱一怔,他不明白,“阿姐,为何你要如此反对?你明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傻……。”
“够了!不要再说了!”胭脂雪拍案而起,将整个棋盘,全都打翻在地。
樊篱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怔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只好抿嘴不再说话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人推了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和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正探了进来。
见屋子里气氛有些不好,这颗脑袋的主人只得缩了缩脖子,想先退出去再说。
“丫头,你手上端着什么?”向来与胭脂雪合拍,几乎可以说从来就没红过眼睛,现在反应过来,樊篱方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咄咄逼人,太不像一个弟弟该有的表现,这才不得不找着其它东西,来缓和现在这个不好的氛围。
而他找着的这个东西,也就是刚从门缝里探进来的那颗小脑袋。
“公,公子,我不叫丫头,我叫阿珠……。”被提点到了,只好不得不再将脑袋重新又伸进来的阿珠,双颊泛红的垂下脸蛋,不敢去看喊到自己的樊篱。
阿珠毕竟是个深处在深宅大院里鲜少出府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何况七姨娘不得寵,又常年都缠绵病榻,这也不得不累于阿珠也是除了那小小的莺玲阁一方天地之外,不知外面的天地是怎生的样子,哪怕是太傅府常有年轻英俊的世子学子出入,她也不曾得见过一个。
故而,这才造就了一看到如樊篱这般美貌男子,就会脸红心跳,羞涩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阿珠。
原先本只是打算用突然的阿珠来缓和一下气氛的樊篱,现下看到害羞成了这副模样的阿珠,忍不住生了笑意。
要知道以他容貌,就算现在是个残废,就算摒弃掉身上的一身官职身份,只是走在大街上,也会引得无数少女少妇驻足回眸,一个个都对他挤眉弄眼暗送秋波,似恨不得吃了他才好。
哪里像这个小姑娘,居然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这让樊篱忽然对自己的容貌不得不生了疑窦之心,脱口便问了,“阿珠,你是不是觉得公子我生的十分丑陋?还是觉得公子这么个残废很可怕?”
“啊?”没想到樊篱会真的突然叫自己名字的阿珠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手上端着的药碗,本能的抬头去看樊篱,却见樊篱正双目炯炯的瞧着自己。
阿珠又是一骇,双颊一烧,便又把头狠狠低下,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公子长得很好看,好看极了!比女子还要好看呢!”
对于这个答案,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郁闷的樊篱,只有摇着头哭笑不得。
“我说。”这会子倒是被当成空气一样晾在了一边儿的胭脂雪,忽然出声,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转动,双臂缓缓环胸,“你们这样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打情骂俏我不阻拦,可总得仔细着我的汤药。若是撒了的话,再等着熬上一碗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那说到底,我今晚的药怕是喝不成了,你们可是要赔的。”
听到胭脂雪这样的调侃,那还杵在门缝里的阿珠更是抬不起头了,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嗫嚅着开口的话里都带了哭腔,“小……小姐你别说了……。”
“阿姐,我就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爱欺负自个儿奴婢的。”樊篱没好气的瞥了胭脂雪一眼,倒是没有半点尴尬之色,依然是从容倜傥的樊军候。
“唷,这么快就开始为我的小丫鬟打抱不平了?”胭脂雪笑说的愈发玩味,“若我这叫欺负,那见天儿殴打青禾这类奴婢的水玲落又……。”
说到这,话猛地噎了住。
见樊篱突变阴沉的脸色,胭脂雪这才自觉自己说错了话,点错了人。
自打重生以来,平素她就已经很少开这样的玩笑,若非心情大好,是不会这样悠闲自若的。
何况,她也是刚刚突然发现,这阿珠真的是挺适合樊篱这小子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同白话。
没曾想这玩笑莫名其妙的就开过头了……
果然啊,人既不能悲极,也不能乐极,否则,智力还真是要大打折扣。
可是,胭脂雪虽然很想抱歉,但又怕反倒越发的提及那个不该提的女人,也只好选择沉默不语,歉然的望向了樊篱。
樊篱的双眼此刻已经看向了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思绪飘远的样子,脸色比外头下雨的夜色还要难看几分,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胭脂雪歉意的视线。
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又给闹僵了下去。
“小……小姐,该喝药了……。”就在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沉思缄默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的阿珠,还红着一张小脸,端着手里的汤药到了胭脂雪的身前。
胭脂雪即刻缓过神来,看了低垂着脑袋的阿珠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这么低着头走路,就不怕撞到柱子?本来就不怎的聪明,若是再撞坏了脑袋,那要怎生是好?”
哪知,这会子听到调侃的阿珠倒是没有刚才那般的羞死反应,反倒突然抬起了脑袋,把手里的托盘往胭脂雪的手上一塞,努着小嘴一哼,“欺负不了流苏姐姐,小姐你也只会可真劲儿的拿阿珠寻开心,阿珠再也不理你了,哼!”
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跑了出去。
“嘿,还长性子了。”出于本能去把盛放药碗的托盘接到了手里后,胭脂雪非但对阿珠的大胆行为没有生气,反倒还揶揄的笑了起来。
胆小懦弱的性格她向来不喜欢也不提倡,这阿珠性子坏一点,她反倒乐见其成。
“阿姐的思维,总是非常人可及。”已然收回思绪的樊篱,面色又恢复到了之前凡是都带三分笑意的模样,此刻戏虐的目光掠过了胭脂雪之后,便落到了胭脂雪手里的药碗上,言语立刻关切了起来,“阿姐,你这是喝的什么药?莫不是今天放的那场火伤到你了?”
胭脂雪见樊篱又跟没事人一样了,不但没有觉得放心,反而愈加的担心起了樊篱。
水玲落的利用之处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就等着结果了,可她一点也没有在樊篱的身上看到解脱的样子。
很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去劝慰,因为她自己现在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樊篱这小子,这些性子又总是和她惊人的相似。
什么不说,什么不提,都闷在心里,这个中如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没什么,只是最近伤风了而已。”垂下眸子,胭脂雪拿起托盘上的药碗,如同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将眼底沁出的苦涩,就如同这碗中的苦药一样,一同饮尽。
樊篱倒也没怀疑,点了点头,便推着轮椅告辞,“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阿姐,明早我怕是不能来送你了。”
“无碍,你不来也好,省得被人盯梢。”喝尽苦药,忍着想吐的***,胭脂雪拧着眉心,忙对樊篱摆了摆手,“天晚了,你就先回吧,事情结束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在水玉山庄相聚。”
樊篱颔首,推着轮椅离开。
就在樊篱到了门前时,胭脂雪忽然叫住了他。
“你派去太傅府假意杀我的那批人现在是一个都不能留在京都了,回去你就打发他们到水玉山庄去,明白么。”忽然想到了这件要紧事,胭脂雪一脸凝重。
樊篱回头,不解,“胭博渊在江湖上没有半点的势力,阿姐难道还担心他会从这批假杀手身上发现什么?”
胭脂雪摇头,“不,我不是在担心胭博渊会查到什么,我是怕……他。”
樊篱眼睛一眨,自是知道她嘴里的那个他指的是谁,没有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关于阿姐这类感情之事,阿姐这样做,这样准备远离这里,他是极力赞成的。
尤其,是阿姐打算再也不与燕家皇室的男人有任何挂钩。
这就是他一点也没反对,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却眼睁睁还看着胭脂雪离开的缘由。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依稀还有蒙蒙细雨,洋洋洒洒。
胭脂雪长舒了一口气,也望向了只开了一扇的菱花窗,望着窗外,被大红灯笼映照的雾蒙蒙的绵绵细雨。
思绪,随细雨缠绵,随细雨翻飞。
出来这种会面,为了小心谨慎,更为了提防身边人,樊篱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出来的。
即便腿脚不便,他还是会坚持如此。
现在,让小二帮忙推下楼之后,望着风满楼外的绵绵细雨,樊篱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突感惆怅。
在这种时候,若是生病了,那将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雨伞?”樊篱只得抓了一个走过的小二问。
小二见他穿着气宇都不凡,便好声好气的回他,“回这位爷,我们这儿的人都是干粗活的下等人,用的都是斗笠蓑衣,雨伞那等物件,我们还真没有。虽然我们掌柜的有,可我们掌柜的现下已经出去了……。”
无奈,樊篱只得放了小二,容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
虽然很想麻烦小二去给他从外头买一把来,可这地方是江口码头,是没有卖这些小物件的商铺的,哪怕是有,现下已经深夜,恐早就已经关门歇业了。
吁了一口气,樊篱只好乘着这绵绵细雨,推着轮椅去离江口拐了几个街口的落脚点了。
以防别人跟踪,他特意在一个茶馆假意落脚,而侯府的马车和小厮,应当还在那儿等着他。
“篱,篱公子等等……。”
就在樊篱正要入了雨幕中时,身后被一道脆生生也怯生生的声音喊住了。
樊篱记得这声音,所以转头看去之时,嘴上也随之回话,“阿珠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阿珠低垂着红的跟个苹果一样的小脸从楼里小跑了出来,到了樊篱跟前,吱吱唔唔扭扭捏捏的,“我……我……。”
如今楼前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细微的风雨声,便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这使得阿珠愈发的抬不起头了,紧张的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要赶时间,实在不能久待,樊篱已经有些心急离开了。
虽然心急,可看到小心翼翼成了这般小兔子模样的阿珠,他又不忍心催促和责骂,踌躇下,目光便落到了阿珠背在身后的双手,眸色一动。
“阿珠姑娘,你身后藏着什么?”略带着些许好奇,樊篱只得化被动为主动,“是给我的?”
没想到会被问到的阿珠身子一僵,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瑟缩了一下,头几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就在樊篱以为这小丫头片子会就这样跑开的时候,小丫头片子突然瑟瑟的从身后把一把天青色的雨伞递到了他的面前,满脸羞红的瞧着他,“公……公子……虽然雨小……但还是别把自己淋坏了……。”
一愣之后的樊篱,微微的笑了,接过了阿珠递来的雨伞,“好。谢谢你,阿珠姑娘。”
他是孤儿,是为了有口饭吃,才进了军营,幸得大将军赏识,才有了他后来青云直上的荣耀,最后更被皇帝陛下青睐。
所以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在战场上在军营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你还行不行,你伤的重不重。
哪怕后来遇上了水玲落,对她倾尽一切情感,哪怕他和她有了婚约,也从未得到过她的一句体贴入微的关心。
而有的那些吴侬软语,从她害他跌进悬崖那刻,他也方才醒悟,那不过都是她的糖衣炮弹,口蜜腹剑的虚假之言。
战斗的多了,就会累,就会疲惫,就会向往有一处避风港湾,可以栖息,可以遮风挡雨,可以暖心暖肺。
不管是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非常非常的需要。
“不……不用谢的……。”阿珠又低下了头,两只小手的食指在绞着腰间的丝带,在挂在风满楼檐下的灯笼火光映照下,依稀可见她的两边粉颊比灯笼的颜色要娇艳三分。
樊篱看的恍惚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是这一瞬间。
很快,樊篱就回过了神,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攸的沉了下去,再没有多做耽搁,没有再与阿珠多说些什么,把轮椅两面车轮一反转,便背过了身去,砰的一声撑开了手中的天青色油纸雨伞,用肩膀和脖子略微困难的夹住了雨伞柄,两手继续推着沾满泥泞的两面轮椅,行进了风雨里。
江口的风比京都中心要大上数十倍。
也许现在的雨势确实很小,但若是加上这强力的江风,再小的雨,也一样很有杀伤力。
这强劲的江边风雨飘摇一过,樊篱夹在脖颈与肩膀上的雨伞便要偏离几分,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吹的差点飞出去,这使得每每至此的樊篱都要停下来,用已经沾满了泥泞的手去抓住伞柄,再重新归纳好肩膀与脖颈相夹住的位置。
如此一来二去,伞柄上很快沾满了肮脏的泥泞,而这些泥泞自然很快就沾染到了樊篱的肩膀处,脖颈上。
樊篱就这么走了,似乎既是在阿珠意料之中,也似乎在阿珠意料之外。
当听到樊篱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越来越远时,阿珠这才敢抬起头,似诧异又似惋惜也似失落的只得看着樊篱离去。
只是,在看到风雨中的樊篱竟是如此孤单无助,竟是如此的狼狈不堪,她那许多的情绪,最终全都化作了一抹心疼。
一咬唇,双拳一握,似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阿珠淋着风雨就追了上去,“篱公子,阿珠给您撑伞!”
彼时,太傅府前。
“我是太傅府的嫡长女,你们不能动我,不能!”
临近府门前的走道上,胭脂雨被两名彪形大汉模样的小厮一人夹着一条胳膊,被灵堂大门压得已经变形的甚至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双腿更是在地上任由两人拖着走。
不管是现在的双腿被雨水浸泡的滋味,还是被地上的沙石摩挲,都痛的蚀骨钻心,令胭脂雨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要放声尖叫。
但是胭脂雨却没有尖叫,甚至连哭泣都没有。
她始终保持着她作为一品太傅嫡女该有的骄傲,傲视着所有低她一等几等之人,始终维系着她无上荣耀的姿态和尊严。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有多狼狈不堪。
而她再多的骄傲和尊严,在这两个小小的小厮眼里,都是如此的可笑。
两个小厮一边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胭脂雨往府门外拖着,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中伤着胭脂雨。
“还嫡女二小姐?我呸!就就着地上的雨水瞅瞅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你!”其中一个长这倒三角眼,容貌颇为猥.琐的小厮,一只手按在了胭脂雨的后脑勺,将胭脂雨狠狠的往地上的泥水坑里摁。
胭脂雨不过一个养尊处优二十载的千金大小姐,弱质纤纤,身子柔若无骨,哪里有那等力气去挣扎?
第一百六十四章 落毛凤凰不如鸡
胭脂雨不过一个养尊处优二十载的千金大小姐,弱质纤纤,身子柔若无骨,哪里有那等力气去挣扎?
她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个长相粗鄙,笑容恶劣的小厮一下直接摁进了水坑里。
这个水坑有多脏有多臭,胭脂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她唯一感受的就是不能呼吸,就是泥水呛进了肺和喉管里,难受的形同在被上刑,像被一次又一次推进了可怕的炼狱里逆!
“唔……楚……楚大哥……唔……咳咳……。”
在小厮更加恶劣的如同游戏一样手段下,胭脂雨一会儿脸被摁进水坑里,一会儿又被拉着头发从水坑里提起,而每每头发被拉起使脸脱离水坑难得呼吸一口空气的期间,她却用仅有的力气,呼喊着那个她最想念的男子鼷。
然,她这样的作为在两个小厮眼里,更是滑稽的笑柄。
另一个长的尖嘴猴腮,形容刻薄的小厮,轻蔑的对着胭脂雨啐了一口,“我的二小姐,怎么都这样儿了还不能让您清醒呐?还楚大哥,还燕王爷,哈哈!现在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燕王宁愿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恶心干尸,也不要多看你一眼?还京都第一美人儿呢,连具恶心难看的尸体都比不上,您都不嫌这自封的虚名有多丢人现眼!”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当一个曾经高高在上,让你奴颜献媚的人,突然有一条却成了你脚下任你搓圆捏扁的臭虫,你就会恶态毕露,会忍不住上去狠狠踩上一脚。
很显然,这两个小厮就是这样的卑劣小人。
“就是就是!”那尖嘴猴腮的刻薄之言立刻得到了猥.琐小厮的响应,这猥.琐小厮说到这,用一把拽着胭脂雨凌乱的头发,让胭脂雨沾满了泥水和头发的脸往上仰起。
似打量牲口一样的眼神打量着胭脂雨,这猥.琐小厮还有手里的鞭子柄儿粗鲁的拨了拨胭脂雨脸上粘住的头发,对着另一边的尖嘴猴腮小厮戏谑的啧啧出声,“啧,说实话兄弟,咱们这二小姐这张脸其实长得也还是不赖嘛,你说说,那燕王怎么就宁可看一具恶心可怖的干尸,就不愿回头多看咱这二小姐一眼呐?”
尖嘴猴腮小厮嘿笑两声,目光***的在胭脂雨的身上来回扫荡,“依我看呐,这长相够俊的女人如何都留不住男人的心,归根究底,可不就分明是因为这女人不干不净,让男人厌恶的宁可跟具尸体搂搂抱抱,也不愿多看一个残花败柳一眼呗!”
啪啪啪,一阵轻拍手掌的声音,突然在三人的身后响起。
紧接着,就传来了两声如黄莺出谷的动听女音。
“妙,说的真是妙极了。你说是不是呢,灵儿妹妹?”
“姐姐觉得妙,那自然是妙的。只是妹妹我倒是从未发现,原来我们胭家的奴仆小厮竟是这样一个个的好口才。”
两个小厮听到这两道女声之后,均是一惊,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的,再也顾不得手上的胭脂雨,忙松了胭脂雨,径直纷纷佝偻着身体一个转身,扑通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异口同声喊道:“给八小姐九小姐请安!”
两个小厮与胭脂雪的身后,此刻正盈盈走来三位撑着雨伞的妙龄少女。
一个看起来年长些,姿容婉约清丽,气质娴雅,虽模样不及胭脂雨天仙般的清绝出尘,却也自有一股江南美人儿的柔婉美韵。
而另外两个年幼些的,长得一模一样,是一对双生花,姿容俏丽,眉目含情,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媚,真真是媚骨天成。
彼时,双生花里头一个眉间有一粒朱砂痣的少女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哟,这光是听见我们的声音就知道我们是谁了,看来这奴才的耳力倒也真是不错。”
说着这话,这少女的目光却停驻在没了小厮拖拽而全身倒在了水坑里的胭脂雨身上。
“咳咳……呵呵呵……狐狸精的女儿自有一股狐媚***气,何止还用听,十里地都能闻到你们的熏天臭气了,他们如何会不知道是你们这两个小狐狸精……。”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的支起了上半个身子,好不容易让自己脸部脱离水坑可以畅快呼吸了,胭脂雨却并没有去贪婪于空气,而是发出一阵刺耳的诡笑,不失时机的说着一句句讥讽的话。
她的话顿时就让双生花姐妹变了脸色。
那眉心有着一粒朱砂痣的少女更是打着伞立即上前,走到了胭脂雨的面前,抬起了空余的左手就要去扇胭脂雨的脸,可见胭脂雨的脸尽是污垢和乱发,她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而本来怒气冲冲的小脸上,渐渐怒气消散,反笑了起来,声若银铃。
“呵呵,二姐姐,您还真是有骨气的很呢,啧啧,瞧瞧您现在这副模样,您不觉得,自己很像某种低贱的动物么?”少女趾高气昂的说着,用睥睨的姿态和嫌恶的视线俯视着脚下的胭脂雨,就如同在俯瞰一只卑微的蝼蚁。
少女的姿态和口吻似乎并没有打击到胭脂雨,胭脂雨不怒反笑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嗓子被适才呛进了喉管里的泥水弄坏了的关系,嗓音有些破碎的尖锐刺耳,听起来格外的诡异难听,“不管像什么,也都比你胭脂灵的狐狸精德行好上百倍,千倍!”
“你!”胭脂灵怒不可遏,抬起小手又想对胭脂雨扇下一巴掌,可看到胭脂雨那张脏污的脸,都令她恶心的如何也下不去手。
远远看着这幅情景的另外两个少女,神情不一。
年长的那位仍然老神在在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静静瞧着,既没有上前管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帮衬谁的打算。
只有那与胭脂灵长得一模一样,只除了没有眉心朱砂痣的双生姐妹胭脂敏,微微的笑了,目光微微垂下,转到了脚下跪着的两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身上,“真不愧都是父亲手底下手把手教出来的奴才,个顶个的聪明伶俐,个顶个的口才身手。只是真不知道,若是让父亲知道,自己这样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手下人儿,却含了恶奴欺主的心思,父亲,到底会如何的想呢?”
两个小厮立刻惊恐万分的在地上磕起了头,“八小姐,奴才知道错了,奴才知道错了!”
“不管如何说,二姐到底还是父亲亲自一手教养的胭家嫡女。”一直都未说话的温婉少女,就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冷眼看着地上对自己不断磕头的胭脂敏闻声,转头看了一眼温婉少女,缓缓展开一抹甜美笑靥,“薰姐姐说的是,怎么说,打狗都还得看主人呢。二姐这才一失势,就有恶奴把她踩进了泥坑里,父亲若是知道自己曾经如此宝贝的嫡女被一个二个低贱的奴仆欺凌,怕是……。”
后面的话,胭脂敏没有再继续说,而是将目光再度转到了脚下的两个小厮的身上,目光开始变得戏谑。
原来在她们这些庶女眼里,父亲是个遥不可及,却仍然是个印象慈祥的慈父,但从这两天这些事发生后,父亲的反应和手段,才令她们幡然醒悟,产生了新的印象。
而这个新印象,无疑是可怕的,是令人生畏的。
她们这些庶女都如是想,旁的人,尤其是等她们几等的下人,更是要对父亲畏惧多了三分。
不过现在,这股畏惧,显然却可以成为她们手上惩治奴仆的利器。
既是跟在胭博渊身边的人,自然没有人能再比得了这些小厮更了解胭博渊的手段和为人。
而胭脂雨再如何不济,即便不是老爷的骨肉,到底还是老爷一手养大的,怎么说,也都轮不到他们这些低贱的奴才去教训。
所以,即便胭脂敏不把胭博渊提出来恐吓,这两个小厮也一样已经想到,只不过被胭脂敏如此剖白的拿到台面上威胁,令两个小厮心里的那一点畏惧,更加放到了数倍。
这使得两个小厮从惊惶变成了惊恐,对胭脂敏的磕头频率和力道不断增多增大,嘴里更是不停止的求饶,“八小姐三小姐,奴才们求求您们,不要告诉老爷,不要告诉老爷啊!!“
“求小姐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小的们保证,从今以后愿为小姐们马首是瞻唯命是从!!”这聪明的猥.琐小厮更是转了转眼珠子,说出了这一番告饶。
这尖嘴猴腮小厮听他这么一说,也连忙反应过来,改了陈词附和,“对对,我们从今往后的狗命就是小姐们的了!!”
“果然是个聪明机灵的。”胭脂敏只是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那边拿胭脂雨实在没办法的胭脂灵看到了现在是个这般情形,顿时眼珠子一转,又愉悦的咯咯笑了起来,目光幽幽的在胭脂雨的身上盘旋了起来,“哟,既然要对咱们姐妹投诚,总得拿出一些诚意吧?”
胭脂雨反应极快,只觉胭脂灵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极度的不怀好意,立刻警戒的瞪着胭脂灵,“你想干什么?!”
那边儿的两个小厮得不到胭脂敏和胭脂薰的松口,现下听到了胭脂灵这样的话语,就如同看见了一丝曙光,连忙纷纷跪着调转了方向,跪向了胭脂灵,几乎是异口同声两眼放光的对胭脂灵央求,“求九小姐赐教,求九小姐赐教啊!”
胭脂灵挑了挑眉,不理会胭脂雨的质问,在胭脂雨身上的目光渐变的恶毒,嘴角扯着极度阴冷的笑,“你们适才不是夸赞我们这二小姐确实生的美么?不是好奇我们这二小姐被燕王如此遗弃,是否是因为二小姐身子不清不白了么?
两个小厮磕头的动作同时一滞,眼神纷纷惊震惊的看向了胭脂灵。
九小姐这话的意思是?!
“胭脂灵!”胭脂雨很聪明,自然一下子就领悟了胭脂灵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让她全身发抖,对胭脂灵发出骨子里的咬牙切齿,“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卑鄙歹毒的对付我!?”
“哈哈,我卑鄙,我歹毒?”指着自己的鼻尖,胭脂灵笑的极其讽刺,“在我和敏儿六岁生日时,你前来对我们姐妹示好,口口声声装模作样要和我们姐妹作耍,玩捉迷藏,结果呢?我却被你的好妹妹胭脂香推进了荷花池差点淹死!我们十岁时,你和胭脂香被父亲允许出府游玩,而你说为了姐妹和谐,为了热闹,把我们姐妹也捎带上,结果呢?我们却差点被人贩子掳走卖掉!”
说到此激动处,胭脂灵竟然忘记了自己对胭脂雨现在这张脏污脸蛋的恶心,一手就狠狠掐住了胭脂雨的下巴,因为说话用力,贝齿隐隐毕露,显得狰狞而森冷,“还有十二岁十三岁的一桩桩一件件所谓的意外,你以为我们娘亲和我们姐妹当真会蠢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胭脂雨啊胭脂雨,到底是谁心如蛇蝎,谁笑里藏刀,我们姐妹,可看的比谁都要清楚!!”
说罢,手上狠狠一甩,便将已经孱弱的胭脂雨轻易的再度甩的栽进了泥水坑里。
没了双腿,又全身是伤,这一次栽进泥水坑里的胭脂雨,久久都没有用双手撑地的方式爬起来,只听得她诡异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呵呵呵……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可那又怎样呢……你们本来就是肮脏低贱的庶出……本来就不该也不配做我们的姐妹……本来就该死……该死!”
“贱人!”胭脂灵上前,一脚踩在了胭脂雨的手指上,狠狠地碾压着,“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还在自以为是的耍你的嫡小姐脾气,我现在就要看看,你的骨头和嘴到底有多硬?”
说着,胭脂灵便对那两个小厮发出了命令,不再是刚才隐晦的说,而是直接的,“现在本小姐就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尝尝我们胭家嫡小姐,京都第一美人儿到底是个怎生的滋味!”
虽然刚才两个小厮就已经猜到九小姐是这么个意思了,只是没想到现在九小姐居然如此言词大胆剖白的说,不得不让他们都呆愣住了。
“怎么?你们不敢?!”胭脂灵讥诮的笑。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其实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做,只是一则看到胭脂雨被压得变形焦烂的双腿,实在是没了多大的兴致,这二则,欺凌二小姐发泄,那已经是他们最大胆的恶相胆边生了,而这把二小姐那,那完全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和档次啊!
见两人不答话,还一脸为难模样,胭脂灵并没有生气,只是朝两人笑容愈发的甜美,“没关系,你们不做也没关系。”
就在两个小厮要为胭脂灵的大人大量感恩戴德时,胭脂灵忽而笑容一凛,“放心,就算你们不做,这奸.污胭脂雨的罪名,一样少不了你们。”
两个小厮一惊,这九小姐分明就是在威胁他们!
如果他们不听话,不但要背上原有的欺凌二小姐的罪名,更要背上欲加之罪,玷污二小姐的罪名!
“胭脂灵,你敢!”胭脂雨跟着惊叫了起来。
“你看我胭脂灵,敢,还是不敢……。”弯下腰,俯下身,胭脂灵抬手恶意的在胭脂雨的脸上拍了拍,“我的好二姐,你可要好好的享受啊……。”
说完,松了踩在胭脂雨手指上的脚,边抽出袖中的丝帕擦着小手,边言笑晏晏的往胭脂敏和胭脂薰所在的方向踱步走了回去。
两个小厮见势态已经如此,见自己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只能不得不从,彼此无奈的对视一眼。
对视完后,两个人便起了身,再度一人夹起胭脂雨的一条胳膊,往府外黑漆漆的拐角小巷拖拽而去。
这是深夜,寂静无声,无人的深深雨夜。
只余胭脂雨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胭脂灵胭脂敏,你们这对恶毒的姐妹,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啊!!”
胭脂灵,胭脂敏,胭脂薰,三位妙龄少女,依然婷婷袅袅的站在原来的位置,撑着颜色不一的雨伞,在雨幕下,静静聆听着一墙之隔外,胭脂雨的一次比一次凄厉的惨叫。
翌日。
天色朦胧,铅云层层压低。
一记闷雷响彻云霄,惊醒了正在沉睡的人。
华清宫。
“啊,箫岚!”孤枕难眠,好不容易刚在宁神熏香下沉睡过去的皇后,才睡了不到一刻,就被闷雷惊醒,从榻上坐起。
帷幔被赵嬷嬷挑起,人走进,话也随着进,“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做噩梦了?”
皇后重重闭眼,握拳捶打着抽疼的眉心,“本宫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神很是不得安宁,尤其……总是梦到惨死的箫岚……。”
言及此,皇后连忙拉过已经走到了榻边的赵嬷嬷的手,如同拉到一支解语花,忧心忡忡的忙问道:“你说,是不是因为岚妹妹死的冤枉,非得让本宫现在就为她一解仇怨呢?”
赵嬷嬷连忙握紧了皇后的手,还安抚的拍了拍,“娘娘您多心了,正所谓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定是您觉得愧于箫岚小姐,才会有此梦靥。再说了,现在不能为箫岚小姐解恨,那也不能怪您的,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本宫同胞的亲妹妹呀。不能为她亲自手刃胭博渊那头白眼狼,本宫……心里难受的厉害。”皇后抽出一只手,拧着眉心,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
“没事的没事的,您只要想想太子殿下很快就要大事即成,很快就能为箫岚小姐一雪前恨……这样,您不就能宽心舒坦些了么?”赵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这倒是立刻就得到了皇后的认可,皇后点了点头,眉梢终于稍稍松懈了一点,“你说的也是……也是……。”
“依老奴看呐,定是娘娘这几日没见着太子殿下,心里头才会有了这些胡思乱想的不安念头。都这么些日子了,殿下该忙的也该忙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让奴婢这就去请太子殿下过来瞧瞧娘娘您,为您定个心,如何?”赵嬷嬷提议道。
“可是这不会耽搁……。”皇后被说的心痒难耐,毕竟儿子是她现在唯一的仰仗和倚靠,许久未见,母子连心,不说想念那是骗人的,何况在这深宫终日寂寥无趣,但一想到会不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大事,她又有些犹豫了。
“没事的娘娘,这会儿奴婢亲自去一趟东宫,若殿下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奴婢是个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硬要拉殿下进宫里边儿来,就当是奴婢给您瞧瞧殿下,不也是好的么?”赵嬷嬷赶紧拿过一旁案几上的安神茶,递到了皇后手里边儿,十分细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后双手抱住了安神茶暖暖的杯子,觉得身子终于暖和了些,面部的僵冷也渐渐的柔和下来,认为赵嬷嬷这样也不错,便终究点头首肯,“也好,就这么办吧。若煜儿真是有大事缠身,你啊,不单不要让他再到宫里边儿来,还得把他的事儿都回来告诉本宫,不要替他对本宫瞒着。本宫是他的母后,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人在那受累拼搏。”
赵嬷嬷含笑应是。
皇后抬了手,正要挥手让赵嬷嬷这就下去办事儿,不想,一股突如其来隐约能听到的弦乐之声,令她动作一僵。
赵嬷嬷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不过也才五十好几,还没到耳聋眼瞎的地步,何况在宫里边儿又练得耳聪目明,自然是也将那股管弦乐曲之声,收进了耳朵,几乎是立刻,就看向了皇后的反应。
没想到,皇后不但不像以前那般大发雷霆,反而还微笑起来,似聆听欣赏般的闲情逸致,边喝着安神茶,边侧耳听着,“好一个歌舞升平的红拂宫,好一个能歌善舞的拂妃娘娘。这陛下日日都要前去红拂宫,看拂妃载歌载舞,真是好得很。”
“那又如何,不过与宫里边儿的乐姬舞姬没多少区别,一个只会迷惑圣上的狐狸精而已。”赵嬷嬷也笑,眼中精光烁烁,“娘娘说的倒也是,再长此以往下去,拂妃必定会被御史弹劾,被臣民唾弃,说她狐媚惑主,祸害江山社稷,届时,谁也救不了她。”
皇后但笑不语,只对赵嬷嬷挥了挥手。
赵嬷嬷不再耽搁,福身后,便退出了华清宫。
彼时,东宫,落水宫中。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气氛凝滞的令人呼吸一口都极其的困难。
高位之上,太子燕煜怀抱海棠慵坐于长椅之上,张口吃下一颗海棠递到嘴边的草莓,虽满口的香甜,去甜不了他现在阴翳的心情,细长的凤目斜睨座下颤巍巍的下跪女子。
“玉姬,本宫待你向来不薄,可你居然想要残害本宫的皇长子,你说,如你这等狼心狗肺,蛇蝎歹毒的女人,本宫要怎么回你?”燕煜凤目眯起,眼中的寒鸷和话中的浓浓杀机,都令人心惊肉跳。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渡口谆谆道别话
“玉姬,本宫待你向来不薄,可你居然想要残害本宫的皇长子,你说,如你这等狼心狗肺,蛇蝎歹毒的女人,本宫要怎么回你?”燕煜凤目眯起,眼中的寒鸷和话中的浓浓杀机,都令人心惊肉跳。
这玉姬,是东宫仅有的两个姬妾之中的其中一个,因为冰肌玉骨,容貌胜似雪中精灵,冰清玉洁端的高雅冷艳,被太子看中。
即便在水玲落得盛寵之时,太子也没舍得将这玉姬如其它姬妾一般,打发出东宫。
这玉姬素来与世无争,性情尤其冷傲孤高,性喜清净,也不爱与人来往,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水榭花园中,竟为一朵冰莲花与水玲落发生争执,更是将水玲落推进了注满冰水的莲池里。
冰莲花,素来以这冰而得名,开出来的花朵,比天山上的雪莲,甚至还要美丽三分,就是胜在开出来的花朵胜似冰雕,晶莹剔透。
说来,这冰莲花,还是因为这玉姬盛寵之时,太子用来讨她欢心的,想不到现在,这座莲池,却要成为玉姬香消玉殒的坟冢了。
这玉姬果如传闻那般,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被太子如此杀机浓浓的质问,还依然不卑不亢,不嗔不怒,笔直的跪在落水宫的大堂正中,神情疏冷,似被质问指责的不是自己般事不关己,“玉姬只是一介贱妾,一枚殿下手里的玩物。想要搓圆还是捏扁,自是任凭殿下高兴。”
“你好大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如此口出狂言。”燕煜怒极反笑茶。
只是很奇怪,燕煜眼中的杀意仿佛少了许多。
这让倚坐在燕煜怀里的海棠,看的分明。
殿下分明就是在这玉姬的性情上,找到了一丝胭脂雪的影子……海棠心中暗忖,面上却是笑着为玉姬解围,“殿下,依妾身看,这玉姬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啊,就是这么一个人儿,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燕煜冷哼,拂开了海棠手中又递来的水果,“不是故意的?这整个侯在水榭里的哪个太监宫女没有看见,分明就是她推落妃下水的?难道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杀她想害死落妃腹中皇长孙的恶行?!”
“这……。”海棠为难了,只好收了手,转头看向了跪在堂中的玉姬,那副悲天悯人的良善模样真是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好妹妹,你就说句软话吧,向殿下认个错讨个饶又有什么不行的?非得和殿下拧着做什么。殿下这般寵你,是定会宽恕你的。”
对于海棠这样的自作主张,燕煜也只是冷哼一声,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倒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既不答应也不否认的缄默看着玉姬,让人实在猜不透,他到底会不会真的饶了玉姬。
“呵,贱妾已经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海棠的和事佬作风,令玉姬感到不屑,毫不领情,“何必在这玩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把戏,无聊。”
玉姬的宁折不弯令燕煜又爱又恨的无比恼火,手里的酒杯立刻摔到了玉姬的身前。
白瓷酒杯应声而碎,弹射四溅无数碎片。
玉姬不愧是当的起玉骨美人儿的称号,只是细碎的白瓷末,就划破了她外露的手背,锁骨脖颈处,还有脸蛋。
细密的划痕沁出一丝丝的殷红,在玉姬晶莹剔透的雪肤上,竟是凄美的令人窒息。
燕煜见了,忍不住涌起一丝怜香惜玉。
而海棠见了,却是再也忍不住嫉妒之火。
若比容貌,这玉姬实在比她海棠,胜出太多,往难听了说去,就是云泥之别。
怪只怪这玉姬性子太过刚烈孤高,比胭脂雪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确实都喜欢征服烈马,喜欢征服这样的女人,可时日久了,手段用尽了,却还始终得不到美人芳心,最后,也只不过无外乎两个结果。
一个是腻了。一个是厌了。
若是这玉姬能与海棠这般懂得变通,懂得揣摩男人的心,懂得如何讨好如何抚慰男人,也就不会到了这般最终被厌弃的结果。
玉姬似不觉得的痛,身子上的数道划痕,也只是令她眉心微拧了一下,没有控诉,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就像那么一座冰雕,屹立在大堂之中。
气氛,再次焦灼不下。
那抱着瑟瑟发抖的水玲落的青禾,终于从嘤嘤啜泣中收势,找准了这个时机,声泪俱下的要为自家主子讨回公道,“殿下!您要为我们家小主做主啊殿下!”
燕煜从怒焰中恍神,这才去看堂中的贵妃椅上,被青禾包了几重被子还搂在了怀里的水玲落。
水玲落全身都在不断的哆嗦,眉毛上还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双眸紧闭着,巴掌大的小脸紫红一片,嘴唇也是。
看起来,就知是冻得不轻。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小心翼翼轻轻柔柔的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给她亲自暖手暖身,而现在……
一想到这个女人已经被樊篱碰过,燕煜就觉得无比恶心。
“张御医呢!张御医怎么还不来?!”燕煜生厌的那股无形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发泄到了还未到的张御医身上。
如果不是水玲落肚子里还有利用价值的皇长孙,如果不是水玲落是链接他燕煜利用樊篱的纽带,一个已经背叛他燕煜的女人,绝对没有任何好的下场,也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种女人,真的去惩戒他现在还算是心爱的玩.物,玉姬。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愈来愈发了解燕煜为人的海棠已经算是看的分明。
这太子殿下虽然大张旗鼓的审问玉姬,可实际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压根就没有真的要把玉姬怎么样的样子。
看到这,海棠眼里涌动起浓浓的妒意和杀意,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任何阻碍她海棠成为殿下最心爱的女人的人,都必须清除,一个,不留。
嘴角掀过一朵阴戾的笑花,转瞬海棠就对燕煜笑靥如花的安慰,“殿下你别生气了,这样容易上火上了身子的。其实妾身还算会一些鸡毛蒜皮的养身之术,不若就让妾身现下去看看落妃姐姐的情况,殿下以为如何?”
“你……会医术?”燕煜略带诧异的视线终于转到了怀里的海棠身上,“本宫怎么不知?”
海棠是影手底下一手调.教出来的一级细作,大概海棠会的东西,他作为主子,多少还是从影的嘴里了解过的。
海棠垂下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讷讷道:“在燕王府时,燕王总是大病小病的,管家怕有时王爷出去顽时突得这些小毛病,又不能随时带着大夫在身,于是,燕王府凡是有在燕王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没有不懂一些医理皮毛的。”
“原来如此。”燕煜沉吟了一下,对海棠的话并没有什么疑虑,因为这件事,以前他的另一个在燕楚身边的顶级眼线细作,燕王府的一等大丫鬟巧银,以前就在情报中略略提到过此事。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给落妃瞧瞧吧。”一挥手,燕煜让海棠到水玲落那边去。
海棠袅袅起身,应声退下,遂,莲步轻移到了太子高座右手边不远处的贵妃椅榻前。
青禾见海棠过来,满含泪水的目光动了动,对海棠感激涕零的道谢,“多谢棠妃小主,还请小主好生给我家小主瞧瞧……。”
海棠微微一笑,声音柔婉,“你别担心,落妃姐姐一定会没事儿的。”
边说着,边弯下腰,准备将手搭在了青禾刚把水玲落放出来的右手手腕处。
因为海棠是背对着所有人的,所以大堂内的众人都看不见,她现在正面下的动作,尤其是小动作,小到,除了与她是面对面的青禾以外,谁也没能看见。
没曾想,顷刻之后,就听到了海棠的惊叫声,和看到了海棠惊慌失措的后退样子。
“啊!落妃姐姐流血了,流血了……。”一边花容失色的惊呼着,海棠一边措手不及的往后倒退着。
“什么!”燕煜大惊,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的往水玲落的方向奔走了过去。
然,人还未完全到水玲落身边时,就已经远远看到了从水玲落那条没能包裹进被褥里的纤细小腿上,有一条血线正从上而下的蜿蜒而下,最终水玲落被泡的发肿发白的脚趾上汇成一处,一颗颗豆大血珠,啪嗒啪嗒的垂落到地。
燕煜有一时的怔愣住了,因为这样的场面,他从未经历过,除了水玲落,还没有女人为他生育过孩子,更没有其它的女人,为他小产过。
“小主,小主!您要坚持住啊,坚持住啊小主!!”青禾大惊失色,哭声肝肠寸断,喊声嘶声力竭,紧抱着水玲落的双臂不断摇晃着水玲落,“您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啊,这孩子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啊,是皇长孙啊小主,小主……。”
一时,全场寂静。
在场所有人,除了哭的嘶声力竭的青禾,和嘤嘤垂泪的海棠外,没有一个人对水玲落露出怜悯的神情,有的,只是无声的幸灾乐祸。
这,自然都是水玲落平日恶性循环以后的结果。
而他们之所以安静,是因为这个孩子,正如青禾说的那样,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室燕家的第一个皇长孙。
而接下来的结果……
猛地,燕煜赫然转身,一个箭步到了堂中央,一个巴掌便狠狠扇在了玉姬的脸上,“贱人!”
这一巴掌,燕煜扇的够狠够劲,玉姬整个人都被扇翻在了地上,打的玉面高肿,嘴角流血。
然而,玉姬没有哭,没有伤心难过,连自己被打肿的脸颊都没有去在乎在意的意思,任它痛着肿着,就这么扭过头,看着对自己居高临下的男人,手臂撑着身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撑了起来,最后坐起。
坐定在地后,玉姬就这么仰望着燕煜,笑了,眼里却有某种东西,在支离破碎,“那么太子殿下,您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害死皇长孙的凶手呢。”
燕煜怔然,就这么望着地上的玉面美人,哑然无声。
打从五年前遇到玉姬,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她笑过,一次都没有,哪怕他费尽心思,耗尽心力,也没有博得过这个女人的欢心,仿佛,这个女人不光是外表,内里的心肝脾肺,也是寒冰铸就的。
现在,她却对自己笑了,笑容那么美,美的,就像在炎炎夏日的黑夜里,冰莲池里的盛放的冰莲花。
都说,花朵在最美的那一刻,就是它即将凋零的前一刻。
此刻的燕煜看着这样的玉姬,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时,从外边匆匆带着张御医张霆琛赶来的德禄公公,见到这个情形,无不大惊失色。
“这这这……哎唷!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德禄公公抓狂的几乎就要跳脚。
如果让皇后娘娘知道落妃肚子里的皇长孙没有了,那他这个被派来监督东宫这些女人一应大小事务的总管太监的小命,将会第一个不保啊!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啊?!
“德禄公公,您一定要转告皇后娘娘……小主她已经尽力保住皇长孙了,真的已经尽力了……呜呜……。”见到德禄公公的青禾,眼底闪过一缕一闪而逝的精光,哭的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还在不忘为水玲落求情,以免皇后怪罪。
闻声的德禄公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把眼睛诚惶诚恐往太子燕煜的那个方向看去。
先不管皇后那一关,只怕太子这一关,他这条狗命怕就已经……
然,一看之下,德禄公公诧异了。
在这种时候,这种时刻,太子殿下他居然,在对玉姬露出痴迷心痛的神情,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这个太子没有了关系,死的不是他太子的皇长子,仿佛在他太子的眼里,就只剩下了玉姬一个。
看到这,德禄公公几乎是喜怒交加。
喜,是因为太子居然为了那个造成这一切始作俑者的女人忘了追究此事。
而怒,则也是因为那个始作俑者玉姬,造成了现在这一切的恶果,还要连累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喜怒交加下,德禄公公眼珠一转,旋即,扑通一声跪下,身子匍匐在地,“殿下,今日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皇长孙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还请殿下交出元凶,给予皇后娘娘处置!”
风满江口,风满楼前,码头船坞处。
撑着一把青天色的雨伞,胭脂雪遥遥仰望沉沉天际,蓝眸深邃如海,伸手,接下一片片雨丝,重新戴上了那张人.皮面具的脸,没有一丁点的表情,“看来,今天有雨,无风,果真,是个出江的好天气。”
流苏从楼内出来,左右肩上给挂着两只包袱,深深看了一眼站在江口的船坞前发呆的胭脂雪,方才徐徐踱步过来。
待到胭脂雪身侧时,流苏继续用对男子的称呼,对胭脂雪唤道:“公子,这是刚刚您徒儿,吟啸的来信。”
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一纸信笺。
胭脂雪回神,眉梢一挑,接过了信笺在手,缓缓展开。
许是信上内容令她生了兴趣,许久没有展颜的嘴角,此刻,终于发自内心,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流苏见了,太久的沉闷也顿时一扫而光,微微莞尔,“没想到,公子手下的朱雀竟是这般的神通广大,连传言中的地藏麒麟角和昆仑凤凰胆都能给找到,这下王爷终于有救了!”
上扬的嘴角一僵,手里的信纸在指尖被寸寸拽紧变形,胭脂雪难得出现暖色的眉角再度染上寒霜,没有去接流苏接下去的话。
流苏见状,这才恍然所觉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该如何将这个僵冷的话题岔开。
就在这时候,风满楼里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小丫头,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涨红,甚至还略有些衣衫不整的阿珠。
“小……啊不……公子!”阿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双眼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意味,但她很是不高兴的神情十分的明显,嗓门也很大的质问道:“您……您为什么都不告诉阿珠一声就要离开了啊!”
要不是她有早起的习惯,又因为发现流苏姐姐不在房中这才起了疑心特意大着胆子去小姐屋子里,不然根本就发现不了小姐居然要背着自己和流苏姐姐两个人远走高飞了!
现在她已经没了七姨娘,小姐就是她唯一的主子,也是唯一的依靠,要是连小姐也不要她了,那她要怎么办?!
越想,阿珠越是i觉得委屈,眼眶都开始发了红。
阿珠难得这么大胆说话,只是未免有些太过……流苏略有些不虞的蹙起了眉心,正想要呵斥阿珠几句,却被胭脂雪捷足先登。
“这自然是因为,我把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已经交给你了啊。”胭脂雪朝阿珠轻轻的笑,抬手用拇指抹去了阿珠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
阿珠不解,十分的不解,虽然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流苏姐姐对自己投来了不悦的目光,但她还是有些生气,嗓门依旧夹着怒意的大,“你骗我!阿珠怎么不知道有什么任务?分明就是你不要阿珠了,把阿珠当成了一个累赘!”
胭脂雪略微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好笑,跟流苏一样,在阿珠的脑门上就敲响了一个爆栗,“傻丫头,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阿珠不觉得这次的脑门被敲的有多疼,但是就是忍不住哇的哭了起来,死死将胭脂雪整个人抱了住,“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弃阿珠……阿珠以后会更乖更听话的……以后公子想让阿珠做什么阿珠就做什么,让阿珠往东阿珠绝不往西呜呜……不要抛弃阿珠……求求你了公子,求求你了……。”
阿珠这一哭真是非同小可,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
光是今儿早上同样前来渡口码头乘船的乘客们,一听到阿珠这期期艾艾的哭闹声,那目光啊,一下子就全部转到了这边来。
很快,人群中就开始有了议论之声。
“哎呀,这难道是男人抛弃原配糟糠妻,要与美妾双宿双栖的老套桥段吗?”
“哎呦,这一看分明就是,那还用问嘛!你看看那公子长得多俊啊,看穿着打扮也不是个普通人儿,啧,要是老娘我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老娘也非得扑上去不可啊!”
“我艹,老婆子,你当你男人在这是个死人啊!居然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当着我的面说这种话!啊?”
“不过话说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原配看起来年纪还真是小,也不知道及笄成年了没有,估计是个童养媳吧!”
“我看旁边站着的那个美妾确实有那么几分姿色,啧,重要是那女人韵味那小身段,是我,我也选美妾啊!”
这会子,渡口码头上的人群,真真是炸开了锅了。
作为被众人瞩目的焦点,被人议论成陈世美的主人公胭脂雪,只觉得自己冷汗都要冒了出来。
而被人说成是美妾的流苏,更是双眼都要喷火了,平素向来的从容也快扭曲的撑不下去,恨不得立刻把所有人的嘴都给去堵上,可这码头之上少说也有百八十人,凭她,恐怕这念头果然只是个只能想想的念头。
而被人从糟糠之妻居然说成了是没有成年的童养媳的阿珠,真真是一头雾水,连哭都给忘了哭了。
眼看再这样下去,保不齐会引起其它的事端,胭脂雪紧忙拍着阿珠的背,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明白,“好了,别哭了。你既有那个心思揣摩这种没头没脑的想法,怎么就不揣摩揣摩,昨晚我为什么吩咐流苏让你去给樊篱送伞?”
阿珠一惊,蹭的一下分开了黏在胭脂雪身上的身子,“啊?原来昨天是公子你让我给樊公子去送……!”
“死丫头,你就不能说话小声点!非要再被人编出一个公子恶劣成性人面兽心,把原配糟糠妻卖给他人,拿钱买个美妾逍遥快活的书段子不成?”流苏一把捂住了阿珠的小嘴,眼睛四下瞟了瞟那些对着自己这三个人指指点点的人群。
胭脂雪又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真是开始有些不知道,把阿珠调.教成了胆大的性子,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阿珠听得有些莫名,但是耳边听到周围的人群那些不堪中听的话时,她终于多少有些明白了过来,这才点了点头,两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胭脂雪,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胭脂雪对阿珠使了个眼色,示意流苏还是赶紧放了阿珠,免得再被人编出一个自己要杀人灭口的段子可就不妙了。
流苏气哼哼的,还是不得不放开了阿珠。
嘴巴一得空儿,阿珠就马不停蹄的追问起了胭脂雪,“公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流苏姐姐这么做……?”
提到这件事,阿珠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樊篱,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昨儿晚上送樊篱公子的一路上,两个人愉快的时光。
这越想,阿珠就越脸红心跳。
没待胭脂雪说话,旁边的流苏就哼笑了起来,“瞧你这德行,这么明显,公子岂还会不知道你的心思?自然是好心给你制造机会。”
“啊?!”阿珠一惊,连忙捂住了自己烧红的脸,在流苏戏虐的目光下只感觉自己现在特像一个猥.琐女,便连忙吞吞吐吐的想要辩解,“我我我……我只是……。”
“好了,你就别逗她了。”胭脂雪横了一眼流苏,明知阿珠缅甸,还这么逗下去,怕是以后都不敢再见樊篱,那还如何去完成她想要交代的事情?
流苏讪讪的撇了撇嘴,再不做声。
只是阿珠愈发的想要替自子向胭脂雪辩白,可怜兮兮的拉住了胭脂雪的袖子,“公子,阿珠绝不是想要肖像篱公子的,真的真的,你要相信阿珠!”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就是。”胭脂雪笑着扯开了阿珠拽着自己袖子的小手,在掌心里握紧,继而,面色渐渐严肃起来,“这都是我要托付你,要拜托你而已。”
听到自己被取信了,阿珠终于展颜,放下了一颗普通乱跳的心,可听到后话,她又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阿珠不明白。”
“以后,我的弟弟樊篱,就要拜托你这丫头照顾了,明白了吗?”抬手拭去阿珠眼角还挂着的晶莹,胭脂雪微笑,握着阿珠的那只小手,愈发的紧了紧,“他身边需要一个人照顾,不要再让他孑然一人,你做的到吗?阿珠。”
东宫,落水宫中。
彼时,殿中氛围,因为德禄公公的这句话,又凝滞了三分。
太子燕煜仿佛是被一道霹雳惊醒,嚯的转头,看向了身后跪着的德禄公公,目光森沉,“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德禄公公身子一颤,有些不敢再言,可是一想到如果这件事没能拿出个令皇后娘娘舒坦的罪魁祸首,他这种池鱼绝对少不了遭殃,而若是他奉上的玉姬,说不定娘娘会看在这个份上,会饶他一条小命。
皇后和太子都很可怕,都是他这等奴才惹不起的,但是,太子总是对皇后有所敬重的,若能得皇后庇护,太子也决不会再于他为难。
左右衡量到这,德禄公公神情一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强忍着颤抖,义正言辞的说道:“殿下,杀害皇嗣,还是殿下的长子,皇上的长孙,这往小了说是家门不幸寵姬不严,往大了说,那就是危害社稷祸乱皇族血脉啊殿下!”
燕煜浑身一震,双目圆睁的瞪着德禄公公。
这该死的太监居然拿礼法皇族来威吓他,分明就是要逼他必须要把玉姬上交给母后!
偏偏,这该死的老太监又说的句句没错,字字在理,让他,根本无从反驳。
被一个奴才,被一个太监威逼的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这种事,这种感觉,都令燕煜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是一国太子,将要上位的储君,没有人可以这样对他指手划脚!
锵的一声,脸色愈发阴沉的燕煜立刻就反手就抽身后的影腰间的佩剑。
然而,刚抽出了一半,就被影的手按住了剑柄,使其抽剑的动作,不得不顿了住。
“你也要对本宫指点指点?”燕煜皮笑肉不笑的凝视着影。
影垂下头,可手上按住剑柄的动作却没有收势的打算,“属下不敢。还请殿下息怒,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忘了,现在自身的处境。”
燕煜一怔,拔剑的手顿时一僵。
是啊,他现在的处境……被燕卿连番的打击,被不知名的势力斩断了臂膀,被父皇整天忌惮,被反对他的人虎视眈眈。
现在的他,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个大浪打来,很有可能,就会把他打的永世不得翻身!
德禄公公其实说的没错,不管玉姬是有心还是无意,如今水玲落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已经保不住了,这往小了说,可以说这只是他太子寵姬不严,才至事态如此。
可往大了说,这孩子不仅仅只是他燕煜的长子,还是皇族的皇长子!
所以这已经不是东宫关起门来的自己的事情,而是整个皇族的事情!
他就算想包庇,想维护玉姬,到最后,不但根本做不到,甚至还至此有可能得罪皇室的那群人,更会被人拿此事大作文章,说他燕煜鬼迷心窍,色令智昏,寵姬无度,丝毫不将皇族法度放在眼里,将来必定会是一个色.欲熏心的无道昏君!
想清楚了这里,燕煜倒退一步,手上自然的松了开,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跪在堂中央的玉姬。
而玉姬,也在看着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玉姬却是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他。
玉姬又笑了,笑的比刚才还要美,恍若池中的冰莲已经怒放到了极致。
她说:“五年来,我一直在为难殿下,一直,都在让殿下一忍再忍……如今,我再不会让殿下为难,再不会……让殿下不像个殿下。”
她的声音很轻很薄,就像晨曦时,湖泊江面上腾起的那股薄雾,充满了令人向往的神秘。
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将这层薄雾拨开。
恍惚间,燕煜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与玉姬湖上遇见的第一次。
那是一个夜晚,碧波湖塘,白莲盛开的夏夜。
他被大臣相邀赏月观花,在一艘画舫之上与诸多的才子士子听琴赏花,畅谈国事春秋。
那时,画舫舱内是极其热闹喧哗的,船外的声音,几乎很难再进入到这里。
但是,那样的喧闹之夜,他就是听到了船外,她的歌声,而且听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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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酸儿辣女必生男
那是一个夜晚,碧波湖塘,白莲盛开的夏夜。
他被大臣相邀赏月观花,在一艘画舫之上与诸多的才子士子听琴赏花,畅谈国事春秋。
那时,画舫舱内是极其热闹喧哗的,船外的声音,几乎很难再进入到这里逆。
但是,那样的喧闹之夜,他就是听到了船外,她的歌声,而且听得真切茶。
他几乎立刻,就被她的歌声所吸引,神魂颠倒的忘乎所以,连来此宴席最初招揽人才的目的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就那样循着她的歌声,出了船舱。
很快到了甲板上后,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她。
那时,她袅袅婷婷站在竹排之上,月光之下,莲丛之中,仿若画中仙子,误入凡尘。
对于情感,他向来淡薄,从不看重,但是那一眼,他却为这个女子心动了。
后来的魂牵梦绕,让他无所顾忌强纳她入了东宫,因为她采莲女的身份低微,因为怕母后知道他沉迷女.色,所以他将她只是封为一个低贱的寵姬身份,对她从来表面只是带着不冷不淡的寵爱态度,而别人不知道的是,在无人的夜里,他是怎样疯狂的占有着她,如何痴迷的想要得到她的心。
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倦了,亦或是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无情,他就渐渐将她遗忘在东宫的一处偏僻小苑里,三年来不闻不问,只当是没有了这个人,一心都只扑在他的宏图霸业之上。
后来,他就遇到了一个性子很像她的女子,胭脂雪。
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他很想得到胭脂雪,一如当年对玉姬的执着与疯狂,但是在这一路上,他却从来没有想起过玉姬。
然而今天,此时此刻,她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出现!
想到此,燕煜浑身一颤,怒不可遏的从恍惚中醒转,本想去掐住那个女人的脖子问她这是为什么,却才发现,她居然不见了!
“人呢?!”燕煜怒喝,双目赤红。
一殿的宫女太监跪地,无人敢应声。
只有影,徐徐的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微的闪烁,“玉姬刚才跑了出去,属下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燕煜狠狠揪起了影的衣领,暴怒,“你怎么不拦着她!”
他有预感,她可能会……
“殿下,您就随她去吧。您,是救不了她的。”影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混蛋……。”死死揪着影的衣领,燕煜咬牙切齿,沉重的闭上了双眼,手脚,僵在了这里。
因为他无从反驳,无力反驳影的话。
在场的太监宫女们都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敢旁听,不敢旁观现在太子的模样。
独独兀自垂泪的海棠和青禾,在悄无声息的相视一笑。
没有人看到这两个女子间的无形交流,除了一直默默观察着这里情形和每个人的影之外,就只有另一个人,受东宫之令传召而来的张御医,张霆琛,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霆琛嘴角勾了一下,款款走向了青禾。
待张霆琛无声无息的走到青禾身边,拉了一张椅子在贵妃榻旁坐下时,青禾发发现了张霆琛的到来。
她起先是惊了一下,然后声泪俱下的对张霆琛乞求,泪光下,一缕精光一闪而逝,“张御医,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小主,一定要啊……。”
张霆琛看了青禾一眼,向来冷俊非凡的脸上忽然涌现一股诡谲的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语,自顾将手指搭在了水玲落事先早已伸出被褥的手腕上。
另一个手,却用手指沾了点水玲落随着细腿滴落在地的鲜血,在指间捻了捻。
忽然,他噌的一下站起身,面色俱是惊色。
青禾和站在榻边的海棠,都被张霆琛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影是个观察入微的人,何况一直都在注意着青禾和海棠的一举一动,现下,自然一眼就看到了霍然站起的张霆琛。
目光一动,影高声的问,“张御医,怎么了,是不是落妃……?”
张霆琛转身,对太子燕煜拱手施礼,“回禀殿下,微臣是否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时候的燕煜心思早已不在了这里,对张霆琛只是浑浑噩噩,随意的挥了挥手,说话如同在泄气一般,“讲吧……。”
张霆琛应是,默了默,方道:“落妃,并无早产迹象,更无,有孕之象。”
十几个字,他说的轻淡,却听在诸人耳朵里,听在燕煜耳朵里,犹如平地惊雷!
“什,什么?”燕煜就好像是被人从梦中叫醒,恍恍惚惚,两眼朦胧的看向了张霆琛,“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边渡口,码头船坞之上。
阿珠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小……公,公子,你这话是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胭脂雪笑,再问了一遍,“回答我,你能做到吗?阿珠。”
阿珠脸轰得一红,头垂了下去,“我我……。”
一旁的流苏有些不耐烦了,侧头看着陆陆续续上了船只的船客,有些焦急起来,毕竟,去找凤凰胆和麒麟角,于她而言,医治好王爷的毒,更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让我留下来照顾樊军候好了。”流苏似笑非笑的刺激道。
“才不要!”果不其然,阿珠立即就着了激将法,不假思索的就大声拒绝了流苏的友好提议。
胭脂雪看了流苏一眼,好笑的一捏阿珠的脸,“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惊觉自己太过,方才反应过来的阿珠忿忿的瞪了一眼流苏,揉着被胭脂雪扭痛了面颊,复又羞答答的垂下了头,轻轻点着,“阿珠……阿珠答应。阿珠……一定会把篱公子养的白白胖胖的……。”
“哟,你当是让你去喂猪呢!”流苏不失时机的取笑道。
“你!”阿珠又羞又恼的瞪着流苏。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起程了。”说着,胭脂雪终于放开了阿珠的小手,最后再嘱咐了一句,“你也自己保重,阿珠。”
“小姐……。”阿珠不舍,眼巴巴的看着胭脂雪。
胭脂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负手在背,便踏上搭好的木制踏板,往她早就花钱包下的一艘船只走了上去。
走在后面的流苏拍了拍阿珠的肩膀,笑眯眯的调侃,“既然不舍得,不如这就跟我们一道走,不是更美?”
“我……哼!”阿珠这会子没了刚才的不好意思,脑子自然活络了起来,自是看出了流苏是在调侃自己,便举手握成了拳头,一派激励奋斗状,“我要履行小姐吩咐的任务好好完成,嗯!”
流苏仄仄两声,边往踏板上走,边在阿珠脑袋上一戳,“哎呀呀,果然学坏了,学坏了啊……都开始玩虚伪这一套了。”
“才没有!”阿珠捂着脑袋,忿忿瞪着流苏已经越过了自己的背影。
船只虽然已经是租用了最好的船只,用的最坚实昂贵的柳木船,不能说是奢华,却也是一应俱全,当得上精致。
然,胭脂雪一上船,还是忍不住的胃中翻滚,扶住了围栏,止不住的干呕。
后头跟上来的流苏见到这般情形,连忙从肩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陶罐子,遂拔了罐塞子,从罐子里倒出几粒乌黑的甘梅果肉在掌心,递到了胭脂雪的面前,“公子,快吃点这个。”
胭脂雪没有拒绝,伸手就在流苏的掌心中捏了几颗甘梅送进了嘴里,又酸又甜的味道很快在口中生津,反胃的感觉也很快神奇般的得到了缓解。
长呼了一口气,胭脂雪闭了闭眼睛,少顷,才睁了开,目光复杂难辩,阴晴不定的,望向了江岸上的那一片建筑。
这条飞渡江,共有十八条支流,每条支流都贯穿了至少三个都郡,更衔接了几个周边邻国。
由此,不但可以说这飞渡江是燕国的子母河,更是江上的丝绸之路,衔接它国的纽带。
与它国的商贸往来,很多靠的,便是通过这条飞渡江。
这次,她确实要应了这条滔滔江水的名字,飞渡。
直接跨过燕国的十三郡,抵达极北的寒川之国,罗刹。
这一去,便真是与燕国这片土地,长辞了……
流苏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好些了,便也就放了下心,庆幸自己早些发现了她比较好酸,这才特意昨儿个在街上果脯铺子里买了些。
再看到她突然望着渡口上的一排排屋舍船坞发呆,流苏虽难从她莫辨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但终归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这有孕之人,虽然难以抑制大起大落的情绪,可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如此,也未免太过伤身……
想了想,流苏抿了抿唇,眼睛一转,轻笑起来,上前搀扶住胭脂雪的手臂就往船舱里头走,“公子,你可听说过老人常言的一句话?”
被流苏这一番动作,胭脂雪想不从思绪中醒转都难,而流苏既然都这么问了,就算没兴趣,她也只得反问一句,“什么话。”
“老人都说啊,这孕妇都是酸儿辣女。”流苏噙着笑,视线便打在了胭脂雪被宽大男子衣袍遮的已经看不见了的腹部上,“所以说呢,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是个带把儿的小公子!”
“带你个头。”饶是向来不苟言笑的胭脂雪,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一巴掌拍在了流苏的脑门上,嗔怪,“哪里学的山野村妇的粗话,也不嫌膈应自己的舌头。”
东宫。
所有人都已经胆战心惊呼吸困难,唯独被问到话的张霆琛,还是一派倜傥洒脱,寵辱不惊,很是自若。
“回殿下,微臣为落妃把脉时,的确没有丝毫的流产迹象,更无有孕多月之态,且,落妃流产的血……乃为鸡血。”张霆琛不急不缓,不重不轻的对燕煜回话道。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燕煜都还没反应,那青禾却像发了疯似的歇斯底里的尖着嗓音喊道,一脸的难以置信,“明明小主每天都让奴婢煎养胎药,明明小主好几月都没来葵水,明明小主之前都一直在孕吐,这些都是女子有孕的迹象,你怎么能红口白牙的污蔑我们小主没有?!”
张霆琛看也不看身后歇斯底里的青禾,眸色一深,便目不转睛毫无惧色的迎视向燕煜朝自己投来的同样惊疑不定的目光,“如果殿下不信,可以自行查验。”
燕煜多疑,现在已经是谁也不信,但张霆琛这个提议,此刻绝对正合他的心意。
目光一凛,燕煜紧抿着唇,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就朝水玲落的方向跨了过去。
青禾为燕煜可怕的样子所惧,抱着水玲落瑟缩了一下,“殿下您不要……啊!”
燕煜一脚踹开了碍事的青禾,此时也顾不得去想水玲落会不会羞耻的事情,即刻就扯掉了水玲落身上紧裹着的厚重被褥,嗤拉几声,三两下更是轻易的扯碎了水玲落身上湿透的轻薄裙裳。
没了蔽体的裙裳,很快就露出了水玲落略显青紫的娇嫩肌肤,水色的粉桃花肚.兜,同色的亵.裤,以及,绑在她腰上,那醒目的小枕头!
毫无疑问,现在的水玲落已经令燕煜所厌弃,燕煜不可能还对她的身子感兴趣,再者她现在的皮肤被冰水泡过的样子实在是难看,是个男子怕也不想多看两眼,何况还是这样的关头,故而,太子燕煜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团因湿透而软软的塌在了水玲落肚子上的小枕头。
“天!”被踹到了一边的青禾,看到了水玲落肚子上居然绑着那样的东西,连忙捂住了张大的嘴,瞳孔紧缩着,似乎受惊不小的样子。
而其余本想只是听听这出戏的宫女太监们,此刻已经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终于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抬眼往水玲落的那方看去,当看到与青禾看到的同样场面时,虽然不如青禾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样子,却也是各个都难以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这东宫没有谁不知道的,这落妃肚子足足挺了将近八个月,八个月之久!
在这东宫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敢招惹她这个怀了皇长孙的瘟神?就连宫里边儿的那只门房样的大黄狗,见了她无不都是退避三舍!
现在在众人亲眼所见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有孕,根本就不是什么将要临盆的皇长孙,而只是一只枕头!这该让人说是觉得滑天下之大稽,还是该让人说诡异的可笑?
然,当亲眼所见这个事实时,燕煜却并没有在场所有人所料的那般大发雷霆,或恨不得撕碎了欺骗玩弄了他整整八个月之久的水玲落,而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却是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睛呵斥众人,“还不快去找玉姬!!”
众人为他这样的反应一愣,可更惧怕他现在的样子,一愣之后,就一个个站起身,纷纷打算立刻告退这里,却寻找玉姬。
然而,众人才刚一动身,殿外突然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了一个小宫女。
那宫女泪流满面,一进到殿内,便扑通跪在了地上,嘶声力竭的大喊了一声,“殿下,玉姬小主她……去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几乎都是下意识的去看太子的反应。
只见燕煜就像被雷劈到了一般,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开始泛白的嘴唇嗫嚅了好几次,才发出了声音,“你……你说什么……她……她去了哪里?”
那小宫女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期间,更能听到噼里啪啦,她的泪珠滴落在青石地面的声音,“小主她……她出了落水宫之后便一路狂奔,奴婢根本追赶不上……待找到她时……她已经……她已经……跳进了冰莲池……浑身僵硬……没了……气息……呜呜……。”
“不……。”燕煜身体轻微的摇晃了一下,脚步往后一退,双目撑大,面无血色,“不会……。”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突然,殿外又冲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是一个身穿连扣子都还未系好的官服,胡子拉碴,一脸惊恐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子或许别人不认识,可一直在燕煜身边的影认识,还有偶尔也会在朝的张霆琛,也认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京都九都衙门的京兆府尹九门提督,方鹤。
影先是看了一眼根本就像没听见的燕煜一眼,继而上前几步,挡在了直奔燕煜冲去的中年男子身前,眉心微蹙,“方提督,你这是干什么?有话慢慢说,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这方鹤被影这么一拦,自是没办法再去靠近燕煜,心急火燎的他又不敢对影出手,只得又怒又泄气的一拍大腿,“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影大人您还让我慢慢说,御林军都已经将东宫重重包围了啊您知不知道!!”
影眼皮一跳,一把拽住了方鹤的衣领,“什么意思?御林军怎么可能包围东宫?!”
现在的御林军全归樊篱统辖,而樊篱已经投到了殿下的麾下,是殿下的人,怎么可能会……!
就算是樊篱背叛了殿下,可樊篱也只是统辖着御林军而已,御林军始终都还是皇上手下的私人皇城军,没有皇上的指令,御林军除去守城以外的事情,根本是做不成的,何况还是包围东宫这等大事!
方鹤被影拽的差点勒住了脖子,不过他也没什么心思在顾忌这种事,而是一脸惊惧的解释起了御林军为何包围东宫的原因,“如果不是樊篱人手不够,派人前来我九门提督府要人,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昨晚深夜闽阁老突然进宫求见皇上,更在皇上面前,将太子殿下给参了一本啊!”
“闽阁老?他不是已经辞官了吗,怎么突然又理朝堂之事,还参了太子?!”影吃惊不小,还有惊疑不定,“况且无凭无据,他拿什么参太子,皇上绝不可能只听信他的片面之词啊!”
如果皇帝只是听片面之词就定罪,那整天看御史弹劾太子殿下的奏折已经不下百本,岂不皇上要杀殿下百回了?
而正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皇上这才拿殿下没有办法,只得把燕卿放出,作为削弱太子殿下的刀子手。
且太子和他做事一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很少出过纰漏,就算底下人倒了,也不定能牵连他和太子,所以根本就没可能存在什么所谓的证据,来让别人使用对太子殿下不利!
方鹤如丧考妣,满头冷汗,“我花了三十万两收买了那传话的小太监,这才得知,原来闽阁老是被樊篱那个死残废请出山的!更可恨的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了一份殿下私通勾.结溱国郑王出兵助您谋朝篡位的书信,可还是盖了殿下私章的信笺!然后他就把这封信给了闽阁老,这才有了后面皇上的震怒,派御林军封东宫一事啊!”
“什么!”听到方鹤这样的话,不可能再没反应的燕煜,此刻已不得不从玉姬的事件中清醒,为方鹤所言而震惊的无以复加。
方鹤与影同时看向了几乎是咆哮出声的燕煜,两个人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不光影说不出了话来,就连一直都是连珠炮弹般滔滔不绝的方鹤,也再没了话说。
“你说的可是事实?!”燕煜面部扭曲了一下,赤红的双目近乎狰狞的看着方鹤,一字一句问。
原本挺害怕燕煜现在模样的方鹤,现在也早已把那些惧怕忘到了九霄云外,毫不怕死的点头如捣蒜,“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啊殿下!如果您不相信,您大可以去东宫外看看,只恐怕,现在御林军,已经来了东宫,在进行包围封宫了!”
果不其然,方鹤这话才刚一说完,门外就有几个连滚带爬的小太监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嘴里万分惊恐的嚷嚷着,“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御林军包围东宫,还把,还把宫门给封了啊!!”
这一下,不光是燕煜被震惊的连连后退,殿里边儿的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吓得一个个瘫软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甚至,海棠和青禾,都是面无人色,就连向来不动如山的影,也为之色变。
除了一直仿佛旁观者一般,仿若局外人的张御医张霆琛。
对于一朝王爷,一宫太子而言,封宫封府,那就等于幽禁,等于被废!
“唉,话已经带到,下官现在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已经被影松开了衣领的方鹤,迫不及待的对燕煜拱手施了个礼,两眼复杂的看了一眼燕煜,“殿下,您……好自为之吧……唉!”
说罢,重重一声叹息,方鹤转身离开了落水宫。
张霆琛嘴角掀过一缕诡异的笑,什么都没再说,连礼也未给燕煜行,就大摇大摆状若无人的,离开了落水宫。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和恐惧里,有谁还会去在意,他们这些外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子被废燕王疯
张霆琛嘴角掀过一缕诡异的笑,什么都没再说,连礼也未给燕煜行,就大摇大摆状若无人的,离开了落水宫。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和恐惧里,有谁还会去在意,他们这些外人逆?
出了落水宫,印入张霆琛眼帘的,就是乱成了一团的东宫。
所有人的宫人太监都拿着包袱四处奔走,或尖叫,或跑得时不时摔倒在,滚来滚去,又滑稽,又很是扰人心神。
整个东宫,现在,简直可以用乱成一锅粥,所有的人,都可以比拟成热锅上的蚂蚁茶。
而这些人之所以会有今天,张霆琛很清楚,这都是因为有个人,一个女人,亲手造成的。
“水玲珑,不……胭脂雪。你果然有意思,非常的……。”站在落水宫门前,百于层石阶之上,俯视着石阶之下的东宫诸人,张霆琛就仿佛是在俯瞰渺小的生灵,没有人看见,他此刻周身那隐隐迸发而出,君临天下磅礴气势,“有意思。”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
燕煜的一声暴喝,终于打破了这样充满诡异的静默。
“水、玲、落!”一字一顿,分明都是从燕煜牙缝里挤出来的,甚至可以看到,此刻燕煜随着说话而时隐时现的森森牙齿,那扭头看向瘫在贵妃榻上的水玲落的眼,是怎样如同吃人恶兽般的眼,几乎都要凸了出来,此刻的面庞更是已经完全的扭曲,扭曲到了极点。
比起被封宫这样可怕的事情,在场的宫人们更怕的是现在的燕煜,几乎是在燕煜暴喝响起之后,所有人都逃也似的,连滚带爬的出了落水宫,唯恐自己会遭池鱼之殃。
而这些人里,包括了青禾,也包括了海棠。
事情会变成这样,突然会变成这样,都是所有人始料未及,不敢相信的!
锵的一声,这次燕煜再度跨步两步,一把抽出了影腰间的佩剑,而这一次,是完全的抽了出来。
而这一次,影,他没有阻止。
如果此刻殿内还有其他人的话,不难发现,此刻的影也在森冷的盯着水玲落,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盯着一具死尸。
如果有人看见,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果可以,就算太子燕煜不动手,他影,也一定不会犹豫,亲自动手,杀了水玲落!
“贱、人!”失去心爱的女子,失去最看重的位置,这连番的打击,已经令燕煜暴走,燕煜再没有了一丝疑虑,一剑下去,直接砍断了水玲落的一条手臂!
嗤的一声,伴随着这声鲜血飞溅的声音,还有水玲落惨烈的嚎叫!
这前脚才刚出落水宫的宫人们,青禾和海棠,将水玲落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收进了耳朵里,都为之一振,都纷纷惊恐的更加往宫外逃窜。
海棠面色一变,脸上有过一抹快意扭曲的笑容浮现。
虽然现在太子这个结果她没有料到,也不想要的。但是水玲落这个结局,她非常非常,想要。
青禾也一样,脸上的笑容,只比海棠更加灿烂解恨的多,不比海棠的少。
眼看着周身的宫人们就像被惊了的鱼群,胆战心惊纷纷鱼贯逃出了落水宫苑,她们两个人,倒是像很有默契似的,反倒步子慢了下来,观花赏景闲庭漫步般,在落水宫的前院里缓慢的走着。
所有人都只顾着逃命,自是没有去在意,这两人古怪的样子。
“呵,真是没想到,今天这出戏,意外的成功呢。”先说话的,是海棠。
说话间,经过前院的花圃时,海棠伸手,就折下了一枝水玲落平素最宝贵的芍药花,在指尖把玩起来。
因为上一次有胭脂香的一通大闹之后,这满院的芍药已经被毁坏的七零八落,独独剩下了三株完好无损,故,这使得水玲落,愈发的珍爱这三株芍药,旁人碰都是不能碰的。
“是啊,真是意外的成功。”青禾几乎都要抑制不住,兴奋的想要尖叫。
太子倒不倒台,现在于她这个已经和水玲落成为死敌的贴身丫鬟,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而太子之所以倒台,却是因为樊篱侯爷,却让青禾异常的愉快。
因为她本来还觉得让一个小小的玉姬之死,嫁祸到假孕的水玲落头上,恐怕还不足以能让太子对水玲落这个有樊篱庇护的女人下死手,而现在。
樊篱背叛太子,却意外成了太子对水玲落下死手的助力!
而这一点,让青禾变相的觉得兴奋极了,不管这一切背后,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她都不想管,也不想知道,她想要的,只是这个结果。
“从此,这东宫,可真真,只是我海棠一人的天下了啊……。”海棠喟叹了一声,手指,一瓣儿一瓣儿的扯着手中开的红艳极了的芍药花瓣。
青禾舒了一口气,看了海棠一眼,嘴角翘的很高,“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真,会成为水玲落的心腹大患。只可惜……。”
只可惜,她青禾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护住心切的傻丫鬟了。
“你现在要去何处?去找你的侯爷?”海棠笑的有些得意,今儿这出连环计,恐怕以后就要变成她棠妃的绝唱了。
提到樊篱,青禾略带羞赧的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要去找他的,只去找他。
海棠见状,笑容一凛,神情一振,“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男人,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认定的,向来只是他这个人。”青禾微微一笑,“无关其他。”
海棠挑眉,“既如此,我也不必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也是。”停下步子,青禾言笑晏晏的看着与海棠对视,“好自为之。”
至此今日,京都,已是风云变幻,风雨欲来。
而远在莫道关,群山峻岭的十一岭的燕王,燕楚,却对此一无所知。
几乎除了燕王府中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远赴十一岭,还抱一具已近腐烂发臭的焦尸。
从京都到西部最是偏僻的十一岭,本来要四五日的路程,被燕楚生生节缩成了两天,可谓是没日没夜,马不停蹄。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路上不吃不喝,也没有人知道,他跑死了多少匹马。
除了,随身藏匿暗处的七个影卫,还有赶车的车夫。
十一岭群山环绕,比比皆是相互接踵的重山峻岭。
路很不好走,十分的颠簸,等下了车时,车夫都觉得自己的一身骨头,已经颠散了。
“王爷,我们已经到了。”忍着身上的酸痛,车夫跳下马车,对车内的人拱手知会。
很快,帘子就被掀了开,出来的,是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子。
看到这副场面,车夫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他不仅是车夫,也是王爷身边的带刀侍卫,跟随王爷身边南征北战也有多年,只是他从来没见过,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燕王,竟然会有如此颓败的一面,就连燕王装疯卖傻时,也没有如此的落拓。
而使得王爷变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
想到这,车夫不由得把视线瞟到了燕楚紧紧拥着的一具冰棺,眉心拧的愈发紧了三分。
虽然冰棺对尸体的降温和保持不腐有奇效,但是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下,又是在这最炎热的西部地区,冰棺再如何神奇,那也是需要地方的,所以即便有冰棺保存着王妃的那具尸骸,还是隐约有了腐臭的味道,传了出来。
只是令他所不解的是,王妃明明已经死了,都已经腐烂了,王爷为什么还要不肯面对这个事实,长途跋涉冒着生命危险,冒着三十万大军被敌人发现的危险,来到这大军藏匿的十一岭?
当真是王爷失心疯了,还是说,王妃真的狐媚惑主,把王爷蛊惑成了这般模样?
无解。
“快,去把明了叫出来!”燕楚嘴唇干裂的很厉害,张口一说话,嘴唇就开裂的愈发厉害,丝丝鲜血从深壑的血肉缝中流出,他的嗓子,更像是被粗砂子摩挲过一样,嘶哑无比,很是难听刺耳。
这车夫看的实在是不忍心,忙从腰间把自己不舍得喝的一壶酒递到了燕楚面前,“王爷,还是先喝口酒润润嗓子吧……。”
“让你去你就去!!”燕楚咆哮,一把将酒壶打翻在地。
车夫有些恼了,很想将面前的燕楚打醒,可是当见到燕楚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心疼的不想再和燕楚多作争执,只得讪讪称是离开。
进了村,就见挑着担子村民打扮的人在来来往往。
这一旦有外人进村,他们都会轻易的发现,并十分的警惕。
只是这车夫时常都在燕楚身边跟着,所以这些人似乎认得他,警戒一下就松懈了下来,并且还立刻主动的上前和车夫搭话。
“诶,这不是老肖吗?你怎么到这来了,怎么不在王爷身边呆着了?”
“是啊是啊,是不是王爷嫌你老了,所以就把你撵到这里来了啊!”
“哈哈!还别说,你老肖还真是一个十足的老兵老将了!”
这车夫叫严肖,平日里的难兄难弟都管他叫老肖,因为以前是个贩盐的盐枭,所以经常被人拿这个外号笑话他。
“滚犊子!少他吗废话!赶紧的,把那个前几天送来的一个山羊胡子老头拉出来!”严肖没好气的在那几个调侃他的村民身上踹了一脚,不过他之前并没有见过明了,这样的形容,也是听秦管家对他说的。
“你找那老头儿干嘛?嘿,不过还别说,这老头儿医术不错,比那个什么什么茯苓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对啊对啊,我还听见了呢,那茯苓公子还管那小老头叫师伯呢!”
严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你们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做点事,怎么这么多屁话,还不快去办!”
没好气的说着话,又在那三人屁股上来了一脚。
三人无奈,只好去了两人进了村子,去找正在村里边儿研究药方的明了。
剩余的一魁梧壮汉,神秘兮兮紧张兮兮的凑到了严肖跟前,“我说哥们儿,这是遇到啥事儿了,怎么心急火燎的,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严肖叹了一口气,微微偏头,看向了村外。
他真是无法想像,等会兄弟们看到现在的燕王,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要知道,在兄弟们眼里,王爷可是他们的顶梁柱,是他们心里的神!
看到自己的顶梁柱,看到自己的神,如今落拓就跟一个乞丐一样,让他们心里怎么想!
说话间,远远看去,就在贫瘠的重重低矮木屋里的一座,被那过去的两个村民拉扯出来了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三人骂骂咧咧拉拉扯扯的,直往出口这里走来。
严肖见状,终于明白为什么去喊明了,要去两个人,一看,那明了似乎不大情愿出来一样。
这一边的魁梧壮汉,忙哈哈笑着对严肖解释,“老肖你可不知道啊,这明老头儿可喜欢研究什么药啊毒啊的,天天搁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有时候连饭都不吃,还会整宿整宿的研制他手里那些玩意儿,简直就跟着了魔一样!这要不是过去两个兄弟把他拉出来,他还真是死活都不肯出来的!”
因为大军中毒一事,都是极其保密的事情,就连这些扮成村民的将士都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只知道自己是染上了奇怪的瘟疫。
而这严肖只是个保护燕王人身安全的带刀侍卫而已,这种隐秘的事情,他自然也不知道。
所以严肖不知道这明了作为一个宫里边儿就会糊弄君主的神棍道士,为什么被王爷神秘的派遣到了这里,只是大概猜出了一二,只知道这明了恐怕会什么了不得的医术,故而,此刻,他才没多问关于明了研制药的过程如何,研制什么药,只知遵循燕王的吩咐,胡乱的点了点头,等待明了被拉扯过来。
“哎呀,你们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啊!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拗不过两个强壮有力的将士拉扯,明了只能恼火的冲两人发脾气。
这些士兵脾气倒真是好,对于明了大骂不但不会回嘴,还笑呵呵的露出一口白牙,憨厚的样子,确实很符合农村村民的淳朴性子。
“明叔你莫恼嘛,我们这不也是被逼无奈,非得要把你拉出来不可啊!”两人做无奈状。
明了倒是一愣,“上头?谁啊!”
这里的将士他基本在短时间内已经彻底混熟,都十分的好说话,还反倒把他这个老头子当成了首领活佛般的供着,平素都不会太过逾越,也不会来管他,约束他,只管和他嘻嘻哈哈的玩闹,几乎是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强硬手段。
两人纷纷将头扭向了村口处,对准严肖努了努嘴,“喏,就是那位爷。”
一听是位爷,明了双眼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可一看严肖……他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品,还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顿时就失了兴致。
“什么大爷还要劳烦老子亲自前来,老子不去了!忙着呢!!”不耐烦的骂了一声,明了转身便要走。
两个士兵没想到都临到村口了,明了这老小子突然来了个打折返,当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明了轻易的脱了手了。
没了两人桎梏,明了一身轻快的就往村子里里头走,一边走还一边兀自奇怪。
按照他的推算,胭脂雪那奸诈的小妮子最近肯定是要动手了。
先不管这死妮子拥护的人是谁,这京都大乱是肯定的了,而这燕国一乱,必定就是要用兵之际,自然而然,那燕王必定会前来十一岭起兵。
可现在……
问题还没想明白,步子也没走几步,明了突然整个人被人提了起来,未等他反应,人已经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提着,身体悬空,一股熟悉的飞起,令他不禁想要破口大骂。
怎么这些人都是土匪德行?每每都是把他当小鸡一样拎来拎去的,好玩吗,有意思吗?!
等很快双脚落地时,明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住了那人的衣领就要开骂,“你们这群人是不是都有病啊,啊?动不动就把人这样……。”
“长百草!”
没等明了叨叨完,一声粗嘎难听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再听到这个隐晦了几十年的名讳,明了浑身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就去看喊他这个名字的人。
当看到手抱冰棺,无比颓败落拓的燕楚时,他,惊呆了。
东宫,满殿血腥的落水宫中。
原本正在昏迷当中的水玲落,因为胳膊被砍断的剧痛,而不得不从昏迷中苏醒。
当颤巍巍的张开眼,看到是燕煜那张满是鲜血的脸时,她又是一阵夹杂着惊惧的痛呼,“殿下……殿下……你……你干什么……!”
许是身体被寒池泡过还未解冻的关系,许是惧怕,许是太痛了,她的说话跟她的身子一样,都在不停的打着哆嗦。
“干、什、么?”提着手里还在滴着热血的剑,燕煜笑了,因为面目狰狞的关系,他的笑容,竟像鬼魅一样可怖,遂,手起剑落,又是一剑狠狠砍在了水玲落的另一条胳膊上。
原本剑贵在剑尖足够锐利,并不能像用刀那样,用剑刃去砍东西,也没有刀来的那么容易。
可偏偏,这把削铁如泥的剑在燕煜的手里,就是成了一把刀,一把屠杀的宝刀,轻而易举的一剑一砍,将水玲落的胳膊肢.解!
“啊啊——!!”水玲落当时又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如同被宰杀的牲畜。
又是嗤的一声,因为手臂的无数血脉动脉被切断,鲜血就如一注喷涌的小喷泉,喷起了丈高的血柱!
燕煜被喷的满脸都是,还因为脸上血水太多,血水已经开始往下淌,滴答滴答的滴落在青石地板上,与他手里长剑上的血水滴落声,汇成了一曲诡异的曲子。
听在此刻水玲落的耳朵里,争如地狱警钟的敲击声。
“不……不……。”昏迷刚醒的水玲落一无所知,但是她却知道,眼前的燕煜似乎已经疯了,眼前的燕煜会杀了她!
所以她不断蹬着两腿往后挪动着,不断的哭喊着,求饶着,“不要杀我啊殿下……不要啊!”
“不要?”燕煜嘿嘿笑了一声,提着剑,缓缓的逼近,“你打扰玉姬的时候,你嫁祸玉姬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也不要?”
“玉……玉姬?”疼得几欲晕厥的脑子越发混乱,这一刻,水玲落几乎都要想不起玉姬是谁,但是看着如同浴血修罗一样逼近的燕煜,她又不得不努力去想起,甚至还要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晕,不可以晕,这一晕下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了!
终于,在燕煜又将剑提起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惊叫一声,“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可我没有嫁祸她什么啊……我只不过去寒池采了一朵冰莲花……反……反而被她给推进了寒池里了……冤枉啊殿下……冤枉啊……。”
“冤枉?”燕煜勾起嘴角,又是猛地提起一剑,锵的一声,直往水玲落的面门刺去!
水玲落见鬼似的放声大叫,吓得瞳孔几乎缩成了针眼,还很快失了禁,尿了裤子。
然,等惊叫过后,她才发觉脸上没有丝毫的疼痛传来,耳边还传来了金属碰撞坚硬石板的极度刺耳之声。
她眼角的余光一扫,这才发现,燕煜的剑没有刺穿她的脑袋,而是偏颇的刺扎进了她脑袋旁边的青石地板!
暗道万幸的同时,她也清醒的明白过来,燕煜不相信她的话,根本就不相信,再这样下去,那剑的下一个位置,就会是她的脑袋!
玉姬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突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个玉姬的关系!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燕煜封禁在那么偏僻简陋别苑里的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动不得碰不得,但凡跟玉姬牵扯上,都很有可能招致灾祸,招致燕煜的不满!
既然在玉姬这件事上再也寻求不到了活路,她水玲落只能另谋生路,“殿下……玲落还有您的孩子……还有您的皇长子啊……您不能……。”
“住嘴!”将剑锵的一声从已经被刺穿的地板上拔起,仍在滴血的剑尖直指水玲落的喉咙,燕煜暴喝一声。
“啊——!”水玲落又是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忽然,燕煜笑了起来,不似刚在的低笑,而是放声大笑,“孩子?哈哈哈——”
望着近乎癫狂大笑的燕煜,水玲落狠狠一个激灵,仿佛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惊惧不已的撑大了双眼,而后,她就要这双瞪大的铜铃一般的眼睛,朝自己浑身满是血污的身下看去……
当见到满是血污的身子不知道什么只剩了一只肚.兜,一条亵.裤,就什么都没有了的身子时,她呆住了,完全的呆住了,可身子,却在颤抖,比刚才更甚的剧烈颤抖。
“你可骗的本宫好苦啊……。”渐渐敛却了笑声,收了笑容,燕煜的脸在一点点阴沉下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水玲落,如同在俯视一条恶心的臭虫,“水、玲、落!”
第一百六十八章 燕王大怒她假死
“你可骗的本宫好苦啊……。”渐渐敛却了笑声,收了笑容,燕煜的脸在一点点阴沉下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水玲落,如同在俯视一条恶心的臭虫,“水、玲、落!”
说着,他拿着剑,从水玲珑的脖子,以剑尖一路下滑,划破了水玲落一路上的肌肤,划破了水玲落的肚.兜——虽然没有将水玲落切割成两半,却也在其身上划下了一道深壑而血淋淋的血线逆。
直至水玲落的小腹处肚脐处,方才停止。
也许是两臂的缺失之痛,让水玲落已经对其余的疼痛变得麻木,变得没了多少知觉,但是,那锋利冰冷的剑尖划破自己的皮肤时,那样的触感和隐约听见的划拉声,都令她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她丝毫都不怀疑,燕煜分明就是想将她剖成两半!
而当燕煜手中的利剑停止了动作时,她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脱口便是讨饶声,“殿下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您的……真的不是啊!玲落真的怀了您的孩子啊!要不是因为胭脂雪那个贱人害了……。茶”
“哦?真的有孩子么?”燕煜打断了水玲落的解释,他根本就已经不想听,也没必要再听,诡笑一声,“那就让本宫现在剖开瞧一瞧,不就知道这是真还是假了么?”
说着,手上的剑就用力往水玲落的肚皮上摁了下去。
水玲落惨嚎一声,“燕煜你这个疯子住手!快住手!!”
既然求饶不管用,好话和解释他已经听不进去,那她不如不要再像条狗一样委屈求全的保命,倒不如摊牌的好,“你敢杀我,篱哥哥是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不会再对你投诚的!他手上的御林军难道你不要了吗?!”
这不提樊篱还好,一提樊篱,燕煜就动作顿住了,人也僵在那里。
见状,水玲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以为自己的威胁利诱有了用处,更是再接再厉的说道:“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篱哥哥他一定会……啊!!”
不待她说完,燕煜突然将剑生生的从她的肚皮上扎了进去!
“樊篱樊篱……你还敢跟本宫提樊篱,嗯?”咬着牙,燕煜将手里长剑的剑柄一翻,刺在水玲落腹部的长剑剑刃生生翻了个个,“要不是你向本宫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会乖乖的听你的话,要不是你保证他一定会对本宫效忠,本宫岂会落到今天被封宫废黜的地步!”
水玲落痛的满面扭曲,原本是要晕死过去的,可是就因为燕煜剑刃在腹部的翻搅,她又被痛的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听到燕煜这样的话,水玲落根本无暇细想,只是震惊,再无其他,“封……宫,被废?!”
这么说来,她的篱哥哥是成功了?
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会突然落得这个下场,为什么?!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啊!!
“贱人!是不是你偷了本宫与溱国郑王来往的秘密书信交给了樊篱,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本宫,是不是?!”燕煜睚呲欲裂的逼问着。
“哈,哈哈——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燕煜!”水玲落已经足够了解燕煜这个凉薄无心的多疑小人,她知道自己不管怎么狡辩,事到如今,都不可能会得到燕煜的信任,虽然她明明记得,燕煜嘴里所谓的那封书信,根本就没有在交给樊篱的锦盒之中,如果有这样比她盒子里还要好的东西在,她也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之所以水玲落觉得那封什么与溱国郑王来往的书信要比自己盒子里的东西好,那是因为她很清楚,那盒子里最有用的除了那两枚印章和一枚燕煜的私章意以外,其余的东西,不过都只是一份名单,起不了多少真正的用途。
而一封小小的书信就能让燕煜彻底的被废,自然要比她的那些东西好上千倍万倍。
燕煜狰狞的冷笑,猛地将剑从水玲落的腹部抽了出来,一同随之喷薄而出的血,又溅了他一脸,“事到如今,你觉得本宫还会如此愚蠢的相信你的鬼话吗,水玲落?”
剑被抽离的那一刻,水玲落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那一刻也被生生的抽离了出去,身体瞬间将最后的力气全部被抽空。
她已经感受不到了疼痛,身体一片冰冷,意识在渐渐模糊,眼前一片朦胧,只有血红的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也不害怕了,也不想哭了,异常的想笑,抑制不住的想笑,尤其,是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魔鬼一样的男人,“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爱上了你这样的……男人……呵……呵呵呵……我在地府等着你……燕……。”
后面的话,她没能再说出来,没有再说出来,嗤的一声,一股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而她的笑容,就在这股殷红的洗礼下,被定格了住。
咕噜咕噜,她的头带着她这张沾满血污的诡异笑脸,在原地,缓缓的滚了一圈……
甩掉了最后干脆砍掉了水玲落人头的长剑,燕煜一脸嫌恶的背过了身,似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似的,声音阴冷的彷如实质的冰窟寒冰,“让人抬下去,挫、骨、扬、灰!”
一直站在他身后,一直就这么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影,面无表情的,应是。
飞渡江中,柳木船里。
“母亲!”胭脂雪一声彷徨的大喊,身子也跟着从榻上坐了起来,两眼圆睁,满额冷汗。
外面听到动静的流苏赶紧撩起里帘子走了进来,见到胭脂雪如此,不禁蹙眉,抽出腰间丝帕,递了上去,“怎么又做噩梦了?”
如果只是偶尔几次倒也罢了,现在王妃却是一睡着就做噩梦,虽然现在无事可做,一天会睡上个两三回,可每回都如此梦魇,只怕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对腹中胎儿,怕是也有影响的。
接过帕子,缓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胭脂雪摇头,声音很虚,“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流苏有些气恼,王妃她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现在有了孩子,还是这样,真是,“您觉得自己没事,可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会觉得没事?”
抿了抿唇,胭脂雪不语了。
这些噩梦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一直如此,她就之前该让明了看一看治一治的,要不是因为之前时常与那傻子在一起就没再梦靥过,她也不会……
突然想到这个抑制许久不愿想起的人,胭脂雪眸色一沉,面色难看了几分。
“血蝙蝠可有带来京都的什么消息么。”闭了闭眼睛,胭脂雪疲惫的沉声问道。
流苏摇了摇头,“虽然动物可以跨洋跨海的飞行,但我们毕竟先离开了京都几个时辰,血蝙蝠也不是一直能追的上的。”
自从上次王妃将那支墨玉短笛交给了她之后,她就已经开始学会用笛音唤来动物,并潜心的去感应动物的声音,辨别它们要传达的东西。
起初听到王妃说时,她只觉得匪夷所思,认为这根本就不是可能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真的接触后,她却鬼使神差的学的轻松,几乎已经将音杀的入门基础,在短短几天内就参悟了个通透。
这诡异的不是她学得快,而是她总会莫名的产生一种,这音杀这门诡异的武学,她似乎曾经学过……
虽然她记忆里没有,但是,却总是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胭脂雪点了点头,又倒头睡下了,重新躺进被褥前,临了,不忘提醒流苏,“若得了消息,别忘了说一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边替她掖好被子,流苏一边不满道:“就是因为你总是记挂着这些事,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要是放下了,不就什么烦忧都没有了,还何来的噩梦一说?”
“真是越来越像个罗嗦老太婆了……。”蒙在被子里,胭脂雪闷闷的说。
流苏眼睛一眯,“什么东西?”
“……。”胭脂雪没有再出声,仿佛已经熟睡。
流苏长叹了一口气。
莫道关中,十一岭。
在听了燕王的此行目的以后,明了惊诧的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王手中环抱着不肯撒手的冰棺。
“燕王,你说胭脂雪那妮……啊不,是燕王妃,她又把自己给作死了,而这具焦尸就是她的尸体?”明了咽了咽唾沫,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燕楚眸光黯淡,目光始终流连在冰棺中的丑陋焦尸上,只追问一句,“你一定能治好她的,对不对?”
这除了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脑袋发懵的明了,其实也被那具尸体同样惊的不轻。
那具尸体放眼一看过去,就已知是皮肉筋骨都给烧的熟透了,甚至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除非他是大罗金仙,会起死回生的法术,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把一具这样的尸体给复生啊!
他不知道,这燕王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会认为他会有那样的本事?
不过就是因为这一点,让明了为难极了,“这……。”
这燕王对他抱有了如此大的信心,他真不知道说实话会如何,撒谎了又会如何……
然,如今的燕楚一心都把希望倾注在了明了的身上,满心满脑子都是肯定明了能够做到,哪里又还能从明了现在为难的样子里看出端倪,“上一回你都能让她活过来,这一次你也一定能的是不是?”
“不,不是……。”燕王越是这样,就越让明了有点心惊胆战,他怕自己的实话会激怒现在看似平静的燕王,唯恐自己小命会难保。
一直不看明了,不看任何的燕楚,因为一直得不到明了的回答,有些心急如焚了,只好把舍不得移开的目光的,从冰棺尸体上恋恋不舍的移到了明了的身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坚毅而深邃,“你说你要什么药,需要什么罕见的稀有药材,本王一定会拿到。”
明了被燕楚的目光看的背上冷汗涔涔,“燕王……我这……。”
一咬牙,发虚的视线连忙转到了冰棺里的尸体上,明了不敢再与燕楚那样的视线对视,生怕被看出来什么,“先让下官看看王妃的尸……身体烧伤程度吧,王爷……。”
燕楚点了点头,将冰棺的盖子一掌推开。
砰的一声轻响,棺盖向一端滑去,渐渐露出棺内的尸身,同时,很快飘散出了一股极其难闻的腐臭味道。
因为以前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明了倒是还能忍受这尸臭,只是眉心皱的很紧,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不仅是因为这尸臭,更是因为这尸臭,已经更加的证明这具尸体,根本就已经是无力回天。
悄悄斜睨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燕王,明了心里直暗暗叫苦,这燕王怕真是失心疯了!但凡是个明白人,也不可能会认为他明了这一介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救活一具干尸吧?
心里即便叫苦不迭,明了还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查看尸身,假装以看病的姿态翻看尸体的烧坏程度和所谓的脉象。
旁观的带刀侍卫车夫,严肖可是旁观者清,把明了的一言一行看的很是清楚明白,但他也不阻止戳破,只是无奈的摇头。
燕王的脾气他跟了这么多年是很清楚的,如果明了敢说了实话,恐怕,现在他就得为王妃陪葬了。
可是如果他不说实话,只怕王爷还要继续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啧,这该如何是好啊!
偏头看了看一个拐弯就能看到的村口,严肖实在是担心那些士兵会突然心生好奇的跑出来看,万一看到王爷为了一个女人痴癫成狂的样子,他又要怎么替王爷挽回威名啊!
就在严肖心神不宁踌躇不定,燕楚满怀希望目光灼然之时,那明了突然一蹦三尺高,还蓦地仰头大笑,“哈哈哈——老子就知道,就知道你这奸诈狡猾的妮子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
听到这话,燕楚立刻双眼一亮,一把拽住了明了的胳膊,“你有办法治她了?!”
这严肖也是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明了这样一个道士神棍,真的有办法能让燕王妃起死回生,比起他不知道明了的医术,他的第一反应更认为,是明了恐怕会胡诌一些什么招魂引魂术,能让死者回魂,继而起死回生的道士那套陈腔滥调。
然而,明了的回答,既不是燕楚所以为的,也并非是严肖所想的那样,偏偏,同样让两人闻言后,相顾失色。
“燕王你也真是太好骗了哈哈!明明这是一具中年的女尸,虽然头发依旧乌黑光亮,但按骨质的酥松程度,少说也有四十好几了!你怎么会笨到以为她就是胭脂雪那条泥鳅,也不找个太医好好看看就相信,你真是……。”指着燕楚毫无顾忌的放肆大笑的明了,突觉气氛异常压抑,再见燕楚脸色异常难看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转动黝黑深邃的眸子,幽幽的看向了明了,燕楚的脸上,渐渐爬上了一层森冷的阴霾。
明了有些懊恼的一打自己的嘴巴,“让你得意忘形,让你满嘴胡咧咧……。”
“说!”砰的一声,燕楚一掌就将搁放在马车前踏板上的冰棺整个震的粉碎。
无数细碎的碎片,全都掩埋到了棺内的尸身之上。
明了小身板一颤,干咳一声,像个做错了事的老顽童,垂着头佝着背,承认错误般的讷讷回答,“内……内个……尸体,根本……就不是燕王妃……而……而是一个起码岁数不下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静默,死一般的静默。
明了与严肖皆不敢出声,连呼吸都轻微到了极致,更不敢去看燕王现在的表情。
突的,燕楚仰头发出了一通的狂笑,“哈哈哈——好一个金蝉脱壳,好一个调虎离山,好一个——胭、脂、雪!”
明了与严肖皆被燕楚突如起来似同癫狂般的笑声骇了一跳,脚步都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几步,总之是离现在的燕楚越远越好。
严肖不懂为什么知道这尸体不是燕王妃的王爷为何不感到高兴,反而发出这么可怕的笑声。
可明了这个老泥鳅,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过来。
现在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胭脂雪那奸诈的妮子要捧上位的不是燕王,而且,她要捧的人,还是跟燕王不对付的某个皇子。
所以,她才来了这么一招金蝉脱壳,调虎离山,为的就是用自己的死,把燕王调开京都,不让燕王参与其中。
这么看来,这死妮子一定在他明了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和细作,否则,他被燕王调离京都到这个山窝窝里,这妮子绝对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那么快!
唉,果真是太小看这妮子了,连燕王这个丈夫都敢戏弄耍玩,捋弄燕王的虎须,啧啧,真是胆大包天啊胆大包天!
瞧瞧瞧瞧,这燕王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唉,看来又有好戏看喽……
想到这,明了摸着下巴,不光只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点期待起来。
这两夫妻要是敌对起来,到底谁赢谁输,谁比谁运筹帷幄,谁比谁手段更狠,他还真是要好好的拭目以待啊……
诚然,此时的明了只是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胭脂雪之所以对燕楚使用这样的计策,除却这一个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而这另外一个,燕楚比谁都清楚。
所以燕楚笑容越发的狠戾起来,“胭脂雪你好得很!可本王会让你知道,你连死都别想逃离本王,何况,你还活着!!”
话落,一掌劈出,掌风将那具尸体和已经成了无数碎片的冰棺,全都化成齑粉。
明了看的哆嗦了两下,连忙往后跳了两步,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开个赌局,他现在一定先压燕王嬴!
没想到明了心里还在这么幸灾乐祸的想着的时候,燕楚,却突然点到了他的名,“长百草,本王限你三天之内,把毒源找出,把所有士兵身上的毒彻底根除!如若不然……。”
说到这,燕楚不知何时变得猩红的眼睛,正冷冷的朝明了斜睨了过去。
明了又是打了个寒颤,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连忙摆手,干笑,“啊哈哈……不敢不敢……下官一定不负燕王重望……一定……。”
严肖在一旁听得兀自奇怪,本想开口问什么毒源,什么毒,却蓦地也被燕楚喊到了名字。
“严侍卫,你去找三匹快马,派三个人快马加鞭赶回京都,八百里加急的飞羽信笺,一定要将现在京都的局势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给本王一字不漏的带到,听明白没有!”燕楚眯起了双眼,心里开始飞速盘算,嘴上开始下起了命令。
大概是军人的天性,一听到命令下达,严肖的脑子里便只有了这个命令,其它的任何东西都已经抛诸脑后,身姿笔挺站直,抱拳行一军礼,“是!”
华清宫。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大事不好了!!”赵嬷嬷慌慌张张的从长廊一路跑进皇后的寝殿,嘴里大声的只喊着这样一句。
这让已经起身,正坐在殿内练字静心的皇后听到了,既是惊诧,又是有些微恼。
惊诧是惊诧于,赵嬷嬷跟在她身边几十年,鲜少会有如此慌张不知礼数的时候。
恼怒是恼怒于,让赵嬷嬷只是去东宫看看太子,这一去却是整整的一个早上。
浑身肥肉乱颤的赵嬷嬷刚一进得殿内,也不知道是自己滑倒了,还是自己腿软的关系,扑通一声,就给跪在了地上,看着还在从容不迫练字的皇后,面色煞白声泪俱下的扯着嗓子嘶喊,“娘娘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何事令你如此慌张惶恐,成何体统。”皇后颦眉,低斥一声。
赵嬷嬷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想大声说,却到嘴边,又支吾了起来,“是太子……太子他……。”
喀嚓一声,皇后手里的毛笔应声折断,懒怠的神情陡然一振,双眼锐利的看向了赵嬷嬷,“太子他怎么了?!”
“太子他……。”赵嬷嬷又哭了起来,肥硕的身子匍匐了到了地上,“被废了啊……!”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太子不光是皇后的希望,也是她赵嬷嬷这个跟着沾光的奴才的希望,太子一旦倒了,皇后还会远吗?她这个奴才还会远吗?
“什……。”皇后浑身一震,双眼一瞠,“被……被废了?!”
说着脚步连连退后,直到后脚跟磕到了后面的太师椅,才被一绊,往后栽进了椅子里。
赵嬷嬷见状,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了皇后的身侧,连忙给皇后顺气,“娘娘您振作点,振作点啊娘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后这一回倒是没如赵嬷嬷所料那般差点背过了气,从震惊中很快醒转后,手一把狠狠的拽住了赵嬷嬷的粗壮手腕,“还不快点把话说清楚!”
赵嬷嬷一愣之后,连忙把东宫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娓娓道来,“今儿个奴婢得了娘娘您的吩咐后,就即刻去了东宫,没曾想,刚一到东宫,前脚刚要踏进东宫时,就见一批御林军正拿着长枪长剑,整齐划一的朝东宫气势汹汹而来!当时老奴被吓坏了,连忙去问带队的御林军伍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却不肯告诉老奴,还命令老奴这个不是东宫闲杂人等即刻离开东宫!老奴无奈,只得远离些东宫,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没想到,他们却在迅速的封锁东宫的每一个出入口!”
听到这,皇后脸色大变,“御林军?御林军现在不是归樊篱管辖吗?樊篱不是已经投奔煜儿麾下了吗?!”
“老奴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啊娘娘……。”赵嬷嬷赶紧附和,表情开始恼恨起来,“可老奴见到后随御林军而来传旨的得福公公之后,老奴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正是因为这个樊篱,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太子殿下同溱国郑王的来往书信,状告殿下勾结外贼,想要谋朝篡位,更卑鄙的把这封书信交给了闽阁老,让闽阁老亲自连夜去皇上面前把太子殿下给参了!”
“闽阁老虽然人已经不在朝堂,但三朝元老的威望绝对犹在。由他亲自参本煜儿,皇上必定十分的相信,而且闽阁老一动,那些还残存在朝堂里的老臣,必定闻风而动,必定纷纷附和闽阁老,何况,还是勾结他国王爷,谋朝篡位这等大事!”噌的一下,皇后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面上全是冷肃的杀气,“该死的樊篱,本宫早就该料到他的回朝必定事有蹊跷,本宫早该提醒煜儿提防着他,没想到他果然狼子野心,不安好心!还竟然得了这样的一副可怕城府手段!!”
“娘娘您不知道,就在老奴回宫时,更听说皇上在乾明宫震怒!”赵嬷嬷咬牙切齿的继续道:“还不是二皇子燕卿那个贱胚子,居然落井下石,伙同御史台的一干御史弹劾太子殿下,陈词出了一份这几年太子的什么狗屁罪状!那樊篱更可恶,还把当初殿下用来构陷水玲珑的那两枚印章找了出来,并上告殿下陷害水玲落此等忠义良将。最后两人一拍即合,伙同状告什么太子殿下早就对燕国的江山图谋不轨,贼喊捉贼,陷害朝廷忠良,才是真正的叛.党,卖.国.贼!”
皇后身子一晃,幸而双手及时撑在了身前的桌面上,才没有栽倒在地,脸色死灰一片,“完了……全完了……煜儿这几年在朝上建立的一切,全都完了……。”
对于一个即将继位的太子而言,再没有比杀害朝廷忠良,还变成卖.国.贼的更具有杀伤力的罪名!
这种罪名,不光会让朝廷一干大臣寒心,更会遭天下的子民唾弃!
从今往后,煜儿是再无有被扶持的可能,再无被继位的资格!
她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的煜儿煞费苦心,殚精竭虑这么多年,居然,只在短短的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彻底的败给了燕卿那个贱.种的手里!
她不相信,更不甘心,好不甘心!!
“娘娘……。”赵嬷嬷哭的相当的伤心,眼中俱是惶恐,她虽然很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问这类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了,“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娘娘……。”
啪的一声,皇后反手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赵嬷嬷的脸上,“哭什么哭!太子还没死,本宫也还没死,就这么急着哭丧吗?没用的废物!”
赵嬷嬷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连忙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地上,“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还不快速去一趟燕王府和太傅府!”皇后怒喝,虽然脸色很不好,但是反倒生成出了一股在她向来温和的样子下,从未显现过的凛然威严,精神矍铄的很。
大概真是惶惑不安,所以才会心乱如麻,这向来人老成精的赵嬷嬷,这会子竟然脑子一下子短了路,居然怏怏的问起了皇后,“娘……娘娘……老奴要去燕王府和太傅府做……做什么?”
啪的一声,皇后又是一个巴掌,又响又脆的掴在了赵嬷嬷满是肥肉的老脸上。
“废物,蠢货!这样的问题真亏你还问得出来!”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怒极反笑,“亏得本宫寵你这么些年,你就这么点脑子来回报本宫?本宫看你真是老得不轻了!”
是的,皇后一向厚待赵嬷嬷,恩寵着赵嬷嬷,很少很少这样的苛待过赵嬷嬷,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对于皇后来说,她需要的是一个聪明机警,能够帮到自己的左右手,而不是一个只会拖自己后腿的无能废物。
也许是皇后的这一巴掌给打的有力,也或许是皇后这番话极具恐吓性,总之,这倒是让赵嬷嬷一下子脑子就有用的多了,顷刻就清醒明白了过来。
“是是……娘娘教训的是,都是老奴糊涂!”赵嬷嬷聪明的只道是自己糊涂,并不承认是自己无能没用,不然,那就真的是等于自己亲自让皇后废掉她这颗无用的废棋,“老奴这就先去燕王府询问雨王妃,看看兵符有没有消息,然后再让胭太傅赶紧对太子施以援手!”
边说着,赵嬷嬷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垂着头,脚步飞快的向宫外退去。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理会赵嬷嬷,而是赶紧扔掉了手中无意识的紧握了许久的断笔,重新从笔架上再抽出了一支新的狼毫毛笔,重新再拿出了一张白纸,不过,只是信纸大小的白纸,继而,笔尖蘸墨,开始在信纸上落下黑字。
其实她并没有把太多的希望放在胭脂雨和胭博渊的身上,其一,是胭脂雨嫁到燕王府时间太短,何况还有之前让别人代嫁的过节恩怨,未必能迅速在燕王府讨得了好,这么快速而顺利的得到燕楚的兵符。
其二,朝堂上,除去那些倚老卖老的几代老臣,大部分的文臣,无一不都是胭博渊的人,御史台里更有不少胭博渊的门生,然而,刚才并没有听到赵嬷嬷所带来的消息里,有胭博渊帮衬过煜儿,替煜儿说好话的消息,显然,胭博渊这只老狐狸要么是突然变节,要么就是想坐山观虎斗。
但不管是哪一点,这些人,终归都只是外人,事到临头了,最可靠最能靠的,就只有亲人。
落下一排不长的黑色字体后,皇后便将纸条快速的折好,然后快步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上挂着的一只鸟笼取下。
这鸟笼里关着的不是一般的鸟,而是一只苍鹰。
只是这只苍鹰通体雪白,羽毛色泽不同于普通的苍鹰,身形也比普通苍鹰小的很多,所以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这是一只极具观赏性的鹦鹉类的鸟儿。
取出苍鹰,将折好卷好的纸条塞进了苍鹰腿上绑着的一只小竹筒里,最后,将鹰抛向窗外。
望着窗外半空中越飞越远的鹰,皇后容色冷凝,嘴角扯出一抹凄迷的笑,“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陛下。”
忽而,蓦地转身,皇后神色一凛,边拖着长长的凤尾华服走出内殿,边甩袖对外候着的宫人吩咐,“准备清池香汤,本宫要沐浴更衣,恭迎陛下莅临!”
东宫。
夜晚再度袭来,黑暗再次笼罩。
冷冷清清,几乎空无一物的玉心宫里。
影冷冷看着拿着一块空无一字的灵牌,正在亲手为其灵牌上刻着字,还席地而坐的太子燕煜,面无表情,“殿下,定国侯与国舅国昌候来信。”
看到太子为了一个女人怅然若失的这副鬼样子,他越来越觉得,今天冷眼看青禾和棠妃唱双簧的决定,实乃明智之举。
于一个成大事者而言,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弱点,尤其,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更是如此。
倒是他忽略玉姬这个被太子殿下已经遗忘多年的姬妾了,如果他早知道殿下是故意装作对玉姬漠不关心已经遗忘,也定会早就下了手。
现在也好,不用他以后再亲自动手了。
“他们,都准备好了?”燕煜的表情很专注,但是,因为没有做过刻字这一行,手上锋利的纂刀还是会时不时的划破他的手指,不管划得是轻还是重,伤口是深还是浅,他都像没有痛觉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每每刻好一个字,他还会用自己指头上的鲜血,去染红灵牌上刚刻出来的字体。
灵牌上,现下赫然已经刻好了三个字,且都被他的鲜血染得一片血红。
玉无心……
这是玉姬的名字,真真是人如其名,酷似玉人儿,却无心无情,没有心肝儿。
以前,他燕煜是这么觉得的,现在,更是。
如果她有心有情,就不会如此决绝的弃他而去,用这样残忍冷酷,没有回旋余地的方式。
曾经,他把一切该给的都给了她,即便是他最吝啬的情感,但她还是不屑要,不肯要。
所以,她现在死了,他只能用他自己的血,来焐热这个冷血无心的女人……
影应了声是。
“对了,胭脂雪那个女人呢,现在怎么样了?”提及那个神似玉姬,却又太不像玉姬的女人,燕煜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抿起一抹古怪的笑。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影眼中涌起说不出的复杂之色,回话道:“若不是根据消息,胭博渊今天在朝堂之上毫无帮衬殿下的意思,属下这才特意亲自去太傅府探查此事的话,恐怕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埋在太傅府的眼线细作都已经被胭博渊封了嘴,而太傅府,也于两天前,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哦?”燕煜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事跟她有关。”
问的是疑问句,说出来的口气,却是肯定句。
影眸色愈发复杂,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抿嘴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道:“既有关,也无关。属下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诡异。”
挑了挑眉,似生了兴趣,燕煜无声的笑了起来,“是么,说来听听。”
影应是,开始言简意赅,将两天前发生在太傅府的巨变,一一道来,“在五天前的晚上,胭脂雪的生母七姨娘,突然暴毙身亡。紧接着,胭脂雪倒下病重,休息两天之后的第三天,当她亲自为其生母守灵时,这事情,就一件紧接着一件,开始发生了。”
目光闪了闪,一顿之后,影继续,“而这第一件事,就是殿下您的小姨窦箫玥在灵堂上大闹不成反被训斥,而后假借动了胎气之名想躲过此次追究,却不料,被请来的京都有名的大夫相看,发现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子篡位引宫变
影应是,开始言简意赅,将两天前发生在太傅府的巨变,一一道来,“在五天前的晚上,胭脂雪的生母七姨娘,突然暴毙身亡。紧接着,胭脂雪倒下病重,休息两天之后的第三天,当她亲自为其生母守灵时,这事情,就一件紧接着一件,开始发生了。”
目光闪了闪,一顿之后,影继续,“而这第一件事,就是殿下您的小姨窦箫玥在灵堂上大闹不成反被训斥,而后假借动了胎气之名想躲过此次追究,却不料,被请来的京都有名的大夫相看,发现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燕煜手上动作一顿,刀子停的太急促,以至于又在食指上划破了一条口子,此次,燕煜眉心紧蹙,“这怎么可能?那颗假孕药,是本宫亲自派人去玄冥宫要的,可是享负盛名的子母蛊。不过才刚刚种下,顶多也就只会在脉象上显示一个月有孕,怎么可能快三个月有余!逆”
影点头,十分认可这个问题的奇怪之处,“玄冥宫与我们合作多年,绝无可能在蛊上面出差错。显然,如果不是东西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茶”
燕煜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而拿药之人是属下多年信任的心腹,他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更不可能背叛。”影说的笃定,“所以说,这人的问题,一定是出现在了那大夫的身上。”
燕煜也是不置可否的点头。
关于这一点,燕煜是十分信任影的,因为影跟他一样,是个多疑成性小心谨慎的人,而他也大概知道影是怎么培养那魑魅门的暗月魑魅。
那些暗月魑魅之所以对影言听计从,身如死士,那是因为他们不光是影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他们从小就在服用一种剧毒,一旦对影有反心,就会剧毒攻心,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影还握有这些暗月魑魅的至亲至爱在手,如若谁不听话,那这些人,将会被带到不听话的暗月魑魅面前,让暗月魑魅亲眼看到自己背叛的后果,亲眼看到至亲至爱如何惨死。
只是……
“倘若是这个大夫的问题,以胭博渊的城府和小姨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略一思索,燕煜说的十分肯定。
影颔首称是,眸光深了几分,“没错,所以箫玥小姐和胭太傅,都同时达成了让宫里的张御医前来再看一番的共识,可结果……。”
“结果,张御医把脉的结果,与那大夫的一致。”燕煜眸子一利,已经猜出了结局。
“正是如此。”关于这一点,影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燕煜突然大喝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就变了,双眸亮若星辰,眸色却深沉的令人心颤,“张御医!”
提到这个人,影突然神情一振,仿佛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过来,只是这令他有些难以置信,“半月前,太医院实行医考,这个张霆琛确实是凭着真材实料进入的太医院。而且因为人才出众,医术也是不错,更屡屡得到太医令的褒奖,各宫娘娘的青睐,口碑确实很好。这也才是前老张御医一死,他就能顺利顶替老张御医位置的原因。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二皇子燕卿,半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进到宫中之人呐。如此,大夫和这张霆琛张御医乃同伙的话,那这一切,就能说的通了。”
“这么看来,母后这个心腹老张御医的死,就一定不只是简单的病重而亡了。”燕煜忽的冷笑起来,“燕卿这个野.种,竟然在短短半年之内,就有了如此雄厚的济济人才,还真是小看他了。他可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呢。”
一说到小看燕卿这件事上,影看向燕煜的眼睛里,蓦地划过一丝责备,但是很快就消失匿迹了,“箫玥小姐这件事情到了这,已经被他们串通一气板上钉钉,胭博渊是不相信也难。至此,便要将箫玥小姐浸猪笼,沉塘。”
说到这,影斜睨了一眼燕煜,看燕煜的反应。
燕煜却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果然,对于太子来讲,无能之人,就只是没必要惋惜的废棋……影心里如是想,继续道:“可胭脂雨突然跳了出来,怎么都要为箫玥小姐沉冤昭雪。”
“这个雨表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听到这,燕煜忍不住低斥一声。
“属下以为,这胭脂雨表小姐,怕是已经对您姨母,她生母窦箫岚之死,产生了怀疑,于是因为箫玥小姐这件事,继而又想起了生母惨死,这才被意气冲昏了头脑。”影理智的分析道。
燕煜冷冷的嗤笑一声,“被任何事任何人冲昏头脑之人,皆不是做大事者。果然,母后真是对胭脂雨太过寄予厚望,以至于让胭脂雨自诩聪明,自视甚高,忘了脑子该怎么用了。”
“殿下说的是。”关于这一点,影也十分认同,不然接下来,“若不是表小姐被冲昏头脑,也不至于最终,入了别人的套,救箫玥小姐不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腥。被胭博渊当堂滴血认亲,成了不知名的野.种。”
从窦箫玥事件中,燕煜就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局,没想到的是胭脂雨还愚蠢的自己往里面跳,只是这个结果,“不知名的野.种?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结果,真是令燕煜又好笑,又好气。
虽然箫岚姨母这几年确实按捺不住寂寞,喜欢红杏出墙,但母后曾对他解释过,这都是因为胭博渊专寵小妾,箫岚姨母气不过而为之的,只是时日久了,便就有了那么个难以启齿的瘾在那儿了。
说到底,当年箫岚姨母死活都要嫁给那时还是不值一文的胭博渊,还是因为真的倾慕胭博渊。
所以说,他绝不相信,胭脂雨会不可能不是胭博渊的种。
因为生长子长女那几年,胭博渊与箫岚姨母还是十分恩爱的,直到后来两年,胭博渊的官越做越大,越来越脱离了定国侯府的掌控。既然少了对定国侯府的忌惮,胭博渊自然这才敢当着箫岚姨母的面,把姨娘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
至此,两夫妻的感情才生了变化。
关于这个,影不好评判,也不做判断,只是相信太子的结论就是,所以,他不得不感叹,“这做局之人,真是心思玲珑,好一招请君入瓮。因为这个人的目的,表面看上去只不过是除掉了两个没多大痛痒的小女子,而实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往胭太傅的心窝里戳着刀子,都在,挑唆胭太傅与定国侯府。”
听到这,燕煜面色陡然一变,笑容瞬间凝固,“照这么说来,胭博渊这次不对本宫施以援手,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人为造成的必然!”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清楚的很,挑拨胭博渊与定国侯府的关系,那就等于,挑拨他这个太子跟当朝太傅的关系,难怪!
想到这,燕煜手上的纂刀失了准头,不小心一划,将灵位的灵字刻偏了一笔,人也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胭脂雪!”
这几个月来,他所有的失败,所有的受挫,皆是若隐若现,可有可无的和胭脂雪有着千丝万缕,又像没有任何关联的样子,可这桩桩件件,零零总总,若说都只是巧合,都跟胭脂雪没有丁点的关系,他燕煜是如何都不愿意再相信的!
然而这一次,影的想法却忽然与燕煜相悖了。
“只怕……并不一定。”影摇了摇头,目光又复杂了起来。
“什么意思?”燕煜一脸奇怪的看向影,“你不是一直笃定,这些事都跟胭脂雪脱不了干系吗,怎么这一次……。”
影声沉如水的打断他,“因为这一次,胭脂雪被人杀了。”
“什……被人杀了?!”燕煜感到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影缓缓点头,神情莫辨。
燕煜很快就从震惊中醒转,神色凛然,“这一次你查清楚没有,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自从有了上一次怎么看都是胭脂雪玩的假死游戏过后,再听到胭脂雪死了的消息,燕煜自然持有保留意见。
“尸体已经被燕王带走,之后燕王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尸身的真假,属下怕是无从判断了。只是按照太傅府不少目击者的口供而言,这一次,只怕未必是假。”影说不清道不明这件事,只得将得出的结论据实而言。
听到这,燕煜忽的眼皮子一跳,“那傻子失踪了?!”
“事后祁国的摄政王就上燕王府讨要胭脂雪的尸身,但是并没有要到,连燕王府的管家都出动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摄政王进王府。所以,属下几句这么怀疑,只怕燕王,已经不在了燕王府中。”提及燕王,影的眉心,也蹙了起来。
一直以来,燕王都是太子殿下登位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就算他真的成了一个傻子,殿下还始终都对燕王有所忌惮,有所不放心,而他也是如此。
将这一整套的事件说下来,听完了之后,两个人都是一阵缄默,气氛,相当的凝滞。
先出声的是燕煜,从沉默中清醒过后,燕煜便拿着那张已经刻好了字体的牌位,踱着无声无息的步伐到了玉心宫里已经摆放好的供桌前,将牌位小心翼翼的摆正搁下,“事已至此,这些也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
“殿下,宫内出事了!”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德禄公公那副难听的公鸭嗓子,在宫外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对于这个老太监向来没有什么好感的燕煜,不耐的蹙了蹙眉,对影一挥手。
影颔首无声退下,踱步往殿外走去。
没曾想,刚走出内殿,就差点撞上了匆匆跑来的德禄公公。
“公公,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影表面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者说根本就是个没脾气的木头人,现在差点被德禄一头撞上,既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丝毫的不耐,还是那副波澜不起的面无表情模样,双手将差点摔倒的德禄公公扶起。
可这德禄公公却是怕他怕的厉害,就是被他这么碰到肩膀这么一扶,就吓得德禄公公都还没站稳,就急忙往后跳了两步,好悬没再次滑倒在地。
“影……影大人……。”连稳住身形都顾不上,先是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的德禄公公,看清是影之后,面色由白瞬间转成了死灰色,咽了一口唾沫。
影挑了挑眉,对这些人对自己的惧怕并不反感,反倒很是满意,“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经这么一提,德禄公公这才猛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脸色登时惨白如纸,“影大人,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母后她怎么了!”内殿的燕煜一听是自己母亲出了事,连忙顾不得再对玉姬的牌位留恋,快速出了内殿,人未到外殿,质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德禄公公赶紧对声音来处跪地行礼,将自己所获得的消息如数禀报,声音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回禀殿下……是皇后娘娘她……娘娘毒死了拂妃,现在已经被陛下打入了冷宫!”
“什么?”燕煜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遍,“母后毒死了拂妃?!”
就连面无波澜的影,也很是诧异的挑高了眉梢,看着跪地的德禄公公。
德禄公公不明白为何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不是紧张焦急,反倒是诧异和不相信,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太子,“是……是,奴才在宫里边儿的线人,就是这么传信儿给奴才的。”
燕煜与影相视一眼,相继蹙了蹙眉。
“事情的经过如何,你详细说来。”对德禄公公一挥衣袖,燕煜面带深思。
他的母妃已经在皇宫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什么样的恩寵得失,什么样的妃嫔对手,已经经历过无数,所以,她的母妃绝不会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女人,不然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何况,这个拂妃只不过是刚得寵不久的新妃,虽然被父皇寵爱的有些过了头,但母后还不至于如此,就冒失的对拂妃下手,这样的行为,都已经足以称得上是愚蠢。
而这样愚蠢的事情,他相信他的母后,决不会做。
所以这件事,必定有着蹊跷。
嗫嚅了一下嘴,德禄公公其实很想问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因为现在在一夕一朝之间,太子殿下被封宫废黜,紧接着就是皇后被打入冷宫,这眼看着太子这一支已然是完全不中用了,但是他又不敢问,因为他还不够那个问的资格,于是,只得听令,将这件消息的经过,详细解释起来。
“事情的经过,传来的消息上大致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应该是听说了殿下的事情,所以,于今夜亥时一刻,特意宴请皇帝陛下,想为殿下说情。不曾想,皇帝陛下虽然应邀,但却带了今日恩寵正盛的拂妃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后娘娘就克制不住对拂妃的恨意,亲自为陛下和拂妃斟的酒水中,有一杯下了剧毒!这拂妃娘娘贪杯,把陛下的那杯也索要了过去,两杯酒水喝尽后,拂妃娘娘就七窍流血,当场身亡了!”越说到后面,德禄公公越是心惊肉跳。
听完后,影再度与燕煜面面相觑一番,彼此都是目光闪烁不定。
“你先下去吧。”对德禄公公一挥衣袖,燕煜揉着抽痛的额头沉声道。
德禄公公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听话的应是,退了出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德禄公公才刚一出去,燕煜神情陡变,怒不可遏的转身,将殿内仅剩的木桌掀翻在地。
“殿下息怒。”影淡淡的劝道:“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这个拂妃突然横插一杠,喝了娘娘本该给陛下准备的毒酒。可既然事已至此,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可父皇没死,皇城那就还是由他坐镇,我们之前把父皇之死扣到燕卿那野种头上的算盘也彻底落空!”燕煜额头青筋毕露,阴森森的说话间,白森森的牙齿时隐时现,“现在我们师出无名,要怎么再做接下来的事,难道还真要顶着大逆不道的叛贼篡位之名去逼宫不成?!”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就算陛下没有薨世,这个旗号,我们还是可以照样打响。”影冷静从容道。
燕煜双眼一亮,转身看向影,“你的意思是……。”
“二皇子礼郡王燕卿,勾结叛乱,想于今夜对皇城实行逼宫不轨之举,太子得知消息,不顾被禁之罪,只身犯险阻止,号令国舅国昌候麾下十万大军肃清一干乱臣贼子。”说到这,影目不斜视的与燕煜对视,“这个理由,已足够殿下起兵,举义讨伐。”
“很好!”燕煜扬唇一笑,振臂一挥,“现在我们就出发,讨伐贼子燕卿,肃清叛.党!”
“是!”影神色一凛,抱拳垂首。
大燕公元467年六月十六,太子燕煜以肃清二皇子礼郡王燕卿叛贼一名,率十万大军将皇城团团包围,誓除奸臣,斩逆贼,还大燕净土,于此,发动重华门事变。
皇宫。
冷宫之中。
弦月独上西楼,月如钩。
“好好,真是好得很!”前脚才刚把皇后送入冷宫,后脚就听到太子率军包围皇城消息的皇帝,仰头冷笑了三声,然后猛地转身,两眼恶狠狠的瞪着刚被脱簪待罪的皇后,“这可真是你的好儿子啊,窦箫宛!”
皇后一身素缟,披头散发,已然夹杂了几根华发的乌发垂于腰际,没有了平素凤冠霞帔在身,反倒更显得清素年轻了几分。
对于皇帝的怒不可遏,皇后只是很平静的笑了笑,一撩裙摆,施施然坐在了冷宫院子里的石凳上,“确实是我们的好儿子。等煜儿拿下了燕卿这个逆子,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收起你的惺惺作态!”皇帝近乎歇斯底里的对皇后咆哮,“你把朕当傻子了吗?!你以为朕不知道他这分明是要造反,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那杯毒酒本来是给朕准备的,你以为朕不知道,燕煜这个野.种,是燕云麟的?!”
一句一句,连珠炮弹似的,听得神色平静的皇后,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最后,还甚至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双眼瞠大的看着步步逼近自己的燕帝,嘴张了张好几次,才发出了一声似乎从喉咙里飘出来的声音,“燕玄策你……你居然知道……都知道?!”
一个跨步到了皇后跟前,皇帝一把拽住了皇后的手腕,睚呲欲裂的脸冷笑着迫近皇后俱是惊色的脸,“我何止是知道,我他吗还甘愿做了二十四年的王.八.蛋,替你们这对该死的母子保守了二十四年的秘密!结果呢,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语毕,手一甩,便将皇后轻易地甩到了地上。
怕是气极了,燕帝的口口声声的自称都成了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朕。
“那是你活该!”被甩的无力瘫坐在地的皇后,很快在燕帝的这一声声质问中,从大惊失色,渐渐归于了平静,再到不比燕帝幅度小的忿怒和恼恨,不施粉黛的素颜隐约有几条细纹,在她现在逐渐扭曲的脸上愈发的明显,“这皇位本来就是云麟的,本来就是我和他的煜儿的!是你燕玄策无耻,当年陷害云麟,谋夺了他的太子之位还不算,还掠夺本该嫁做云麟为妻的我!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有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指摘我,你有什么资格!啊?!”
“果然……在你的心里只有燕云麟,对朕只有恨,只有狠!”燕帝面庞的肌肉在不断抽搐,青筋若隐若现,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连对楚儿,你也如此的心狠,还亲手杀了楚儿的胞妹,我们的霓华公主!她还那么小,她也是你的骨肉,你怎么下的去手!!”
原来他只是怀疑,原来他只是不信,现在,看到窦箫宛与燕煜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他怎么还可能再继续自欺欺人!
“住嘴!住嘴!!”皇后捂着耳朵,抓狂的怒吼着,“他们都是贱.种,贱.种!要不是你无耻的对我用药,我怎么可能怀上这对贱.种,怎么可能背叛云麟,都是你燕玄策卑鄙下.流,我时刻都恨不得掐死他们,掐死他们!!”
说到后面,皇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双手也无意识的狠狠掐起了耳朵两鬓的头发,似乎那就是燕楚和死去的霓华公主的脖子。
看到皇后如此歇斯底里恶狠狠的样子,燕帝用极度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倒退了一步,“你还是朕的小宛吗?你还是那个天真善良的窦箫宛吗?你根本就是个罗刹,疯子!虎毒都尚且不食子啊,窦箫宛!”
谁都不知道,他之所以特别钟情于天真烂漫的善良女子,都是因为,他想在这些嫔妃身上,找到他如今表面上最厌恶的,皇后窦箫宛当年的影子。
皇后嘿嘿的诡笑了一声,声音尖利刺耳,“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我窦箫宛从头到尾,从内到外,只是燕云麟的,从来都只是燕云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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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内战爆发太子败
皇后嘿嘿的诡笑了一声,声音尖利刺耳,“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我窦箫宛从头到尾,从内到外,只是燕云麟的,从来都只是燕云麟的!!逆”
“你!”燕帝被皇后这如同刀子似的一字一句,戳的五脏剧痛,面色铁青至极,食指颤抖的指着皇后,“朕原本以为,只要圆了你的心愿得到一个燕云麟的孩子,只要朕退这一步,你就会从此心甘情愿安安分分的呆在朕的身边,所以朕就咽下这口气,把这顶绿帽子心甘情愿的戴了二十四年!可你呢,你却恨朕如厮,这么多年都在和朕演戏,对朕一切都只是虚情假意!你还真是为了这一天煞费苦心啊,窦箫宛!”
每每看清一次,都令那把尖刀更深入心脏一分,所以他燕玄策宁可不与她窦箫宛惺惺作态的演戏下去,宁可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她窦箫宛以前的影子,也不愿意再多面对真人窦箫宛一刻。
然而,当窦箫宛彻底的摊牌,彻底的把这个答案捧到了他燕玄策的面前,他却是这样的撕心裂肺。
“现在才发现,你都不会觉得太晚了么,燕玄策?”窦箫宛又是阴恻恻的一阵诡笑,映衬的如今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地狱里的鬼面罗刹。
燕帝望着这样的窦箫宛,许久都未用在窦箫宛身上的爱并痛恨着的目光,就这样静静的在窦箫宛的身上一遍又一遍的缱倦着茶。
当皇后实在已经无法忍受被他这样的目光流连洗礼,揪着头发歇斯底里的冲他怒骂,“燕玄策,收回你这令人作呕的目光,快点收回去!!”
皇后的目光很狰狞,毫不让人怀疑,如果但凡她手里能有一把武器,她会毫不犹豫的剜下燕帝的眼珠子。
燕帝忽而笑了,笑的近乎残忍,“窦箫宛,你既然如此践踏玩弄朕的感情,你这么无情……那就休怪朕无义。”
常年的相处,对于已经足够了解燕帝脾性的皇后来讲,非常清楚燕帝这残忍笑容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所以皇后瞳孔一缩,有些惶恐,有些不安,也有些不相信的剜着燕帝,“你想做什么……不,是你做了什么?!”
燕帝对皇后的反应很满意,笑的愈发残酷冷情,“你想知道?放心……朕是不会让你错过亲眼目睹这场好戏的机会的。”
说完,燕帝冷然转身,多旁边站着的一干锦衣卫大手一挥。
只用两名锦衣卫,就很轻松的控制住了暴动挣扎的皇后,将皇后的双臂一人挟持一只,几乎是拖着尾随在皇帝的身后。
“放开本宫!放开!!”皇后一边无力的挣扎,不断的呵斥着两名蒙面锦衣卫,一边还不忘不断对走在前面的燕帝破口大骂,“燕玄策你个无耻小人,你到底想干什么,混蛋!!”
燕帝对皇后的辱骂充耳不闻,背负着双手,不急不缓的走踱步在前面。
如果此刻的皇后不是把万般心思都放在燕帝的身上的话,或许会发现,燕帝现在所走的路与平时大相径庭,不是什么太光明正大的路线,而尽是一些曲折蜿蜒,几乎没有过人烟的小道。
而这些小道,就是皇宫之内的隐秘捷径,没有详细的皇宫地图,没有仔细去参详,绝对很难去发觉。
故而,不多时,燕帝带着皇后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皇宫东门的重华门下。
进入皇宫的大门有东南西北四扇宫门,重华门属于皇宫正门。
彼此,已是夜半子时。
重华门的门里门外却是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接近重华门时,就已经有隐隐约约的兵戎相接的声音在夜风中呼啸,还有喊打喊杀声,以及惨烈的人马嘶嚎之声。
而到了重华门之下时,这些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声声震耳,撼动人心。
皇后立刻安静了下来,看着重华门城楼之上朝城门外投出火石和火箭的一排排士兵,再扭头看到身后的重华门内密密麻麻举着火把严阵以待的士兵,她的瞳孔越缩越紧。
“燕玄策!你……原来你早就料到我和煜儿会逼宫,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皇后最后冲着走在前面的燕帝睚呲欲裂的咆哮。
她窦箫宛不是一个无知的妇孺,她是亲眼见证过一场夺位之战的目击者,如今再嗅不出事情的蹊跷,那她窦箫宛枉费又在深宫之中沉浮了这么多年。
燕帝头也不回的冷笑,“朕知道,朕的皇后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自己的好儿子了罢。朕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说罢,停下的脚步继续前进,祥龙戏云的明黄龙靴,踩在城门凹凸不平的石阶上,一阶一阶,登上城楼。
城门很高,所以上到了城楼之上时,燕帝的气息有些许的不稳,但他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管这种小事,到达城楼之上时,便大手一拽,将锦衣卫手里的皇后就抓到了自己的面前,与他并肩而立,俯视着城门外的楼下光景。
只见此时此刻的城楼门外,已经是尸骨累累,通明的灯火下,那一地的残肢死尸,满地的鲜血内脏,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是站在城楼之上这样的好位置进行俯瞰。
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也许真的是位置极佳,当皇后被眼下的情形所摄,都还来不及反应时,却一眼就看到了被兵马与火光重重包围在最中央的人。
皇后仿佛像看到了一丝曙光,两眼圆睁,撕扯着嗓子大喊,“煜儿!煜儿!!”
如果不是她的臂膀还被燕帝死死钳制在手里,旁边的人和燕帝恐怕都会以为,皇后会从这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就为了,瞬间飞奔到她的煜儿身边。
皇后的异常激动,理所当然的让燕帝非常不悦,令燕帝怒极反笑,“朕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看,你与燕云麟的种,会怎样的惨死!”
“燕、玄、策!”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皇后扭头瞪着燕帝,似要恨不得此刻吃了他才好,迸出血丝的双眼眼珠,几乎都要凸出了眼眶。
燕帝变相的在皇后极怒极恨的目光中找到快.感,开始仰头大笑,笑的得意,也笑的无尽绝望。
皇后双眼如同淬了毒的毒蛇眼睛,森冷而怨毒,她就这么看着燕帝,看了不到片刻,突然就像暴起的毒蛇猛地发难,张口一口咬在了燕帝的脖子上!
燕帝吃痛,本能的想要用手将她推开,然而,钳制住她的双手就是这么一松,就被她钻了空子,被她的双臂缠上了脖子往后怪力一扯,最后,竟与她双双翻下了城楼!
眼前的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让人始料未及,又是因为在极其喧哗极其热血沸腾在战场萧杀中的城楼之上,那些时刻保卫皇帝人身安全的锦衣卫反应过来时,想去伸手救皇帝,却连皇帝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高空坠落的速度是非常迅速的,几乎只是一个眨眼,一个瞬间,皇帝和皇后,竟然已经双双跌落城下,摔得脑浆迸出,鲜血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生生的落在了城楼门外正在苦苦作战的将士和指挥作战的二皇子燕卿,以及从旁协助的军侯樊篱面前时,所有人,都惊的怔住了。
好半晌,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所有人相继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最快的,首当其冲自然是二皇子燕卿。
“父皇!”褪去一身儒雅,此刻亦是一身银白盔甲的燕卿,立刻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重重护卫的士兵,冲到了城门之下。
只是到得惨死的燕帝与皇后身边时,燕卿却慢了步子,不敢靠近,双膝一曲,便跪倒在了两人遗体的三步开外,一声嘶鸣,“父皇!”
两军对垒,最是容不得分心,一旁的樊篱眼见情势不妙,己方的将士现在都心思扑在了皇帝身死上,完全忘记了现在的战局。
“闽阁老,还请贵公子摇旗击鼓!”扭过头,樊篱对一侧也木讷站着的花甲老人肃然道。
花甲老人方然清醒,毕竟是经历了三代政权交替的辅政老臣,自然知道现在事态的严峻,当下一颔首,从袖子里拿出一面金龙小锦旗,转身对城楼前的烽火台上的一位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壮汉挥了挥。
那壮汉此刻本就为这边的情形所吸引,眼力倒是极好,也拎得清轻重,一看到老人挥舞小锦旗的动作后,便刻不容缓的回到了烽火台上的架子鼓前,双手举起鼓槌擂动鼓面。
登时,一阵接过一阵激昂无比的鼓声响彻整座皇城内外,声声震天。
在战场上,士兵听取的永远不是一个人微弱的号令呐喊声,而是靠象征进攻或防守,亦或是改变阵形打法的不同鼓号之声来辨别和听从。
这一阵阵令人斗志激昂的鼓声响彻而起时,果然,在场的己方士兵立刻振奋了精神,杀伐之气再起,嗜杀战斗的血液再次沸腾,即刻再入战局。
从上往下看,是能清楚的看见,刚才因为皇帝事件夺走了大部分己方注意力,从而被太子钻了空子准备反扑突围的战况,再次得到逆转。
因为闽阁老这支二十万的军队是大燕立国以来的一支神秘保皇.党,所以将士们皆是各个金盔金甲,满城的璀璨金甲,曜的令人眼花缭乱。
而太子燕煜一支,都是身着漆黑的玄铁盔甲,漆黑一片,阴沉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正如太子此人。
故,此刻从重华门之巅俯瞰,可以清楚的看见,太子引领的那一片漆黑,正在以肉眼客观的速度,在被刺目的明黄金甲所吞噬,一圈又一圈的缩小,直至,只剩下最后星点黑芒。
累累尸骨中央,金甲团团包围之中,浑身是血,头发凌乱,玄甲残缺的太子燕煜,不得不降,哐当一声,扔下了手里的青铜古剑,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而无法面对,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双目失神。
成王败寇。
他燕煜,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黎明破晓,一缕柔暖的晨光,在东方升起。
这一场内战,足足,仅仅,只打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
输赢已定。
烽火台上的战鼓在最后一声悠远的余音中结束,紧接着,兵器相接声,嘶声喊杀声,一同,渐渐归于了寂静。
寂静的,仿佛刚刚所经历的,只是梦一场,而非,一场血腥的屠戮。
“郡王殿下。”作为战场老将,樊篱当然知道这迎来的寂静,代表的是什么,他推着轮椅,到了燕卿的身后。
“把逆贼废太子带来。”此刻的燕卿,表情十分平静的依然跪在燕帝和皇后的遗体前,平淡的吩咐。
樊篱长眉一蹙,“殿下!”
到了这最后关头,二皇子他果然要妇人之仁,放过太子?
要知道纵虎归山,可是后患无穷!
“就让他再见皇后最后一面吧。”闭上了双眼,燕卿说的冷淡,其语气里,既有不容质疑的态度,也有一丝请求。
闻言,樊篱这才眉峰松懈,甚至还有一丝愉悦的扬起了唇角,抬手,对身边的将士打了个手势。
他不怕燕卿对自己冷漠,对自己颐指气使,他反倒更怕,燕卿不会如此做。
因为作为一个皇帝,不光妇人之仁要不得,软弱懦弱,没有一个君王该有的气势,更要不得。
不一会儿,废太子燕煜,便被两个金甲将士架了过来。
这燕煜原本呆若木鸡,如同没有了生气的面容,在人群退开后,看见了城门下,那与燕帝纠缠在一起的皇后的尸体时,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劈。
“母后……母后——!”又是一声跪地声,燕煜仰头长嘶一声,声音悲鸣绝望。
跪在地上的燕卿,无声默默地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燕煜时,边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待到离燕煜三步之遥的距离时,燕卿腰上的佩剑已然完全抽出,剑尖,直抵燕煜的咽喉,抿紧的唇,动了,“犯上作乱,篡位造反,诛杀忠臣良将,废太子,你,可知罪?”
燕煜终于渐渐停止了悲鸣,缓缓垂下头,看向了燕卿,他笑了,放声大笑,脸上不知被谁的兵器划出的一道长长血痕,深壑见骨,无比可怖,“哈哈,哈哈哈——!”
燕卿居高临下,就这么冷淡的俯视着疯笑的燕煜,不置一词,面无波澜。
“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没有更替,哪个朝代没有杀戮鲜血,正所谓有能者居之!”敛住了笑,即便现在是失败者,是跪着,燕煜神情依旧倨傲,还是用那不屑的轻视眼神,望着燕卿,“成王败寇,本宫既然今天输在你这个野.种的手里,那是本宫没有你的好运,没有你的背后神秘势力相帮!你又何必在这惺惺作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燕卿忽然笑了,笑的很轻很轻,却异常的冰冷,异常的诡谲,“可本殿想告诉你,若你没有作出那件事,你不会有今天,本殿,亦不会有今天。”
燕煜血红的眸子一瞠,旋即又是一通放声大笑,“哈哈哈——本宫当你燕卿有多大的本事,有多大的野心,原来你走到今天,却只是因为一个丑……。”
后面的话,燕煜没有再说完,因为燕卿手里的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燕卿双目一睁,然后猛地扭头看向了身后端坐于轮椅上的樊篱。
樊篱目不斜视,与燕卿惊怒交加的视线对视,藏于袖中刚刚弹出一道劲气的手指,悄然收起,面无表情。
现在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这些人都是将要见证燕卿这一代新帝王诞生的目击者,他樊篱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燕煜说出不该说出来的话,让这些人都知道,燕卿之所以想做皇帝,都只是为了给一个死去的女侯复仇!
这个理由听上去,对于一个即将登位的帝王而言,那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令人轻蔑!
所以,他樊篱绝不容许。
大燕公元467年六月十七,皇帝与皇后双双于重华门坠落,双双薨世。废太子燕煜假借扫清叛乱之名,意图逼宫篡位,于六月十八日辰时,被礼郡王燕卿拿下,重华门前伏诛。
三日之后,太子一.党均被连根拔起,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至此,太子燕煜短暂的四年政权时代,彻底落下帷幕。
六月二十一日,彼时的飞渡江上。
夕阳西下,江燕南飞,粼粼江水映斜阳,红透了半边天,美不胜收。
离京才仅仅七天,于胭脂雪而言,却像过了一年的漫长。
负手而立于甲板之上,迎风拂面,遥看江边尽头处的血红残阳,胭脂雪神情莫辨。
血红的残阳倒影在她的脸颊上,倒是为她多日以来的苍白,增添了一抹容光,就算是戴着一张隽秀无匹的假面,依然挡不住那抹绝艳风华。
挑了帘子,从舱内走出的流苏,蓦地驻足住了脚步,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这样的胭脂雪,心中喟叹一声美人就是美人之后,便走了上去。
“公子,现下已到了溱国周边,天气转凉,当小心些身子才是。”流苏边说着,便将臂弯上挂着的那条狐裘大氅,披在了胭脂雪的肩头,
胭脂雪从恍惚中惊醒,伸手拉住了狐裘的衣襟,往里面拢了拢,“还没有消息?”
见她这么自觉知道拢紧衣襟,流苏莞尔,但听到这个问题,笑容顿时在唇边僵住,“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胭脂雪不免担心的蹙了蹙眉,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过。
不管是因为吟啸没有给她传递消息,还是血蝙蝠在传递消息的过程中出了问题,都足以令她烦心不已。
“公子就别担心了,你不是说,篱公子的本事你信得过,而二皇子的能力,你也放心的,不是?”流苏安慰。
“话是这样没有错,但是……我不安,没有得到确凿的消息,我非常的不安,你知道么,流苏。”胭脂雪的眉心几乎要皱成了一个川字。
流苏抬手抚上胭脂雪的眉心,责怪道:“好了好了,别想了!既然这么担心,不如我们就去溱国的边陲小城,打听一番不就是了!”
胭脂雪眼睛一亮,多日未曾展颜的紧绷嘴角终于有所松动,“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说到这,她垂下了目光,不由责怪的看向了自己长跑之下遮掩住的肚子,“都是你这个小东西,害的我变懒了不说,连脑子也不好用了。”
“……公子,能不能不把最近所有不顺遂的事,都推到我这无辜的干儿子身上?”流苏嘴角抽了抽,对胭脂雪的肚皮投以怜悯的目光。
胭脂雪则横了一眼流苏,气势丝毫不弱,“能不能不要因为这小家伙成了你的干儿子,你就如此对他肆无忌惮的袒护包庇?”
“……亲娘都不疼不爱他,我这个干娘若是再对他冷眼相待,岂不是要苦死了我的宝贝干儿子?”流苏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现在出了京都,没了主仆的阶级划分,两个人比以前更似姐妹一般的时常斗嘴,没有半点的顾忌和那些该死的沉珂礼仪。
“我哪里不疼不爱他了,每回吃的那些好食物,不是都有一半得进了这小家伙的肚子里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关系,现在的胭脂雪不但越发的变得柔和许多,也变得正如她自己所言那般的懒惰之外,还变得有些女人家该有的娇气。
流苏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不,以前真的是说不过,现在啊,完全就是耍赖耍不过……
边说着,两人边转身回了船舱。
待安顿好胭脂雪后,流苏便到前边的掌舵舱,吩咐开船的舵手船夫,将船在溱国的边陲都城,锦绣城,停靠两日。
船夫自然应允,毕竟他只是被雇来的船夫而已,自当要听掌柜老板的号令。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过后,船靠了岸。
大多靠江的地界,不是经商贸易的好地段,就是靠水吃饭的鱼米之乡。
这锦绣城,果然城如其名,挑帘从船上的舷窗望去,就已见城内一片繁华锦绣,江边更是热闹非凡。
溱国偏北,确实比较寒冷,现如今的大燕京都是炎炎夏季的六月末七月初,可到了这,就像还是开春的季节,不能说很冷,也不能说不冷。
免得胭脂雪伤风得病,流苏还是为她多加了一件衣服,毛茸茸的狐裘大氅紧紧的裹在她的身上。
弄得胭脂雪颇感无奈的直叹气,“唉,这别人本不会怀疑我什么,现在裹成了一个粽子,想不招人奇怪起疑,怕都是难得很……。”
替她拢了拢披在外的狐裘大氅,流苏用力的剜了她一眼,“这可是在江边,别提风有多大,若是伤个风寒什么的耽搁了赶路,届时怕是又要怪我不提醒你多穿点,说我伺候的不周到了。”
“是是是……。”胭脂雪很怕在这一个问题上一直和流苏拌嘴,一直都听流苏念叨,就算呆会耳朵不起茧子,那也怕是说到明儿个天亮也念叨不完了,只得一副知错的小表情,不断的点头,不打算再和流苏争执下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燕卿得胜引楚怒
“是是是……。”胭脂雪很怕在这一个问题上一直和流苏拌嘴,一直都听流苏念叨,就算呆会耳朵不起茧子,那也怕是说到明儿个天亮也念叨不完了,只得一副知错的小表情,不断的点头,不打算再和流苏争执下去逆。
流苏也知道她最怕自己啰嗦,所以现在才这么听话,当下笑的几分得意。
两人这副模样,这是落在外人的眼里,当真还以为两个人是一对鹣鲽情深的小夫妻。
船只停泊靠岸虽然没用多长时间,但是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下船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夜晚已经来临。
最近在船上吃的最多的便是鱼类,前几日船上倒还储藏的有些蔬菜瓜果,可这些东西都不禁放,即便有冰块冷藏着,在炎炎夏季的大燕境内前三天,冰块根本挨不住炎热,都渐渐的化了,导致这蔬菜瓜果随后也跟着腐烂变质,光是这件事,可足足令流苏心疼了好一阵。
这孕妇的嘴素来最是刁钻,蔬菜瓜果这等新鲜东西有时候都食难下咽,就更别提那些干货了茶。
故而这几日,还真真是苦了流苏在饭菜方面的心思了,每每从江里边儿钓来的新鲜水鱼,也被她换了无数的花样子。
流苏的厨艺不错,鱼也做得很是好吃,一点也不腥臭,鲜美的每每令胭脂雪舌头都要咬掉了,只不过这鱼再好吃,也顶不住这天天吃了之后产生的腻味劲儿。
所以,这上了岸之后,也顾不得欣赏这锦绣城的风土人情,问了几个模样老实的本地人有哪些食宿的地方较好,便租了一辆马车,选了一家本地人口中的好客栈去了。
坐在马车里的一路上,百无聊赖之际,两个人都是各自挑起了一边的车帘子,在对外张望。
锦绣城的夜景很是不错,这缘于这里的人们似乎很喜欢热闹的样子,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晚上摆摊卖些风味小吃和一些小物件,增添些许趣味,逛着夜市的人潮也是络绎不绝。
望着车外人来人往的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流苏忍不住的咋舌,“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在街上这般正大光明的有说有笑,民风还真不是一般的开放!”
虽然大燕的教条礼仪也不是那么的严苛,可这大晚上如此明目张胆的孤男寡女抛头露面的相处,却真是少见,除非,都是本来结了亲的小夫妻。
可流苏很有眼力劲儿,这些锦绣城里在夜市里闲逛嬉闹的年轻男女,绝不是什么夫妻一类。
“怎么,羡慕?”胭脂雪掀了掀眼皮,斜睨了流苏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
流苏似乎比这具身体的年纪还大些,估摸着这也是流苏老成内敛的原因。
阿珠那小丫头不过也才十六七岁,她都替她打算好了,可流苏都已经是双十年华的,可以称得上是老姑娘了,她却还未为她做好打算,到底,是她自私了吧……
哪知,流苏却只是嗤笑,“谁羡慕了,不过一场无聊的男欢女爱游戏。”
流苏这鄙夷轻视的反应,倒是引起了胭脂雪的好奇,每次说到这个问题上,流苏似乎总是不大高兴,就好像……曾经为情所伤的样子。
这种感觉,胭脂雪自身就很是深有体会,所以她能够理解,一个被情所伤后的女子,会是对情怎样的不屑一顾,因为原来经历过燕煜的事情后,她就是这么看待情感这种东西的。
虚伪,可笑,一文不值。
然而,命运总是会和你开个玩笑,你越是抗拒远离的东西,就越是喜欢算计到你的身上。
不然,她也不会再次跌进情之一字的沼泽里,爬也爬不出来。
思及此,胭脂雪的目光冷淡了下去,可嘴上,还是忍不住的问,“我知道你安于平凡,所以……你是要找一个卖货郎,还是找一个小铁匠?”
流苏嘁了一声,放下帘子,狠狠的白了一眼胭脂雪,“怎么,没了男人,你就觉得我活不成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怕你……会寂寞。”想了想,胭脂雪以为,大概就是这两个字,将她再次推至情感沼泽的。
流苏撇了撇嘴,“这种东西也只有那些芳心乱颤的妙龄少女才有,我流苏早已过了那种年纪,才不会有。”
胭脂雪挑眉,“这么老气横秋的,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小老太婆……。”
“……我说公子,你突然又提到这个问题,该不会是在打什么主意吧?”眼珠一转,流苏很是怀疑的眯起了眼睛,凝视起了胭脂雪。
胭脂雪耸肩,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让人抓不住疑点,“没有,随口一问。”
“真的?”流苏面带狐疑,摆明了不信。
两个人斗着嘴的功夫,很快马车就到了她们要去的目的地,太白楼。
下了马车,给过车夫赏银之后,两人就站在了太白楼前。
果然当之无愧是锦绣城里最好的酒楼,不愧是金算公子麾下的分支商铺,奢华堂皇,典雅格调,端看就是巨贾名商,达官贵胄之流,才能住得起的地儿。
两人虽然穿着平平,可这一般高级酒楼前迎客的小二都是些极有眼力劲儿的人精,岂会看不出两人的气势不凡来,故而,见着两人时,就赶紧的涎着笑脸,迎了过来。
“这位公子小姐,请问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问的讨好。
流苏扔给小二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都要,且要最好的。”
自从知道了资产庞大富得流油的水玉山庄是胭脂雪的之后,对于钱财方面,流苏真是一点也不吝啬,半点也不忧愁,花的自然,花的有魄力。
对于普通人来讲,一锭银元宝恐怕都是好几个月的生活开销,这小二虽然是太白楼这样好的酒楼里的伙计,但毕竟也属于这一类人,这看到这么大银锭子,登时眼睛都放了绿光。
“是是是,小的一定给您二位办好!”小二赶紧将银子揣进了怀里,比之前更甚的点头哈腰,笑的谄媚。
来这太白楼的虽然都是大人物,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可若真是大方的给丰厚赏钱的,却是没有几个。
对于小二来讲,碰到胭脂雪两人这样大方的豪客,自然能巴结就巴结。
流苏的架子端的倒是足足的,笑容和善却又端的高雅,举止大方却又不是优雅,对小二点了点头后,便搀扶上了胭脂雪的胳膊,一道往楼里进去。
“外面的世界就是龙蛇混杂的江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出来走动过,不过,我还是先提醒你,这太白楼虽然都是有几个钱和身份地位的人在出入,可保不齐这些人里,就没有三教九流,居心叵测之人。”胭脂雪适时偏过头,在流苏的耳边低语嘱咐。
流苏倒很是泰然颔首,她素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也不是那样爱闹小性子的小姑娘,自然不会鲁莽行事。
一楼二楼是用膳的地方,原本小二要给两人二楼的包厢一间,却被两人拒绝了。
这要打听事情,这种三教九流之地最是合适,若是去了二楼的包厢,她们还要向谁打听去?
于是乎,这小二只好给两人指了一个靠窗的好位置坐下,让两人选了些太白楼拿手的招牌菜后,便退下忙活去了。
两个人虽然装扮平平,刚走进楼里的时候,还是惹得一楼用膳吃饭的客人,视线频频的打量。
两人从容自若的在小二点的位置上坐下。
很快,楼里就有专门沏茶的小二,上来为两人倒茶。
太白楼就是太白楼,顶好的酒楼,自然上的是顶好的雾顶岚山。
也就是两人在刚进来的那一会子的功夫,一楼稍静了片刻,很快,又再次恢复起了喧闹。
这一楼中央筑起的一个小台子上,端坐着一个说书的老先生,继续畅言起了刚才的话题。
“各位客卿,你们猜,这大燕国内乱的结局,究竟是谁输谁赢呢?”老先生一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西洋老花眼睛,一手端起了手边案几上的茶盏,一双炯炯有神的老眼目光,在周遭吃饭的客人身上来回梭巡。
这一位书生打扮,一身儒雅气息的秀才,一扬手中的折扇,神态倨傲自得的笑道:“据闻大燕太子燕煜,在大燕近年来权势滔天,就连燕帝都要忌惮这个儿子三分,偏偏……还不敢去动。连堂堂一国之君都怕这一朝储君,所以这一仗,秀才以为,必定是太子嬴。”
这秀才说的煞有介事,旁边的几个同样充满书卷气息,却身着富贵,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几人,也跟着颔首附和起来。
流苏和胭脂雪完全没有料到,这件事根本不用两人去打听,这溱国的边陲小城里的酒楼之中,早就有人拿这件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彼此相视一样,都微微一笑,喝起了小二沏上的雾顶岚山。
既然不用问就会得到这份消息,何乐而不为呢。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锦绣城与大燕京都遥遥甚远,胭脂雪两人花了将近八天的时间才到这,可这大燕内乱的消息的传播速度,却仅仅只是三天,就已经闹的锦绣城,满城皆知。
只不过,传闻归传闻,先不论这太白楼里的说书先生消息为何确凿考究,但是锦绣城里边儿但凡关心这个话题的,今儿都忍不住前来凑凑热闹,听这说书先生的细细道来此事的子丑寅卯来。
“非也非也。”这时,忽然一个与胭脂雪二人同样着装了燕国服装,却是一副商人打扮的略胖中年男子,摇着食指悻悻笑道:“据本人商线上传来的各路消息,这大燕太子自二皇子被解封以来的半年里,频频受挫,屡屡被二皇子损兵折将,压根啊……就不是二皇子的对手。何况此次太子是谋朝篡位,谋逆造反,还颠倒黑白,更诛杀忠臣良将,不光是寒了在朝大臣的心,也寒了燕国百姓之心,必输无疑,必输无疑啊……。”
这富商此话,立刻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立时,两拨人各执己见,各抒己见,争论的唾沫横飞,好不热闹非凡。
“这些百姓平民,倒是还挺关心几国局势的。”流苏抿了一口杯中香茗,似笑非笑道。
胭脂雪嘴角微扬,不喝茶,只是嗅着杯中袅袅茶香,指尖饶有兴味的把玩着杯盏,“国泰,则.民安。比起朝局之中搅弄风云的掌权之人,再没有比平民百姓,更关心家国天下事了,何况,你看看这里面的人,不是达官贵胄,就是富贾书生,要知道这几国之间的是否安宁,可切身实际的,与他们的将来,息息相关着呢。”
流苏赞同的点头,而后眼睛一眨,也忍不住好奇的,对胭脂雪发问,“公子,你以为这一仗……谁会赢?”
“我从来,就不打没把握的仗。”胭脂雪轻笑。
只是话虽如此,她仍然免不了俗世人情,禁不住内心的那一点不安,亲自来听听这事实的最后真相。
这个思想,是矛盾的。
流苏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也相信她的能力,不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熠熠,“一定会赢的,一定会的。”
胭脂雪反手握住流苏的手,但笑不语。
台上的说书先生假意咳嗽一声,立刻,便得到了在场噤声的效果。
说书先生一双精明的老目满意的眯了眯,喝了一口茶,对着众人统统望了过来的视线,老神在在的捋着花白胡须笑道:“各位客卿皆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也都说的很对,不过,这有再多的硬道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只有官兵的刀枪杆子最硬。”
那秀才闻言,双眼一亮,十分的得意,哗啦一声打开折扇,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寒风呼啸的时节,自顾潇洒的摇了起来,“我就说嘛,这一仗,准是大燕的太子嬴。但凡知道大燕那局势的有哪个不知道,这太子手底下还有一个武状元出身的舅舅?听说后来打了几次胜仗,还被封了个正二品的武侯,大概是燕帝不想皇后的母家靠这个国舅越发的坐大,便给了这国舅封了个国昌候,就这么名正言顺的从战场上给招了回来。我想,在座的各位也都明白,这打仗之人,总会有个出生入死的难兄难弟跟随,所以啊,这素闻大燕国舅手底下有一支十万的精锐骑兵,未必是空穴来风。”
说完,这秀才很是得意的冲那与他言谈相悖的略胖商贾飞了一记眼刀子,十足的挑衅意味。
那商贾倒也不恼,也不与这秀才正面的冲撞拌嘴,只是摇头笑了笑。
可他这笑,却让秀才那一拨子人认为他是接受了自己的挑衅,并且,还对他以耻笑相回。
所以秀才很生气,站了起来,望着台上的说书老先生,拱手作揖,力求鉴证这个事实,“谭先生,秀才这话,您老就给句评价,说说秀才我,究竟说的是真还是假。”
老先生呵呵一笑,“自然是真的。”
得到了老先生的肯定,倒戈秀才那边的一拨人旋即起哄起来。
秀才得意洋洋的望向了商贾,大概是他站起身的关系,倒是极其显得他现在很有一股睥睨商贾的意味。
商贾本来不想与秀才争什么,可是,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的人均等级制度从高到低,都是士农工商,这商人,已经是为人所唾弃的最底层的贱.民,而这对于有些成就的商贾而言,这样的等级划分,已经是偌大的耻辱了。
偏偏,这秀才还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他这个卑如蝼蚁的贱民姿态,自是令商贾感到十分的心头不快,想当然的,便也噌的站了起来,常年的经商经验令他不得不隐而不发,怒极反笑,“这位书生,你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难道你不知道,大燕的二皇子礼郡王,有那么多大臣不投靠,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倚仗,偏偏,要故意将太子的罪状经手一个已经退隐朝堂的阁老,是别有深意么?”
秀才还以为这商贾会继续对自己爱搭不理,现在这会子直接杠上,倒是令他大感意外,险些骇了一跳。
很快平复好意外心情的秀才哼的冷笑,又自负了几分,“礼郡王如此做,我当然晓得他的深意。这大燕以文官为首,这位退隐朝堂的闽阁老可是士大夫出身,还是三朝元老,三朝文官之首,御史台的创建者。礼郡王这一招,无外乎两点,第一,巴结这闽阁老,第二,倚仗闽阁老在朝中威望,能更容易的借刀杀人。”
同样都是文人子弟出身,秀才说的自然是悠然自得。
不过,却遭来商贾的讽笑,“既然同是文人子弟,可这位书生怎么就不知,大燕这位三朝文官之首,是看守保皇.党的金甲军的守卫人呢。”
秀才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什么金甲军?”
商贾却是不理会他,而是对台上说书的老先生一拱手,“还请老先生详解,免得让旁人以为,是鄙人在胡编乱造。”
秀才见商贾又是这般轻视自己的模样,很是气恼,“你……。”
“好了好了,别争了,就让老朽,在这为大家解惑吧。”说书老先生对秀才摆了摆手,示意秀才坐下,继而,捋着胡须,娓娓道来,“不光是大燕国,就连其它三国,溱国、晋国、祁国,都在立国以来,有那么一支不为人知的神秘军队。这啊……当然是为了国将大乱之时,而准备的。毕竟,历来这国中乱,势必也会引来其它国家的豺狼虎豹,届时内忧外患,必将遭来灭顶之灾。不未雨绸缪,势必后患无穷。所以大燕这保皇一族,平乱定安的大燕金甲军,确有其事。”
秀才也不是个蠢的,很快就想明白了过来,只是碍于那口气,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可这也并不代表燕国太子就输了啊?您说是不是啊,谭先生。”
“不,太子输了,而且,输的很惨。”老先生毅然摇头,还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的唏嘘,“历朝历代,都是的臣民之心者,才是真的得天下。虽说帝王家无情,帝王需无情,可这个大燕太子啊,为人太狠辣自私,虽然是个上位者的材料,却不是一个为君者的德行。这成败啊,早就在他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听到这,在座的所有热议这个话题之人,也都是忍不住的一阵唏嘘。
而终于听到这个答案的胭脂雪和流苏,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眼见一道太白楼的招牌菜,宫爆凤爪,被小二端了上来,流苏一扫之前的紧张心情,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到了胭脂雪面前的碗里,会心的笑,“公子,素闻这一只鸡的营养部位,最是要属这一对爪子。不肥不腻,微带酸辣味道,正适合给你开开胃。”
许是心情轻松大好了的关系,胭脂雪也觉这盘凤爪看起来甚是开胃,令她食指大动,自是不再拒绝,噙笑夹起,送到了嘴边。
燕煜啊燕煜,你终于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还是这老先生慧眼,说的对极,你的成败,早在你做那些禽.兽不如之事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想到这,胭脂雪将适才那杯端在手里一直没喝的茶水,倒在了地上,眉目疏冷,唇角凝笑。
燕煜,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两个人在这因太子燕煜倒台的消息,大石落定,谈笑风生,可两人却不知道,当今日这份消息达到时,大燕,却又再次被人,扭转了新的局面。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胭脂雪杀不得动不得,只得以金蝉脱壳之计远远躲避的男人,燕王。
同时,也是在这三日之后,远在莫道关十一岭,得到了大燕京都来报的燕王,怒火中烧。
轰得一声,拿到竹简信报的燕楚,生生将手里的竹简捏成了齑粉,如玉的面容,此刻带着与之容颜极其不符的狰狞,“燕——卿——!”
原来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燕卿这个混蛋,都是为了他!
为了燕卿,她不惜嫁给了自己,为了燕卿,她不惜豁出性命与太子皇后,甚至整个定国侯府作对!
原来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觉,而都是他的自欺欺人,自以为是!
她爱的从头至尾果然只是燕卿,只有燕卿!!
她把他燕楚到底当什么了?
“呵呵……。”只手捂着眼睛,只手砰的撑在了桌案上,燕楚发出一阵低低的笑。
当什么?他不是早就已经看清楚了么?
她只把他当成一个好骗的傻子,一个随手利用,却又随意丢弃的棋子,不是?
这前来送信,日夜兼程赶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兵,见了燕王竟然是这副反应,吓得六神无主,抖如筛糠。
小兵连头都不敢抬,现在他很想退下去,却又不敢吱声,只得跪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
这让正得了解药的极大突破,兴冲冲赶来的明了见了,连忙唉声叹气的上前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燕王回京扶新帝
这前来送信,日夜兼程赶来的灰头土脸的小兵,见了燕王竟然是这副反应,吓得六神无主,抖如筛糠。
小兵连头都不敢抬,现在他很想退下去,却又不敢吱声,只得跪在原地,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
这让正得了解药的极大突破,兴冲冲赶来的明了见了,连忙唉声叹气的上前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悦。
小兵起先还被明了突如其来的拍肩膀骇的不轻,差点没吓瘫了过去,待明了一打让他离开的手势,他几乎连想都没想,也不管明了这到底是什么人,连忙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明了见状,无奈的摇头,啧啧有声,“就这鼠胆还敢做驿兵,若是哪天让他送个重要的书信情报,没准碰到劫道之人,别人这刀子都还没动,他就可不要吓得直接把情报双手奉上了?唉,一看就是个软蛋的叛徒料啊!”
燕楚没有搭理明了的碎碎念,脸颊被大手将大部分遮掩,让人看不见,他现在的任何表情搀。
看着撒了一地和一桌的竹简灰烬,明了眼珠子转了转,即便不用再问燕王那竹简上的内容,他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无非就是胭脂雪那妮子的大计已成,该扫清的障碍已经扫清,这该上位的人嘛,自然也是该上位了。
只除了一点他十分的好奇,能被这妮子看重的,究竟是皇子中的何许人也?
这太子就算了吧,如果真是扶持太子,根本就不需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况且太子背后已经有了雄厚的权势,只要没人阻碍他,他就已经可以顺利的登上下一届大燕帝王的宝座了,何须胭脂雪这妮子去画蛇添足?
唔……这其余能堪用一用的,除了二皇子燕卿,便也就是五皇子燕陌了。
啧,虽然还有好几个小皇子,不过年纪尚幼,母家更是不济,若想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击垮太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再者,看燕王现在恨不得要吃人的德行,分明就是掉进了醋缸子里了,他总不至于去和几岁还在吃奶的小皇弟争风吃醋吧?
所以啊,这胭脂雪所选之人,必是二皇子与五皇子,其中的一个。
“嘶……我就不明白了,那妮子何不直接拥护燕王你为帝呢?”比起前者,明了更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所以这下子,实在是经不住心中的疑虑,竟不由得脱口而出了。
“若是想死,本王可以送你一程。”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看也不看走到了身边的明了,燕楚正襟危坐回了身后的檀木雕麒麟花纹的长椅上,在桌上的一叠厚厚的书简之中一边翻找着什么,一边冷着声音,对明了毫不客气的泼着冷水。
明了不觉得眼前燕王这货是在开玩笑,尤其还是在这个情况下,于是,嘿嘿一笑,讨好的上前,“王爷,已经找到了毒源,原来是周边的杜鹃花被人撒上了毒粉,待杜鹃一开,这花香合着毒粉,被这山风一吹啊,自然就吹到了这各处的村子里,谁让这十一岭,是个盆地呢。”
手上动作一顿,燕楚眯起了眼睛,很快,就点了点头。
盆地虽然隐密性好,但是,一旦有了洪水火势,便如同困兽一般被困其中,这就更不用说这下毒之人的心思,何等的灵巧阴险,因为盆地里的风只会在山谷里打着转儿的吹,永远都吹不出山谷外。
待山上的杜鹃一开,香气和风一直只在谷中兜兜转转,呼吸是人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些士兵能不是解了毒后又中了毒,反反复复没完没了么?
况且,谁也不会想到,有人居然会把毒粉种在杜鹃花苞里。
“将士们的身体如何。”从书简中,燕楚终于找到了一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
“啊,已经没事了,只要把他们派出去将山上的杜鹃全都砍了烧掉,这瘟疫就能得到彻底的根治,不会再犯了。”明了伸长了脖子,一脸好奇的对燕楚翻找出来的东西探头探脑,边回答燕楚的问题。
“很好。那就速去将本王的四位副将请来,本王有要事相商。”燕楚点了点头,旋即,从纸袋里,倒出了一卷明黄的布帛。
明了看的分明,那根本就是一卷皇帝才有的诏书啊!
捂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明了点头如捣蒜,两眼放光,兴奋的跑出了燕楚的屋子。
这燕王手里有皇帝的诏书,八成还是继位诏书!
哎呀呀,燕王分明这是要回去名正言顺抢皇位的节奏啊!!
这下子,还真是有好戏看了!
屋子里,燕楚拿着卷好的明黄诏书,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里,手指摩挲着,神情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架不住严肖从旁的督促啰嗦,前几天还像个乞丐的他,现在却已经收拾回了之前仪表堂堂的模样。
只是,那原本谪仙般的玉容,现在,却多了几分,令人看不懂的深沉和刚毅,总之,像老了好几岁。
因为对燕王起到保护作用,以前在燕王身边的四大副将,现而今,都分别落座在燕王屋子的四个方位周围的小木屋里居住。
就是这般靠得近,所以明了很快就将这四人给带了来。
虽然不是在战场上,虽然不是在主帐里,但是四人都知道,四人一旦在燕王面前齐聚,那必是将迎来一场大战,一场大的军事要情商讨。
所以这四人前脚一进燕王的屋子,后脚,就将随在身后屁颠屁颠跟上来的明了,给关在了屋外。
军机要事,岂能让一介外人知晓?
明了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规矩,但他就是好奇的想来听听,谁知浑水摸鱼的算盘,只能是落空了。
明了碍于心虚,又不敢大声嚷嚷他们开门,于是乎,最后只得忿忿的踹了一脚门,然后躲在门缝下,时不时的往里面侧目偷窥,侧耳偷听。
见四人已至,燕楚也不啰嗦,走在前面,将四人引致里屋,在一方挂着一张地图的墙面前,停下了脚步。
“素来,这京中大事,你们从来都不被允许知道,知道这是为什么么?”脚步一转,面向四人,燕楚负手而立,背脊笔挺,一身青铜盔甲着身,头簪青铜麒麟冠,自有一股少年元帅之相毕露,冷峻逼人。
四人相顾一视,遂,一一拱手答道。
“我等身为一朝武将,战争,才是我等职责所在!”说这话的,是东魁副将,脾气火爆声量大,性子耿直,自是不喜欢落在人后,有什么便争着先说什么。
“回楚帅,末将以为,朝中局势容易扰乱军心,军乱,则.民不聊生。故,朝廷历来有此规定,也是其中之一的一环缘由。”说这话的,是溪风,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文弱书生,却不知,在沙场上,最是喋血嗜杀的一个。
“末将倒是以为,朝廷之所以让我等武将知晓的越少,越是在对我等进行防范,免得我等做墙头草,听风便倒,见风使舵。自此,军心大乱,易起军中内乱。”说这话的,是向来嘴上不饶人的南林,不是不懂说话拐弯抹角,他就是喜欢以此为乐,冷嘲热讽夹棍带棒,经常靠这张嘴惹事生非,年纪,也是副将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
三人都说的在情在理,燕楚都是微微点头,可目光,最后却落在了一直都未开口的北晟身上,“晟副将,你以为如何。”
这北晟一向是个惜字如金的沉稳之人,与燕楚差不多的年纪,可不管是模样还是性子,都比燕楚老气横秋太多。
若不是此番燕楚直接点名点到了他,怕是他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散会,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这另外三人都拿眼去瞧北晟,几个都是打闹惯了的兄弟,此番就算是在燕王面前,强忍调侃之心已是不易,这会子幸灾乐祸的戏谑眼神,终是免不了的了。
北晟对于自己患难生死的三兄弟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戏谑一概不管,把三人完全当成了空气,视若无睹,眼里只有他的主帅,燕王,“依末将所见,楚帅这般发问,是想破了这个规矩。”
北晟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军里的所有人都敬畏燕王,从不敢有人不回答燕王的问题便罢,还反客为主,成为反问过去的角儿。
说完这话,三个都纷纷惊诧于原来燕王的目的在此之余,还不忘一个个对北晟翘起大拇指。
这整个三十多万大军里,全军上下,怕也是只有北晟一人,敢跟楚帅这么讲话。
北晟既不为燕王所俱,也不对三个兄弟的佩服而沾沾自喜,依旧像座冰山似的杵在那里,对周遭的一切都似视为无物。
燕楚也没有生气,只是目光谬赞的看了一眼北晟后,便将视线收回,冷酷肃杀之势,再度蓬勃而出,“此次京都局势不容乐观,太子与礼郡王争夺皇位,发动内乱。完全置大燕安危于不顾,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本帅特此令你四人,分四线作战,保家卫国,听明白了没有!”
闻言,四人没有过多的疑虑和疑问,立刻朝燕楚双双抱拳拱手,“尔等遵命!愿为大燕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燕王虽然细节没有说清楚,但是他们四人既然能为燕王身边最得力的副将,靠的就不仅仅只是会打仗,只是四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所以,他们不笨,即便燕王没有将其中细节叙述,他们心里也很清楚,两大势力滔天的太子郡王一旦打起来,造成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有史以来,内乱涂炭的不仅仅只是京中百姓,更会引发其余虎视眈眈的几国狼子野心,挑起外战!
“很好。”燕楚略一颔首,便开始对四人一一作出吩咐,“东魁,你带十万骑兵马立即支援东部,以防祁国兵变,向我大燕东部大军压境!溪风,你即刻带上五万轻骑兵,五万步兵赶赴西北,带上充足的粮草,为左翼将军做坚实后盾,协助左翼铲除胆敢侵入边境的溱国兵马!南林,你带五万水军,五万骑兵赶赴东南,但凡敢以水路侵入我大燕疆土的逆贼,无论是否乃友邦晋国之兵,一律格杀勿论!”
三人抱拳,一同称是,旋即,鱼贯大踏步出了燕王的屋子。
当开门时,那贴在门缝上时而头盔时而偷听的明了,一个趔趄栽进了屋子,摔了个难看的大马趴。
要不是三人有紧急军务在身,三人定会向平时一样毫无顾忌的取笑明了,可这回三人没有,都只是憋着笑,一脸严肃的从明了身上跨了过去,赶紧去村内集结兵马,准备整装待发。
摔得嗳哟直叫的明了原来还以为这三个副将会拉自己一把,没想到却看到三人居然旁若无人的从自己身上就这样跨了过去,登时一张老脸就成了猪肝色。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看到老人摔倒你们都不扶一把,还让我这个老人家受你们的胯下之辱!简直可恶至极,可恶至极!!”估计是太生气了,明了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摔得有多痛,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匆匆走出了门外的三位副将背影直骂。
没曾想,刚一骂完,还没回过神呢,屁股上就突然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这力道大的,直接让他这把老骨头飞了出去……
收回脚,燕楚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上。
这场面明明滑稽的很,可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笑。
北晟副将没有,燕楚更没有。
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北晟副将的燕楚才揉着眉心,方道:“晟副将,看来本帅就算不说,你也该知道,本帅留你最后,是要做什么了吧。”
北晟目光一闪,单膝跪地,双手嚯嚯抱拳,“末将相信楚帅!但听楚帅命令!”
燕王这话,分明试探北晟对自己的可信度。
所谓乱世出枭雄,何况,他燕王还是一个手握重兵,身负皇室血脉的枭雄,那自然而然,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此刻在调兵遣将的燕王,分明,也有意在乱上加乱,也要成为那争权夺位中的一个。
而他们这些只会听从军令的将士,自然就是他燕王上位的棋子,手上的利器,皇位座下的牺牲品。
然而北晟这一言,分明是在回应燕王,信任燕王并非此种小人。
多日未曾展颜的燕楚终于笑了笑,虽然这笑容很复杂,很让人捉摸不透,也很短暂。
“既如此……北晟听令!”瞬间收了笑,燕楚猛地转身,神情冷肃的面向身后跪地的北晟,“集五万铁骑,五万弓箭手,速与本帅赶赴京都,拥新皇,清君侧!”
“是!”北晟垂首领命。
门外,捂着屁股,脚一颠一颠的明了气势汹汹,本来还打算踢门发火,为自己讨个公道,可刚一到门边,把门里边儿的燕楚和北晟这话听了个清楚,顿时面色大变,兴奋不已,再多的恩怨也被瞬间抛诸在了脑后。
若不是因为燕王为了来踹他一脚而走出了内室,否则他还真是无缘听到,这燕王真要上位造.反的慷慨激昂之言啊!
虽然最近和这些小兵们混的不错,关系也不错,实在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赶赴战场去抛头颅洒热血,但是,但凡是个男子,谁不是遇见战争就会血液沸腾斗志激昂?
好吧,虽然他明了是老了,但他那份唯恐天下不乱……呸!是上战场洒热血的一腔大男人情怀还是有的!
大燕公元467年六月二十二日,燕王率军回京,奉旨宣读先帝遗诏,违遗诏者,当以清君侧论处,格杀勿论。
郡王府。
“什么?”看向面前正来禀告消息的樊篱,在书房秉烛批着奏折的燕卿有一瞬间的发懵,“大皇兄率大军回来了,还带着父皇的继位遗诏?”
樊篱面沉如水,点头点的沉重而缓慢,不置一词。
“可大皇兄他不是……。”燕卿还以为以大皇兄如今的样子,应该像被吓坏的孩子一样呆在燕王府,居然还把消失的那三十万大军率领回来,还带着父皇的遗诏,这分明,分明就超出了他的想象,分明就不是大皇兄现在的痴儿模样可以做到的,除非——
很快想明白了过来的燕卿脸色一白,渐浮现出难以置信,及其复杂的情绪。
一直以来,大皇兄在他的心里眼里,也同样是神祗一般的存在,所以,当初,当他听到大皇兄重伤中毒,还昏迷不醒差点死掉的消息时,简直就被震撼的无以复加,继而,一年后苏醒过来的大皇兄,已经成了痴儿的样子,更是令他震惊莫名。
他一直都觉得那是个滑稽的玩笑,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后来因为玲珑的关系,他的心思都在了玲珑的身上,就再也没有纠结过大皇兄这件事,现在仔细想来……
想到这,燕卿打破了沉默,“樊军候刚才说,大皇兄还带了父皇的继位遗诏?”
樊篱又是一脸面无表情的点头,让人看不清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一句话不说。
樊篱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正是因为他这没有表情的表情,让燕卿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喜怒哀乐仿佛都没有,又仿佛全混杂在了一起,“遗诏上的继位者,不是本殿,对不对。”
不是疑问,而是充满了笃定的语气。
樊篱看了燕卿一眼,似笑,却又不似在笑,表情很怪异,“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推倒了太子,到最后,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好一个反败为胜的燕王,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先撇开燕王手上名正言顺的先帝遗诏不说,单单现在就是两方对垒,他们也根本就已经不可能再是燕王的对手,因为虽然在击溃太子一军的时候是大获全胜,但是,金甲军受到的损伤也不小,呵,别说现在燕王究竟有没有把三十万大军带来,哪怕只带来三分之一,他们的金甲军也已经无力抵挡。
燕卿虽然不会带兵打仗,但是金甲军的损伤他也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樊篱这话的潜台词后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燕卿笑了,将手上还在滴着浓墨的狼毫毛笔往砚台上一搁,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像被重担压得快弯了的腰,也渐渐的直了起来,“大皇兄原来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中,最出类拔萃的。你何必说这等不甘之言,皇位再适合他不过,而本殿可比不得……。”
“微臣当然也赞同殿下所言。”樊篱忽的面色一凛,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目光冷凝,“可燕王遗诏所言的继承者,居然不是燕王,而是……五皇子,燕陌。”
“什么?!”噌的一下,燕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露惊骇。
翌日,六月二十三日,胭脂雪与流苏离开了溱国的锦绣城,再度乘上漂洋过海的柳木船,驶向胭脂雪原想去的目的地。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这一走,却生生错过了一个巨大的消息变动,再知道这件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下了罗刹国的天山以后了。
这,自然是后话。
同一个晚上,五皇子府。
同样震惊的五皇子燕陌,无比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一身青铜盔甲,一张鬼面遮面的男人。
他见过这身元帅服,见过这张鬼面,所以丝毫没有怀疑面前的人,只是,却不得不怀疑面前男人的话,“大皇兄,你……你在开什么玩笑?父皇怎么可能会写下让臣弟继承皇位的遗诏?谁不知道臣弟是众多兄弟里最游手好闲,身份最低微,最无能的……。”
一抬手,打断燕陌的话,一手,将面上的青铜鬼面具摘下,露出那张写满了疲惫,充满了沧桑的玉容,燕楚斩钉截铁,“你有没有那个能力,本王从小把你看到大,本王最清楚。何况……。”
顿了顿,燕楚抬起一双又是绯红一片的眸,直视燕陌,“你应该知道,本王,已经命不久矣。”
燕陌一怔,瞳孔紧缩的望向燕楚那双绯红的似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皇兄,你果然是中了神仙散!”
混迹江湖多年,他自然清楚神仙散是个什么样的毒药。
简单概括,便正如这毒药字面上的意思,就算神仙降临,也无药可解……
燕楚面色无波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件事自己反倒并不以为然的样子,只说他现在最在意的事,“你比燕卿,更适合那个位置。”
还没从燕楚所中神仙散剧毒中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的燕陌听到这,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皇兄,你真是高看臣弟了,三皇兄既然连太子哥哥都能拉下台,就足以证明他是何等的有能力,哪像臣弟……。”
“呵,你以为现在的局势,真是凭他做到的?”谈及这个问题,燕楚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冷笑连连。
燕陌不明所以的一愣,“大皇兄这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燕王战胜囚子卿
“呵,你以为现在的局势,真是凭他做到的?”谈及这个问题,燕楚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冷笑连连。
燕陌不明所以的一愣,“大皇兄这是……?”
“总之,这个皇帝,你是不想当也得当。”不想再提及这个问题,燕楚话锋一转,再次回到了今天他来的目的上,冷冷的转过身,背对了燕陌,“父皇的遗诏,岂容你违抗!悦”
说完,摘下的青铜鬼面具再度戴在了脸上,纵身一跃便跃上了府中高墙,再几个纵身,便与浓浓深夜融为了一体,消失无踪。
“大皇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啊。”抬头仰望着燕楚消失的方向,站在空旷院子里的燕陌,那一脸的为难之色,很快在夜风中徐徐褪却,很快,被一种诡谲的笑容,取而代之。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从隐匿的黑暗拐角里走出,到了燕陌的身后,单膝跪地抱拳,一气呵成,“主上!搀”
“你速去一趟皇宫,告诉本殿母妃,一切计划终止,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头一仰,执起手里的酒壶,燕陌直往嘴中灌酒,没有半分的情绪。
黑衣人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燕陌,“主上……不相信燕王的话?”
“呵……。”燕陌灌酒的动作一顿,继而扯唇冷笑,“连口口声声说最爱你的女人都一直在骗你,你认为,这个世间还有人值得本殿相信么……。”
一提及胭脂种种的欺骗与无情,他就恼,就恨,就五脏剧痛……
黑衣人垂首沉默。
“不过,至少燕王的毒,是骗不了人的。”再不是亲热的称呼为皇兄,而是冷漠疏离的燕王,燕陌的表情,同样冷漠到了极点,“就算他想坐上那个位置,能坐上那个位置,也根本坐不了几天了。呵,这还得多亏本殿的太子哥哥……不然,比起二皇兄燕卿,燕王才会是本殿今后最大的劲敌。”
黑衣人赞同的微微颔首。
“所以这场戏,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即可。”燕陌嘴角勾起凉薄的笑,再度喝起了酒。
彼时,礼郡王府。
“怎么可以让五皇弟坐那个位置!”向来谦谦君子如玉温润般的燕卿,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手里的折子都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到底是父皇糊涂了,还是大皇兄疯了?!”
对于燕卿鲜少的大怒,樊篱倒是并不以为意,因为他与燕卿同样是满腔的怒火,“五皇子一直以来,从不涉足朝堂,也没有参与过党争。比起朝廷,江湖才更适合他那游戏人间的脾性。”
虽然有水玲落伤他在前,令他樊篱曾一度有过丧失生存的念头,又有太子陷害与不义在后,但是一码归一码,他樊篱始终是燕国的大将,是曾经为保家卫国拼过命流过血的铮铮铁汉,他的骨子里,始终还流淌着继续保卫大燕使命的热血,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所以,他很重视燕国的新君由谁来当。
故而,即便他并不是很满意二皇子燕卿,但是若比起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五皇子燕陌,他自然更希望,今后坐上大燕龙椅的,仍旧是二皇子。
“帝王一位,绝非儿戏……。”燕卿头疼的揉起了眉心,“你认为,大皇兄手里的那封遗诏,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纵然都是兄弟,纵然很敬重大皇兄,但并不是一起长大,鲜少有过接触,若说了解,他几乎可以说是,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大皇兄这个人。
而这一次,他更看不透,大皇兄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他燕卿都不了解燕王,樊篱就更不了解了。
不过,樊篱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缓缓道:“燕王的性情,微臣是琢磨不透的了。不过……若按以往燕王的那些所作所为来分析,那封遗诏的真假,怕是五五对半。”
燕卿无力的点了点头,“若是大皇兄即位,本殿绝不反对。可若要把偌大的大燕交给堪称白丁一般的五皇弟,本殿绝不答应……。”
大燕才刚经历过一场大的内战,整个国内的局势俨然已经在动荡不安,若是再把这皇位给一个从来没有涉足过朝政,根本不懂何为朝政的五皇弟,那就等于是眼睁睁的把大燕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礼郡王,如果您有这个决心,那微臣就不得不进言一句。”樊篱忽然面色一正,抬眼看向燕卿,“哪怕燕王手里的遗诏是真的又如何,您若愿意,它便就能……是假的。”
燕卿浑身一震,对上樊篱意味深长的视线,双眸里,满载的是说不出的慌乱和复杂。
少顷,机械的别开头,浑身僵冷,“不……不行……。”
如果真说出这样的话,那就等于,要和大皇兄对立,开战!
“马上就要天亮了,待早朝一开,燕王拿着遗诏在朝上宣读,那就等于昭告了天下,届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樊篱言之凿凿,句句戳中重点,“如果能趁燕王大军未到之前,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或许亡羊补牢……尤时未晚。”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如此,何况这件事……若是被阿姐知道了……
结果,他根本不敢想象。
然而,儿女私情和大燕江山比起来,孰轻孰重,他必须要拎得清!
“别,别说了……你让我静一静!”脚步近乎仓皇的跑到了落地窗边,只手扶着窗棂,燕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太子三皇弟的血喷溅在自己身上的那种灼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了灰烬一般的烈!
这几晚,他每晚都辗转难眠,每晚都噩梦连连……手足相残的残酷现实,令他惶惶不可终日,几乎就要崩溃了!
他真的难以想象,如果这手足相残还要继续,还要再经历一次,他会不会就此疯掉!
是,他承认自己软弱,承认自己妇人之仁,承认自己不够铁血无情,可这就是他,就是他燕卿的本性,他做不到杀了自己的兄弟,还能若无其事,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可是……
做为皇家的子孙,做为坚守大燕这片国土的燕家人,他也同样做不到,将大燕的江山推至深渊的边缘啊……
他到底该怎办,该怎么办……
挣扎,纠结……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燕卿笼罩在了其中,几乎,就要被勒死其中。
当他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死掉的时候,忽然,一阵夜风拂过,带动院中的梧桐,沙沙作响。
抬眼,望向院中那株终于存活下来的梧桐树,就像看到了一丝光明,令他眼前一亮,满眼的希冀,被渐渐点燃,思绪渐渐归于清明。
“玲珑……你是在告诉我该怎么做,对么?”望着那株在夜风中摇曳的小小梧桐树,燕卿低低的呢喃,轻轻的笑了。
樊篱却静静的望着这样近乎得了失心疯的燕卿,半点也笑不出来。
缓缓直起了身,燕卿脸上的笑渐渐弥散,最终,归于平静,“传令满朝文武——燕王立假遗诏欺上瞒下,实际倒戈五皇子,企图谋朝篡位,祸乱我大燕江山,当以乱臣贼子之罪论处!”
樊篱面无表情,缓缓拱手,“是。”
大燕公元467年,六月二十三日,卯时三刻,礼郡王以诛乱党之名,燕王以清君侧之名,于皇城关外的青云关再起战乱。
此役,礼郡王先手不成,反被燕王兵马偷袭成功,五皇子燕陌更是趁此时机渔翁得利夺得皇城,最后,礼郡王燕卿终以失败告终,被燕王活捉,被囚天牢。
此战,历时长达两天两夜。
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皇城周边百姓无不怨声载道。
六月二十五日,是夜,天牢底层。
肮脏烘臭的牢房里,衣衫褴褛,浑身上下已经布满了辨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长发散乱,安静的坐在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榻之上的燕卿,只是双眼无神的望着牢内那张同样摇摇欲坠破烂不堪的木桌上的那支火光摇曳的红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牢房外,幽静漆黑的近乎诡异的走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像是沉重的金属,一脚一脚的落在了地面上,似若死神的脚步,在一步步逼近。
当脚步方停,一声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把门打开。”
门外看守的两个狱吏卑躬屈膝还不算,就像真的看到了死神一样,吓得浑身哆嗦,一边讨好的不断应付着,一边一人去开一把铁锁的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如果不是来人的一双眼睛,此刻正与牢内的燕卿看过来的视线对视上了,不然,看到这两狱吏如此窝囊的样子,必定不会轻饶了去。
牢内的燕卿倒不是因为听到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才转过头去看的,而是看到牢内桌子上的那盏烛火摇曳的太过厉害,就像被一阵阴风刮过,差点熄灭,从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才转头看向牢外的。
只是没想到,刚好就对上了牢外的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兄弟情断燕王计
牢内的燕卿倒不是因为听到脚步声和男人的说话声才转过头去看的,而是看到牢内桌子上的那盏烛火摇曳的太过厉害,就像被一阵阴风刮过,差点熄灭,从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才转头看向牢外的。
只是没想到,刚好就对上了牢外的男人,看过来的视线悦。
“你是……大皇兄?”燕卿的嗓子也干的不像话,沙哑的就好像被灌进了沙砾,语气既是肯定,却又有些不确定。
若不是两个狱吏的手中都提了一盏纸灯笼,不然,就以牢房内的那盏微弱烛光,根本就看不见门外还有人站在那。
狱吏手中提的都是白纸灯笼,所以灯笼里的蜡烛打出来的光,特别的亮,可在森然的地牢里,那样的光亮,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惨白,令人会感到不寒而栗。
尤其,这惨白的光挥洒在站在两盏灯笼中间的男人身上,更显可怖搀。
那是因为男人身上,还穿着那件青铜铸就的盔甲,而盔甲上,还有前两日大战上,所残留的敌人或是自己人的血肉,还有已经干涸的殷红血迹,斑斑驳驳的,衬着男人就好像真的是刚从血色弥漫的地狱中而来。
尤其再加上男人脸上那张可怖鬼面具下,露出的那双似血非血的绯色眼眸,更显得男人,就似地狱而来的浴血修罗。
“二弟,我们好久不见。”边说着话,男人边背着双手,大步从两个狱吏终于打开的牢门,走进了牢房里。
燕卿微微一愣,继而失笑,“是啊……我们好久不见。”
从他被父皇幽禁一年多以来,再到被解禁释放,除了五皇弟燕陌几个月前的那次邀约清音坊一游后,他们两人,确实没有再见过一面。
小时候,小孩子天真烂漫,没有忧愁,更没有心机,所以,但还同病相怜的玩到一起过,相对来说,兄弟之情既不浓厚,也不淡薄,可现在……
“不知大皇兄前来,是有何指教?”一顿之后,燕卿但是先开口问燕楚前来的目的,“虽然与大皇兄过往不够甚密,但依大皇兄正义凛然的脾性,该当不会是来讥讽嘲笑臣弟这个输家的吧?”
一边慢条斯理的揭下脸上的青铜鬼面具,燕楚一边回答的云淡风轻,“确实不是。”
“皇兄的指教,臣弟必当洗耳恭听。”燕卿说的客气,语气里并没有半点失败者该有的低声下气,似乎如今狼狈的坐在这地牢里,他的那谦谦君子的风雅,依旧犹在。
刚摘下的面具下,除了露出燕楚那张尽显疲态的苍白面容,以及那双令人胆寒的绯红色眼睛以外,便就是那紧皱的眉峰了。
失了夺位之权,狼狈不堪的沦为了阶下囚,他的这位好二弟居然还能如此泰然处之,清绝出尘,难怪那个女人会对这小子……
一想起那个已近半月没见过的女人,燕楚也不打算再兜圈子,直奔主题,“今天为兄来这,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哦?”燕卿眉角一挑,“皇兄但问无妨。”
“那个女人,现在在哪?”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可是i适才一直平静的燕楚,却再也维持不了平静,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这个问题,让燕卿真的有些无厘头,眉尖微蹙,“女人?臣弟不明白皇兄所问何人,还请皇兄明示。”
“不要给本王装傻!”再也抑制不了内心的躁动和愤怒,燕楚发出咆哮般的质问。
燕卿一怔,虽然脾气好,但并不代表他总能一味的容忍他人的无理取闹,“还请皇兄说的清楚一点,不要问的这么……。”
咻地一声,燕楚抽出腰间的青铜古剑,剑尖直抵燕卿的喉管,声色俱厉,“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胭脂雪这个女人,到底藏在哪里!”
脖颈上的刺痛令燕卿的眉尖更紧蹙了几分,只是,嘴上却是笑了,“想不到,我们兄弟之间,真的会有如此刀剑相向的一天……只不过。”
说到这,燕卿抬眼仰望向了燕楚那一双与古剑剑柄上那两颗血色鬼眼同样色泽且诡谲的绯色眼眸,“皇兄自己王妃的踪迹不是应该自己最清楚,反倒问臣弟这样一个外人,不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么?”
如果是别人问这样的话,燕卿反倒不想回答,甚至懒得理会。
可是,因为问这话的是他的兄长,而问的人,又是那个一直都令她生厌的女人,所以,就是这么复杂且怪异的令他想笑,令他回答的有些讽刺。
然而,他略带讽刺的回答听在了燕楚的耳朵里,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味道。
“你觉得本王可笑?”强忍着立刻刺穿燕卿喉咙的冲动,燕楚声音透出危险,未等燕卿回答,他先不怒反笑,嘴角掀起的笑容,其中的意味却是似笑非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资格取笑本王?就算是她心系于你,站在你这边,费尽心思帮你争夺帝位那又如何?你已经输了,还输的彻彻底底!”
燕卿被燕楚的自说自话听得愈发糊涂,“等……等等……皇兄你在说什么?臣弟怎么听不懂?”
“事到如今还要装傻,这样有意思吗?我的好二弟。”燕楚冷笑,又将手里的剑尖更逼近了燕卿的脖颈一分,眼眸嗜血而冰冷,“只要你肯说出胭脂雪的藏身之所,本王就会放过你,让你继续做悠哉快活的礼郡王。而反之……。”
再度刺进燕卿脖颈一分的剑尖,已经无声的说出了后果。
可燕卿此刻的脑子真的是乱极了,因为什么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所以仅仅只是燕楚没头没尾的短短两句,就已经让他下意识的产生了联想,“胭脂雪站在我这边……水玲毓……不!这不可能啊,明明两个人除了那双眼睛,根本就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声音,怎么可能……。”
燕卿慌乱而无措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双手紧紧掐住了长发。
人都说,眼睛是灵魂之窗,从一双眼睛里,你可以看清这个人,甚至能看到这个人深埋的故事……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明白的,拥有那样一眼睛,拥有那样一双有着极端冰寒的眼神的她,绝不会是巧合的两个人!
燕卿的话虽乱,但燕楚听得分明。
“什么两张脸?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此刻的燕楚是处在怒火的极端,怒火燃烧着他的智力,所以他不会往深层次去想,第一时间想到的理由,便是胭脂雪这该死的女人为了接近自己的好二弟燕卿,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换了一张脸去亲近燕卿!
当一个男人被怒火和妒火同时冲昏头脑的时候,你就不要妄想,他还能剩下几分的睿智。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是谁……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燕卿头疼欲裂,几欲抓狂,已经无暇去顾及脖颈上的刺痛。
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因为太信任,只是因为太相信,所以他把这份怀疑深深的埋葬,把她就当成了她嘴里所言的那位玲珑堂妹,水玲毓。
如今真相被残酷的扒开,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该真实的面对,还是该继续维持那份摇摇欲坠的信任……
“呵呵呵……。”燕楚仰首一阵大笑,“她为了你,当真是煞费苦心,无所不用其极啊……燕卿。”
说罢,剑身一横,剑刃完全抵住了燕卿的整个脖子,丝毫让人不怀疑,他燕楚只要稍微的一用力,就会在下一刻,砍断燕卿的头颅!
深深陷进纠结中的燕卿,如同被盘根错节的荆棘藤蔓所纠缠,令他理不清也剪不断,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作为一个失败者他都没有如此的狼狈,却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未知的答案,再度将自己弄得无比的狼狈。
“如果皇兄想杀臣弟,现在就动手吧……。”太子临终前那口口声声所谓的成王败寇的滋味,他燕卿这会儿,才总算体会到了一二,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这么帮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终究还是,“我终究……还是令她失望了……。”
他输了,输的彻底,输的……已经无颜再去见她。
他此刻甚至还有些庆幸,在这场战争里,没有让她见到自己失败的丑态。
燕楚握着剑柄的手,却开始微弱的颤抖起来,而燕楚此刻看着燕卿的双眼,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满满的都是杀意,“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哪?她在哪?!”
如果不是因为得不到她的消息而不得不强忍住杀念,此刻一直嘴里对她念念不忘的燕卿就该在他的剑下死上千百回了!
燕卿缓缓的摇了摇头,万念俱灰的心态,令他整个人如同枯朽的树,正在凋零,颓败,失了魂。
他无声的答案无疑是点燃了燕楚最后的理智。
“好!哈哈哈……好!!”怒极反笑的燕楚将剑收回,居高临下,满目冰冷的俯视着如同木偶一般的燕卿,“既然你不说,那本王,就让她自己不得不乖乖回来!”
言罢,便转身离开天牢。
外面的两个狱吏虽然自觉的退到了走道的尽头,但是这最底层的地牢真的太过安静,安静的即便他们二人退的再远,也能将燕王和礼郡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燕楚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再度走到了身边时,两个狱吏相视一眼,依旧不敢抬头,却忍不住想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涎着笑脸,对燕楚奉承的献策,“这个王爷……这地牢里,可多得是让人开口的刑法,不若让小的们……。”
“谁敢动他,本王就要了谁的狗命!”燕楚脚步不停,两眼冷冷的扫过狗腿一般黏在自己左右的两个狱吏,言词冷戾。
两个狱吏登时齐齐打了个寒颤,双脚更是如同被什么拽住了一般,生生定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分毫,哪里还敢再去追赶燕王的脚步。
出了地牢大门,银色的月光便洒满了燕楚的周身,森冷冰凉的色泽,为他,更添了一抹死神的气息。
半张蝴蝶玉面遮脸,一身花俏衣着的花想容,见到了从地牢出来的燕王,便立即中断了和几位参将对话,迎上了燕王。
燕楚没有看他,只是仰着头,遥遥仰望着暗夜苍穹上的闪烁繁星,“京都里,没有她的踪迹,对不对。”
分明是疑问句,他却语气相当的笃定。
花想容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半点痕迹都没有。”
京都遭连两次大战,因为事出突然,城内的百姓根本来不及闻风而动,所以都是门户紧闭不敢出门,何况,四处城门紧闭,更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也进不来。
故而,这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尚在京都之内,查找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哼,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一样要乖乖的回来。”燕楚破天荒的没有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是冰冷而残忍的。
每当看到燕王这个表情,花想容就知道是有人要倒霉了,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牵连,他自然选择乖乖闭嘴,只管竖起耳朵聆听就是。
果然,燕楚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传令大理寺卿,礼郡王祸乱朝纲,险些陷我大燕于水深火热之中,必须按照我大燕律例判刑,给我大燕子民一个交代。”
“王爷……。”花想容一惊,瞪大了双眼。
按照大燕律例,扰乱超纲,谋朝篡位那都是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当然,虽各个执法掌权之人都是嘴上挂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夸夸其谈,可真临到事情上,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诛九族之罪,在皇家面前,不过形同虚设,即便真要杀要剐,那也恐怕最多诛杀主谋一人,株连主谋麾下之人。
而现如今这所谓的叛党主谋,正是礼郡王燕卿,无疑。
而令他花想容想不到的是,燕王居然如此无情,真的要杀了自己的弟弟?!
时光飞逝,在两个月后。
北洋,山川河流皆是一片冰天雪地,令胭脂雪流苏不得不舍弃无法在冰河中行驶的船只,坐上当地由雪狼拉着的特色雪橇马车,奔走在罗刹国边境的天山之上。
与之大燕现在的春花秋月,这罗刹国当真是冰冻三尺,冷的令人似乎说句话,都能被冻住了一般。
如今已经与大燕国是万里之遥,加上小腹日渐明显的隆起,胭脂雪为了不把别人怪异的视线聚过来,只得再度穿回女装,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脸上依然还戴着那张人.皮面具。
“小姐……想不到这天山居然这么大,这要上哪里去找地藏麒麟……?”虽然有内力保持身体的温度,但是山上的寒风呼啸,令流苏仍觉说话十分的吃力。
自然,这寒风能刮到人,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当地的雪橇车,是根本没有顶篷的。
由于上下山的坡势极为陡峭,倘若加了顶篷,只会令雪橇车极难前行。
胭脂雪伸手将车后绑着的木箱里取出一条狐裘围脖圈在了流苏的脖子上,毛茸茸的围脖将流苏的半张被风刮红的小脸遮挡在了其中,“地藏麒麟如今正是冬眠之期,也不知道现在窝在哪个洞穴深坑里,确实不宜寻找。不过,按照吟啸派人打听到的消息,这只地藏麒麟,该是藏纳在了天山的山顶洞窟里,所以并不难找的。”
“啊?”流苏吃惊不小,如今头和脸都被狐裘雪白的毛覆盖,就只露出一双乌秋秋的杏眼,倒是多了几分动物的可人之感,“现在才是半山腰,这风就已经大的不行了,若是到了山顶,那风不是把什么都得吹飞了不可吗?”
胭脂雪也只露出一双比冰川雪地还要冰寒几分的幽蓝眼睛的眼角微弯,看得出来,应该是在笑,“动物比人更懂得自然的规律,呆会到了山顶,你就会知道了。”
流苏不比阿珠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好奇宝宝,既然胭脂雪这么说了,她便就信了,不会一直追着胭脂雪讨要答案,当下便只是点了点头,仰望着头顶一望无垠的天山之巅,眼中怀有一丝期待。
雪狼不愧是罗刹最雄壮凶猛的动物,别的动物都瑟缩的窝在洞中冬眠,可它们却是精力充沛至极。
给胭脂雪流苏拉着雪橇车的是四匹身躯雄伟四肢发达的雄狼,且都是训练有素,上山下山极为老练的熟手了,跑得既快,也极稳,孰不知,胭脂雪为了这几匹狼,可是花了不少的金子,还有一些锦绣城买到的特产,而且,还只是借,不是买。
在罗刹这样贫瘠酷寒的地方,钱多也是无用,这里的当地人更多的都是以自己打猎维生,所以可想而知,这能代步在寸步难行的冰天雪地里行驶的狼,于当地人而言,是有多么的重要。
这说来也是奇怪,越是离山顶越近,这风势反倒越来越小了。
流苏但笑不语,眼睛亮亮的看了胭脂雪一眼。
等上了天山之巅,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狼崽子们到了目的地,都大口大口喘着冒白烟的粗气停了下来,都屈着四肢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大有不想再动弹的趋势。
胭脂雪有与后天跟动物交流的本事在身,自然懂得这是狼崽子们平日养成的习性,是要坐在这里等打猎的主人归来。
于是,从另外一只专门储存食物的箱子里拿出极快新鲜的鹿肉抛给了四匹拉车的雄狼,便领着另外两只前来陪同打猎的高大藏獒,开始在山顶上寻觅起麒麟洞窟来。
天山的山巅之上,不似没来过之人所想的那般贫瘠,只是光秃秃的一片山峦起伏,一眼望不到边的连绵冰川。
反倒,山巅之上还有一排排的树木,只不过,都是一些枯朽之树。
只是,没有树叶的枝桠被冻得银装素裹的,使这一整棵的树木就像一株株精雕细琢过的冰树,倒是形成了别具一格的一道风景线。
尤其,当寒风拂过,枝桠上的一串串冰凌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实在是一曲动听的天籁之音。
胭脂雪与流苏遥望着那成片的冰树,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大自然的声音,果然才是真正美妙绝伦的。
藏獒是犬中之王,针对它们的优点更加强化的训练以后,绝对会是捕猎时的最佳助力,但凡被它们盯上的猎物,不到嘴里,是根本誓不罢休。
然,胭脂雪与流苏前来,并不是为了猎物而来,所以两人趁着还未天黑,不再啰嗦,一人牵着一只藏獒,利用它们敏锐的鼻子,开始在这看不出路线的茫茫雪山上,寻找地藏麒麟的洞窟。
说来,这还多亏水玉山庄曾经得到过一片麒麟的鳞片,至于这麒麟的鳞片是怎么得到的,那交易人并不肯开口说过,但现在能派上用场,却是真的。
即便,胭脂雪手上得来的这片麒麟甲,并非是地藏麒麟身上所有。
给两只藏獒嗅过厚实漆黑的麒麟鳞片之后,两只藏獒就开始极具专业的在四处嗅了起来。
有时两只大狗会嗅空气,有时会嗅地面,有时,会在枯树上嗅上一圈。
说实话,干净纯白的雪能遮住一切丑恶肮脏的事物,同时,也能将太多的痕迹埋葬冰封。
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希望于两只藏獒的鼻子上,确实有些强狗所难,但除此之外,两人也别无他法。
“小姐,你说……这能找到的把握到底能有几成?”流苏被手里的藏獒拉的止不住的小跑,气息较之前更喘了不少,说话格外的吃力,脸上也起了一层水珠,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喷溅在脸上的雪花融化后的雪水。
因为胭脂雪现在已经是身怀六甲的孕妇,身子愈发重了不少,所以手里牵着的那只藏獒不似流苏手上的那只上蹿下跳的毛躁雄藏獒,而是一只雌性的温顺母藏獒。
可即便如此,才兜兜转转的走了半个时辰,她也已经是满额的薄汗,气息微喘,“尽人事……听天命……。”
流苏叹气,也确实只好如此。
就在两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跟着两条獒犬走在雪地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之时,胭脂雪手里的那条藏獒突然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两只眼睛直放绿光,四蹄疯了似的撒着欢儿的直往一处急速的奔跑起来,嘴里还在不停的嚎叫。
一时的始料未及胭脂雪被獒犬突然其来的这一番动作,登时反被拉扯的摔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被奔跑的獒犬拖在了雪地上,滑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流苏大惊失色,“小姐!”
正准备上前追赶,而她手里的那只獒犬像受到了胭脂雪手里那条獒犬的召唤,早先她一步,竟直往胭脂雪那条獒犬相反的地方奔去。
流苏差点也被手里的獒犬带动的摔倒,但她身子灵活,又有武功傍身,不比胭脂雪有笨重的身子在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是碍于手上那条碍于獒犬会逃走从而锁紧在腕的绳索,反被束缚,只得跟着手上的獒犬一路奔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赏燕王三妻四妾
流苏差点也被手里的獒犬带动的摔倒,但她身子灵活,又有武功傍身,不比胭脂雪有笨重的身子在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是碍于手上那条碍于獒犬会逃走从而锁紧在腕的绳索,反被束缚,只得跟着手上的獒犬一路奔走。
两条獒犬都跑得极快,两人很快就被这样的分道扬镳了。
幸而胭脂雪虽反应慢了一拍,但是倒地之时,她还是当先反应了过来,一个笨重的鲤鱼打挺,没有让自己的肚子成为底下的那一面,而是背部朝下,不然被獒犬这么个拖法,就算衣服穿的再厚实,恐怕也要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以胭脂雪的武功,若想此刻挣断手里的绳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手里的獒犬突然受惊似有蹊跷,万一是发现了什么,而她就这么挣断这条绳索,那不就等于自发挣断了这条线索?
咬了咬牙,她只得强忍背上传来的摩擦后的不适感,决定与獒犬一同前往目的地。
被这样急速的拖行确实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也幸好身下有厚实的雪地垫底,除了有些颠簸的不舒服之外,倒也无甚其它,只不过,这头和眼睛,却是晕眩的厉害,尤其对于胭脂雪这样的孕妇来讲,丁点的晕眩感,就会迎来胃中的波涛翻滚。
“小家伙……再忍一忍……。”咬着牙,强忍呕吐的***,胭脂雪另一只护着小腹的手,不由的在肚皮上轻揉了揉搀。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的母子连心,胭脂雪这一番请求下去,胃中的翻滚竟奇迹般的果真好了些许。
胭脂雪垂眼微微一笑,流苏说酸儿辣女,可她却觉得,这肚子里的小家伙总是这么听话,估摸着,怕是一个小女娃……
正当她心情微妙的胡思乱想之际,狂奔数十里地的獒犬忽然停下了步子,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气势变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更是四蹄一曲,跪趴在了雪地上,如同,遇到了它敬畏的不得不跪伏叩拜的神。
胭脂雪看不到獒犬现在的模样,只能从它突然停下的奔跑和微弱屈服的呜咽声中分析,心头忍不住的一跳,眉峰一蹙。
下一刻,她只觉乌云盖顶,头上一片漆黑,似被什么庞然大物遮挡住了一般,更有一股腥臭的滚烫鼻息,喷在她的脸上,令她几欲作呕。
强忍不安和作呕***,下意识的抬起眼帘,赫然,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在冲她张大!
“王妃——!!”从另一条路包抄过来的流苏,一阵失声尖叫。
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却足足能让一国彻底平息内乱,斩草除根,焕然一新。
如今的大燕国势如此,朝局,更是如此。
皇城,乾明宫中。
仰首望着头顶的烫金字匾额,手上轻抚着冰凉的龙椅,站在龙椅一侧的燕陌,龙袍加身,十二旒帝冠加冕,令他这个曾经倜傥不羁的五皇子,再也找不出了当初半点的风.流之态,一股不怒自威的魄力,自他周身喷薄而出。
“胭太傅,你如今已是两朝元老,足矣当得起辅佐大臣一职,也没有人能比您更适合,您就不要再推辞了。”燕陌勾起嘴角,无声的笑,说话的声音里,却根本听不出喜怒。
这底下的文武百官只是面面相觑,看着对方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都不敢有议论,遂,继而齐齐跪地,拱手拜服,“陛下圣明!”
短短两个月时间,满朝文武已经彻底被洗髓换血,几乎没有几个,还是前朝的老臣,这无声的表明,现在上任的这位曾经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新帝,办事是何等的雷厉风行,雷霆手段!
见状,胭博渊喜不自胜,但是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在文臣之首的位置出列到两排文武大臣的中间,一撩袍摆,还是那副庄严肃穆之色的朝燕陌叩拜,“臣,谢主隆恩,定当不负陛下恩泽。”
早朝上到这,按照习惯,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新帝一眼,见新帝似没有了要再说的话,便一甩臂弯拂尘,对满朝文武尖着嗓子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声高呼,集体匍匐叩拜。
少顷之后,众臣才一个个佝偻着身躯,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殿外,到了殿外之后,无不是悄悄在拭额头上的冷汗。
如今朝纲不稳,所有人都是新人,若想在这朝堂上彻底立足下来,就必须要做到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尤其,是要极会揣度圣意。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今天能有命站在这金銮殿里,可并不代表,明天不会横着出去……
“胭辅机,你还有何事,要与朕探讨?”幽幽转身,燕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殿中还在跪着的胭博渊,眉角微挑。
胭博渊抬头,一脸正色严肃,“陛下,微臣有一言,要斗胆觐见。”
“哦?”长脚一跨,回了龙椅之前,燕陌施施然落座,唇角微勾,俯瞰胭博渊的视线,变得有些兴味盎然,“辅机不妨说来一听。”
胭博渊应了一声,炯炯有神的目光毫无杂质也毫无所俱的迎视燕陌的视线,“微臣以为,两战结束以后,除去已役的十五万大军,如今燕王手中,已有将近六十万的兵马,这……恐有不妥。”
“怎么,辅机大人,这是要朕提防燕王,以防他犯上作乱,谋夺皇位?”手臂撑在龙椅的扶手上,掌心托腮,燕陌懒懒道,语气里,却仍让人听不出喜怒,却夹杂一股凉意。
作为一个服侍了两朝帝王的老臣,在这个自己从来都没当帝王人选参考过的年轻新帝脚下,胭博渊仍感觉到那不寒而栗的压迫感,甚至,比先帝更甚,“臣……臣不敢。毕竟陛下能顺利登基,燕王功劳最大,只是……臣以为,陛下贵为一朝天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兵马将才,也自当,全归陛下所有。”
此言一出,惹得燕陌放声大笑。
而殿中的胭博渊,已是满头冷汗。
“辅机啊辅机……。”渐渐敛了笑,燕陌眸光闪烁不定的睨着胭博渊,“你这马屁……拍的真是舒坦。”
“臣不敢……臣作为辅佐大臣,自当是要对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胭博渊依然一本正经,面上波澜不起。
“那依辅机你以为,朕要怎么做呢……。”燕陌意味不明的笑,“你也知道,如果朕现在去明目张胆的收回燕王的兵权,只怕朝臣不服,百姓不服呐……届时,若是寒了臣民的心,朕这个皇帝,岂不要被人人唾弃成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了么。”
“臣以为,陛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胭博渊谨慎道。
“智取是么……。”食指微曲,有一下无一下的叩响在扶手上,燕陌两眼微眯,沉吟少顷,旋即,低低的笑出了声,“朕听闻,辅机大人的府上有两位千金是双生花,不但生的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更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还长相与前燕王妃有五分相似……。”
胭博渊浑身一震,继而面色一正,再度朝座上的燕陌叩拜,“微臣……谢主隆恩。”
“唔……。”燕陌噙着笑,闭上了双眼,朝胭博渊挥了挥衣袖,“既然爱卿首肯,那朕这就下旨将两位千金赐予燕王为侧妃,为燕王解解寂寞延续香火,也是好的……。”
燕王府。
自从平定内战以后,燕王就做了甩手掌柜,对外隔绝,不问世事,终日在府把酒言欢,逗鸟度日。
今朝,燕王与前两月一样,从早上就一直坐在水榭一处的葡萄架下,衣衫褴褛的喝着酒,两眼无神的看着挂在葡萄架上的那只金丝笼中的红嘴绿八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水榭外,秦管家看到这一幕,一个劲的摇头叹气。
而一旁的花想容,则是啧啧有声,“遥想当年,我们王爷那可是不近女色滴酒不沾的军中标榜啊!现在您老瞅瞅,啧,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伤心伤肺不说,还把府里的酒全当水来喝,也不怕把胃给喝穿了!”
“嘶,你这臭小子,少在这说风凉话!”秦管家一脚踹在了花想容的屁股上,将花想容踹进了水榭里。
“嗳哟!秦叔你怎么老踢人屁股,有没有点为老要尊的自知之明啊!”差点摔个狗吃屎的花想容怒了,没等站稳就连忙扭过头,怒气冲冲的对秦管家低吼。
秦管家才不管他这一套,不停对他打着手势,跟赶鸭子似的,“还不快去禀报王爷,皇上赐侧妃一事!”
一提及这件事,花想容更怒了,手指哆嗦的指着秦管家,“我靠,到底你是管家还是我是管家啊!这种鸡毛蒜皮的王府之事不是都归你管吗?干嘛要我禀报!您老还真是……。”
“吵吵嚷嚷什么。”不看水榭前的两人,燕楚只是冷淡的没有丝毫情绪的丢出这一句话。
花想容闻言,暗叫糟糕,既然都已经被问到了,只能气呼呼的瞪了秦管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捂着屁股,转身往燕楚的方向走,立刻挂上了嬉皮笑脸,“嘿嘿王爷……打扰到您的休息了,都是属下不好,嘿嘿……。”
“废话少说。”燕楚懒得理会他,将手里的空瓶子随手往旁边一扔,继而再抓起一坛还没开封的酒。
正当燕楚要拍开封泥继续喝的时候,花想容却忽然上前,拽住了酒坛的另一边,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燕楚终于蹙眉看向站在跟前的花想容,声音透出不悦,“放手。”
花想容也有些不满了,不怕死的抓着酒坛不放,“王爷,现在都有人欺压到您头上了,您居然还能这么悠哉的颓废下去!”
燕楚不语,只冷冷的继续盯着花想容。
“您老还真是眼光独到,这才帮了别人登基两个月,屁股都还没把龙椅坐热呢,别人就已经急吼吼的把不怀好意的女人往您这里塞了!这都什么人啊这是!”从骨子里的胆怯惧怕于燕楚的目光,花想容干脆索性将脸别开,不去看燕楚的眼睛,继续不怕死的忿忿道。
水榭前的秦管家也忍不住一脸凛然的颔首。
一想到胭家送来的那对双生花姐妹,那穿着打扮无一不是再往王妃的模样上仿照,这本来就是同根生的姐妹,虽然不是同母同胞,可到底都是同一个父亲同一条血脉下来的,就算不顶像的几分相似的五官,被那么一捯饬,怎么也有个六七分神似的了。
如此费尽心机,若说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都简直令人不敢苟同。
虽然心情低迷,可燕楚的脑子并没有坏掉,只听得花想容这么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燕楚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只是,“这样有何不好?”
燕楚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把将花想容扒在酒坛上的手挥开,“随他去吧,只要他做的,都是一个帝王该做的……。”
言罢,拍开封泥,脖颈一仰,坛中陈酿穿肠过。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他怎么就觉得,却是淡泊如水,寡淡无味呢?
花想容与秦管家相继无声,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燕王这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燕王说的没错,不管新帝将胭家这两个女儿赐给王爷是怀揣着什么样的野心,总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他自己座下的那把龙椅。
只是他们没想到啊,新帝燕陌,这个最不可能,最让满朝文武看不上的侍女之子,现在却一跃成了大燕真正的主宰者!
这倒不是最令人震惊的,毕竟,如果没有他们家王爷的扶持,五皇子根本坐不了这个皇位。最令人震惊,甚至毛骨悚然的是,短短两个月,仅仅只是两个月,五皇子就以雷霆手段无声无息的就将满朝文武尽数来了个大清洗,一半以上都换成了五皇子不知何时培植起来的心腹!
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把他只当成了一个游戏人间的纨绔公子,当成了一匹任人宰割的羊,孰不知,羊皮下的,却是城府极深的豺狼!
一开始,他们还不明白王爷怎么会糊涂到要选五皇子,只以为王爷是怒急攻心,是因为私心,才不得不拥立五皇子,将他最痛恨的二皇子拉下马。
而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王爷早就看透了五皇子,早就知道五皇子,是比太过仁孝的二皇子,更适合皇位的继承人选。
可是。
秦管家忍不住,终究还是从水榭外走了进来,表情踌躇,“王爷,这皇上赐下的侧妃,怎么说,都是胭家之女,若万一有一天,王妃她……。”
“那又如何。”冷冷的打断秦管家的话,燕楚嗤笑,绯色的双眸满目寒霜,“你以为她会在意么。”
因为不爱,所以不会心痛,所以不会在意。
那样对他,欺骗玩弄他感情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她的心里就只有她的子卿!
那么他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又与她何干?
秦管家一时语塞,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老人家却始终以为,“王爷,或许您误会王妃了也不一定……。”
啪的一声,燕楚甩手将酒坛摔在了地上,面目铁青,“够了!”
秦管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得缄默。
只是一旁的花想容有些看不过去,脾气火爆的他这会子也真是没了半点畏惧,一把就揪起了燕楚扯开的衣襟,“王爷你对谁发脾气都可以,就算你寻死觅活也不会有人管你!可你不该对秦叔发脾气,他不仅是你的管家,还是一手把你带大的长辈,给老子清醒一点行不行?!”
秦管家正要上前劝阻,免得两人打起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怎么有话不好好说,就要动起手脚来了?”
随着说话声,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来,模样眉清目秀,明眸善睐,气质清雅脱俗的女子,便显现在了人前。
这女子正带着温柔美好的微笑,目光一路从秦管家再到花想容身上游弋而过,最终,落在了被花想容一把从地上揪起的燕楚身上,眸色便更软了三分,亦有多情之色,从眸中溢出。
三人皆是一愣。
而后,便是秦管家对女子客气有理的行礼,和问候,“雨王妃。”
花想容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胭脂雨,什么都没说,便甩开了燕王的衣襟,快步甩手离开了水榭。
见状,秦管家忙对胭脂雨赔罪,“阿容这小子平素都和王爷没大没小惯了,脾气见涨,也不懂什么礼数,还望雨王妃莫要怪罪。”
“秦叔不必拘礼,王爷看重的正是这些没有规矩约束的兄弟情谊,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赞同王爷的,自当也将他们当成自家兄弟看待。而自家兄弟说话,又岂有怪罪不怪罪的这类外人之言呢。”虽然腿脚不便,但丝毫不损胭脂雨良好礼仪,良好性子的风范。
“王妃宽宏仁善,是王爷之福,我等之福。”秦管家面无表情,回的客气有礼。
“秦叔说笑……。”胭脂雨低垂螓首,两颊泛红。
“不是让你好生歇着么,怎么又到外面来了?”也不知道是刚才的花想容之言骂醒了的关系,还是因为看到胭脂雨的关系,燕楚立刻就从地上起了身,眸中倒恢复了几分神采,边问着胭脂雨,边理着凌乱的衣袍,朝胭脂雨走了过去。
见燕楚朝自己走来,他虽话语苛责,可胭脂雨却忍不住心中愉悦,含羞带怯的展颜微笑,“小雨只是来……只是来……。”
“哎呀!还是我来说吧!”推着胭脂雨前来的小瑶在一旁瞧的干着急,索性将手里提着的梨木雕花食盒端到了燕楚面前,献宝似的嘻嘻笑道:“听说王爷最近胃口不好,这可是王妃一大早起来为王爷您熬的罗宋汤,可滋补着呢!”
“瑶儿……。”胭脂雨连忙拉住了小瑶的衣袖,轻声呵斥,“王爷面前,不可放肆。”
“是是是……。”不甘的小瑶只得努努嘴,笑眯眯的往后退了几步。
燕楚看了看小瑶手里的食盒两眼,然后再看向了胭脂雨,面目上的冰霜,悄然融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身子的事情了,听见了没有?”
虽然这话是责怪的话,可语气,却是十分温柔的。
胭脂雨垂下头,害羞而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楚大哥……。”
“外头热头愈发的毒了,明了说了这对你身子不好……。”眉心一拧,燕楚说着,便一弯腰,将轮椅上的胭脂雨打横抱了起来,当看到胭脂雨因少了一只脚而空荡荡的裙摆处,绯唇抿了抿,再望向胭脂雨的目光,还有说话的语气,更柔了三分,“还是本王亲自送你回院子罢。”
“呀!”猝不及防的胭脂雨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本能的完全瑟缩在了燕楚的怀里,双手也本能的紧紧拽住了燕楚的衣袖。
当触及到燕楚温暖宽厚的胸膛,鼻尖所萦绕的都是燕楚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胭脂雨眼波一荡,拽着燕楚衣袖的十指拽的越发紧了几分,娇羞的自燕楚怀里抬眼去看燕楚,却刚好看见燕楚的双眼去看自己裙摆处的那一幕。
这令她浑身一僵,转着自己的双眼也看向了自己的裙摆处,那只余一只脚的空荡裙摆,却再度刺痛了她的双眼,刺痛了她心脏,浑身都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小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燕楚感受到了胭脂雨身子的颤栗,垂眸关切的问道。
胭脂雨轻轻一颤,便摇起了头,“没……没有……。”
嘴上否认时,她眼角始终斜睨着自己裙摆处的目光,渐变的阴冷。
燕楚放心的点了点头,垂眸望着她的头顶,眸色渐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别让本王担心,知道了么?”
胭脂雨似被惊醒到的小动物,猛地抬眼仰视向他,翦水秋瞳渐渐湿润,“小雨记住了……。”
边说着,边微笑着,小鸟依人的依偎进了燕楚的胸膛里。
燕楚也是一笑,目光这才从怀里的胭脂雨身上移开,移到了站在一旁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俨然一副标准管家模样的秦管家身上,面上浮起一丝歉然,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另外一句,“离燕卿秋后问斩,还有几日?”
秦管家恭敬回答,“回王爷,刚好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还有一个月是么……。”似反问又似低喃的轻声念着,燕楚双眸微眯,目光调转到了葡萄架下挂着的那只金丝笼中的红嘴绿八哥身上,少顷,嘴角浮起莫名的弧度。
将两人的对话听进耳中的胭脂雨,目光几乎也是同一时刻的落在了葡萄架下挂着的那只鸟笼上,视线也胶着在那只红嘴绿八哥身上,阴霾浮沉。
“楚大哥……小雨有些倦了……。”刹那收回视线,胭脂雨声音低低软软的,手指轻轻拉着燕楚的袖角。
燕楚这才回过神,说了一句抱歉,便也将目光从鸟笼上回转,转了身,抱着胭脂雨大步往水榭外走。
---题外话---两人即将见面,请自备强心剂~
第一百七十六章 魅音现身救性命
“楚大哥……小雨有些倦了……。”刹那收回视线,胭脂雨声音低低软软的,手指轻轻拉着燕楚的袖角。
燕楚这才回过神,说了一句抱歉,便也将目光从鸟笼上回转,转了身,抱着胭脂雨大步往水榭外走。
小瑶笑的得意,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推着空空如也的轮椅,尾随在了燕楚的身后。
望着几人渐远渐行的背影,秦管家长叹了一口气悦。
“我靠!这个胭脂雨,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不对劲……。”无声翻墙进来的花想容走到了秦管家的身后,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目光深沉的紧盯着燕楚越来越小的背影搀。
一个美貌如花的女人缺了一条腿,却还能如此心宽生活阳光,该是说这个女人心胸宽广,还是该说她的心性比男人还要坚强?
秦管家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花想容的脑袋上,“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把老头子我吓死啊你!”
“哎唷!”花想容吃痛,连忙抱头往后跳开了几步,埋怨的瞪着秦管家,“我说秦叔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啊你!再说你老人家不是平日胆量最大的嘛,哪里那么容易被我这毛头小子给吓到啊,我看你是想揍我,才借题发挥吧!!”
“你这混小子!”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一指花想容,本想教训两句,可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哼了两声,“你以后少在府里面没规没矩,别哪天惹了乱子,可没人会给你收拾!还有……。”
顿了顿,将手拢回袖子,宽袖一甩,面上正色道:“尤其以后不要没大没小的在府里直呼主子的名讳,说到底,她现在始终还是燕王府的女主子,王爷的王妃。”
花想容嘁了一声,翻了翻白眼,一面揉着头,一面不屑道:“咱王府的女主子从来都只有一个,她算哪颗大掰蒜……。”
“你……。”秦管家瞪了花想容一眼,有些生气,“你爱听不听,哪天吃了亏可别来找我老头子就是!”
言罢,甩袖而去。
花想容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诶诶!秦叔您老别生气啊……。”
罗刹边陲,天山之巅。
砰的一声,随着巨物倒地的声音,冰树被压断了好几株,枯朽的枝桠乱飞,满地的白雪也是四下飞溅,殷红滚烫的热血洒了一地,似点点红梅,在皑皑白雪上怒放。
胭脂雪被飞溅的白雪糊了一脸,还有不少溅进了眼睛里,使得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无法看清现在的情形,只是闭眼前的一抹猩红,在她此刻的眼前始终挥之不去,脸上被溅到的滚烫点滴,虽然看不见,但鼻尖嗅到的分明是腥膻的味道。
所以她知道,这是鲜血。
从震惊中回神的流苏,下一刻就飞奔到了胭脂雪的身边,因为雪地太滑,她跑得太急,就滑倒在了地上,但是她顾不得身上有没有受伤,也没有起身,而是手脚并用着往胭脂雪的身边爬了过去两步,最后扶着胭脂雪的双肩,焦急的问。
“王妃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胭脂雪听得出流苏问话声音里明显带了哭腔,知道这丫头刚才一定是被吓到了,便连忙摆手,“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别说流苏这丫头,刚刚就连她自己,都被吓傻在了原地,她没想到会这么始料未及的撞上那只庞然大物,连一点的准备都没有,何况,她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真的是有些行动不便。
“可你脸上这血……。”流苏面色惨白的望着胭脂雪满脸的血,手颤抖的用袖子给胭脂雪擦拭起来,擦着擦着,自己竟然无声掉起了眼泪。
雪糊了眼睛,也只是一时的不适,融化以后,就能很快的看到东西了,不想胭脂雪重新睁眼,却看到流苏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样子。
微微一愣,继而她会心的笑了,也用自己的衣袖,给流苏擦起了脸上的眼泪,“傻丫头,哭什么……。”
“你到底在哭什么。”
一道极其冷漠冰寒的声音,蓦地在两人的身前响起。
两人被这冷冰冰的声音惊醒的回过神,几乎是同时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骤然,便见一只倒地不起,浑身长满一身似冰非冰的鳞甲的巨大麒麟兽倒在血泊之中,而它的头顶,正站着一身青衣素缟,银发在雪风中烈烈飞舞,碧瞳斐然,迎雪而立的男子。
这男人生的妖气卓然,那一双世所罕见的碧绿眼眸,仿若妖精才会有的眼睛,但凡与这双眼睛对上一眼,都似立刻被吸走了神魂,为之目眩神摇。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
“殷王!”流苏惊诧出声,语气是十足的肯定。
毕竟,不管是这男人的模样,还是气势,都不是别人能模仿,别人能够拥有的,更是令人,过目不忘。
“你居然还记得本座……。”站在地藏麒麟高大的头顶上,魅音自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两人,只是那双妖异的碧眸俯瞰着流苏时,眼里一直以来的千尺寒冰似有消融迹象,化成无数令人难以琢磨的妖冶流光,在眼底飞舞徜徉。
流苏不能自已的呼吸一窒,心里既明白,又好像不明白魅音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颗心,仿佛瞬间被无数疯长的藤蔓包裹,阵阵紧缩,根本说不出了话。
看着这两人近乎把自己彻底忘到了九霄云外的胭脂雪,眸色加深。
在流苏喊出口的那个瞬间,她其实也差点脱口而出那句师父,只是理智生生将她的冲动阻挠,让她只脱口而出了一个师字。
诚然没想到,她的好师父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完完全全,眼里只看得到自己身边的流苏。
这一刻,她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师父他……似乎变了。
到底是哪里变了,她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变,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所以她隐隐觉得,师父又不知去哪游荡的这几个月里,定然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而这个事情,她的直觉告诉她,很可能与流苏有关。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流苏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几乎不曾离开过自己半步,流苏和师父之间,也没有过联系,但……她的直觉就是这么认为的。
“师……师祖,您怎么会在这里?”想来想去,胭脂雪还是用了这个称呼,仰首问向魅音。
魅音被她的声音喊的恍过了神来,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深沉而婉转的眸光瞬间敛却,只有一抹无奈的寵溺,“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丫头。”
胭脂雪哑然,心里咯噔一声。
莫非,是师父在这几个月里,去查探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无人看到此刻的流苏,不着痕迹的垂眸动作下,眼底尽数被遮掩而过的失落和黯淡。
她们两个的无话可说和沉默,令魅音倍觉奇怪,不假思索的,便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目的解释了出来,“若非因为小雪你上回说过,如果燕楚那臭小子死了,你也活不成了,本座才不会浪费时间,替燕楚那臭小子不远万里四处奔波的寻解毒药材,哼。”
提及此事,魅音还有些生气,面色立刻就难看了几分。
不管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的徒孙,都不该是如此窝囊的气度。
可是,一遥想到当年的自己做的那些……所以最后他仍是没有指责胭脂雪,而是无声无息,默默无声的去找起了这些珍贵的解神仙散之毒的药材。
闻言,胭脂雪和流苏几乎都是精神一振。
尤其是胭脂雪,只觉眼眶发热,“师祖您……是怎么知道王爷他中了神仙散的?”
难怪当初的师父,会问她那样的问题,原来,他是早就看出了燕楚中了神仙散之毒?
虽然很惊喜,但她不得不奇怪,她的师父怎么就会看出来的,莫非……
“二十年前,本座行走江湖之中时,被人安了一个别称。”从腰间抽出那条看似腰带的银色软剑,魅音边将内力注入,使其软剑瞬间变成一把呈半透明装的银剑,边说着话,便到了麒麟头顶的一只兽角前,素手抬起,五指摩挲着冰雕似的兽角,一脸的认真研究模样,“幽冥王。”
胭脂雪双目一瞠,嚯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幽冥王!”
魅音专注于手上麒麟角的目光,不由得淡淡瞥了胭脂雪一眼,虽然无甚太多神色,但显然是在说,有什么好惊讶的,大惊小怪……
“幽……冥王……。”相较于胭脂雪的震惊,流苏此刻已然完全不仅仅只用震惊来形容,她的小脸一阵惨白,几可死人一般的白,瞳孔寸寸紧缩的仰视着魅音,瞳仁里,那不仅是震惊,还有恐惧,深深的惊恐。
大概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胭脂雪还沉浸在震撼里,根本没有发现流苏的不对劲,可魅音,却发现了。
当他一眼撇过胭脂雪后,视线即刻就转到了流苏的脸上,而流苏此刻过度的反应,令他愉悦的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被别人看在眼里,实在是太过惊悚。
被他这笑如此这般一刺激,胭脂雪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是立刻从适才的震撼中回过了神,摩挲着手臂,使其手臂上立起的鸡皮疙瘩得到一些平复。
“师……师祖……。”胭脂雪很想拜托魅音别再笑了,不过提议还没说,见魅音就已经自动将那实在恐怖的笑容敛了个一干二净,于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适才的话题上,“那这么说来,您就是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与神农宫的鬼谷老先生,玄冥宫的掌教阎君,一同齐名的九幽教主幽冥王?”
九幽教不光是二十年前武功独步江湖的第一邪教,甚至在用毒方面,也不比江湖第一毒门的玄冥宫相差多少,尤其是在医术方面的造诣,简直与神农宫不相上下。
所以九幽教才过于神秘,以至于无人敢与之作对,尤是九幽教教主,更是诡异莫测,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敢去招惹。
只是有人传闻,九幽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测,更是医毒双绝,左手杀人,右手救人,端看他的心情。
一个人的或生或死都被这个男人尽数掌控,故,这才有了幽冥王一称。
而这些,都是妙音坊以前收集储藏的一些陈年情报,她也只是略略过目过,毕竟她也才二十出头,虽然活了两世,但两世的年纪并没有相差多少,而近二十几年来,九幽教早就已经在江湖上也大有销声匿迹的迹象,所以资料才十分的不完善。
但只是寥寥数笔,已经将九幽教写的神乎其神,甚至连四大国都为之忌惮,又怎能不令人感到这个邪教的可怖?
而令人更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水玲珑的师父,居然就是这个诡谲莫测的邪教教主!
如此,也就不奇怪,她这简直犹如一口深井深不见底的好师父,不但会知道燕楚中了神仙散不说,更知道如何解,用什么来解这神仙散的配方药材了。
魅音自那诡异的笑容消失过后,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毫不以为然的随意点了点头,再意味不明的睨了流苏一眼后,便继续专研起了手上的麒麟角。
胭脂雪见状,对自己师父的一重比一重更厉害的身份感到汗颜之际,便也抿着唇,不再多问了。
因为她知道,地藏麒麟角是不能随便切割的,若是切错一点,那麒麟角中的精血就会流出,从而就会成为一只无用的普通兽角。
这回过头,她也这才发现身边的流苏还坐在地上,便赶紧去将流苏扶了起来,“地上这样凉,你怎么还坐着?”
流苏低垂着头,头缓缓的摇着。
胭脂雪看不见流苏的表情和脸色,但是她觉得,流苏现在,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这令她不得不感到担心和关切,“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毕竟流苏还是个小姑娘,就算见过一些大的世面,可麒麟这样庞大凶猛的灵兽还是头一遭见,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流苏抿着唇,始终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一会摇头,一会儿有点头,像个木偶人一样。
胭脂雪见了,有些心疼和愧疚,说到底,流苏被吓坏了,全部的责任都还是归咎于她的。
她也不再逼问流苏,直揽着流苏的手臂,安抚的拍着流苏的背,倒像个大姐姐在诱哄小妹妹的样子。
两个人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魅音做好后续的事情。
待找到好位置后,魅音便用手里的银剑一剑就将麒麟角砍了下来,随即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像琉璃又像冰雕而成的半透明盒子,将砍下的麒麟角装进了盒子里。
做好这些事后,他便一个纵身,如翩然落入凡尘的妖神,降落在了胭脂雪与流苏的面前。
“下山。”淡淡扫了一眼始终保持木偶人状态的流苏,只扔下这一句,他便越过两人,走在了两人前头,屈起食指置于唇上,一声呼啸吹响。
因为这一次的三人离得极近,所以胭脂雪,可没有错过魅音对流苏投去的那轻飘飘的一眼,这令她眉尖微蹙。
她怎么越发觉得,自己的好师父,怕是与流苏之间有猫腻呢?
可是这两个人,无论是年龄还是背景,根本毫无交集,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胭脂雪一向自诩睿智,她承认在自己的感情上,自己确实情商太低,继而会影响到智力发挥,这才感情失败的接二连三,可是对于别人的,她倒是看的分明。
倒是正好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故而,也才有了她却能成功为阿珠和樊篱牵线成功的好结局。
只是……这师父和流苏之间,她这回真是一星半点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了。
彼时,三人各怀心思,各自缄默。
很快,在魅音的那声呼啸之后,一头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雪白猛兽,从山下撒着欢儿的跑上了山来。
“虎豹兽……。”再看到这熟悉的猛兽,一想到上回见面,自己为了燕煜那个禽.兽在清音坊的角斗场差点伤了它,胭脂雪就忍不住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才是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触物伤情,一联想到在清音坊的种种,真真是如此的恍如隔世。
这虎豹兽在胭脂雪以前从小到大的认知里,一直都是四大圣兽里最温敦笨拙的,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只放大的大猫来看待,可自从在那次的角斗场上亲眼所见这大家伙的杀伤力之后……胭脂雪可再也不敢如此苟同了。
虎豹兽不愧是音杀宫的守宫圣兽,丝毫不畏寒冷,在厚实且光滑的雪地里奔跑,也犹如在平地一般,很快,就到了三个人的面前。
都说这动物最是灵敏,不管是感知上的,还是肢体上的。
所以胭脂雪生怕这虎豹兽如自己那只六尾银狐小白一样,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故而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背到流苏的身后去。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才挪了半步,那虎豹兽就径直扑了过来,眼见就要扑上自己,顿时让她没了主张的手足无措。
师父就站在她的前面,若对虎豹兽出手,驱赶虎豹兽远离自己,师父必定会看出端倪,从而暗生疑窦。
可她若不动作,这才明明是第二次见的虎豹兽如果亲昵的扑上她,不也一样惹师父疑窦丛生么?
但,就在她摇摆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等着接下来的后果时……
那虎豹兽,居然把身边的流苏一把扑倒在了地上?
登时,胭脂雪只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往旁边看去,而诚如所见,确确实实,虎豹兽这只大猫居然把流苏给扑倒了!
且不光还是扑倒这么简单,虎豹兽这厮居然立刻弃大猫之性于不顾,瞬间换上了大狗的德行,吐着那条粉红的大舌头,一个劲儿的在流苏巴掌大的小脸上舔来舔去……
流苏平素最是怕痒,被虎豹兽这厮如此舔着,顿时适才的木然样子消失无踪,就像在和大狗寵物玩闹嘻嬉戏的小女孩一样,咯咯的笑个不停。
“……。”已经完全不明白虎豹兽为什么比亲近自己还要亲近流苏一个陌生人的胭脂雪,是彻底的云里雾里了。
而魅音看到这副景象,却……
“该死的畜.生。”魅音的脸色简直已经不能再用难看来形容,咒骂声起时,更是一脚就将虎豹兽给踹飞了出去……
“……。”胭脂雪这会子是彻底的无语了,心里暗叫不妙,师父的暴戾因子,看来又被无端的激发了。
想到这,她连忙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就是个疯子,南魇!”流苏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魅音,面目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她从来没有的凶狠。
分明这是被骂了,可魅音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双眼一亮,朝流苏就是一个箭步逼近,“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充满蛊惑力的嗓音,细细听来,竟有些微的颤抖。
干脆做起了看客在一旁的胭脂雪听到这,也是觉得十分的奇怪。
她知道,师父魅音这个名字似乎只是先师赐给他的一个入室弟子的代号,得知师父是大燕二十年前销声匿迹且无人愿意提及的殷王,她这才知道了师父真正的名讳是叫燕夙修。
可这南魇一名,这又是怎么回事,流苏又怎么会这样叫师父?更莫名的是,她的好师父居然还为这样一个名字而兴奋了!
这种兴奋度,从小到大,她也只在师父杀人如麻的时候才见过,不过,现下的师父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杀气。
嘶……诡异,这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也不知道是魅音突然的逼近动作,还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莫名之言,流苏随之一愣,表情有些莫名,有些无所适从的错愕。
这个时候的魅音已经到了流苏身前,一双妖异的碧眸正无比深邃的望着比他矮了一头的流苏,唇张了张,似叹息又似呢喃般的吐出了一句,“二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倾倾……。”
说着,面上渐露向往之色,左手不自觉的抬起,想要去触摸流苏的脸。
流苏整个人似被晴天霹雳劈到了一般,整个人都木在了原地。
然而,正当魅音的手就要触及到了她的面颊时,她却蓦地抬手将魅音的手用力挥开,单手扶着欲裂开的头,眼底渐渐蓄起三尺寒冰,嘴角挑起一缕似笑非笑,“你似乎喊错人了呢,殷王爷。”
魅音的左手被毫无防备的挥开到了一边,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条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可魅音似乎并没有发现一样,看了一眼僵在半空的左手,碧色的双眸又再次转到了流苏的视线上,与之胶着,与之缠绕,紧抿发白的薄唇,一言不发。
两个人,开始了无声的视线交战,谁也不服输,谁也不低头。
---题外话---错估错估,明天肯定见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燕卿问斩雪回国
魅音的左手被毫无防备的挥开到了一边,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条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可魅音似乎并没有发现一样,看了一眼僵在半空的左手,碧色的双眸又再次转到了流苏的视线上,与之胶着,与之缠绕,紧抿发白的薄唇,一言不发。
两个人,开始了无声的视线交战,谁也不服输,谁也不低头。
一旁的胭脂雪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天山上实在是太冷了,如今她的身子越发沉了,内力消耗的也快,这会子,她已经觉得周身的寒毛都被冷的倒竖了起来。
双手抱臂,手掌摩挲着手臂,她还是往两人走了过去,规劝两人有话到了山下再好好说也不迟。
不过,临近两人周边时,却眼尖的发现了魅音脚下掉出来的那张纸条。
还以为这会是什么重要的信笺,胭脂雪便一手扶着腰,艰难的一点点弯下了腰,将那张纸条给捡了起来。
本来她是不打算打开的,这种东西万一是师父不能给别人看的秘密信笺,她却看了的话,终归还是失了礼数。
只是,当她正要把纸条递还给魅音时,一阵山风吹来,便把这张本就叠的不够紧实的纸条吹了开搀。
许是四周一片冰天雪地的关系,信笺上的黑色字体似比平素看来,更加的显眼,显眼的,令她不得不把目光下意识的聚集了过去。
然,只是一眼,就已经令她双瞳一窒,大脑嗡的一声。
那上面竟赫然写着,一月之后,燕卿问斩八个极度醒目,更极度刺目的大字!
震惊、错愕、不敢相信、惶惑不已——无数的情绪就像被推倒的五味瓶,令胭脂雪五味杂陈,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她的每一步全都精打细算,甚至连每一个人都算的毫无遗漏,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数,怎么能有这样的变数!
下一瞬,她想立刻抓着师父问个清楚,可是看到师父那向来一层不变的冷面上竟露着痛心的表情,这是她前所未见的。
再看流苏,发现现在流苏却是满脸森冷,双眼更是从未有过的阴鸷而仇恨的对视着师父……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师父和流苏,已经身处在了不是谁都能插得进的境界里,而她也明白,两个人现在的场面,也是不该被人所打扰的。
迈出的脚步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胭脂雪咬了咬唇,转了身,一个纵身跃起,身子翩然一落,便稳稳当当的骑到了虎豹兽的背上,屈指在唇上吹出一声呼哨,虎豹兽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俯冲往山下奔去。
而她的这一连番大动作,也终于引起了魅音和流苏的注意。
流苏先是一怔,而后大惊失色的冲着虎豹兽迅速下山都快没了影子的背影大喊,“王妃!”
王妃现在可是身怀六甲,怎么能够做这样幅度太大的动作,万一一个不小心从虎豹兽的背上跌落下来,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
“糟了!”魅音伸手一探自己的衣袖,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面色不由为之一变。
燕王府。
所谓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怕也正是眼前这么个情景。
燕楚抱着胭脂雨回胭脂雨的微雨轩,一路出了水榭,途经王府花园时,恰巧,就撞见了正被几个嬷嬷丫鬟客气的迎进了府中的胭家双生姐妹花,胭脂灵及胭脂敏。
双方这般偶遇,皆是一愣。
当先反应过来的胭脂灵原本为这般偶遇燕王是喜出望外的,可怪只怪燕王怀里抱着的女人太过显眼,显眼的她不得不去注视,而注视之后,向来性格直率的她立刻就用手指着,大声的叫了出来,“怎么是你,胭、脂、雨!”
纵然意外,可一念及这个名字,都有怎么都摆脱不掉的咬牙切齿。
胭脂雨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和自己的好妹妹们再次相见了,只不过,这会子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心情和心思去理会这两人,回神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的仰起了头,去看燕楚现在的反应。
没办法,谁让她的两个好妹妹现在的模样,实在是跟那个女人,那般的相似呢……
这怎能不令她胭脂雨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然而结果。
燕楚在看到在一番精心装扮下,确实已近七分相似那个女人的双生花姐妹的第一眼,是愣了片刻的。
而当从愣神中清醒时,他却并没有高兴,甚至,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拖下去,掌嘴!”
双生姐妹俱是一怔,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将这对姐妹领进门的婆子和丫鬟们也是一阵的错愕。
按道理说,王爷看到如此神似前王妃的姐妹花不是应该感到欣喜的吗?怎么反倒……
只有胭脂雨,痴迷的仰望着燕楚瘦削的下巴,嘴角一点点上扬。
见所有人都不动作,燕楚愈发没了好脸色,“如果你们的耳朵都只是摆设,本王这就令秦管家全都割了喂狗。”
婆子丫鬟们这才顿悟过来,纷纷跪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王爷息怒……息怒……。”
燕楚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一个字。
婆子丫鬟们不是傻的,于是一个个卑躬哈腰瑟瑟发抖的起了身,开始去拖拽胭脂灵。
那胭脂灵是个泼辣的,不待婆子丫鬟们近到自己的身,就一把将她们推了开,很是不服气的冲着燕楚大声的质问,“灵儿才刚进王府,到底犯了什么错,王爷您要这样欺负灵儿?!”
除了皮囊妆扮的很像胭脂雪以外,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半点也不可能胭脂雪那外域才有的蓝色瞳仁一样,且,胭脂灵的眸光虽有灵气,却更比不上胭脂雪的若有实质的冰冷魄力之感。
加上她冲动直率的性格,更与胭脂雪老成沉稳的性格半点不沾边。
故而,对于这样一个只顶着相似胭脂雪皮囊,却样样不及胭脂雪的女人,燕楚便越是说不出的厌恶,这使得本来就要带胭脂雨就此离开的他,又顿住了脚步。
“拖进府中地牢,拔了舌头。”森冷的,威严的,不容反驳的,毫无情绪的,燕楚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胭脂灵,说着这样语气的话。
别说胭脂灵不过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被燕王如此的眼神望着,耳朵里听着如此残酷的话,就算是那些老练的朝臣,也会吓得肝胆俱裂!
噗通一声,胭脂灵双膝一软,就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而木讷的望着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燕王,仿佛,被吓得已经丢掉了三魂七魄。
同一时刻,那双生姐姐胭脂敏,叶双膝一曲,跪在了鹅卵石铺就的地上,“妹妹性子直爽,向来不懂拐弯抹角,又是因为见了自家姐妹,更是忘了礼数,还请王爷看在妹妹年幼,又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妹妹这一次!”
语毕,一记响亮的磕头声,便在地面上敲响。
燕楚挑了挑眉,对胭脂敏的处变不惊,倒是有些诧异,不过,这并不代表,“如果谁都能总以年幼为借口,那么如果她是一个杀人犯,本王也要置大燕律例于不顾,饶了她的性命么。”
胭脂敏没想到燕王果然如传闻那般,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阎王,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生妹妹就这样被拔了舌头,“可是王爷……。”
“楚大哥……。”一直像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燕楚怀里,一言不发的胭脂雨,忽然开了口,声音温婉动听,“灵儿妹妹确实如敏妹妹所言,在家里头素来都是这般直来直往的。如今更是亲密的自家人了,王爷也不必总是拿礼数拘着灵儿妹妹,这样显得多生分……。”
谁知,燕楚的眉峰瞬间拧了起来,“在本王面前她就敢对你如此不敬,那在太傅府,小雨你岂不是被她见天的欺辱?”
言及与此,燕楚再看胭脂灵的眼神里,便起了杀意。
胭脂雨嘴角掠过一缕冷毒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视线也是带着俯瞰蝼蚁的姿态俯视着跪在燕楚脚下的胭脂灵,略带磕巴的替胭脂灵辩解,“不,不是的楚大哥……灵儿妹妹她只是这么个性子……其,其实她没有恶意的……。”
“你不用再替这样的蛇蝎女人说好话了。”燕楚已经不愿再听下去,声调再次拔高,“来人!”
“二姐说的是呐,到底我们还是自家姐妹。”胭脂敏忽然将磕在鹅卵石地上的头稍稍抬起,目光闪动着警告的光芒,“本来我们在太傅府里还是相亲相爱的,可现在若是灵儿因为冒犯了二姐就被……。”
说到相亲相爱四个字时,胭脂敏似有意把这几个字咬的意味深长。
胭脂雨身子微微一颤,瞳孔阵阵收缩,双手也不自觉的将燕楚的衣袖拽的紧了又紧。
呵,相亲相爱,好一个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胭脂敏这分明就是在威胁她,如果她敢继续这样对胭脂灵穷追猛打的挑拨,她胭脂敏势必就要将两个月前在太傅府里对她胭脂雨做的那件丑事抖落给楚大哥!
那一晚的事情,她胭脂雨此生难忘,这份对胭脂灵胭脂敏的仇,更是刻进了骨头里!
然而,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她胭脂雨报仇的大好时机。
女子最宝贵的莫过于名节,而女子的名节同样也是男子最在意的东西!
所以她简直不敢想象,一旦让楚大哥知道了自己已非清白之身的后果!!
别无选择,没有选择……胭脂雨几乎嘴唇都要咬出了鲜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就用着这双噙泪的眼,仰望着燕楚,“楚大哥……就当是小雨求求你好不好……就饶了灵儿妹妹这一次……你也知道的,两个月前父亲是怎样误会小雨的,如果灵儿妹妹再出什么事,那父亲肯定就会更对小雨……。”
话到末尾,已是泣不成声。
经此一提,燕楚也猛然想起了那个晚上的事情,那个,令他也无比难忘的夜晚。
那晚,在太傅府发生了很多事,从那女人的生母死祭,再到定国侯府家的窦箫玥被查出出墙丑事,继而又是小雨被滴血认亲不是胭太傅的女儿,最后,更以灵堂失火,那该死的女人假意烧死为落幕……
一桩桩一件件,他心里很清楚,这都是那该死的女人的杰作。
所以,再看小雨这张央求的哭花了的小脸,再看小雨失去的右腿,燕楚满心的愧疚,便油然而生。
“……好。”沉默良久,燕楚便失魂落魄的,以这短短的一个字作为这场闹剧的终结。
胭脂雨破涕而笑,却无人发现,她满含泪花的眼底,那稍纵即逝的阴翳,“谢谢楚大哥……。”
“好了,别哭了,伤身。”一边温言安抚着胭脂雨,燕楚再也不耽误的转身,抱着胭脂雨边继续往微雨轩而去。
“哼。”一直只能冷眼旁观的小瑶走在最后,却也只得轻蔑又恶狠狠的瞪了胭脂敏两姐妹一眼,她可不笨,自然看的分明,如果自家二小姐不这么做,这胭脂敏怕是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抖落出那晚她们做的好事!
胭脂敏则无视小瑶投来的恶劣眼神,待燕楚抱着胭脂雨走远了些,便立刻去将吓坏了的妹妹胭脂灵搀扶起身。
这才从惊恐中恍过神来的胭脂灵,则像个被吓坏的小女孩,扑进了自己姐姐的怀中嚎啕大哭。
胭脂敏拍着胭脂灵的背,心疼的安慰,“别怕,有姐姐在这里,谁也不能伤了你,乖……。”
明明是一胎出生,可作为早了那么半个时辰出生的姐姐,胭脂敏的心性却成熟的许多,头脑与手段,更是完全的继承了六姨娘霍水仙,气度和心性,也是完全传承到了她们好父亲的精华。
而作为从小就被自己姐姐保护过头的妹妹,胭脂灵心性稚嫩,才是真正一个十五六岁少女该有的模样。
此刻扑在胭脂敏怀里,胭脂灵对自己的姐姐自然很是信任,很快就停止了大哭,渐变成了哽咽,“姐姐我们要怎么办……胭脂雨不但没死……现在……现在居然还被燕王如此的寵爱……我们该怎么办……灵儿好害怕呜呜……。”
对于从小深受胭脂雨侵害的胭脂灵,虽然在上一回确实出了一口恶气,但在潜意识里,还是很怕胭脂雨的。
毕竟,童年的阴影,是最难磨灭的东西。
“别怕……。”用手指为胭脂灵揩掉脸上的泪,胭脂敏笑容美好,可这美好里,却淬了一缕见血封喉的毒,“她若不想自己的丑事被自己心爱的男人知道,就一定会好好的收起自己的狐狸尾巴,不要轻易的招惹我们。”
听到这话,胭脂灵才恍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张口就要说话。
“嘘……。”胭脂敏将食指按在了胭脂灵的红唇上,笑容渐变的高深莫测,“敌不动,我不动……现如今,还是以皇帝陛下的任务为首任,才是紧要。”
终于到了燕楚为胭脂雨另立的别苑,微雨轩。
进了屋子,燕楚抱着胭脂雨径直往里屋走进。
跟着后头的小瑶见状,捂着嘴偷乐,只是,目光一转,撇向了手里还提着的食盒,一时有些纠结不下,望着燕楚已经进了里屋的高大背影,不知究竟该跟进去,还是不该跟进去。
蜷缩在燕楚胸膛里的胭脂雨,很享受闭着双眼,附耳贴在燕楚的胸口处,静静的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是在为自己而跳动,这颗心脏里,满载的都是自己……
然而,仿佛,也仅仅只是仿佛。
那一晚过后,她懂得了许多,许多。
燕楚垂眸,发现怀里的胭脂雨似乎熟睡了过去,便愈发小心轻柔的,将她放到了榻上,生怕吵醒了她。
然,当他才刚一将她放下,她的身子才刚一触到绵软的被褥,眼睛却攸的张了开的,眼底充斥的都是惊惧之色。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燕楚只得将动作僵持住,关切的问,拇指不自禁的伸去拭掉了她眼角的泪珠。
毕竟一个女子一.夜之间遭逢那般大的变故,没有噩梦追逐,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她之所以遭受这些,他理所当然的觉得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而连带着,他也是有责任的。
越是这般想,燕楚心里的愧疚就更深了一层。
如果是别的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受到如此伤害的,是小雨……
这让他感到很无力,很无奈,也很难以忍受。
胭脂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的,楚大哥不必挂心……。”
噩梦算什么,比噩梦更可怕的是,现在失去你楚大哥……
“真的?”燕楚有些不信,叹了口气,“小雨,你不要总是这样只为别人着想,你可以任性一点,也可以多为自己想一点……明白么。”
胭脂雨眼中有亮光燃起,似抓到了一线生机的溺水者,小手不自觉的就紧张的抓住了燕楚的胳膊,“真的可以吗楚大哥……。”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要任性的得到你,你可会给我?
这样的话她有多想说出口,可是,她不敢说,她害怕听到那个她不想听到的结果。
燕楚一脸认真的微微颔首,并没有觉察出,胭脂雨的异样,“当然可以。”
这句话就好像是天籁之音,是圣谕一般,当它掷地有声的响起时,胭脂雨最后的理智之墙被瞬间的土崩瓦解,她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往前一倾,朱唇便吻在了燕楚的绯唇上。
燕楚先是一怔,随即,便是用力的一把将胭脂雨推开,自己的脚步也同时跟着连连后退,就仿佛,这才看清胭脂雨是他近不得身洪水猛兽!
燕楚是身怀高强武艺的习武之人,这一掌看似不经意,可推在弱不禁风身子单薄的胭脂雨身上,胭脂雨便顿时就像一掌拍了出去的断翅蝴蝶,整个身子砰的一声响,就撞到了睡榻后的雕花柱子上。
试想若没有这根柱子的阻挡,她怕是要生生的狼狈摔倒到睡榻彼端的榻下不可的。
大概是动静太大的关系,以至于门外本还在踌躇着该不该进去的小瑶听了,都是一惊。
小瑶原本下意识的是想冲进去的,然而前脚才刚一跨进门槛,似想到了什么,两颊一红,又羞赧的把脚讪讪的缩了回去。
“看来,今天准备的这汤,怕是用不着了……。”小瑶捂着嘴狡黠一笑,又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盒。
然而此刻的屋子里,气氛可并没她小瑶想象的那般旖旎,甚至,可以说是令人窒息,窒闷的。
“小雨……。”小雨撞到柱子上的动静之大,连燕楚都被影响的即刻恍过了神来,看着撞到柱子上久久不能动弹的胭脂雨,既想去扶,可转念想到刚才的情形,又生生的令他顿住了动作。
几番纠结踌躇,他终是没有再往前靠近一步,拧着眉目,深深的看了背对着他,蜷缩在睡榻角落的胭脂雨一眼,“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吝啬……抱歉。”
言毕,脚步沉重,却大步流星的转身走出了屋子。
这门外的小瑶正想着将房门掩上,可刚一动作,就看到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的燕楚。
“王……王爷!”小瑶一呆,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再看燕楚那比锅底灰还黑的脸,更是一阵的云里雾里。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燕楚没有脚步停留,只给小瑶留下这句话后,便一刻不停的离开了微雨轩,就好像,这里是他走错了的,不该来的龙潭虎穴。
“啊……?”小瑶愈发搞不清楚状况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燕楚避如蛇蝎似的快步离去的背影,却又不敢阻止和发问,只得挠着头,低声咕哝,“这王爷是怎么了,明明刚才不是……难道有这么快?”
虽然这个话题对她一个未嫁人的小姑娘来说太过难以启齿,但毕竟已经是一个已嫁之妇的贴身丫鬟,不得不开始接触这些,学习这闺房之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当小瑶还在羞赧的对那些羞涩之事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屋子里,便传出了胭脂雨一阵歇斯底里的咆哮,伴随着的,还有一阵紧接一阵翻箱倒柜瓷器破裂的声音。
“二小姐!”小瑶这才闻声一惊,连忙飞奔进了屋子。
一个月的时间,光阴荏苒,飞速流逝。
尤其,对于心怀迫切之事的人而言,更是快若白驹过隙。
这一回,胭脂雪骑乘虎豹兽走陆路,且尽是专走旁门左道的捷径,虽然本来路上风险不少,但是碍于有虎豹兽这样凶悍异常的猛兽傍身,即便是再凶狠的百兽之王,也要为之退避三舍。
故而,这一趟回大燕,生生将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缩短至了一月。
即便拼了命的紧赶慢赶,她最终还是没能提前回到大燕的京都,蓬头垢面的她甚至连一个清洗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就已经骑着同样疲倦不已的虎豹兽,赶往京都专门处以极刑的菜市口。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夫妻刑场终相见
故而,这一趟回大燕,生生将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缩短至了一月。
即便拼了命的紧赶慢赶,她最终还是没能提前回到大燕的京都,蓬头垢面的她甚至连一个清洗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就已经骑着同样疲倦不已的虎豹兽,赶往京都专门处以极刑的菜市口。
她的出现,登时可真是吓坏了京都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悦。
百姓们原就对两个月前的两场内战心有余悸,而今儿个这样惶惶不安的大日子,却突然见到那样一只凶悍异常的巨大老虎在街上飞奔,这没吓出个肝胆俱裂,没骇出大毛病,都已经算是有幸的了。
一路街道上的人群被气势汹汹的虎豹兽吓得作鸟兽散,自动的就让开了一条通道搀。
一时惊叫声此起彼伏,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虎豹兽这般驮着胭脂雪,还算是畅通无阻的到了菜市口。
原本满满围拢在刑场周边看热闹的人群,在胭脂雪和虎豹兽的突然出现下,吓得顿时尖叫四起,四下乱窜。
菜市口不比四通八达的街道,所以这一乱之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潮一时又跑不出这方寸大小的方圆之地,所以很快就被弄得纷乱不已。
乱哄哄的人潮堵在那里,胭脂雪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前行,但是路被堵,可她的视线并未被堵。
明明在场的人不下数百人,筑起的高台上的监斩官也不下六七人,可在这人满为患的场景里,她就是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六个监斩官围拢在中央的男人。
是,她看去的第一眼不是被押在处刑台上的燕卿,而是监斩台上,那个戴着青铜鬼面具的男人。
这张鬼面具她已是半年多未见,再见时,不曾觉得眼生,还是那么熟悉,刻骨铭心般的熟悉,仿佛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脑子里,无法磨灭。
是厌憎,是痛恨,是恶心,是怀念,还是痛心疾首……
不,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只觉得脑子好乱,心好乱,她的敏锐,她的头脑,她的冷静,她的泰然自若,全都分崩离析——抓不住,也拼不全。
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当胭脂雪第一眼只看得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监斩台上的那个男人,也同时转头看到了她。
很奇怪,明明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明明他等候了很久,甚至还经常在脑海里辗转思考——再见到她时,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时,他是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高兴,会很得意,同时,也会很愤怒。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到了再见到她时,他却一颗心似掉进了冰窟窿里,冷到了极点,也静到了极点。
呵,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费尽心思让其回到自己身边的女人,现在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竟如此的狼狈!
如果不是太熟悉她,如果不是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眉一眼都篆刻在自己的记忆里,他或许会和别人一样,以为这是从哪个山上跑来的山野疯子,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呵,是不是讽刺,是不是可笑?
燕楚自嘲的勾起了凉薄的绯唇,竟低低的笑出了声,一双绯眸,赤红如血。
然而他这旁若无人的一声诡笑,却惊的坐在他周边的六位监斩大臣,顿时出了一头冷汗,如坐针毡。
“午时已到,各位大人,都还在等什么。”这话明明是对周身的六位大臣说的,可燕楚的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却一眨一眨的凝视着菜市口人潮外的胭脂雪,宛如,这话是在说给胭脂雪听的。
而几百人外的胭脂雪本来确实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就好像听到了一样,好像,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像魔鬼低喃,在自己的耳边耳语。
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张口就想喊刀下留人,可人群的声音熙熙攘攘的,把她的声音就轻易的盖了过去。
六位大臣虽然有主斩官和监斩官,可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自己今儿个不过燕王座下的陪衬,现下燕王都发了这样的话,他们自然趋炎附势的顺从,更是巴不得早点结束了这场行刑。
一个连自己亲兄弟都要如此冷酷残忍的赶尽杀绝的人,他们自然是能快点退避三舍,就快点退避三舍,最好以后都莫要再有交集更是最好!
如此,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眼,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敢有,立刻就抽出了面前桌子上签筒里的斩签,一齐往地上一扔。
竹签的声音本该不大的,偏偏这会子的三根斩签落地的声音,是那样的掷地有声。
行刑台上的刽子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因为这里太过喧哗而怕错过斩签落地的声音,于是一直侧着身体,时有时无的注视着几位大臣面前的签筒。
如今斩签一落,刽子手如同等候任务多时了一样的松了一口气,转正了身体,开始准备行刑的一切事宜。
只手提起地上的酒坛仰头灌上一大口,然后噗的一声,喷在了被日光反照的银晃晃的斩刀上。
“不……不要……不要!”从虎豹兽的背上一跃而下,不知是因为恐慌而脚软,还是因为坐骑太久而脚软,胭脂雪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灰尘,喷到了一脸,糊了眼睛。
噌的一下,台上的燕楚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几位大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其中有两个胆小的,更是直接吓得从椅子上滑倒到了地上。
然而,燕楚他只是这样站了起来,而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其它的动作,那双鬼魅般的眼睛,似怒似恨,死死的盯着人群外,已经仓皇从地上站了起来的胭脂雪身上。
也许是现在的样子太像个疯女人,也许她现在动作就像一个疯女人,一路拼命的拨着人群,不顾自身身有七月多的身子,不断往行刑台上冲着。
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熟有壮,有高有矮,也有胖有瘦。
她那么纤瘦的一个,拼命挤进人潮里的模样,就像一条力争上游的鱼,若是遇到弱者还好,她还能应付,还能用过力气推开这人以后稳稳的继续前行,可遇到强者呢?
她却像那可笑的蜉蝣,竟然妄想着去撼动大树,以至于最后,反被别人推倒,狼狈的跌倒在了肮脏的地上。
前几天,才刚下过几场大雨,菜市口的地面,早已坑坑洼洼,尽是泥泞。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反被推倒后的她,已然滚成了一颗泥球。
燕楚冷眼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个可笑的卑微蝼蚁,在表演着她自己的独角哑剧。
当她成功的,终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冲到了行刑台前时,却已是刀起头落,一腔的热血,喷了她满脸,甚至,还有不少喷到了她的嘴里。
而那颗被砍下的头,刚好滚到了她的面前,那双眼睛瞪的很大,恰与她的视线迎面相对。
“卿……子卿——!”胭脂雪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眼珠几乎都要脱眶而出,可瞳孔,却缩的很细很细,似受到了极致的惊惧,近乎凄厉的一声嘶喊过后,人,便两眼一翻,昏倒在了台下。
“雪儿!”这一次,燕楚再没有选择冷眼旁观,几百双的目光注视下,一个箭步冲到了行刑台下,将胭脂雪拦腰抱起。
然,刚将胭脂雪抱起,他甚至都还没来及去看她现在的脸色如何,所有的视线,都被她难以忽视的隆起小腹全部夺了过去。
而他的第一反应在目光中透出,从难以置信,继而震惊,随之再到喜悦,最后,却又被深深的怀疑所笼罩……
因为他戴着那张青铜鬼面具,令人看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个怎生的脸色,只有他的那双眼睛忽明忽暗,时而凶狠时而温柔,时而又充满杀气——让人看的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幸而,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驱使着轻功,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抱着胭脂雪飞离了喧闹的菜市口,一路直奔燕王府。
夜,很快来临,秋季的蝉鸣鸟叫,渐渐变得稀疏,偶尔只有那么一声两声,极富节奏的伴随秋风响起。
不比夏季,即使到了夜晚也会炎热的令人难受,秋季的夜,却是冷凉如水,透骨生寒。
许是真的觉得太冷了,这样的冷,令从晌午一直昏睡到了傍晚的胭脂雪,不得不醒转了过来。
徐徐睁眼,她没有习惯性的去环顾四周,当第一缕外景映入她眼帘的,便是站在榻前,背对着她的男人。
男人的背脊笔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一座孤高冷傲的山峰,令人高不可攀,令人本能生畏。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哪怕是这样的一个背影,都是如此的可怕?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一瞬不瞬,不知被烛光还是被景象所刺痛,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似乎那种心灵感应再度重现,她还没有多看他多久,他,就已经蓦地转身,高大的身影逆在烛光里,有一种让人看不真切的鬼魅之感,唯有那双血红的眼眸,竟比烛火还要明亮几分,可,却带着诡异嗜血的感觉。
他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良久,他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似重还轻,让人听不真切他到底是说的沉重,还是说的小心翼翼,“这个孩子……。”
“不是你的。”冰冷的,斩钉截铁的,胭脂雪接的没有一丝情感。
寂静的昏暗房间里,下一刻,清晰可闻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以及沉重的,脚步倒退的铿锵发沉之声。
看着他近乎狼狈的失态反应,胭脂雪无声的冷笑起来,继而,再度将眼睛闭了上,似乎看够了,已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似的,动了动身子,还打算翻身直接背过他。
然而她才一动,他忽然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在十步开外的距离上,眨眼就到了她的面前,一只大手狠狠的擒住了她的下巴,令她翻身的动作被迫停止。
她几乎是立刻想要反抗,可双手一动,耳畔尽是铁链被扯动的清脆声响,她眼角斜睨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人用铁链拴了起来。
而这个人是谁,她即便不用去想,就已经知道是谁。
下一刻,她想都没想,便催动体内的内力想要挣脱这些枷锁,可很快发现,她体内的内力竟然一丝一缕都没有了!
明明是该愤怒的,可是她忍不住,忍不住只想笑,“呵呵……呵哈哈哈……。”
笑的恣意,笑的疯癫,笑的……眼泪流下。
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非常的不喜欢,“别再笑了!”
她没有理会他,就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自顾的继续笑着,明明面目和全身都已经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可她现在模样,简直,比在刑场上时的样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疯狂,就像一个疯到了极点的疯女人。
“让你不要再笑了,听见了没有!”他近乎低吼,掐着她下巴的手,不自觉的力道加大。
她却似不觉得疼痛一般,就这样望着他,笑的那么歇斯底里。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她在嘲笑一样,很想撕烂她的这张肆无忌惮的笑脸,可扬起的手怎么也动不下去,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俯身,唇,便用力的锁住了她的唇。
久违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这令他眷恋许久的味道,再次从唇间蔓延,充满了令他摆脱不掉的蛊惑力,像罂粟一样。
完全没有料到他突然会这么做,她起先是浑身一僵,继而,全身止不住的发冷发颤,甚至都在打颤的牙齿,成了她此刻最有利的武器,拼尽全力狠狠一合。
他瞬间吃痛,几乎立刻就从她的唇上离开,满口腥咸的鲜血,激发了他的暴戾,令他怒不可遏。
从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声中,她清楚的知道他生气了,而且还是非常非常的生气,而他的愤怒,却令她畅快的愉悦无比。
即便她下一瞬就在不停的作呕,她也没有停止自己愉快的笑声。
多日拼命的兼程赶路,她吃的本就不多,而今天,她几乎是一天都没有再吃过东西,所以呕吐了半天,也只是呕出了一些他的唾液和鲜血。
可她现在的反应,却真的彻底的将他激怒了。
“我就这么令你感到恶心吗,胭、脂、雪!”他咬牙切齿,掐住她下巴的手指,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是!”毫不犹豫,她同样回以同等气势的回答。
他一怔,很快,就笑了起来,笑声却是阴冷到骨子里的,“哈哈哈——好,很好!”
话落,他的手指便松了她的下巴,一路下移,带血的唇,凑近她的耳畔,唇角一点点翘起,“你既然想为燕卿守身如玉,那我今天,就毁了你的念想,让他就算死,也不得安宁……。”
“你……你这个魔鬼!”浑身一颤,她的眼神极度陌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仿佛,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既然他是你的神,那,我就是你的魔鬼!从今天开始,我就像噩梦一样,日日夜夜的纠缠你,死,也不会放过你……。”他低低的笑了,笑的形同鬼魅,邪佞至极。
言罢,嗤拉一声,以衣裙被撕碎的声音,结尾了他这一句句魔鬼在诅咒一般的魔魅之音。
许是因为他的话太过可怕,许是少了衣服蔽体的关系,她只觉得好冷,彻骨的冷,血液几乎都要冻僵了,浑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却很满意她现在的表现,冰凉的手指如同把玩一件瓷器一般的,一路在她身子上游弋。
如果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一席之位,那么他毫不介意,以魔鬼之态强势入驻,如同诅咒噩梦一般缠绕着她,直至,将别人从她的心里彻底的驱除,他全部的占有,为止。
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就好像爬上来了一条冰冷滑腻,令她恶心至极的蛇,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她尝到了惊恐的滋味,“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他鬼魅般的低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冰凉的手指,停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
狠狠打了个寒颤,她清楚的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绯红眼睛里,那残忍的杀意,她慌了,“你若是敢动他一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燕、楚!”
他忽的一愣。
倒不是因为她的狠话,因为她对那个他人之子的维护,而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唤过他的名字,一次也没有。
可这第一次,她却用在了这里,用在威胁他,恐吓他之上。
讽刺,极度的讽刺,令他不断的发笑。
她被他笑的毛骨悚然,害怕他下一刻真的会对孩子下手,怕他根本就对自己的威胁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得不一咬牙,再度冷冷道:“如果你敢动他,他若伤了半点,我就死在你面前!”
这样的话,原本她是不想说的,可她不得不去赌,赌他心里不是没有自己,赌他这么费尽心机的逼自己回来,绝不会让自己死。
闻言,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浑身一震,旋即,凶狠的逼视她,“你敢!”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赌对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她笑了,笑若芙蕖初绽,声音很轻很轻,“那你就看,我敢,还是不敢。”
看着她因为抓到了自己的把柄而得意的样子,他恨得牙根痒痒,气的浑身哆嗦,几乎就要一个忍不住,把她干脆掐死在手。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甩袖子,直起了身,转身夺门而去。
他怕自己再继续这样和她对峙下去,最后会真的杀了她……
看着他从自动一开一合的石门处离开,胭脂雪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密闭的石室里。
只是……望着他怒气冲冲而去,瞬间消失在了石门前的背影,她得意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
她真的因为自己赌他舍不得杀自己而觉得得意吗?
不,没有,一点也没有。
她反而觉得更痛苦,更难过。
如果他真的在意自己,在乎自己,为什么要用鬼面的身份欺辱她,为什么在她把一切交给他之后又要背叛她?
他的欺骗,他的伤害,他所犯下累累叛离之过,都已经,不足以取得她的信任了。
她曾把自己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可他呢,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现在,他还冷血残忍的杀了子卿!那是他的弟弟,他的亲弟弟!
现在的他,和她最憎恨的亲妹妹水玲落,又有什么不同?
这要她怎么原谅他,怎么可能原谅他?
折磨,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也同样伤了自己。
所以,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残行为。
再度闭上双眼,感受着这石室的冰冷,直至彻骨,直至……心冷。
出了石室,燕楚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书房里,他身后的一架书柜,自动砰的一声,关了上。
很明显,这间石室,是他开设在书房里的一间密室。
他刚一出来,秦管家就快速地从书房外面走了进来。
“王爷……。”秦管家关切的看了一眼燕楚的脸色,可惜,因为燕楚戴着那张青铜面具,让他根本看不见燕楚现在的面色。
“什么事。”燕楚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从他的语气里,秦管家就已经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了,当下踌躇了一下,才方道:“是雨王妃……要来看望……。”
后面的话,秦管家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现在既不知道该不该在王爷面前提及王妃,也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王爷妻子的王妃,他要去怎么称呼。
然而不用秦管家明说,燕楚也已经猜到了他说的是谁,毕竟刑场之上的那一天,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如果是有人一打听,自然知道他抱回来的是谁,“让她回去。”
冰冷的,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个答案似乎是在秦管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却又仿佛是意料之外,不过,这不得不让秦管家嘴角露出了一缕几不可查的微笑,很快面色一正,“是。不过……。”
“不过什么。”这是燕楚第一次觉得秦管家实在是啰嗦的令他感到心烦,扯了扯衣领,便大步走到了书桌前的太师椅上瘫坐了下去,整个身子倚靠在椅背上,似疲惫到了极点,抬手摘掉了面具,揉起了眉心。
秦管家关切的看着燕楚,“雨王妃说您最近都没有去看她,知道您是事务繁忙,所以特意为您炖了参汤补身子用,希望您多加保重身体。”
闻言,燕楚揉眉心的手指,顿了顿。
确实,自从上一次小雨竟然对自己作出那等举止之后,他就总以各种的借口阻碍她来见自己,而他,也总以各种借口,没有去见过她。
以她的聪明,不可能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拒绝她,拉开彼此的距离。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冷落无情的行为,不但没有遭到她的抱怨,甚至她依旧这么无时不刻的关心自己,更甚的是,得知那个女人被他带回来后,她还那样以德报怨的前来探望……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这是在犯贱么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冷落无情的行为,不但没有遭到她的抱怨,甚至她依旧这么无时不刻的关心自己,更甚的是,得知那个女人被他带回来后,她还那样以德报怨的前来探望…悦…
越想,燕楚越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越是觉得对不起胭脂雨,她的善良,她的大度,让他倍感心疼。
秦管家静静的观望了一会儿燕楚,觉得他恐怕是不会去见雨王妃的,便转身就准备告退,“老奴这就去回雨王妃,说您有要是缠身,今儿是不能见她了。”
就在秦管家转身之际,燕楚忽然出声叫住了他,“等等。”
彼时,深宫之中。
一道夜鹰一般迅捷的黑影,无声踏过重重错落的屋脊,最后,纵身一跃,穿过一株株茂盛四季树,一丛丛繁花,到得香气浓郁的御花园中搀。
得见御花园中对月饮酒的明黄身影,便单膝一跪,“主上!”
明黄身影幽幽转了过来,月色下,清晰的露出了那张俊美无韬的面容,只是比起往日的随意洒脱,现在萌生着一种令人看不清也摸不透的高深莫测之气。
“今天刑场一事,都已经闹到朕这里来了。你且说说,那个突然出现的疯女人,到底是不是她。”燕陌虽然转过了身,但是似乎并没有去看跪在自己脚下的黑衣人,而是目光玩味的,看向了黑衣人身后,正在夜色中悄然怒放的昙花。
“属下已经得到那两位亲眼的确认,确实是……。”说到这,黑衣人顿了一下,拿眼小心的瞥了一眼燕陌脚上有些扎眼的云龙盘飞图案的明黄龙靴,“胭脂雪无疑。”
后面的话,黑衣人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一些。
这三个字,这前面几个月的日子里,一直都是面前这位所不能提及的禁.忌,现在虽然大业已成,可这也并不代表,这三个字也随之被彻底的解封。
“哦?是么。”然而,燕陌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平静。
黑衣人甚至都讶然的忍不住抬眼去看了燕陌一眼,只见现在燕陌的脸上,都写满了饶有兴味。
通常这位主子这般表情的时候,黑衣人知道,恐怕并非会有好事发生,这令他有些后怕的咽了一口唾沫,汗毛倒竖。
果不其然。
“呵呵……看来还是大皇兄比朕聪明,这么一清二楚你的软肋在哪里,你真正爱的男人又是谁……看看,这么一招小小的请君入瓮,就把你给轻易活捉了呢。”燕陌无声的笑了起来,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却在寸寸冰封,“胭、脂、雪。”
喀嚓一声,说到这三个字时,他的面庞瞬间扭曲了起来,手里的夜光杯,瞬间也被捏成了齑粉。
黑衣人打了个寒颤,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得不放轻再放轻。
“告诉那对姐妹,在燕王府最好放聪明点,招子放亮点。”燕陌面色一凛,声音森冷寒冽,“明天晚上,就立刻派一队暗卫突袭燕王府,让她们最好趁机找到胭脂雪到底被燕王藏在了哪里。”
“是!”黑衣人精神一振,连忙应声。
燕王府有重兵把守,每一个四角,每一处防线和出口都被重重维护,简直就像一处水火不进的铁桶一般。
若是采取强攻手段,势必不会成功,比起手握无数精锐之师的燕王,他燕陌这个刚上位的新帝,自然不及燕王,所以这一步,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只能在其它的手段上下手,比如这招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燕王府。
秦管家被叫住,不得不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身回头看向燕楚目光复杂,“王爷?”
虽然王爷会在王妃那里吃瘪受气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受气之后的王爷难道真的要去见雨王妃?
这未免让人不得不觉得,王爷难道真要弃王妃不顾,转身要与雨王妃旧情复燃……
然。
燕楚被秦管家的视线盯得颇为不自在,懒懒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一张白羽鹤裳,“把这个拿去给小雨,这秋季夜深露重的,免得她再病了。”
秦管家闻言,这才面露一喜,急忙应着声,转身朝书房里的那道古朴檀木雕花屏风走去,取了挂在屏风上的那条白鹤大氅后,便出了书房。
书房外。
小瑶不断在书房外徘徊来去,时不时的朝里面探头探脑,可是始终不见前来禀报的秦管家,再气愤的狠狠剜了一眼站在书房前跟门神一样的六个士兵,才闷闷不乐的转身回到了身后的胭脂雨身边。
“小姐……。”小瑶面露委屈的嘟起了小嘴,“王爷分明又是不愿见您,我看呐,咱们还是回去吧,何必要巴巴的在这里受气不说,还要喝西北风!”
“别胡说。”胭脂雨低声呵斥,面色有些发白,但她还是极力的维持着她的自尊与高傲,没有露出丝毫自怨自艾的卑微之色。
只是如果有人细心发觉,不难发现,她那紧抓在轮椅两边扶手上的十指指甲,已经深深的陷进了木制的轮椅扶手里。
小瑶不服,越想越是生气,就要打算继续数落燕王的无情和不是,可下一刻胭脂雨的却猛地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秦叔。”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小瑶后,胭脂雨便展露恬静的微笑,看向了正从小瑶身后缓缓走来的秦管家,十分的客气有礼。
单是这么看她,秦管家也觉得胭脂雨正如传闻所言,知书达理,纯良温婉,加上那副好皮囊,真的和出淤泥而不染的天仙一般,完美的不像人。
可……
“雨王妃。”秦管家似有些受寵若惊,越发恭敬的对胭脂雨行了一礼,甚至还露出了鲜少有过的友善微笑。
然而秦管家的客气,不但没有让胭脂雨觉得高兴,甚至还有些微的失落,“秦叔总是和雨儿这么客气……。”
“主仆有别,老奴自然不敢造次。”秦管家说的有理有据,老眼精光一闪,便立刻将手上拿着的那件大氅递向了胭脂雨,将话题转移,“雨王妃,这是王爷让老奴交给您的,还望您当心身子,莫要王爷记挂。”
小瑶见状,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替胭脂雨接下了那件大氅,心情顿时极好的一边抚摸着大氅顺滑精贵的白羽,边自得意满的赞叹道:“王爷果然最疼我们小姐!”
她是太高兴了,却没有看到身后的胭脂雨,那一刹那阴沉下去的脸。
因为被上前的小瑶挡着,秦管家也并没有看到小瑶身后脸色突变的胭脂雨,只闻其声。
“既然楚大哥有要事在身,雨儿便不打扰了,还请秦叔回去告诉楚大哥,小雨很喜欢这件大氅……。”边说着,胭脂雨边不是很熟练的将座下的轮椅调转了一个个头,背对了书房方向,直往月洞门外驶去。
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秦管家还是眉峰微微的拧了一下,继续客气有礼的施了一礼,“老奴会将雨王妃您的话带到,您慢走,老奴恕不远送了。”
这才从欢喜中反应过来的小瑶有些不明所以,连忙转身去追胭脂雨,“小姐你等等小瑶!”
望着这两主仆渐远的背影,秦管家目光意味不明,闪烁不定。
这位雨王妃,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还要看不透太多太多了……
他现在只希望,她千万不要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因为她如果真的做了,只会令王爷更加痛苦,更加难做。
如果是别人,他倒是可以在王爷身边提醒,可这位雨王妃,对王爷的意义太不一样,他的提醒,不过只会得到适得其反的后果。
就连他,也一样要对雨王妃客客气气,心怀感恩。
因为如果没有她当年对王爷的帮助,王爷兴许早就在很小的时候,不是就已经饿死在了深宫之中,就是被人害死了……
“诶……小姐你等等我呀!”小瑶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的喊着前面飞速驱使轮椅的胭脂雨。
她倒是没有想到,二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能把轮椅操纵的这么熟练快速了。
忽的,胭脂雨猛地停了下来。
以至于让后面一直追着跑的小瑶差点一个没稳住,就撞了上去。
堪堪稳住了步子以后,小瑶喘着粗气,带着一脸不解的转到了胭脂雨的正面前,正想问她为什么见鬼似的离开这么快,却见胭脂雨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小瑶一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连忙关切的上前询问,“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别哭啊,你告诉小瑶好不好?再不济,我这就去告诉王爷!”
说着,小瑶便就要往书房那处疾走回去。
胭脂雨却一把拽住了小瑶的手腕,不停地摇头,“不要去……不要去……。”
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明显有央求的成份夹杂其中。
小瑶愣住了,“这是为什么呀二小姐,王爷他这么疼你,他一定会……。”
“你当真以为他是心疼我吗?”抬起泪流满面的双颊,胭脂雨哀戚的望着小瑶,自嘲的笑了,“他这分明只是用他的怜悯在打发我,用他所谓的关心在赶我走,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了,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啊!”
他的行为,与在实施一条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呢?”小瑶有些不信,她看的可是真真的啊!
胭脂雨无声的泪如雨下,笑的凄婉无比。
“不,这一定不是王爷的错!”小瑶突然眼神一利,恶狠狠的骂道:“一定是因为四小姐那个狐狸精的关系,一定是她又不要脸的缠上了王爷,王爷才分身乏术,不得不冷落小姐你的!!”
听到这,胭脂雨仿佛魔怔了一样,神思一恍,人呆住了,眼泪生生止了住。
而后,她那张美若天仙的面孔,整个扭曲狰狞了起来,“胭、脂、雪!”
没错,小瑶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都是因为胭脂雪,都是因为她的关系,她胭脂雨今天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的胭家嫡女身份,她的母亲,她的一身清白,她的一条腿,甚至本来属于她的男人,都被胭脂雪所剥夺!
这份仇,这份恨,她胭脂雨不可不报,不得不报!
送走了胭脂雨,秦管家就回了书房,原还想去问一问王爷要不要歇息之类,却刚一进门,就见燕楚从椅子上滑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秦管家惊的差点跳了起来,连忙上前,苍老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王……王爷!”
燕楚见他满面恐慌,连忙摆手安慰,“我……我没事。秦叔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单手撑着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强烈的晕眩,令他刚站起一半的双腿又是一软,又瘫坐到了地上。
秦管家忙上前一手搀扶,一手从燕楚的怀里翻找着什么,很快就从燕楚的怀里找出了一只小瓷瓶,拔了木塞后,就倒出几粒丹药,送到了燕楚的嘴边,“王爷,来,先把药吃了!”
燕楚没有拒绝,沾血的唇一张,就让秦管家手中血红色的药丸送进了嘴里。
三粒药丸嘴里滑进了喉咙以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让燕楚惨白如纸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
秦管家仔细的看着燕楚的脸色,虽见好转,却半点没有轻松下来,眉峰皱成了深壑的川字,“王爷您最近的毒发频率越来越快了,若不然,还是让阿容去外面给您找一些处.子的心头血吧……。”
为了王爷这身毒,他们真是费尽了心思,还造下了不少的杀孽。
但是,如果能换得王爷生存,哪怕只有片刻,他们就算杀再多的人,沾满再多的鲜血,犯下再多的罪孽,也心甘情愿。
燕楚摇头,果断的拒绝了秦管家的提议,面有戚戚焉,“不,不用了……治标不治本,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秦管家不死心,“可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还是把功夫都让他们放在找那几味药材上吧。”燕楚面有不善的打断了秦管家。
以前他也为此感到不以为然,可是自从有了那个女人,其它的女人,哪怕只是用那些女人的血,他都碰都不想再碰一下,何况是用。
想起那个女人,便想起两人刚才互相刺痛对方的对峙,燕楚心里一痛,喉咙再次涌起一股腥甜。
“你去让主屋那边厨房里的御厨做些她以前喜欢吃的东西……。”他记得,她刚才呕吐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恐怕是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垂下两片覆密长睫,遮住眼底涌起的一片自嘲之色。
她为别人身怀六甲,还对自己恶心的想吐,可他却还巴巴的上赶着,去担心她是不是还饿着肚子,是不是没吃东西。
这算什么呢?
犯.贱?
燕楚啼笑皆非。
秦管家面露怪异的看着这一会怒一会笑的燕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是,便下去吩咐了。
年轻人之间的感情之事,他这样一个老人,这样一个外人,终究还是帮不了什么的。
他们之间的隔阂和鸿沟,需要他们自己去跨越。
原本他是对王爷如此深陷与男女之情中是感到不满的,可旁观这对小夫妻一直走到了今天,他再多的不满,也被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过这个念想给彻底淹没了。
毕竟王爷他……
想到此,秦管家一边步出书房,一边叹着气,脑海里,顿时回忆起了今儿个王爷去刑场后,从外传来的飞鸽传书。
里面的内容他已经过目,但是他刚才,并没有告诉王爷,以后也没有这个打算。
那信上的内容,现在他还历历在目……七大奇药,均被神秘人捷足先登。
他现在只想快点挖出那个神秘人,然后不遗余力的把药抢回来!
因为如果再拿不到药做成解药,他们王爷恐怕就要……
现在天色已晚,主屋那边的奴仆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伺候过主子,都无事可做,甚至有些懒怠了起来,于是早早一个个的都已经歇下了。
故而秦管家过去,还得先一个个喊了起来,等她们穿衣净手,继而才开始做菜准备点心之后,都已经是几近凌晨的事情了。
端着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到了书房,秦管家也劝了燕楚,“王爷,今儿这饭菜做的足,若不然,您还是与王妃一道用些吧。”
他记得王爷自从抱着昏厥的王妃回来后,也一样滴水未进,颗粒未食,把明了请进去给王妃看脉之后,更是呆坐在了密室里一个下午直至现在。
燕楚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接过托盘之后,就又打开了密室的门,进到了石室里。
刚一走进去,就看到榻上蜷缩成了一团的胭脂雪。
他这才发现,自己当时一气之下夺门而出,连被子都没给她盖上,又没有衣服蔽体的她,怎么会不冷的蜷缩了起来。
心头一刺,他懊恼的赶紧走了进去,先将托盘搁到榻边的案几上后,便从翻箱倒柜的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条厚实的黑貂绒毯,然后到了榻前,将绒毯紧紧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出去也有好一会儿的功夫了,她这会子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全身像团冰凌子。
燕楚心疼的不行,就怕她冻出一个好歹来,见她又昏睡了过去,便一咬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把她的身子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什么保暖的东西,果然都不如人与人之间的体温传递来的快速。
才一会儿的功夫,胭脂雪冰冷的身子就得到了暖化,发抖的频率,也渐渐的小了下来。
燕楚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的亲吻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伸手从一旁的案几上拿了一碗小米粥,用玉勺舀了一点,小心吹凉了以后,这才将玉勺递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可是昏昏沉沉的胭脂雪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更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燕楚叹了一口气,只好软了语气,唇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的诱哄,“乖,张嘴好不好,嗯?”
他的灼热气息都喷在了胭脂雪的耳垂上,胭脂雪觉得耳垂有些痒,便偏了偏脑袋,嘴里咕哝一声,也不知道是说了一句什么。
燕楚这下有些头疼了,虽然很想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干脆弄醒,但是看到她如此疲惫的模样,又不忍心,何况,一想到她醒了之后,怕是又要与自己针锋相对唇枪舌战,所以,他现在倒是更希望她就这么睡着。
无法,他只能将勺子上小米粥一口含进了嘴里,然后捏着她的下巴,将粥水一点一点的哺喂进她的嘴里……
胭脂雪一开始倒是因为不适而蹙了蹙眉,有些小挣扎,可那粥终究还是被她咽了下去,后来几次,就开始慢慢的配合了,乖乖的没有再动,任凭燕楚用这般亲昵的法子给她喂东西。
难得见她如此乖觉的一面,简直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喂食的乖乖小猫儿,惹得燕楚情难自禁的心头搔动,唇角微翘。
“你要是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燕楚忍不住轻叹一声,随即将最后的一点粥含在嘴里,再度哺喂给了胭脂雪。
只是这一次,这女人不但只是配合,甚至还本能的因为饥饿,而主动的在他的唇内搜刮索取起来。
她的舌头就像一条香软的小泥鳅在他的口腔里肆意的游走,甚至还会绞住了他的舌头,为了夺食……
燕楚眸子一暗,呼吸有些加重起来。
这个女人——
这哪里是夺食,这分明就像是……撩拨!
算起来,他足足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再碰过她了,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一个圣人……何况,面前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心中这般想着,双手也开始情难自禁的不规矩起来……
熟悉的丝缎般的触感,微凉的体温……令他愈发心驰神往,心猿意马。
然,当在四处肆无忌惮的大手滑到那隆起的小腹上时,再多火热,也宛如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瞬间湮灭。
燕楚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脸色铁青。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就把这个孩子拿药堕掉!
光是想想她的身体里居然孕育了别的男人的种,他就已经火冒三丈,何况现在还就在他的手掌之下!
可一旦这个念头一起,她之前的胁迫就会历历在目……
他知道,她是一个敢说就一定会敢做的可恶女人,如果他真的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他更难想象,她到时候会怎样……
一时间,燕楚脑子和心理都开始天人交战,大脑和心脏就像被一双手各自拉扯着,下一刻就像要被扯碎了一样!
“该死的……。”垂眸望着胭脂雪那张安稳熟睡的脸庞,燕楚愤怒交加的直咬牙,不停的低咒着,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凶狠的就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干脆撕碎吞进腹中的野兽。
几番天人交战下,燕楚只觉得简直要崩溃了,要被这该死的女人给逼疯了!
在脑子里的那根弦还未绷断,他还未到暴走时,他连忙松了胭脂雪,再度狼狈的逃离了石室,连衣服都忘了拿。
第一百八十章 是爱是恨是谁错
在脑子里的那根弦还未绷断,他还未到暴走时,他连忙松了胭脂雪,再度狼狈的逃离了石室,连衣服都忘了拿。
第二天悦。
在看不见白天黑夜的石室里,胭脂雪幽幽醒转,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身体因为这一个月日夜兼程的赶路,早已经累到了极点,而刑场上的那一幕……更令她心力交瘁。
“还好……你总是这么乖。”一觉醒来,诸多的烦恼和痛苦就像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几乎要将她淹没,她难受的觉得快要不能呼吸,只能找出一个令令她觉得舒服的出口,让她可以暂避这一切搀。
而能做到的,就只有腹中的孩子。
胭脂雪只手抚上了小腹,就像得到了一剂良药,千疮百孔的伤,瞬间抚平了不少,令她不自觉的微笑。
只是这笑容,再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笑而已。
轰隆一声,石室的门被打了开。
燕楚逆光而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外面的强光遮掩了大半。
即便如此,胭脂雪还是觉得外面照射进来的斑驳光线,是那样的刺眼,而进来的男人,是那样的刺心。
燕楚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不用伸长脖子去看,单是已经很快溢满了整间石室的香味,就已经明显的昭示着,他是带了食物来的。
胭脂雪蓝眸瞬间冷凝,瞥了一眼他脸上那张令她厌憎的鬼面具之后,便把头硬生生的扭开,面向了另一面的冰冷墙壁。
明明彼此心知肚明他已经暴露,现在却每每见她时,还要戴着那张青铜鬼面具,这是想要嘲弄她,还是想要刺激她,讥讽她的愚蠢?
她对自己这副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可真的见了,燕楚又觉得心口窒闷的厉害。
苦笑一声,顿住的脚步还是继续上前,来到了榻边,来到了她的身边。
“……吃饭。”气氛胶着的令人喘不过气,燕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沉吟半晌,只挤出了这两个字眼来。
胭脂雪继续沉默不语装作没有听见,似乎又睡了过去一样。
可燕楚清楚她根本没睡,分明就是不想理会他,这令他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只得恨铁不成钢的威胁,“如果你自己不肯乖乖吃,那就不要怪我用其它手段,懂了?”
胭脂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依然置若罔闻,只是燕楚所看不见的是,她面向墙壁的那张脸上,已是难看至极。
见她还是如此,燕楚冷哼了一声,把手上的托盘搁到一边的案几上后,便拿起勺子在其中的一碗汤里舀了一勺汤水,然后另一只手则强硬的捉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的脸扭了过来,遂,再把手上的勺子硬生生的凑到她的唇上,把汤水强硬的往她嘴里灌。
胭脂雪冷冷的瞪着他,牙关咬的紧紧的,半点也不肯松口。
燕楚手上勺子里的汤水根本半点也灌不进去,全都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了她的脸上和脖子里,身上紧裹着的貂皮绒毯上也全部都是。
见状,燕楚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手上的玉勺子往地上狠狠一砸,“该死的臭女人!”
玉勺子立刻被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碰触的断成了数段,碎片四溅。
骂完以后,燕楚立马就把那碗汤一手端了起来,自己喝了一口以后,便即刻朝胭脂雪俯身下去,舌头用力的顶开了胭脂雪的牙关,又用昨晚那样亲昵的方式,将嘴里没有咽下去的汤汁一点点的渡进了胭脂雪的嘴里。
他这样的行为令胭脂雪始料未及,且他速度太快,简直就是一气呵成,令她连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而再反应过来时,那混合着他清香气息的汤水,已经从她的口腔顺利的滑进了喉咙里。
极度的厌恶感令她早已空无一物的胃再次翻腾了起来,令她立刻就想呕吐。
可燕楚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做一样,用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强硬的扣紧了她的牙关,让她如何也无法吐出来。
失去了内力,纵然铁链的长度足够她能够在短程范围内活动,能够让她够得着燕楚的手,并加以推打。
但她的推搡和捶打,根本就毫无杀伤力,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在给燕楚挠痒一样……
燕楚看到她这副任性却又被自己全权掌控的样子,既觉得想笑,又觉得心酸,不由得苦笑出声。
比起一个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样子,他更喜欢她神采奕奕运筹帷幄的模样。
纵然那样的她看起来遗世孤立高不可攀,但是那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极富生命力的她……令他总有一种想要去征服的***。
那口汤被他这样强势的逼得吐不出来,只得乖乖又回到了胭脂雪的胃里,虽然这实在是恶心,但胭脂雪根本就没有半点的选择,她的身子更是如是。
望着面前如此对待自己的男人,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可面对这个曾是自己最信任最熟悉的丈夫,现在却是无比陌生无比令她憎恨的男人,她也快要崩溃了,哪里还坚强的起来?
自然,之所以这般多愁善感,有着身孕也是其中一项原因。
看见她的眼泪,燕楚就觉得心被人揪了起来,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立刻松了她的下巴,开始去不断擦她的眼泪。
可是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一串又一串,怎么也擦不完。
“不要哭了……。”燕楚开口安慰,声音沉闷而带着一丝嘶哑。
可胭脂雪根本就止不住,也不想止住,仍然不听话的继续无声的流着眼泪。
燕楚看着她的一张小脸因为自己手指擦泪后而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心头顿时无名火起,不由的冲她怒吼,“让你不要哭了听见没有!”
胭脂雪毫不理会他,干脆又把眼睛闭了上,眼不见心不烦,自顾自的无声淌泪。
燕楚没想到那个向来冷静自持从容不迫的女人,现在居然这么任性又不可理喻,简直就像个闹性子的小女孩一样,心疼是一方面,生气更是一方面,怕自己一生气又作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只得甩了手里的汤碗,再度拂袖而去。
当石室的门打开又合上的轰隆声响彻整间石室,最后终于归于了彻底的平静之后,榻上的胭脂雪,这才缓缓睁开了一双朦胧泪眼,视线,渐渐从紧闭的石门,转到了案几上的食物上。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早就已经在不断打鼓的小腹……
看到又是怒气冲冲从密室里出来的燕楚,秦管家悄悄叹了一口气,指着桌子上那一盘盘明显被挑拣过的残羹剩菜,好言规劝道:“王爷,您自己也用一点儿吧。”
燕楚瞥了那一桌子尽是她以前爱吃的东西,额头上暴起的青筋一抽,大跨步走了过去,将桌子泄愤的掀翻在地。
这么大的动静,令刚走到书房外的明了和林大夫都面面相觑,然后纷纷默契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啊,今天天气不错,明大人可否有兴趣和老友一道去钓个鱼游个船?”林大夫捋着胡须,一本正经,眼角斜睨一侧的明了,开始发出诚挚的邀请。
明了望了一眼有些阴沉的天空,撇了一下嘴,但是下一刻就对林大夫作出受寵若惊的笑脸,“难得林老友邀约,老夫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说着,还哥俩好的拍了拍林大夫的肩膀,大有要勾肩搭背的准备离开这里,一同去游湖钓鱼。
“你们两个准备去作何。”刚从书房里出来的秦管家,目光不善的落在了明了搭在林大夫的那只爪子上,本就令人害怕的棺材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介于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热烈’,明了几乎一下子就乖乖的把手抽了回去,就像被刺了一刀一样,疼得他在身上擦了擦,瞧着秦管家不善的脸色,咽了一口唾沫性星子,“这个老秦啊,我们俩是看燕王忙得很,所以才打算一道去……。”
“啊哈哈,我们本来是打算一块畅谈一下医理而已!”林大夫一把捂住了明了的嘴,笑呵呵的回答道。
“真的?”秦管家双手抱臂,明显不信,挑眉好整以暇的瞧着林大夫那只捂住明了嘴的手。
林大夫赶紧将手缩回,点头如捣蒜,“真,比珍珠还真!!”
一旁的明了瞪大了双眼,偏头不敢置信的去看睁眼说瞎话的林大夫,正要张嘴反驳,却被林大夫狠狠瞪了一眼。
明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都晕乎了,完全不知道林大夫这老小子在耍什么把戏,明明自己邀约他,现在居然还要他一起撒谎,还拿眼瞪他,到底是搞什么鬼?逗他玩呢是吧!
秦管家不知何时走到了明了的身后,阴恻恻的说,“明大人,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明了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往旁边一跳。
这旁边是林大夫,他这么一跳,自然是要跳到林大夫身上去的。
可眼看他就要挨到林大夫时,那秦管家也不知道是耍了什么功夫,步法精妙迅捷,下一刻,就拉着林大夫闪到了一边。
害的明了没险些一下栽倒到了地上。
明了顾不得站稳,有些生气的扭头就要去和秦管家对峙,哪知,秦管家正对他露出完全大反转的笑脸。
“明大人,王爷已经在书房里恭候您多时了。”秦管家微笑,说话时露出八颗整齐的大白牙。
也不知道是秦管家这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微笑,还是因为秦管家的话来的太渗人,总之是让明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欲哭无泪,“真,真的……?”
就刚才那动静,他竖着进去,不非得横着出来啊!
秦管家郑重其事的点头,对他伸出请的手势。
明了立刻焉了下去,只得一步三颤的转身往书房那里走去。
可等走到门口时,他才觉得不对。
王爷昨儿不是吩咐了,今天要一早他和林大夫一块来吗?为什么现在是他一个人进去!
可愤愤扭头往后看去,就见林大夫焉了吧唧跟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跟在秦管家的屁股后面已经出了月洞门……
明了顿时虎躯一颤,他怎么就觉得,这林大夫就算不进燕王的书房,下场貌似也不会比自己好得到哪里去呢……?
书房里,现下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扑鼻而来的饭菜混合味道,就是一阵刺鼻酒香。
循着酒香一望,刚进来的明了就看到了侧卧在长椅上不断灌酒的燕楚。
明了蹙了蹙眉,他对燕楚现在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明明都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现在还这么喝酒,莫不是嫌自己活腻了?
他燕王想死,可他还没想让他死呢!
想到这,明了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夺过燕楚手里的酒坛,猛地砸在了地上。
燕楚气的一下子就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了明了的衣领,“找死?!”
明了其实真心有些怕燕楚这个明明比他小好几十岁的毛头小子,可放在平素还行,今天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偌大勇气,不但敢回瞪近在咫尺的暴怒燕王,还敢大声的反驳回去,“找死的人是燕王你,不是老夫!”
说着,还用力抬手戳着完全比他高一个头的燕楚的额头。
许是他戳中了重点,许是他不露怯的表现有些稀奇,燕楚就这么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揪在他衣襟上的手一边松开一边推了他一把,继而背过了身去,冷冷道:“你先进去看看她的情况。”
明了抖了抖衣领,瞥了一眼燕楚孤寂的高大背影,心有余悸的翻了翻白眼,然后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便自动的走到了那架书柜前,按照昨天的记忆,扳动了一只青花瓷瓶,打开了密室的门,自己踱步进了去。
石门的突然打开,让石室里正在进食的胭脂雪骇了一跳,差点被刚吃进嘴里的一口菜给噎到了,一边捶打着胸口,一边又把自己整个人紧裹了绒毯。
“……别装了,老子都已经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明了无语了一阵,边踱步走了进来,边皮笑肉不笑道。
他还以为这丫头会不吃东西呢,现在看来,她果然不是一个矫情软弱的小女子,为了和燕王置气,而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于不顾。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裹进绒毯里的胭脂雪,这才探出了脑袋,见明了正笑盈盈的站在榻边,蓝眸顿时一深,“怎么,现在你已经做了他的狗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问,却根本就是在笃定。
明了跳脚,“你这死妮子,说话要不要每次都这么难听,啊?!”
胭脂雪不理他,紧裹着绒毯从榻上坐了起来,开始继续从容优雅的吃起了案几上那搁着的已经所剩不多的饭菜,“我要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是要求,而是命令的语气。
她手里有明了最大的把柄,她不怕明了不听话,也无需给明了卖面子。
明了自知自己不是这妮子的对手,也不打算和她再较真下去,往榻前的那张燕楚坐过的椅子上一坐,就开始没好气的给胭脂雪讲起了她所不知道的这三个多月发生的后续事件。
等在外面的燕楚脱掉了脸上的青铜面具,不断在密室门前徘徊,每每想要进去,可是一想到她泪流满面的脸,就生生把这个冲动给压了下去。
他听明了说过,孕妇的心情不能总是大起大落,否则会对胎儿不利。
那孩子的死活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在意的,只有她会不会有事,所以他有再多的情绪,都已经算是极力的克制,不在她的面前发作。
故而,才有了他现在想进却不敢进的一通纠结。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疾呼声。
“王爷!王爷!!”
燕楚一愣,这声音他不陌生,这是小雨身边的那个叫小瑶的丫鬟声音。
辨别出来之后,他的面色就是一沉,瞥了眼仍旧紧闭的石室大门,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故而,选择了置若罔闻。
然而。
“王爷不好了!我们小姐又晕过去了!!”外面的小瑶见燕王似乎丝毫没有要走出书房的意思,心里恨恨把胭脂雪骂了一遍,狠狠的剜了一眼挡住自己进去的几个士兵之后,又高声的喊道。
书房里的燕楚一怔,再望了一眼紧闭的石门,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脚下一动,还是踱步出了书房。
自从截去了一条腿,又因上一次陪同他在着火的灵堂里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小雨的身体就已经差到了极点,肺腑也是不好了。
若不是三个月前,他巡视京都重建状况的那天撞见了被乞丐欺负的她,她怕是早就要病死在肮脏的街道小巷子里了。
一想到这,燕楚根本过不了内心的自责,不得不出了书房,不等为那女人把脉出来的明了,先去过问小瑶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会突然昏倒?”人还未出门,声音就已经先着急的出口,问向了外面被士兵拦下的小瑶。
小瑶听罢,眼睛一亮,旋即两眼落泪的看向已经从门内走了出来的燕王,“王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现在很不好,还……还吐血了啊!”
“什么!”燕楚一惊,脚步加快了节奏,到了小瑶身前厉声质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瑶与别人一样,都对眼前的燕王怀有敬畏之心的,现在被这么极近的质问,本能的骇了一跳,身子一抖,便垂着头揉起了眼睛,“昨儿半夜的时候小姐的身子就有些不大好了,本来奴婢是要去请大夫为她瞧瞧的,可小姐却说不想惊动府里的人,所以……所以才……。”
“这个小雨,怎么又这样不听话……。”拧着眉,燕楚责备的低喃了一句,脚步一动,打算随小瑶一道去看看。
可前脚刚一踏出去,他的后脚就僵住了,脑海里顿时涌起了一个声音。
他现在若是去小雨那儿,那那个女人怎么办,他还要等明了出来,问她的身子状况的……
念头一起,他便犹豫了,没有再继续走动的打算。
小瑶在一边看的分明,原见燕王如此焦急小姐,必定是要前去探望的,没想到这燕王才走出了一步,就没有再继续走的打算了!
“王爷?”她不明所以的擦着眼睛,偷看燕楚现在的表情。
燕楚沉默了片刻,才一脸愧色的缓缓道:“你去请林大夫为你家小姐先看看吧,本王现在……暂且走不开。”
“王爷!”小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叫走不开,人都已经闲在了这里!
燕楚自知自己的话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但是他绝不可能给任何人透露雪儿的状况,便一挥衣袖,不打算多做解释,“你先去吧,本王稍后得空再去……。”
说罢,便转了身,往书房回走。
小瑶这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大概是恼急了吧,居然一把拽住了燕楚的衣袖,连珠带炮的质问,“王爷你怎么可以置小姐于不顾!她可是您的妻子啊!现在小姐身子这么弱,您最近又这么冷落她,您要奴婢怎么回去回禀?难道要说是王爷您就算是她死了,您也不会去看她一眼吗?王爷,难道您忘了与小姐从小到大的十几年情分,忘了您与她的海誓山盟吗!”
燕楚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呆愣。
没有错,他与小雨相熟已近十二年,八岁时,便与她认识了,而那时,也正是他人生最低谷,生死被自己生母皇后拿捏在手心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候在四岁后,亲眼看到母后杀死了自己的双生妹妹之后,他吓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到八岁的四年间,他就从来没有敢在晚上睡过觉,就怕自己睡过去后,就和自己的妹妹一样,再也醒不过来。
在这几年里,母后更是毫不遮掩的对他厌憎至极,还总是不给他饭吃,把他关在连大人都不敢踏足的冷宫里,吓得他整天整夜的缩在冷宫的墙角里,更狠心的是,还任由其它的皇子来欺凌他,然后借由这种借口借题发挥去父皇那里告状,将其它皇子的母妃上告,借力打力,以此令其它妃子在父皇面前失寵。
那时候,小雨已经被母后带进宫里在身边养着了,如果不是才四岁的小雨偷偷的经常溜进冷宫里给他吃的喝的,如果不是小雨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令他从梦魇中一点点走出,他想,他现在要不是饿死冻死在了冷宫,要不是真的在冷宫发了疯。
大概九岁时,母后已经基本将后宫大权尽数掌握,利用他这个工具除掉了不少的心腹大患,到后来没什么用处了,便想着法儿的害他。
若不是年仅六岁的小雨替他屡屡求情,不是她偷偷让他自动去父皇面前请缨上军营战场去历练,他想,他应该是没有今天的了。
而谈及山盟海誓,他确实在离开皇宫赶赴战场时,就对她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夫妻对峙陷僵局
若不是年仅六岁的小雨替他屡屡求情,不是她偷偷让他自动去父皇面前请缨上军营战场去历练,他想,他应该是没有今天的了。
而谈及山盟海誓,他确实在离开皇宫赶赴战场时,就对她说过,长大后一定要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那时候他明明是知道的,母后这样栽培小雨,分明是要将她当作下一任的皇后人选,而他燕楚,却绝非储君人选,所以,小雨是注定要嫁给自己的三弟燕煜的。
只是当时有那么一股不服输的傲气在心头,又有小雨的恩情在,他才对她说了那样一句话悦。
可惜造化弄人,局势逼人,他虽然得到了声名赫赫,却也得到了自己亲弟弟的暗算,原本想要娶小雨的话,随之也变成了一场空谈。
而小雨自己也是父命如山,为了胭家,始终没有再嫁给他,至于这后来……更是令他觉得,形同一场闹剧搀。
总而言之,不管如何,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只是有缘无份的……只是兄妹,只能做兄妹,仅此而已。
往事如烟,思及此,燕楚这一时间,确实为难。
一个是心头挚爱的女人,一个是恩重如山的亲人。
“诶,王爷,这是怎么了?”明了背着药箱子,大摇大摆,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房外被小瑶拉扯住的燕楚,边走出来边问道。
燕楚见明了过来,双眼一亮,立时用命令的口吻道:“雨王妃昏倒了,你现在就过去代本王看看她,还有……。”
眉梢一挑,燕楚目光变得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
“哦……。”明了了然点头,悄悄给燕楚打了个示意无碍的手势,“既然王爷吩咐,那微臣这就去给雨王妃去瞧瞧。”
说着,视线便落在了小瑶的身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瑶姑娘就请为本官带路吧。”
小瑶没有搭理明了,而是还抓着燕王的衣角不放,目光带着请求,“王爷,您也会和奴婢一道去的,对是不对?”
燕楚眉峰一拧,虽然明了已经悄悄告诉了他,那个女人没什么要紧的消息,但他还是忍不住现在想要去亲眼看看,哪怕只是进去确认一眼也是好的,故而,他现在犹豫了。
比起小雨的恩情,还是他自己的私情最后更占了上风,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
即便,是在知道小雨病了之后,他的脑子和心理,还是被那个女人慢慢占据着,只是对小雨恩情一面的理智,还在做着拉锯战。
而这场拉锯战,分明已经快要持续不下去了。
“看小瑶姑娘如此的迫切,雨王妃的病况一定很严重了?既然如此,小瑶姑娘就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嘛,雨王妃的病情现在才是当务之急嘛!”眼看两方僵持不下,明了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插进了两人中间,将小瑶拉在燕楚袖子上的手硬生生给挤了掉。
小瑶没想到这个神棍死道士会如此作为,生气的瞪大了眼睛,“你!”
“诶小瑶姑娘怎么还不带本官走啊,作为一个忠心护主的奴仆,你这么不着急雨王妃的病势,可不是一个好奴仆的表现哦!”明了神情一振,一本正经了起来,还一副教导口吻,目光却意味不明的瞧着小瑶,“还是说雨王妃她根本……。”
“啊!明大人教训的是,是小瑶太忘乎所以,只想着王妃此刻想见王爷的感受,却忘记王妃此刻的身子了!”小瑶大叫了一声,然后一脸的愧色,甚至还红了眼圈,“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明大人那,那我们这就走吧!”
边说,边恭恭敬敬卑躬哈腰的把明了迎向转去微雨轩的小路上走,期间,还幽怨的看了一眼根本没有打算一道前去的燕王一眼。
“好好好……我们走快些!”明了偷偷扔给了燕王一个不要太感激我的小眼神,然后一脸医者父母心的模样,着急的与小瑶一起往微雨轩而去。
望着两人急切而去的背影,面对小瑶临走前的埋怨眼神,燕楚面上没有丝毫的后悔,只是有些许的自责,在原地只呆了片刻后,便双拳一握,大步折回了书房。
照例打开了那道外表是摆放古玩古籍,实际是通往密室暗门的那扇架柜,燕楚便马不停蹄的往密室通道行进。
只是,刚走进两步,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一震,右手就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随即暗叫一声糟糕。
说着话,人又折回到了书房里,四下梭巡了一番,目光便定格在了适才一时情急,便随手扔在了书桌上的那张青铜鬼面具。
他立即走了过去,只手从桌上捞起青铜面具就往脸上戴。
只是,正要戴上时,手上动作却是一顿,嘴角,也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她面前露了馅,但是他很清楚,早在三个多月前的太傅府上,两人被下旨和离,而她转身就成了祁国摄政王云颐的未婚妻,她又那般真的和云颐亲昵时,自己一怒之下去与她对峙的言语间,就已经能听出,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鬼面。
现在追究其原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只讽刺的是,明明彼此心知肚明,明明自己知她知道这张面具下的自己是谁,他却还是不能用自己的真面目,去与她面面相对。
呵,这很可笑吧?他在她面前,竟是这样的窝囊……窝囊到连真面目示人都不敢。
曾经,他是怕自己真面目令她厌憎自己,失望于他的欺辱和欺骗。
可现在,他却怕的是自己外露的情绪被她轻易看穿,从而,又成了她手上,可以任意拿捏他的把柄。
思及此,燕楚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即刻将那张青铜鬼面具再度戴在了脸上,旋即转身,重新从密室入口,走了进去。
密室里,当听完明了将自己离开后,所发生后的三个月里所有的事情,胭脂雪就一直沉浸在了缄默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更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当燕楚走进来,便看到了沉默不语坐于榻上的她,不过,看不见正面,只看到了她的侧面。
而这侧面里,虽包括了她的侧脸,却又让他看不清她的侧脸。
密室其实一直都是用来储藏一些不经常使用的机密物件的地方,尤其在这几年里,他废了之后,就更是鲜少踏进这里。
所以,一心只想把她逼回来的他,并没有空余出多余的心思,来整理这间密室。
所以整个密室没有来得及安装明亮的宫灯,摆设也极其的简单,就是一些摆放卷宗的列柜,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之外,就只剩下她那张后来他才搬进来的贵妃榻了。
他忽然在想,要不要再重新给她安排一间新的屋子,最好是光线好,景色好的,这样,或许既有利于她的身子,也比较有利于她的心情。
然,他心里还在心思百转这件事时,一直不说话的胭脂雪,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你会突然推五皇子燕陌坐上龙椅,是不是……。”幽幽朝站在门口的燕楚方向扭过头去,胭脂雪神情疲惫,满目疮痍,“因为你想报复我?”
她竭尽心力想要扭转乾坤,想要报复太子燕煜,可结果呢?
不管是百密一疏,还是棋差一招,她输了,输的干干净净。
无论是身,是心,还是复仇大计。
以及……她唯一的挚友,子卿。
忽然她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呢?从一开始,就错了。
甚至连她的重生,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燕楚被她这样望过来的眼神和模样,弄得呼吸一窒。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在他的眼里,她一直是孤高的,冷傲的,不是一朵娇弱的冰峰雪莲,而是一只在雪峰上翱翔的鹰!
是,他是想征服她,如今更想折断她的双翅,把她用最强硬的手段,囚在自己为她设好的金丝鸟笼里。
而看她现在,那何止是双翅被折的样子,那简直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妪看透了生死红尘,简直,就像一缕即将不存在于世间的薄魂!
这一刻,他仿佛有种即将失去她的错觉,何止是心脏,五脏都有种被撕裂的痛,痛的双眸血红,怒火中烧!
一个闪身到了胭脂雪的面前,燕楚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的低吼,“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龌.蹉卑鄙,心胸狭隘的小人?!”
胭脂雪似乎被这样的问题问住了,呆了一下,继而嘴角牵出一抹像笑又不像笑的弯度,“难道不是?”
燕楚心脏一刺,瞳孔紧缩,脚步一退。
她总是能这么轻易的掌控他的情绪,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能像把削铁如泥的利剑,轻易把他戳的鲜血淋漓。
既然如此……
燕楚笑了,笑的格外薄冷而残忍,“你以为,你当真对本王有那等魅力和Y惑力,能让本王会为了区区一个你而去颠覆本王十几年才打下的稳固江山?别太自以为是了,胭脂雪……。”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情假意胭脂雨
燕楚笑了,笑的格外薄冷而残忍,“你以为,你当真对本王有那等魅力和Y惑力,能让本王会为了区区一个你而去颠覆本王十几年才打下的稳固江山?别太自以为是了,胭脂雪……。”
胭脂雪嘴角弯度一僵,身子微微的一颤,却很快,又没有任何情绪的扩大了嘴角弧度,“那这么说来,我是在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那么燕王你,还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这个对你而言无足轻重的蝼蚁逼到你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悦”
燕楚冷笑一声,扣住她下巴的手,开始在她那张美艳的五官轮廓上轻轻的游弋起来,“要不是你这张脸,要不是你敢设计本王,敢利用本王,还让本王毫无反抗能力的接下和离圣旨,眼睁睁的看着你背叛本王和祁国摄政王搅在了一起,让本王受尽从未有的耻辱!你以为……本王现在还愿意再看到你这张脸么?”
胭脂雪呼吸微微一窒,继而笑了,笑的美艳至极,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的笑意,甚至,还愈发冷得彻骨,“既然如此,那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哼!”燕楚眼中一片阴翳,冷哼一声,用力的一甩广袖,将手从她脸上收回,“不用你提醒,本王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张嘴脸!”
言罢,再度拂袖而去搀。
眼看着那道石门又再度开启,又再度合上了,他高大冷硬的背影也消失在了门前,胭脂雪嘴角的笑,这才一寸寸凝结。
“那么燕楚……这也是你如今三妻四妾的理由了?”她的声音冷若寒冰,只是再冷,却怎么也掩盖不了,那话语中的颤抖。
她成为他的妻,是计谋,是算计。
而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在欺骗算计的同时,他燕楚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也同样在算计欺骗着自己?
可是她却从来没算计过,自己会丢了心,送了情。
她啊……还真是愚蠢。
当石门一合上,燕楚便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了已经严丝合缝上了的师门上,砸的五指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而石门,却没有一丝的裂痕。
那不光是因为石门是最好的青石,更因为他这一拳,根本就没有用任何的内力。
纯粹的力道,纯粹的拳头,纯粹的发泄,纯粹的……自虐。
明明想好要跟她好好说话,明明想赶紧缓和这段不愉快,可结果,又是这般越闹越僵,又是这般不欢而散。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到底是为什么!
一只拳头砸在了石门上,而一只手,燕楚则狠狠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面上的青铜鬼面具遮挡住了他全部的表情,但是那紧咬的牙关,血红的双眼,已经将他现在几近发疯的反应,彰显的淋漓尽致。
忽然,脑中灵光乍现,他双眼一瞬亮起,又继而一瞬阴沉下去,几乎是咬着牙根的吐出字眼,“明、了!”
是了,一定是这个老小子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才会突然又变了脸!
这该死的老东西,等他从微雨轩回来,一定要让他好看!!
此刻,正在微雨轩已经替榻上躺着的胭脂雨把脉的明了,实在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侯在一侧的小瑶见了,有些嫌弃的退后了一步,轻掩口鼻,表情怀疑的看向明了,“明大人,您是不是自己最近也病了,可莫要传染到我家小姐身上啊!”
明了很不喜欢这个小丫鬟,不但没礼貌,还很自以为是,当下,脸就一本正经的沉了下去,“倘若小瑶姑娘觉得本官不宜为雨王妃看诊,那本官现在就告辞了!”
说罢,便收了手,拿起搁在一旁案几上的医药箱子就要走。
“明大人留步!”躺在榻上的胭脂雨见状,连忙手臂撑在榻上半坐了起来,一脸虚弱而焦急的对明了伸出了手,喊道。
明了不为所动,立刻转过了身,表情倒是透出些高冷来,“雨王妃还是另请高明吧,近日本官身子不好,感了风寒,若是传给了雨王妃,那本官真是要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怎么会呢?大人可是不出世的神医,当初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我恐怕现在早已身死了……。”说到这,胭脂雨面露感激之色,双眸垂下,视线不自觉的扫过被褥下,那因残缺而凹陷下去的地方,眼圈红了起来,“大人既有如此之能,那一个小小的风寒又岂在话下?”
听了这样一通话,明了扬了扬眉,脸色略有得色,不由侧过脸,斜睨向了榻上坐起的胭脂雨。
还别说,这个雨王妃是个有意思的主,就连拍个马屁,都能拍的这么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既让人觉得她说的本来就在情在理,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阿谀奉承。
也难怪,在经过那样的巨大变故之后,她还能安稳的在这燕王府占有一席之地,还能在燕王的心里,占据一方位置。
哎呀,对胭脂雪那死妮子而言,看来将会是不容小觑的劲敌啊!
见明了不语也不动,胭脂雨知道自己是有挽留下他的机会了,当下,便横眉冷目的看向了一边的小瑶,厉声斥责,“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虽然她说话无力虚弱的紧,可气势却是相当的足。
小瑶本来还想为自己争辩两句,可看到胭脂雨严厉的模样,不得不嘟起小嘴心有不甘的跺了一下脚,对明了福了福身,“是奴婢无礼,还请明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
明了扫了一眼道歉明显没多少诚意的小瑶,眼神微凉,可面上却摆出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模样,摆了摆手,便又慢悠悠的转回了身,重新面向了胭脂雨,“算了算了,本官可不想落得个心胸狭隘的名声,小瑶姑娘年纪小,难免有毛躁的时候,何况她的出发点总归还是时刻想着雨王妃的安危,这……本官还是能理解的。”
“明大人海量,是小瑶之福,若是碰到了别人,这丫头必定少不了一顿苦头吃的……。”胭脂雨似松了一口气,表情顿时轻松了下来,对明了感激的微微一笑,眼角又不虞的斜了小瑶一眼,“还不快谢过大人。”
小瑶低垂着头,表面看起来低眉顺眼已经认错的样子,实际垂下的脸上现在正在一脸不屑的撇着嘴,又是对明了一福,“奴婢谢大人海涵。”
明了眉角几不可查的挑了挑,对小瑶大方的一摆手,然后一撩道袍,又坐回榻前摆放的那张太师椅上,对胭脂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雨王妃将手腕重新搁到脉枕上,容下官再为您诊脉。”
胭脂雨含笑的和顺点头,玉腕轻抬,复又搁到了榻沿上摆放的那只青玉脉枕上,“有劳大人……。”
遂,明了五指重新似重还轻的按在了胭脂雨的腕间,只是不多大一会儿,他的眉角又再度微不可见的一挑。
原本他以为之前在书房前,小瑶被自己问的那么慌张,那雨王妃所谓的又昏厥病倒之事肯定会其中大有文章,嘶……可这脉象上看来,这雨王妃倒并非是假装,确实是心有郁积,加上那次灵堂大火中吸入烟尘太多,心肺有些不好,所以,怕是这次才会吐血昏厥。
只不过,这主仆俩在他面前演了半天这么一出黑脸白脸的双簧,他可不相信,她们只是闲来无事,拿他这个半老头子开涮。
既然如此……
想到这,明了拧起了眉,面色难看的直摇头。
小瑶见状,眼皮一跳,连忙着急的上前问道:“大人,是不是我家小姐她……。”
“忧思过甚,导致旧疾发作,这可是可大可小啊……。”明了哀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胭脂雨,“雨王妃您很聪明,应该知道,您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下官能帮到的,也只是身体上的,心上的……就要恕下官爱莫能助了。”
胭脂雨垂下了眼睫,睫毛微微发着颤,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似几近透明的,清晰可见白皙肌肤下的血管,看起来,就像无助而凄美的落拓仙子。
小瑶似乎被吓到了,立刻就哭哭啼啼起来,抹着眼泪,“小姐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事,小瑶可怎么办呐……呜呜……。”
胭脂雨抬眸,伸手拉过小瑶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微微的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明大人说的就好像您这是不治之症一样,小瑶怕……。”小瑶瞥了一眼一脸为难的明了,哽咽的质疑起来,“小姐莫要骗小瑶了,您自己刚才都说明大人医术世所罕见,若是连他都说爱莫能助,那小姐您岂不是……岂不是……。”
越说到后面,小瑶越是哽咽的说不出了话,只有用放声大哭,来宣泄自己悲伤的情绪。
胭脂雨这会子咬住了唇,垂眸不再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都是因为胭脂雪那个狐狸精害的,要不是她,小姐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要被王爷如此的冷落!”小瑶突然愤然的破口大骂起来,“我这就要去找她算账,非得为小姐您讨回一个公道不可!!”
说着,便抹着气势汹汹的脸,转身就要奔出门外。
幸而胭脂雨还未松开她的那只手,此刻还紧拽了住,“你在胡说什么,不许胡闹!”
胭脂雨的表情是一脸惊慌失措的,呵斥声较之前,还要声色荏苒了几分。
小瑶其实完全可以挣脱掉现在虚弱无力的胭脂雨,但很害怕怕自己用力过猛,反倒会把胭脂雨从榻上拉扯到地上,这才不得不顿住了去势,转身不解受伤的看向胭脂雨,“小姐您这是为什么啊?明明小瑶说的一点也没错,明明就是那个狐狸……。”
“住嘴!”胭脂雨用力的厉声呵斥,因为用力过猛,苍白的双颊隐隐泛出了不健康的红晕,还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再……胡说……就离开我的身边!”
“小姐……。”小瑶咬着唇,满是委屈的嘤嘤啜泣起来,脚步,却没有再动一下。
胭脂雨冷漠的甩开了小瑶的手,目光,现下却很是抱歉的投到了依旧镇定自若的明了身上,满是歉然,“咳咳……真……真是抱歉明大人……今儿让你看见了这般多的笑话……。”
明了从容的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的模样,让人觉得刚才的闹剧,他根本没听见,也没看见,“无妨。下官自有自己的本份。”
胭脂雨眉梢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明了这意思,分明是在说,他只做自己份内之事,其它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那刚才小瑶说的骂的,他自当充耳不闻,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同时保证绝不会对外说出去,希望她这雨王妃放心。
“如此……那就多谢大人了……。”再度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涌起的一片寒鸷,胭脂雨感激却又忍不住哀伤的答谢,“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的问题,不知道明大人,可否方便一说……。”
正题终于来了么……明了敛却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将手从胭脂雨腕上收回,状似疑惑的反问,“不知雨王妃想问下官什么?”
胭脂雨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瑶,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小瑶漠然的下了吩咐,“明大人来了这么些时辰了,你还不快去准备些茶水过来。”
小瑶还处在适才的委屈情绪里难以自拔,现在听到胭脂雨冷淡的吩咐,也不疑有他,福身低声应了一声,便失魂落魄的退了下去。
待小瑶离开,胭脂雨这才将目光重新回到了明了身上,眼带关切之色,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很小心翼翼,“我只想问问,我的四妹妹,她现在身子如何了?腹中的孩子……可还好么?”
原来是想套那妮子现在的状况么?仅此而已?他可不信……明了闻言,眼睛一眨,然后脸上涌起为难之色,吱吱唔唔起来,“这个……。”
“我晓得王爷吩咐过府里上下,对四妹妹在府之事,定要绝口不提的,可是我……。”胭脂雨十分的难过起来,眼里顿时蓄起了泪花,“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只是仅此而已……毕竟,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啊……。”
“雨王妃您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些而已?”明了忍不住心里的纳闷,不由得问了出来。
他本来还以为,这俩主仆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自己面前演戏,定然目的不一般,甚至于,恐怕还是想博取自己的同情或是干脆收买自己,来间接对付胭脂雪那妮子,而现在看胭脂雨这表现,莫非……真的是他太过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胭脂雨失落的双眼顿时一亮,一脸诚恳的用力颔首,语气近乎哀求,“还请明大人告知……如果明大人不介意的话……。”
说着,她转过身,把榻里枕头边放着的一只小檀木箱子,忙拿了过来,遂搁在了膝上,打了开,露出箱子里散发着夺目璀璨光华的各种首饰和珠宝,“这是我的嫁妆,如果明大人不嫌弃,就可尽管拿去,只要明大人给予我一个安心的答复能替我好好的照顾四妹妹,我就……。”
“雨王妃,您把我当什么人了!”明了生气的站了起来,目光不虞的瞥了一眼胭脂雨搁在膝上的那箱嫁妆,“下官好歹也是半个出家之人,岂是那等见财起意的龌.蹉之徒,您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下官的人格!”
言罢,又再度拿起案几上的医药箱子,转身就要愤然离开,“下官今日已经为雨王妃您诊断完毕,呆会就会让药童送上方子,实在不便久留,这就告辞!”
一甩袖,再不给胭脂雨多余的时间说话,转了身离开。
“明大人别……啊!”榻上的胭脂雨得不到解释的机会,焦急的就想要下榻去追明了,可她却忘了自己已经是失去一条腿的残废之人,断腿之处一踏空,便重重的摔在了榻下。
明了听到这般大的动静,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一看胭脂雨狼狈的摔在了榻下既痛苦又伤心的样子,眼底异色一闪而逝,只踌躇了一瞬,便又疾步走了回去,去将胭脂雨搀起。
“得罪。”高了一声罪,明了这才搀扶住了胭脂雨的一条胳膊,并没花多少的力气,就将胭脂雨搀扶回了榻上坐下。
虽然他年纪大了,可毕竟男女有别,把胭脂雨搀扶起来之后,便立刻要把双手从胭脂雨的手臂上抽回。
哪知,胭脂雨却忽然先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不顾整理现在狼狈的样子,只一味的继续苦苦哀求,“我知道我的方式做的不对,咳咳咳……如有让大人不愉快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我的无知……只求……只求大人就告诉我吧……哪怕只有一个字也是好的……。”
这三个多月以来,因为替胭脂雨治病,明了也没少与她多做接触,她的脾性,他多少还是能看到一些的。
而他以为,她是一个有自尊,还有些自傲的才女,这也是他在她从来不在燕王面前哀求过什么,甚至也从不乞求寵爱的这一点上看出来的。
可他没想到,她现在却为了仅仅一句胭脂雪那妮子过的好不好,就如此的对自己这个下臣苦苦哀求,甚至还不惜与自己的贴身婢女闹翻,不惜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他这个外人面前,让她自己颜面难堪……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这个雨王妃不过真的只是一个关切自己妹妹生死的好姐姐,一个不会以怨报怨的心地良善之人?
左思右想,左看右看,明了既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能从胭脂雨的身上看出丝毫的端倪。
在转念一想,反正胭脂雪那妮子被燕王劫进了王府不光是燕王府上下皆知,刑场上时恐怕还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揣测,现下胭脂雨不过只是为求得胭脂雪身体好不好的答案而已,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思及此,为了摆脱胭脂雨这般苦苦纠缠,明了心一横,便回道:“雨王妃只管宽心,她……很好,孩子……也很安稳。”
由于胭脂雪那妮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尴尬,毕竟已经在名义上与燕王和离了,明了想不出什么称呼,只得用个她字敷衍了事。
闻言,胭脂雨终于松了一口气,破涕而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下官能说的也只能这么多,还请雨王妃您……。”明了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被她抓着不放的苍白纤手上。
胭脂雨顿觉尴尬的连忙将手收回,“抱……抱歉……,是我逾越了……。”
明了不是很在意的摇了摇头,开始郑重其事的告辞,“那下官,就先回去为您开方抓药了……。”
胭脂雨感激涕零的望着明了,又想将怀里紧抱着的嫁妆箱子递上去,可想到之前明了的不悦,又讪讪的缩了回去,“那明大人……请慢走。”
明了应声,拱了拱手,便恭敬模样的退了下去。
途经门前时,遇到了刚好从茶水间泡好碧螺春过来的小瑶,明了二话没说,扬长而去,免得再和这个不讲理的小丫鬟再生出什么口角事端。
倒是小瑶一脸惊诧,还在后面喊了一声,“明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话一说出去,没得到明了的理会和答应,小瑶脸上洋溢的热情,瞬间冷却了下去,变得无比阴沉和冷蔑,“哼,不过一个只会装神弄鬼会点岐黄之术的臭道士,得意什么?”
把明了唾弃了一番之后,她这才转身往屋子里走。
没想到才刚走到门口,就被胭脂雨突然将手中嫁妆箱子摔在地上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尤其是还从箱子里蹦出来的几条名贵东珠项链和手钏都到了她的脚下。
小瑶又是心疼胭脂雨,又是心疼这些名贵首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愣愣的站在门边,不敢再往里面走,试探性的探头去问坐在榻上沉默不言的胭脂雨,“小姐,可是从那臭道士的嘴里,探听到了什么……。”
一开始,胭脂雨并没有回答,可是没过多久,在小瑶开口再问的时候,胭脂雨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不是妙龄少女发出的愉悦清脆的银铃笑声,那是咬着牙,磨着牙齿发出的诡异森笑声。
“你探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真的……呵呵呵……都是真的呢……。”发笑时,胭脂雨那单薄的身子也微微的跟着颤抖,刚才因为掉下榻而稍显凌乱的发有几缕挡在了她脸前,令人看不见她此刻低垂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她微露的苍白额头,衬得她这幅样子,就像个女鬼。
小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二小姐,这样的二小姐十分的可怕,可怕的令她,现在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是她在心中,却忍不住慌乱的盘算了起来。
今儿闹了这一出,其目的原来就不在王爷身上,也不在明了那个臭道士身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想要对她放手
小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二小姐,这样的二小姐十分的可怕,可怕的令她,现在也不敢多说一句。
只是她在心中,却忍不住慌乱的盘算了起来。
今儿闹了这一出,其目的原来就不在王爷身上,也不在明了那个臭道士身上悦。
明知道明了现在是王爷身边得力的红人之一,她的二小姐说了,只有蠢人才会真的去贿赂明了,让明了为自己卖命。
那样做,绝对等于在王爷面前揭开自己不怀好意,不但会从此破坏在王爷心目中的印象,以后,恐怕连王爷心里的那一丁点位置,都会化为乌有。
所以她二小姐要的,不过只是为了让明了放松防范,她好确定几件事,关于……胭脂雪那狐狸精的三件事搀。
其一,是确定胭脂雪现在到底是否被王爷藏在了书房。
而从明了从书房出来,再到胭脂雨得到他说胭脂雪没事的回答,就已经证明了,胭脂雪必然被王爷藏在了书房无疑。
其二,是确定王爷现在对胭脂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而明了既然说她很好,那就证明王爷对她无恨无怨,根本没有要惩处或者报复她的意思,甚至现在作出一副囚禁她的姿态,根本就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其三,就是坊间传闻燕王带走的那个疯女人,也就是胭脂雪,是挺了一个大肚子的,她胭脂雨要确认,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然而在明了口中,她胭脂雨就已经完全得知了这个传闻的答案。
这一桩桩答案令她胭脂雨如何不恼,不恨,不歇斯底里?
越想,胭脂雨的情绪就越是激动起来,整个身子都是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她只能环住了自己身子,不断咳嗽,“咳咳咳……小瑶……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小瑶被这么一唤,精神一振,知道是二小姐恢复点理智了,这才一边回答,一边端着茶盏,忧心忡忡的走上前去,“回小姐,恰好我刚才在茶水间的墙角暗格,已经收到了那些乞丐传来的薄小姐得知的消息。”
“哦?”胭脂雨身上的剧烈颤抖,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低垂的脸庞,让人只看到她翘起的嘴角,“薄薇说了什么。”
薄薇,当今刚走马上任新一任宰辅的嫡女小姐,也是即将嫁给当今新帝为妻的新一任皇后。
当初,这薄薇可是胭脂雨以前很是交好的闺中密友,两人之间甚至两府之间的那些小秘密,没有两人不知道的,也没有两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故而,当初当今新帝还未登基时,和胭脂雪的那段子旧情,她胭脂雨知道,这薄薇,自然也知道。
如今燕王刑场劫走可能是前王妃胭脂雪一事闹得满城皆知,那薄薇这个宰辅之女,不可能没有听说。
而新帝最近迟迟拖延娶薄薇之事,始终没有盖棺定论一个准确的封后时间,这薄薇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会怀疑,不会联想到其它的问题上。
譬如,新帝的旧爱胭脂雪归来,扰乱了新帝燕陌的……那一池春.水。
这般,她胭脂雨自然就与薄薇殊途同归,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理所当然的……一拍即合。
小瑶将手里的茶盏搁到案几上,边提起茶壶沏上一杯,边含笑答话,“薄小姐通过宰辅大人的关系,已经把胭脂雪那狐狸精现下在燕王府的消息,可是漂洋过海,准确无误的送到了祁国摄政王的手里了,而且……闻言大怒的摄政王,早已于今天启程,不出一日,就会从就近的渠阳城赶来。”
胭脂雨伸手接过小瑶递来的茶杯,身上的颤抖已经全数平复,她也继而抬起了那张苍白羸弱的脸,唇边肆意绽放兴味盎然的弧度,“很、好……。”
回王府书房去复命的一路上,明了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这一路可谓是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果。
“嗳哟!”因为都在想问题,他老人家一路都是低着头的,这时恰巧一头撞到了一个人,不待看清那人,他就捂着差点撞痛的脑袋破口大骂,“到底他娘的谁这么不长眼睛啊,明爷差点脑浆子都让你这货给撞出来了知不知道啊!小心明爷我让你赔给人身损失费赔到你倾家荡产你信不信?!”
正在书房里已经把一切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之后,还没消气,也还没等到明了归来的燕楚,原本正从书房里不耐烦的走了出来,谁想到恰巧跟刚要走进书房的明了来了个对撞。
他都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明了如此数落了好一顿,这真是无疑在他的心火上浇油。
“哦?那还请明大人倒是说说,你想让本王,如何的倾家荡产……。”燕楚气笑了,双手抱臂,以身高优势,对居高临下的俯视,表情好整以暇。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明了本能的就打了个哆嗦,悄悄的拿眼去看面前挡着的跟座大山似的男子。
但见燕楚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明了就哆嗦的愈发厉害了,捂着的脑袋也觉得比刚才更加的头疼欲裂了……
“怎么就撞上了这么个瘟神……。”明了欲哭无泪的忍不住低喃自语了一句。
“嗯?明大人说什么?”燕楚挑眉,面具下露出的那片菲薄的绯唇勾勒出愈发邪肆的弧度,“再说一遍,本王没听见。”
“啊哈哈……巧啊,真是太巧了啊燕王!”明了一松捂在脑袋上的手,刚前一刻低垂下去的脸上欲哭无泪的表情,下一刻就换上了无比狗腿的笑脸,“你看看,我们真是无巧不成书,哈哈,有缘有缘呐!”
说着,一副相见恨晚的德行,伸手就要去搭燕楚的肩。
燕楚轻巧一避,轻易就避开了明了伸来的手,还用看狗腿一样嫌恶的眼神剜了一眼明了那只扑空的手,抬起自己的手还弹起了肩膀处根本不存在的尘埃,“嘴巴放干净点,少在这恶心本王。”
得见燕楚竟如此嫌弃自己,明了立刻做伤心欲绝状,以袖掩面,“男儿多薄情,没想到燕王你这等男子,也难以免俗,真真是让人伤心的很呐……。”
“……。”燕楚嘴角勾起的弧度顿时一僵,顺便还带上了些微的抽搐。
“既然你如此凉薄,那人家也不好这般纠缠于你,人家很是识时务,所以……这便去也……。”打着三分黄梅调,明了掩着面,踩着戏子云步,脚底抹油般的迅速遁走。
然,还没走出三步,领子就从后被人拎了起来……
碍于明了老人家精瘦个头小,被燕楚这样一个高个瘦子拎在了手里,也完全是跟拎小鸡似的。
“明大人,你想去哪里呢,嗯?”燕楚眯着眼,从后凑近明了的耳畔。
明了汗毛倒竖,连回头面向燕王的勇气都没有,小身板更是抖如筛糠,“燕……燕王……您……您还有何指教……?”
燕楚冷哼一声,一把将明了丢在了地上,拍了拍手,“在神农宫前任宫主面前,指教……本王还不敢当。本王只问你,你这张破嘴,到底跟那女人都说了些什么?”
一听这话,摔在了地上的明了嗳哟声顿了一下,旋即,又叫的越发厉害了,把顿时苦兮兮的脸面向了地面,心里直骂胭脂雪,“嗳,嗳哟!我这头快裂了……诶诶……这身板也要散架了……嗳哟不行了……嗳哟……。”
燕楚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明了,就跟看一只跳梁小丑似的,嘴角一扯,“既然明大人这里痛那里也痛,呵呵……再外加拔去一条舌头,应该也只是虱多不怕咬,没什么打紧罢。”
言及此,燕楚便对侯在书房门前的几个士兵一招手,眸色一凛,“来,帮明大人拔去那条多事的舌头,反正现在留着也无用了。”
五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有推拒之意。
毕竟这几个月都跟明了这老顽童混熟了的,这会子要谁去对明了下这种手,还真没人下的去。
“怎么……。”见几人无动作,燕楚挑眉,侧头斜睨了几人一眼,眼中寒芒乍现,“战争不过才刚结束没多久,你们就开始忘了,什么叫军令如山?”
五人一个激灵,忙跪地齐声称不敢。
明了看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忍不住谬赞,“好兄弟,讲义气!”
闻言,燕楚又回过头看他,绯唇扯出一抹冷笑,锵的一声,左手立刻抽出了腰上挂着的一把精致外表能当配饰,里面能当杀人利器的寒铁匕首,“既然他们要讲义气不肯动手,那看来明大人今天就有幸,能得本王亲自己动手了,只不过……。”
说着,脚步往明了身前跨前一步,缓缓蹲下身,一双绯红的眸子闪动着嗜血的光芒,朝明了扬了扬手里寒芒毕露的寒铁匕首,“本王已经很多年都没做过割舌这种细活了,要是割的不好,割痛了明大人,亦或是一个不小心连带把喉咙也一起割破了的话……明大人,您可要见谅啊。”
明了吓得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食指哆嗦的指着越逼越近的燕楚,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你你你……你不尊老爱幼,堂堂一国亲王就会欺凌我这种孤寡老人,简直丢……丢人!”
想不到死到临头了这老家伙居然还这么能言善道,燕楚绯眸一眯,又把手上的匕首逼近了几分,顷刻就到明了的嘴前。
明了哀嚎一声,伸手将嘴捂了个严实。
燕楚半点不吃这一套,甚至嘴角还露出残忍的微笑,“如果明大人想要再附上十根手指,本王也不会介意。”
说罢,举起手中匕首就朝明了捂在嘴上的十指划去。
那匕首寒芒毕露的样子,一看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好兵器,只怕明了这老骨头老肉的,一下子就能被划拉下来。
守在书房前的那五个士兵简直都纷纷闭上了眼睛,免得血溅当场的画面令人惨不忍睹。
“诶诶诶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明了看着燕楚手上那把刀口锋利寒芒流转匕首,心里直打突,再也禁不住这样的惊吓,连忙缴械投降。
燕楚冷哼,“早这么识时务,何须本王如此浪费时间。”
明了心中哀嚎不已,更是把燕楚和胭脂雪这对无良和离小夫妻骂了个遍,而表面却不得不迫于燕楚的淫威,将今儿在密室里和胭脂雪说的,全都和盘托出。
“……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啊,燕王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死丫……她手上握着我这小老头的把柄,她要逼我,我能不说实话嘛!”明了又是以袖掩面,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完全呈被欺凌状,看起来……与街头被霸道公子哥儿所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有三分神似。
燕楚见状,不自觉的直起了身,然后脚步往后退了三步,直想离明了远点儿……
“实话,什么实话?”转瞬,燕楚顿住步子,又恢复了威逼状。
“当然是燕王您这几个月如何打天下,如何扶持五皇子登基的真话啊!”明了十分委屈的小眼神仰望着燕楚,“当然……还有燕王您如何让二皇子下台的经过嘛……您心里很清楚,就算小老儿我不说,她心里其实又不是不清楚,她不过就只是想让我去验证她心中所想而已……。”
朝局变换,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她既然会如此熟稔的操控朝局,当然不会不明白,就算她没有经历的那三个多月内战,期间会是一个怎生的过程……这一点,燕楚当然明白。
所以,燕楚沉默了。
说到底,她的绝望,她的沧桑,都是因为她输给了他,输了她费尽心思夺下的半壁江山,还输掉了燕卿的命……
“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为他心如死灰吗。”忽然间,燕楚觉得好累,双眼望向头顶的一片蓝天,眼神苍茫无比。
他执拗了这么久,得到的就是她的一颗为别的男人而死的心,这多好笑,多讽刺啊……他简直就像一个自导自演的跳梁小丑。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他现在,真是体会的彻彻底底。
他现在只想知道,他现在这么继续纠缠不休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到头来,除了只得到她的憎恨和厌恶以外,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了……而以后终日面对她痛恨自己的那张脸,那双眼,的日子,真的会是他想要的吗?
之前撂下狠话,宁可让她恨自己也不想放过她……这话,多的还是气话在里面,真要以后都是如此,终究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倘若没有成婚时的那段快乐日子还好,可有了这段日子之后,他就想要得到更多,以后,难免还会将未来的日子与之相比较,如果真的得不到……
父皇母后爱恨难休了二十多年,最后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他和雪儿,难道真要步上他们的后尘?
思及此,燕楚不自觉的抬了左手在头顶,虚握的五指,开始一根又一根的展开,就好像把握在手里的空气,在一点点的释放掉。
一旁的明了一直注视着燕楚的一言一行,现下看到他这般动作,双眼一瞠。
这燕王,莫不是就要与那妮子这么算了,要放掉那妮子?!
一想到这极有可能的结果,明了登时从地上一蹦三尺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指着燕楚就骂道:“燕王啊燕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遇到一点挫折就想和自己媳妇掰了,你有没有点当男人的自觉啊你!”
还跪在地上的那五个小兵闻言,顿时都傻了眼,纷纷抬头看着明了的眼神,就跟看到了疯子一样,赶紧用膝盖跪走到了一边,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免得呆会让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你说……什么?”燕楚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垂下头撇向明了,虽然因为面具看不见表情,但那双眼睛里,明显迸出的都是森然凶光。
明了被他凶狠的眼神骇了一跳,但是一想到他们俩若是闹掰,自己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连忙捂住自己乱跳的小心肝,硬撑着没让自己双腿跑路,咽了一口唾沫,不怕死的回嘴,就是难免结巴,“我……我难道说错了吗?不就和自己媳妇闹了点别扭,吵了几句嘴,就在这要死要活要分开的,这像个顶天立地的丈夫所为吗?这就是小娘们德行吧?何况人还有了你的种,你难道连孩子也不要了?!”
提到那个孩子,燕楚的唇忍不住抿的死紧,眼中杀气汹涌。
关于那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燕王的,而只有他知道,得到过她亲口承认,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他当然不会四处去告诉别人,自己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明了这老家伙虽然说的难听,可确实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难道真要把她放手,然后再眼睁睁看到她投进别人的怀抱里?
光只是想想,他就已经妒火中烧的想杀人!
明了见他沉默,得知自己的话他大概还是听进去了几分的,眼珠一转,心知这是大好机会,于是几步上前,对燕楚勾肩搭背,唉声叹息,“哎呀,其实这女人嘛,只要遂了她们的兴趣,哄一哄啊逗一逗什么的,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燕楚凉凉瞥了一眼明了搁在自己肩头的爪子,心中却是思绪万千百转千回。
兴趣?记忆里,他可不记那女人有什么兴趣……
明了讪讪将手收回,挤眉弄眼的嘿嘿笑道:“今天好巧不巧,可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啊!这样大好的机会,王爷,您确定要就此错过?”
燕楚冷戾的绯眸,终于绽放出一抹华彩,冷色渐融,薄唇缓缓勾起,“当然……不。”
两天以来,胭脂雪在密室里都睡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
从榻上坐起,冷眼看着拴住了自己四肢的四条铁链,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再这么呆下去,她倒是无碍,可如今临盆在即,总是这样吃吃睡睡被限制活动,明了说了,对诞下孩子的那天,是极为的不利的。
她倒是不怕,可她怕的是自己的孩子会因难产,而受到任何的损伤,倘若胎死腹中,她怕是……真会发疯。
忽然,石门再度被打了开。
胭脂雪听到了门开的声音,眼皮却抬都不抬一下,明显,不想见到进来的人。
只是。
“王妃万福。”一个头发花白,身宽体胖的老婆子,正对着胭脂雪福身行礼。
胭脂雪倒是对这声音不陌生,马上就抬起双眼望向那婆子,“杜嬷嬷。”
这是以前在王府里,与流苏一道伺候主院的管事嬷嬷,只是后来她偏向亲近于流苏,所以就很少用到这位老嬷嬷了。
不过,燕楚居然派她来自己身边伺候,想必她是非常得燕楚信任的了。
呵,看来他还真是不想看到自己了呢……
思及此,胭脂雪嘴角扯了扯。
“王妃,您受苦了。”杜嬷嬷面上带着三分客套,三分怜爱的边说,边上前,拿出燕王交给她的钥匙,开始小心翼翼的为胭脂雪打开身上的四条铁链。
胭脂雪抿唇不语,表情淡泊的看着杜嬷嬷的动作,眼里,却是锐光浮动。
“对了,王爷还让老奴转告王妃您。”正在给胭脂雪脚上的拴着的铁链解锁的杜嬷嬷,悄悄的拿眼瞥了波澜不惊的胭脂雪一眼,“不要妄动体内的真气内力,否则……真气逆行,不光对您身子不利,对您腹中的孩子……更是不利。”
话到末尾,杜嬷嬷的视线便转到了胭脂雪隆起的小腹上,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为燕王府为奴为仆这么些年,终于,是盼到王爷后继有人了……
听言,胭脂雪眉峰一蹙,很快就舒展开来,抚平了皱痕,唇含讥诮。
早该料到的,他会让杜嬷嬷来给自己解开铁链,就一定很有信心她不会跑,也不敢跑。
她真不该那么天真,以为机会来了。
很快解开了四条铁链之后,杜嬷嬷便上前将胭脂雪小心的搀扶起身,“王妃,请随老奴一道前去沐浴更衣。”
她有的选择么?胭脂雪冷眼瞥了杜嬷嬷一眼,依旧一言不发,任由杜嬷嬷将自己搀扶着走出密室。
不过才两天没有落地走路的双脚,虚浮的很是厉害,每一步,她都走的十分的难受,即便是有杜嬷嬷搀扶着,她也觉得像踩在了刀尖火海上。
等走出石室时,她的头上,就已经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出了石室,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困在了书房的密室里。
而这于她再熟悉不过的书房,忽然令她起了深深的厌恶。
刚出石室,在书房里早就有四个面生的丫鬟在外等候,见两人出来,便纷纷恭敬对胭脂雪福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胭脂雪厌恶这王妃一称,觉得明明两个人已经和离,却还要被人如此冠称,真是莫大的讽刺,本想呵斥这些人不要如此称呼自己,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话未必她们会听,故而只有随她们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他布情网她深陷
胭脂雪厌恶这王妃一称,觉得明明两个人已经和离,却还要被人如此冠称,真是莫大的讽刺,本想呵斥这些人不要如此称呼自己,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话未必她们会听,故而只有随她们去。
在几人的搀扶引路下,出了书房,到了外面的长廊上,只需一仰头,就可看到天上的繁星闪烁。
原来又是黑夜了么……胭脂雪淡淡的忘了一眼廊外一望无际的夜空,心思莫名的惆怅。
几人一路行经过数道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长廊后,便带胭脂雪进了一处别苑,进了一间白雾蒸腾水气氤氲的盥洗房。
开阔的浴池,满屋花香中夹杂的淡淡硫磺味道,从一只金丝孔雀嘴中潺潺流于池中的温热水流,令胭脂雪倒是有些诧异。
在燕王府呆了那么些日子,自己竟然不知道,这里居然还别有洞天,还有这样一处改造过的天温泉池。
看来,要不是她真的太过自负,连自己住过的地方,根本都没有调查清楚。要不是就是她太过没有警觉,太过天真搀。
任婢女将自己身上只裹着的那条水貂绒毯除去,在婢女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下到了温泉池里。
温泉池水果然是个好东西,她才刚一进去没多久,全身的肌肤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蓦地绽放开来,无比的舒畅,多少的疲惫也被驱赶的一干二净。
毕竟她是孕妇,不宜泡汤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后,婢女们就把她给搀上了岸,开始为她擦干身子,梳洗打扮,换上新装。
还是她以前喜欢的清艳格调,一身月白撒花褥裙,为了头上不受压力,婢女们并未给她绾发戴簪,只是擦干她那一头及膝的海藻卷发,擦了点茶花籽油于发上,便将她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
做完这一切,胭脂雪本还以为算是完事了,那杜嬷嬷是肯定要再将她送回书房密室的,没曾想,却与她所想,大相径庭。
杜嬷嬷搀扶着她又是走过几道长廊水榭,却是并没有带她回密室的意思,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处屋子前,就福身告退了。
胭脂雪眉尖一蹙,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莫非……
视线梭巡着身上价值不菲的罗裙衣饰,茶香缭绕的一头长发,眼皮蓦地跳了三跳。
难不成这么悉心装扮她,是想要她去伺候那个男人?
念及此,胭脂雪视线默默的移到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啼笑皆非。
自己在想什么啊,他不是不想见自己么,又怎么可能会让她来伺候侍寝?
何况她现在还挺着一个大肚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且还是她口口声声说怀着不是他骨肉的孩子,他怕是连碰都不想再碰自己了,哪里还会饥不择食到这种份上,自己脑子是不是刚才进水了才会这么想?
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而入。
只是,这映入眼帘的第一眼,就已经令她傻眼当场。
这屋子并非什么奇怪的地方,而是一间厨房。
而此刻的厨房里,只有一个忙碌的高瘦身影,在各个锅碗瓢盆前辗转来去。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不是堂堂的大燕亲王燕王,又还会是谁?
只是。
她刚一走进来,那身影一边忙碌着手上揉着的一大团又白又软的面团,一边抬眼瞧了过来,露出沾满了面粉的一张玉容,对她粲然一笑,“娘子你来了!”
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亲昵称谓,熟悉的灿烂笑容,熟悉的言行举止……这一幕幕,都令胭脂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恍惚不已。
恍然间,她仿佛置身其中,好像又回到了天翻地覆前的,那段两人无忧无虑,没有纷扰算计,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爱恨交织的四个月前。
虽然只是短暂的三个月相处,他们却从陌生人,一点点,变成了同榻共枕,耳鬓厮磨的夫妻。
她不否认,在那个傻乎乎的燕王身上,她找到了久违的快乐,久违的安全感,久违的……幸福。
“娘子,你怎么了?”燕楚见她呆愣在了门口,眼底有异光闪过,为防止她会逃走,便笑呵呵的主动走近,一手牵住了她的手,“今天是中秋节呢!所以楚儿想为你亲自做一顿月饼大宴!来,你来看看,都喜欢什么馅儿的……。”
说着,便牵着她略带冰凉的小手,到了厨房中央摆放的那张专门陈设各种食材的四方长桌前。
望着满桌盛满了果馅儿和干果,以及糖馅儿的碗碟,胭脂雪眸色微动,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燕楚薄唇一抿,倒是没有生气,继续笑容满面,“楚儿还记得娘子在楚儿重伤的那一次,为楚儿亲手烤的羊腿,所以楚儿想啊,光是娘子亲手为楚儿做好吃怎么够?楚儿也要为娘子做!”
言说着,蘸满面粉的手一指无数馅料中间摆放的一只鱼形盘子,“从来还没有人试过往月饼里加羊腿肉的,楚儿今天就试一试,娘子可会喜欢?”
视线不听使唤的自动转到了那盘剔好骨头的烤羊腿肉上,胭脂雪思绪翻涌,眸色转深,记忆自发的,就回忆起了那次,他为自己重伤中剑,在摘星楼修养的日子。
那一天,她犹记得那是他的生辰,为了让他高兴,她亲自去摘星楼接他,带他到了他在宫里以前住的荒废宫殿外,在后院为他亲自烤制羊腿,为他亲手点燃烟火,还和他……
念及此,胭脂雪忍不住双颊泛红,心若擂鼓。
燕楚虽然手上又继续忙活起了那团快要揉好的面团上,嘴里一直滔滔不绝,可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在看她的动静。
此番,见她目光迷离,面红赤耳,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却令他忍不住心下悸动。
也许是气氛的使然,他忍不住倾身上前,垂下头,在她红彤彤的脸上,落下一枚轻吻。
脸上突如其来的温润触感,令胭脂雪下意识偏了下头,却不料,因为突然的脸颊移位,燕楚那还没从她脸上移开的唇,生生被她的唇来了个对撞。
双唇猝不及防的相接,令两人都是一怔。
可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谁先打破了这怔愣的桎梏,不但没有松开对方,反倒从巧合的双唇相碰,变成了唇舌交缠的深吻。
炙热的,缠绵的,谁都不肯服输的吻里,带着彼此纷沓交错的情绪,令这场亲吻渐变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谁也不肯先低头,谁也不肯先撤离,直到……彼此几乎都要窒息,才默契的松了对方的唇舌,抵着对方的额头,不断喘着滚烫的呼吸。
胭脂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自己好像着了魔了,大脑一片空白,本以为冷硬的一颗心,现在却软的一塌糊涂。
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也不是把对他的怨恨都抛诸脑后的,可她就是鬼使神差的,居然和他激烈的吻了起来。
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居然不与她继续刀光剑影下去,而是改用这样的怀柔政策,来攻陷自己,而偏偏,她就傻傻的吃了这一套……
这一刻,突然有种想要从这个温柔陷阱里逃走,可吻到发软的身子,却令她站都要站不稳了,何况是逃离这里?
“娘子……。”燕楚嘴角掠过一抹得逞的弧度,双眼痴迷的对望着她的一双迷离的蓝眸,唇又凑了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呼吸有些不稳,笑容烂漫,声音暗哑,“娘子的味道,要比那些馅料更美味呢……。”
胭脂雪被他眼里传递而来的赤.裸y望弄的心头一跳,忍不住颊上一热,别开了眼睛和脸,贝齿紧咬下唇。
阴险的混蛋……等她脚上恢复了力气,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会生气是在燕楚意料之中的,只是两人的热吻却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自己会先忍不住,所以他知道,她现在之所以没有冷言相对大发雷霆,主要还是她比起生他的气,实则更气她自己。
免得继续下去她会气坏了身子,燕楚便不再逼迫,再度把话题转移到了手中的月饼上。
“娘子,你喜欢什么外形的月饼?”面团已经揉好了,燕楚边说着,边操起菜刀,开始熟练的把揉成了长条状的面团切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继而拿起一块小面团捏了起来,双眼晶亮的瞧向胭脂雪。
胭脂雪还在为自己刚才愚蠢的行为生着闷气,现在被他这么问,自然懒得理他,只是目光却忍不住去好奇的看向燕楚那双多年未提剑拿刀的一双漂亮玉手。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混蛋身为兵马大元帅居然还会下厨,刀功倒是不错……
她不理自己,燕楚也不气馁不生气,长睫扇了扇,很快眼睛一亮,“娘子不是的爱寵许久不见了,想必娘子也想念的紧吧?那楚儿就给娘子捏出一只小狐狸好了!”
提及六尾银狐小白,胭脂雪情不自禁的眸色生暖,神思怀念。
小白是灵兽,所以在每年的一段时间之内,都要进行闭关修炼,所以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伴在身边,而至于小白会不会像书中所记载的那样会什么修炼成人,或是得道成仙之类神乎其神的传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到想念,那确实是真的,毕竟,那是在音杀宫里,陪了她十几年的爱寵。
燕楚知道她不会拒绝,所以也不待她答应,就开始把那小团面团里塞进一小撮榛子碎末后,便捏了起来,“楚儿记得小白喜欢吃榛子酥,月饼里面加上榛子,想来味道必不会差给榛子酥的。”
视线不自觉的盯着燕楚那双在面团上捏来捏去任人眼花缭乱的手,胭脂雪忍不住愈发诧异,诧异于这混蛋居然那双手不光杀人厉害,连这样街边摊上妇女才会有的细活也会如此的熟稔。
一个极其不适合,却很恰当的词汇立刻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心灵手巧。
这种词汇因为是常用来形容宅中妇人的,如今用在这混蛋身上,倒是令人觉得……无端生笑。
为了抑制忍不住想笑的意念,胭脂雪越发将下唇用贝齿咬的更紧了三分。
很快,燕楚便把捏好的那只所谓的小狐狸递到了她的面前,献宝一般,“娘子你看,像不像?”
管不住的视线下意识转去一看,只见燕楚莹白如玉的掌心之中,竟然托着一只用面团捏成的……小猪。
最诡异的是,这猪的身后还拖着一条狗的尾巴,头上顶了一对猫的耳朵……
“噗……咳咳咳……。”大概是眼前画面的视觉冲击效果太好,努力自持情绪的胭脂雪终究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声,为了强忍笑意,才憋得她咳嗽起来。
“诶娘子,你笑什么呀?”看到她终于笑了,燕楚心里很雀跃,但是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装傻卖乖的样子,不解的眨着眼睛瞅着自己手心里的小白,满是面粉的手挠着脸颊,“难道不像吗?”
要是小白看见了不非得咬死你……这般想着,胭脂雪不禁白了他一眼,可赧见他因为挠脸而弄得满脸都是面粉的傻样子,愈发忍不住憋在胸腔里的笑意,不由就伸出手去帮他把脸上的面粉擦掉。
燕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为之一愣,但很快,就一脸愉悦的忍不住享受的感受着她为自己擦拭脸上面粉的小手触感。
他这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落在了胭脂雪眼里,让胭脂雪陡然精神一振,这才发现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使她很气愤,气愤他,也气愤自己居然这么不设防,就因为他的柔情陷阱,他作出的以往那副傻样子,她就这么愚蠢的陷进了以往的温情里难以自拔。
越想越是愤然,她立刻甩开了为燕楚擦拭脸颊的手,转身欲走。
而这时,她的双腿也奇迹般的有了力气,令她往外走的愈发快了。
然,她还没走出十步之遥,就被随后反应过来的燕楚一把拽住了手,顺势一扯,就把她扯进了怀里,紧紧的圈了住。
“娘子别走,别走好不好?”燕楚的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才体会到的快乐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转瞬就溜走,怕伤到她,他把双臂牢牢的圈住了她的背,“陪我过这个中元节好不好?从来都没有人陪我过过……。”
胭脂雪被他颤抖的声音和央求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弄的触动不小,先是一怔,可恍然过来之后,便是她无比的气愤。
“你这个混蛋,混蛋!骗子!!”宣泄般的骂着,她的双拳如雨点般砸在了燕楚的胸口上。
她如今虽然没了内力,但这么一通拳头使劲砸在身上,还是有些痛的。
可燕楚却并不以为然,任她这般发泄作为,双臂动也不动,是半点也不愿意放开她的。
这时,突然外面的长廊上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是杜嬷嬷的出现在了厨房门前,还在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到房内的两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砸吧了一下嘴,才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有一帮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闯进了王府,正在四处屠杀府上的奴仆婢女,还四处放火!”
闻声,燕楚与胭脂雪双双一愣。
还是燕楚反应较快,面色一变,之前的憨傻之态瞬间荡然无存,满脸肃杀,俨然统帅之风,“传令下去,王府六门打开,把府外的驻兵放进来,一个黑衣人都不许放过!”
杜嬷嬷称了一声是,连忙转身下去传令。
燕楚突然面上一惊,又及时叫住了杜嬷嬷,“雨王妃呢?她怎么样了?!”
小雨如今腿脚不便,若是被贼人进了她的微雨轩,只怕根本逃不出贼人魔掌!
杜嬷嬷回身,想了想,方回答,“雨王妃那本是玄字三队在那驻守,以他们的能力,想必黑衣人轻易伤不得雨王妃的。”
燕楚蹙了蹙眉,对杜嬷嬷大手一挥,“你先下去让秦叔传令。”
杜嬷嬷应声,再不迟疑的退了出去。
一旁的胭脂雪见燕楚那一脸紧张的样子,脸上的泪珠都随她冷却下的眼眸一起凝结起来,她垂下了双睫,视线重归冷淡的落在了燕楚还未松开她的手臂上,长睫投在脸上的两片仄影,挡住了她此刻眼中的万般情绪。
“娘子,你乖乖就呆在这里,好不好?”燕楚看不到她的情绪,只觉得她忽然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又容不得他多作揣测,便没有仔细去察觉。
一直都没说话的胭脂雪,突然声若冰凌的开了金口,“如果我说不呢?”
燕楚倒是真的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还说出了这样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你这是……。”
“你想去看胭脂雨,是么?”盈盈抬起双睫,胭脂雪抬眸看他,眸色无波,面色无澜,倒是让人看不出些什么。
被她这样的视线直视,让人似乎无所遁形的样子,燕楚有些莫名,倒是也没有撒谎的意思,微微颔首,“是……只怕这伙黑衣人,并不是一般人,我怕……。”
“那就带我一起去吧,毕竟……。”胭脂雪微微的笑了,“她可是我的好二姐,我怎么能不亲自去探望呢?”
她的转变太快,快的简直让燕楚目不暇接,只是难得见她笑容,又思及她们两姐妹因为那番变故怕会生出什么嫌隙……燕楚想了想,点头应允。
“不过你要乖乖在我的身边,半步都不许离开,听见没有?”点头过后,燕楚便是不放心的严肃嘱咐。
他怕她会受到伤害,更怕她会趁机逃走,尤其这帮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唯恐担心,这是不是与她有关……
“好。”胭脂雪一口答应,半点也不犹豫。
可燕楚见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自己反倒有些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得两人现在说话不至于那么针锋相对,他又不想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和平相处。
内心略挣扎了一会儿,燕楚还是不忍拂了她的意,长臂搂过她的腰,一手紧抓着她的小手不放,出了厨房后,便驱使轻功上了房顶,身形快闪,直奔胭脂雨的微雨轩。
出了这处别苑范围,胭脂雪才赫然发现,这是一处暗藏在一处阵法里的院子,倘若不是阵法大家,只怕未必能找到这里,能进得这处别院。
心里冷笑这混蛋倒还真是有心,难怪会放心把她从密室里放出来,原来无非是从一个方寸囚笼,再换到了另一个金丝鸟笼里而已。
不过……胭脂雨。
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
我倒是想看看,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现在缺了一条腿的样子,究竟是怎样的落拓……
念及此,胭脂雪忍不住放眼遥望向了前方烈火熊熊的微雨轩,嘴角微翘。
算起来,她和胭脂雨确实无冤无仇,就算有,那也只是她的娘亲与她的生母窦箫岚之间的恩怨,祸不及三代。
要怪,也只怪两人的立场不同。
何况,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胭脂雨还是皇后和太子燕煜安插在燕楚这混蛋身边的眼线细作。
而且……那次雨夜之事,她可是记忆犹新的很呢。
还真是抱歉,自从有了水玲落这好妹妹觊觎她男人的前车之鉴,所以,对于如今又再度步上水玲落后尘的胭脂雨你……她自然很不喜,不喜到,必须除之而后快。
她胭脂雪从不是一个好人,尤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娘子,在想什么呢?”燕楚一直打量房屋下王府的混乱情景,总觉得怀里的女人刚才散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令他忍不住回头询问。
胭脂雪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没什么。”
燕楚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继而嘱咐一声,“我们这就下去,你小心着点。”
胭脂雪随意的嗯了一声,目光,已经开始在脚下的微雨轩四处打量。
燕王府处处起火,这微雨轩也难逃火网,有几处房舍甚至整个都烧了起来,周遭简直就是一片火海,触目惊心。
没曾想,正要将打量的视线收回时,却正好已经看见了,从主屋里,被四个黑衣人挟持走出的胭脂雨,和胭脂雨的贴身婢女小瑶。
看来,今夜这场好戏似乎比她预料之中的更有意思……胭脂雪嘴角微微上扬。
胭脂雪既然看到了,那燕楚自然也很快就看到了这个情景,这令他焦急纵身一跃,环抱胭脂雪翩然落地。
两人的突然从天而降,令四个黑衣人一骇之后,立刻警觉起来,当看清燕楚的模样时,都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燕王?!”
而被四个黑衣人刀剑下所劫持的胭脂雨,在看到燕楚时是欣喜若狂的,而在下一刻看到燕楚怀里的女人时,所有的欣喜,瞬间飞灰湮灭。
那推着轮椅上的胭脂雨的小瑶,更是大声叫喊了起来,“胭脂雪!”
胭脂雪没有理会小瑶,视线只与胭脂雨对视,目光寒冽,眸底沁出三分玩味。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愿舍弃雪救雨
那推着轮椅上的胭脂雨的小瑶,更是大声叫喊了起来,“胭脂雪!”
胭脂雪没有理会小瑶,视线只与胭脂雨对视,目光寒冽,眸底沁出三分玩味。
燕楚现在万般的心思都在打量和估量这四个黑衣人的来历和能力,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是无缘得见了。
“放了她!”命令的,危险的口吻,燕楚双眸微眯,那原本恢复清澈黝黑的瞳仁里,再度跳跃起了几缕诡谲的绯色悦。
黑衣人对他颇有畏惧,不敢上前,但也没有妥协的意思,反倒在最后的那个黑衣人,还呵呵笑了起来,“放了她?没问题!只要燕王能答应小人们一个小小的条件,小人们必当毫发无伤的,将您心爱的王妃奉上。搀”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黑衣人将心爱那两个字,咬的有些重。
而他这样的举动,让一直都懒得在意他们的胭脂雪,这才晦暗不明的视线,转了过去。
许是她的眼神太凛冽,以至于黑衣人才视线被对上的瞬间,就令黑衣人呼吸一窒。
燕楚倒是被黑衣人这意味戏谑的心爱二字而眉头微蹙,不过他并没有去追究这两个字眼,现在更重要的,是追究这黑衣人到底想要什么,“你们要的,到底是什么条件。”
他没有直接开口答应,而是追问这个条件的内容。
听到这问话,黑衣人一个激灵,视线立刻摆脱胭脂雪冷冽视线的桎梏,调转到了燕楚的身上,依旧客套的呵呵笑着,语气轻松无比,“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人质交换而已。”
闻言,燕楚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一步上前,用大手将怀里的胭脂雪格挡到了自己的身后,阴戾的目光越过重重几人,直逼站在几人最后的黑衣人望去,笑容阴冷,“哦?是么,那倒是说说看,你想交换谁。”
“呵呵呵,燕王您不是已经知晓答案了么?”看着燕楚做的一系列维护胭脂雪的小动作,黑衣人笑声更愉悦了起来,抬起的手在这一刻,毫不犹豫的直指燕楚身后的胭脂雪,“我们要的就是用您心爱的雨王妃,来交换,和您已经无关的前王妃。”
燕楚目光一寒,眸色渐染血色,色泽愈发浓烈,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人先他一步大喊起来。
“楚大哥你不要答应他!”说这话的,是一脸愤慨的胭脂雨。
这让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去在意她的燕楚,顿时就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当看到胭脂雨毫不畏惧的坚定表情,他不得不动容,“小雨……。”
“现在好像还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吧,二位?”黑衣人嘿笑着调侃,视线有意无意的在往燕楚身后的胭脂雪身上瞟。
只可惜,胭脂雪现在却垂着眸,脸上不动声色,根本就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不过黑衣人并不是很在意,耸了耸肩,上前对把刀架在胭脂雨脖子上的下手打了个手势,视线继续与燕楚对峙,继续的威胁,“燕王,您要考虑的时间可是很有限的。”
他在说话间,收到了他指示的下手,就立刻把手上的刀锋更往胭脂雨的脖颈上收紧,顷刻,胭脂雨的脖子就被锋利的刀口划出不知深浅的口子,因为瞬间涌出的鲜血,把伤口都给覆盖了住,实在令人无法辨别。
胭脂雨因为疼痛而浑身颤抖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痛呼出声,甚至还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唇,有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倒是一旁的小瑶惊慌失措的尖叫一声,“二小姐!”
说话间,小瑶原本是想要立刻上前去看胭脂雨伤势的,可碍于脖子上冰冷锋利的刀口,她的动作生生被逼停在了原地。
“再敢动她一下,本王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燕楚此刻,已是浑身的杀气腾腾,如即将离弦的箭。
几个黑衣人虽眼中有惊慌之色一闪而过,但好像并不畏惧,一点也没有被燕楚喝退的反应。
“燕王,小人知道您武功盖世,世上恐怕鲜少还有人是您的对手。不过啊,只可惜……。”那带头的黑衣人又一阵怪笑起来,“您现在身中奇毒,几处大穴被封,只怕您现在的功力,还不及以往的一半吧?若您的全盛时期,小人们自然不敢在您面前造次,可现在嘛……。”
说着话,又对挟持胭脂雨的那个下手打了个手势。
那个黑衣手下立刻又把刀刃更嵌进了胭脂雨细嫩的脖颈,立时鲜血似泉水般流淌,刹那就染红了那柄雪亮的刀身!
而胭脂雨大概也是痛到了极点,却因为强制隐忍的咬住了嘴唇,让人听不见她的痛呼之声,只有她瞬间惨白下去的小脸,让人可观她有多痛。
“你找死!”燕楚勃然大怒,双臂一振,双掌已经开始蓄积起的内力,鼓动的他一身与胭脂雪同款同式的月白色长袍烈烈翻飞起来。
见状,那黑衣人直拍胸口,作出一副害怕状,可说话的语气,半点没有惧意,甚至还有些挑衅的轻狂,“呵呵,燕王您可别吓唬小人,小人们可是胆子小的很呢!万一这一被吓坏了,手上一个哆嗦不稳,恐怕,就得让您心爱的雨王妃给小人几个陪葬了……。”
“你!”燕楚已是怒火中烧,但是并没有跻身上前,那是因为他不能确定,自己能对四个黑衣人一招毙命,而若是不能对黑衣人一招毙命,确实就会让这些黑衣人钻了空子,从而会杀了小雨。
这四个黑衣人在他只是粗浅的打量下,就已知功力绝对不弱,绝不是一般的普通刺客,若是两厢较量,怕还不知该有多厉害。
得见燕楚果然没有上前,黑衣人怪笑的越发得意了,而言语,越发的充满了逼迫性,“小人已经说过了,燕王您的回答时间很少,所以燕王,您还是痛快给小人一个答复,干脆的将胭脂雪,交出来吧。”
“绝无可能!”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燕楚立即一口回绝,只是在说这话时,却不敢再去看胭脂雨。
而那厢的胭脂雨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一句,目光扭曲一刻之后,即刻被她垂下的长睫所掩盖。
黑衣人对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略带失望的耸了耸肩,又扬起了手,准备打手势,“哦?是吗,既然燕王如此不在意您的雨王妃,那她也就无用了,只能……。”
“不要!”小瑶厉声尖叫一声,双眼怨恨的望向了燕楚,“王爷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小姐,怎么可以啊!”
对于小瑶歇斯底里的质问,燕楚抿着唇,默不作声,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始终将胭脂雪挡在自己身后,目光歉疚的望向了胭脂雨,声音有些颤抖,“抱歉……小雨。”
不管现在能不能救下小雨,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极其的自私和残忍的,是怎么都对不起小雨的。
可他就是不能,哪怕是死,都不可能把雪儿作为交换条件!
哪怕,一旦小雨出了事,他会背上一辈子的愧疚,他也在所不惜,心甘情愿。
“没关系的楚大哥……小雨无碍的……你只要保护好四妹妹就好了……。”一直都不再说话的胭脂雨,突然微笑着,轻声的安慰起了燕楚,只是声音有些嘶哑,只是,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夺眶而出。
看着她这副模样,燕楚就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愈发加重了几分,一时令他无颜再看胭脂雨,语塞的说不出了话。
见到场面这般变化,黑衣人眼中几个闪烁,声音变得无比冷酷,“既然你们都这么决定了,那我也只好成全……。”
“等等。”
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扬起,打断了黑衣人接下去的决定性的话。
黑衣人顿时双眼一亮,放眼看向了,正从燕楚身后缓缓走了出来的女子。
而胭脂雨,则是目光诧异的忘了过去,只是很快,又无声无息的转成了怨毒。
燕楚几乎也是立刻转头,看向了自自己的身后,漫步般踱步而出的女人,先是惊诧,而后就是震怒,“你想干什么?!”
比起几人起伏较大的情绪反应,胭脂雪却很是云淡风轻,目光淡然的撇向燕楚,“自然是去……主动交换。”
“本王不准!”她的轻描淡写的态度,和理所当然的语气,令燕楚瞬间怒火熊熊。
不管对方要交换她出于什么目的,她会不会有危险,他都绝不会把她交换出去,绝不!
“你说不准就不准,你当你是谁?”目光浅淡的望着一脸愤慨的燕楚,胭脂雪莞尔一笑。
可她这笑容在燕楚眼里,却近乎残忍。
他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面目一阵扭曲,眼神突变的狰狞,“这些人,难道都是你的人?!”
胭脂雪笑容扩大,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你说呢。”
燕楚瞳仁一缩,上前一步,抬起青筋直跳的大手就往她的脖子上掐去,“该死的,你竟敢……。”
“燕楚。”胭脂雪面色一凛,目光直视燕楚,笑容渐变的讥诮而挑衅,“如果你不想你心爱的雨王妃香消玉殒,就最好乖乖的别妄动。”
“你!”燕楚几乎就要抓狂,可她的话确实很有威胁性,威胁的他不得不,没有再一步动作。
胭脂雪没有再理会他,转过身,径直踱步往对面的黑衣人走去,还面带着微笑,言行举止怎么看,怎么像个正在悠闲的观花赏景的游客。
胭脂雨看到迎面走来的胭脂雪,面色说不出的错愕,可很快,在几个眨眼间,便面带怒意的呵斥起来,“四妹妹你别过来!我知道你是想救姐姐所以才这么欺骗王爷的,可你这般撒谎不但会伤了王爷的心,你还会受到伤害,姐姐决不允许你这么做!”
“谁说我想救你了?”胭脂雪似笑非笑的撇向胭脂雨,目光尽是嘲弄,“我不过只是借此机会,自救而已。”
“胭脂雪!”听到胭脂雨的话后,燕楚眸光一闪,面色略带受伤和紧张的一变,继而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
胭脂雪却不为所动,头也不回的,凉凉笑道:“比起呆在令我厌恶的你的身边,我当然,宁可跟这些人走。”
自然知道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的燕楚,登时呼吸一窒,脚步倒退,视线抽痛的望着她那决然而冷漠的背影,声音近乎绝望的破碎,“你……你就这么恨我?”
胭脂雪依旧没有回头,甚至连理都不再去理会身后痛心疾首的男人,也不理会面色复杂的望着她的胭脂雨,而是长睫一抬,目光落在了为首的黑衣人身上,微微一笑,“还在等什么。”
那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这场劫持会突然演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他并没有抗拒,甚至喜闻乐见,对胭脂雪笑弯了眼睛,“那就请吧,胭脂小姐。”
说着,便对胭脂雪伸出戴了武士手套的手。
胭脂雪眸色微动,抿着浅笑,再度踏出停驻的步伐,走向了黑衣人。
她与几个黑衣人的距离本就已经不远,大概,是六七步的距离,当离黑衣人仅剩两步之遥的时候,她便停下步子,伸出了手。
然而,她的手伸出去后,却并不是与之交握,而是将看似虚握住的小手猛地张开,将手里一直暗藏的一把白色粉末又快又准的直击黑衣人只露在黑色面巾外的一双眼睛。
本已经对胭脂雪放下防备的黑衣人根本始料未及,虽然反应已经很快的去用双手格挡,可白色粉末不比单个物体,就算挡下了一片,却完全挡不住另一片,故而,他的一双眼睛还是被白色粉末糊了住,痛的他大叫一声。
其余的三个黑衣人手下见状,连忙关切的偏头去看黑衣人的状况,只是他们的头和眼睛才刚一偏离,一股无形似狂风的内力顷刻袭来,他们再想阻挡,已经为时已晚,人下一刻,就飞了出去。
“娘子,有没有事?”解决完三个黑衣人手下之后,燕楚便立马跻身上前,长臂一揽,将胭脂雪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低头紧张的询问。
胭脂雪摇了摇头,垂下眸子,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去看两步之遥前的胭脂雨,“你该先问的,是二姐有没有事吧?”
胭脂雨的唇几乎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了一片血痕来,目光怨毒的盯着胭脂雪,只是,当燕楚关切的目光看过来时,又极快的垂眸掩盖了眼底的阴霾,只余袖中的一双手紧握的十指指甲都深深嵌进了掌心里,鲜血淋漓。
得到胭脂雪提醒的燕楚,这才对胭脂雨投以关切的目光,“小雨你怎么样,伤口要不要紧?”
胭脂雨缓慢的摇了摇头,看起来很吃力,一身雪白绣梨花的长裙领口都被脖颈上淌下的鲜血染得殷红一片,看起来份外的触目惊心,她却还对燕楚微笑,“我没事的,楚大哥……。”
她这幅倔强的样子,反倒更惹人心生怜爱。
看她这般,这不得不让燕楚想起了自己刚才对她的残忍,忍不住涌起一阵愧意,“小雨,抱歉。”
胭脂雨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本来她还想忘了刚才的事,现在却见他又对自己提及对他刚才残忍抉择的愧疚,令她忍不住将袖中的双手更握紧了几分,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这不怪楚大哥,要怪就怪小雨自己无能,倒是给楚大哥添了麻烦,实在是小雨的……。”
后面的话她还没能说完,头脑的一阵晕眩传来,令她几乎在轮椅上都坐不稳,身子晃了几晃,就要往前栽倒下来。
燕楚见状,几乎是本能的松开了臂弯里的胭脂雪,伸手去扶住了胭脂雨,紧张的询问,“小雨你怎么了?!”
胭脂雨已经晕了过去,根本无法回答燕楚的问话。
跌坐在胭脂雨旁边的小瑶见状,愤怒和怨恨的面色瞬间荡然无存,转而,挑衅而得意的冲着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胭脂雪扬眉。
胭脂雪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姐姐这院子被大火烧毁的不轻,王爷不如就把姐姐抱到我的院子里,再让明大人过来瞧瞧吧。”
“不行!”燕楚居然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甚至还扭过头,恶狠狠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瞪着胭脂雪。
“为什么?!”那小瑶很是不忿的脱口质问起来,她们的微雨轩既然已经毁了,现在正好有借口把四小姐这狐狸精的窝给占了最好。
燕楚头一次,用很冰冷的眼神扫了小瑶一眼。
要不是看在这个小丫鬟是小雨身边最体己的人,以她屡次无礼骄横的性格,他早就已经把她扔出王府了。
小瑶被燕王可怕的眼神看的有些生畏,瑟缩了一下脖子。
胭脂雪挑了挑眉,唇角噙起意味不明的弯度,就像是把燕楚的警告看了进去,不再多话。
是啊,她的新别苑可是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专用来囚禁她的金丝笼,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再让别人进去呢?
燕楚此刻是转头瞪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胭脂雪,自然没有看到,那晕过去的胭脂雨,眉尖一闪而逝的紧蹙。
“说起来,你也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这才有心思去看那几个被自己打飞,却不知何时早就没了踪迹的四个黑衣人,燕楚眉头皱的死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待胭脂雪答话,他便攸的扭头,冷冷的面向了小瑶,“推着你家小姐去医馆,那里不会有刺客入侵。”
说着,将胭脂雨小心的安放靠到了轮椅背上,然后缓缓直起身,面色一正,“记住,一定要走人多的大道。”
说完,不待小瑶答复,他便一个转身,将身后的胭脂雪立刻打横抱起,纵身再度跃上了房顶,几个闪身跳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王……。”小瑶想要呐喊追赶,无奈已经晚了一步,何况她一个没有武功的丫鬟,又怎么可能追得上身法如鬼魅般快速的燕王。
没追两步,小瑶就放弃了,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在她身后的轮椅上,胭脂雨幽幽醒转,不顾脖颈上伤口的血流不止,状若癫狂的大笑了起来。
笑的泪流满面,笑的面目扭曲,笑的……哀伤凄凉。
打横抱着胭脂雪,一路直奔两个人原本出来的那间厨房。
刚一跻身入内,燕楚就已经等不及,将胭脂雪似重还轻的摁倒在了门面上,疯狂的吻了起来。
也许是这里太过安静的关系,整个厨房里,除了锅中的水在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就只听到了两人状若擂鼓般的激烈心跳,和略带靡乱的唇舌交缠之声。
胭脂雪有些触不及防,却又仿佛是意料之中,起先虽是抗拒了一会儿,双手用力的推着燕楚的肩膀。
可无效的结果,最终还是令她放弃了挣扎,索性与燕楚继续这场谁也不会认输的激烈吻战。
良久。
当两人都快窒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的关系,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松开了彼此,气息不稳,无声的两两对望。
还是燕楚先打破了沉默,一记拳头,便砸在了胭脂雪脸蛋一旁的门板上,“说,你刚才是不是真的想和那些黑衣人离开!”
胭脂雪赏景一般的用目光赏玩着燕楚暴怒的脸,“你说呢。”
“你少答非所问!”燕楚依然很生气,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只要一想到刚才就差一点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自己,他就恨不得现在干脆把这该死的女人直接给拆吃入腹!
至少在她刚才说的狠话下,他确实真的被伤了心。
“我累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胭脂雪干脆百无聊赖的扯开了话题,露出一脸的倦意,目光直直的与燕楚近在咫尺的凶狠目光对视。
“你……。”燕楚感觉自己就好像一拳砸在了一团棉花上,半点也讨不到好,还无端浪费了一身精力。
瞧着咫尺距离上的她那张如花娇艳的脸,他打又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几番纠结下,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算了……这就送你回房休息。”燕楚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的只得妥协,继而,再度将她打横抱起,用脚掀开了厨房的门,直往她的寝屋而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对自己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胭脂雪就忍不住觉得有趣,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耳边听着他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心跳声,竟真觉得困意袭来,双眼不自觉的,缓缓合了上。
皇宫深院,书房,万卷阁中。
“废物!”燕陌愤然将手中拿起批阅的明黄奏折,狠狠的摔在了跪在桌前的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动也不动,任由奏折砸在自己的头上,“是,都是属下愚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蹭的一声,燕陌还不解气的拍案而起,“如果被燕王抓住,就别想朕让你们再继续活着!”
黑衣人继续称是,认错态度,倒是十分的诚恳。
也许是黑衣人的认错态度极好,燕陌再也找不到发泄点,只好愤然一甩广袖,背对过了黑衣人,因他激烈动作而狂撞不已的十二琉珠,挡不住他布满阴翳的脸,“说,为什么不停朕的指示,要去多生枝节,去劫持胭脂雨,玩什么交易人质的无聊把戏!”
“回主上,这个计……并非属下所想。”黑衣人一眨眼睛,如实交代。
燕陌对这个答案倒是颇感意外,自己的人有多听话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想到,只听自己话的狗,现在却听了别人的指挥。
“哦?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朕的手下,去听他的调遣。”燕陌幽然转身,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目光跳跃着危险的锋芒。
一条狗如果不听自己的,却开始去听别人的了,那么,怕是离背叛自己,也要不远了。
与其等到他的背叛来临,倒不如,先扼杀在摇篮里。
黑衣人打了个寒颤,自然觉出了主子的言外之意,当下连忙焦急的解释,“是属下愚蠢,不该听信胭脂雨的谗言,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可以一举帮主上夺回胭脂小姐!属下但听主上责罚!”
“胭脂雨?”燕陌眉角一挑,倒是颇感意外,不由再问了一遍,“果真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是,属下不敢欺瞒主上!”黑衣人垂首,态度越发恭敬,言辞诚恳。
燕陌沉吟了片刻,忽而,无声的笑了起来,“胭脂雨啊,你倒不愧是母后从小培养出来的人,心思……果然妙不可言。只可惜……你却小看了胭脂。倒是白白的浪费了,利用朕的人的这个好机会。”
黑衣人闻言,一惊,“利用?”
燕陌恨铁不成钢的剜了黑衣人一眼,目光便幽幽落到了桌面上的烛台上,伸手重新拿起一支毛笔,开始在掺了朱砂研磨的红色墨汁中轻蘸,“你以为胭脂雨如今都在燕王身边呆了这么些月,都还看不清燕王的心么?你以为,她当真会蠢到明知燕王不会拿胭脂交换她,她却还要固执的设下这个圈套?你当她是傻瓜,还是自虐的疯子?”
黑衣人听得糊涂了,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
“不过是装装样子,想更博燕王的怜悯,想让燕王更对她充满愧疚罢了。”关于这点心机,燕陌倒是佩服胭脂雨的,既然知道对方不爱,那就换另外一个方式,强行入驻对方的心里,然后占据一方位置,再加以稳固,直到牢不可破为止,或许,还能再用这特别的位置关系,除掉其它的敌人。
譬如,胭脂雪。
对于女人争风吃醋的心计城府,黑衣人确实不懂,毕竟他只是三大五粗的江湖出身,现在自然听得愈发不明就里,挠着头,苦苦思索。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对于女人争风吃醋的心计城府,黑衣人确实不懂,毕竟他只是三大五粗的江湖出身,现在自然听得愈发不明就里,挠着头,苦苦思索。
燕陌如今气也消了,便不再责骂黑衣人,提起饱蘸了朱砂墨的狼毫毛笔,在桌面上展开的奏折上,划下了鲜红的一道痕迹,如似在敌人雪白的脖子上割下了一道血痕,“只可惜……却仅被胭脂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打败了。悦”
燕王府。
厨房离寝屋还是尚有一段距离的,等燕楚抱着安安静静一路不闹不吵的胭脂雪到了屋子里时,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是睡着了。
这一路上他尚在气恼和心有余悸中,并没有发现,直到现在才发现,实在是有些迟钝。
他对自己的迟钝苦笑连连搀。
看看,他的情绪,果然全都轻易的被这个女人一手掌控着。
只是……垂眸望着她安详恬静的睡容,燕楚心里再多的不甘怨怼,也瞬间化为了乌有。
动作轻柔的把她抱上了柔软的睡榻,替她盖好了被褥,他这才静下来,安静的端详起她一张深陷在被褥里,那小小的一张脸。
忍不住伸出手指去刮着她的一寸寸轮廓,燕楚满足的笑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确实份外的憨傻,“你这死女人,那把握在手里的面粉,原本是想用来对付我的吧?”
他的问题,自然得到了她无声的回答。
燕楚也不恼,就这般静静的望着她的睡容,眼底一片柔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带着恋恋不舍的眷恋目光,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枚轻吻之后,才姗姗离开。
翌日。
这是许久以来,久违的一个长眠,直到日上三竿,窗外的暖阳透过纱帘映照到自己脸上,份外觉得刺眼时,胭脂雪方才徐徐睁开,用手挡了挡炫目的光线,把头朝另一面不耐的扭了过去。
只是才刚一扭过去,便就看到摆放在榻前的一席矮几上,摆满了样式足可以称得上是千奇百怪大小不一的月饼。
说的夸张些,这些月饼简直足矣组成一支庞大的群魔乱舞军。
胭脂雪被眼前震撼的情景弄得有些眼花缭乱,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可再睁开眼,还是看到这摆了一小桌的稀奇古怪的各式月饼。
胭脂雪抑制不住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忍不住曲起手指,伸手就去将矮几上的一只太过有碍观瞻的四不像的古怪月饼,给弹飞了出去。
可怜的四不像飞到了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停下金黄的身子,沾了一身的灰尘。
胭脂雪原还再想弹飞几只实在碍眼的月饼,可手指落到那只猪身猪貌,却长了一双猫耳朵一条狗尾巴的月饼前时,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出手,残忍的将之弹飞到地上去。
“这么丑的小东西……。”嫌弃的咕哝了一句,犹豫片刻,她还是将之拿起放到了唇边,绛唇抿了抿后,这才微微张开,咬了一小口。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外皮,有种榛子淡淡的幽香夹杂其中。
“味道还不赖……。”嘴角不自觉的悄悄上扬,生寒的幽蓝眸子里,三尺寒冰悄无声息的融化着,“看来人都是不可貌相的,这吃的东西……也一样。”
青纱帷幔忽然被挑起,继而一张妇人圆润富态的脸便伸进了内室,瞅见此刻正在吃王爷做的月饼的王妃,妇人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缝,“这可是王爷昨儿个整晚不眠不休做给王妃您用的,虽然样子不大好看,但老奴觉着只要心意在,味道定然不差的,您说呢?王妃。”
杜嬷嬷这突然的出现和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胭脂雪有些许的惊到了,不过她很快就敛却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把只咬了一口的那块丑月饼藏进了袖子里,状似镇定的挑眉,“我还没吃,不知道味道如何……这么丑的东西,看着就已经令人没了胃口。”
她的语气有些嫌弃,充满了理所当然。
“哦,这样啊……。”杜嬷嬷眼睛一眨,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不过作为王府的老人儿,一向中规中矩,不会对主子言语出格太多,便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既然如此,王妃您这就起身,随老奴前去用膳罢。”
胭脂雪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杜嬷嬷见状,忙踩着极快的小碎步进来,细心的搀扶住了胭脂雪的一只胳膊,小心翼翼的伺候胭脂雪下榻。
胭脂雪边动作,边不着痕迹的用眼角瞥了一眼杜嬷嬷,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唇,“他……他呢……。”
杜嬷嬷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询问王爷的去处,诧异了一下,旋即,眼神躲闪,言语有些支吾,“这个王爷他……其实,老奴也不知道王爷去了何处……。”
胭脂雪一愣,很快,就冷了眼神,视线这会子正正当当的看向了杜嬷嬷,有些咄咄逼人,“哦?杜嬷嬷身为燕王府的管事嬷嬷,居然连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杜嬷嬷被她冰冷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索性将脸垂了下去,“是老奴没有恪尽职守,还请王妃责罚……。”
“责罚倒是不必了,不过只是小事罢了,只不过……。”脚下边闲庭漫步似的往外室走着,胭脂雪边好笑的勾起了嘴角,挪开了在杜嬷嬷脸上的视线往窗外望去,“不就是燕王去了我的好二姐那里么,杜嬷嬷又何必隐瞒,知情不报呢。”
杜嬷嬷身上的肥肉微微一颤,缓缓抬了脸,拿眼小心的去看胭脂雪的脸色,“王妃,老奴其实只是怕王妃……。”
女人的心,还是只有女人最清楚,虽然这是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不公世界,但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容忍,自己的男人却搂着别的女人。
然,比起雨王妃那样处处都在算计王爷利用王爷的女人,她自然更愿站在王妃这边。
“二姐身为燕王的爱妃,燕王去看她,不是名正言顺的事么,反倒是我……。”后面的话,胭脂雪没有再说,只是以一记讥诮的冷笑代替。
听着她一句句冷漠疏离的燕王,还拿与王爷已经和离之事说事,杜嬷嬷心里是知道的,王妃必然还是动了怒气,只不过这王妃不比总把声色挂在嘴上和脸上的人罢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而这,也是杜嬷嬷最担心的。
“王妃,恕老奴说句以上犯上的话,如果不是雨王妃总拿着对王爷的恩情利用发挥,王爷若不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王爷也就不会总是轻易的对雨王妃心软了……。”说着这样对于一个奴才而言可称是大逆不道之言来做安抚,杜嬷嬷目光全都担忧的落在了胭脂雪隆起的小腹上。
有了身子的女子情绪总会不稳,尤其王妃又还是个这样内敛的性子,这总是把坏情绪憋在心里,对胎儿必定是不会有利的。
胭脂雪闻声,偏头看了一眼杜嬷嬷,见杜嬷嬷这般关切的望着自己的肚子,她不禁生笑,“虽然你的话确实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不过……我可并非是大家闺阁中的小女子,会被你这样的‘谗言’安抚一下,就能单纯憨傻的信了的。”
杜嬷嬷一愣,继而慌忙解释,“老奴确实不仅仅只是想用这话安慰王妃,而是老奴确实就是这般认为的啊……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岂会不知王爷的性子呢?王爷在朝堂也好,在战场上也好,确实是个精明睿智的王者,可他这情商方面……唉!“”
偏偏作为一个奴才,她又没有那个资格,在主子面前去提点和多嘴。
看着杜嬷嬷说到最后时那无奈而头痛的样子,胭脂雪有些想笑,不过转而想想自己,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
多次的情感失败,说到底,她又何尝不是情字一上的低能儿呢?
如果她在情之一字上放聪明些,或许就不会被燕煜利用到死,最后还连累太多人陪她落得那般惨绝人寰的下场。
而嫁给燕楚之后,如果能聪明的利用情字将这个男人绑的牢固些,或许,子卿就不会死,她与燕楚这混蛋,也不会闹到这般僵局。
“他……什么时候去的。”想的多了,胭脂雪就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清也道不明。
杜嬷嬷想了想,“嗯……大概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已经走进了盥洗室,胭脂雪展开双臂,任由早就在盥洗室里等候多时的两个小丫鬟上来替自己更衣,眉尖微蹙,“去了这么久?”
杜嬷嬷尴尬应是。
“还记得是说雨王妃哪里不好了么?”望着盥洗室里的那面落地水银镜中的自己,胭脂雪眸色淡然,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说是昨儿个脖子伤的不轻,失了太多血不说,还在半夜里发了高烧,一直都在昏迷不醒的说着胡话呢……。”杜嬷嬷把早上那些小丫头的议论之言全都听进了耳朵记在了脑子里,这会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别样情绪,但说话语气里,总透着若有若无的不忿。
“哦?是么……。”胭脂雪一点也没有生气或者担忧的样子,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讨论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嘴角,却勾起了令人难以琢磨的弧度,“既然姐姐伤的这么厉害,作为妹妹的我若是不去探望探望,岂不是很说不过去么?”
说着这话,她晦暗不明的视线,便投诸到了水银镜中,正站在自己身侧的杜嬷嬷身上。
虽然不是直接被那样令人肝颤的视线望着,但杜嬷嬷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这让她颇为苦恼的垂下了头,苦苦在心里思索,权衡利弊。
王爷既然把王妃安排在这样隐秘的别苑里,自然是既不让外人能找到这里,也是同样不让王妃出去的,若是她把王妃带了出去,那王爷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可王妃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非要出去看雨王妃不可的,若是不答应……
思及此,杜嬷嬷又忧心忡忡的撇向了胭脂雪的小腹,一时真是纠结不已。
“怎么办呢嬷嬷,我突然没有胃口用膳了。”已经让丫鬟穿好了青丝罗裙的胭脂雪,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垂首垂眸,俯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双手且轻抚了上去,“我倒是无碍,只可怜肚子里的小家伙,怕是也要跟着一起饿肚子了,这可怎生是好呢……。”
“……。”杜嬷嬷一愣,继而缄默无语,完全没有料到,向来办事成熟稳重雷厉风行的王妃,居然会跟她玩这么幼稚的胁迫把戏。
旁边一直都不言语,只乖乖做事的两个小丫鬟,却是忍不住掩嘴窃笑。
她们以前倒是伺候过王妃的,只是不像流苏那般是在跟前伺候的,所以,以前王妃的脾性,办事的手段,就算她们没见识过,却也有所耳闻过,可现在两厢对比,这眼前这位如此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小孩子脾气的王妃,还真与传言中的,大相径庭。
缄默了好一会儿,杜嬷嬷拿眼去看现在低垂螓首仿佛正在暗自神伤的王妃一眼,抬手一抹头上冒出的冷汗,叹了口气,只得妥协,“……好吧。老奴呆会就带王妃去雨王妃现住的西府楼便是。”
“谢嬷嬷。”莞尔一笑,胭脂雪抬眼,眼里哪里半点哀伤之色,反之倒有些得逞的狡黠之色。
杜嬷嬷扶了扶额,“不过可先说好了,王妃您可得多用一些膳食才是,您真的太瘦了!”
胭脂雪点头,满口答应。
梳妆打扮完毕,用罢饭后,已是两刻钟的功夫之后了。
胭脂雪在杜嬷嬷的搀扶下,沿着杜嬷嬷的步调,听着杜嬷嬷的提醒,悄悄将出这院子的方法和路线记下。
不过,在彻底走出阵法之后,杜嬷嬷却对她得意一笑,“王妃您还是莫要劳神去记刚才的出阵之法,因为这阵法可是前帝释宫的苏三爷留下的十二宫阵,半个时辰就会变幻一次阵势。”
“……。”胭脂雪抿唇缄默,脸上有些青黑。
帝释宫的苏三,苏顾,百年前有名的奇门遁甲之神人,他所创建的许多奇门大阵,不光前无古人有此创作过,这几十年之后更是后无来者堪破过。
何况,还是这已经绝迹的十二宫。
见胭脂雪似乎有些生气,杜嬷嬷便不再言语刺激下去,免得她真的动了大怒,赶紧搀扶着她,直奔西府楼。
话说,这西府楼倒还真是热闹,还未到院子里,就已经在远远的水榭小桥上,看到把西府楼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跟铁桶一样的侍卫了。
那阵仗,还真是气派的很。
比及胭脂雪那不知名的小别院的冷冷清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心里很明白,自己那小别院越是不起眼才越是不会让人发现和重视,就会越安全,可总有些抑制不住的不舒服。
杜嬷嬷不愧是个成精的老人儿,看似很平常的与胭脂雪在主仆相处之中,可实际上,却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胭脂雪的一言一行,甚至连每一个人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此番,见胭脂雪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西府楼外的那些气势威武的侍卫身上瞧,杜嬷嬷立刻就看穿了胭脂雪的心思,忙笑呵呵的,状似无意的絮叨起来,“也难怪了,昨儿个晚上雨王妃被刺客伤的那么重,如今不多派增些兵力看护,万一刺客又来个回马枪可怎生是好?啧,不过老奴却反倒觉得,这排场越大,就越是扎眼,哪个刺客不会以为这重兵把守的不是王府的重要人物?哎呀,老奴要是那刺客,也就专挑这等排场里的主子下手。”
听着耳边这些絮叨,胭脂雪收回心神,好笑的斜了杜嬷嬷一眼,“那嬷嬷的意思,是觉得我的好二姐,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找死了?”
“嗳哟,王妃这话言重,老奴可不敢这般想……。”杜嬷嬷故作惊慌道。
胭脂雪只无声的笑,不再说话。
到了西府楼繁花盛开的院门前,不出所料的被侍卫长拦了下来,杜嬷嬷出示一张玉牌后,才被得以放行。
杜嬷嬷作为王府的管事嬷嬷,府里不可能不会有人不认识她的,而她进出这里都尚需要令牌,可想而知,王府里的设防严密性,他们是只看令牌口令不看人的。
顺利进得西府楼,步上四处爬满了藤蔓凌霄花的长廊,没多久,便进了一处月洞门,到得满院生香的前院。
夏天的莲花,秋天的海棠,这话果然不错。
满院各色各种的海棠花,有许多还是稀罕的品种,稀罕的令人叫不出名字。
西府海棠最富盛名,难怪这里要被叫做西府楼了。
总而言之,西府楼的格调,不奢华却很优雅,不雍容却很清幽,令人如入百花之境。
这院子看似清雅简单,可耗费的银钱,绝不是小数目。
燕楚那混蛋倒还真是舍讨她的好姐姐欢心呢……胭脂雪轻摇了摇手中纱面团扇,嘴角挂着的微笑,渐变了些味道。
行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海棠前院,便见到了西府楼的主屋,中央是会客的厅堂,右手边则是寝屋。
还没进得屋子里,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怒喝声和摔碗声。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居然耗费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却连最基本让她苏醒的都没办到!”
胭脂雪在外听得分明,这声音不是那混蛋的,还能是谁?
杜嬷嬷瞥了胭脂雪一眼,脸上带着三分皮笑肉不笑的笑意,“王妃您看……。”
胭脂雪挑了挑眉,明白杜嬷嬷的幸灾乐祸,但她却是此刻云淡风轻起来,不动声色,“你且在外候着,我自个儿进去便是。”
杜嬷嬷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在胭脂雪临行前,还不忘体贴入微的在她耳边提醒一声,“王妃……当心。”
“我省的。”胭脂雪绛唇抿出一抹微笑,便独自踱步往屋内走进,一手姿态悠闲的摇着扇子,一手扶着腰。
刚进的屋内,便见处在外室里的明了和林大夫,正在整齐划一的对上座的燕楚拱手歉语,“请王爷息怒,恕尔等无能。”
燕楚刚要对两人发火,视线却刹那被踱步进门的胭脂雪夺了去,似乎还被惊诧的不行,“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人已经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大步跨过林大夫和明了两人,迎向胭脂雪。
“我的姐姐受了重伤,身为妹妹的我,难道不能担心,不能前来探望么?”胭脂雪既不刻意显得谄媚关切,也不显得冷淡疏离,这样的她,反倒让人看不出个端倪。
燕楚一时语塞,说不清该因为这两姐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水火不容而感到高兴,还是该因为她私自出了那院子还到了这里,而感到生气。
明了与林大夫见到胭脂雪时,几乎都是双眼放光,如看到救星一般的激动,忙纷纷上前行礼,“给王妃请安。”
胭脂雪既不答应,也不质疑两人这样的称呼,而是目光略带玩味的从两人身上掠过,岔开了话题,“听说姐姐伤得很重,至今还在昏迷不醒,连身为御医史的林大夫,身为神医世家出身的明大人,都苦无对策?”
这两人今儿个倒是奇怪,做什么事都是一样的,连回话时,都还要相互对视一眼,这才一脸愧疚的对胭脂雪躬身弯腰,“请王妃恕罪。”
“哦?”眯了一下眼睛,胭脂雪心里暗笑,分明这两人没有说实话,也没有干实事,至于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为她辨不出喜怒的拖长音调都是身板齐齐一颤,腰弯的越发下去了,似是愧疚到了极点。
“今天这两个老家伙估计是吃多了,都成了饭桶!”又回到原来的话题,燕楚的火气不免又提了起来,只是面色不比刚才的那般因暴怒而狰狞,不过有些冷俊而已,隐约可见隐忍之色。
说来也不怪乎他这般生气,昨儿一晚上被该死的刺客给闹的气氛全无,最终好好的一场哄妻大计不了了之,而今儿个好不容易想与爱妻用个早膳,多欣赏一会儿爱妻的睡容,却被这档子事给一直拖到现在,几近晌午的时分。
他就不明白了,平日里就算不捎上明了,单凭林大夫的医术,都未必见得一个小小的脖子割伤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治起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偏偏这老林说什么无能,一个劲的告罪,还扯了一大通这个并发症那个并发症。
这明了就更让人来气,以前对自己的医术向来自傲的不得了,今儿却自己一句有用的话没说,全在套用林大夫的话,现下真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明明以前只要林大夫一开口,他就乐此不疲的尽抓林大夫的错处,然后自以为是的奚落一番。
“是么。”胭脂雪眉尖微蹙,似有担忧之色浮现,目光再度扫向二人,“姐姐的伤,真是严重的没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姐妹终于相对峙
“是么。”胭脂雪眉尖微蹙,似有担忧之色浮现,目光再度扫向二人,“姐姐的伤,真是严重的没治了?”
“倒也不是,只是……。”说到这,林大夫悄悄拿眼瞥了燕楚一眼,“需要的时日多些,而雨王妃,恐怕得多吃些苦头而已。悦”
明了不置可否,一脸正色的点头,对林大夫的话极为的赞同。
胭脂雪眸色略暗,“这样啊……。”
“好了,你也不必担心,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燕楚打断三人的对话,亲昵的搀扶住了胭脂雪的一只胳膊,柔声的安慰,旋即,狠瞪了林大夫与明了一眼,“还不快下去想办法!搀”
明了与林大夫再度告罪一番,便退了下去。
直到完全退出了门外,到了离屋子稍远的海棠前苑之后,两人才长吁一口气,各露不一之色。
明了面露一脸奸诈之色,还哥俩好的伸臂勾住了林大夫的肩膀,“哎呀呀,看不出来嘛,小林子你倒是挺有演戏天分的嘛!”
“彼此彼此。”话说的客套,可林大夫的脸上,倒是很有自得之色,“毕竟在龙潭虎穴一样的深宫里大浪淘沙了几十年,没点演技,怎么还能混到现在?”
明了捋着下巴上的一戳山羊小胡须,认同的点头,“嗯,言之有理。不过今天确实是多亏了你啊,幸苦了哈!”
说着,走到了林大夫的身后,替林大夫狗腿似的揉起了肩膀。
林大夫倒是很顺其自然的享受主子般的待遇,舒服的眯起了小眼睛,“不过话说回来,你为啥要我帮忙整治雨王妃?”
“嘿,还不是这黄毛丫头敢算计我么!”想起昨天白天之事,后来终于想明白过来的明了,这般一提及,又不禁有些咬牙。
他好歹是个江湖宫廷通吃的老人精,这被二十出头的毛头丫头算计只要一个也就够了,再添一个,能不令他气的跳脚么?
再说了,胭脂雨一没把柄二没好处给他,他明了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好不好?
白白给她算计,真是想得美!
“哟,她连你也敢耍?”似乎这原因也是意料之中,林大夫倒是不慎稀奇,反应平平,唯独这个理由,倒是令他诧异。
常言道得罪谁,就算得罪皇帝老儿,都绝不能得罪大夫,否则下场……真是不言而喻。
皇帝老儿一怒之下,至少好歹会给你一个痛快,这大夫么,呵呵,却多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被林大夫这么一反问,明了觉得更没面子了,扯长了脖子,“可不是么!”
“那她胆子挺大嘛,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林大夫由衷的感叹,转念又开始安慰起明了,“小明子你也别太生气了,一把年纪了,小心气出个好歹来。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只能这般点到为止,毕竟人家是主我们是仆,要是做的过了,被王爷发现了,那我们还不得!”
说着,林大夫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知道知道,没弄死就成!”明了有些不耐烦的答应着。
“你们在干什么。”刚风尘仆仆处理完王府杂事的秦管家,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海棠前院大门前,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宛如利剑般的看向明了还揉着林大夫双肩的手上。
他人本就生的冷酷,再加上常年的不苟言笑,和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现在这个样子,简直跟老态阴森的阎罗王一样可怕。
林大夫和明了几乎同时打了个寒噤。
明了是赶紧将双手在刹那间收回,一脸讪笑,“嘿嘿,秦管家辛苦啊!”
林大夫则跟见了鬼一样,全身直打哆嗦,连眼睛都不敢去看秦管家,直往四处瞟,显然在找逃命的出口。
“哪有明大人您劳苦功高。”秦管家似笑非笑的看了明了一眼,然后目光全都落在了林大夫身上,这回确实笑了,只是笑容有点儿渗人,“看来林大夫,也是劳累的很么?有明大人这样的神医为你揉肩,滋味一定很不一样吧。”
“咳……还成……。”找不到其它出口的林大夫有些欲哭无泪,无力的回答。
那明了却是眼珠子一转,一拍脑门,“哎呀!我突然想起王府藏书阁里有一本专治疑难杂症的传记,得了,我这先去找找看,回头也好早点治好雨王妃,好给王爷一个交代!”
边说着话儿,明了边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打着哈哈对两人告辞,直往大门奔去。
站在大门前的秦管家自是不会阻拦他,挑了挑眉,只道一声大人好走,接下来,目光和精神,就全落在了没溜成的林大夫身上,一步一步走近。
林大夫一脸哀怨的瞅着没义气自己开溜的明了,两眼含泪的咬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小手帕。
屋子里,胭脂雪倒是不再做面子上的事情,不着痕迹的就把手臂从燕楚掌中抽回,“我要进去看看姐姐,燕王不会介意吧。”
燕楚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昨晚都还好好的,现在却又是对自己冷言相待,冷漠疏离的样子。
看了一眼自己的空荡荡的手心,他不明就里的挠了挠脑袋,倾身凑到她的耳边,“娘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他的气息滚烫,烧灼的耳垂又痒又热,胭脂雪赶紧别过头,剜了他一眼,“没有。请燕王不要错开话题。”
燕楚有点儿开始无名起火了,他不喜欢她现在总是什么都不对自己说的样子,这样终会让彼此隔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不是他想乐见的。
上前一步逼近她,很想逼问她,想撬开她的嘴,“你……。”
“王爷!”小瑶从茶水间过来,看到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的胭脂雪和燕楚,气恼的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西府楼好歹已经是小姐的院子,是小姐的地方,可王爷他居然,居然在和四小姐那狐狸精在这明目张胆的卿卿我我,到底是把小姐置于何处了?!
这一刻,小瑶是无比的庆幸小姐还在里屋,不然要是亲眼瞧见了,那可不是伤上加伤么?
燕楚皱了眉,不耐的朝小瑶看了过去,不由喝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说着,便又变脸极快的望向胭脂雪,温柔关切的询问,“有没有惊到你?”
胭脂雪淡淡的摇了摇头,视线别向门前止步的小瑶,“我见小瑶如此紧张急躁,怕是有什么急事,才会如此无意冒犯王爷的,是不是呢,小瑶?”
“你……。”小瑶倒是没想到胭脂雪会对自己说好话,一时有些目瞪口呆,不过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她仍是对胭脂雪极为的恼恨,只不过这份恼恨,她这会子,却是没有表现在面上,反倒,笑容刹那绽放,“还是四小姐知道奴婢,四小姐说的是。”
说完,小瑶一脸歉疚和自责的望向燕王,福身告罪,“小瑶是因为着急为小姐擦汗退热,可见王爷却还在这,唯恐不便,小瑶这才一时情急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原来……是这样。”大概是被小瑶这等无礼的丫鬟顶撞的多了,这般有礼有节起来,燕楚反倒有些生疑,不禁有些疑惑的撇了小瑶一眼。
小瑶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燕楚的眼睛。
燕楚见状,愈发觉得这小瑶有问题,双眼一眯,还想质问,可还未开口,就被胭脂雪先开了口。
“既然为姐姐退热迫在眉睫,不如王爷就……。”言及此,胭脂雪蓝眸中有流光婉转,巧笑嫣然,“如果王爷要留在这也是好的,毕竟王爷也是姐姐的夫君,留在这自然是理所当……。”
“不许胡说!”燕楚忽的脸色一变,大手一把就掐住了胭脂雪的下巴,双目几乎喷火。
与他而言,表面上的夫妻之名不过只是虚有其表,他从来都不去在意也不把这等虚名当成一回事。
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妻子。
而身为妻子的女人不但没有自觉,还说这等话,他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的力气很大,捏的本就没肉的下巴疼得很,胭脂雪疼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生怕他会暴怒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胭脂雪便果真闭了嘴,不再言语,只是眸子冷淡的与他对峙着。
看到她蹙起的眉尖,疼得微皱的小脸,燕楚觉得似是谁在自己的心头打了一拳,闷疼的厉害,可心里憋着的气无处发泄,两厢难受的交织在一起,令他只得甩开了掐在她下巴上的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小瑶看到两人这般一冷一热的对峙挑衅,跟看好戏似的眼珠直转,待到燕王与自己擦肩而过出了房门后,便再也忍不住奚落的笑了起来。
只可惜,胭脂雪无甚理会她的心思,不管她对自己奚落也好,讥嘲也罢,只莞尔一笑,“二姐姐,应该早就恭候我多时了罢。”
小瑶一愣,嘴角的笑容一僵,眼睛瞪大,“你……。”
胭脂雪什么也没有再说,转了身,自顾往里屋走进。
小瑶这才觉出味来,幡然醒悟的越发瞪大了一双眼睛,“难怪……难怪这狐狸精会帮自己在王爷面前说好话,原来本就是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越是往下深想,小瑶就越觉得后怕,总觉得四小姐这狐狸精就像一口枯井一样深不可测。
踌躇再三,她还是悄悄走到了内外屋子隔开的璎珞珠帘前,把耳朵贴近,呼吸放缓。
气呼呼的出了屋子之后,燕楚一路大步跨到了海棠前院里,许是花香清幽的关系,许是秋风拂过的关系,总之,心头的那些火气,很快就消散了下去。
他连连苦笑,惆怅的长叹一口气,正想抬头望望蓝天抒发一下乱糟糟的情绪时,却在抬眼的期间,看到正在海棠花丛里,两两相对的林大夫和秦管家。
两人似是有些不对劲,秦管家青黑着一张脸,可怕的厉害,就像个要债的债主,而反之林大夫,小身板全身都在瑟瑟颤抖,还在秦管家脚步的迫近下,弱弱的后退着,脸上的情绪跟见鬼一样可怕,嗯,就像个被逼债的。
这两位老人家……燕楚有一点奇怪,“什么时候成了债主关系?”
不过秦管家就是秦管家,即便此刻满目的视线都在对林大夫进行所谓的什么追债,却还是有那个警惕心思,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燕楚看过来的疑惑目光。
那一瞬,也不知道是不是燕楚眼花了,他居然看到了平素多是不苟言笑棺材脸一张的秦叔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快的不可思议的窘迫。
而就在刹那后,秦管家就一脸正色的迎了过来,完全把之前还步步紧逼的林大夫抛到了脑后。
“王爷,老奴有要事来报!”秦管家边走过来,边言语急切的说道。
“哦?何事?”燕楚想不出如今大燕太平之秋,他现在也是个赋闲在家的挂名王爷,到底会有什么要紧事,会找上他。
秦管家很快就为他解惑了,面露谨慎之色,双拳一抱,“回王爷,是祁国的摄政王……来了。”
燕楚顿时脸黑了一片,声音既阴冷,且还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就是那该死的什么云颐?”
秦管家掩嘴轻咳一声,正色提醒,“王爷在老奴面前这般说便罢,可莫要摄政王面前这般的无礼。老奴就算不提醒,您也应当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燕楚冷哼,却不置可否,一片薄唇抿的死紧,几乎要成了一条线。
知道,他当然知道。
现在大燕自从经历了两次内战之后,外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的明白,现在大燕的国力,早已经是外表光鲜,内里枯朽。
祁国不管如何,都是四国之首的泱泱大国,如果这个时候跟祁国最有权势的摄政王杠上,那就不仅仅只是彼此单方面的问题,牵涉到的,还将是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本来还以为这个云颐位高权重,更不缺女人,该不会还想继续对自己的女人纠缠不休,现在看来,云颐来得这么快,她才回到自己身边仅仅三天时间,云颐后脚就找了上来,要不是云颐消息灵通的厉害,要么,就是有人偷偷禀报于云颐。
不管是后者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对于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而后者,他则更加的忌惮。
因为他害怕,那个通风报信的不会是别人,而是……一直都想逃离自己身边的她。
念及此,燕楚目光一利,挑衅的笑了起来,“也好,本王正想会会他。”
刚步入内室,鼻尖就有一股幽香萦绕不去,耳边也听到了轻微的咳嗽声……胭脂雪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迎上对面榻上那双看过来的阴寒目光。
“二姐,身子可好?”胭脂雪当先发话,不用主人招呼,便向进了自家一样,莲步生花般走到了榻前的那张贵妃椅上,施施然落座。
在胭脂雨一刻不曾从她身上松懈的阴寒目光里,她的从容,她的自若,尤其是她那显眼的大肚子,都令胭脂雨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撕碎凌迟。
“我为什么要不好?”胭脂雨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发热的关系,被烧的有些沙哑,是她一直清越好听的声音,变得难听了许多。
胭脂雪对胭脂雨吃人的目光和讥讽的语气半点也不在意似的,自顾伸手就去端起搁在一旁茶几上的紫砂茶杯,动作优雅极了,“姐姐一向是个能忍的,二十余年都忍了,怎么这会子,就忍不了了呢?如果王爷现在在这,见到姐姐这副扭曲丑陋的面目,可不知道得多失望呢。”
“呵……。”胭脂雨冷笑一声,目光渐变的如刀片一样锐利起来,“那还不是要感激好妹妹你,赐予了姐姐现在的一切。你送上如此大礼,你说,姐姐我……还能忍得了么。”
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胭脂雪轻舒了一口气,由衷的感叹,“姐姐果真是蕙质兰心,连这自己亲手炮制的花茶,都比外头卖的顶好的茶叶还要好。听说茶能静心养神,看来这话,倒是真的不假。”
言罢,她绛唇一勾,忽的话题一转,目光饶有兴致的睨向胭脂雨,“常言道,礼尚往来,妹妹这份礼,也不过只是在回姐姐的礼罢了。”
这话,胭脂雨倒是听得一愣,继而,冷笑,“可姐姐我,还真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竟惹的妹妹如此大动干戈。”
“别人都言说秦瑟女帝师写下的那本娥皇女英的故事极为的有意思,对男人而言,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向往享受,可对妹妹而言……。”胭脂雪嘴角勾勒的弧度越发深壑,蓝眸随着眯起的动作,像只慵懒的波斯猫,“不但实在是厌恶的很,还痛恨到了……极点。”
“那这么看来,这就是你偏要和王爷作对,不想王爷当上皇帝的理由了?”胭脂雨也笑,不过笑容只是很单纯的笑,没有别的含义掺杂其中,因为关于这一点,“其实,哪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呢。”
没错,她也一样容不得别人同自己占据一个男人,尤其,是自己的姐妹。
胭脂雪挑了挑眉,对于胭脂雨知道其中这么多,她想应该是,“你去过东宫了罢,二姐姐。”
除了燕楚那混蛋,还有子卿和樊篱几个,她相信,应该除了东宫里边儿的,就没有人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了。
而燕楚绝不会跟胭脂雨一个他眼里的弱质女流谈论这些,而子卿和阿篱……一个已死,一个下落不明,也更不可能告诉胭脂雨,那么除了东宫,便肯定再没有了他人。
而如今失了太子这跟主心骨的东宫里的人,大概除了最得太子燕煜信任的影之外,也没了旁人了。
“你倒是果如影大人所言,神思敏捷,真是厉害啊,好妹妹。”虽然吃力,但胭脂雨这一刻却笑的很灿烂。
胭脂雪同样回以一笑,“姐姐也不赖,如影大人这般桀骜不驯的幕僚也能收入麾下,实在是不简单呢。”
穿过西府楼,折转几处水榭长廊,燕楚略有些迫不及待的到了王府前院的会客大堂。
一路上,他的脸色几番变幻,都是极其的不好,可到了大堂前的三步开外时,脸上,瞬间就绽放出了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微笑。
说到底,在这些世家出身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是一个台上的角儿,没有哪一个,不会那么一点的演技。
只是,但见大堂里摆满的绑了红花上了彩的,明显是聘礼之类的一抬抬箱柜,燕楚脸上再完美的笑容,也即刻出现了一道裂痕,眼底更蹿起了隐约可见的绯色流光。
“燕王还真是贵人事忙,本王在这足足喝了三杯香茶才等到您,真是不易呢。”在燕楚对满堂的彩礼失神的刹那,坐于大堂客位上的云颐,则主动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燕楚从彩礼上的思绪迅速收敛,回过了神来,连忙对云颐拱手致歉,“拙荆于昨夜遭刺客袭击,受了些重伤,至今尚在昏迷之中,身为丈夫,也是不得不守在她的身边……故而怠慢了摄政王,实属无奈之举,还请摄政王能够大量海涵。”
“阿雪她受伤了?!”来得匆忙,这事情又与昨夜才发生,所以云颐还没有得知此事,此般一听说,不由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燕楚的胳膊,好脾气瞬间化为乌有,厉声指责起了燕楚,“你是怎么做她丈夫的,连保护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被如此指责,燕楚自然多少不快,尤其,云颐口口声声还把她叫的那么亲昵。
不过,燕楚仍在转瞬之间将怒火给压了下去,目光梭巡在云颐那张桃花一般的脸蛋上,笑道:“摄政王莫不是哪里弄错了?拙荆的名讳中,可并无雪一字。”
哼,只要这小白脸没有证据,他就抵死不认。
只是……这会子却拿小雨出来做挡箭牌说事,终归,是有些对不住她的。
一听不是胭脂雪,云颐瞬间就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寒彻到了脚底。
而也就是这股子寒意,反倒令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是本王冒失了,还请燕王不要怪罪。”缓缓松了抓在燕楚胳膊上的手,云颐笑的灿若桃花,眼中隐有戏虐之色浮现,“也是,本王都差点忘了,你与她早就不是什么夫妻。而本王……才是将要娶她过门的新夫。”
燕楚面色一僵,可转瞬缓和,面露不解之色,“摄政王这话让本王听得好生糊涂……。”
装傻充愣谁不会,况且,他燕王还是装了三年的个中高手。
云颐笑容略染寒意,心里清楚,再这么插科打诨下去,一定会被燕楚的四两拨千斤给糊弄过去,他可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于是,不再继续兜圈子,先一步直奔主题,“燕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不会不知道本王说的是谁,也不会知道,她人现在在哪的,不是?”
听到这,燕楚一滞,然后面露不悦之色,“怎么,难道摄政王想与本王说的,是那个吃里爬外的贱女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两厢威逼何抉择
于是,不再继续兜圈子,先一步直奔主题,“燕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不会不知道本王说的是谁,也不会知道,她人现在在哪的,不是?”
听到这,燕楚一滞,然后面露不悦之色,“怎么,难道摄政王想与本王说的,是那个吃里爬外的贱女人?”
虽然云颐没想到燕王会如此面露厌恶之色,还用此等恶语中伤胭脂雪,但是,这确实令他感到不快了,不由也是脸色一沉,“不管燕王您与阿雪之间有何恩怨过往,从今以后,阿雪都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可绝不答应别人这般欺辱她,哪怕,只是言词之上的。”
听他这般左一句右一句的阿雪阿雪的叫着,还言语中尽显寵爱之意,燕楚也是一个再也没忍住,面色铁青,双眸沁出了诡秘的绯红之色。
一时间,两两相对峙,四目相接,暗含锋芒,刀光剑影。
纵然在身高上,云颐矮了燕楚半个头,甚至身子比燕楚更加纤弱三分,但气势,却丝毫不逊色于燕王。
彼时,西府楼中。
“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在一个人最危急的关头施以援手,给点恩惠和甜头,做你脚下一条听话的狗,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胭脂雨说的不以为然。
胭脂雪眉梢微扬,“那妹妹……还真是受教了。搀”
“呵,姐姐哪敢教妹妹你呐?”胭脂雨唇含讥诮,眸中寒星点点,“妹妹昨晚真是厉害呢,轻而易举就让姐姐我没吃到一点甜头,还白白偷鸡不成蚀把米,伤成了这般模样。”
怏怏说着,吃力的抬起手,触摸上了缠满的,已被鲜血再次浸透的雪白绷带。
这么大一道口子,别的不说,单是以后会不会留疤,都令她无比的堪忧。
如果是那医术卓绝的林大夫,还是被人称作神医之后的明大人,他们若是真的肯施救于她,她也不会在这件事上顾虑。
想到那两人对自己伤势的敷衍,胭脂雨眼中寒芒更盛了三分。
别看胭脂雪自顾喝茶,慵懒中尽显漫不经心,就像在和故人叙旧一般随意,可实则,她却在时刻注意着胭脂雨的言行举止。
此般,见胭脂雨触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暗生恼恨的模样,胭脂雪就瞬间联想到了林大夫和明了这两个老顽童的恶劣行径,不由生笑出声,“姐姐其实也不赖,居然会不惜以身犯险,与那样穷凶极恶的刺客达成协议,换作是妹妹我,怕真是没那个勇气和胆量呢。”
胭脂雨觉着胭脂雪这笑容格外的刺眼,觉着她就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笑话自己的失败和愚蠢,这望她的目光不由的越发生了几分憎恨,“呵,人一旦被逼入了绝境,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么?四妹妹。”
胭脂雪双眸微微眯起,嘴角笑靥嫣然,“妹妹听着姐姐这话,怎么就觉得姐姐是在威胁妹妹呢。”
“姐姐哪敢威胁妹妹你?你如今可是王爷心尖上的心头肉,姐姐我啊……可轻易得罪不起。”说着这番话,胭脂雨的脑海就自发的联想起了一串串楚大哥为了胭脂雪而抛弃自己的画面,走马观灯般,而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在一次又一次刺痛着她的心。
现如今,她的心早已被刺的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所以她有多痛,她就对胭脂雪,有多恨!
门外偷听的小瑶把话听到了这,目光也不由的透过摇曳的珠帘缝隙中睨向端坐在榻边贵妃椅上的胭脂雪,眸子里,几乎沁出了毒。
她一定会帮二小姐,彻底除去四小姐这个心腹大患!
想到这,小瑶眸色渐转幽冷,转了身,悄然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待到门外时,她便招呼了一个从院子外进来的小丫鬟到自己身边。
那小丫鬟是之前也在微雨轩伺候过胭脂雨的婢女,而小瑶可是胭脂雨身边的当红婢女,算得上就是微雨轩的大丫鬟,这小丫鬟对于小瑶的招之,自然不敢拒绝。
“瑶姑娘。”小丫鬟待到前来,对小瑶就是恭敬的一福身。
小瑶仗着胭脂雨这个保护伞早就在王府蛮横惯了,何况还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自然对她越发的恭敬,完全当了半个主子。
小瑶满意的嗯了一声,俨然一副主子模样,信步逼近到了小丫鬟面前,围着小丫鬟打量,“刚从哪里回来?”
“快到晌午了,奴婢是去大厨房点菜去的,以备雨王妃午膳。”小丫鬟有些害怕,把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唯恐小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找自己的麻烦。
“是吗?看来你倒是个会办事的贴心奴才。”小瑶无声的笑了起来,眼里全是算计的精光,步履在小丫鬟身侧一顿,声音透出好奇,“大厨房离王府前院较近,你来的时候,可有听说过了什么事情么?”
小丫鬟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想了片刻,才慢吞吞的答道:“别的事儿倒是没有,前院还和平日一样有条不紊安安静静的,只是今儿个的事儿闹的有些大,这才让很多人都知晓了。不……不过,王府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前院跟后院的事情都是必须分开的,所以前院的事情,是不能到后院来非议的,所,所以……。”
对于小丫鬟的拒绝,小瑶倒也不恼,反倒笑容越盛了几分,慢悠悠的步子又动了起来,“雨王妃的身边还差了两个大丫鬟的位置,本来我见你办事不错,又是个贴心的,就想呆会找个机会到雨王妃面前举荐你一番,谁知你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成雨王妃底下奴才的自觉呢……。”
小瑶前面的话令小丫鬟又惊又喜的抬起了头,可后面的话,却让小丫鬟又惊又怕的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奴婢绝对没有要背叛雨王妃的意思,奴婢只是遵从王府里的规矩……还请瑶姑娘明鉴啊!”
“哼,明鉴?”小瑶不屑的冷哼一声,一脚将小丫环踹翻在地,“身为雨王妃手底下的奴才,却没有半点为主子着想的自觉,我看你这奴才也是早晚都用背叛主子的一天,还不如现在一棍子打死了,扔去喂狗的好!”
小丫鬟被吓坏了,眼泪登时流了出来,即便被踹翻的样子极为的难看,却也不敢有半点动弹,嘴上却是忍不住的求饶,“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请瑶姑娘饶了奴婢吧……。”
“那还不快说,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瑶一脚踩在了小丫鬟的手指上,恶狠狠的逼问。
小丫鬟痛的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可是却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和挣扎,只能忍着痛,回答道:“是,是祁国的摄政王到了……还着人抬着十八抬彩礼上府,说……说是专门来迎娶前王妃的……。”
小瑶即可双眼一亮,不由激动的俯下身去再度质问小丫鬟,“果真?摄政王果真来了?”
大概是她太过激动,居然都没有发现,因为自己的这个矮身动作,使得自己踩在小丫鬟手指上的那只脚愈发的加重了沉重的力道。
小丫鬟痛的啊了一声,差点昏死过去,满面的泪花,忙不迭的点头,“真的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不敢啊!”
也是这才发现自己加重了脚下力道的小瑶,见小丫鬟痛的小脸都快扭成了麻花,心里顿时涌起畅意的快.感和兴奋。
当初这些人,哪个不是把她们主仆当成阿猫阿狗一样轻蔑鄙夷?又有哪个把她们放在眼里过!
现在多好,这些人,居然都还要来看她小瑶一个丫鬟的脸色,甚至于,还像现在一样,让她可以尽情的欺凌!
哼,过去那种低三下四低人一等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只要把四小姐这个碍事的狐狸精铲除掉,将不会有人能做小姐的绊脚石!!
念及此,小瑶恶毒的笑了,没有把脚从小丫鬟的手指上移开,反倒还恶意的碾了几下,俯下身,伸手拍着小丫鬟的脸蛋,“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是不同道理的人,自然是要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的,甚至还会立即让雨王妃提拔你做西府楼的大丫鬟。所以,就看你……办不办的漂亮了。”
小丫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手指上传来的剧痛也令她的大脑忘记了思考,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摆脱小瑶这个疯子,所以点头如捣蒜似的,“奴婢答应,奴婢答应!”
“很好。”小瑶得意的低低一笑,凑到了小丫鬟的耳边,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几乎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
而小丫鬟在听到后,立刻就惊呆了,全身僵硬。
小瑶见小丫鬟这等反应,又拍了拍小丫鬟的脸,“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你放心,只要事成了,好处自然半点也少不了你的。可若是你不做……哼。”
哼字一落,小瑶的脚下又开始在碾压小丫鬟的手指。
小丫鬟疼得大叫,涕泪横飞,“奴婢做,奴婢做!”
屋子里,时不时隐约听到惨叫声传来的胭脂雨,不由的眉尖微蹙。
这个小瑶,到底在做什么?
小瑶是很听话,也很对她忠诚没错,可偶尔有时,就是太过自作主张。
这一点,有时真是令她喜忧参半。
“二姐的院子,可真热闹。”胭脂雪抬手摇了摇手中团扇,另一手拿过扇柄上的一串貔貅模样的黄玉坠子,漫不经心的把玩起来,“说了这么多,二姐今儿个等了妹妹这么久,该不会……就真的只是在等妹妹来陪姐姐你,谈心的吧?”
胭脂雨回过了神,恍惚的目光再度落回胭脂雪的脸上,但见胭脂雪一个这么大肚子的孕妇,却不见半点其它孕妇该有的变丑迹象,反倒越发有了一股成熟女人该有的风姿绰约的美感,令她真真是恼恨不已,面上却还要强颜欢笑,“当然。今儿个等妹妹过来,自然是有一笔很有趣的生意,要同妹妹做的。”
胭脂雪手上动作一顿,嘴角上翘,“哦?妹妹洗耳恭听。”
王府前院。
云颐还在与燕楚四目相接,火花四溅的目光对峙。
还是云颐先打破了两人水火不容的对峙,皮笑肉不笑的扬眉瞧着燕楚,“如果本王记得没错的话,贵国律法中,可有一条明文规定,但凡掳劫或贩卖妇女者,当处五年的牢狱之灾。而王子犯法更与庶民同罪。本王说的可对么?燕王。”
“摄政王果然博学,竟然对我大燕的刑律如此知之甚祥,真令本王感到佩服,感到自惭形秽呐。只不过……。”燕楚也是似笑非笑,“本王实在不明白,摄政王却把这话对本王相说,是何意思?”
“燕王明知故问的功夫,实在是令本王刮目相看的很呢。不过,本王确实没有那个时间再与燕王在这闲话家常,本王的目的,只有一个。”说到这,云颐面色一变,冷肃了三分,“还请燕王交出,本王的未婚王妃,胭脂雪。”
听到云颐故意咬重的未婚王妃四个字,燕楚眸色一凛,也丝毫不示弱的回击,“摄政王要找这个女人还请去别处,本王这里,没有她这个人,也不可能会有!”
“三日前的刑场之上,大燕全京都的百姓都亲眼目睹,几百双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燕王您掳走了她,难道燕王还想掩耳盗铃不成!”云颐怒了,没想到这燕楚何止是个装傻高手,还简直就是个难缠的无赖!
“可笑!”燕楚哈哈一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还请摄政王抓个人过来与本王对质,本王也刚好问问,他们传言中所说的本王掳走的女人,真的是胭脂雪无疑么?”
那时的胭脂雪蓬头垢面,如果不是他对她的身形相貌简直i熟到了骨子里,也难以从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可笑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外人,不过都只是私底下的揣测议论而已,他才不会相信有哪个人敢断言,他掳走的就一定是胭脂雪,而不是旁人!
“你!”云颐简直要被气疯了,燕楚完全是戳中了点子上,那些百姓,确实没有一个人敢断言什么,何况胭脂雪以前的真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恐怕根本都没人见到过!还何来的指证?
可是若是把给他消息的那个人暴露出来,让那人前来与燕王对质,就算他舍得舍弃那人曝光,只怕那人也未必会听他的!
说来说去,只要燕楚打死不认,继续这样耍无赖下去,这件事情就会彻底僵在这里,最后恐怕更会不了了之!
可他一个祁国的王爷,总不能在这燕国的地盘上,来搜重兵在手的燕王的府邸吧!
一想到胭脂雪落到眼前这个一提及她就厌憎的不行的燕王,云颐就担心的不行,生怕她会受到伤害和欺凌。
好整以暇的欣赏着云颐拿自己没有半点办法而吃瘪的样子,燕楚就恶劣的觉得身心愉快,“时候也不早了,摄政王风尘仆仆而来,想必已经是身心疲惫,如果摄政王不介意,本王倒是愿意多增派一些人,去摄政王您的行馆,为摄政王您好好的解解乏。”
“不需要!”云颐气的咬牙,什么派人解乏,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想用歌舞伎来弄臭他的名声!
云颐的拒绝让燕楚不觉得意外,虽然奸计落空,但面上还是笑的一派友善,“那既然如此,本王就不送……。”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了!雪王妃她动了胎气昏倒了!!”
燕楚赶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小丫鬟就莽莽撞撞的一路冲了进来,嘴里大嚷着这样一句话。
因为现在与云颐商谈的都是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之事,所以秦管家早早的就将前院大堂左右的闲杂人等一律清了出去,不过较远的四扇院门都是有人把守的。
燕楚听到这话后,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哪里还能分得出半点的心思来想这小丫鬟是怎么进来这客堂的。
人下一刻就闪身到了还未冲进厅堂里的小丫鬟面前,急切焦躁的质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丫鬟没想到燕王居然武功如此诡异,眨眼间就从还有几丈开外的厅堂里,就到了自己的面前,一时被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一歪,瘫坐到了地上,惧怕不已的仰望着面前森罗可怖的男子,“王……王爷……。”
燕楚没空听她的废话,再度质问,语气较之前更加阴冷,面目较之前更前狰狞,“说!”
小丫鬟被吓得身子狠狠一抖,连忙恐惧的闭上了眼睛,赶紧把刚才那句话,如背书一般滚瓜烂熟的说了出来,“是雪王妃她,她动了胎气,晕……晕倒了!”
这一回,不光是燕楚听的分明,连从厅堂里走出来的云颐也听得分明。
这小丫鬟嘴里说的不是雨王妃,而是雪王妃。
虽然这样的称呼在燕王府,几乎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可燕楚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怀疑什么,人下一刻已经纵身跃上了房顶,以最快的轻功和身法,直奔西府楼。
云颐见状,连忙大喝一声,“风!”
下一瞬,一个身穿白衣面带白纱的男子翩若惊鸿般从屋檐下跃下,随之长臂一伸,将云颐揽在了怀里,遂,带着云颐也一跃上了房顶,尾随燕王而去。
亲眼看到这一幕幕,瘫坐在地上的小丫鬟已经吓呆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万一,万一此事被拆穿,那她岂不是得罪的不仅只是燕王,还有那祁国的摄政王?!
西府楼里。
“一个活生生的二皇子燕卿,换你胭脂雪从此在大燕销声匿迹,再也不会出现。何如?”胭脂雨戏虐的欣赏着胭脂雪因听到这句话而突变神情,知道自己所料果然不错,胭脂雪当初不想让楚大哥当皇帝的另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其实还是因为这二皇子,燕卿。
所以啊,她未雨绸缪,早就做好了这张王牌,就为了等今天这一天,等她胭脂雪的出现。
虽然为了得到这张王牌时,她废了些功夫,甚至没想到,楚大哥根本就没有要杀燕卿的意思,反倒弄了一个戴了人皮面具的死囚代替燕卿,成为了三日前的刑场之上的替死鬼。
故而,她在劫走燕卿的过程中,可真真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不过,当然,关于楚大哥并没有想要杀燕卿的这件事,她是不会告诉胭脂雪的,就让他们继续把这个误会延续下去,不好么?呵。
听到这句话,胭脂雪手上刚端起的茶杯险些因为不稳而掉落在地,手止不住的颤抖,不过幸好,她及时五指一扣,强制的令手停止了抖动,目光再也不是之前的那般懒怠,而是无比锐利的凝视胭脂雨,似要将胭脂雨就地看穿。
“我要知道你的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强行抑制着声音不会颤抖,胭脂雪的声音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胭脂雨边欣赏着胭脂雪的慌乱,边言笑晏晏的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锦囊,递到了胭脂雪的面前,“打开看看,有你想要的答案。”
胭脂雪毫不迟疑的将锦囊拿过,将收紧锦囊口的红绳往两边一扯,收紧的袋口立即像张开的鱼嘴一般。
正如胭脂雨所言,她现在对燕楚而言,从昨晚的事件来看,她似乎比胭脂雨更重要,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胭脂雨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加害自己。
毕竟,一旦她在这里出了事,那她胭脂雨这张伪善的美人皮,也就离被燕楚亲自揭开的那一天不远矣。
胭脂雨那么聪明,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她很放心的把锦囊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半点也不怕胭脂雨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从中倒到手心里的也不是什么旁的稀奇东西,而是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张。
胭脂雪眉心一蹙,拿起纸张,缓缓地打开,赫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白纸上醒目的几行整齐的楷书。
‘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
这首诗,是她与子卿第二次见面,在京都的文轩书馆中,一齐借阅的一本书上所记载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当初,她就觉得,这首诗与之形容她和子卿之间,再合适不过。
且这字体,娟秀优雅,自有一股空谷幽兰的气质,不沾半点的野心和***,确实是子卿的笔迹无疑。
都说见字如见人,这话,真是半点也不错。
所以。
“我信了。”缓缓将这张信笺合上,胭脂雪心里在短暂的激动过后,渐渐就开始趋于了平静。
而平静过后,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痛苦,渐渐袭上心头。
倘若她答应了,就等于为子卿再度抛弃燕楚。
倘若她不答应……
胭脂雨目不转睛的欣赏着胭脂雪所有的表情变化,虽然开始还能在胭脂雪脸上找出点什么,可等胭脂雪迅速的冷静下来后,那已然不动声色的脸上,根本再也找不出任何她能读懂的情绪。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度背叛和胁迫
倘若她答应了,就等于为子卿再度抛弃燕楚。
倘若她不答应……
胭脂雨目不转睛的欣赏着胭脂雪所有的表情变化,虽然开始还能在胭脂雪脸上找出点什么,可等胭脂雪迅速的冷静下来后,那已然不动声色的脸上,根本再也找不出任何她能读懂的情绪。
“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姐姐我也不逼你立刻就做出决定。”没在胭脂雪脸上找出什么,胭脂雨虽然懊恼,却并不生气,言笑晏晏的说到这,还抬起了手,对胭脂雪竖起了两根手指,“两天,姐姐就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搀”
言及此,胭脂雨露齿一笑,样子是她自己所不知道的森然可怖,“毕竟妹妹等得……而中了子母蛊的二皇子,可等不得。”
扣住茶杯的五指一紧,胭脂雪极力控制住没把这碗茶浇到胭脂雨头上的念头,扬唇冷笑,“妹妹自然……明白。”
胭脂雨心机如此之深,她当然不会相信,如果自己答应离开大燕,胭脂雨就会轻易的放过子卿,若不是现在有拿捏着子卿命脉的东西,胭脂雨怎么可能对她这么放心。
只是她没想到,胭脂雨居然这么恶毒,对身子本就不好的子卿用子母蛊!
因为只要子蛊一天在子卿的体内,母蛊一天在胭脂雨的手上,子卿的性命就会一直被胭脂雨拿捏,而这一点,将会变成胭脂雨永远威胁她的致命武器,只要她敢不听话,胭脂雨就会利用母蛊对子蛊的牵制,让子卿生不如死……
呵,还真不愧是窦箫岚的女儿,一样的恶毒手段,一样的阴狠心肠。
西府楼离前院算得上最近处的一隅别院,所以在燕楚极致的诡异身法发挥下,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别苑爬满了金灿凌霄花的院墙上,翩然纵身跃下,便到了院子里,急忙的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
这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先到了,“雪儿!”
屋子里的两人闻言,面色不一。
很快,燕楚夺门而进,撩帘进得里屋,一眼便见到了端坐在贵妃椅上的胭脂雪,二话不说,就大步冲上前,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胭脂雪感到有些不解,“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说着话,目光不由撇向了正怨毒的望着自己的胭脂雨。
明明是两个大活人坐在这里,燕楚却从进门来,至始至终的眼睛里,都只看得到她,却半点也没有将胭脂雨放在眼里。
忽然,胭脂雪觉得内心有些忍不住柔软起来,而不经意的,又对胭脂雨起了三分怜悯。
为之愿意付诸一炬的所爱,却从来都没把自己放在心里和眼里,怎么说,都是无比的可悲的吧?
但这份怜悯也仅仅只是一瞬的起意,她胭脂雪还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去同情抢自己男人,还用挚友性命威胁自己的情敌。
想到此,胭脂雪眸光一动,不着痕迹的将燕楚给推了开来。
既然知道子卿现在就在胭脂雨的手上,那她还是最好在胭脂雨的面前,不要太过刺激胭脂雨的好。
免得,狗急跳墙。
燕楚对她推开自己想保持距离的小举动感到非常的不满,但是毕竟心头还牵挂着她的安危要紧,这才不得不去暂把不满放到一边,开始紧张的询问和上下打量她,“不是说你昏倒了么?你真的没事?有没有伤到哪里?嗯?”
对于他连珠炮弹似的连番发问,胭脂雪真是觉得头疼,扶着额,就哭笑不得道:“到底是谁说的,我这不是好……。”
“阿雪,真的是你!”
没等胭脂雪把话说完,尾随燕楚而来云颐,忽然站定在门前,面露惊喜交加之色,说着话,还朝胭脂雪快步走了过来。
胭脂雪还正在奇怪云颐这家伙怎么会在这时,长臂紧搂着她腰身始终不肯撒手还越发紧了几分力道的燕楚,蓦地大发雷霆,“私闯本王府邸,祁国的摄政王,你到底是何居心?!”
“私藏本王将过门的王妃,本王还没问你燕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燕王倒是先恶人先告状了!”云颐冷笑,气势半点不输给燕楚的将之反唇相讥了回去。
燕楚双眼一眯,如同护犊子的将胭脂雪整个人都圈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是本王的妃子,她当然只能在本王的身边!”
云颐被气笑了,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说燕王,你是不是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四个月前,你的老子可是昭告天下,把你们和离了!更把她赐给了本王!!”
燕楚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哼笑,“那都是老头子的一厢情愿,本王从来就没答应过!何况老头子已经驾鹤西去,他说的话,还做不做数都不一定呢!”
云颐听这话,气的真是差点一蹦三尺高,幸好身旁还有把他带过来的风影卫及时拉了住,但却没有同时管得住他的那张嘴,“你这是强词夺理,分明就是耍无赖,放狗屁!既然你老子的圣旨那么不作数,你还拿着他的遗诏能立五皇子燕陌称帝,你这不是自相矛盾,摆明了戏弄本王?!”
对于云颐气的俨然就要丧失理智,已经没了一国堂堂摄政王的自持风范,燕楚自得极了,越发的嚣张起来,下巴一扬,“这是我们大燕的皇家之事,似乎还轮不到你祁国的王爷来多管闲事!”
“你!”从一开始忍到抓个现成的现在,云颐已经忍无可忍,七窍生烟,理智真是荡然无存,张牙舞爪的就要上前去痛打一顿燕楚。
这可苦了身边风影卫,不知废了多少的力气抓着自家摄政王,不让他作出不当行为。
被眼前这一幕十足似泼夫骂街的场面震撼过后的胭脂雪,就开始是头痛不已了,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满心的纠结。
云颐的出现,她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胭脂雨的蓄意安排,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云颐将可以成为她名正言顺甚至是轻而易举摆脱掉燕楚的大好机会。
只要她跟云颐离开,自己就对胭脂雨再没有了任何的威胁,而胭脂雨就会放过子卿,这样,真是一举两得。
可是……
真的事到临头了,她却犹豫了,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因叫嚣赢了而洋洋自得的像个小孩子似的男人,胭脂雪忽然觉得胸口窒闷的厉害。
原来……自己对他的情,已经深陷到这般地步了吗?
她原本还以为,还以为自己纵然狠不下那个心杀他害他,而离开他就会得到解脱,可现在自己,却这般的不舍……
就算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可跟要彻底离他而去相比,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呢?
似乎注意到了胭脂雪的视线,燕楚别过头,对她露齿一笑,“娘子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把你拱手推给别人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句信誓旦旦的誓言一样,胭脂雪觉得他的笑容太刺眼,不由的垂下了眸,贝齿将红唇一点点紧咬,“我……我想……。”
燕楚看不到她此刻低垂的小脸上的表情,但是却把她欲言又止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就算不是一句完整的话,却已然足够令燕楚一阵心慌,轻易的挑起了燕楚心里的那股妒火。
猛地一把收紧圈在她腰上的大手,燕楚隐着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偏头垂至她的耳畔,嘴角邪佞翘起一角,用极低的声音,诉说致命的威胁,“你敢再次背叛为夫,为夫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好手下,譬如……樊篱,或者阿珠……。”
听到这话,胭脂雪一怔,旋即震惊且愤怒的扭头瞪向了燕楚,“你!”
这个卑鄙的混蛋居然又威胁她,还把阿篱跟阿珠抓了!
刚才还蓄满胸臆的不舍柔情,瞬间,在他如此卑劣的行为下,化为乌有。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王的爱妃身子不适,不适宜招待客人。”说着,燕楚再度恢复一脸从容的笑脸,没有询问,也不顾胭脂雪的意愿,一把就将胭脂雪打横抱了起来,直接越过了云颐,堂而皇之旁若无人的抱着胭脂雪大步跨出了西府楼。
云颐见状,被气的差点吐血,双目几乎喷火,很想上去从燕楚的手里将胭脂雪给夺过来,却偏偏碍于双手被自己的贴身影卫所束缚,根本就无法靠近燕楚半步,只得朝着燕楚的背影狠踢着两条能动,却只能在原地自由活动的双腿,嘴里更是没有半点口德的骂骂咧咧,“燕楚你这个混蛋,无赖,流氓!!”
此般的云颐哪里还有身为堂堂四国之首中的祁国那传闻中神乎其技的摄政王形象?简直就像街头耍泼的市井混混!
作为忠心的贴身影卫,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瞥了榻上根本就没将自家摄政王看在眼里的胭脂雨一眼后,便索性抬手朝云颐脖颈后一砍,手势绝对干脆利落,甚至……还有些熟稔。
显然,这种事,估计没少做过……
云颐下一刻,便直接眼前一黑,两眼一翻,昏倒了过去。
不过在他双眼即将全部合上的那一刻,那怨愤的小眼神恨恨的扫过风的脸,显然,对于自己影卫总是如此以下犯上的行为,这分明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风倒是不怕,双手熟稔的接下华丽倒下的自家主子后,遂直接往肩上一扛,人下一刻就迅速消失在了这胭脂雨的寝屋里。
这眼睁睁的看着鬼魅一样出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正要上来送点点心的小瑶在门廊上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歹说也是深闺里的黄毛丫头,江湖上的这些武功和打打杀杀的顶多也不过是听过,哪里真的见过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
好一刻,小瑶才被屋子里传来的杯碗破砸碎的声响惊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忙端着放着几碟子点心的托盘,往屋子里小跑了进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小瑶问的既紧张又期待,眼神忍不住的有些闪烁。
胭脂雨忽的抬头,双眼几近凶狠的剜向小瑶,一把手就掐住了小瑶的手腕,“是不是你?!”
小瑶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被她这般可怕的眼神看的心惊胆战,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她最温柔最好的主子,也不由吓得全身发抖,“小……小姐……您轻点……轻点好不好?小瑶手好疼……。”
“你也知道疼?你还知道疼!”胭脂雨整个面目都变得扭曲而狰狞,哪里还有当初世家第一大小姐的风范,哪里还有京都第一才貌双绝的美人?
简直就像一个面目丑恶的地狱恶鬼!
小瑶是窦箫岚一手培植起来的心腹,专门给胭脂雨做军师用的,虽然性子是骄横了点,但贵在忠心和会耍点小聪明。
胭脂雨从小到大倒也算是重用她,就算说点重话骂几句,那也只是表面做给别人看的,实际待小瑶比待自己家里的那些个真正的姐妹还要像姐妹。
所以,即便小瑶胭脂雨越来越阴暗的改变,也不曾害怕过,甚至还有些窃喜,夫人交代给她的,让她要小姐泯灭最后一丝良心的任务,她终于做到了!
然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想过,这样可怕的小姐,却有转头对付自己的一天!
故而此时此刻,看到这样恨不得撕碎自己的胭脂雨,小瑶怕了,怕的要死,怕的浑身哆嗦,“小姐您息怒……息怒好不好?”
语气充满央求的期间,甚至小瑶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意。
“息怒?咯咯……。”反问一句,胭脂雨偏头瞧着小瑶,古怪的诡笑一声,“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大事,只要两天,我只要两天时间,就可以让胭脂雪那个贱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楚大哥面前!你知不知道?!”
小瑶错愕了,“怎……怎么会……。”
她本来以为这样让祁国摄政王早点见到四小姐这个狐狸精,就能早点带四小姐离开大燕,没想到事情居然会……
“一次无知可以说是天真,两次无知只能说你愚不可及!”猛地将小瑶推了一把,胭脂雨双手无力的撑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滚烫的呼吸。
她简直要被气疯了,尤其还是刚刚在楚大哥一进来后,连个正眼一个视线也没给过她的刺激下!
本来胭脂雨是因为高烧不退没什么力气的,可现在也不知道从哪横生出了一股怪力,就她这个伤患那么一推,就轻而易举的将小瑶推倒到了地上。
小瑶脚下一个趔趄,往后便跌坐到了地上,手上的托盘与盘中的几只瓷器碟子也随手摔到了地上,碟子被摔得四分五裂,碟子上的精致点心,也滚落了一地。
“小……小姐……奴婢不知道会这样……奴婢真的不知道……。”小瑶两眼已经盈满了泪水,就像被主人嫌恶抛弃的寵物一般,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兮兮。
“你以为,什么事都是认个错就可以解决的?”胭脂雨冷冷一笑,双眼依旧凶狠而幽冷的剜着小瑶,气息渐渐喘匀,“一次也就算了,我看在你多年忠心不二的份上,也就原谅你的愚蠢了!可你呢?却屡屡让我失望!”
小瑶顿时一懵,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惊愕不已,“原来小姐您,您早就知道当初……。”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蠢,连楚大哥是虚情还是假意都会看不出来吗?”说到这,胭脂雨阴翳满布的眼中浮起一丝悲凉,正因为懂,她才会那样的痛苦,如果可以选择,她也宁可自己笨一点,蠢一点,“那次他恐怕也不过只是微醺,只是以他对我的信任,恐怕千算万算也不怀疑,我的屋子里居然被你养了惯会迷惑人心的紫蝶兰!所以他在无意踏进我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中招了,呵呵……居然错把我,当成了胭脂雪……。”
说到这,胭脂雨痛苦的发着凄凉的笑,闭上了双眼。
这件事,后来之所以燕楚不提,她也不绝口不提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自尊受损,无地自容。
她如果要得到楚大哥,那就是要光明正大的除掉胭脂雪,光明正大的拥有他,甚至让他自己主动回到自己的身边。
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让楚大哥怨恨自己,讨厌自己,让自己永远在楚大哥面前抬不起头来!
偏偏,小瑶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的贴身心腹,居然一点也不懂!
小瑶确实跟胭脂雨的想法不一样,那是因为她从小在窦箫岚的思想灌输下,学的就是不折手段,不管这个手段有多肮脏和不堪,她们要的只是结果,只要得到想要的目标。
所以,小瑶两眼含泪,委屈的不明所以,“可是……可是小姐只要得到了王爷,不就什么都可以了吗?”
胭脂雨知道小瑶不懂,也不会懂什么叫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比得到一个男人的身子更重要,何况……
“呵呵呵……。”胭脂雨又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歇斯底里,有些癫狂,两行眼泪流满了两颊,“得到?你懂什么是得到,你又知道什么!更可笑的是,你在楚大哥那碗醒酒汤里下的药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当楚大哥从紫蝶兰的迷幻中很快清醒时,他看到衣衫不整,差点就要成为他女人的自己时,他那满脸的懊悔,满脸的懊恼,满脸的自责,有多刺心,有多让她生不如死,她知不知道?!
呵,那时她有多无助,有多受伤,有多难堪,却还要装作楚楚可怜,羞愤欲死的样子的那一刻,她小瑶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真的就想这么死了?
“什……什么?”小瑶再次被震惊到了,整个身子都是往地上一垮,如同一团滩下去的泥,嘴里还兀自着了魔般的喃喃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啊?明明夫人说过的,这药灵验无比,绝对不会让男人把持不住欲念丛生的……这,怎么会这样……。”
不管小瑶是如何的不信与狡辩,因为她的愚蠢已经坏了数次大计,胭脂雨已经不想再看见她,于是将无力的抬起,食指直指门外,别开了脸,一副不愿再看到小瑶的样子,“走,你走,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这会子,小瑶是彻底的懵了,还一会儿才回过了神,下一刻,手脚并用的跪爬向了胭脂雨,期间即便被地上的碟子碎片将膝盖扎的鲜血淋漓,她也毫不知疼痛似的,膝盖不行就用手,爬也要爬到胭脂雨的身前,“小姐你不要赶小瑶走,你不要赶小瑶走!求求您,求求您……。”
也许是扎进膝盖和手掌的碎片真的很痛,也许是真的吓到了,小瑶很快就涕泪横飞,样子既邋遢,又难看到了极点。
燕楚的身法很快,几乎没几个眨眼间,胭脂雪就被他抱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孕妇脾气太难控制,还是因为被再次胁迫而怒到了极点,一向从容不迫的胭脂雪,一路上就像个闹性子的黄毛小丫头似的,双手不停的捶打着燕楚的胸口,嘴里还很不甘的唾骂着燕楚,“你就是个混账,卑鄙无耻的小人!”
院子里很清静,尤其是胭脂雪所住的寝屋,一般没有什么事,或者到了饭点,那些同样与胭脂雪大同等于陪着幽禁在这的那些小丫鬟,都会很本分的呆在自己的屋子做着手上的活儿,或是在厨房帮忙,根本不会,也不敢到胭脂雪的主屋前晃荡。
屋前,有一架葡萄树,现在正值秋收,正是硕果累累之际。
架上,还挂了一只金丝鸟笼,笼子里,有一只上蹿下跳,一刻也不得消停的,巴掌大的红嘴绿毛的八哥。
碧绿的葡萄叶,或紫或红的葡萄沉甸甸的在绿叶下挂着一串又一串,既温馨,又足够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
这回燕楚是真的动怒了,虽然一路上任由胭脂雪的无理取闹,半句责骂都没有,可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就已经在昭示他即将喷薄而发的怒火。
到了院子,他没有把她抱进房间,而是像是等不及一般,直接把她扔在了葡萄架下的那张随风摇曳的竹编秋千座椅上。
明明就想这么把怀里可恶的女人摔死算了,可真到做时,燕楚扔出手的粗暴动作还是忍不住的放柔了一拍。
胭脂雪正在气头上,反正她是没有注意到的,再者,她的背确实也被摔疼了,不由得,更对压了上来的男人冷眼相对,“别碰我!”
燕楚自然不可能会听她的,但是他倒是也没有真的算是碰她,只是将两臂撑在她身子的左右,就像把她画地为牢一样的禁锢在了双臂之中,而随之倾覆下来的身体,并没有压到她,至多衣服碰触到了衣服而已。
“说,你刚才是不是又想背叛我。”明明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但燕楚还是不死心的,寒鸷着一张玉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字一句的,用着逼问的口气。
第一百九十章 她说不会离开他
“说,你刚才是不是又想背叛我。”明明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但燕楚还是不死心的,寒鸷着一张玉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一字一句的,用着逼问的口气悦。
胭脂雪勾唇冷笑,倒是半点也不害怕他几乎似同凌迟自己一般的可怖眼神,目不斜视的迎视了上去,只是偶尔眼角的余光,会去撇向两人几乎快要贴到了一起的上身,“你不是已经肯定了么,何必还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她的口气虽硬,却没有太多气势汹汹的底气,因为她害怕,现在若是两个人把矛盾激化的太大,他会不会失控伤到自己的孩子。
母亲天生就有保护孩子的本能,哪怕她现在因为阿篱和阿珠被他拿来做要挟,而生气的都快要发疯,她本能的理智,还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强忍着把锐气无形化小。
燕楚眼神很犀利的洞察到了胭脂雪的小心思,可正因为她这个为了孩子而竟然想委曲求全的心态,无疑更是在他心头点了一把火。
他知道她心性孤高,宁折不弯,可她现在却要为别人的种对他这个刚刚威胁过她的厌恶之人放低姿态,怎能不令他不去恨这个不知是谁的野种?搀!
越想真是他娘的越生气,燕楚索性不说话了,阴沉着一张脸,开始从她身子一侧撤去了左手,然后用左手,开始粗鲁的撕扯起了她身上的衣服。
这个突变的情况,无疑是令胭脂雪想不到,也是令她恐慌不已的,她差点就要跳了起来,可碍于他的身子悬空压在她身上,她根本就起不来,也不敢起来,唯恐会把肚子里的孩子撞到伤到。
“燕楚,你在干什么,发什么疯!”万般无法,只得像个待宰羔羊一样的结果令胭脂雪再如何隐忍下去的脾气,也不由的冒了起来。
昨晚还对她百般柔顺千般呵护的好夫君,不过才第二天,转眼就变成了可怕的魔鬼,这样极大的反差,真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真的有问题!
不光是脑子,心更是!
燕楚原本一双透明清澈的黑眸,此刻不是亮晶晶的看着她,而是深邃的,黑沉沉的,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深渊,要将她吞噬一样。
他就用这么可怕的眼神,一眨不眨,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盯着她,没有丝毫情感的挑起薄唇一角,邪佞肆意而出,“干什么?都快做娘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脱你衣服是干什么?呵……胭脂雪,你不是很聪明很睿智么,连本王这么明显要干.你的意图,都看不出来么,嗯?”
胭脂雪越听,瞳孔就越是缩的小,以至于听到最后,差点就要缩成了细针般的猫眼,胸口一堵,全身都在颤抖,“你……你这禽.兽!”
话音一落,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打在了燕楚的脸上,不但在他白玉般的脸庞肌肤上留下了五根鲜红的手指印,还生生把他的脸,都打偏到了一侧。
燕楚这样的方式,是活活把胭脂雪禁锢在了方寸之地的秋千吊椅上,但是,他却并没有束缚住她的手脚,这才有机会,让胭脂雪的这一巴掌得逞的轻而易举。
“我是禽.兽?呵呵……。”燕楚并没有着急把打偏的脸立刻扭正,而是依旧就着那个动作和位置,沉默了片刻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串很低很沉的诡谲笑声。
“连孕妇都不放过,你不是禽.兽你是什么?!”这一次,胭脂雪是怒到了极点,也怕到了极点,所以她才会这样的歇斯底里。
“那你呢!”忽然扭过头俯视胭脂雪的燕楚,双眼已然通红如血,狰狞的面目,让他就像一只刚从地狱爬出的魔鬼,他手指狠狠指着胭脂雪隆起的肚子,“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女人,可你却还要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和别的男人怀了这样一个野种,你倒是说说,你又是什么,是荡.妇,还是淫.娃?!”
胭脂雪一窒,既是被他可怕的样子吓到,更是被他残忍的话语伤到,扬起手再度掴向他的脸,“全天下就你没这个资格这样骂他!”
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燕楚轻易就在半空截住了她挥过来的小手手腕,五指用着捏碎的力道钳制的动弹不得。
“是么?”燕楚残冷的扯了扯嘴角,另一只手则狠狠一扯,将她身上最后的屏障全部扯碎,恶劣的话语里充满了凉薄和戾气,用着宣示般的口吻居然临下的对她邪笑道:“本王现在不光要骂他,还要杀死他,而且……还要用你口口声声中,最禽.兽的方式。”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没了衣物而感到寒冷,还是因为眼前这个魔鬼男人的话而寒冷,胭脂雪只觉得这股冷,一直从肌肤浸进了骨子里,冷的令她瑟瑟发抖,令她牙齿发颤,瞠大了双眼凝视双眼通红的男人,“不……你不能……你不……。”
燕楚以前就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令这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许多不同的表情,但是,他想看到的表情里,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畏惧,害怕,还有厌恶。
可这一刻,他却在她现在的眼睛里,把这些他从来都不想见到的负面表情,统统收进了眼底。
他不觉得兴奋,也不觉得刺激,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初次对她毫无感情的燕王,所以,她现在的这些表情,只是表情,就已经像一把把无形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的剐着他的心脏,剐的没完没了,剐到鲜血淋漓。
这份痛,已经承受到了一个临界点,他觉得自己有些再也撑不下了的感觉,至少,他不想在自己一个人承受。
“既然你这么无情,既然你怎样都要离开我,既然你如何都不会爱我,呵呵呵……那好。”松开她的手,燕楚的大手伸向了她的脸,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容竟透着说不出的凄凉,“那就再恨我吧,尽情的……恨。”
话音一落,他笑容陡然一凝,大手将自己身上的腰带一扯,便将那蓄势待发的家伙逼近她。
胭脂雪大惊之色的想要逃,可是他的一双大手却有力的掐住了她的腰,不但半点动弹不得,还一直拉扯着往他的那方下沉,“燕楚你疯了!快放开我!!”
燕楚对她的话根本充耳不闻,垂着眸,连看也不再看她,手上和身子只在做着他想做的事情。
胭脂雪的挣扎根本毫无用处,似乎对燕楚而言,她只不过是一条被按在砧板上只会跳动几下而已的小鱼而已,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胭脂雪想用双腿去蹬他踢他,可却被他一双长腿的膝盖一曲,将她的双腿压制的死死的,再也动弹不得,而她的双手除了无力的捶打他,挠他,根本没有多少实际的杀伤力。
当真切的感觉到了那炽热滚烫的肮脏东西抵在了那里,胭脂雪的一颗心脏都吓得差点跳了出来,惊恐万分的大叫,“燕楚!!”
虽然孩子一直很乖,也是进入了最安稳的第七月,但是因为连月的奔波,明了就已经警告过她不能再操劳,更不能伤到孩子,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能那方面……
否则,仍然会有滑胎的危险。
念及此,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怨恨和愤怒还有惊恐瞬间瓦解,只有满腹的委屈,和深深的哀怨与失望,“你怎么能对我,怎么想我都没关系,可是这孩子,这个孩子可是你……。”
“咳……咳咳……。”看到她再次因为自己而泪流满面的样子,燕楚只觉胸口被谁狠狠捶了一拳,一股腥甜顿时涌上喉咙,猝不及防下的忍不住一咳嗽,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
既是他有及时去捂住自己的嘴,脚下也跟着连退两步,还是无数黑色的血珠,喷溅到了胭脂雪的身上,还有脸上。
胭脂雪只觉一股异香袭来,身子和脸上的肌肤,就好像被灼烫的火花溅到了一样,灼痛的厉害。
危险的远离,双脚被桎梏的松懈,胭脂雪本能的想要立刻钻了这个空隙逃离,然而,她并没有,而起身的第一反应,却是震惊的望着口吐黑血的燕楚,忐忑不安的问,“燕楚你怎么了?怎么……会吐黑色的血?”
燕楚黑色的血吐了不少,大手根本就捂不住,很快就从指缝中露出,滴答滴答,一颗颗一串串滴落到了白玉石的地板上,非但醒目无比,甚至还会腾起一圈圈的白烟,就像,白玉石的地面,被他的血给燃烧了。
燕楚没有理会胭脂雪,一手穿好了裤子,边直往后退,大约退到五步之外时,便一个转身,仿佛逃兵一般,想要逃离这里。
可是没想到,他才往前迈出一步,脚下突然腾起一阵虚软,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一个大男人倒下去的声音是沉重而沉闷的,甚至,还震飞了今天葡萄架下没有扫去的枯黄落叶。
他的倒下无疑是吓坏了胭脂雪,引得她的小脸再度惨白一片,人,下一刻也顾不得去给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遮羞,风一般的便跑到了他的身边,“王爷!”
待到了他的身边,她想伸手去扶他,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却被还未昏死过去的他一手推了开。
“滚开!”虽然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但燕楚这声低吼仍然底气十足,瞪向她的眼神,还淌着漆黑血丝的嘴角,都带着浓浓的讽笑,“你应该感到高兴啊……本王就快死了,就不会再有人阻挠你了,你想去找谁,想要跟哪个男人,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本王这样令你憎恶的禽.兽来破坏你了……。”
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人被他自己更清楚的。
就算秦叔和阿容他们如何的刻意隐瞒,他又岂会察觉不出?
所以他恨,他恼,他怕,他不甘!
所以他怎么都不愿意对她放手,他不甘心她会忘记自己,他想永远都死死的记着他曾是她的夫!
胭脂雪被他这一推,轻易推的跌坐到了地上,可她混不在意,也不觉得疼痛,一颗心揪的很痛,痛的难以呼吸,双眼瞳孔阵阵紧缩着,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看着她竟然不是欢天喜地,反倒如此一脸痛苦的望着自己,燕楚没有想象中的觉得高兴,也没有觉得难过,就是心里很空洞,空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已经什么都没有再想。
沉默的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垂下了眸子,抬手一擦嘴角的血,身子往后一躺,恰好靠在了葡萄树的架子上,面无表情,似累极了,“你走吧……。”
“你……你在说什么……。”胭脂雪一愣,双眼瞠大。
“让你滚,你听见没有!”燕楚不耐烦的低吼一声,“你不是想跟云颐那小白脸走吗,那你走啊,走啊!”
胭脂雪身子一颤,就那么继续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缄默了,少顷,才幽幽的望着他,唇瓣抿了抿,“我……不想走。”
这话,是实话,是真话。
即便被胭脂雨如此威胁,即便没有他拿阿篱和阿珠胁迫自己,即便这连日来两人争锋相对爱恨难休——她,却没有想过再离开。
当初的金蝉脱壳,那也只是暂时性的,她不过只是想冷静一下,而且她也知道他这毒等不了太久,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知道自己帮助子卿夺位后的反应,所以,她第一次竟然做了逃兵,用着这种种理由,离开了大燕,离开了他。
如果她知道事情的后续竟然会变成这样,如果还可以再重来一次,她绝对不要再做逃兵,绝不!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燕楚怔了一下,抬起双眸,诧异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无声。
片刻,燕楚笑了,笑容充满了自嘲,“你在可怜本王?还是为了樊篱和阿珠,想放低姿态来讨好本王?”
“不……不是这样……。”他的笑容太刺心,令胭脂雪有些心慌,向来伶俐的唇舌也有不会说话,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
“够了!”燕楚不轻不重的呵斥打断,眼底开始浮现厌烦之色,“本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现在你可以滚了吧,本王不想再看见你,再也不想!!”
再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会不会想把她杀了,来为自己陪葬!
“我是不会走的!”见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往外推,胭脂雪也有些恼了,大声的辩驳。
“你……。”燕楚喉咙一哽,见她倔强的瞪着自己,泛红的眼眶,气恼的表情,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不痛,却奇痒难耐,而关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头猛兽的笼子,也被轻易的撞了开,里面的猛兽再也无法控制的跳脱而出。
双眼一暗,燕楚如同慵懒爬起的狼,血红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直朝胭脂雪纵身扑了上去。
西府楼。
自己的衣袖被小瑶猛不防的扯了住,胭脂雨本来厌烦的想要扯开,想要挥开小瑶的手,但见小瑶手指上扎满了细碎的瓷片,鲜血淋漓的伤口无数,手上的动作就顿了住。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到底是十几年亲如姐妹的主仆,胭脂雨再多的埋怨和恼怒,在看到小瑶满是伤口鲜血的双手时,瞬间土崩瓦解了,别开的脸也扭向了小瑶,眼里只有小瑶手上的双手,手更是紧张的扯出了袖子里的雪白丝帕,赶紧的替小瑶包扎起来。
小瑶被感动的越发哭的厉害起来,眼泪糊了双眼和整张脸,“小姐……。”
“闭嘴!”胭脂雨抬眼瞪了小瑶一眼,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遂,继续认真而小心的给小瑶包扎的双手,用指甲仔细的给小瑶手上的碎片一一拔除,眉目蹙的很紧很紧。
小瑶一抿嘴,本能听从命令的闭紧了嘴巴,可没多久,又忍不住张了张嘴,哽咽的央求起来,“小姐……别赶小瑶走……求求您了……小瑶从五岁就跟在了您的身边,整整十四年了……说句大不敬不要脸的话,小瑶……小瑶早就把您当成了亲人啊……不管太傅府和燕王府是不是您的家,可有您在的地方对小瑶而言……都是家啊……。”
胭脂雨因发烧而干燥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鼻翼一紧,睫毛扇了扇,泪,也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啪嗒一声,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到了小瑶的手心里。
她又何尝不一样以为,小瑶也只自己如今在世上的唯一亲人?
只是……
小瑶立刻感觉到了手心滴落的滚烫,尤其是那泪水被伤口吸收,疼得她好一番倒吸冷气。
胭脂雨见状,忙用丝帕替小瑶擦干手心的泪水,还不断给她的手心呵气,“是不是很痛!我吹一吹就不痛了……。”
小瑶从小陪同她长大,又有母亲护着,在府里几乎等同于半个小姐,甚至太傅府里的庶女见了小瑶要不是退避三舍,要不是客客气气,别说伤了,哪怕是被骂,也没有被骂过一次。
可这会子,却是她亲自骂了她,还打了她,令她受了伤……
小瑶知道是小姐心疼自己了,一时又是开心,又是不知所措,不断把手往自己的袖子里缩,“小姐没事的,小瑶不疼的……。”
“别动。”胭脂雨喝骂一声,可声音到底比之前温和温柔了很多。
小瑶没敢再动压抑着心中的雀跃,任胭脂雨为自己挑着手上的碎瓷片,却忍不住嘴角上翘的微笑。
她晓得,小姐是不会再赶自己走了的。
只是……
一想到自己所犯的错,小瑶又无比自责的低下了头。
虽然她不懂小姐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做法,但是她却看得很清楚,小姐因为自己这些做法,被伤的很重。
正因为小姐被伤了心,才会对自己如此。
可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夫人教给自己的这些,又怎么可能会是错的呢?
就算是错,那也不会是她的错,而是四小姐那个狐狸精!
“呀!”想到这里的小瑶忍不住想要去握紧双拳,却因为牵动和碰触到了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你这死丫头,让你别动你还动!”胭脂雨的怒意又涌了起来,拿眼狠狠的剜了小瑶一眼。
小瑶缩了缩脖子,手上再也不敢乱动,只是这会子才忽然发现,双手竟是这样的痛。
看着小心翼翼为自己挑着碎瓷片的小姐,看了看被伤的面目全非的双手,小瑶的双眼泪意渐退,恨意上涌。
如果不是四小姐那只狐狸精,她的小姐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第一千金,京都的第一美人儿,更甚会是燕王唯一的燕王妃!
如果不是四小姐那只狐狸精,她和小姐今天也不会差点闹崩,她也不会受伤,小姐也不会痛心疾首,如此的狼狈落拓!
四、小、姐……
眼底寒光闪了闪,小瑶脑中已经闪现出了无数将胭脂雪除之而后快的念头。
“瑶儿,如果你还想在我的身边,就不要再莽撞,再做没经过我同意的事情了,知道吗?”不知何时停止了动作,正抬了头,双眼锐利的胭脂雨,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小瑶。
小瑶这才被从思绪中拉扯出,对上了胭脂雨那样似要将自己穿透的视线,很是不自在的立刻别了开,心虚的低下了头,咬着唇,“小姐我……。”
“我是会心软,但是,如果你不听话,就不要怪心狠。”胭脂雨伸出手,强迫的把小瑶的下巴抬起,让小瑶对视自己的双眼,面目和语气里,全都是满满的警告,“懂了?”
小瑶双眼无处可逃,只得迎视胭脂雨的眼睛,见胭脂雨全是警告的意味,心知小姐这不是说说,而是非常认真的命令。
纠结在三,唇被咬出了齿印,心里在被离开小姐和报复四小姐的这两件事做着强烈的拉锯战,可最后,小瑶还是很快就作出了决定,长出了一口气,就好像经历了一场极大的战争,“瑶儿……瑶儿答应便是。”
“答应什么?”胭脂雨挑眉,没有因为小瑶的松口而松懈,再度的逼问。
小瑶几乎都要哭了,但她还是忍着,也必须忍着,“瑶儿答应……答应绝不再私自行动,不再私自找四小姐的麻烦。”
听言,胭脂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松了勾起小瑶下巴的手,“很好,记住你自己的话,否则……。”
“瑶儿一定听话,一定听话的!”生怕自己被赶出去,小瑶连忙做发誓状,一脸紧张的保证着。
胭脂雨斜她一眼,见她小脸哭的跟个花猫似的,忍不住生笑,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看你这个样子,真是难看死了。”
小瑶尴尬的傻笑起来。
一边擦着,胭脂雨一边叹了口气,笑容渐渐消失,“刚瞧着楚大哥的样子,怕是再难见到好妹妹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娘子要对我负责
小瑶尴尬的傻笑起来。
一边擦着,胭脂雨一边叹了口气,笑容渐渐消失,“刚瞧着楚大哥的样子,怕是再难见到好妹妹了……。”
祁国摄政王的出现,无疑是打草惊蛇,她敢肯定,胭脂雪这会子一定会被楚大哥关的很严实,届时,就算胭脂雪答应她的条件,恐怕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才会兑现的。
本来两天时间,于她而言就已经是度日如年,如今再这般没头没尾的等下去,她……已经等不及了搀。
何况,刚才她一直都在注意着楚大哥和胭脂雪,纵然没有听到两个人再说什么,但是最后看到胭脂雪那惊愕和愤怒的样子,明显也是被楚大哥拿了什么把柄,这才令胭脂雪,没有在刚才,索性跟摄政王云颐离开悦。
其中的把柄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要的是一个……必须将胭脂雪除之而后快的计策。
提及此事,小瑶心里也是暗自恼恨着,但面上,她却做着很认真的认错态度,“小姐对不起……都是瑶儿的错……。”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胭脂雨也没有再说什么,手指一遍遍的,敲打起了睡榻的边沿,垂着羽扇般的一双长睫,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屋外便是婢女的声音,“雨王妃,两位侧妃求见。”
闻言,胭脂雨与小瑶同时诧异,遂相视一眼。
小瑶先开其口,忍不住的面露鄙夷之色,“这两个狐媚子,无事献殷勤,哼,非奸即盗。”
胭脂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要看到这两姐妹,那晚的羞辱画面,就会自动在脑海中浮现,令她直犯恶心,也恨不得将这两姐妹撕碎。
可,终归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自从她们两个进了王府就一直安分守己,连院门都很少出入,现在是什么意思呢?”这不得不令胭脂雨感到奇怪和深思。
“哼,她们来这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借四小姐那狐狸精大作文章,来羞辱小姐你,给小姐你难堪吗!”小瑶一脸不忿的站起了身,作势就要往屋外冲去。
“诶,先别这么冲动。”胭脂雨一把拽住了小瑶的手腕,阻止了小瑶的动作。
小瑶既诧异,又有点生气,一跺脚,“小姐!难道被一个四小姐踩在头上还不够,还要让这两只狐媚子来侮辱您不成?瑶儿绝不答应!”
胭脂雨白了小瑶一眼,“你懂什么?”
虽然胭脂灵也是个冲动的,可胭脂敏不是,而且这个胭脂敏,可是尽得她的好六姨娘的真传呢。
想她六姨娘霍水仙连她的母亲都能斗倒,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到现在正式做了太傅府女主人的太傅夫人,能是个简单的角儿么?
所以这个胭脂敏,她绝不能小看了。
她的母亲可就是输在了轻敌之上。
胭脂敏不是个蠢的,在燕王府如今风起云涌的局势下,绝对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见她之后会对她不利,如果真那么做了,那就当她胭脂雨真是瞎了眼,高估这位好八妹了。
所以,既然这两姐妹不是来害自己的,那必然就是有所图,可她胭脂雨如今这副模样,她们能图个什么?
除非……
“去,你亲自将我的两个好妹妹,迎进来。”胭脂雨微微的笑了,笑的一派高深莫测。
院子里,胭脂雪毫不设防的被扑来的燕楚摁在了身下,刚一张嘴惊呼,就被燕楚俯下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
不是温柔缱绻的吻,而是霸道的,粗鲁的,极具占有性的热烈强吻。
四目相对,端看咫尺之前,他放大的俊容,和他那双充满野兽和魔鬼般邪肆的绯眸,胭脂雪就恍惚的觉得,这个男人,怕是恨不得将自己吃了吧?
她并没有觉得害怕,也没有想要去推拒他,静静的望进他似在热烈燃烧的绯色瞳孔里,自己缩小版的倒影,静静的感受着对方和自己,交融在一起的心跳声。
很快,她化被动为主动,自甘与他唇舌共舞,与他津.液交融,双臂,如同藤蔓一般,攀上他的颈项,再用力的勾了住。
燕楚为她的主动惹得眸光微动,那暴戾的气息,也渐渐消弭了下去,大掌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两人的吻不断加深。
热烈的吻会让情.潮高涨,尤其,还是在两人情动的时候。
衣衫褴褛的两人,倒卧在纷繁落叶中深情拥吻,画面虽不是太唯美,但终究依着两人顶好的相貌,还是能撑得起赏心悦目四个字的。
可……两个当事人,就不是这般认为了。
“唔……。”胭脂雪难耐的娇吟一声,眉尖微蹙,面颊有些燥热。
她好像感觉到了……在顶着她……
燕楚蓦地松了她的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滚烫的吓人,“都是娘子害的……娘子要为本王负责。”
伸手用拇指粗砾的指腹抹去她嘴角的银丝,他眼波阑珊,不怀好意的笑道。
夫妻真的是一对很奇怪的生物,刚刚还在你死我活的争锋相对,下一刻,就是莫名其妙的你侬我侬的情意绵绵。
“下.流……。”胭脂雪燥红了双颊,不敢直视他那样写满情念的眼,睫毛轻颤着垂下,无力的低斥一声。
虽然她这只是小小的反应,可在燕楚的眼里,却是十足了不得的撩拨。
燕楚直感觉她那双眨呀眨的长睫毛就像两把不安分的小刷子似的,无时不刻的在搔.弄着自己的心,将自己整颗心都搔动的奇痒难耐,且这痒啊,还会从心脉一路蔓延,直达身体各处。
而她的那一声低斥,怎么都不像在骂他,声音软软的,更像是在挑.逗他,对他撒娇……
燕楚眸色一暗,喉咙滚动了两下,“这都是你害的!”
言罢,将她打横抱起。
虽然因为刚才毒发而脚下无力,所以现在抱起她难免脚下摇晃了两下,不过他很快稳定了身形和步子,遂,大步朝寝屋房间而去。
胭脂雪被他的系列动作和摇晃的脚步吓得大叫了一声,因为少了武功,无法施展内力保护自己,只得本能的使劲往他的胸膛里蜷缩,双臂紧紧箍住了他的腰身,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燕楚见状,就是忍不住生笑,仰头大笑两声,得意的很。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依赖自己的,都希望自己在自己的女人眼里,是可以依靠的港湾,是可以信仰的神祗。
当然,最主要是她连番的小女儿动作,才是惹他连连大笑的罪魁祸首。
等胭脂雪反应过来想要骂他几句时,下一刻,人就已经被他抛到了屋子里的睡榻上。
幸而榻上的被褥又厚又软,他的动作也不大,不然,真会把她摔坏了不可。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要责怪他的不小心,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混蛋到底是想……。”
后面的话,都在燕楚狂野的撕他自己的衣服动作中,戛然而止。
轰得一下,她的双颊再度烧了起来,这一次比刚才更甚,连脖子和耳朵,都烧红了起来,“你……你这……这是做什么……。”
无疑,她的话是磕磕巴巴的。
随手往后一甩手里扯下的衣服,然后燕楚扑到了她的身上,不过还是与之前一样,并没有挨到她的身子,两手则撑在了她的两腿外侧,嘴角挑着恶意的弧度,“那依娘子以为……我这是要做什么呢?嗯?”
边口吻戏虐的问着,边双手并用,一点点往上爬着。
他的前进,他狼一样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笑容,都令胭脂雪本能警觉的往后倒退着,也是手脚并用,“你……你别过来……。”
“本王偏要过来。”燕楚低低一笑,果真手脚并用的逼近。
他手长腿长,胭脂雪在速度上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身后很快发来的砰的一声轻响,已经在提醒她,她已经到了chuang榻的尽头,根本已经退无可退。
“你……唔……。”见自己已然没了后路,便想用言语威胁两句的胭脂雨,才刚一张嘴,嘴就被再度封锁。
吻得再次难解难分,气氛也逐渐升温,情势开始擦枪走火。
这一次虽没有刚才吻得时间长,却足够两人气喘吁吁,浑身燥热。
不舍得放开对方,燕楚只好从她的唇,在沿路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子,直至她赤红的耳朵处,舌头将她的耳垂卷进嘴里,啃咬吸允了一番,直到听到她的嘶气声,这才好心的放开,在她耳畔开始低笑,声音暗哑,“娘子……我不进去……但作为补偿方式,你是要用手,还是要用你的那张小嘴……还是你的……。”
“混蛋别说了!”胭脂雪两颊都快滴出血来,一拳揍在了燕楚的肚子上。
没曾想,燕楚不觉疼痛,忽然还反倒一把将她的小手给拽了住,然后一路往下游弋,附在她耳边的笑声越发的坏意浓浓……
西府楼。
虽小姐那么说了,可小瑶还是对胭家的那对双生花姐妹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她拗不过小姐,只好不情不愿的称了一声是,踱步到院门前去亲迎双生花姐妹。
美人就是美人,不过只是往那一站,都会自发的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
小瑶见之,视线不由怨毒的扫向了支撑着两姐妹能够诠释亭亭玉立四个字的一双腿,暗暗磨牙,紧握双拳。
说到底,二小姐的腿坏了,这两姐妹都有推卸不掉的主要责任。
如果不是她们欺凌二小姐,还居然对二小姐……最后还把二小姐扔在臭烘烘的街头巷尾里,任二小姐自生自灭的话,二小姐的那条原本还有治愈机会的腿就不会因为严重*而不得不切除,二小姐也不会总是那么自卑,那么歇斯底里!
如果二小姐完好无损,旁人的视线哪里还会去注意到这对心黑手狠的丑姐妹!
“呵呵,瑶姑娘,我们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胭脂灵似有些等的没了耐心,当一看到小瑶出现,就已经忍不住先开了口,这语气难免有些冷嘲热讽的味道。
小瑶闻言,不得不暂停步子,脸上扬起不低头的笑,朝两姐妹一福,“小瑶给两位侧妃……请安。”
小瑶故意在说到侧妃两个字时顿了一下,还将侧字咬的极重。
平头百姓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一个权贵宗亲的侧室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可只有权贵王孙们的自个儿心里头最明白,侧的永远比不上正的,侧的说难听了,那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妾,与一些大宅里要从后门抬进去的姨娘,没有多大的区别。
甚至连皇帝的妃子,就算如何的寵爱,妃就是妃,永远与真正尊贵的皇后,有着难以企及的云泥之别。
被这样当着面的奚落,胭脂敏倒是置若罔闻一般,可胭脂灵哪里能受得了这份委屈,何况还是被小瑶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挖苦,登时没差把鼻子给气歪了。
“你这个……!”胭脂灵气的一指小瑶,就欲冲上前去打小瑶。
胭脂敏伸手将胭脂灵一把拦下,先是扫了一眼守在门前的四个正目光锐利看过来的亲卫兵,旋即才偏头怒瞪胭脂灵,呵斥,“我教你的规矩呢,都忘到哪里去了?”
胭脂灵被瞪得不敢再动,可是面上仍是不服,手指始终指着正慢悠悠走过来的小瑶,“可是姐姐你看她竟然这样讽刺我们,实在是……。”
“什么讽刺请恕奴婢不明,可奴婢觉得,奴婢可并没有说错,您说是吗?”悠哉走来的小瑶笑眯眯的撇向胭脂敏,“敏侧妃。”
胭脂敏没有生气,甚至脸上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脸上带着和善可亲的微笑,面向了走来的小瑶,“瑶姑娘说的是,我们确实只是燕王的侧妃。”
如果胭脂敏如胭脂灵那般反应过激,小瑶倒是还可以将这个话题继续冷嘲热讽下去,可遇到胭脂敏这样笑着应下毫无反驳的反应,她反倒觉得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棉花团上,讨不得半点的好。
小瑶嘴角的笑一时僵冷,很快,才回转过来,不由客气的开始发问主题,“恕奴婢斗胆,不知两位侧妃何故前来?想必两位侧妃也是知道的,我们王妃现而身子不大好,王爷体恤,让她在屋子里好生的修养,不必总是见些不相干的无关紧要之人。免得伤了风,王爷可是要心疼的。”
“王爷对姐姐好生寵爱,还真是令我们姐妹艳羡的很。”胭脂敏面露羡慕之色,可眼底却又稍纵即逝的阴鸷暗浮,“唉,不像我们姐妹二人,从入府到现在个把月了,却是连王爷的一面都没见过,真真是伤心呢……。”
说着,胭脂敏微微垂下头,一抽腰间的帕子,按了按眼角,“所以今儿个来见姐姐,不过也只是来沾沾姐姐的光罢了。”
她这般低垂螓首暗自拭泪的模样,倒真真像极海棠苑里的一朵垂丝海棠,纤柔脆弱的令人心生怜意。
只是她这副模样落在小瑶的眼里,只觉更加的令小瑶感到恶心生厌,不过同时,也令小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
“唉,怎么说,两位侧妃也是我们王妃的好姊妹,倒不是什么旁人……。”边说着,小瑶边对守在门前的四个亲卫挥了挥手,然后又是对胭脂敏笑眯眯的福了福,“奴婢自然不会拦着,两位侧妃请吧。”
胭脂敏受寵若惊的微微抬首,没有错过小瑶眼底明显闪现的恶毒和戏谑,可她却像没有看到似的,面露感激之色,“那就……多谢瑶姑娘了。”
“敏侧妃客气,请随奴婢这厢请。”说着,小瑶侧过身,让开一道,作出请的手势。
胭脂敏微微颔首,拉过身侧气鼓鼓的胭脂灵,一同走进了西府楼的西府海棠苑。
小瑶在前头带路,倒是半点也不急切的样子,就像带着小姐们在外头游玩似的,一会儿介绍苑中的海棠花如何珍贵稀有,一会儿又在说着这里的雕梁画栋是如何的费尽燕王心思。
胭脂敏一直含笑应着,面上袒露着向往和艳羡。
只有胭脂灵,非但没有像刚才那般不生气了,反倒对着走在前头带路的小瑶,笑容满是讥诮,眼中就像看跳梁小丑般的轻蔑。
果然如姐姐所言,小瑶这个臭丫鬟自以为是的很,还以为她们两姐妹当真会去羡慕胭脂雨那个恶心的女人?
哼,如果不是让小瑶这臭丫鬟以为能借此打击到她们两姐妹,姐姐若不摆出那副模样,怕一时她们还真未必能进得来吧?
果真,还是姐姐棋高一着,聪明多了。
这再好的风景也有欣赏完毕的时候,这走着走着,小瑶这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最后还是将两人带到了二小姐的寝屋前。
虽然还心有不甘这么轻易就放了两人进来,可一想到一路上自己借由美景来夸大其词王爷对二小姐的寵爱,从而狠狠打击了胭脂敏这对***狐狸的姐妹,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和不舒服,这会子也咽下去了不少。
“两位侧妃请在这等候一下,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咽下心里的那口恶气,小瑶客气的应付两人道。
胭脂敏半点架子也是没有,虽不至于低声下气,倒看似确实有几分央求之色,“如此,真是有劳瑶姑娘了。”
小瑶摆了摆手,转身便朝胭脂雨的寝屋拾阶而上,面上客套的笑容也在转身的那一刻,变得得意而阴冷。
不过两个沦落王爷为妾的庶女而已,哼,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龙生龙凤生风,有怎样的生母,就有怎样的儿女……
呵,何况连王爷也不待见,八成定是在王府里过的不好,这会子来求二小姐的吧?
帮助什么的就算了,不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游戏,她倒是欢喜的紧。
越想越是得意的小瑶,风一般的推门而入,踩着轻快的小碎步,撩了珠帘,很快进得内室,“小姐,人已经到了!”
“这么快?”正揽镜自照,为苍白难看的面容上着妆的胭脂雨,忍不住的有些诧异,不由斜睨了一脸兴高采烈的小瑶一眼。
小瑶志得意满的扬了扬头,“当然!而且瑶儿还探听到了两人此行的目的了呢!”
这倒是令胭脂雨出乎意料,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画眉的螺子黛,拿眼瞧她,“果真?倒是说来听听。”
小瑶嬉笑一声,“原来啊,她们就是来央求小姐,想要借由小姐之手,帮她们在王爷面前说说好话,拉些恩寵给她们。”
一听这话,胭脂雨就笑了,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小瑶一眼,"真是半点也不长进,被别人骗得团团转,还真当自己是赢了。“
这就不奇怪以小瑶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快把人给带来了,而不是多费些时辰,刁难胭脂敏姐妹二人。
她可不傻,心里早就清楚,胭脂敏两姐妹既不是来博楚大哥恩寵的,也不是进王府里来真的只是当两只花瓶的,她们两姐妹的目的啊,可大了去了……
不是想象中的一番夸赞,反倒倍受白眼的小瑶有些莫名其妙了,“小姐这是怎么说,小瑶怎么就不明白呢?”
本来她还想借由此事能让小姐高兴一点,也可以排除一些自己在小姐心目中不好的印象,没想到,却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只管将人请进来就是了。”胭脂雨摆了摆手,继续对镜抬手,将眉角的最后一笔用手中的螺子添上。
小瑶撇了撇嘴,很想追问下去,可看小姐的样子是完全没有要解释一番的意思,只得一跺脚,怏怏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门外。
胭脂灵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向身侧的胭脂敏,“姐姐,你说……她会应下么?”
胭脂敏抬手将一缕粘到了胭脂灵唇上的发丝勾在指尖,遂拢到了胭脂灵的耳朵后,笑颜清浅温柔,“她……没得选择。”
如果不是祁国摄政王莫名其妙的出现,她相信以胭脂雨的本事,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做些手脚的。
可如今,摄政王的出现无疑是彻底的惊了燕王这条蛇,燕王自此只会越发的警惕和警醒,呵,胭脂雨再想做点什么,恐怕是没那么容易的了。
至少,短时间是绝无可能的。
胭脂灵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的,是小瑶一张表情难看的脸,还有一双不住打量和审视胭脂敏两姐妹的眼。
胭脂敏与胭脂灵相视一笑,胭脂敏仿佛没有看到小瑶不好看的脸色似的,只关切的问,“二姐姐她……可愿意见我们?”
她问的小心翼翼,似在期待答案,又在害怕答案。
小瑶见状,怎么都觉得胭脂敏这还是那副有求于人的模样,可小姐却说自己被骗了,这……真是让她糊涂了。
“王妃请两位侧妃进去。”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小瑶神思恍惚的,随手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倒是混不在意小瑶突变的失态,再度相视一笑后,便踩着婀娜的莲步,婷婷袅袅,步向屋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只属于我胭脂雪
“王妃请两位侧妃进去。”顶着一脑袋的浆糊,小瑶神思恍惚的,随手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倒是混不在意小瑶突变的失态,再度相视一笑后,便踩着婀娜的莲步,婷婷袅袅,步向屋子。
晌午的时辰总是短暂的,很快,日落西沉,夕阳西下悦。
斑驳的如血残阳漏进屋子里,衬得满室的旖旎,更多了几分温煦的温馨搀。
榻上,燕楚恋恋不舍的将怀里的人儿圈紧了几分,因为他是从她身后抱住了她,所以他这会子只能伸长了脖子,偏头去吻她的眉角。
胭脂雪似乎有些疲倦,双目紧闭,身子也是像滩水似的,绵软的瘫在了燕楚的整个怀里,任他如何胡作非为,也没有了半点的反应。
只是她脸上未褪尽的红潮,已很是明显的彰显着,之前才经历过什么。
瞧着她这副模样,燕楚的眼底再度掠过一轮危险的风暴,只不过,最后还是被他狠狠的压制了下去。
为其掩饰尴尬的轻咳一声,低头在她裸.露的香肩上一吻,燕楚复又绛唇附在了她的耳畔,浅笑低喃,“乖乖的睡一会儿,养精蓄锐,嗯?”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到养精蓄锐四个字时,他的语气别有一番深意似的。
“讨厌……。”原以为睡着的胭脂雪,眼睛虽未睁开,可睫毛像断翅的黑蝴蝶一般,颤了又颤,布满齿痕的红肿嘴唇,咕哝出这两个含混不清的字眼。
燕楚被她颤动的长睫搔动的心尖奇痒,而她听起来很有撒娇味道的讨厌二字,更是令他眼底好不容易平复起来的风暴,再次席卷了起来。
“嘶……你这女人……。”燕楚捂眼低咒,似有咬牙切齿的味道,矫健的胸膛止不住的起伏,气息很是粗重。
好一会儿过去,胸膛的起伏才渐渐归于平静,他的气息,也渐渐平稳。
长舒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忙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胭脂雪放下,头搁到了枕上,掖好了被角,他这才梗着脖子,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似的,仓皇下榻,一手抓起地上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火速的冲到门前开了门,出了去。
这般心急火燎,仓皇逃窜的模样,倒生生像是,后头有鬼再追。
直到关门声起,榻上一直紧闭双眼的胭脂雪,那双看似虚软无力,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嚯的,睁了开。
只是,那对幽蓝的眼珠,却不是一如往昔的冰冷,而是烟波浩淼,柔情似水。
……好似,寒冰已然销融,只剩两池淼淼海水。
抑制不住的嘴角牵动,只是,却因牵动唇上的齿痕,疼得令她倒吸一阵冷气,嘴里自然不满的嘟哝一句,“真是个野兽……。”
然而同时也忍不住颊上烧红,心跳加速,脑子更是忍不住的回想,之前在这儿的荒唐……
柔软的视线斜睨一侧他刚刚躺过的地方,手忍不住伸去轻抚,万般思绪和光芒,在她海水般的眼底纵横交错,沉沉浮浮,“该是时候……只属于我了。”
出了门后,燕楚的背部抵在了门框上,长舒了好几口气后,抬手抹了一把脸,他才立身站起,纵然面色一凛,可怎么也挡不住,眼角荡漾的无边春色。
一边继续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大步往院外走去,得见院外恭敬的站着的杜嬷嬷,他才掩嘴轻咳,声色一厉,“去,吩咐厨子多备些王妃近些日子爱吃的吃食。”
杜嬷嬷肥胖的脸都快笑出了一脸褶子,小眼眯成了一条缝,“是,王爷。”
眼见嬷嬷转身欲走,燕楚连忙叫住,“本王话还没说完,嬷嬷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嬷嬷驻足,又转回身,半点没有做错事的样子,还是笑的像尊弥勒佛,“老奴这不是怕饿着王妃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燕楚幻听,总觉得杜嬷嬷这话带着点什么深意,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意味深长。
“咳,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去吧,本王自己亲自去找秦叔就是。”被年长之辈拿自己的事情调侃,作为王府里最具威严的最高领导人,燕楚怎么都觉得有些尴尬,又掩嘴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完这话,便提脚向院外走去。
杜嬷嬷一副恍然大悟原来是找秦管家的表情,笑眯眯的目送燕王离开,“是,老奴省得。”
虽然十二宫的阵法半个时辰就会变幻一次,可对于燕楚而言,仍如如履平地,如走直路般顺畅无阻。
秦管家虽是燕王府的整体管家,可大部分要管的事情,还是前院的正事比较多一点,而后院的一干打理,多是杜嬷嬷在执行。
只是杜嬷嬷这老婆子比较为人低调,也不张扬跋扈,所以不怎的起眼,总是会被主子所遗忘,也只有后院的女人们,才会想起她来。
大概是心情好的关系,这秋风落叶甚带些凄凉味道的秋天,在燕楚的眼里,简直是如沐春风,这双眼视线的所到之处,无不是鸟语花香,春光灿烂。
当然,现在仍然是残阳如血的傍晚,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拐过一道长廊拐角,没曾想,竟然和正从拐角里出来的人来了个对撞。
来人大概比较矮,没撞到别的地儿,只撞到了燕楚*的胸膛,燕楚也只是闷哼一声,眉头轻蹙。
来人可就不大好了,捂着脑袋骂骂咧咧起来,“哪个混蛋不长眼啊!撞坏老子这颗贵比黄金的脑袋你赔得起吗你!!”
这声音倍儿耳熟,燕楚不用再去看来人的长相,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了,“明了。”
前一刻还在骂骂咧咧的人,下一刻就松了捂住脑袋的手,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啊哈,哈哈……原来是燕……燕王您啊!”
他娘的怎么就这么背!一天撞一次也就算了,还好死不死的每次撞到这个瘟神,老天这是要玩死他吧?啊啊啊!
明了的此刻的内心完全是崩溃的……
不过。
“年纪大了,走路还是当心点,免得真的撞坏了,世上可就得少一个神医了,那多可惜!”燕楚微微一笑,面上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说完了还在明了的肩上拍了拍,似乎哥俩好的样子,十分的关切着明大人那副小身板。
然而明了并没有觉得高兴,反而立刻就惊悚了,在燕楚拍了他肩膀的三下之后,他就彻底的跪了,还恬不知羞的哭天抢地起来,完全就没有一个长辈和大臣的德行,“王爷您就饶了小老儿这一回吧,小老儿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嗷嗷待哺的黄口小儿还要养啊王爷……。”
燕楚嘴角有点抽搐,有点懵。
搞什么,他好不容易这么宽宏大量心地善良,明了这老货怎么半点面子也不给他就算了,居然还编出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狗屁桥段,有病吧他?
明了不见燕楚作声,还以为燕楚对自己的演技不满意,不相信自己,故而偷偷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蒜瓣捏碎,然后放到眼睛前晃了两晃。
大蒜果然是个好东西,这不,顷刻间,明了那本来干巴巴的眼睛,立刻泪如涌注……
有了眼泪这实质性的戏码道具,明了立刻仰着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望向燕楚,“王爷啊,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老人家吧……咳咳……咳咳咳……。”
说到最后,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猛烈咳嗽,一边咳,他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白手帕来,遂捂住了嘴。
等剧烈咳嗽完毕,他皱巴巴的手颤巍巍的一松,就见雪白的帕子上,有好大一团醒目的血水。
看到帕子上的血水,明了更是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还跪走到了燕楚的脚下,抱住了燕楚的大腿,“王爷啊,看在小老儿命不久矣的份上,您就行行好,大发慈悲……。”
“去你娘的!”终于忍不住的燕楚在嘴角剧烈抖动完毕后,一脚就把明了给掀飞了出去,继而大摇大摆,拐过了拐角,扬长而去。
被掀翻在地的明了在地上滚了三滚,这才稳住了身形,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拿着那团吐了血的帕子当扇子扇着小风,小模样别提有多嘚瑟,“哼,小样儿,什么英明神武的燕王,还不是照样被老子超高的演技给忽悠了么!”
幸好燕楚已经走远了,如果让他听到了明大人这嚣张之言,估计……
在明了的刺激下,燕楚大好的心情莫名就笼罩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这使他加快了脚步,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前院的书房。
没曾想,正好看见边整理着衣襟,边朝书房也走了过来的秦管家。
刚要推门而入书房的燕楚停了手上的动作,等着秦管家过来,微笑打着招呼,“秦叔。”
秦管家似乎在想着什么,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被燕楚这么一喊,倒还吓了一跳的样子,“王,王爷?”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楚见到此刻的秦管家,脑海里就自动的浮现了做贼心虚四个大字,不过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秦叔了,所以倒是不会再往旁的地方想,只会关切的问,“秦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秦管家似终于回过了神的样子,被燕楚这么问,问的有些莫名,眼神却在闪烁,不由自主的将眼睛别了开,“没,没什么。”
燕楚倒是从未见过秦叔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撒谎的样子,狐疑的又反问了一遍,“真的?”
秦管家用力的点了点头,面色一正,“不敢欺瞒王爷。”
燕楚抿了抿唇,看了秦管家两眼,微微叹了口气,“那好吧,如果有什么要事,您一定要告诉本王。”
秦管家眸光一动,面上依旧是那副燕王府管家的标准死人脸,“是。”
“对了,晌午那时来的那个小丫鬟,您没有放她走吧。”提及晌午那事,燕楚脸上的如沐春风之色立刻敛却,有的,是老成的冷酷肃穆。
如果不是那个小丫鬟谎报军情,说雪儿出了事,他根本不可能毫无顾忌不先去将云颐那小白脸摆平,匆匆赶往西府楼,这才被云颐那小白脸堂而皇之的跟踪,致使雪儿彻底的暴露在云颐那小白脸的眼底。
秦管家办事老练,在燕楚身边这么些年,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临危不乱,不会放任任何一个细节,“是,老奴已将那丫鬟拿下。只是……。”
燕楚一把将书房的大门推开,斜睨了秦管家一眼,大步跨进书房,“只是什么?”
秦管家提脚跟了上去,微微垂首,“那丫鬟事后一直哭哭啼啼,不停地求饶,说她错了,说她……只是受人指使,她也是被逼无奈。”
燕楚冷笑,大步走向书房那张金丝楠木的大书桌,“呵,是吗。”
从雪儿的完好无损,还有随后跟了上来的云颐小白脸来看,这个问题本来就已经很明显了,也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秦管家略一沉吟,步子已经惯性的停在了书房的中央,“王爷,要不要……将她带上来。”
燕楚一撩袍摆,端坐到了太师椅上,微微颔首,肃杀与威严之气毕露,“去吧。”
他倒要看看,谁敢这么胆大包天,这样戏弄于他,坏他的好事。
秦管家应是,边退下之际,边拿眼小心的瞥了一眼上座的燕楚,见燕楚脸色阴沉至极,显然,现下已是暴怒的边缘。
想来也是,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的只要将王妃金屋藏娇,等风头过后再让王妃出来也不迟,可现在倒好,却被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弄得棋局大乱。
不过那小丫鬟背后的指使者……秦管家默默摇头。
这么几个月的相处,虽不能完全看透一个人,但是他至少能看到一点。
……雨王妃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绝不会犯如此明显又愚蠢的错误。
燕楚习惯性的屈起食指,指骨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双眼微眯,使得一双眼睛越发狭长,衬得里面暗光浮动的一对绯色瞳仁,越发的危险阴戾。
原本他是怀疑雪儿的,觉着她是故意如此,从而好引来云颐那小白脸……
可是如今仔细一想,那丫鬟并非她院子里的人,以前也未见有过接触……
何况,她也明确的摆明了态度,是不会和别的男人走的。
不管她这是为了怕他伤害孩子所以才使出的权宜之计,还是确实出自真心,既然她那么开口说了,除非真的到他死的那天,否则,他是不会再放开她的手……绝不。
不一会儿的功夫,秦管家便带着两个的小厮走在前头,威风凛凛的回了书房。
而那小厮的手上,正一人提着一只手臂,那手臂看似纤细,仿佛一折就断,显然,是女子的手臂。
秦管家朝上座的燕楚一躬手,“王爷,人带到了。”
说完,便侧开了身,站到了一旁。
燕楚这才看清,被两个小厮提着的女子,正是今天晌午时分,前来谎报军情的小丫鬟。
燕楚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对人对事,更是一眼就能记住。
两个小厮将人往地上一扔后,便本份的一躬手,纷纷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左臂懒懒抬起,手肘搁在了桌面,燕楚以指扶额,右手的手指依然很有规律和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你是西府楼的。”
小丫鬟尚来不及喊痛和从地上爬起,就已经被燕楚这句话,生生定格住了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再乱动,好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是……是。”
“以前是哪个院子里的。”燕楚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人听不出也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小丫鬟却吓得不轻,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奴……奴婢以前,以前是……是……。”
“是微雨轩的。”燕楚轻飘飘的,将小丫鬟后面的话,给接了下来。
扑通一声,小丫鬟连忙跪趴在了地上,脑袋不断的磕着地面,每一个头都磕的很响,“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外头之人都知道,除了杀人如麻的江湖人不能惹之外,这双手沾满鲜血的兵卒将领,更是惹不得。
因为这些人参过军,上过战场,不但双手都沾满了鲜血,更是见惯了生死,杀一个人在他们眼里,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
尤其,是燕王这样的三军统帅。
杀伐果决,视人命如草芥。
何况,作为一个在燕王府里做了好些年的奴仆,府里疯传的那些燕王就是阎王的传言,更是从小听到大,听了无数遍。
故而,这小丫鬟说不怕燕王,那是骗人的,而且,还不是傻子时期的燕王,是冷酷残忍时期的燕王。
说的夸张些,小丫鬟这会子的胆,都快吓破了。
这燕楚和秦管家也发现了,这小丫鬟的磕头可并无半点的虚假,十成十的力足且响亮。
只是两人并未作声,就这样冷眼看着小丫鬟不停的磕着响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丫鬟的头就已经磕的青紫肿大,还不断有鲜血渗出。
小丫鬟磕的都快晕过去了,更没想到燕王既没有说要处置她,也没有说要放过她,仿佛就像在冷眼旁观的看着她这个跳梁小丑的独角戏。
小丫鬟这回是一颗心仿佛掉进了深渊里,骨子里都生出了惧意,她怕自己再这么磕下去,非得磕到脑壳碎掉不可,那还焉有命在?
燕王那一声声敲击桌面的声音,对于小丫鬟而言,更像是阎王的索命警钟,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在她的心头上,几乎要将她给逼疯。
小丫鬟晕头转向的,朦朦胧胧里,脑海里忽然迸出瑶姑娘教给她的话来,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猛地一抬头,颤巍巍的望向了上座的燕王,哭的泪如雨下,“王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啊王爷!都是雪王妃教奴婢这样说的,奴婢也是没办法啊王爷……呜呜……。”
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燕楚阴鸷的眸光微动,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下方跪地的小丫鬟,“你说,都是雪王妃教你的。”
声音不大不小,没有丝毫的起伏,也没有丁点的情绪。
秦管家眼角瞥了一眼燕楚,遂垂目缄默。
小丫鬟忙不迭的点头,“是,都是雪王妃交给奴婢的,奴婢是被逼无奈,奴婢也不想欺骗王爷您的!可雪王妃说了,如果奴婢不照做,会杀了奴婢啊王爷……。”
燕楚忽然笑了,只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纯粹的勾起了唇角,“她真这么说?”
小丫鬟没想到燕王会笑,而且,她并不觉得燕王这笑有多好看,只是觉得燕王这笑,简直令她心惊肉跳,这令她愈发害怕起来,声音开始颤抖,“是……是的……王爷……。”
“放屁!”燕楚笑容一凝,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砚台,直直就砸向了小丫鬟。
小丫鬟躲避不及,登时被砸的脑袋开花,鲜血四溅,啊的一声尖叫,捂着冒血的头,痛苦的瘫倒在了地上。
燕楚继续以指支撑着额头,面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转瞬即逝的暴行,并非他所做,安静的恰似一座玉人儿,“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一个怀胎七月有余的孕妇,到底有何本事,能杀得了年轻力壮的你?本王可真是好奇的很呢。”
燕楚这话半点不错,府里的丫鬟以前再没有女子之前,因他也不喜欢有丫鬟伺候,所以府里的大部分小丫鬟,不过都是一些干粗活的粗使丫头,身量和年纪瞧着虽小,可手脚上的力气,绝对比主院伺候的那些大丫鬟要来的有力的多。
最柔弱的不过就是老弱妇孺,如今的胭脂雪,别说是杀人了,就算是干点力气活,都恐怕会伤到她的身子。
小丫鬟痛苦的在地上捂着头,眼睛却是一亮,“王爷您……您还不知道吧,王妃她……她可是个会武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王爷!”
听到这话,燕楚似被勾起了一些兴趣,眉梢挑的很高,绯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哦?是么。”
小丫鬟以为燕王这是信了,即便不信,也有了怀疑,“是是是……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王爷如果不信,就去亲自查验,奴婢句句属实,真的绝无虚言!”
燕楚点头,嘴角越翘越高,“嗯,很好。”
小丫鬟这是以为燕王真的信了自己,虽然头上的伤令她疼得快要晕倒,却忍不住心里愉悦,便要谢恩,“多谢王爷……。”
“拉下去,严刑逼供。”燕楚脸色一沉,朝站立一侧的秦管家大手一挥,声音阴冷无情到了极致。
秦管家颔首,而后一转身,朝门口大喝,“来人,把她带下去,大刑伺候!”
小丫鬟完全没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竟然会变成了这样,一时呆住了。
直到外面大步又走来那两个拖她而来的粗鲁小厮拽她的手臂,她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叫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婢说的都是句句实言,都是实言啊王爷!!”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佳妻等候夫君归
小丫鬟完全没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竟然会变成了这样,一时呆住了。
直到外面大步又走来那两个拖她而来的粗鲁小厮拽她的手臂,她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叫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婢说的都是句句实言,都是实言啊王爷!!”
不用燕楚开口,秦管家就已经不耐烦的呵斥两个小厮,“对于这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顽石,还不快捂了嘴拖下去,莫污了王爷的耳朵!悦”
两个小厮赔笑称是,一个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条,随即便动作粗鲁的塞进了小丫鬟的嘴里搀。
小丫鬟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个劲的发出唔唔声,眼睛瞪大的好像统领一般,一直死死的盯着上座的燕楚,似想用自己的眼神来传达自己的话。
燕楚这回看也不再多看小丫鬟一眼,似是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眸子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书房终于归于了平静,秦管家目送小厮拖着丫鬟离去后,这才转了身,一脸歉意的躬下了身,“都是老奴识人不清,府里竟出了此等包藏祸心的恶奴却还不自知,还请王爷责罚。”
燕楚冷哼,脸上铁青,“府里除了您与阿容,还有本王之外,根本就无人知道雪儿会武一事。”
秦管家称是,“以前阿容查过王妃,不光是王妃会不会武一事,甚至还查出王妃是个蠢的……这般看来,王妃是隐藏极深的。”
燕楚冷眼扫过秦管家,眸色深暗,“秦叔,你想说什么。”
“老奴只是以为,照这般说来,王妃的姐妹……譬如雨王妃与两位侧妃,怕也是不知道的。”秦管家义正言辞,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
燕楚冷笑,“哼,是么,那可未必。小雨也就算了,那两位……。”
说到这,燕楚的视线别向了菱花窗外,越来越淡薄的如血残阳,绯色的瞳孔里,有深邃的黑暗在翻搅着,如同外面即将落幕的黑夜,“昨儿个的黑衣人,你不是不知道,都是谁派来的。”
秦管家怔了一下,垂下眼睑,“老奴知道,是皇帝陛下的人。”
“本王的燕王府可真是热闹,昨晚是本王的皇弟,今天又是祁国的摄政王。”燕楚冷笑斐然,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只要一想到他们的目的,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只不过,这一回提及此事,他倒是没有往日那般暴怒,把什么罪过,都算到胭脂雪的头上,毕竟……
“老奴也以为,这并非巧合。”秦管家严肃的分析道。
嚯的起身,燕楚负手而立,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被暖阳温暖的面上,再度肃杀浮动,“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巧合。”
秦管家上前一步,拱手,“请王爷吩咐。”
“加强对胭脂敏与胭脂灵的布控,没有本王的允许,她们不能踏出灵霄阁半步。”燕楚冷声吩咐,掷地有声,“一有异动,立即上报。”
秦管家应是,默了默,小心的看了一眼燕楚,“那雨王妃……。”
闻声,燕楚深深瞥了一眼秦管家,旋即收回目光,沉吟。
片刻后,燕楚冷淡的开了尊口,“她,由本王亲自过问。”
似松了一口气,秦管家紧绷的身体,悄无声息的松懈了下去,“是,老奴告退。”
燕楚嗯了一声,垂下眼,望着桌上摊开的一本海棠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退到门外,秦管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王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一手带大的,可有时王爷身上与神俱来的威压,也同样令他感到畏惧。
尤其,他还逾越,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只是,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他不想错过罢了。
毕竟,雨王妃那样心思缜密的女子,要从她身上掘出什么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目前的这个小丫鬟,可能将会是雨王妃仅有的一次露出的马脚。
“王妃,老奴也只能帮你到这了……。”秦管家望着发沉的天际即将破云而出的明月,轻声的喟叹一句。
言罢,方一抖衣领,开始执行王爷的命令。
没过多久,杜嬷嬷就端着一身肥肉,踩着轻快的小碎步,到了书房外。
门口亲卫见是杜嬷嬷,并未阻拦,只当是以为那位有出了什么事情,杜嬷嬷这才来面见王爷,倘若真要有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哪里还敢去挡杜嬷嬷的去路?
杜嬷嬷畅通无阻的到了书房门外,有礼的叩响了房门,“王爷,晚膳已经备好了,王妃正在等您一起用膳呢。”
书房里,燕楚脸上原本阴暗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就像被一缕阳光普照到了一般,瞬间明亮了起来,唇角也牵出了浅浅的微笑,“本王这就过去。”
以前他从未发现,原来有人等着自己一起用膳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
门外的杜嬷嬷喜滋滋的应了一声,颠着一身肥肉,立即转身,赶往小别院里禀报去。
她前脚刚走,燕楚后脚就将桌上的那本海棠册合上以,喃喃了一句‘小雨你莫要叫我失望’,之后,便心急火燎的扔了那本海棠册,出了书房,也奔向了小别院。
小别院,用膳的小厅堂里。
虽然这里的厅堂不及主院来的那般奢侈华丽,但贵在精致温馨,尤其是灯火阑珊下,还有位佳人,正在翘首以待。
望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胭脂雪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些菜,都是她现在爱吃的。
刚回来的燕楚,在看到这样一幅佳妻等待晚归丈夫的美妙景色时,有片刻的怔忡。
内心好似有什么就要破茧而出,一股热流从心口直流向四肢百骸,令他整个人都觉得暖了起来,仿佛徜徉在了温泉池里,舒服的不行。
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发现呢,他的生活,似乎已经少不了这个女人,她俨然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
原来面露异彩的燕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痛苦的脸都扭曲了起来,无人看到他红了的眼眶。
可他,已经命不久矣……
“诶王爷,您杵在这做什么啊?”
突然,身后响起一声突兀的粗嘎声音,在这漫漫夜幕里,就跟呱噪的乌鸦似的。
说燕楚没被吓到那是骗人的,只是他可是燕王,失礼和有损颜面的反应他是不可能会做的。
所以他在一骇之后,选择了沉默,沉默之后,选择了幽幽转身。
正在燕楚身后的明了,得见燕楚背影僵冷的那一刻,就已经感觉到了份外的不妙,毛骨悚然的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又一层。
明了打着哈哈正想逃走,却被幽然转身的燕楚大手一伸抓了个正着,跟拎小鸡似的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明了见自己嘿咻嘿咻的用力跑路,却根本没走出两步,身体还熟悉莫名的往上飞了起来,他欲哭无泪的明白,自己又被逮住了……
更被某个恶魔正以最羞辱的方式拎着!
明了不敢转身,只一个劲的哭丧着脸,不停的抱拳告饶,“小老儿错了,错了还不行吗,啊?”
“明大人错在哪里,本王怎么不知?”不知是不是天色的关系,燕楚现在的脸完全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让人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
“……。”明了真是有点懵了,别说燕王不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过只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的先把错误给认了而已……
“在外面闹什么。”
胭脂雪忽然出现在房门前,背靠着门框,一手扶着腰,一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看似有些疲惫和慵懒,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虽然她的武功暂时被散功散给溃散了,但她的耳朵和感知,依然是十分的敏锐。
明了一听,连头都还没来得及转到身后去看胭脂雪,这求救的声音就先从嘴里蹦了出来,“丫头快救命,你丈夫他想谋杀……唔……唔唔……。”
后面的话明了是没得机会再说了,因为燕楚很快大手一伸,把他的嘴给捂了住。
“说话小心点,不然本王可不保证,呆会明大人还能是完好无损的……。”燕楚个头高,只能垂下头,脸凑到了明了的耳畔,阴恻恻的说道。
明了小身板狠狠打了个激灵,脑袋猛点还不够,还举起一手做发誓状。
见状,燕楚这才满意的无声一笑,缓缓松了捂住明了嘴巴的右手,遂,不知轻重的拍了拍明了的肩膀。
因为两人都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胭脂雪根本无法看清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不过以她对这二人的了解,光是用脚趾想一想,都知道他们俩凑上一块儿,是准没好事的。
她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大一老,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拿你们没办法。还不快进来,饭菜都要凉了。”
燕楚声音透着欢快的应了一声,随手像丢垃圾似的将明了扔到了一旁,然后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转过了身,面向了门前站立的胭脂雪,巧夺天工的玉容上,此刻已尽是笑靥。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却在灯火阑珊处——
转身回头的那一刻,燕楚的脑子里,就自发的迸出了这样一句煽情的字句,他很是喜欢,情不自禁的,便对她微微一笑,“娘子。”
在这一刻,胭脂雪仿佛听到了自己呼吸一滞的声音,继而,便是擂鼓般的心跳,她觉得不光是脸颊很热,全身都像血在沸腾。
“吃……吃饭了。”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不争气,竟然为了这混蛋的一个回眸微笑就这般的脸红心跳,窘迫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没有地缝,所以她只得手足无措的紧忙转过身,往屋子里回走。
大概是因为她挺着大肚子的关系,她仓皇而逃的样子,在燕楚的眼里,竟然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笨拙和可爱。
燕楚低低一笑,大步跨上前去,“娘子,等等夫君。”
胭脂雪才不等他,被他这么肉麻兮兮的一喊,更是加快了脚步,低下的脑袋都快垂到了地上。
没曾想,就是因为头垂的太低,太慌乱的关系,以至于没有去看路,脚下一不小心就绊到了椅子腿,轻呼一声的同时,人就开始往地上栽倒。
就在她以为这会子怕是真要因为自己粗心的过失而上到肚子里的宝宝,从而倍感自责时,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从身后圈了上来,因为肚子太大的关系,那手臂只能从她的胸口处一环,将她整个人圈进了臂弯。
她还未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背后就靠过来了一具坚硬而炙热的胸膛,紧接着,她只觉得耳尖一热,一股和着熟悉的清香味道的滚烫气息,悉数喷薄在了她的耳朵之上。
“怎么这么不当心?”先是蹙眉责怪一句,可很快,燕楚关切的责骂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低笑,“不过这儿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大了呢……。”
胭脂雪先是一愣,随即,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一时又恼又羞,想挣脱他的怀抱,可胸前紧紧环住的长臂,分明的在昭示着她的痴人说梦,情急之下,她抬起一脚,狠狠的跺在了他的脚背上。
“无耻!”
这一脚可踩的备足了力道,燕楚也是猛不提防的着了道,脚下的吃痛令他本能的松手想去揉一揉,可这一松手,就让胭脂雪趁机给逃离了魔掌。
两人打情骂俏的画面全数落在眼中,还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明了,看的是津津有味啧啧称奇,摸着下巴,一脸的奸诈笑容,“看来,今天请脉请的不是时候嘛……。”
两个人好像也似乎是真把他老人家给忘了一样,自顾自的嬉闹一番后,便又自顾自的上了餐桌。
直到明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离去后,两人都还没把他给想起来。
上了餐桌,两人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只是胭脂雪的两颊上,依然残留着几丝可疑的红晕。
燕楚只手撑着脸,偏头一直瞧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吃饭。
被盯得久了,胭脂雪就很不自在了起来,不由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将一块肥瘦均匀的东坡肉夹进他的碗里,“快吃饭!看我不能填饱你的肚子的。”
燕楚一扬眉,表情戏谑,“谁说的?”
胭脂雪被他这话反问的奇怪,“嗯?你说什……。”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道往手腕被拉扯的方向倒了过去,下巴被有力粗砾的手指一捏一扳,一气呵成。
下一刻,唇已经被某人的牙齿咬了住,不痛不痒的感觉,奇妙而旖旎,而眼睛里,已然倒影着一张放大的玉容。
吃个饭也要这般闹腾,早知道就不等他了……心里这般忿忿的想着,胭脂雪就想要张口教训燕楚,哪知刚一开口,就被他灵巧滑溜的舌头趁机钻进,霸道却又带着莫名温柔的一番攻城掠地。
西府楼。
“小姐,吃一点吧,总不能因为请不到王爷过来,您就不吃了呀!您可受了伤,是需要好生补一补的……。”小瑶舀了一碗燕窝粥,又是哄又是劝的对着倚坐在榻上的胭脂雨轻声细语。
胭脂雨别开脸,避开小瑶凑过来的勺子,人看起来比晌午时分的时候,更要虚弱了许多,脸色死白死白的,几乎见不到一丝的血色,只有极薄的皮肤下,那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
“真的不想吃……。”神态恹恹的,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小瑶见了,叹了好大一口气,“不如,瑶儿还是去求秦管家,把王爷寻来看看您吧……。”
说着,便从榻前的椅子上站起,拿着粥碗就要离开。
“不要去。”胭脂雨忽的一把抓住了小瑶的手腕,面对小瑶脸上的不解之色,她苦笑连连,“就算找到了又怎样?让他又来同情我还是可怜我?况且……就算来,也并非心甘情愿的来。我何必,自取其辱呢……。”
小瑶不懂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在她简单的思想里,只要燕王来了,那就是达到了目的,她就一定会高兴,所以小瑶仍然有些坚持,“可是王爷如果来了,看到小姐这副模样,是一定会心疼小姐的,说不定今晚还会陪着小……。”
“好了,别再说了……。”胭脂雨很想呵斥小瑶,可因为太虚弱,说出来的话很无力,听起来有股凄凉的味道,但她的表情,却是熠熠生辉起来,“让你办的事,办的可有眉目了?”
小瑶的脑袋很简单,被她这般问起,轻易就被带离了刚才的话题,顿时脸上就洋溢起了兴奋和激动的神采,“小姐您放心吧,瑶儿已经让……。”
“嘘……。”胭脂雨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恨铁不成钢的无力瞪了小瑶一眼,“小心隔墙有耳,笨丫头。”
胭脂敏两姐妹在下午的时候那般大张旗鼓的来找她,不管是有心人还是无心人,总是会联想,甚至是将她们三姐妹,联系到一起。
小瑶吐了吐舌头,面有愧色。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免得小瑶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胭脂雨只得目光落到了小瑶手里的粥碗上,“好了,你就不要闹腾了,我吃,我吃还不成么?”
“真的吗?!”小瑶闻言,顿时双眼一亮,比见到了什么稀奇的宝贝还要高兴,一屁股立刻就坐回到了榻前的椅子上,一刻不停的就开始用勺子舀起了碗里的燕窝粥,生怕胭脂雨下一刻就会后悔似的。
瞧着小瑶这般模样,胭脂雨嘴角微弯,眼里暖流攒动。
虽然瑶儿不怎的聪明,到底确实这个世间,唯一真正关心着她,爱护着她的人了吧?
不过……很快,楚大哥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了,一定——会比小瑶对她更好,更对她呵护备至的。
想到这,胭脂雨忍不住嘴角上扬,面露喜色。
屋外,忽然当的一声脆响荡起,紧接着,是一声苍老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是府里打更的门房,在打更的声音。
“哎呀!”小瑶忽然脸色大变,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上还未凑到胭脂雨嘴前的白瓷勺子,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胭脂雨不明所以的望向她,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瑶一向是个胆大包天没心没肺的野丫头,几乎很少,会看到她这般面如土色的难看样子。
小瑶瞧着胭脂雨关切自己的样子,泪水一下子就没忍住,涌了出来,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小姐!怎么办啊小姐,那个小丫鬟紫竹她……她还没回来啊!”
小瑶是算不得很聪明,可这种时候,就算再笨也知道是出事了。
那个叫做紫竹的小丫鬟从晌午去的前院谎报军情,可到了这么晚的时辰还没回来,分明就是王爷没有相信她交给紫竹的说词,而紫竹就算要逃跑总得回到西府楼来收拾些细软再跑吧?
何况以紫竹懦弱的性子来看,怕是连跑的胆子也是没有的!
燕王府四处皆有重兵把守,别说进出一个人会盘查的有多严格,哪怕就是飞进一只苍蝇,那也是要里里外外查的清清楚楚事无巨细的。
胭脂雨素来不管院子里的事,大大小小的一应事宜,她都是交给小瑶来打理的,这会子听到什么叫做紫竹的小丫鬟,她根本一时就想不来是谁,“一个丫鬟没回来而已,你这么又哭又闹的做什么,难不成她欠了你银……。”
钱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被胭脂雨生生的咽了下去,瞧着小瑶哭的涕泪横流还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样子,她脑海里立刻闪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说,难道说那个紫竹是你……。”胭脂雨睁大了双眼,伸手一把抓住了逍遥的手臂,五指尖长的指甲,几乎就要深深陷进小瑶的胳膊肉里,“叫去引来楚大哥和摄政王的参与者……?”
小瑶觉得胳膊很疼,像要被掐断了一样,可她不敢喊疼,只得泪眼婆娑的望着胭脂雨,再度扑通跪地,“瑶儿错了,瑶儿真的知错了!小姐你不要赶瑶儿走啊小姐……。”
胭脂雨没有说话,紧掐着小瑶胳膊的手就像提线木偶人突然断了线,手臂无力的哐当一声落了下去,最后直撞在了榻沿上,恰好将晚上戴着的一直翠玉镯子,给撞了断。
小瑶见状,连忙心疼的俯下身去将掉落在榻下的断成了两截的翠玉镯子捡了起来,两只还残留着晌午被瓷片割了无数道口子的手心里,一边托着一半的镯子。
这是夫人仅留给小姐的遗物之一,小姐平日爱惜的不得了,有时甚至都不舍得戴出来,现在却因为她自己的关系,让小姐不小心给撞断了,这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
越想越是对自己失望的小瑶,最后一咬牙,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蹭的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和王爷解释,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与小姐毫无关系!”
说完,猛地转身就往屋外疾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如果知道她骗了他
越想越是对自己失望的小瑶,最后一咬牙,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蹭的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和王爷解释,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与小姐毫无关系!悦”
说完,猛地转身就往屋外疾走。
只是她才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胭脂雨那虚弱的声音给喝止住了。
“站住!”过度的用力,令脖颈上的伤口似有裂开的迹象,惹得胭脂雨直倒吸冷气,面容较之前还要憔悴了三分。
小瑶闻声,下意识的就停止了脚步,而听到胭脂雨微弱的吸气声时,连忙就转过了头去看。
但当瞥见胭脂雨脖子上缠绕的白布果然又有鲜血渗出的迹象,以及胭脂雨痛苦万分的脸时,小瑶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小姐你杀了我吧!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就会拖你的后腿!你就让瑶儿去吧,瑶儿绝对不要连累小姐,绝不要呜呜……。”
“愚蠢!”忍不住脖子上的疼痛,只手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处,胭脂雨脸色难看的喝骂,“你现在去,那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知不知道!搀”
倘若小瑶真的主动上门去同楚大哥说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为,楚大哥定然不会相信不说,恐怕还会生疑她胭脂雨,是不是才是幕后之手,而小瑶不过是她胭脂雨推出去的替死鬼!
小瑶惊愕的将哭泣都戛然而止了,如同溺水之人在寻求救助一般的仰望着榻上倚坐着的胭脂雨,“那该怎么……该怎么办……。”
胭脂雨目光一利,沉吟。
片刻后,她方徐徐说道:“为今之计,只有……。”
这一晚,于很多人而言,恬静而美好,也对于很多人而言,辗转而难眠。
夜凉如水,秋高气爽。
翌日。
也许身子不是自己本身的关系,打从进入这新的身子以来,胭脂雪就一直畏寒怕冷,身子的温度更不必说了,冷意几乎是从骨子里生成的,半点的热度也没有。
从春寒料峭的初春,到现在的寒凉秋季,要不是时刻有体内真气护着,胭脂雪怕是在晚上冻都要被冻醒许多次的。
现而今……
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玉容,胭脂雪浅浅莞尔。
有这个大家伙做自己的天然暖炉,多少的寒意她也不怕了。
在以往的无数个清晨,她都可以看到这张令人舒服,也令人……心悸的脸,可是,她却很少很少,认真的去看过他。
此时近距离的瞧着他这张脸,她忽然才发现,人的五官和神气表情,都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瞧瞧,他现在睡着的样子,哪里有一个人人闻风丧胆退避三舍的大燕燕王的样子?
睡姿啊……恬静的就像个小婴儿一样。
还有他的这份五官,真是天公的杰作,白玉雕成的人像一般,可偏偏,他怎么也对不上什么君子如玉,温润儒雅这八个大字。
只要一睁眼,只要作为大燕国的燕王,这样柔和隽雅的容貌,就会染上各种矛盾的气质。
譬如凌厉,譬如威严,譬如阴沉,譬如——深不可测。
看久了,就觉得好像有些看痴了一样,胭脂雪就像着了魔一般,伸出了手指,描摹起了他脸上的每一缕轮廓。
“一个男子,怎么能有这样长的睫毛……。”手指描到他的眉眼时,她忍不住的轻笑,是引起了兴趣一般,视线仔细的梳理着他覆密黑长的一双睫毛,似有不把它们数出有多少根,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娘子有意见?”
一直睡的香甜的男子,忽然嘴角微翘,薄唇张合,微吐出这样几字。
胭脂雪的视线当真是对他的睫毛太认真执着了些,以至于男子分明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发现,还稀里糊涂的,竟去接了他的话,“没有啊,挺好的。”
不无怀疑的,她是回答的认真的,且是不假思索的,显然不是在撒谎的样子。
可是这话方出,她的脑袋就嗡了一声,似被人当头棒喝。
“哦?那娘子可喜欢?”得意的轻笑,燕楚嚯的睁开了双眼,眼里写满了饶有兴味,一眨不眨的将她视线给锁住。
胭脂雪一呆,旋即满脸通红,视线没来由的四下闪躲,手似受了惊一般的从燕楚的脸上收回,窘迫的咬着唇不置一词。
哪曾想,手方收回还不到一半,手腕却被人半途截住。
“你……。”胭脂雪想要怒瞪扼住自己手腕的男子,却一触碰到对方那戏谑中又带了十足认真的眼神,就恨不得找个细缝钻进去,心口慌的不行,只得又将眸子垂下,“放手。”
气势一弱,果然底气就会不足。
本来喝斥的话,如今这般被她说出来,倒是威胁味道半点没有,欲擒故纵的撒娇意味却是得了个十成十。
燕楚见了,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将五指收的更紧了一些,脸朝她又挪了些过去,低低的笑,“娘子这般模样,直教人爱不释手。娘子倒是且说说,本王要如何能放的开呢,嗯?”
此番两人又靠的比之前还要近了一些,额头是抵着额头,鼻尖是触着鼻尖的。
如此,别说他开口说话,哪怕不说话,她的鼻腔和肺腑里,吸入的都是他的味道。
很清新,有些像树林,又有些像薄荷的味道,说不清也道不明,这究竟是个什么香。
只是这香却一点也不冷,也半点都不温柔,反倒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炙热和强势,就这样强有力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包括情绪。
这种感知和情绪全被人捏住的感觉,似乎还是第一次,这让胭脂雪感觉极其的不适应,令她顿时生了想要仓皇而逃的心思。
然而她才刚一动,对方就像盯了许久猎物的狼一样,还没等她作出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对方就已经先一步下手,一手快速圈住了她背,一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简直无处可逃。
触不及防的胭脂雪一下就紧绷了起来,“你……。”
话没有说完,唇舌已被对方夺取,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这一次,燕楚吻得出奇的温柔,力道很轻很柔,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娃娃,容不得他的粗鲁,会一碰即碎似的。
虽轻,却吻得很深。
他没有闭上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就这般安静的望着她。
这一次,她没有回击,只是被动而顺从的随着他的唇舌,一起共舞,双眼也是睁着的,也是同样静静的望着他,望进他的眼里,似乎,想要看看对方的瞳孔里,那张倒影着自己的脸,似乎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眸底深处。
望着望着,望的久了,便忘了时间,也忘了周遭的一切……
门外,杜嬷嬷带着三个丫鬟排成一字的站在门前。
这秋深露重的早晨还是很冷的,时不时还有一阵阵的秋风扫过。
杜嬷嬷倒也算了,毕竟年纪大了,人又胖,倒是半点不见冷。
可是着实是苦了三个小丫头,一个个脸蛋都被秋风吹的红扑扑的,端着水盆和一应起早物什的一双双小手,更是被吹的通红。
然而她们被教导的很好,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足足快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也不见有半点的小动作,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怕是已经石化在了这里。
杜嬷嬷不是没有看出几个小丫头的现状,只是奴是奴,主是主,没有主子的命令下达,哪怕就是站死这里,也是要纹丝未动的死。
这便是燕王府治下的规矩。
终于,房间里传来了男人略带慵懒的声音。
“进来。”
闻声,杜嬷嬷瞥了一眼外头的朝阳。
快要日上三竿的样子。
杜嬷嬷忍不住窃笑,及时拿着手里的帕子将嘴一捂,没有发出半点的笑声,旋即,才对关着的房门身子一福,“是。”
应声完,杜嬷嬷方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领着三个小丫头,鱼贯而入。
杜嬷嬷别看为人低调不爱张扬,可在她手底下亲自调.教的小丫头们各个都是听话的,这会子进了屋内后,连头也没敢抬一下。
燕楚平素也不爱让人伺候,现在不需要装傻充愣这个戏码了,所以连秦管家的份都省了,衣服都是自己穿的。
杜嬷嬷几人进来的时候,他的里衣里裤全都穿好了,就差外套和鞋子,以及佩饰和头发了。
“让我来吧。”将适才被某人扯开的衣襟上的兰心扣再次扣好,胭脂雪有些气闷的剜了站在榻前的某人一眼,旋即,缓缓下榻。
燕楚眉峰一扬,侧身瞥了她一眼,便停了手上穿上外套的动作,目光赤.裸的落到她脖子上的一朵似梅花的明显吻痕,眸光一荡,“好。”
他的目光太炙热和肆无忌惮,胭脂雪不是迟钝的人,自是立刻感觉到了,但是现下屋子里有了旁人,她不好发作,更怕激了他之后反倒还会像刚才一样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便只好全当没有发现,面无异色的下榻上前,拿过杜嬷嬷奉上来外套,替他穿上。
以前她很少为他做过这种事,哪怕只是小事,现在做起来,虽然不是很得心应手,却也不难,而且。
……心里还会油然而生一股说不出的满足感。
直到现在,她方才明白,她与他之间,其实错过了太多的点点滴滴。
夫妻,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生生死死起起伏伏,只要有行云流水平淡无奇的生活,那就是幸福。
以往,她还曾想过,如果没了仇恨这幅枷锁,她最后还会剩下些什么?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与太子燕煜玉石俱焚,或许死了,就是她最终的归宿和结局。
因为她太过惶恐,自己会随时魂飞魄散,重归地府,倒不如如此,也图个干净利索。
所以当初,她才总是抱着那些消极的态度,甚至还想将自己亲骨肉的孩子,竟要托付给流苏这样一个外人。
如今想想,她自己真是有些可笑……活了两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还如此得过且过,忐忑不安。
“娘子,在想些什么?”燕楚奇怪的垂眸瞧着胭脂雪的那一双拿着腰带,却迟迟没有给他系上的小手,双臂一伸,将她又搂进了怀里。
胭脂雪被他的动作惊的一下回了神,下意识就有些窘迫的扫了一眼站在一侧的杜嬷嬷,但是却没有挣开他,自持情绪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事。”
说着话,视线从杜嬷嬷那笑眯眯的老脸上收回,继续低垂螓首,为他系好腰带,嘴角的笑,没有消散,反倒愈发的加深。
她水玲珑自诩聪明睿智,胸怀和本事半点不输天下的任何一个男儿,然而,她却输给了自己,输给了自己的自负愚钝。
因为她竟然蠢的到现在才发现,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并不仅仅是给予她一份复仇的机会,赠给的,更是一份她一直追求,却未曾得到过的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一直在她面前,她却笨的毫不自知,几次让它溜走,几次推拒门外,几次令它差点分崩离析——以至于,到最后,会闹成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
燕楚有些担忧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本王,嗯?”
胭脂雪身子一滞,然后抬眼瞧他,因为身高的悬殊,她需要微微仰头看他,但见他深情依旧,盈盈浅笑,“好。”
听到她这般回答,见她仰望自己的神色十分的认真,这一回,反倒是燕楚愣了。
原来他也只是说说的,他一直都知道她有许多的秘密,一直没有告诉过他的秘密,所以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她恐怕未必会说与自己听,还会像以前一样闷在心里,把他拒之门外,以至于让两人之间鸿沟越来越宽的无法逾越。
……现在,她却竟是这样的回答。
一时间,万般情绪涌进心头,燕楚这会子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是那心里最大的愉悦感,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忍不住,就把她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
胭脂雪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突然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触不及防的惊呼一声。
两个本人倒其实还好,只是吓坏了一旁的杜嬷嬷,一张堆满富态的肥肉都颤了起来,“王爷您这是干什么?会吓坏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的!哎呀快放下,快放下啊……。”
在杜嬷嬷的咋咋呼呼中,燕楚意兴阑珊的只好抱着胭脂雪转了一圈,便把胭脂雪放了下,虽听到孩子两个字让他目光仍有黯淡,但他很快振奋了精神,笑靥满足的深深凝视着胭脂雪。
胭脂雪极快的将他眼底的晦暗收进眼中,绛唇动了动,神态认真了起来,“楚,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一件事欺骗了你,你会怎样。”
她认真的样子,也不得不令燕楚跟着认真起来,笑容渐渐收敛,并没有因为她突然的亲昵称呼而感到高兴,“只有一件?”
不是正面回答,而是意味不明的反问。
然,胭脂雪并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一样,“不管多少件,唯有这一件,才是最重要的。你就回答我罢,好不好……。”
燕楚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在撒娇的意思,这让他心情莫名的好转,即刻的多云转晴。
“不管你有多少件事情,哪怕是……。”叹了口气,燕楚抬手抚上她的脸,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可是后面的话并没有再说,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
如果她不知道答案,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拿着自己的身子来威胁他,这个女人呐……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
胭脂雪表情有些无辜。
要说,知道是一回事,确定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也不是真的知道,她只是拿自己在做筹码,来赌气,来赌他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
可这家伙倒好,却三番两次的拿狠话刺激她。
思及此,胭脂雪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燕楚,推了推他的胸膛,准备离开他的怀抱,转身离开。
燕楚不知道她是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女人心他一向都看不明白,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似是而非的答案而不高兴了,连忙搂紧了她,薄唇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调侃,“别生气了,嗯?难道说,娘子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那些令你害羞的话?”
他知道她其实脸皮薄的很,根本一点也不禁逗,尤其还是在外人面前。
果不其然,胭脂雪的两颊立刻就红了起来,嗔怒着又给他胸口一拳,“胡说什么……。”
燕楚就喜欢她这副充满小女人味道的样子,还是因为自己才会变得如此,心里满足的不行,愉悦的大笑了起来。
胭脂雪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只当是以为他在笑话自己,气恼的忙挣脱了他的双臂,步向了外室一旁的盥洗室。
盥洗室里,三个丫鬟恭敬的侯在那里已经多时。
见着她逃也似的离去背影,燕楚也不追,反倒笑眯眯的瞧着,任她离开。
第一百九十五章 燕楚对雨的试探
盥洗室里,三个丫鬟恭敬的侯在那里已经多时。
见着她逃也似的离去背影,燕楚也不追,反倒笑眯眯的瞧着,任她离开。
杜嬷嬷此刻上前,脸上笑容不变的问道:“王爷,老奴瞧王妃的身子越发重了,所以老奴以为,该是时候找几个稳婆到府里了。”
燕楚虽然不喜那孩子,可事关胭脂雪的人生安全,也知道生孩子事件大事,不由笑容一凛,面色一正,“那事不宜迟,你今儿就去同秦叔一块找找。记住,一定要京里最好的,最有口皆碑的,莫要找些只图银钱的昏人。搀”
“是,老奴省得。”杜嬷嬷应下。
“早膳都备好了?”燕楚拿过榻下的玄缎云锦靴,大刺刺的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边穿起鞋子,边问杜嬷嬷。
“王爷放心,都是王妃尽可着王妃爱吃的。”杜嬷嬷满脸堆笑。
燕楚点头,“这就好。”
说着,便站起身,一边随意的把并未凌乱的头发简单用手理了理,一边着急的往屋外走去。
杜嬷嬷见状,不禁奇了怪了,“诶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不用早膳了?”
盥洗室里的胭脂雪也听见了杜嬷嬷的声音,人虽然没有急切的走出去,声音却对着门外响了起来,“你怎么不用膳了?”
对于她的问题,燕楚倒是一向诚实,半点也没有心虚和隐瞒的意思,脚下一顿,往盥洗室那方看了过去,“哦,本王要去西府楼,看看小雨的伤势如何。”
一整天都没有去探望过,现在再不去,多少也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那个西府楼的小丫鬟之事。
念及此,燕楚目光微闪。
盥洗室的胭脂雪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听到燕楚的回答时,脸上的关切之色蓦地褪却,嘴角却又扬起了一抹笑,是她以前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有礼微笑。
“是这样啊……。”噙着笑,眼睫低垂,睫毛投下的两片仄影将她眼底的眼色尽数遮掩,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梳妆盒子里拾起的一只玛瑙簪子。
如果是别人,兴许是听不见的,可燕楚何许人也?
他身怀的身后内力虽有大半被封,可身体上的多年历练并非作假,耳朵的敏锐灵敏度,几乎是可以和某些动物相媲美的。
此番别说是盥洗室里传出的一句话,哪怕是盥洗室里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听得分明。
以前她总是说话似是而非,令人总是耗费了无数脑力,也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话中的意思又是什么。
而现在,也许是这两日两人感情和默契程度又渐升的关系,燕楚竟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燕楚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喉咙,脚下似生了根一样,再也挪不动分毫,望向盥洗室那方的视线,仿佛能洞穿那挡下的厚实纱帘,直看向室内的那个人。
“你……是不喜欢我去吗?”他问的有些小心,眼里有一点一点似星光的光芒在次第亮起。
盥洗室里,三个小丫鬟都是机灵人,纷纷安静的退到了一边,将为胭脂雪上妆的功夫搁在了一边。
望着镜子里艳容正盛的自己,胭脂雪笑容加深,柔荑抚上自己的眉眼,“如果我说……。”
已经步至房门口的燕楚,几乎连呼吸都是一滞,喉咙一滚,没有说话,望穿秋水般等待着答案。
胭脂雪忽的起身,扔了手里的玛瑙簪,转身往盥洗室外走,每一步踏的缓慢,一步一字却铿锵有力,“如果我说是,我不喜欢你去她那里,我希望你留在这里,以后都不要去她那里,只要呆在我的身边……唔……。”
燕楚一个箭步冲来,撩帘而入,眨眼到了她的面前,不由分说的勾起她的下巴,强势的吻再次席卷她的唇舌,将她的味道,她的话话,统统蛮横的卷进自己嘴里。
猜测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尤其,是对一双夫妻。
然而,这样的疲惫其实可以用言语,轻而易举的解决。
甚至有言语的沟通,可以建立更多的信任。
比起胭脂雨孤芳自赏的高傲性格,胭脂雪只高不低,是不遑多让。
所以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这种事情,因为她觉得,这对她而言,是极其贬低自尊的行为,她会不屑。
可不屑和不说,并不代表她从来都不想。
她想过很多次,但她却选择了沉默,让自己固步自封,作茧自缚。
但现在……她知道,偶尔的放低身段,可以将这个男人,能更加牢固的绑在自己身边。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愿意。
三个小丫鬟很有默契的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杜嬷嬷在外头瞧得真真的,直掩嘴偷笑。
她们家王妃,总算是开窍了!
感情这种东西,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只在背后默默的付出也是不够的,虽然不必总拿出来炫耀,但有些时候,只有你拿了出来给对方看,对方,才会知道你的心意,是否和他一样。
一吻罢了,两个人的心跳都有些快,周围的温度有些升高。
靠在燕楚的胸膛上喘息着,清晰的感受着燕楚胸膛里那有力的心跳,胭脂雪笑靥如花,眸光流转,无人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
偶尔用这些小女人的心机,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娘子,我既听了你的话,你可有什么奖励?”情到浓时,燕楚方觉一个吻是不够的,舌头一舔唇角,眼里跳动着滚烫的火焰,明显,是还未餍足的征兆。
想他等了几乎快要一年,才等到她这样一句比任何甜言蜜语,还要动听的醋意之语。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在无理取闹,在蛮横无理的想要将她占为己有的,所以他落寞,他神伤,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可现在她却一句话,就击碎了他所有的落寞神伤,令他整个人几乎都要飞扬了起来!
两个人贴的很近,也很紧,胭脂雪明显的感觉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这令她有些诧异,也有些羞囧,一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身子半点也不敢再乱动,“别,别这样……。”
“我怎样,嗯?”燕楚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不停往她的肩窝里吹气。
心里暗骂一句野兽,胭脂雪脸红脖子红的伸手推了推他,“好了,别闹了……该用早膳了。”
燕楚可不答应,好不容易抓着这样的机会,如何也不会松手,偏头又在她可口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这可怎么办呢?比起早膳……夫君更想吃你……。”
胭脂雪疼得吸了一口气,恼羞成怒的又是对他好一番拳打脚踢。
燕楚将她打横抱起,从胸膛里发出一阵阵愉悦的大笑。
西府楼。
秋季不比夏季,一盘刚出锅的热菜热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开始转凉了。
望着桌上已经热了不下三遍的早膳,小瑶撇了撇嘴,小心的拿眼去看饭桌上一直安静坐了快一个时辰的胭脂雨。
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究又没敢说出来。
就在她端起桌上的饭菜,准备再拿到厨房热一热的时候,胭脂雨终于说话了。
“别热了,统统拿去倒掉吧。”胭脂雨的神态除了较为冷淡,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可小瑶别的不懂,自家主子高不高兴,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二小姐看似不在意,也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可实际她很清楚,这才是二小姐真的黯然神伤后的表现。
而二小姐这个模样,自从燕王娶了四小姐那狐狸精之后,她没少看到过。
一想到这,小瑶就气不打一处来,“哼,八成又是那个狐狸精缠着王爷,王爷这才不来看望小姐!这都几天了!!”
胭脂雨嘴角扯了扯,不置一词。
在以往,不管人前人后,胭脂雨倒好会作出一副与胭脂雪姐妹情深的样子,一旦听到小瑶的这些话,都会不停的呵斥小瑶,可现在……
她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哪个狐狸精缠住了本王?本王怎么不知。”
随着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时,燕楚人随声至,脚下的步子,已然驻足在了西府楼的大堂门外。
哐当一声,小瑶刚端起的一碗糖醋排骨随碗一道砸在了餐桌上,碗倒是没碎,可排骨和汤汁却洒了满桌都是,更甚还有些汤汁,都溅到了桌前坐着的胭脂雨脸上。
小瑶这会子都来不及去给自家主子递上一张帕子,人已经跪到了地上,身体忍不住的轻颤,头几乎都要垂到了地上,“给……给王爷请安!”
这时的胭脂雨,在一时的惊愕之后,很快就从容了表情,对门口立着的燕楚温柔一笑,“楚大哥……。”
燕楚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话,单手负在背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拨弄着拇指上戴着的那只青铜制作的鬼面獠牙指环,面无表情的踏进了大堂之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从小瑶的身边走过的。
把小瑶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就要昏死过去。
对于燕楚体内的毒她们不知道内情,她们只知道王爷一直都是装傻,所以说,燕王还是那个英明神武,武功深不可测的战神。
如此,若燕王要因为刚才的话而动手杀了小瑶,那简直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胭脂雨此刻虽然看似从容不迫,没什么破绽的样子,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扶在轮椅两边扶手上的双手手心里,此刻已是冷汗淋漓。
燕楚没有上饭桌,而是站大堂之上的主位上撩了袍摆坐下,波澜不起的绯眸,直视堂下所跪未起的小瑶,薄唇微掀,“本王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说吧,你口中所谓缠着本王的狐狸精,是何许人也,嗯?”
最后一个嗯字,不比在胭脂雪面前时的饶有兴味,充满了恶劣的调侃意味,会极具调.情之能事,万般的柔情缱倦。
此番这个字眼,却是充满了威压感和胁迫感的,甚至,还萦绕着一股萧杀之意。
“奴婢……奴婢只是……。”小瑶这下完全被吓得慌了神,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毕竟还不过只是一个刚出茅庐的小丫头而已。
“死丫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灵儿和敏儿终归是我的妹妹,更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侧妃,你怎能因为一件小事,而在这以下犯上,挑唆我与她们的姐妹关系!”胭脂雨突然一拍扶手,疾言厉色的对下跪的小瑶怒斥,脸色也许是因为生气,也许是因为旁的关系,惨白的吓人。
小瑶再蠢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糊涂,听胭脂雨这样一骂,一瞬的错愕之后,便跪走到了胭脂雨的膝下,拉着胭脂雨的裙摆,嘶声痛哭了起来,“小瑶知道错了小姐,小瑶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
胭脂雨别开脸,没有理会小瑶的哭求,隐忍的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从燕楚上方的角度俯瞰过来,刚好能看到胭脂雨脖子上缠绕的白色布条又被鲜血染红,微微泛红的眼眶,被牙咬红的嘴唇。
怎么看,她都是一副弱不经风,脆弱中却还死死带着那份坚强的模样,令人揪心的倔强。
不论家宅中,还是皇宫之中,但凡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就会有诡谲多变的阴谋诡计,你争我夺。
燕楚毕竟是皇后所生,也在皇宫待六七年,所以皇宫里的那些女人们所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也没少知道和见识过,只是这些东西一直令他生厌的很,就再也没有沾染过。
此番,小雨与小瑶的说词,倒也没什么不妥,即便小雨不争,小瑶这个不安分的小丫鬟,也不一定不想给主子争。
只是。
蹙了蹙眉,燕楚的脸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望着小瑶的眼睛愈发的凌厉,“你这个丫鬟是怎么做的,明知你主子身子不好,还尽做一些令她心烦之事!”
未等小瑶替自己辩护,燕楚别过眼,看向了脸色蓦地青白下去的胭脂雨,不苟言笑的威严神态瞬间变得柔和,“你这丫鬟太不安分,本王觉着留着也只是对你无益,不如……找个好些的人家打发了,本王再多增派几个可心的丫鬟过来伺候你,如何?”
彼时,小别院里。
一起用罢早膳之后,胭脂雪目送燕楚离开,待他走的不见了踪影,她方才唤了杜嬷嬷,在葡萄架下设上一方书桌,摆上文房四宝,还要一支玉箫。
美其曰心情好,她要赋歌写诗。
杜嬷嬷觉着这些东西都是顶安全的,没看出个危险性来,再者,主子的心情好是好事,她更不愿悖了主子的意。
于是,便遂了胭脂雪的意思,在葡萄架下的藤椅前,铺设了一张梨木雕花的四方长桌,又令几个丫头拿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在桌上陈列好。
由于小院里没有管弦乐器之类,杜嬷嬷只好出了别院一趟,去王府的库房里,把平素其它王孙大臣送来给王爷把玩的一堆稀奇玩意儿里,寻了一支血玉长箫来。
这一来一回,也耽搁了近一盏茶的功夫。
胭脂雪懒洋洋的斜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里,以扇遮眼,半眯着眼睛,视线定格在蓝天上的那轮烈日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的阳光已经不热不冷,晒着刚刚好,舒服又添困意,三个丫头见了,这才没有阻止,而是不时的端上时令瓜果,讨胭脂雪的欢心。
胭脂雪对桌上摆的那一盘盘水果并不感兴趣,懒懒的问她们,“府里边儿可有桂花树?”
燕王府着实是大,如今她又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的别苑里,更是没法去将整个燕王府观赏完毕的。
三小丫环的名字都是以花命名,依次是茉莉、百合、白茶。
白茶是三个里最大也是最有主见的,杜嬷嬷若是不在的话,胭脂雪的一切起居事物,都是白茶一手打理。
此刻被问话,白茶遂将手里的果盘放下,恭敬的站到胭脂雪一侧,替她解惑,“回王妃,王府的东跨院里,倒是有三株百年的玉玲珑,现下开的正盛。”
“玉玲珑么……。”轻声咀嚼着这几个字,胭脂雪随之嫣然莞尔,“倒是个好名字。”
东跨院,倒是师父曾经在这小住过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么些天过去了,师父和流苏,现在已经到了哪里了。
白茶抬眼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对这玉玲珑有了几分兴致,便随声解析起来,“玉玲珑花开如雪,花瓣玲珑别致,香味悠远绵长,这才得此一称,许多富贵人家,还以此花入盆,做盆景赏玩。”
胭脂雪悠然一笑,摇了摇手里的纱面团扇,“拿来做桂花糕,这花可好?”
白茶认真的垂眸想了片刻,方如实答道:“王妃要是想吃,奴婢这就先拿蜂蜜腌制一些玉玲珑的花瓣,这样做出来的桂花糕,才会更加香甜可口。”
不想,胭脂雪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多爱甜食,到时你们王爷……恐会喜欢一点。”
想起以前燕楚那家伙为了一块榛子酥居然和小白这样一只狐狸夺食的画面,她就不禁想笑。
白茶忽然诧异道:“王爷不喜欢甜食,王妃不知道么?”
说完,白茶方觉自己有些逾越,连忙退后几步,福身告罪,“奴婢多嘴放肆,还请王妃责罚!”
听到这话,胭脂雪倒是颇感意外,“他不爱甜食,那他以前怎么……。”
话说到一半,她方了然。
当初装疯卖傻,这家伙不仅是连戏演的像,连爱好都生生给扭曲了,难怪呵,以太子燕煜这样多疑的性子,竟然还已经信这家伙真的是傻了。
只不过依燕煜多疑成性的性子,哪怕是身边再信任的人,都要保留三分疑窦在心中,恐怕就算是信了燕楚这家伙是真的傻了,也免不了会多番的试探吧?
念及此,胭脂雪忽然对燕楚这家伙竟无端的生出一股子说不清的钦佩来。
能韬光养晦者,放眼天下数之不尽,可能做到卧薪尝胆者,却屈指可数,绝不是有一颗坚韧不屈的心性,就能够做到的。
而且算来,这家伙加上今年,足足装疯卖傻将近三年之久,实在不易。
然,钦佩之心冉冉而生时,她又觉得很奇怪。
燕楚这家伙手握重兵,当初又有先帝拥护,他怎么就宁可如此装疯卖傻,让自己的一世英名被太子燕煜玷污,被皇后这个生母倍加剥削压迫,却偏生不愿自己登基称帝呢?
然,她绝不相信,他是因为身中奇毒,所以才推卸接掌帝位。也更是不信,他是因为什么愚忠孝心兄友弟恭,才没有忍心推翻皇后太子,自己登荣大宝。
皇室子弟皆薄情,若是他真的如厮看重孝道,明了也不会说皇帝和皇后双双坠下城楼殒命时,燕楚是多么的寡淡无谓,若是他真的在意兄弟之情,当初也不会眼也不眨的要斩杀子卿……
“嘶……头好痛。”胭脂雪闭目揉起了眉心,心中万般凌乱。
她居然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个丈夫,自己到头来,居然一点也不了解。
那么……她怎么就着了他的道,怎么就要非他不可了呢?
“王妃您怎么了?”白茶见状,担忧的问。
胭脂雪苦涩一笑,“无碍,只是想了太多……头疼罢了。”
“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葡萄架下的金丝鸟笼里,那只红嘴绿八哥,正在笼子里不安分的上串下跳,嘴里就会念着这么一句。
“果然是个畜.生,惯会见风使舵的东西。明明我才是买你养你的主子,你现在倒是满口都是旁人……。”胭脂雪拿眼,好笑又好气的剜了笼子里的小家伙一眼。
这鸟儿才不理她,继续上蹿下跳的嚷嚷着,“娘子大人——娘子大人——。”
“……。”胭脂雪这回真真实无语凝噎。
三个小丫头在一旁掩嘴窃笑。
白茶更是上前一步,笑着调侃起了胭脂雪,“王妃这话不对,王爷可不是旁人,王爷也是这慕雪的主子不是。”
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碰到新鲜有趣儿的事儿,难免还是要忘本的闹上一闹。
胭脂雪倒是对丫鬟们这种大胆没什么意见,反倒也是喜欢的很,总比见她们整日死气沉沉,要来的心情愉快的多。
只是……
提及这见风使舵的鸟儿的名讳,胭脂雪脸皮子就是一抽。
燕楚这家伙就是个怪人,时而冷酷无情的真像阎君,时而腹黑霸道的像个恶魔,而有时,却又尽做这等幼稚行为,还给一只鸟儿,竟取慕雪这样令人遐想的名字……
慕雪慕雪,谁人一听,还不会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如此张狂的将自己的心迹表露无遗,一丝一毫也不放过,世间上,怕也就他这一份了。
这也不怪乎,她今儿早上也只是闹一闹,并没有真的阻碍他去见她的好二姐,胭脂雨。
对于他这一点,自从这些天彼此的一番折腾下,她倒是想开了,也信他。
只不过,却不信胭脂雨罢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爷打了胭脂雨
对于他这一点,自从这些天彼此的一番折腾下,她倒是想开了,也信他。
只不过,却不信胭脂雨罢了……
思及此,胭脂雪又觉头疼起来,便对一侧的白茶招了招手,“你且过来给我揉揉。悦”
“诶。”白茶脆生生应了,踩着碎步过来,很快到了胭脂雪的身后,伸了双手到胭脂雪的头部两边,五指熟练的揉起了胭脂雪头两边的太阳穴。
白茶手艺不错,胭脂雪很快就舒服了起来,畅快的喟叹一声,享受的闭上了双眼,“听杜嬷嬷说,你是府里的家生子,那么,王爷的事……你知道的当是不少罢。搀”
“是。”白茶一边小心翼翼的揉着胭脂雪的太阳穴,一边不假思索的回答,半点也未犹豫。
闻之,胭脂雪这才放心的微微一笑,“那你且跟我说说,你都知道王爷的哪些事儿罢。”
自己的男人或许以前不了解,但,从今以后,她要了解的彻彻底底,毫无遗漏。
西府楼里。
燕楚这话听着虽然是在征求,可胭脂雨却觉得,这话分明就是下令。
一时间,胭脂雨只觉心下涩然,酸楚满溢,眼泪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别过眼,对上燕楚薄凉的视线,浅笑,“如今小瑶也是王府里的丫头了,楚大哥自然是有打发婚配的权利,我没有什么不满的,也多谢楚大哥的安排。”
他明明知道小瑶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却还说这样的话,分明已经是真的疑心她,还要将她的心腹小瑶从她身边驱除,换上他的人,好来监视她,看管她,是不是?
看到胭脂雨的眼泪,燕楚顿时有过一丝不忍,对于这个从小就一心一意对他,处处都顺从于他的小雨,要做到狠心二字,谈何容易。
何况……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的捕风捉影。
他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略一沉吟,“既然如此……。”
“王爷!您不要赶小瑶离开小姐,小瑶求求您了!!”小瑶突然大惊失色的大喊大叫起来,且还朝着燕楚那方,就是好一顿的猛磕响头。
每一下,小瑶的脑门就像是砸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样,清脆而响亮,所以没磕几下,就青紫红肿了起来,隐约还有鲜血渗出。
胭脂雨见状,心疼的呵斥,“瑶儿,你这是做什么!”
没想,呵斥力道太大,以至于拉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的她一阵倒吸冷气,身子发颤,险些就要晕死过去。
“小姐!”小瑶惊呼,立马又反身跪向了胭脂雨,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一抹脸上的眼泪,睁大眼睛去检查胭脂雨的伤势状况,见胭脂雨早上刚换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染红的触目惊心,不由面无人色的大叫起来,“王爷不好了,小姐的伤口又裂开的愈发严重了!好多血,好多血啊!!”
燕楚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面色铁青的怒斥,“还不快去叫林大夫过来!”
又惊又怕下的小瑶腿都要软了,面上边哭哭啼啼,边嘴里应着是,慌不择路的直往屋外跑去。
燕楚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轮椅上面如死灰瘫坐其中的胭脂雨,眼看胭脂雨就要往轮椅前面栽倒下去,他终是不忍,抬脚向前,走向了她。
待到胭脂雨跟前时,他关切的问,声音较之前,柔缓了很多,“小雨,你怎么样了,你……。”
“楚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突然对小雨这样冷淡?为什么……。”身子虚软的胭脂雨索性将身子栽倒进燕楚的怀里,双臂无力的环着他的腰,眼泪无声的落下,哽咽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是不是小雨哪里做错了,是不是你也不要小雨了……如果你不要小雨了,便说就是,小雨如何也不会赖着你,缠着你的……。”
燕楚眉峰一蹙,欲想要推开她,可是听着她一遍遍的控诉,他又觉得万般亏欠,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重症伤患。
伸出去的手,终究没有去将她推开,握紧成拳后,收入袖中。
“小雨你别这样,我已经说过了,我会一直照顾你,会一直给你燕王妃的名分,可其他的……。”燕楚声音见沉,俯视胭脂雨头顶的眼,在万般的愧疚过后,沉淀下来的,只剩下了薄冷之色,“我一分一毫,也不能再给你。”
胭脂雨身子一颤,自他怀中仰头,脸上全是泪,脸白的几近透明,“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为什么……难道我们曾经的誓言,你都忘了么?”
谈及以往,燕楚也开始面露怀念之色,但是,也只是仅此而已,面上始终不见多余的情绪,尤其,是深情和情动,“那时少不更事,再多的誓言,也不过是年少轻狂……况且,当初我不是没有给你选择,是你自己,选择放弃了我。”
他的薄情令胭脂雨感到心颤,感到心寒,眼中仅有的光都在迅速的黯淡下去,但当听到他这番言词时,她眼里的光又迅速的亮了起来,“你在怨我,你在恨我,对不对?”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对她不是无情的,反之,更证明了他对她是有情。
因为有情,才会怨,才会恨。
一念至此,胭脂雨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而用力的拽住了他的衣袖,眼泪如决堤的洪河,“小雨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小雨这一次好不好,楚大哥……。”
然。
燕楚却摇头,毫不迟疑的摇头,“不,我从来没有怨过你,甚至,半点也未恨过你,相反……我还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的退让,让我阴差阳错的娶了雪儿,我也不会尝到,情一字的真正滋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的心那么小,小的,只仅能容一人,如果……。”
“够了!”胭脂雨捂住了耳朵,声音尖锐,歇斯底里的大喊,目光哀求的仰望着燕楚,“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楚大哥……求求你……。”
话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燕楚没有再说话,薄唇抿的很紧,眸子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对不起……小雨。我们注定了,有缘无份。”
再度伸出手,想去拭去她脸上的泪,但对着她那双充满哀怨的眼,他的手终究还是僵在半空,又默默地收回。
他突然这才发现,他给予出去的温柔,除了只会令小雨误会,只会令小雨不死心之外,再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到最后,反倒只会令她越伤越深。
倒不如,绝情到彻底。
望着他那只屡屡最后,都没有再愿意触碰自己的大手,胭脂雨笑了,癫狂般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你现在连碰都不想碰我一下,原来你是如此的冷血无情,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话,你的一句对不起,简直胜过千刀万剐?!”
燕楚无言以对,静默的看着她放肆癫狂的样子。
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小雨,在他的脑海里,小雨一直是完美的,外貌家世还有才情,简直无可挑剔的,世家千金无一能与之相比。
他其实刚才并没有说实话,当年虽然年少轻狂,但他那时说要娶她,也是觉得这样的她,很适合自己。
温柔乖顺柔情似水的妻子,大概会是每个男人心之所向罢。
只是现在,他的妻子,却与这样的向往截然相反,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遗憾,反倒,只要想起昨晚她在灯火阑珊下等待自己的情形,他就异常的觉得满足。
“楚大哥……。”
就在燕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胭脂雨忽然靠着她的那只单腿站了起来,只是整个人都黏在了燕楚的身上,双手就像两条藤蔓一样攀附着他,在他的身上四处***动游走,她的唇更是就要吻上燕楚的唇。
燕楚回神时,一把按住了胭脂雨的手,别过自己的脸,惊怒交加“小雨你干什么?!”
胭脂雨却是没有因此死心,另一只没有被燕楚抓住的左手,忙伸向了燕楚最危险的地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奴颜媚色,吴侬软语满是央求,“楚大哥你要了小雨吧……小雨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一定会很乖很乖的……求求你了……楚大哥……。”
砰的一声,下一刻,她的人已经被重重的推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燕楚冷眼看着狼狈倒地的胭脂雨,是从未有过的生气,面目之中俱是失望之色,“说到底,我可是你的妹婿,你妹妹的丈夫!”
情之所钟是一回事,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毕竟是先至,何况情难自禁,怎么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引.诱他,那就犯了大忌!等于背叛!
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雪儿,也不会去想,而小雨这番作为,无疑是再把他往不忠的歧路上推,他如何不气?
而他以为小雨是最有礼有节的好女子,绝不会作此下等下三滥之事,可她偏偏现在就做了,还做的这么堂而皇之,他如何不失望?
小别院里。
一盏茶功夫过后,杜嬷嬷终于是带着那支好一番功夫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血玉长箫回来了,只是这一向喜气洋洋的,肥嘟嘟的脸上,却是半点喜色也无。
杜嬷嬷这来时,胭脂雪已经听白茶正说到了五年前燕楚那厮百人大战晋国万人铁骑的精彩桥段,她原是个女将,自然欢喜听这些,故而听的津津有味,是暂且不打算理会杜嬷嬷的。
可……一看到杜嬷嬷那样明显的难看表情,她再多的兴趣,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故,抬手打断滔滔不绝讲的正是兴起的白茶,胭脂雪目光直指杜嬷嬷,视线略带犀利的在杜嬷嬷的脸上绕着圈儿,“嬷嬷这是怎的了,怎的不高兴了?”
杜嬷嬷好像是在沉思的样子,听到主子这样点名唤她,还有些被惊醒的吓了一跳的样子,懵然不知所措的望向藤椅上斜躺着的自家主子,“什……什么?”
杜嬷嬷一直是个很有礼节的嬷嬷,此番这样的失礼,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不光是胭脂雪诧异,连白茶这三个丫头,都份外的错愕。
大概是她们的表情的关系,杜嬷嬷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一边踩着碎步上前,忙福身将手里的那支珍贵的血玉长箫,奉到了胭脂雪的眼前,“老奴失礼了,还请王妃降罪。”
胭脂雪一直都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一面伸手接过血玉长箫,一面挥手让杜嬷嬷起身,“小事而已,嬷嬷不必挂记在心。只是……我实在是好奇的很,究竟什么要紧事,会令嬷嬷如此的心不在焉呢?”
杜嬷嬷可是王府里沉浮几十年的老嬷嬷,什么样的大世面没见过,什么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又没见过?
却会这样跟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能不令人心生疑窦么?
“这个……。”杜嬷嬷搓了搓手心,讪笑了两声,一副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样子。
胭脂雪把玩着刚到手的血玉长箫,噙着不明所以的笑,斜睇了杜嬷嬷一眼,“你只管说便是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可……。”杜嬷嬷表情纠结的皱起了眉目。
“没关系……。”杜嬷嬷明显不愿说的样子,令胭脂雪并未生气,反倒还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若是王爷知道,当年是嬷嬷故意将蚯蚓扔在王爷的点心里,才让王爷自此以后再也不愿吃甜食点心的事情……相信王爷看在嬷嬷是为了王爷牙齿好的关系,是不会与嬷嬷计较的。”
一听这话,杜嬷嬷一向笑眯眯的堪称笑面虎的脸瞬间破裂,富态的肥胖身子竟然能从地上一蹦三尺高,震惊莫名,“王妃你怎么知道的!”
胭脂雪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的白茶,但笑不语。
说来也要感激这丫头眼尖,连杜嬷嬷这样谨慎的人私底下办这样的事儿,也恰巧让这丫头给撞了个正着,刚才说的兴起的忘乎所以之际,竟说漏了嘴,被她给听进了耳朵里……
杜嬷嬷尚且激动中,自然没有发现胭脂雪那细微的眼眸波动的,也自是怀疑不到白茶这样的小丫鬟身上,只是堪称惊悚的望着胭脂雪。
眼瞧着白茶都快被吓得晕过去了,胭脂雪紧忙好心的对杜嬷嬷很是高深莫测的笑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杜嬷嬷被她的四两拨千斤弄得真真是哭笑不得,“好一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奴婢算是认了。”
不认还能怎么着?难道真要她这位小没良心的王妃大人,将自己居然敢在王爷点心里放蚯蚓之事告知给王爷不成?
虽然这确实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虽然她的出发点是为了王爷好,可她们这位爷的秉性那可是睚眦必报的,就算不会严惩她这个老奴,可没准就会弄出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之事,她可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伤不起啊!
“那么,嬷嬷可以为我解惑了?”胭脂雪此刻脸上没有半点刚戏弄过一个老人家的愧疚感,明明是在说着逼迫和威胁的话,却从口吻和语气听来,完全就是在像说呆会的午膳吃什么一样的轻描淡写。
杜嬷嬷苦笑一声,恭敬应是,琢磨沉吟了片刻,方道:“是这样的,老奴适才路过西府楼时,就听底下的小丫鬟们都在议论纷纷,说……说……。”
说到最后,杜嬷嬷拿眼小心的瞧向胭脂雪,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后面的话,始终有些难以说出来。
睨着杜嬷嬷那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胭脂雪忍不住的心下一沉,闷疼的无比难受,可她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让人看不清喜怒,只有她下意识拽紧了手上那管玉箫的十指,稍稍的泄露了她的情绪,“说什么。”
此般她很清楚,这老人精哪里是什么路过,库房与之西府楼相距甚远,有无数条捷径可以回来,何必画蛇添足去路过西府楼?
分明就是这老人精有意绕道去西府楼。
只不过她现在在意的并非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而是她要知道,在西府楼里发生的,到底所为何事。
但愿……那次雨夜之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否则……
杜嬷嬷这个人精,只花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把胭脂雪的脾性摸了个半透,很快就发现了胭脂雪手上几乎要捏爆玉箫的小动作,长叹了一口气,“王妃,您还是别知道的好,要不……。”
“说。”面上一寒,很久没有显露的冷峻威严,再度在胭脂雪的身上迸发而出,“我要听。”
她的声音虽不重,但也不轻,冷淡中,透着几分威压,分明的不容置喙。
这样的王妃杜嬷嬷许久未见,此番第一次面对面,算是领悟的彻底,与在王爷施压时候的相比,竟是不相上下。
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有时,这都是骨子里的东西了。
此刻的杜嬷嬷,根本是打从骨子里,忍不住的噤若寒蝉,不过比起害怕,她是更担心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动了怒上了胎气,那她这个老奴才真是十条命也不够抵的。
如此这般,细细衡量一番后,杜嬷嬷一咬牙一闭眼,便破釜沉舟的道出了听来的实情,“王爷他……打了雨王妃。”
“什么!”
这一下,不光是胭脂雪,就连站在一侧的白茶和刚拿做好的点心回来的茉莉和百合,都被杜嬷嬷这句话给惊的呆了又呆。
西府楼里。
刚被小瑶领进门的明了一进大堂,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燕楚气势汹汹,一副怒不可遏要杀人的模样,而胭脂雨则像个被抛弃的小怨妇,因为缺了一条腿的关系,根本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且,似乎还半点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头发散乱,脸低垂在凌乱的长发中,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只是她那噼里啪啦掉在青石板上的泪水,已经很明显的昭示着,她此刻的模样。
明了以为是燕楚终于发现这朵白莲花的真面目,忍不住内心的雀跃,可面上因为要自持一代神医的高风亮节的庄严,所以以至于到最后,他惊呼出声的同时,一张老脸竟被莫名的扭曲了一下,“燕,燕王,你居然把雨王妃给打了啊啊啊——”
于是,就因为明大人这一毫不遮掩的大嗓门一嗓子下去,在西府楼里其它地方做着活计的丫鬟们都给听进了耳朵里。
故而,才有了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传进了名其曰来‘路过’的杜嬷嬷的耳朵里的局面。
别说旁的人,就连作为当事人的燕楚,都被明了这一嗓子给唬了一跳,是反应过来后,才一脸莫名其妙的不悦道:“胡说什么。”
明了还未再说话,一道进来的小瑶在震惊过后,就又哭又喊的朝着瘫倒在地的胭脂雨跑了过去,“小姐——小姐——!”
在扶起胭脂雨后,见胭脂雨脸上没有一丝人色,眼神空洞木讷,整个人就像个坏掉了的木头娃娃,小瑶更是哭得撕心裂肺起来,“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你说话,同瑶儿说说话呀——”
明了看到胭脂雨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很想恶劣的嘲笑两下,可毕竟还要顾忌一张假道学的老脸和一旁的燕王,这才假意握手成拳在嘴边虚咳了两声,把想笑的y望硬生生给咳回了喉咙里,并最后还朝胭脂雨那方扬了扬下巴,对着燕王是明显一副‘这难道不是你弄的’的疑问表情。
燕楚冷冷横了明了一眼,不理会明了明显的调侃之色,“还不快去治,若是治不好,你也别活了!”
说罢,甩袖准备离开。
明了老脸一沉,鄙夷的望着燕楚转身而去的背影低声咕哝,“我去,土匪啊你……。”
“王爷你怎么可这么对小姐,你怎么可以打她,你怎么可以啊!!”小瑶心疼的搂着自家小姐,哭的涕泪横流,冲着燕楚离去的背影是毫不犹豫的嘶声大吼。
燕楚脚下一顿,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下一刻,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场的几人都把视线注视在燕王的身上,所以没有人看到,此刻在小瑶怀中的胭脂雨,那原本空洞木讷的双眼里,所透出的浓烈恨意……
小别院里。
好半天才回过神,好半天,胭脂雪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的再对杜嬷嬷问了一遍,“你说……王爷居然打了雨王妃?”
虽然她不是完全了解这个喜怒无常甚至深不可测有点神经质的臭家伙,可是她至少知道一点,他这个人极富男子尊严,一般情况下,没有触及他底线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会打女人的。
何况,还是对他百般有恩千般柔顺的胭脂雨。
恐怕……能触及他底线,被他打过的,也只有她这个倒霉蛋一人而已。
第一百九十七章 燕王突寵双生花
虽然她不是完全了解这个喜怒无常甚至深不可测有点神经质的臭家伙,可是她至少知道一点,他这个人极富男子尊严,一般情况下,没有触及他底线的话,他是根本不可能会打女人的。
何况,还是对他百般有恩千般柔顺的胭脂雨悦。
恐怕……能触及他底线,被他打过的,也只有她这个倒霉蛋一人而已。
念及此,胭脂雪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该愤怒,还是该感到‘荣幸’。
杜嬷嬷一拍脑门,一副就知道她们会是这个反应的样子,一边密切的注意起了胭脂雪脸上的表情,一边讪笑道:“王妃您别在意,王爷他肯定不是有意的,就算是,那也肯定是因为雨王妃她绝对惹怒了王爷!王爷绝不是个会打妻子的莽夫,绝对不是啊!!”
看着杜嬷嬷百般为燕楚开脱残暴嫌疑的着急样子,胭脂雪真真是啼笑皆非,这老家伙卖了半天关子,把她心都唬的提了起来,到头来,却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不知真假的空穴来风之事搀。
“好了好了,不必再说了,他是什么德行,我还会不知么。”胭脂雪摆了摆手,垂眸看着手里的那管通体温润的血玉长箫,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都是这个老家伙,害的她把正事都搁置在了一边,若是怀了她的大事,看她怎么不饶她……
杜嬷嬷见胭脂雪半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才暗暗拍着胸口,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王妃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要是让王爷知道她在王妃面前说了他的不是,万一又闹得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夫妻二人再次不好了,那她可不是罪过大了去了么?
三个小丫鬟这时也方幡然醒悟过来,明白了杜嬷嬷刚才故意隐瞒还脸色大变的具体缘由之后,都是忍不住的连连好笑。
这再聪明的老人家,有时做起某些事情来,也是可爱的紧,令人觉得十分有趣好笑。
提起的心这时也方落下的胭脂雪,心思却已经不在了要去如何的笑话杜嬷嬷,而是早就飘到了面前长桌上的一张张白纸上。
燕楚那厮有没有真的动手打胭脂雨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知道的是,两人闹翻以后,会不会更加激化胭脂雨的情绪,会不会对自己越快的下手。
她自己倒是不怕,最怕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燕楚那厮是不是现在就要回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胭脂雪正打算将小丫头们和杜嬷嬷撵到厨房去的时候,燕楚就背着双手回来了,而且脸色十分的不佳,跟个小老头似的走进院子里,眉头皱的死死的。
丫鬟们见状,都如看见豺狼虎豹似的赶紧退下,这杜嬷嬷才刚做了一件新的以及刚被掘出的一件旧的,都是关于对不起燕之事,如今正主这厢回来了,她也是颇为的不自在,打着下去准备午膳的名头,也是一溜烟儿的下去了。
燕楚满腹心事,没有发现几人的异常,也没有发现,胭脂雪将手里的玉箫暗藏进了宽大广袖里的小动作。
眼看燕楚就要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往屋子里走进去了,胭脂雪忙先开口叫住了他,“王爷,出什么事了?”
燕楚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在看到胭脂雪关切之态的面容时,瞬间脸色如春风过境,如沐春风的微笑起来,“娘子。”
视线瞥到胭脂雪身前醒目的四方长桌,不由好奇的扬眉,“怎么今天有如此雅兴,作画还是写诗?”
他的记忆里,她可一直是个惯会翻搅朝局风云的大女人,胸怀若谷毫不逊色于他。
他也见她杀过人,杀人手法更是简直不能再用残忍来形容,若是放到江湖中去,怕是连无数武功高强的男子都要对她退避三舍。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他硬是扯不出一点,她会与舞文弄墨能联系到一起的关联来。
胭脂雪见他分明就是左顾而言他,但是她并不恼,也不像其它小女子一样撒娇追问,扬着微笑,就朝他走了过去,“怎么,我作画写诗,就令你感到如此的震惊?”
见她过来,燕楚自是停住了脚步,等着她走向自己,因为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很喜欢,也很享受,嘴角得意的勾了勾,“为夫听着你的话,怎么是话中有话?”
两人在一起久了,他虽不能完全摸透她的心思,但是她说话的方式,倒是令他摸了个透。
况且在西府楼出来时,他可是眼尖的看到了杜嬷嬷健步如飞离去的身影的。
倘若不是在路上碰到了秦叔,被某事给绊住了,他早在杜嬷嬷的后脚,就会回到小院里的。
胭脂雪一怔,旋即宛然一笑,“你想多了。”
燕楚眯了眯眼睛,嘴角的笑容变得叵测,“是么。”
彼此言语上的较量之际,胭脂雪也已经来到了燕楚的身前,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只剩下一步之遥。
“你说呢。”又是答非所问的回答,胭脂雪笑靥如花,一脚跨上前去,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脚尖踮起,含着笑靥的唇就对准了他触不及防的唇,吻了上去。
燕楚没想过她也会有如此积极主动的一天,一时倒是愣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时,她的另一只手早就绕到了他的背后,猛地夺走了他负在背上的双手里的那卷明黄圣旨。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胭脂雪便放了他的唇,往后退了两步,以适当保持彼此安全的距离,随即像个抢夺宝物成功的小女孩一样,得意的朝燕楚扬了扬眉。
燕楚真是对她偶尔露出的本来就应该要有的少女心性,真是又爱又恨,此般瞧着她黛眉上扬神采飞扬的模样,令他既目眩神摇,又令他哭笑不得。
“还说这是吹的哪门子的西北风,竟让你也晓得了哄夫君的手段,原来却是……目的在此。唉,真是令本王心伤的很呐……。”燕楚举头望向天空,一副望洋兴叹的幽怨样子。
“一个大男人总是做小女儿状的伤春悲秋,这样真的好么,王爷。”对于连番吃了他装可怜之后的闷亏以后,胭脂雪现在才不信他的扮猪吃老虎,免得呆会真是想哭都找不着调。
何况,这男人他可不是当初那个让她信以为真傻的小傻子了,她若真以以前那般哄孩子似的态度对他,那也是很奇怪的吧?
燕楚对她剜来的白眼置若罔闻,摸着下巴,目光不怀好意的瞧着她,坏笑道:“好你个坏娘子,居然敢说自己的夫君像个小女人,嗯?”
见他如此,胭脂雪心头立刻警铃大作,知道他是要使什么坏招了,连忙就想逃跑。
若是她武功尚在还好,说不定还有一线跑掉的可能,可现在,她一个挺着七个多月大肚子的柔弱孕妇,哪里能跑得过一个四肢健壮的大男人?
结局是肯定的,她的脚底抹油还不出三步开外,就被燕楚生生擒住,双臂从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轻点,轻点……。”胭脂雪唯恐他的手臂没个轻重,会勒到自己的肚子,怕由此会伤到宝宝。
燕楚自她背后哼哼了两声,明显对她过度溺爱腹中的孩子而感到不满,但他到底还是听话,环住她身子的双臂后一刻就乖乖的往上移了两寸。
只是……
“你做什么呢你!”胭脂雪红着脸蛋,抬手狠狠的在燕楚的两只手背上掐了一把。
把脸埋在了她一头秀发里,正贪婪的吸允着她发上幽香的燕楚闷闷的笑了起来,“做一个男人最正常不过的事呀。再说了,可是娘子你自己想让我移开点的……。”
“可……可我有让你移到那……那上面吗!”再一次领悟到了这个男人无赖程度的胭脂雪真是无语到了极点,这可是大白天!
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他还真是三番两次的做,真是恬不知耻的死无赖!
他不怕被人瞧见,不怕丢脸,可她怕着呢!
这无赖还一脸的无辜,“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夫妻……再说了,谁让你把它们养的又大又……。”
“闭嘴!”真是快听不下去的胭脂雪一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脚背上,两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唯恐真的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过火小动作。
燕楚其实才不怕脚上的这点痛,在战场上杀伐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伤势受的多了去了,哪里还会在乎她这样的一脚?
不过怕真的把她惹恼了,对她身子不好,这才适可而止的摸了摸鼻子,把她一把打横抱起,遂,大刺刺的往葡萄架下的藤椅上一坐,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本来被他抱起的那一刻,胭脂雪还以为这厮死性不改,怕是又要兽.性大发,没曾想,到最后,他只是抱着自己坐到了藤椅上,而且再没有了其他不轨的举动。
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后,胭脂雪忿忿剜了他一眼,这才腾挪出时间,终于可以把心思放在手里的明黄圣旨上,低垂下头,将明黄圣旨就像摊开一张普通白纸一般的随意展开。
她这样的行为,若是别人瞧见了,定会觉得她大不敬,说她藐视皇恩。
只有燕楚很是不以为然,甚至还很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他的女人,天不怕地不怕,皇帝更没必要怕。
啊,真是好,她的性子还是如此,并没有因为他而折损掉……真的很好。
彼时,胭脂雪在看手上的圣旨,燕楚却看起了她。
今天她穿了一件黛紫色的雾纱儒裙,纱看似薄,实则比夏天的蚕丝和轻纱都要来的厚实一些,而儒裙的修饰也不会因为她的大腹便便,而过多影响了她的身姿。
比起淡薄的颜色,她的肌肤和气质果然更适合较深较为艳丽的颜色,更能衬托出她的肌肤有种牛奶般的白皙,令人爱不释手,也恨不得咬上一口。
今儿她又随意的绾了一个发髻,使得大半纤长白嫩的脖子显露无疑,再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看时……
看着看着,燕楚忽然觉得喉咙好干,牙齿好痒,鼻子还有些发热。
圣旨上有一大串咬文嚼字的冗长文字,虽然胭脂雪不是个好文的,但也不是个笨的,虽然花了一点点多的时间,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这卷圣旨上的大体意思。
看完之后,她便是一阵的冷笑连连,“这个五皇子,我倒还真是看错他了。”
原来她倒是和别人一样,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只会花前月下,只会在混迹江湖,别的本事恐怕半点也没有,不曾想……他却是最后大赢家。
念及此,她忽而侧了侧脸,看了身后抱着自己的男子一眼,“果然还是你的眼睛毒,比我倒是更会看人一些,光从这小小的一卷圣旨就已经不难看出,你这好五弟,倒不是一般的会咬文嚼字,会暗设陷阱。”
“不是本王眼睛比你毒,只是你被自己的私.情蒙蔽了双眼而已。”一直眯着眼睛瞧她的燕楚现在简直就像一头盯上了猎物的野兽,心思根本都在对面前的猎物想入非非,哪里还能把别的事物放进眼里,所以他这话只是说的随意,是不经大脑思考过的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他却整个人都僵住了,而胭脂雪整个人,也愣住了。
原本好好的气氛,又因为这个老调重弹的老话题,给搅得生硬了起来。
燕楚眼中的炙热迅速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浮起的寒鸷。
此刻的他是懊恼的,明明这些天两个人都像是彼此默契的对二皇弟燕卿绝口不提,所以两个人就好像当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可现在,他却该死的口误,自己好死不死的把燕卿又给扯了出来。
但其实更多的,他是恼火,是愤怒,是嫉恨的。
原来不是什么都不说,有些事就会不存在,原来有些人不是不提及,这个人就没有出现过。
就算是他的弟弟,在感情面前,燕卿更多的是他的敌人,是他如鲠在喉,怎么都不可能忘记的耻辱。
两个人之间……终究是隔了这样一个人。
而胭脂雪没想到,自己现在委曲求全到了这个份上,燕楚这个混球,居然还不相信她,还在自顾自的在那胡说八道,真是要气死她了!
她是可以解释,可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她编造谎言说她纯粹只是相帮子卿夺位,怕是只会惹燕楚这混球更会疑心她撒谎,觉得她别有用心……
一时间,胭脂雪气燕楚的小人之心,又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气之下,一把挣脱了燕楚的怀抱,从他腿上猛地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燕楚没有去追她,也没有开口挽留,任她掉头离开,双眼冷冽漠然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痛苦的双手抱住了头……
两人这样一番闹腾下,午膳没有继续再一起吃过,胭脂雪一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出来,而燕楚则在院子里呆坐了一个晌午。
待到下午时分,燕楚便离了小别院,到了晚上都没有再回来过。
主子之间是否闹了矛盾,是否出了问题,身为仔细的奴才,大都是能感应的到的。
譬如杜嬷嬷这样的人精,就很快的觉察出了,两位主子的不对劲。
在屋外的长廊上,杜嬷嬷特意小声嘱咐了三个正要往屋里送去晚膳的小丫鬟一句,“王妃怕是又和王爷闹了别扭,你们一个个的都警醒着点儿,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要是惹到了主子不快活,仔细你们的皮!”
三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一番,从各自的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可是她们又不能做什么,只好各自偷偷吁了一口气,纷纷点头。
杜嬷嬷对自己亲自教出来的丫头还是很放心的,又在这样一番提醒下,知道她们不会多嘴多舌,定会小心谨慎,这才放心的让她们鱼贯入了屋子。
屋子里,胭脂雪出乎意料几人意料之外的平静,不吵不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很有心情的坐在软榻上,挑灯缝着手上的一只虎头帽。
那是小孩儿才会用到的虎头帽,小小的,巴掌大的样子。
杜嬷嬷本想上去凑凑话,没想到还没开口,那厢的胭脂雪,就已经看了过来,视线直指她,随即,笑容满面的对她招了招手,“嬷嬷您来的正好,我从来没缝制过这些小东西,正想请教请教您。”
“嗳哟王妃啊,这种事怎么要您亲自做呢,快放下放下,小心熬坏了眼睛!”杜嬷嬷一拍大腿,一边大呼小叫紧张兮兮的说着话,一边忙上前把胭脂雪手里的虎头帽就要拿过来,视线却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胭脂雪的言行举止,想从里头看出个所以然来。
胭脂雪却是没让她得逞,双手往身后一背,把手里的虎头帽藏在了背后,不让杜嬷嬷夺走,仍笑着打发杜嬷嬷,“总是想自己做些给自己的孩子,嬷嬷你就别阻止我了,可好?”
之前在去罗刹国的船上,那段时间实在是冗长不好打发,她便时常看流苏做这些刺绣的活计,看的久了,她便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和流苏学了起来。
只是她拿针杀人倒是使得眼花缭乱天衣无缝,可真论起做衣服和绣花,却是初入门径的初学者,还是最笨拙的那种,不光总是会扎到手指不说,缝出来的东西也着实难看的难入人眼。
最后流苏教的实在没了耐心,便再也不准她碰这些了。
杜嬷嬷见她这般强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小眼睛一转,便涎着脸笑道:“您先把晚膳用了,用了再说,如何?老奴看您晌午都没进几口午膳,这对您和孩子多不好呀!”
来孩子来说服胭脂雪,一向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流苏知道的很清楚,这个杜嬷嬷没几天功夫,也摸了个门清。
偏偏,明知道孩子是挡箭牌,胭脂雪还是不得不应下了,她不得不承认,孩子如今,确实是她最大的弱点。
“好吧,那我吃完了,您可一定要教我。”胭脂雪斜睨着杜嬷嬷,把自己那实在见不得人的虎头帽,给顺手悄悄藏到了枕头下。
杜嬷嬷眼尖的很,自然是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什么也没说,笑眯眯的搀扶她下榻,“菜都快要凉了,今儿可熬了大骨汤,对孩子以后的小胳膊小腿最好不过,王妃呆会一定要多喝几碗!”
胭脂雪含笑应下,笑容有些许的无奈。
杜嬷嬷这般左顾而言他,分明就是不会教她了,唉,果真是个老人精,处处那孩子掣肘着她,令她根本就没有反驳和不答应的理由。
踢踏上了榻下的一双云缎绣鞋,她便与杜嬷嬷说说笑笑着,到了外室的饭桌前。
今儿个的菜式果然都是对她的胃口布置的,午膳没吃好这种事,对于一个孕妇而言,确实到了晚上就知道后悔和难熬了。
尤其她这肚子已经七个多月,正是最要进补的时候,吃得少,自然饿的特别的快。
缝制虎头帽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事情,自然一放下后,就会彻底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饿的前心贴后背。
故而,看着满桌子的晚膳,她确实是食指大动了,可看到桌上只摆了她一副碗筷时,她嘴角的微笑,是不可遏止的一僵。
视线,不由透过外室的那扇对着院子所开设的菱花窗望了过去。
杜嬷嬷瞧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笑容僵了僵,最后还是笑道:“王妃您今儿个不用再等了,王爷他……说今天不会过来了。”
说罢,又忙搀着胭脂雪坐下,殷情的亲自为胭脂雪舀汤布菜,“赶紧趁热吃了吧,啊。”
胭脂雪缓缓收回视线,脸上已然没有了丝毫的情绪,垂着眸子瞧着递到了面前的汤,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绛唇抿了抿。
他不来了,整晚都不来了,那他要去哪里?
是胭脂雨那里,还是宁可去对着冷冰冰的书房,也不愿意来面对她?
是么……
杜嬷嬷瞧胭脂雪吃的温吞,半天也不没吃下一碗米饭,菜也是自己夹给她多少,她才慢吞吞的吃下多少,光看样子,就觉得是食之无味的。
杜嬷嬷蹙了蹙眉,暗想这可不行,毕竟孕妇心情起伏大,若是怀着不好的情绪用膳,只怕会招来消化不良的恶果,消化不良更甚还会在日后引起肠胃上的毛病云云,
杜嬷嬷是过来人,虽不如稳婆知道的详尽,可养生方面,为了主子着想,自然知道的比较多了。
于是乎,越想越是后怕的杜嬷嬷转了转眼珠,凑到胭脂雪的身边讪笑,“这个王妃啊……是不是因为早上老透露了关于王爷打了雨王妃之事,所以才惹得你们两位不快了?如果是老奴的过错,还请责罚老奴就好,你们就不要再跟彼此过不去了,老奴这么干看着,真是都快急死了。”
胭脂雪心思转回,感激的睨了嬷嬷一眼,呼了一口气,“嬷嬷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是与你说的那件无关紧要之事是没有关系的吧?”
她明白,杜嬷嬷是宁可她与燕楚那厮闹僵,反倒是因为杜嬷嬷说漏了胭脂雨那件事才好,这样两个人的怨气只管往她杜嬷嬷身上使就是了,如此一来,两人自然又能很快和好如初。
她何尝不希望如此,但可惜……事与愿违。
杜嬷嬷搓了搓手心,反倒紧张了起来,“原本主子的事情,老奴一个奴才不好过问,可是您现在不同,您可是一个怀孕七月的有身子之人,老奴真是不得不……。”
“嬷嬷的好意我明白。”放下手中的银筷,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胭脂雪神色有些恹恹的,很没精神的样子,“我也是不想的,但我的情绪,早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以前刚成亲的那会儿倒还好,她至少能够把情绪控制的很好,就算偶有不受控,那也只是偶尔。
现在却是不同了,她的万般情绪早就日积月累中,一丝一缕,尽数渗进了他的他掌控之中,如今,早就不是她所能说收回就收回的了。
杜嬷嬷听得明白,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望着胭脂雪。
这两个小夫妻,明明把对方看的都要命的紧,偏偏性子上总有些的地方会刺伤到对方,唉……也不晓得这两个小祖宗何时才能彻底的将自己的棱角磨合好咯。
真是哭了她们这些操碎了心的奴才唷……
思前想后,杜嬷嬷欲言又止,脸上的堆笑渐变的尴尬起来,“不管什么事,王妃您在这神伤也是无用,依老奴之建,总不能老要王爷一个大男人服软,不如您先暂时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咱家王爷也就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王爷其实耳根子软的很……。”
看来这杜嬷嬷当真比自己还了解那厮……胭脂雪听罢,情绪不明的轻笑出声。
杜嬷嬷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她答应了,忙喜笑颜开,“要不老奴现在就去把王爷……。”
“不用了。”笑罢,胭脂雪摇头,语气笃定,“他若不来那便不来吧,有些事,不是谁服一个软,就可以根本解决的。”
说完,放下碗筷起身,脚步温吞的又往内室走,临了,还发了话,“撤了饭菜就下去吧,今晚我要早些歇息,不必伺候了。”
“诶,王妃……。”杜嬷嬷眼巴巴的看着胭脂雪离去的笨拙身影,被胭脂雪的吩咐一时堵得无言以对,末了,只好一拍大腿,长叹一口气。
左右站着的白茶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觉得杜嬷嬷这嬷嬷真是当的不容易呀……
回了里屋,胭脂雪站到了窗前,从窗下摆设的案几上的一只衣物箱子里,小心的取出了那支白天让杜嬷嬷寻来的血玉箫。
玉箫在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下,更显玉身晶莹剔透,流光溢彩。
这确实最上等的血玉品种,估摸着,也只有波斯那样的异域才有。
拿出来后,她并没有后续的什么动作,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把玩着,双眼的目光悠远的投向了窗外,恬静的望着窗外那轮皎洁圆润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嬷嬷和白茶三人动作又快又轻,很快四人就收拾好了剩了一大桌子菜的晚膳。
免得半夜三更王妃会被饿醒,杜嬷嬷就同几人一道把饭菜又装进了食盒,拿去了厨房,为了方便王妃饿时可以顺道热热。
胭脂雪耳朵很灵敏,纵然四人的手脚已经很轻了,但是在四人关上房门离开的那一刻,胭脂雪还是听了个清楚。
她很快回了神,面无表情的将玉箫执起,前端抵在唇上,开始吹奏了起来。
洞箫的声调不及长笛来的清脆响亮,洞箫的调子很低很沉,呜呜咽咽的,总透着一股子说不清楚的悲凉,绝无长笛吹奏出来的那般轻快。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洞箫吹出来的旋律,要比长笛的更有韵味,更加的绵长,更加的能打动人的心神。
此番,她也不知道吹出来的是什么曲目,听起来有些奇怪,有些怪异,不想中原地带国家才会有的,倒像是边陲小国的小地方里,名不见经传的风情小调。
如果从这小调里抽回沉浸的神思,不难感觉到,正有一股奇怪的声音,再往此处逼近,只是那声音很小很小,小的,需要去仔细聆听,才能发觉的到。
一曲没有吹的太久,胭脂雪便停止了吹奏。
带她一曲终了之际,赫然才发现,她的周身不知在何时,竟然围了一圈的夜蝶!
这种蝴蝶很少见,因为它们时常只会在夜间出没,通体的漆黑,在夜色下几乎是与夜晚能完美的融合到一起,让人根本看不出在黑夜中穿梭的生灵里,会有这样的物种存在着。
而且它们都很小很小一只,比普通的蝴蝶还要小上三倍不止,拍打翅膀的声音也小的几乎无声无息——故而,若是想要在夜间发现它们的存在,除非是特意拿了西洋镜去寻找,恐怕,就算死在了这些夜蝶之毒的口下,也不一定会发现被它们袭击了。
这匹夜蝶原本是玄冥宫的一个杀手饲养的,做的就是专门以这种毒物悄无声息的杀人买卖,曾经有很多武林高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死在了这样一只小小的蝴蝶手里。
不过很不幸,那个杀手接了要杀师父魅音的单子,而那时师父恰巧在闭关,她又是那个倒霉的守关之人,于是,她就与那个杀手不期而遇,卯上了。
显然比起她来,这个杀手更倒霉,若用其它方法来刺杀师父倒也罢了,她怕还真是要同这杀手周.旋好一阵子的,可没想到这个杀手偏偏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使唤着夜蝶这样的毒物,用来刺杀身为以音控物为武学之主的音杀宫宫主——现在想来,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没两三下的功夫,那杀手不但连动手的机会也没有,她的一首*曲下去,就让他落了个被自己所养毒药反噬的下场。
自然,这夜蝶也算是便宜了她了。
虽然她没了武功,但她是知道的,这小别院里面没有燕楚那厮的影卫,可别院外,却处处都是,几乎可以说,怕是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此,唤来太招眼的血蝙蝠,绝对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伸出手,让这群夜蝶中的女王,蝶皇飞到了她的手心,白皙的手衬托着黑的近乎诡异的黑色蝴蝶,竟是说不出的诡谲美感。
她对着这群小家伙动着嘴皮,可声音却是没有的。
夜蝶跟她跟的时间短,而且不及血蝙蝠有灵性,所以她是不能像对血蝙蝠一般对它们直接采用人语,而是说的蝶语。
话很短,没几下的功夫,她就说完了,但是,她并没有像以前那般,吩咐完后就让它们离去,还是沉默了片刻,又动了动绛唇。
蝴蝶很安静的在她的手心里缓缓阖动着一双黑色翅膀,自然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谁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蝴蝶的答案,又是什么。
只是。
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胭脂雪忽然脸色大变,脸是雪一般的白,脚下一软,摇晃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蝴蝶被她随手抛飞到了半空之中,人却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单手撑在案几上,木然的站在了窗口,一滴眼泪,蓦地从她眼角滑落。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才机械转身,往屋内的床榻走去,只是还没走出一步,脚下一软,便往地上栽倒,人,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北跨院,并蒂轩。
因为这处院子是个胭脂敏与胭脂灵这对双生姐妹所居住,所谓并蒂双花,故,才得此名目。
不过,这北跨院里所有的大院小院,都最是冷清不过的地儿,别说燕王几年不会到此一次,就连府上的奴仆都会很少涉足。
因此,当这对双生姐妹花被燕王打发到这里来的时候,府里边儿的人都在一度盛传,这两姐妹,简直已经形同被丢进了冷宫。
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并蒂轩,这里的双生姐妹花,就要打破在燕王府人人皆知的谣传。
因为在今日傍晚,燕王不但莅临了并蒂轩,还和这对双生姐妹花,吟诗作赋,对酒当歌……
这场面,只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就已在燕王府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被王府的下人们一度以‘酒.肉池林’为谈资之名目。
现下已是深夜子时,并蒂轩里却还是一片莺歌燕语,歌舞升平。
并蒂轩的院门前,杜嬷嬷听的分明,那莺莺燕燕令人作呕的声音里,分明就有王爷的笑声!
她有些不明白了,王爷不是很讨厌这两姐妹吗?进府一个多月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一个,现在突然是怎么了,怎么就会突然对这两个一看就是不安分的小妖精好了起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真是越听越想吐,越想越生气,杜嬷嬷脸色一变,立即两手就揪住了挡在她面前的秦管家的衣领,从未有过的失态,怒不可遏的逼问,“老秦,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
秦管家完全没有料想杜嬷嬷突然会这么激动,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几乎都是要被杜嬷嬷揪着衣领给提了起来。
但他没有先去管自己,而是忍着被杜嬷嬷勒死的危险,赶紧一把捂住了杜嬷嬷的嘴,四下张望一番后,便把杜嬷嬷拖进了一个漆黑的拐角里,“嘘嘘!别这么大声!”
哪知杜嬷嬷一听,就更火大了,一口就咬在了秦管家的手上,杜嬷嬷脸大嘴巴也不小,这嘴巴一张一合,没差点把秦管家的整只手掌给咬掉了!
秦管家痛的大惊失色,出于本能的就把手给收了回去,不停的对着杜嬷嬷咬过的地方吹气,当然也少不了抱怨,“老杜你是狗啊你,怎么还带咬人的?!”
“你才是狗,你这条就会看门的老狗!”杜嬷嬷啐了秦管家一口,义愤填膺的怒喝,“你怎么能带王爷到这狐狸窝来,你是不是有病啊!而且还不让人说话了,怎么着,也知道见不得人了啊!”
杜嬷嬷一时气愤,说的过火也难听了些,甚至话里明明是把王爷也给扯进去一起骂了,这让秦管家面色微变,也不管手上的咬伤了,连忙又摆出了平素那副威严模样,“我说老杜,你可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了,你现在是怎么了你,无礼放诞也就算了,你居然还会以下犯上了你,连王爷也敢冒犯了!”
杜嬷嬷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原因,“王妃现在都昏倒了,王爷也不回去看一眼,还在这什么酒.肉池林逍遥快活,我说几句怎么了,我还要为王妃鸣不平呢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展露锋芒双生花
杜嬷嬷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别的原因,“王妃现在都昏倒了,王爷也不回去看一眼,还在这什么酒.肉池林逍遥快活,我说几句怎么了,我还要为王妃鸣不平呢我!悦”
说罢,气愤一推秦管家,转身又要往并蒂轩的大门里面冲。
秦管家虽然身子骨硬朗,人也不矮不小,可杜嬷嬷人胖力气又大,而且年少时也是个练家子,这不,秦管家被她这番触不及防的一番推搡下,人压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推的连连倒退,歹说也足足有个四五步。
待他老人家稳定好身形时,那厢的杜嬷嬷早已经气鼓鼓的冲进了并蒂轩,只留给了他一个宏伟的背影。
“唉!”秦管家一扶前额,头疼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追不上了,便只好一边抖了抖被杜嬷嬷揪的发皱的衣襟,一边往角落里大步走了出去。
没曾想刚一走出黑漆漆的角落,就看到屋檐挂着的灯笼火光下的林大夫,这让他好一阵的诧异,“你来做什么?搀”
林大夫这次很奇怪,没有像往常见到秦管家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的表现,一点也无唯唯诺诺之态,反倒昂首挺胸,孤傲的很,“怎么,怕我搅了你的好事?”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儿的,面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看起来怪怪的,有几分渗人。
秦管家眉峰一蹙,一阵莫名其妙,“胡说八道什么!”
“敢做还不敢承认,真不是个男人!我呸!!”林大夫朝着秦管家啐了一口,双手抱臂,耀武扬威的就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
“嘿……造反了是吧?”秦管家正心烦着,被林大夫这莫名其妙的一同搅和,怒意一下子就上来了,老脸立刻一沉,大步就要去追林大夫,嘴里杀气腾腾的念叨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没料想才刚走出两步,刚好路过并蒂轩的大门前时,就听到了里面吵闹的声音,听似动静不小。
这让秦管家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眉峰一下子就皱成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川字,视线下意识的往并蒂轩的门里面撇去,“啧,这个老杜也真是的……。”
不满的低咒完,他又转头回视已经走远的林大夫,眼底闪现着纠结之色,但是这份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刹那的光景,就被一贯的清明之色取代,继而,便一撩袍摆,转身朝并蒂轩里大步而去。
并蒂轩门前的两个看门侍卫待秦管家走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脸的苦闷。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的传闻闹得再如何沸沸扬扬,终究都是抵不过亲眼所见。
原本还满怀希望的想着事实也许并非外面传言那般以讹传讹,王爷脑子又没坏,是绝无可能突然莫名的就开始寵幸那对双生花的!
然而,当杜嬷嬷进得并蒂轩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半道上。
并蒂轩的房屋修缮的并不奢华,只是燕王府里众多普通屋舍当中的一座,布置陈设也很是简朴,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放眼望去,就像一座很普通也很久没人居住过的屋子而已。
然而没想到,在胭家这对双生花住进来以后,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布置上就不说了,毕竟是当朝一品太傅的女儿,嫁过来虽然只是侧妃,虽然在王府不得寵,但却不会过得太差强人意。
当然,当初王妃嫁过来的情形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毕竟当时的王妃被认定是送来替雨王妃死的祭品,虽然身上穿的一样不缺,可嫁妆上,也不过只是草草的敷衍了事,真要仔细去看,就会知道是怎样的寒碜。
幸而王爷不是计较这些事的人,王妃自己似乎也对此毫不在意。
可如今看到这种差距,杜嬷嬷心里却不得不寒心,不得不抱怨。
这个胭太傅好说歹说也是什么士大夫之首,在外面的名声还什么在世文曲星,什么德高望重,心如明镜,才高八斗无人能及,现在看来不过都是表面功夫,都是狗屁!
要真是那等清如明镜黑白分明的大儒,也不会让同是女儿的王妃和侧妃,竟然待遇如此的悬殊,简直就是一个天上的云,一个地上的泥!
“莫道世人皆说读书人都是自视甚高,浮表虚夸的伪君子,现在看来,果然是不错!”杜嬷嬷一双小眼扫过并蒂轩中的各类新进的不菲陈设,冷笑连连。
最后,视线越过面前荷塘里的一重重朵朵怒放的并蒂莲花,望向了荷塘彼岸,冷冽的眼神渐渐透出失望,透出不敢置信。
彼时,荷塘彼岸搭建了一个露天的筵席,一张流水长桌,一方鎏金的篆刻着麒麟神兽的长椅。
长椅是背对着杜嬷嬷这方的,看不清坐在长椅上的人是谁,但是杜嬷嬷很清楚,放眼大燕敢用麒麟兽做饰物做椅子的,除了他们王爷谁也不敢。
如此,这般不用想也知道,那象征燕王身份的麒麟座上,除了燕王,谁也不可能坐在其上。
何况,杜嬷嬷还时不时的,听到彼岸传来的熟悉笑声。
不是她们王爷,还能是谁?
此刻的杜嬷嬷胸腔里顿时燃烧起了一团火来,尤其是看着居然站在长桌上跳舞且穿着轻薄勾人的胭脂灵,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真真是***蹄子,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舞技来勾.引王爷,简直是放.浪之极!”边咬牙切齿的怒骂一声,杜嬷嬷边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的走上荷塘中央架起的汉白玉石小桥,直奔彼岸。
胭家这对双生花虽然以前是因为庶女身份,所以在燕国上流的交.际圈里毫无名气,万般的好名声都被胭脂雨一人独占鳌头。
但是此番看来,她们却足以当得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胭脂灵虽然不如姐姐胭脂敏聪慧柔顺,可这舞姿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身段婀娜如柳柔若无骨,难度再高的动作,也能被她轻而易举的舞出来,身量更是轻盈如燕,一身绛红长裙在一张长桌上舞动的她,就像一只飞跃的灵蝶,动作轻灵的好似每一次都会飞了出去一般。
而胭脂敏却是会弹的一手好箜篌,声韵清澈婉转,时而柔美,时而高亢,几乎把曲子同胭脂灵的舞姿融入的丝丝入扣,堪称完美的杰作。
众所周知,这箜篌是先女帝师秦瑟为得晋国先帝君心,特意令帝释宫的鬼业,她的四师兄,人称鬼手绝技的鬼四,亲手所铸了一架凤首箜篌。
而后来,她为晋国先帝奉上一曲凤囚凰,自此深得君心,后来就有了晋国先帝为秦瑟女帝师连续十一天,君王未早朝一事,几乎轰动了晋国的整个帝都,甚至以至于还有御史弹劾秦瑟女帝师乃祸国妖女。
总而言之,这箜篌继而就红极一时了,然而真正能弹奏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难度绝对与古琴之类,要高了好几个段数。
正因为太难,都不知道有多少闺中女子弹坏了手指,但是却真正能弹奏的好的,根本就是寥寥无几。
那是将近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对于如今快要奔进六十岁的杜嬷嬷而言,当年那样轰动四国的女帝师一事,她自然是有所耳闻过的。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胭脂敏这样一个胭家名不见经传甚至可以说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居然会将几乎绝迹的凤首箜篌弹得如此美妙绝伦,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就算再好听,那也不得不让此刻怒意汹涌的杜嬷嬷觉得,这俩姐妹分明就是秦瑟女帝师曾经笔下的一本小传上,那什么祸国殃民的飞燕合德,魅惑君心的心机妖女!
念及此,杜嬷嬷现在就已经不仅仅只是愤怒这么简单了,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这让现在已经与麒麟座不差三步之遥的她产生了极大的疑问,难道说,王爷真的被这对妖里妖气的双生姐妹给迷了眼,迷了心了吗?
那她们王妃要怎么办?
有一个处处心机的白莲姐姐抢夫君还不够,还要再来一对妖精似的双生妹妹?!
想到这,杜嬷嬷那替胭脂雪抱不平的怒火一下子就烧到了顶点,剩下的三步,她几乎是并两步就跨了过去,脚步再一转,就到了麒麟座一步之遥之前,福身屈膝,“给王爷请安!”
麒麟座很大,大的足矣能容一人横躺其上。
而此刻,燕王确实横躺在上面,单手支颐,狭目半眯,嘴角勾着三分痴迷三分温润却又透出了四分的邪气微笑,面上染了几分薄红,眸光流转中似有几分熏醉,看起来,似乎喝了不少。
杜嬷嬷的出现,没有令他产生什么惊异感,只是眉角略挑了一下,目光却看也不看杜嬷嬷一眼,始终一瞬不瞬的,随着长桌上舞动的胭脂灵在流动婉转着。
“杜嬷嬷。”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多少的情绪可言,只是细细听了,似透着一股不耐。
杜嬷嬷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王爷居然会是这样漠不关心甚至还对自己是不耐烦的反应,这让她在这一瞬几乎都在怀疑,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都像被女.色所迷的昏庸燕王,还是那个一看到她就会不停追问王妃如何的王爷吗?
极力压下再度腾起的怒火,杜嬷嬷咬着牙,声音低沉道:“王妃动了胎气昏了过去,还请王爷前去探望。”
然而,她的请求却换来燕王的一阵轻笑。
这更出乎所料的反应,顿时令一直低头去掩藏自己情绪的杜嬷嬷,终于忍不住的抬起了头,仰视向了燕王。
看到燕王脸上讥讽的笑容,杜嬷嬷觉的很刺眼,也很摸不着头脑,“王爷……。”
“嬷嬷真是年纪大了,糊涂了。”燕楚一伸手,将空酒杯往身侧站立的小丫鬟身前懒懒一递,嘴角讥诮的笑容更甚,“你们王妃本王连碰都还没碰过,何来有胎一说,你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呢。”
这话是真的听得杜嬷嬷糊涂了,“王爷您这是说的……。”
“嬷嬷呀……。”那长桌上一直轻灵舞动的胭脂灵突然停止了舞姿,拖着长长的舞裙,赤着双足,笑眯眯的从长桌的彼端步步生莲的走来过来,可谓真是风姿绰越,“您可不能这样在王爷面前这般的说王妃姐姐哦,这知道的只是以为您是为了给主子在王爷跟前博寵,所以才编排了这样的话,这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王妃姐姐……。”
后面的话,胭脂灵没有说出来,只是掩嘴咯咯的笑。
她的笑声宛若她足腕间系着的那串银铃,清脆悦耳,十分的好听,更衬得她的有几分天真烂漫,让人不觉得她说的后话会是怎生的恶毒。
杜嬷嬷这样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胭脂灵后面的话是个什么意思,这分明就是含沙射影的暗指王妃偷.人,珠胎暗结!
杜嬷嬷再也忍不住,蹭的就站了起来,小眼睛瞪得老大的剜向桌上的胭脂灵,“你……。”
“嬷嬷,你进府多少年了。”此刻,一直斜躺在麒麟座上的燕楚幽幽的坐起,继而站起身,看也不看杜嬷嬷,只冷淡的问,目光仍旧望着桌上的胭脂灵,言笑晏晏,并说话间,对胭脂灵伸出了双手。
杜嬷嬷立刻明白自己是失态了,胭脂灵再怎么不济,那也是新帝钦赐的燕王侧妃,是她的主子,她刚才明显就是有越主的势态。
“奴婢入府……已有二十余载。”回答问题的同时,杜嬷嬷就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是奴婢失态,忘了自己的本份,还请王爷责罚!”
燕楚看也不看杜嬷嬷,含笑将桌上跃下的胭脂灵稳稳的接在了双臂之中,“你知道就好,念你初犯,又是王府不可或缺的主事嬷嬷,这一次,本王就罚你一月俸银,下去吧。”
杜嬷嬷没有应是,也没有反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满脸肥嘟嘟的肉有些抽动,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旁的原因。
被燕王接抱住了的胭脂灵咯咯的笑着,像个顽皮的小女孩一样,在燕王的怀里笑闹着,舞裙下露出的一双白嫩如藕的双腿不断的晃动着。
“咯咯……燕王哥哥,灵儿瞧着嬷嬷肯定是真的有事,许是王妃姐姐真的不好了,您就过去瞧瞧吧?灵儿好歹是妹妹,就随您一起前去瞧瞧也是应当的。”视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地上仍跪着不动的杜嬷嬷,胭脂灵拉着燕王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着,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在请求要吃糖果一样。
燕王抱着她坐回到了麒麟座椅上,将她轻放在了双腿上,抬手寵溺的一刮她的鼻子,无所谓的轻笑,“不过只是受了一点刀伤罢了,不光有医术非凡的林大夫在那,连神农宫的神医本王都请了来,有他们在,何须本王去操心,本王又不会医术。你若是想去看她,明儿再去就是,今儿实在是太晚了些。”
胭脂灵略带失望的一眨眼睛,撒娇的摇了摇燕王的手臂,“可是灵儿真的好担心王妃姐姐的,王爷……。”
不待燕王再言,那厢原本弹着箜篌的胭脂敏蓦地收了纤纤十指,有些生气的转过头来,瞪了胭脂灵一眼,“王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娘亲教给你的三从四德,你都忘到哪里去了。”
接到姐姐的警告眼神,胭脂灵委屈的咬着唇,垂着双睫,不说话了。
燕王见状,呵呵一笑,朝胭脂敏那方伸出了手,招了招,“好了敏敏,你莫要再说灵儿了,她本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何况,本王就喜欢她这直率天真的性子!”
“王爷,您会寵坏她的……。”胭脂敏无奈的苦笑,却是边答着话,边乖顺的朝燕王走了过来,步履端庄,身姿娴静,一派大家风范。
杜嬷嬷听着三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这才醒过神来,原来王爷刚刚说的王妃不是她们王妃,而是雨王妃?
为此感到松了一口气之际,杜嬷嬷立刻就幸灾乐祸起来,果然,今天早上在西府楼王爷打了雨王妃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否则王爷再怎么不济,也似乎不会突然对雨王妃如此的冷淡的!
不管如何说,那心机女人一失寵,可算是自讨苦吃!
然而,杜嬷嬷心里的幸灾乐祸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她欣喜的忘乎所以,打算再想请燕王去看王妃是时,抬头的那一瞬间,瞧着眼前左拥右抱的燕王,她所有的希望和欣喜,都被瞬间浇灭的彻彻底底。
“王……王爷……。”杜嬷嬷糊涂了,真的糊涂了,百般狐疑且失望的望着上座的男子。
一个人,怎么能说变就变,怎么就能这样的善变?
还是说,难道这真的不是自己的王爷?
可是这怎么可能,王爷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模样被人假扮,可那神韵气度,不是谁都可以假扮的!
正与双生花说笑的燕王这才发现杜嬷嬷的存在,这让他开始真的没了耐心,蹙眉不悦道:“你怎么还在这?”
杜嬷嬷心里真的不好受,一时语塞,“奴婢……。”
“退下。”燕楚拿着酒杯的大手一挥,不虞的低斥一声。
杜嬷嬷一怔,愣在原地,旋即幽怨质问的脱口而出,“王爷您难道真的不关心雪王妃的死活了吗?她可是到现在都还在昏迷不醒啊王爷——”
这番话,终于成功的瞬间让因为双生花的嬉闹声而有些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然而,场面却过分的安静,安静的有些凝滞,凝滞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燕王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也不置一词。
双生姐妹也不敢再说话,悄悄对视了一眼。
正当杜嬷嬷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而要感到欣喜时,上座的燕王,终于发了话。
“原来你说的是她啊……。”喝了一口酒,可显然酒水没有暖到这位战神王爷,他的笑既冷薄到了极点,也刻薄到了极点,“嬷嬷你果然是老糊涂了,本王早已同她和离,她早就不是本王的妃。何况,一个给本王带了绿帽坏了别人野.种的女人,本王怎么还会自甘下贱的再立她为妃,简直是笑话!哼,她现在……。”
把玩着手里的青铜刻花酒杯,燕王的笑容,攀上了寒鸷,“不过只是本王的手里的一个死囚……仅此而已。”
一席话,顿时让几人闻之变色。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拿掉孩子会怎样
一席话,顿时让几人闻之变色。
“什……什么野.种?”尤其杜嬷嬷,被震惊的差点说不出了话,“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
“王爷,老奴来迟,还望王爷责罚!”姗姗来迟的秦管家眼见情形不对,一面加快脚步小跑着上来,一面不停地抱拳对上座的燕王告罪。
“秦管家,本王不是说了,谁也不能随意进出并蒂轩,你把本王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砰的一声,燕王将手里的青铜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放,力道用的很大。
府上的人都知道,王爷一向都是尊称秦管家为秦叔,也独有秦管家能当得起这个尊称搀。
然而,当燕王这样用冷淡的口吻说着陌生的秦管家三个字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管家本人,都十分的明白,王爷这是动怒了,是真的动怒了。
“是,老奴知罪。”秦管家称着罪,双膝一曲,跪在了杜嬷嬷的旁边,膝盖砸的很响亮。
杜嬷嬷见之,赶紧跪走到了秦管家身前,将秦管家挡在了身后,“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过,跟管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王爷责罚奴婢一人!“
说罢,一记响头磕在了地上,谁也没看到,她垂首磕头面朝地面的那一刹那后,面目中,充斥着多少的失望。
“老杜你……。”秦管家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面前的杜嬷嬷一眼,旋即,抬手面向上座的燕王,面无波澜,一脸正色,“是老奴见杜嬷嬷面有异色,明知她恐怕会冲撞了王爷和两位侧妃,却还是没有尽到职责,到底还是老奴的失职,还请王爷降罪。”
杜嬷嬷转首过去,一脸自责,“老秦你别说了,都是我忘了本分,在这没大没小,受罚受的理所当然,你不过是受牵连而已。”
秦管家拿眼瞪她,“胡说什么,分明就是我没看好你,有失察失职之罪,你……。”
“好了好了别说了,统统退下!”燕王头疼的扶起了前额,紧闭上了眼睛,对两人驱赶般的挥着手,“立刻,马上!”
两位老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纷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管家,嬷嬷,你们都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也是王爷身边最得体最可心的老人儿,王爷哪里舍得罚你们?”端坐在燕王左侧的胭脂敏,轻轻柔柔温温婉婉的开口说着,对跪着的两人满是善意的微微一笑,“地上凉,两位快些请起,天儿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歇了吧。”
说着话,优雅起身,两步走到两人面前,弯腰虚扶两人。
对于胭脂敏这所谓的好意和善意的举动,杜嬷嬷半点也不领情,可是她也不想再发作,别到时真的落得个倚老卖老的臭名声不说,恐怕还会反倒连累了秦管,故而,垂下头,将脸上不屑的全都掩下。
“多谢敏侧妃体恤,奴婢……。”姿态和言语恭顺的说到这,杜嬷嬷悄悄拿眼瞥了一眼上座的燕王,见燕王还是一脸铁青阴鸷的模样,知道是半点挽回的可能也没有了,只好,“……告退。”
秦管家知道杜嬷嬷是个知进退的人,大家都相熟几十年了,心里很清楚她也只是一时昏了头,现在见她主动退让,心中提起的那颗大石,也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便也随之一躬手,与杜嬷嬷一道告退。
燕王没有再理会两人,依旧头疼的扶着额闭着双目不发一言,任两人无声无息的退下。
不过本来花前月下的好气氛在两位老人家的搅和下,终究还是变了些味道。
两位老人下去后,反倒并蒂轩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胭脂敏目送两位老人退下后,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但这丝微妙也只是稍纵即逝,快的令人难以捕捉。
她微微侧身,朝还陪同燕王上座的胭脂灵悄悄递了一个眼色。
双生花就是双生花,有着旁人无人能及的心有灵犀。
本来胭脂灵是乖巧的低垂螓首在燕王怀里的,可也就是胭脂敏那小幅度的动作,立刻就引起了胭脂灵的注意,下意识的就抬起双眸,将自己双生姐姐胭脂敏的暗示眼神,收进了眼底。
胭脂灵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过头,对燕王乖巧的笑道:“王爷哥哥,您头疼是么,灵儿给您揉揉吧!”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俏生生的一句王爷哥哥,真是令人甜到了骨头里。
燕王脸上的阴霾渐渐褪却,睁眼看到怀里的人儿像小兔子一样甜美乖巧,又不乏无邪天真,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还是灵儿最心疼本王……。”说笑着,伸手抚过胭脂灵娇俏如花的笑颜。
杜嬷嬷与秦管家一道出了并蒂轩,一路无话,两人都是默契的安静。
待一出了并蒂轩的大门,杜嬷嬷就顿住了双脚,站在门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秦管家斜睨着她,好笑的摇了摇头,“都几十年了,我本以为你的性子早就在这几十年的沉沉浮浮里磨去了棱角,已经圆滑的像条老泥鳅了,没想到,你却居然又犯了这爱冲动的老.毛病。”
杜嬷嬷冷哼,小眼睛一翻,白了秦管家一眼,“你一个王爷屁股后头的忠心奴才,哪里知道我们女人的苦!不帮王爷和王妃撮合,还尽在那撺掇王爷去找那样的小妖精,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吧秦七!”
秦管家耸肩,一脸的冤枉,哭笑不得,说话的神情举止完全没有平日不苟言笑的棺材脸管家模样,“我哪有!你莫要冤枉我,是王爷自己心血来潮,我只是一个奴才,又能有什么法子!再说了,平民家的男人尚都能三妻四妾,我们王爷可是天子骄子,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可?再说了,那可是皇帝赐下的侧妃,也是王妃同出一脉的姐妹,哪里是什么小妖精,真是满口胡言!”
说罢,面带寵溺的一拍杜嬷嬷的头,就跟对待小妹妹一样,“好了好了,别再多想了,主子之间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管不着,管多了,只会徒惹一身腥,只会越搅合越糟,明白了没有?”
“一把年纪了还把我当小女孩一样哄骗,真是厌烦的很!”杜嬷嬷气哼哼一巴掌拍开秦管家在自己头顶作祟的老手,“我没说要管主子们的事情,可王爷也总得看看时候吧,王妃现在可是有了他的孩子,都快要临盆了,他怎么能……。”
“刚才王爷的话你难道没听见?”秦管家不以为然的将自己被杜嬷嬷打开的手又收回袖子里,老脸当即一沉,瞬间又恢复一贯的管家姿态,“那不是王爷的孩子。”
杜嬷嬷一震,愣住了,“不……不会吧……我以为王爷他,只是说的气话啊……。”
“你这个小笨蛋,啊……是老笨蛋。”秦管家斜了杜嬷嬷一眼,蹙眉,“有男人会把这种事情当玩笑来说吗?何况还是我们王爷那性子!”
杜嬷嬷语塞,一时无暇去管秦管家对自己的谩骂,脸色变了又变,缄默不言。
“好了好了,夜已深了,你快回吧。”秦管家见杜嬷嬷似乎受到的打击不小,忙关切的安抚,“别多想了,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回去睡个囫囵觉,第二天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了!”
此刻的杜嬷嬷精神有些恍惚,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又浑浑噩噩的转了身,一步两晃的往小别院而去。
秦管家担心的站在门口一直望着,直到杜嬷嬷雄伟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这才面色微变,目光明明灭灭。
杜嬷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小别院,等到了门口,在小别院里的通明灯火下,幽幽醒过了神。
她站在门口良久,脚步动也没有动一下,一张脸几乎要皱成了包子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人点穴站在这里久了,所以很是痛苦的样子。
当推开了房门,从胭脂雪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明了看到这样的杜嬷嬷时,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明了很快就从肩上挎着的药箱里掏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走向了杜嬷嬷。
“嘶……百汇穴还是意舍穴……。”待到了杜嬷嬷身边时,然后他便围着杜嬷嬷打转,摸着下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想了半天无果,他只好摊了摊双手,无奈的自言自语,“干脆两个穴位一起扎,反正也死不了人,顶多抽筋十二个时辰嘛。”
好一番长吁短叹的说完,他又从药箱子里翻出一根银针在手,随即双手执针,同时往杜嬷嬷的两个穴道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他手上的银针就要落在杜嬷嬷肉呼呼的两处穴道上了,突然杜嬷嬷的大粗手一把逮住了明了的两只瘦材般的小细手腕,威风凛凛的质问,“明大人,你想干什么?!”
明了有点莫名的心虚,“本官……本官……。”
他心里那个苦啊,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被这家的两个主子成天的当狗一样吆五喝六的还不算,还要被他们家的奴才欺负,还有没有天理了!
抛开他一代神医传人这个身份不说,好歹他也是个前先帝身边的红人,正四品的钦天监啊!
没想到的是,杜嬷嬷并没有要把他怎么样的意思,凶神恶煞的质问完后,既没有对他不敬,也没有要打他的样子,人一下子就柔和了许多,只是神思恍惚的继续问他,“奴婢想请问明大人一个问题,还请明大人如实相告。”
“啊?什么问题!”明了以为杜嬷嬷还要为刚才的事找他麻烦,神经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几乎不敢去看杜嬷嬷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的四下乱瞟。
杜嬷嬷似乎又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自然没工夫去发现明了明显的心虚表现,沉吟了片刻,方一脸为难的才再次开口,“奴婢想问……七个月的孩子若是拿掉的话,那对孕妇……会有什么伤害吗?”
被人一问到关于医学上的问题,明了那张嘴几乎是不假思索,半点也不经过大脑的就脱口而出的回答了起来,“七个月以上的胎儿已然成型,拿掉等同于生产,且对孕妇的伤害更是大了去了!说不定一个不当心,孕妇以后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啊!!”
听罢,杜嬷嬷顷刻惨白如纸,嘴唇几不可见的微微哆嗦着,“那这么说……这么说来……。”
看到杜嬷嬷的反应不同寻常,明了这才反应过来,并立即就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杜嬷嬷,旋即,目光落在了杜嬷嬷微微隆起的肚皮上,眼睛瞬间睁大,跟牛眼似的,“杜嬷嬷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天啊!”
长嚎一声,明了一副悲壮莫名姿态仰望夜空,“苍天啊大地啊,你怎么能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已然年过半百的老人啊啊——”
由于明了实在嚎的太过悲壮惨烈,杜嬷嬷想不把精神放到他身上都不行,满目莫名,“明大人,你在说什么?”
明了没有回答她,而是激动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无比的愤慨,“告诉本官,那个害您匪浅的混账东西是谁,本官一定要拿他法办,为嬷嬷您讨回公道!”
燕王府的人,有谁不知道,当年杜嬷嬷从入燕王府后,就为自己立下了贞节牌坊,此生不嫁,而现在,现在嬷嬷居然……
试想想,一个女人都已经为燕王府付出了几十年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年纪一大把的时候作出这种事情?
这分明说明,嬷嬷肯定是不情愿,是被人那啥的!
杜嬷嬷一头雾水,“明大人你冷静点,你到底再说什么,可否说的明白点?”
明了见她如此,以为杜嬷嬷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这种事情放在别的女子身上都是生不如死难以启齿的了,何况她还是一个立下过贞节牌坊的半百老人,这要是传出去,不光颜面无存,恐怕还会被世人的眼光和恶毒的市井流言逼得去死的!
念及此,明了顿时紧张的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拉着杜嬷嬷偷偷摸摸的到了一处墙角里,声音压得特别低,“您老放心根本官说就是,本官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本官而且还会帮你……。”
言及此,明了不放心的伸长了脖子四处一番探望,然后贼眼溜溜的朝着杜嬷嬷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偷偷把那贼人弄死!”
杜嬷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搞不懂这一向行为古怪的明大人又是再搞什么鬼,不过她现在心里一直都被两个主子的事情压着,根本没那个闲心再去和明了闹腾下去,于是决定先行离开。
“明大人,请恕老奴实在不知您所谓何事,老奴还有要事要与王妃相商,这就先行别过。”忍着不耐烦,杜嬷嬷挣脱了明了的手后,就对明了福了福,客客气气的告辞。
明了有些傻眼,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杜嬷嬷却居然还选择沉默,任那丧心病狂的贼人逍遥法外。
“嬷嬷你就放心吧,本官最近研制了许多奇毒,保证可以让那胆敢辱没您的贼子死的无声无息啊!”明了焦急的一个箭步冲到了杜嬷嬷的面前,挡了杜嬷嬷的去路,一脸自信的对杜嬷嬷拍着胸脯满口的保证。
杜嬷嬷愣了,“辱没,什么辱没?”
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明了抬手笑点着杜嬷嬷,“你看看,还是不相信本官吧?看来本官非得拿出点真材实料,嬷嬷您才会告知胆敢让您珠胎暗结的贼人呐……。”
边说着,他便边往挎在肩膀上的药箱里拿那几瓶他近些天研究出来的得意成果。
只是他的手才动了一半,对面的杜嬷嬷就跟见了鬼似的大叫起来,“明大人你在胡说什么,老奴可是清清白白之人,你莫要污蔑老奴的贞洁!”
“嬷嬷您小声点,小声点行不行,这可是关系到您的名声啊!”明了只得动手,赶紧一把捂住了杜嬷嬷的嘴。
可杜嬷嬷岂是他能动手动脚的,只消一个用力就轻轻松松的挥开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再好的修养脾气,也在这一刻崩裂,指着他就是一顿好骂,“明大人好歹也是神医传人,居然自己病的如此不轻还不自知,老奴在此奉劝一句,还是赶紧关起门来医好了自己再出来罢,莫要害了别人才好!”
明了顿时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杜嬷嬷话里话外的骂自己有病,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登时也来了火气,指着杜嬷嬷对骂起来,“嘿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娘们儿,本官好心好意帮你藏着掖着那点破事,你却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狗咬吕洞宾!”
之前杜嬷嬷看在明了是燕王的座上宾,骂的还算是积了点口德,现在被明了骂成了狗,本来又心情不佳,于是立刻就火了,再也没了遮拦,“你才是狗,还是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如此这般,两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屋子里,一直昏睡在榻上的胭脂雪,终于在两人毫不遮掩的大吵大闹声中,不得不幽幽醒转。
徐徐睁眼,被屋子里明亮的夜明珠光芒照的一阵刺眼,差点就要流出眼泪来。
待刺痛褪去,隐着眼中道不明的泪意,她看清了站在榻前对窗外伸长了脖子的白茶和茉莉。
“外面……外面发生了何事?”虚软无力的张了张许久没有张开过的干裂唇瓣,胭脂雪好不容易才吐出轻飘飘的这几个字。
她要是还没糊涂,屋外的声音,分明是明大人和杜嬷嬷的。
这确实奇怪,这样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就会闹到一块去了?
还这样口无遮拦没轻没重的对骂,真是令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原本她的声音在屋外那两位老人家的大吵大闹声中是会被轻易的盖了过去,但是白茶没有忘记自己的本份,在担心外面情况的同时,时刻也在注意着榻上的胭脂雪的情况,若是不然,她早就出去一探究竟了。
于是白茶撇头回去看榻上的胭脂雪时,就正好看到了已经醒了过来的胭脂雪,并从胭脂雪说话的嘴型辨别出了她想要说的话。
“王妃您终于醒了!”但是对于胭脂雪的问题,白茶还是欣喜若狂的更加在意胭脂雪的身子,说话间,还立刻凑到了胭脂雪的身前,关切的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第两百章 来他只是做戏
“王妃您终于醒了!”但是对于胭脂雪的问题,白茶还是欣喜若狂的更加在意胭脂雪的身子,说话间,还立刻凑到了胭脂雪的身前,关切的询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胭脂雪却摇了摇头,视线扫过听到动静后也立刻转身回过头来的茉莉,最后扫过空荡荡窗下座椅,眼底的光悄无声息的黯淡了下去,“我没事……。悦”
白茶在这几个丫头里是比较聪明的,虽然胭脂雪视线动作和眼底的黯淡很微不可查,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眼中。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笑容越发甜美了些许,“明大人现下就在院子里,奴婢这就让大人进来给您再瞧瞧如何?”
胭脂雪想了想,掖在被子里的双手下意识的去抚自己的肚子,毕竟之前一直昏迷,她也不知道明了诊断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把明了叫进来也好。
思索到这,胭脂雪微微颔首,“去吧。搀”
白茶含笑应了一声,给茉莉递了个眼色,然后退了下去。
茉莉接收白茶的眼色之后,也立刻转身到了外室,去盥洗室端来热水毛巾,打算为胭脂雪擦洗一下面容,好让胭脂雪能舒服点。
白茶出了屋子的时候,见明了和杜嬷嬷还吵得如火如荼,简直就是一个泼妇,一个泼夫,就差没差点打起来。
但是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来劝架的。
想到这,白茶咬了咬唇,踩着小碎步往两人疾步而去,满脸笑容,“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两位老人家闻言,顿时骤然停下了骂架,纷纷扭头看向迎来的白茶,异口同声的问,“王妃醒了?!”
问完之后,两人发现对方居然和自己说的话一样,顿时又不甘示弱,很有默契的对对方飞了一记眼刀子。
不过好歹的是,两人没有再吵起来。
白茶见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唯恐这两人到了王妃面前,还要继续,更怕两人吵得没了章法,会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届时……
“两位先行进去看看王妃如何了吧。”白茶笑着提议道。
这不用白茶说,两个人不待答应一声,纷纷飞也似的朝屋子里面奔。
岂料才开了一扇的房门容不下两个人一同进去,于是两个人一同被卡在了门里边儿。
于是这好不容易熄下来的骂战,又再度开启了。
“都怪你这么胖,害本官卡在这里进不去也出不来,丢死人了!”对于胭脂雪的身子最担心的明了,此刻真真是心急如焚,扭头就对和自己一起卡在门里边儿的杜嬷嬷再也不给半点面子的讥讽大骂。
杜嬷嬷毫不示弱,扭头也对他喷出一堆唾沫星子,“哼,再丢人,也没比和你明大人这种骗吃骗喝的神棍卡在一起更丢人!”
对于最讨厌别人骂自己神棍,而现在根本就已经不做神棍的明了来讲,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侮辱人的骂词,顷刻又是火冒三丈,“老子宁可跟一头肥猪卡在一起,也好比跟你这个死肥婆卡在一起强!”
肥胖无疑是杜嬷嬷心中之痛,此番听明了居然还骂自己是死肥婆,那对小眼睛顿时都睁得大若铜铃,甚为渗人,“你个老骗子死神棍,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削死你?!”
“你削啊,削啊!老子怕你就不是男人!!”明了就是个反骨,越是被人激怒,越是不怕死,这会子还一个劲儿的直把自己的脑袋往杜嬷嬷面前凑。
后面跟上的白茶见此情形,唯恐两人闹下去就得把房子拆了,赶紧跑上去,将房门的另一扇也打了开。
两位老人家猝不及防,被这突然松懈下来的空间,弄得没差点往前栽倒下去,不过幸好只是小冲突,两人脚下乱了一下之后,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唯恐两人还会将幼稚的骂战持续下去,白茶开门后,便赶紧插在了两人中间,笑眯眯的提醒两人,“王妃还在里面等着二位呢。”
也幸得白茶提醒,两位幼稚的老人家这才醒悟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尤其想到今天的突发事件和里面的胭脂雪,两位老人家这才不约而同的都闭上了嘴,互看不顺眼的瞪了对方一眼后,这才安安分分的往内室走去。
一路上,两人安静乖顺的出奇,直到挑帘步入内室以后,两人这才又恢复了平素的一贯作风。
明了还是那副为老不尊的样子,笑嘻嘻的往榻上的胭脂雪面前凑,“丫头,你醒啦!”
杜嬷嬷还是那副一贯有礼有度的管事嬷嬷样子,规规矩矩踱步上前,面上是关切和祥和的笑容,“王妃您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痛快?”
见两人如此心照不宣的停战熄火,胭脂雪也没想多管闲事的把这战火又挑起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朝两位微微一笑,“我还好,没有哪里不痛……快。”
原来以为她可以回答的很好,可是回答这两个字时,她始终忍不住心脏抽搐的痛,忍不住言不由衷。
两位老人可都是人精中的老妖精,她这么明显的怪异,两人不可能没发现,只是两人不明白,那件事明明她还不知道,怎么突然间……
想到这,两人就不约而同的扭头瞪向对方,眼神都恶狠狠的。
虽然两位老人不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对方,‘是不是你多嘴多舌说的’。
两人都怀疑对方,眼看又是要掐起来的模样。
“明大人,我的孩子……没事吧?”
胭脂雪的话,突然的响起。
两个老人家听罢,顿时才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身处谁的面前,于是再度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后,继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扭头朝胭脂雪那方,露出了同样的谄媚笑容。
“你的孩子很好,还好晕倒时只是动了些许胎气,并没有伤到胎儿。”明了随之笑呵呵的回答。
胭脂雪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的点了点头,“多谢明大人……。”
明了摆了摆手,然后神情开始严肃起来,“多谢什么的就不必了,你只要下不为例,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给老夫添乱就对了!”
听到这的杜嬷嬷有些不快,“你怎么对我们王妃说话的,什么叫添乱?要不是王爷他突然……唔唔……。”
“闭嘴!”明了又一次一把捂住了杜嬷嬷的嘴,恶狠狠的在杜嬷嬷耳朵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一警告完,然后就扭头对胭脂雪粲然一笑,露出整齐的大白牙,“丫头你身子现在不大好,还是多歇息歇息吧,嬷嬷她今天吃错了药,所以舌头有了毛病,老夫这就先带她去治疗治疗哈!”
说罢,也不给胭脂雪回话的机会,强拉硬拽的就把杜嬷嬷给扯出了屋子,倒也不知道他这副小身板是打哪突来的神力,居然忽然就能拉的动杜嬷嬷那般重量级的人物了。
胭脂雪对于二老怪异的行为举止没什么太多意见,只是摇了摇头,无力的笑了笑,继而疲惫的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的一滴晶莹,在珠光下微微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白茶清楚的看见了,便弯下腰,抽出腰间系着的丝帕,轻轻替她拭去了眼角的那颗晶莹,无声的叹息。
两位老人家出去后没干别的,也不知道躲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又再度掀起了一轮新的骂战,吵得简直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并蒂轩。
深夜茫茫,***一刻。
燕楚左拥右抱着两位美人,摇晃晃的进了并蒂轩的寝屋,一路上你侬我侬,说不尽的甜言蜜语,道不尽的暧味旖旎。
他的似乎是醉了,较之杜嬷嬷来之前,还要多了三分醉态,表面看着他是搂着胭脂敏胭脂灵,实际,却是两姐妹在一同搀扶着他。
进得屋子里,两姐妹便将他扔到了软榻上,他的嘴里还在醉醺醺的说着酒话,“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呵呵呵……。”
胭脂灵痴迷的看着倒在被褥中的燕王,面上渐染绯色。
胭脂敏似有心灵感应似的,蓦地斜睨一眼自己的妹妹,但见妹妹对燕王露出如此痴态,不由的蛾眉轻蹙。
“灵儿,你过来。”边说着,胭脂敏边拉着胭脂灵的手,一路疾步到了隔开屋子内外的那道鹅黄帷幔前。
胭脂灵似看不够燕王似的,被自己姐姐的这一番举动,弄得有些心生不满,“姐姐你做什么呀!”
虽是不悦,但是到底没有甩开自己姐姐的手,脚步也是跟着她一路远离了软榻,到了帷幔前。
“你这丫头,你忘了自己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胭脂敏将握在手心里的自己妹妹的小手,用力的握紧,一脸的冷肃。
“诶,疼!”胭脂灵吃痛,本想甩开自己姐姐的手,但是瞥见姐姐可怕的表情,又只得生生将动作和疼痛忍下,委屈的红了眼睛,“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们可是皇帝陛下……。”
“嘘!”胭脂敏立刻抬手摁住了自己妹妹的唇,视线锐利的四处扫视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的呵斥自己妹妹,“四处都是燕王的人你不知道吗?”
胭脂灵又被挨骂,可怜兮兮的垂下了头,“妹妹知道错了……。”
见她认错态度倒是诚恳,胭脂敏这才松了手,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她唇上松开的手抬起,搁到了她的头顶上,怜爱的轻抚着,“傻妹妹,燕王是没有未来的,姐姐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对燕王动心,你懂了么?”
“谁,谁对他动心了啊!”胭脂灵俏脸一红,张嘴结舌的辩驳。
胭脂敏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我们是双生子,你是个什么心思,我这个姐姐又岂有不知的道理?”
胭脂灵语塞,“我……。”
“姐姐的话,你一定要谨记在心,听到了没。”一改温柔怜爱的口气,胭脂敏声音和面目,都是无比的冷硬,丝毫不容辩驳的意味,“尤其,是从今晚开始。”
说到这,胭脂敏别过了头,朝睡榻的那方望去,目光纷繁交错,晦暗难辨。
胭脂灵没有说话,咬着唇,也扭头望向了软榻那方,睡在榻上的燕王,一时含羞带怯,一时纠结不已,一时欣喜若狂,一时又无比惆怅。
半晌过后,没得妹妹的答应,胭脂敏再度将头转回,撇向了自己的妹妹,见到妹妹竟然露出诸多表情,顷刻面染怒色,声色俱厉的喝道:“答应姐姐!”
说着,手指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胭脂灵疼得将飘忽的神思收回,瞥见自己姐姐如此勃然大怒的表情,又惊又怕的湿了眼眶,“姐姐,我……。”
见自己把妹妹逼得哭了,胭脂敏抑制不住的心疼,那只搁在妹妹头顶的手,又温柔的去拭妹妹的眼眶,冷硬的声线终究软了下来,“你若不想死,不想母亲受到牵连,就必须听姐姐的话,懂了没?”
胭脂灵糊涂而惊诧的瞪大了双眼,“怎么会……。”
胭脂敏苦笑,“你以为主子的船,是那么好上的么?他许给我们什么,我们就要付出相应的回报,可若是我们背叛他……我的灵儿啊,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你就想想父亲说的那些话罢。”
胭脂灵眼睛一眨,脑海蓦地就立刻自动回忆起了父亲在主子登基那些天,在书房里接着一封封飞鸽传书的后样子。
她从来没见过一向登高一呼受人敬仰的父亲,会露出那样恐惧害怕的样子,甚至父亲拿着信纸的手,都是片刻不停的颤抖。
父亲的话也一直盘桓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夜之间,我上千门生死伤过半,五皇子啊五皇子,您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好狠的手段,好快的速度,好毒的心肠啊——’
念及此,胭脂灵浑身打了个哆嗦,颤巍巍的看向了自己的姐姐,“姐姐你的意思是,是……。”
“如果我们这次做不到,那朝堂下一次的大换血名单中,就会添上我们父亲的名讳。”胭脂敏虽不懂什么朝局,但是她却很明白一个道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换作是她,她也一样会为了巩固那个位置,而用别人的鲜血来浇铸,换上自己可信可用的亲信。
胭脂灵呼吸一窒,小脸煞白。
父亲一倒,那么她们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胭脂敏轻轻舒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妹妹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别怕,姐姐一直都在。”
胭脂灵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忍不住的夺眶而出,轻轻的点头,反手将自己姐姐的手拽的紧了又紧。
胭脂敏笑着,拍了拍她的小手,“好了,松手吧。”
胭脂灵红唇咬了又咬,泪眼汪汪的瞧着自己的姐姐,似在纠结着,犹豫着,可最终……还是缓缓的松了手。
胭脂敏对妹妹递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回转了身,重新往软榻的那方走去,只是在行走间,双手还在一件又一件的剥除着身上本就所穿不厚的衣裳。
胭脂灵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和动作,忍不住泪眼朦胧,也不住紧张和羞涩,踌躇了片刻,最终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一步一步朝软榻那方走去,一件一件剥掉了身上的衣裙。
只是,却在没走出几步时,一股异香突然窜进了鼻翼,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过去。
当胭脂灵昏倒在地的那一刻,她没发现,走在她前边儿的胭脂敏,也她的昏倒之后,随之软倒在了榻上。
而胭脂灵更没看见的是,那本来喝醉熟睡在榻上的燕王,却忽的睁开了一双绯眸,眸色入似血残阳,却无半点阳光的暖意,反之,阴寒彻骨。
很快,燕楚翻身从榻上坐起,视线扫过一个倒在榻前的,和一个倒在屋子中央的双生姐妹时,目光顿时浸出了阴冷以外的浓浓厌色,“哼,胭博渊还真是生的一对好女儿。”
梁上一道紫影掠下,站定时,方才看清,原来是依旧面带玉蝴蝶面具,身穿一身花里胡哨衣服的花想容。
但见花想容摇着一柄折扇,两眼滴溜溜的在倒地的双生姐妹花身上打转,嘴里啧啧有声,“王爷真是好艳福,好艳福呐!”
“你喜欢?”燕楚站起身,双手抖着衣领,眼皮掀都不掀一下,径直往屋外大步走去,“今晚你就尽情享用就是。”
见他要走,花想容连忙叫住,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去,有些惊惶,“诶诶诶!爷你该不会真的把她们留给小的用吧?小的可是翩翩一枚纯情小少年,肿么可以随便和女人内啥啊!”
燕楚忽然笑了,紧绷的脸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调侃道:“你不是自诩风.流倜傥赛神仙,万花丛中不沾身吗?这样好的美差,本王不便宜你,还能便宜谁。”
“我靠,那话谁……谁说过啊,属下绝对没说过,绝对没有!”花想容嘶声力竭的替自己叫屈喊冤。
已经走到门前的燕楚顿住了脚步,一手拉开了房门,侧过脸,脸色当即一沉,“本王不管过程,本王只要结果,办不好,军法处置。”
花想容别看为人平素都是嘻嘻哈哈,半点没个正形样子,可到底是将士出身,服从上级的命令一向都是他们的天职,而这种天职,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就没有他反驳的余地。
更何况,现在燕王还搬出了军法,更是令他不敢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花想容欲哭无泪,朝燕王已经出了门的背影,恋恋不舍欲语还休,无比幽怨的伸出了手,“王爷……。”
并蒂轩处于北院,离小别院尚有一段距离。
出了并蒂轩后,燕楚再也等不及,身形快闪,犹如穿梭在夜里的鬼魅,直奔小别院。
现在已是丑时,凌晨时分,正是万物俱籁的时辰。
小别院外的灯火还是亮着的,只是她的屋子,已经陷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个小别院虽然住进来才短短几天的光景,燕楚却已经将它的每一处摸得十分透彻,尤其,是她睡的那间屋子。
以及,她的脾性。
动作熟稔的轻轻推开了屋子的后窗,夜色中的燕楚,嘴角微微上翘。
果然,这个迷糊的女人,万般大事都能处理好,偏偏就是这些小事,总是忘得一干二净。
第两百零一章 背叛她他必须死
动作熟稔的轻轻推开了屋子的后窗,夜色中的燕楚,嘴角微微上翘。
果然,这个迷糊的女人,万般大事都能处理好,偏偏就是这些小事,总是忘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一扇窗户,从她住进来的那天开始,就从来没有记得要拴上过,只是每次都是虚掩着悦。
推开窗户后,燕楚轻巧的纵身一跃,便翻身进了屋子里,落脚的动作十分的轻盈,轻的几乎根本令人就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搀。
屋子里漆黑一片,但他却像是能在黑暗中视物的野兽一样,在屋子里走的从容自若,很快,便毫无差错的,径直到了软榻前,到了她的身边。
悄然无声的坐到了榻沿上,他俯下身,低下头,去看她现在的睡容。
因为她是翻身在内,背对在外的睡着,所以他要观察她的睡容,必须伸长了脖子,身子俯的很低,才能看得到。
太低太近的距离,让他清晰的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茶香,许是她现在怀孕的日子快要接近临盆的关系,她现在的身上,已经开始产生了一种幽幽的奶香。
他从来不知道,清新的茶香混合了奶香后的味道,竟是这样的致命——
令他呼吸一窒,体内蠢蠢欲动的因子,正在一颗颗的迸发燃烧了起来。
然,正当他这般心猿意马,心旌神摇时,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令他不得不当即回神。
回神时,在浓浓的黑夜中,他清楚的对上了,那双冰冷无情的幽蓝眼睛,熟悉的,却又陌生的。
“还有什么遗言吗,燕王。”声音是同样若实质般的冰冷,此刻黑夜中的胭脂雪,如同一直蓄势待发的猎豹,浑身充满了萧杀之气。
第一次,她可以当他是意外,当他是无知的被算计者。
可第二次,他既不是愚蠢的被算计了,也不是意外,是他心甘情愿的,头脑清醒的,背叛了她。
事不过二,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原谅他,绝无可能。
而背叛她的人,就只能有一条路可走——死。
回神过来的燕楚先是笑了,笑容很轻,也很低。
黑暗中,胭脂雪危险的眯起了双眼,抑制不住恼怒的抿紧了唇,“笑什么。”
“我的娘子,你怎么天真的如此可爱,你以为你的一根小簪子,就能要了夫君的性命么,嗯?”燕楚毫不理会刺在脖颈上的簪子有多疼,反而一低头,吻上了她握着簪子的小手。
然而他才刚一吻上她的手背,迎接他的,便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胭脂雪冷冷的将手收回,面上半点不见慌乱和心疼之色,只有彻骨的冰冷,“别用你肮脏的嘴碰我。既然燕王你没有遗言,我这就好送你上路。”
“你在簪子上抹了毒……。”脸被她打偏,燕楚却这才发现,脸和头已经无法再转正过去,而再试着动弹手脚,却也是半点动弹不得,然而这个发现和认知,却并没有令他生气,反而令他笑的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笑声充满了明显地愉悦,“呵哈哈哈……。”
他是愉快了,可胭脂雪却很不快,非常的不快,“有、病。”
明明都是要死的人,却还笑的这么开心,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舍得杀为夫么,娘子?”燕楚语气轻松愉快的问道。
胭脂雪似被他的话戳中了痛点,心尖一颤,手上也跟着一颤,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的将簪子更推进了他的喉管一分,声音阴冷至极,“你可以试试。”
燕楚倒吸一口冷气,嘴里直嚷着,“疼疼疼……。”
胭脂雪见状,眼里有一丝不忍划过,但终究被眼底的三尺寒冰给冰封了住,“放心,我这就给你一个痛快。”
言罢,手上颤抖了一下,但瞬间恢复冷静,握着簪子的手便要用力将簪子一次性刺穿他的喉咙。
但就在她即将动作的电光火石间,燕楚再也笑不出来了,而是一本正经的,突兀的道出一个问题,“就知道瞒不过你,可你真的认为,我会背叛你吗?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
虽然他很高兴她吃醋到恨不得取他性命,因为越恨就证明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越重,就像起初知道她的背叛时,他也同样恨得杀了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但同时他也是愤怒的,他说过只要她一个,绝不会背叛她,她为什么就不给他信任,哪怕只有半点!
他的问话,无疑是让胭脂雪怔愣住了,缄默了。
但很快,胭脂雪就清醒了过来,并且,冷笑连连,“我为什么要信你,凭什么信你,将心比心,你又信过我吗?燕楚。”
燕楚本来以为可以拿这个话题好好的教训这个女人一顿,没想到她却用这个问题,反将了他一军,一时倒是愣了一下。
旋即,他笑了,笑声莫名的凄楚,“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信心,那是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
黑暗中,胭脂雪的眼睛亮的吓人,“什么是事实,什么是信心,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你究竟明不明白!如果我不在意你,你觉得我胭脂雪当初会心甘情愿委身一个傻子吗?如果我不在意你,你以为你当真关的住我吗?笨蛋!”
她生气,很生气,气他,更气自己。
她没想到,自己的付出,却输在了一个小小的信任上,她觉得她这一路上已经给的够多,哪怕她不说,对方也该知道,可就是仅仅她的自以为是,就因为她的不说,两个人的感情才会一直都在摇摇欲坠!
明明被打了两个巴掌,嘴角都流出了鲜血,脖子上的伤口也深的吓人,但是燕楚似乎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而是猛地转过头,眼里闪烁着异常的亢奋光芒的望向她,激动的紧紧将她搂进了怀里,“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一直以来,她的难以琢磨,她的沉默不语,都让他爱的彷徨,爱的无助,爱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消失,她就会抛弃自己,她就会离他而去……他以为以前她只是在可怜他,他以为现在她只是在受制于他,可他没想到!
“混蛋你就不能轻一点,真的会扎死你的,知不知道啊!”胭脂雪惊惶的赶紧将簪子拔了下来,哐当一声扔到了地上,忍不住心酸的淌下了眼泪,双手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歇斯底里的质问,“说,你是不是真的要寵幸她们,是不是!”
也许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的关系,她竟然都没发现,明明已经中了麻药不能动弹的燕楚,现在却根本就是活动自如。
她不是深宫里为了一个男人活的窝囊,会忍气吞声的弱女子,她是大燕史无前例的女侯,是女人中的强者,她不是一个懦妇!
所以她绝不要为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蝇营狗苟,绝不会为一个男人撕碎自尊!
如果他真的背叛她,如果她爱而不得,那么她就会像对待太子一样,绝不放过他,只为他铺就一条路,死——
这就是她,敢爱敢恨,眼里更揉不进一粒沙的胭脂雪!
“没有……没有,我没有!”燕楚双手捧住了她的双颊,让她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乖,冷静点,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嗯?”
原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确实有想过要用这件事来达到报复她的目的,想让她也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天知道,在他听到杜嬷嬷说她昏过去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的后悔,有多么的自责痛心!
偏偏他却还要在那演戏,偏偏他还要强忍着不能来看她……
黑暗没有阻碍到两人视线的交织,胭脂雪清楚看见夜色中,他充满心疼和自责的眼神,她忍不住哽咽一声,像个小女孩似在撒娇般的咕哝道:“不许骗我……。”
燕楚将脸凑过去,伸出温热的舌头,将她眼中流下的泪水一点点的舔舐掉,“我永远都不会骗你,永远。”
话到最后,吻轻轻的封锁上了她的唇。
带着她眼泪味道的吻,又涩又咸,偏偏,却有丝丝缕缕的甘甜溢出,令他们欲罢不能。
绵长的一吻作罢,本就身子虚弱的胭脂雪,顿时就像软掉的一滩泥一样,软软的陷进了他的怀里,倚靠在他的胸膛里,大口的喘息着。
“那你与她们做这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问不快,何况他们约定过的,以后都要什么都与对方说,所以她想知道,她要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为了让她放心,燕楚轻轻一笑,低头一吻她的额头,渐渐道出缘由,“午时的那道圣旨你也看见了,我的好五弟明着要封你做什么郡主,口口声声说要将你风光嫁给祁国的摄政王,其实,分明就是想要拿你与云颐那小白脸的婚约当筹码,来换取我手里的兵符。”
胭脂雪一愣,“这么说来,他还没有对我……死心。”
原来她并不是这样想的,她看到那道圣旨时,只是以为五皇子燕陌想利用她,来挑起云颐和燕楚之间的矛盾,从而他燕陌好坐收渔翁之利。
“还说为夫是笨蛋,你不也是个小笨蛋吗?”燕楚心情大好的大笑了几声,忍不住溺爱的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胭脂雪忿忿的将他的手给打掉,“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战争,我怎么可能会懂。”
同样的,她与她那几位好姐妹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也一样不会明白。
燕楚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是,点了点头,笑容渐渐收敛,“为了不让为夫这个好弟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为夫也只能出此下策,假意冷落你,然后与你的两位好妹妹虚与委蛇。”
说到这,他满眼愧疚,将手臂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可终归是让你难过了……是我的不对。”
胭脂雪抿了抿唇,双手也缓缓圈住了他的窄腰,“你若早些告诉我,不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明明两人说要开始对彼此坦诚,结果两人还是没有做到,这个认知,令她心里像堵了一块棉花似的难受。
她害怕还会有下一次,害怕下次一个失手,就真的把他给杀了……
“为夫是想说来着,可那时不是……。”提及午时两人的争吵,燕楚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不管你信不信,燕楚,我和子卿……真的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胭脂雪自他怀中扬起小脸,一脸的认真,眼神也是十分认真,“你信我,哪怕就这一次,好不好?”
原本因为她的一个亲昵的子卿而动怒的燕楚,在看到她这般神情和眼神时,再多的怒气,也都化为乌有了,“好。”
其实他还想问,如果她不是爱上了子卿,那么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可他问不出口,他也不想问,不敢问,因为他不舍得破坏两人这样难得气氛,更不想在知道后,又与她争吵不休。
他宁可……掩耳盗铃。
他答应的似乎太轻易了一些,这让胭脂雪并不满意,身为皇家子弟,没有哪个不是多疑的性子,她知道他若是真想信她,必定要思索一番,然而他却答得那样不假思索。
她咬了咬唇,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将孩子的实情道出,那么他们之间还会隔着那一层隔阂。
念及此,胭脂雪面色一正,嗓音有些发干,“楚,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
窗外忽的传来一阵‘笃笃’声,紧接着,便是一个男子压低的声音。
“王爷……事儿成了……。”
燕楚听出这声音是花想容的,立刻精神一振,从软玉温香中回神,对着窗口处不耐烦的传出一声传音入密,“知道了!”
答应完后,他扳着胭脂雪的双肩,将她自自己的怀里扶了起来,“娘子,为夫就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见了没有?”
“但是……。”胭脂雪拉住了他的手,欲言又止。
“乖,明晚我再来看你。”燕楚却着急的在她额头上印了一记轻吻后,便站起了身,屈指掸了掸衣袍,便从翻进来的那个窗户,又迅速的翻了出去。
胭脂雪见状,不由得苦笑。
他们现在偷偷摸摸的,简直就像一对见不得人的野鸳鸯似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可是她心里不是不明白,他这番作为的用意。
现在云颐非要执意拿着先帝的那道赐婚诏书不放,非要娶她为妃,而没想到的是,燕煜却以此做要挟,假意成全云颐和她的婚约,目的却是想要让燕楚交出兵权。
然而一旦交出兵权,燕王府不仅很有可能将会不复存在,而没了手中兵权的庇护,云颐更会再也没了顾忌的想要逼燕楚把她交出去。
试想想,手里没了兵马的燕楚,还能拿什么跟云颐抗衡?只怕届时自己都要自身难保!
这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想到这里,胭脂雪又扯唇笑了起来。
真是想不到,她这个曾经闻名大燕的丑女,居然也会有祸国殃民的一天。
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这并非是她的这张脸有多么的有魅力,而是因为燕陌本身就对以前的那个胭脂雪旧情难忘心有不甘,而云颐,只怕是看中她的本事,还有她的水玉山庄了。
莫怪乎古人常言,钱财不可露白,容易遭受虎狼之辈垂涎,现下看来,当真是如此……
然,若不是临盆在即,燕楚这样的方式,她是死也不可能会答应。
可现在孩子就要面世了,她真的赌不起,一点儿的风险,也不敢赌……
回并蒂轩的一路上,燕楚却是不紧不慢,观花赏景般的穿梭在长廊上漫步。
花想容随其左右,看出自家王爷的表情似乎十分的愉悦,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王爷,有件事儿……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燕楚心情极好,看也不看花想容一眼,就不假思索,干干脆脆的答应了下来。
花想容摇了摇手上的折扇,踌躇了一下,“是属下手里边儿监视并蒂轩的那批影卫,其中有人看到了刚刚深夜的时候,并蒂轩的一个小丫鬟,趁着夜色跑了出去。”
燕楚闻言,只是眉角一挑,好似意料之中一样,既不感到惊讶,也没有产生多大的兴趣,“想不到府里这么快就有自己人变节了,看来本王的治下,是不是太松懈了。”
花想容听得连忙摆手摇头,额头当即都冒出了一层冷汗,“不不不……这跟王爷的治下方法无关,分明是收买这丫鬟的雨王妃手段太高明了嘛!”
话一出口,花想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里顿时暗叫不好,自己太操之过急了!
不过王爷都提到了还想再将治下方案改的更加严苛,他能不慌张吗?现在就已经严的要人老命了好伐!
“雨王妃?”燕楚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脚步当即顿住,扭头看向了花想容,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个丫鬟偷偷的去了小雨的西府楼,不是对皇宫里通风报信?”
花想容被燕楚的眼神有些吓到,咽了一口唾沫,脚步向后倒退了一步,“属……属下监控并蒂轩的影卫就是这么说的。”
“可看清楚了?”燕楚的眼神渐变的锐利和冷冽,“都听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吗?”
因为他相信小雨,所以从来就没有在西府楼安排影卫,只让自己的亲卫兵保护她的周全,可是他却没想到……她却在利用自己的信任,在背地里做些他不知道的事。
之前在胭脂敏胭脂灵这对双胞姐妹刚进府的时候,她们对小雨的刁难和痛恨,他不是没有看见。
怎么可能转眼之间,如此的要好了?
更何况,和好就和好,也并非什么坏事,偏生,却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真是容不得他……不生疑。
花想容砸吧了一下嘴,强忍住心里的小激动,毕竟这回又是那个胭脂雨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这样的机会多难得啊!
“影卫说那个丫鬟似乎有点功夫,怕被发现,所以离得比较远,只是一路远远的跟在后头,亲眼所见那丫鬟,进了西府楼,且是由雨王妃身边的丫鬟小瑶,亲自迎进去的。”花想容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一本正经的据实以报道。
燕楚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低垂的长睫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两仄阴影,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第两百零二章 楚对雨再生疑窦
燕楚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低垂的长睫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两仄阴影,让人实在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双睫,负手走到了长廊的围栏前,借着长廊檐下挂着的灯笼火,举目眺望,望向了远处西边的一幢建筑,“派上你手底下最精锐的影卫,给本王盯住……雨王妃的一举一动。悦”
西府楼。
西府楼中独有一处小楼,胭脂雨素来不喜在寝屋中,更喜欢每每深夜,到此小楼观星赏月,饮酒吟诗。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在燕王府所做的畅快之事,谁让人前人后,她都要扮演着那个温婉善良,大方得体,端庄有礼的雨王妃呢…搀…
“呵呵……。”胭脂雨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的情绪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自嘲,别扭的很,“我真是万万不曾想到,胭脂雪肚子里的孩子竟然不是王爷的……。”
说笑间,将案几上的酒壶拿起,再度为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斟满。
送走了并蒂轩那丫鬟的小瑶上得楼来,见此情形,连忙制止,“小姐您别喝了!您的伤势还严重着呢,别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呀!何况这事儿不是一件喜事儿吗,您为何还要如此?!”
胭脂雨一把拂开小瑶伸来夺杯子的手,嘴上还在发出那别扭的笑声,“喜事儿?确实是喜事儿呐……发现楚大哥就算明知道她肚子怀了别人的种,却还要对她百般的恩寵,能不是一件大喜事儿吗,啊?呵呵呵……。”
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小瑶顷刻明白了过来,顿时心疼的替胭脂雨擦起了眼泪,“小姐你别难过,别难过呀……就算是如此那又怎样?现在王爷还不是说抛弃四小姐那狐狸精,就给抛弃了吗?现在王爷寵的可是八小姐和九小姐啊!”
虽然她不喜事情居然会变成了这样,但是比起王爷一再恩寵四小姐那狐狸精,她倒是更宁可王爷移情别恋那对可恶的双生姐妹,然后好好的重创四小姐最好,巴不得她气的大动胎气没了孩子!
哪曾想,胭脂雨却是摇头,抬手拍了拍小瑶的脸颊,又笑又哭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喝醉了的疯女人,“我的小瑶,你怎么就这么天真呢,嗯?呵呵……别人不了解楚大哥,我还会不了解么?他会寵胭脂敏和胭脂灵?呵呵呵……。”
小瑶有点儿懵,“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小瑶怎么听不明白呢。”
胭脂雨摆了摆手,松开了拍打小瑶脸颊的手,继续趴回了案几上,索性拿起那只酒壶,仰颈灌了一口酒,登时呛得她满面通红,眼泪横流,脖子上绑缚的纱布又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小姐您别喝了,求您别喝了好不好?”小瑶看的心惊肉跳,心疼的顿时湿了眼眶,跪在胭脂雨一旁苦苦哀求。
胭脂雨充耳不闻,继续像个酒肆里的酒鬼一样,嗜酒成性一般的仰头灌着酒水,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找得出当年那意气风发的京都第一美人儿模样?
这一晚,注定有太多人,睡不安寝,辗转难眠。
许是心中阴霾一扫而尽的关系,第二天的胭脂雪起的有些早,因的身子也不似昨天那般虚弱,便一早下了榻,在院子里打着太极。
明了说临盆在即,要多加运动才能增加顺产的几率,她现下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出去四处走动是不大可能的了,也只能打打太极来强身健体。
杜嬷嬷因为昨儿个的事儿也是一晚上都未曾睡好,天才刚刚亮就起了来,躲在厨房里熬着枸杞乌鸡烫。
现下卯时,这烫一煲好,就盛了一盅往寝屋那厢而去,只是人未到屋子里,便看见了屋外院子里正在打太极的胭脂雪。
这可把杜嬷嬷吓坏了,连忙端着乌鸡汤就疾步走了过来,“王妃使不得,使不得啊!”
胭脂雪听到杜嬷嬷着急的声音,便停了手脚的动作,循声一望,便见从厨房那厢过来的杜嬷嬷正端着热气腾腾的一大盅汤水,在长廊上疾步走了过来。
“嬷嬷你慢着点。”生怕杜嬷嬷一个不小心给摔了,胭脂雪紧忙蹙眉提醒。
杜嬷嬷哪里肯听,仍旧快步奔来,没多会子的功夫,就到了胭脂雪的身边,气息微喘,眼神却是严厉,“王妃您怎么能练功夫呢!会动了胎气的你知不知道!”
杜嬷嬷一向有礼有节,从来没有恶言相向过,尤其是对自己十分的关切尊敬,胭脂雪哪里见过杜嬷嬷这般严厉苛责的模样,倒是愣了一下。
杜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态度过了头,便连忙福身致歉,“老奴一时忘了规矩,还请王妃责罚……。”
“呵呵,嬷嬷说这话就是真的见外了。”恍过神来的胭脂雪并没有生气,反倒还言笑晏晏的亲自将杜嬷嬷搀扶起,“嬷嬷之所以越矩,那是因为一时情急。之所以会一时情急,那是因为是发自真心的关心着我。我怎么可能,回去责怪一个真心关切我的人呢?高兴都还来不及的,不是。”
杜嬷嬷错愕了一瞬,旋即也笑了起来,“多谢王妃。那王妃可要切记,以后可莫要再如此折腾自己了。”
说着话,便将手里端着的乌骨鸡汤献宝似的递到胭脂雪的面前,“这是老奴一早起来熬的,补血补气,对孕妇最是滋补。”
“谢谢嬷嬷,嬷嬷辛苦。”胭脂雪也不客气,先揭开了汤盅上的盖子,遂拿起汤盅里的勺子,把一勺勺浓郁的汤汁直往汤盅旁边备下的一只白玉小碗里盛去,大概盛了半碗,她才住了手,再将盖子盖上以后,便拿着那只小碗,信步坐到了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杜嬷嬷见了,十分欢喜的端着手里汤盅侯在一旁,仔细的问,“味道如何,王妃可喜欢?”
胭脂雪含笑点头,“不油不腻,很少见的鸡汤,味道真是不错。”
得到这样高的褒奖,杜嬷嬷真真是十分高兴,只是这份高兴,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向落在胭脂雪肚子上那慈爱的目光,今儿却变得很复杂,很忧心忡忡。
胭脂雪觉得今天的杜嬷嬷十分的安静,不似平日的呱噪热闹,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杜嬷嬷的脸色不大好,眼皮明显浮肿,眼白上有一缕缕的血丝,明显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以为是杜嬷嬷为自己熬汤所致,所以才会没有睡好,不禁内疚大过于刚才的感激,停下了手里喝汤的动作,“嬷嬷,以后熬汤这些琐事,您还是交给白茶那几个丫头去做吧,您年纪大了,熬不得夜的。”
闻声的杜嬷嬷思绪被拉回,看到胭脂雪对自己满面愧疚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紧忙尴尬的解释道:“王妃体恤老奴,老奴深表感激,不过老奴并没有熬夜,只是今儿早上起早了一些罢了,不碍事儿的。”
“这样啊……。”胭脂雪面上的愧色消散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散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眸色一深,“是不是……您没有睡好,是因为昨儿个晚上与明大人闹得不愉快的关系?他这人就是个老顽童,说话总是随性了些,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提及明了,杜嬷嬷脸皮子抽了抽,旋即就想起昨夜那个老家伙居然怀疑自己不洁的事情,不禁再度怒火中烧。
不过这回她在面上仍旧掩饰的很好,对胭脂雪笑呵呵的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妃不必挂怀,老奴与明大人只是昨夜起了些不足挂齿的小争执,早就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老奴可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儿,这明大人……也并非斤斤计较的小人。”
听到这般言词,胭脂雪这才放心的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只是远在南院厢房的明了若是知晓杜嬷嬷为昨晚之事,竟是这般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定要顶着那张被打肿的像只猪头一般的脸,非得找胭脂雪为他伸冤不可的……
并蒂轩里。
屋子里,满地的衣裳,一室的旖旎,榻上更是凌乱不堪,可想而知昨夜是怎样的疯狂。
刚从书房过来的燕楚悄悄推门而入,看到这个情形时,不由对已经隐匿到了暗处观察四处的花想容竖起了大拇指,挑高着一边的嘴角坏笑,对暗处的花想容传音入密。
“真是没想到你小子果真没有吹嘘,与江湖上盛传采花盗帅的夜七郎,怕是有的一比呐。”
隐在暗处的花想容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大呼冤枉,“爷,我可没有碰她们啊!你可莫要冤枉属下哇!!”
话一嚎完,就被燕楚扫过的冷厉视线给骇的彻底噤了声。
“愚蠢!”燕楚冷冷扔下这两个字,便将房门给关了上。
暗处捂住了自己嘴的花想容立即欲哭无泪了。
这能怪他吗?还不是您老给逼的嘛!
明知他内力不济,传音入密根本用不好,可刚刚还要拿刚才的话来调侃他……
他为了自己的小清白,能不一时激动的替自己辩护么……
诚然,他花想容刚才这一嗓子不大不小,刚刚足以惊动主屋两侧的耳房里居住的丫鬟们。
这些丫鬟自是起的早,只是碍于害怕燕王,所以一直没敢前来打扰。
这厢听到奇怪的男子声音,她们自然奇怪,便一个个打开了门,四下的张望。
隔得远些的丫鬟们都如是,那近些的睡在主屋里的双生两姐妹,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只是两姐妹似乎昨晚极其的疲劳,好半天才纷纷努力的撑开了眼皮,渐渐苏醒过来。
然,当极有心灵感应的彼此,在看到对方现下的样子时,都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这才猛地彻底的清醒过来。
胭脂灵的反应比较大,毕竟她的性子活泼稚嫩些,当下轰得红了双颊,看着与睡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姐姐,羞的立刻把眼睛垂了下去,拿起被子就捂住了自己的身子和脸。
胭脂敏的反应却是不同,在短暂的心绪大起之后,就很快的趋于了平静,而平静后的第一时间,不是去害羞,去看自己的身子如何了,而是看了眼两姐妹中间空旷的地方,目光一沉。
旋即,她扭动起了有些僵硬的脖子,开始四下张望。
没想到刚一扭过去,就看到了正站在榻前,挡住了光线的高挑身影。
这人是逆光而站,又是背对着的,所以她根本就看不清,这个人是谁。
但她还是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发出一声小猫叫的虚软呼唤,“王……王爷……。”
闻声,那人这才转过身来,手上还在做着穿衣服的动作,脸上带着几分温雅又有几分邪气的笑容,“爱妃醒了,睡得可好?”
后面的话,他问的别有深意。
饶是胭脂敏再是怎生的从容不迫,沉稳老练,终是忍不住俏脸一红,羞的不敢再去看燕王的眼,“敏敏……很好……。”
见到胭脂敏的这副模样,燕楚嘴角扯过一抹讥诮的冷笑,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岁黄毛丫头。
“昨天皇上下旨,今天宫中要为祁国摄政王接风洗尘,举办夜宴,你们就陪本王去吧。”抖了抖衣领,燕楚转过了身,不再看向榻上的两人。
这样的画面,他还是少看为妙。
倒不是他会化身为狼,而是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反胃的吐了出来。
除了他的亲亲娘子,其它的女人,哼,脱光了不但不会引起他的兴趣,只会令他更加的恶心而已。
两姐妹一听,顿时喜色溢于言表。
只是比起妹妹胭脂灵的喜形于色,胭脂敏却是很快就将面上的喜色敛却了个一干二净。
“王爷哥哥,这是真的吗?”胭脂灵一时高兴的得意忘形,立刻从被子里翻身坐起,爬到了榻前的燕王身边,双手抱住了燕王的手臂。
明明还有两个王妃,虽然一个名亡实存,一个有名无实,可王爷却是谁都没有选,而是选择了她们两姐妹,这代表的是什么?
根本就代表着燕王对她们的寵爱,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两位好姐姐,这怎能不令她欢喜?
燕楚没想到胭脂灵突然会有这样的动作,差点一个没忍住就要将胭脂灵一掌打飞了出去,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忍着胃中的激烈翻滚,低下头,强行对抱着自己手臂的胭脂灵露出一个寵溺的微笑,“当然,本王不让你们作陪,那还会让谁?”
胭脂灵当即就被燕王的这话和宠爱的笑容给动容到了,失神的抱着燕王的胳膊,观望神祗一般的仰视着燕王,露出痴迷的笑容,“王爷哥哥……。”
燕楚嘴角的笑容凝了凝,呕吐的反应已经直逼喉咙,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他赶紧弯腰将被褥捞起,然后裹在了胭脂灵的身上,“好了,赶紧乖乖的把衣服船上,早上有些冷,别着凉了,知不知道?本王会担心……。”
他的语气很轻很温柔,明明是关切之言,却被他说的像是情人间吴侬软语的情话。
胭脂灵俏丽的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似乎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不着寸缕的样子,连忙主动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很乖的点着小脑袋,声音低的像蚊子似的,“灵儿……灵儿知道了……。”
在一旁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胭脂敏,面上笑着,可笑容却未达眼底,眼底里,透着惋惜的情绪。
再与姐妹俩虚与委蛇了一阵,燕楚再也忍不住,便假借要为晌午进宫之事做些准备,很快就匆匆离开了并蒂轩。
那些本就开着门窗探头探脑的丫鬟们,当亲眼所见燕王离开了并蒂轩时,都忍不住喜笑颜开,一时叽叽喳喳,好不热闹的讨论了起来。
燕王却不知,自己前脚刚出并蒂轩,后脚就被并蒂轩的丫鬟们将自己盛寵双生花姐妹之事给传了出去。
不过谣言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他要的,宣扬的越如火如荼,就越好。
因为是在白天,王府里又有变节的自己人产生,这些人也不知现在倒戈向了谁。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在昨天深夜,燕楚才对胭脂雪说,要今天的晚上才能去见她。
可话虽是他自己说的,真的要论做到,他却也是第一个做不到的。
越想越是心中烦闷的燕楚,就算现下走进了百花齐放的花园里,心情也没有因此好起来。
他眉峰一蹙,立时顿住了脚步。
“阿容,本王要你挖的地道,现在挖的怎么样了。”燕楚继续用传音入密,对一直跟着他隐匿在暗处的花想容问道。
最近他一直很忙,除了在军事调动方面之外,暗地里,还给花想容交付了这样的秘密任务。
花想容想了想,这才吃力的用着内力,对燕楚用传音入密做简单的回应,“差……差不多了……。”
燕楚面色一喜,继续追问,“书房通向隐园的那条分支,进行的如何?”
隐园,就是胭脂雪现下居住的那个小别院。
只是胭脂雪自己一直都不知道,那小别院的名字。
不过,燕楚明知道本来这条分支密道按照原计划,最少也要在两天后才能竣工,但他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的心怀希冀。
身为燕王最信任的贴身手下,花想容岂会不知自家王爷的那点小心思?
所以他早就悄悄的在那条分支密道上多派了一个挖地道的土夫子。
土夫子不愧是打洞一脉的好手,原本两天的量,仅仅多了一个人,就给生生缩减一半的时间。
只是……事情总是那般事与愿违,早在书房凌晨的那个点,就已经接到了影卫的来报,说是那条分支遇到了一点阻碍,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所阻,不但不可能今天打通这条地道,更可能比原计划,还要推迟几天。
为了不想自家王爷烦忧,他这才故意隐瞒不报。
想到这,花想容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家王爷解释这个问题。
燕楚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没死就出声!”
花想容嘴角一抽,只得据实以报了,“今早属下接到影卫传来的密道进度密报,那姓程的土夫子说是遇到了一点麻烦,恐怕……五天之内都未必能打通书房与隐园的那条密道。”
“什么!”燕楚有些惊愕,随即生气的怒斥,“你这混账怎么不早说!”
说罢,便即刻提步朝书房的方向拂袖而去。
第两百零三章 初为人父的感觉
“什么!”燕楚有些惊愕,随即生气的怒斥,“你这混账怎么不早说!”
说罢,便即刻提步朝书房的方向拂袖而去。
徒留在原地没有跟上的花想容一脸的委屈,“我也想早说啊……不是怕挨揍嘛……。”
“还不快点跟上来!”已经走的没影的燕楚,怒气冲冲的一句传音入密突然袭来撄。
被吓了一大跳的花想容赶紧捂住了自己差点被震破耳膜的耳朵,一脸欲哭无泪的赶紧跟了上去偿。
由于加快了步伐,没一会儿的功夫,燕楚就回到了书房,紧随其后的花想容从窗户一跃而进,终于可以现身在人前。
燕楚没有急着一头栽进密道,而是冷冷的斜了刚进来的花想容一眼,“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花想容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争取不要和自家爷靠的太近,免得死的太快,“呃……根据姓程的土夫子说,在那条分支地道的最后关口,被一块巨大的青石给堵了住,由于石块太大太硬,挪开和粉碎都不大可能,所以呢……只好绕道开挖了。”
燕楚抿了抿唇,双手撑在了书桌上,凝眉沉思,“火药不可行?”
他现在就已经度日如年,要他再等五天,那简直就等于是再等五年,不是要他老命吗!
何况,时间也不多了……
花想容朝燕楚这方伸长了脖子,讪笑,“我的爷,您这是在挖密道,不是在愚公移山,搞那么大动静,您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啊!”
“……。”燕楚眯着眼睛,冷冷的斜睇花想容一眼。
花想容缩了缩脖子,继续乖乖站好,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一样。
“开密道,本王下去看看。”燕楚不耐烦的朝花想容大手一挥。
花想容应了一声,赶紧屁颠屁颠的走到东南方的墙角,然后蹲下身,屈起手指在墙角的地面很有节奏感的敲了六下。
待第六下声响一起时,地面豁然开了一方四方形的洞口。
洞口不大,大概能容一成人通过的大小,洞中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也根本不知深浅。
花想容正想扭头唤自家王爷时,却被突然飞来的一脚,就给踹进了洞口里……
就听他啊的一声惨叫过后,紧接着就是一大团的肉,掉到了地上的闷响。
燕楚冷哼一声,屈指弹了弹衣摆,随后才纵身跃进洞口。
哪想到,随之又传来了某人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下到洞口里之后,上方的地面又及时的自动合了上,待洞口合上时,黑漆漆的地下通道里,骤然就亮起了一片的火光。
原来,通道的四壁上,都插着一支支青铜火把。
趁着火把的光亮,燕楚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某人,“算你还有用,这个肉垫就做的非常不错。”
言罢,他这才好心的从某人身上下来,那高贵优雅的举手投足,就像在下云梯一般。
被当成了人肉垫子的花想容再也没忍住,手指瑟瑟发抖的指着燕楚优雅的离去背影,一口老血,终于没忍住,给喷了出来……
这就是他的爷,他的好爷!
绝对的睚眦必报,绝对的针眼儿心!
不就是晚了一两个时辰没有据实以报嘛,至于这样欺负他吗,啊?
心酸委屈的花想容突然好想好想,赶紧跑到自家王妃面前好好的诉上一番苦……
虽然这些天没有下来亲自视察密道进度,但燕楚还是将每一条密道的分支,每一条密道通往的目的地,都记得非常的清楚。
书房下的这条地下通道统共有四条分支,一条通往前院,一条通往后院,第三条则是最长的一条,通往燕王府外,而这最后的第四条,则是他的私人专属,通往隐园的特别分支。
这条分支略有些距离,燕楚老神在在的扶手走在前面,沉默片刻后,便又再度开了金口。
“这么多天了,还没有找到他吗。”问这话时,也不知道是地道里的火光不够明亮的关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致使燕楚的脸色明暗莫辨,就像面孔被一半的阴霾所染,声音在地道里被传的很悠远绵长,却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扶着差点被自家爷踩断的老腰,不得不爬起来跟在后头的花想容,在听到前面的爷说这话后,嘴里的碎碎念终于停止,且还有些惊愕的抬起头和双眼,看向了走在前面的自家王爷的高瘦背脊。
短暂的惊愕过后,唯恐前面的自家王爷发飙,花想容很快醒过了神,然后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没,属下没有找到……这次,是属下的失误。”
走在前头的燕楚发出一声冷哼,鄙视意味十足,“这岂止是失误,这根本就是你无能!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被人掉了包都还不自知,你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花想容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是,王爷说的是……。”
不过说到此事,他确实有够生气的。
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至于会被派到来挖地道这种脏活累活,天天和一群盗墓的土夫子跟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一样在地里钻来钻去吗!
想他花想容可是燕王的左右手啊,现在尽干这等不入流的事情了,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他!!
听花想容回话的口吻,明显是对此事不服,对自己的惩戒恐怕也很是不甘心,燕楚面露一丝邪笑,语气又冷了三分,“别说本王不给你机会,三天,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本王把燕卿找出来,否则……哼,就给本王去青松山挖煤吧你!”
花想容顿时惨嚎一声,“王爷不要啊啊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的倒是很快,没多久的功夫,终于到了这条分支路径的尽头。
刚刚在距离不远时,就已经听到了尽头处,有三三两两的说话声和铁锹锄头挖土的吭哧声。
到得时,便见两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矮瘦男子,正纷纷拿着锄头和铁锹,对着两壁的土层开凿着。
两人开挖的十分认真,连燕王和花想容都快走到面前了,却都还没有发现。
也是花想容先一步假咳嗽了几声,这才令挖凿的两名土夫子,终于发觉到了有人前来。
当看到花想容时,两人只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没出过几次面的主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
正打算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时,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到了花想容身侧那不容忽视的男子。
两人定睛一看,看到居然是燕王,都不由得骇然变色,手里没拿稳的铁锹和锄头差点就砸了自己的脚。
“参……参见燕王千岁!”两个人慌慌张张,赶紧对燕王行跪拜之礼。
燕楚摆了摆手,目光早就不在了两人身上,而是早早落在了堵在通道里的那块大石上,“不必拘礼。”
两人战战兢兢的应是,卑躬屈膝的自觉站到了一边,不敢多话。
花想容见到这番情形,不由得对这两个土夫子翻了翻白眼,好歹也是生里来死里去的盗墓人,怎么就这么没用,那么大的肥胆到了自家王爷面前,居然都成了一个屁!
燕楚三步并两步,到了那块堵住通道的巨大青石前,伸了手轻抚了一把,头也不回的开口便问,“这块青石,初步估量有多厚,有多大?”
花想容见两个土夫子傻傻的不答话,赶紧一脚踹了上去,“王爷问话,还不快答!”
还没从见到战神王爷这个震惊中恍过神来的两个土夫子,终于在花想容的二踢脚下清醒过来,讪讪的对花想容讨好的抱拳应是后,又战战兢兢的朝燕王一躬手,方回话,“回……回燕王,初步估计,此巨石长度在两丈半,宽度在一丈半。”
燕楚还没说话,花想容就已经惊愕的咋舌大叫,“这么大!”
两个土夫子也是一脸无奈的回应,“是啊,要是小一些倒还好,把通道拓宽一点,就可以它挪掉,可现在……唉!”
花想容头疼的扶额,偏头看向了站在巨石前背对着自己的燕王,“爷,这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闷响的轰隆声传出,就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待三人循声望去时,这才发现,那块挡道的巨石,居然被燕王一掌就给拍碎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解决的三人,集体无语。
这块巨石不小,当它化成碎块的那一刻,位于上方位置的隐园某处,顿时禁不住的一阵地面晃动。
而这某处,正是胭脂雪睡觉的寝屋。
此刻正值早膳时分。
虽然喝了杜嬷嬷的鸡汤后,就已经觉得有些半饱了,可现在的胭脂雪毕竟是七个多月的孕妇,早就已经养成了一只大胃,只是喝了一些汤水,怎么可能抵得上一个早上的饥饿?
如此,而后又让白茶几个摆上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
比起前期的以清淡为主,现在的主食,稍偏的有些油腻和重点的口味。
什么红烧蹄膀东坡肉,麻婆豆腐醋溜白菜等等……还有各色的小点心。
可谓真是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这个时候,胭脂雪正在优雅的咬着一只被切的比较小块了些的红烧蹄膀,岂料地面突来一阵晃动,摇的她差点以为是自己又动了胎气,连忙扔了手里的红烧蹄膀,双手扶住了桌边,免得又像昨晚一样,毫无意识的昏倒过去。
然而等了许久,也不见晕眩感传来,倒是摇晃的感觉,也渐渐的消散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脚下的地面突然发生颤动……
这个现象,被称之为地震。
只是她很奇怪,“嘶……这地震,不是素来只有四面环山的地方才有么。大燕地处平原,怎么会……。”
还没等她想明白,突然桌下传来一阵挖掘声,猝不及防的把她吓了一跳,本能躲避危险的从凳子上站起,脚步向后倒退,做出防御姿势。
“谁!”她蓝眸一眯,冷声低喝。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不多大的功夫后,她就听到了地面似乎被什么戳穿了的声音。
就在她精神一绷,准备要喊人之际,那桌子下,便传来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娘子!”
声音喊得愉快而清甜,很快,声音刚落,桌底下就有一颗满是土渣的头从桌布长长的流苏下钻了出来,以及,一张花猫似的脸,以及一口雪白的大白牙。
“……。”胭脂雪自是认得这张脸的,以至于令她懵了一瞬。
在这一个瞬间,她仿佛好像又回到了刚嫁入燕王府的时候。
燕楚终于见到自己才离开不过一个晚上的心爱娘子,心里自是欢喜的紧,可瞧到自家娘子却是发愣的反应,且毫无半点见到自己的愉悦之色,不免有些不高兴,从桌底下刚开凿出的洞爬出以后,就撅着嘴往自家娘子走去。
“娘子你见到为夫,怎的不高兴……。”他的语气忿忿的,加之忍不住撅嘴的小动作,就像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大男孩儿。
胭脂雪被他的声音和逐渐逼近的高大身影拉回了思绪,见到他这般模样,又有那副花猫似的样子做陪衬,端的就像刚从外头嬉闹回来而受了委屈向她诉苦的孩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虽然总是把可爱这两个专用来形容小家伙的词汇用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会是一件很怪异的念头,且这大男人还是她的丈夫,又是一个阴晴不定性格恶劣的家伙,可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有任何的违合感,相反,还一味的令她忍不住的生笑,“噗……。”
燕楚见自己的问话确实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自家娘子这反应是不是过头了点?
与其说是高兴,倒还不如说是她在嘲笑自己……
这个认知令他有些着恼了,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加快起来,于是三步并两步,飞速一般的到得胭脂雪的面前,伸手便捏起她的下巴,愤愤的低头在她唇上一咬。
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不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胭脂雪根本就是猝不及防的,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某人把自己的嘴唇咬疼了的时候。
“嘶……。”胭脂雪疼得吸了一口冷气,恼怒的瞪着近在咫尺的某人放大的一张玉容,“你这个混……唔……。”
张嘴想喝骂几句,没想到又落了个被趁虚而入的结果。
这使她瞪着某人的眼睛里,越发的有了恼意。
可某人却是得意的很。
恐怕再没有比一大早就能得自家娘子香吻,来的更惬意的事情了……
彼时,原想一路跟上自家王爷上去的花想容,在从洞口爬出,掀开桌上垂下的桌布流苏时,却见自家王爷和王妃正打得火热的画面,便立时很是识相的又退了回去。
退回到洞下的密道里,他是好一番的长吁短叹。
要不是还想多苟延残喘个几年,他还真是想留下欣赏欣赏啊……
三个土夫子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茫然的表情,也没有打算去探查和询问的意思,很快就开始继续干起了自己手上的活计。
这他们的行走之道,毕竟挖密道这种活儿就是须得保密的事情,本就得了这种不能泄露的秘密已经令他们压力十足,再多些其它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那只会令他们的脑袋搬家的更快。
所以说,干这种活儿,银钱确实来得快,可若是遇上心狠手辣的主儿,只怕是更容易身首异处。
故而啊,不怪乎古人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一番不长不短的热吻结束后,燕楚与胭脂雪均已是脸红心跳。
未免两人继续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两人很有默契的赶紧将这张热吻草草结束。
燕楚将身子有些发软的胭脂雪揽在怀里,两人交颈而拥,耳鬓厮磨,他更是恋恋不舍的轻吻着她的面颊,她的耳朵,“有没有仔细的问明了,何时才能临盆……。”
对于自己身子越发敏.感这种事,胭脂雪心里有千万个不愉快,倒在他的怀里,微微的轻喘着气息,“恐怕要在十月初……。”
“怎的这般的慢?”燕楚微微蹙眉,脸上有一丝不耐闪过。
为此,胭脂雪也有些惆怅,“这有什么办法,天下女人十月怀胎,不都是如此……。”
言及此,她话锋一转,攀在燕楚领口的小手,蓦地紧张的拽住了领口,“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异动?”
“暂时还能应付。”燕楚面无波澜的淡淡说道,目光垂下,视线不知情绪的落在了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只是……。”
“呀!”胭脂雪忽然面色大变的发出一声惊呼。
燕楚还以为她又是哪里不舒服了,连忙紧张的揽紧了她,“怎么了!”
胭脂雪蓦地仰起小脸,出乎燕楚意料的并非苍白难看的脸色,而是满脸的笑容,尤其是那双眼睛,都绽放出了燕楚从来没有见过的华彩,熠熠生辉的好生夺目绚烂。
“孩子在动了,孩子在动了……。”胭脂雪很激动,是一向从容沉稳的她,从未有过的小女孩般的激动。
在燕楚为她如今的模样心生悸动惊艳时,激动的不能自已的她,竟然一把拽下了燕楚揽在她腰上的右手,并将燕楚的右手,搁到了自己圆鼓鼓的肚子上,并继续对燕楚笑靥如花,“你来感觉一下,是不是他在动了?”
这一刻的燕楚也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的,在她这般模样下,竟鬼使神差的,真的听话的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肚皮上,当掌心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被轻轻踢了一下的感觉时,他的一颗心,也忍不住的跳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怪异,怪异的令他觉得心跳加速,觉得很舒服,觉得很愉快,“真……真的!”
他忍不住也对怀里的胭脂雪粲然一笑,发自内心的愉悦,像个大男孩一样。
当胭脂雪见到他这笑容时,在这一刻,胭脂雪只觉得,怀上这个孩子的一切辛苦,那都是值得的。
然而笑容过后,燕楚的脸色就渐渐的僵硬了,搁在胭脂雪肚皮上的手,也立刻收回了袖子里,眼底跳跃着懊恼的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为了别人的孩子而心生愉悦,自己脑子进水了?
但是他又不可否认,刚刚那一刻的喜悦和满足,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好像……初为人父。
第两百零四章 想为她遮风挡雨
然而笑容过后,燕楚的脸色就渐渐的僵硬了,搁在胭脂雪肚皮上的手,也立刻收回了袖子里,眼底跳跃着懊恼的情绪。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为了别人的孩子而心生愉悦,自己脑子进水了撄?
但是他又不可否认,刚刚那一刻的喜悦和满足,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好像……初为人父。
念及此,燕楚眼中的懊恼,在悄然变成了嫉妒和失望。
胭脂雪将他的一应情绪全部看在眼里,这一刻,她恨不得立刻就将孩子的事情告诉给他,可是张了张嘴,最后却又一个字说不出来了偿。
她现在也同样万般的懊恼,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怎么能在一气之下,说出这孩子不是他的这种蠢话?
现在好了,她又要反口说这个孩子是他的。
他的疑心重,她如今反口,恐怕不但不会让他相信,反而,会令他怀疑她别有目的,又会怀疑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届时,她怕真是有数张嘴,也要说不清了。
何况——
脑中的千头万绪,顿时令胭脂雪无比的头疼。
果然,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议的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令气氛一下子无端寂静了下来,寂静的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最终,还是燕楚打破了沉默。
“正好我也还未用早膳,不如就与娘子一道用罢。”他微微一笑,面目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刹那消失。
胭脂雪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也笑,却失了刚才的神采,“好。”
说笑间,两个人往梨花雕花的餐桌走去,待到椅子前时,燕楚不但没有松开揽在胭脂雪腰上的手,反倒将胭脂雪一个打横,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坐下。
胭脂雪虽然不喜这样的相处姿势,不过她倒也不挣扎,任由燕楚一个人忙活。
凭的手长,桌子又是可以转动的,所以燕楚不用起身也能够得到桌上所有的吃食,如此,一个劲儿的都为胭脂雪夹比较爱吃的,还亲手喂到她的嘴里。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见别人如此,胭脂雪只觉得无比幼稚无聊,该是小孩子才会玩儿的过家家游戏,所以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可如今真有这样一个男人悉心给自己夹菜喂饭,她的心头,竟无法自已的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蜜来。
如此,她便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由着他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甜丝丝的。
只是……
“你自己不吃?”对于原本就用了一些膳食的胭脂雪来讲,燕楚这一番喂下来,倒是很快就有了饱腹感,也是有了饱腹感,她才赧然发觉,燕楚这厮都是一直像喂小猪似的喂着她,他自己却是一口也还没有动。
燕楚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眯眯的斜睇她,“娘子关心我?”
给他擦拭着脸上尘土的胭脂雪生恼,剜他一眼,“废话。”
待她这话一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赫然发现燕楚这厮竟然笑容变得很邪恶,等她再想仔细去看时,却是没有再发现了,且,这厮忽然夹了一块水晶藕粉糖塞进了她的嘴里,在她猝不及防的错愕之际,他还在最后把自己的唇凑了上来,将她的唇又给堵了住。
双唇厮磨之际,嘴里多了一样东西的感觉有些奇妙,尤其是这东西香糯清甜,倒是更为两人的吻添了一种别样的味道,和情趣。
当藕粉糖糕在彼此越发热烈的双舌交缠下渐渐融化后,燕楚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胭脂雪的唇,目光却始终灼灼的落在胭脂雪被吻得已经渐渐红肿的唇瓣上,忍不住的伸出舌尖一舔,“好甜……。”
胭脂雪本就因他这样的作为而有些脸红气喘,可见他如此毫不加掩饰的饥饿表情和眼神,登时只觉得他舌头扫过自己嘴唇的动作,惹得嘴唇像被丝丝缕缕的电流击中,酥麻酥麻的,有种说不出的犯痒……
为了掩饰自己忍不住情潮涌动的尴尬,胭脂雪忙垂头训他,“只是吃个饭,你怎么就不能正经的……!!”
她后面教训的话,全都被身下明显感觉到的变化给怔了住,再也说不出来了,双眼撑大的愣愣瞧着笑的一脸恶意的某人。
“要么这样乖乖喂我,要么……。”燕楚垂下双睫,手指恶意的勾起她鬓间垂下的一缕长发,笑容充满邪肆的意味,“拿你喂我……。”
胭脂雪嘴角抽了抽。
如果可以,她真想骂他禽.兽!
但是一想到之前骂他不但不会起什么效果,反倒最后还尽数成了撩.拨他的言语,她也就只好作罢,不再作声。
免得呆会儿,他可就真的要应验她的话,化身真正的禽.兽了……
如今她大腹便便,请恕她难以应付。
“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燕楚见自己的威胁得逞,笑的好不得意。
她能不答应么?胭脂雪无语问苍天。
于是乎,小两口用着最粘粘糊糊腻腻歪歪的嘴上功夫,对付着这一桌子的早膳,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饭冷菜凉之际,方才罢休。
彼时已经软成了一滩泥一样倒在燕楚怀里的胭脂雪,只想着一个问题。
果然男人的温柔,都是不怀好意的……
要不是她自己欣然接受这厮温柔贴心的喂饭,她会沦落到一个早上都用嘴给这厮喂饭的下场么?
饭菜冷了,又加之大半已被两人吃了去后,这原本满屋子的饭菜香味,就淡了许多。
也就是这时,胭脂雪方才闻到了,一股异样的香味。
这香味似乎来自燕楚的衣袖,而这香味,她也异常的熟悉。
都说人的五官保持记忆最长久的部位是鼻子,看来果然不假。
这味道她也不过只是仅仅闻过一次,就已经被她的鼻子记得牢不可破。
凌霄花的香味……胭脂灵。
脑海闪过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一双蓝眸猝然变得冷冽锋利,好似有无数的冰刃要从她幽蓝的眼睛里破冰而出。
燕楚现在是软玉温香在怀,又填饱了肚子,整个人就像餍足的饕餮一样,懒懒的瘫在椅子里,静静抱着怀里的人儿,满面的春风得意,半点也找不出了之前的阴郁。
“你昨晚,是去哪里歇息的?”胭脂雪冷不丁的,问出这样一句。
燕楚现下心情好,倒是没有多想,她问他便不假思索的答,“自然是在书房,如今大燕内忧外患,以防其它三国突然来犯,我总得时刻调动兵力注意着点。”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她现在正是关键的孕期时刻,他本就不想让她知道和担心的太多,免得思虑太重,会伤了她的身子,不想因自己的一时得意,却说漏了嘴,真是该打。
闻言,胭脂雪眼里的三尺寒冰,这才悄然融化,凝结的嘴角,这才绽放出一丝笑容,“现下,我们该当如何应付?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不是。”
暗自懊悔的燕楚听她还要一再询问,不由沉了脸色,“是我该怎么应付,你啊,只管好生养着,别再劳心劳力的想这些有的没的,听见没有。”
胭脂雪听罢,笑靥更盛了几分,将脸贴在了他的心口处,“好。”
从来都是她自己在孤军奋战,从来都是她挡在别人面前,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为她撑起一片天,为她遮风挡雨……如今有了,她又何乐而不为,何不乖乖的享受呢?
后来两个人又厮磨打闹了一阵,挨到午时,待燕楚用罢午膳之后,两人才面冷心热的别离。
燕楚还是从来时的地下密道离开的,胭脂雪见状,却是随后暗暗的窃笑不已,之前觉得两人偷偷摸摸的这种方式的反感,很快也一扫而光了。
下了密道回到书房时,燕楚就吩咐了花想容赶紧给那密道口做好机关措施,免得被人发现。
花想容应了吩咐,就去找了那几个土夫子重新回去把后续的措施全部完成。
不过,在燕楚前脚刚回书房没多久后,胭家的那另外三个姐妹就遣了人来三请四请,当真是好不热闹。
秦管家恭敬的站在书房正中,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等候着主子的回答。
燕楚一边研究着手里刚从边关送来的边防图,指骨边在桌上敲的砰砰响,长睫低垂,面无表情,俨然又是那副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该有的燕王模样,“去回了西府楼的人,让她们主子好生的修养,本王若得了空,自会前去探望。”
秦管家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是,眼里有一丝光芒乍现。
果然啊,这雨王妃看来真是要失寵了……不,没有过什么所谓的寵,又何来的失寵?
应该是失势了才对。
王爷那所谓的得空,根本就是没有特定日期的空头话,一个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借口罢了。
燕楚执起一支笔架上挂着的狼毫毛笔,蘸了蘸墨,开始提笔在边防图上勾画起来,“至于并蒂轩的……你且回了她们,让她们把她们主子张罗好,别失了我燕王府的颜面,若是哪里不得体而失了本王的脸面,本王就拿她们试问。”
秦管家又应了一声是,这才得了施施然退下,把自家王爷的话,原原本本的告知给了西府楼和并蒂轩前来的小丫鬟们。
小丫鬟平素都对燕王存有几分畏惧,尤其是现在已经不傻了的燕王,更是半点不敢忤逆,得了秦管家的话后自是一点也不敢在书房外逗留,赶紧的一个个败兴而归。
如果是胭脂雨身边的小瑶,是绝对不会如此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回西府楼,总是要闹上一闹的。
可如今胭脂雨生怕这小瑶又惹了燕王不痛快,怕是到时候连小命都要不保,自然是不会再把小瑶放出来的,于是也就随意的遣派了几个小丫鬟,前来书房邀请燕王共进午膳。
打发这两拨人走了以后,秦管家又折回了书房,在一边给燕王伺候笔墨,时不时的出些主意。
两主仆说到兴起时,燕楚忽然莫名的岔开了话题,情绪不明的问秦管家,“秦叔,那个西府楼的小丫鬟紫竹……现在怎么样了。”
秦管家沉吟了一下,方道:“老奴不知,那丫鬟的话……究竟当讲不讲。”
燕楚头也不抬,轻笑出声,“好了,别卖关子了,本王既然问了你,哪里还有让你不讲的道理。”
“是。”秦管家嘴角一弯,于是把这两日对那小丫鬟在严刑逼供下所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加以斟酌的如是禀报道:“那紫竹原先刚入府里的地牢里时,嘴上还在叫嚣是王妃指使她这么做的,不过把王妃的威胁,又变成了收买,说是王妃如果做了祁国摄政王的王妃,一定少不了她的好处。”
“她倒是机敏,只不过……。”手中的狼毫毛笔一顿,燕楚嗤之以鼻的冷笑,“时不待她,错失了先机。如今总是反口来反口去,倒是只会更令人生疑。哼,自作聪明,难堪大用,废物一个。”
“王爷说的是。”秦管家不失时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马屁,执起砚台上搁在一角的石墨,继续在砚台之中研磨,“然而,待这几日的从轻到重的刑罚处置下去后,她从起先的侥幸心理,现在已经彻底的精神崩溃,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终于道出了她口中所谓的……实情。”
对于秦管家的用刑手段,燕楚丝毫的不怀疑,嗯了一声,示意秦管家接下说。
秦管家踌躇了刹那,一直都未看向燕楚的视线,这时,则悄然睨向了燕楚,“紫竹说……这一切,还有她编造的谎话,都是雨王妃身边的瑶姑娘……指使的。”
燕楚对这个答案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眉角稍微的挑动了一下而已,“是么,果然是她么?”
他的这个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反问,但又更像是在自问。
对于最了解燕王的秦管家而言,自是知道燕王这话的含义,不禁忍不住脱口便问,“王爷早就猜到了?”
“难道不应该早就知道?”燕楚有些好笑的抬眼瞥了秦管家一眼,“本王在你眼里,已经变得愚不可及了么。”
“老奴不敢。”秦管家赶紧把视线收回,又做回了那低眉顺眼的管家模样,继续专一的研磨手里的石墨,笑答,“不是王爷变笨了,而是王爷,不想怀疑雨王妃。”
燕楚手中的狼毫再次一顿,低垂望着纸张上的目光,明暗莫辨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却,“是啊,本王确实不想怀疑她,不愿怀疑她,毕竟……她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且足足信了,将近十六年。”
秦管家脸色也有些讪讪然,“老奴明白。”
他更明白,雨王妃不仅仅只是王爷最信任的人,曾还几度是王爷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如果不是韶华变迁,如果不是物是人非,他几乎都相信,王爷会和雨王妃,当真就是京都人人传颂的金童玉女,最登对的神仙眷侣。
只可惜……
长长吁了一口浊气,燕楚冷冷的看着手中的狼毫,任由笔尖的一滴浓墨,滴在了纸张之上,让纯白干净的纸,染上这样一滴擦不去的污点,“只可惜,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令本王大失所望。”
他能给的都给了,她本不该再贪心其它,更不该,将这些,成为伤害雪儿的理由。
这是他绝不容许的,唯一一件。
秦管家瞥了一眼被墨汁弄脏的白纸,“那王爷……要如何处置。”
“让阿容找个时间,派人把小瑶处置了。”燕楚将染墨宣纸的拿起,单手揉成一团,随意扔到了地上,声音冷的没有一丝的感情,“做的干净点,最好,是在府外。”
秦管家应是。
重新提笔,继续在白纸上银钩铁画,燕楚面上一凛,又恢复成了不苟言笑的燕王,沉稳开口,“另外,胭脂敏胭脂灵,就要劳烦秦叔您,亲自处理了。”
秦管家恭敬的拱手作了一揖,“王爷放心,老奴省的。”
夜幕很快降临,在书房与秦管家研究了边防图没多久之后,燕楚就换上了刚做的新装,与胭脂灵胭脂敏两姐妹,共赴宫宴。
今儿燕楚做的这一身新装是月白色滚银边云纹的长袍,头戴白玉雕琢而成的麒麟玉冠,同样上等的羊脂白玉的佩饰。
从头到脚一身下来,看似简单,却是价值不菲,尤其是穿在他的身上,令他更有种清隽脱俗,恍如谪仙的雅致。
这样的气质,恐怕就是儒雅清俊如二皇子燕卿,也要逊色不少。
尤其,在他燕王这种谪仙般的气质里,还揉杂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威严感,这是总是平易近人的燕卿绝对所没有的,专属于上位者的霸气。
直令人不敢直视。
故而,当他燕王.策马到得宫门前时,早早便来了的一大群文武百官,皆没有几个敢正视或者直视他的,都是匆匆的,或是小心翼翼的偷瞟着他。
倒是那些文武百官的那些家眷,尤其是那些一个个跟花朵儿似的娇小姐们,都如初生牛犊一般,不但大胆的对他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还有的甚至对他或抛媚眼儿,或嫣然一笑,真真是赤.裸.裸引惑。
然,当这些姑娘小姐们亲眼瞧见燕王下马之后,竟然走到了跟在马后缓缓而来的马车前,伸出双手,亲手牵出两位倾城绝代的佳人时,一颗芳心,纷纷都是无声的碎成了千万片。
说是倾国倾城貌,胭家这对双生花绝对当得起,尤其是最近几日,更是出落的愈发婷婷袅袅,姿容绝色。
毕竟又是一对双生花,且两姐妹虽容貌相似,可气质与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息,总有种微妙的不一样,让人看了,想不眼前一亮都难。
尤是男子,更是容易对这对双生姐妹花生出一种想要猎奇的征服感。
只可惜,名花有主,且这主儿,还不是他们可以比拟,他们可以撼动的。
就这般,来的这些个宾客里头,但凡对燕王有意的闺中女子,还是对太傅胭家双生花有心的男子,都不得不一个个收起了心思,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来,光是三人的门楣,就已经足够压倒一片。
“两位爱妃,今儿真是美……。”对于周遭之人的议论纷纷和视线洗刷,燕楚就好像旁若无人一样,既置若罔闻,也视而不见,现下似乎在他眼里的,只有他亲手刚从马车里执手相迎的胭脂灵与胭脂敏,“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呐。”
第两百零五章 胭脂雨已成笑柄
“两位爱妃,今儿真是美……。”对于周遭之人的议论纷纷和视线洗刷,燕楚就好像旁若无人一样,既置若罔闻,也视而不见,现下似乎在他眼里的,只有他亲手刚从马车里执手相迎的胭脂灵与胭脂敏,“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呐。”
胭脂灵听到燕王对自己的夸赞显得十分的高兴,一身雪白的霓裳裙让她就像只雀跃的百灵鸟一样,她已经根本不满足于燕王的牵手,于是立刻上前,主动亲昵的挽住了燕王的胳膊,仰头对燕王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多谢王爷哥哥赞誉,王爷哥哥喜欢,那就是灵儿今儿身上这身衣裳的荣幸!”
“灵儿。”正对燕王福身道谢的胭脂敏见状,立即沉下脸,低声呵斥自己的妹妹,“这是皇宫,不是你随便无礼的地方。”
虽总被自己的姐姐呵斥已然成为了习惯,可现下当着刚夸赞过自己的燕王面前教训自己,还是让胭脂灵感到生气和委屈,“王爷哥哥,灵儿当真给您丢脸了么?”
这一回,胭脂灵破天荒的不但没有乖乖的听自己姐姐的话,更是居然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姐姐,直扬起笑脸,泪光闪动的仰视燕王。
见此,胭脂敏在讶异之际,也是有些暗恼,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会有悖逆自己的一天。
胭脂敏本张了张嘴,打算软下语气再劝,可燕王却含笑看了她一样,明显笑容的寓意是让她不要再追究不放偿。
“怎么会呢?灵儿只会为本王增光的。”燕王温言安慰胭脂灵,拇指替她轻柔的拭去眼角的泪珠。
胭脂灵终于破涕而笑,踮脚就在燕王的脸上大胆的亲了一下,脆生生的咯咯笑道:“王爷哥哥真好!”
燕王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并没有人能捕捉到,能看得真切。
三人的举动虽小,但三人毕竟现在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会子如此举止亲密,着实羡煞旁人,也令不少的议论之声再掀顶峰。
“话说这燕王当真是艳福不浅呐!听闻胭家的六个女儿,如今都被他一人独占了四个耶!”
“啧啧,坐享齐人之福啊!话说这胭家的女儿,怎能就各个生的如此美貌如花呢!”
“确实令人艳羡的很呐!只不过……原来还以为这燕王是个长情专情的情痴,对胭太傅的长女那叫一个痴心不负,到了二十五都还一房未娶,就等胭家长女胭脂雨娶过门,之前都不知羡煞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呢!可现在倒好……。”
“那能怪谁,谁让那胭脂雨听闻燕王残废在榻,就毁婚不嫁了呢!最后还搞个什么代嫁,把自己的妹妹给推了出去,啧啧,这心机……现在好了,人家燕王身子好了,听说那胭脂雨腿又废了一条,还成了胭家被逐出族谱的弃女!这燕王能不计前嫌的把她接回去养着就不错了,还想继续对她一人儿一心一意,那不是痴心妄想嘛她!”
“就是就是,是她自己狗眼看人低,能怪得了谁!”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代嫁过去的胭四小姐胭脂雪,怎的就半点的风声也没听说了?莫不是真的二嫁给祁国蛮子王爷做王妃去了?虽然是先帝下旨,可这也太不要脸了点吧!我们大燕国的女子就该从一而终,清清白白的啊!”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也仅仅是你的臆测,压根就没听说祁国摄政王已经娶了那胭四小姐嘛!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都传闻她已经在她生母灵堂里烧死了吗?现在哪里还有她的消息啊!”
“说到这个胭四小姐,倒还真是个传奇人物呐,胆子大得很呢!连皇后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听说经常还和他们对着干呢!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不过曾经在燕王娶那胭脂雨的喜堂上,居然公然还打了燕王嘞!啧啧,胆大包天的主儿啊!唉,可惜了,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人物……。”
“诶,半个月前不是京都里还盛传这个胭四小姐出现在了断头台,还被燕王当众掳走了吗?”
“尽听人胡说嘛你!谁也没看到那女人长得什么模样,全都是人凭空捏造嘛!”
一时间,这宫门前,霎时人声鼎沸起来。
作为被议论的当事人,燕王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就好像当这些人不存在一样,只旁若无人的一手执着双生花姐妹的一只手,径直步入皇宫。
不过,另外的两个当事人,却似乎还做不到他的这般境界。
譬如胭脂灵,当听到纷繁的议论里,最多的是那些人在捧自己和姐姐,却把她们的好二姐胭脂雨往脚下踩,这种感觉,她可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所以她笑了,毫不掩饰的,笑的得意而傲慢,笑的快意而骄纵,仿佛,她现在每踏出的一步,都能把好二姐胭脂雨给狠狠踩进泥里一样。
再说胭脂敏,虽然表现不是自己妹妹那般明显强烈,但是对于眼前这种她妄想了很久,几乎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翻身场面,却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时,那种飘飘然,那种凌驾自己最恨之人之上的快.感……是她从未有过的新体验,令她确实有些几乎招架不住。
不过,她也只是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端庄有礼,从容不迫,倒是令人不易察觉。
只不过她掩饰的并非很好,在场若是有心人和聪明人,自然能从她的言行举止和眼神神态里,轻易的发现她现在的淋漓畅快心情。
譬如燕王,他现在就很清楚,在自己手上的这两个小女子,现在在想的是什么。
城楼上,一道被如血残阳所沐浴的高大身影,彼时更显的修长伟岸,身上的明黄龙袍上,似乎都侵染上了血色,令这身龙袍,仿佛就像是从血水中捞出的一般。
这让站在这道高大身影后的老太监,见之之后,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立刻低眉顺目的垂下了头去。
每朝每代的帝王,又有哪个不是踏着累累尸骨,才坐上现在的那把龙椅的?
“宝庆,你觉着,这胭脂敏和胭脂灵,朕还拿捏的住么?”负手而立于城楼之上的明黄人影,终于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只是声音,太过于阴沉,仿佛残血夕阳,都暖不了一分一毫。
这个叫做宝庆的老太监完了弯腰,对站在前边儿的主子施礼,“回陛下,依老奴之见,无端的揣测不起任何的作用,倒不如,亲自面对面的试探。”
“嗯……你说的有理。”燕陌不可否认的微微颔首,头顶十二琉冠的每一粒珠子,都因他轻微的动作而被夕阳余晖折射的熠熠生辉,偏生,有时森冷的光芒,“毕竟,朕与她们这对好姐妹,可有好几个月,没说上一句话了。书信上的往来终归是死的,还是只有这面对面的交谈,才能探的出深浅。”
“陛下说的是。”老太监宝庆,很识时务的拍了一句马屁。
对于宝庆这种略有些谄媚的奉承,燕陌既不是很受用,却也不反感,当作没听见一般,面无波澜的一挥衣袖,“那么,就下去准备罢。”
燕王府。
虽然燕楚那厮说了不让自己再操心那些事,可到了晚上用着晚膳的时候,看着空落落的椅子,脑海里又不由的想起早上在这的荒唐,胭脂雪既羞的两颊烧红,又心里充满了担忧,和说不出的寂寥。
端着刚炖好的绿豆汤进来的杜嬷嬷,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雪对着一旁主位的椅子时而脸红时而忧虑的样子时,既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的有些担心,不由出声惊醒胭脂雪,“王妃,来,喝喝绿豆汤,去去火气。”
孕妇很容易着急上火,尤其现在又是天干物燥的秋天,就更是要多喝些去火的食物最好。
杜嬷嬷嗓门大,声音又洪亮,胭脂雪自是立刻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醒了,随之转眼瞧向了杜嬷嬷,瞥了一眼杜嬷嬷手中端着的绿豆汤,并未露出多大的兴趣,声音有些失落,眼帘垂下,“谢谢嬷嬷。”
杜嬷嬷客气的应了一声,仿佛没看见胭脂雪兴致缺缺的样子似的,自顾兴高采烈的为胭脂雪布菜舀汤,“这可是咱们家王爷进皇宫的前脚,特意吩咐奴婢给王妃煮的绿豆汤,王妃您可得多喝些!”
刹那,胭脂雪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抓住了杜嬷嬷话中的关键,“您说王爷去了皇宫?”
杜嬷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拿手捂了住,然后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摇了摇头,因嘴被捂住而导致声音有些不清不楚,“没……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不用王爷说,自她发现王爷还惦记着王妃这点小事来看,对王爷多少有些了解的她,就隐约已经明白了过来,王爷并没有要冷落王妃,而相反的,王爷正在默默的为王妃铺路。
是她自己太冲动,只从表面功夫着手,完全的误会了王爷的用意。
只可惜……
念及此,杜嬷嬷的目光,再度复杂的落到了胭脂雪已经很是高耸的肚子上。
若王妃腹中怀着的是王爷的孩子,那该有多好……也不枉,王爷在自己命在旦夕的这个关口,却还独自一人为王妃如此的披荆斩棘。
胭脂雪现在的思绪,一味的沉浸在了燕楚进了皇宫的这件消息之中,完全没有发现,杜嬷嬷异样的目光。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各怀心思。
就在少顷后,院子外,竟隐隐约约有琴音传来。
在这华灯初上的夜色里,这琴音缠.绵婉转,犹如女子对心爱男子,如泣如诉的幽咽,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催人泪下。
原本满心都扑在担忧燕楚的胭脂雪,在听到这曲琴音时,低垂的眼帘蓦地抬起,眼底俱是惊色,脸色也是大变。
杜嬷嬷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琴音而从恍惚中醒来,正想着是谁大晚上的弹奏如此扫兴的小调,不想,却瞥见到了胭脂雪难看的脸色。
“哎呀!王妃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了胭脂雪上一次骇人的动胎气晕倒事件之后,杜嬷嬷现在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慌忙弯下腰,关切的询问。
胭脂雪摇了摇头,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没事……。”
杜嬷嬷狐疑,“真的没事?”
胭脂雪点了点头,复又垂下了眼帘,开始拿起了面前的筷子,心不在焉的用起了晚膳,手,一直都在为不可见的颤栗着。
杜嬷嬷见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作为一个奴婢,还没有那个资格去追问,几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只得作罢。
彼时,修缮过后的华清宫里,一如往昔的百花齐放,宾朋满座,推杯换盏的觥筹交错间,人人谈笑风生,歌舞升平,就仿佛,四个月前两场动荡内战,就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燕楚冷淡的扫了一眼周遭紫醉金迷的景象,最后视线意味不明的落在了占据主导地位上摆放的那座空荡荡的鎏金龙椅,嘴角一直钩挂着的不怒自威的微笑,爬上了些许旁人难以窥视的寒霜。
说好的是要来为祁国摄政王接风洗尘的宫宴,可是直到现在,这该来的一个还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一堆,还真是有意思……
“王爷怎么光顾着吃酒呢?”同坐在燕楚左侧的胭脂敏,关切的夹起了一块鹿肉,搁放到了燕楚面前的空碗里,温婉的微笑,“还是吃些东西垫垫胃最好。”
燕楚收回视线,冷淡的眼色刹那变得热切,目光温柔的落在了胭脂敏的小脸上,“还是爱妃心疼本王。”
“王爷哥哥……。”坐在他燕楚右侧的胭脂灵撅着小嘴,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忙拿起筷子也为燕楚不断夹起了其它的菜式,边委屈的小声抱怨着,“说的好像灵儿不关心王爷哥哥似的,灵儿好冤枉呢……。”
听罢,燕王大笑,忙伸手揽过胭脂灵的肩头,把她的身子尽往自己的怀里带,寵溺的捏着她的小鼻子,“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说错了话,惹得爱妃不高兴了,都是本王不好!”
胭脂灵这才满意的抿嘴一笑,柔若无骨的索性趴在了燕王的怀里,对他撒着娇,“既然王爷知错了,那可要自罚三杯才是。”
燕王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一手就捞起了桌上的酒杯,“只要爱妃不生气了,哪怕是自罚三十杯,本王也甘之如饴啊!”
笑着说完,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胭脂敏担忧的劝阻,“王爷少喝点儿,妹妹只是胡闹,您不必与她较真的呀!”
“诶,只要爱妃高兴,本王喝这点小酒算什么!”燕王笑着将空酒杯递到了胭脂敏的面前,“来,再给本王满上。”
胭脂敏拗不过,只好一边叹息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酒壶开始为燕王斟酒。
这看者有意,四面八方一直都在时不时注意三人的宾客们,现下又见到这副三人打情骂俏的场面,不是长吁短叹,就是艳羡不已,更多的,都是不断议论起了燕王看来真是如何如何寵幸这对双生姐妹花,如何英雄难过美人关之类的云云。
不过,这些人旁观归旁观,议论归议论,都只是抱着看戏的姿态罢了,没有人真的敢上前调侃或者搭讪,都只是极富自知之明的远远观望。
可唯独有一个人,不过才刚走进华清宫的花园露天筵席,刚看到燕王与他的两位侧妃如何恩爱的画面时,就已经忍不住,气势汹汹,大步流星的直往燕王所坐的位置走去。
期间,更是拔高了嗓音大喝,“燕楚,你这个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混账!”
紧接着,四周的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便见一位身着鹅黄锦衣的男子,已经到得燕王的面前,并且隔着中间的一张长桌,伸手就将埋在温香软玉里的燕王给一把拽了起来。
如果这位男子突如其来对燕王的谩骂是石破天惊的话,那现下这位男子对燕王突如其来的动作,更是一举激起千层浪。
燕王是谁?那是战场上的不败神话,那是即便销声匿迹声名狼藉多年,却始终令人心有余悸闻风丧胆的传奇!
就更别提,就在四个月前,这燕王突然的复出,突然雷厉风行的平内战,扶新帝上位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杰作!
莫说今儿在场的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位爷,哪怕就是还未到场的新帝,各个都心知肚明,新帝也一样是不敢招惹燕王!
而刚来的这个男子,却不但对燕王直呼其名,更毫无遮掩的出口辱骂,更甚的是,居然还敢对燕王动手动脚——这简直,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就在诸人震惊于这位突如其来的男子,竟敢如此不要命的对他们大燕的燕王殿下不敬时,一直反应居然出奇平静的燕王,终于开口说话了。
“别来无恙呐,摄政王。”燕楚不惊不怒,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挺挺的负手而立于原地,用着俯瞰的姿态,似笑非笑的垂下视线,俯视于面前对自己不规矩的男子,“只是本王竟不知,你们祁国所谓的有礼有度,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恕本王见识浅薄,真是大开眼界呢。”
“你少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本王现在不杀你,都是便宜了你!”被燕楚的姿态越发挑起了怒火的云颐,半点也不畏惧的与燕楚对视,气的发抖的身子,上下果真都充斥着毫无掩饰之意的滚滚杀气。
两人此番的对话落入众人耳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敢堂而皇之对燕王动手动脚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晚这出宫宴的主角,祁国的摄政王,云颐。
因为这位摄政王常年都是神出鬼没的,连祁国的许多大臣,都无缘亲眼见过一面,现在来到他们大燕,尤其今晚出席的还都是大燕最近刚走马上任的新臣子,所以众人都不认识,是说的过去的。
而这位祁国最年轻的摄政王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对燕王无礼,对于早就已经耳熟能详两位之间恩怨的众人来讲,也刹那心领神会了过来。
说到底啊,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且又是,胭家的一个女儿。
半个月前还一度被大街小巷所热议的对象——胭脂雪。
英雄美人,自古都是相辅相成的佳话,缺一不可——这话,当真不假。
第两百零六章 好久不见的徒弟
说到底啊,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且又是,胭家的一个女儿。
半个月前还一度被大街小巷所热议的对象——胭脂雪。
英雄美人,自古都是相辅相成的佳话,缺一不可——这话,当真不假撄。
对于云颐如此放诞的挑衅,燕楚不温不火,不快不慢的吐出几字,“摄政王的威风是不是耍错了地方?”
一句提问,刹那引得众人的共鸣偿。
不管怎么说,不管燕王如何的可怕,可他到底是大燕的亲王,代表的终究是大燕。
现下一个祁国的摄政王,却站在大燕的地盘上要对大燕的亲王喊打喊杀,这不仅仅丢的是燕王的颜面,挑衅的是燕王的威严,同样,他祁国摄政王云颐也一样就是在打大燕的脸,一样是根本没有把大燕放在眼里!
作为一个大燕的子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和自己国家的亲王被人如此轻视羞辱,任是谁,心里也不会舒坦。
顷刻间,众人开始非议起了云颐,可绝不是刚才私底下交头接耳般压低声音的议论燕王时的场面,一个个都是拔高了嗓子,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议论纷纭。
似乎,丝毫没有要背着云颐议论的意思,完全把云颐当成了空气一样。
云颐刚才只是在看到燕楚温香软玉的画面时,一时冲昏了头脑,现下听着周遭人对自己难听的议论纷纷,感受着周遭人对自己不善的目光洗礼,他一个激灵,霎那清醒了不少。
本来这只是个一笑而过或者道个歉就能解决的尴尬,可云颐瞧着眼前燕楚那张得意的脸,胸腔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火气,脑子里只有狠狠的揍扁这张脸的Y望,什么解决眼前的纠葛,直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既然已有新欢在侧,却还要霸占着阿雪不放,简直就是个无耻小人!”云颐这会子非但再没了要松开燕楚衣襟的念想,五指收的更是紧了几分,似恨不得勒死燕楚才会作罢不可一般,一张妩媚生香的脸,现在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本王再警告你最后一遍,放了她!否则本王定要挥兵……。”
“王爷!”一直随在云颐身后的白衣男子,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云颐揪着燕楚衣襟的那只手的手腕,冷俊的眼睛充满警告意味的望向云颐,声音十分的深沉,“慎、重。”
登时,云颐似被当头棒喝了一般,瞬间懵在了那里,不言语,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遂,白衣男子看了云颐一眼后,便将抓着云颐的那只手一个用力,轻易就把云颐的手从燕楚的衣襟上扯了下来。
随后,白衣男子十分客气的对燕楚拱手施礼,“王爷最近诸事缠身,情绪有些难免失控,还请燕王……恕王爷失礼之罪。”
燕楚抖了抖衣襟,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嘴角意图不明的勾了勾,“奴才比起主子,看来更有脑子。”
“你!”一直呆怔在原地的云颐又顿时暴起,作势就要扑上燕楚。
幸而云颐身边的白衣男子用手臂及时圈住了云颐,这才没有让云颐的冲动又付诸现实。
被自己的奴才总是阻止自己的好事,云颐自然要对其怒目而视,“风,你!”
风忽的俯下头,附在云颐的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个浑身充满暴躁气息的云颐瞬间就安分了下来,非但没有再想对燕王有失体统的动手动脚,更连一句出口成脏也没有了,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再说,还任由风把他往原本准备好的座位上拖。
云颐的座位没有安排在其它地方,就处在燕王座位的对面。
没想到这个看似只是随从的白衣男子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彻底的让尴尬的氛围化干戈为玉帛了,连那般脾气暴戾的摄政王,也立刻被一句什么话就收拾的服服帖帖,对此突然反转的情形,众人完全没有料到,着实令众人错愕不已。
当然,这众人里不但包括燕楚,还包括了……一直隐在拐角处,兴味盎然的欣赏着这出闹剧的明黄身影。
不是大燕刚走马上任的燕国新帝燕陌,还能是谁?
“那个摄政王身边的侍卫,究竟是什么来历。”由于拐角处没有灯火照射到,有些昏暗,而燕陌隐匿在这昏暗里的脸,根本让人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从起初的饶有兴致,渐变的有些森寒。
老太监宝庆浑身打了个哆嗦,头跟腰弯的更低了些,更是连眼角都不敢去瞥身前站着的明黄背影,“回陛下,根据探子们多日的连番调查,这个时刻随在祁国摄政王身边的风侍卫……是个来历不明之人,只知道从十岁起,就一直跟在摄政王的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燕陌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半点的喜怒,“是么。”
宝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断的磕起了头,“是老奴教导无方,才令底下人如此无能,还请陛下……。”
“既然无能,那还留着作甚。”阴冷的扔下这句话,燕陌便大步走出了拐角。
余下的老太监宝庆闻言,身子骨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惊恐的望着那道明黄身影从黑暗走出,直至光明的地方,“可……可是陛下,那……那可是老奴与太妃娘娘亲自培养了多年的细作啊……。”
尤其,这些人在对您能平稳坐上龙椅的这段期间,贡献更是不小啊……
这些后话,宝庆已经再也说不出来了,而已经走远的燕陌,更是不可能再听得见了。
燕楚倒是很快收了脸上的错愕表情,毕竟看到云颐这个小白脸这么听那个风侍卫的场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快习以为常了,已然没有了太多的惊愕。
只是在重新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末了一刻,他却深深的看了一眼摆设在自己对面的,云颐的座位。
这云颐小白脸的座位安排在哪里不好,好巧不巧的偏生要安排在他燕王的对面,呵……
看来啊,他的好五弟,是嫌他和云颐小白脸之间的矛盾还不够热闹呢。
回到座位后的,胭脂敏和胭脂灵,一个端庄贤惠的出言询问和安慰,一个则撒着娇反倒要他来安抚。
不过只在眨眼间,他又恢复成了那个牡丹花下风.流快活的燕王。
期间,云颐虽几次三番拿眼恶狠狠的瞪着他,或是恶狠狠的撕扯着面前的烤羊腿,仿佛面前被分尸的就是他燕王一样,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云颐并没有再做更多过激的行为,就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
其余看热闹的众人反应比较迟钝些,好一会儿子才恢复到之前的一派吃喝玩乐的样子,只不过较之之前,还是少了些从容和热络,烘托起来的气氛看似继续热闹了起来,可总有种说不出的僵硬。
直到,大燕新帝的出现。
从昏暗中走出,本来燕陌看不见表情的脸上,此时此刻却带着一派雍容温和的笑容,步履不紧不慢的进入了众人视野里,站定到了主位上的龙椅前,“朕被一些琐事耽搁了,还请诸位爱卿和来客,莫怪才是。”
众人闻声看去,终于看到了今晚的东道主,他们大燕的新帝君,便练满赶紧一个个纷纷站起身,再下跪施礼,高声齐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陌双臂高举,振袖一挥,举目眺望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没有下跪施礼的云颐燕楚,以及云颐身边的风侍卫,笑容温煦,“众卿平身。”
“谢皇上——”
众人大声谢过后,便一个个才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站起身,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见状,燕陌眸色一动,笑着对众人摆手,“朕今日来是与诸位同庆,而不是来给诸位扫兴的,都快坐下,之前是如何,现在还该如何。”
言罢,信然转身,看了一眼蹒跚跟了过来的老太监宝庆,“让乐师继续奏乐,舞姬继续跳舞。”
宝庆立即驻足,遂恭敬应是之后,便面色一凛,执起手中的拂尘往臂弯上一甩,声线拔高,“奏乐——”
彼时,比起这皇宫里的紫醉金迷下的暗潮汹涌,看似平静的燕王府,却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因为心情抑郁,虽有杜嬷嬷几番劝阻,但终究也没能让胭脂雪多吃几口饭菜,便早早的撤了晚膳,被胭脂雪打发下去歇息了。
纵然杜嬷嬷和白茶几个丫头有些想留在胭脂雪的屋子里说说话,可胭脂雪已露了疲乏之色,四人无奈,只得作罢,听话的先回到各屋休憩一会儿,也好方便半夜起身,或是明天的早起。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秋风阵阵的吹着,有些凉飕飕的。
待四人离去后的一盏茶后,本在准备更衣歇下的胭脂雪,却一改面上的倦意,精神抖擞的又把衣物重新穿回到了身上,不过,她却穿的不是白天的藏青袄裙,而是找了一件颜色偏深的黛蓝色袄裙换了上。
黛蓝色在白天还好,尚能分得清它和黑色的颜色差距,可到了晚上,尤其是今晚这般昏暗无月的夜色下,几乎与黑色没有了任何的区别。
倘若是行走在黑暗中,几乎完全与能融于夜色里的一身夜行衣,是相差无几的效果。
然,胭脂雪并没有仰仗这身衣服就堂而皇之的出了小别院,而是推开了外室的那张饭桌,掀开了地上的绒毯,露出了地面上,那方燕楚在早上钻进来的洞口。
因为时间尚短,又为了不吵到她的休息,所以花想容只安排那几个土夫子抓紧白天的时间把洞口处的机关填补好,故而在今天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土夫子们并没有把这项任务做完。
没有机关封锁的洞口根本不用胭脂雪费心,拿起一颗明亮的夜明珠,她便纵身跳进了洞口。
进到她这条分支的密道仅此一条,所以胭脂雪并不担心会迷路,相反,走在这条密道上,胭脂雪的脸上还带着无法抑制的甜蜜微笑。
虽然密道这种东西总是让人会把它和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等等字眼相挂钩,再结合近日燕楚那厮所做所为,更是变相的验证了这一诠释。
甚至于,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似偷.情。
这种关系本该是难以启齿的,是她所不喜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心里的愉悦。
胭脂雪脑子里这般抑制不住的想着这些与今夜行动,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念想,不知不觉中,竟已经到了这条小道的岔路口。
而岔路口上,灯火通明。
许是被岔路口上的灯火弄得有些刺目,令胭脂雪一个激灵,便从甜蜜的思绪中醒转,连嘴角上的笑容,也瞬间敛了住。
当她完全走出小道,到得岔路口上时,那在灯火阑珊下的几个蓬头垢面的土夫子,都对她齐齐参拜,“主公!”
独有一人不同,只是依旧站在那一动未动,对胭脂雪言笑晏晏,“师傅,好久不见。”
话音一落,男子的视线便落到了胭脂雪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上,目光微不可见的黯淡了刹那。
胭脂雪挥手示意土夫子们起来,视线打从进到岔道口时,就一直没有从男子的身上挪开,见男子对自己笑,她也禁不住的微笑,“吟啸,好久不见。”
这人不是外人,正是她唯一的关门弟子,吟啸。
说来确实是许久未见,仔细算来,怕是已有半年之久了。
人啊,果然都是历练出来的,她的这个好徒弟,明显比以前更聪明睿智了。
就连她都没想到,吟啸在听到了京都盛传关于她被燕楚那厮掳走的消息后,竟然用这种方式,将水玉山庄那帮子盗墓土夫子顺其自然的安插进了燕王府,来堂而皇之的来救她离开。
这些土夫子都是表面在混江湖的盗墓贼,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们盗取的财宝,都被她自己收入囊中,当初,就是为了给太子燕煜做一切财力的后盾。
他们的身份很浑浊很杂乱,这般如此,想来就连燕楚那厮,也未必能从几人身上查出个什么来。
两师徒也就这样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再花费唾沫和时间来说话叙旧,即刻就开始进入了正题。
吟啸当先面色一正,对胭脂雪有礼的拱手抱拳,“徒儿无能,并未找到曾为太子座下效力的影,还请师傅责罚。”
闻言,胭脂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敛却,摆了摆手,“影作为太子燕煜那么多年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要是没有些能耐,恐怕早就先被太子燕煜给处决了,岂还会让他活到今天?”
提及这个影,吟啸整个人都冷厉的起来,“这个家伙果真是人如其名,来无影去无踪,每每徒儿的探子一得到他的线索,正要继续深入追踪下去,可每每都会莫名其妙的中断,根本就无从追踪下去,把徒儿的人,都耍的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胭脂雪并不责怪吟啸,反倒轻笑起来,“太子倒了,太子一.党几乎更是被斩草除根了,可偏偏他这个太子身边的左右手却还活着,你说,他得多大的本事?”
当然,能和他一拍即合的好二姐,本事也是不小的。
吟啸却是不屑的冷哼,“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胭脂雪奇怪的看了吟啸一眼,这孩子向来是个稳重的,跟着自己久了,人更是没有什么情绪,冷冰冰的像座冰山,所以她倒是极少的看到,他如此情绪化的一面。
接收到她略带疑惑的视线,吟啸面色一僵,下意识的稍稍将脸别开了去,“接下来……师傅打算如何?”
胭脂雪目光犀利的瞥到吟啸发红的耳尖,疑惑更深了几分,嘴角上扬起来,“既然我的好二姐如此想要继续玩下去,那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吟啸眼睛一亮,好奇的又把眼睛转回到了与胭脂雪对视的位置,“师傅的意思是……。”
“你和影已经交过手了?”胭脂雪却答非所问,忽然抛出这个问题。
始料未及的吟啸愣了一下,方面色一变,连忙把脸垂下,不让胭脂雪看到他此刻怪异的面部表情,“是……是。”
吟啸确实很成功的没能让胭脂雪捕捉到他的面部表情,但是胭脂雪像苍鹰一样犀利的目光,却是没有错过他耳朵尖儿上泛起的可疑红晕,这让胭脂雪倍感诧异的眯起了双眼,“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如果让影发现吟啸人皮面具下的真正模样,定然会从而联想到她这个本该已死的水玲珑。
不必想也知道,以影的手段,定然会就此对影使用各种手段逼供!
倘若真是如此,她一定不会放过胆敢伤害她徒弟的影!
吟啸忽然慌张的摇起了头,头垂的越发低了下去,仿佛地上若多出一条缝,他就要钻进去似的,“没……没有。”
胭脂雪见他如此反应,就越是觉得其中有什么,也就越是生了气,“抬起头来!我的徒弟,难道现在已经成了连头都不敢抬的窝囊废不成?!”
话音一落,胭脂雪清晰的看到了吟啸身子一震。
忽然胭脂雪觉得自己口气太严厉太重了一些,心中有些愧疚油然升起,但是她并未有改口的意思,甚至一瞬不瞬凝视着吟啸低垂的脑袋上的目光,愈发的冷冽锐利,毫不退让。
常年的管制下,吟啸几乎是发自本能的,顺从听话的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只是期间的速度有些慢。
今晚毕竟还有要事在身,且胭脂雪又是个一碰到自己身边人的事,就会变得异常急躁性子的人,故而,未耐心的等到吟啸把脸重新抬起到面向她的位置时,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将吟啸的下巴抬了起来。
不期然的,她清楚的看到了吟啸惨白的脸色,甚至,还有眼角闪烁的晶莹。
一时间,她愣住了。
而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如此动作的吟啸,也同样愣了住。
就连一直杵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几个土夫子,也是为之一愣。
不过,土夫子们要比当事的两师徒清醒的较快,恍然清醒后,均是对胭脂雪瞬间露出了仰慕的晶亮目光。
众所周知,水玉山庄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是特别的存在,明明身在江湖,却又不是走在江湖路上。
水玉山庄囊括的都是四国江湖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黑白两道之人都有,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甚至还有非常神秘的角色参杂其中。
譬如,水玉山庄的庄主。
第两百零七章 答应雪儿嫁云颐
众所周知,水玉山庄是一个在江湖上很是特别的存在,明明身在江湖,却又不是走在江湖路上。
水玉山庄囊括的都是四国江湖中形形色色的人物,黑白两道之人都有,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甚至还有非常神秘的角色参杂其中。
譬如,水玉山庄的庄主撄。
没有人知道水玉山庄的庄主是谁,更不知道是男是女,年龄岁数。
而水玉山庄认人办事,凭的就是水玉山庄天地玄黄四等水玉雕琢各种图案的令牌偿。
原来吟啸拿着庄主令牌找上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吟啸就是那神出鬼没的水玉庄主,可不曾想,他却坦言庄主是他的师傅。
于是,他们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形象。
可当后来听吟啸解释说水玉庄主竟然是前燕王妃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就在刚才,他们还挺怀疑面前这个大腹便便,容貌绝艳,看似就是一枚弱女子的前燕王妃是假冒的庄主时,现下看到她通体流露出的上位者气势,看到武功高强的吟啸也要对她顺从听话的样子后,他们这才是真的信了!
此刻,对于土夫子们投来的灼热目光,丝毫也引不起胭脂雪的兴趣,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她的好徒儿吟啸的那张俊脸上。
她的蓝眸此时很冷很锋利,绛唇抿的很紧,紧的几乎要成了一条直线,通体的杀气,正在丝丝缕缕的流泻。
吟啸向来是个坚强的孩子,跟在她身边七八年之久,她就从来没有见他伤心过,别说是掉眼泪。
不管碰到什么事,不管承受多大的痛苦,吟啸从来都只是咬牙忍受,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和肢体语言上,给予别人任何的软弱模样。
可现在呢?
深深瞥了一眼吟啸眼角的晶莹,胭脂雪目光一凛,手却从吟啸的下巴上收回了袖子,没有再与吟啸说话,没有再继续逼问。
遂,她还将目光转到了几个土夫子的身上,“密道完成的如何了,可有通向西府楼的?”
她锋利冷冽的目光收敛的非常快,转到几个土夫子身上时,已经刹那消失不见,只是平常的冷淡而已。
几个土夫子被主子这样突然问话,先是一愣,旋即就开始热络的争先恐后的答话。
“有有有!”
“会主公的话,密道已经完成了七成!”
“是啊是啊,这通向西府楼的,刚好今儿个早上他们几个就已经完成了!”
胭脂雪随意的点了点头,“很好。”
说着,下巴微抬,目光锁定到了两个挖通向西府楼那支密道的土夫子身上,“带路。”
那两个矮矮胖胖的土夫子十分的受寵若惊,忙不迭的应是,开始朝一条岔路作出请的手势,“主公先请——”
胭脂雪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条岔路的临行前,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又垂下了头去的吟啸,眼底有杀意浮出。
不再逼问,那是她要给予自己徒儿自尊,但是她可以想象,自己徒儿定然在影手上遭受过难以承受的非人待遇。
哼,影既然敢做,那就最好要有承受他做了此事后果的心理准备!
念及此,胭脂雪嘴角扯出一抹冷酷的弧度。
当然,还有你……我的好二姐,胭、脂、雨。
深夜已至,这一个晚上都没有出现过的月亮,却在层层云卷云舒下,渐渐展露了头角。
不过夜色苍茫,云团浑厚,恍如一团团化不开的浓墨,即便月亮想要脱颖而出,却也只能是偶露头角,或从云团的缝隙中挥洒月光。
这番景象,倒真是有些寓意暗潮汹涌之意。
正如,现在的华清宫宴。
举杯喝下一觥浊酒,在仰头喝酒之际,燕楚趁机赏玩了一个眨眼间的月色。
但见此般景象,嘴角不由上挑,想到的,便是今晚月色,真是印证了今晚宫宴的情景。
忽而,脑海中的想法褪却,赫然显露的,是胭脂雪那张冷艳非凡的面孔,再然后,一颦一笑,眉目万般风情,很快这样鲜活了起来,就仿佛——她已经活进了他的脑子里。
此般脑海里尽是自家娘子的情形,让燕楚一时真是心驰神往,又是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都什么时刻了,他居然满脑子都被自家娘子塞了个满,试问这样的他,还怎么能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不妙,不妙啊……
“皇兄,你我兄弟二人倒是许久未见了,不知皇兄近日,过的可好?”
燕陌突然执起酒杯,一脸温煦笑容的望向了燕楚这儿,眼中,分明还饱含着对自己这个长兄一如既往的敬仰之情。
燕楚无奈将脑中万般思绪回笼,转首,也对燕陌抿唇一笑,“多谢皇上挂心,本王……过的非常好。”
有他这个好弟弟时不时派遣来的刺客叨扰,他的小日子别提过的有多热闹,简直是一道别样的生活调剂品。
如今又加诸了云颐小白脸这一道难缠的主,把他的小日子弄得这般多姿多彩的,呵,又哪里会不好的?
燕陌笑容更盛了几分,“既如此,朕也就放心了。想来皇兄过的不错的话,那朕安放在皇兄那儿的朝华郡主,定然过的也不会差的,是不是呢,皇兄?”
就知道自己这好弟弟有后话的燕楚眉角一挑,嘴角挑起的弧度又加深了几许,只是与燕陌对视的眼,开始浮动着旁人难以窥见的深沉,“当然,本王岂会亏待了她。”
毕竟雪儿的出现乃是云颐那个小白脸亲眼所见,现在否认根本就没有了什么意义,索性,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由于此番早就不如之前的那般热闹喧哗,所以这两兄弟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虽然说的不轻不重,可旁坐的近一些的臣子们,都是听了个分明。
所以他们一个个的面面相觑,脸上俱是搞不明白的茫然之色。
虽然现在大燕的上一辈亲王郡王都已经在几十年前的夺位之战中死了个干净,但到底先帝没有对他们的子嗣下手,所以上辈的世子和郡主,倒是还有那么几个,只不过这些残存稀少的郡主里,貌似就没有一个叫朝华的。
那这所谓的朝华郡主是谁?
因为圣旨是内传的,毕竟燕陌本意就是想拿这道圣旨来威胁燕王,所以并没有把这道圣旨公诸于众,他们这些外人旁人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对于亲自去燕陌那里控诉叫屈的云颐,当然很是清楚这所谓的朝华郡主指的是谁,于是乎,一听燕陌对燕楚不痛不痒的提及时,他一下子又着急了起来,张嘴便想要插话。
没曾想他刚一动,肩膀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紧紧的摁了住,让他即动弹不得,又有些吃痛。
忽的转过头,云颐凶神恶煞的瞪向摁在自己肩头上的那只大手的主人,压低了声音怒喝,“你还想怎样!”
风抿紧着唇,目光极度冷利的盯着云颐的眼睛,“不想属下之前的话落实,主子你,最好别动。”
提及刚才他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云颐登时面颊一热,脖子一梗,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讷讷的仰望着站在自己身侧的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子。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还在对峙的兄弟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俩人的奇怪,其他人更是都在揣度那个神秘的朝华郡主,所以这些旁人也一样没有注意到。
燕陌爽朗大笑,“哈哈哈……好,有皇兄这句话,朕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燕楚但笑不语,对燕陌举杯,继续痛饮杯中浊酒。
笑罢,燕陌话锋一转,面色一正,“既如此,想来朝华郡主也休养的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履行先皇的遗旨了啊……这样吧,皇兄既然是朝华郡主此次的救命恩人,对朝华郡主简直是恩同再造,相信如果由皇兄来亲自给朝华郡主选一良辰吉日出嫁,定然,会深得郡主之心,令郡主欢喜吧?”
说话间,燕陌再与燕楚对视的目光,渐变的深不可测起来。
“说的也是。”燕楚把玩着手里的青铜酒杯,毫不在意的对燕陌微微一笑。
燕陌倒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燕王居然会如此毫不在乎的轻巧答应,又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在这愣神的瞬间,目光不着痕迹的在燕王左拥右抱的胭脂敏和胭脂灵身上扫过。
旋即,燕陌便又是一阵朗声大笑,“哈哈,好!皇兄既然能答应,那真是……太好了!”
虽笑着,但是他此刻的笑容,却并没有抵达眼底。
随在自己这个长兄身边多年,不敢吹嘘了解他个十分,四五分却总是有的。
所以即便得到这长兄如今已经移情别恋到了胭家那对双生花的身上的消息,他也一样深感怀疑,而长兄现在居然在他言词那般的激将下,如此轻巧的答应把胭脂嫁给祁国摄政王,就更是惹得他不得不深思了……
嘶……到底是他当真恨透了胭脂,还是当真舍不得手里的兵权来交换,抑或是,当真欢喜上了胭脂敏与胭脂灵?
此刻,别说燕陌了,就连不得不乖乖旁听的祁国摄政王云颐,都似被惊骇到一样,刚吃进嘴里的桂花糖,这一刻全数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还差点呛到了气管里,举手指着对面笑容满面的燕楚,止不住的咳嗽。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前几天燕楚这厮为了留下阿雪的耍无赖行径,他云颐可算是领教了一个彻底,所以现在叫他如何的相信,那样一个对阿雪护犊子似的家伙,怎么突然短短三四天,就翻天覆地的轻易答应了!
对于云颐的激动莫名,燕楚则显得太过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还很有心情的喝着小酒,对云颐实施调侃,“想不到摄政王年纪轻轻就得了失聪症,可惜呐……本王府上倒是有好些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倘若摄政王需要,本王倒是不介意割爱。”
云颐没想到他会拿这话调侃自己,一时结舌,“胡,胡说!本王耳朵好得很!”
燕楚一脸放心的点了点头,“哦……那就好。”
云颐见状,有些恼了,毕竟总被一个讨厌的家伙三番两次的牵着鼻子走,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令他心情愉快的事,但是眼前比起跟这个无赖计较这些,他更想知道这个无赖那话的真假。
所以云颐此番只得硬生生将心头的那口恶气咽下,满目怀疑的盯着对面的燕楚,“燕王,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答应了?还要亲自为郡主挑选出嫁的黄道吉日?”
这人确定不是脑子又坏了?
还是真的……念及此,云颐的目光,也落到了燕楚左拥右抱的胭脂敏胭脂灵身上。
燕楚一口吃下胭脂灵递到嘴边的葡萄,甚至不顾在场本就各色各样的目光,在吃葡萄的同时,还连带无比暧味的在胭脂灵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弄得小美人儿一阵娇呼。
这画面,别说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看的面红耳赤,就连已为人妇的贵夫人们,也一样面热心悸。
只是落在云颐的眼里,得到的却是云颐怒气冲冲的鄙夷嘲讽,“朝三暮四的无.耻之徒!”
而落在上座的燕陌眼里,得到的却是燕陌更加明暗莫辨的深思,在无人注意自己的空档,更是悄悄对身侧站立的老太监宝庆使了一个手势。
宝庆自然心领神会,趁着众人的不注意,悄悄退了下去。
燕楚没有理会云颐的冷嘲热讽,该怎么和美人儿调.情,还怎么和美人儿调.情,只是期间,还不忘热心的问云颐,“不知摄政王的迎娶吉时,是要三日后,还是七日后?”
这个问题对于急切的云颐自然是觉得越快越好,但是他没想到燕楚自己却主动的提出这么快的时间,有些忍不住的惊愕,“这么快!”
“怎么,摄政王嫌太快了?”燕楚戏谑的轻笑出声,“那当初摄政王都将十二抬聘礼抬到燕王府时,怎么就不觉得快了?”
“……。”云颐语塞了。
说起前些天他那么做,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冲动过了头。
毕竟那时他刚得到阿雪还没死的消息,一时高兴的过了头,而又听说阿雪落在了燕王那厮的手里,且还饱受着燕王的折磨,就更担心和愤怒都几乎把理智燃烧殆尽了。
所以,他那样做,除了想逼燕王那厮交出阿雪之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去刺激羞辱燕王那厮一番,甚至,还有些想要试探那些消息的真伪。
没想到燕王那厮竟然一味的使尽无赖手段,就算他后来亲眼见到了阿雪,燕王那厮居然还死猪不怕开水烫!
然,比起那日的吃瘪情形,现在看着一副下.流胚子左拥右抱的燕王,云颐更显恼怒一拍桌子,气呼呼的一扬下巴,“三天后!”
密道里有火把一路的照明,倒是四平八稳,毫无意外的就到了密道的尽头。
打开机关,从密道口设好的一道小石阶上去,打开密道口走了出去时,胭脂雪方才发现,原来这密道入口,竟然设在了一丛西府海棠下。
如今这秋季的西府海棠开的正是艳丽茂盛的时候,又是如此之多的种在一起,确实不易被人察觉。
看来,燕楚那厮……早就在为这些密道未雨绸缪了。
而对于此刻的胭脂雪而言,最好的是莫过于,密道口设在了这西府楼里,就直接的省去了还要通过楼外看守的那一关。
随后想要跟着胭脂雪上来的吟啸,蓦地被胭脂雪低声命令回去,“别跟来,隐在暗处静观其变。”
看着大腹便便的她,吟啸比以前更重了几分担忧,一向不敢忤逆的他,居然破天荒的,张口犹豫,“可不可以,让徒儿一人跟着……。”
可胭脂雪并不接受他的好意,看也不看他,背对着他,挥手拒绝,“听令行事。”
扔下这冷冰冰的四个字,她便踏着一地的落花和夜色,步履散漫悠闲的,往西府楼的主屋而去。
吟啸看着她很快融进了夜色的冷傲背影,削薄的唇,抿的很紧,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时,他方转头退回到了密道之中,对着身后的土夫子们下令,“见机行事!”
几人齐声应是。
胭脂雪一路直抵西府楼的正屋倒是走的畅通无阻,原来每晚按时在这楼里巡逻的亲卫军,现在却是一个影子都没瞧见。
胭脂雪会心的笑,随手折了一枝雪白的垂丝海棠在指尖把玩起来。
她的好二姐为了迎她,可是连她自己的安危都要不顾了,可真是令她这个妹妹好感动呢……
怎么办呢,她的好二姐如此诚心待她,她到底该如何的好好回敬她呢?
正这般思索着,就在离正屋不过十步之遥时,胭脂雪便看见了正在屋门外的长廊上,翘首以盼的小瑶。
胭脂雪笑容更盛了几分,脚步愈发的慵懒起来,不紧不慢的,仿佛这个深夜造访的目的,只是来赏玩西府楼这几树海棠花的。
很快,长廊上的小瑶也看到了披着夜色走来的胭脂雪,不过,起初她倒是和以前一样,对胭脂雪立马露出了鄙夷轻蔑的眼神,但是很快,这一次小瑶眨眼间就将这些情绪全部收了回去,甚至在最后,还对胭脂雪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亲自迎了过来。
“哎呀四小姐,你可来了,我们王妃可都等了你好久了呀!”小瑶的声音明显透着愉快。
胭脂雪眸子一眯,嘴角笑容绽放,一时美的竟比她手里的那枝垂丝海棠还要美上三分,“是我姗姗来迟,让二姐好等,还真是我的不是。”
人性反常必有妖,呵,这个小瑶现在还是一点也没有传承到她那好二姐的半点真传,真是令人扼腕呐……
装也要装的像一点,现在却装的这么明显有问题,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简直就像掩耳盗铃的跳梁小丑,可笑极了。
小瑶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胭脂雪此刻正在嗤笑自己的事,还以为自己装的挺成功,以为胭脂雪已经信了自己,心里又是鄙夷一番胭脂雪是个蠢货,面上却又是笑的愈加谄媚,甚至还伸手去扶胭脂雪,“四小姐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不是?您可是我们王妃最好的姐妹,王妃又岂有怪罪之理,您来了,王妃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来来,让奴婢扶您。”
第两百零八章 雨主动言归于好
小瑶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胭脂雪此刻正在嗤笑自己的事,还以为自己装的挺成功,以为胭脂雪已经信了自己,心里又是鄙夷一番胭脂雪是个蠢货,面上却又是笑的愈加谄媚,甚至还伸手去扶胭脂雪,“四小姐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不是?您可是我们王妃最好的姐妹,王妃又岂有怪罪之理,您来了,王妃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来来,让奴婢扶您。”
小瑶向来都是对胭脂雨左一口二小姐右一口二小姐的,还别说,现在改口热络的称呼起了王妃来,胭脂雪还真是半点也不适应,尤其她还心里很清楚,小瑶分明就是故意在她面前,想拿这个称呼来刺激她。
毕竟嘛,她现在名义上已经燕楚没了什么瓜葛,说好听点只是认识的和离夫妻,说不好听点,她就是个下堂妻,现在更是见不得人的情.妇偿。
念及此,胭脂雪笑容越发甜美起来,在小瑶伸手过来搀扶自己时,不但没有推拒,相反还主动的把手搭在了小瑶的腕上,“还是小瑶姑娘嘴甜,会说话。”
怎么办呢?原以为她自己可以不在意的,但是被小瑶这样热情的一番‘刺激’,她似乎赧然才发觉,原来燕王妃这个称呼,她与燕楚那家伙的一纸婚书,她竟是这么的在意呐…撄…
小瑶倒是没想到胭脂雪反倒会这样的主动,故而怔了一下,不过也只是这片刻的功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是在反应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和胭脂雪现在的姿态,分明就是一奴一主的样子,这令她不禁差点气炸了自己的肺。
可饶是再怎么生气,她也只得忍着,绝不会再犯当初那样愚蠢的错误,平白的坏了二小姐的好事!
所以,此刻的小瑶笑的一脸僵硬,又见胭脂雪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一口一句的对二小姐尊称王妃的话放在眼里,故而,她只好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免得嘴上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浪费了半天的精神。
胭脂雪此刻倒极是满意小瑶吃力不讨好后的表情,言笑晏晏的随着小瑶的牵引,移步生花一般,径直走进了正屋。
屋里灯火通明,胭脂雪一眼便看到了窗棂下,席地而坐在一方案几前的胭脂雨。
都说美人儿就算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或坐在那儿,都会自成一画,现在看来,果然此言不假。
雕着繁复的镂空花纹的窗户大开着,窗外种着一树银桂,玉玲珑。
这银桂正值繁茂之际,花朵开的正盛,一簇挨着一簇的生在一起,就像一团一团的云朵,只是这云朵,偶有秋风拂过时,会簌簌落下一瓣瓣雪白花卉,因着花瓣太小,所以放眼看去,那真的就像是在下雪一样。
而这些小花儿随风吹进窗户里,落英缤纷般的在窗下而坐的胭脂雨头顶和周身洋洋洒洒,盘旋萦绕,衬得一袭白衣的胭脂雨,当真像极了初落凡尘的花中仙子,超凡脱俗,清隽绝伦。
此番的胭脂雨又因受伤和神伤的关系,周身又增添了一股忧郁和羸弱的气息,便自发的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楚楚动人。
看到这里,胭脂雪眼波微动,嘴角勾着的笑靥,有些意味难明起来。
论起美貌姿色,她与胭脂雨并非一种类型,若真要比出个高低来,在她看来,绝对是不相上下的。
所以,她忽然忍不住的想,面对着胭脂雨这样一个多彩多姿的美人儿,燕楚那个混蛋,当真半点也不动心么?
“四妹妹。”一直背对着来人的胭脂雨,忽然转首回眸,对走来的胭脂雪嫣然一笑,“你终于来了。”
胭脂雪顷刻被她的声音和那回眸一笑拉回了游走天外的思绪,遂,也对胭脂雨巧笑嫣然,“让姐姐久等,真是妹妹的不是。”
“妹妹客气,来,快来这边坐,别累着了。”胭脂雨半点没有要指责或者讥讽胭脂雪的意思,完全没有了几天前两姐妹交谈时的水火不容之势,反倒异常的热络,指着一旁的椅子,对小瑶递了个眼色,遂目光温和的瞧着胭脂雪挺起的肚子,殷勤的很。
小瑶心领神会,立刻小心的搀扶着胭脂雪到胭脂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四小姐慢着点儿。”
胭脂雪毫无戳破这两主仆明显的做戏和不怀好意,十分泰然处之,淡定从容的接受。
“瞧妹妹肚子这般大了,定然辛苦的紧吧?”胭脂雨话风突转,把话题拉到了胭脂雪的肚子上,面带关切和忧伤,“唉……说到底还是要有亲生的父亲在身边,妹妹可以舒心点儿,孩子也会高兴些罢。”
正要坐下的胭脂雪听到胭脂雨这番言词,有些微的愣神,不过很快收敛了情绪,优雅落座后,便抬手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垂下眸子,掩盖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怒,露出毫无情绪的微笑,“姐姐说笑了,孩子还小,又知道些什么呢。”
还真是出乎所料呐,她的好二姐,居然知道了这孩子‘不是’王爷的。
依照她对燕楚那混蛋的了解,不,是任何一个男人的了解,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男人会去跟别人承认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这得丢多大的面子,丢多大的人?
爱面子的男人们,哪个愿意主动去丢的?
可偏偏,她只是置气的对那该死的家伙一人说过孩子不是他的之外,就再也没跟任何人如此提及,毕竟是在燕王府,相处之下的都是王府的人,她要随口乱讲,那岂不是自打嘴巴,自毁清誉么?
所以她想冷笑,这是要多大的信任和亲近,燕楚那该死的混账居然把这样本该丢尽颜面的事情告诉给了胭脂雨!
念及此,胭脂雪手里还拿着的那枝垂丝海棠,险些就要被她气的捏碎在了掌心。
诚然,即便她的恼怒隐藏的再好,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胭脂雨还是能很轻易的捕捉到了她刚刚一闪而逝的僵硬。
对于自己的死敌,哪怕自己能给对方的不过只是轻微的一点伤害,自己都会乐此不疲,欢呼雀跃。
所以,这一刻的胭脂雨的心情,真的开始无比愉悦了起来,睨着胭脂雪的眼神,跳动着诡谲的光芒。
误会吧,尽情的误会下去吧,最好到最后……你胭脂雪与楚大哥,能误会到自相残杀,才是最好。
“四妹妹,姐姐承认上次说的话重了一些,可那也是因为姐姐真的太爱王爷了,你就莫要怪罪姐姐了,好不好?”胭脂雨很快将面目之中的诡谲之色敛却殆尽,伸手一把拉过了胭脂雪的一只手,紧紧的拽在两手之中,面露恳切,目露央求,“好妹妹,是姐姐误会了你,王爷亲口告诉姐姐,你心有所属的是二皇子燕卿,孩子也是二皇子的。王爷只是一时心有不忿想不开,现在才会这般对你的……如果姐姐能放你和二皇子团圆,你就不要再记恨王爷了,和王爷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了,可好?”
“姐姐你这是……。”胭脂雪蓦地抬眸,万分错愕的抬眸看向胭脂雨,无人发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诮。
好一番言之凿凿的为爱请求,瞧瞧,这老好人一角,还真是让她这位好二姐一个人演全了呢……
胭脂雨紧紧拉着胭脂雪的手,不禁潸然泪下,“四妹妹,你就信了姐姐这一次吧!姐姐确实没有那般的好,确实是自私的,你就当成全了姐姐对王爷的私心,也当是同时成全了你自己,可好?”
瞧瞧,这才是真的演戏高手呢……胭脂雪垂下眸,将眼底的笑意敛却,沉吟了起来,“可是……。”
见她果有松动的迹象,胭脂雨仿佛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底尽放希冀的光芒,再接再厉的哭求着,“就算你不忿姐姐,痛恨王爷,不想在为自己考虑,可是,你总要为孩子考虑啊,孩子不能没有自己的生生父亲呐!你难道想要让这个孩子陪着你,一样永远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燕王府么?就算王爷不杀孩子,可你想让孩子被王爷永远防着,永远被王爷厌恶着么?”
“够了,够了!”胭脂雪激动豁然站起身,双手捂着头,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见状,胭脂雨与小瑶,则偷偷的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得逞之色。
尤其是胭脂雨,就好像一个戳穿了谎言者的圣人,眼中顿时还涌现起了自鸣得意的孤高之色。
装,让你装,现在你怎么也装不下去了吧,胭脂雪……
从你今晚听到那首与二皇子之间琴瑟和鸣过的琴音开始,从你今晚偷偷来会见我胭脂雨之后,你就已经败下阵来,你就已经承认了,二皇子燕卿对你有多重要!
亏我胭脂雨,居然还在上一次,愚蠢的相信了你对二皇子燕卿根本就不看重,原来这根本就是你胭脂雪以退为进的诡计!
也幸好,我还没有因此完全信了你,差点把二皇子燕卿当成一颗弃子放弃!
想到这,胭脂雨紧忙将身前案几上的那张古琴呈到了胭脂雪的面前,“这是二皇子让姐姐交给你的,还有姐姐今晚弹奏的那首汉宫秋月的曲子,也是二皇子教给姐姐的……可见二皇子真的是在意你的紧,好妹妹,既然你们是如此的两情相悦,那就不要负了彼此呐!”
看到胭脂雨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把古琴,胭脂雪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曾经最爱,绕梁。
这把琴来历可不一般,正是五十年前,秦瑟女帝师令其师兄鬼业,亲手所铸,放眼天下,仅此一件。
材质都是找不到的纳罕之物,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料,也叫不出名字,但是,师父魅音同她提及过,这把绕梁,对于他们这些学音杀的人而言,绝对是一件所向披靡的杀人利器,对音杀功力的提升,定能如虎添翼。
只是这琴落在天下第一商的金算公子手里,而金算公子这人虽然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却同样也是天下最吝啬的男人,时常被人在背后议论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若是他金算公子看不上的还好,只要你出得起价,你就可以拿去,可若是他自己钟意的东西,哪怕你就是搬出一座金山银山给他,他也绝不会把东西让给你。
所以为了这把绕梁琴,她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动用了水玉山庄的头衔,拿一桩生意试图跟金算公子交易,可最后还是落败而归。
后来,在一次与子卿喝茶中偶然将这事当成了笑料谈资说了出来,不想,子卿却上了心。
再后来,一段很长的时间找不到子卿的人,直到子卿微笑着将这琴递到她的手里时,她方才知道,原来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是去找金算公子要这把绕梁琴了。
至于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那只铁公鸡拔了毛,她百般追问,他也是不愿再说。
然而她心里却是明白的,这琴绝对是来之不易的。
最后,她被抄家入狱,连身家性命都已经顾不上,更别说这把绕梁琴了,她倒是没想到,子卿却将这琴悄悄留到了自己的手里……
想到这,胭脂雪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情不自禁的抬手,轻抚上了绕梁琴上的丝弦,眉尖若蹙。
现在提及以前的过往,仿佛还像是在昨天刚发生的一样,令她抑制不住的缅怀。
不过比起缅怀,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子卿把这绕梁琴交给了胭脂雨,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相信,如果不是他自己自愿,哪怕现在胭脂雨用蛊毒在逼子卿,子卿也决不会把他自己和她以前的过往,去对胭脂雨和盘托出的,更不可能,把这样重要到曾经连累到他差点被砍头他,她曾经的遗物——去交到胭脂雨的手里。
念及此,胭脂雪轻声叹息,“子卿……。”
是不是你……终于怀疑到我真正的身份了?
不然你也不会将这样饱含了寓意的绕梁琴,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让胭脂雨转交给我了,是不是?
时刻都在注意观察着胭脂雪一言一行的胭脂雨,此番瞧着胭脂雪纠结忧伤的模样,怎么看都不觉着是胭脂雪在演戏,这心里的计较,又多了几分把握。
嘴角滑过一抹阴诡的弧度,胭脂雨眼眶蓄起了眼泪,声泪俱下,相当动情的柔声劝慰,“四妹妹,大家都是为情所困,姐姐知道你心里的苦……将心比心,所以姐姐发誓,姐姐真的没有害你的意思,姐姐真的……希望看到你得到幸福……。”
说着话,胭脂雨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瑶,“把东西拿过来。”
小瑶应了一声,就进了内室翻找了一阵,遂,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匆匆回了来。
“这是……。”胭脂雪满目狐疑。
胭脂雨含笑解释,“是母蛊。”
她回答的同时,小瑶已经将小锦盒打了开,露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虫子,全身披着血红色的鳞片,看起来既诡异,又恶心。
但胭脂雪是认得的,这确实是一只蛊虫,至于是不是和子卿体内配对的那只母蛊……就不得而知了。
“姐姐现在就把这只母蛊送给妹妹……。”胭脂雨似看穿了胭脂雪的怀疑,面上有些受伤,笑容变得涩苦,“妹妹不相信姐姐也没有关系,只要妹妹随姐姐去见了二皇子,妹妹就一定会知道,姐姐的诚意了。”
看着胭脂雨手里的绕梁琴,又看看小瑶手里的母蛊虫,胭脂雪眉尖蹙的越发紧了起来,贝齿咬着唇,沉吟思索。
子卿不可不救,不管是从两人的情谊上,还是她现在欠他的程度上来说,她都不会对他坐视不管。
他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胭脂雪绝对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何况就在四天前,她还自私的为了留在燕楚那厮的身边,默认的拒绝了与胭脂雨的交易,没有把他及时的换出来,害得他,怕是又在胭脂雨的手里,多吃了四天非人待遇的苦头。
如今让吟啸也去查找了,可影和胭脂雨实在是太狡猾,吟啸根本就不是两人的对手,这么多天过去了,连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得到。
若是再继续这般拖延下去,只怕子卿就要支撑不住,而……丢了小命。
所以为今之计,不管胭脂雨到底是真情假意,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她胭脂雪都必须不得不……愿者上钩。
心中权衡至此,胭脂雪伸手接过了胭脂雨手中递来的绕梁琴,动情的将绕梁琴紧紧的拥在了自己的怀里,仿佛,是在拥抱自己的爱人。
“我答应你……。”声音颤抖的回答着,胭脂雪还重重的闭上了双眼,眼中饱含的水雾再也禁不住的,夺眶而出,沾染在了她的一双长睫上,颗颗晶莹,流光婉转。
听到她这句回答时,胭脂雨破涕而笑,双手再度亲昵的握住了胭脂雪的手,长辈似的关切拍了拍,“答应就好,答应就好……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
是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好二姐……胭脂雪但笑不语,心中如是想。
彼时的华清宫宴,已是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酒过三巡,很多人都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但是碍于今儿的三位主角都还未说散,自然谁也不敢说散。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偶尔悄悄拿眼去看今儿的那三位角儿,不难看出,三人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众人不知三人谈及完那个神秘的朝华郡主要嫁给祁国摄政王的话题以后,为什么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总让人觉得隐约有种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之兆——
这般不妙的氛围,真真是令他们越发的如坐针毡。
就在众人都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新帝身边的老太监宝庆,面色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但似乎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不然老太监怕是早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了。
不过看着宝庆一路匆匆跑到了新帝的面前禀报的样子,众人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拉长了脖子,想要一听究竟。
现下的氛围更是莫名僵冷了一些,早就没了什么喧闹的样子,宝庆那根本就没有要掩饰的不大不小的禀报声,自然能如数灌进了竖起耳朵探听的众人耳中。
---题外话---两个问题,第一,现在天气越来越好,睡得晚的人越来越多,需不需要把章节提前在凌晨零点发布。第二,孩子是一个好,还是龙凤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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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 暗潮汹涌生变数
不过看着宝庆一路匆匆跑到了新帝的面前禀报的样子,众人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拉长了脖子,想要一听究竟。
现下的氛围更是莫名僵冷了一些,早就没了什么喧闹的样子,宝庆那根本就没有要掩饰的不大不小的禀报声,自然能如数灌进了竖起耳朵探听的众人耳中。
只见宝庆恭敬的驻足到了离新帝那把龙椅五步开外的地方,卑躬屈膝的禀报道:“皇上,太妃娘娘今儿个又梦魇了,想让您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撄”
正与燕王对酒对的正高兴的燕陌听了,不由得蹙起了两道入鬓剑眉,“怎么又魇着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偿”
声音不大,却显有夹杂了怒火在其中。
“皇上息怒。”宝庆既不给太医院的太医们说好话,也不落井下石,只是笑眯眯的请求皇帝莫要动怒。
燕陌冷哼了一声,低咒了一句‘一群饭桶’,随之,嚯的从龙椅上站起,脸上笑容微敛的望向了左右下座的燕王和祁国摄政王,“今儿本来是要为摄政王接风洗尘,朕这个东道主本不该提早离席,让贵客独坐客席,可……太妃已经好些日子身子不好了,朕实在不忍心自己在这美酒佳肴的享乐,却让她老人家独自在冰冷的宫殿里寝食难安,所以,朕这次真是要愧对摄政王了,朕愿自罚一杯。”
说着,弯腰拿起桌上的夜光杯,对着下座的云颐捧杯,歉然笑道:“还请摄政王莫怪啊!”
见状,云颐受寵若惊的也从椅子上站起,“燕帝实在客气!何况百善孝为先,燕帝此等孝举乃吾辈楷模,本王学都来不及,又岂敢言说怪罪?”
言罢,云颐也弯腰将桌上的酒杯捧起,先对上座的燕陌一扬酒杯,然后一仰头,先干为敬了。
燕陌看的一阵朗声大笑,“好!”
笑罢后,燕陌这才扭头放眼望向了云颐对面高座的燕王,见燕王自顾自的又与左拥右抱中的两位美人儿打着情骂着俏,眸光闪了闪,又哈哈大笑道:“虽然朕这个东道主走了,可朕的皇兄还在这啊!皇兄,您贵为我大燕的亲王,让您代替朕继续陪宴摄政王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相信皇兄,也不会拒绝的吧!”
燕王拿着酒杯的手摇摇晃晃的摆了摆,动作间,都有不少酒水洒了出来,显然,怕是已经有了醉意,“皇上尽管放心去吧,本王……本王一定会替您好生的招待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的……。”
得到燕王的应允,燕陌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仰头将杯子里的酒水一仰而尽之后,便笑呵呵的迈步离开了宴会。
只是当前脚刚一完全走出了会场时,燕陌脸上的笑容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妥了?”燕陌声音冷沉的问。
随后跟了上来的老太监宝庆忙不迭的颔首,声音和腰,都压得很低,“是。”
闻言后,燕陌没再说话,嘴角上挑着阴冷的微笑,单手负在了背上,继续迈开了步子,大步流星的往深宫而去。
这虽然走了皇帝这个东道主,可宴会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重新复苏活络起来,只有那些没有眼力劲儿的,都开始把酒言欢起来,而那些有眼力劲儿的,哪个不是把视线一刻不停的往还在座的燕王和摄政王身上瞟?
之前这两位爷差点就要打起来的场面,到现在可还历历在目着呢,他们哪里敢有半点的懈怠!
万一两位爷又闹将起来,倒霉的不还得是他们这些被殃及的池鱼?
诚然,这回真是他们想多了。
这两位爷不但没有掐起来,反而还像约好了似的,你不理我,我也不搭理你,完全把对方看成了空气一样,自顾自的吃喝玩乐,谁也不碍着谁。
这是……
众人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这两个对头把那件膈在彼此中间的心头事给结了,确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云颐倒是怕过燕王在三天后反而会出尔反尔,还想去讽刺两句,可转念一想,燕王既然当着皇帝和这么多的文武百官答应了,反口的样子恐怕是微乎其微的。
何况……
云颐鄙视的看着正窝在两个美人儿的簇拥中声.色.犬马的燕王,不自禁的冷哼了一声。
这样的花花肠子,喜新厌旧的臭男人而已,他还有什么好怀疑这种男人会舍不得阿雪的?
怕就怕在……阿雪不知道肯不肯离开这个臭男人,肯不肯跟他走。
想到这,云颐就越发的厌憎起对面的燕王来,面前正放着的一锅鸡汤里的鸡,在他手里筷子的下意识恶狠狠的撕扯下,已经完全成了看不出原形的碎块……
再说燕王,他此刻不是没有感觉到对面的云颐朝自己投来的杀人般目光,只是他却当作没有看见,根本懒得理会。
吵嘴斗殴这种小孩子才会玩的无聊把戏,请恕现在已经不用再装傻的他,实在提不起那个兴致。
他还是留着点心情,去看接下来的精彩戏码,才更有意思……
“王爷哥哥,灵儿想……。”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别的原因,此刻腻在燕王怀里的胭脂灵两颊酡红,双眼雾蒙蒙的,声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甜腻,如此,不管是她此刻的模样,还是甜死人的声音,都让此刻的她,比醇香的酒,还要惑人,还要醉人。
“嗯?”燕王有些不明所以,垂眸去看她,见她此般模样,不但没有此刻周遭的那些男人流露出垂涎之色,脸上反倒闪过一丝厌恶。
此时的胭脂灵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色,连燕王此刻的模样都已经模糊的难以辨清,更遑论看清他此刻脸上所流露的厌恶之色了,她只一味的以为,她的王爷哥哥还是对自己寵溺而温柔的,所以她想对他撒娇,她要对他撒娇,还有……与昨夜与他共同登入云峰的快乐之感。
越是如是想,胭脂灵就越是无法掌控住此刻内心的冲动,身子就像被煮沸的开水,滚烫的不像话,口干舌燥的令她恨不得喝掉全场所有的酒,但是比及那些能止渴的酒水,她更感兴趣的,是此刻抱着她的男人。
一旦y望无法掌控,就会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她自己控制,一只滚烫的小手就已经忍受不住的往燕王的衣襟里钻,红唇忍不住的去吻燕王的脖颈,“王爷哥哥……我们回府好不好……灵儿想……灵儿想要王爷哥哥同灵儿……。”
燕楚的身子细微的一僵,大手立刻拽住了胭脂灵那只不规矩的小手手腕,狭长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弧度,“不是王爷哥哥想拂了灵儿的美意,只是灵儿刚才也该是听到了,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让王爷哥哥留下来招待贵客,所以……本王的好灵儿就且再忍一忍,可好?”
在这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绯唇离得胭脂灵的耳朵极近,这一说话,唇中喷播出的气息,全都喷洒到了胭脂灵的小脸上。
这让本来尚还存着些理智的胭脂灵瞬间感觉到了理智土崩瓦解的感觉,原来理智让她答应下来的话根本就再也说不出了口,这让没了理智且心急火燎的她非常的想哭,想要亲近燕王的一双手都被燕王扼制了住,根本就动弹不得。
“王爷哥哥……王爷哥哥……。”全身都要烧起来的不舒服得不到解脱,胭脂灵再也忍不住,嘤嘤的啜泣了起来,一双红唇不断的寻找着解渴的地方,不断的想要去亲吻燕王。
“来人!”燕王隐着眼底跳动的杀意,扭头对身后侯在一旁的端酒侍女低喝一声,“本王的灵侧妃喝醉了,好生扶下去,找个好些的厢殿让她歇歇!”
后面站了一排的侍女被燕王这突然起来的喝声吓了一跳,大部分都当即吓得腿软跪倒在了地上,哪里还听得进燕王的命令。
不过其中总有胆大,能上得了台面的侍女长,她们怕归怕,命令还是要听的,面上依然笑靥如花,强制镇定的走出了侍女群,朝燕王福身施礼,“是。”
两个侍女长回完这话,便上得前来。
莫说那些新进宫的小宫女,就连一直坐在燕王另一侧的胭脂敏,都被燕王突如其来的怒喝声吓了一跳。
不过后来看到听到燕王是太过关切自己的妹妹才有些过了火,一颗提起的忐忑之心,这才安心的放进了肚子里。
也让本来想亲自陪同妹妹去歇息的胭脂敏,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现在是皇上让燕王做起操持宴席的东道主,而堂堂一国燕王招待贵客时,身边却连一个妃子都没有,这未免太过于理不合,何况,转念又一想,现在何尝又不是她在贵妇世家里,端正自己即将成为燕王正妃的第一印象的大好机会?
况且,她们都是皇上的人,想来妹妹独自与侍女长去到宫里的客人厢殿里去歇一小会儿,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般左右权衡下,胭脂敏完全放了心,反之,还温言先安慰起了燕王,“王爷,侍女长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宫女了,想来也不会让妹妹受了委屈的,您不用太过挂牵。”
听到胭脂敏的这番安抚,燕王抿唇一笑,转过头去看她,寵溺的抬手一捏她的下巴,“敏敏果真懂事,本王有你这样的爱妃,真是本王的福气。”
“王爷……过誉了,都是妾身应当的。”胭脂敏双颊一红,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可无人发现她这一刻看似害羞的低垂螓首间,那面上恰到好处掩饰过去的得逞之色。
就这样,胭脂灵被两个侍女长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带走了,虽然有点此般举动还是有些显眼,但很多人也都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兴趣就讪讪收回了视线。
毕竟在酒席上喝醉酒的事情多的不胜枚举,尤其是女子在酒席上,经常会出现诸如此类的事情。
不然,皇宫也就不会特意辟出一幢专门用来招待醉酒客人的寝殿厢房,来供客人使用了。
也正因为众人的不以为意,所以就生生的错过了,那两个侍女长在搀扶胭脂灵离开的那一刻,与安静站在燕王一侧的秦管家擦身而过时,那不约而同的怪异笑容。
对面的云颐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对面的几人,悄悄拿胳膊肘捅了一下身侧的风,“风,本王已经看的都想吐了,可不可以早些回行馆?”
风不咸不淡,不急不速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云颐叫苦不迭。
在大燕就是有这样的风俗,主人宴请客人,若是主人都还没说要散,客人是不能主动说散就散的,如果客人提前离席,那就是不给主人家面子,甚至有甩脸子,看不起主人家的意思。
而这要是放在平民百姓家的筵席上来说,不过只是一件小事,两方说道说道也就不会生出多大的误会和嫌隙,可现在这宫宴,岂能同一而语?
何况,双方一个代表的是宴请的东道主大燕,一个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祁国的摄政王。
倘若现在云颐这个祁国摄政王当真提前离席了,哪怕有再多的藉口,也只会让这些在场的,本来刚才就对他这个祁国摄政王的行径感到不满的大燕朝臣们愈加的反感。
诚然,这可不是他们远道而来的初衷——和大燕不合,甚至是和大燕搞纠纷。
虽然大燕经历了两场内战,已然元气大伤,不比从前,可他们的祁国,其实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大燕发生内战的时候,他们祁国还以为其余的晋国和溱国,都会和自己一样,趁机想要吞并大燕,给大燕来个致命外患。
打他们大祁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国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而他们要对付的对象更是并非大燕,而是趁大祁对大燕垂涎的时候,在背后同时给了他大祁暗中捅了一刀!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有了这一遭,虽然大祁并未受到太大的重创,但终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尤其两面还环伺着晋国和溱国两个虎视眈眈的劲敌,故而在这个档口,他们大祁,已经万没有再去和大燕结下梁子的理由。
他们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不与大燕交恶,如果可以,能与大燕甚至交好,才是最好。
云颐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自己此次前来大燕的最重目的,只是,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对面燕王那恶心的家伙了嘛……
这厢没了胭脂灵的在场,虽少了些说不出的旖旎美感,也少了些情.趣意味,不过好在燕王及敏侧妃本人自己不觉得,旁人也不会有什么可说,只是不得不令人生出一个奇怪的好奇心来——
这样长相一模一样,却性格完全迥异的两姊妹,这燕王,到底更看重谁呢?
此念不是一个两个如是想,而是许多人都这般的想,尤其,是那些仰慕燕王却求而不得的千金小姐们,此刻都恨不得那胭家双生姐妹花最好为了争寵自相残杀的好……
如此这般,这会子对燕王这边频频相望的多事视线,甚至比之之前,还要多了许多。
作为被众人恶意视线瞩目的焦点,当事人胭脂敏,依旧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对燕王时刻都在聊表着关切,一双柔荑在给燕王揉着太阳穴,“王爷,您喝的似乎有些多了,若现在在筵席上喝醒酒汤,恐怕对客人而言有些失礼,可妾身实在担心王爷的身子,所以妾身觉着,让人给您备来一杯热牛奶可好?”
听到胭脂敏这样的提议,燕楚眼中闪烁了一下,嘴角勾起浅笑,面露狐疑,“牛奶?”
胭脂敏轻轻颔首,温柔解释,“妾身闲暇时,曾在一本医书上瞧见的,说是热牛奶可以缓解酒力,让醉酒之人喝了,胃和身子都会舒服很多的。”
“想不到爱妃还如此勤恳好学,真是不错。”边谬赞胭脂敏一番,燕王边没有犹豫的点头,“爱妃的心意,本王自当不会拂了去。秦叔,你可听到了?”
站在燕王座侧的秦管家,恭敬的拱了拱手,应了一声是,便后退到了站在燕王座驾后的那排侍女面前,随手指了一个小宫女,就下了吩咐,“你速度御膳房,备一杯牛奶过来,要热的。”
那小宫女看起来年纪很小,胆子也很小的样子,低眉顺目的,头都不敢抬一下,被指到时,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听到秦管家的吩咐后,便唯唯诺诺的应了,说是要速度,所以她几乎是小跑着往御膳房而去的。
秦管家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小宫女跑得跌跌撞撞的背影,嘴角掠过一抹不知名的弧度。
说是快,那小宫女确实去的快,来的也很快,端着一个琉璃烧制的杯子,踩着有些踉跄的小碎步就回了来,若是隔得近些,依稀还能听到小宫女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过只是这样一个小宫女,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谁都不会把视线去投诸到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不过,直到……
“哎呀!”那小宫女突然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还是自己太过慌张所以崴了脚,只见她惊呼一声的同时,人已经往前栽倒了下去,而她手里端着的那杯热牛奶,则在她栽倒的同时,也攸的飞了出去。
“啊——好烫!”
紧接着,本跪坐在燕王左侧的胭脂敏突然大叫着跳了起来,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和背部,惊慌失措且带着有些痛苦的样子,就好像背和肩膀,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
然而众人闻声望去,发现胭脂敏并非是被什么毒蛇咬到了,而是那摔倒的小宫女手里飞出去的那杯热牛奶,就是那般好巧不巧的,给砸到了胭脂敏的肩背上!
众人里头的那些闺中千金见到这番情形,那原本对胭脂敏妒火燃烧的双眼,仿佛被这一幕给浇灭了一样,火气渐渐都湮灭了下去,只是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却是明显的一个二个都有些难以掩藏。
而那些男人们,见到胭脂敏露出那般惊惶和痛苦的表情,顿时就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怜香惜玉之情,都在纷纷的唏嘘不已。
第两百一十章 鸿门宴上谁为主
众人里头的那些闺中千金见到这番情形,那原本对胭脂敏妒火燃烧的双眼,仿佛被这一幕给浇灭了一样,火气渐渐都湮灭了下去,只是那幸灾乐祸的眼神,却是明显的一个二个都有些难以掩藏。
而那些男人们,见到胭脂敏露出那般惊惶和痛苦的表情,顿时就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怜香惜玉之情,都在纷纷的唏嘘不已撄。
而作为寵爱这对双生姐妹的燕王,见到这番情形后,蹭的就站了起来,一手温柔的将胭脂敏揽在了怀里,关切的为她检查起了背部,心疼的柔声问着,“敏敏,有没有伤到?疼不疼?”
那杯热牛奶真的很烫,本来为了穿的漂亮隆重,胭脂敏根本就穿的不怎么厚实,此番那牛奶泼到了身上,很快就浸进了她的衣服里,黏在了她娇嫩的皮肤上,就算她自己看不见,她也知道,自己的背上就算不被烫熟了,也绝对烫的发了红。
此时加诸了燕王的如此关切,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疼,还是因为动容,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起来,顺势从燕王的臂弯倒进了燕王的胸膛里,“妾身……不疼的。”
不管那个宫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在已经不是她要去考量的了,她现在要做的,还是要继续维持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做拖王爷后腿的行为。
若这种小事都要在皇宫里小题大做,她相信,现在在座的那些看她眼红的无数千金小姐们,定会在明天,把她一个燕王侧妃恃寵而骄的热议传遍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偿!
到那时,以讹传讹,说的好听是她恃寵而骄,在皇宫里没规没矩,说的难听,就是她这个侧妃真是半点也上不得台面,果然只配是个侧妃!
到那时,她想做燕王正妃的目的,恐怕很可能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流言,而要被夭折在摇篮里了——
所以,她现在能选择的,就只有忍,哪怕……背上有多疼。
燕王见她眼睛都红了,有些生气道:“疼就别忍着,本王的爱妃不必受此等的委屈!”
言罢,燕王猛地扭过头,目光森冷宛然的落在那摔倒的小宫女身上,“来人,拖下去杖杀!”
秦管家应了一声是,连忙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御林招手示意。
这动静不大不小,御林军又时刻注意着场内的每一处,自然早就看到了这一切的情形,所以即便没有秦管家的手势,早就做好最坏准备的他们,也是要在燕王的那一声话下,而自发的冲上来,去将那小宫女拖走的。
而有了燕王这杀气腾腾的一声令下,原本因为胭脂灵被泼牛奶事件而沸腾起来的气氛,瞬间就凝滞了下去,骤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不管是那些用眼神奚落用言语窃窃嘲讽胭脂敏的闺中千金们,还是那些用目光和言语对胭脂敏怜香惜玉的男人们,都不敢再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敢再抬一下!
他们就怕唯恐自己的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而惹到现在那位正濒临暴怒的燕王,从而也要向那小宫女一样无端丢了小命——
这时的御林军已经很快上得前来,七手八脚的就把那个哭的涕泪横流的小宫女架了起来,直往华清宫外拖去。
期间,那小宫女终于从吓懵了的情境中反应了过来,蓦地就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啊王爷!”
而对于小宫女如此凄厉的苦寒求饶,燕王根本就像没听到一样的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多去施舍给那小宫女一眼。
此时此刻,燕王的眼里心里,似乎都只有怀里的胭脂敏,低垂着眉目,对胭脂敏温柔细语,“敏敏别怕,本王这就带你去看太医。”
这样对胭脂敏如此深情款款的燕王,既让那些闺中千金更红了眼,更想也得到他这样的独寵,可与此同时,也让她们觉得心寒,为了一个胭脂敏,因为这样的小事,燕王居然丝毫的没有犹豫,就要取了那小宫女的性命,简直就把小宫女的性命视如草芥!
而在场的男人们看来,在他们这些朝臣眼里,刹那对胭脂敏的那点怜香惜玉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怀疑和指责,觉得燕王又变得如此残忍暴戾,分明就是因为她胭脂敏所引起的,这个胭脂敏,分明就是狐媚惑主的妖女吧?!
胭脂敏是个极其聪明且又极其有野心的女子,如果是换了别的女子,此刻定要为燕王如此维护爱护自己的行为而欢呼雀跃芳心乱动,可她动容归动容,更多的是,她现在更把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
见到不管喜或者不喜她的人,这一刻,因为燕王如此行为而纷纷都对她起了怨怼之色,她的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只觉再这样下去,怕是对自己就要不妙了!
燕王虽然残暴不仁的名声早就在十几年前已经开始人尽皆知,但他毕竟是皇孙贵胄,又是有兵有权有功的亲王,天下人就算怕他,非议他,最终更多的是对他产生敬畏之情。
可她胭脂敏呢?不过一个小小的弱女子!
就算有燕王庇护和寵爱,那又怎样?只要一旦王爷为她或者灵儿做了什么,都将被冠上狐媚惑主的帽子!
而一旦如此了,她就会开始遭天下人唾骂,终有一天,更会落得历史上太多诸如此类女子的凄惨下场!
而那,绝不是她胭脂敏想要的——
想到这最终后果的可怕程度,胭脂敏狠狠的打了个激灵,遂,娇喝一声,“等等——”
“敏敏?”燕楚眸光闪了闪,一脸不解的望向怀里的胭脂敏。
“王爷,妾身真的无碍的,妾身真的无碍……。”胭脂敏目光温柔的自燕楚怀中仰起,仰视着燕楚,声音透着央求,“您就不要再生气了,就饶过了那小宫女一命吧……好歹,都是血肉之躯,人生父母养的呀……。”
说到后面,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明显带了些许哭腔。
在场众人万万没想到,胭脂敏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居然会为那样一个卑微的小宫女求情——一时,全都有些呆住了。
燕王也愣了一下,旋即,又是不解和恼怒,“为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小宫女而已,何况她还伤了你,本王岂能饶了她!还是说,你觉着她是宫里头的,本王就没那个资格处置她了?你放心,不过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宫女,本王就算当着皇上的面杀了她,皇上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众人闻言,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燕王这真是好大的口气,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皇帝都能不放在眼里了!
看来这个胭脂敏,果然是个祸水啊——
立时接收到在场所有人因燕王此言而变得愈加不善目光的胭脂敏,连忙的摆手摇头,小脸霎时一白,“不,不是的!妾身没有这么想,王爷您误会了!”
王爷怎能如此说,如果她此刻一点头,那不就正坐实了她真的是狐媚惑主?
恐怕更不得了的是,别人还会臆测她想挑拨背挑拨离间皇帝和燕王兄弟不睦,祸乱大燕江山呐!
届时她怕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念至此,胭脂敏便不待燕王作出回答,赶紧再接再厉的苦苦哀求,“王爷,就当妾身求您了,妾身一心向佛,最是见不得杀生,何况还是因为妾身而起的……而且妾身真的没有受到任何的委屈,这不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不必让王爷如此动怒,王爷您就当是给妾身积善,饶过这个小宫女,好不好?”
说到最后,无声的掉出了眼泪。
“别哭,本王心疼……。”燕王蹙起了长眉,抬手轻柔的去抹胭脂敏眼角滑出的两行眼泪,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过一个小宫女,值得你如此么?”
“王爷……。”胭脂敏央央的仰视着燕王,像只小白兔一样楚楚可怜的请求着。
燕王见状,无奈的轻笑一声,食指一刮胭脂敏的脸颊,“好好好……只要爱妃不哭了,本王就什么都答应你。”
边寵溺的说着话,边朝秦管家那厢振袖一挥。
秦管家无声的颔首领命,旋即面向僵在不远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御林军们,抬手一摆,“放。”
御林军们听令,立马松了手里架起的小宫女,然后整顿了军姿,又步伐整齐有序,铿锵有力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那小宫女经过如此生死一劫,早就吓得瘫在了地上,不过好歹还不是个蠢的,即便站不起来,就是连滚带爬的,往燕王和胭脂敏的这方爬来。
直到十步的距离开外,小宫女顾不得脸上横流的涕泪,只对胭脂敏止不住的磕头,“多谢敏侧妃不杀之恩,敏侧妃真是菩萨心肠……多谢……多谢……。”
胭脂敏大大方方的一摆手,甚至还露出了善意温柔的微笑,“无碍的……以后做事小心着点儿,切勿再如此毛躁了,知道么?”
“是,是!”小宫女感激涕零的给胭脂敏又磕了几个响头。
得见情形逆转至此,众人都暗自不甚唏嘘,纷纷面露不一之色。
那些闺中千金们有终于对胭脂敏露出好意的,也有觉得胭脂敏此番根本是假仁假义的行为,从而愈发轻蔑胭脂敏的。
而那些男子和朝臣们,都暗自吁了一口气,幸好这胭脂敏并非他们所想,会是个惑乱江山的妖女,不然……
想到这,朝臣们都开始窃窃赞赏起胭博渊教女有方之类的云云,对胭脂敏的态度,很快就逆转成了大加谬赞和欣赏。
见到场面终于变得对自己有利起来,胭脂敏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虽脸上还带着笑,可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惊心动魄而感到忐忑惶恐。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掉进了陷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想到此,她说不出的后怕,紧紧拽住了燕王的衣袖,面露疲态,“王爷……妾身的衣裳毕竟湿了,这样穿着总归失礼的很,可否容妾身,下去将衣裳换掉?”
燕王没有半点犹豫的点头,目露关切,“好,去吧,早些换好,省得着了凉。”
胭脂敏微笑应了一声,便在燕王驱使下的几个宫女的簇拥下,步履蹒跚的离开了筵席现场。
直到前脚刚一离开筵席场地,她的小脸,刹那就惨白了下去!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也差点就因为要招架不住而丢了小命!
然而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她现在只想要知道的是,刚才那到底是意外,还是——
皇上……我胭脂敏为您如此卖命,可若是您想这么对我,那就休怪我胭脂敏……
念及此,胭脂敏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遥望着胭脂敏一行渐渐走远,燕楚将手中刚满上的酒杯,又凑到了唇畔前,若有似无的挡住了,嘴角挑起的玩味弧度,视线,辗转不着痕迹的与旁侧的秦管家相互交换了一眼。
秦管家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本不耐烦的不得不看着燕王这边闹幺蛾子的云颐看到这,眉尖微微的蹙了起来。
嘶……他怎么就觉得,今这场鸿门宴的东道主,好像有那么点儿……真的变成了燕王了?
他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他却又真的说不上来。
看来,说不定留下来,还真的会有好戏看了……
燕王府。
当看到三个黑衣人跳窗而入的时候,胭脂雪的眉角几不可见的挑动了一下,笑而不语的,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走在最前面,步步走近的黑衣人。
那双枯井一般深邃,死水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睛……她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影大人,别来无恙。”抱紧了紧怀中的绕梁琴,胭脂雪不明意味的嘴角上翘。
那黑衣人步子顿了一下,复又重新走向胭脂雪,只是走过来时,已经抬手解起了脸上的黑色蒙面巾,“别来无恙,燕王妃。”
待他暗沉的,听不出喜怒的话音一落,那脸上蒙着的黑色面巾,也随之脱落,露出了面巾下,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凡容貌。
不能说丑,也不能说英俊,就是那种很平板的,毫无特点的五官。
对于这个影,胭脂雪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在自己锒铛入狱后,几乎没有人再去看过她,不管是她最爱的,最爱她的,还是她最恨的,抑或是憎恨她的。
除了一人。
就是面前这位太子燕煜身前的红人,影。
到现在,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她在行刑前,影对她居然露出了悲伤表情,还语气凄凉无奈的告诉她,说他已经尽力了,即便最后想让太子给她一个轻松的死法,依然也没有劝动太子,所以他很抱歉……
如果说,以前的影是太子的左膀,那么,她,当初的水玲珑,就是太子的右臂。
左膀右臂总归同出一枝,纵然她几度看不起影的行事作风,觉得影太过卑鄙小人,但她不得不说,不管手段如何的不干净,只要能达到了目的,那就是成功的。
所以,她虽有时看不起,看不上影的为人,但终归,还是欣赏他的能力的。
而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影对她,大概与她对影的印象,是不谋而合的。
如今一年半过去了,他们曾经忠于的主子也已经死了,他们这对左膀右臂再见,对于现在的胭脂雪而言,还真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看到影,总会忍不住的勾起当年的太多往事……以及,那个人,太子燕煜。
“影大人,四妹妹已经不是燕王妃,莫要再胡说了。”被小瑶扶上了轮椅坐下的胭脂雨,推着轮椅到了胭脂雪的身侧,伸手抓起了胭脂雪的手亲昵的拍了拍,娇嗔的剜了影一眼,“我的四妹妹,很快就要是二皇子妃了,莫要胡说坏了我妹妹的好声誉。”
“雨王妃说的是,是属下失言。”影面色未起波澜,不反驳的告罪一声,便又转眼看向了胭脂雪,拱手抱拳,“还请四小姐恕罪。”
“没什么,小事而已。”胭脂雪眼角瞥了一眼满眼希冀望着自己的胭脂雨,嘴上无所谓的淡淡说着,心里却在暗自冷笑。
她这个二姐的段数看来真是增加了不少,不但越来越会演戏了,连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呢。
明明是她自己不想有人再与她争夺燕王妃一称,她倒会做好人,只管把她胭脂雪推了出去当说词,真是好笑。
“谢四小姐。”影淡淡的对胭脂雪道了一句谢,便把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胭脂雨的身上,“雨王妃,属下已经收拾干净了。”
胭脂雨眸色微动,含笑点了点头,“前边儿引路吧。”
影抱拳应了一声是,便对站在自己身后两侧的另外两个蒙面黑衣人摆了摆手。
那两个黑衣人齐齐点头后,便走到了胭脂雪的两侧,低声说了已经得罪,便一人架起胭脂雪的一只胳膊,齐到了后窗前时,便带着胭脂雪翻飞出了窗户。
期间,胭脂雪很平静,很安静的配合,不吵不闹。
望着三人渐渐融进了黑夜中的背影,影面无表情道:“看来,她果真是没了武功了。”
“她当真是个武功高手?”此刻面上笑容尽敛的胭脂雨,脸上和眼中,已经瞬间爬满了阴霾。
影微微颔首,没有多做解释,只回了一句是,“不过就算她武功不在,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对她耍什么手段。”
“为什么?”胭脂雨的声音有些尖锐。
“她会音杀。”提及这事,影的声线有些僵冷。
当初围剿胭脂雪时,就因为他们掉以轻心,以为收拾掉她轻而易举,结果,他的二十多个兄弟,全都死在了她的音杀之下。
做为只是一个太傅府长大的金枝玉叶,从未涉及过江湖的胭脂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音杀,但是她对影还是很信任的,毕竟若不是他当初设计让她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楚大哥面前,博得了楚大哥的同情和愧疚,她的楚大哥,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更不可能,后来还把她接进了燕王府。
所以影既然这么说了,她就算再不服气,再怎么忍不住想要杀了胭脂雪的心情,也必须咽下那口气,必须忍住对胭脂雪的杀意。
再说呆会儿……
想到这,胭脂雨狠戾一笑,对影便伸出了双手,“走吧。”
第两百一十一章 问雪为何害太子
所以影既然这么说了,她就算再不服气,再怎么忍不住想要杀了胭脂雪的心情,也必须咽下那口气,必须忍住对胭脂雪的杀意。
再说呆会儿…撄…
想到这,胭脂雨狠戾一笑,对影便伸出了双手,“走吧。”
影淡淡的扫了一眼此刻的胭脂雨,不知为何,竟有种又看到了太子的感觉。
不,他绝不会再让她输,绝对不能—偿—
念及此,影低声告罪一声,便弯下腰,将胭脂雨打横抱起,遂,转了身,一个闪身到了窗前,纵身一跃出了窗外。
“诶,影大哥,小心着点儿!”从影进来后,就一直痴痴望着影发呆的小瑶,此刻直到影带着胭脂雨离开西府楼时,方才醒悟过来,小跑着追到了窗边,小声的提醒着。
夜幕下的京都,被朦胧的月色,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五彩缤纷的花灯,喧闹的街道,活色生香的妓馆酒楼,无一不昭示着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紫醉金迷。
说起来,打从回来以后,胭脂雪就没有出过燕王府,出不来时,会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感觉自己就像被囚禁的死囚,时时刻刻,都在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外面的新鲜空气,向往自由自在。
可真的出了燕王府以后,她却矛盾的感觉,自己的心似乎空落落的,似被谁掏空了一角。
人啊,果然真是犯贱的东西……
如是想到此的胭脂雪,云淡风轻的往回看了一眼身后越离越远的燕王府,嘴角抿出一抹浅浅的笑。
话说回来,这两个架着她的黑衣人,倒是轻功非常的不错,拖着她这样一个身子很重的孕妇在屋顶上树梢上行走轻功,依然飘然轻盈,如履平地,且速度极快。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间,偌大的燕王府,就已经被抛到了脑后。
也难怪,几人进出防守如此严密的燕王府,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晃了晃脑袋,摒除掉了脑子里纷繁错杂的思绪,这时候,最让胭脂雪感到好奇的是,这影和胭脂雨,到底把子卿藏到了哪里?
几人从西府楼的后院翻墙而出的时候,却没有一人发现,在西府楼东南角的一隅漆黑的屋檐角落里,正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如同一只黑蝙蝠一样,倒挂在檐下,将几人出府的举动,全部收入了眼中。
只是……
“他娘的,我到底该继续追踪,还是该去报告花爷?”此人,此刻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琢磨了好一阵子,这人黑漆漆的眼睛才攸的一亮,一个响指打响,“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花爷交代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先给他报告!得,现在先去报告给花爷再说!”
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一说完,此人一个鹞子翻身,身轻如燕的穿梭在了夜幕下,直奔最偏僻的北院。
北院的尽头,是有一幢很没落,看起来十分僻静,就像没有人居住的小房子,黑洞洞的,鬼气森森的,时不时的,屋外还依稀可见几簇跳跃的蓝色火光。
这黑衣人每每来此,都要被这充满阴森氛围的房屋骇的打几个哆嗦,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喂……。”
忽然,黑衣人听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声幽然的声音,吓得他几乎一蹦三尺高,幸好常年的训练让他没有忘记预防危险的本能,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蹦高的同时,还对身后传来的声音反手用手中匕首刺了过去。
但下一刻,他的手腕立刻就被一双极其有力的手给扼制了住,丝毫都动弹不得。
紧接着,又从背后传来一声怒骂,“混蛋!连主子都敢杀,是不是活腻了啊你!!”
本来黑衣人以为自己被制服了,差点咬破牙齿中的毒药的心都有了,身为一个暗卫,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若是被抓以后,就要随时自己灭口自己的准备。
只是在听清这身后传来这声音意外的熟悉,他自尽的动作方稍缓了下来,有些怔愣,“主,主人?”
“你这白痴!”随着再一次不耐烦的怒骂声起,制服黑衣人一双手腕的那双手也随即的松了开,不过只是力道用的有些大,有些许的粗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甩开。
由于被甩开的力道有些大,所以从而导致了黑衣人猝不及防,险些一个趔趄就往地上摔个大马趴,诚然,练家子就是练家子,反应能力总是比普通人好上太多,在没有真的摔到了地面的时候,人就已经先一步稳定了身形,且还稳稳的转过身,朝身后之人单膝跪地。
“参见主人!”黑衣人连口气都尚来不及喘,而是先对身后之人见礼。
“好了好了,少来这一套!”边不耐烦的说着,那人边从树下黑漆漆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在朦胧的月色下,渐渐显现出了他的模样。
半张白玉蝴蝶面具遮脸,及腰乌发懒散的披下,一身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紫色衣袍,不是燕王的左膀右臂花想容,还能是谁?
“说吧,你小子突然跑到老子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此刻的花想容一双眼睛都是半睁着的状态,显然,是没有睡好的样子,说话都带了倦意。
提及自己前来的目的,黑衣人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拍马屁之言立刻咽进了喉咙里,目光一正,赶紧回话道:“回禀主人,属下亲眼所见燕王妃不知怎么就诡异的进了西府楼,由于属下离的较远,所以并未听清两位王妃都说了什么,但是没过多久,西府楼就突然闯进了三个黑衣人,还把两位王妃劫持走了!”
“什么?!”一瞬间,花想容的瞌睡顿时一扫而光,双眼亮的吓人,一双手一把拽起了黑衣人的衣襟,几乎将黑衣人整个提了起来,“你说燕王妃莫名其妙进了西府楼,还和雨王妃一起被黑衣人抓走了!!”
黑衣人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主子会突然这么大反应,起初倒是吓了一跳,但是由于主子的眼神太可怕,他根本不敢有半点走神,自是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是……是啊!”
然而他仍然没有逃过被责骂这一劫,因为。
“那你这混蛋怎么还在这,怎么不去追踪啊?!”狠狠揪着黑衣人的衣领,使劲的摇晃起来,怒吼的样子很是歇斯底里。
黑衣人有点儿被吼懵了,下意识的脱口反说,“不是主人您让属下不管雨王妃有什么异动,都要第一时间来找主人您的吗?”
“你……。”花想容差点没气的断了气,指着黑衣人无辜的脸,好半天噎的说不出话来。
最后收手时,干脆再以一脚将黑衣人踹飞,一声狮吼般的破口大骂结尾,“老子怎么就有你这么蠢的下属!!”
什么叫事有轻重缓急,这个混蛋居然连这点区别能力都没有,简直就是脑袋让猪给拱了!
再说,身为一个暗卫,本来首当其冲的第一任务就是盯梢,就是一刻不停的监视!
他这混蛋倒好,居然把自己的本职任务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是快要气死他了!!
更可恶的是,一旦让王爷知道,他的属下居然蠢到这种地步,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先不管那笨蛋属下会怎么样,他花想容绝对会是第一个倒大霉的啊啊啊——
一想到这个简直不能想象的惨烈后果,花想容就一阵的心惊胆战,纠结的双手抱住了头,濒临崩溃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左右来回的走来走去,“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啊啊——王爷一定会杀了我的!”
被踹飞的黑衣人见到自己的主子这样抓狂的样子,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好不容易摔跌了好几回才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单手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又到了临近花想容五步开外的地方,又扑通一声跪下,“都是属下失职,还请主人降罪!”
花想容气咻咻的又往黑衣人身上踹了一脚,“降你的罪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还不快调动人马,给本大爷追!”
黑衣人又被踹翻在地,但他还是很快的就爬了起来,忍着胸口的疼痛和咳嗽,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是。
再说胭脂雪这边。
直到到了目的地,见到眼前一派巍峨,却少了当年的恢弘,添了无尽苍凉之感的高耸宫殿时,胭脂雪这才眼眸微眯,瞬间幡然醒悟了过来。
原来这两个黑衣人根本一直都在带着她兜兜转转的逛着京都,围着京都绕了好几圈,根本就是一个障眼法,扰乱别人的视线而已。
真不愧是影和胭脂雨,办事竟是如此的谨慎。
不管有没有人在背后追踪他们,有多少人,只怕他们现在这么围着京都绕了绕来绕去,那些人,早就已经被甩掉了。
别人她倒是不在意,只怕是吟啸他们,也没能幸免被这样的障眼法给甩了掉。
而更令她担忧的是,恐怕吟啸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胭脂雨和影,把她所带到的目的地,居然会是这里——
东宫。
别说吟啸他们想不到,就连她,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
她相信,吟啸在接到她用夜蝶传给他的通报后,一定在这几天里,几乎把整个京都都给翻了过来,恐怕除了皇宫和燕王府,也就剩下东宫没找过了。
毕竟,任谁也不会想到,影和胭脂雨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废弃的东宫里暗渡陈仓,更要命的是,居然还把正在被通缉的叛党头号钦犯的二皇子,礼郡王燕卿,藏匿在了其中!
最令人她胭脂雪想要啼笑皆非的是,这东宫,可与燕王府,才不过仅仅一街相隔。
“四小姐觉得很感慨吧。”后面已经跟了上来的影,抱着胭脂雨,无声无息的落足到了胭脂雪的身侧,毫无情绪的说了这样一句。
胭脂雪看也不看他,只是自顾的笑,目光不急不缓的,一一梭巡着这早已失去了色彩的东宫,“是啊,真真是……无尽的感慨。”
一年前,她还在这个地方,在这无上繁华的东宫里,做着美梦。
可惜……她的美梦临门一脚就要实现的时候,太子燕煜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将她的美梦践踏的支离破碎。
影的目光也一样没有落在胭脂雪的身上,双眼,也在同样的一一打量着耸立于面前的巍峨东宫,“其实,属下一直都有一个疑问,马上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四小姐了,所以属下,希望四小姐能现在为属下解惑。”
“哦?”嘴上缓缓上扬,在听到再也见不到这几个字眼时,胭脂雪的眸光微敛了一瞬,“说来听听。”
影终于将流连在东宫殿宇上的视线收了回来,侧身一转,面向了胭脂雪,死水一样眼睛,此刻充满深邃和锐利,直逼胭脂雪的双眼,“属下想知道,四小姐为什么,不选太子。”
他相信,以她胭脂雪的本事,如果当初是选择的太子,那么现在坐在那方龙椅上睥睨天下指点江山的,早就已经是他的太子爷了!
似乎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胭脂雪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的惊愕,而对于影如此咄咄逼人的目光,她也毫不闪躲,目不斜视的迎向对方,笑靥如花,“我还以为影大人这样的聪明人,是永远也不会问这样的蠢问题的。”
影并没有被她如此赤.裸裸的嘲讽而生气,反倒盯着她的目光,愈发锐利了几分,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扯动了起来,“四小姐难道要告诉属下,你只是因为你生母七姨娘的事,所以才跟太子作对,所以才非要至太子于死地?”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胭脂雪也笑,笑容明艳绝伦。
“不够。”影回答的斩钉截铁。
听到两人这般对话的胭脂雨,当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到胭脂雪毫不犹豫的间接承认了谋害太子一事,不由的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是没有听影说起过这些事,只是她不相信,半点也不相信,那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从小就唯唯诺诺,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不堪大用的四庶妹,竟然会有这样令人惊骇的手腕。
皇后姨母的手段她可是亲眼见过无数回,太子表哥的功绩和日渐壮大的太子一.党,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说,这要让她怎么去相信,只凭一个与废物无异的胭脂雪,就将皇后姨母和太子表哥辛辛苦苦多年才建立起来的宏图霸业,只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给捣毁的彻彻底底?
可现在,亲耳听到亲眼所见胭脂雪的间接承认,她却没来由的,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心里很清楚,现在完全落到了他们手里的胭脂雪,根本就没有撒谎的必要。
更甚,如果少点胆魄的,这种事推脱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蠢到去承认?
这不是变相的想激怒影这样的太子遗臣,找死么?
她最近所见识到的胭脂雪,可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不过……
想到这,胭脂雨的目光便幽幽落到了胭脂雪那挺起的肚子上。
没了武功,怀着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主动只身跟他们走,现在更毫不犹豫的在影这样的太子遗臣面前承认了坑害太子一事,这样的胭脂雪……简直胆大包天的,令她胭脂雨都觉得发指。
当然,此时此刻已经知道了太多胭脂雪所做过的不为人知事情的她,绝不会认为是胭脂雪脑子坏了,更绝不会认为胭脂雪变蠢了,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这令她不得不终于想起了影之前说过的话,对胭脂雪,不禁谨慎了起来。
焉不知……胭脂雪是不是也在对他们,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呢?
胭脂雪向来敏锐的很,虽然此刻再与影毫无间隙的四目相对,但她却是清晰的感觉到了,影怀中的胭脂雨,对她突然警惕起来的犀利气息。
不过感知到了归感知到了,她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管她,她现在啊,只要好好的回答影的问题就好……
“这么看来,影大人……是想听实话了?”胭脂雪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敛却,整个人都严肃凛然了起来。
见状,影也不知不觉的跟着严谨了起来,目光更深了几分,“是。”
而刚开始警惕起胭脂雪的胭脂雨,见到胭脂雪的突然变脸,已经不仅仅只是警觉这么简单了,整个人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胭脂雪,唯恐她会做出什么小动作。
眼角的余光瞥见胭脂雨俨然一副对她如临大敌的模样,胭脂雪几乎就要一个忍不住笑出来。
但她最终没有笑,毕竟影的这个问题,可是一个十分十分……严肃的话题,不是吗?
她怎么可以笑场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也很显而易见——”深吸一口气,胭脂雪一本正经的说到这,顿了顿,吐出一口浊气,才嫣然笑了起来,“那个位置,他不、配。”
言及不配两个字的时候,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且说的很慢很慢,就好像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方才吐了出来似的。
影与胭脂雨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胭脂雪居然会如此直白,毫不加修饰,毫不矫揉造作,毫无感情情绪的,说出这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答案。
不配——这样的两个字从她胭脂雪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嚣张,多么的不可一世,仿佛,她就像是太子命运的主宰者!
而若放在别人身上,他们还可以说别人是在夸大其词,是在不自量力,可现在这话是从她胭脂雪嘴里说出来的,就不得不,不让人信服,不让人语塞。
那是因为她……成功了。
然而,对于听到这个答案的影,在怔然过后,就怒上心头,毕竟,太子是他的主,是他亲自选的人。
现在被面前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贬的一文不值,那不仅仅只是对太子羞辱,更是在打他影的耳光!
“难道,软弱无能的二皇子,他就配了?!”强忍着想要上前撕碎胭脂雪那张笑脸的冲动,影压抑着心口的熊熊怒火,几乎是咆哮的对胭脂雪质问道。
现下,别说是影,就连从来也不大将太子放在眼里的胭脂雨,心里也起了一丝莫名的怒意,到底,太子是最疼她的,皇后姨母的最得意的儿子。
她胭脂雪看不起太子,那不也就变相的等于在嘲笑皇后姨母的养儿之道么?
第两百一十二章 玲珑阙中见子卿
现下,别说是影,就连从来也不大将太子放在眼里的胭脂雨,心里也起了一丝莫名的怒意,到底,太子是最疼她的,皇后姨母的最得意的儿子撄。
她胭脂雪看不起太子,那不也就变相的等于在嘲笑皇后姨母的养儿之道么?
胭脂雪见两人都如此的激动,不由的失笑,“在我胭脂雪的心里,我的子卿,当然要比你们的太子,强上千倍,万倍。”
这话她说的可是半点不假,也毫无虚伪夸大。
不过,听在影和胭脂雨的耳朵里,却变了另一种味道。
两人恍然大悟之后,胭脂雨当先笑出了声。
“原来帝师秦瑟常言的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真是半点也不假。”胭脂雨捂着嘴,说笑的充满了揶揄味道,充满笑意的眼底,那股警惕,很快的消失殆尽偿。
影却是没有再说话了,甚至立刻就把目光从胭脂雪的身上收了回来,别过了脸,无人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轻蔑。
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能有什么大用!
可偏偏,他挑选的人,就是毁在了这样一个不堪大用的小女人手里!
简直就是偌大的讽刺——可笑至极!
胭脂雪默默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毫无反驳之意,只是微笑,“好了,该问的也问了,该说的也说了,我想,也该是时候,让我见见他了。”
自打刚刚得到胭脂雪的回答,胭脂雨好像放下了心中大石一样,对胭脂雪简直就要笑出一朵花来,“当然,姐姐我本来就是带妹妹来与二皇子团圆的,倒是姐姐不好,一时因为太过好奇,忘了妹妹的心思了。想必几个月不见,妹妹定然很是想念二皇子了罢?”
胭脂雪嘴角一勾,紧了紧手中环抱的绕梁琴,回答的理所当然,“自然。”
“以前姐姐怎的没发现,妹妹竟是这般敢爱敢恨的爽利人儿呢?”胭脂雨笑的愈发愉悦了起来,边笑着,还边对影做了个手势。
自此沉默不语的影,现下就像个毫无情感的提线木偶一样,只听从着胭脂雨的吩咐,抱着胭脂雨,踱步到了胭脂雪的前头。
胭脂雪提步尾随在后,眉角微挑,“彼此彼此,不是么,二姐姐。”
胭脂雨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出声,只是双眼里,再没有了半点的笑意。
她果然是小看她的好妹妹了,没想到从小到大最乖最顺从最听话的好四妹,竟然从小,就已经藏的那么深。
亏她那么些年来,怀着满心的歉疚待她好了多年,到头来,原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一想到胭脂雪就像冷眼旁观看着自己唱独角戏,就好像在看一个卖力小丑一样的看客,胭脂雨就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笑吧笑吧,等会我还看你怎么笑的出来——胭、脂、雪!
大概是点灯会被巡逻官差发现的关系,所以东宫里的所有宫灯,全部都熄火,没有点燃,这让本就苍凉的东宫,更添了一种说出的幽寂和凄婉。
幸好这后半夜,月亮终于在层层乌云下脱颖而出,虽然只是露出了一半,但月光还是十分的充足,足以为脚下的路照明。
只是,胭脂雪仍然走的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胆战心惊,只是外人看不出罢了。
这个身子她几乎用了快要一年之久了,但是这身子的那双小脚,她始终用不习惯。
现在她还挺了一个大肚子,她真怕自己脚下绊到什么东西,不是摔跤了,就是崴到脚了,唯恐会祸及到自己腹中的小宝贝。
幸好东宫的路线早就深深刻画在了她的脑子里,她总是能在落脚的前一刻,找到平稳下脚的地方,也幸而,子卿被囚禁的宫殿,并不遥远。
且这座宫殿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绕过百折长廊,转过花园水榭,很快,前面的影就停下了脚步。
尾随在后离得不足十步之遥的胭脂雪,自是也跟着驻足停留,而当她仰头望向宫殿之上挂着的汉白玉石牌匾时,是整个身子都为之一僵。
汉白玉石打磨的牌匾,圆润光滑,被朦胧斑驳的月光,照的洁白无暇,更衬的匾中所刻的三个,乌黑浓郁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玲珑阙。
多么充满仙灵气息的名字,可现在这三个字却死一般沉寂,仿佛,早已死在那张汉白玉石之中……多年。
都说很多东西,一旦失去了主人,就会同样失去灵气和生命,就像没了灵魂的空壳,于腐朽之日,不远矣。
现在看来,这话果真不假。
淡淡的将僵冷的视线收回,胭脂雪垂下了眸子和脸,让人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原以为大仇得报,原以为让燕煜痛苦的含恨而终,她就会放下这一切,就可以摆脱这一切,继续做潇洒自在,做个恣意于江湖中的小女子——可到头来,她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快乐。
她想,如果身边没有了燕楚,没有他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了,大概她这一生,都会陷在这滩沼泽里,出不来也摆脱不掉,最后,直至郁郁而终吧……
“四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顶,忽然响起了胭脂雨关切的声音。
“没事,只是往日的这个时辰已经歇下了,一时习惯了,所以有些困乏了起来。”很快整理好了思绪,再抬头的时候,胭脂雪仍旧是言笑晏晏,面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泊的,让人实在难以窥视其中的真实的喜怒哀乐。
胭脂雨哦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又拿出了那方小锦盒,笑容美好而温良,“拿着吧,相信四妹妹,很快就能知道姐姐的诚意了。”
说着,对着身侧的玲珑阙遥手一指,声音充满了蛊惑里,“去吧,你的子卿,还在等着你……。”
胭脂雪这次没有拒绝,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那只盛有母蛊虫的小锦盒,但笑不语,径直走向了玲珑阙紧闭的宫门。
影与胭脂雨这次没有尾随上去,而是双双目送朝玲珑阙走去的胭脂雪,直到胭脂雪推门而入,进到了玲珑阙时,两人方才同时收回视线,又同时,四目相对。
“是时候,该让我们今儿个最大的主角登场了,不是吗?”胭脂雨此刻脸上的表情,竟是异常的阴狠,笑容变得说不出的扭曲和狰狞,简直,就像从一个仙子,瞬间变成了堕入魔道的魔鬼。
影不比小瑶那个小丫头,即使面前的胭脂雨突然变得有多可怕,都掀不起他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的半点波澜。
他依旧缄默,惜字如金,没有说话,只是转了个身,对一直尾随在二十步开外的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两个黑衣人依然目光如炬,立刻就接收到了影细微的指令,其中一个朝影拱手抱拳一番后,便足下一点,一个鹞子翻身,便纵身隐进了黑暗中。
见那黑衣人消失无踪后,胭脂雨再也掩饰不心情,满脸兴奋的问向影,“影,需不需要去旁听一会儿。”
影听出胭脂雨话中的含义,但是他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她很快就会出来,也不会说过多对她不利的事。”
想要用这个方法,再去亲眼验证一番这两人是否真的有私.情,根本一点也不可取,在他的印象里,胭脂雪绝对不仅是一个谨慎之人,也同样是一个会做戏的女人!
胭脂雨明白影的意思,所以她脸上的兴奋之色,迅速的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爬满了整张脸的阴翳。
说来说去,影就是在说胭脂雪聪明,就是在夸赞胭脂雪机警,她这点小算计小心思,根本就在胭脂雪面前不够看!
为什么为什么——!
不管是痛恨胭脂雪的敌人,还是深爱胭脂雪的爱人,为什么每一个都在说她的好,为什么每一个都对她青睐有加,为什么每一个都没有将她胭脂雨放在眼里!
她胭脂雨究竟比她胭脂雪差在哪里了?
念及此,胭脂雨嘴角咧开狠戾的笑。
胭脂雪,我今天一定要你死,一定——
诚如影所言,胭脂雪在进入玲珑阙以后,甚至连院子里自己曾经亲手栽种的梧桐都没有去看上一眼,而是第一眼,便就定格在了梧桐树下,伸手摩挲着梧桐树干上,还清晰可辨的斑驳剑痕。
梧桐,如果是单棵种植在院子里,总会平白生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可这会子,胭脂雪却觉得那梧桐树下的子卿,竟比那棵梧桐树,还要萧瑟三分。
从大门进去视觉角度看去,虽然她只能看到子卿的侧身,但是她却似乎能清楚看到他的全身,能清晰可辨他的消瘦。
什么叫人比黄花瘦,她总算是亲眼得见了。
而她更清楚,造成他现在如此颓败清瘦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想到时间不多,又怕他们会玩出什么花样,她不得不定了定心神,先开口,打破这一院的幽静,“二……子卿。”
只是这一开口,她竟不知该怎么唤他,未等复杂的心情替她定夺下答案,理智就已经帮她,先做了选择。
不管现在这里有没有旁的人在监视着他们,但是,既然他们都已然觉得她和子卿有那种关系,那她就不得不,继续陪他们演下去。
所以这所谓亲昵的昵称,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没有想到的是,她是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
那厢倚在梧桐树下的燕卿,在听到她这声呼唤时,整个人就好像被雷电打到了一样,浑身狠狠一颤,甚至于梧桐树粗糙的树皮,都因为他突然的走神,而不小心割破了他过于娇嫩的手指。
但他似乎毫无所觉,满脑子都被刚才那声子卿挤得满满的,脖颈就像生了锈的机械,缓慢而僵硬的,朝胭脂雪的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这是一个极慢极慢的动作,于燕卿自己而言,慢的,几乎就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其实很心急想看到那呼喊他的人是谁,却又因为害怕看到后会希望幻灭,所以,才僵持的他,不知该快还是该慢的僵硬转首动作。
然,在成功转头,终于看到门前踏着一地落叶走来的女子时,他竟然,竟然真的看见了——
“玲……玲珑?”他又惊又喜,粗嘎沙哑的声音里,仿佛透出了死囚看到了黎明希望时的激动。
而胭脂雪,却为他这一声呼喊,面上一白,浑身一震,僵在了当场。
夜半已至,华清宫宴渐渐进入尾声——
不管是真的喝醉,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到了这个时辰的众人,不论男女老少,脸上均都染了或多或少的几分醉意。
彼时,从少部分想要回去的人数,明显已经升至了大多数人,就算他们不说,但他们若有似无时不时看向燕王的乞求视线,分明就透出了此意。
可碍于一个个的都对燕王怀有惧意,所以,众人也只敢以视线做无声的表达,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询问。
不过这些人没有,可并不代表,有些人没有。
“燕王真是盛情,本王今天喝的很尽兴。”云颐忽然大笑着,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对座的燕王举杯,“今天我们可还没有干杯过,来,我们现在干一个!”
“摄政王如此豪爽,本王当然……却之不恭。”燕王没有拒绝,嘴角噙着令人看不明白的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对面的云颐举杯,一仰头,便干脆的把被子里的酒水就喝了个底朝天。
正在众人看不懂这两人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打算终于要开始对付对方的时候。
云颐朗声说着一个好,随即也仰头把杯子里酒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这酒才刚一下肚,云颐就整个人突然往后倒了下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没差点把一颗心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当即从酒醉中清醒了过来!
这在场的不管是聪明的也好,是笨蛋也好,几乎都不会蠢的连最基本的事情都不明白,不会蠢到若是摄政王真的在这场宴会上出了事,说远了会给大燕造成什么不利,说近了他们都要难以逃脱罪责这种事都不懂!
不过,幸好就在所有人的神经这样高度紧绷的时候,眼看着云颐身边的风护卫及时的搀扶住了他,并且,还及时的宣称,“我们王爷,看来是喝过头了。”
这一幕,这席话,瞬间让诸人暗自狠狠的吁了一口气。
不过倒在风护卫怀里的云颐,就好像自己是一头栽进了荆棘堆里一样,几乎是立刻就弹跳了起来,还一把推开了风护卫,脸色仓皇的看了一眼风护卫,而后转头对燕王撂下了话,“本王喝的过了多,实在难以消受,所以本王现在就要先行离场,还请燕王恕罪!”
说着,还没等燕王开口答不答应,人已经转了身,晃晃悠悠的越过了风护卫,就往宫外走去。
那风护卫先是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明明本来就让人很想退避三舍的冷峻面容又顿时阴沉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分外的可怕。
眼见这风护卫也转过身,三步并两步,风风火火的一把拽住了云颐左手的手腕,刚要说什么时——
宫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敲锣打鼓声,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是分外的响亮和刺耳,其中,还伴随着太监那尖细难听的惊恐嘶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白露殿走水了!!”
众人听的分明,是以,当即呆怔在了当场。
甚至连马不停蹄嚷着要离席的摄政王云颐,也一样呆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也顿在了半道上。
还有紧随在后,不把主仆关系放在眼里,竟然公然没大没小毫无礼貌的拉扯住了云颐的风护卫,也不由的愣了一下,不过,他这人的反应似乎真的很敏捷,思维转的特别的快一样,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主子还在发呆的时候,他却趁机将他的主子不由分说的拉进了臂弯中,低下了头,薄唇附到了他主子的耳畔。
“看来,今晚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风护卫低醇的嗓音,敲击着云颐的耳膜。
云颐这时酒已经醒了一半,对于风护卫对此事做出的迅速点评,也是不假思索的就赞同的点了头,“白露殿可是燕帝的寝宫,别的宫殿都没着火,就偏偏好巧不巧的只有白露殿着火,分明其中透着蹊跷……。”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
众人听得这声怒喝,纷纷下意识的循声望去,只见燕王,正一脸愤怒的对着周遭护卫着华清宫安危的一干御林军,大声的斥责着。
那些御林军好歹是受过训练的,反应能力自然要比在场吃喝玩乐的众人强。
而御林军并非是同众人一样被刚才惊人的消息吓住了,而是——
“王爷,保护在场贵客的人生安全,才是吾等职责!”一位身着比其他御林军盔甲要更精致威武的魁梧御林军,抬脚上前一步出列整齐的队伍,朝燕王抱拳垂首道。
这人众人还是认得的,正是御林军的副统领,甘骞。
“是你的职责重要,还是大燕皇帝的性命重要?!”燕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更不难看出,他脸上不乏的紧张和关切,“既然你这么在意职责,那好,本王现在就以三军统帅的帅令命令你,速去支援白露殿灭火,不得有误——违令者,当以军法处置!”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威严气势十足。
那御林军副统领甘骞和众人听到这话,都纷纷错愕的把目光定格在了燕王的身上。
燕王这话说的半点不错,大燕皇帝的性命现在确实比什么都重要,更没说错的是,燕王确实是三军统帅,同样身为三军之中一份子的御林军一支,按照道理来说,确实一样要对燕王这个最高的三军统帅下达的军令必须服从。
只是,这白露殿的火起的有些怪异和突然,往好了想可能只是天干物燥的意外,往坏了想,可能就是有心人想要对才刚登基的燕帝不利,万一真的是刺客杀了进来,而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朝臣和妇孺们没有了这队御林军的保护,那岂不是——
“是!”
在众人还在心中暗忖的时候,那御林军副统领已经朝燕王行军礼领命,旋即,一个漂亮铿锵的转身,便对身后站成两排的御林军下达指令,“众将听令,火速支援白露殿进行灭火,不得有误!”
第两百一十三章 新帝无耻勾皇嫂
只是,这白露殿的火起的有些怪异和突然,往好了想可能只是天干物燥的意外,往坏了想,可能就是有心人想要对才刚登基的燕帝不利,万一真的是刺客杀了进来,而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朝臣和妇孺们没有了这队御林军的保护,那岂不是——
“是!”
在众人还在心中暗忖的时候,那御林军副统领已经朝燕王行军礼领命,旋即,一个漂亮铿锵的转身,便对身后站成两排的御林军下达指令,“众将听令,火速支援白露殿进行灭火,不得有误!”
一干御林军整齐划一,大声高喊一声是,便变换了队形,整齐有序的鱼贯往华清宫外小跑出去。
众人见到这番情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不免都开始忧心忡忡,面面相觑起来,最后,幽怨的目光都落在了信步走出了酒桌的燕王身上。
他们本来还以为燕王和新帝不合,但是没想到以为果然只是以为,传闻果然还只是传闻,他们不光兄友弟恭好着呢,燕王更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把华清宫在职的所有御林军全都下令调去给白露殿灭火!
可他老人家要这样兄友弟恭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作何要把他们这些无辜之人牵扯进去,把他们的安危置之不顾,这简直就是自私嘛……
然,众人虽然现在都是这样想归想,抱怨归抱怨,但是,现场却绝无一人敢如此说出来偿。
谁让他们的小命,确实没有新帝的半分金贵,谁让他们毫无那个立场,来让位高权重的燕王替他们着想?
还在他们想着这种抱怨之时,已经信步走到了宫门前的燕王,突然驻足停步,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不想无端丢了性命,就跟紧本王。”
撂完,人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门。
惹得余下的众人一阵莫名。
忽然也不知道是谁,蓦地惊呼了一句,“诶对啊!燕王可是身怀绝世武功的神将啊,在战场上那可是所向披靡,以一敌百,只怕刚才那些御林军全部加起来都未必有王爷神勇呐!!”
这话一响起之后,仿佛就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样,在场所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的燕王不光可怕,还更是令人敬畏的神将。
于是乎,不少人醒悟过来后,就开始亢奋的起哄起来。
“哎呀对啊!我们怎么就忘记了,我们王爷可是神功盖世的高手哇!!”
“就是就是,怎么能忘了这茬,那呆在王爷身边可不比呆在那些御林军身边安全多了啊?”
“没错没错!!”
“那大家还啰嗦什么,还不赶紧跟紧了王爷啊!”
这一起哄间,众人一边将燕王捧得天上有地下无,一边兴匆匆的赶紧去追已走了不远的燕王。
独独对燕王不屑一顾的云颐,被人群留在了最后,而他本人,也似乎完全没有要去跟风的样子,温温吞吞的走在了人群最后。
“哼,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弱之辈。”对于这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众人,云颐相当的鄙夷,并且还用非常嘲弄的眼神,在最后欣赏着众人因为恐慌而纷纷去追随燕王的逃窜背影,就像在欣赏一群跳梁小丑们的滑稽表演一样,“嘁,不光胆小如鼠,还愚蠢到了极点。”
现在情形到了这个关口,他云颐要是还看不出今天这一出出的分明暗藏玄机,那他云颐就白在祁国混的风生水起这么多年了!
“既然王爷觉得没什么可看性,不如,这就回行馆罢。”一直还在搀扶着云颐的风护卫,蓦地清冷说道。
也不知道是风护卫的声音太过清冷,还是因为风护卫的提议,从而刺激到了本来满心都在嘲讽大燕这些朝臣的云颐。
云颐就好像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风护卫这样一个人似的,浑身顿时一僵不说,连好不容易转动僵硬的脖子,在扭头看到身侧一脸冷峻的风护卫时,整个人几乎是往后面蹦了出去的。
只可惜他的一只胳膊还在风护卫的手里拽着,所以导致他根本就没蹦出去多远,顶多也只是一步的样子。
更甚的是,他今晚确实是真的没有节制的喝多了,就算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出弄得清醒了不少,可身子却还是醉着的,并且醉的不轻。
故而,导致才蹦出去不到一步之遥的距离上时,绵软的双脚还因为过度用力而一时虚脱无力,继而导致他双膝一软,人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也幸好有着风护卫一直对他的左手臂不离不弃,才导致他并没有倒地成功,只在倒下去的半道上,就被风护卫的一身怪力给拎着那只手臂,继而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最后又把他整个的揽在了一只长臂之中。
“看来王爷真是醉的不轻了,就让卑职,这就带王爷回行馆罢。”比起刚才是提议的语气,现在风护卫这话,明显就比刚才强硬了许多,听来与其说是提议,倒不如说是决定。
然,云颐却是不肯,不假思索就毫不犹豫的拒绝的干脆,“谁说本王觉得没有可看性了?本王觉得很有可看性,想留下来看,想的不得了!”
大概是酒劲上来的样子,他此刻对着风护卫总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瞪着眼睛,有些凶神恶煞,不过介乎于他这张脸实在生的太美太媚,以至于想做出凶狠的模样不但不可能,反倒还会起其它的反效果。
譬如,瞪大的眼睛越发让人看得见他眼中的波光流转,撅起的红唇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闹脾气的嘟嘴模样,气鼓鼓的表情在那张被酒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蛋上,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娇嗔和含羞带怯……
风护卫的眼底有让人看不见也看不懂的异光一闪而逝,像他这种似乎常年都不会有什么除冷冽以外的其他表情的人,忽然这一刻破天荒的笑了起来,“好,不回就不回。”
云颐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家伙笑,以至于愣在了当场,而后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不停的揉着自己的眼睛。
然而风护卫那如冰泉开裂的笑只是一瞬即逝的,仿佛好像真的只是旁人的错觉一样,此时他又是一脸那一层不变的冷漠,“王爷,再不走,可就要错过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已经冷冷的转到了华清宫不远处,那座分明燃烧着火焰的一座宫殿上。
云颐下意识的闻声望去,果见华清宫相邻的白露殿已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势头十足,明亮的,几乎要把以白露殿为中心的周边其它宫殿,也照的通亮。
甚至隔着这不算近的距离,云颐几乎都能感觉到,从白露殿那方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气。
但这并不是吸引云颐目光的所在,真正吸引云颐目光的,是已经到了白露殿前,突然喧嚣沸腾起来了的人群,甚至隔的这段距离,都还能听到那些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女子尖叫声。
云颐眉角一挑,嘴角也弯了起来,“看来,似乎有很有趣儿的事情发生了呢。”
“要不要立刻过去看看。”垂眼见他起了兴致,风护卫冷淡的询问道。
“当然好啊!”云颐毫不犹豫的笑道。
于是风护卫一把搂紧了臂弯中的云颐,身形几个晃动,在几个眨眼之后,便到了熊熊燃烧的白露殿前。
也是在风护卫这般行为结束以后,云颐方才从愣神中恍然。
不过云颐似乎有点生气起来,怒瞪着风护卫,狠狠推了一把风护卫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张嘴正要怒斥风护卫,却被身后突然响起的谁家女子刺耳的尖叫声给打了断。
酒气上脑,让云颐的脾气更比平素火爆了几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转头要去怒骂敢打断自己说话的尖叫女子,没曾想,刚一转头后,整个人就呆住了。
但见他的身后,被燕王指示来白露殿灭火的那队御林军中的几人刚从熊熊燃烧的殿内纷纷跑了出来,而且他们手中还多了一样东西,不,确切的说,是多了一个人!
不对!云颐使劲一眨眼睛,被烟雾熏得有些发疼而泛了泪花的眼睛这才看了个清楚,那被几个御林军连拖带拽扶出来的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是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不,与其说是叠在一起,倒不如说是连在了一起——
就像连体儿一样!
而再仔细探头看去,那连在一起的两人都没有穿衣服,面目在整座白露殿燃烧起来的火光映照下非常的清晰,是一男一女,在场所有人可以说是几乎无一不认识——
居然,男的正是刚登基不久的燕帝,女的正是刚才在华清宫与燕王一直献恩爱的灵侧妃,胭脂灵!
之所以为什么在场的云颐和众人一眼就能识得这位与燕帝正以最羞.耻下.流的姿势连在一起的是胭脂灵而非其一模一样的姐姐胭脂敏,那是众所周知,胭脂灵的眉心天生就生有一颗殷红似血的胭脂痣,所以,在场的众人在这样明亮火光的照耀下,一眼就能辨别清楚她就是双生花姐妹中的妹妹。
两人都好像被浓烟给熏的晕死了过去,要不然,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以这样的绝对劲爆的方式出现,别说看的人,估计就连他们自己,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试想想啊,这一个是大燕的新帝,一个是大燕新帝皇长兄的寵妃,怎么说,那都是名义上的叔嫂关系啊!
可他们却偏偏——
说来也是要怪这场大火,不然这样的龌.蹉的勾当暗着进行也就算了,毕竟皇家这样乱圈子里,由史至今,这种勾当还不只一桩两桩,已经是见怪不怪,没什么好稀奇的了,然而现在就因为这场大火,让两个人这种龌.蹉的关系,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剖白于人前!
皇家的颜面,尤其是燕王的颜面,简直就是丢到爪哇国去了!
嘶……说到燕王。
一时,或窃窃私语,或沉默不语的众人,都纷纷把视线从燕帝和胭脂灵这幅劲爆画面上移开,一一都转而落到了孤零零站在一侧的燕王身上。
但见燕王孑然一身的独自站在一处,并不像所有人那样,几乎是用震惊到了惊悚的目光一味的一直打量着燕帝和胭脂灵,而是低垂着头,低垂着一双长而浓密的乌黑睫毛,睫毛投下的两片仄影,将他眼底的色彩遮得一丝不漏,再看他的脸色,非但不像旁人被大火烘烤的发红,而是透出一种白,令人无端揪心的苍白。
最后再看他的面部表情,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如果你是带了情绪去看的,你就会发现,燕王这看似坚强的面无表情下,分明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和黯然神伤。
燕王,那可是大燕被喻为神一样的存在,虽然为人确实手段狠绝了一点,但他十几年来的功绩,却是无人可以辩驳,无人可以忽视,无人可以撼动的!
这样高高在上,需要凡人用来仰视的神祗,现在却亲眼看到自己最寵爱的女人居然在和自己的亲弟弟——
他们‘如此’出场方式,已经不仅仅只是在打他燕王的脸,更是在将他燕王的脸面和自尊,全都狠狠地撕碎,再踩进了烂泥里啊!
再说到情感上,一个是燕王的寵妃,一个是燕王的亲弟弟,这样的双重背叛,可想而知,这也多么伤透了燕王的心!
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现在却被里里外外丢了个一干二净,简直——
就在这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刚才看好戏的挑事心理,情不自禁的,都开始为燕王感到心疼,都开始为燕王愤愤不平,都开始在对新帝言辞激烈的声讨。
此时此刻的他们似乎都忘了,他们现在声讨的,辱骂的,可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提拔栽培他们起来的主子。
而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并非燕帝麾下的老臣,声讨谩骂声最是大。
“礼制在哪里!简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唉,贵为一国君主,怎么可以——而且还是长兄的妃子,这简直,简直就是乱.伦,天理不容啊——”
“谁说不是呢!所以当初这五皇子登基前,老朽才不答应,这样长期在外随意随性惯了的纨绔皇子,哪里能定的下心,安安分分有礼有度的做一国之君!”
“诶!老夫突然响起来了,这皇上离席前,不说是去凤栖宫照料太妃吗?现在怎么会在白露宫,和胭脂灵——”
“哎呀对啊对啊!这么看来,皇上居然打着侍奉太妃的孝敬名头,背地里却做出此等有违道德礼法之事,简直——唉!!”
把这一幕看到这,云颐讥诮的扯了扯嘴角,“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居然去可怜燕楚那混帐,他到底哪里值得可怜了?他这就是活该被戴绿帽子!”
放着阿雪那样一块稀世珍宝不要,居然眼皮子如此浅的去选两朵中看不中用的小野.花,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风护卫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了云颐的嘴,又把涔薄的唇靠在了云颐的耳畔,冷冷的警告,“只想看戏,不想被牵涉其中,就嘴巴安分点。”
“……。”云颐很是不服的翻了翻白眼,哼哼了两声。
唯独那几个还扶着燕帝和胭脂灵的御林军,看到这番情形后,真是欲哭无泪,连死的心都有了……
话说这些人别光站在那议论啊,怎么就不来一个管事的先把皇帝和燕王侧妃安置了再说吗?!
本来他们不得不将这样的皇帝和燕王侧妃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够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倒好,这些人居然直接把他们晾在这,他们不是摆设,不是极具观赏性的猴儿好吗?
就在众人此番对此事毫不收敛,大张旗鼓放开嗓子的议论纷纷,众说纷纭的时候,秦管家趁着人潮乱哄哄之际,悄悄走到了燕王的身边。
燕王感觉到了秦管家的靠近,这低垂的眼睫方才微微掀了掀,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秦管家,但见秦管家脸色非常的难看,那微微的一瞥后,双睫如同受了惊吓的黑蝴蝶,猛地振翅张开,“秦叔,你怎么了?”
秦管家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燕楚,抿着嘴沉默了,眉头皱的很紧很紧,使得两条浓眉几乎要连成了一线。
燕楚见状,眉心一跳,似感应到了什么不好的预兆一样,抬手一把握住了秦管家的肩头,语气显得非常紧张,甚至让人觉得,他是在屏息说话,“秦叔,你说话啊,说话……。”
秦管家看着如此紧张到几乎忐忑地步的燕楚,实在心有不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王妃她……王妃她……逃走了!”
燕楚大脑嗡的一声,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嘴角干干的扯了扯,“什……什么意思?”
不是离开,不是被人掳走,而是逃走?
什么是逃走!
看到这样几乎丢了魂的自家王爷,秦管家心疼的无以复加,心里不免对胭脂雪生出了几分怨怼,便定了定神,一脸冷肃的,将刚接到的来自燕王府的消息,悉数道来,“刚才老奴收到王府的飞鸽传书,信上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顿了顿,秦管家又看了一眼还在发懵的燕楚,继续说道:“王妃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西府楼,不但重伤了小瑶,还劫持了雨王妃做要挟,正大光明的离开了燕王府……。”
听完秦管家的叙述后,燕楚沉默了,沉默了好久,这才傻傻的笑了起来,“不,她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做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做,没有理由啊……。”
“王爷,您清醒点!”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低斥一声,“王妃如何能悄无声息的进到有重兵把守的西府楼,这还用老奴来提醒您吗?”
他知道王爷对王妃的重视程度,也知道王爷现在对王妃几乎是百依百顺,所以他知道,王爷定会对王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密道之事,必然——已经告知给了王妃。
这秦管家能想到的,燕楚自然很快就想到了,可是他不愿相信,他无法相信,她明明说好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
“为什么……为什么……。”燕楚整个人仿佛灵魂都被抽掉了,脸色从苍白,一层层惨白了下去,白的几乎面无人色,“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为什么你连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了,为什……噗——”
话没说完,一口黑红色的鲜血猛地喷出,人,也当即往后一仰,扑通一声,重重的昏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落叶。
第两百一十四章 燕王昏死吐黑血
“为什么……为什么……。”燕楚整个人仿佛灵魂都被抽掉了,脸色从苍白,一层层惨白了下去,白的几乎面无人色,“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为什么你连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了,为什……噗——撄”
话没说完,一口黑红色的鲜血猛地喷出,人,也当即往后一仰,扑通一声,重重的昏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的落叶。
这可把秦管家吓坏了,因为他压根没料想燕王居然会刺激到突然吐血昏倒,况且他年纪确实大了,反应和行动多少有些迟缓,所以等他伸手要去再接燕王的时候,燕王就已经扑通一声,已经倒地不起了。
“王爷!”秦管家喊得几乎有些撕心裂肺。
他这一声,几乎是把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给拉了过去。
而在众人转眼看来的同时,一并将刚好又从火场里冲了出来,并且还环抱着一个随意裹了一条帷幔在身的女子的御林军副统领甘骞,全都看进了眼里。
众人看的分明,所以下意识的齐声抽气,“这,这不是敏侧妃吗?!偿”
本来他们还以为就算一根藤上的瓜果总分好坏,那胭脂灵是个不正经的,大家本来一眼就看出来了几分,而那姐姐胭脂敏倒是个好的,小小女子不但进退有度,还大方得体,更有一颗金贵的纯良之心。
可万万没想到——
众人忍不住唏嘘,“果然是同根生的,一样啊!”
唏嘘完,众人方把关切的眼神落到了昏死过去的燕王,还有不少大着胆子上前询问。
也难怪燕王终于气到昏死,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何止是会气到吐血,更是连杀人的都有了!
废弃的东宫里,玲珑阙中——
胭脂雪因为燕卿的那句几乎是刻骨铭心的玲珑二字,被惊得愣在了当场,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燕卿踉踉跄跄的朝她跑来,越跑越近,脸上的惊喜之色渐渐被惨白取而代之,脚步越来越缓,干裂的嘴唇颤抖的说出“怎么是你”的失望语句时。
胭脂雪的难看脸色才稍稍得以缓解,刹那僵冷住的身心,才渐渐的回暖。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他真的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现在有人要问她,最不希望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一定会回答……是子卿。
不管前世今生,她伤害他的,亏欠他的,真的已经多的数不胜数,所以,与其给与他一个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不可能回应他的水玲珑,还不如现在,当机立断。
……让他永远,都不会再次燃起,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希望。
想到这,胭脂雪又朝他走了过去,若无其事的嫣然一笑,却对着他悄悄使着眼色,“不是我,还会是谁?”
大概是情绪太过大起大落的关系,燕卿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对他使得小眼色,只自顾自的悻悻垂下了眼帘,一脸的落寞,嘴角轻扯,“我还真是疯了,竟然会把你误认为是水……。”
“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是。”胭脂雪忽然抬起手,食指按在了燕卿干裂的嘴唇上,笑眯眯的柔软了嗓音,“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我们回去了,然后再议,可好?”
燕卿浑身一僵,大脑有点空白,本就纷乱的思绪,这会子都被她那根亲昵的摁在了自己嘴唇上的手指吸引了住,哪里还分的出思考的能力,来辨别她这番言语和举动是什么意思?
胭脂雪清楚的感觉到了手指上,燕卿传感而来的僵硬感,这让她有点儿尴尬,有点无所适从。
她本能的想把手指赶紧从燕卿的唇上移开,可另一方面,理智却令她无法将此贯彻落实。
虽然她现在确实武功被药物散功了,但是她敏锐的神经,还是能轻易的感觉到,在某一暗处,有人正在观察窥视着他们两个。
多说多错,多做多错,不如少说,不如少做,但是——却又不能不说,不能不做。
既然此次她的好二姐是以自己与燕卿有私.情作为媒介来排的这出好戏,自己自是断不能将这出戏给先坏了戏码规矩,不然这戏,就谁也无法唱下去了,不是?
其实这戏唱不唱得下去,自己根本无甚关心,她担心就担心在,一旦生出变故,他们会不会觉得子卿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从而会起干脆解决了子卿的心思……
那样,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因为她还不知道,子卿身上除了被种了蛊,到底还有没有被下了别的什么。
所以,当务之急,只有先离开这里,那才是上上之策……
念及此,胭脂雪朝燕卿嫣然一笑,另一只手很自然随性的,牵住了燕卿的手,“走吧,子卿。”
再一次的子卿二字,令燕卿一样的倍感震动,只是不比刚才独自的激动,现在手里还牵着胭脂雪冰凉的小手,那冰凉的温度一路蔓延到了他的手上,牵制着他残存的那点理智。
让他频频转眼去看她,审视着她,嘴上却鬼使神差不受控制的嗯了一声。
他现在懵然的满脑子里,都只是萦绕着一句话——
为什么胭脂雪和玲珑明明是两个人,明明毫无交集,毫不相干,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人,总是会让他在某些时刻,觉得她们会莫名的重叠在一起呢?
还有……胭脂雪的嗓音是清冷的,清越的,就好像一把古筝弹奏出的妙音,而玲珑的声音却似一张古琴,低沉,充满了陈旧古典的气息,带着一丝难以辨别男女的中性味道,更为她添了一种说不出的英气,洒脱而不羁。
可就是这样完全不在同一个调子上的两种声音,却每每喊出子卿二字时,都让他会发自本能的产生一种震撼心魂的颤动。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他很费解,很不解。
燕卿的沉默既让胭脂雪觉得满意,也有些矛盾的不满。
她总觉得现在的子卿,比以前更沉默了,仿佛,更像一具灵魂被掏空的行尸走肉,一个木头人。
她曾说过,她之所以把自己被害死之事毫无保留的告知给子卿,原因除了要逼着他心无旁骛的夺位之外,同样的,也有要逼着他活的有生气,活的不似一个木偶人,活的像个活人。
可后来的事有太多的不受她所掌控,未料到最后,她一没有替他夺得皇位,二没有让他活的开心,反倒,让他更陷囹圄,活的越加悲惨。
看到这样的子卿,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了。
标榜着什么都是为他好的甜言蜜语,却一步步把他推入绝境,自私的,活生生的反倒把他变成了自己手上任意操控的提线木偶——这多么讽刺?
念及此,胭脂雪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自己居然不过也只是个虚伪的小人……
“子卿,你怨我么……。”情不自禁的,她将心里再也憋不住的情绪,脱口而出了。
还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燕卿听到这番提问,先是楞了一下,继而,一脸茫然的望向她,“什么?”
见他如此,胭脂雪忍不住的笑,下意识的抬手抹去了他脸上粘着的一些梧桐花絮,“没什么。”
说着,她从袖子里,把胭脂雨那只装有母蛊虫的盒子,递到了燕卿的手里,“打开吧。”
此刻正为她突然亲昵的动作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燕卿,脑子里都是一片的空白,她说什么,他的肢体就很听话的做什么,呆呆的即刻将到手的小锦盒打了开。
直到恶心的血红色虫子从盒子里忽然爬到了他的手上,直感到手背刺痛的他,方才下意识的去看向了刺痛的手背。
不料想,却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居然正有一只恶心的血红色虫子张着长满倒刺的嘴,不但咬破了他的手背,还在吸食他的鲜血!
因为这完全是始料未及的,所以一开始燕卿只被这突如其来的画面懵了一下,随即,却是发出一阵怪叫,“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胭脂雪的眼里,子卿这人一向都是温文尔雅,有礼有节的一派谦谦君子形象,而且他也一向很会维护自己的这个形象,大概也是因为他的性子本就淡泊的关系,所以几乎很少会做出破坏他优雅形象的事情。
大到为人处事,小到表情礼仪,他一向都会维持着一丝不苟的温润君子模样,波澜不惊,仿佛世间无数事,都激不起他那潭心湖的半点涟漪。
就像……他只是活在人世间,活在凡夫俗子堆里的一个世外散仙,不是人间烟火,也不懂人情世故。
故而,再一次看到燕卿此刻又是从未见过的另一番模样时,她不可谓无兴趣,不可谓不新鲜。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在某个缺德鬼身边久了,沾染的她也变得恶劣了起来,所以,她就这样作壁上观,完全没有要去给燕卿拿掉手上蛊虫的意思,还淡淡的笑道:“母蛊受到子蛊的吸引,自然会对你这子蛊的寄宿体感兴趣,看来……二姐姐还真是没骗我呢。”
“什么东西?蛊虫!”燕卿脸色青白交错,面目布满惊惶和恶心之色,“那你还不快点把它拿开!”
他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什么君子,什么贵公子的模样,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不停的甩着那只手,试图想把手背上停留不走的母蛊甩掉。
而他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看在胭脂雪眼里……别怪她,她真的很想笑!
可是现在这个时刻,她是想笑也不想真的笑出来,现实状况不允许嘛。
“它不会伤害你的,顶多只是为了亲近你,多咬几口,多吸几口血而已,子卿何必害怕呢?”虽然不能笑,但是却不能阻止胭脂雪继续恶劣下去的好心情,“再说了,子蛊已经在你体内寄生,根本就没有拿掉的可能了,所以为了你以后的人生安全,只要好好养着这只母蛊,不要让它饿着伤着,你还是依然可以安然无恙活到老的。”
果不其然,燕卿在听到她说还要好好的供养这只母蛊时,整个人都懵了,清醒过后,就是崩溃了,彻底的抓狂了,拼命的甩着那只手,“我才不要养,才不要!!”
大概是此次他的手上力度太大,和甩动的频率过快的关系,以至于那原本紧紧吸附在他手背上的那只血红色虫子,真的就被甩飞了出去。
这甩飞出去的地方幸好是一片杂草的草丛,并没有让母蛊摔伤之类。
这可让胭脂雪陡然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安稳的落了下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这才刚松一口气,那厢的燕卿忽然一把甩开了她一直牵着的手,随后一个箭步往母蛊甩落的草丛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抬脚便要去那母蛊虫。
这让胭脂雪没差点吓得眼珠子凸了出来,连忙上去一把拉扯住燕卿的手臂,可燕卿力气大得很她根本就拉不住,还差点把她推倒到了地上。
无法,最后她只得干脆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了燕卿,以防他再去对母蛊穷追不舍的实行碾压暴行。
“它不能死,它若死了,你也活不成了,你知不知道啊!”胭脂雪的脸色都吓得白了,拔高的声线明显在颤抖。
现在别说看他的笑话了,吓都快被他吓出毛病来了!
原还以为他只是厌恶虫子而已,没想到他这岂止是厌恶,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啊——
听到她这话,对母蛊喊打喊杀的燕卿这才停止了暴走的行为,静默喘息了片刻,也一样声音颤抖的问她,“真……真的?”
胭脂雪唯恐他再闹下去,自是忙不迭的点头,语气满满的笃定,“当然!”
听到这话的燕卿浑身一僵,然后身子止不住的颤栗,却是没有再说话了。
胭脂雪抱着他,自然对他身子的任何反应都感知的一清二楚,她很疑惑,“怎么了?”
子卿对虫子的反应,确实激进的过了头……
燕卿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颤抖的说,“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母妃……被人毒死了。因为她不受寵,性子又软弱……所以连伺候的那几个宫女太监都欺负她,更别说……在她死后,会给她安葬了……所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我……几乎是看着她从一具尸体……然后怎样化成一具白骨的全过程……当时她的身上就是有好多好多的虫子,在吃她的……。”
“别说了……别说了!”胭脂雪打断了他的话,双臂把他抱的很紧很紧,“都过去了。”
燕卿没有再说话了,双臂环抱着自己,试图想要用这个姿势,让自己摄取更多的温暖,不再冷的全身颤抖。
玲珑阙虚掩上的朱漆殿门忽然被推了开,由于常年年久失修的关系,门轴里没有上油,故而在打开的瞬间,会伴随着一阵刺耳难耐的吱呀声。
门开后,影抱着胭脂雨走了进来。
第一眼,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看到了院子里,胭脂雪紧紧拥抱着燕卿的画面。
这画面让胭脂雨似乎十分的亢奋,双眼亮的简直就像猛兽看到猎物后的眼。
而影,一直一层不变,死水一般的目光,竟也掀起了细微的波澜。
收回目光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胭脂雨得色一笑后,便又转开了眼睛,视线继续落在了院中的二人身上,只不过刚才的过度亢奋,现在全都被动容艳羡之色取而代之。
她假意的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微笑,“四妹妹,这天儿很快就要大亮了,再耽误下去,怕是就要走不成了……。”
她的话,瞬间令胭脂雪如醍醐灌顶,攸的清醒了过来。
要不是胭脂雨的忽然提醒,她确实差点忘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什么。
“多谢姐姐提醒。”偏过头,胭脂雪对推门而入的胭脂雨粲然一笑,然后佯装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抱在燕卿腰上的双手,拿起掉在地上的那只小锦盒,再将不知何时,又自动爬到了燕卿身上的那只母蛊抓到了盒子里,关了起来。
不管这出戏还要不要唱下去,至少,子卿现在必须是要送走的。
因为就算她现在解决了眼前的几人,也解决不了燕楚那厮想要自断手足的狠心。
再经历一遍她最重视的之人之间互相残杀的情形,那是她绝对不想预见的事情。
那种夹杂在中间的撕扯之痛,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燕卿一开始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崩坏回忆里,也是同样因为胭脂雨这突兀的提醒声,他方才醒悟过来,也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和胭脂雪过于亲密的举动。
一时,他分外的无措,和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然而,他的尴尬和心慌意乱,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可以说只是短暂的几个呼吸的时间。
因为下一刻,胭脂雪就主动的松开了他,去关心那只被他甩到地上的母蛊虫去了。
而当她松开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又不自觉的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作为一个彬彬有礼的公子,绅士,他本能的想要去帮她去捉把母蛊虫,在那一刹那,心中的本能驱使,几乎令他都忘记了自己害怕虫子,害怕到要死的事实。
而他下一瞬,所有的动作全都僵硬了,连面部的表情和肌肉,也陡然僵冷了下去,他的淡泊忧郁的目光,落在了胭脂雪吃力弯腰捡盒子的缘由上——那显眼的大肚子上。
说是显眼,呵……他却从刚刚见面到现在,才发现……
“好了,我们走吧。”收拾好母蛊,胭脂雪屈指掸了掸皱了的广袖,朝燕卿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燕卿从她美好的笑容上,把目光又移到了她伸来的手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抑制不住的开始从心底泛滥。
她的手很小,很纤细,也很修长,皮肤白如凝脂……那是不用碰触,就知道肯定会很柔滑的手感。
一开始,他是讨厌这个女子的,总是觉得她生了一副过于艳丽的容貌,又总与其他的几个兄弟似乎总会营造出给人一种暧味不清的气氛,所以他的讨厌,就开始变成了深深的厌憎。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帮助自己的,自称玲珑堂妹,水玲毓……居然是同一个人。
时过境迁,被胭脂雨关在这里的几个月里,他其实除了每天看着玲珑阙里的每一样东西,不停的在怀念玲珑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总是克制不住的,想起那所谓的水玲毓,想起这个自己讨厌的……皇嫂。
第两百一十五章 王爷真的不行了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帮助自己的,自称玲珑堂妹,水玲毓……居然是同一个人。
时过境迁,被胭脂雨关在这里的几个月里,他其实除了每天看着玲珑阙里的每一样东西,不停的在怀念玲珑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总是克制不住的,想起那所谓的水玲毓,想起这个自己讨厌的……皇嫂。
那时想想,他觉得自己确实也挺笨的,明明这两人有那样一双极其神似的眼睛,和如出一辙的眼神和隐藏不住的气势,他却还是被她的谎话连篇,还有她那张假造的脸皮,给骗的团团转撄。
想到这,燕卿忍不住的苦笑起来。
“怎么了?”见燕卿半天都在对自己的手发呆,狐疑的检查一遍自己的手确定没什么问题的胭脂雪,不禁怪异的看着燕卿嘴角突然又掀起的苦笑偿。
燕卿摇头,还是伸手将她的小手拽了住,保持着不紧不松的态度,“没什么。”
说完话,他把目光缓缓落到了门前站着的影,以及被影不得不抱着的胭脂雨身上。
他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胭脂雪,但是胭脂雪却说的一点不错,现在……并不是两人说话的时机。
胭脂雨见燕卿的目光淡漠的落在自己身上,虽然感觉无害,但仍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想来也是,如果换做是她,被人用这种方式囚禁在某个地方,就算先不遑论要不要放过那人,单单是情绪,都该是反感和憎恨的。
所以,她连忙湿润了眼睛,边指示影把她放下来,边一脸歉疚的对燕卿解释,“抱歉二皇子,我只是……只是被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这才把您绑了来,我知道您一定很恨我,所以,我这就给您赔罪吧……。”
说着,在影刚把她放下来的瞬间,她都来不及站稳,就先对着燕卿下起了跪。
只不过她并没有跪成,单腿的膝盖才弯了一半,就被突然上前的胭脂雪伸出去的手,给搀扶阻止了住。
胭脂雪嗔怪的瞪着胭脂雨,“姐姐这是做什么,妹妹都还未感激姐姐救了子卿于刑场刽子手刀下,姐姐却要如此,这不是想要妹妹内疚死么?”
胭脂雨仰起脸,泪眼婆娑的望着胭脂雪,“姐姐真的是对不住二皇子,真的对不住他……。”
听到两人的对话,原是打算听胭脂雪的话,本不打算出言的燕卿,不由得愣了一下,忍不住的还是问话出声,“我本来就没可能死在刽子手……。”
“好了,别说了。”胭脂雪扭过头,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现在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根本无处追寻,倒不如先解决了离开之事再议,懂了?”
燕卿被堵的哑口无言,自知她的有理,便将刚才一时冲动之言,全数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其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如果可以,他倒是并不多大愿意离开这里,毕竟……这里还有太多关于玲珑的回忆。
他,很不舍。
但是,这个胭脂雨居然和太子的遗臣勾结在了一起,居然还在他体内下了虫蛊,之前还用各种方法套取他和胭脂雪之间的关系,手段之狠辣,简直不能用一般的尺度来衡量。
再者,他也不知道胭脂雪究竟和胭脂雨达成了什么协议,且还这样只身前来——冲着她又给的这份恩情,他绝不能让她出事,以及连累她。
何况……
燕卿目光落寞的落在了胭脂雪隆起的大肚子上。
她还有了皇兄的孩子……
胭脂雨得见燕卿如此听从胭脂雪的话,眼底既有一种笃定的欣喜闪过,又随之涌过一丝嫉妒。
“呵呵,妹妹说的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快些离开京都才是正事。”快速的将眼底的情绪隐匿好,胭脂雨关切的拉着胭脂雪的手,有些小心的询问,“如果妹妹相信姐姐,那且就用姐姐一早准备好的客船,趁夜离开可好?”
胭脂雪笑靥如花,没有半点犹豫的点头,“好啊,为什么不好?”
胭脂雨十分的高兴,“既如此,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渡口吧!”
燕王府。
自打燕王昏厥以后,秦管家便着急的着人将燕王七手八脚的抬到了宫门前,然后小心的放进了马车里后,就快马加鞭,赶紧的赶回了王府。
宫里边儿的太医医术有限,他还是更信任明了的医术。
马不停蹄的回到燕王府之后,他就赶紧命令府门前站岗的士兵把燕王抬进了王府,更令人赶紧去把明了大人请过来。
后院毕竟远了些,免得动来动去容易毒气攻心,秦管家便令护卫们先把燕只抬到了前院的大堂里。
堂内都是用来接待贵宾的地方,除了上好的桌椅以外,也有软榻之类。
令护卫们把燕王安置在软榻上没多久以后,明了很快就来了。
虽然明了才五十出头,算不得老掉牙的老家伙,可毕竟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的人,胳膊腿儿自然不及年轻人,何况他还半点武功也不会。
故而,他此次之所以来的这么快,那纯粹又是被两个腿快的护卫给架过来的。
本来他老人家正美梦正酣,被吵醒不说,还被这样一番折腾,自然一路免不得骂骂咧咧。
“哎哟你们这些混小子,敢这么折腾老头子我!赶明儿你们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可千万别来找我老头子,不然看老头子怎么整治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的东西!”
等到他老人家骂到这里时,人就已经到了大堂门口了。
这俩护卫倒是都是不简单的主儿,被明老爷子骂了一路,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连个屁都没放过。
这让明老爷子分外觉得,这俩臭小子,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屁!
原本睡不好而愈加脾气不好的他,还打算继续开骂,可人刚一被放进大堂里,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开完腔,人下一刻,后领子就被人给提了起来。
这种熟悉而飘逸的感觉席卷而来的当时,明老爷子就已经一脸如丧考妣了,随即就是好一顿咆哮,“老子是人,不是小鸡!!”
特大爷的,一个二个成天都把他拎来拎去,到底几个意思?!
“先治好了王爷,咱们在探讨这个问题也不迟!”只手就把明了拎到了燕王榻前的秦管家,一脸冷肃的正经说道。
“……。”看着秦管家一脸正经的这么说,明了当即就无语了。
这难道还是什么国家大事,需要用这幅就像即将上阵杀敌的表情来对待吗!
这分明就是人格问题,人与人之间的尊重问题,好伐?
话倒是憋了这么一肚子的话,但明了到底没有继续再和秦管家继续探讨下去,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经撇到了,此刻正昏厥在榻上的燕王的脸色,那绝对已经不是只能用不好来形容的。
于是乎,明了果不再继续理会秦管家,扭正了身子,面朝向了软榻上的燕王,一张老脸瞬间凝重了起来。
此时的燕王双目紧闭,嘴唇发黑,面上亦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在面皮之下游走。
按道理来说,中了神仙散的人,是不会有毒气攻心的征兆的,神仙散无色无味,一旦进入血脉,就会和血脉相溶,根本不会使得血液产生明显的中毒现象。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燕王中了剧毒的事情,才会瞒天过海,不被外人知晓,尤其,那些曾经替燕王诊断的,不过都是太医院里那些只会吹牛打屁,没多少实事本领的太医。
就他们那些三脚猫的医术,若是能查得出燕王中了玄冥宫的至尊毒王,那才有鬼呢!
思忖到这,望着燕王现在这张原本好好的俊俏脸蛋,现在却变成这幅鬼样子,明了就忍不住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唉!”
若不是那次为了拿到轮回丹给王妃救命,这傻小子也就不会和玄冥宫去交易那个……
唉!到底都是为情所困之人,为情舍命的男儿,倒是跟当年的自己,无甚多少区别——
看到明了叹气叹成了这样,秦管家老脸瞬间惨白了下去,萧条的身板晃了晃,差点也要跟着昏死了过去。
幸好被这大动静闹得醒了过来的林大夫赶到了大堂,眼明手快的恰好一把扶住了秦管家。
秦管家并没有真的晕倒,只是有点头昏脑胀,人被打击的不轻。
“老林,王爷他……王爷他……不行了!”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秦管家的颤抖声音里,明显透出了哽咽,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作为一个当了五十多年老兵,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可这一回……秦管家显现在人前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即将痛失爱子的老人,似乎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连头发上的白头发,也刹那多了起来。
让人见了,着实感到心酸。
这林大夫见他如此,居然像个老小孩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老秦你不要这样,你要撑住啊!你没了王爷,可你还有我啊——可要是你也跟着王爷去了,那我该怎么办呐——!”
秦管家本来只是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意,可现在看到林大夫哭的像个孩子似的,又是心疼,又是更加难过的老眼泛了泪花,“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林,我……心里那个痛啊!”
边说,边锤起了胸口。
“我知道,我知道!”林大夫边哭,边伸手去给秦管家揉起了胸口,“你痛我就陪你痛,你难过我就陪你难过……。”
一时,也不知道是因为感动的,还是因为太心酸,秦管家的一双眼登时如决了堤的洪流,刹那老泪纵横,一把就把林大夫拥在了怀里,“老林……。”
“我说……。”已经欣赏两人欣赏的目瞪口呆的明了,抬手一把将自己脱臼的下巴嘎嘣一声推回了原位,然后默默的遥手一指大堂外,“要死要活要腻歪,请到外面三丈开外比翼亭,谢谢了,不送啊——”
“……。”秦管家和林大夫不约而同的偏头看向了明了,幽怨的眼神就跟死不瞑目的恶鬼一样,“没心没肺没良心!”
这么感人的场面,这么待他明大人不薄的自家王爷,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冷情冷心肠——
明了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手指又指在了榻上的燕王身上,“你们确定担得起吵醒你们王爷的后果,老头子我丝毫不介意拿板凳看戏!”
“你——咦?”
秦管家和林大夫发懵的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疑问,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明了,异口同声的质问,“你说吵醒王爷……?”
“你们王爷又不是死猪,你们这么哭哭啼啼,他吵不醒才有鬼吧!”明了看白痴一样看着两人。
“可王爷不是要……要死了吗?”俩老人有点儿乱了。
明了莫名其妙,“谁说你们王爷要归西了?”
“你——”
秦管家指着明了,而林大夫则指着秦管家,不过林大夫看着秦管家的手势,立刻又调转了枪头,直指明了了。
“……。”明了无语了,彻底的无语了。
等无语过后,明了就跳了起来,叉着腰大骂,“我什么时候说王爷归西了,啊?!”
“你不是刚刚对着王爷一脸伤春悲秋的直叹气吗!”秦管家也有点儿冒火了,好悬没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吓死!
“……我伤春悲秋叹气,就能证明王爷要归西了吗,啊?!”明了缄默了一下,然后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顿好骂。
这不是搞笑吗!!
“吵死了……。”
正要继续打算和明了对吵的秦管家,在听到这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后,这才把恶狠狠瞪向明了的双眼,转向了明了身侧的软榻之上。
但当看到软榻之上的燕王掀了掀眼皮,明显就是要醒过来的迹象,便立刻冲上前去,将挡在前面碍事的明了推到了一边去,热泪盈眶的跪到了软榻前,“王爷!您终于醒了——”
“再不醒过来,难道要等着被你们诅咒死么……。”虚弱无力的目光徐徐扫过守在榻前的三个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燕楚只觉得心好累。
加起来都是快要两百岁的一群老人家,怎么一个二个的就跟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一凑成了一堆,不是生事就是闹事,一点儿也不知道消停……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三个老人哑口无言了,一个个我悄悄瞪你一眼,我偷偷做出威胁的样子。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燕楚只当作没看见,自然不打算理会,因为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去的人,都有消息了么?”一手撑着抽疼的脑袋,一手撑在了榻沿上,燕楚边问着话,边吃力的试图从榻上坐起来。
秦管家见状,忙上前搀扶,嘴里同时回答着话,“出去的人还没……。”
“秦总兵,属下来报!”
这秦管家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有一个小兵跑到了大堂前,不过只止步于大堂门前,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双手抱拳,恭敬而笔直的站在那里。
秦管家对燕楚讪笑一声,“这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老奴先去……。”
“不用了……。”燕楚挥手打断秦管家想要先下的决定,不容置疑道:“让他进来。”
他知道,他现在突然的出事,秦叔肯定会把罪责算到雪儿的头上,自然而然,不可能再让他接触到雪儿一星半点的消息了。
只是,这对他燕楚而言,又怎么可能答应?
秦管家脸上难得的笑容顿时凝滞了,十分的犹豫,“王爷,还是让老奴……。”
“本王的命令,您要置若罔闻吗,秦总兵。”燕楚面色一凛,目光冷冽的注视秦管家的眼睛。
在燕王府的奴才们丫鬟婆子们眼里心里,秦管家就只是一个管着燕王府上上下下的管家,而在五十万的三军心里眼里,秦管家是燕王身边最得意的总兵。
总兵的职位在军营里,既不是很高,却也不低,主要是因为秦管家人老了,已经不可能在战场上为燕王抗争杀敌立功了,而所以早早的,十多年前,就被燕王安排在了燕王府里,做着这个看似颐养天年,其实同样累的像头牛一样的主事管家。
主要还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秦管家要管的,并非只是一个燕王府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
他真正是替燕王掌握着黑白两道,多部分势力的接头掌管人。
为了不引人太注目,所以当初燕王并没有给秦管家太高的军中职权,好给外界的有心人一个误区,以为燕王并没有在重用秦管家的障眼法。
秦管家愣了一下,没想到燕楚突然以这样的方式称呼他。
而他很清楚,燕王这样称呼他,分明是在对他下军令。
而军令如山,根本容不得任何的反抗和拒绝,否则,当以军法处置。
可就算是这样……
“就算您今天要用军法处死老奴,老奴也绝不允许,您再接触胭四小姐的任何消息。”秦管家面不改色,抑扬顿挫,字字铿锵,毫不退让。
还是那句老话,他是喜欢王妃,也觉得王妃是个配得起王爷的人物,所以他还能帮多少是多少,可那都是在王妃伤害不了王爷的前提下!
而一旦触及到了王爷的生命安全,那就等于触及到了他秦管家最后的底线,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再靠近,就算是王妃,同样不能!
“你!”燕楚气的额头青筋鼓起。
秦叔现在连称都不称呼雪儿为王妃了,可见现在是分明要把雪儿当成了陌生人,再也和他燕楚,和燕王府,没有半点关系的陌生人!
他实在是太了解秦叔了,他心里很清楚,而秦叔现在之所以还在派人寻找雪儿,恐怕那就不是像以前一样,帮他把雪儿带回来,而是,要把雪儿送到更远的地方——
想到这,燕楚登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谁捅了一刀,捅穿了一个巨大的洞。
这种痛到窒息的感觉,让他几乎就要承受不住。
所以他下一刻,用尽了力气甩开秦管家的手,二话不说的就要下榻。
可没曾想,他的一双脚居然毫不受力,根本没有撑起他这个人,害他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本王的腿,本王的腿这是怎么了!”他颤抖的握住了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不敢置信,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喝。
第两百一十六章 夫妻的生死相对
所以他下一刻,用尽了力气甩开秦管家的手,二话不说的就要下榻。
可没曾想,他的一双脚居然毫不受力,根本没有撑起他这个人,害他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本王的腿,本王的腿这是怎么了!”他颤抖的握住了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不敢置信,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喝。
刚才差点被秦管家推倒在地的明了,这回子终于找到了存在感,赶紧一把毫不客气的把秦管家推到了一边,到了燕王面前,很引以为傲的解释,“是这样的。王爷您现在毒气侵体,与侵入心脉的距离越来越短了,当初的梅花针已经在王爷您任性的时常使用内力下,尽数崩断在了您的体内,根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阻扰毒素的效果,所以,微臣现在只能将所有的毒素,暂时先压至到您的腿上,以免……。撄”
“混账!”听后,燕王不但没有如明了预期所料那般夸他聪明,反倒毫不客气的指着他的鼻子,双眼猩红的瞪着他,“没了双腿,你让本王如何走到她的身边去!你说啊——”
一句话,瞬间让在场的三个老人,齐齐静默偿。
本来明了还想像平常那样反驳两句,甚至是不怕死的训斥燕王,可现在……他只觉得心尖发酸,欲言又止的,说不出一句话。
燕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怒眼圆瞪着几人,双目赤红如血。
三位老人的沉默让他怒火一时无处发泄,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很快,他的怒火在三位老人面露伤感的静默中渐渐被消磨殆尽。
“小兵,进来。”强大的愤怒过后,就好像刚刚比过了一场极累的武术,燕楚面露疲惫,缓缓闭上了双眼,就连不大不小的威严声音里,也分明透出了疲惫。
那原先站在大堂门口,听到这堂内的动静之后变得无比战战兢兢的前来禀报的亲卫兵,被燕王这一嗓子喊得好悬没吓得立即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幸而秦管家一声怒斥袭来,“王爷喊话,还不快点进来,成何体统!”
比及燕王,秦管家的话和声音里更是充满了腾腾的杀机,和威吓感,何况他是总兵,不知有多少的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所以此刻比起像没了老虎牙齿的燕王,那传话小兵更害怕秦管家,怕到几乎连晕倒和恐惧的胆量都不敢有,哧溜一声就赶紧扶着头顶摇摇欲坠的铁盔帽子跑进了堂内。
最后笔直站到了秦管家五步以外的地方,拱手抱拳垂首,一气呵成,行起了军礼,“属下在!”
“找到了?”闻言,燕王眼皮也没动一下,任由秦管家和林大夫,将自己从地上搀起。
那小兵似乎不笨,立刻明白燕王话里问的找到了是什么意思,顿了一下,就连忙应声,“是!右翼传来信号,在江边渡口找到了。”
作为现在已经不是王妃的王妃,小兵聪明的没有带上直接称呼,生怕自己会在这说错话。
燕楚看也不看秦管家和其他人,徐徐将眼睛睁了开,眼中明显没有了刚才恶兽般暴怒的狰狞之色,只有眼白依旧赤红,不过,却红的意外平静和安宁,丝毫看不到丁点的负面情绪,“我要去见她,秦叔。”
不是本王,而是我。
秦管家神色一动,知道这是王爷对他的请求,不是以一个王爷的身份,而是以……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的身份。
秦管家苦笑,这要让他如何拒绝?
“好,秦叔答应……。”秦管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侧头看向燕楚的目光,变得很无奈,带着,几许纵容。
他的王爷可知道,他不让他去,那也不是站在一个家奴的身份,而是同样站在一个心疼他的长辈身份,才阻止的啊……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看着他现在,就像丢了魂一样,生不如死的样子,他又怎么忍得下心继续看下去呢?
“谢谢……秦叔。”燕楚转过头,眼神感激而认真的望向秦管家。
秦管家露出难得的微笑,安抚的抬手拍了拍燕楚的肩头,“走吧,去渡口的码头。”
说着,转头看向前来传报的小兵,脸上的神情立刻转变成了平日一贯肃穆的样子,“还不快下去备车!”
可怜的小兵吓得连声应是,匆忙夺门而出。
幸好曾经在燕王中毒太深的那几个月里,确实有过一段不能行走的日子,所以在王府里,本就一直有他的轮椅搁置在库房里,这会子秦管家着人去将之取了出来,刚好又能做燕王的代步工具。
而燕王在看到那把陈旧的轮椅时,既没有刚知道又不能走路时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任何的其它情绪,平静的,有些过了分。
这让秦管家和林大夫见了,真是急上心头。
在两位两人家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燕王也是一直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不喊不叫不说话,就连身上的气息,都平静的了无痕迹,给人的感觉,他就像不存在的一样。
燕王府离码头其实不算很远,但是一个毕竟在城南,一个在城东,过去还是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但是秦管家深知自家王爷的心思,不用自家王爷提醒,在自家王爷一上车之后,就已经自发主动的吩咐了赶车的车夫,要快马加鞭。
毕竟得到消息时,胭脂雪一行已经到了江边码头,若是慢了,只怕她们就已经要登船离开了。
倒是一直在外头奔波的花想容,刚一脸苦哈哈的回到燕王府的时候,恰巧看到声势浩大的几队王府亲卫兵护着燕王的马车离开的背影,不由一阵的感到奇怪。
“奇了怪了,王爷老大不是在皇宫办正事吗?现在怎么回府里了?”这回是出去寻人,所以花想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偷偷摸摸的,而是骑着一匹花纹同样花里胡哨的高头大马上,一边眯着双眼眺望已经走远了的燕王卫队,一边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自言自语,“回就回了吧,这都快天亮了,府里不好好呆着,还大凌晨的出去……。”
话还没说完呢,花想容就突然脸色一变,捂着头大叫一声不好,“完了完了,该不会是王爷已经知道王妃被劫持的事情了吧?可,可是这不可能啊!”
知道王妃被劫持的,不是只有自己那拨不成器的臭小子们么?
现在这群臭小子正在满京都的到处找那该死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折回来过,哪里会有人通知王爷王妃的事?
脑子真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唉!算了,我还是搁在这王府里等着臭小子们的来信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黑衣人,救出王妃要紧!”花想容揉着太阳穴,他本就不是个擅用脑子的人,现在想这么多,只会让脑子打结,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
江边码头。
由于现在是凌晨时分,江上早就已经没有了船只的踪影,只有那屹立在江边船坞处的风雨楼,依旧灯火通明,挂在楼外屋檐下的几盏大红灯笼,在夜晚的凉爽秋风下,摇摇晃晃着。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披着昏暗的夜色,低调而快速的驶入了江边,直抵风雨楼彼方的船坞前。
不多大的功夫,马车就下来了几个人,第一个是影,遂,依次是胭脂雨,燕卿,最后是胭脂雪。
到了车下的燕卿,主动的等候在车前,对最后从马车中钻出的胭脂雪伸出了手。
刚挑起车帘,从车厢里钻出的胭脂雪见之,嫣然一笑,立刻就将手递到了燕卿的手中。
燕卿为她的笑靥而微微的晃了晃心神,不过很快就凝聚了神思,也对胭脂雪浅浅的笑。
虽然动作是小,也是极其的普通小事,可落在旁人的眼睛里,那就是两人在你侬我侬,鹣鲽情深。
胭脂雨帕子掩着嘴角,无声的笑,打趣起了两人,“我的好妹妹,好妹婿,以后多的是时间恩爱,可现在……不是姐姐有心搅扰你们,实在是,不是个好时辰呐。”
胭脂雪不好意思的脸颊微红,嗔怪了胭脂雨一眼,“姐姐……。”
“好了好了,姐姐就不打趣你们了。”假意干咳两声,胭脂雨定了定心神,遂,遥手一指靠岸的唯一一艘孤零零的船只,“那是姐姐早些就为你们备好的,这船扎实的很,如果妹妹信了姐姐,马上就可以坐着它离开这里,从此……天宽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说到最后一句,胭脂雨斜睨向了胭脂雪,话音里充满了蛊惑力。
果不其然,当胭脂雪看到那艘船,听到胭脂雨此话时,双眼都迸射出了,根本掩饰不住的光芒,“姐姐既然这么有诚意,妹妹自然是信的,如此,妹妹倒还要多谢姐姐了。”
“你我好歹姐妹一场,姐姐又做了些对不住你的事儿,妹妹还何谈谢字?只要妹妹肯原谅姐姐,那么姐姐现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胭脂雨眼眸湿润的望向胭脂雪,眼里充满了恳切的希冀。
胭脂雪自是知道的,胭脂雨这所谓的意思是,她为了自己这个好妹妹,甘愿承担王爷之后的怒火。
哎呀,这当真是好深厚的姐妹之情,可真是令她胭脂雪……感动的无以复加呐。
一念至此,胭脂雪笑容灿若桃花,神情有些动容的拉起了胭脂雨的手,“从此,愿我们姐妹二人摒弃前嫌,还是最好的姐妹。”
胭脂雨感激的笑,“好。”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真的一笑泯恩仇了。
这让各自守候在各方的燕卿和影,神色都有些微妙。
“时候不早了,那妹妹,就先拜别姐姐了。”胭脂雪安抚的拍了拍胭脂雨的手背。
胭脂雨紧了紧胭脂雪冰凉的小手,面露不舍,“妹妹,保重。”
胭脂雪微微一笑,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姐姐,保……。”
“胭脂雪——!”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瞬时打破了江边的沉寂。
胭脂雪浑身一僵,视线僵硬而缓慢的从胭脂雨的脸上,缓缓移向了声音的来源。
下一刻,她便清楚的看到了不远处坐着轮椅,满脸怒容,双目赤红的燕楚。
而这一刻的时间里,她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不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他为什么会坐在了轮椅上?
一时,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张嘴便想问他是怎么了,可现在这个情况下的理智,根本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说过,不管这出戏接下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子卿必须救出去。
所以这出戏,她还得演下去。
即便,他已经误会很深,自己已经百口莫辩。
果不其然,她的好姐姐胭脂雨,半点也没有让她失望。
“妹妹,快点挟持我!”胭脂雨猛地将胭脂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凑近胭脂雪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胭脂雪眼角的余光淡淡扫过她一眼,嘴角露出怪异的微笑,“多谢姐姐,妹妹明白……。”
她当然明白,这出戏的目的,原来是在这里。
真是好一招左右逢源呐……
左手一边在帮助她和燕卿,所谓的为情私奔,右手却一边通知了燕楚,说她胭脂雪同别的男人私.奔,还挟持了她胭脂雨。
现在,燕楚可谓是人赃并获,就算她有一百张嘴,也是百口莫辩了。
呵,既然如此……我胭脂雪就承了你胭脂雨的这番心意,把这场戏,绝不让你失望的,好好演下去!
想到这,胭脂雪没有顺着胭脂雨的动作,用自己的手去掐住胭脂雨的脖子,而是从袖子里,攸的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用力的抵在了胭脂雨的脖子上。
胭脂雨当即就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明所以的转眼去看胭脂雪。
胭脂雪却冲她笑的美艳夺目,凑近了她的耳畔,声音压得很低,“姐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逼真,怕是要难为你了。”
胭脂雨刹那无言,但是很快就理解的笑道:“姐姐明白……。”
这一刻,无人看到胭脂雨说这话时,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翳。
“胭脂雪,你放开她!”燕楚面目冷厉的对胭脂雪咆哮,身下的轮椅快速的推动,朝胭脂雪等人逼近。
闻言,胭脂雪转首看去,看到燕楚狰狞暴怒的样子,心头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脑海里,蓦地跳出这样一个问题,一直以来,她很想弄清楚的问题。
她与胭脂雨,他到底,更在乎谁?
虽然前面有无数次,他曾用行动告诉过她,她在他的心里,有着胭脂雨无法撼动,有着胭脂雨无法比拟的位置。
然而同样的,胭脂雨在他的心里,何尝又不是有她胭脂雪无法撼动和比及的位置?
只是,她只是在故作大方,只是在视而不见。
其实谁也不知道,她的心眼儿有多小,她有多忍受不了,他对胭脂雨的特殊对待,她有多无法释怀,他与胭脂雨曾经那段,她怎么也无法逾越的旧情。
她只希望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念及此,胭脂雪眸光一凛,冷冷的看向迅速逼来的燕楚,“站住!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燕楚一顿,抬手让推动轮椅的秦管家停止动作,赤红的双眼怒瞪胭脂雪,咬牙切齿,“你敢——!”
胭脂雪冷笑,“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说着话,手上的利刃更逼近了胭脂雨的脖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刃口直循着之前胭脂雨受伤后,还残留的伤痕切了进去。
刚长出新肉的伤痕再度被锋利的刃口切开,立时鲜血淋漓,且更痛上十倍。
胭脂雨痛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害怕而又痛苦的望向燕楚,“楚大哥……。”
燕楚眉峰一蹙,给胭脂雨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小雨你别怕,楚大哥一定会救你!”
说着话,燕楚立即就想动用自己的武功,可是这才想起,自己的内力现在都被明了用梅花针给封锁住了,为的是不让毒素继续在他体内游走。
他气的用力一锤轮椅扶手,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胭脂雪,再看向一直站在胭脂雪一侧的燕卿,一股恨意,开始从眼底涌起,“弓箭手!”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一众亲卫兵里,就有一支二十几人的士兵整齐出列,而后一个个纷纷不约而同的拔出了背在背上箭筒里的羽箭,上弦,拉弓,整齐划一,一气呵成。
这一时间,满是弓弦被拉动的声音,绷紧的,仿佛似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秦管家有些没有料到燕王会如此的极端,“王爷……。”
燕楚抬手打断他,目光再度直逼胭脂雪,眼中噙满了恨火,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放了小雨,回到本王身边,亲手杀了你的子卿,回到本王的身边,本王就既往不咎!”
燕卿,胭脂雪,胭脂雨,相顾一愣。
旋即,胭脂雪失笑,可对视燕楚的眼神,却更冷冽了三分,冰冷的毫无感情,“那燕王你尽管动手试试——看看到底是你的箭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子更快!”
“胭脂雪——”燕楚蓦地爆出一声咆哮,“别逼本王杀了你!”
既然怎么都留不住,既然怎么都得不到,不如让她死在自己的手里!
胭脂雪身子一颤,对视对面面目扭曲的男人的一双蓝色眼睛里,一缕缕寒冰,正在冰封三尺。
他说什么?
呵,要杀了她?要为胭脂雨,杀了她?
一直沉默的燕卿看到局面变成了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以为胭脂雪一直都在演戏,一直都在酝酿着什么计划,所以他才听话的依从,跟着她的步调走。
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和皇长兄怎么看,好像都是在……生死决战——
想到这,燕卿觉得很是不妙,故而连忙开口,望向燕楚解释道:“皇兄,事情其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其实……。”
“楚大哥,你别伤害四妹妹,你就成全他们吧……。”一直流着眼泪的胭脂雨,恳切的望着燕楚,苦苦的哀求,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和流血的脖子,“小雨求你了……。”
胭脂雨泪眼婆娑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和嘴上说的那些话,无疑成了一支强力催化剂,更催化了燕楚心里已经极力压制的滔天妒火,望着胭脂雪的目光,更恨毒的恨不得现在就撕碎她,抹杀她——
他在宫里步步为营,为她未雨绸缪,她却表面对他百般逢迎,背地里却时刻都在想着要背叛他,计划怎么离开他,怎么跟别的男人走——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还是她从来都把他什么都不当!
她的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子卿,只有!
想到这,燕楚仰天大笑了几声,一把夺过身旁本来保护他的弓箭手手里的箭,箭尖直指胭脂雪的头颅,“除雨王妃外,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他手中已经拉满弓弦上的箭,便咻地一声,划破了夜色和空气,朝胭脂雪直刺而去。
也不知道是没有了内力的关系,还是因为他坐在轮椅上的关系,那箭头并没有刺进胭脂雪的头,而是刺穿了胭脂雪的肩膀!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那支没有了内力的箭,不仅贯穿了胭脂雪的肩膀,还力道之大的连带着胭脂雪的整个身体往后倒退了数步,待胭脂雪脚步停留倒退的那一刻,胭脂雪却是整个人已经倒退到了江岸之外,一只脚,已经完全悬空在了江面上。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连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燕卿都始料未及,伸出去的手竟是只抓到了胭脂雪的裙边一角。
在这一刻,胭脂雪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全都停滞了。
她清楚的看到了子卿措手不及的惊痛之色,清楚的看到了胭脂雨扭头看过来的得逞笑脸,清楚的看到了那漫天飞射而来的箭雨,清楚的看到了……燕楚脸上从憎恨到震惊的瞬息变化。
再后来……
没有后来了。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失去控制和抵抗的跌进了江水之中,清楚的听到耳畔汹涌澎湃的江水跌宕声音,清楚的感知到了,江水灌进了鼻息里后的窒息……
当身体全全没入江水的最后一眼,她看到的不是天边刚刚翻出的鱼肚白,不是乌云散尽后的星空,而是……子卿纵身跳进江水后,俯冲过来的安慰笑脸,和朝她伸来的手。
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子卿就像当年那样,在笑着安慰她……玲珑别怕,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会一直陪伴你的左右,你永远都不会,只是一个人。
她水玲珑何其有幸,会有这样一个男子,用尽生命的守着她,等着她,爱着她……前世今生。
是啊,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不背叛的,都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可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为什么……
没入江水的最后一刻,胭脂雪笑了,明明笑容那么美艳,可偏偏,却比此时的夜空,还要苍茫,还要空寂。
满面沾满的水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泪。
扑通两声,江水溅起两团巨大的水花,却很快在湍急的江流中,恢复了平静。
第两百一十七章 夫妻情断生死隔
没入江水的最后一刻,胭脂雪笑了,明明笑容那么美艳,可偏偏,却比此时的夜空,还要苍茫,还要空寂撄。
满面沾满的水珠,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水……还是泪。
扑通两声,江水溅起两团巨大的水花,却很快在湍急的江流中,恢复了平静。
望着那迅速归于了平静的江面,燕楚瞪大的双眼久久没有眨动,一瞬不瞬的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发白的嘴唇不住的颤抖,“胭脂……胭脂雪——”
最后的那一声,是撕心裂肺的。
江边两岸,一时寂静的可怕,唯有他那一声几近凄厉的呐喊,还在江上空旷的两岸久久的回荡偿。
“王爷!”秦管家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伸手就要去扶要从轮椅上强制站起身却是滚落在地的燕王。
燕王一把推开秦管家伸来的双手,因为双腿不能立行的关系,他竟然在自己上百将士的几百双视线众目睽睽之下,相当狼狈的用双臂支撑着身体,爬向了江水奔腾的江口——
看起来,就像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这样的燕王,别说这些从来都将燕王奉为自己心中神一样存在的亲卫士兵们当即哗然,就连从小拉拔燕王长大的秦管家,以及,也是看着燕王长大的林大夫,都忍不住连连吸气,瞠目结舌。
这样的燕王,他还是曾经那个神秘莫测,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王者吗……?
当秦管家和林大夫从这样的震惊中回神时,却是再度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爷!”两位老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一声,随即两人也往江口处冲了过去,很有默契的一人同时拽住了燕王瘫在地上的一条腿。
谁也没想到,仅凭一双手臂匍匐前进的燕王竟然行动那么迅速,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竟然已经爬到了江口,几乎是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江岸,只差一点,就要整个人都要栽进了江水里!
幸而秦管家和林大反应及时一把拉住了燕王的双腿,不然下一刻,燕王恐怕就要掉进了江水之中。
可燕王并没有因此而感激两位老人,相反,在无法前进后,他立刻扭头看向了身后拉住了他双腿的两位老人,面目犹如修罗般可怕,咆哮的声音比滔滔江水还要具有足够的威慑力,“放开!!”
秦管家和林大夫自然不可能会松手,还不约而同的将他的双腿拽的越发用力,“王爷您冷静点,冷静点——”
“她是孕妇,她没了武功,她还受了伤,江水还这么冷,你们让我怎么冷静,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在里面痛苦的挣扎!”抬手用力的指着水势渐渐湍急的江水,燕楚双目猩红,恶狠狠的怒吼。
闻言,林大夫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反驳,“既然这么在乎她,刚刚为什么还……唔!”
秦管家只手捂住了林大夫的嘴,在林大夫耳边快速轻声的提醒了一句,“别再刺激王爷了,王爷本就不是真心要杀王妃的……。”
说完,秦管家一脸怒色的转头看向身后都已经不知所措在当场的亲卫兵们,“一群蠢货,还不快发船去找!”
亲卫兵们被这么一骂,当即从一幕接着一幕的震惊中回过了神,虽没了之前的一派镇定从容,但还算是整齐的纷纷应着是,慌忙下去,开始迅速的打捞。
即便如此,燕王也依然没有要放弃自己亲自下水的决定,对亲卫兵们的举动视而不见,仍旧对秦管家和林大夫面目扭曲的怒吼,“我让你们松开,听到没有!!”
如今内力被完全封锁,又没了双腿,在秦管家和林大夫手里,他根本就没有挣扎得过的余地,只能用言语上的威吓来让两人顺从松手。
秦管家和林大夫自然不可能会答应这样堪称愚蠢的意气用事。
两个人即使不从嘴里说破,各自心里都是清楚的很。
现在双腿暂时不能行走的燕王,一旦进入江水之中,别说去找王妃,只怕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直接下沉到江底才怪!
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秦管家和林大夫非但没有答应燕王,反倒还默契十足的,纷纷默不作声的拽着燕王的双腿,试图将已经上半个身子都要掉进江里的燕王给拉回岸上。
两人虽然年长,可力气仍然不小,合力之下,一下子就把燕王的上半个身子给成功的拉到了岸上。
然而眼见燕王能完全被拉回时,燕王的一双手突然死死的扣住了江岸的边沿,并对两人不知疲倦的怒斥,“混账——快放开本王!放开本王!!”
秦管家见状,眉峰一蹙,面上铁青。
今天的王爷已经失去了太多作为燕王的颜面之事,再把王爷这般无理取闹如同疯子似的模样暴露在人前,以后王爷还要用什么面目来面对自己的子弟兵?何以再以当初的燕王之威在将士们面前立威?
今晚的皇宫一行,王爷那一出,就已经等于和新帝彻底宣战,若是王爷在三军面前再没了昔日威名,再不能服众,以后还要拿什么来和新帝抗争?
在王爷一天没有倒下,他们这些奴才就绝对不能看着他自断生路!
念及此,秦管家脸色一沉,忙扭头看向林大夫,低喝,“还在等什么!”
林大夫一愣,不过旋即就明白了秦管家这话的意思,然后转眼看了一眼几近癫狂状态的燕王,情绪复杂的叹了一口气,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包香囊似的东西。
燕楚一直是扭头对着二人的,林大夫这小动作其实并不小,至少燕楚立刻看的一清二楚,这令他本就狰狞可怕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你想干什么!林子木,你敢这么做,本王一定不会放过……。”
话未说完,扑面而来的粉状物被江风一吹,根本来不及屏息的他只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异香,旋即,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一股压抑不住的困倦感很快袭来。
眼瞧着燕楚眼睛很快就疲倦的张张合合起来,秦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燕王的那条腿后,便提步走向了燕王面前。
不过只是两三步的距离,秦管家很快就在燕王面前停下了步子,蹲下了身,只手伸向了燕王明明困倦的很想闭上却怎么也不肯闭上的双眼,“好生歇息吧王爷,老奴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王妃的,一定……。”
也不知道是秦管家伸出去合上他眼睛的手起了效用,还是因为秦管家这样的保证起了作用,当秦管家将手收回时,燕王那双倔强不肯闭上的双眼,终于像一双不再挣扎扑腾的黑蝴蝶,终于安静的合上了一双蝶翅。
“老秦……。”长舒一口气的林大夫,却并不是一脸轻松,反倒更是一脸凝重的走到了秦管家的身边,“看着江水越来越急,只怕是……要涨潮了。”
秦管家轻轻嗯了一声,转头望向了水流愈发湍急的江面,同样目露凝重之色。
事情……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念及此,秦管家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看向了那从刚才就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任何动静的胭脂雨。
影早就在燕王等人现身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没有了影,亦或是胭脂雪刚才挟持的支撑点,缺了一腿的胭脂雨自是狼狈无疑的跌坐在了地上。
只是她自己似乎并不以此为意,半点也不似平素最爱庄重,最爱自个儿颜面的那个千金小姐,任由自己裙摆凌乱,头钗散落,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只一味痴痴的望着江面,双眼无神,面露呆滞,想得分外凄凉,看起来,就像一个十足失去了亲妹妹,而痛心疾首到了极点的好姐姐模样。
然而这只是表面,却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切本来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了胭脂雪这颗绊脚石,本来她是该欢呼雀跃的,她是该内心澎湃窃喜的……
然而,她并没有觉得高兴愉悦,半点……也没有。
从刚刚看着燕楚不顾自己的颜面,不顾自己的自尊,连滚带爬,疯了一般都想往江水里跳的那副画面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是啊,表面看来,她是赢了,终于赢了胭脂雪。
可燕楚的作为却让她清楚的知道,她输了,输的……很彻底。
明明已经无数次的领会着这样的失败,这样的挫败,她却总是还要自欺欺人,总是还要不肯放手,一味的执着下去。
可结果呢?
她得到的,不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不过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遍体鳞伤,直到现在,已经是体无完肤……
大燕467年,九月初,燕王主动将兵权献出,交出麒麟印,自卸三军元帅一职,甘做赋闲王爷。
然,燕王并非是将全部的兵权交予新帝,而是将帅令一分为四,分别以天地玄黄四字命名,一次交付在他四大副将之手,匡扶大燕军事为四足鼎立之势。
原新帝如何都不答应,可当时由于八月下旬招待祁国摄政王的宫宴之上,新帝行为不端,造成朝堂动荡,后宫大乱,更被御史批斗弹劾,分身乏术下,根本百口莫辩,难以阻止。
甚至于最后,还被御史直言,是新帝行为不端,令百官臣民失望,更令燕王失望,将举国兵力交付新帝之手,恐难以服众,更失臣民之心。
为挽回龙颜,重新树正一国君王形象,于九月中旬,新帝一道圣旨下达,十月之初,迎宰辅掌上明珠薄薇为后,一统正宫,前朝后宫相辅相成,以寓国泰民安。
于三月后,大燕468年,大年正月,予以胭博渊,胭辅机之女,胭脂灵为灵妃,胭脂敏为敏妃,尚阳尚书之女,尚晴韵为晴妃,管阑管侍郎之女管唐为唐妃,四妃一同协理六宫。
至此,大燕一番新的格局,拉开了序幕。
…………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三年后。
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带着笑脸的人们,似乎都再也找不出三年前,因为一场接一场的内战爆发,而产生的彷徨和惊恐。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将三年前的所有,都遗忘的干干净净。
……不管是人,还是物。
京都,数一数二的酒楼茶馆,添香楼,二楼之上。
小二客客气气,脸上尽显谄媚之色的对着桌前所坐之人,“水公子,除了这些小点心,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小二的声音,成功拉回了正撑着下巴,向着楼下街道和过往人群发呆的蓝衣公子飘远的思绪,下意识的转回了头。
不过,蓝衣公子转回头所面向的位置,却并非是对着小二的,而是对着桌对面的位置,笑容温雅,“桑儿,华儿,你们还想吃点什么?”
这蓝衣公子笑容很美好,纵然小二只是得到了一个侧颜,依然是不禁看的有些痴了,眼底闪动着说不出的惊艳。
惊艳这样的两个字用在一个公子的身上形容,难免有些不妥,何况,坐在桌前的这位蓝衣公子倒是并非属于那一类长相艳丽之人,反之,清秀的可以。
可偏偏,小二就是抑制不住的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惊艳之感。
正当小二还在神驰向往,望着蓝衣公子痴痴然时,一块绿呼呼的绿豆糕,啪的一声,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眼睛上,这打就打了吧,偏生不算太软的绿豆糕,还直接糊住了他的眼睛。
“哎呀!我的眼睛——”小二捂着被打的眼睛,惊痛大喊。
“让你再定偶家娘……爹爹瞅,偶就挖了你的亚睛当泡泡踩!”
一句奶声奶气含糊不清的娃娃声音,充满不忿的随后响起。
小二下意识的扭头循声望去,立刻就看到了在蓝衣公子对面的桌前,一个长得就跟搪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小人儿,正双手叉腰,腮帮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含了一嘴的糕点,还是因为生气,正两颊鼓得老高,乌秋秋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瞪得滚圆,因为穿了一身红色对襟小袄的关系,如何看,真像是一只可人儿讨喜的小金鱼。
这个小娃娃,小二是认得的,正是水公子的宝贝疙瘩,玉掌上的明珠,所以,小二本能涌起的那股怒火,瞬间湮灭了下去,怒色瞬息被讨好之色取而代之,“是小的不好,小的该死,请水小姐莫要……。”
“水桑榆,是谁让你这么无礼的。”一直带着温煦笑容的蓝衣公子忽然不笑了,一双漂亮温和的蓝色眸子,陡然沁出了一层冰霜,虽然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是仔细听了,分明就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寒意夹杂于其中。
这会子别说蓝衣公子挥袖示意了小二别再说下去,就算不做出这番举动,小二也是要为他这隐约散发出的气势所折服,怕都怕的恨不能把自个儿给隐形了,哪里还敢发出半点儿的声音?
小金鱼不高兴了,撅着小嘴,对于蓝衣公子突变的冷厉,半点也不放在眼里,自顾自的朝着小二翻着白眼儿,双臂环起,嘴里哼哼卿卿的,“阿公说鸟,谁要是对爹爹不怀好意,桑桑就要保护爹爹,弄死他丫丫的——”
明明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说出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啼笑皆非,觉得童言无忌的……可偏偏,一旁的小二一听到这娃娃嘴里嚷着要弄死他时,身体莫名的抖了两抖,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爬上了他的背脊。
蓝衣公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抬手扶额,“说过多少遍了,你阿公老糊涂了,说的话不能信,更不能听!”
一听这话,小金鱼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小小的巴掌一拍桌子,“才不系嘞!偶阿公年轻肤白大长腿,美翻着嘞!”
“……。”蓝衣公子无语了,脑子里立刻窜出了某个银发飘飘,绿瞳雪肤,姿容妖冶的男人。
确实不得不承认,那一位不仅不老,还果真是……美翻了。
只是一旁的小二听的也是一阵无语,脑子里不禁浮想联翩的怀疑,这小女娃说的,当真是什么阿公,而不是什么肤白貌美的大姑娘?
正当两人在这无语凝噎,各怀心思的时候,小金鱼忽然蓦地里,发出一声嚎啕大哭。
“呜……呜呜……痛!桑桑地羞羞痛痛——”小金鱼一边捂着自己刚才拍在桌子上的那只小手,一边放声大哭,一张瓷娃娃似的小脸蛋,现在皱的就跟一只小包子似的,还带着满颊滚动晶莹的泪珠子,别提多招人心碎的了。
蹭的一声,蓝衣公子几乎像是要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的,正要伸手去将小金鱼抱到自己的手里,却是失之交臂,晚了一步,小金鱼早就被一双比小金鱼大不了多少的小手给楼了住。
紧接着,便是那双小手的主人,一个同小金鱼长相神似的小男孩儿,一边让小金鱼坐在自己一双小长腿上,一边小心翼翼的抓起小金鱼喊痛的那只小手放到了自己的眼前,认真而又仔细的翻看起来,“哪里痛,指给我看。”
言语简单干练清清爽爽,还有股子老气横秋的味道,与其说是关切,倒不如说是在命令。
看到这,原本一脸紧张的蓝衣公子,神情很快就放松了下去,一双看着两个小娃娃的蓝眼睛里,正有什么在悄悄融化,温软似水,波光潋滟,紧抿的绛唇,也线条柔和了下来,甚至于,嘴角在悄然的微微上扬。
看到这里,小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样子,估摸着这水公子的宝贝千金是刚才拍桌子的时候用力过猛,所以导致了手掌痉.挛了……真是万幸,并非是他们的责任。
若不然,要真是这水家小千金有个什么好歹,甭说他了,怕是就连整个添香楼,也要从此在京都消失了!
水玉山庄的庄主,水玉公子,现在放眼四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上至朝廷贵胄之流,下至江湖武林之流,哪个不是敬畏三分,哪个不是退避三舍?
这般想来,现在倒是真不知,这水家小千金喜爱他们添香楼糕点这事儿,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不过说来也是怪,这水家小千金脾气古怪暴戾,四岁不到的年纪,嘴上挂着的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的,而作为一胎双胞出生的水家小少爷,却是截然不同的沉稳内敛,倒是与水公子有几分一样,就这么小小的年纪,却已是流露出了不符年纪的上位者气势。
这倒是让人好生的好奇,这样两个奇异非凡各有千秋的小娃娃,生母又会是怎样的人?
小金鱼忽然不哭了,憋着一张小嘴,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跟自己长相神似却并非完全一样的小男孩儿,一脸别扭的用力的把小手往回缩,“伦家是姐姐,你是弟迪,应该素姐姐爱护弟迪,才不素介样子地!”
小男孩儿看也不看小金鱼,一双隐隐泛着绯色的幽蓝眼珠子,始终仔细的盯在小金鱼白嫩嫩的手心上,浓眉一蹙,一直在对着小金鱼手心呵气的小嘴吐出刚毅的两个字,“别动。”
不算是冰冷,不算是威严的两个字,却成功的制止了小金鱼拉扯自个儿小手的动作,乌秋秋的眼睛,哀怨的瞅着自个儿的弟迪,眨巴眨巴着,可怜兮兮的。
撑着削尖下巴,静静看着这幅画面的蓝衣公子,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原来我们桑榆,最听弟弟的呀。”
比起作为姐姐的桑榆,弟弟华离确实要成熟很多,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作为弟弟的华离,现在竟然已经比姐姐桑榆高出了大半个小脑袋了,手脚生的也比同龄孩子的要长很多。
估摸着,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华离就开始学习武功的关系。
原来孩子那般小,自己是不答应的,可他们嘴里的阿公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习武的一副好骨子,越早学,越是能早些快人一步,以后无论是闯荡江湖,还是位居朝堂,自己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傍身,都能免得被人暗算了去。
觉得这话有理,遂后来,便也就没有阻止了。
只是……看着两个孩子越来越不明显一样的五官,尤其是桑榆,越长越像那个人……
水玉忍不住,蓝眸微眯。
听了自己‘爹爹’说自己最听弟弟的话,小金鱼水桑榆居然小脸儿通红,恼羞成怒了,“才不系!”
作为一个带头大姐,没有做好一个姐姐该有的带头作用,还被自己亲爱的‘爹爹’说自己居然听小弟的话,这是何其羞辱的一件事呐!
以后在道上还要怎么混?
真是丫丫的越想越生气,水桑榆鼓着通红的小脸蛋哼哼一声,直接从弟弟的腿上跳到了地上去。
第两百一十八章 妖精放开偶蜀黍
听了自己‘爹爹’说自己最听弟弟的话,小金鱼水桑榆居然小脸儿通红,恼羞成怒了,“才不系!”
作为一个带头大姐,没有做好一个姐姐该有的带头作用,还被自己亲爱的‘爹爹’说自己居然听小弟的话,这是何其羞辱的一件事呐!
以后在道上还要怎么混撄?
真是丫丫的越想越生气,水桑榆鼓着通红的小脸蛋哼哼一声,直接从弟弟的腿上跳到了地上去。
由于跳下去的惯性使然,原本弟弟水华离拽的动弹不得的小手就被这惯性的冲击拉扯,硬生生的从弟弟手里抽离了回来。
虽然这惯性的力道之大,让自己的小手被拉扯的通红生疼,但水桑榆正在自尊心作祟的气头上,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事儿,转身就想气呼呼的离开这里,再不理‘爹爹’和坏弟弟这两个不懂她一颗傲娇女儿心的大笨蛋偿。
没曾想,小家伙刚一转身,才迈出一双小短腿,小脑瓜砰的一声,就给撞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东西,小短腿往后直倒退了数步,最后一个屁股墩儿,直接给跌坐到了地上。
额头上的撞痛,屁屁上的跌痛,还有小手上没有消散的余痛,再加之心灵上的小委屈,已经足够小家伙好一顿的哇哇大哭了。
看到小桑榆哭的伤心,水玉几乎是和宝贝儿子水华离一道起身下了座位,不约而同的伸手要去抱过小桑榆。
然而没想到的是,两人居然出手都慢了一步,根本不及一双又长又大的玉手出的快。
两人双手伸出去的时候,小桑榆早就被那一双突如其来的修长大手,又快又准的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水玉看到那双大手时,身体下意识的僵了一下,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了一些多年未曾想起的画面。
“小丫头,是不是叔叔撞疼你了?”
虽然说着这样的关切之言,可是说话之人的音调和声线里,分明透着冷漠和薄凉。
可水玉听到这声音时,身体已是浑身僵了住,就连表情,也完全的僵在了脸上,就好像,好像整个人,都被人施了法术,给定格住了一样。
儿子水华离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爹爹’这微小的反应,所以下一刻,他匆忙想要将姐姐从那人手里要回来的动作就顿住了,一双跟‘爹爹’几乎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很是冷静的打量起来,那双抱走姐姐的大手主人。
那人太高,小华离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大截,可在那人面前,小华离却甚至还没有那人的一双腿长。
所以小华离只能仰起小脑袋,去打量那人。
大概是那人坐在一把轮椅上的关系,所以小华离的仰视并不吃力,也不需要把小脑袋仰的太高,只需要把脑袋和眼睛微微上仰,就能把那人给看的一清二楚了。
待看清时,小华离的眸子下意识的微微撑大了几分。
这个人的容貌……他觉得很熟悉,说不出的熟悉。
狭长却并不细小的大眼睛,看似炯炯有神的瞳孔里,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在深处蕴藏,尤其,这人的这双瞳孔眼色,竟然是从未见过的绯红色,像两簇火焰燃烧在眼眶里,然而,却失去了火焰的烈势和温度。
浓淡两相宜入鬓长眉,削薄的嘴唇也是同样的绯色,看起来竟是异样的薄凉,清瘦的脸颊,肌肤虽然白如凝脂,恰若白玉,可是,却失去了白玉该有的光彩。
“咦咦?好漂亮的怪蜀黍哦!”
这时,之前还在哇哇大哭的小桑榆,现在却两眼放光的使劲瞅着抱着她的男人的脸,小脸红扑扑的,就像看到了自己爱吃的糖果和点心一样的兴奋。
小华离被自己姐姐这般激动的声音拉回了神游的思绪,待转眼看到自己姐姐陡变成了如此模样,小手不禁扶额。
他的好姐姐,可不可以不要看见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就露出如此少女怀春的花痴模样?
自己才几岁,难道自己不清楚?
万一要是个拐卖孩子的人伢子也长得不错,是不是不用别人哄骗着,自己就会自动乖乖跟他走了?
真是令人头痛,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倒是男人似乎第一次被人奇怪的方式比喻,不由得愣了一下。
而就在他这一愣神的空档,在他手里不安分的非要往自己脸颊这边凑来的小家伙,突然被一股力道给抽了出去,再回过神来时,双手早已空空如也了。
紧接着,他的头顶,就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小女年纪尚小,不知规矩轻重,若冒犯了阁下,还请阁下海涵。”将小桑榆一把抱进了自己怀里的水玉,此刻面罩寒霜,看也不看男人,冷冷的说道。
水玉的声音是真的很冷,几乎是冷的若有实质。
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几乎都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水玉声音响起时,那浸进骨子里的寒气。
男人再度一愣,但这一次明显要比刚才回神的快,刹那的愣神过后,就是猛地扭头,看向了身侧笔直屹立的水玉,因为是坐在轮椅上的关系,他如果要去看向身高并不矮小的水玉,是需要仰视的。
而下一刻的转首抬眸,便直接对上了水玉冰冷的眸。
那深邃婉转的蓝,那冰封三尺的冷,都令男人觉得窒息,心脏仿佛也在水玉森寒的视线中,凝结成冰。
那梗在喉咙多年的一口呼吸,忍不住的脱口而出,“胭脂……”
“呀,真的是王爷哥哥!”
宛若黄莺出谷的声音乍起时,一袭红衣,一脸艳妆,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到了男人的怀里。
水玉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冰冷的视线挪开,挪到了那靠在男人胸膛上的女子的脸容上。
艳丽的妆容,眉眼自有一股灵媚之色的五官,一双含春杏目,一方樱桃小口。
还真是……好熟悉的模样呐。
水玉冷笑,眸底浮出一股透着杀机的寒气。
很好,刚一回来,就对上了胭家的人,这是连老天都觉得……胭家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呔!妖精,放开偶蜀黍——”
本看到自家‘爹爹’太过可怕而不敢再说话的小桑榆,在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主动投奔到了漂亮蜀黍怀里的景象时,一下子就忘记了害怕,鼓着小脸,小手直指男人怀里的女子,俨然一副道士要降妖伏魔的架势和口吻。
本来在男人怀里找温存的女子是不觉得小桑榆的话是在针对她的,然而水玉的冷眼气势太强,让她惊骇的下意识去望向了水玉,只不过还没看到敢对自己放肆的水玉,就看到了小桑榆直指着她的小手。
女子这才幡然醒悟,这个屁大点的丫头片子,居然是在骂她,还是指着鼻子骂的。
从三年前赶走嫡姐胭脂雨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这等羞辱,何况她现在还是步步高升的宫中贵妃,更是无人再敢招惹,哪里还遇到过这等明目张胆的辱骂?
地位高了,人的性子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变得愈发有了脾气。
所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对方不过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张口便是冷哼反驳,“哪里来的小野.种,竟敢辱骂本宫,来人,拖下去拔舌!”
跟随女子而来的有一大队锦衣卫,不过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女子身后就只尾随了两个武功最高的锦衣卫。
当下听到这声命令,两个锦衣卫立刻上前,走来间,手上还在做着拔出腰间佩刀的动作,可谓气势汹汹,杀气蓬勃。
一时间,二楼的客人都被吓得作鸟兽散。
而掌柜的和小二们无一不知这女子的身份,自然不敢上前劝阻,只得吓得蜷缩在柜台下瑟瑟发抖,暗自祷告这些大神别把事情闹大,赶紧从哪来回哪去。
“灵贵妃真是好大的架势。”水玉冷笑宛然,抱着小桑榆,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倚在男子怀中的女子,“只是我却不知,如果皇帝陛下看到的话,不知是该感到高兴呢,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呢。”
说完这话时,冰冷的毫无情感的一双蓝色眸子,便落到了男子的脸上。
一个是宫中的贵妃,一个是尊贵的王爷,这样私下见面,还如此亲昵的抱在一起,倘若真的让皇帝燕陌瞧见了,怕是又要有一番好戏看了吧?
兄友弟恭,情同手足,这样的字眼,用在大燕的当今天子和天子的兄长身上,还不是一般的恰当形容呢。
好的甚至连女人都是通用的,你说这样的兄弟情,值不值得旁人称颂,值不值得旁人拍手叫绝?
“你!”胭脂灵扬手一指水玉,尤其是看到水玉那双太像某个人的蓝色眼睛时,眼中更添了几分厌恶和憎恨,“本宫现在就杀了你,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敢去皇上面前嚼舌根!来人,先把他的眼睛给本宫挖……啊!”
尖叫声起时,胭脂灵已经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跌得四仰八叉,珠钗散落,别提有多么的狼狈和难看。
男人一脸冷漠的屈指掸了掸胸前的衣襟,“滚。”
“王爷哥哥……。”胭脂灵一脸受伤的瞠目望着男人,完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
男人没有再去理会她,转首想去再看刚刚站在身侧的水玉,然而一转头,却发现水玉早已不在了原地。
心头咯噔一声,他慌忙四下寻找,这才发现水玉早就一手抱着小桑榆,一手牵着小华离,孤高冷漠的转身离开了原地,人已经很快的走到了楼梯口。
想也没想,男人赶紧双手撑动轮椅两边的木轮子,着急的去追。
然,已经很少出门,又是向来都是别人替他推动轮椅的他,根本就甚少自己主动推轮椅,看起来简单的推动方式,他却怎么也不能得心应手,怎么推,也只能令轮椅前进一点点。
眼看水玉几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男人万般恼怒的一锤轮椅扶手,额头青筋暴起。
因为今天是那个特殊的日子,所以他才特意不要让府里的奴才跟着过来,只是把他送上二楼就成,即便腿脚不方便,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向当年一样,亲自为她去买,她最爱的花茶和梨花酥。
没想到……
他现在只想抓住刚才的公子问问,他是谁,他和她为什么眼睛这么神似?他和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王爷哥哥,让灵儿来推你吧!”看到兀自对轮椅生气的男人,胭脂灵眼珠一转,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巧笑嫣然的凑上前去,声音发嗲的讨好道。
然而,还不等她伸出去的双手触碰到轮椅的推手时,就听到了男人头也不回的冷酷声音。
“再敢凑上来,就砍了你的手。”毫无感情的,森冷的声音,边说着,他边转过眼,看向了躲在柜台下的老掌柜和小二,“过来,推本王下去。”
掌柜的和小二虽然不敢去看这男人的眼睛和脸,但是他们还是能清晰分明的感觉到,男人这声命令,就是对自己和旁边几人说的。
一时,这几人吓得差点好悬没魂飞魄散,如惊弓之鸟一般。
但是谁都不敢违逆男人的命令,就算是害怕的要死,几人还是颤颤巍巍,战战兢兢的从柜台下爬了出来,一个个嘴里都在不停的应着是。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大燕的燕王,是说一不二,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主儿——
他们哪里敢不听,哪里得罪的起?除非真的不要命了!
眼看着燕王被小二和掌柜的请神一般恭敬的推着离开了,不敢再有其它动作,只得委屈的站在一边无声流泪的胭脂灵,一双握紧在袖子里手,涂着艳丽蔻丹的尖长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里。
如果当年不是出了那样的误会,她的王爷哥哥又怎么会这样对她?
说到底,都怪皇上,都怪他!
不过,幸好王爷哥哥嘴上厌烦她,嘴上说要对付她,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的对她怎么样过,可见,她的王爷哥哥是刀子嘴豆腐心,是心理还有她的——
说到底,一直以来在这添香楼守株待兔王爷哥哥还是等对了,只要自己继续下去,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届时,王爷哥哥一定会动摇心软,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胭脂灵破涕而笑,用力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目光坚定而痴迷的望着燕王离去的背影。
灵儿一定会让你回到身边的,一定!
虽然燕王不停的催促掌柜和小二几人火速将自己送到了楼下,可是四下梭巡,人山人海的街道上,却是再也找不到刚才那位公子的影子。
燕王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那死灰复燃的眼睛里的光芒,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薄唇抿得很紧很紧,只手捂着眼睛,无声的自嘲。
这几年,他一直在找有关她的一切,哪怕只是点点滴滴,他也是疯了般的去寻找,去挖掘。
可是到最后,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至今日,这太多的失望加起来,几乎,快要让他绝望了……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这次是真的天人永隔,可是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如何的都不肯相信。
像个疯子一样,满世界的寻找着她的踪影。
哪怕,就像刚才那个公子一样,仅仅只是因为有一双和她相似的眼,他就毫不犹豫的想要将这个人刨根问底,想从这个人身上,找出关于她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好……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处分叉的巷子里,停放着一辆并不起眼的普通马车。
车厢里。
水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子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脸上的表情好像被冰霜冰封住了,苍白的脸色,半张的双睫,无神的瞳仁,微张的绛唇。
右手下意识的紧紧拽着胸口处的那方衣物,拽的起了深深的褶皱。
以为再见时,可以视若无睹,可以冷若冰霜,可以从容自若,可以波澜不起,可以无关痛痒……
然而真的再见时,这一条条一件件,她却无一做到。
甚至胸腔里的那颗心,痛的那么强烈。
“娘亲~你肿么啦……。”
一直被抱在怀里,始终没有松开的小桑榆,胆怯的用着亮亮的大眼睛,时不时的偷看水玉两眼,复又低下小脑袋,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可怜。
孩子是很敏.感的,就跟小动物一样,你的高兴与不高兴,你的喜怒哀乐,即便你表现的不明显,即便你不说出来,他们一样能感觉的到。
小桑榆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就像甜甜的糯米糍一样,听在人的耳朵里,真的特别舒服。
何况,看到小桑榆这可怜兮兮的像只小猫咪的模样,水玉的一颗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了……
一把将抱着小桑榆的手臂紧了紧,水玉低头在小桑榆的额头轻吻了一口,之前的冰冷,如今都化成了一腔的温柔,“娘亲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小华离意味不明的看了自家娘亲一眼,撩起一角车帘,对外头坐着的车夫言简意赅的吩咐,“回府。”
车夫诶了一声,一甩手里的马鞭打在了马臀上,驾着马车,开始在繁复深深小巷子里穿梭。
小桑榆看着自家娘亲没有了那般消极,也跟着活络了起来,像只撒娇的小猫咪似的,扒在了自己娘亲身上,肉呼呼的两只小手捧住了自家娘亲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桑桑几道娘亲生气鸟……内个苞谷【白骨】精骂桑桑素亚种,娘亲憋生气吼……桑桑有卿爹爹,桑桑才伐素亚种哩,苞谷精才素亚种,全家都素亚种哼哼!”
听着这娃儿含混不清的吐字安慰,水玉真是哭笑不得,回亲了这小家伙一口,“对,桑桑说的对。”
别看这小家伙脾气坏了点,做事说话不靠谱了一点,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绝对还是一个贴心的小活宝,招人疼的不行。
一旁的小华离看到这,偷偷吁了一口气,然后把一直拎在手里头的一方精致小食盒,递到了自家娘亲的面前,“刚才娘亲还没用,现在吃些吧。”
看着儿子递来的一盒子点心,水玉这才想起来,刚才一到添香楼的时候,都是只顾着浑浑噩噩的发呆,而后又碰到了刚才的人和事,一个早上以来,确实颗粒未进。
“华儿真是娘亲的贴心小袄。”水玉对着儿子会心一笑,满眼动容。
华离不似姐姐那么会粗神经,也不似姐姐那么古灵精怪的讨人喜欢,而且十分的沉默寡言,有时候一天下来,未必说话能超过十句。
但是,这孩子却意外的心细如发,他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能记下别人未必记下的,总之,是十分的贴心,事儿虽小,却总能温暖别人的心。
听到自己娘亲如此夸赞自家小弟,小桑榆很是嫌弃的翻了翻白眼儿,“咦——娘亲你素太天真啦,弟迪才不素你想的神马良善暖男啦,你布吉岛哦,弟迪刚才趁大家不句意滴系候……唔唔……。”
“这是你爱的梨花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水玉怀里的小华离,把糕点盒子一打开,捻起一块雪白的梨花酥,整个的又快又准的塞到了一直巴拉巴拉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小动作的小桑榆嘴里,把小桑榆的小嘴塞了个满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幸好梨花酥入口即化,小桑榆也只是被噎住了一小下,随即就顺口的嚼起了嘴里的梨花酥。
本来被自家小弟这么轻易偷袭到是一件灰常无地自容的事情,所以小桑榆还很想在此继续揭穿自家小弟的真面目给天真的娘亲知道,可素自家小弟迪看过来的眼神太吓人,她实在素好怕怕,只好可怜兮兮泪眼婆娑的埋头嚼糕点……
唉,摊上介么一个腹黑小弟迪,她滴人参……金滴好艰难哦……
看到自家姐姐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埋头苦干吃糕点的可爱模样,小华离向来不苟言笑的紧抿嘴角,微微翘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看起来……似乎有些恶趣味。
出了添香楼后,胭脂灵本来是继续打算追着燕王不放的,可谁知道,她的肚子忽然痛了起来,还一直翻江倒海稀里哗啦的,很明显……她这是闹了肚子,要如厕。
无奈她只好转身,拐回添香楼,就近先解决了再说。
可是没想到刚一迈进添香楼,一股再也绷不住的气体,噗的一声给崩了出来……
一楼的食客都不是二楼的那般达官贵胄之流,都是一些小有资本的有钱人,或者小官小吏,以及龙蛇混杂的市井小民,可以说这些人,都是些粗人,不像二楼那些千金少爷或是老爷夫人那般的受过良好教育,说话做事啊,都不会咬文嚼字,拐弯抹角,有什么便说什么,有什么便做什么。
胭脂灵这股气体崩的可不是一般的响亮,且那声儿啊,还是余音绕梁,九曲十八弯的,忽高忽低,半天都放不完,一楼的氛围哪怕再怎么喧闹,也得被她这一声绝响给崩没了。
何况,那味儿啊……简直是十里飘‘香’呐。
第两百一十九章 帮卿爹爹追娘亲
胭脂灵这股气体崩的可不是一般的响亮,且那声儿啊,还是余音绕梁,九曲十八弯的,忽高忽低,半天都放不完,一楼的氛围哪怕再怎么喧闹,也得被她这一声绝响给崩没了。
何况,那味儿啊……简直是十里飘‘香’呐。
这会子,别说是一楼的那些食客,就连一直跟随在胭脂灵身后如影随形的两个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锦衣卫,也实在是忍受不住,摒住了呼吸,憋得一张张脸青白交加,脸色真是要多精彩纷呈,就有多精彩纷呈。
一时间,一楼可谓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放完腹中气体的胭脂灵本来下意识的想大呼一声舒服,可回头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她可是一品辅臣的千金,可是宫里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怎么能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
“噗,哈哈哈——”
瞬间的安静后,继而就是爆出一阵沸腾的哄堂大笑偿。
胭脂灵登时被臊的满脸通红,虽然很生气这些升斗小民对自己的嘲笑,恨不得让底下的锦衣卫狠狠修理这些人一顿,但是比起自己继续丢到底的脸面,这点怒意很快就被抹平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抬袖遮脸,慌慌张张,逃也似的跑出了添香楼。
马车在九曲八弯的小巷里穿梭来回,大概在一盏茶的时辰后,马车便停在了一幢极其普通的小四合院前。
骤然的勒马,令拖着车子的枣红骏马打了两个响鼻,前蹄似有不舒服的在地面上划拉了几下,动静不大不小,却足够刚好惊动院子里的人。
故,在马车骤停的瞬息后,那扇陈旧的小四合院的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了开。
两扇木门被打开的瞬间,露出一张儒雅清俊的脸庞,被这样陈旧的木门一衬,竟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逸气息,多了几丝凡夫俗子的人味儿。
“回来了!”儒雅男子喜色溢于言表,愈发少了仙人的高冷之姿,望向马车的琥珀色眼睛闪着几缕星芒,说着话,走出了院门,迎向了马车。
车夫看到男子迎来,拱手抱拳,态度恭敬的打了个招呼,“卿公子。”
儒雅男子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目光始终盯在车帘上。
车帘很快就被挑了开,露出水玉清隽秀气的脸庞,一双幽蓝的眸,绛红的唇。
看到水玉,儒雅男子的眼睛里,那几缕星芒更盛了几分,右手立刻朝水玉伸了过去,笑容如沐春风,“在外头可用了膳了?”
水玉见到他,也是报以一笑,“用过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说着话,水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男子伸来的手,没有将自己的手递出去,而是反身,将车里的小华离先抱到了儒雅男子的面前。
儒雅男子看到水玉将小华离抱到了自己的面前,眼底迅速的划过一抹失落,但左手已是赶紧伸出,双手并用,接过了小华离,呵呵笑道:“估摸着,你们是前脚出去的,我后脚就过来的。”
说完,儒雅男子把目光转到了小华离的身上,双手掂了掂小华离的小身子,嘴角绽出慈爱的微笑,“华离长的可真快,怕是不到四五岁,卿叔叔就要抱不动你了!”
小华离被男子这样抱着,还是一脸的从容镇定,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娃儿向来不会说漂亮话,所以就不冷不热的只喊了一句,“卿爹爹。”
然而这句称呼,却是令儒雅男子,以及还在马车上的水玉一愣。
儒雅男子又是惊愕,又是欣喜的瞧着小华离的小脸,“你叫我什么?”
“卿爹爹。”小华离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其它的情绪,从容不迫的,依旧用着不冷不热的口吻,如斯喊道。
儒雅男子却是喜不自胜,忙把小华离搂进自己的怀里,在小华离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卿爹爹太高兴了!”
水玉看到这幅场面,淡薄的娥眉微微蹙了起来,目光带着几丝探究的落在了男子怀中的自家儿子身上。
倒不是她不喜欢儿子这么唤子卿。
只是……
从这孩子牙牙学语,开始学会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喊子卿做叔叔,卿爹爹这样的称呼,一直都是女儿小桑榆的专称。
孩子虽然还小,但是他们小小的心灵里,也有自己的是非观,尤其是华离这孩子,虽是闷着的性子,但是很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所以儿子小华离不像姐姐那般称呼子卿作卿爹爹,恐怕那是在他的心里,子卿就是叔叔,与父亲一称,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一直到而今,小华离对子卿的叔叔一称,是没有再改变过的。
然而刚刚……小华离却突然改了以前执拗的叔叔一称,喊了子卿作爹爹,这到底,是为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突然改变儿子……念及此,水玉脸色突然一变,望着自家儿子的目光,变得冷锐了起来。
难道说,刚才在添香楼的偶遇,这孩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水玉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心中所想,面色却是失了血色。
“娘亲~你肿么了嘛……。”还被水玉抱在怀里的小桑榆,因为靠的太近,所以是听见了水玉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自言自语的,于是小脑袋仰起,自然是清楚的看到了自家娘亲难看的脸色的,还伸出小手去摸了摸自家娘亲的脸。
一直处在喜悦状态的燕卿终于发现了到了这边,于是也顿时看到了水玉难看的脸色,不由抱着小华离立即上前,紧张的关切询问,“小雪,你没事吧?”
水玉难看的脸色,攸的突然转冷,语气也冷淡了几分,“胭脂雪已经死了。”
说完,抱起小桑榆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绕过了燕卿,直接进了小四合院。
对于她如此过激的反应,燕卿愣了片刻,呆呆的望着她很快消失在木门前的纤瘦背影。
直到看不见了她的背影时,燕卿的眸光才黯淡了下去。
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如此反应过激,如果真的不在意,不管是胭脂雪也好,水玉也罢,那左不过只是一个称呼……
胭脂雪真的死了么?连名带姓,包括对那个人的情,一并埋葬了么?
燕卿苦涩的笑。
“卿爹爹。”一直被燕卿抱在怀里还未放下的小华离,突然轻轻淡淡的唤道。
燕卿飘远的思绪被拉回,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的小家伙。
“小华离怎么了?”瞧着华离这张与她过度相似的小脸,和那双如出一辙的眼睛,燕卿的一颗心,瞬息都软化了,纵然笑的有些勉强,却是出自真心。
“你喜欢我娘。”小华离一脸认真,软软的童音发出的语态,并非是疑问,也不是反问,而是满满的肯定。
燕卿倒是被小华离这话给弄得呆滞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快要三十的大人,现在却被一个三岁半的黄口小儿如此说话,说不一语惊人,那还真是骗人的。
不过。
待回过神来时,燕卿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仅只是满脸的尴尬,还有种可疑的不知所措,连眼睛都不敢再去正视小华离的眼睛,说话吞吞吐吐,“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说这种话……你才多大……。”
瞧着燕卿这般慌张的样子,小华离的嘴角再度闪现那一闪而逝的玩味笑容,由于毕竟还是顶着一张小孩儿的脸蛋,再怎么老气横秋那也是有天然的孩子才会拥有的天真无邪存在里头的,如此,加上这般稍纵即逝的笑,怎么看,都像是个有着天使外表的小恶魔。
“华离会帮你。”敛了那抹恶魔之笑,小华离又是那副小大人般一本正经的样子,吐着言简意赅且又是满满笃定的字眼和语气。
燕卿又是一愣,下意识的又把视线转回到了与小华离对视的角度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小华离伸出小手拍了拍燕卿的肩膀,一眨不眨的盯着燕卿的双眼,“要对我娘一直这么好。”
说完,推开了燕卿的双手,而后纵身一跃,跳下了燕卿的怀抱,稳稳的落地后,便双手负在背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步履铿锵有力的走进了四合院。
直到这小子走出了好远,这才反应过来的燕卿垂眸看了自己被这小子拍过的肩膀一眼,啼笑皆非起来。
这小家伙,这番言语和举动,分明……就是在警告他吧?
若是他不对雪……玉儿一直这么好,恐怕这小家伙就不会再帮他了吧?
念及此,燕卿一个劲的摇头轻笑,面目中都透着浓浓的寵溺。
也好,要是两个小家伙果真都站到了自己这边的阵营中来,那攻下玉儿的心房,未必不是一件……
思绪到这,燕卿的面颊又是一阵燥热,红晕在脸孔上肆无忌惮的攀爬。
什么时候,他已经对她这样的……
在回燕王府的一路上,坐在马车里的燕王一句话都没有,虽然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但是通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明显的不对劲的。
跟随的护卫也好,小厮也罢,都是作为燕王府多年伺候的老人了,自然是能清楚的感觉的到的。
一行人尾随在马车的前后左右,皆是一个个的面面相觑,却是连一句窃窃私语也不敢说。
终于到了燕王府的大门前时,一行人看到伸长了脖子在门前等候的秦管家时,皆是纷纷变了脸色,都垂下了头,不敢再去看秦管家。
秦管家已经年过六十了,虽然是真的有些老了,但眼神可不差,何况跟随自家王爷出去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好几人,这一看自己后就全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垂下了头的大场面,明显清楚的就是想让他老人家假装没看见都难。
他眼皮子跳了跳,还以为是这些人伺候的不好,让王爷有了什么损失,于是着急的连马车还没停下,就先迎了上去,“王爷——”
车夫看到秦管家这般架势,生怕这位府上的元老会撞上马车,下意识的就赶紧勒马停车,骇的脸色都变了变。
紧急的勒马自然会造成马车极其的颠簸,马车颠了颠,猛烈的随着马臀摇晃了几下,这才稳妥的停好。
不过,车厢里很快就传来了燕王的冷酷声音,“干什么吃的!”
大概是心情的问题,燕王冷酷的声音里,明显透着焦躁和不耐烦的语气。
车夫又被燕王这不悦的声音吓得不轻,连忙跳下马车,就跪在了车前,“请王爷恕罪!”
赶至马车前的秦管家看到这番情形,又清楚的听到了燕王.刚才的那声怒斥之后,一颗悬起的心这才放了下去,拍着胸口,面色渐渐缓和。
王爷的声音如此的中气十足,看来是没出什么问题啊……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
秦管家双眼一亮,又挨近了车厢口几分,恭敬施礼,“王爷,老奴有事禀报。”
很快,车帘被近乎苍白的手指挑起,随即,露出燕王同样有些苍白,却布满了阴霾的脸,“什么事。”
秦管家抬头一看,有些骇了一跳,“王爷您这是……莫不是哪里不痛快?”
燕王抬眼,淡淡瞥了秦管家一眼,视线随即收回,没有作声,只是嘴角扯动了一下。
秦管家见了,自知自己用词不当,连忙告罪,“老奴失礼了。”
王爷哪里不痛快,作为贴身管家,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何况,这还已经是全府皆知的事情……
燕王一摆手,面无表情,“说事。”
秦管家应了一声,垂下了眼帘,眼睛眨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方道:“是雨王妃她……吵着要见您。”
此话一出,周遭的气氛瞬息就变了,凝滞的,几乎令人窒息。
沉默了良久,燕王一直阴沉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却是阴冷至极的。
“吵着要见本王?”一字一句,他说的很缓很慢,说到吵着两个字时,语气格外的重。
秦管家打了个寒噤,称是。
燕王笑容更盛了,已经趋向诡异,只是笑,却没有发出丁点的笑声,让人感觉,他这好像魔鬼的无声诡笑。
“看来,她还很有精神。”说到这,他低垂的目光就此看向了秦管家,语气充满责怪,“秦叔,看来你失职了,本王让你做的事,你竟然没有做好。”
秦管家一个激灵,曲膝跪在了地上,“老奴失职,请王爷降罪。”
燕王没有像以前一样,尊敬心疼的赶紧让秦管家起来,而是用极冷的目光,睥睨着跪在车前的秦管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点,本王还要重新教你吗。秦叔,你是真的老了,心,太软了。”
秦管家没有半点要给自己辩解的意思,一味的称着是。
这会子,看到秦管家都跪下的一行随在燕王马车左右前后的护卫,就连骑在马上的骑兵,也都赶紧下了马,随着秦管家一样,围着燕王的马车周边,跪了一地。
从三年前开始,那传闻中嗜血成性的燕王,就真的成了真事。
而不仅如此,燕王还变得极其阴晴不定,暴戾无常,别说做错事说错话的,哪怕是没做错事的也没说错话的,但凡只要燕王不高兴了,你也一样逃脱不了悲惨的下场。
所以现在趁王爷还没动怒到极点,不管有没有用,他们现在先摆出认错的姿态,兴许燕王见了心情会舒畅点,他们或许还有那么点侥幸逃脱的机会。
“以后西府楼那边的事,一律移交给花想容处置。”燕王还坐在马车里,是看不到外面一行护卫和小厮们的动作,但是,他却听的到,所以他冷笑了一声,“今天玄字亲卫队没有恪尽职守,让本王在外颜面尽失。统统下去,每人领罚一百鞭。”
外面的一行人闻言都不寒而栗的打起了寒颤,但是却无一人敢有异议,还要齐声对燕王叩谢,“多谢王爷——”
秦管家看到这,只得叹了一口气,没有为这些护卫和小厮求情,眸光闪了闪。
他自己带出来的人,自然自己心里头清楚,别说敢给王爷丢脸,就是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多做一个动作。
所以他心里很清楚,这怕又是王爷的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打人不见血,王爷心火不会得到平息。
然而,他现在很好奇,究竟在王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令他今天动了这般大的雷霆迁怒。
要真是说起来,恐怕也只有那个人的事,才会令王爷……
想到这,秦管家悄悄瞟了自家王爷一眼,张了张嘴,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看来,还是等呆会儿找个随行的小厮问一问,才是上策。
心中打定了主意,秦管家不敢再耽搁,一边挥手示意府前站着的一干看守赶紧帮着把王爷从马车上搀下来,一边赶紧先行走进了王府,前往北苑,去找花想容,先将王爷的吩咐给办妥了才是正事。
免得后面追究起来,他这把老骨头,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若说以前的王爷是冷酷冷情,现在的王爷,根本完全是冷心冷肺。
也就是还惦记着他好歹是护他养他到大的人,若是换了别人,今天雨王妃这事,恐怕就不是换个人来做这么轻松了。
不过他这三年也算是看明白了,要是他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和大忌,王爷怕是同样也不会轻饶了他的……
心里叹息着这些纷扰的思绪,腿脚倒是矫健的秦管家,没多久的功夫,便到了北苑。
循着对花想容那小子的了解,进了北苑不一会儿,就在北苑那幢小屋舍的后头,找到了躺在柳树下,挂着的一张麻绳编织的网chuang里的花想容。
花想容倒是睡的正香,就连有几只麻雀停在他的身上栖息,他都不曾察觉。
秦管家见之,不悦的冷哼,抬手就在花想容的头顶敲响了一个脑瓜蹦儿,“你倒是惬意,没心没肺的臭小子!”
花想容吃痛,大概又是做着美梦的关系却被突然打断的关系,反映很大的几乎是立刻从网子里跳了起来,不过他却忘了头顶横生着一根柳树枝,身高又高,自然砰的一声,直接就给撞了上去。
这样一撞,真是撞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一手指了一下秦管家之后,就晃晃悠悠的扑通一声,整个人从网子里翻了出去,栽倒到了地上的草堆里,切切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愣是好半天,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秦管家见了,也不理会他,就好像没见着他这人一样,更别提会扶他起来关切的询问之类云云,继续负手而立在一旁,仰头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王爷刚才来了吩咐,以后西府楼的大小事务,都将由你来掌管。”
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然,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的花想容可不是这样的云淡风轻,人几乎是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嘴巴里吃进的泥草都来不及吐干净,就连忙抓住了秦管家的手,泪眼婆娑的追问,“金……金的?!”
因为嘴里还有泥草的关系,吐字便有些囫囵含糊。
秦管家哼了一声,“王爷的命令,难道还有假的。”
听到这么说,花想容都兴奋的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别提多高兴了,像个乐坏了的孩子一样,“哦吼~”
秦管家不悦的皱了皱眉,“你兴奋的是不是过头了点?”
花想容翻了翻白眼,呸呸吐掉了嘴里的泥草,“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老子可是连做梦都想亲手好好的一报当年被坑之仇哇——!”
秦管家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当年你那是被雨王妃坑?分明是你自己教的手下够蠢!”
花想容顿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向来不敢在秦管家面前放肆的他,这会子居然面对面的,没好气的反驳了起来,“比起秦叔你那反水背叛的线人,我那手下再蠢也比你的人强太多了吧?!”
“你!”提及这事,秦管家也像被打了脸一样,一直的云淡风轻,立刻破了功,用力一指一脸挑衅的花想容,旋即,拂袖而去。
看到秦管家气呼呼的走了,花想容才知自己这张把不住门的嘴说的过了头,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之后,就麻溜的跟在后头追了上去,“诶嘿,是我说错了话,我该打,秦叔~你就不要跟阿容一般见识了嘛,要是气坏了身子,那阿容就要内疚死了啊!”
“臭小子,嘴里没一句中听的!”秦管家不吃这一套,没好气的冷哼。
“是是是……秦叔您教训的是,该打该打。”追到了秦管家身边,花想容谄媚的伸手去扶他老人家。
秦管家甩袖拨开花想容凑上来的手,半点也不领情,极其的不耐烦,“走开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动手动脚的——”
这样热脸贴了冷屁股,花想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腆着脸继续凑上去,而是脚步紧随不放的紧跟在秦管家的身边,贱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问向的秦管家,“叔儿,这事儿不是一向都是您老操刀吗?怎么,您是不是惹了王爷哪里不痛快了,所以王爷连您的面子也不卖了,直接拿了您的职权了?嘿嘿……。”
第两百二十章 两姐弟的小九九
秦管家甩袖拨开花想容凑上来的手,半点也不领情,极其的不耐烦,“走开点!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动手动脚的——”
这样热脸贴了冷屁股,花想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腆着脸继续凑上去,而是脚步紧随不放的紧跟在秦管家的身边,贱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问向的秦管家,“叔儿,这事儿不是一向都是您老操刀吗?怎么,您是不是惹了王爷哪里不痛快了,所以王爷连您的面子也不卖了,直接拿了您的职权了?嘿嘿……。撄”
说到这,花想容发出贱兮兮的一串笑声,手掌搓了搓,“是不是……我即将上任为有史以来最年轻英俊,最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帅管家?”
秦管家斜睨花想容一眼,毫不客气的泼下冷水,“你倒是想得美。”
“嗯嗯,我想的很美。”花想容忙不迭的点头。
“哼,没门。”秦管家讽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知道王爷脾气不好,就快点到西府楼去,别说到时候王爷罚你,我不给你求情。偿”
一手好算盘落了空,花想容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的,不过,在听到秦管家后话的提醒,人立刻就精神了起来,冲着行色匆匆而去的秦管家抱歉施了一礼,“得嘞~谢谢您呐!”
说完,一个华丽转身,轻松一跃上了房顶,就跟一只刚从笼中释放的大鹏鸟一样,在王府内的一处处屋顶上飞跃起落。
花想容的轻功速度非常的快,若是按照走路,他从北苑绕去处在西苑的西府楼,只怕没有个一盏茶的功夫是到不了的,然,在他这般不用绕道走路的轻功使用情况下,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西府楼主屋的屋顶上。
在高处,总能以俯瞰的姿态,将地上的生物轻易的收入眼中。
所以才刚到西府楼的花想容,几乎立刻,就看到了侯在西府楼主屋外的,秦管家身边的人。
这些人,花想容并不陌生,“小云子,小林子——”
喊着话时,人纵身一跳,便落到了两人身前。
两人起初还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从花想容的别致衣着上就知道了是谁时,脸色的惊色立刻褪了下去,有些讨好的冲着花想容拱手嬉笑,“哟,原来是花爷啊——”
“去去去,少打趣哥!”花想容佯装不悦的对两人摆了摆手,“在这王府里能称爷的,除了那一位,还能有谁?”
“是是是,花哥说的好,说的太好了!”两人崇拜的对花想容竖起了大拇指。
花想容被逗乐了,在一人头顶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马屁精!”
两人并不吃痛,所以被打了,反而笑的更欢了,“这不跟哥哥您学的嘛!”
花想容自傲的扬了扬下巴,“那倒是,不然就秦叔那样的老古董,哪能教出你们这样灵活的小兔崽子?”
说着话,花想容的目光,就瞟到了两人手里提着的麻袋上,“哎哟,这是什么玩意儿?”
两人见花想容看着自己手里的麻袋发问,然后笑嘻嘻的对视了一眼,继而才神秘兮兮的提着麻袋,直往花想容的跟前凑,“哥,来瞅瞅。”
花想容被两人神秘兮兮的表情吸引了,满怀着疑惑,就伸长了脖子往两人的麻袋里看过去,只是才看了一眼,人就跟弹簧一样,瞬间就往后弹出去了数米,花容失色,“我.靠!!”
回了小四合院,水玉将手里的小桑榆交给了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奶娘之后,就自个儿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推门而入,连忙将房门反手关了上,背部抵在房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呼吸,双眼极其疲惫的紧紧闭着,红唇在贝齿用力的啃咬下,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全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她似在隐忍着什么,不愿出声,不愿被人看到,也不愿被人听到……
维持这样的姿势没有多久,她的背便顺着门面,一点点的向下滑,直到,最后完全蹲在了地上为止。
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小华离胳膊腿儿毕竟短,进到后院时,最后也只看到了自家娘亲关上房门的那一幕,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孩子眼睛里,此刻正流露着怎样的邪恶目光。
不过别人注意不到,可作为心有灵犀的双生姐姐,被奶娘抱在怀中的小桑榆,可是在打了个寒颤之后,就刚好把自己小弟那可怕的一面尽收眼底了。
抱着小桑榆的奶娘清楚的感觉到了怀中小人儿的瑟瑟颤栗,顿时有些紧张的询问起来,“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桑榆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看到自家小弟扭过头来对自己翘嘴微笑,吓得赶紧把头扭了过去,死死的埋在了奶娘的怀里。
奶娘见状,这下真是慌了起来,手掌对小桑榆的额头就是好一阵的紧贴,不过传到掌心的温度并没有过热,奶娘这才渐渐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苏嬷嬷。”此刻已经迈着短腿儿走到了奶娘身前的小华离,倒是很有礼貌的唤了一声。
奶娘苏嬷嬷亲切的笑着应了一声,同时也不忘记对小华离见礼,“二少爷,您回来了。”
小华离微微颔首,依然还是那副正儿八经的小大人模样。
埋在奶娘怀里的小桑榆听到两人的对话,嘟着小嘴,气鼓鼓的,表示自己的各种不服。
为什么庄子里的人见到自己这个大小姐都是小孩子似的对待,不是哄着就是供着,可对自己的弟迪却是对待大人,对待主子般的恭敬敬畏——
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嘞?
“下来。”小华离负手而立在奶娘身前,却是不苟言笑的望着四合院里种着的一树梨花,眼睛微微眯起,动作倒是像只盯上了猎物的小狼,与他母亲做这动作的样子,真是一般无二。
躲在奶娘怀里的小桑榆知道自家弟弟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她今天的心情特别不美丽,自家弟弟还对自己吆五喝六的,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姐姐的自觉,真是太不可爱了,她的心情更加不好看了。
于是,她当然要选择……布吉岛。
奶娘可是看得真真的,尤其对自家小少爷那细微的面部表情特别的敏.感,因为那眯眼的表情与自家主子简直是一模一样,而她更知道,一旦主子做出这样的表情,那表示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同时,做出这样表情的小少爷,也一样。
想到这,奶娘生怕自家大小姐会惹了自家小少爷不痛快,见大小姐在自己怀里装睡,连忙小声的在自家大小姐的耳边笑着劝说,“大小姐还是快到少爷身边去吧,说不定少爷得了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东西给小姐您呢!”
小桑榆在奶娘的怀里翻了翻白眼儿。
当她是小孩子呢,她才不会上当呢——
当然,得此结论,那也是在无数次受骗后总结出来的……
小华离自怀里,拿出了一块血红色的,篆刻着腾云飞龙图案的玉佩,拇指漫不经心的摩挲着上面的图案,目光变了几变。
“那个人的消息,你不要了?”小华离一向经久不变的老陈语气里,透出了一丝玩味。
奶娘不知道自家少爷口里所谓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她怀里的小桑榆却是知道的很清楚。
于是,小桑榆下一刻就着急的仰起了小脑袋,然后摇起了苏嬷嬷的胳膊,“嬷嬷嬷嬷,快放桑桑下去啦——”
苏嬷嬷一时猝不及防,没想到小桑榆会突然这么折腾,当即想也没想,就赶紧将这小祖宗给放到了地上,因为她真是怕这小祖宗闹腾起来的厉害,没准就会从自己的怀里翻了下去,她虽个子不是很高,可这小祖宗若真的翻了下去掉到地上,那估摸着也是要摔出个好歹来的,届时她真是要万死难辞其咎了——
待看着一到地上的小桑榆撒着欢儿就自动往自己弟弟身边摇摇晃晃的黏了过去,苏嬷嬷这才拍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额头都冒出了无数冷汗。
一到小华离身边,小桑榆就一改之前桀骜不驯摆大姐谱的样子,笑眯眯的,一双大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状,露出一口早就长好了却独缺一颗门牙的洁白牙齿,小手抓着小华离的衣袖晃啊晃,“弟迪~告素伦家嘛~”
小华离不着痕迹的把那块血红的玉佩收进了袖子里,小脸儿一沉,“叫哥。”
明明两人出生的时间相差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却要一辈子背上做这笨丫头的弟弟名头,怎么想就怎么不爽。
“……。”小桑榆一听,嘴角有点儿抽搐。
弟迪真是大大地狡猾,每回抓住她滴小尾巴,就喜欢这么对她逼良为……不对,是强人所难!
她可是好不容易挤破了头生在他前头,做了得瑟的大姐头,多不容易啊——
见小桑榆沉默不语,小华离斜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丢了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甩开她的小手,迈着小腿儿往自己屋子走了过去。
小桑榆见状,赶紧追了上去,蹬蹬跑着的时候,头顶上的两个冲天揪因为头发松散较少,所以会跟着脚步一晃一晃的,“可素这系逆天啊,系要被雷劈地,弟迪别闹了嘛,伦家不想遭雷劈~”
“……。”这回换小华离嘴角抽搐了。
这个笨丫头脑子里总是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是有办法能让人无语凝噎。
奶娘看着两个小家伙往他们自个儿的屋子方向去了,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瞧着两人斗嘴的样子,寵溺的会心一笑后,便收拾起了地上的打扫工具,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小华离眼角的余光扫到奶娘转身离开的身影,脚下立刻顿住了步子。
小桑榆没想到他会突然停步,根本来不及收起自己的小短腿儿,一头就往小华离的背上撞了上去,疼得嗳哟一声。
这会子的小华离却不似之前那般心疼她,一把攥起她的小手,就往屋子后的后墙跑了过去。
小桑榆的胳膊腿儿不及小华离的长,被小华离这样拖着奔跑,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小腿儿不受自己控制的飞快的跑着,感觉两腿都要打结了。
幸好屋子不大,后院的后墙也不远,跑了大概不一会儿就到了院墙前。
小桑榆平日很少运动,更别提这样急促的跑动了,待到被小华离强制的停步时,一个屁股墩儿,就给坐到了地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手颤巍巍的指着自家弟弟,“你……你……。”
小华离却是松了手,小手斗转一指墙根处的一方小洞,“钻过去。”
小桑榆喘的太厉害,还是说不出什么话,下意识的只能顺着自家弟弟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看到那口小洞时,她就呆住了。
呆了片刻,小桑榆本就因为急促奔跑而红扑扑的小脸,就更红了起来,气呼呼的瞪起了小华离,“弟迪你太坏了!说行么要偶撬墙角挖狗洞系给阿虎钻的,现在却要伦家钻,伦家又不系狗狗!”
神马叫做欺人太甚,这腹黑的弟迪就系欺人太甚——
有这么欺户自己姐姐地么?这就系典型地自己挖洞自己钻,典型地人格羞辱!
越想越是生气,小桑榆气哼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想暴打弟迪一顿的冲动,拍了拍屁屁上沾到的灰尘杂草,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准备离开。
好女不跟臭男斗,她系姐姐,她不能跟不懂事的弟迪计较,嗯!
小华离倒是不阻止她离开,嘴角诡秘的一勾之后,一个提气纵身,轻轻松松的就跳上了墙头。
“现在去找那个人,确定不去?”站在墙头,小华离迎风而立,俯瞰着墙下的自家小笨丫头,倒还真是有股子睥睨的味道。
一听到又提起那个人,小桑榆几乎是本能的急上心头,都要离开了,却立刻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身,而回头看到已经站在了墙头上的自家弟弟时,小嘴已经张大的足以塞下一只鸡蛋。
“你……你昨天不系连桌子都飞不上去吗,现在肿么——”惊诧的说到这,小桑榆眼睛瞪得老大,“原来你一直在欺骗娘亲哦!”
腹黑神马的,都已经完全不足以来形容自家这个妖孽弟迪了,肿么可以介么深沉,介么坏,他还系是自家弟迪,还系人类吗?!
小桑榆表示严重的怀疑。
小华离不理会小桑榆的震惊,小手一指墙下的那个狗洞,冷淡的说道:“从一数到十。”
小桑榆当然明白这个坏透了弟迪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数到十她要是还不从这个狗洞钻出去,他就不会等她,要丢下她一个人去找那个人。
小桑榆真是泪奔了,这货绝逼不系她的弟迪,绝逼不系……
心里欲哭无泪的这么想,可小桑榆却是无法拒绝,只有乖乖的照做。
没办法,谁让她家娘亲辣么偏心,把弟弟生成了一个练武奇才,把却她生成了一个练武废材。
谁让‘那个人’的蛊惑力对她来说,就系辣么大呢!
见到小桑榆焉头耷脑的走了回来,望着那方狗洞好一番长吁短叹,小华离就想笑,嘴角上扬,嘴里却冷冷清清念道:“一……二……三……。”
一听自己的坏弟迪果然开始念数字了,小桑榆这才收起了自己的人参感慨,抽抽噎噎的弯下身,跪到了地上,滚圆的小身子就像一条毛毛虫一样,一扭一扭的往狗洞里面钻。
小华离见状,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不过这笑声也就只是一下子,很快又给收了回去,假意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表情又重回他的小脸上,嘴里继续不停的念着数字,“五……六……七……。”
“哎呀你慢点儿,慢点儿——”小桑榆那个郁闷,这念的也忒快了,臭弟弟这是要玩死她这个姐姐咩!
小华离才不理会她的抗议,摇头晃脑继续念,“八……九……。”
“哎呀偶卡奏了,卡奏了——”小桑榆泪奔,圆滚滚的身子使劲儿的动了动,却是既不能前进,也没法再后退,完全被卡的死死地。
小华离低头一看,果然见自家笨姐姐卡的动弹不得,还留在院墙里的那头小短腿儿一个劲儿的动着,沾满灰尘和杂草的屁.屁一扭一扭的,偏偏身子却是一点儿也动不了了。
简直就像一条红色的大肥虫被卡在了洞里,既出不来也进不去……
差点又要破功的小华离强忍着笑,转身纵身一跃跳下了墙头。
小桑榆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落地了,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坏弟弟,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瘪了瘪小嘴,大眼睛水汪汪的瞅着自家坏弟弟,由于强烈自尊心的作祟,她才不要开口向弟弟求救,这么戏耍她这个长姐,她不画个圈圈诅咒他,都该偷笑了他。
由于时间有限,见自家姐姐明明有这么好的把柄落到了自己手里,小华离这次只能无奈的选择了饶她一次,扶额骂了一句笨蛋,然后主动伸手去拉起了她。
这可真跟拔萝卜似的,小华离幸好是个练武奇才,又已经有了一年多的武学经验,纵然没有什么内力,但是四肢上的外家功夫锻炼的不错,长得快长得高,力气自然也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上许多。
所以,倒是没花多长的时间,小华离就把小桑榆给拔了出来。
不过拔出来以后,小华离的额头就已经出了一头的细密汗珠,抹了一头的汗珠子,他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自家姐姐,“就知道吃,同猪有何区别。”
说完,傲娇的一转身,扬长而去。
小桑榆最讨厌别人说她胖,现在听到自家弟迪居然还直接骂自己和小猪没啥区别,气的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颐指气使的指着自家弟迪的背影,“有你介么讲话滴吗,臭小几!”
小华离没有理会身后气的跳脚的笨蛋姐姐,屈指凑到唇上,吹响了一声呼哨。
院墙外是一个种满了梧桐树的小树林,此时小华离的一声呼哨出去,余音竟然在树林里久久的回荡。
不一会儿,一头通体雪白,长得像虎又像豹子的猛兽,正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四蹄飞奔,快若闪电,一路震飞了一地的落叶。
这猛兽看起来似乎哪里都好,跑得快也长得靓,如果带出去,一定倍儿有面子,倍儿让人刮目相看。
就是有一点不好,跑起来动静太大,一点也不轻盈。
这不,一直在气头上的小桑榆就听到了这猛兽四蹄蹬蹬而来的响动声,立刻就转头看了过去,一看到这猛兽,登时乌漆漆的大眼睛就亮了,“阿虎——”
脆生生的一边惊喜交加的喊着,一边激动的迈着小短腿儿就迎了上去。
哪知,眼看着就要张开双臂抱住这阿虎了,可阿虎却前蹄来了个急转弯,奔向了小华离……
由于扑过去的力道过于凶猛,没有当即扑到目标的小桑榆不仅扑了个空,最后还身子一个不稳,就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小华离的手脚功夫却是俊,当阿虎冲自己猛冲过来的时候,不躲不避,踮脚跃起,一个鹞子翻身,便翻落到了阿虎的背脊上,稳稳坐下。
“乖。”小华离伸出小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阿虎的脖子。
阿虎对自己没有扑倒自己的小主人似乎有些懊恼,但是在小主人安抚的拍了拍之后,躁动的情绪一下子就平静了下去,甩了甩头,喉咙发出了呜呜声。
“臭阿虎……。”小桑榆自地上抬起了沾满了灰尘和枯叶的小脸,气鼓鼓的瞪向了虎豹兽,“再也不跟你玩了,哼!”
看到自家姐姐像个小花猫儿似的样子,小华离又忍不住乐了,当然,他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过他却突然很温柔的对自家姐姐伸出了小手,“上来。”
小桑榆怀疑的看他伸出的小手,警惕的瞪着他,赶紧把自己的小手背到了身后,“你……你想做行么……。”
之前的无数次惨痛经历在不断的警戒小桑榆,突然变温柔的弟迪绝逼木有好事……
小华离淡淡的眉毛挑了挑,温柔瞬间消散,脸色和语气同时冷淡了下来,“娘亲很快就会发现。”
小桑榆闻言,在觉得自家坏弟弟所言不虚的同时,也鄙视自家坏弟弟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不过,一想到要是自家娘亲知道自己不乖跑了出去的下场,小桑榆就满脸惊恐的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没有再继续犹豫,撅着屁股从地上笨拙的爬了起来,然后把小手就递到了自家坏弟弟的手上。
小华离用力一拽,费劲的就把自家姐姐拉到了虎豹兽的背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前面。
“笨蛋。”一边嘴上骂着,小华离却是一边在给小桑榆拿掉头顶的枯叶,替她抹着脸上的脏污。
才不吃自家弟弟假暖男这一套的小桑榆忿忿的一把推开他的小手,肥嘟嘟白嫩嫩的小手往他面前一滩,“还木问你嘞,你说有了爹爹的消息,证据嘞?”
第两百二十一章 我们不叫那人爹
小华离用力一拽,费劲的就把自家姐姐拉到了虎豹兽的背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前面。
“笨蛋。”一边嘴上骂着,小华离却是一边在给小桑榆拿掉头顶的枯叶,替她抹着脸上的脏污。
才不吃自家弟弟假暖男这一套的小桑榆忿忿的一把推开他的小手,肥嘟嘟白嫩嫩的小手往他面前一滩,“还木问你嘞,你说有了爹爹的消息,证据嘞?”
把她耍也耍了,整也整了,骂也骂了,要是没拿出点实际性的证据,那她非狠狠揍这屡屡小看她这个姐姐的小子一顿!
见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小华离也是知道不能把她给逼急了,不然亲姐弟的亲情小船可是说翻就会翻的撄。
何况这笨蛋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天生却是…偿…
念及此,小华离眸色一寒,小脸冷若冰霜,“不准叫他爹。”
小桑榆从来没有看到自家弟弟的表情这么可怕过,不禁一呆。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是个笨孩子,前几年娘亲所吃的苦头她也不是没有瞧见,她不是没心没肺的孩子,也其实比同龄的孩子还要早早的知道一些事情,虽然没有多到哪里去,但是一想到娘亲所受的苦,她也觉得自家弟弟说的有道理。
“好了啦,偶说错了……。”难得的,小桑榆认起了错误。
“乖。”瞧着她耷拉着小脑袋,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小华离这才满意的收回冷色,抬手拍了拍她已经成了鸡窝似的小脑袋,另一只手,则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块篆刻着腾云飞龙的血红色玉佩。
小桑榆很不高兴自家弟弟拍自己头顶的动作,总觉得自家弟弟有种在把自己当小猫小狗儿戏弄的恶趣味,正想对他实行教育方针时,却眼尖的看到了自家弟弟手里的血玉玉佩,当即两眼放光的就要伸手去夺,“哇,价值连城的血玉耶——”
她的手虽快,可是比起手脚功夫好的自家弟弟来,那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连血玉玉佩的一个边边角角都还没碰到,就被自家弟弟手快的躲开了过去。
小华离没好气的斜睨自家姐姐一眼,“没救了。”
又好色,又贪财,又蠢笨,他真是不敢相信这样没救的家伙居然是和自己一胎双胞的姐姐,以后出去,他真希望能告诉别人,自己跟这笨蛋除了长得像之外,真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小华离边扶额哀叹了两声,边将手里的玉佩往虎豹兽的鼻子凑了过去,“找出有这上面味道的人。”
“嗷呜……。”虎豹兽发出一声抗议的虎啸。
丫丫的,它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它是灵兽,是圣兽,不是狗,不是狗啊啊啊——
燕王府。
西府楼的海棠苑中。
花想容抹了一把脸,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睁开兴奋的双眼,直勾勾的盯向了小云子和小林子手上的麻袋,“这么好的东西,确定是给雨王妃准备的?!”
别怪他怀疑,想当初,纵然王爷不把雨王妃当成心仪的女子来看,但那也绝对是很看重的,不然也不会比起相信他和秦叔,却还要更相信雨王妃。
小云子和小林子见到花想容目露兴奋之色,都不禁打了个寒噤,却还是讨好的笑,纷纷耸肩摊手,“可不是嘛!诶,哥你不是比我们都清楚嘛,当年王妃掉入飞渡江中尸骨无存之后没多久,来过咱王府的那位殷王爷不是回来了?殷王爷不但把王妃找给王爷的灵药扔给了明大人,让明大人治好了王爷不说,还把王妃和二皇子暗通款曲一事大查彻查。这不一知道原来一直都是雨王妃在作怪,王爷可不就恨上雨王妃了嘛!”
这件事,对于也是当事人之一的花想容而言,自然不会陌生,还因为他的情报不及时,导致错失了解释王爷误会了王妃的时机,还被王爷事后狠狠的抽了一百多鞭子泄愤呢!
你说他能忘得了吗他?
倒是那殷王爷手段确实既雷厉风行又古怪诡谲的很,不仅抓了太子一.党的余孽头目影作为人证,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忠心不二于雨王妃的小瑶当着王爷的面,亲自拆穿了雨王妃的种种阴谋——
更狠的是,殷王爷还威胁明大人非把找来的那些药材融合,还用了流苏姑娘的什么重生之血作为药引,非把王爷在短时间给解毒治好了,然而殷王爷却并不是因为王爷是自己的亲侄子才会这样帮助王爷,而是扬言让王爷好好的活着,永远承受失去王妃的锥心之痛!
啧,这手腕,这做事风格,幸好不是他花想容的主子啊——
不过呢,后来他花想容就被王爷降职了,还被王爷下了禁足令,非传召绝不得再出现在他老人家的面前,否则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凄惨。
所以那后面的事情,以及王爷对雨王妃那些人到底做出的什么处置,他是一概不知的,只知道,这事王爷是全权交给了秦叔在处理。
可他没想到啊没想到,王爷对雨王妃的处置,竟然会……这么狠毒。
不过,这正好合了他花想容的心意。
念及此,花想容阴阴一笑,冲小云子和小林子大手一挥,“来来来,咱哥儿几个赶紧进去乐呵乐呵,别让咱们雨王妃等急了哈哈!”
小云子和小林子见状,无语凝噎的对视了一眼。
为什么好好的惊悚气氛,偏要被他们的花爷搞的却像个要去逛.窑.子的声色氛围?!
花想容大踏步的往西府楼的主屋走去,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走路颠颠儿的得瑟德行,再加上他全身上下都花里胡哨的打扮,却是很像是要去逛某些不正当的***的样子。
当然,他自己是没有发现的,现在满心都在幻想着呆会儿该是怎样精彩的场面。
由于三人离主屋的大门并不遥远,左不过就是十几步的样子,故而现在因花想容兴起的紧,所以是大踏步的三步并两步的走,才没走几步的路,就已经到了主屋的房门前。
毕竟不是宫里的殿宇,就算修缮的再怎么华丽,这些门窗,摆设什么的,自是都不能跟宫里的去比气派,不过就是普通的四方镂空雕花的大门,而金贵也就金贵在木料和花纹的图案细腻上。
这图案是胭脂雨素日最爱的垂丝海棠,不难想象,这样的花朵是需要怎样的能工巧匠前来精心雕琢的。
花想容瞧着门面上栩栩如生的垂丝海棠,不屑的嗤之以鼻,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一想到王爷曾经对这个恶毒女人的好,他就忍不住那颗要为自家王妃鸣不平的心情。
毕竟他是跟踪过自家王妃不少日子的人,虽然谈不上了解,但是王妃许多的种种作为,他皆是看在眼里,反正王妃确实是从来都没有过要害王爷的心就是了。
何况,很多人合了自己的眼缘就是合了自己的眼缘,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道理可言。
不然,若比起恶毒,胭脂雪比起胭脂雨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又要怎么算?
当然,花想容如斯的憎恶胭脂雨,多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胭脂雨三年前的那番作为,不仅仅害他受了连累,更害了他有了说不出的深深内疚,毕竟他若是那晚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被王爷责怪,所以没去禀报王妃被人挟持劫走,而并非胭脂雨那样的颠倒黑白的话,那后面的一切误会,都不可能再发生,也不至于最后,有了那样凄惨的结局。
自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胭脂雨的那出戏,害的王爷居然和王妃自相残杀,即便他当晚没有参与整个过程,但是事后看到王爷生不如死的样子,他也能猜出个一二当时的情景。
有些事真是不想则以,一想就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是恨得牙根痒痒。
花想容就是这样的例子,所以他在西府楼主屋门前站立迟疑的片刻间,刚才那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即便他有半张玉蝴蝶面具遮脸,但从他外露的眼睛里,和冷凝的薄唇上,以及通体散发出的气息里,都能让人感受得到他深深的杀意。
小云子和小林子好歹是秦管家底下的人,武功虽谈不上高手之流,却也是个中等,自然没有错过走在前头的花想容散发出的强烈杀机。
当然,如此强烈的杀意,哪怕是两人没有武功,但凡只要聪明敏.感一点,也依然能感觉的到。
所以,两个人出自本能的,就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抖抖索索战战兢兢的几乎是两人紧挨着的,就差没吓得抱在一起了。
不了解他们花哥的,只会以为从花哥嬉皮笑脸的样子,去肤浅的判断他们的花哥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但是只有他们这帮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是知道的,他们家花哥,那绝笔是个阴险狡诈,手段残暴,丧心病狂,神经兮兮……总之就不是个什么好鸟,呃,好人。
脑子虽然有时候喜欢自作聪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家花哥是个笨的,他们家花哥只是冲动和自以为是了一点儿。
所以,排除他们顶头上司的秦管家,以及至高无上的主子燕王以外,在这燕王府里头,谁都知道,这最可怕的,恐怕就要属他们花哥了。
这不,他们害怕他,自是害怕的很有理由。
砰的一声,花想容将房门终于推了开,并非用脚踹,而是很斯文的,用手。
看到这,小云子和小林子就更害怕了,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都不敢往前走了。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发脾气都是像爆竹一样热烈,而是截然相反的,反而会对你更加的笑脸相迎,说不定还会对你百般的温柔。
如果你要评哪种人生气的时候最危险,那么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绝对是后面那一个。
推开门,今日晴好的阳光,便顺着屋门的开启,趁机挥洒进了屋子。
满屋子的情景,也瞬息照进了花想容的眼里。
只不过,在屋子里的画面进入眼中的时候,一股更快的气味,已经先一步窜进了他的鼻翼里。
花想容下一刻立即捂住了口鼻,难掩惊色的,愣愣的看着屋子里的景象。
屋子还是以前那个屋子,没有撤去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不过因为年久无人打扫,再好的那些东西上,也已经是落满了灰尘。
而还有些易碎的摆设,譬如古董一类,几乎都没有几个完好,全都残缺不全的滚落在地,从倒下的柜子不难看出,这分明是被人推倒的,砸在地上的。
这些先不说,第一眼进到花想容眼睛里的,并非是这样无关紧要的身外物。
而首当其冲的,是屋子里的人,确切的说,是这屋子的主人……胭脂雨。
那是怎样的落拓,几乎都让花想容竟一时间找不出词语来形容。
只是当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的第一眼,花想容几乎以为,那根本就不是他们口中的雨王妃。
如果不是因为继续仔细看,如果不是因为胭脂雨有那条标志性的断掉的左腿,花想容差点就要大声喊叫,说雨王妃逃跑了——
彼时,只见躺在冰冷的,沾满了不知道是一些什么脏污组合而成的黑色污垢的地板上那女人,因为多年不剪的关系,恐怕已经长得几乎到了小腿处的一头乌黑长发凌乱的铺就了一地,头发几近一半都是枯黄的,毫无光泽,就像没有编织好的麻绳一样,且上头也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在上面,让这头长发一撮一撮的黏在了一起,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再说女人那张脸,遍布的都是脏污,有黑乎乎的,也有灰黄色的,还有些红色,看来应该是鲜血。
而女人的五官,虽然脸上都是脏污,但是还能依稀辨别出来,深凹的眼窝,塌陷的颧骨,松弛干瘪的皮肤,隐约可见几乎就要刺破皮肤的骨头,微张的眼睛,一双空洞无神的瞳孔,干裂的见血见肉的嘴唇……看起来,哪里还有半点二十几岁的美丽少妇该有的模样,分明,是一个丑陋垂死的老妪。
最后,再说女人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不是少了一只袖子,就是缺了一半衣领,就连裙子都成了条状,袒露在外的里面所穿的裤子,已经早就没有了原来的色泽和模样,裤腿也是撕扯的很厉害,这也就是为什么,花想容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女人没有了左腿。
这样的衣着,恐怕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乞讨的乞丐。
至于露在外面的其它肢体部分以及皮肉,也是一样的皮包骨头和肮脏,整幅身子看起来,就要一树即将枯死的老树。
说来也巧,当年燕王在大战之后视察京都受损情况和人员伤亡时,他花想容也正好在场,而那时,也正是燕王将眼前这个已经完全找不到了胭脂雨模样的胭脂雨,接回王府的时候。
那时的胭脂雨,是被太傅府驱逐出了族谱,被赶出了家门,因为前一晚为了陪燕王在火场里找寻王妃的关系,所以后来被倒下的大门给砸到了双腿,故而,是身负重伤,混迹在乞丐堆里苟延残喘,也是满身的脏污,还几乎是命悬一线。
要不是那小瑶跑到了燕王面前磕头求救,燕王几乎也差不多要认不出那倒在乞丐堆里尽是污秽血迹的胭脂雨来。
然而,若把现在的胭脂雨和那次的胭脂雨做对比,花想容只觉得,现在的胭脂雨要比当初凄惨的何止千倍万倍。
现在想来,那时的胭脂雨确实很惨,但是她绝对惨的会让人忍不住泛起怜悯和同情心,令人忍不住我见犹怜的心态。可面前这个躺在地上的胭脂雨,怎么看,都除了只会令人作呕,还是只会令人作呕,不但泛不起男人的任何同情怜悯心里,反倒还会让男人恨不得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
当花想容在这样愣愣的打量胭脂雨的时候,胭脂雨那一直无神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珠子,正朝花想容看了过去。
配着这样一张丑陋恶心的脸,即便只是这样转动眼睛,都会令人不自禁的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花想容就被她这举动骇了一跳,脚下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花……花公子……。”许是长久没有说话,还是因为太久没有喝水的关系,胭脂雨张嘴说话,那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时,都会牵出令人恶心的涎丝。
这声音也特别的难听,比起以前好似清泉般的天籁之音,现在这简直嘶哑破碎的连乌鸦的声音都比不上。
她说话的同时,还对花想容,伸出了枯朽如树枝般的手,清晰可见她那长长的指甲里,还满是黑漆漆的污垢。
这样的手,简直与恶鬼的爪子一样悚然和恶心。
花想容又嫌恶的往后跳出一步,真的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真的是雨王妃?”
原来他还想直接叫她胭脂雨的,但是现在毕竟旁边还有人,他这个在府里有地位的人,当然不能先坏了规矩,就算现在的胭脂雨已经让王爷厌恶透了,可只要她的头顶上还顶着雨王妃的称号,那她就还是雨王妃。
然而花想容没想到的是,他的这声雨王妃听在胭脂雨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是……我是……我是……。”胭脂雨眼睛一亮,当即用枯瘦如柴的胳膊拼命的将自己从地上撑起,全身都在发颤,“楚……楚大哥……是楚大哥……让……让你来的?”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样子,花想容几乎相信,如果现在有一片落叶落到她的身上,估计都能把她给压垮了。
因为秦叔说了,的确是王爷吩咐他过来接手这边的事情的,所以花想容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是,是王爷让我来的。”
说着话,他的视线一直还在胭脂雨的身上停留,当然,他这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觉得奇怪,胭脂雨身上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伤痕的样子,也不像中毒,既然没有饿死,那怎么就短短的三年期间,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听到花想容的回答,胭脂雨的双眼就更亮了,似乎整个人,瞬间就容光焕发了一样,“那……是不是……王爷他答应……答应放了……放了小瑶了?”
说着这话的同时,胭脂雨满含希冀的眼,就看向了对面,一个陶瓷的大缸。
花想容也随着她的视线,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大缸很大,约有半个人那么高,普普通通的,倒是没有什么惹眼的地方,但是偏偏花想容的视线转了过去之后,瞳孔就流露出了惊色,眼睛一眨不眨的,半天也没有将视线收回。
而循着花想容的视线望去,便能发现,实际上花想容的视线并不是放在了那只大缸上,而是盯在了大缸细小的缸口上,那招摇在外的一颗人头!
简直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惊悚——
然,比起胭脂雨的落拓,这颗人头看起来,却实在要比起胭脂雨来,要保养的好得多,不仅收拾的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从那张洗的白净的脸上更不难看出,不但被保养的很好,甚至是还被养的白白胖胖,胖的几乎过了头!
花想容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胭脂雨一直贴身伺候的丫头,小瑶。
要不是有胭脂雨的视线带领,恐怕花想容一直都没有发现,就在自己旁边的不远处,那曾经叽叽喳喳为虎作伥的小瑶,居然被人塞在了这样的大缸里!
至于这把她塞进大缸里的人,不用想,他也心里清楚是谁。
此刻,正当花想容还在为其感到惊悚时,缸口上的小瑶的人头,竟然……动了!
“二……二小姐……。”
小瑶一直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微微发白的唇在一张一合,声音是说不出的虚弱。
胭脂雨闻言,不顾自己身体的孱弱,立刻双手并用着,吃力的往小瑶的方向爬了过去,还对小瑶露出微笑,只是她现在的模样笑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数倍,“瑶儿你醒了……。”
一旁的花想容感到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这个小瑶的下场应该会很惨,可是奇怪的是,除了把她塞在大缸子里除外,似乎还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的,不然,也不可能被养的这么白白胖胖。
嘶……这有些不符合逻辑啊。
这时,一直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小云子和小林子,终于步履蹒跚的进来了,两个人一路上不是你推我,就是我推你,好像这屋子,是害怕的不得了的龙潭虎穴。
然,那缸子里的小瑶见了二人,却是惊恐万分的大声尖叫了起来,“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不光是小瑶的反应如此的激烈失控,就连好不容易刚爬到塞着小瑶那只大缸前的胭脂雨,也同样用着恐惧却又怨毒的眼神瞪着二人,双臂一展,俨然是一副要保护缸中小瑶的架势,“不准你们再伤害她——不准!!”
第两百二十二章 燕王对雨的诛心
不光是小瑶的反应如此的激烈失控,就连好不容易刚爬到塞着小瑶那只大缸前的胭脂雨,也同样用着恐惧却又怨毒的眼神瞪着二人,双臂一展,俨然是一副要保护缸中小瑶的架势,“不准你们再伤害她——不准!!”
她那本来无力的,气若游丝的声音,此刻却是异常的铿锵有力,不过因为她的嗓音却是嘶哑难听的关系,现在拔高了音调之后,就变得异常的刺耳,宛若死不瞑目的女鬼,在歇斯底里的咆哮撄。
花想容见了,就愈发的奇了怪了。
小云子小林子这俩孩子是怎么地这俩主仆了,怎么就跟见了老鼠见了猫一样,反应如此的强烈?
然,还没等他想明白过来,那厢的胭脂雨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他,朝他瞪过来了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花公子,你不是得了王爷的吩咐,是来放过我们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带着他们,还要让他们进来!”
面对胭脂雨如此的质问,花想容不由的乐了,“是么,可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说过,我是来执行王爷要放过雨王妃你们二人的命令的?偿”
说着话,他双手环臂,大有一副恶奴的架势,语气也没有因为胭脂雨现在的凄惨落拓样子,就大发慈悲的对她产生怜悯,反倒明显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嚣张和讥讽。
胭脂雨一愣,面部丑陋的表情全都凝固在了脸上。
没错,打从花想容一进来的时候,他就什么都没说过,一直,一直不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测,都是她自己自以为是的揣度……
想到这,蓦地,胭脂雨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嘶声力竭,笑的尖锐刺耳,笑的面目扭曲。
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这么愚蠢,还这么愚蠢的自作多情!
看到这般像要癫狂的胭脂雨,缸中的小瑶,声音焦急而虚弱的劝慰,“小姐……小姐您别笑了,您停止吧……没关系的,小瑶不要紧……真的不要紧的……。”
说到后面,小瑶露出了宽慰的微笑,只是大概因为太胖的关系,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都堆在了一起,显得特别的肥腻难看。
可对于小瑶这般的安慰,胭脂雨不但不领情,反倒就像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被撩拨到了哪一根敏.感神经似的,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后大缸中的小瑶,面目狰狞的怒吼,“怎么会不要紧,怎么可能会不要紧!”
小瑶却没有因为胭脂雨过度激烈的反应和言词而感到生气或害怕,反倒笑容越发大了几分,“真的不要紧的……不就是多吃一些么,还能吃很多的山珍海味呢……多好……。”
胭脂雨呼吸一窒,瞬息过后,便是眼泪如决堤的洪流,声音颤抖哽咽,“可你看看你……现在越来越胖……可这大缸只有这么大……你现在的身子和四肢……怎么受得了啊……。”
见到胭脂雨流泪,小瑶终于焦急了起来,“小姐你别哭,别哭……小瑶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真的!”
旁观到这里的花想容,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这王爷让秦管家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这对主仆的用意所在。
试想想,这缸子就这么大,可王爷却吩咐了秦叔,秦叔责令让小云子和小林子每天不停的对小瑶胡吃海塞,让小瑶吃的多吃得好,飞速的长胖,从而,让她肥胖的身子在这大缸中越来越拥挤——
什么时候能挤到把这缸子挤裂开,他花想容可不知道,但是他却不难想象,让一个人在宽度有限的狭窄空间里,越来越肥胖,越来越与空间相互挤压的感觉,到底会是怎样的难受。
诚然,若这只是暂时性的倒还好,可是他们家王爷,却用着养小猪一样的方式,令小云子小林子二人把小瑶一点儿一点儿的养胖起来,这其中的过程,绝对是最折磨人神经的。
他相信,在这三年里,每每被小云子和小林子硬生生塞进那些山珍海味的小瑶,一定时刻都在提心吊胆,时刻都在忐忑难安,直至越来越觉得缸子的拥挤和憋闷,每一天都在品尝着比昨天还要多一分的身体被挤压变形的痛苦!
甚至可以想象,以现在小瑶已经比以前胖了四五倍的肥胖体积,她那被塞在这不大不小缸子里的身体和四肢,该是怎样的变了形——
想到这,花想容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王爷在这,他绝对会忍不住,对王爷竖起大拇指!
这样变.态的刑法,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牛,真牛!!
不用想都能看得出来,这绝对比一刀一剑了结了小瑶,比用酷刑让小瑶可能随时没命,那要绝的多的多啊……
而最重要的是,这招虐的何止是小瑶的身,更是虐到了胭脂雨的心啊!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他们的雨王妃,现在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并非是因为自家王爷吩咐了人虐待她,而是用折磨小瑶的方式,每天同样在折磨雨王妃的心——
谁让小瑶在她雨王妃的心里,是有那样不可撼动的姐妹情深呢?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肉.体上的伤害,而是——诛心。
王爷根本就是用这种方式折磨着胭脂雨的心,并用这种方式在告诉胭脂雨,他这是在以牙还牙,他要让她胭脂雨承受百倍千倍更痛的痛心,要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花想容已经不仅是觉得恶寒了,分分钟已经全身都开始起了鸡皮疙瘩,都开始冒起了冷汗。
这自家王爷何止是狠啊,简直就是无毒不丈夫中的极品!
他也总算是知道,小云子和小林子手里那俩麻袋里的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了……
小四合院里。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外头传来了奶娘嚷着用午膳的声音,屋子里,倚门蹲在的水玉,方才幽幽的从恍惚中回神,面部僵冷的表情,也渐渐的恢复了暖色。
大概是蹲的太久了,不光是双脚发了麻,甚至是下半身,都有了麻痹的,动弹不得的感觉。
水玉苦笑了一声,懊恼的只好扶着门框,一点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扭动着脚踝,让麻痹感渐渐消散。
可她还没活动的多久,还没让那麻痹感完全消散时,屋外,又传来了一阵碗盆跌落在地上的破碎声。
因为声音很大,很近,水玉顷刻就分辨了出来,这是隔壁的,孩子们的屋前,发出的碗盆跌碎的声音。
第一反应,水玉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寒冰褪去的眼底,满是柔软的寵溺,“这两个小坏蛋。”
小孩子总是这样的,摔碎东西,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些年,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她的笑靥,却在接下来的奶娘苏嬷嬷的大喊中,顷刻的土崩瓦解。
“大小姐——二少爷——你们在哪,快出来吧,啊,别吓唬奶娘啊——”
奶娘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明显还有翻找东西的声音。
因为就是比邻而居的隔壁,苏嬷嬷的声音又大,所以水玉听的很清楚。
水玉当即心下一慌,忙将房门打开,急切的跨步走了出去,只是还在麻.痹.痉.挛的双脚根本容不得她正常的走出两步,很快便脚下一个虚软,令她就往一旁栽了过去。
“玉儿,小心!”
刚从孩子们另一边儿隔壁出来的燕卿,幸好眼疾手快,伸手就将水玉搀了住,这才没有让水玉摔倒。
可水玉顾不得自己,赶紧着急的看向燕卿,“帮我去看看孩子们究竟是在怎么回事!”
燕卿见她神色焦急,忙安慰她,“你别着急,兴许是桑榆调皮,又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水玉闻言,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悻悻的扯唇笑了起来,“没错……没错……。”
如果是平时,她绝对不会如此慌不择路,如此的忐忑不安,如此的敏.感。
说到底,还是因为今天早上在添香楼……
她没有想到,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刚一回来,就碰到了他。
这是何其讽刺的孽缘?
所以她打从心底里开始害怕,开始恐慌,害怕这两个孩子一旦被他知道了,就极有被他抢走的可能——
而这样的后果,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绝对无法承受的!
看着这样神情变幻无常的水玉,燕卿目光微闪。
果然,今天早晨出去了一趟,她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什么事,亦或是……什么人吧?
不然,她怎么如此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呢……
彼时,正当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苏嬷嬷忽的从孩子们的那间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见到二人,面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二人跟前,“庄主,公子——小姐和少爷他们……不见了!”
当听到苏嬷嬷这话时,水玉的脑袋是嗡的一下,好像被什么砸中了一样,渐渐失了颜色的唇,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什……什么?”
说完这话,她的脚下又是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幸而有燕卿一直将她搀扶在自己的臂弯中,这才没有令她摔倒下去。
“别慌。”燕卿的脸色此刻也不好看,但他还是先安慰了她一声,然后这才一脸正色严肃的看向了苏嬷嬷,“其它地方都找过了?”
苏嬷嬷此刻已经是满脸的眼泪,不断的哽咽着,但是她却不敢去抹脸上的泪,更不敢抬头去看二人,低垂着头,任由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到地上,“是……是……。”
因为知道自家大小姐是个顽皮的,所以已经成了习惯的苏嬷嬷她,都会在用膳前,先四处去找寻一遍,先把这位小祖宗给找出来。
可这小四合院儿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她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到啊!
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慌慌张张的大喊大叫了——
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这么些年,这苏嬷嬷的这个被两个孩子不得不闹出来的习性,不仅燕卿知道,作为孩子的娘亲,水玉自然也心里很清楚。
所以当苏嬷嬷如此的说了,燕卿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扭头,关切的看向了被自己扶在臂弯中的水玉,“玉儿,你们的身份可有……被泄露出去?”
明知道她的谨慎,但他不得不这么问,不得不有此怀疑。
因为她刚才回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
他怕她,会不会情不自禁,会不会忍不住找上那人……
水玉似乎被打击的有些不轻,人都有些恍惚了。
在听到燕卿如此的问题时,她方才一点点回了神,木讷的脸,失神的眼,一同转向了燕卿,绛唇怪异的扯动了一下,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你的眼里,我有这么自甘下.贱?”
不待燕卿回答,水玉便冷硬的自他臂弯中起身,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被他搀扶着的臂弯,三步并两步的,越过跪在地上的苏嬷嬷,往院子里养着的信鸽疾步而去。
被她甩在后面的燕卿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目之中,尽是懊悔之色。
他知道,刚才不该那样问的,那样只会伤了她的心。
可他就是那么问了。
明明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还有她的师祖和流苏以外,只怕再没有人再知道,现在水玉山庄的当家水玉公子,就是当年在大燕京都一时被人热议的风云人物,燕王妃——胭脂雪。
而屈指可数的这几个知情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将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至于他燕卿,就是更加的不可能。
所以根本就没有道理,会有人知道她以前的这个身份,会有人将她的身份散布出去,甚至,更会有人夺走她的孩子。
然,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故而,他才会有此怀疑,怀疑……是她自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去找了那个人摊牌。
所以他才会一时情急,管不住自己的心,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这么无所顾忌的问了出来。
因为他害怕,从她打算回到这里的时候,这份害怕就一直没有消停过,直到见她早上回来之后的神情恍惚,这份害怕,才会如此无所顾忌的宣泄了出来。
然而,看着远去的,走向院子里养着的那笼鸽子的水玉,燕卿方才明白,自己的大错特错,自己的小心眼儿。
如果她真有心暴露自己,真有心让那人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明明知道两个孩子不见了,却不是用最快的方法,用她的音杀引物,将那血蝙蝠招来,让熟知了两孩子气息的血蝙蝠亲自带领他们去找两个孩子,而是选择用最原始蠢笨的鸽子带信。
就因为这些血蝙蝠却早就已经被那个人所熟知,倘若这两个孩子的失踪真的跟那个人有关,只怕一旦这些血蝙蝠找上门,他恐怕就不得不怀疑水玉她的身份了。
就算两个孩子的失踪跟那人无关,可这毕竟是在大燕的京都,是那人的眼皮子底下,试问这大批的血蝙蝠一旦现身,怎么可能逃的掉那人的眼睛?
如此这般,可见玉儿她的谨小慎微,可见玉儿她……是有多么的不想让那人知道她的存在,哪怕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她也不会给予那人。
念及此,虽然知道自己惹了水玉不痛快,可燕卿仍然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只要她不会去找那人就好,只要她再也不想与那人有关就好……
水玉此刻完全不知道燕卿的心思,现在她满心的心思,怀揣的都是两个小宝贝。
一开始,她也慌不择路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了那个人。
可因为被子卿那样一番质问,她反倒是人一下子就清醒了,直觉的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就会认定,两个孩子的失踪会跟他牵扯上什么关系?
想那人也不是个疯子,会无缘无故的抓两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子。
思及于此,水玉忍不住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非亲非故……
确实,他们是非亲非故,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没有。
边这样想着,边毫不迟疑的将关养着一群鸽子的笼子打开一条缝,纤瘦的手顺着打开的缝伸进了笼子,顺手抓了一只不胖不瘦眼神明亮的鸽子出来。
“嬷嬷,还不快准备笔墨纸砚。”抓出鸽子后,水玉把笼门重新关了上,转过身,径直走向了书房。
苏嬷嬷一听到水玉的呼喊,愣了一下后,便精神一振,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忙从地上爬起,也转身紧忙赶往了书房。
苏嬷嬷是个农妇出生,心无城府,也没有任何的武功,但是靠着以前常年在外干农活的健壮身体,所以不比大宅大院里出来的那些嬷嬷娇贵,走路都风风火火,更别提此刻是往书房那厢跑过去的,这腿脚上的速度,自不是大宅大院里的那些嬷嬷可以比拟的。
所以以至于最后,比较靠近书房的水玉,都后了一步苏嬷嬷,让苏嬷嬷捷足先登,先进了书房。
苏嬷嬷办事也极其的利索,待水玉走进书房,坐上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时,苏嬷嬷已经把白纸摊在了水玉的面前,遂,拿起石墨,开始在砚台上研磨起来。
比起刚才的惊慌失措,现在的水玉已经很从容了,甚至她的脸上,找不出丝毫的着急。
苏嬷嬷本来想为自己的失职致歉,可是看到从容自若的水玉,似乎毫无责怪她的意思,这倒是让她竟一时忘记了致歉的事,开始好奇的,琢磨起了自家庄主的心思。
水玉的手指在笔架上挂着的一支支毛笔上划过,看起来很悠闲,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
最后,挑了一只大小适中的狼毫毛笔在手,轻蘸了蘸墨汁,略一思忖后,方才在面前的白纸上,轻描淡写的勾画起来。
苏嬷嬷是个村妇,她不懂文字,所以也看不懂,自家庄主在纸上写了什么。
不过苏嬷嬷只知道,现在庄主的不着急,却是让她着急的要死,所以明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她这个心直口快的农村妇孺,还是大大咧咧的开口问了,“庄主,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我,我都快急死了我!!”
水玉看也不看她,只是抿着嘴,无声的轻笑,“为什么要着急?”
苏嬷嬷被水玉的反问给惊的不轻,眼睛瞪得老大,“您……您不是小姐少爷的亲娘吗?”
是亲娘,哪有会不着急和心疼自己孩子的?
“当然是。”因为没有几个字,所以水玉很快就收了笔,拿起写好字的白纸,慢条斯理的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笑容愈发盛了几分,“就因为是,所以才放心。”
苏嬷嬷已经完全懵了,“啊?”
水玉没有再理会苏嬷嬷,待纸上墨迹吹干,便开始继续慢条斯理的把白纸折起来,最后绑上那只信鸽的腿上。
这苏嬷嬷懵了,可后面跟上来,却没有进入书房,而是侯在门外的燕卿,却是一点也没懵,脸上俱是了然之色。
不过,他的脸上除了了然之色之外,还有些说不出的担心。
纵然孩子不是他的,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说没有情感,那是骗人的,何况,他是真的喜欢和疼爱着这两个孩子的。
他知道玉儿之所以不担心两个小家伙,那是因为两个小家伙身上都有过人之处,而以他对玉儿的了解,只怕,只要两个孩子不是被那人带走,玉儿分明就会想干脆借由此次机会,让两个小家伙在外面历练一番,就当是,对他们两个的一次考试。
可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才三岁半,四岁都不到的小孩子,怎么经得起这外面世界的明枪暗箭?
念及此,燕卿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要强的玉儿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也说不清了,但是早早的让孩子面对这世间太多的丑陋和万恶,他却是如何也看不下去的……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沉,转了身,脚步无声的离开了书房外,也走向了院子养着的那笼鸽子。
看来,他得通知庄子里的白虎一支,先出去把两个孩子找到了再说。
至于现在完全被自家娘亲不挂在心上,却被自家干爹挂在了心头上的两个小家伙,现在却是没心没肺的骑乘着虎豹兽,毫不遮掩的在京都的大街上,招摇过市……
此时此刻,甭说两个小家伙会被什么歹人给盯上了,因为但凡看到他们屁屁下坐着的那狂拽炫酷的座骑,没给吓得魂飞魄散屁股尿流退避三舍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人真的敢打他们这俩小祖宗的主意?
毕竟是京都,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治安比较严谨,所以什么大奸大恶倒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大白天触摸,只有那些小偷小摸的倒是比比皆是的混迹在人群里,京都里的人有钱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故而,这些都算是没什么稀奇的普通人,自然看到两个小家伙的坐骑会吓得掉头就跑了。
嘶……不过作为当事人,两个小家伙似乎并不以为意,一个比一个还悠哉,好像完全就没有看到,街边行人,因他们两个的出现而落荒而逃的样子。
第两百二十三章 他与雨老死不见
毕竟是京都,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治安比较严谨,所以什么大奸大恶倒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大白天触摸,只有那些小偷小摸的倒是比比皆是的混迹在人群里,京都里的人有钱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撄。
故而,这些都算是没什么稀奇的普通人,自然看到两个小家伙的坐骑会吓得掉头就跑了。
嘶……不过作为当事人,两个小家伙似乎并不以为意,一个比一个还悠哉,好像完全就没有看到,街边行人,因他们两个的出现而落荒而逃的样子。
“诶诶,偶要吃内个,内个——”这里头要说兴奋的就属小桑榆了,这个小没良心的,此刻娘亲什么的早就跑到九霄云外了,对着满大街好玩好吃的小摊,肉嘟嘟的小手时而指向这时而指向那,“哇,内边内边的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哦~”
坐在这毛丫头身后的小华离,真的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一手紧紧的抱着小桑榆的腰,免得这货因为太兴奋而掉下去,一手则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擦擦你的口水行不行。”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满嘴嚷嚷着要去找那人,现在看来,他怎么就觉得这笨丫头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假借一起去找那人的名头,好让他带着她出来逛街摊的?
小桑榆听到自家弟迪嫌弃的声音,这会子也懒得计较了,随手一抹嘴角上挂着的哈喇子,反身一把揪住自家弟迪的衣领晃啊晃,“伦家要吃~伦家要吃要吃~偿”
小华离完全没想到自家这个憨姐姐会突然使出这么一出,根本就没有防备,这才让她得逞,而由于又是在阿虎的背上,他怕两人闹起来会有可能摔下去,可是自己出手又怕伤了她。
于是没多做纠结,他就满口不耐烦的答应了,“行了!买就是了!”
其实小桑榆撒娇归撒娇,心里很明白自家坏弟弟会答应的几率灰常小,所以当听到自己弟迪真的答应时,她都呆住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幻听,所以抬手就在自家弟迪脸上扭了一把。
当听到自家弟迪疼得抽气的声音时,她才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系金的耶~金的耶~”
“……。”小华离的脸皮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其它原因,有过短暂的抽搐。
如果可以,他能说,他想干脆就将这货扔在这里算了吗……
“弟迪你金好!”完全不知道自家弟迪邪恶小心思的小桑榆,欢呼雀跃的捧起自家弟迪的脸,吧唧就亲了一口上去。
“……。”小华离的脸皮抽搐的愈发历害了,其上还有明晃晃的不明液体,正在闪烁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光芒。
深呼吸了好几次,小华离望了一眼天空,眼看天色也是不早了,不得不驱使着身下的虎豹兽,赶紧往那卖糖人儿的小摊过去,免得真把正事的时间耽误了。
这路边上的行人,在这一路上,都是抱头鼠窜跑得七七八八了,唯独那些小摊贩,为了自己的生计,所以并没有像行人们一样是第一时间准备逃命,而是先纷纷慌慌张张的收摊。
只是他们运气真心不好,没想到咱们的水大小姐看上了他们,啊不,是看上了他们做的小吃,这不,让其水家少爷保驾护航,骑着人人闻风丧胆的虎豹兽,就这么朝他们奔了过来。
由于小摊们都是挨得比较近的,所以在不确定那头长相凶恶的虎豹兽是冲谁来的同时,四五个摊主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两腿发软,有甚者,干脆一头钻进自家摊位下,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对于很多摊主是幸运的,因为最后,凶神恶煞的虎豹兽停留在了那个卖糖人老伯的摊位前。
当看到驮着两个小娃娃的虎豹兽就这么一步一步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的时候,老伯已经完全是懵了,吧嗒一声,手上那支才做了一半的糖人儿,就这么掉进了煮着糖浆子的锅子里。
小华离见状,眉毛不由得蹙了蹙,目光有点嫌恶。
对于他这种不爱吃糖的小盆友来说,这些东西他不懂,也觉得很脏。
倒是小桑榆毫不介意,发光的两只眼睛就跟小狼崽子看到了猎物时的眼睛一样,直勾勾的在那摊位上插好的一排排糖人儿上来回的扫视,时不时的吞咽几口口水,但是仍然阻止不了嘴角有不甘寂寞的口水流出,“大掰掰~你介糖银肿么卖~”
老伯虽然是吓傻了,但似乎还没有摆脱自己爱钱的本性,居然还能回答的出话,伸出了三根手指,“三文钱一串,不甜不要钱!”
小桑榆了解的点头,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配着傻兮兮的样子,别提多憨态可掬了,“哦哦,系介样哦~那介个介个,还有内个内个,偶全要鸟~”
小华离突然皱眉出声,“没那么多钱。”
说没钱是假的,水玉山庄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连几个铜子儿都拿不出?
说白了,还系因为偶们滴腹黑系小暖男小华离,怕自己这笨蛋姐姐吃多了牙痛,又怕不干净吃多了闹肚子,这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惜,自家弟迪的心思,小桑榆这个眼睛里只有糖人儿的吃货姐姐不懂,还扯着自己弟迪,朝大伯嬉皮笑脸,“木有关系滴大掰掰~偶把弟迪抵押给您吼,您放心好了啦,偶弟迪可素很乖滴,进得了厅堂下得了厨皇哟~没事儿还会锄个田卖个肉,系居家旅行延续后代滴必备童养夫哦~”
“……。”小华离嘴角狂抽,小拳头捏的嘎巴作响,微微仰头望苍天。
神啊,快来收了此缺德货吧!
诶,没想到那老伯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傻愣愣的直点头,木讷的眼睛望向小华离时,居然有光在闪动,“好,好啊!”
“……。”小华离已经无语凝噎,只手捂住了头,闭上了眼睛,真心不再看到这两货。
总之水桑榆要是真敢把他卖给这臭老头,他一定打的她屁股开花!
虎豹兽这只作为开了灵的圣兽,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和人类处的时间久了,总之也是能听懂人类语言一二的,若不然,现在看到自家的小女主子把小男主子就这么卖了,它就不会露出热泪盈眶的怜悯表情了……
小桑榆欢呼雀跃,就差没在虎豹兽的背上跳起来,“成交咯~”
老伯大概是被吓坏掉了,现在居然一点也不怕了,瞧那给小桑榆拔那些插在摊上做好的小糖人儿的速度,那叫一个麻溜~
不一会儿,老伯便把摊上所有做好的糖人儿全都递给了小桑榆,大概有二十多个的样子。
小桑榆自然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起刚到手里的糖人儿舔了起来,舔的满嘴都是粘乎乎的糖浆。
然而,在老伯热切看向小华离的目光下,小桑榆摇头晃脑,举着手里一大把的糖人儿,就对身后的弟迪挥手一声招呼,“咱们走吧弟迪,好像天儿都不早了耶~”
小华离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她也会知道不早了?
以他对她这个吃货的了解,只怕下一句就是午膳时间到了,该找个不错的酒楼饭馆饱餐一顿吧?
听着两个小娃娃商量要走,那老伯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噌的一声从摊位里走了出来,拦在了虎豹兽的前边儿,有点生气的瞪着小桑榆,“这,这位小姑娘,你不是,你不是说要拿后面的小哥儿换俺老人家的糖人儿吗?怎么可以要带着小哥一起离开?俺家女娃还等着哩!”
虽然老人家说话有点颤儿,但贵在底气十足。
正因为有底气,所以别说他不明所以了,就连被这话提醒的小华离,也这才想了起来这茬,嘴角抽搐了一下后,遂,狐疑的看向了坐在自己前头的坑弟万年的损姐。
他倒要看看,这个笨蛋是不是敢真的把他给卖了。
“对呀!”一边舔着手里的糖人儿,小桑榆一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看着相当的天真无邪,完全没有要耍赖的样子。
老伯欣喜若狂。
小华离小脸儿一沉。
“但系……大掰掰你这糖糖一点儿也不甜诶~”说不甜,结果还在一脸意犹未尽舔着糖人儿的小桑榆耸了耸肩,小脑袋一歪,露出无辜天真的笑容,“系大掰掰你自己说的哟,不甜不要钱~糖糖不甜,伦家当然不会把弟迪给你咯~”
闻言——
老伯面如死灰。
小华离无语凝噎。
“木有关系啦,娘亲说啦,几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金~”小桑榆一握小拳头,对老伯做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大掰掰肯定会做出很甜滴糖糖,偶看好大掰掰哦,还会再来哟~”
老伯差点没仰天吐出一口老血。
小华离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脸……很抱歉,他不认识这个无赖,真的不认识!
随手扔给差点没晕倒在地的那位老伯一锭白银,小华离一拍虎豹兽的肚子,示意虎豹兽快点离开这里,他实在是不想在这丢人现眼了……
不用自家小男主子提醒,虎豹兽似乎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这不,自家小男主子刚一动手,它就立刻撒着欢儿的绝尘而去。
别说自家小男主子,想它威风凛凛威震四方的圣兽之一,威风都还没摆够,现在好了,反倒拜自家小女主子所赐,完全威风扫地了……
燕王府。
西府楼中。
看着哭哭啼啼的胭脂雨和小瑶,耐心已经耗尽的花想容,冲着身后的小云子和小林子挥了挥手,却是对胭脂雨笑容满面,“雨王妃您的顾虑,想必我们秦管家已经禀报给了我们家王爷,所以,今儿我们王爷,才会让属下来亲自走这一趟,为的,就是来打消王妃您的顾虑。”
他花爷虽然不是顶聪明的人,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幕,再笨也终于明白过来了,王爷安排那些东西的用意。
胭脂雨却是个聪明人,尤其,在心里的那点幻想破灭以后,已经完全成了明白人,绝不会像刚才一样,花想容一行分明是来者不善,却还愚蠢的以为燕王已经打算释放自己和小瑶。
所以,当看到花想容这般的笑脸时,胭脂雨并没有露出欣喜,反倒一脸戒备的瞪着他,因为眼眶凹陷的厉害,这样一瞪人,感觉眼珠子都要给瞪了出来,说不出的惊悚,“你,你想干什么,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
难道现在给予的惩罚还不够吗?她们现在这样,他燕楚还不够满意吗?!
他就这样恨她,他竟这样恨她?!
就为了胭脂雪,就因为胭脂雪?!
花想容摊了摊手,有些痞气的笑,“雨王妃,您何必恼怒,王爷可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您不是?您不是依然还是我们燕王府唯一的女主子,唯一的燕王妃么?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何不满,您尽管提,属下一定为您带到。”
“你们滚,现在就滚,马上给我滚!!”胭脂雨睚呲欲裂。
花想容又是无赖的耸了耸肩,“王爷吩咐属下为王妃要解除的顾虑,属下可还没有解除,所以抱歉,恕属下不能答应,再说……。”
说到这,花想容扭头瞪了还没动手的小云子和小林子一眼,又回头对胭脂雨笑的痞气,“再说这可是王爷的一番美意,王妃若这样博了,怕是不好吧。”
小云子和小林子会意,一人一手拖拽着那只麻袋就往塞着小瑶的大缸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两人手里的麻袋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小瑶已经吓得失声尖叫,“别过来——你们,你们别过来——”
小云子和小林子哪里会理会她的话,继续执行着他们该做的任务。
胭脂雨见状,很想去阻止两个人,然而两个人干脆绕过了她,狡猾的踱步到了小瑶的身后。
胭脂雨是个缺了半条腿的废人,现在又是个有着怕是一阵风吹来都会把她吹倒的孱弱身子,别说去阻止两人,就算绕到大缸后面,都要耗费好大的力气,而显然,刚才她爬到塞着小瑶的大缸前时,就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有因为说了这会子的话,本就不多的力气更是消耗殆尽了。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云子和小林子对小瑶出手,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放了小瑶,放过小瑶吧——”苦无对策的胭脂雨,只能泪眼婆娑的望向冷眼旁观的花想容,之前还残存的傲气,瞬间荡然无存,“求求你了花公子……求求你了……。”
对于胭脂雨的哀求,花想容既不心软,也不会趁机落井下石的去讥讽她,毕竟一个大男人去奚落现在一个手无寸铁且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的弱女子,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纵然他花想容不是什么君子,可这种低三下四的行径,他还是不屑去做的。
故而,比起刚才的嬉皮笑脸,现在的花想容面对胭脂雨的苦苦哀求,很是难得的一本正经,“属下已经说了,这是王爷的吩咐。”
胭脂雨一震,继而继续央求,“那就求求你,让王爷来见我……他既然这么恨我………那就让他来……亲自结束我的性命好了……。”
“王爷他不会来见你的。”花想容目光毫无情感的俯视着瘫坐在地的胭脂雨,说着毫无感情的话,“因为他说过,要和雨王妃你……老死不再相见。”
胭脂雨的眼睛,一点又一点的在不断撑大,里面的瞳孔,却在一点一点的紧缩,“老死不相见……老死不相见?”
喃喃自语,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好像魔怔了一样的她,在片刻后,便爆出一声鬼魅般的咯咯笑声,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和诡异。
小云子和小林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花想容却并不为胭脂雨这样的诡笑所惊骇,该干嘛还干嘛,就像没听见似的,对愣神的小云子和小林子一通喝骂,“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动手!”
听闻这话的小云子和小林子赶忙收敛心神,双手并用的,将手上的麻袋抬起,在小瑶惊恐的尖叫声中,将麻袋里的东西,顺着大缸上面开启的另一个口子灌了进去。
那些东西很奇怪,是一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裹在一团团泥沙里的。
小瑶感觉到了异物爬上缸子里的自己的身体,惊恐的大喊大叫,“这是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
小云子和小林子相互对视一眼,遂一同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花想容。
见花想容点头,小云子和小林子,这才对小瑶笑眯眯的回答,“这是食肉蚁。”
“什……什么?”小瑶当即就懵了,但是脸色瞬间的惨白了下去。
花想容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小瑶,现在看到这个小瑶如此生不如死的被养在一个缸子里两三年,非但没起丝毫的同情心,甚至看到这样的小瑶,还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趣味,残忍的轻笑一声,“专吃有肉物体的蚂蚁,当然,也包括人.肉。既然瑶姑娘不喜欢变胖,我们家王爷也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瑶姑娘瘦下来了,如何,我们家王爷,是不是想的很周到?”
小瑶立刻面如死灰,只露在缸口外面的脑袋不住的摇晃,凄厉的惨叫,“不……不要……不要!!”
“放心,死不了人的。”花想容温柔笑着安慰,“本公子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里面没有蚁后,所以不用担心蚂蚁会越来越多,它们的寿命虽然有点儿长,但是胃口却很小,每天呐,就会吃掉姑娘的一点点肉,等它们下一顿的时候,估摸着姑娘你的新肉也长出来了。虽然这样,恐怕会让瑶姑娘瘦的不快,但是本公子敢保证,等个一年半载,姑娘就能恢复的跟以前一样的苗条了,再也不用担心肥胖的苦恼了呢。”
听着花想容这样所谓的安慰,小瑶自然不可能会放心和高兴,反倒惨叫的愈发厉害了,“啊——啊——”
看到小瑶这样凄惨的样子,却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了的胭脂雨,忽的一口心血翻涌,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旋即,便是两眼一翻,软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世了。
花想容见状,忙上前一步,蹲下身到了胭脂雨的身前,伸手去探胭脂雨的鼻息,感觉的胭脂雨虽然气若游丝,但是并没有断掉,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赶紧去找林大夫过来,别让雨王妃死了。”花想容从容起身,对小云子和小林子招了招手,吩咐道。
小云子和小林子紧忙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没想到刚退到门口,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两人一愣,“秦明,你怎么来这了?”
花想容听到两人的声音,把头扭了过去,顿时也看到了刚到门口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秀气,不过却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给人十分冷酷和老练的感觉。
小云子和小林子自然和这人十分的熟识,因为此人,正是他们一手教导他们的师傅,秦勇,也就是燕王府的管家秦叔的义子,秦明。
花想容当然也不陌生,于是,立刻热络的上前去打起了招呼,“哟呵,这是哪阵风,居然把我们家的小明明给吹来了?”
对于花想容一贯的老不正经,其他人都是无可奈何,唯独这个秦明,却是一脸嫌恶,“王爷有事找你。”
说着话,秦明不等疾步走来的花想容靠近自己,就先一步往后退了两步。
正想搂住对方肩膀的花想容没有得逞,右手尴尬的僵在了半空,为了化解尴尬,他只好哈哈笑着将手收回,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挠起了脑袋,“没办法,王爷还真是离不开我啊!”
小云子和小林子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赶紧给咱花爷找台阶下,纷纷谄媚的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咱花哥就是咱王爷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啊!”
独独秦明不买账,还冷嘲热讽的撇了撇嘴,“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讽刺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小云子和小林子见状,赶紧战战兢兢的看向了花想容,唯恐秦明惹的祸,会让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没想到花想容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昂首阔步就在秦明的后面追了上去,“心直口快的小明明,花哥就是喜欢!”
“……。”小云子和小林子相继无语,看来,真是他们的担心多余了。
从小到大,花哥哪次不是被秦明损的一文不值,而花哥哪次不是厚着脸皮的反而贴上去?
要是换了别人……
后果可真是不敢想啊——
不过花哥老是把喜欢小明明这样肉麻兮兮的话挂在嘴边,以前是小时候倒还好,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样……真的好么?
花想容本来还想逗逗秦明,不过那小子在十几年的练就下,早就练好了一副轻易摆脱他的好功夫,等他七拐八拐的出了西府楼之后,早就不见了那小子的踪影。
花想容无奈,只好耸了耸肩,往前院的书房而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 挨千刀的负心爹
花想容本来还想逗逗秦明,不过那小子在十几年的练就下,早就练好了一副轻易摆脱他的好功夫,等他七拐八拐的出了西府楼之后,早就不见了那小子的踪影。
花想容无奈,只好耸了耸肩,往前院的书房而去撄。
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他们家现在脾气火爆的王爷正在召唤他,要是他去迟了,呵呵,指不定又是一顿好果子吃……
想着后面的不良后果,花想容只得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被重兵把守的书房偿。
现在的王爷虽然自动卸掉了兵权,做了此番以退为进的计策,所以王爷一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都会令臣民头一个怀疑当今的天子,怀疑燕帝燕陌因为兵权一事,夹私报复燕王,故而,现在的燕帝是不敢对王爷出手的,毕竟再度失去臣民之心,那他这个大燕帝王的位置,怕是也要坐到头了。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燕帝不会从别的途径要置王爷于死地,譬如,请江湖上的顶尖杀手。
这样的话,就算王爷被江湖上的杀手杀了,如果查无实证这些杀手是皇帝买通的话,大燕的臣民也不可能再将矛头指向皇帝,到最后,就会因为没有实证,死去的自家王爷也只会落得个得罪了江湖中人才会招致灭顶之灾的结果。
所以,现在的燕王府,仍然保留着王爷亲自带出来的亲卫兵在护卫着王府的安全。
当然,关于这些,并非是他花想容杜撰的,而是这种事,已经在这三年里,发生了数次了。
至于到底是多少次,他已经记不清了。
其实想想,没了兵权就等于没了威胁的自家王爷,实在不必当今的皇帝如此苦心孤诣的要置于死地,何况两人的兄弟情并不小。
然而……当当今的皇帝知道当年的王妃被王爷害死后,事情就真的完全变了一个性质。
算起来,约莫是四年前,他可没有忘记,他们的王妃,本该是当今皇帝的心爱之人。
只是没想到后来……
想到这,花想容叹了一口气,好笑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继续大步朝书房走去。
本来他可不是这样煽情的男人,可是这几年被王爷为情所困后的疯狂那样的熏陶,想不被感染也很难吧?
守在门口的几个亲卫见是花想容觐见王爷,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后,便放行让花想容进去了。
花想容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德行,对几人打过招呼后,便扬长而去。
刚进到书房里,就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花想容仔细看了,原来被扔的满地都是的东西,都是被人蹂躏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纸张。
不用想他也知道,把这些纸张蹂躏成如此模样的,是谁。
弯腰随意的捡起一团,打开了看,发现纸张上面画的,是一双眼睛,只有一双眼睛,以彩墨所绘,幽蓝的色调。
花想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画的,正是王妃的眼睛。
王爷从小在皇后的压制下,其实没有受过什么好的教育,估摸着连课堂都没有上过,后来习字,都是在军营里,找的军师教的。
所以画画这种培养高格调玩风雅的东西,花想容很清楚,自家王爷可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这也不奇怪,这画纸上画来画去的,只是一双眼睛。
然而不可否认,这眼睛却是一副人物肖像里,最难的一笔。
“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还伏案在银钩铁画的燕楚,头也不抬,单刀直入的问。
花想容一愣,回过神来,眼珠一转,看着布满一地的纸团,干脆站定在靠门边的位置,不再前行,抱拳恭敬的回话,“回王爷,今早属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殷王爷已经发现了我们线人的追踪,所以,他让我们线人带话给王爷,明天,他会主动亲自来见王爷您。”
花想容自然不会无知的真把刚交代让他处置雨王妃一事当成正经任务,脑子一转,便想到了此事。
本来他是打算等候王爷召见时再禀报的,毕竟王爷三年前下的那道禁足令依然有效,没有王爷的召见,他是不得主动前来见王爷的。
没想到,等来的,却先是让他接手处置西府楼雨王妃一事。
对于花想容这偶尔的聪慧,燕楚是满意的,何况他现在心情确实不佳,就更不愿意听到有关胭脂雨的任何事情了。
不过,在听到花想容说,明天殷王爷,他的那个神秘莫测皇叔会亲自来见自己,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拨云见日,阴霾散尽了。
“很好。”燕楚难得的和颜悦色,语气也没有那么阴沉。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那位皇叔不简单,心里总觉得,只要这位皇叔答应帮他找雪儿的下落,就一定会找到。
对于自家王爷现在的心中所想,花想容心里是清楚的,但是他却不置可否,薄唇紧抿。
花费三年的时间,耗费无数的人力财力去寻找飘忽不定来无影去无踪的殷王爷,除了是想从殷王爷的嘴里知道关于王妃的一丝一毫的消息,还能是什么呢?
然而,他却不认为,当年对自家王爷撂下那般狠话的殷王爷,不管有没有王妃所谓的消息,恐怕,都是不会搭理自家王爷的。
唉,就算来了又如何?到最后,不是奚落自家王爷,就是唾骂自家王爷而已。
而王爷不会蠢的连这点都不知道,可偏偏,还要这样低声下气的去做,真是……不知道该让他这个属下该怎么说了。
“今天的日子很特别,待会你和秦叔,亲自将他们请过来用膳吧。”沉默了片刻后,燕楚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说道。
“是。”花想容恭敬应下。
今天是王妃的生辰,以前他不知道,可从三年前开始,整个燕王府都知道了。
至于王爷口中的他们……
花想容目光闪动了一下,遂,恭敬退下。
待花想容刚退下去没多久,燕楚便将画了三十九张画纸后的第四十张,搁笔后,就拿了起来。
迎着窗户透进来的日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雪白的纸上,唯有一双赫然于纸上,猫眼似的形状,波斯猫中的一类蓝眼睛。
然,没有波斯猫眼眸时而温柔,时而狂野,时而迷人的味道,有的,只是一种独具匠心的冷。
在他的记忆里,好像最深刻的,就是她这样的眼神。
当初的他,就是为她这样的眼神所吸引,继而所蛊惑,最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雪儿……雪儿……。”
手指摩挲着这双眼睛,一遍一遍,极尽的温柔和轻柔。
吧嗒一声,一滴清澈的水珠,滴在了纸上,恰好的,滴进了画纸上其中一只眼睛里,很快,就被那双眼睛所吸收,但同时,也很快的让未干透的那双眼中的墨色,晕染了开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往往很多人都会忘记后面一句。
……只是未到伤心处。
城南的小四合院里。
正蜷缩在院中一方贵妃塌上熟睡的,已然穿上了女装的清丽女子,霍的一下张开了双睫,露出了眼睫下,那双冰寒彻骨的幽蓝眸子。
明明晒在太阳下,她的额头却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的脸有些白,气息有些微喘。
很快,她翻身自榻上坐起,心有余悸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神情有些惶惑不安。
“玉儿你怎么了?”一直在院子中央,那棵梧桐树下练剑的燕卿,虽然时刻在练剑,但是一直都没有离开她的一双眼睛,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收了剑势,朝她匆匆走去。
水玉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一直捂着自己的左肩,一双娥眉,紧紧的蹙了起来。
三年了,这个曾经被他射伤的地方,却还在隐隐作痛……
她的动作很小,却仍旧没有逃脱燕卿的眼睛。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目光闪烁了一下,燕卿便将手里的剑扔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坐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露出比阳光还要和煦温柔的笑靥,“有我在这,安心的睡吧,不会再有噩梦侵扰你了。”
水玉转头看他,微微的点头,很乖顺很听话的,顺势躺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他的双膝做自己的枕头,再度合上眼,沉沉的睡去。
也许是因为当年被背叛的太深,再也不相信别人的她,从三年前后,唯一信任的人,也就只剩下为她投江,陪她共赴黄泉的子卿了。
这也是为什么,辗转回到水玉山庄以后,她便将大部分的掌控权,都悉数交到了子卿的手里,毕竟她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带着,也只好如此。
那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毕竟子卿是个手无寸铁的文人,但她还是执意的做了,不遗余力的扶持子卿在庄中的地位。
而子卿,也没有令她失望,在短短的三年里,已经令水玉山庄在四国里,名声大噪。
而除去子卿已然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一点,还有一点,从那天起,再度被噩梦侵蚀的她,必须要在子卿的怀里,才能安稳的睡去。
虽然她也不想过度的和他太亲密,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无论哪一点,他都已经成了她……不能失去的重要之人。
何况,明天将会迎来一场好戏,她不能错过,她还要应对。
所以必须精力充沛,必须。
瞧着水玉温顺的倒在自己膝上睡下的模样,燕卿露出满足的微笑。
远远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两个人,苏嬷嬷露出艳羡和祝福的目光。
看看,多么美好,美的就像一副画儿一样……
时至夜幕降临,在外面兜了一圈子的两个小娃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说是现在才找到,说实话,这样实在是有辱我们虎豹兽的威名和能力。
小华离目光无奈的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前头的某笨蛋吃货。
要不是这个拖油瓶,他早就在晌午的时候,就该找到那个人了。
不过……
先摒弃这个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不谈,小华离微微仰头,冷漠的目光,紧紧的锁视在了不远处,有貔貅石狮坐镇,有威风凛凛的士兵镇守的巍峨府邸的,那块高悬的匾额上。
从两岁以来,小华离就已经主动在自家娘亲面前要求找个先生读书写字,所以才仅仅两岁,他就已经开蒙习字。
如今再过个几个月就要四岁了,对于已经习字一年多,还极其聪明的他来讲,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他很轻易的就认了出来。
“燕王府……。”小华离目光闪烁,低低的呢喃。
难道说,在今早添香楼里的那个男人,是……
“咦?艳王府?内不系艳王住滴三宫六院吗?”耳尖的小桑榆,很轻易的把自家弟迪的自言自语收进了耳朵里,扭头满眼放光的追问,“难道说,我们内个木良心挨千刀卑鄙无齿负心汉滴爹,就系内个阿大蜀黍几个常常嚼舌根滴艳王咩?”
“不知道。”小华离嘴角抽搐了一下,本来想教训笨蛋姐姐记性太差又叫那人爹,可是听完笨蛋姐姐那完美的前缀之后,心气儿就顺多了。
不过这话倒是实话,小华离确实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个什么挨千刀且卑鄙无耻的负心汉爹。
他只是初步怀疑,所以,现在只是来初步鉴定的而已。
小桑榆很不满意自家弟迪的回答,抬手就去扭自家弟迪肉呼呼的脸蛋,“噢油~系就系,不系就不系,婆婆妈妈滴,真不可爱哦~”
“松手。”小华离声音冷了三分,目光从那匾额上收回,警告的盯向小桑榆。
小桑榆吐了吐舌头,悻悻将作死的小手收回,鼓着腮帮子嘟囔,“哼,要不系脸蛋滑溜溜滴,伦家才不趁机揩油嘞……。”
小华离无奈的瞪了自家笨蛋姐姐一眼,拜托这样无耻的话,能不能放在心里说就好了,他实在是不想听啊好不好?
深呼吸了一下后,小华离默不作声的抱着自家笨蛋姐姐,一个翻身,纵身跳下了虎豹兽的背。
待站稳后,小华离才抬手摸了摸虎豹兽脖子上柔软的雪白色毛发,“去吧。”
虎豹兽太过显眼,目标太大,如果想进燕王府,自然不可能把它一起带进去。
虎豹兽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大概到此就要结束了,于是也没多做停留,低低的嗷呜一声,目光恋恋不舍的看了两只小娃娃一眼后,便撒着欢儿的转身跑开了。
碍于现在一切都是听从自家弟迪的,没有说话权和决定权的小桑榆纵然不舍阿虎,却还是只能掏出一块前不久才在街上顺来的一块绣花手帕,对着虎豹兽很快远去的背影挥手告别,“安心上路吧阿虎~偶会记着你滴~”
没跑太远的虎豹兽似乎听到了自家小女主子的道别呼唤,但是它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而且差点因为听完这话继而踩到了一块香蕉皮时,脚下一个趔趄摔倒……
小华离不敢再去看可怜的阿虎,扶了扶额,扭头就对自家笨蛋姐姐说道:“好了,该是轮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小桑榆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有些不明所以,“诶?”
“用你的毒,迷昏前门的守卫。”小华离边沉着小脸,边从袖子里,摸出了几枚银针夹在指尖。
比小家伙手指还要长上一半的银针,即便现在没有了阳光的照耀,那尖细的针尖,依然散发出幽幽的寒光。
小桑榆眼尖的看到了自家弟迪手里的银针,立时本能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嘴张了张,连忙的应付,“哦,哦~”
边应着声儿,边从挂在腰间的那只百宝荷包里,垂着小脑袋翻找了起来。
她家弟迪作为被阿公看上的武学奇才,那绝对不含有吹嘘的成分,才学了不到两年的功夫,就已经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学到了哪个阶段了,要不系之前亲眼所见他一跃就上了内么高滴墙,她还以为自家弟迪轻功是弱点呢!
哪想到介个腹黑滴臭小子,居然连娘亲都骗……
暂且抛开轻功不谈,她最最最怕滴,就是自家坏弟弟玩的一手好银针,要不,早上在添香楼里的那个苞谷精,也不会被中招中的悄无声息啦!
要是谁惹了自家坏弟弟伐开心,吃一记银针是小,只怕……
小脑瓜里想到这,小桑榆狠狠打了个寒颤,赶紧将手里已经翻找出的一只小瓶子,谄媚而讨好的赶紧献宝似的捧到了自家坏弟弟的面前,露齿一笑,“嘿嘿……。”
小华离深深的被自家笨蛋姐姐突然极度的谄媚给恶寒到了,于是接过她手中的小瓷瓶时,本能的警惕和小心起来,莫名的看了她一眼。
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小华离这才将小瓷瓶拿到了手里,拔掉了瓶塞,遂将指间夹着四根银针,一一插进了瓶身里。
当银针抽出时,银白的针身已经变了色,变成了淡淡的蓝色。
小华离见状,眼皮也不抬一下的问自家笨蛋姐姐,眉心微蹙,“毒素过高了些,下次炼制,你的一滴血都有富余。”
一提到炼制毒药,小桑榆就立刻精神抖擞,连忙凑上前去,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瞧着自家弟迪,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那要肿么办?”
瞧着她这副模样,小华离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是个最怕疼的笨蛋,可是偏偏为了炼制毒药,却毫不吝啬自己身上的血,忍着痛在自己的手指上这里扎个洞,那里戳个窟窿,一点也不会喊痛。
这份对毒药过度的痴迷,实在是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明明从小生下来就身带剧毒该是一件伤心痛苦的事情,现在这个笨蛋却反其道而行的觉得这是人生一大幸事的样子,更是教他哑口无言。
念及此,抬手拍了拍自家笨蛋姐姐毛茸茸的小脑瓜,小华离收敛心神,幽蓝色的眸子里,隐约闪动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寵溺,“乖,把这事解决了再教你。”
小桑榆欣喜若狂,肉嘟嘟的小手又捧住自家弟迪的小脸儿猛亲了一口,发出吧唧的声音,“最爱弟迪了~”
小华离嘴角抽了抽,边抬手用力一抹脸上肯定会留下的口水,边捂住了小桑榆的小嘴,“别闹了。”
说完,不待小桑榆答话,将那只小瓷瓶重新塞回小桑榆腰间挂着的百宝袋后,小华离便眸子一凛,将夹着那四根银针的缓缓抬起,屏息凝神,最后咻地一声,小手一动,四根银针齐声发射了出去。
两个小家伙是在管道上的一条岔路口上,离燕王府不过三丈不到的距离,由于是在一处死角,身板又小,自然没有让人发现。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小华离的偷袭,尤其还是牛毛一般纤细的银针,在这样即将天黑的背景下,小华离身上又没有杀手刺客们独有的杀气,所以,就更是难以让看守燕王府的那四个守卫发觉到。
诚然燕王府的守卫果然是燕王府的守卫,都不是吃素的,十分警觉的四人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察觉归察觉,等发现时,那四根银针,早已又快又准的,一一扎在了四人的小腿上,而银针上涂抹的强烈迷.药更是很快的发挥了本身强大的作用,即便四人已经发现,却是连去拔掉银针的机会也没有,瞬息间的功夫,一个个的两眼一翻,通通的昏死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情形,小桑榆尤显兴奋的望向了自家弟迪,碍于小嘴始终被自家弟迪捂着,根本就发不出喜悦的欢呼。
小华离倒是仍旧那副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模样,且不但没有高兴,眉峰间,还有微微蹙起的势头。
这种事情对于去年就开始练武的他来讲,根本就已经成了再习惯不过的事情,早就已经学会了波澜不惊。
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如果不是倒也罢了,可如果是呢?
他又要怎么做……
一向自诩聪明的小华离,头一次遇到了,自己做不出答案的问题。
“唔唔……。”见自家弟迪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小桑榆有些着急的发出抗议的唔唔声,小手揪着对方的衣袖,不停的摇晃。
小华离立刻被她扰的收回了心神,遂,放下了捂住她小嘴的手,沉声说了一句走,便一手牵着她,径直大摇大摆的走向了燕王府。
小桑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两眼放光,小脑瓜开始无限的遐想了起来。
她可素听庄子里滴熊叔提起过滴,说这艳王府里有比宫里滴御厨还要会做菜滴大厨耶,嘿嘿,等会儿一定要好好滴鉴赏鉴赏,好好滴品尝品尝~
想着这茬,嘴角可疑的透明液体,又刺溜一声流了出来……
说来也是怪,当两个小家伙大摇大摆的进了燕王府以后,一路上几乎都没有碰到过什么府里的巡逻亲卫兵,也没有碰到过什么下人,清静的就好像这里无人居住一样,这倒是省了两个小家伙不用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潜藏进去的一番功夫,索性光明正大的就跟回了自家似的,想昂首挺胸阔步走,就这么昂首挺胸阔步走。
第两百二十五章 他现在只剩艳羡
说来也是怪,当两个小家伙大摇大摆的进了燕王府以后,一路上几乎都没有碰到过什么府里的巡逻亲卫兵,也没有碰到过什么下人,清静的就好像这里无人居住一样,这倒是省了两个小家伙不用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潜藏进去的一番功夫,索性光明正大的就跟回了自家似的,想昂首挺胸阔步走,就这么昂首挺胸阔步走。
其实两个小家伙并不知道的,这并非是因为燕王府无人,而是因为今晚燕王府的人,都被聚集到了前院的大堂周边,以及大堂内部。
大堂的周边自然是重兵在外把守,由于调集了府内上下差不多所有的亲卫,所以说,几乎是把整个大堂围的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的,阵势尤大。
而在大堂的内部,都是府里能调的都调来的丫鬟婆子,在伺候着今晚的筵席。
说到是筵席,其实也不算是真的筵席,毕竟上座在位的,只是寥寥无几的三个人。
可若是按照满桌的佳肴珍馐,说不是用来招待贵客的筵席,那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燕王好大的排场,真是让我们夫妻二人,受寵若惊的很呢。偿”
彼时说话的,是一个长着一张圆脸,五官精致可人儿的一位女子,看起年纪来,像是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少女。
然而,少女此番说话的语气却是一点也不可人儿,明显透着刻薄和冷薄,尤其是那一双杏仁儿大眼,此刻望着坐在她对面的燕王时,眼里的目光,皆然流露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怨恨。
“阿珠,不要在王爷面前放肆。”
说这话的人,是与那可人儿女子并肩而坐的一位男子,男子生的男生女相,比及上等姿色的女子,还要丽质几分,虽有些五官有些阴柔了,但始终不缺男子气息,尤其是眉宇间,总是会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英气,尤其是此刻端杯品酒的举手投足间,更显一派豪气干云。
不过男子这话的字面上,似乎有在训斥可人儿女子的意思,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训斥的成分,反之,还有种说不出的溺爱意味,夹杂于其中。
说来也是奇了,适才还张牙舞爪,连燕王都不放在眼里的可人儿女子,现在被男子这样一番不轻不重的呵斥一声后,果然就不开口说话了,遂还将怨恨的目光打从燕王身上收回,开始低眉顺目的,为男子夹起了菜,嘴上还柔顺的劝说,“篱大哥,少喝些酒,伤身的。”
樊篱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果然放下了手里喝了一半的酒杯,微笑,“我省的。”
看着对面的小两口你侬我侬的画面,燕王此刻的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实际心里面,却是满满的艳羡和苦涩。
曾几何时,他本来也有这样令人羡慕嫉妒的夫妻生活,可是,在后来,却被自己亲手摧毁的彻底。
如今自己形单影只,空只剩下了羡慕别人的份了……真是讽刺。
越是深想,燕楚就越是觉得心里的那些苦涩和悔恨越聚越多,到最后,竟汇成了苦海溪流,挡不住的苦水,开始在周身的四处蔓延,甚至令整个身体里的每根血脉,都尝到了这份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
因为太苦,苦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苦的全身都要痉.挛了,所以他选择一杯又一杯的烈酒,来将自己灌醉,来将自己麻痹。
站在一旁的秦管家见了燕王独自一人猛灌自己烈酒的样子,虽有心劝阻,可现在到底有贵客在席,是轮不到他这个奴才说话的。
“燕王,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些为妙。”一直与自己的爱妻吴侬软语的那樊篱,忽然抬头,目光清亮的落在了燕王的身上,语气诚恳的劝说道。
旁坐的可人儿女子,阿珠,似乎对自己丈夫的行径有些不高兴了,轻哼了一声,“就算喝死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让我家小姐复活么,真是可笑。”
“阿珠。”樊篱转眼瞪了自己的爱妻一眼。
阿珠别过头去,眼角有些发红,抿着嘴又不说话了,可面上的委屈之色,到底是没有抑制住。
樊篱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阿珠的一只小手在自己的手里紧拽,脸却又面向了彼方的燕王,“王爷,内人不会说话,还望王爷海涵。”
燕楚有些熏醉的目光游离在桌面上,小两口十指紧扣的双手,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阿珠姑娘说的一点不错,又何罪之有呢……。”
说完这话,他还自嘲的笑了起来。
“既然燕王觉得我说的对,那就还请王爷早些放了我们夫妻二人,继续将我们夫妻软禁在燕王府里,您觉得还有什么意思呢,燕王?”看着燕王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本来不打算再说话的阿珠似乎特别的反感,当即就愤怒的拍案而起了,眼睛里却蓄满了眼泪,“我家小姐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们早就没有了你可以挟持的价值,没有!!”
没想到自己的爱妻会这样的激动,樊篱也是一愣,然后这一次,他选择沉默了,没有像之前一样去阻止,去呵斥。
而拽着自家爱妻的手,越发的紧了几分。
别看他这样的冷静,可谁都不知道,他如今自持的这些冷静下,蕴藏着怎样汹涌的悲愤,和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的怒火。
那被燕王府人人传言着已死的燕王妃不是别人,那可是他的阿姐啊!
他的阿姐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历尽沧桑再度重生,却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谁又能明白,他这个什么内情都知道的,那种想爆发,却只能选择沉默的知情者,又是怎样的痛苦?!
说他不怨,说他不恨燕王么?他比谁都恨,比谁都怨!
可是这又能怎样?真的要亲手结果了燕王?
不,与其做出这种选择,他更愿意看着燕王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每年阿姐所谓的生辰和死祭的那一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应下燕王的邀请,为的,就是来看燕王是如何痛苦的样子——
一听阿珠提了要走的话题,燕楚砰的一声将自己手中的就被在桌上搁置的掷地有声,满目间的醉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不,你们不能走!”
这是他唯一觉得还能和她有关的,活生生的人,所以他绝不能放他们离开,绝不。
“你!”阿珠恼羞成怒的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可这么几年跟在樊篱身边的淘洗,见过太多的起起落落和生生死死,她已经迅速的成长了起来,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时刻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唯唯诺诺,且天真淳朴的小丫鬟了。
尤其,三年前得知了小姐的死讯,得知小姐竟然是死在燕王箭下的时候,她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
“秦叔,看来阿珠姑娘和樊军侯已经用好膳了,你就亲自护送他们回南苑罢。”燕楚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揉着抽疼的眉心,头也不回的对身侧的秦管家下达了吩咐。
他不怕阿珠的指责和冷嘲热讽,怕的,就是阿珠会一味的刺激他,逼迫他做出放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决定。
而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多谈,也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和阿珠起争执。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阿珠一直都是雪儿最疼爱最呵护的丫鬟,他怕自己再被阿珠逼迫下去,会忍不住的对阿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而伤害了阿珠的话,他自己也不会好过,也只会越发觉得对不住雪儿。
对不住雪儿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希望,再添上任何一条。
阿珠见到燕王这分明是在下逐客令,可是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所以她并不答应要走,比之前更对燕王生出了诸多不满和讨厌。
眼见自己爱妻一副恨不得要将燕王拨皮拆骨的样子,樊篱知道她这是又要对燕王发作了,这让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罢。”在自家爱妻还未发作之前,樊篱当先开口,捏紧了爱妻的手,悄悄的摇头。
毕竟现在是住在燕王府里头,虽然除了南苑之外,其它地方都不能过度走动,可消息这个东西,总是无孔不入的。
所以这些年燕王喜怒无常的暴戾手段,他可是听说了无数。
不管对事还是对人,总是会有个底线,他担心自己这怒意上涌的爱妻终会没头没脑的触及到燕王的底线,到时候,怕真要难以收拾了。
所以他只能劝说自己的爱妻,要适可而止。
阿珠却是犹豫,仍旧很不甘心的用眼狠狠的剜着对面的燕王,“可是我们还没……。”
“好了好了,回吧。”樊篱却是不再给自己爱妻半点的抗议机会,起身强行拉着她就往大堂外走。
猝不及防的阿珠根本还做不得挣扎,人就已经被自家夫婿三步并两步的给拖拽出了大堂。
眼见小两口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望着小两口相携离去的背影,燕楚的眼底,开始无所顾忌的涌现起了浓烈的艳羡和悲伤。
领命去送小两口的秦管家在踏步出去的临行前,瞥了一眼已经在前头大步走出的樊篱的那一双修长双腿,遂,眼角的余光又不着痕迹的扫过了自家王爷桌下那双却是动弹不得的双腿,一声叹息,伴随他深一脚浅一脚的,随之离开了大堂。
就在一年前,办完自己事情的明了大人回来后,就被自家王爷勒令为其樊篱樊军侯医治双腿。
明了大人还是那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德行,刚开始怎么都闹着要去浪荡江湖,最后还是在王爷威逼利诱的双重压迫下,终究是答应了。
由于樊军侯的双腿已经废弃太多年没有动过,本来的旧疾加上日积月累下的宿疾,肌肉和筋脉已经开始坏死,故而,变得十分难以治疗,就算是明了大人这样的一代神医之后,也还是花了快整整一年的时间,加上樊军侯自己努力的复健锻炼,又加之他夫人阿珠每天不辞辛苦的为他做着针灸按摩,最终终于恢复了行走。
是啊,樊军侯如此难治的腿疾最终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下,还是恢复如初了,可偏偏他们王爷的那双并不难治的腿,却是如何也站不起来了……
今年明大人出游列寻药材之际,曾和他秉烛夜谈过一次,谈及的,自然是王爷的身体和双腿。
殷王爷带来的王妃亲自找寻的各类奇药后,明了成功的制作出了解毒丸,也成功为王爷清除了身体里的所有毒素,包括,曾被压制到王爷双腿上的那些余毒。
而由于那些毒素压制到双腿上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大致上,倒是没有对王爷的双腿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侵害。
然,就是这样明明没有任何问题的双腿,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而明大人正说的,便是此症结的解释。
直到现在半年多过去了,秦管家他始终都还记得明达人的那句解释……燕王站不起来的不是双腿,而是心。
身体上的疾病他明了可以医,但心理上的,真是抱歉,他明了如何医术高超,却也是医不了的。
在樊篱阿珠一行离开后,为了保障两人的安全,当然,更多的是防止两人逃离,这原本围绕在大堂外三层里三层的一众亲卫兵,一下子,就七七八八的围绕着这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前院。
原本四个翼的分支亲卫,现在就独独只剩下了右翼一支,还恪守本职的镇守在大堂之外。
要怪就怪这里的动静实在是不小,毕竟又是前院,这大摇大摆进了燕王府的两个小家伙,可不就一眼看到了大堂的一系列情景了么。
“哇,好威武雄壮哦~”
一直躲在堂外转角阴暗处的小桑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被浩浩荡荡的亲卫护在中央的樊篱,忍不住雀跃的双手捧着双颊,做少女花痴状。
一直拉着看着这家伙,小手拉着这家伙衣服的小华离,又忍不住的揉起了眉心。
这花痴到底哪只眼睛看出那人威武了?哪里雄壮了?
根本就比高大点的女人强壮不了多少的好伐?
被亲卫护在中心的樊篱,此时忍不住恶寒了一下,令他出于本能的,警惕性的四下张望了一番。
出了大堂后,虽然阿珠满心还是在愤愤不平刚才和燕王之间的不愉快,但是出来后,大概也是气氛的问题,到底是比之前,脑子要清醒了许多。
视线自然是开始要重新回归到自己夫君身上的。
故而,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夫君刚才那明显的警惕模样,不禁担忧且疑惑的问,“篱大哥,这是怎么了?”
两人成亲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是在樊篱面前,阿珠一直是年纪小小的小姑娘,比起爱慕,阿珠更多的也是依赖对方,所以比起其它亲昵的一些称呼,她还是始终未改篱大哥这个偏向亲切的称呼。
樊篱四下梭巡一番,却是未果,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许……我是多心了。”
刚才那惊鸿一现,寒彻入骨的被盯感,让他觉得分外的熟悉。
阿珠满脸疑惑,“嗯?”
樊篱冲她笑了笑,拉过她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手里,“入冬了,晚上凉,别多想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阿珠脸上一臊,微微泛起两团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说……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在这呢……。”
以前喜欢逗弄阿珠的樊篱,现在就算两人成亲了,还是没有改掉这个习性,见她越是害羞,就越是心痒的要去逗弄一下,凑到她的耳边就是一阵轻笑,语气颇为无辜,“怎么了,难道我想抱儿子的心思是见不得人的不成?”
说着这番话,他可没有丝毫压低声音的意思。
所以别说是护着两人的那三支亲卫兵了,就连隔的甚远的小华离和小桑榆,都是听的分明。
虽然因为情景昏暗所以看不见自家笨蛋姐姐现在的模样,可小华离还是很肯定这货必是一副做泫然欲泣少女心碎的状,于是,未免这货真的会哭,只好伸手去拍她的背,难得做次好人。
然而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
他的身边哪里还有那个笨蛋在?
小华离心下咯噔一声,双手又在周围上下摩挲一圈,果然,是没有了那个笨蛋的影子!
“水桑榆——水桑榆——”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滑落,小华离此刻也顾不上暴露的危险,大声的喊了两声。
然而这番作为的后果,果不其然不仅仅是没有召回那个突然玩消失的笨蛋,也顿时引起了大堂内外的右翼亲卫的警觉。
甭说是这些看守在外的右翼亲卫,就连堂内的燕楚,也听了个分明。
“阿容。”燕楚又再度端起酒杯的动作一顿,眼睛也不抬一下的低声道。
还留在燕楚身边的花想容,本来百无聊赖的都要打瞌睡了,可堂外突然响起的喊声和自家王爷蓦地响起的提名声,不得不令他立刻精神一振。
“王爷。”精神抖擞的跨前一步到燕王身边,花想容恭敬回话,“是孩子的声音。”
虽然那声音不大,但是以他花想容的内力,还是能顷刻清晰的辨别出,那是一个小孩子的呐喊声。
燕楚其实也听到是孩子的声音,可之所以再让花想容作出准确的复述,那是他怕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所以有了幻听。
不过,有了花想容的准确答案,燕楚又有了新的疑惑,连凑到了嘴边的酒水,都忘了喝,“孩子?怎么可能。”
花想容应是,也一脸的笃定,“是,确实不可能。”
虽然他花想容不是秦管家那样的管事,但是对于专门收集各类人物情报和底细的他来说,入手的第一份资料,当然是自己身边的人,也就是燕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
而这些人,不管是男是女,一旦牵涉到了成亲生子,那就等于是离开燕王府。
所以自然的,这王府上,是绝对没有孩子一说的。
“右翼的人已经下去找了?”提及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不在意,甚至是刻意忽视胭脂雪的那个大肚子的燕楚,这些年却频频忍不住的想起。
尤其,今早在添香楼里,偶然一瞥的那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还有那女娃娃抱在手里的一时柔软触感,都令他的思绪,分外不受控制的开始游离起来。
花想容探头往窗户张望了一眼,见到外面几十支火把攒动的光影,复又回首作答,“已经在找了。”
“如果真是个孩子,先别伤了。”燕楚目光幽深了几分,说话的语气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竟是意外的柔和。
不过他的样子和这番话,倒是令花想容愣了一下。
也仅仅只是愣了这么一瞬的光景,花想容目光闪烁的悄悄瞥了一眼燕楚后,就应声退了下去。
出得堂外,看到外面都是右翼亲卫打着火把到处搜索的样子,花想容便招了右翼的伍长过来问话,“可找到了?”
右翼一支,是王爷亲手底下亲自带出来的亲兵里面最精锐的一支,所以花想容问这话时,是很有信心的问,虽是问话,话里却是满满的自信笃定。
没想到右翼的伍长却是丧气的垂下了头,“没,没有。”
花想容眉头无声的蹙了一下。
虽然时间尚短,但是那孩子声音明显离得大堂很近,依照右翼的能力,应该迅速就找到的,现在是却……
伍长不敢看花想容的表情,但即便如此,也被对方的沉默所骇,忙垂首认错,“是属下失职!”
花想容看了这个立刻把全责揽到自己身上的右翼伍长一眼,目露欣慰,遂摆了摆手,“算了,这也不怪你,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很稚嫩的孩子。孩子身子小,容易躲藏,你们不容易找寻,再好好找找吧。”
听到如此理解自己右翼亲卫的一番话,右翼伍长感激的朝花想容一拱手,“是!”
待伍长正要转身这样下去,花想容忙又叫住了他,“对了,王爷吩咐了,若真是个孩子,你们可得仔细些,别伤着了。”
听得这个吩咐的伍长也是一愣,“啊……啊?”
没有人再比他们这群在燕王手底下亲自操刀带出来的兵,更了解燕王是一个怎样的狠角色。
什么冷酷残忍,什么铁血无情,但凡跟残酷二字扯得上边的词汇,无一不适合用在燕王的身上。
在战场上马革裹尸的时候,别说一个孩子,就连老弱妇孺,甚至是襁褓里的幼儿,他们也没少错杀过,尤其是坑杀成千上万的俘虏时,里面的老弱病残和幼小的孩子就更多了。
可那时候,燕王几时又眨过一下眼睛,说过一个不字?
现在燕王却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简直就像是他幻听了。
花想容就知道伍长的反应肯定会是如此,不过伍长的反应却是真的有些过了头,震惊错愕的表情,就好像是不敢相信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令他忍不住的想笑。
第两百二十六章 她只能做个严母
现在燕王却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简直就像是他幻听了。
花想容就知道伍长的反应肯定会是如此,不过伍长的反应却是真的有些过了头,震惊错愕的表情,就好像是不敢相信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令他忍不住的想笑。
“臭小子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照办!”忍着笑,花想容假装一本正经的生气,一脚踹在了伍长的屁股上,直将伍长踹出去了五步远。
伍长幸好是个外家功夫的老手,这才好悬没有难堪的栽倒到地上,幡然醒悟过来后,一边扶着自己头顶差点掉到地上的铁盔帽子,一边应着是,径直往自己那些还在寻人的小兵堆里儿扎偿。
这方四下找寻的热闹,并没有人发现,躲在拐角那处屋檐下的横梁上的,那抹小小的身影。
由于是拐角,所以这处横生出来的横梁,是支撑整个大堂的横梁末端,就短短的一截,横生在这拐角处,自然造成了一处死角。
不过若是换了成人,是绝对没有躲藏的可能,这也是右翼亲卫们,没有怀疑这里的原因。
甚至连对危险的感知与防御方面何其谨慎的花想容,也不会联想到这那样一个小小的几寸横梁端部,竟然会藏纳着一个小人儿。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寸之地上所容纳的那个四岁不到的小娃娃,如此稚嫩的年纪,却在轻功方面,已经有了小小的造诣。
不过就算是听到了这种事,想必花想容和燕王的右翼亲卫们,也只会啼笑皆非的以为,这简直就是一个天方夜谭吧?
然,看着下方四处不断搜寻的四十几个燕王府亲卫兵,藏纳在檐下横梁角落里的小华离,现下却是心中百感交集,头一回有些失了方寸。
现在不是在人人都捧着疼着自己笨蛋姐姐的水玉山庄,而是在危机四伏,处处都有杀人不眨眼的士兵的燕王府……就算现在自己是孑然一身,他也不会感到害怕,甚至在自身深处的骨血里,从一开始,不仅怀有要验证那个男人是否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负心人的目的,更怀揣着趟燕王府这个龙潭虎穴的冒险目的。
且,他还为着这些目的,所激动着,所热血沸腾着——
然而现在……他再多的激动和热血沸腾,都因为自己的大意,弄丢了那个笨蛋而瞬息凝固了。
自己这个笨蛋姐姐不比自己,除了脾气被惯的任性无赖,除了天生身带剧毒除外,还真是没有了半点可取之处,简直就是要心眼儿没心眼儿,要武功没武功。
碰上普通人还好,若是一个不慎,碰到带刀带剑之人,就算不用接近碰触她,就能把她……
实在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的小华离揉起了几乎就要裂开的脑袋,低咒一声,“该死。”
燕王府比及自家的水玉山庄只大不小,看来为了那个笨蛋不会遇险,必须尽快找到她的自己,今晚怕是别想休息了……
然,比及现在无限惆怅的自家弟弟,作为走失的笨蛋姐姐小桑榆,现在却窝在大堂里的桌子下,正美哉美哉的吃着趁人不注意,顺到手里的烧鹅,当然,还有一壶不知道是什么名号的美酒。
反正这小家伙现在是酒足肉饱,俨然已经有了呼呼大睡的架势,手里握着的一只烧鹅腿几次三番的差点从嘴里滑脱到地上……
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精力终究是有限的,玩闹了一整天,现在又吃的饱,还有美酒催眠,想不快点睡意袭来都难。
不过这小丫头也着实够没心没肺的,自家弟弟在外替她担惊受怕,甚至今晚还要为了找她而风餐露宿受冻挨饿,她却无声无息的躲在这里悠哉的酒足肉饱呼呼大睡。
可怜的弟弟若是知道了,呵呵……
对于小桑榆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进了大堂,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当时小桑榆正为樊篱的‘美色’所吸引,所以一直都躲在那犄角旮旯里欣赏着这位蜀黍滴美貌,可是谁想到呢?
那大堂里的饭菜香味偏偏恁的飘了那么老远,就躲在堂外角落里的她这枚小吃货就给闻着了。
那确实都是燕王府顶好的厨子做的,还是燕王妃生前偏喜好的菜色,你说这香味飘到她这个小吃货的鼻子里,还是一个早就饿了肚子的小吃货的鼻子里,哪里能受得住这份引诱?
这不,就被那香味一路吸引,千辛万苦的避开了那些亲卫从而找到了,呃……在大堂后侧方,也不知道是谁有意还是无意的,所开设的一方跟狗洞差不多大小的洞洞。
在一番皇天不负苦心人的感概之下,小家伙毫不犹豫的就从那个洞里钻了进去,压根就没想过这可能真是那什么有辱尊严和斯文的狗洞之类的云云,趁着花想容前脚刚被燕王派出去的空档,她后脚就入如无人之境的刺溜钻进了又长又宽的桌子下,更趁着燕王只顾着手中美酒自顾惆怅的空隙,就顺走了那只烧鹅,还有那壶香气扑鼻的美酒……
关于小丫头这短暂而毫无惊心动魄感可言的狗血桥段,真真是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走了狗屎运。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她没被燕王所发现的重要原因。
……她不过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身上的气息淳朴干净,根本没有一丁点的杀气。
纵然已经有了醉意的燕王始终还保持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良好警惕,也断然不会警觉到这样没有丝毫杀气的小家伙正在靠近自己。
于燕王而言,每年的这个晚上,总是会特别的难熬,今天……也不外如是。
还是如往年那般,摒退下所有人,独自一人,纵情于早已备好的一坛坛美酒之中,妄想用这些酒水,来麻痹过度沉痛的心,来忘记过度悲伤的回忆,哪怕……只有片刻的,也好。
夜凉如水,马上就要入冬的季节,总是别样的寒冷。
尤其,在这样心也跟着冷寂的季节,便更是愈发的寒意入骨。
城南的小四合院儿里。
万家灯火均已泯灭,唯有水玉的那间小屋里,还在灯火通明。
毕竟男女有别,虽然白天是枕着子卿双腿睡了一个午觉的,但到了晚上,水玉如何也不会有那种继续再与子卿同睡的要求,就连这种念头,她都从来没有起过。
故而在大多晚上的时间里,她都是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小家伙睡的。
只是到了今年三岁以后,老成的小大人儿子,就早早的提议要自己睡了。
对于儿子的过于早熟,她既觉得高兴,也同时矛盾的觉得心酸,但终归是一件好事,她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
就这样,打从今年开始,在庄子里,她就已经另辟出了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和屋子,给这两个小家伙做居所。
不过,偶有在外头游玩或是做生意之类的时候外宿,若有这两个小家伙跟随,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会让两个小家伙同自己睡在一道。
儿子华离倒还好,自打提出这建议以后,确实都是自个儿乖乖的睡觉,睡相好的也不需要让任何人操心,唯独女儿桑榆,就是个调皮的,不管有事无事,十天有九天都还要赖在她的身边,晚上必须要她这个娘亲陪着,还得讲些小故事,才肯乖乖的睡觉,真是令人无奈,偏又招人疼的紧。
所以,今儿个被褥里少了这么个缠人的调皮鬼,水玉反倒觉得分外的寂寞起来,在榻上辗转反侧好些次数,却是如何也睡不着。
只得讷讷的望着烛台上那盏微有摇曳的烛火,渐渐的出神。
想起今天刚得知两个孩子失踪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了,一颗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剜掉了一块。
那种痛,恐怕也只有女子真的为人母了,才会真的深有体会。
不过虽然痛,她却依然甘之如饴,为自己有这两个小宝贝,而觉得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今天的那番作为,太过冷血和残忍,毕竟,那样将计就计自己还未到四岁的女儿和儿子流落在外,不该是一个生身母亲做的出来的。
然而,却无人看得到,她当时冷静自持下来的面容下,那颗心,也是怎样的不舍和疼痛。
可是,她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孩子,成为被人捧在手里的骄纵小姐少爷,亦或是井底之蛙,一出水玉山庄或是自己的庇护,就会变成任人拿捏的弱者。
她要的,是看着他们成为独当一面的雄鹰,自在翱翔于天际,睥睨天下,令人不可欺凌的强者。
当然,这并非是要让他们做什么江山亦或是江湖的主宰者,这点全凭他们自己抉择,她这个母亲是不会横加干涉的,她其实要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一生,无灾无难一世。
相信,这是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们,发自内心最想祈祷的愿望。
是以,说到这一点,她本想,也本可以让他们做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或许能很轻易的达成这一点。
诚然,她却不能自欺欺人,当她这两个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自己心里就已经很清楚,他们是注定不可能平平凡凡,做个庸碌无为的普通人一辈子的。
所以,她别无选择。
她只有顶着水玉的脸和名,将水玉山庄打造的天下无双,成为两个孩子成长路上,亦或是将来,最可靠,最坚实的倚仗——
即便她重出于世的这一路,有多少的风雨险阻,有多少的危险重重,有多少的崎岖坎坷。
而今天,同样,她也只有忍痛,让两个孩子在小小的年纪,就开始独自去接触这个世间,去面对这个世间。
传说,翱翔于苍穹的苍鹰,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让自己的母亲叼在口中,然后残忍的从悬崖扔下。
且扔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直到,小鹰自己能展翅飞翔为止。
期间,不幸者,当即摔死摔残,有幸者,便能从此展翅于一方天际称霸。
她是他们的母亲,但是,却并不是能永远陪伴和保护他们一辈子的母亲,所以,她宁可现在,就开始做这残忍老鹰!
念及此,水玉发红噙泪的双眸,隐忍的用力闭了上。
难眠的夜,总是过的太过漫长。
这个夜晚,水玉看似合了眼,实际却并没有睡着,依然是一个晚上的辗转难眠,直到天刚蒙蒙亮,她就被窗户传来的一阵细碎的敲响声叫起,披上一件雪白大氅,便起身下榻。
走到窗前,打开了轩窗。
而后,一个黑影翻窗进屋。
水玉依靠在窗框前,依稀的光线挥洒在她的脸庞上,使她的五官变得有些朦胧,唯独那双眼,始终明亮有神,只是今天看来,却有些倦意。
黑衣人目光关切的看向她的眼,“师傅,最近很累?”
水玉微微一笑,“无碍。”
黑衣人沉吟了一下,然后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俊逸的脸,薄唇抿的有些紧,“徒儿知道了,您是在担心桑儿和华儿。”
水玉并不否认,只是依旧笑着,明显就是默认。
承认关心一个人,爱着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这,一直都是她对情感的对待。
何况她爱着的,关心的对象,还是自己八个月怀胎拼尽性命才生下的骨肉。
既然她已默认,黑衣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了一句,“您自己也要当心身子。”
语气虽然有些冷,有些毫无感情,但那隐约透出的关切,是不言而喻的。
水玉点头,回了一句‘你也是’,便面色一正,开始了另外的话题。
“两个小家伙的行踪,可有追踪到了?”嘴上和心里虽然是扮演着严母的样子,可到底敌不过母亲的天性,对孩子本能的关心,已经超越了一切。
即便没有她的命令是不让人出手去帮助两个孩子,即便只是让人只是找到两个孩子,只要知道两个孩子的下落,只要跟着两个孩子就好,但黑衣人心里明白,一旦两个孩子真的涉险,只怕他安排的人,是定要出手相助的。
不过……
“目前,只追踪到了两人上过闹市的痕迹。”黑衣人目露忧色。
以他底下人的能力,本来该在一个时辰之内做完的追踪任务,却直到现在,只得了这样一个半吊子的结果,实在是令他这个领头人,有些颜面尽失。
“华离那孩子,该是用了掩盖痕迹的东西,你们找不到,倒也正常。”水玉瞥了黑衣人难看的脸色,轻笑着安慰,“看来我果然没有想错,这两个调皮鬼,是自己出去的。”
黑衣人并没有因为水玉的话而感到轻松,反之,脸色越发的有些挂不住。
本来他还以为是劫持两个孩子的恶人做的那些掩盖手段,却没想到两个孩子却是自己离开的,那么也就间接的诠释了,那些戏弄他和手下人的手段,竟然都是两个孩子的杰作?
如此,怎能不令他抑郁难堪?
见黑衣人的脸色愈发不好,水玉却是没有在继续安慰他,因为在她水玉的概念里,安慰别人这种事,最好是点到为止,过了头了,那就要变成害人的自欺欺人了。
做她的徒弟,现在却被两个屁大点的孩子戏弄,纵然那是自己的孩子,那也一样让她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她就是要用这件事来警醒自己的徒儿,莫要因为对方是跟她有关的人或事,莫要因为对方只是两个小娃娃,就去掉以轻心,失了一个专业暗人的该有水准。
毕竟若是换了别人,尤其是换成敌人,那今天她这个傻徒弟的命运,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气氛略凝滞了片刻,水玉方才挑了挑眉,继续这个话题,“痕迹在哪里断的,就从哪里继续扩大范围的寻找。”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那宝贝儿子啊,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使出这样藏一半留一半的掩盖手段,分明只是想拖延她去找到他的时间,而本意,却并非是不要让她这个娘亲找到。
到底还是个贴心的,怕她会过度的担心而伤了身子。
念及此,水玉含笑再道:“还是老规矩,找到以后,先按兵不动的跟着,也不要出手,只要随时告诉我,他们最新的动向就好。”
黑衣人郑重的应是。
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情说到这了,也是已经没有其它可说的了,水玉嘴角的笑容,也渐渐的淡了下去,抬手,漫不经心的拿起窗下香案上的一个水壶,开始慢条斯理的,对香案上摆放的一盆山茶花,浇起了水。
现在秋季已过,已经正式进入了初冬的季节,无论是早晨和夜晚,都会显得特别冷凉。
不过她的屋子里,却十分的暖和,就像还处在温暖的春天一样,连她面前香案上的那盆山茶花,不光枝繁叶茂,还开出了几个惹人怜的花苞。
诚然,这都是她屋子里七八个暖炉的功劳。
自打那年掉进江中大难不死,还在期间拼了命的诞下两个孩子之后,她的身子就真的是不行了,除了畏寒之外,还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虽然她是会武功,可到底这幅身子的本身,毕竟不是一个习武之人,自然是没有习武之人该有的好底子的身子的。
于是打那以后,一年的四个季节里,除却夏季,其余的三个季节里,她就一刻不缺的,开始与暖炉为伍了。
因为一旦着凉或是染上风寒,她就会病来如山倒,不仅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甚至还可能会发生多种并发症,每每这一病下去,也是要去掉了半条命。
关于这些,别看作为徒弟的黑衣人吟啸,表面冷冰冰的不关注,可私底下,他后来比谁都探查的清楚,自此,自是时刻都在关切着她的身子。
她不说话,只是很悠闲的给茶花浇水,但是吟啸也并没有离开,安静的侯在一旁。
几乎将近十年的相处,吟啸比谁都清楚,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而后面的话,才是她要说的正题。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后,为山茶花浇完了水,水玉又拿起了搁在水壶一旁的剪刀,开始为山茶花繁茂的枝叶修剪起来,而她的声音,在剪刀喀嚓喀嚓声中,终于随之响起。
“名单拿到多少了?”她低垂螓首的对着那盆山茶花,模样安宁而恬静,正如她此刻的嗓音。
比起以前那若珠玉落盘的清泠妙音,她现在的嗓音多了一分沙哑和低沉,确实有股子男女莫辨的味道。
虽然不及以前的声音好听,却格外的有种别样的魅力,听在人的耳朵里,倒也是舒服。
可即便如此,吟啸每每听到她发出的声音时,都会不自觉的微微蹙眉。
不是因为觉得她的嗓音难听,还是每次她的嗓音响起,就会让他不经意的去联想起,当年她落入江中所经历的怎样的痛苦,才会把一副原来的好嗓子,熬成了这个样子。
是的,没有药物的催使,没有人为的变更,她的嗓音就因为在江水中,喝进了太多的江水,而后又在体寒大病时,生下两个孩子嘶喊的太过厉害,最终,一把嗓子就那样的毁了。
而每每想起这一点,吟啸对那个害她变成的始作俑者,就会多恨上一分。
如果不是她和水玉山庄还时刻需要着他,他早就已经去实现当年的那个誓言,去亲手杀了那个胆敢伤害她的人——燕王!
念及此,吟啸深吸了一口气,回答的口气,不禁遏制不住的染上了几分莫名的恨意,“还不到一半。”
毕竟是自己一直看到大的徒弟,吟啸的些许变化,还是令水玉轻易的捕捉到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吟啸一愣,继而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摇了摇头,垂下头,将脸上和眼中的表情,完全的收了起来,“徒儿只是觉得自己无能,有些生自己的气。”
闻言,水玉轻笑出声,既没有露出相信他的表情,也没有露出不信他的表情,只是淡漠的说,“没什么可气的,胭博渊要是真那么好解决,我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何况,人家现在可还是位高权重的国丈爷呢。”
然,水玉的这话并没有引起吟啸的共鸣,反倒像催化剂一样,莫名催化到了吟啸的某处,令吟啸当即激动的险些忘了自己的徒弟本分。
“要不是因为当年有燕楚那个混……。”
吟啸愤怒不已的话,在水玉赫然变脸的表情下,即刻的阻断,再也没有继续。
吟啸自知自己失言,连忙双膝跪地,面目仍然因为极力的愤怒又转瞬变成了极力的隐忍,而变得有些扭曲,“徒儿失言,还请师傅责罚!”
气氛再次变得僵持而凝滞,比及之前,只多不少,还参杂着一种莫名的寒冽,令人的身体本能,会不寒而栗。
这一次,水玉是沉默了良久,方才幽幽的开了口,朦胧的面目上,似罩上了一层寒霜,“回吧。”
吟啸怔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可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最终,还是变成了缄口不语,只得应是,起身离开。
第两百二十七章 王爷遭女娃侮辱
气氛再次变得僵持而凝滞,比及之前,只多不少,还参杂着一种莫名的寒冽,令人的身体本能,会不寒而栗。
这一次,水玉是沉默了良久,方才幽幽的开了口,朦胧的面目上,似罩上了一层寒霜,“回吧。撄”
吟啸怔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可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最终,还是变成了缄口不语,只得应是,起身离开。
轩窗再度打开,一股冷风随之窜入屋子,带动水玉未挽起的长发,如柳絮般飘动。
冷风很冷,但是水玉却像一点感知也没有似的,仍旧保持着修剪枝叶的动作,低垂着脸,让人辨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偿。
翻窗离开的临行前,吟啸再度回头望了她一眼,看到她看似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的样子,眸子里,浮动起了一丝丝的疼痛,千言万语,终于到了嘴边,只汇成了一句,“师傅,保重。”
水玉没有答话,吟啸也不需要她的答话,说完话,就翻窗跳了出去,很快,仗着一身好身法,快速的消失在了四合院里,毫无声息的。
咔嚓一声,茶花小树上,刚长出的一朵洁白的山茶花,被应声剪下。
水玉眸子幽冷的望着茶花从被剪落,再到花朵在空中翻滚,最后跌落在地的整个过程。
小四合院一直都是这样的平静,好像刚才的一桩桩一幕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从来就没有来过那样的一个黑衣人。
那是因为初入这里时,水玉为了低调不引人注目,索性没有在这个小四合院的里外安排人守卫,甚至就连一个暗卫,也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个孩子能轻易悄无声息的自己离开,而不被水玉几人知道。
然而,这看似没有被人发现的一幕幕,却还是,落入了一双琥珀色的清淡眸子里。
屋子的拐角处,在没过多久后,就走出了一个身形修长且清瘦的身影,这个身影的主人,正有着这样一双,清淡的琥珀色眼眸。
现而今,天儿越发的亮了起来,这人站到了水玉的屋子窗户外,面目自是清晰的暴露了在空气中。
面目清雅,芝兰玉树,不是燕卿,还会是谁?
他静静将身子倚靠在了她的窗外,沉沉的闭上了双眼,脸色,竟白的像纸一样。
倒不是他有意偷听,而是自从这些年习武以来,他就养成了早起的打算,而他,又总是时刻注意着她的安危,所以在开门开窗的第一眼,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先向她的屋子这边望上一眼。
而就是这么恰好,他将那黑衣人翻窗进入她房间的一幕,看了个分明。
原来他很紧张,几乎立刻抽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剑,就要去将那贼人捉拿,可是刚到窗边,听到的不是屋内的打斗声,而是两个人的说话声。
这屋子看着陈旧,可建筑起来的材料都是实打实的,所以隔音的效果,是非常好的,然而只有一个地方存在着明显的漏洞,就是窗户。
轩窗本就是镂空的,上面不过封了一层薄薄的霞影纱,所以自然而然,那屋子里的说话声,就会从窗户里很轻易的透出来,尤其是站到窗外,就更能清晰的听到了。
所以两个人的谈话,都被他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这个黑衣人他不认识,只是那嗓音,他觉得十分耳熟,熟的几乎能令他心肝皆颤。
如果不是因为熟悉那人,他或许可以说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说别人跟那人的嗓音相似,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
他就是跟那人太熟,熟的无论是那人的嗓音,说话的语气,乃至吐字的方式,他也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明白。
而他之所以这般熟稔这个人,就因为那人他不是别人,而是玲珑的徒弟,吟风!
然而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吟风居然称呼玉儿为师傅,竟叫她师傅——!
一时间,脑子就好像被人当头棒喝一棍子之后,又被人给醍醐灌顶,许多之前的记忆,都抑制不住的,在他的脑海里涌现。
一个个片段和画面,自发的衔接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幕又一幕,越来越清晰的戏剧。
“原来……。”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感到愤怒,亦或是其它的情绪,纵然他现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却一点也不像是笑,“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
说到最后,难以抑制的哽咽了。
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一种……悲哀。
他为她心死,为她生不如死,可她呢?明明看到他那样痛苦,她却忍心什么都不告诉他,她却一直都在视而不见!
“你怎么这么残忍……怎么可以……这么残忍?”闭上双眼,无声的眼泪,在他苍白的脸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水迹。
他可以不在乎她的目的,也可以不在乎她的利用,就算她要了他的性命,他亦不会犹豫!
可是她呢,却对他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吟风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现在他就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觉得他无能,是觉得他没用,还是觉得,根本就没有告诉他的必要?
悲哀,无数的悲哀涌上心头,胸腔里的那颗心,几乎就要被撑的裂开了……
燕王府。
虽然酒不醉人,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就算酒精麻醉不了一人的神智和心,但喝的多了,仍然能麻醉得了一个人的身。
昨晚三十坛陈酿,竟被燕王喝的丁点不剩,满堂滚落一地的酒坛子,满堂的酒香。
而一整晚的酒,终归还是能在最后,把他早就已经不如当年的身体,醉到烂醉如泥的程度,这不,到现在都还没能醒过来。
外头守了一整晚的花想容和一干右翼亲卫,虽然有心劝阻,可到底这么些年都是如此度过的,以前也没少劝过,根本就无效的结果,也只能令他们放弃了这个打算。
直到现在的日上三竿,右翼另外一支人前来换岗,他们还是始终没有等到他们燕王的出现。
顶着发红眼眶的右翼伍长走到了倚靠在门柱上小憩的花想容身边,“容公子,您看,王爷今儿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会不会……。”
后面的话伍长没说,但是一脸的焦躁不安情绪,已经明显泄露了他后面的要说的是什么话。
嚯的睁开那双桃花眼,尽显疲惫之色的花想容看了伍长一眼,有些烦躁的揉起了自己的头,“啧,真是——”
每年这么几天,最备受折磨的恐怕根本不是他们家爷,而是他们这群可怜悲催的属下和奴才们才对!
伍长被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花想容的这番举动,而是因为。
“花……花公子,你眼睛怎么……。”伍长讷讷的伸手指着花想容脸上面具上的,唯一在眼睛那个位置开的那两个小洞下的一双眼睛。
花想容虽然从来都是以面具示人,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容貌,可他嘴里倒是从来都不离自己英俊潇洒貌美如花等等字眼。
这不,见别人一指自己的眼睛,花想容就连忙紧张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做工精巧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照啊照。
“……。”见状的伍长,和一旁围观的亲卫兵们,皆是目瞪口呆,瞬间无语。
他们绝对敢打包票,别说男人了,就连那些千金小姐姑娘们,也未必如此***.包的将一枚镜子时时刻刻的揣在袖子里啊——
这他娘的花爷居然比女人还***.包,这简直,简直是……令他们佩服佩服。
此刻的花想容才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呢,现在看到镜子的自己,那双风华绝代绝对能风靡完全少女心的一双眼睛,不但眼里布满了血丝,更重要的是,居然眼睛外又肿又黑,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弄得他就跟某种猫科动物一样!
短暂的沉默过后,咱花爷爆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我如花似玉迷倒万千少女的眼啊啊啊啊——”
大堂里,还趴在桌子上沉睡的燕王,算是被花想容这声凄厉的惨嚎给惊醒了。
之所以说算是,那是因为燕王短暂的睁眼过后,又继续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向来自律的他而言,即便因为宿醉的关系而很想睡觉,但也不会如此没有节制的一直睡。
可是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喝着喝着,就困意袭来了,然后睡着睡着,就不想起来了……
再说了,明明趴在桌子上,是一个很不舒服的睡觉姿势,但是,他就是这样鬼使神差的,睡的意外的舒适,舒适的,几乎都想在此冬眠了……
就这样,燕王在这三年多里,头一次,像一个坏脾气的小孩子一样赖着不起。
反正别人是不知道,但是他还不起的行为,显然是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民愤。
旁的人是不敢的了,可不代表某些人不敢。
尤其这个某些人还因为他燕王的关系,害了他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
故而没多久后,嚎完的花想容就气势汹汹的提着手里的那面小镜子,冲进了大堂。
“太阳都晒屁股了,王爷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就算看不见此刻花想容的脸,但单从他露在面具外的那双布满怒色的眼,和他毫不像平素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语气,就该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抓狂。
亲卫们真怕现在为美貌被毁的花爷会不会一时冲动和王爷打起来,于是都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静观其变。
之所以是远远的,那自然也是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还是那句话,静观其变……
是以,花想容这声底气十足铿锵有力精神抖擞的嗓门可不小,后面远远跟着的亲卫们,都不禁为之抖了三抖。
抖完以后,有的人捂脸不敢再看,有的人却在悄悄给花想容竖起大拇指……
连燕王都敢吼,还是现在最暴戾阶段的燕王,这花爷胆魄不小啊!
其实……他们不知道是,等吼完了,花想容自己是一脸后悔死了的表情……
不过,后悔也没用,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然而,就在亲卫们翘首以盼即将上演的好戏,就在花想容眼珠子四处乱转准备开溜时……
奇迹发生了。
这个奇迹,是燕王并没有醒,但是燕王的身体却醒了。
这话怎么说呢?
端看在场诸位目瞪口呆的看着燕王那动了起来的整个胸膛,就是这样。
说实话,众人真的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所以一个二个的,包括离燕王最近的花想容,都机械的揉起了自己的眼睛。
明摆着众人都看到这幅画面,就不可能是眼花的可能,可大家还是照做了!
谁让这幅画面这么惊悚诡异呢?能不让他们以为自己出现集体幻觉了吗!
然而,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可结果呢,还是看到燕王的整个胸膛在自己蠕动啊啊啊——
“等等!”花想容忽然一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把自己手里的小镜子往后一抛,弯下腰,从自己的靴子里,缓缓掏出一把匕首来。
后面尾随的那群亲卫兵中,其中有一个倒霉催的就被花爷突然向后抛来的那柄小镜子给砸到了。
镜子是纯金的外壳,可怜的小兵登时额头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血呼呼的往外飙,可怜的小兵原还想大声喊痛两句,结果嘴却被自己的队友给捂住了……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的望着花想容手里的那柄匕首,在花想容的动作下,无声无息,渐渐逼近燕王胸膛的匕首锋刃。
花想容见燕王的胸膛还在蠕动着,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为了不伤到对方,他手里逼近的匕首,只有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划开了对方的外罩长袍。
匕首很锋利,虽然长袍是用上等的丝绸织就的,但是布帛就是布帛,过于脆弱的东西,碰到锋利的刀子,自然很轻易的就会被破坏。
于是很快的,匕首下的,厚厚的外罩长袍很轻易的就被划开了,顷刻,就露出了袍子的内在。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外袍的里面,竟然一眼让人看到的内衫,而是——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东西!
花想容靠的最近,倒吸一口冷气的后来,就是脚步连退数步,瞪大的眼睛里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了出来。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胆小的又纷纷捂住了眼睛,胆大的都怔在了原地,动也不动,却是直咽唾沫。
那是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恐怕只有巴掌大的后脑勺对着众人,是个什么模样是没人知道,至于这颗小脑袋的正面到底是在做什么,虽然众人看不见,但是一看燕王里头穿着的那件月白色的内衫,那明显凸起的某两点上外挂着的明晃晃的不明液体看来,很明显这颗小脑袋分明就是在……
“啾啾……。”
就在寂静的几近诡异的气氛里,燕王那里又传来一声令人……呃,称得上是‘想入非非’的某物吸允某物的声音。
“苍天呐大地呐——乃如何能对我英明神武伟岸高大神勇无敌的王爷这般羞辱啊啊啊啊——”一直不敢相信,震惊当场的花想容再也一个没忍住,手挽兰花指,黄金角度仰望天空,口喷鲜血,华丽丽的晕倒……
幡然醒悟过来的亲卫们,赶紧上前,纷纷去将华丽晕倒的花爷搀扶了住,纷纷都是一脸义正言辞的劝解,“花公子,请振作!!”
这会子动静真是闹得大了点,再加之诸人都离得近,且又是朦胧醒过一会儿,所以燕王这一次,是真的开始苏醒过来了。
比及之前那次突然的睁眼,这一次,燕王是幽幽的醒转,一双黑蝴蝶羽翼般的长睫,阖动了好几次,才缓缓的张了开。
要是平素里,诸人会不介意的欣赏自家王爷睡醒过来时的美妙风景,可素今天……众人都万分惊恐的退避三舍。
于是这会子,本到了大堂中央的众人,顷刻都退到了大堂门外的安全地带,并且一个个赶紧整理起了自己的仪容和仪态,迅速的恢复了队伍站姿,一幅幅正儿八经的继续做着看守堂外的样子,完全大有刚才事情谁也没有看见的,谁也没有进过堂内的架势。
沉睡中的燕王,跟真的苏醒了过来后的燕王完全的不同。
前者是熟睡的仙人,后者根本就是清醒的魔王!
这前后强烈的对比,绝对会让人肝胆俱裂!
在苏醒过来的同时,魔王的神智和极度敏锐的全身上下,也必将跟着全部归位。
所以,刚才的众人虽然退出去的很快,但还是被魔鬼捕捉到了他们行动的样子。
然,魔王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的发作,甚至连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有割舍给退出去的众人。
但见魔王大人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颅,微微颤动的双睫也跟着垂下,冰冷的,寒冽的,毫无情感,毫无波澜的目光,幽幽的洒在了怀里的那颗小脑袋上。
那小脑袋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被可怕的魔王大人俯瞰着,对一直不放的某粒东西不但不知疲倦的吸了又吸,期间还很不满的嘟囔,“娘亲~奶.奶肿么没水了嘛~”
噌的一声,魔王大人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咣当一声,魔王大人手里一整夜都还舍不得放下的酒坛子,砸在了地上。
站在门外的众人清楚的听到了这个动静,登时一个个面如死灰,纷纷都用求救的眼神,投向了人群最中央的花想容。
这下大事不妙啊,他们亲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辛,王爷不把他们通通灭口,最起码也会把他们的眼珠子通通剜出来吧!
他们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啊啊——
花想容被大家火热的视线瞅的很舒服,毕竟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很能满足一个男人强大的自尊和虚荣心。
在肩膀忍不住的耸动过后,他赶紧放下了捂住自己脸的双手,冲着大家大义凛然颇有气势的微微一挥,紧抿的薄唇发出极具威严的两个字,“淡、定。”
“……。”众人果然听话的淡定了,但是一个个泪眼婆娑目光炯炯的瞧着的花想容的小眼神儿,分明是在表达自己根本那啥定不了啊!
花想容将各位的小眼神儿看在眼里,嘴角忍不住的抽筋了一下。
对,没错,就是抽筋,而不是抽搐。
之所以形容是抽筋,那是因为他嘴角抽动的频率特别高,扯动的弧度特别大,根本就不像是短暂的抽搐,而更像是强忍不住某种情绪,而所产生的一种怪异的产物和表现。
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可以仔细去分辨,他这根本就是……因为太强撑着的想笑再也撑不住了,所以就产生这样看似有些莫名的嘴角龟裂现象。
当然,此时此刻,大家的脑袋都在摇摇欲坠,一双招子很有可能也要保不住了,你说在这样严肃紧张的气氛里,谁还会有那份闲情逸致去仔细的在意他花爷那嘴角的怪异表现?
只是花想容自己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肚子一转身,明显就是麻溜的脚底抹油的架势。
在可怜的亲卫兵们眼里,他们却只是天真的以为花爷是肚子不舒服,这一时上前搀扶慰问的,竟是大有人在。
花想容再度嘴角一个抽筋,紧忙对着过于热情的各位摆了摆手,“啊,没事没事,本公子没事……麻烦你们让让先……。”
可怜的亲卫兵们却把花爷那嘴角的抽筋以为是他现在太难受了,于是一个个本来还打算挽留花爷一下的心思和话瞬间打消了,毕竟要是花爷留下来,待会儿给王爷求情起来,也好让王爷有个顾虑,可谁知道……
花想容是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们这样的好忽悠,看大家果然让开了一条道,连忙再也顾不得形象,赶紧的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然,可谁想到他才刚迈出一步,那大堂里,竟然就传来了一声雷霆般的咆哮。
“花想容!”
明显这声怒吼已经到了门前,花想容一愣,正要把头扭向大堂门口的那个方向时,一团不明物体却突然从大堂内飞出,直朝他的面门砸来——
由于太过突然,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别的动作,而是发自本能的把手伸出去格挡,不过可惜,这团飞过来的东西连让他格挡的时间也不给,眼看就要砸到他花爷最金贵的脸上了——
无奈,花想容只有出于本能的改换了手势,把格挡改成了承接,就这样手忙脚乱的,把飞来的那团小东西给接到了双手里。
入手的绵软和热乎乎的触感,令花想容本能好奇的去定睛一看,“嗬!”
一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哪是什么东西啊,这分明就是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嘛!
这看清后,他心头跳了一下,不得不暗自庆幸了一把——
幸好他刚才不是使出武功,不然这小肉丸不就死定了?
一想到自己会错杀这么可人儿的小东西,花想容就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非常的不舒服。
谁叫他花爷别的弱点没有,唯有这些软嫩的小娃娃们,就是他的死穴呢!
第两百二十八章 赐花爷做个奶娘
一想到自己会错杀这么可人儿的小东西,花想容就觉得自己心里毛毛的,非常的不舒服。
谁叫他花爷别的弱点没有,唯有这些软嫩的小娃娃们,就是他的死穴呢!
很快,大堂里出来了一个人撄。
冰冷寒冽的气息,充满压迫的气场,即便众人没将目光投射过去,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心里,此刻都已经十分的明了,此刻正从大堂之内而出的,是谁偿。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作使,站在堂外的三十多个亲卫兵们,不但连头和眼睛都不敢去往来人那方抬去,尤其是哗啦啦匍匐跪了一地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哆嗦的。
“参……参见燕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燕王似乎并没有要理会跪于一地的众人的意思,径直推着轮椅,无声的从堂内出来,即便是他此刻端坐在轮椅上,比常人要矮上了一大截,可他的气势,却是在场无人敢以比拟的,完全大有一种他在身高上比你矮一截,你就要在气势上比他在矮上两截的势态。
跪在地上的诸位亲卫兵这会子只感觉自己的都要矮进泥土里了,额头上的虚汗抑制不住的冒。
而此刻表面还站着的,并没能跪下行礼的花想容,却是一点也没比这些人好到哪里去,甚至,完全比这些亲卫们还要惨。
当然,前提是没有人看到他此刻藏纳在长袍里的双腿颤抖的有多厉害,能看得出他此刻满面的笑容有多虚假。
“哈……哈哈,王爷早啊!”花想容此时压根就不敢去直视燕王那寒冽似冰的眼睛,一双眼珠子一刻不停的乱瞟。
虽然燕王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花想容在燕王面前对于下跪这种礼节,是可有可无的,然而在现在这个情况下,那是就算想不下跪都难啊。
然而令人无比郁闷的是,他花想容现在却是完全的反其道而行,并非是他不想下跪,而是——他明显不能啊!
一念至此,花想容欲哭无泪的垂下了脑袋,十分委屈的瞅着正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的正香的某个小家伙。
好嘛,这小家伙酣睡的正香也就算了,那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大腿的姿势又是什么鬼?
而正是因为这个姿势,他根本就没法下跪好不好?
唉,说到底就是因为他就是对这些小孩子特别的无奈和无力,生怕自己一个大老粗动作过于粗鲁了,从而会伤到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宝贝。
燕王似乎对花想容讨好的嬉皮笑脸明显不买账,甚至还对花想容不怒反笑,“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花想容却在对本王说早,怎么,这是想明着让本王变成人人耻笑的懒惰亲王,还是想暗着嘲笑本王呢,嗯?”
长久不曾舒展过的嘴角,此刻彰显的竟不是迷人的,赏心悦目的弧度,而是说不出的森寒,说不出的鬼魅。
别说是这会子被单挑出来的花想容本人了,就连‘旁观’的亲卫兵们,都忍不住的为燕王那从胸膛里震颤出来的鬼魅笑声而面无人色。
“……。”花想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这年头的风水真是轮流转的,昨儿个在和亲卫兵们唠嗑的时候,他还在嘲笑那群陪同王爷去添香楼的左翼亲卫们实在有够愚蠢和傻不拉唧。
现在倒好了,风水轮流转,今天却是到他家啊……
明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可燕王却还要开出这样不着边际的罪名,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啥?
而一旦和燕王继续分辨,从之前太多的惨烈前例来看,多说多错,他花想容还是乖乖投降的好啊……
念及此,花想容赶紧咧着嘴,朝燕王拱手作揖,认罪伏法,“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有罪啊,属下万死啊——还请王爷责罚!”
“呵,万死?”燕王斜睨向花想容,皮笑肉不笑。
花想容却是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说话了,一脸的如丧考妣,“……。”
看吧,果然是多说多错,现在他不管说实话还是说假话,他们家王爷总能从中鸡蛋里面挑骨头,给他各种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见花想容如此,燕王竟奇迹般的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那可怕的邪魅笑容也瞬间敛却了起来,而冰寒的目光,则缓缓在花想容的身上下移,最终,定格在了八爪鱼一般,四肢并用的紧抱着花想容大腿的小东西身上。
别人是没看到燕王此刻的视线焦点处,可正想暗自吁口气的花想容却是看的分明。
花想容当即那额头就滑下了一颗豆大的汗珠,有些惶恐和不安,毕竟这小家伙可是冒了王爷的大不韪,“王……王爷,这不过就是个孩子,您大人大量,就别……。”
“你好好的把她照看好了,待本王回来。”燕王望着那小东西的目光并非冷厉的,甚至,还有些的寒冰消融的迹象。
这个小女娃,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昨儿个早晨,在添香楼撞到的那个小家伙吧?
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小家伙,可是那位蓝眼公子的孩子……
念及此,燕王眯了眯眸子,眸光明暗莫辨。
花想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啊……啊?”
燕王收回目光,却是没有再继续理会花想容,转动轮椅换个方向,撂下一句‘她若是有个闪失我就拿你试问’之后,便推着轮椅扬长而去了。
直到燕王形单影只的背影已经远去,花想容这才当先反应过来,然而,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叫我照看一个孩子……叫我照看一个孩子?”
他家王爷有没有搞错!!
他是喜欢软绵绵又天真浪漫的孩子们,可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喜欢照顾他们啊!
他又不是奶娘,何况他也没奶啊!!
突然的一想到这个奶,花想容的脑子里立刻就联想到了刚才在大堂里,扒着自己大腿的小家伙,所对自家王爷造成的性质极其恶劣的那个画面……
一想到这,花想容顿时掩面,想哭的不得了,本来他还天真的暗自庆幸自己会被就此放过,可现在看来,“王爷啊……您这分明就是要整我,要我好看啊啊啊——”
彼时,跪在周围的右翼亲卫们,均对花想容,投去了十分同情的目光……
纵然已经远去,对于耳朵灵敏,内力深厚的燕王来讲,听到花想容最后的那一声惨嚎的,是相当容易不过的事情。
然,却没有人看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
没离开大堂多远,在去书房的迂回长廊上,便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秦管家。
看秦管家着急的样子,燕王很清楚,老人家应该是打算去大堂准备叫他的,“秦叔,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秦管家本是一直低着头的,满面愁容的样子,很明显是在低头想着什么事。
幸好燕王先开了口叫住他,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就真的差点要撞上燕王了。
秦管家紧忙收住步子和脸上外泄的情绪,工工整整恭恭敬敬的,朝燕王拱手行礼,“王爷。”
燕王随意的一摆手,显然是要无须多礼,赶紧回话的意思。
秦管家不敢耽搁,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老奴刚才收到平阳府的来报,说……说是平阳郡主带话给了王爷您,让您既然早上没来得及去送她上轿,那……晚上定要到平阳郡主府,去喝她的一杯喜酒。”
边说着话,秦管家边有意无意的拿眼去瞧燕王的反应。
反正他是知道的,只要不是关于王妃的事情,别说让自家王爷出府上门了,哪怕是让王爷听一听,王爷恐怕都未必会有那个兴致。
是以,知道这一点的他,本可以是不用禀报王爷,自行直接的推掉的,可……
这个平阳郡主,于王爷而言,却并非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王爷能得今天这个位置,除却自身的能力和智慧,以及一些运气之外,确实不得不承认,那一路上,还要多亏一些贵人的相助和扶持。
而这个平阳郡主,就是其中紧要的一个。
倘若说雨王妃是赐予王爷幸运的起始,那么,这个平阳郡主,就是给与王爷前程的过程。
平阳郡主是镇国大将军的掌上明珠,从小就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曾在六岁时,就已经在大燕被人所知,在十一岁时,在大燕就已经名声大噪。
然而,被大燕无数人称颂的她,却随着镇国大将军辞掉大将军一职,两父女渐渐淡出战场的之后,也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镇国大将军是在一群武将里,嫌少有的明白人。
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名气太大,朝堂里的人,恐怕会对自己忌惮,从而对自己不利。
然而对于他这样山高皇帝远的武将来讲,只要朝堂里的人在皇帝面前一动嘴皮子,哪怕不给什么实质性的罪名,这皇帝谗言听的久了,难保不会有一日真的会觉得他镇国将军功高盖主,会生逆反之心。
于是,不等先帝亲自动手,镇国将军就借受伤年迈之名,主动的辞退了将帅一职,告老还乡。
先帝念其戎马一生,为护卫大燕疆土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于是特赐沅江侯一爵。
别看先帝似是是个只知舞文弄墨的中庸之人,其实仔细分辨起来,就会发现,这个先帝,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般中庸无能,甚至,是非常善于工于心计,帝王之术用的很是如鱼得水。
就譬如镇国将军这件。
表面看起来,先帝他是特赐给了镇国将军的侯爵之为,已经是无上的恩赐,殊不知侯爵这个东西,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看着好看根本就毫无用处。
而先帝还特意恩赐的沅江二字,更是别有深意。
很多人大概都知道,镇国将军的出生地,就是在淮扬的沅江,但是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先帝特意恩赐大将军沅江二字,并非是想赞扬沅江出了大将军这样的将才,暗藏的歧义,分明就是在敲打大将军,让大将军明白,他的后半生以后就该呆在这沅江里,最好永远别出沅江,别搞什么小动作,才是最好。
大将军也确实明白了先帝的这个用意,于是在退隐回沅江的同时,他还一并带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平阳郡主。
然,令他老人家没想到的是,平阳郡主却天生反骨,上过战场后的她自觉自己不输男儿,所以,少年轻狂的她,根本就不愿意像个普通女子一样,做个安安分分相夫教子的出嫁女。
于是在没回沅江多久后,就趁着大将军为她则选门当户对的人家时,就偷偷的离开了沅江,并且胆大包天的女扮男装,又重新回到了北地战场,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北地战场没有埋没她的一身才华,完全成了她施展才华的舞台,令她一路扶摇直上,短短的三年里,就已经做到了一名大燕人人高歌称颂的小将。
那时,先帝知道后,就非常的欣赏平阳郡主,并且还起了委以重用培养的对象,不仅下了诏令招郡主回朝受封,还有把当时最寵爱的长乐公主赐给郡主的打算。
后来,事情的变故就从这里发生了。
郡主自知自己女儿身,根本不可能娶一个公主,所以在当时,就一口回绝了。
先帝当时只当郡主是年轻气盛,性子还不稳定,也不好逼迫,毕竟自己也尤为的看重这个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人,于是当时就暂缓了这个赐婚的决定。
可是谁曾想,那朝阳公主知道自己被拒婚后,心里百般个不高兴,毕竟她是从小就被皇帝千寵万寵的公主,高傲于她,怎能咽得下被一个小将拒婚而丢尽了颜面的这口气?
后来,这个刁蛮公主就开始经常百般的刁难平阳郡主,时常的下绊子找麻烦,而平阳只当她是个不懂事且被惯坏了的小女孩儿,从来都不跟这朝阳公主计较。
久而久之,这朝阳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此就开始迷恋上了平阳郡主,很快,就开始实行起了倒追。
平阳郡主无奈,只得东躲西藏,避开这个疯狂的小公主。
可谁知道呢,这个小公主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挑唆,为了得到平阳,就做出了下.流的招数,对平阳下药。
平阳一直都当这个小公主是个小妹妹,虽然躲着,但其实也并不讨厌,所以没有设防,就把她送来的酒给喝了,可谁知道,那一杯酒,却自此断送了她的一切。
后来朝阳公主趁此平阳中药,就对平阳不轨,就这样,也就知道了平阳是女儿身的事情,当时震骇之下,一颗芳心碎裂,就一怒之下回了宫,对先帝好一番言辞激烈的讨伐平阳。
当时先帝也挺生气的,本想重罚平阳一个欺君之罪,但转念一想平阳毕竟是个人才,还是有诸多的不舍下手,毕竟大燕其实并没有哪条明文规定,女子是不能上战场的。
只是能有平阳这样的强悍女子,却是少之又少的。
朝阳知道先帝并不打算重罚,于是羞愤难当下,差人去查了平阳的真实身份,在得知平阳居然是几年前,先帝很是忌惮的镇国大将军之女,于是就立刻告知了先帝,并一味的揣度说明,在先帝面前说平阳分明就是有图谋不轨之心。
对于本就忌惮镇国将军的先帝而言,这一回更加坐实了大将军别有目的。
那时,先帝便真的开始对大将军和平阳这对父女起了杀心。
然,这两父女毕竟战功赫赫,为大燕立下过太多汗马功劳,如果就贸然杀了两人,那恐怕不但会让还远在边关的那些将士们寒心,怕是更会激起民愤。
为了能名正言顺的不让平阳再继续在军方势力上强大下去,先帝当时就听了朝阳公主的建议,不但封了平阳做了这个郡主,还给平阳指了一门亲事。
先帝可谓说是把一代贤明仁慈的君主,扮演的淋漓尽致。
而外面人却不知道的是,先帝赐给平阳郡主的这平阳二字,是一个怎样的严厉警告,赐给平阳郡主的那门看起来风光无限的亲事,又是怎样的糟糕。
那时平阳还想反抗,怎么都是不服,然而,在自家王爷的一句劝告下,郡主她却不得不乖乖的服从。
是了,在那时,平阳郡主在北地的军营里,结识了刚被撵到了边疆北地的自家王爷,两个人,甚至还做了很要好的朋友。
在当时,王爷是十二岁,郡主是十五岁。
由于那时的王爷受到皇后的排挤,军中早就有人被皇后‘提醒’过,不得重用王爷,所以当时进了军中两年,却还只是个后方军的小队长。
皇后的野心很重,可同样的,疑心也很重。
当初皇后确实很想利用自己的王爷这个大儿子,来为自己的太子小儿子打江山,但是自从军中的心腹在通信中,告知了王爷的能力以后,她就开始对王爷的能力,大为改观。
她觉得王爷根本不好控制,小小年纪,能力就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这根本就说明,当初王爷在宫里边儿时,故意在她的面前藏拙。
这怎么能令她不怀疑王爷的用意?
于是,之前打算重用,就变成了打压。
不过在当时,郡主就看出了王爷非普通人,是个能塑以将才的好苗子,于是就起了提拔之心,在自己荣升为一方将军时,就把王爷要到了自己的身边。
两个人虽然相处的不过才短短一年多,但是却是非常的欣赏彼此,所以很快,就做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郡主确实聪明过人,无论是在武功上,还是在兵法方面,都是很有造诣的一个奇女子,不过人无完人,她再好,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为人太过狂傲不羁,总是不把很多人放在眼里,尤其是对那些卑鄙小人,更是嗤之以鼻。
而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样轻易的就着了朝阳公主的道。
在战场上,倒是有王爷时刻提醒郡主,成为郡主这个缺点上的互补,可是郡主回京时,并没有带上王爷,自此,才闹出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王爷知道后,就是怕郡主的老.毛病一犯,就会不将先帝的赐婚放在眼里,想要抗旨不尊,后来就带着他秦管家,一起回了京都,并且一番促膝长谈的劝阻,让郡主终于答应了赐婚。
别人不知道先帝当时赐婚的打算,可作为先帝的长子,王爷再清楚不过。
要是平阳郡主乖乖的服从嫁人还好,只要从此不去再度沾染军事上的东西,先帝就会对她放心,不会再多加打压为难。
可若是她不依,那就等于给先帝亲手送上了一个名正言顺制裁她的理由,毕竟两度拒婚,后者且是已经盖了玉玺板上钉钉的一纸赐婚圣旨,那么性质就截然的不同,不仅是一个抗旨不尊这一点,更大有藐视王法,藐视帝王之尊的含义——
届时,事情一旦闹大,谁还会因为她的那点军功,而去无视她目无王法的大罪?
说大了去,一个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将军,那分明就是有谋逆之心,分明野心勃勃!
那时恐怕,真是谁敢给她说情,谁就会被当作同.党论处吧?
关系利害都为郡主如此说明后,为了不让整个家族为了自己的倔强而受到牵连,郡主最终还是答应了赐婚。
于是,一代将门虎女,还不待在战场上傲视群雄,成为一代真正的女将帅时,后来的一切辉煌,都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最终,还是成了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女子。
然,一直挂记自家王爷这份好的平阳郡主,在最后退隐时,就让镇国大将军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的扶持自家王爷。
镇国大将军自从退隐后,又加之出了郡主这等事,就是越发的不想再参与到皇子们中去,毕竟,插足皇子们的事,那就等于参与了党争,参与了争权夺位。
可是他老人家也是没有办法,郡主居然以命相逼呐——
试想想,他的女儿连赐婚都甘愿忍气吞声的承受了,却为了王爷的前程,要对他以命相逼,这样的情,他哪里敢小看了?
想想自己女儿为了家族的牺牲,也怕自己的女儿真的会出什么事,所以最终,镇国大将军还是妥协了。
后来,大将军就开始了悄悄在暗地里,利用自己以前的旧势力,和那些还在战场上的老将们的旧情,对王爷推波助澜。
自此,在后来,王爷在皇后的打压下,却还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最终更被先帝另眼相待。
所以说,在王爷这一生里,除了雨王妃的救命之恩需要感激之外,那平阳郡主的知遇之恩,更是值得王爷的涌泉相报。
然,自打知道平阳郡主竟然以命相逼镇国大将军之后,王爷却开始对郡主渐渐远离。
毕竟郡主做的如此的过火,若说只是因为普通的好友情分才这样做,那怕是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加之,郡主十六之后就要嫁人,如果和她再像以前那般亲近,恐怕就会成为有心人手中的话柄。
第两百二十九章 子卿突然失踪了
然,自打知道平阳郡主竟然以命相逼镇国大将军之后,王爷却开始对郡主渐渐远离。
毕竟郡主做的如此的过火,若说只是因为普通的好友情分才这样做,那怕是只有傻瓜才会相信。
加之,郡主十六之后就要嫁人,如果和她再像以前那般亲近,恐怕就会成为有心人手中的话柄撄。
也就是这样,两个人就越走越远了,而两个人的这段情谊,几乎是不被外人所知晓的,零星知道的那些人,也都被镇国大将军给封了嘴了偿。
毕竟这要是传扬出去,无论是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对自家王爷,万一被人拿来大做文章,恐怕,双方就都不会有好日子可过了……
想到这,秦管家偶尔看向自家王爷的目光,渐变的有些复杂起来。
王爷对雨王妃之间的情感,他这个心腹的管家是看的分明的。
两人之间,男女之情倒是没有,有的,也只是恩情,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就更添了几分亲***彩,自然在外人眼里,两人之间的亲厚,就没的让人揣度成了郎有情妾有意。
可这王爷对平阳郡主……他却是如何也看不清了。
友谊有之,感激有之,愧疚有之,只怕还有……
要知道,那时候的两人虽然年纪小,但就是因为年纪小,处的时间长了,又那样的投缘……
燕楚沉默了良久,目光越过了秦管家,静静的落在了长廊外的,栀子花树上。
如今正是入冬的季节,栀子花已经只剩下了青绿的叶子,没有花开时的盛景,却贵在干净清爽。
正如,某个曾在战场上,发光发热的伊人……
秦管家循着燕楚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院落中,那几株清爽的栀子花树。
倘若他没有老糊涂的话,这栀子花,分明就是那平阳郡主……最钟爱的花卉。
燕楚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好像整个人,沉浸在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境界里,好像,在想着一些回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已经经年未笑的嘴角,竟有了一丝丝的微笑。
那微笑看似很舒心,很愉悦的样子。
秦管家垂下了眼帘,面露了然,却神色凝重。
平阳郡主今天嫁人,自然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是她的二嫁。
平阳郡主是真的命运多舛,第一次嫁给的那个绉侍郎家的三公子,在外面的口碑是不错,说什么翩翩佳公子,才华横溢,不减他父亲绉侍郎当年的风采,然而外面人所不知道的是,这个三公子却是个好男.色的断.袖.龙.阳,根本不喜欢女人。
自然,这个秘密也是后来才被世人所知道的。
因为在后来,这个绉家的三公子周天郎,看上了一个小.倌馆,青风馆里的头牌,是死活也要把那个小.倌迎进府里。
也不知道是谁,结果把这些肮脏事给捅了出去,一时间,一下子就变成了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题,而作为那混账三公子妻子的平阳郡主,也被人拉扯了出来,很多人都说她可怜,替她感到惋惜,也有很多的好事之人,都大有一种坐等看好戏的架势。
平阳郡主那时本就对此婚约大有不快,没想到嫁过门后被夫君冷落,后来还受到那样的待遇,顷刻间就沦为了整个大燕国的笑柄,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也是一时气不过,她就和绉三公子为小倌之事大吵了一架,可绉三公子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且为此,还更下定了要把那个小.倌迎进门的决心。
一番闹腾之下,平阳无法,只得去找那小.倌讨要说法,甚至还拿出了全部的嫁妆,要求那个小.倌离开绉三公子。
那个小.倌混迹风花雪月的场所久了,人已是精明得很,他也是知道这些大门大户的人都是惹不得的,万一把他们逼急了,到最后没有好下场的,还是他这个卑微的风月之人。
于是看到平阳郡主的金银首饰后,就动了心,没有多做太多的犹豫,就答应了平阳郡主,拿着平阳郡主的那些嫁妆,悄悄离开了京都,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这绉三公子知道后,当时就怒击攻心吐了血,与平阳郡主大闹一番,还打了平阳郡主后就跑了出去寻那小.倌,可是怎么找也没有找到,最后郁郁寡欢,客死在了异乡。
绉家得知儿子死讯后,伤心之余,更是恨透了平阳郡主,然,就是仗着平阳郡主和镇国将军已是大不如前的弱势,次日就把敲锣打鼓的把平阳给休了,还造出各种谣言,把平阳的声誉毁的一干二净。
原本被休女的名头本就不好听了,再被绉家人那样一闹,平阳从昔日神采飞扬人人钦羡的女将军,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荡.妇.淫.娃,自此,整个人生,算是彻底的完了。
后来没过多久,当舆.论渐渐平息下去的时候,平阳郡主就失踪了,几年下去,也就真的被人们淡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十多年也过去了,平阳郡主在三年前,突然又回来了!
且她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带了一个男子,据说是她的未婚夫,两个人一直都在祁国经商,可谓是打理的如火如荼,身家颇丰。
这郡主一回来以后,的确就来找过自家王爷,不过那时正值王爷失去王妃最癫狂的时候,谁也不认,谁也不识,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
这一来二去的,郡主始终都没有见着王爷,有时又要跑商,并不是时常呆在大燕京都,于是这样一耽搁下,这三年里,仍然没有见到,不过就在今年开年的时候,王爷性情好些了,也不怎的,就开始经常和平阳郡主通起了书信,虽然仍旧没有见着面。
也就在前几天,王爷就接到了平阳郡主府的婚帖,王爷被郡主邀请前去观礼。
秦管家倒是记得那天,王爷在接到婚帖后,情绪非常的不好,几乎一天都没有说过话,一直沉默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做什么。
后来,他也就没有再提起此事了,直到今天……
“准备一下。”许久的沉默,终于在燕王沉闷的话语中,被打破,“去平阳府。”
秦管家愣了一下,旋即神色一正,“是。”
城南,小四合院中。
水玉一身盛装,正端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静候着谁的样子。
玉冠束发,青衣加身,唇红齿白,眉目秀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清秀至极,丽质有余的翩翩美公子,手摇一柄青玉折扇,看起来风度翩翩,潇洒风.流的紧。
她的目光一直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的隔壁,也就是燕卿所居住的那一间屋子。
她有些疑惑,眉目微蹙。
在她的记忆里,自打子卿非要学习武功的那天开始,他就是整个庄子里起的最早的那一个,庄里干活的奴才们都还没起,他却早就已经起了,甚至不无夸赞的说,庄子里的鸡都还没起,他也已经起了。
至于他为什么非要学武的原因……她是知道的。
出发点,还是因为想要保护她和孩子们。
毕竟,当初那段她在带着孩子流浪的时候,遭受了不少的‘意外’,那时她的武功也没有恢复,为了隐藏自己没死的事情,更是不敢和任何同自己有关的人联系,所以,最终几乎是任人欺凌。
而作为一个男子,子卿却只是个杀鸡都不敢的文弱书生,面对别人的欺负,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和孩子,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大概也是那时候,对子卿的打击非常的大,好不容易到了水玉山庄,拿到庄子以后,子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庄子里那些黑白两道的武林高手,亲自教他武功。
诚然,说到学武,众所周知,都是越小的时候学起才越好,无论是对身体筋骨方面的,还是对于学武心里方面的抵触感,都要来的容易拿捏的多。
故而对于当时已近二十三四的子卿来说,学起来,可不是一个难字那么简单。
所以后来,她一直劝说子卿不用学,有庄中高手保护,她自己也武功恢复了,他是没有再去学的必要,很显然,子卿并没有听她的,这几年一直都在苦苦学武,明明很辛苦,却从来都不会抱怨一句。
哪怕后来因为接掌了庄中诸多事宜,子卿这闻鸡起武的习性,还是一直都未更改过,再忙再累,到了凌晨时分,仍会自动起来,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打坐练剑。
三年如一日。
所以她才有些奇怪,这样的子卿,怎么今天就没有起呢?
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感觉杯子里的茶水已经冷了许多,水玉蹙着眉,将刚从厨房里端着一屉莲蓉包子的苏嬷嬷,给唤到了自己的跟前,“嬷嬷,昨儿个晚上,卿公子可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昨天她睡的早,晚上的事情,她几乎一无所知。
“卿公子?”苏嬷嬷一时不明白庄主的意思。
水玉这又仔细的问了一遍,“有没有……生病的迹象?”
她觉得,大概也只有这个原因,才比较好解释,今天子卿还没起的缘由。
苏嬷嬷顿时明白过来,却是摇头,“没有啊,卿公子的身子,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水玉无奈的笑看了苏嬷嬷一眼,“再强壮的人,也是有生老病死的,这是人之常情。”
苏嬷嬷歪头一想,觉得倒是很有道理,赞同的笑道:“庄主就是庄主,说的什么都对。”
水玉抿了抿嘴,对于这个知之甚少的村妇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跟她对自己盲目崇拜的心理做分辨,边将手里的冷茶倒掉,边略显着急道:“你去敲门看看吧。”
本来她是可以自己去的,但是大清早去敲开一个男子的房门,怎么说,都有些不好看,虽然这里除了苏嬷嬷之外,再没有旁的人。
但……她自己的心理上,却是怎么也过不去。
她本来,就不是那样一个奔放的女子,豪放的地方,也不是用在这里。
何况……
水玉眸色渐渐生了凉薄。
苏嬷嬷是个没了丈夫的寡妇,能做嬷嬷的人,自然不会去忌讳这些。
苏嬷嬷人确实没有半点的心机城府,被水玉这样别有用意的做了挡箭牌,不闻不问也不想,立刻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莲蓉包子搁到石桌上后,就风风火火的往燕卿的屋子去了。
村里的女人都不兴裹小脚,故而本就不长的路段,在苏嬷嬷的那双大脚丫子下,没多久就到了燕卿的屋子前。
村里出生的女人很粗鲁,就算苏嬷嬷在庄子里久了,还是始终没有彻底的改过来,加之,水玉原就没有打算真的改造这个人,所以在某些方面,依旧还保留着村里人的大大咧咧。
譬如此刻,敲门不是敲门,而是等同于砸门似的拍门,尤其是那大嗓门,更是令人不敢恭维。
“卿公子,赶紧起来用膳啦——”苏嬷嬷把门拍的砰砰响,一扇木质旧门,被她拍的摇摇晃晃,嗓门大的连院子里落下的麻雀,都被惊得飞了起来,“卿公子?卿公子??”
院中坐在石凳上的水玉看到这副情形,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心中生笑,忍不住真的想笑,这刚入口的莲蓉包子,差点没把她给噎着。
苏嬷嬷那样子,哪里像是喊人起来,分明就像是踢馆找麻烦的好么?
这第一轮的拍门和喊声是下去了,可屋里边儿照样没有半点的动静。
这苏嬷嬷似乎有些气馁,二话不说,没等片刻,第二轮更强的攻势就使了出来。
这会子别说是屋里边儿的人了,就连坐在院中的水玉,都觉得嘈杂的耳朵快受不了了。
可没曾想,屋子里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苏嬷嬷似乎都要对此杠上了,第二轮攻势下去没见效果,第三轮连一口气都不换,直接就要上了。
“好了,别敲了,让我先看看。”
水玉忙起身,一抬手,阻止了苏嬷嬷。
苏嬷嬷只得应声,乖乖的站到了一边,给水玉这个主子让道。
水玉虽然步子小,但是因为此刻心里着急燕卿,也不免走得快了一些,甚至,还动用了些许武功。
所以她也同样很快的到了燕卿的屋子前。
“子卿?”稍作一下停顿,水玉略显焦急的叩响了燕卿的屋门。
然,屋里边儿仍然没有一点的回应。
无法,水玉犹豫了一下后,便二话不说,将右手的手掌,贴在了门上,一股无形的内力,从掌上输出。
砰的一声,但听屋里边儿有什么东西被崩断的声音后,她才轻轻将门一推,轻易就将门给推了开。
门一开,就见木质的门栓有一半断在了地上。
不过此刻水玉的视线,都是在往屋子最里边儿的那副睡榻望去的,屋子里其它的一概东西,根本都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唯独重点和她不一样的苏嬷嬷却是见到了断掉在地上的门栓,这不这会子望着水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不是。
水玉有些惊奇的瞪大了双眼,快速的往屋子最里边儿走去,撩开略挡视线的珠帘,走进了内屋,到得内屋的睡榻旁,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空空如也,却是被子叠放整齐的榻上。
“人呢?”水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四合院统共就有这么大,院子里根本也没有子卿在,这屋子里居然也没有,那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还是说……他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后者不是没有可能。
水玉山庄走到今天的地位,除了结交不少江湖人朝堂中人,甚至是达官贵人,同样,也是一样得罪了不少人。
纵然子卿近些年潜心学武,但他的年纪早就已经过了最好的习武时期,学起来不仅仅只是吃力,而且学出来的成果,也是非常的缓慢,进度非常的小。
所以短短的三年时间,他根本就没有学到多少。
如果硬要说个阶段,那也只是江湖上,和普通蟊贼差不多的深浅。
这样的薄弱武功,在那些武功高强之人眼里,根本就是不够看的三脚猫……
故而子卿会被什么有心人抓走,并非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水玉的心里立刻充满了危机感,二话不说就朝门外快步走去。
不管怎么说,先派人找到子卿,才是重要。
然,没等她走到门边,就看到苏嬷嬷从外间的书桌上拿起了一个信封,大呼小叫的朝她喊道:“庄主,这好像是卿公子留给您的信!”
苏嬷嬷是不识字,但是她这么些年都在伺候水玉和燕卿,无论是两人的起居时间,还是喜欢好恶的东西,苏嬷嬷早就已经烂熟于心,而对于两人的字迹,也就更不陌生了。
水玉立即顿住脚步,目光狐疑的落在苏嬷嬷手中的那纸淡黄色的信封上,脚步却是一刻未停,朝苏嬷嬷走去,对苏嬷嬷伸过手去,“给我。”
两人相距原就不远,一人走个两步,就都到了对方的跟前。
虽然急,但是对于常年保持高度警惕的水玉来讲,再急,也要一样一样的来,也要对什么都充满了怀疑和警觉。
故而,她是先检查了信封上的字迹,确定是子卿的,而非旁人伪造的,确定之后,她才将信封拆开。
信封里,是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信笺,展开信笺,上面是写的一排工工整整的字迹。
“庄中有一单生意处理,暂离几日……。”水玉将信笺上的字清清淡淡的念了出来。
念完之后,她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反倒,愈发的凝重了几分。
苏嬷嬷在一旁看的分明,有些甚是奇怪,“卿公子看来无事,庄主,您也大可放心了不是?”
水玉默不作声,慢条斯理的重新将纸折好,又重新放回信封里,眉目低垂,红唇紧抿,令人根本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这不能怪她多想,实在是今天的子卿,着实有些怪异的过了头……
以前还从来没有跟她说一声就悄无声息要走的先例,就算留下字条,也不会寥寥数字,态度有种说不清的冷淡,况且在来时,他自己也说把庄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要他留在庄子里一一的处理。
如此这般,怎么看,她都觉得子卿,仿佛……有点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然而,信封和信笺上的字迹确实是他的,有些字的末尾都会有勾起,中间部分会有笔墨加强,如果真是有人模仿了他的自字迹,那这个人得多厉害?
最重要的是,信纸是子卿喜欢的折法,这信上也有着淡淡的梨花香,那是子卿惯用的一种香,不过并非刻意涂在信纸上的,而是他常年用这种香,久而久之,身上也就带了些,这信纸就是因为被他的手指触碰过,才会遗留下这个香味。
最后一点,子卿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写完字后,总是喜欢用烛火烘烤,不喜欢自然晾干。
虽然这信封和信笺上的字迹被烘烤过的感觉不是很明显,但仔细一摸,就能摸得出来,而这,也一样是子卿喜欢的,不轻不重的火候。
这样一个又一个特点统共加起来,就已经足以证明,确实书信没有伪造的成分。
但是……
“研磨。”水玉眸光一动,绕过苏嬷嬷,走向了燕卿窗前用的那张书桌。
苏嬷嬷一呆,随之应了一声,赶紧跟了过去,开始拿起来石墨研起了磨。
水玉这一次很匆忙,很快就在一张信笺上写好了自己要写的字,然后吹干后,就对折好,装进了一只信封。
待将信封上完火漆,她便将这封信递到了苏嬷嬷的面前,很严肃的说,“去找添香楼的掌柜,赶往山庄,八百里加急。”
苏嬷嬷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将信封接到手里,如视珍宝般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诶,奴婢明白!”
应声说完,苏嬷嬷便不耽搁的就往屋外疾步走去,不过才刚走到门口,她又急急的顿住了脚步,有些不安的扭头看向了水玉,“可,可是要去平阳郡主府的,奴婢……。”
水玉屈指掸了掸广袖,冲苏嬷嬷一记安心的微笑,“我一人应付的来,你且去吧。”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打算一定要带苏嬷嬷去平阳郡主府的意思,毕竟一个翩翩佳公子去参加别人的,身边却带着一个半老徐娘的嬷嬷,那算是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以女儿家的身份去的!
苏嬷嬷是不理解水玉脑子里的想法的,再说她也是头一回进京,头一回要去接触那些显赫贵人,哪里知道那些有钱有权有身份的人,那些规矩是怎样的?
只是听水玉这个主子都这么说了,她自当是要去照办的,“好吧,那奴婢……这就去了。”
说着这话时,苏嬷嬷的脸上,有那么一些失落的样子。
她一个村妇难得进京看个大场面,好不容易有机会去看了吧,结果又泡汤了,多少是有些小郁闷的。
水玉见她如此,嘴角微勾,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苏嬷嬷无法,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第两百三十章 冤家路窄夫妻见
只是听水玉这个主子都这么说了,她自当是要去照办的,“好吧,那奴婢……这就去了。”
说着这话时,苏嬷嬷的脸上,有那么一些失落的样子。
她一个村妇难得进京看个大场面,好不容易有机会去看了吧,结果又泡汤了,多少是有些小郁闷的撄。
水玉见她如此,嘴角微勾,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苏嬷嬷无法,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偿。
待苏嬷嬷离去,水玉嘴角勾起的弧度,立刻就垮了下去,面上渐染阴霾,“今天你们可一定要来啊,父亲大人,贵妃妹妹们……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们了,还真是怪想念的呢。”
说着话,摇着手里的那柄青玉雕琢而成的折扇,风姿绰约的踱步,离开了燕卿的屋子。
一路径直出了院子,就见院门口早早就有车夫停在了外头。
“张伯。”水玉微微颔首,主动对这老人家打了一声招呼。
车夫张伯受寵若惊的应了,客客气气的给水玉掀开了车帘,“庄主您请,您请——”
水玉道了一声谢,姿态潇洒的钻进了马车。
坐好后,车夫张伯立刻鞭打起了马臀,骏马长嘶一声后,便撒着四蹄,开始在拥挤狭小弯弯绕绕的小巷里,游刃有余的穿梭了起来。
平阳郡主府,也是位于城南一带,只是比起这些僻静偏寒酸的地段,平阳郡主府的那边儿,明显要上档次的许多。
是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偏偏这个天上地下,也不过真是一街之隔。
出了深深小巷之后,几乎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水玉乘坐的马车,就已经安安稳稳的停当在了平阳郡主府的大门前。
彼时,郡主府前,竟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张伯看着面前气派的郡主府邸,再看看那站在府门前,一个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人们,有些微的皱眉。
而另外那人本在寒暄的人们,当看到张伯和驱使而来的马车时,顿时有些傻眼的愣住了。
张伯穿的很寒酸,而他所驱使的马车,也是同样的寒酸。
这样的张伯和这样的马车停当在郡主府这样的地方,又加之四周早就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却全都是奢华异常的马车和软轿……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麻雀掉进了凤凰窝里。
果不其然,在这些有钱有权有势的贵人们在惊愕过后,就开始对张伯和马车,各种鄙夷和轻蔑的评头论足起来。
“哟,这是哪里来的穷酸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真是……。”
“就是就是,这平阳郡主哪里是他这等人能够攀附得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哈哈,这该不会是来要饭的吧?还是来闹事的啊!”
“哎呀,脏死了,快点叫人过来,赶紧撵到一边儿去,真是有碍观瞻……。”
彼时,马车里的水玉,却是嘴角勾着讥诮的笑,满目嘲讽。
都说这旧人不如新人,可她现在怎么就觉着这批刚在大燕换上不久的所谓达官贵人们,怎就恁的那般上不了台面呢?
倒是以前那些在京都混迹多年的老人儿们,都是一个个会说话会演技的主儿,一个段数比一个的厉害,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家家可都是一个戏台子,精彩有趣儿的很呢。
再观观这些人,啧啧,如此的肤浅浅薄,只怕还没等使些什么招数,这人,大概就要因为自己那张嘴,而要在这京都从此消失了吧?
当然,她不会是那个会让他们在京都消失的那个人的。
不是因为她做不到,而是因为……她不屑。
这些蛇虫鼠蚁,还激不起她的兴趣。
“庄主。”张伯见果真有一些达官贵人自带的家丁,开始一脸不怀好意的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倒是不怕,就怕把事情闹大,让主子不好看,所以无奈之下,只得到了车帘前,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车里的水玉即便没有看到,现在心里却也猜出了几分,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轻嗯了一声,就伸了手,挑帘下车。
别看张伯年纪有些大,还有些驼背瘸腿,脸上的许多不知道什么形成的疤痕,更是让张伯看起来特别的丑陋,但是。
现在这些在这平阳郡主府门前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诸位贵人们,恐怕是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样的张伯,那可是曾经在四国的江湖中,叱咤江湖三十余年的绝顶杀手。
而他们这些身骄肉贵穿金戴银却手无缚鸡之力的贵人们在张伯的眼里,恐怕简直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当水玉的手指挑起车帘的时候,外面原本嘈杂的声音,瞬息停滞了一下,甚至依稀里,还能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水玉挑眉,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的那双手。
确实是一双娇嫩且漂亮的手。
毕竟胭脂雪这身子到底还是当初胭家的四小姐,就算当年的太傅夫人窦箫兰不喜欢她,百般的为难她,大概也不会蠢到在她的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所以这双手,才能那样完好的保护了下来,就是一双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
而大概外头那些贵人们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眼里嘴里所瞧不起的她,却能生的出这样一双金贵的手,所以,才会那样的感到惊诧不已吧?
水玉嘴角微微上扬,不给外面那些人喘息的机会,立刻就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很成功的,她的出现,果然令那些人纷纷的倒吸冷气,瞠目结舌。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件穿戴,都绝不是凡品。
而今儿来的这些所谓的贵人,只怕别的什么本事没有,这看物件儿好坏的眼光,倒是一个赛过一个。
因此,倒也没有人拿话来酸水玉,嘲讽水玉的一身穿戴都是假的。
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各个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管谁是有意无意的去酸水玉,反倒到时后丢脸和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这是一个很不划算的闷亏,在场的人虽然都不是顶聪明的,但是这样明显的亏,他们还是不会傻到要去吃的。
尤其,倒是那些前来观礼参宴的千金小姐,以及一些夫人们,现下见到水玉生的这般的俊美无韬,一双眼睛早就直勾勾的只顾去看水玉的美色了,哪里还会再去想其它的事情。
独独那些大人和显赫家族里的公子少爷们,此番瞧见在场的姑娘和自家的夫人都被水玉的一张俊脸迷得神魂颠倒,气的倒是有些不轻,脸色一个比一个的难看。
然而,纵使他们心有千万个不服,如何看水玉不顺眼,但也只能憋在心里头,因为水玉那身他们这些所谓的上流之人都只能望尘莫及的穿戴,就已经很明显的在告诫着他们,水玉这个人,还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此刻,水玉观花赏景般,悠闲的欣赏着众人比戏台子上还要精彩的一张张脸,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手中极品青玉细腻雕琢而成的折扇,时有时无的轻摇着,说不出的丰神俊朗,翩翩风度。
这样明明已经就要入冬的季节,她手里却还摇着一把这样的扇子,明显就是有些怪异。
然而这把扇子在她的手上却并没有什么真的怪异感,反倒,为她点缀了一种很别致的潇洒。
于是,在场倒是也没有人去针对她初冬还拿着一把折扇的不合时宜的行为。
眼见气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得如此奇怪,水玉倒是很满意,依旧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慵懒的信步迈开,直往平阳郡主府而去。
然,她才刚迈出一步,身侧的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生生绊住了她脚步的高声呼喊。
“燕王爷到——”
沧桑的,暗沉的,夹杂着一些年迈味道的嗓音,顿时由远及近,极具魄力和威严的,完全的震慑住了整个场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全都忘乎所以的怔在了原地,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这些所有人里面,甚至,还包括水玉。
虽然水玉并没有众人那样夸张的表现,但是,当这声呼喊响起时,她的脚步,她的身子,乃至于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全都冻得僵冷,仿佛顷刻如坠冰窖,仿佛顷刻,被寒霜所覆。
此时此刻,唯独没有被冻住的,却也是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是反反复复的一句接着一句。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怎么可能会来这样——?
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自问,让她非常的不满意,非常不满足于这样没有答案的扪心自问。
于是,在怎么都找不到答案的下一刻,她便毫不犹豫的,却是机械一般,动作极缓慢的,将头,朝声音的来源扭了过去。
没想到,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想要投去验证的视线,却就是那样好巧不巧的……就跟那个男人的眼睛,没有半点预兆的,就这般对了上。
那厢,直接让秦管家一路为自己推着轮椅,到了平阳郡主府的燕王,本来一直都低垂着眸,面无表情的端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就好像端坐于高位的王者,气势十足,半点也没有因为废了一双腿的关系,而削减分毫的迫人气场。
甚至,他现在的身上,还若有似无的散发着,一股极为阴寒摄人的气息,直教人忍不住的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这个男人,戎马半身,从来都没有人敢小瞧他,哪怕,是在他最低谷,最懦弱无能的痴傻时期,也从来都没有让任何一个对手,敢轻易的轻视他。
就连现在,即便他兵权已卸,不涉朝政,却依然为皇帝所忌惮。
这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双低垂的眼睛,却忽然悄无声息的张了开,一眨不眨的,径直的,望向了正对他同样同时看过来的,水玉。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水玉的心情,是怎样的,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不清了。
许是屏息的太久了,直到窒息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几乎就要昏过去时,水玉终于从恍惚中脱颖而出,终于幸运的因此,而渐渐的恢复起了神智,以及,那骤停的心跳,那僵冷的全身。
忽而,她笑了,就这样无端的笑了。
不是之前若有似无的勾起嘴角,而且看得见的,清清楚楚的,微笑。
与此同时,两两相望的对面,燕王,竟也一样无端的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在笑什么,但是人类对未知的危险,有着天生的感知,在场的其他人,现下分明的,就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危险的气氛,令在场的其他人感到十分的不知所措和惶恐不安,他们现在最想的就是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然而,这根本就是事与愿违的想法,单看燕王四周所围绕的四支亲卫兵的人数和气场,就已经足够让人腿软,他们哪里还敢跑,哪里还可能跑得动?
“参……参见燕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管此刻众人都怀揣着怎样的心理和念头,他们却是早就已经服从于自己弱势的本能,一一,都朝燕王的方位,俯首跪拜。
他们没有礼貌的到燕王的跟前去参拜,而是就在原来的位置,不动分毫的,跪拜了下去。
只有他们心里自己知道,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腿软,根本就无法走动,只有如此顺势的,干脆就此朝燕王跪拜,纵然他们知道这样的失礼很有可能会触怒燕王,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身体根本就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然而,他们在这跪的战战兢兢,呼喊的胆战心惊,可作为当事人的燕王,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好似没看到他们,更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一样。
彼时燕王的视线,仍旧在水玉的身上停留,仍旧一眨不眨的对望着水玉的那双眼睛,就似恨不得,将自己融进水玉的那双眼睛里一般,“这位公子,我们真是有缘。”
说话的语气,明显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是么。”水玉仍旧微笑着,用这样的微笑,完美的掩盖着自己此刻万般的情绪,“可我倒是觉得,这不过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纵然笑容满面,她的声音依旧是彻骨的冷,语气陌生而疏离,明显是把对方,当成一个陌生人。
不知为何,听到水玉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话,燕楚此刻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莫名的刺痛令他眉头微蹙。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两人这般简短的对话内容,都是忍不住的悄悄倒吸着冷气。
他们现在满面的表情,都是惊骇和难以置信的。
燕王是谁,那是谁都知道的,千万不能招惹的魔鬼!
是个聪明人,要么就对他敬而远之,要么就对他百般讨好,哪里会像这位不知什么来头的公子一样,居然能得燕王破天荒的亲睐,简直是令人不敢相信!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公子,居然如此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燕王的搭讪,在这样的场面,当着这么多人给燕王下面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此时此刻,这些人开始越发的好奇起来,这个公子他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得燕王的讨好,竟然能毫无压力的拒绝燕王?
当然,也不乏有人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态,就等着看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公子,因为得罪燕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为燕王推着轮椅的秦管家,将在场诸人的情绪纷纷收入眼底后,眸色深了深,继而,又把目光,也一样投向了对面的,不过十步之遥处的水玉,眸光复杂莫名。
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公子的那双眼睛,实在是跟王妃的眼睛太像了——
而这个像字里,包含的不光是说这位公子的眼睛色泽和样子,以及,那眼中蕴藏的眼神。
冰冷的,倨傲的,自信满满的。
然,秦管家却也看的分明,这位公子的眼神里,还有王妃所没有的东西。
骄纵的,狂妄的,不可一世的。
还有……冷血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人觉得这位公子很神秘,尤其,有认识王妃的这个前提下,就会越发的,对这个公子忍不住的产生浓厚的兴趣。
也无怪乎……王爷一到这里,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公子不放了。
瞬息的时间调整好了情绪之后,燕楚的眉目渐渐舒展,望着水玉的目光,却加深了几分,似恨不得将水玉的眼睛篆刻到自己的眼睛里来,“还没请教这位公子的尊姓大名,不知可否相告。”
他的语气依然很客气,甚至依然对水玉露出微笑,半点,也没将水玉刚才让自己下不来台的拒绝放在心里一样。
这个人……水玉眉尖蹙了起来,她明明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明显的不想跟他燕王有任何的牵扯和关系,他怎么脸皮就这么厚?
再者,她现在可是一个男子,他这样无赖的黏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水玉已经耐心尽失,“很抱歉,无可奉……。”
“玉儿,你真的来了——”
一声欢喜的清爽女子声音,不合时宜的刚好打断了水玉的后话。
水玉很熟悉这个声音,故而,即使自己的话被那女子有些没礼貌的打断后,她也并不恼,在目光望向声音来源的同时,嘴角也随之扬起了好看的弧度,“郡主,好久不见。”
话音响起时,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了刚从郡主府门中出来的,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
但见那女子琼鼻朱唇,杏目桃腮,略施粉黛的一张精致妍丽的五官中,若有似无的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飒爽英气。
明明这样的气质加上那样的容貌,融合起来应该是无比矛盾的,偏偏,这个女子却能将之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人一眼,就能为她这样别致的美貌而过目不忘,眼前一亮。
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备受瞩目,继而备受议论,最后备受冷落的平阳郡主,长孙若萼。
当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众人惊疑不定的望向从郡主府中走出的红衣女子时,女子已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风风火火的朝水玉的方向提裙小跑了过去,待到水玉面前时,更是做出了令众人瞠目的举动——
平阳郡主,竟在这自己婚宴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水玉亲昵的一把抱了住!
她的豪迈奔放,令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燕楚,都忍不住诧异的挑眉。
秦管家似乎也是吓了一跳,一双瞪大的精明老目,一个劲儿的上上下下打量起了平阳郡主,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鉴定,这个平阳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平阳。
水玉倒是似乎早就知道平阳会这样做,似乎早就知道周围人的反应都会变得如此惊愕,很从容很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目光和反应,而变得不自在。
旁若无人的伸手将平阳郡主反抱了住,水玉含笑,轻声细语的问,“郡主,这几年过的可好么?”
平阳郡主刚开始是点头的,可后来又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这个回答说不清是令水玉感到诧异,还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她挑着眉,可唇角处却带着笑,“是么,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神仙眷侣鹣鲽情深呢,现在怎么会……。”
“不劳水庄主操心,我与内人,现在也还是一样神仙眷侣鹣鲽情深。”
这声音,清亮却不失浑厚,低沉中带着磁性,就像一坛很有味道的老酒,越是品,越觉得味道美妙绝伦。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郡主府中,又走出一位身着大红喜服,胸口绑着一朵大红礼花的男子。
该男子剑眉星目,五官刚毅若刀刻斧凿,端的是个成熟稳重,俊朗非凡的男人。
从穿着来看,众人再糊涂,也该立刻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不是今日的新郎官,享誉四国的天下第一商,被人戏称天下最富有的男人,金算公子司马流云,还能是谁?
别看这金算公子是个生意人,但是却一点也没有那些普通生意人身上散发出的铜臭气息,看起来也不是肥臀大肚,脑满肥肠奸诈圆滑的富态人,反倒精壮干练的,倒是像个江湖人,然,却又没有半点江湖人的匪气,反倒还有种说不出的贵气。
这样矛盾十足的气宇轩昂,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金钱堆积起来的,令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四目相对,水玉明显看到了金算公子眼里的警告,但是她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莞尔轻笑,“司马,我本的确不想管,毕竟,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情。”
感觉到平阳郡主不满的眼神,水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更浓了三分,“可若是你敢欺负郡主,那就只能恕我不得不管了。”
说话间,眼底流露着冰冷无匹的杀机。
“欺负她?”司马流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却很快招到了平阳郡主的白眼,“笑什么笑!”
第两百三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婚宴
“欺负她?”司马流云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却很快招到了平阳郡主的白眼,“笑什么笑!”
见到三人如此的熟稔,一味自顾的聊着,似乎都把旁的人,都把自己隔绝在了外,一旁的燕楚,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缕阴霾,而他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水玉与平阳郡主紧握一起的手上,眼中寒鸷充斥。
一时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燕楚鬼使神差的,笑容满面的把目光望向了平阳郡主,“看来你确实找到了很好的归宿,若萼。偿”
当平阳郡主听得这声话语时,脸上原本对自己夫君的愤愤不平的表情有一时的僵住,而当她再听到话语结尾的那声若萼时,脸上的表情全线崩溃,瞬息的土崩瓦解。
平阳郡主瞪大了双眼,立马将视线从自己夫君的身上转移,猛地扭过头,视线一点一点的,挪向了位于水玉身侧十步开外的燕王身上。
双眼一点点放大,瞳孔却在一点点紧缩,平阳的表情很震惊,“你……你是……小楚?”
燕楚看着平阳脸上的惊色,眼角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平阳身边的水玉脸上,同样的,却只是一闪即逝的惊色,不知怎的,笑容愈发的璀璨了几分,用力的点头,“是,我是。”
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和肯定的言语,平阳郡主立刻就红了眼睛,松了水玉的手,一步一步,脚步极为缓慢的走向了燕楚,“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小楚……。”
两个人,几乎是十五年的不曾相见,彼此都有了太大的变化,变化之大,着实令平阳目不暇接,几乎都不敢认。
也正是因为如此,刚才根本没有认错他的她,才会没有把目光注意到他的身上,却不想……
即便被平阳这样一遍一遍的继续追问,燕楚仍然耐心很好的,对她报以微笑,不厌其烦的回答她的提问,“是我。”
平阳郡主蓦地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肆意的在脸上流淌,花了妆容,却半点没有丑态,反倒梨花带雨,生出一股子柔弱美,令人觉得既新鲜,又动人。
此时的平阳郡主才走了五步,却像是走了许多年一样的漫长,但是这最后一半的五步,因为燕楚再一次的回答,令她却一改之前的缓慢,疾步快速的朝燕楚飞奔了过去,最后,扑通一声,扑进了燕楚的怀里。
“之前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为什么——”平阳哭的很伤心,嘴里还是一直在责问着燕楚。
燕楚似乎被触动到了什么不该触动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顷刻瓦解,面色青黑,薄唇紧抿了起来。
片刻后,他才口齿生硬的回答,“没什么,身染顽疾,不便见客而已。”
好一个身染顽疾,不便见客,而已……水玉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把目光从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冷硬的移开。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原来还有这样‘匪浅’的关系。
亲昵的互称,毫不避讳男女之嫌的拥抱,若说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关系,这话……怕是也只有傻子才会信吧?
水玉似笑非笑的目光冷淡的扫视了周围一圈,但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或深或浅的露出了再度的惊愕,却随之变得暧.昧不清的情绪反应。
这样看来,在场的诸位,还真是没有蠢到那样的人呢……
水玉忽然很想笑。
原来自己,根本从来就没有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她所知道的,所以为了解的,从来都只是他浮于表面的面具,他的内心,他的一切,她现在放眼望去,赫然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人狠狠的玩.弄,被人彻头彻尾的当个傻瓜欺骗了一样……
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令她全身生寒,胃中反胃。
逃离的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乍起——
“怎么,想走?”
玩味的,戏虐的,低沉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水玉出自本能的,仰头看去。
但见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前的金算公子司马流云,正仗着自己高大挺拔的身高,用俯瞰的姿态,揶揄的目光,睥睨着她。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妙,但是水玉并没有生气,反倒恶劣的笑了起来,反唇相讥,“那你呢,新郎官。”
司马流云耸了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哥哥我很清楚,倒是还用不着‘贤弟’你操心。”
“是么?”水玉嘴角一翘,抬手抖了抖自己的衣领,“那现在这个画面,也是你金算公子的盘算之中的?”
司马流云眉心一皱,顺着水玉眼角斜睨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一侧十步开外的燕王和自家妻子。
然,只看了一眼,司马流云的眼睛里,腾的一下蹿起了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脚下的步子立刻就转向两人,大步流星的朝两人走去。
水玉见状,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加深,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但如果仔细看了,便会发现,她这所谓的笑,连眼底都未到达。
彼时,但见那厢的长孙若萼,正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伏燕王的膝头,一只并不漂亮的小手微抬,亲昵的抚上了燕王的脸,“这么多年不见,你真的变了许多,瞧着这眉眼,这五官,跟我见你的那一年,真是相距甚远……。”
提及到十五年前的往事,燕王仿佛也开始沉浸了进去,几年都为展颜的笑容,现在却一直都没有在脸上消失过,那样的笑容,十分的阳光,连他自己面目里的阴霾,也似被这样的光芒所驱散,“十五年的光景,可不是一天两天,不过倒是你,似乎还是一点也没变的样子。”
平阳郡主似乎很高兴他这么说,手又不自觉的立刻抚上了自己的面颊,“是吗!”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似乎都把旁人给抛诸在了脑后,仿佛在这方天地间,只剩下他们沉浸在十五年前回忆中的两个人。
司马流云本来是怒气冲冲的冲着两人过去的,可才走了没两步,见到两人畅谈的如此愉快而融洽的画面,眸色一沉,脚下的步子立刻就顿住了。
水玉这会子是真的想要离开了,看到这样的景象,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心绪,根本就敌不住这样强烈的刺激,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将自己躁动的心情急速的抚平。
再继续这样待下去,她怕自己的自欺欺人都要被土崩瓦解,再也支持不住,而显露出不该露出的马脚。
然而没想懂啊,她才刚一转身,就被司马流云那个碍事的混账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肩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司马流云就一边哥俩好的搂着她的肩,一边强硬的就把她往郡主府里带。
“哈哈,‘贤弟’,三年不见,你倒是真的愈发丰神俊朗了,哥哥难得成一次亲,你又如此给面子的来给哥哥贺喜,怎么着,咱们今天也要不醉不归啊!”司马流云边使劲的把水玉直往郡主府里带,边朗声的大笑说道。
把几个主角的这出云里雾里的戏看到这,一干还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的闲杂人等,几乎一个二个的都要傻掉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几位到底是在搞什么?
燕王明摆着就和今天的新娘郡主关系匪浅啊,还光天化日下这样的你侬我侬,这新郎官难道眼睛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居然就这样视而不见!
有没有搞错——
别说那些外人了,就连早就因为在生意上的关系,其实认识司马流云这个家伙已经许多年的水玉,也有点儿懵了。
因为身高差,比司马流云那厮矮了一个头的水玉,只能仰头望向这厮,低声道:“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司马流云什么都没说,只是哈哈笑着又拍了拍水玉的肩头,“‘贤弟’啊,哥哥可是为你准备了上好的琼浆玉露啊,待会儿可劲儿的喝,啊!”
水玉白了他一眼,“滚,要玩就玩你的去,别把老子拉扯进来!”
说罢,掰扯起了司马流云使劲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作势要走。
本来她今天就只是来看看的,顺道观察观察如今京里面这些达官贵人之间的形式,要不要继续留下去,根本就不是那样的重要。
那么,既然现在现场有令她感到不愉快不舒服的人和事,那么她自然也没有要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免得再和那人有什么牵扯,令自己无端的再徒增烦恼。
谁知司马这厮,却竟然想把她给硬生生的拉扯进他不知道打的什么盘算中,真是令她恼怒的咬牙切齿。
司马流云见水玉似乎真的生气了,不过这也并没有让他改变自己的初衷,他倒是不反抗水玉掰开自己手的动作,反倒笑眯眯的低下头,凑到了水玉的耳边,充满算计的声音压得特别低,“‘贤弟’啊,你要是不肯帮哥哥这一次,那就别怪哥哥要拉你的后腿了。”
闻言,水玉手上的动作一顿,双眸警惕而冷厉的撇向司马流云,“什么意思。”
水玉的反应看起来有点儿可怕,但是司马流云却并不在意,依旧笑呵呵的,“当然是关于三年前,我和郡主救你于……。”
“闭嘴!”水玉低喝一声,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惨白的像纸一样。
三年前,那就好像是她不可磨灭,也不可触碰,更不可被人掀起的伤疤。
如今被司马这混蛋提及,她脑海里的画面瞬间转换,抑制不住的,就浮现出了当年的那一幕——
当时,她跌进江水后的那一刻,心也好,念头也罢,几乎是处于到了绝望的边缘。
她是会水,但是对于当时生怀将近八月身孕,又遇到涨潮时的湍急江水时,她的那点水性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所以那时知晓挣扎也不过只是徒劳的她,没多久就干脆放弃了求生的挣扎,等待死神的再次降临。
然而没想到,也许是当时受到了太多刺激,腹中的孩子居然开始面临早产的危机——
直到现在,她几乎都忘不掉当时腹部传来的绞痛有多么的痛不欲生,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痛,却激发了她求生的欲.望。
因为她只要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即将问世,可是都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和自己这个无能的母亲又回到地狱,那股不甘心,强大的母爱,彻底的点燃了她死灰般的心。
很幸运,那时他们竟然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平阳郡主和司马流云。
当时,两个人似乎在吵架,两人的性格有些不合,这种吵闹已经是家常便饭,不过那一次吵得特别的厉害,依稀记得,好像是司马流云跟一个店铺的女掌柜因为经常的生意往来,似乎有些令人遐想的别样情愫,郡主让司马以后干脆放掉这单生意不做,而司马不答应,然后,就有了郡主连夜出走离家的桥段。
司马知道后,大发雷霆,紧赶慢赶的就追上了郡主所乘的船只,两人就在船上吵闹不休,大打出手。
说来也不知道到底是那船的用料不行,还是两人打的太过凶猛,没几下的功夫,就把船只打成了四分五裂的碎木头。
而后,恰好顺流而下的她就幸运的抓住了一块浮木,得了救。
这两人就因为她的出现,立刻就停止了争吵,把她救上岸以后,司马又跳下水,把一道被水流冲将下来的子卿也给救上了岸。
再后来,郡主给她亲自接生,把她带回了郡主府。
不过那时候,燕楚的兵马满城的搜捕她和子卿,怕终有一日搜到这里来,所以在刚经历过生死生产的第二天,她就和子卿不告而别,趁着那时京都涌进了无数灾民的机会,两个人和孩子们,就混进了灾民群,顺利出了关流落到了京都外。
再后来,为了躲避很可能会一路追讨的追兵,两人和孩子们就一直混在灾民里,随着灾民群一路的颠沛流离。
其一路上,她这个刚生产不久的孕妇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就不说了,然而,后面发生的那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不光记忆犹新的是子卿,她到现在,也记得非常的清晰。
那时,灾民群就好像一群行军蚁,走到哪里,哪里几乎都是寸草不生。
因为灾民们没有钱,没有粮食,只能一路吃外面的野果野味度日,而这些少量的食物被大量的灾民啃食完后,灾民们就只能依靠草根树皮果腹。
可是,草根树皮那也是有限的,当这些东西统统都吃完的时候,他们只能——吃自己的同类,人!
人一旦饿疯了,就会沦为饥饿的傀儡,最原始的野兽。
最先忍受不住的是那些男人们,他们就像魔障了一样,到处抓幼小的孩子们——炖汤!
而当时,她的孩子们就是首当其冲的被选人!
她和子卿抱着孩子一路的逃跑,但是一个虚弱的尚且还在月子中的孕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跑得过人多势众,一群饿疯了的强壮男人?
很快,他们就被抓到了,子卿为了掩护他们,把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们母子前面,被那些疯了的灾民打的差点死掉,而她也从来没有那样绝望的,没有那样卑微的,去向这些最底层的平民磕头求饶。
当时,苏嬷嬷的丈夫就是因为看不下去了,替他们求情的时候,被那些发疯的灾民给活活的打死了……
她想拼了命的保护两个孩子,可实在无比虚弱的她,哪里会是一群疯子的对手?
孩子们很快被他们给抢走了,被他们拎在手里的孩子们,就像被待宰的小羊羔,止不住的哭泣,本来就已经吃不饱的孩子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是那样的可怜,那样的令人心碎。
然而,这样弱小可怜的孩子们在那些疯狂的灾民眼里,就犹如幼小可悲的猎物在挣扎,不但丝毫的没有博取到他们的同情心,甚至还激发了他们原始的兽.欲,对着孩子们直流口水。
当时,她哭的几度昏死过去,却还要强制镇定自己的心神,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被他们拎着扔下已经烧的沸腾的锅中——
一念至此,水玉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喉咙干涩,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说不恨燕楚,她确实心里很明白,这是自己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他,当初她何以如此悲惨,何以要承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下水锅的痛?他知不知道,当时的她,真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喝干他的血!
“‘贤弟’,你没事吧?”司马流云见水玉神思飘远,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应了你的威胁,陪你演完这出戏,你有什么好处给我。”水玉幽幽睁开了双眼,目光冰冷的望着已经走进的郡主府中,那满堂满院,刺目的红。
她是欠了这个人的,若不是司马流云后来派人一路追踪,终于把她找到,并且救了孩子和她,以及子卿和苏嬷嬷的话,他们几个人怕是早在那场可怕的灾难里,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
当然,他司马流云是个什么人?那是一个会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中生意人!
当初把他们从江中捞起,半分好处没有得到,他岂能甘心放他们逍遥在外?
于是最后,她主动自曝身份,和司马流云达成了协议。
他帮她重回水玉山庄,她将水玉山庄周围的矿场,全都一分不要的,给他双手奉上!
水玉山庄周围的矿产极其的丰富,不怪乎当年她提出来后,见惯了世面的祁国摄政王,也一样垂涎三尺。
那绝对是一笔不可估量的巨大财富!
正所谓银货两讫,那时,她也算是用这笔财富,买了自己和孩子们,以及苏嬷嬷和子卿,五条小命,算起来,她也是不欠司马这家伙什么了,现在他要利用自己,她当然不会说什么看在救命恩人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要知道,她水玉现在,也一样是个生意人!
司马流云也是明打明算,既然当初已经结束了那笔交易,他也不会拿什么恩情做协商,目光闪烁的瞥了水玉一眼,呵呵的笑,“能文能武还能算,真不愧,是当初燕王的……。”
“废话少说。”水玉警告的眯眼睨向他。
她现在只想快点和这个无聊的家伙演完要演的戏码,让他闭嘴,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再拿她的身份拿做文章要挟她。
见水玉如此杀气腾腾的样子,司马流云明明知道自己戳中了对方的痛楚和底线,也知道真的惹火了对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窥探她的那份底线。
“听说,你最近正在拓展兵器方面?”见到对方不置可否的抿唇动作,司马流云得意一笑,“只要你陪哥哥今天演好咯,哥哥就把水玉山庄最大的那座铁矿还给你,何如?”
“果真?”水玉有些不信的斜眼瞧他。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最缺的就是兵器盔甲,最金贵的就是打造兵器的铁矿!
水玉山庄以东的那座最大型铁矿,现在还没有被司马碰过,本来司马是打算把这座矿存到铁价最高的时候再开采出去,没想到,现在却又被他原封不动的奉还回来贿赂她。
那样大的一座铁矿,就算是用天价来衡量,那都不为过!
现在却居然如此轻易的拿来和她做这种玩闹般的交易,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她能不怀疑么?
司马流云点头,哈哈笑着拍着水玉的肩膀,继续哥俩好的搂着水玉的肩,肩并肩的大踏步直往郡主府张灯结彩的大堂里走去,“走走走,陪哥哥喝酒去!”
两个人这般亲昵的表现,又加之一个比一个卓尔不凡的容貌和身家,自然很快就引起了全场那些原本在看戏一样的,一直看着燕王和平阳郡主的闲杂人等的视线浇筑。
在看之后,众人更是目瞪口呆了。
新婚之日,新娘还没和新郎官拜堂成亲,就自己掀了盖头不说,还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的投奔到了其他的男人怀抱,和其他男人聊的兴起,完全把新郎官忘在了九霄云外。
而新郎官就更是怪异,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和其他的男人卿卿我我,非但不恼不怒,甚至还视而不见,更拉着别的男子自顾的去喝逍遥酒!
这到底是什么鬼婚礼?世间有这样古怪的新婚夫妇?简直就是惊悚!
这些人的反应,作为今天主角之一的新娘,平阳郡主不想管,也全当看不见,不过就是一群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已,她今生见的多了,当作看不见那最好。
她现在的目光,算是终于从燕楚的身上转移了开,在司马流云邀着水玉的肩头一路往郡主府走去时,她的目光也就追随了一路。
然,她却是不吵不闹,就那样静静的望着,眼里流露着若有似无的哀伤,与刚才或豪情奔放,或梨花带雨的表现,完全的不同。
“为什么伤心。”燕楚眸色犀利的望向平阳郡主,言辞比眼神还要尖利三分。
因为他的语气不是反问,而是笃定,好似一把锋利的剑,毫无预兆的刺穿别人的心事。
平阳郡主本就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像燕楚这般,总是毫无顾忌的,直接挑穿罢了。
倘若是别人,平阳兴许会大发雷霆暴跳如雷,可说这话的人燕楚,所以,她也只是错愕的看了燕楚一眼,旋即便是释然的笑了,“你跟以前还是老样子。”
燕楚眉头皱了一下,“不要左顾而言他。既然伤心,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因为舍不得呀……。”平阳毫不隐藏自己心思的立刻接了话,笑容染上一丝丝的苦涩。
倒是平阳这样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这样的心情,反倒是让燕楚稍稍的愣了一下,脑子里不期然的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
……倘若,他与雪儿曾经也能这样的坦白,在彼此面前袒露无疑,毫不掩饰,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会少很多的猜忌,是不是,今天的结局,就不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诶,小楚,能不能帮我一次?”平阳突然收齐了阴郁忧伤的表情,转头,对燕楚挤眉弄眼。
“你想做什么。”燕楚有一些警惕的看着她。
虽然两人已经十多年不见,但是在他的记忆深处,这个狂野豪放的女子一旦露出这样小孩子的幼稚表现,那就即将代表着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见燕楚防贼似地防着自己,平阳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半点也没有一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然,她这样本该失仪的举动被她做起来,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利落。
“……。”燕楚不置一词,私以为,不知道这个疯丫头,又在自己身上找到了什么无聊的笑点。
笑完以后,平阳这才嘻嘻笑着,凑到燕楚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悄悄话。
总之,听完后,燕楚的脸色就变了,阴沉了下去,“无聊。”
平阳见他不肯答应,抓着他的手,故作小女儿状,可怜兮兮的央求,“小楚楚~你就答应嘛~事关姐姐下半辈子的幸福安危,你就不能帮帮姐姐这一次么?就一次好不好,嗯?”
燕楚真的是被平阳的这样装腔作势的样子给生生的恶寒了一把,明知道她就是故意要这样恶心自己,自己还是忍不住本能的汗毛倒竖。
平阳见他露出犯恶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这份攻势是有了效果的,于是再接再厉,撅着小嘴眨着眼睛,用她自己都受不了的嗲声,继续攻破他冷硬的防御,“小楚楚~答应人家嘛~”
燕楚虎躯一震,抬手用力的甩掉平阳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不耐烦阴沉着脸,“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赶紧收起你这德行。”
“太好了!”平阳很高兴,欢呼雀跃着从地上跳起,随之转身到了燕楚身后,双手扶上秦管家自动让出的轮椅扶手,笑逐颜开的亲自推着燕楚往郡主府里而去。
燕楚此刻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的懊悔,不过……
绯眸放眼望去,见到府院中的露天筵席主位上,正与新郎官司马流云边喝着酒边言谈甚欢的水玉……情不自禁的,眼底莫名跳起一缕死灰复燃般的焰火。
彼时,正与司马把酒言欢,交谈着一些生意上的趣事儿的水玉,敏锐的感知,令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
那道视线似乎带着一些说不出的热度,让她的肌肤本能的感觉到了难受的灼烫感,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她心中不快,眉尖微蹙。
自己当然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是谁。
然。
她真是搞不懂了,那该死的混蛋怎么就一直要对自己虎视眈眈的?
现在的自己,她几乎毫不犹豫的肯定,除了自己的这双眼睛之外,其它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与曾经的胭脂雪相似。
因为现在的她,彻底的解放了体内一直掩藏按捺的本来自己……水玲珑。
所以她敢保证,自己现在的言谈举止,就像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子,而自己已经坏掉的嗓音,更是男女莫辨,与曾经胭脂雪的声音,相差非常的大。
这也是,她明明知道回到这个地方,极有可能会遇到那个混蛋,可她还是毫不犹豫,自信满满的来到了京都。
然而没想到,天意总是弄人,总是令人事与愿违。
这番超脱了原来预计的感觉,令她格外的不舒服,同时,也令她格外的忐忑不安。
她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身份的,绝对不能!
“‘贤弟’!”司马流云抬手一拍水玉的肩膀,又亲密无间的把水玉的肩头揽了住,脸上不满的坏笑,凑到了水玉的耳边,“专心点嘛!”
水玉早就习惯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的动手动脚,只要不超出底线,也就任由他去了,一直冷冰冰的脸,蓦地展开如花般的笑容,“大哥,来,再喝一杯!”
说着,提起酒壶,就为司马流云的酒杯斟满了酒水,不过,在斟酒期间,一些细碎的,难以看清的粉末,随她斟酒的动作间,自她指甲中簌簌溅落,一点不剩的,全都飘进了司马流云的酒杯里。
司马流云似乎没料到水玉会突然对自己生笑,倒是愣了一下。
这常年冷冰冰的人,还是个长相不错的美人胚子,乍然这样对你猝不及防的露出如花笑靥,司马流云情不自禁的,为之惊艳了一瞬,目光仿佛此刻穿透了水玉这张清隽秀丽的皮囊,看到了其下的绝世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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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二章 他真是阴魂不散
司马流云似乎没料到水玉会突然对自己生笑,倒是愣了一下。
这常年冷冰冰的人,还是个长相不错的美人胚子,乍然这样对你猝不及防的露出如花笑靥,司马流云情不自禁的,为之惊艳了一瞬,目光仿佛此刻穿透了水玉这张清隽秀丽的皮囊,看到了其下的绝世美艳。
两个人本就肩并肩,亲密的挨着坐着,水玉巧笑嫣然为司马流云斟酒助兴,司马流云垂首为水玉颦笑而惊艳倾倒,这样的画面怎么看,都分明像是……
这时,平阳郡主推着燕楚,从府外进了来,恰好的,两个人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第一反应,平阳眼底又开始流露出了那种若隐若现的忧伤,握着燕楚轮椅推手上的十指渐渐收紧,把木质的轮椅推手,几乎握的咯咯作响偿。
而燕楚的第一反应,面上渐渐攀上阴霾,已然盯住了司马流云那只勾在水玉肩头上的那只贼手的视线中,夹杂着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杀气。
似是感觉到了燕楚杀机四伏的强烈视线,司马流云敏锐的警惕心里,令他下意识的就扭头看了过去,毫无意外的,将燕楚此刻没有掩饰的反应,一一看在了眼里。
司马流云起先是错愕了一瞬,而后,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的笑了起来。
水玉靠的司马流云那么近,他这样大的言行举止,自然一下子就感应到了。
这让她很是不舒服的抖了抖身子,瞥了一眼笑的一脸阴险的家伙,几年的熟知令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精于算计的小人,又要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过……
“大哥,你不是最喜欢这琼浆玉液吗,怎么不喝?莫不是想不给小弟面子。”水玉笑眯眯的把适才为司马流云斟满的酒水,亲自端起,亲自递到了司马流云的面前。
司马流云被她的话拉回了神智,哈哈一笑,一把就接过了水玉手中的酒杯,“岂敢岂敢——哥哥只是太受寵若惊了嘛!‘贤弟’亲自斟的酒,哥哥高兴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拂了‘贤弟’的美意!”
说罢,一仰头,打算一饮而尽。
“大哥好酒量。”水玉由衷的赞美,唇角的笑靥,忍不住加深了几许,糅杂着一股子,不露痕迹的狡黠。
然而她纵然如何的不露痕迹,却还是落在了一双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绯眸中。
燕楚呼吸一窒。
水玉这不经意的一抹笑,立刻与他脑海里熟悉的那人偶露的笑,竟莫名的重叠到了一起——
那是得逞的,狐狸一样的狡黠小笑容,偏偏又微不可查的,隐藏的很好。
实在不想在看两人继续卿卿我我画面的平阳郡主,气哼哼的把视线收了回来,大刺刺的推着燕楚,也上了与司马和水玉的那一桌。
她这番倒是吓坏了旁桌的其他客人,令这些刚从外面无奈不得不跟随进来上桌的他们,愈发的战战兢兢起来。
没办法,若是换了别人碰到这样怪异的婚宴,只会觉得新鲜有趣,巴不得隔岸观火看好戏。
可现在不一样,今天的这几位主角,分明就是一个比一个的不好惹,这要真是掐起来,别说他们还能看什么好戏了,就怕到时候只会平白无辜的遭受池鱼之殃!
而偏偏,他们想走,现在却根本就走不得……
送了礼,来了人,却突然要走,这放在哪里都是与理不合,他们敢做的出来,到时候给他们安个不给面子的罪名,他们哪里承受的起?!
光是一个,垄断了四国将近一半各式生意的金算公子新郎官,只要真的惹了这位财神爷不高兴了,恐怕以后也只有做乞丐的份了!
谁让有钱能使磨推鬼呢——
上桌后,平阳郡主并没有他人所预想的那样,做出什么过火的特别举动,反倒,比起外界传扬的什么风风火火豪气干云的个性,此刻坐在燕王身边的她,恬静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绵羊。
“楚楚~来,这是你最爱的蛇羹,尝尝看。”平阳眉眼温柔,深情的视线一味的投放燕王的身上,声音甜腻的不行,言行举止尽显小女儿家的柔情似水。
……此番在外人眼里看来,比起被冷落在一边的新郎官,燕王倒更像是她的夫君。
“噗——”司马流云那入口正要咽下的酒一口喷了出来。
因为是正在别过脸去看自家新娘现在在做什么的关系,于是他的一嘴酒,全数都吐在了坐在他身侧的水玉脸上。
喀嚓一声,水玉的手里的酒杯应声捏碎。
“哎呀,相公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平阳得意而促狭的瞧着水玉这边的情形,然后笑眯眯的对水玉递上了一条手帕,“来,玉儿,拿去擦擦吧。”
不等水玉答话,司马流云就一脸怒意的挥开了平阳递给水玉的手帕,“拿开点,别脏了我贤弟的脸!”
“你!”平阳当即眼里窜出两簇火苗,差点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她眼角已经红了。
燕楚看在眼里,及时的抬手将平阳被司马挥开的小手握了住,而后拉回,笑容温煦的面向平阳,“他不稀罕,有人稀罕。”
平阳感激的瞧向燕楚,随之展颜一笑,“说的没错!”
还真是好一个他不稀罕,有人稀罕……一旁的水玉垂下了眼,眼底尽显冰霜,脸上的狼狈水渍,令她更添了几分落寞。
司马流云被燕楚的话呛得的很是不快,冷哼一声,没有再把不听话的目光转向平阳,这厢刚一收回,就把水玉此刻的落拓狼狈,给尽收眼底了。
司马流云这会子是真的有些火了,不过他并没有发作,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把眼底窜起的怒火给平息了下去。
“贤弟。”司马流云陡然变得无比温柔,抬起自己的衣袖,就给水玉擦起了脸上的水渍,那动作轻柔和小心翼翼的,只怕对自家的珍宝都没有这般,“哥哥帮你擦擦。”
水玉垂着的眸蓦地抬起,因她此番动作,沾染在睫毛上的小水珠颤了颤,为她平白添了几分楚楚之态,瞬间的嫣然一笑,仿佛初绽的芙蕖,“多谢大哥……。”
司马流云见之,忍不住手颤了颤,心中暗自腹诽一句果然红颜祸水,面上却是干笑了两声,“你我之间,还需言谢?”
“大哥……。”水玉眼睫低垂,面露绯色,怎么看,都是一片娇羞无虞。
司马流云那只为水玉擦拭着脸上水渍的手又是抖了三抖,嘴角的笑容渐渐发苦。
说好的只是演戏,为嘛他怎么觉得这么真,真的他都肝颤呢?
那厢的平阳郡主看到两人这般愈发明显的你侬我侬,粘粘糊糊,气的眼睛一瞪,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该死的司马流云,你居然真敢当着我的面……。”
说着话,就要忍不住的站起,没曾想,狠话才放了一半,身子才起了一半,那只一直还被燕楚握在手里的小手,此刻被燕楚捏的有些疼。
她疼得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燕楚,却见燕楚对她施以一派溺爱的微笑,“别为不值得的人生不值得的气,多不值。”
闻言,平阳顿时就看到了对座的司马流云面如土色的表情,那冒着三丈高的怒火即刻就得到了平息,还笑了起来,“对,还是我家楚楚说得对~”
边对燕楚眉目传情般的嗲嗲说笑着,边怡然自得的优雅落座,遂,又开始继续起了之前的你侬我侬,不是为燕楚夹菜,就是谈笑风生。
再观之司马流云和水玉,仿佛就像不甘示弱一样,也在那有说有笑,卿卿我我。
这四个人就好像在角逐,非要分出个高低胜负来一样,一个个都在眉飞色舞,一个个都在那毫不避讳的畅谈着令旁人脸红心跳的话,这真的令周边的旁人……愈发的如坐针毡,愈发的呆不下去了。
这四位角儿现在在唱的哪一出,请恕他们这些凡人不懂,他们只想快一点结束这折磨人的婚宴,好吗?!
是以,这出闹剧似地,对于旁人就像度日如年的婚宴,一直持续着这样诡异的发展路线,直到雾深露重的傍晚时分,已是酒过三巡。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这个时候的燕王和平阳郡主始终都还是神采奕奕,精神飞扬,两人一直都在旁若无人的畅聊着十几年前两小无猜时候的日子,时不时的,两人都会同时发出愉悦的爽朗笑声,一点也无避讳旁人的意思。
而反观彼时的新郎司马流云,和身份神秘的公子水玉,却是一个完全的瘫软在了椅子上,一个完全的趴在了桌子上,几乎是没了动静。
司马流云满脸的醉醺醺,没个正形样子的瘫坐在椅子里的形象,完全让之前一派贵气沉稳,干练英俊的迷人成熟男人形象,瞬间跌落了谷底。
他与平阳是互相对座的位置,而非本该今天是相携而坐,所以他这会子才借着自己所坐的位置,不偏不倚的对视着对座的平阳郡主,手指直点向平阳郡主,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他还贼心不死,怎么了,现在是想旧情复燃是不是?那我成全你好不好,现在就给你写份休……。”
“司马流云,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要了你的命!”砰的一声,平阳郡主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对对座的司马一通咆哮。
“哈哈,要我的命?”司马流云嘲讽的大笑两声,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撑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平阳目录不屑,“那要看你……看你有什么本事了。”
平阳向来心高气傲,现在被自己刚成亲都还没结束的夫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会儿说想休了她,一会儿又嘲笑她,简直找不出比这更令她觉得羞辱的事情了,这番,她是气的面色发青,反倒一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眼眶发红的瞪着彼方的混账男人。
司马流云不怕与她瞪视,眼含讥诮的,轻描淡写的对视了回去,只是看到对方的眼眶发红的有些不正常,眸子上似乎还有一层水雾,令他一时错愕。
也就是这一时的错愕,令平阳抓住了空子,素手一挥,藏于袖中的九节银鞭,立刻就朝他呼啸而来——
司马流云毫无防备,当如梦初醒般恍过神来时,杀气腾腾的银鞭已经到了自己的眼前,来不及出手的他,只有狼狈匆忙的躲闪了开去。
砰的一声,没有击中目标的银鞭狠狠甩在了摆满酒菜的桌子上,当即就将宽大厚实的梨木雕花的圆桌生生击裂成了两半!
随后,哗哗啦啦声不绝于耳,一桌子已经冷掉的酒菜随着桌子的分裂,全都应声洒满了一地,盛菜的盘子都不堪脆弱的摔得四分五裂。
立时,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已经做了一晚的惊弓之鸟的其他人见到这番情形,都尖叫着四下迅速遁走,唯恐迟了一步,就会被明明今天是新婚的夫妻,却突然变成了仇人的平阳郡主和司马大官人给当成遭殃的池鱼。
看着瞬间裂成两半的桌子和满地狼藉的饭菜,司马流云的酒醉似乎被浇醒了一半,脸上的醉态少了许多,但是脸上始终还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醉一半,醒一半的,尤是惊怒的望向了手持银鞭,浑身充满杀气的平阳,“你,你来真的,谋杀亲夫啊你!”
平阳冷哼,“你算哪门子的亲夫?少废话,看鞭!!”
话落,再度扬鞭而去。
有了防备的司马流云这会子立刻抽出了腰间做成了精致腰带的软见,堪堪承接下平阳招招火爆的攻势。
燕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淡瞥了一眼此刻已经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半点也没有劝架的意思,也没有半点想要留下来看戏的意思,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只对自己臂弯中搀扶着的人……感兴趣。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桌子断裂倒塌的那一刻时,燕楚眼疾手快的,搀扶住的原本趴在桌上醉倒的水玉。
燕楚云淡风轻的将视线收回,洋洋洒洒的,落到了在自己臂弯中,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的水玉身上。
似乎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将水玉无力低垂的下巴捏了起来。
面面相对,这样的近距离,燕楚能很清楚的观察水玉的容貌。
水玉现在闭着双眼,没有了那双时刻充满寒冰的蓝色眼睛,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竟少了许多令人不敢靠近的尖锐,多了几分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恬静。
只不过,燕楚此刻除了这样看似有些亲昵的举动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甚至因为近距离的看清了水玉的五官,眼中就开始染上了失望的色彩,“果然……只有这双眼睛像么?”
彼时,朦朦胧胧的听到他这话的水玉,不由得想要扯动自己的嘴角,不过碍于那份药的关系,现在她根本就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
没错,就是药,她宝贝儿子跟着她师父魅音,亲手炼制出来的软骨散。
谁都不知道,她现在是多么的郁闷和悔不当初。
什么叫自食其果,她现在总算是体会个明明白白了……
因为这药,本来刚刚是下给司马流云这只老狐狸的,毕竟一会儿胆敢威逼利诱她,一会儿又想在她身上使什么小手段,那他司马流云,就得承受这样做以后的代价——
然而坏事多磨,报应不爽,岂料他突然把那口酒都喷到了她的脸上!
这软骨散除了入口就会产生效用以外,但凡用别的方式侵.入人的身体,一样会产生作用——譬如,该死的司马流云把那口含着药的酒不但喷在了她的脸上,还有不少喷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起初因为心情混乱,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在意,直到和该死的司马没喝几口酒就产生了醉酒的感觉以后,她才猛然想起来的,只是,她想起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酒有催化药力的作用,现在进入她体内的那点药力更被无限放大,最终就落得这样全身无力,动弹不得的悲惨下场……
念及此,水玉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该在刚才就应该朝司马流云的杯子里放入口封喉的剧毒!
毒死这个只会扯她后腿的老狐狸,真是一了百了,从此世间也能少了他这么个祸患!
彼时,当水玉还在心中腹诽,要等药效退却后,怎么打击报复司马时,耳边,又听来了一声轻叹。
“你……到底是谁?你跟她,真的仅仅只是眼睛像的……不相干的陌生人么?”
这叹息不是来自别人,正是燕楚。
之所以他现在会凑到了水玉的耳边叹气,那是因为,他刚才去观察了水玉的耳朵。
因为胭脂雪的耳背上,有一朵琼花似的粉红胎记。
而水玉的耳背上……根本没有。
他的视线靠的极近,以水玉的敏锐,自是感觉到了他盯在了自己耳背上的犀利视线。
只是这一刻的她,却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自己早在一年前的未雨绸缪,还是该嗤笑燕楚的白费工夫……总之,她现在的心情,从今晚开始,就一直是凌乱的,直到现在,更加如是。
以前,她是不知道胭脂雪的身上还有那么多可辨别的记号,直到一年前决定回来时,为了让自己彻底变成水玉这个人,为了不让身边的这个男人发觉,她便让苏嬷嬷检查了她身上所有的地方,完毕后,便让师父配了药,把身上该去掉的印记都统统消除了一个干净。
过程,是疼痛的,正如,消除内心的印记时,一样的痛。
然而,此时她方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身上的痕迹,用药用痛,可以祛除的一干二净,可是这心中的,为什么痛了无数遍,却还是怎么也去不掉呢?
为什么?
今晚就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还在可笑的念着他,她现在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此时,根本不知道此刻的水玉心中万般情绪的燕楚,同样也有些心情复杂的望着臂弯中的水玉,良久。
直到秦管家过来时,他才方从静默中回神。
“王爷,咱们……还是先回王府吧。”边恭敬的请求着,边频频向四处观望的秦管家,脸上一片忧色。
燕楚循着秦管家的视线,随意的向周围扫了一眼。
但见好端端的一个郡主府,现在已经被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作为今天成亲的两个主角且还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站在屋顶上拼杀……
燕楚眼底又是划过一缕羡慕后,便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回吧。”
秦管家松了一口气的应了一声,不过,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目光迟疑的,落在了还被自家王爷搀在手上的水玉,犹豫了一下,方试探性的问,“那这位公子……。”
燕楚毫不迟疑的回答,“一并带回王府。”
半是昏迷状态的水玉听到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在就得到了平静,瞬间戛然而止,可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他到底再打什么主意,明明已经确认她不是胭脂雪,却还要将她带进燕王府,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再者——这辈子她最不想去的地方,除了东宫,便就是燕、王、府!
秦管家沉默了一下,毕竟刚才这位公子和司马官人之间……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男子在司马官人那里,兴许可以令司马官人的风.流韵事再添一笔不一样的浓墨重彩,可若是换成王爷这……
纵然王爷这些年在外头的传言确实不怎么好,总是被人宣扬的过于残暴了一些,但到底,并没有因此而动摇王爷在大燕子民心目中的正直形象。
而这样的形象,会让王爷一直持续的得到,王爷现在正在所仰仗的,民.意。
也正是因为这份民.意,皇上才会始终没有对王爷采取大动干戈,而只是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如今的王爷确实不如从前,应付这些背地里的小动作还尚可,若是王爷一旦失去民.意,那么墙倒众人推,皇上还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届时,不管欲加之罪也好,真凭实据也罢,皇上就会开始正面的,毫无顾忌且名正言顺的对王爷动手。
而今,皇帝毕竟是皇帝,王爷毕竟是王爷,君臣有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想到这里,秦管家浑身一震,脸色巨变,再也没有半分犹豫的提议,“王爷,老奴以为,没有经过这位公子的同意,就私自将他带进王府,恐怕……有些不妥。”
完全不知道秦管家这份心思的水玉听到这话,那刚才的惶恐不安瞬间得到了抚平,一颗扑通乱跳的心脏,也稍稍的平静了下来。
然,就在她暗自感到庆幸时,燕楚的又一句话,又顷刻将她打入谷底。
此刻同样完全不知道秦管家现在内心的惶恐担忧的燕楚,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秦管家,“不是江湖儿女都该不拘小节么,本王看他该是一个走江湖的,相信他应该不会计较这种事。”
嘴上说着这种违心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道貌岸然的话,燕楚自觉自己十分的可笑,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这样虚伪的举动而感到后悔和羞耻。
因为内心里,始终抱着一分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觉……这份感觉让他总觉得这个水玉公子他,绝对跟雪儿有着某种关联。
当然,这只是一个感觉,毫无证明的感觉而已。
但为了寻到她,哪怕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一丝感觉,他也一样不想放过!
秦管家听到自家王爷这样的回答,倒是一愣,随即狐疑的继续问,“王爷您的意思是……只是把他当江湖朋友请进王府而已?”
他老人家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可信呢……
他们家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客了?他老秦怎么不知道?这还是他们家那个说好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的自家王爷?
这会子别说是秦管家,就连水玉,此刻听到燕楚的这话,心里也是嗤之以鼻,摆明的不信。
以前不了解这个男人倒也罢了,而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个男人是个怎样的性子,她多少还是看清了一些的。
外头人皆说他燕王什么冷血无情,残暴不仁,可在她水玉这里,再也没有比薄情寡性四个字,更适合他燕王的了!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你说他若是没有其它的目的,会把一个还不知来历,不过仅仅只是有过两面之缘,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她带进自己的王府,这可能吗?!
然,燕楚的回答很干脆,甚至有些不耐烦起来,“不然你以为?”
就是这样一句反问,彻底的令秦管家无言了,毕竟他老人家总不好把心里想的那些担心,摆到台面上来跟自家王爷讨论吧?
不能言语的水玉同样无语,而内心对这个男人的厌烦程度,又从此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倒是燕楚见秦管家没有了话说,便不再继续呆在这郡主府里耽搁,直接把水玉从她座下的椅子上捞了出来,然后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身子软倒进自己的怀里,遂,就这样推着轮椅,带着她离开了郡主府。
而燕楚所不知道的是,当他做出这样的举动,用这样极尽暧味的方式带走水玉,令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秦管家没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王……王爷……。”秦管家根本来不及喘气,看着燕楚越行越远的背影,连忙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上去,脸色说不出的难看,“还是让亲卫们背着这位公子吧!”
燕楚头也不回的否决,“不行,他会不舒服。”
“……。”秦管家欲哭无泪,王爷啊王爷,你莫不是真的疯了么,就算你随便娶一个姑娘也好啊,怎么现在偏要对一个男子如此的体贴入微,啊?
彼时,月照当空的燕王府。
“蜀黍~”坐在房顶上,看着月亮吃着水晶糖糕的小桑榆,埋头狠咬了一口糖糕,然后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花想容,“你为行么要戴面鸡呀?”
“是面具,不是面鸡……。”花想容嘴角抽搐了两下,沉默了一下,然后还是继续回答了小家伙的问题,且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唉,没办法,谁让叔叔长得太帅呢。”
当然,之所以乖乖回答小家伙的问题,是因为不得不答,因为他花想容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而待会会被这个小家伙烦死。
这要是传出去,说他堂堂燕王的左右手居然怕一个小女娃,让人笑掉大牙吗这不是?
“介样哦~”小桑榆听到这个回答,点了点小脑袋,头上让府里的杜嬷嬷扎的两个小揪揪一摇一晃的,塞满了糖糕的腮帮子鼓鼓的,本就不清晰的口齿愈发的不清楚了,“介么说,蜀黍是美滴人神共粪,素以怕被雷劈,怕人砍,素以才戴面鸡哦~偶懂得啦~”
花想容扶额,笑容有点惨,忍不住的伸手去揉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哎呀我说,你这小丫头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怎么就这么……精怪呢!”
好吧,虽然他花想容自己也偶尔臭屁,自吹自擂自己就是个帅到天妒人怨的绝世美男,但是还从没考虑过会被雷劈,会被人砍的这个问题,嘶……这小丫头怎么就想到这里去了?
“矮油~蜀黍你好坏哒~伦家还小啦,你肿么阔以调.戏伦家嘞~”小桑榆突然垂下头,双颊绯红,两根食指对戳着,就好像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少女。
花想容却被这突转的画风给惊呆了,好半天,才抹了一把脸,莫名心虚的四下张望了一番,生怕有人把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给听了去。
直到发现周围确实没人以后,他这才长出一口气,用看祖宗似地眼神看向了小桑榆,声音莫名就自觉压低了几分,“我说小姑奶奶,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这幸好没被人听到,要是被人听到了,还不得说他花想容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娈.童.变.态啊!
以后他还要不要混了啊!!
小桑榆含羞带怯的悄悄拿眼瞥了花想容一眼,然后又很不好意思的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沾满了糖汁的肥嫩小手手,特矫情的就往花想容的胸口上一推,“矮油~蜀黍你真坏啦,说伦家系小妖精还不算,介么做贼心虚系还想对伦家干嘛啦~”
第两百三十三章 燕王带水玉回府
小桑榆含羞带怯的悄悄拿眼瞥了花想容一眼,然后又很不好意思的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沾满了糖汁的肥嫩小手手,特矫情的就往花想容的胸口上一推,“矮油~蜀黍你真坏啦,说伦家系小妖精还不算,介么做贼心虚系还想对伦家干嘛啦~撄”
本来这么屁大点的一个倒霉孩子那么一推是没多少力气,是根本就不可能推到花想容这样一个大人的,可偏偏花想容被她这么一推,身子一晃,险些就从屋顶上掉下去了——
稳定好摇晃的身体后,花想容就开始仰面泪流问苍天,“这到底是哪位大仙大神啊……怎么就教出了这样的倒霉孩子啊啊啊——”
看着花想容一副快要被自己逼的都想直接从屋顶上跳下去自尽得了的样儿,小桑榆很是充满同情心的耸了耸肩,然后安慰的拍了拍花想容的臂膀,“***.年,憋介么绝望,花花世界还在等着你哟~”
“……。”花想容无语凝噎,已有哽咽之声。
特么的,他怎么就这么感动的想哭呢?
废话说完,就该言归正传了,小桑榆眼珠子一转,乌秋秋的大眼睛别提多水灵动人了,只是谁也没瞧见,她眼睛底下埋着的奸诈狡黠偿。
“蜀黍~你几道艳王系谁不?”小桑榆偏着小脑袋,冲着花想容一脸天真无邪的问。
花想容不疑有他,看这小恶魔终于从那令他想死的话题转到了正经问题上,赶紧松了一口气的回答,“知道啊,叔叔的主子呗!不过是燕王,不是艳王!”
什么艳王的,为什么什么好话从这臭丫头的嘴里一说出来,就全都变了味呢?
还是变得怎么听,就怎么猥.琐的味儿!
而且他怎么都觉得不是这丫头口齿不清才这样说话,好像根本就是故意的——
“哦~”小恶魔无邪一笑,点了点小脑袋,“原来蜀黍系艳王家滴狗狗呀!”
“……。”花想容欲哭无泪,为毛这丫头说着这样难听的话,却还能笑的像个小仙童啊!
佛祖啊,你老人家简直就是罪过啊有没有!
“蜀黍蜀黍~”小恶魔又突变画风,两眼含泪,肉嘟嘟的小手轻轻的拉扯起了花想容的袖角,“阔不阔以帮小桑桑一个忙……。”
实在没法适应她快速变幻的花想容,真想这一刻戳瞎自己的双眼,明明觉得怎么都不对劲,却偏偏因为这小恶魔可怜兮兮的样子而心软的一塌糊涂,几乎都没有过什么思想挣扎,就情不自禁的点头了,“你说!”
答应完后,他就立刻后悔了,但是看着那孩子看过来的湿漉漉的大眼睛,他哪里还说得出反口的话?
以后这些小屁孩,不都要鄙视他了!
小桑榆很高兴,立马扔了手里的糖糕,然后爬起身,一个劲儿的冲将到了花想容的怀里,肉嘟嘟的小手抱着花想容的脸就是一顿猛亲,“蜀黍你好好哦~桑桑爱屎你了啦~”
要是搁在平日里,被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这样亲昵,花想容一定一颗心都化了,而现在,他居然一点都不感动,也不高兴,他就觉得自己难得露在面具外的下半张脸上沾满了糖汁真的好不舒服,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希望这孩子爱死他了……
还有,他怎么就有种自己即将就要大祸临头的感觉……
“我说桑榆啊……你你……你到底想要叔叔帮你什么啊?”觉得自己都快不敢问的花想容,还是揣着一颗扑通乱跳不安的心,给小心的问了出来。
小桑榆大眼晶亮,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一口洁白贝齿,“其实也没神马啦,几系伦家真滴好崇拜艳王哦~伦家好想见见他哦~”
“其实你早就……。”话说了一半,花想容赶紧住了嘴,面露后怕的表情。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他就把早上王爷和这小恶魔之间的‘恩怨’给说出来了!
早上那一出,现在那可是禁.忌之言啊,谁说谁倒霉,他还不想死哇!
“嗯?”小桑榆不明所以,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花想容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没什么,哈哈,没什么——你不是要见王爷嘛,再等等吧,我想到了深夜,王爷也该回来了!”
小桑榆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高兴,一脸斗败公鸡似地垂下了小脑袋,“内么晚哦……。”
“没办法,咱家王爷他忙着去看老情.人儿呗!”看这刚才还很有精神的小家伙这么失落,花想容毫不设防的就把自家王爷今天的动向就给和盘托出了,想借此用来安慰小家伙,却没想到。
“老情.人么……。”没有人看到,此刻小家伙低垂的笑脸上,那绝对比坏弟弟好不到哪里去的恶魔笑容。
花想容点头,谈及此事,忍不住有点儿小激动,“嗯,叔叔听叔叔的叔叔说,那可是咱王爷的初恋呢!说不定咱王爷今天就是去抢亲,搞不好会把新娘子带回来呢!”
越说越兴奋的说到这,花想容一把小桑榆抱在了怀里,“桑榆要是喜欢,叔叔待会儿就带你去看新娘子好不好?”
他知道小孩子都是最喜欢热闹的,所以肯定喜欢大人成亲闹洞房什么的吧!
果然,就见小桑榆不住的点头,“嗯嗯,喜欢……桑桑最喜欢了呢……。”
“是吗,那太好了!”为此主意能顺利将小家伙兴趣转移的花想容,十分高兴的抱着小家伙起了身,“好了,那我们现在去厨房拿桂花暖鸭吃,边吃边等新娘子吧!”
当然,如果此时此刻,花想容看到了小家伙低垂的小脸上那邪恶的小表情,估计是再也高兴不起来的……
回程的马车上。
没有一刻,让水玉觉得这样恨不得自己能真的干脆晕过去的好。
马车明明四平八稳,明明她现在是个男子,燕楚这个不要脸的居然把她这样一个大男人还继续的抱在怀里,就当小孩子似地护着,简直就是有病!
现在,她每每吸一口气,满嘴满腔甚至是满肺腑里,都是这混蛋身上该死的熟悉味道——
而且耳边都是他胸膛传来的,强力有劲的心跳,在这样下去,简直都快震破她的耳膜了——
这对她来讲,现在呆在他的怀里,简直比呆在地狱里还要折磨人!
偏偏该死的软骨散,药效被酒催化以后,居然药力那么强,还那么持久缠人,别说拿内力去逼它出来,现在根本是连内力都提不起来——
要命的是,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她的脑子里居然还要乱入什么自家儿子真棒真聪明居然能炼出这样厉害的药粉之类的念头……
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燕楚除了抱着她以外,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话了,虽然无法睁眼看着他在想什么,但是她却怪异的会知道,他现在正在冥想着什么,而并非是在睡觉。
诚然,燕楚的确是在想着什么,眼睛一直放在车窗上,不知是不是在欣赏着风过时,吹起的车窗帘子外的,偶尔展露的风景。
眼睛一眨不眨的,很认真的样子。
直到马车在燕王府门前停下,直到这车窗帘子再也不会被风吹起,他才将视线幽幽回转,缓缓的落在了水玉恬淡的睡容上。
视线就这样停顿了片刻,最后,是在他嘴角微微扬起时,视线才终于放开了她,去投向了车帘子上,“秦叔。”
明明不能睁眼去看,水玉却依然能敏锐的感觉到他刚才紧盯自己的视线,虽然没有觉出什么来,但她总觉得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待他视线终于离开自己时,她终于才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外头早就恭敬候着,其实内心已然充满焦躁的秦管家在听到车里传来的这声自家王爷的轻唤后,也是一颗心稍稍放下,紧忙伸手去将车帘掀开,想看去不敢看的,时不时的把眼睛往车里头瞥,“王,王爷……。”
燕楚不是瞎子,秦管家那怪异的眼睛动作实在是太明显,自然轻易就发现了,这让他觉得特别奇怪,这秦叔从郡主府里回来的一路上,就没正常过,“秦叔,你到底怎么了?”
秦管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没,没有。”
燕楚眉峰一蹙,足足直勾勾的盯着秦管家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绯眸微眯,薄唇紧抿,脸皮绷得实紧。
秦管家这样的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儿都被盯得实在不舒服了,最终垂下了头,但是,却没有多说一句。
燕楚见之,眉角一挑,以他对秦叔的了解,知道他这分明是不可能妥协的意思了。
虽然他是王爷,是主子,但是在他眼里心里,一直都把秦管家当长辈尊敬。
既然是当长辈来待,那自是没有一个晚辈去逼长辈一说的。
于是,良久的盯梢以后,即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燕楚也就没有逼迫的意思,开口转移了话题,“本王有些累了,让他们过来。”
秦管家如蒙大赦,应了一声,赶紧叫周围的亲卫过来,将燕王搀扶出来。
亲卫们赶紧放下了手里的兵器,来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垂首恭敬的侯在了一侧。
万事俱备,秦管家目光落到了燕楚怀中的水玉身上,眉心皱了一下,犹疑的开了口,“王爷,还是让亲卫先把公子抱出来吧,不然您不方便下来的。”
然,他的提议,再一次没有得到燕楚的首肯,燕楚是沉默了一下之后,这才目光冷然的落在车前的两个亲卫身上,“只准扶着。”
两个亲卫就算没有对视燕王的眼睛,却也被燕王冷然的视线看的背脊生寒,连忙不敢怠慢的应着是。
秦管家则是无语凝噎,怎么看着自家王爷那般抱着那个什么公子,就怎么个不舒服,对自家王爷从来没什么逆反意见的他老人家,此刻的内心是沸腾的。
不让别人抱是防着,是礼教,怎么王爷你自己就做不到呢!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两个亲卫壮实,力气又大,水玉瘦小,所以几乎是不费什么吹灰之力的就把水玉给搀扶出了马车,只是。
……水玉的纤瘦就像一根无风自摆的柳条一样,现下两天软绵绵的腿根本不听使唤的能支撑她的身子,所以整个身子总是会往地下软倒下去,这让两个亲卫着实的看着都难受。
可偏偏吧,王爷人在那里被人搀扶着下车,眼睛却一直像老鹰一样冷冰冰的盯着他们俩,不,确切的说是他们俩的手,就算他们很想去搀住这位柳条公子的腰,那也是万万不敢啊……
“快点。”燕楚略显着急的催促又过来的两个搀扶自己的亲卫兵。
两个人似乎被吓到了,差点吓得手上一抖,默契的直接就把王爷给这么脱手扔地上了。
可是没办法,旁边却是有个虎视眈眈的秦管家盯着,对于骨子里天生将领服从的小兵性子,他们这会子就是把自己跟命一样同等的兵器给扔了,也绝对不敢在秦管家这个总兵的眼皮子底下,去把王爷给扔了……
于是乎,燕楚只是过程有惊无险,最后还是万无一失的回到了他那快坐了将近四年的轮椅上。
一坐到轮椅上,燕楚就没把两个亲卫当一回事了,连忙自己动手推动轮椅,甩掉了两人,忙到了被另两个亲卫搀扶着的水玉跟前去。
到了三步之遥的距离时,他就已经不耐烦的朝水玉那厢伸出了双臂。
也不知道是怎的,一直无力的连眼皮子都不能动一下的水玉,这会子居然有力气动了一下眼皮,长睫微颤的微微张了一小下,就像垂死的黑蝴蝶轻轻颤抖了一下翅膀。
也就是这样稍稍睁眼的瞬息,恰好就把燕楚朝自己伸出双臂的一幕看进了眼中。
瞳孔一紧,心脏一揪,呼吸一窒——不知为何,这将近四年的酸楚,竟没来由的,一股脑儿的全冒了出来。
因为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酸痛,眼泪……便淌了下来。
现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那样的无力虚软,偏偏,这泪水却来的如此的猛烈和汹涌,一发不可收拾,令她自己都招架不住,难以收场。
她真的,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有半点的牵扯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才刚一回来,就冤家路窄的碰到了他,为什么她只是参加一场婚宴,却还是会碰到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他却还要像个梦魇一样纠缠上她?
这场她早就想苏醒的噩梦,究竟她什么时候才能苏醒,什么时候?!
燕楚是个眼尖的,一下子就看到了水玉脸上淌下的两行清泪,也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了一样,痛的他呼吸不能。
“混账,你们在干什么!”冲两个亲卫咆哮一声,他将轮椅狠狠向前一推,遂伸出一双长臂,将水玉近乎是抢夺一般的抢到了自己的怀里。
待将水玉夺到怀中时,他继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右手一边护犊子似地紧紧圈着水玉的腰身,左手则一边拍起了水玉的背,就像哄孩子似地,轻声细语的在她耳边低喃,“没事了,乖,不哭。”
明明这个人是个魔鬼,明明他是自己避之不及的灾难,可他的话,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神奇般的令水玉的泪腺,停止了泪水的涌动。
这让水玉感觉到很不可思议,而惊奇的过后,便是更上一层楼的怨怼。
怨他,但更恨自己的无能。
自己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阿猫阿狗,自己怎么能够还这样奴.性的听他的差遣,怎么骨头里就这么自甘下.贱?
这样的痛恨自己,痛恨的想放声大哭,然,这会子她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眼见水玉果真停止了眼泪,燕楚莫名的笑了,心情说不出的好。
“下去自领二十杖。”含笑撂下这话,抬手揩掉水玉脸上残留的泪痕,他便抱着水玉,推着轮椅,径直往府内而去。
被这突如其来一波三折的转变,而惊得彻底傻在当场的两个亲卫兵都蒙了。
直到揉着抽痛的额头的秦管家到了他们身边,一脚一个,踹在了两人的屁股上,险些被踹的栽倒到地的两个人,这才堪堪清醒过来。
但是两个还是很懵,完全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这么遭来了这样的飞来横祸了?更令两人无法解释的是,明明两人现在明明被罚了,怎么在看到王爷久违的笑容之后,就特娘的一点也不想喊冤了呢?
看到两人还在愣头愣脑的对着燕王离去的背影发呆,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怒吼一声,“还不快去领罚!”
小兵就是小兵,最怕的就是训练教官的总兵大人,就是这样的一吼,两人二话不说,脚底抹油逃命般的直冲王府里边儿的刑司房跑去。
其它幸灾乐祸的小兵,都忍不住把嘲笑憋得噗噗作响。
听到声儿的秦管家满脸铁青的横了剩下的那波亲卫兵一眼,“都滚,现在,立刻,都给老子滚!”
一众亲卫兵不敢迟疑,瞬间听话的一哄而散。
门前无人了,可秦管家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美丽起来,瞧着已经进了府院,几乎都要看不见了背影的自家王爷,长长的一口浊气,缓缓吁了出来。
回到府里边儿,燕楚几乎是没有过多思索的,就带着水玉,往南苑的那幢空置了许久的主屋而去。
燕楚这会子的心情是莫名的复杂,但愉悦和飞扬居多,这样的乐不思蜀,令他的敏锐程度,似乎大打折扣了不少。
不然也不会没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条尾巴,已经跟了他一路。
这条尾巴似乎偷偷摸摸的,很小心的一直保持在二十步开外的恰好距离,一路的尾随其后。
“蜀黍……为行么不能堂堂正正的去闹新娘子嘞?”被花想容用外套完全裹住了的小桑榆,只露出了一双乌秋秋黑亮亮的大眼睛在外面,随着很低的说话声,灵动的眨巴着。
一手抱住怀里的小家伙,防止小家伙掉下来的花想容,此刻另一手上折了一枝很大的芭蕉叶,自以为很完美的把自己这个人完全的隐藏在了芭蕉叶后,两眼一直紧盯着前面二十步开外的燕王,时不时的在芭蕉叶后探头探脑,“嘘~憋说话,这是叔叔的策略,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
作为孩子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帅叔叔形象,他花想容当然不会傻到很怂的去告诉这女娃儿,叔叔其实是怕自家的王爷大人……
真要是这么认了,以后在孩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可不得彻底崩塌了哇?
小桑榆趁着夜色,在花想容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小嘴,大有不屑的意味,不过倒是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露在花想容领口处的两只乌秋秋的大眼睛,此刻也开始全神贯注的望向了燕王远去的身影,目光时不时的,想往燕王怀中的那个所谓被抢来的初恋新娘身上看。
哼哼,她倒系要好生滴瞧瞧,到底系哪锅不要脸滴狐狸精,敢勾.引她的负心爹,害的负心爹把她滴好娘亲都给忘到屁股后头了!
可素,这笨蛋花蜀黍手里的芭蕉叶老是挡住太重要的部位,让她根本就瞅不见呀!!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正在为呆会儿犯愁的水玉,突然心里就莫名打了个凸,她敏锐的神经,分明就觉出了有人似乎想要对自己不利的危险信号——
但是她很清楚,觉出的这个危险信号,绝对不是从燕楚身上散发出的,毕竟两个人现在如今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他要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举动,她早就已经感知到了,且那危险信号非常的强烈,却又时隐时现,非常地奇怪!
尤其,这危险信号是自打她进了燕王府以后就有的,然,现在身为水玉的他,就再也没有和燕王府上的任何人有过任何的往来,她根本没有可能会得罪燕王府里的人——
那么,这就更奇怪了!
没等水玉把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感知给分析明白了,燕楚已经带着她到了主屋前,略一迟疑下,推门而入。
也不知道是这间屋子还常年有人居住的关系,还是因为门轴经常上油的关系,被推开的门,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细微的摩擦声。
原来这府里的屋子都是有门槛的,可是自三年前,燕楚没能再站起来以后,几乎是所有屋子的门槛,全都被拔掉了,故而,现在推着轮椅进去的燕楚,没有半分的阻力。
很快到得屋子里,但见屋子里的陈设还如当年一样别无二致,就连屋子里的气息,都是一模一样的。
即便现在的水玉无法睁眼看见眼前的一切,但是她却能清楚的闻到,那熟悉的味道里,是她经常烹煮的雾顶岚山的幽淡茶香,还有,她令花房经常送过来的新鲜的山茶花香气。
鼻子,是人类记忆最持久,也是最敏.感的感官。
几乎在嗅到这屋子里熟悉的气息的那一瞬间,水玉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坠入到了记忆的红河里,一下子,又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们新婚燕尔的时候……
虽然那时身负深仇,但在这个屋子里,她似乎总能忘记太多的烦恼和忧伤,总能在这里的每一天里,找到一丝别样的快乐……然而她知道,这些愉悦并非是这间没有生命的屋子给的,而是,这个屋子的主人,燕楚。
她的小傻子……
彼时,她的小傻子赋予了这间屋子无上的生命力,她的小傻子赐予了毫无防备的她,无上的快乐,无上的幸运,和无上的幸福。
所以,当时被遗世孤立千穿百孔的她,才会那样的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拔。
甚至于,还总是自欺欺人,竟然真的会把一个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神将,当成了一个容易被人暗害的弱者,一个轻易变成了傻子的笨蛋。
当初,如果她只要再往下深想一点儿,一切的迷雾和虚幻,都能被拨开。
可她,却没有选择这样做,没有选择,踏出这一步,宁可深陷其中,也不想抽身。
呵,以至于,当真相和现实,被那样无情的披露在她的面前时,她会那样的惊慌失措,她会那样的忐忑不安,会在那个雨夜,亲耳听到他与胭脂雨在这缠.绵悱恻时,会那样的痛心疾首……就像个她曾经最看不起的懦夫一样,狼狈的逃走了。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比起怨怼燕楚的欺骗和背叛,她更怨怼的,始终是自己。
因为那样被揭露的事实摆在眼前,就像明晃晃的嘲笑,在毫不犹豫的讽刺着她的愚蠢和可悲,像条可怜虫一样,需要在燕楚所给予的骗局里,才能呼吸存活。
她无法面对自己又在一个男人的手里转动的事实,所以她宁可满身伤痕的逃走,也不愿意在继续呆在他的身边,她需要安静的找个地方舔舐自己的伤口,整理好这纷乱的情感,甚至,冒着大仇将报的关键时刻,任性的做了这样愚蠢的决定。
后来为燕楚寻找那些药材的时候,她忽然渐渐的想明白了,原来她是在为爱妥协,原来她是在想用这样的方式,重新用新的姿态,回到他的身边。
是的,不再是单纯的为他解毒而找寻这些药材,而是,为了取缔胭脂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挺着大肚子,冒着极高的生命危险,而亲自专程为他寻药。
因为她要让他燕楚牢记,是她胭脂雪赐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不是她胭脂雨!
所以往后他的命都是她胭脂雪的,与胭脂雨再无瓜葛,他燕楚以后的生命里,只能有她胭脂雪的存在!
第两百三十四章 燕楚对她的恐吓
后来为燕楚寻找那些药材的时候,她忽然渐渐的想明白了,原来她是在为爱妥协,原来她是在想用这样的方式,重新用新的姿态,回到他的身边。
是的,不再是单纯的为他解毒而找寻这些药材,而是,为了取缔胭脂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挺着大肚子,冒着极高的生命危险,而亲自专程为他寻药撄。
因为她要让他燕楚牢记,是她胭脂雪赐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不是她胭脂雨!
所以往后他的命都是她胭脂雪的,与胭脂雨再无瓜葛,他燕楚以后的生命里,只能有她胭脂雪的存在!
不再是卑微的,可怜的,而是强势的,蛮横的新姿态,让他燕楚只做自己的丈夫!
然而呢?
上天总是喜欢那样的捉弄人,总是喜欢那样的世事无常偿。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只在一夕之间,就莫名的和他成了痛恨彼此的仇人!
可是到最后,即便是知道了他杀害了子卿,即便是知道了他颠覆了自己所有的复仇计划,只一招,就让成了再也不可能翻盘的输家——她,竟然还是那样的爱着他,宁可背负一腔对子卿的罪过,还要傻傻的再次陷进他的温柔里……
而她痴傻的代价,便是如今凄凉的下场。
这般一比较,会让人赫然发现,原来从头到尾,那个傻子从来都不是他燕楚,而是她胭脂雪呐……
情难自禁的想到了这里,水玉此刻的心中,已满是苦涩和酸楚,令她再一次想大哭一场。
可流过一次眼泪的泪腺,就好像干涸了一样,再也……流不出了眼泪。
燕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进到屋子里以后,就像很有心灵感应似地,也沉默了许久。
待到水玉清醒时,他也清醒了过来,眸色沉沉若水,缓缓的移动着轮椅,带着水玉,进到了里屋,到了榻前。
此时的水玉,从恍惚中回神以后,心里一片苍凉,这种冷凉,一直迅速的在她身体各处,蔓延着。
她现在厌恶极了这里,别说再继续呆下去,哪怕只在这里待上瞬息的时间,哪怕只在这里再呼吸一口的空气,她都觉得无比恶心,无比的反胃。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早就已经被胭脂雨所剥夺,早就已经成了胭脂雨的所有物,早就……已经不是她胭脂雪的了!
她不懂为什么这个混蛋还要带自己来这里?
但不管他目的何在,对于她而言,这就是在侮辱她,恶心她!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混蛋怎么这么惹人厌烦呢?!
在榻前停顿了片刻,燕楚目光落寞的看了一眼榻上并排摆放整齐的那对并蒂花开的刺绣枕头,嘴角微微扬起。
少顷后,燕楚又转了身,带着水玉离开了,直到离开了屋子。
当耳边听到屋子的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当鼻息间,再也闻不到那令水玉感到烦躁反胃的屋中味道时,水玉暗自在心里一愣,但同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远远一直观察着的花想容就奇怪的咦了一声,“秦叔不是说这平阳郡主是自家王爷至今难忘的初恋么,怎么回事,怎么王爷还是把她给带出来了?”
以他对王爷的了解,带这个平阳郡主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这个平阳郡主根本就无法与王妃在王爷心目中的位置比拟嘛!
可是既然比不得,那王爷又为何还要带那平阳郡主进去?就为了过过门道?
可这也不对啊,王爷这几年除了让杜嬷嬷进去打扫以外,别说让其他的女子进入这间屋子了,就连王爷他自己都从未踏足进去过一步,从来都只是在门外停留,长吁短叹的发呆发完以后,每每都到第二天才离开……
可现在竟然,到底还是带着平阳郡主进去了,还是以那样亲密的姿态抱着郡主一起进去的!
这是……
花想容眼前一亮,忍不住的低呼出声,“哎呀,王爷该不会是带着郡主进去祭拜王妃,并且告诉王妃,他现在终于又找到所爱了?我去,虽然王妃是死了,但这样会不会还是太残忍了一点啊王爷!”
“呸!”正窝在花想容怀里的小桑榆,气鼓鼓的瞪大了圆溜溜的大眼睛,把不知道啥时候揣着的鸭腿啃了没两口,就全给吐了出来。
小家伙动静不小,何况本来就在自己的怀中,还没从惊愕中完全醒神的花想容听到小家伙这番声音,下意识的就低头往胸膛处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就立刻回了神。
“你……你你你……。”花想容嘴唇颤抖,两眼含泪的垂眸瞧着衣襟上斑驳而醒目的油渍,结结巴巴的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完整的话,等终于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却是充满了哭腔,“这是上等雪蚕丝啊……要命的值钱啊……你……你怎么可以……。”
“蜀黍~你滴衣乎好软好舒乎哦~”小桑榆由衷的赞美。
“一尺十两金……能不舒服么?”花想容面皮抽搐。
“嗯嗯~给桑桑白嫩嫩滴肌乎当擦嘴抹布最好啦~”小桑榆对着花想容那一身可以说是用金子堆砌起来的雪蚕丝长袍,两眼冒光。
花想容几乎吐血……
在两人玩闹的时候,燕楚已经带着水玉,到了主屋右方,偏立一隅的偏房前。
这里的房子比起主屋差了许多,按照这大门大户里的规矩,这里的房间,一般都是用来准备给通房丫头的。
由于通房丫头大多数都会在以后极有可能被抬升为姨娘和妾侍,所以,这里的房间又比起普通的丫鬟们的住所,又要好上的许多。
然,胭脂雪还没嫁过来的那会子,燕王还在继续装傻充愣着,平素旁的丫鬟们一近身,他不是非打就是即骂,甚至还总会找些恶劣的点子来欺负,所以久而久之,那些想要爬上王爷榻上的丫鬟们也渐渐的少了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胭脂雪嫁过来后能得王爷的另眼相待,但王爷之后除了胭脂雪以外还是不喜旁的丫鬟接近,是那样的让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感到惊愕,同时也令那些丫鬟们感到眼红。
反正总之,这里的屋子,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人用过的。
不过,即便没有人用,一向勤快的杜嬷嬷,却依然从没落下过打扫,故而,当燕楚推开门时,可见屋子里仍是干净的一尘不染。
屋子里的味道很清新,是草木的香气。
即便水玉看不见,但闻着这味道也能猜出个一二,混蛋燕楚带她现在到的地方处,定是摆满了青葱树木的盆栽,至于是什么树种,她就辨别不出来了。
总之,不管去哪里,只要不是呆在那憋闷的主屋里,她都会觉得心头压着的那些沉闷和恶心感,会瞬息的烟消云散。
只是……她仍旧弄不明白,这个该死的混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燕楚,此时此刻,已抱着心中惴惴不安的水玉,来到了这间偏房的卧室中,一张宽大的睡榻前。
还好的是,这睡榻并不高,燕楚到了榻前后,双手便立刻抱起来昏迷在自己腿上的水玉,即使不用双腿站立起来,他也能就着坐在轮椅上的不方便姿势,轻轻松松的就将水玉给抱上了睡榻。
刚感觉到燕楚突然将自己抱起来时,水玉心中就像被人塞进了一头小鹿一样,由原先的砰砰乱撞,变成了砰砰砰的,完全没有停歇的急速碰撞,让她慌得不行,感觉心脏都好像要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一样。
这种局促难安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是……女子新婚洞.房夜的感觉!
收回脑子里想不明白的问题,花想容挠着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老花怎么觉着这话用在咱家王爷身上还要更贴切三分呢?唉——”
反正不管怎么样,把戏看到这,那也是该收场的时候了啊——
真说要去闹啥洞房,他可还真没那胆……
别说就是去闹了,哪怕是偷偷摸摸的去观摩观摩,那也是要冒着随时都会被王爷发现的巨大风险呐!
这要是一旦被王爷,那他岂不是……
想到这,花想容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蝉又缩了缩脖子。
看来,他只好对小桑榆食言而……诶,不对,他不带这倒霉孩子进去看,那也是为她好嘛,想想她才多大一点?怎么可以去观摩大人的那些事情?
花想容双眼一亮,刚才的犹犹豫豫顿时一扫而光,赶紧捏着喉咙干咳两声,做出一副正儿八经的,严苛长辈该有的德性,边张嘴实行教育方针,边垂头去看怀里的小家伙,“桑榆啊,这子说的好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年纪还太小,所以这个闹洞房就别……。”
说到这里,花想容的话戛然而止,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完全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已然空空如也的长袍内。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赶紧扔了手里碍事的芭蕉叶,把手从自己大敞的领口伸了进去,一阵的摸索,“桑……桑榆?小桑桑?”
本就没多大的胸膛部分,根本就是一手就能摸到底,可偏偏,他却伸手在自己的胸膛里那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摸了好一通。
今晚被分配巡逻的左翼亲卫兵一支,刚好巡逻到主屋的院子里巡视,就看到了一高大的人影站在鹅卵石小道旁的一棵小树下,正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当时看到这情形的兄弟们都骇了一跳,几个不经吓的,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的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就要往那人影冲将上去。
倒是这支亲卫队的伍长,立刻伸臂拦住了几个神经敏感的小兵去路,有些生气的扭头对几人低声的横加指责,“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去逮捕花公子不成?不要命了你们!”
“花……花公子?”几人闻言,顿时有点儿懵。
伍长抬手在一人一个的脑门子上狠狠拍了一下,“要你们不长眼睛,不长眼睛——”
几人捂着头嗳哟乱叫,眼睛却都是一直的把视线往那小树下的那个人影瞟了过去。
这主屋由于这几年都是无人居住的,所以很多时候,都是黑灯瞎火的,不是油灯点完干枯了,就是杜嬷嬷因为太忙,根本就不会过来点灯。
所以,这呆在树下的那人影,就更难分辨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人了,哪怕再怎么伸长了脖子擦亮了眼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过,这几个被打的小兵仔细瞟了几眼之后,立马就识趣儿的死了心,几个人面面相觑,在对方的眼睛,都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眼神。
其实,倒不是几个小兵的眼神儿太好,居然能在这朦胧的夜色中,将那人的脸看了个清楚才确定就是花想容。
而是实在是花想容那身蝶穿牡丹的衣服太花太扎眼,简直就是见衣服如见人,只要仔细的看清了他身上那衣着,何须还用去辨别他的面孔?
只是……
“嘶……这花爷听说不是被王爷指派给一个小娃娃做看护去了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这大半夜的不用睡觉吗?”几个小兵捂着自己被打的头,你一句我一句的嘟囔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的伍长没有再打他们,而是也好奇的眯缝着小眼睛,顿时转头看向了花想容那方,摸了摸长满胡渣的下巴,“说的也是啊……这大晚上不好好当差,或者不好好休息,无缘无故的,跑到那黑灯瞎火的地方作甚?”
其中一个小兵见伍长也生了疑,连忙狗腿似地凑了上去,嬉皮笑脸,“伍长大人英明神武,您看看,会不会有可能是他人冒充花公子?”
伍长被这小子的马屁拍的挺舒服,自傲的抬了抬下巴,一副严明状,“依照本伍长的之见,如今的贼人都甚是聪明,难保不会乔装易容,鱼目混珠混进我燕王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现在就上前去查探个明白最好。”
伍长的提议立刻赢得一干小兵的奉承,“是是是……伍长英明啊!”
伍长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然后趾高气昂的走在一干小兵最前,以显示他一队伍长的赫赫威风。
为了免得很有可能是假扮花想容的那树下人溜走,一干人都走的飞快,但是步子都很轻,可算得上是无声无息的逼近。
而花想容这会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后方正有一队怀疑自己身份的亲卫逼近自己,还在震惊于小桑榆的突然消失不见,一会伸手在自己的怀里四处摸索,一会又抖着自己的衣袖,甚至在最后,还索性豁了出去,将身上的衣服竟干脆慌张的脱了起来。
然,当左翼的亲卫兵赶到七步之遥的距离,可以借助皎洁的月光,依稀看清花想容时,竟全都惊呆的愣在了这个位置,没有再继续前进,也没有再后退。
尤其是那伍长,生的五大三粗的,一双牛眼睛,几乎都要给瞪出了眼眶,朝天鼻孔大大的一张一合着,粗糙的手颤抖的指着侧对着众人的花想容,“花……花公子,真……真没想到你居然……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左翼伍长可不比偷偷摸摸闯进来的花想容,反正最终的目的也达到了,该看清的人也看清了,确实证实就是花想容本人无疑,所以自然就更不需要像刚才那般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闷不吭声了。
故而,花想容自是一下子就被伍长突如其来的悲愤声音给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朝自己的侧方看了过去,一见一群浩浩荡荡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侧方的一干左翼亲卫兵们,更是有被吓了一跳的趋势。
不过花想容毕竟是花想容,是他们这些小兵的长官,不过瞬息的惊诧过后,他就很快摆出了一副上将教训的不悦口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样大的排场和目标,待会不会被王爷察觉才怪!
尤其这群蠢货,有事没事的跑来跟他打什么招呼,跟直接暴露了他的目标有什么区别?
一干人都没有答话,而是依旧一个二个,脸色难看,眼睛圆瞪着花想容,就像别人施了定身法,变成了雕塑一般。
花想容见这群家伙不理会自己,还用那样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上看,一时既有些生气,也有些莫名其妙。
但出于一个人的本能,他是选择了一边骂,一边垂首去看自己身上到底怎么了,才使得他们如此放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到底在看老子什……。”
后面的话,是当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光洁溜溜的上身,看到嗖的一下,恰好这时顺着自己的双腿掉落在地的花花短裤时的这一幕……戛然而止。
水玉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情形下,自己的脑子里居然会突然冒出这样不着边际的想法,一时很是懊恼自己。
什么洞.房花烛夜的感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这药真的药效太强,把自己的脑子也给弄坏了不成?
对,一定是因为那软骨散的关系,一定是的!
水玉此刻不断用这样的话在安抚自己。
然,燕楚将水玉搁置到榻上后,忽然顿了一下,搂在水玉腰上和小腿上的手,就这样忘了收回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他蓦地勾起了嘴角,缓缓倾下身,绯色的薄唇,凑到了水玉娇软莹白的耳朵边,“喂……你心跳的太快了。”
水玉当即一怔,呆了住。
“小心,超速的话,可是会走火入魔的。”燕楚继续好心的忠告,但嘴角挑起的那抹弧度,却越发的沾染了邪气的意味。
许是他这混蛋的话太让人讨厌,许是他这混蛋无意间说话时吞吐到水玉耳朵上的气息太过分的灼烫,以至于让水玉很快的从呆愣中惊醒了过来。
……然,在清醒也不过只是心里的清醒,彼时恨不得一跃而起,要和他燕王一决雌雄的水玉,根本仍旧动弹不了身上的任何地方。
瞧着水玉沉静的睡颜,燕楚半眯着眼睛,就这么安静的瞧着,仿佛那双似魔鬼一般绯红的眸子,能将视线从水玉沉静安睡的表相,深深的穿透到水玉的内心似地,魔鬼般邪佞的笑,也越发的放肆起来,“等药力过了,可不要忘了……本王在郡主府里,问你的那个问题。”
水玉心里一个咯噔,之前在郡主府里的若干记忆,都如潮水般涌现了出来。
摒除那些令她厌烦的不快记忆,瞬间,不用她去想去找,那条他与她说的那句话,就立刻的跳出了记忆圈——
“你和她,到底有没有关系。”燕楚缓缓起了身,嘴角的那抹魔王之笑已然消失不见,脸上俱是充满了压迫力的气势,周身的气息亦如是,“这是最后一遍。希望待公子醒来之时,可以如实相告于本王,本王届时……定会感激不尽。”
说起来,找人问话,大部分,都该是客客气气,有着良好的求问态度的,甚至,有些人为了问一个问题,不仅仅只是会虚心求教,甚至有可能还会低声下气,更甚者,千金散尽。
诚然,此时的燕王与这些问话者的态度大相径庭,根本与上诉所说的几类人,完全的不沾边。
而彼时的水玉即便看不见燕王此刻的表情模样,但是敏锐的感知感觉到燕王根本就是刻意放出的压迫气势,心里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此刻她的心中,是万般的嗤之以鼻和冷笑。
这分明就是在威逼恐吓她!
思来想去,他这样无耻厚脸皮的把她掳进了燕王府,原来还是想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无凭无据的囚禁她,现在又恐吓她,最后是不是还要再对她来个严刑逼供?
燕楚,我还真是没有想到,明明已经正常不过的你,居然会做出此等与小儿才会做的幼稚可笑之事!
也不知道燕楚是不是再度看穿了此刻水玉的心中所想,阴晴不定的脸上,开始攀爬上了一缕缕的阴翳,绯色的眼中也开始蓄积起了骇人的森冷,“说实话,对谁都好。”
水玉对于他开始散发的杀气毫不在意,心中越发的讥诮。
那我倒要看看,届时我若不对你说实话,你又能把我如何?
“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燕楚冷冷的丢下这话,便自己转动了的身下轮椅,准备离开。
可也就在他说完话,刚动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无意的撇到了墙角处一缕一闪而逝的白芒。
那缕白芒是很扎眼的那种死白色,所以,哪怕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仍让燕楚给注意到了。
然而,当他眼神犀利而危险的扫向刚才那东南墙角处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处空荡荡的角落,仅此而已。
燕楚眉心一蹙。
莫不是这两日因为没休息好,所以眼花了么?
摇了摇头,只手抬起,边揉起了眉心,另一只手,边推着轮椅离开。
处西南处的墙外,透过墙上小洞一直瞅着屋里情形的一只圆溜溜乌秋秋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虚惊一场的神色。
“呼……还好还好,大白总算是进去了。”西南墙外,小桑榆软软的瘫坐到了地上,肥嘟嘟的小手拍了拍胸口,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都是得逞的笑容,不过这笑容,一点也不似这小家伙平素那种憨态可掬讨人喜欢的笑,而是,充满恶劣的小恶魔般的笑,“哼哼,等大白咬死负心爹的初恋,负心爹啊,您一定会很伤心吧?矮油~桑桑好期待哦~”
这般自言自语,不但字字恶毒,且句句通顺连贯,根本就不似平素里,那个口齿不清的小桑榆……
如果水玉见到了,也听到了自己这个一直以为憨傻可爱的宝贝女儿现在的这个样子和这番话,想必,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吧?
只能说,到底都是一胎双胞的双生子,怎么可能……一个聪明能干,一个憨傻天真,这样的天差地别呢?
诚然,彼时的水玉,就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虽然她现在仍然动弹不得,整个身体是全部的进入到了昏迷状态,可她的脑子,以及身体本能的敏锐度,还是相当的清醒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分明的——就感觉到了,有异物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以她的感知度和耳力来判断,这已经爬到了自己身上,肆意游走,发出嘶嘶的声音,触感冰冷的东西,分明——就是蛇!
尤其,以她这么些年对动物的接触和研究,心里很清楚的感觉,这蛇,只怕——剧毒无比!
她几乎能清楚的感觉到,当这蛇钻进自己的袖管,从她的肌肤上扭动着冰冷的身体游走而过后,那肌肤很快传来的疼痛感和烧灼感。
好毒的蛇!
此刻水玉的脑子里,对危险的警惕性已经上升到了最高点。
只是好奇怪……这蛇给人毒发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好像是……
白蛇!
水玉心里一惊,有些难以置信。
白蛇,是毒蛇中的王,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剧毒无比,但是,却同样的浑身是宝,甚至常有人传言,白蛇极易修炼成仙,天生拥有一副仙骨,故而,在很多地方就流传起了食白蛇胆,就可以长生不老的传说。
如此,所以在人们害怕白色的同时,又对它充满了贪婪。
然而,纯种的白蛇却十分的罕见稀有,且它们又极会藏身,若真想去找,只怕花个十载,恐怕也未必能找得到。
不过,也就是在去年,她家那双儿女生辰时,她的师父魅音,背着她,就送给了两个小家伙生辰礼物。
她是明着没揭穿,可心里以自己对这个师父的了解,是很清楚他会这么做的。
第两百三十五章 玉公子可真腼腆
然而,纯种的白蛇却十分的罕见稀有,且它们又极会藏身,若真想去找,只怕花个十载,恐怕也未必能找得到。
不过,也就是在去年,她家那双儿女生辰时,她的师父魅音,背着她,就送给了两个小家伙生辰礼物撄。
她是明着没揭穿,可心里以自己对这个师父的了解,是很清楚他会这么做的。
于是就在后来,威逼利诱两个嘴严的小家伙都不管用的情况下,她只好悄悄的一番探查,后来,好不容易就知道了她的这个好师父,都送给了她家儿女的是些什么。
给儿子小华离的,是玄冥宫的炼毒法宝,连他们的当代宫主自己都不舍得用的,药王鼎。
玄冥宫那样一个把毒当生意在做的一宫邪教,当然不可能把这样当祖宗供的宝贝拿出来卖,这等揭自己老底的事情,想来他们也不会蠢到那种地步的去做。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依照她那个好师父的性格,偷盗这种他所不齿的行为是不会去做的,故而,那必定是真刀真枪,直接抢来的…偿…
而没曾想,他把这玩意儿抢了也就算了,还把玄冥宫那更加奉若神明的蛇王也给生生夺了来,更把蛇王连驯化都没,直接就塞给了她家宝贝女儿……
总而言之,反正知道他居然把这两样最祸害人的东西送给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后,她差点没给当场吓晕过去……
后来她还为此事,第一次用现在徒孙的身份,和师父他大吵了一架,然后这任性的家伙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归……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因为让小桑榆那个调皮鬼丢掉那条蛇王,她可是费尽了周折,期间还被那蛇祸害的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她那女儿有比蛇王更毒的血来以毒攻毒,恐怕她早就栽在那该死的蛇王身上了。
故而,曾与那蛇王斗过好几十回合的她,是对那臭蛇让人毒发时的感觉,再清楚不过的了。
而此时此刻,现在在她袖子里钻进来的这条蛇,给她毒发的感觉,几乎,是与女儿那条白蛇,竟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她家小桑榆怎么可能会在燕王府……
然,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听嗤拉一声,是布帛被什么强大的力道扯碎的声音,紧接着,她就感觉手臂直到锁骨处一凉——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的燕楚,在看到水玉衣服里有明显的异动之后,毫不犹豫的伸手,就将水玉右边的整只袖子给扯了下来,自然,也是连带着袍子里的雪白里衣袖子,也一道给扯掉了的。
是以,当衣袖全全被扯去之后,即刻就露出了被重重衣袖包裹着的,水玉的牛奶般嫩白的整只右手手臂。
诚然,水玉手上的肌肤是娇美的,但,此时此刻的燕楚的全部视线,却并没有投在其上,而是全全都放在了,水玉手臂肌肤上,那明显的,一道又一道蜿蜒丑陋的乌紫痕迹,看起来,就像一条条乌紫小蛇,攀爬在水玉的手臂之上。
大概是药物太痛的关系,亦或许是软骨散就要处于散去的关系,一直处在全身昏睡状态的水玉,此刻一边倒吸着冷气,边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没曾想,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燕楚危险的眼眸。
一愣之下,她发现燕楚的视线并非是看着自己,严格来说,是看着自己的……身子处。
脑子里赫然想起刚才自己听到的布帛碎裂声和手臂锁骨处一凉的感觉,她赶忙垂下眸子,顺着燕楚的视线,看向了他盯着自己身子的那个部位。
立时,当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自己失去了衣袖庇护,而暴露在了空气中的白花花的手臂,视线再往上一点,就能看到自己同样暴露在了外头的惑人锁骨。
而因为衣袖的破裂轨迹是不规则的,不但连带锁骨的那一块一同被扯了去,甚至是胸口处的衣料也同样被扯掉了不少,分明隐约的,就露出了她本来贴身穿在里衣之中,那件雪白的裹.胸.布一角。
在看到那角裹.胸.布的时候,水玉脑子陡然嗡了一声,大脑顿时一片的空白。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才失去了软骨散药效,却同样又中了蛇毒的她,突然就翻身坐了起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朝坐在榻前轮椅上的燕楚脸上扇了过去。
燕楚本来正盯着她身上的那些乌紫色痕迹认真思忖,并没有丝毫的防备,根本就没想到水玉会突然药效尽散,甚至还很快坐了起来,而后还同时对自己出手。
故而,那啪的一声脆响,可是结结实实的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到底身子里还残留着软骨散的药力,水玉这巴掌听似够响亮,实际并不怎么有力,至少被打的燕楚,就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不过这巴掌,拉回他的神智却是已经足够了。
回神的瞬间,他是用不解的,甚至在水玉眼里,分明就写着无辜的眼神,看向的水玉。
水玉扯过榻上的被褥,将胸口处遮掩,无比恼怒的瞪着燕楚,眼中尽是血红,“无耻败类!”
听到水玉的骂词,燕楚挑了挑眉,面上愈发有些莫名奇妙,便不再理会水玉,把视线继续投向水玉的手臂和锁骨,然,却见此刻水玉的这两个地方都被水玉用被褥给遮掩了过去,当即很不满的皱起了眉峰,伸手狠狠将水玉遮盖到身上的那条被褥给扯了下来。
水玉不曾想,燕楚这个败类居然会突然扯掉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一惊之下伸手就要去抢夺,却没想到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被燕楚的大手捷足先登,先一步给用力的扯到了地上。
双手扑了个空,水玉气的眼睛愈发红了,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却偏偏还要用在去打燕楚,“混蛋!”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刚才那般幸运,不但没能打着燕楚,反倒伸出去的手,反被燕楚逮了个正着,手腕被燕楚死死的扣了住。
水玉奋力的挣扎拉扯着那只小手,眼神凶狠而冰冷的瞪着燕楚,“放开!”
水玉这般如看死敌一样的眼神,令燕楚倒是一愣,不过他并没有追究水玉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态度,而是就着握住了水玉的那条手腕的方便姿势,不轻不重的一甩,将水玉又给重新甩到了榻上。
猝不及防的水玉惊怒交加,边骂,边又从榻上翻身而起,“你这混蛋到底是想做……啊——”
燕楚似对水玉的骂词充耳不闻,放倒水玉之后,随之就是倾身而下,一低头,唇就落在了水玉的玉臂之上。
水玉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人就懵了,唯一的感觉,就是感受着他那薄唇,在自己肌肤上留下的熟悉的……致命的灼烫感。
紧接着,便是肌肤被刺破的感觉,一阵令人遐想联翩的吸允之声,顷刻回荡在了整个屋子里。
刺痛的感觉令水玉即刻的恍神,仄仄吸允之声,令水玉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混蛋!你在干什么?!”偏过头,水玉满目嫌恶的剜着正埋头亲吻着自己手臂的男人。
不管这厮到底有没有识破她是个女儿身的事情,但他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她,令她极度的反感。
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偏偏软骨散的药力并没有完全散尽,尤其是对筋骨的效力,仍旧还保持着强有力的药效状态,根本就容不得她能使出丝毫的武功。
为今之计,她也只好使出能使出的所有力气,不断的挣扎扯动自己的那条手臂。
“别动。”燕楚对水玉的谩骂充耳不闻,眉心一蹙,抬起埋下的脸,随后一偏头,将一口黑血吐到了一旁的地上,最后低斥了这一句。
原还想继续挣扎怒骂他的水玉,清楚的看到了他这一番动作以后,终于明白他的这番举动是要给自己吸取毒液。
水玉先是一怔,瞬息过后,就是恼羞成怒的反驳,“谁要你救我!”
燕楚没曾想过水玉会如何的感激自己,但是,他却没想到,水玉竟然会如此大的反应,言辞激烈的样子,就像分明在说,哪怕她水玉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他的施舍搭救……
也不知怎的,看到水玉这幅态度,燕楚心里的一股无名火就烧了起来,不过,他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不怒反笑起来,用着云淡风轻的态度,轻描淡写的口吻,正儿八经的,回答水玉这个恼怒的反驳,“本王自己。”
“你——”水玉一时被堵得语塞,但她好歹也是个唇舌功夫上的好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不需要你的施救,快点放我出燕王府!”
燕楚似笑非笑,依着居高临下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睥睨着她,“你认为,这可能么,水玉公子。”
“……。”水玉又是一阵语塞,这会子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水玉不再说话,燕楚又埋下头不再言语了,继续开始一点点,将水玉手臂上的每条乌紫痕迹咬破,然后吸出里面的毒血,态度十分的认真。
水玉知道自己现在不管是挣扎也好,打骂也罢,根本就没有一样能派的上作用,根本就不是面前这个雷打不动的厚脸皮的混蛋男人的对手,无法,只得任由他去了。
只是……
手臂肌肤明显的感觉着他唇齿的热度,偶尔舌尖的滑过,令她的肌肤,忍不住的想要颤栗,令她的心尖,忍不住的想要悸动……
对她来说,这是太久没有过的亲密接触,也是她最害怕的,同时是最厌恶的接触!
水玉强忍着这份令自己更加厌恶和痛恨的颤栗与悸动,贝齿紧咬着唇瓣,十指紧扣着身下的被单。
燕楚不知道水玉现在心里对自己这番所谓强行救人的行为的抵触,但是,他却从嘴唇上碰触到的肌肤,明显的感觉到了水玉肌肤的紧绷感。
可见,这个水玉公子现在是有多么的紧张……
心念至此,燕楚忽然忍不住的生笑,就因为差点真笑出来这个举动,险些就将刚吸进嘴里的一口毒血不小心给咽进喉咙里。
幸而他反应阻碍的及时,不然他救人不成,这样烈的蛇毒,怕就先要把自己给搭进黄泉路上去了……
至此,他再不敢分神走心,全神贯注的在吸取水玉手臂上乌紫伤痕里的毒素。
西南墙外,小桑榆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另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一个劲儿的在一条爬到了她身上的纯白小蛇头顶上戳着,“大白啊大白,你还真是有够白的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怎么就不先咬内个狐狸精一口,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我那负心爹都还没对你放大招,你怎么就已经吓得屁股尿流跑了出来,啊?阿公怎么就会把你这个笨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难道还真像娘亲说的,他老人家还真的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
小白蛇被戳的脑袋耷拉着,连舌头都没吐,就像个被长辈教育了的小孩子,委屈又可怜。
小桑榆见它这样,老气横秋的直叹气,小手食指继续戳了戳,“你啊你,说你什么好?没把那狐狸精毒死,还偏偏便宜了她和负心爹亲热的机会,简直快把我这个主子给气死了好不好?”
小白蛇碧油油的眼珠子巴巴的瞅着自己的主子,好像在乖乖认错,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它认错态度良好,小桑榆这才收起了小手,哼哼两声,“下次再这样,就把你送给坏弟弟炼药。”
小白色一听,浑身一僵,然后白眼一翻,给吓得浑身僵硬,直挺挺的昏死了过去……
“……。”小桑榆无语的耸了耸肩,遂,继续眯缝着眼睛,扒在了墙洞上往屋子里看。
很可惜,她的这个位置,根本就不能将躺在软塌里的那个负心爹的狐狸精初恋的脸,不然她一定要狠狠记住这张脸,然后天天诅咒她赶紧脸生烂疮,毁容变丑,最好能吓死她那负心爹的巨丑!
“可恶……。”奸计没有得逞,几番都不能看到这个狐狸精的庐山真面目,还每次都只能看到这个负心爹对那狐狸精百般呵护的样子,小桑榆就气的牙根痒痒。
只要一想到娘亲偷偷的在晚上默默流泪的样子,她就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五花大绑,丢到自己娘亲的面前负荆请罪!
虽然她的坏弟弟说这只是怀疑,并没有得到证实,这个所谓的燕王,就是他们那个挨千刀的负心爹。
但是,从以前开始,庄子里但凡有议论过燕王之人,后来无缘无故消失的这件事,从现在看来,那绝非只是巧合,而且,在添香楼里看到燕王的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时,还有娘亲过度的激烈反应,都让她起了疑心。
只是没想到,她的好弟弟却先动了手,她也只好将计就计咯。
本来她早就准备好的打击报复,在昨晚大堂内,看到这负心爹痛苦的样子时,一下子都使不出来了。
是以,她还因为高兴这个负心爹似乎过得并不好,甚至对娘亲仍然旧情难忘,所以一不小心,就贪杯多喝了几口酒,可谁知道呢,等她一觉醒来,负心爹不见了,还说是去抢新娘了!
一想到这,小桑榆气的磨牙嚯嚯,小拳头拽了起来,眯缝着眼睛,恶狠狠的自言自语,“哼,果然世间男人皆薄幸,我是不会原谅你这个负心汉的!”
屋子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的女儿彻底给得罪了的燕楚,用力的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水玉居然也同样打了个喷嚏……
两人打完以后,面面相觑了一下,不过就是一个刹那,水玉就把眼睛厌烦的别了开。
而没有了视线的相对,燕楚也无趣的把视线从水玉那双他唯一感兴趣的蓝色眼睛上收回,继续把视线放在了水玉手臂上的痕迹上。
但见水玉手臂上的毒素痕迹已经渐渐有褪色好转的迹象,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由此手臂,最后定格到了水玉锁骨上,还残留的一条白蛇爬行过的毒素痕迹。
二话不说,他立即倾身凑了过去。
不想,他的突然靠近,却把水玉吓了一跳。
“你,你干什么!”没了被褥遮掩,只能将双手护在了胸前的水玉,身子连忙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的瞪着靠过来的燕楚。
燕楚见水玉如此,再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水玉不明所以,但他的视线毕竟是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才生笑的,所以心里就认为,他必定就是在嘲笑自己,于是怒目而视,语气不善,“笑什么笑,有病!”
她现在越发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中毒中的太久,所以脑子根本就是坏掉了!
“都说你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本王却发现,这完全都是夸夸其谈的传闻而已。”燕楚瞧着水玉的目光,变得玩味而揶揄了起来,“瞧瞧水公子你一个男子,竟然做出这样一副害怕本王会吃了你的防备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腼腆呢。”
“……。”水玉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双颊有些绯红。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混蛋的口齿竟是这样的伶俐,不管说什么,居然都能让她毫无反口的机会!
瞧着水玉面颊燥红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燕楚嘴角再次愉悦的微微上扬,遂,趁着水玉这般窘迫时,悄然近身,一低头,还沾着几许黑血的薄唇,就贴上了水玉锁骨上的那条蜈蚣般的毒蛇残留毒迹。
当水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来不及了,燕楚尖利的牙齿已经咬破了她的锁骨肌肤,那疼痛却带着些酥麻感的吸允再次袭来。
由于锁骨是很敏.感的地方,又是那样的贴近心脏的位置,所以不比燕楚给手臂吸.毒时的普通感觉,这样的位置,当被燕楚如此的触碰,就好像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会刺激到她的心脏,令她几乎昏厥缺氧。
毕竟这身体曾是属于过这个男人的,当这身体再一次被他亲密的触碰和掌控,水玉她根本就不能完全的自控自如,此番,她很想让这个该死的男人别再这样触碰自己,哪怕是死也不需要他的救助施舍,偏偏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唇瓣一直都被她的两排皓齿紧紧的咬着。
无法,如果不这样强行的遏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个混蛋此番触碰,而发出怎样可耻的声音……
幸而,在水玉手臂上吮出毒素的燕楚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此番替水玉吸吮掉锁骨上那条难看似蜈蚣地毒蛇毒迹的动作,倒是十分的迅捷快速,心数不过到十,他就已经吮出一口的毒血,起了身,一偏头,那口毒血便吐在了一旁的地上。
虽然只是到十的短暂时间,可于水玉而言,却像度日如年般漫长难熬。
当燕楚吮毒完毕后,她就像与敌人大战了几百个回合一般的疲惫,身体的紧绷迅速的褪去,整个身体便水一般完全瘫软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此时,屋子突然安静的有些诡异,只有她略带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被燕楚吐在地上的,那一口口毒血侵蚀着地面的滋滋声。
原来水玉一直把心思都聚集在燕楚的身上,少有的暴跳如雷,自然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是那样的能敏锐感知。
这会子她没了那个精神气再与燕楚闹将,空间里又异常的安静,自然是将毒液侵蚀地板的声音,如数听进了耳朵里。
蓦地,她才忆起,白蛇剧毒无比,不至于立刻见血封喉,但绝对无药可解,混蛋燕楚居然用嘴帮她吸取毒液,那他会不会……
联想到这里,后面的水玉已经不敢再想下去,费力的扭过头,抬起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蓝眸,从榻上几乎弹跳坐起,骇然变色的看向了燕楚,“你这个蠢人,拿嘴给我吮毒,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会中毒死掉的!”
比起水玉的惊惶失措,燕楚却显得太多云淡风轻,此刻他已然推着轮椅转过了身,背对了水玉,准备立刻离开的样子,“本王当然知道。”
虽看不见水玉现在紧张的模样,但从水玉激烈言辞里,燕楚听出了水玉的反应。
这让本来即刻准备离开的他,生生勒住了自己离去的行动,撑在轮椅上的双手一用力,立时阻止了还要继续往前滚动的轮椅轮子,蓦然转头,斜睇向了身后榻上坐起的水玉。
但见水玉面色难看,那双美丽的蓝色眸子里,写满的都是惊色和忧色,分明处处都在昭示着水玉的在紧张着他,而水玉眼中的这份紧张,令他几乎是心头一跳,险些窒息。
这双眼睛现在的这个神情……他久违了好久好久,思念了好久好久。
谁教当年的他,曾为得到那个女人这样关切自己的一个眼神,是那样的欣喜若狂,是那样的视若珍宝呢?
他渴望,他需要,哪怕就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眼神,亦能令他满足,也能令他疯狂——
就因为,他觉得只有如此,才能够证明,自己是在那个女人的眼里的,亦或许,也能在那个女人心中的!
彼时,水玉被燕楚突然过于热切的目光,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自己快要被他的视线所融化一样,几乎就要烧熔掉她好不容易伪装好的这层外表,将里面她想拼命掩藏的真相,给暴露了出来。
她为之一惊,赶紧垂下眸,不再与燕楚四目相接,遮掩下她眼底涌起的懊恼,也收敛了脸上外泄的情绪,让透骨的寒霜,从脚底一路攀沿,爬满全身。
只有冰冷,才能令她清醒,不再为他的热度而头昏脑胀,不知所云。
她真的恼火极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昏了头,还去关心这个混蛋,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要找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作甚还要关心他的死活,当真是一个小小的蛇毒,也将自己的脑子给侵蚀了不成?!
对于水玉顷刻敛却那些情绪,还垂下眸不再与自己四目相对的作为,燕楚很是不悦的蹙起了眉峰,原本一怒之下准备返身回去,让水玉再继续用那样的眼神来满足自己的心态,在看到水玉渐渐罩上寒霜的那张脸时,刹那飞灰湮灭。
暗恼之色,渐渐染上他的一双若焰绯眸,眸子的热度,也渐渐的褪却。
他这是在做什么?居然在一个可称得上是陌生人的眼睛里寻求安慰!
是疯了不成?
哪怕那双眼睛再像,那也不是她!
想到这里,燕楚扣在轮椅两侧轮子上的十指,险些将两个轮子掐碎。
收回视线,转回了头,他的面色比水玉还要难看,阴沉的可怕,如同他此刻的声音,“希望,你最好能早些体现出,本王留你性命的价值。”
说完,头也不回的推着轮椅离开。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水玉目光黯淡了下去,良久,嘴角冷笑宛然,“做、梦。”
让她说出他要的所谓的事实,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别说是事实,哪怕只是编造谎言,她也不愿!!
因为她今晚过后,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绝不——
刚出偏房的门,燕楚就已经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虽然远远的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起争执的花想容和一干左翼亲卫兵,但是含混不清的视线中,这些人都赫然变成了无数个。
“花想容!”身体渐渐感觉到的无力感,令他赶紧连名带姓的喊着花想容,虽然字句有些无力,却胜在威严气势半点未曾弱下。
---题外话---谢谢h_5cuv8ikbx的大荷包~
第两百三十六章 燕王给水玉下药
刚出偏房的门,燕楚就已经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虽然远远的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起争执的花想容和一干左翼亲卫兵,但是含混不清的视线中,这些人都赫然变成了无数个。
“花想容!”身体渐渐感觉到的无力感,令他赶紧连名带姓的喊着花想容,虽然字句有些无力,却胜在威严气势半点未曾弱下撄。
主屋的院子是很大很宽的,花想容一行,位于西北方,偏于靠近院门,与连着主屋的偏房之间的距离,算得上是较远的。
但花想容耳力极好,毕竟是个有着浑厚内力的武功高手,虽算不得一流,但就这般去收纳到自家王爷的声音却是半点不难。
到底都是这些年给实实在在的在燕王底下给练出来的呐…偿…
何况。
“哎呀,你们还不信,那你们听,王爷这不是在叫本公子吗?这还不够说明,是王爷让本公子来这的?”花想容眼珠转的飞快,一边穿好了衣服裤子,一边朝一干已经傻眼的左翼亲卫摆手作势告辞,“好了好了,本大爷就不跟你们继续叨叨了,王爷还在等着伺候呢!”
言罢,脚底抹油似地迅速朝偏房那边几乎是飞奔了过去。
望着面前的花想容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一干左翼亲卫目瞪口呆的你看看我,我望望你。
其中一个小兵,傻愣愣的望着伍长,“大……大哥,您信么?王爷居然会给花公子这样变.态的惩罚……。”
以前办事不力,顶多是挨几个板子,现在也不知道王爷哪里又不对了,居然谁办事不好,就会被罚脱光衣服裸.奔王府一圈!
这样古怪到近乎变.态的惩戒,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啊啊啊——
伍长也被这个新颖的刑罚震惊的不行,就跟丢了魂儿似地,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就是那讷讷的目光,一直首次大胆的,望向了偏房门廊处的燕王,久久不能自已……
燕楚倒是没想到,总喜欢赖皮的花想容,也会有出现的这么快的时候,几乎是自己的声音才刚一下去,这人,眨眼间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花想容闪烁不定的眼神,燕楚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子怕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不过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用最快的速度,把明了给本王带到这里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花想容立刻明白过来,王爷这是要他动用武力,强制把此时恐怕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明了大人给拉到这里来。
“得令。”一想到能整一整明了那个倔老头,一晚上的郁闷顿时消散不少,花想容自是答应的无比痛快。
“另外,让明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屋子里的那个人,给本王留在这里,永不可能出这屋子半步。”边把轮椅往外推动,燕楚边面无表情的下着命令,“前提,不得伤此人分毫。”
花想容懵了一下,“啊?”
燕楚没有再理会他,径直推着轮椅,越过了他,往院外幽幽而去。
靠院门处的西北位置上,本来那一干好不容易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后,准备离开的左翼亲卫兵们,在看到燕王推着轮椅,幽幽的朝他们过来后,都不自觉的生出了一股想要立刻逃跑的念头,然而常年的军规教条下来,早就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的骨子上,如今见到自己的统帅过来,身体本能的就朝统帅纷纷匍匐跪地,而非是脚底抹油开溜。
“叩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没能逃离也不敢逃离的亲卫兵们这嗓子喊得着实战战兢兢。
对他们过度的惊恐,燕楚脸上闪过一丝莫名。
如今手底下的这些小兵小将们很是害怕自己,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倒还没有眼前这些小子们如此害怕的程度。
不过这倒是一件小事,他并不以为然,何况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他们着手去办,自然没必要把心思和言语,浪费在这种小事的身上。
念及此,摒除脸上的莫名其妙,燕楚的面孔上,又是全然的毫无表情,只罩着一层的阴翳,“今晚南苑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明了是用来阻止水玉逃跑的,而这些亲卫兵,则是用来保护水玉安危的。
适才,若不是他曾经中过神仙散那样的至尊之毒,因祸得福,竟有了百毒不侵之体,如此,他当然不会真的愚蠢到盲目的发挥什么勇猛,用嘴去帮水玉吸取毒液。
不过,有一点现在是肯定的,那蛇毒似乎十分的猛烈,如不是他正有这样的百毒不侵之体,只怕刚才那样的去用嘴吸取毒液的行为所会得到的后果,那怕早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而自己王府上有没有这样身负剧毒的蛇虫鼠蚁,他自己最清楚。
念及此,在一众亲卫兵刚应下前一个命令后,燕楚又把视线对准到了左翼亲卫伍长的身上,“严骁,你立刻去调集左翼的其他人,在今晚,势必要将燕王府,给本王彻查个干净。”
严骁一愣,旋即才明白过来燕王这话内里的意思。
让他今晚彻查个干净,那意思不就是,现在的燕王府,已经不干净了?
怎么会这样?
严骁有些难以置。
由于皇帝近些日子频繁的对燕王用收买来的刺客找麻烦,所以现在燕王府的安危防御这一块,他们这几支亲卫兵的伍长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的参加到了每晚的巡逻之中,就怕这些小兵有什么地方不够仔细,从而会形成漏洞,没得让那些刺客给钻了空子。
然而没想到,不是前翼中翼后翼及右翼巡逻时出现了漏洞,而是他左翼今晚巡逻就出现了漏洞,并且看王爷的语气,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甚至已经渗透到了燕王府中——
试问,这让今晚带队巡逻的伍长严骁,怎么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见严骁半天也不答话,脸上俱是惊骇之色,燕楚有些不耐的蹙起了眉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过自负没有任何的好处。现在趁还未到亡羊补牢尤为晚矣的时候,就给本王快些处理干净了,明白没有。”
严骁又是一呆,倒是没有被燕王的严厉言语给吓着,反倒在呆愣刹那过后,就迅速露出了感激之色,激动抱拳朝燕王报以一礼,声若洪钟,“是!”
在别人眼里,如果被燕王这样严厉的指责,定会吓得不行,可他严骁这个跟了燕王多年的小将明白,燕王这话表面听起来份外的可怕,可你仔细去分辨后,你就会发现,燕王实则分明就是在教他做人的道理啊——
再者,王爷也没有任何要处罚他的意思,或许在外人看来,王爷让他担下这桩命令,那就是在处罚他,可他却并不这么以为。
其余人都不知道自家伍长现而今的心思,只是现下看到自家伍长被王爷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不但不惊惧害怕,反倒还如此有精神又莫名激动的对王爷聊表感激,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疯了。
被自己底下的小兵们看疯子似地眼神注目着,心情大好的严骁也不予他们计较,转过身,就开始对他们下令,“严密保护南苑,一只苍蝇都不许给飞进去,听清楚了没有!”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听在一众小兵的耳朵里,令小兵们都是精神一震,再多的瞌睡虫,也给吓得不翼而飞。
军人服从的天职,更令小兵们发自下意识本能的整军行礼,“是!”
燕楚见这些小子们都打起了精神执行起了自己的命令,一种骨子里的自豪感,在眼底悄然而生,不过,他却用冰冷的眼神掩饰的很好。
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有继续再管他们,燕楚推着轮椅,继续离开这里。
无法,他现下的晕眩感越来越厉害了……现在必须,他得回到自己长居多年的书房,把残留进了体内未消化的蛇毒,给逼出来。
眼见外面的情形愈发不妙,一直躲在小小角落里的小桑榆,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低声嘟囔起来,“唉,没办法啊……今晚看来再想偷袭那个狐狸精是难咯……。”
毕竟她没有自家弟弟那么俊的身手,可以悄无声息的想潜入哪里,就潜入哪里。
啧,要是被那些臭大兵给抓到了,那可就麻烦了啊!
不管能不能放倒这些人是一回事,总之,她现在还不想,也不能离开燕王府——
大仇未报,她怎么可能甘心就此离开?那也太对不起可怜的娘亲了!
“阿嚏——”屋子里已然躺下,准备养精蓄锐的水玉,又莫名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花想容的速度确实有够快的,燕王吩咐完左翼亲卫那些事情以后,才刚出南苑的大门不久,那在王府里的屋顶上,大大咧咧毫无收敛意思的花想容便拎着垂头丧气,还是一身衣衫褴褛的明了,就到了南苑的偏房外。
这才刚一落地,刚才还要死不活如丧考妣的明了就像原地复活了一样,精神瞬间大好,一个扭身,竟轻巧的挣脱了花想容这样武功高手的桎梏。
挣脱完了以后,明了一面站定还有些不稳的身形,一面指着花想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一点也不尊老爱幼,这么冷的天,竟然毫不顾忌我这样一个老头子的意愿,如此粗鲁的把我这老头子连拖带拽的从被窝里扯起,甚至连一点穿衣服的时间都不给,你你你……简直就是虐待老人,丧心病狂啊你!”
对于明了这一通狂轰滥炸似地大骂,花想容全当没听见似地,眯着眼睛,姿态悠哉的掏了掏耳朵,“哦,那我这丧心病狂还有治吗?明大人。”
已经快速穿起匆忙捞进了怀里的衣服的明了,满脸鄙夷,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花想容,“没治了!病入膏肓了你!!”
花想容切了一声,华丽丽的一个转身,看着满院子已经忙活了起来的左翼亲卫兵们,眼睛一亮,提步就要往他们堆里扎。
刚才去明了院子里的一路上,他突然才想起来,自己本身是还有一个奶娘担当的重大角色任务,而自己要看管的小家伙,也在他无意中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踪影——
现在他只能庆幸,刚才王爷心系其它事情,并没有想起这一茬,不然若是让王爷知道他连一个孩子都照看不利,怕就要真的让他扒光了衣服,在燕王府裸.奔一圈呐!
咳,一想到这个玩笑话会变成真的,那估计以后他花爷在燕王府里,就真的别想再抬头做人了……
念及此,花想容心里越发忐忑起来,加快步伐往左翼亲卫队里扎去。
都说人多力量大,要是有这些兔崽子们的帮忙,再大的南苑,也能尽快的翻个底朝天,届时,还怕找不出那个小调皮鬼么!
明了见花想容心急火燎的走了,差点气的跳脚,指着花想容的背影骂道:“臭小子,把老头子我扔在这里就走,什么意思啊你!”
已然远去的花想容抬手挥了挥,“进去你就知道啦,这可是王爷吩咐的——对啦,别忘了给那人下点药,要再也动不了又不伤身的那种哦——”
其实问他花想容,呵呵,他也不知道啊他……
听到这话的明了,倒是高涨的怒焰一下子就熄了下去,怒色渐转狐疑之色,“燕王让我来这的?”
说话间,扭身转首,探究的目光落到了偏房禁闭的两扇房门上。
被燕王逮到了尾巴以后,他明了很无奈,就算在外游行,却每每总是要隔三差五的回燕王府一次,时间久了,经年下来,倒是真把这燕王府当自己家一样随便的进出来去了。
虽然一年之中,有大多数的时间并不在燕王府,但每每回来,他还是能从燕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甚至是府里的大小兵将们口中得知,燕王府一直以来的具体动向,及发生的那些事情。
毕竟嘛,他是个大夫,府里虽然有林大夫坐镇,但上千的人口,自然里面难保不会有人会得个林大夫难以医治的疑难杂症,到最后自然是他这个妙手神医出手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是套取消息最好最有利的时候。
人在生病的时候,身心的各个防线都会变得很松弛,他啊,只要能让那病人稍微那么舒服一点儿……嘿嘿,让病人放下心里防线还会远吗?要套取府上的消息还会有难度吗?
哪怕这些人再怎么被上面人勒令不能随意谣传王府中的事,在他明了的面前,都一样在最后,会乖乖的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所以啊,此刻眼珠直转的明了心里很清明,现如今的王府上,能让燕王请他明了坐镇的贵人,除了东苑那对特殊的夫妻,怕是再无旁人了。
但是他更清楚,那对夫妻再怎么特殊,也还没有达到能够住进南苑的资格。
南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以前那个死妮子住的地儿啊——
只怕普天之下,能够住进这南苑的恐怕也只有……
片刻想到这里,明了自己都是一惊,面上的睡意顿时全无,望着那扇房门的视线渐变的不敢相信,“不……不会吧?”
这是一个没有结果的自问,所以明了在自己磕磕巴巴的问出这个问题后,便没有傻兮兮的等待自己能琢磨出这个答案,而是立刻精神一震,朝房门疾步走过去。
不知为何,明了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激动,抬起的双手,竟好半天都没有真的推上那扇房门上,而是僵持在半空中,微微的颤抖着。
虽然他很烦那妮子,何况那妮子还动不动就威胁他,有时真恨不得用针扎死这个没大没小目中无人的臭丫头……
但是,人往往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很讨厌的东西,在失去以后,就会特别的怀念和惋惜。
在事后知道那妮子坠入飞渡江生死未卜以后,明了后来对她的回忆,就是抱着这样的情感。
所以,当这样东西,突然猝不及防的,又这样要出现在了你面前,说没有一点的紧张和激动,那都是骗人的……
虽然他此刻的心里依稀觉得,这怕仅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是真。
不然,怎么这屋里人不是被燕王安排进主屋,而是在这样一个本给通房丫头准备的偏房里?
倘若真是她回来了,燕王这样做,那不就是等于在间接的那这屋子羞辱那妮子么?
而依照他这几年对现在的燕王所知,他很清楚,只怕燕王都恨不得把那妮子供起来的,哪里还会做出如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
这样越想,就愈发失望的明了,万般纷扰的思绪在最后,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继而才用伸出去的双手,终于将房门推了开。
吱呀一声,年久不用的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开门声。
这偏房虽然不能与主屋同日而语,但到底还有那么些规格,至少内外相隔,耳房设置的分明,也有些个简单的陈设和布置。
明了自是对屋子里的这些不感兴趣的,他的目光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投向了内里的耳房,尤其,再没有那隔开屋子里外的那道厚实帷幔后,他的目光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投射了进去。
由于这屋子什么格局都按照一个‘偏’字布置,所以就连那里屋里的睡榻,也同样如是,不似正房那样朝北靠南的摆放,而是朝东靠西的摆放着。
这样斜着的位置,令一眼看过去的明了根本就看不到那睡于榻上之人的面目,只能看到长长垂下的青纱纱帐,以及,那人一双搁在榻沿边上,未脱掉的一双鞋子。
看了一眼后,明了却是挑眉,“靴子?”
在这个朝代,除了游牧民族和一些异域小国里,才会有女子穿靴之外,基本上在大燕这种大国之内,是并无女子穿靴一说的。
何况,那靴子的样式和款式,分明就是男子才穿的。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又是行医多年的神医,看人看物,都是十分的精细。
而小桑榆果然孩子就是个孩子,躲在墙根下虽然瞧不见人的长相,但分明还是能看到这双靴子的,但是她却并没有那么仔细的去发现,只是任由自己的主管思想和臆断来判定事物。
诚然,此刻的明了真心有些懵了,脑子里千想万想过无数的念头,甚至连燕王已经沦落到找替身的这种荒唐念头都起了,但是却绝对没有想过住进这里人,竟然会是一个男人!
“不会吧……。”一滴冷汗,攸的自明了的额头滑下。
燕王难道真的心里有问题了,不然……不然怎么会连一个男子都不放过?
倘若还是个正常人,是万不会把一个男子安排到这种地方吧?
再说了,花想容那混小子刚才的话,那可还是犹在耳边啊……
说是燕王还特意吩咐了,要对这个屋子里的人下药,下那种绝对动不了,绝对跑不了,还不能伤身的内种药……
若说燕王不是心里扭曲成了那啥那啥,他会有这啥这啥的一系列安排吗?!
越想越是不敢想的明了,因为这个震撼到不行的事情,吓得差点好悬没晕过去,只手捂住了心口,背后靠在一方桌角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水玉耳力非凡,本来打算睡下的她,因为外头忽然响起的轻微碰撞声,而被立刻惊醒,一双蓝眸霍然张开,眼底满是警惕,“谁!”
有此一问,那是因为她很清楚,来人绝非会是燕楚那混蛋。
要是换做那混蛋,根本无需如此偷偷摸摸畏畏缩缩,而是大大方方的,怕是早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摆出他的嚣张样子了。
明了不曾想到,自己这样小小的,无意识的举动,居然会惊醒了里面那一位。
说不清也道不明,他现在脑子完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进去面对那人,简直……不敢看啊!
越如是想,明了越是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想着干脆溜之大吉算了。
“藏头露尾,来人就这么不敢见人么。”
就在明了打算回去的时候,水玉,冷嘲热讽的话就从里屋传了出来。
哎呀,这明了大人的身上有很多的优点,同样的,缺点也是相对的不在少数,偏生其中就是有一条——
脾气坏,性格差,尤其最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挑衅……
虽然水玉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除了有点讽刺意味之外,可听在明了的耳朵里,却绝非是这么回事。
在他听来,屋里那人,分明就是在挑衅他的权威和能力!
对于无比自负的明大人来讲,这可怎么受得住?
这不,明大人听罢后,登时就脸红脖子粗了,二话不说,吹胡子瞪眼,再无半点迟疑的就朝里屋走了进去。
“说谁呢!含沙射影的说谁是无能鼠辈呢!”一进去,连榻上那人都还没看清楚,明了就大刺刺的指着对方放开了嗓子的咆哮。
然,这会子被骂的榻上之人,反倒没有了声音了。
水玉有些愕然,目光锁定在了榻前,正指着自己鼻子骂的半老矮瘦的小老头身上。
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
虽然前些年,她再也不想知道关于燕王府的任何事任何人,但是,在打算回到大燕京都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心里很清楚,如果要回到这里,是绝无避开燕王府的可能,谁教燕王府,在外牵扯了那般多的事宜呢?
如果不够了解燕王府与外的瓜葛,只怕反倒,在不知不觉牵涉到了燕王府,自己却还不得而知。
怕是到那时,结果会更加的难看。
所以与其掩耳不问世外事,她倒不如耐着性子和脾气,从四面八方,旁敲侧击出了一些关于燕王府的诸多事宜。
其中就有一部分是关于明了的。
据可靠消息是这样说的:明了在被殷王爷勒令救治好了燕王以后,自此就出了燕王府,到外面过他自己想要的闲云野鹤的生活去了。
而她在师父魅音那知道的更详尽的版本是:明了因为得到了他想要的重生之血,然后才肯将神仙散的解药给配制了出来,拿去给燕王解毒完毕以后,就拿着剩余的重生之血,离开了燕王府,自此下落不明。
而她自己心里则很清楚,明了并非是下落不明,而是拿着他一直想得到的重生之血,去救他的心爱之人,也就是曾经玄冥宫的左使,胭脂雪生母莫千寻这个上一代掌冥使手底下的得力心腹,莫千影。
至于重生之血这件事的来历,她除了知道此血竟是来自流苏的之外,对于其它的,譬如流苏怎么也有此血之事,就一概不得而知了,之前她是如何追问师父,他也不肯说,而流苏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里,这些年也没有找到,这件事就一直云里雾里到了今天……
反正,总之她是以为明了已经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目的,且他又是个不服管束的怪异性格,该是不可能再回到燕王府这个牢笼里来的,却没曾想……
彼时,在水玉还在为明了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愕时,明了已然因为水玉之后的没有反驳而得意洋洋了起来。
本来他还要想教训教训水玉,毕竟和燕王做出那档子事,怎么说怎么有点那啥,他实在难以接受,所以希望这孩子能够回头是岸,可不曾想,刚张开的嘴还没蹦出一个字,就在看到水玉的那张脸时,再也动弹不得了,表情全都凝固在了脸上。
“你你你……你是……。”过度的震惊过后,明了还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此时,水玉已然回神,眸色寒冽的望向一脸惊色的明了,“水玉。”
第两百三十七章 休想把水玉放走
彼时,在水玉还在为明了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愕时,明了已然因为水玉之后的没有反驳而得意洋洋了起来。
本来他还要想教训教训水玉,毕竟和燕王做出那档子事,怎么说怎么有点那啥,他实在难以接受,所以希望这孩子能够回头是岸,可不曾想,刚张开的嘴还没蹦出一个字,就在看到水玉的那张脸时,再也动弹不得了,表情全都凝固在了脸上。
“你你你……你是……。”过度的震惊过后,明了还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撄。
此时,水玉已然回神,眸色寒冽的望向一脸惊色的明了,“水玉。偿”
她的声音是若有实质的冷,像冰渣子一般,且冷且尖锐,亦是饱含了满满的警告。
明了大概是被震撼的不轻,完全就没把水玉的警告之言听进耳朵里,还指着水玉的那张脸,条件反射的张口反驳,“什么水玉火玉的,我长百草自己做出脸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嘛,你分明就是胭脂……。”
“你还知道自己是长百草,真是好极了。”水玉将头一歪,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明了,即便现下的她因为之前中了蛇毒而面色有些青白难看,即便这张脸是太过娟秀的那种,但她这抹笑,却充斥着足够的艳魅。
艳冶而邪魅。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结合体,偏偏在她的唇角上出现,是那样的动人心魄,亦是那样的令人无端生畏。
是的,即便明了比她年长几十岁,即便明了现在是站在,而她是躺着,即便明了现在精神抖擞健健康康,而她却还是余毒未清,无法动弹的模样——
她的气场,仍然极具压倒性的,让明了乖乖闭了嘴,让明了本能的生出对她的惧意。
明了抬手一抹额角上的冷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望着榻上斜躺着的危险男子,啊不,是女子,心中无限感慨。
他就说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像胭脂雪这样专喜欢坑害他人的死妮子,肿么可能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就葬生大江之中?
就算是死,那也是要死的无比壮烈什么的嘛……
更过分的是,好嘛,没死就没死呗,还大刺刺的顶着他那张被她强盗行为抢夺而去的人.皮面具不说,还用着这样一张清纯无辜的脸蛋,练就出了这样一副女魔头的样子,很吓人的好不好?!
他心里那个郁闷啊,这张面具,那可是他花了无数药材,花了无数心血,六分五官都是照着心爱的千影所制作的啊……
现在看到六分相似千影的这张脸,却偏要看着这张脸现在的主人用这张脸做着完全与千影迥异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他还要被生生的威胁……怎么就这么有种想死的冲动呢?
见明了虽然掩藏的很好,但分明就是有畏惧自己的成分在其中,水玉无声的笑了,朝着明了,就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明大人,既然都来了,就且给我瞧瞧吧。”
“诶……好嘞!”压抑着心里想吐血的冲动,明了十分狗腿的脆生生应着话,迈着短腿在屋子里来回了一圈,自己寻了一只矮小凳子,就摆放到了榻前,分明就是在水玉面前自觉的摆低自己的身份。
一P股坐了上去后,就开始从随身挎在肩上的药箱里,取出一应用品来,继而为水玉开始切脉。
只是……这期间的动作,不但有失以往的利落,甚至,还略显慌张。
即便他藏拙藏的很好,却还是被冷眼旁观的水玉,看了个分明。
然,比起明了的手足无措,这水玉,却要显得格外悠闲自若,甚至还优雅的撑着胳膊托着腮,饶有兴致的,赏玩玩物似地一直瞧着明了不放。
她不说话,只是笑,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的笑。
啊……她似乎好像,有很多的旧债,还没向这个小老头讨回来吧?
明了此时此刻,则被水玉那漫不经心的玩味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尤其是这不听话的那些什么不愉快的记忆啊,都特娘的像泉水一样直在脑壳里翻涌外冒……
其实仔细一想,他好像为燕王做事,似乎做的有些过了,尤其在他们两夫妻上,他可没少搀和,当和事佬什么的之类的……
若是以前,他这个和事佬定然能讨得了两边儿的好,尤其是燕王那边。
可现在嘛……
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不管这两小口之间有没有误会,是不是误会,那都根本不是个事儿,现在的关键是,眼下这妮子,必然是恨透了燕王,而他这个遥想当年使劲撮合两人的和事佬……怕是真要倒霉咯……
思虑到这,明了心里暗叫一声苦也,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半点也不懂水玉现在为何这样看着他的无知样子,冲水玉就是傻白甜的一笑,“嘿嘿……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先给我说说吧,等会儿我也好给你对症下药不是?”
水玉却对他讨好的笑容半点也不买账,云淡风轻的口吻,“怎么,作为一个享誉四国的神医,连病症都把脉不出,反倒需要病人来说么。”
这句话,那可比刚才两人还没碰面时,水玉之前的那一句要充满了挑衅和讽刺意味的多。
然,明了却半点也不及之前的那般暴跳如雷,无比嚣张的反唇相讥,现在却变成了满是讨好的嘴脸,还好一番自怨自艾的长吁短叹,“唉,丫头你可不知道啊,岁月不饶人啊,老头子我啊……真真是老啦,不中用啦……。”
末了,还用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做收尾。
不过,甭管是他这个人老成精的家伙讨巧卖乖,还是装疯卖傻装可怜,水玉完全的视若无睹,只凉飕飕的笑,“这样啊……那可怎么办呢,若是让玄冥宫知道了您老就是他们明察暗寻十几年的长百草,那您岂不是……会很不妙么。”
一听这话,明了眼皮子剧烈的跳动了两下,脸上的笑脸抽搐了一下,愈发讨好的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丫头你善良大方秉性纯良乐善好施,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啊!是绝对不会忍心的看着我一个老头子没日没夜的被玄冥宫上千教众追杀的,是不是?”
水玉抿唇一笑,笑的眸光荡漾,清润温柔,然而说出来的话,“我是不是善良,我是不知道的。不过……若瞧着你一个小老头被整个玄冥宫见天追杀的那个场面呐……一定会很有意思。”
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明了却听水玉这样分明就是要玩死他的话,心里的万般惶恐都登时化作了一股怒焰,令他噌的一下就从矮小的椅子上蹦了起来,对水玉怒目而视,“臭丫头,你别太过分了!要是没我老头子的解药,你今晚就等着蛇毒攻心而死吧你!哼——”
见明了终于炸了毛,水玉半点也不紧张,慢悠悠的将伸出去给明白把脉的左手收回袖子里,笑容愈发的柔软,柔的能滴出水来,“怎么办呢,我要是今晚蛇毒攻心了,下一刻,你长百草,怕是就要下去陪我了。也好,黄泉路上做个伴,省的寂寞。”
明了一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满腹的怒火,又渐渐的湮灭了下去,瞧着水玉那得色的样子,只得无声的咬牙切齿,“……。”
他就知道,以这个死丫头的脑子,一定会很快的联想到他今晚突然造访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被人勒令过来的。
而在燕王府的地盘上,在他明了这个脾气古怪的神医面前,就算是用脚趾去想,也能立刻想到是谁委派的他。
一想到这个坑害自己的始作俑者,明了就特别的想老泪纵横一把。
燕王啊燕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逮了个什么妖孽回来吗?啊?
你自己不怕死的要去招惹这个女魔头也就算了,拜托您老能不能别老是拉他明了下水行不行?不知道他明了真的年纪大了伤不起吗,啊?
见明了已然被自己恐吓的不轻,看样子几乎是要到了崩溃边缘了,水玉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笑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懒懒的翻了个身,背对了明了,“早些开方子炖药吧,毒若解了,你也能早些解除我这个危机不是。”
虽然她是很想在明了的身上讨些‘公道’回来,但眼下,分明就不是什么好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根本不是这种小事。
而是——离开。
明了哑然了一瞬,顷刻恢复,“啊?你要走?”
她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他早点给她解毒,她也好早早的离开燕王府,大家眼不见为净,对大家都好!
“怎么,你想挽留我?”水玉闭上眼继续养精蓄锐,啼笑皆非,却不含半点笑意。
她的一系列威逼利诱,说到底,并非真是单纯的只是吓吓明了这么简单。
明了虽然不经吓,但还不至于真的胆小如鼠,是以,她若真的去吓他,也是知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和好处。
故而,她的目的,不过只是警告明了而已。
至于警告明了什么,明了此刻,也终于心领神会了过来。
她拿他的身份做要挟,警醒他要将心比心的想,他们两个现在可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要想她对他明了的真实身份缄口不言,那么他明了,也当对她的身份,同样如此。
不过,不管是换位思考也好,将心比心也罢,他明了虽然是个大夫是个神医传人,可那份所谓的良善早就在十多年前被消磨殆尽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别人?
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不顺着这妮子给的这个台阶下去,那他的下场肯定会特别的难看,光是这妮子如果真的把他的身份捅到玄冥宫那里,那他明了这辈子就真的甭想过太平日子了!
只可怜那燕王望穿秋水,现在误打误撞把魂牵梦绕的心尖人已经带回了王府,却怕是未必已知她的真实身份。
都道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生死相隔,可是很多人却并不知,明明近在咫尺,心却各安天涯,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想要的人,却像个傻瓜一样被蒙蔽鼓里……
思及于此,明了颇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得,你就好好歇着吧,过会儿就把药给你送过来。”
反正他要的东西早就已经拿到了,这两口子他也不需要可劲儿的去撮合了,谁让这媒人媒人,到最后都会变成霉人呢?
以后但凡两人当中的一个不遂心了,只怕又要第一个拿他老头子开刀吧?这没多大的好处也就算了,以后反倒还容易惹得一身***,还不如不管得了!
水玉轻嗯了一声,合眼休憩。
明了收拾好了药箱,末了再看了侧卧在内的水玉一眼,得见水玉那单薄削瘦的背部,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背好了药箱,脚步无声的离开了。
花想容刚安排好了左翼的人,打算和他们一道把南苑的里里外外先翻个遍再说,只是他当然不会拿自己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利,让一个小女娃不见了的这种花茶当旗号,而是顺着他们要重新清理南苑的任务,顺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那调皮的小恶魔给找到。
然,不曾想,这才刚动身,就在南苑的后花园里,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在花园里四处的跑来跑去。
这南苑的后花园里,以前倒也没种植什么花卉之类的观赏性植物,都是一些翠竹青松之类,看起来虽然格调够清雅怡人,却也未免太失单调,而后就算王妃过来接手了这里,也并未在意过这些小事,仍旧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只不过就是在三年多前,已经经常性抽风的王爷也不知道哪里又看南苑那些长得好好儿的翠竹松柏不顺眼了,全给刨根刨底挖了去,种上了一株株的山茶花。
山茶花很廉价很普通,也十分的好养活,但其实在达官贵人的家中庭院里,几乎是无人种植,因为根本入不了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眼中。
不过王爷找来的花匠种植过来的山茶花品种繁多,到了春季,即可赏玩五颜六色美不胜收的茶花,又能采摘花朵做成花茶,还有叶子根茎都非常的有用处,让林大夫和明大人直夸这花百般的好,直夸王爷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也是看到王爷每年春季来这赏茶花的时候,他花想容才似乎明白过来了一些事情。
然而如今正值冬季,本该是茶花花凋叶落的季节,由于被花匠们打理的很好,倒是没有什么枝叶枯黄的现象,一片接着一片的绿意,看起来倒也令人舒心的很。
只是……
桑榆那个小调皮今儿穿的一身大红小袄,个头也就比一丛丛山茶花树矮了那么一些些,可这后花园黑灯瞎火的,小道上的宫灯又早就是常年熄火,这小家伙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茶花树间穿梭来去,时不时的还发出几声银铃般的咯咯笑声,怎么看怎么都像……
“鬼……鬼啊——”
“啊啊——有小鬼啊,闹小鬼啦!!”
陪同在花想容身侧来一同巡视的两个小兵,登时就被吓得花容失色,都没来得及提着灯笼上前去仔细看个究竟,就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逃也似地跑走了。
花想容一副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形的表情,嘴角抽了抽,抬手揉起了抽痛的眉心。
要不是因为他对桑榆的那小身形和笑声太过熟悉,估计刚刚被吓得屁股尿流的人,也要再加他一个了……
两个小兵的嘶声惨叫响动非常的大,另外地方巡视的左翼亲卫都被惊动了,就别说正在这园子里的某个小家伙了。
小家伙循着声儿就从花丛里窜了出来,这黑灯瞎火的夜色下,就看到这小家伙一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就像会发光的黑曜石,声音透着极其明显的兴奋,“哪呢哪呢,在哪呢!”
“……。”花想容无语凝噎。
没得到回复,小家伙赶紧一蹦一跳的朝花想容小跑了过来,笑嘻嘻的兴奋喊着,“蜀黍蜀黍,小鬼在哪里,伦家要养小鬼玩儿——”
“……。”花想容本来想迎上去的脚步顿时就凝固住了,面皮抖动了两下,现在除了觉得恶寒以外,他还说,“呵……呵呵……孩子你的喜好可真特别……。”
若是放在以前,他是觉得小鬼什么的东西都是无稽之谈,全都是迷信思想,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但是自从在六年前,同王爷去剿灭南疆的一隅小国时,差点没被这东西害死的他,不仅从此信了这世上真有此物,且对这种东西,还格外的敏.感。
咳,当然,这也可以称得上是害怕……
然,人在这个世上总会有些害怕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害怕这种鬼魅的东西并不可耻,只不过在桑榆这个孩子面前……他总归是要面子的,总归不能损害了自己在这孩子心里的高大形象的,是不是?
就在花想容这般安慰着自己,想七想八的时候,小桑榆迈着小短腿,已经奔到了花想容的面前,二话不说,当先一把抱住了花想容的大腿,摇啊摇的,“蜀黍蜀黍~伦家要嘛要嘛~”
“……。”花想容这会子是欲哭无泪了,仰面望苍天。
……这孩子到底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到底是谁家的毛孩子,怎么就教养成了这般?
小桑榆见花想容没有搭理自己,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然后把手里抓到的东西提溜到了花想容的面前,期间,为了能让花蜀黍看的清楚一些,她还很好心的把脚丫子踮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举得高高的,献宝似地谄媚,“蜀黍你看,这几田鼠肿么样,系不系又肥又大,肉肉多多?”
她的话刚一说完,那手里捏着的毛茸茸黑秋秋肉嘟嘟的田鼠,就像要附和她的话一样,吱吱的叫了两声。
听得桑榆这话和田鼠刺耳的叫声,花想容这才下意识的把高贵的头颅低了下去,目光落到了小桑榆手里的田鼠身上,已经真真是哭笑不得,“肥……肥……。”
看完了田鼠,花想容多余的眼角目光借着手里的灯笼火光,也这才发现,小桑榆这孩子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树枝划拉的东破了一块,西没了一块,脸上满是泥泞,流着两管鼻涕,跟只小花猫似地,而今仰着小脑袋望着他,大眼睛亮晶晶的,牙齿白森森的,虽然有些脏乎乎的,但仍不乏可爱含在里头。
不过,这娃其中的笑容,也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就对了。
虽然只是一丁点的诡异感,却也足够让向来对危险度极为敏锐的花想容感到隐隐的不安了。
果然……
“听说在冬天滴夜,烤田鼠和烤肥虫更配哦~”笑嘻嘻的说着这话,小桑榆又把另一只小手也高高的举了起来,那沾满了泥土的手指上,分明就捏着一只绿油油的肥虫。
吧嗒一声,花想容当时手里的灯笼就这么给掉地上了,那张让面具遮住了上半张却留了下半张的脸上啊,立时刷的一下就变了,且是比小桑榆手里的肥虫还要绿的颜色。
紧接着,花想容干呕了两声,就跟刚刚跑走的亲卫一样,见鬼似地拔腿就跑,几乎是几个眨眼间,一溜烟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徒留在原地的小桑榆将怀里藏着的白色大白,给扯了出来,把肥虫和肥鼠扔到了地上,任由大白自己去吃,她则双手叉腰,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花想容远去的逃离背影,小魔王似地哈哈大笑。
这南苑的一个分院里,同样另外开设出来的一个书屋之中,一个刚好在琉璃透明天窗下的,埋的有快半丈高的小书堆,突然哗啦一声,从内里坍塌了下来。
很快,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儿从垮塌的书本下怕了出来。
借着天窗撒将下来的月光,但见,小人儿玄色锦缎的小袄加身,宝蓝色的缂丝禙子罩在外头,小小的年纪,生的粉雕玉琢的,偏生脸上带着的却是成年人常会有的老气横秋的严肃表情,而那一双扎眼的幽蓝色的眸子,尤其显得讳莫如深,像是明白和看穿世间的许多事一般,装着太多成人才会有的秘密和故事。
不是水玉宝贝儿子小华离,还能是谁?
本来平时就够老成的了,他这会子表情整个都严谨了起来,好像要处理什么国家大事一般的严阵以待,眉头皱的几乎都要连成了一线,川子已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显现,恐怕都能夹死不少的苍蝇。
且,他好似是秉着呼吸的,鼻翼都不见阖动,直到片刻后,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急促的呼吸了几下新鲜的空气,“果然……是那个笨蛋的声音。”
似惊喜,又似愠怒,又似担心,又似安心的复杂语气带着的言语,甫一说完,便从书堆里完全爬了出来,然后很小心的站起身来,很小心的越过脚下乱作一团的书籍,在没有踩中任何一本书的情况下,颇有些艰难的踏出了书堆范围,转身准备离开书屋。
不过在临行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来不及收拾的书堆,目光夹杂着歉意和不舍,但最终,他并没有回身留下,而是把头转了回去,扬长而去了。
南苑可以称得上是燕王府的禁地了,除了杜嬷嬷会在每个月的指定时间里来进行打扫之外,几乎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当然,杜嬷嬷有时忙不过来,不免要带上一两个心腹丫鬟,这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南苑,就好像一块不能为人所染.指的净土,而燕王府里的人但凡有个心眼和脑子的,都很清楚,南苑,它就是自家王爷心中的一块净土,没有王爷的允许,谁都不能踏足。
故而,原先在这几年里的南苑,外面甚至连个守卫都没有,仿佛燕王就怕这些守卫,会打扰到南苑的清静一般。
而这也是为什么,小华离首当其冲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南苑,曾经可是燕王府那些下人们缄口不言的王妃,曾经所居住的地方。
如果他想证明自己的猜想,总要找些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娘亲,是否真的和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主人,有着匪浅的关系。
诚然……
小华离行走到了书屋门前时,小手有些紧张的拉紧了紧衣领,让塞在怀中的冒出了一角的纸张,重新完美的藏纳进了怀里。
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胸口处,小华离的一双蓝眼睛,深邃的不见底,幽幽然的,竟有些阴冷。
一双小手伸了出去,将门打开,不想,这房门因为常年的不用,竟然特别的轴,不再光滑圆润的门轴,不断发出绝望般的吱呀声。
在这样沉寂的夜,这样的声音,已然不仅仅只是刺耳,甚至,是近乎诡异的,仿佛地狱厉鬼的绝望惨叫。
很不巧,这时正有一小队巡视的左翼亲卫兵巡查到了书屋这一块,门轴的声音本身不是很大,却因为周围的过度沉寂的背景,而反倒被衬托,被放大,所以一下子就被敏锐的这队亲卫给听到了耳朵里。
这队亲卫是四个人,大概是因为之前花想容身边的那两个亲卫闹得有些大发了,惨烈的叫声略大了些,让来到这方的四人给不巧的听进了耳中,这才有了这四人,现下如惊弓之鸟般的恐慌。
然,到底不可能一支被燕王亲自教出来的亲卫都是似花想容身边那两个一般的废物脓包,虽然四人有被骇了一跳,但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失措,最多的,也只是四人中有一个拔刀拔得比较毛躁。
“谁!”
四人中,有被伍长指派出了一个小队队长,而这一声孔武有力的低喝声,正是这个四肢发达,脸面俊朗的年轻小队长发出的。
还在屋子里的小华离见到这番情形,没有再去动那扇不过才被打开了一点缝隙的房门,而是闪身到了门后,脑袋四下张望,准备找逃跑或者可以藏纳的地方。
虽这里不似刚才有天窗的小书堆处,能见光,能看到小华离的模样神情,但仍能从漆黑的夜色中,发现他的那双幽蓝眼睛,在隐隐绰绰的散发着危险的冷芒。
倘若那几个亲卫进来瞧见了,怕是又要把他这双眼睛当成会闪的鬼火了……
“突然多年没有人踏足的地方,现在却多了这么多人。”小华离的声音很小,但若仔细听了,定能听出他自言低语中的咬牙切齿,“是你干的好事吧……水桑榆。”
这可不是自问自答的反问句,分明的,就是一个充满笃定口吻的陈述句。
以他多年对自己那个笨蛋姐姐的认知,他水华离根本连脚趾头都不用去想,就能一口咬定,这突然热闹了起来的禁地南苑,绝对是他这个笨蛋姐姐搅合起来的。
这一时不得出去寻那个笨蛋算账,小华离颇为气闷,心里越发的觉得,他这个好姐姐,八成上辈子就是一根搅屎棍……
什么好事坏事,但凡被她这搅屎棍给遇上,那绝对没有拎清的可能,只能越搅越混,天翻地覆。
要问为什么?
作为并蒂双生的弟弟,他可比谁都清楚,那个笨蛋是有三成的恶趣味使然,三成的无聊为看好戏,三成的为水混好摸鱼……
至于那最后一成是个什么含义,得,只有那小祖宗自个儿心里头门清,他这个弟弟就不得而知了。
彼时,正在收拾吃完夜宵的大白,准备跟又回来寻自己的花想容离开南苑的水桑榆,朝天打了个极为响亮的喷嚏……
燕楚回到书房后,便在书房里布置好的软榻上打坐,把趁虚而入进体内的那点余毒排出。
不曾想,这样一坐,就是大半个晚上没有了。
由于昨儿个本就闹得有些晚了,他这大半个晚上没了之后,外头,却已经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常年如此早起的惯了,又不是前晚那般失态的酒醉,现下不用别人来喊,他就自己自发的睁眼醒了。
未曾想,刚一睁眼,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了开。
燕楚正要起身的动作一顿,略带惺忪的眼睛定格在了推门而入的人身上,“秦叔,这般焦急,可是出何事了?”
秦管家先是抿嘴没说话,然后疾步走到了燕楚面前,将袖子里放好的一封信函似的东西,递向了燕楚,“王爷请先看看这个吧。”
燕楚看了一眼在秦管家手中,却被秦管家的手指捏出了几道浅淡痕迹的信函,想来秦管家拿到这封东西后,是怀揣着怎样的紧张心情,又持续了多久。
燕楚了解秦管家,知道能让这个经历太多风雨的老人能有这般情绪的东西,那绝不是一封简简单单的信函那么简单,里面的,怕更不会是一张薄薄的纸张那么轻易。
然,燕楚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径直将信函接到自己的手里,动作不急不速,仍自带优雅的一一展开。
信封不厚,里面拿出来的,也就是一张薄纸罢了,只是薄纸上,却写满了蝇头小楷。
片刻后。
也不知道他在信纸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竟然一点点的上扬了起来,最后,待到看完时,涔薄的唇角,已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笑弧。
见到燕王的这般反应,秦管家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多感意外,只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不焦急,不紧张。
思前想后,秦管家几度张嘴,可话终究是咽进了喉咙里,但是,见到燕王不急不速又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的轻描淡写的行为,秦管家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王爷,这个水玉山庄的庄主,我们能不惹,还是最好不要惹了吧。”秦管家努力让自己说的委婉而恳切。
燕楚又岂会不知秦管家这话的意思,“要本王放了他?”
秦管家拿眼看燕王,见他脸上不动声色,不见有任何的表情,猜不准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但,这并不妨碍他老人家想要点头的心。
只是他老人家还没来得及点头,那厢的燕王便捷足先登的开了口。
“休想。”
仅仅两个字,已然诠释了这个男人所有的性格和办事风格。
霸道蛮横,雷厉风行,自私自利,毫不怕事。
秦管家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可能,但他脸上还是有适才浮起的一缕希冀,现下全然的被燕王这仅仅的两个字,给全盘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过,作为什么事情大多数都会依着燕王的秦管家,就像寵惯着一个孩子一样,任由燕王在各种事情上的各种作为,但是,这个寵,却是有一个底限的。
并且,这几十年来,秦管家一直都在保持着这份底限。
这份底限不是别的,就是关于燕王的安危。
但凡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丁点会危及到燕王今后的生命安全,秦管家这样的护主忠犬,就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来,和自己最寵爱的孩子叫板。
第两百三十八章 难道王爷对玉公子
不过,作为什么事情大多数都会依着燕王的秦管家,就像寵惯着一个孩子一样,任由燕王在各种事情上的各种作为,但是,这个寵,却是有一个底限的撄。
并且,这几十年来,秦管家一直都在保持着这份底限。
这份底限不是别的,就是关于燕王的安危。
但凡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丁点会危及到燕王今后的生命安全,秦管家这样的护主忠犬,就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来,和自己最寵爱的孩子叫板。
“老奴不同意,希望王爷能够深思熟虑。”秦管家一脸正色,态度难得强硬的说道:“此人如今在江湖上,和太多黑白两道的人有着密切的关联,甚至在各国中,始终和一些各国的权贵保持着秘密的交易和往来,可想而知,这个水玉山庄的玉公子,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言及于此,秦管家话语一顿,目光炯炯望向燕楚,严肃的神情,变得无比温和慈爱,就像一个关爱晚辈的长辈,“王爷,您应当是知道的,我们在江湖中没有半点的势力,如今在大燕就已经步履维艰了,您……就不能收手,不让老奴还要为您担惊受怕吗?偿”
如果这个水玉公子是旁的人也倒是罢了,大不了就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水玉看上去那般年纪轻轻,背景却如斯复杂,势力莫说很大,却是处处盘根错节,处处都在透着危险。
试问这样的人,现在却被王爷用如此强硬蛮横的手段藏在燕王府中,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何况昨儿个晚上,王爷那样的带人进了燕王府也并非是藏着掖着的,而是无所顾忌,大刺刺的就把人给带进来了,若说真是以待客之道将人留给两天倒也罢了,可旁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王爷这哪是客气的请客,这分明就是肆无忌惮的掳人!
掳就掳了,现在还关着人家不准离开,要是所料不错,只怕没多久,那水玉山庄中的人怕是就要找上门来了,到那时可怎么是好,要怎么收场?
先莫说水玉山庄里都是些什么杂七杂八的道上高手了,就算府里的亲卫军能和这些人拼出个高低,可届时,事情必定会闹得很大。
这事情一旦闹大,就会传出各种七七八八的谣言,要是被人传出个什么不好听的流言,再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届时,不就是白白让皇帝捡了个大便宜,好拿来对付王爷吗?
这递给敌人刀子拿来捅自己的蠢事,你说让他秦管家,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燕王去做?
其实,两主仆相处这二十几年来,是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的,就算真有什么内心想法,两主仆的个性,都是用行动来决定,毕竟,怎么说也是两个大老爷们儿,那样腻腻歪歪的话,也只有小女人之间才会这样的传递,或是亲昵的情人之间。
纵然两人表面主仆,实则更像父子多些,但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还是无法宣诸于口的。
不过自从三年前起,大概是彼此心里都有着或深或浅的烙印,所以才更懂得了人方面的情感,有时也很需要用言语来调剂和表达,这样才会让情感充沛,不会再重蹈覆辙,再空有遗憾。
于是,这便有了这样一条彼此都讳莫如深的表达方式。
不必太露骨,只要说出心中所想,便好。
所以,当听到秦管家这般发自内心的担忧时,向来行事果决,在战场上练就下来的雷厉风行的燕楚,变得迟缓了,沉默的同时,是认真的思考着秦管家的忧虑。
秦管家则看着燕楚敲击在软塌扶手上的手指,眼中满怀着期待,呼吸都变得紧张和轻微起来,生怕自己会叨扰到自家王爷的思考。
片刻过去了,燕楚仍然双睫低垂,指骨一直极富节奏的,一下一下的敲击在雕花扶手上。
大概这么些年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把一件事情,想的这么久。
毕竟,水玉这件事,可大可小。
若当初掳走水玉做的悄无声息的话,或许后续方面的事情,倒是可以想办法阻断,让以后的一系列麻烦都不会找上燕王府。
可是,他偏偏又是大张旗鼓的,就这样掳走了水玉。
他也没想到水玉的身份背景竟然会这样的深,这样的复杂和凌乱,若是个大燕人还好,反正他已经是个连大燕皇帝都得罪了的人,早就已经虱多不怕咬,根本无需太多的顾虑。
可这个水玉,却和多国的权贵有着很多查不清楚的交易和瓜葛,尤其是水玉的水玉山庄里,收纳的都是黑白两道无数的大奸大恶之人,且多数都是江湖上有威望有权势有能力的人,这要真是惹了水玉山庄,的确,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没任何的区别,只会麻烦不断。
江湖人就像是与朝廷保持在一个平行线上的另外一个世界,也可以称为是另外一个国度,只不过这个国家,要比起有制度的朝廷来,却是要乱的太多。
毕竟,江湖人都是主张自由之人,且都是凭拳头和武力说话,而不是像朝廷一般,有条条款款的律法制度,来约束所有的大小臣子。
而这,也就是最麻烦的事情。
一旦惹上这些可以说是根本不会跟你讲道理的人,要是隔三差五的来燕王府小打小闹倒也罢了,若是总是来燕王府,把燕王府闹得鸡犬不宁,甚至是动手杀人,那么……燕王府就会真的麻烦了。
因为他们仗着高强的武功,闹完之后又可以继续逃到江湖上逍遥,而想要抓他们,就更是难于登天。
不过,既然现在怎么想,后悔当初不做的精细一点这种念头,都已经是来不及了的话,那再多想,也是没有了任何意义。
可若真这么把水玉拱手放出去,他就担心纵虎归山,报复不报复这个问题他还不想去想,只想着这已经重新归于了山林中的老虎,还会再容易落到自己的手上吗?
答案,端看手上的这一页资料,他已是心知肚明。
左右权衡到这,燕楚手上的动作终于停止,低垂的长睫,也缓缓的抬了起来,菲薄的唇,微微阖动,“抱歉秦叔,我……做不到。”
秦管家眼中所有的希冀曙光,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又一次黯淡无光,可他不死心,“王爷,你缘何这样的固执?”
他不明白啊,真的不明白,如果说是之前不知道这个水玉的身份倒也罢了,只当是心里还存着一份希望,希望这个水玉,兴许能真的和王妃有些什么挂钩也好。
可如今知道了,这个人如何看,都不可能和王妃这样一个朝廷太傅的,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扯得上任何的联系,为什么,为什么王爷还要这样的固执己见?
明明也知道的,惹上这样的人对王爷他自己,对燕王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的,不是?
你说这样一个明白人,却非要做糊涂事,这到底是个什么理由?
燕王竟是苦笑了一声,眸色深幽,似陷在了什么思绪中,“不,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的……。”
见到他如此,秦管家的眼皮跳了三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最不希望,最不愿意去想的念头,难道要真的要出现了?
念及此,秦管家面色一变,“王爷难道您是对玉公子他…….。”
没说完的话,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急切脚步声和一阵敲门声生生打断。
紧接着,就是一个气喘吁吁的慌张声音,“王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扰王爷?”说到重点话却遭硬生生打断的秦管家,此刻非常不快的先对门外怒喝。
外面之人大概被吓到了,一时没了声音,少顷过去,才吞吞吐吐的答话,“回……回总兵大人,是……是南苑里的那位贵……贵客……。”
“那位贵客怎么了。”本不想插话的燕楚,一听到来人是携带关于水玉的事情而来,立刻沉下了脸,声音冷厉。
秦管家斜睨一眼燕王,但见他神色很是紧张,眉头又皱的更紧了。
大概门外那位传报的小兵又被骇的不轻,这一次,好一刻过后,才战战兢兢的回话,“回……回王爷……今早明大人……脸色难看的从南苑的那个屋子里出来……并且慌慌张张的告知给了属下……说……说那位客人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然后就逃走了……。”
极力耐着性子,终于将门外小兵这话说完的燕楚,脸色铁青的一掌拍下,生生将雕花扶手给拍断成了两截,“废物!”
书房里的声响很大,大到门外特来传报的小兵听得清楚,包括一直守卫在书房外的其它亲卫兵,也一道听了进去,并且哗啦啦的,与传报的小兵,跪了一地。
“属下该死……。”小兵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充满了恐惧。
燕楚却是没有了那个心思再理会,手忙脚乱的套上了衣服,连扣子和腰带都未系,头发都未梳,就着急忙慌的坐上了轮椅,推着轮椅往书房门外而去。
秦管家见他太过急切,生怕不小心会出什么问题,连忙劝阻,“王爷您担心点,慢着点……。”
燕楚不管不顾秦管家的劝诫,一心急切出门,打开书房门,看也不看外面已经跪了一地的亲卫兵,径直心急火燎的往南苑赶。
秦管家见之,只得一味尾随上去不说,还直连连叹气,待走到门外那个跪在人群中最前面的那个颤巍巍的小兵跟前时,脚下一顿,“起来,跟着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再说一遍。”
小兵有些惊惶,但好歹没有吓破了胆,颤巍巍的应着是,低眉顺眼的跟在了秦管家身侧,开始讲诉起了南苑早上发生的事。
书房算是位于整个燕王府的最中心点,就好像朝廷的军机枢纽阁一样,也确实,任何的大小要事,都是在这商议完成。
所以到南苑这条路,可说绝对是段不短的距离。
对常人而言,这些距离恐怕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对于双腿瘫痪的燕王来说,一个轮椅,推的格外的辛苦吃力,偏生他现在又是在暴怒的阶段,谁也不敢接近,唯恐惹得他更加不快,让自己遭受平白无故的池鱼之殃。
而唯一不怕的秦管家,着实是因为年纪大了,根本在腿脚上就已经赶不上燕王,哪里还能有去帮燕王推轮椅一说?
故而这一路上,真真是折磨死个人了。
燕王自己折磨自己,后面远远跟着的人,却是连口大气也不敢喘,大步也不敢多走一下。
好不容易到了这南苑了吧,大家伙连口气都还没喘匀,就听到了燕王又一阵的狮吼功。
“明了,你给本王滚出来!”
是了,刚进南苑大院的大门,燕王并没有急切的进往南苑里头去,而是暂停在了大院门前,放声咆哮。
别看这燕王长得斯文,每回发怒,哪次不都跟大魔王暴走一样?
就是这嗓门,都够人喝一壶的了……
浑厚的内力加上强有力的怒吼,莫说让人耳膜震破,让人内息紊乱,就连这整座南苑,都得为之颤三颤,抖三抖。
这可让严骁这一支扔守卫在南苑的左翼亲卫军,都吓得魂不附体,全都双腿发软,跪于一地。
幸而,燕王似乎就像没有注意到这些人一样,目光,就一直盯在主屋一侧屹立而起的偏房的那扇房门,绯色的眼眸中就像有火在烧,似要生生将偏房的那扇门,给烧成灰烬不可。
这没多久,门终于抖抖索索的打开了。
而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什么还没看见,随即,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哭天抢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嚎啕大哭声。
“燕王啊啊——您可要为小老儿做主啊——”
一个蓬头垢面,耷脸垂首的佝偻矮小身影,嗖的一声,就跟灰秋秋的老鼠一样,又快又准的一下子蹿到了燕王的跟前,扑通一声跌坐在燕王的脚下后,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惨。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来同情此人,相反,甚至还有人偷偷的憋着笑。
燕王没有立刻扶起此人,也没有出言安慰,或是横加指责,亦或是劈头盖脸大骂他一顿,相比较刚才的暴跳如雷,现在却莫名变得意外的平静,甚至于,嘴角还牵起了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众人实在不敢看。
“抬起头来。”噙着那抹邪气森然的笑,燕王字字阴冷,带着王者般,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小老头儿小身板生生打了个寒噤,以宽袖捂脸,竟扭捏起来,“小老儿如今丑态百出,是在不敢在王爷您面前露颜,怕……怕徒惹您笑话,污了您的眼。”
燕王却不吃这一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反正作为一个大夫,靠的是手不是嘴,靠的是脑不是舌。既是无用的东西,不妨割了也罢,你说是不是呢,明大人。”
明了小身板一震,那呼天抢地的大哭大闹也瞬息生生止了住,几乎是花容失色的自掩面的宽袖中抬头,声音就像被捏住了嗓子的公鸡,“燕王,您不能啊啊啊——”
也就是如此,燕王这般名正言顺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到了明了那张脸。
其实也无甚特别,明了的老脸还是那张老脸,除了上面沾染着明晃晃的惊慌失措之色之外,不过也只是多了一样小小玩意儿。
且,这小玩意儿其实也无甚稀奇,在场的所有人,恐怕是没有哪个不曾见过的。
而这小玩意儿不是其它,只不过,就是一只小乌龟而已。
当然,这小乌龟并非是个活物,而是用毛笔蘸墨绘画在了明了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不大不小,被明了这张老脸,囊括的刚刚好。
也当然,这小乌龟还有一个天下皆知的别称,鳖,嗯,俗称,王、八。
本来这是个因为燕王的出现,从而变得无比严肃而紧张的气氛,偏生因为在场那些跪地的左翼亲卫们,适才刚在燕王来此之前,就曾有幸一睹明了大人那张极具八气的老脸,如今再看燕王用那样威胁的方式逼得明了大人不得不再次亮出那张八气老脸,你说,这么有趣的画面,让大家伙怎么还能紧张严肃的起来?
然,好笑归好笑,毕竟燕王这个脾气不好的大魔王还在这里坐镇,大家伙就算心里生笑,那也就只有那个把笑生在心里头的命,哪里还敢真的笑出来?
这笑场的下场哪怕不用猜,心知肚明的诸人也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的,自是此刻,谁也不敢以身试法。
而下,别说旁的那些个小兵了,就连随后到场的秦管家见此,也立刻聪明又有礼的咳嗽声,生生将到嘴边的笑声都给咽了回去。
秦管家的这般一言行落到旁的那些小兵眼里,简直已经当堪称一绝技在默默的崇拜了起来。
被众人用观赏猩猩猴子似地目光来回的偷偷撇来撇去,作为当事人的明了,此刻真是又无辜,又心中无比的恼恨和委屈。
你说他小老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偏偏总是一次两次的主动犯到那妮子这个煞星手里?
如今被生生的当了猴子一般戏耍也就算了,还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连想对燕王打个小报告出卖一下对方,来平衡一下实在千疮百孔的受伤小心灵,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却偏偏有把柄落在那妮子手里,你说气人不气人?
越想越是心中不忿,明了又哭哭啼啼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把抱住了燕王的大腿,“王爷啊——您可得为我做主哇——”
不让他向燕王曝露她的身份,行,那他就搅浑两人这潭子深水,让燕王自己盯上她,然后探查她,继而拆穿她,哼哼,左右他也没有违背这单承诺!
嘿嘿,到那时,他就摆好凳子,作壁上观,就等着看好戏!
然而,燕王对于明了的哭诉,既不答应,也不发表意见,反倒莫名其妙的仰头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说不出的洒脱痛快,就好像乍出牢笼的野兽,得一时畅快,站于山巅之上长啸。
在场诸人听之见之,都不由的呆了瞬间,但是很快,大家的脸色,却在燕王这笑声中,渐渐的得到了缓和,虽然大家还不敢像燕王那般肆无忌惮的狂笑,但总归脸上大部分人都带了或多或少的笑意。
这不知不觉中,本来趋于怪异氛围的南苑,整个的,开始被融洽了起来。
姗姗来迟的花想容,单臂抱着怀里正在啃包子的小桑榆闲庭漫步的到了南苑,初见南苑这样的一派气氛融融,又见燕王的背影分明坐镇在南苑院门之前,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不由抬头仰望了一下院门高筑上悬挂的白玉石刻字匾额。
得见两个龙飞凤舞的‘南苑’二字提笔挥洒在白玉石正中,花想容才知自己没有走错,来的地方,确实是小桑榆一大早起来,就吵吵嚷嚷要来的南苑,名其曰昨儿个没得幸瞧见燕王抢来的新娘,今儿个非得要来一睹芳容不可。
花想容实在拗不过这个倔脾气的小家伙,又怕惹毛了这小家伙,回头又会把恶劣的心思放在捉弄他的上头,于是左右权衡之下,想着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来瞧瞧,这个他也还未有幸见过的王爷初恋,曾在十五年前赫赫有名的平阳郡主。
不曾想,今早却赶上了这样热闹的光景。
因为东窗事发的突然,虽然水玉早就在凌晨时分就走了,但是被点了两个时辰穴道的明了,却是在两个时辰以后穴道自解,这才有了后来的大家所知。
而大家在知道以后,三推四推的,就推举了那么个胆小怕事的小兵,去书房那里,给燕王传报此事。
故,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刚来的花想容和小桑榆却是不知道的,两人闲庭漫步般的来了之后,看的就是南苑的这般光景了。
说到花想容,此时,纵然南苑氛围融洽不错,纵然也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可花爷仍旧没打算继续留下来的意思,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又在这几年遭受了太多燕王阴晴不定的苦果,打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主意,还是早些远离自家这位王爷的好。
心里既然打定了注意,花想容便二话不说,立刻装作一副自己走错了路的样子,一手抱着小桑榆,一手做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模样搔着头,双脚悄无声息的就往后倒退着。
这院子里的人,此番的心思和目光,全然都留在了院子里,以及自家那位突然心情愉悦的魔王大人身上,自是发现不了悠闲自在而来,只到了院门外的花想容与小桑榆。
这也正好称了花想容的心思。
然,这院子里头的别人发现不了,可并不代表院子外的人发现不了,况且这个人还不是旁的院外之人,正是也算是当事人之一的,正被他花爷抱在臂弯里的,桑桑小魔女。
还别说,小桑榆不过才和花蜀黍处了不到两日,却已经把对方完全吃的死死的,同时,也看得透透的。
若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花蜀黍一撅P股,她小桑榆就知道这坏蜀黍要拉的什么屎……
于是,就在花想容刚一动身准备全身而退的时候,我们小桑桑就极其傲娇的翻了个小白眼,然后哧溜一下,顺着花想容的长腿滑到了地上,颠颠的就往南苑里头跑了过去。
花想容始料未及,反应过来以后,小桑榆早就已经跑进了南苑。
别看小桑榆是个有着小短腿儿的小娃娃,若真是跑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动若脱兔,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望了一眼已然空荡荡的手臂,花想容头疼的又抬手揉起了眉心。
都说天下父母心最苦最累,他现在这个还不是什么父母的外人蜀黍,而今只在短短两日,简直就已经为这个小魔头操碎了心,要他真是这个小魔头的父母,只怕九条命都不够这小魔头挥霍的!
现下好了,这小魔头跑进去也就跑进去了,偏偏还要在王爷坐镇的时候跑进去,这是闹着玩儿的吗?
虽然桑桑这小魔头调皮了点,贪吃了点,有时还坏心眼儿了一点,可他花想容就是不会讨厌她啊,所以他当然还是巴不得成天的烧香拜佛,祈求王爷最好不要想起这个小魔头来,若是心情尚可还好,若是心情不好,那小魔头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谁知这胆大包天的小家伙就是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现在还要巴巴的上赶着去捋弄自家王爷的虎须——
想到这,不过刹那的光景,花想容觉得自己的头发真的都要愁白了,不过他并没有多做什么犹豫,即便脸色再怎么如丧考妣,却还是很快硬着头皮,也进了南苑。
小桑榆一开始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直到这小魔头突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明了那张画着乌龟王.八的脸大笑的无比猖狂,“好大一只王.八耶~哈哈~原来王.八也阔以长到脸上哦?爷爷你好腻害哦!”
说完,拍着小手,蹦跳着就到了明了的跟前。
自然,到了明了跟前,也就等于到了燕王的跟前。
谁让咱明了爷爷就匍匐在大魔王的脚下哭诉呢?
咱明了爷爷一开始是完全懵掉的,傻愣愣的看着像只小兔子似地蹦跶到了自己跟前的小娃娃,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该说什么好。
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奶娃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脸上长了乌龟王.八是件很厉害的光荣事件,你能怎么回答?哭都哭不出来了,好伐?
第两百三十九章 王爷喜欢小女娃
咱明了爷爷一开始是完全懵掉的,傻愣愣的看着像只小兔子似地蹦跶到了自己跟前的小娃娃,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该说什么好。
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奶娃指着你的鼻子,说你脸上长了乌龟王.八是件很厉害的光荣事件,你能怎么回答?哭都哭不出来了,好伐?
小桑榆真是嫌热闹不够事大,说了那番对明了爷爷的缪赞似乎完全还不够,还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朝明了爷爷露出崇拜的星星眼,“爷爷爷爷~桑桑阔以提个一丢丢滴意见不嘞?撄”
咱明了爷爷也不知道是被这小魔头甜腻腻的声音给甜到了,还是被小魔头亮晶晶的大眼睛给弄得晕头转向了,竟然莫名其妙昏头昏脑鬼使神差,就给点头答应了,“啥,啥意见?”
反问回去之后,咱明了爷爷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接下了这个话茬…偿…
小桑榆不给明了爷爷想明白的时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一口只缺了一颗门牙的白森森贝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桑桑活了大半辈子,一直都听好多蜀黍姨姨婶婶喜欢叨叨谁谁王.八.蛋王.八.蛋滴,所以桑桑想啊,爷爷你介个只有王.八木有蛋滴王.八还不够完美耶,那桑桑给爷爷再画一颗大大滴咸鸭蛋好伐嘞?”
一席不清不楚的天真童语,就像一颗石子儿掉进了湖泊里,起初是咚的一声掷地有声,而后就刹那安静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直到片刻后。
“噗——”
众人再也忍不住,把心里头憋了太久的笑,终于得以解脱释放。
当然,这众人里,还包括了秦管家,以及刚进门,也看到了咱明了爷爷脸上那只大王.八的花想容。
只不过秦管家好歹是个在燕王府里多年都扮演着持重端正不苟言笑的王府管家一角,就算被破了功,也只是无声而笑,哪像刚进来的花想容那般,笑的不仅肆无忌惮,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甚至连眼泪都给笑了出来,简直一点德性都没有了。
而其余的那些小兵们,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一个个的都还是跪在地上的,这番大笑下,捂着肚子,没差点就改趴在地上笑了。
是以,除了大笑过后的大魔王之外,也就剩被小魔头央求着要再添一只咸鸭蛋的当事人,咱明了爷爷没笑了……
诚然,刚才噗噗乱笑声中,其实是有咱明了爷爷的声音夹杂其中的,只不过很可惜,咱明了爷爷却并非是在笑,而是……在吐血。
小桑榆当真不愧是自己弟弟钦点的天才搅屎棍,这原本好端端的南苑,在她的出现过后,瞬间就变成了乱成一锅粥的势态。
别说外头的外人了,就算是这王府里头的其他人,若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要怎么想?一个王府,一个军队,还要不要体统了?
小桑榆看到自己恶作剧之后的成果似乎还不错,满心自傲的抬着小下巴,没曾想,还没来得及得意个多大一会儿,自己整个人儿,都被一双突然伸向自己的大手,完全的抱了起来。
还未等她惊呼出声自己飞起来了时,小PP就已经随即尘埃落定,落到了一双*的长腿上。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燕楚伸手将小桑榆抱到了自己的一双长腿上,笑容倒是十分的温柔和蔼,半点也不见对他人时的冷酷戾色,只是那双绯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看不懂情绪。
好一个水玉,居然借着明了的那张老脸,用画王八的方式,指桑骂槐的把他给骂了个痛快。
哼,跑了以为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万事大吉了?
他燕王看上的猎物,就没有能逃出他手心的可能!
本王就叫你玉庄主看看,什么叫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天还没亮的那会子,水玉就已经趁着朦胧夜色,直往城南的小四合院里赶,一路兼程,可谓是心急火燎,好似后头有鬼在追一样。
待驱使着自身轻功身法的最顶层,从城东的燕王府一路赶至城南的小四合院,如此遥远之距,竟然破天荒的,被她花了短短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完美的结束了。
到得院外,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连向来走的正门都没舍得去走,直接纵身一跃,翻墙而入。
没曾想,甫一落地,就遭到了突然横空而来的刀剑相向。
这使得本身就怀揣着纷扰心思又无比慌张的水玉,竟是骇了一大跳,气息都未喘匀的她,连袭来的刀剑招式都来不及阻挡,只得狼狈的左闪右躲。
也幸好来人的刀剑功夫似乎并不出众,舞来挥去的,竟是一些花架子,看不出何门何派,甚至连点内力都携带的很少。
不过即便如此,这人使得这把长剑,似乎并不普通,在这人如此凌乱毫无章法的攻势下,竟也被挥舞的赫赫生风,仿佛空气都被这锐利的剑锋给劈成了数瓣。
正是因为贵在这剑不错,又遇上水玉不胜体力和防备的时候,故而,还是令水玉躲闪的有些狼狈。
再者,这剑如此的犀利,水玉身上那把本来用来当作武器的青玉折扇也落在了燕王府,这会子,根本就没有拿得出的武器可以阻挡来人的这把利剑,总不好让她直接用手臂去阻挡承接吧?
也幸亏使得这剑的人一看就是个只会三脚猫功夫之人,这才让水玉躲闪不到十个来回之后,用挤出的空隙时间,终将纷乱的神智和虚脱的精神力,完全的给收敛了回来。
“摄政王这是想要取我水玉的性命么?”
水玉这话说的极为漫不经心,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许调笑和戏谑的口吻,半点也不见要生气,或是有杀气的样子。
而这话音不过刚从她嘴里说完,但见她说话间抬起的左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用其食指和中指,生生的将再度朝她脖颈挥砍而来的剑锋,生生的夹了住。
“玉儿!”
剑刃被水玉两指夹住的同时,剑刃随之就停止了攻势,而这持剑之人,正用着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的表情,注目向了水玉。
水玉屈指一弹,见两指夹住的太过于靠近自己脖颈的剑刃弹开了一些,遂,又慢条斯理的掸了掸广袖,如画的眉目斜睨了一眼来人,只是这微小的眉眼动作,竟被她演绎出了说不出的万种风情,但见丹唇微勾,巧笑嫣然,“摄政王这才刚来我这,就要对我水玉刀剑相向,这样真的是为人朋友之道么。”
听得她这般一说,来人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随手往地上一扔,脸上布满歉意的对水玉挠头憨笑,目光却直直的锁视在水玉秀致如画的眉眼上,“本王以为是你这进了贼人,院子里又没点灯,这才一紧张,又看不清来人的情况下,这不就出了手了么。不曾想却是你回来了……。”
“唷,摄政王可是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竟然跑到了我这小门小户里当起了看家看门的护院,这不是要折煞死我么。”水玉熟门熟路的,摸着黑到了院中一角安设的一柱花岗岩雕刻而成的灯台前,一手取下上面的薄纱灯罩,一手拿起灯台上的火折子吹拂燃起,遂,点燃了没有了灯罩阻碍的蜡烛。
别看这小院陈旧不新,可样样东西都是十分的精细,就譬如这一支小小的蜡烛,那可是西域几经曲折和遥遥路途,才送到水玉山庄手中的,它不但点出来的光是不同于普通蜡烛那昏黄色的银白色,而且点起来,还有股别样的幽香。
这股幽香略有些复杂,应该是许多香味的东西中和而成的特殊香料,闻到鼻子里,一时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不过,却对失眠和头疼中风之人,极有奇效。
世间之大,总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是这样小小的一支略有奇异的蜡烛,连她的师父魅音,都品不出这蜡烛里,到底融合进了一些什么材料进去。
反正呢,有了这蜡烛的帮助之后,如果不是特殊的日子和时间,或是忘记点了这种蜡烛,水玉的噩梦情况,还是得到了很有效的改善的。
这蜡烛一燃起来,银白色的火光,很快就将整个小小的四合小院儿,给照的亮如白昼。
院子里的景致和陈设,立刻清晰的映照到了水玉的眸子里,不过水玉此刻的眸子是对着来人的,所以这一刻,只是来人的模样脸孔,完全的倒影到了水玉的眼睛里。
来人生的娇中带媚,尤是那双细长上翘的眉眼,更是将妩媚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细腻白皙的肌肤像极了上好的瓷器,几乎找不到丁点的瑕疵,令人恨不得想要伸手上去摸上一把,而那一张唇,略厚饱满的菱形,说是樱桃小口也可说不为过,樱花粉一般的色泽,更让这张唇,实在充满了太多的致命诱.惑。
水玉挑眉想,这也不怪乎眼前这个男子在祁国来无影去无踪很少在人前现身,几乎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个在祁国呼风唤雨独揽大权的祁国摄政王到底生了个怎生的模样。
想来如此出众的容貌,几乎在女子里头,都很难找到这样的绝色妩媚,这般的祸国殃民,这般的男生女相,若是出现在祁国的朝堂之上,不知道又要招来怎样的褒贬。
在这样一个世间里,容貌这种东西究竟有多重要,有多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呵,恐怕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水玉这个曾经在前世,被人称作大燕第一丑女的人,知道的更加清楚的了。
而纵然面前这云颐生的祸水一般,却也未必是件好事,毕竟要坐上祁国的那个最高的位置,那可是龙椅。
龙椅被无数野心家垂涎,自然也就有了无数的对手,而这对手若不想让你坐上去,自然会在你的身上和身边,寻找出各种的理由来推诿挑刺。
然,就凭云颐这生的过于美丽的脸蛋,恐怕也就足以能被其他有心人,给挑出一百种错来。
彼时,这向来不会说话的云颐,在被水玉这一番戏谑的言辞调侃下,已经是脸面燥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嘴唇咬了又咬,说不出半个字来的,垂着小脸,很是紧张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摆。
见到这般‘美景’,水玉心里头那个奇痒就是忍不住的生了出来,这心一痒,手自然而然也跟着痒了起来,几乎是都没有过过脑子的,手就朝人家美男的下巴伸了过去,手指一勾一抬,轻易将美男的下巴就给抬了起来,“美人儿,说吧,来找本公子,究竟所谓何事?”
不比刚才的戏谑意味,在她这番举动的衬托下,那略带魅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股子登徒子才会有的邪气儿味道。
云颐不知她突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呆愣过后,就是两颊烧红,表情羞赧,目光躲闪,“本王……本王只是……。”
看着面前这个以前总是对自己喊打喊杀,现在却在自己面前乖顺羞赧的像个小姑娘似地男子,水玉就觉得特别想笑,就想感叹这个世间和人与人之间的奇妙。
不过。
水玉心思电转,缓缓的就松开了云颐的下巴,表情也渐渐恢复如初,倒不是对别人的过度冰冷,嘴角还是带着略浅的微笑的,“我知道,你肯定已经发现我不在了庄子里,这才因为担心,所以来寻我的。”
边说着话,边转了身,脚步闲散的走向了院子正中央的石桌。
关于云颐,真不是她想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他的,只是因为以前和云颐做过矿场的交易,一时的疏漏,令云颐从此记住了她还有水玉山庄庄主这个身份,这不,三年前她用水玉山庄打拼的时候,自是惊动到了祁国,那也自是惊动到了祁国他这位摄政王。
云颐不是个笨的,纵然她狡辩也好,怎样也罢,他还是会笃定,她这水玉,就是胭脂雪。
所以,与其做无谓的否认,倒不如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任他自己去猜去想便是。
反正她心里头很清楚,不管云颐对自己抱着想要收为己用的心思也好,或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也罢,他云颐,都是绝对不可能,将她的身份,去告知给那个男人的。
除非,云颐他疯了。
这冷不丁的又想起那个人,水玉的视线,就下意识的垂了下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仍然袒露在外的那只没了衣袖的左臂,以及,微露的锁骨。
如果放眼去看,是能分明的看见,她手臂和锁骨上的那一路凌乱的牙印,还有那浅淡不一的斑驳吻痕……
不管本来那臭男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目的,总而言之,这些个痕迹若是落在了旁人的眼里,指不定要生出怎样的联翩浮想。
看到这,水玉着实是恼羞成怒的将右手的宽大袖子遮掩上了曝露在外的左臂,原本想要在院中石凳上歇一会儿的念头瞬间瓦解,慢悠悠的脚步立刻生快,直往自己的屋子快速走了过去。
而正在为水玉那般赤.裸的披露自己心思的云颐,愈发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想辩驳却又辩驳不出的感觉,一时间,又令他语塞了一会儿,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的心思,却反被一个女子如此毫不遮掩的袒露出来,他又是个第一次,这叫他这个生手,哪里能干干脆脆的立刻应对的过来?
片刻后,好不容易想好了陈词来应对水玉,抬眸间,却见面前早已不见了水玉的踪影,再放眼四处一看,才见水玉早已扬长而去,步履似有慌张之意的到了她的房门前了。
云颐有些懊恼,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开窍,跟个榆木疙瘩似地……。”
敲完,见水玉已经推门而入了,他才想到要追上去,不过却为时已晚,连她的门口都没到,就已经看到她把房门反手给关了上。
“玉……。”想要说的太多的话,都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未有这一字已经出口。
看着那扇已然紧闭的门扉,云颐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垂头丧气了起来,好半天不见门开,最后,只得转身回到了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傻傻的吹着初冬的寒风,等在门外。
回到屋子里的水玉,急切的想要用水将手臂锁骨上的痕迹洗个干净,然而,现在毕竟是凌晨时分,根本就没有热水可供她使用,甚至连冷水都没得用,最后,她也只得用平时沐浴使用的帕子,用力的搓着手臂锁骨上残留的痕迹。
明知道这些痕迹根本不是一块帕子就可以擦干净的,她却偏要那么固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魔症了似地,还要继续用帕子不停的擦拭。
干燥的帕子即便再如何的柔软,被她那样用力的使在自己娇嫩的肌肤上,最终的结果,非但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反倒还生生的将自己左臂上的一块好肌肤,给生生的搓掉了一层皮,红彤彤的,看起来分外的可怜,仿佛随时都要滴出血似地。
如此蛮力的搓擦,痛,是肯定的。
然,水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最后果真搓的见了血,她也一样面无波澜,没有半点的表情波动。
只是见见血都没能搓掉手臂上的痕迹,令她最终的面无表情,都被顷刻喷薄而出的怒火给生生打破。
几乎是用了很大力道的将手中已经染了些许猩红血丝的手帕狠狠甩了出去,可由于这帕子质地太好,过度的轻盈柔软,即便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也没能扔出去很远。
她见之,没来由的就是怒火中烧,如同一个发着怪脾气的小孩子一样,硬是就跟这条帕子给卯上了,上前几步,将这帕子狠狠的踩在脚下,用尽力气的碾压。
诚然,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这帕子就算受到她如此的凌虐踩踏,除了脏了一点之外,竟毫无破损的痕迹……
踩的都累了的水玉见到这么个结果,登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颓败的跌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哭笑不得。
她这是怎么了?
这么些年的修生养性,怎么就因为那个男人,半点的作用也无了呢?
想想昨天打从遇到他开始,自己就连一刻的从容也没有了,做的都竟是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水玉啊水玉,你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有多像个跳梁小丑吗……
彼时,燕王府。
头顶传来的清润醇绵的声音,令小桑榆左右的环顾一下,因为个头太矮小,即便坐在燕王的腿上,却也不能与燕王的脸打上照面,最后只得脖子向后一仰,这才看到了头顶上方,在同自己说话的男人。
小孩子是个很奇怪的小东西,他们不但会有自己的是非观,看东西,也总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不过这些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家伙还有一个顶厉害的特殊技能——
记忆超好,记忆力超强。
而对于拥有小恶魔属性的小桑榆来讲,记其它东西,记忆力会保持稳定的持平状态,而若是说到记仇,那家伙,记忆力水平只会直线攀升。
昨儿个晚上的事情,她可是记得实实的呢。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跟红苹果似地小桑榆,就这么对自家负心爹露齿一笑,万般的天真无邪,全都在了她这一笑之中,却无人看到其中暗夹的邪恶,“系呀系呀,漂亮蜀黍,我们好有缘混哦~”
也不知道为什么,手里抱着这样软绵绵的小家伙,眼中看着小家伙别具烂漫的灿烂笑容,燕楚就觉得沉郁多年的心里头,好像被照进了一丝的曙光。
即便只是这一丝一缕,却也能拨开了阴霾,温暖他冰凉太久的心。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感觉,他可从来没有体会过,不得不说,他不觉得反感,反倒,是十分的喜欢。
也正是因为这种没来由的喜欢,此刻,他所展现的温柔目光里,竟多了几分真切,“是啊,我们真是有缘。”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水玉的孩子会出现在他的王府里,不过,他以为,有这个孩子在手,水玉这只纵归了山林的猛虎,迟早……是要回来的。
看到这一大一小相处融洽的画面,刚才整颗心都差点从嘴里蹦了出来的花想容,现在终于可以把心稍稍放下了,抬手用袖子悄悄的擦着额角的冷汗。
谁都不知道,在他刚才看到燕王抱起小桑榆的时候,他有多害怕和紧张,就怕燕王突然一个不高兴了,然后就把可爱的小家伙给捏死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虚惊一场啊……
不过,听着这一大一小的谈话内容,花想容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这一大一小,似乎有过什么他不知道的接触?
当然,昨天早上的那个事件就甭提了,那时小桑榆根本还像个小猪一样在呼呼大睡,压根就没有跟王爷打过照面。
而若说两人是在那个早上的前一晚打好了照面,似乎也不大可能,王爷的酒品可是超烂的,那晚又是极其特殊的日子,就算王爷真的对桑榆这孩子有着别样的宽容,可若是早知道桑榆会那样窝进自己的怀里打扰了他,桑榆是绝对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
既然这些可能性都排除了,那也就只有他们应该是在外面见过,这一种可能了。
就在花想容双臂环胸,思考着这其中的曲折之时,秦管家,则从燕王的身侧,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花想容的身边,头一次,没有那般嫌弃的对花想容靠的极近,“臭小子,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秦管家把脸几乎都要贴到了花想容的侧脸上,声音压得非常低。
由于昨儿个早上,他老人家接到了郡主府的请柬之后,虽然心里打鼓王爷到底会不会去,但为了未雨绸缪,还是在燕王在大堂里睡着的时候,就先一步去了府内仓库,清点出了许多的好东西,然后打点装盒,预备作为送给平阳郡主的新婚贺礼。
也正是因为被这事儿给耽搁了,就没有撞见早上在大堂上的那一处,这一大一小的尴尬事件。
后来秦管家又陪燕王去了郡主府,回府之后,又忙于其它事情,所以这七七八八的事情绕着,让他好几次都没有见到小桑榆这孩子。
花想容被秦管家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低语吓了一跳,见鬼似地就往后蹦跳了两步出去,但见是秦管家不虞的棺材脸,花想容颇感无奈的大叫,“叔你干嘛啊?知不知道人吓人,那是要吓死人的!”
秦管家不理会花想容的控诉,长臂一伸,一把就拽住了花想容的耳朵,又把花想容整个人给生生的拉到了自己面前,唬着一张棺材脸,声音还是有些压着的,“让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疼疼疼——”花想容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扯掉了,呲牙咧嘴的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诶诶我说还不成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叔!”
秦管家冷哼,一甩手,松了花想容遭罪的耳朵,“本来就不是君子。”
官兵官兵,别看听着好听,以为兵都是国来养的,可是但凡当过兵的都知道,国家下来的军饷,未必能有几个钱粮能真的到当兵的手里,所以在有时候,这兵简直过的比乞丐和难民都不如,甚至有人连战场都还没得上,就已经饿死冻死了。
这人一旦被逼急了,自然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尤其是专干刀头添血之事的兵。
第两百四十章 女娃和王爷真像
秦管家冷哼,一甩手,松了花想容遭罪的耳朵,“本来就不是君子。”
官兵官兵,别看听着好听,以为兵都是国来养的,可是但凡当过兵的都知道,国家下来的军饷,未必能有几个钱粮能真的到当兵的手里,所以在有时候,这兵简直过的比乞丐和难民都不如,甚至有人连战场都还没得上,就已经饿死冻死了。
这人一旦被逼急了,自然就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尤其是专干刀头舔血之事的兵。
当兵的没有几个人没杀过人,自是胆魄常人无法可比,所以这一旦被逼到了绝路上,就等于是被逼急了的野兽,什么事情都敢干,都会干撄。
作为当了好几十年的老兵油子,这种经历,秦管家自然有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自然也做过。
故,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跟君子二字挂钩偿?
这花想容差不多也算是秦管家一手带大的半个儿子了,虽然后来离开了,到山上拜师学艺去了,但秦管家的那些过往,他在小时候还是常听旁人说过的,那么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这会子被秦管家这般一辩驳,他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冲秦管家嘿嘿一笑,讨好意味十足的拉着秦管家直往院子角落里走去,一路上都是在挤眉弄眼,“叔,来来来,我们到那边儿说去。”
秦管家没有拒绝,对于花想容的讨好只当视而不见,不动声色且默不作声的跟了过去。
燕楚没有发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行为,现在他满心都扑在了腿上坐着的小家伙身上,除了某个人,就再也没有讨好过旁的人的燕楚,现在就想讨好腿上的小家伙。
这视线一转,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还搁在地上挺尸吐血的,咱明了爷爷身上。
明了爷爷当之无愧的老狐狸,警觉的很,当一察觉到燕王那里分明有不善的视线投来,立时,血也不吐了,尸也不挺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个鲤鱼打挺,逃之夭夭了再说。
没曾想,打挺才打了一半,耳朵就听到了燕王邪恶十足的声音。
“小丫头,叔叔答应让你给那个爷爷脸上添上一只咸鸭蛋,你就回答叔叔一个问题,好不好?”忍不住的抬手揉着小家伙毛茸茸的小脑袋,燕楚的音容表情,都带着万分的温柔和寵溺。
已经埋下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小桑榆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头,抬起肉嘟嘟的苹果小脸儿,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了地上正在挣扎起身的明了爷爷,笑容别提多甜多可人儿了,“好呀好呀!”
咱明了爷爷却是一听这一大一小的对话,鲤鱼打挺没打成也就罢了,差点吓得没把一把老腰給折了……
旁观的众人均对咱明了爷爷深表同情和默哀,真可怜都一把老骨头了,现在却成了被小娃娃耍的猴儿,莫道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
燕楚可对明了激不起半点的同情心,甚至每每看向明了的眼神,那都是冷冽冷冽的。
明了是个什么德行,他燕王岂会不知?真以为他会蠢到相信,他明了这样一只老狐狸,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全身瘫软不能动弹的水玉?
哼,这老家伙还敢在他面前这样装腔作势的继续演戏,那好啊,他就好好陪他演上一演!
“上笔墨。”绯眸一眯,燕楚对傻愣的小兵甩袖命令。
伍长严骁算是跪的与燕王除明了以外最近的人了,又眼见自己的小兵们都没眼力见的傻跪在原地动也不动,为免燕王发火,于是自己这个伍长当先请命应下,起身拱手抱拳,应是退下。
上回已经提过,南苑有自己的书屋,而严骁所要去的地方,正是这南苑的书屋,去寻那文房四宝。
南苑较大,书屋是在主屋后院的位置,有些微的远。
而这些小距离会拖延一下严骁的步调时辰,正好供给了正在书屋里看着院中好戏的小人儿,一个可以趁机藏身的时间点。
这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倦怠的小华离。
昨儿个的那些左翼亲卫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精神,硬是整个晚上,都在里里外外的清理整个南苑,就差没把南苑翻出个底儿朝天来。
小华离虽是个习武天才,但到底才学了不到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只是把武功最基本的底子学的稍有所成,其它的武学根本还没有碰过,所以,若想从这些亲卫的几十双眼睛跑出这个书屋,基本仍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昨晚根本就没能走出这个书屋,一直藏身在书屋的顶层阁楼上,小心翼翼的蛰伏着。
顶层阁楼本来都是用来置放一些已经很破旧的古书的,很宽,但是却没有什么高度,莫说一个大人根本无法进去,就连小华离这样的一个孩子,也都是趴着爬进去的。
幸而阁楼旧书很多,多的足以让小华离遮身,同样,也多的让那些前来巡视的王府亲卫兵,足以以为这里根本拥挤的无处藏身,觉得不会有刺客什么的能藏进这里面。
于是就这样,小华离算是如此的逃过了一劫。
其实他完全的可以不用如此躲藏,毕竟一个孩子,燕王府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是这孩子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作为腹黑家,作为燕王的儿子,那骨子里流的血,不还是皇家的血脉吗?
试问皇家人,有哪个不是天生的阴谋家,有哪个不是生性多疑的主儿?
故而,这孩子不愿被王府中人抓到的其一,是由于在外听了太多关于燕王这个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的生父,残暴不仁的传闻。
而对于有自己娘亲这个真实的例子就在身边,这孩子已经是信以为真,所以觉得自己一旦被王府中人抓到,就算不死,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如果你说他大可以说表明,自己是燕王的儿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燕王府了么?
诚然,莫说他的红口白牙之言会不会让燕王取信,单单就是这孩子他自己,就根本没想过,要认贼作父……
而其二,昨儿个晚上这孩子上了阁楼之后,透过阁楼的七孔气窗,清楚的看到自家那个笨蛋姐姐小桑榆,居然被燕王的心腹,花想容给抱在了怀里。
至于为什么自家笨蛋姐姐会被这么‘礼遇’,小华离这孩子的解释只有两个。
一个是自家笨蛋靠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又在王府里骗吃骗喝,第二个,也是他最觉得可信的一个,那就是燕王留着自家笨蛋姐姐在身边,绝对目的不简单。
于是乎,这不,现在这南苑院子里的这一幕幕,可不就证实了么?
那既然都知道了燕王对自己和笨蛋姐姐有着其它不怀好意的目的,他小华离这么聪明的一人儿,怎么可能还会白白的把自己送上门去给燕王利用?
如此,待严骁领命到此时,藏身在阁楼的小华离赶紧收回了视线,摒住了呼吸,生怕这个左翼亲卫的伍长,是个很厉害的内力高手,会轻易发现他的存在。
是以,小华离的小心谨慎还是很有用的,严骁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也不修边幅,就像一个很懒散很随性的人,其实,内功确实不弱,几乎可以与花想容相媲美。
不然,他也不可能做这一支军队的领头羊了。
只不过不及花想容的花样多,不及花想容路子广,那对燕王而言,用处当然就没有花想容那般来的有用,自然,他严骁也就只能处于花想容之下了。
话说这严骁推门进屋之后,大概是长期的军事训练结果,警惕性保持的非常的高,进了书屋之后,人立刻就精神焕发起来,眼中精光奕奕,时刻都在警惕着周围的动向,还同时散发出了强大的内力威压。
直到觉得这书屋里并无其他异常之后,这才取了书桌上的笔墨,离开了书屋。
当严骁离开后,小华离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眯着一双幽冷的眼睛,低声的轻叹,“燕王府的人,果真都是藏龙卧虎之辈。”
要不是提前做好了谨慎的防备,他恐怕根本承受不起严骁的内力威压之势,而内力紊乱气血翻涌了。
叹完这话,小华离又抬头,揉起了抽痛的太阳穴,“这个笨蛋,究竟在搞什么……。”
如今那笨蛋落到了燕王手里,燕王又不知道对她到底怀揣着什么企图……这真是令他一个头两个大,万般的悔意充斥于胸。
早知会闹成这样,当初他宁可自己多冒些风险混进燕王府,也绝不带着那笨蛋一起来以身犯险——
不知道自己正被自家弟弟念叨的小桑榆,此刻不停的打着喷嚏,一边揉着发红的小鼻子,一边泪眼婆娑的骂骂咧咧,“哪过烂蕃薯臭鸟蛋,竟然敢在背地里骂本小姐,要本小姐几道了你系谁,哼哼……挖光你滴祖坟!阿嚏——”
“……。”燕王和听得一清二楚其他人。
远远躲在书屋阁楼观望的小华离,也是将小桑榆的骂词收进了耳朵里,不过他倒是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无语的反应,反倒是抿嘴笑了起来,笑容别提多邪恶了,“只要你这笨蛋有本事,就让你挖个够。”
如今已经肯定自己的生父就是那人,那这么一算,他们的祖宗不就是皇家燕氏的祖宗?
反正他对既没有想要认祖归宗,也没有对这个皇家有什么好感,挖就挖呗,到时候他要闲得无聊,说不定也会去刨个几锄头!
彼时在墙角处,默然了片刻的秦管家,在听完花想容讲诉的,关于小桑榆这小女娃和自家王爷那段所谓的‘缘分’之后,脸皮有过瞬间的抽搐,但最后,并没有发表什么其它的意见。
也许是人老了的关系,对于孩子这种讨人喜欢的小东西,秦管家倒是并未对小桑榆因为对自家王爷的那段‘羞辱’,而生出厌恶的心态,反倒在听话花想容所说的话,沉默完以后,那之后投向坐在自家王爷腿上闹腾的小桑榆的目光,都是透着些许慈爱的。
只是,这看着看着……
秦管家突然一惊,面色骤变。
花想容为了让秦叔这位泰山不对桑榆那倒霉孩子产生反感情绪,除了王爷那段不大好的故事是实话实说之外,其余的,都是可劲儿的在秦叔的面前夸赞着小桑榆,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的胡咧咧,满嘴跑火车的竟把小桑榆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完全就忘记了,自己这两天,自己经常被那小恶魔是怎样的坑害……
其实他这样做,还是有着小心机的。
毕竟他自知,如今在这燕王府里头,也就秦叔这位泰山能在王爷面前说上几句话,所以他想着如果能让小桑榆得到秦叔的垂青,那么,一旦这万一啊,哪天小桑榆惹了王爷不高兴了,也好有个能在王爷面前说的上话的人,能替那倒霉孩子说几句情面话。
当然,以他花想容这两天对这倒霉孩子的认知,就觉得这个万一根本不是万一,而是肯定……
故而这个未雨绸缪,他还是先要为这小魔头先打算好的。
所以,在这一直替小桑榆说话的期间,花想容是一直都在注意着秦管家的反应的,希望能如自己所愿,在秦叔听到小桑榆所谓的各种‘优秀’之后,能对小桑榆另眼相待,能讨得他老人家的几分欢心。
可不曾想,刚才见到秦叔的眼里分明流露出了对小桑榆的慈爱,怎么就突然面色大变了呢?
这让花想容感到了一丝不安,于是连忙就开口便扯了扯秦管家的袖子,低声的追问,“叔啊,您这是怎么了?”
秦管家被花想容的动作和声音惊醒,回过了神来,脸上的震惊之色虽有褪却,但仍残留了许多,他老人家略带机械的扭过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花想容,“难道……你就没有发现?”
花想容被秦管家这个样子骇了一跳,吞了吞口水,不假思索的接下了话茬,“发……发现什么?”
“你眼瞎啊你——”秦管家突然神情陡变,面上怒意横生,抬手就在花想容的头顶狠狠锤了一下,“那孩子长得那么像我们家王爷,难道你和这孩子呆了这么两天,居然都没发现?!”
“嗳哟!”秦管家这下子可打的很实在,花想容的脑壳都发出了很清脆的声响,疼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捂着被敲的头,十分委屈的瞅向了那正拿了严骁递上的毛笔,正欢天喜地的在可怜的明了爷爷脸上画鸭蛋的某小魔女。
不过这瞅着瞅着,花想容眼中的委屈很快就被惊诧所代替,视线不再是单一的只瞅着小魔女一人儿,而是开始时不时的,偶尔把视线又瞟向小魔女身后坐于轮椅上的燕王……
这一来一回,看来看去下,花想容终于惊得跳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眼珠子,抬手颤抖的指向了小魔女,“她她她……。”
啪的一下,秦管家用力的拍掉了花想容颤抖的手,目光严厉,“别瞎指,也别瞎说,赶紧的,去找人查查这个孩子的来历,一定要细,明白没有?”
花想容捂着自己被拍痛的手,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讷讷的点头,“行,我这就去……这就去……。”
应着声儿,便飞也似地往南苑外纵身跳出去,只是在动作期间,因为慌乱,不是狼狈的脚滑摔出了墙下,就是踩断了几根枝桠,差点掉到树下。
秦管家仰头遥望,一个劲儿的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渐浮于脸上,“这个笨小子……。”
眼见花想容慌不择路的终于还是安安全全的落身到了前院那块地儿,秦管家这才吁了一口气,将视线收回,继续,投向了燕王与小桑榆那厢。
这目光时不时的来回巡视在二人的身上,渐变的温柔而充满了慈爱,“真像啊……。”
别说秦管家了,就连远远藏身于书屋阁楼之上的小华离,落在燕王与自家笨蛋姐姐身上的目光,都渐变的危险起来,“怎么就这么像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作为双胞胎,两姐弟的样貌是越发的不相像了。
他这个弟弟,由于那双过于惹人注目的蓝眼睛,越发昭示着像极了他的母亲,而出落得越发粉雕玉琢的像个小玉人儿一样的姐姐桑榆,却愈发的与他不怎生相似了。
以前他还搞不懂这个笨蛋究竟像了谁,而自从在上次添香楼的匆匆一瞥,他算是终于知道了。
只是不曾想,现在居然会看到这两人有这样亲昵在一起的画面,有这样直接的视觉冲击。
到底是那人的骨血,到底是那人的……女儿。
而下,已是太阳东升,艳阳高照的晌午时分。
这偏南方一点就是有着这样一个好处,总能见着阳光。
哪怕是寒冬腊月,只要能见着阳光,总会是要暖和几分的。
由于水玉的身子不好,所以她的那间屋子,是小四合院子里,最向阳的那一间,窗户即便不开,也会有阳光透过窗缝,斑驳的洒进屋子里。
水玉打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坐在靠窗边的那张靠椅上,眼睫低垂,表情僵冷,眼神木讷的望着前方,蓝色的瞳孔里,却并没有任何的焦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许调皮的阳光透过窗缝,斑驳不一的挥洒到了她的脸上,就这般,竟给她冷若冰霜的脸,添了一层暖暖的光晕,让人产生一种,会把她脸上的冷霜,全都消融的错觉。
初冬的阳光甫一照在身上,会让人不觉有什么,可一旦照射的时间久了,就会令皮肤产生烧灼感,非常的不舒服。
何况这水玉还是冰肌玉骨的,生了那样娇嫩的肌肤不说,脸上毕竟那个还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这样长期被阳光照射,肌肤表皮就会出汗,就算面具如何的贴合肌肤,也还是会产生极其不舒服的黏腻感,还会发痒。
正是因为起了这般的不舒服,终于让呆坐的水玉渐渐拉回了神智。
本能下意识的抬手挠了挠脸,水玉眨了眨长久没有闭合,已然酸涩的双眼,神采渐渐回归于眼中。
待回神之后,发现艳阳高升,不少的阳光已然投进了房中,显然已是时辰不早了。
水玉精神一振,低咒一声,便赶紧起身,到屋子里的盥洗室,找了新的里衣和外袍,匆匆换下身上的破衣烂衫。
换好之后,她也未来得及整理倒是并不怎么凌乱的仪容,便开了门,出了屋子。
房门一开,抬眼便是正对门的小院儿。
不过这会子,当先入了她第一眼的并非是小院儿里的风景,而是,小院儿正中,正傻坐在石桌前,石凳上的某个人。
虽然这会子的确是艳阳高照,可是在冬天这个季节,最寒冷的永远都不是它的温度,而是在冬天里,肆意大作的寒风。
在屋子里倒是不觉着有多冷,可院子里就是不一样了,四面都是空旷露天的,这寒风一来,可不是四面八方都可劲儿的吹着么。
故而,当水玉开门见到那人时,就见那人真是被寒风刮得不轻,好好的一张赛梨花似地嫩白脸蛋,两腮已经生生给无情的风刮出了两片红晕,不是从内而外散发出那种健康的红晕,分明啊,就是让风把好好的肌肤给刮伤了。
不光是这脸,但凡外露在衣物之外的地儿,都是或深或浅的东红一块儿,西红一块儿的,即便见他使劲的搓着双手,也未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只是徒增狼狈罢了。
水玉到底不是个冰块做的人,自己生闷气归生闷气,好好的竟把别人撂在了这里,不管怎么说,这云颐啊,到底还是因为担心她,真心来看她的。
她这样的自私的只顾自己,把云颐撂在这里喝了估计一大早的西北风,着实的过分了些。
这般一想,水玉愈发的心里不是滋味,冷淡的表情,缓和了下去不少,“苏嬷嬷可是去寻我了?”
顺其自然的找着话茬,她边朝院中的云颐走了过去,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
云颐闻声,双眼一亮,立即站起身来,转过身,便看到了朝自己款款走来的水玉,见她对自己语气温和的样子,不禁很是愉悦的笑了,“是啊,本王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要出门的苏嬷嬷和张伯,询问之下,本王才知,他们这是要出去寻你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想着自己回来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这家伙就已经蹲在这四合院的院子里了,水玉不禁好奇的问。
见她难得的关切自己的动向,云颐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的回答了,“哦,好像是昨晚半夜到的京都,差点都没赶上,城门就差一刻就要下钥了。”
提及这事,云颐面露庆幸之色。
水玉听了却是有些恼了,刚好走到了云颐的身前,伸手便将双手里捂着的紫金雕花暖手炉,愤愤的往云颐手里一砸,“说你是祁国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可我怎么觉得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呢?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昨儿个风尘仆仆的才赶到这里,连饭都没吃,觉也没睡,就这样傻傻的从昨晚等到了今天的晌午,这人有把自己的身子当身子么?
云颐手忙脚乱的将水玉砸过来的暖手炉堪堪接住,见到水玉为此大为光火的样子,一时又是心中雀跃,一时又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替自己辩解一下,才能让她消气。
见她气的连正眼都是不看自己一下了,心里就愈发虚了起来,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捧着手炉,往她手里递,“是我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拿着吧,小心又着凉了。”
由于知道她在水玉山庄复出后,云颐他就一直三不五时的呆在水玉山庄里面不肯走,又加之他人不错,权利又大,总是弄些什么奇珍异宝和珍惜药材献宝似地贡献给水玉山庄,所以久而久之,弄得山庄里的人心也被他给收买了不少,这不,水玉身子不好的这点小事,他自然能很轻易的就从山庄里打听到了。
这递东西的时候,难免会碰到对方的手指,这会子云颐就恰好的碰触到了水玉的指尖,是温凉的触感。
明明这样的肌肤接触,该会让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云颐感到无比的害羞的,不过这一次显然云颐并没有,在触碰到水玉指尖的那一刻,脸上布满了忧虑不说,还有其它的许多复杂情绪,揉杂在了其中。
譬如愤怒,譬如记恨。
水玉别开了脸,并未发现云颐神色间的异常,也并没有接下云颐递过来的暖手炉,反倒推还了过去,生气的剜了他一眼,“看你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拿去将手暖一暖再说。”
言罢,不再理会他,转身疾步走向了厨房。
云颐愣了愣,旋即望着她匆忙而去的背影,无声的笑,双手紧紧捧着那只暖手炉,视若珍宝。
“还不过来。”没有听到跟随上来的脚步声,水玉头也不回的不悦的低斥了一声,对这个行为越来越迟钝的祁国摄政王,真是愈发的感到不满了。
如今两个孩子不在了自己的身边,不知道跑去哪里野了,好不容易撂挑子一身轻,现在偏偏又来这样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处处都要别人呵护备至的娇贵王爷,简直就像一个没长大的臭小子一样要她照顾,真是令人心累的很,一刻也不得让她清闲。
听到斥责,云颐反倒高高兴兴的应了声儿,颠颠的尾随了上去,确实像个即将要被分发糖果的小孩儿一样。
现在苏嬷嬷还没有回来,水玉也只好自己动手做羹汤了,毕竟外头也冷的很,马车也少了张伯驱赶,就是到镇子上去找个酒楼用饭,也还要吹一阵的冷风,实在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第两百四十一章 再嫁最好卿公子
现在苏嬷嬷还没有回来,水玉也只好自己动手做羹汤了,毕竟外头也冷的很,马车也少了张伯驱赶,就是到镇子上去找个酒楼用饭,也还要吹一阵的冷风,实在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撄。
所以倒不如,她自己动手做来吃。
反正也不是没做过的事情,并不担心手上生疏,根本做不成东西来。
到底是昨晚就熄了火的,现在厨房都是一样的冷冰冰,水玉乍进厨房,便往灶门前走去。
生火肯定是要先做的了,好歹前世外战经常野营,起篝火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并没有什么难度。
没曾想,她刚要动手捞起灶前的材禾,却被一双漂亮的手生生制止偿。
偏头一看,她见云颐正一脸希冀的望着她,就像求战的将士一样。
“还是让本王来吧,这样的粗活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做?”不管她答不答应,云颐先将材禾捞进了自己的手里,抱着一堆幸好已经被张伯劈好的材禾,扭身就大刺刺的往灶门前坐下,准备生火。
水玉则耸了耸肩,一副看好戏似的眼神,瞥了一眼云颐后,便自顾的开始另外的活计。
淘米、洗菜、切菜……一大堆的事情。
纵然这世不是第一次动手做饭,可这么冷的天儿,这么冷的水,这样一番事情下来,双手都给冻得通红,僵冷的不行,累的也是够呛。
不过她倒算是好的了,比起她,云颐那才是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不愧真是天生含着金汤匙诞生的金贵王爷,就是一个小小的生火,却把他弄得着实的狼狈,半天烧不着材禾也就罢了,还弄得满脸的锅底灰,满身也是灰烬,好好的一身华服也这里扯坏了,那里破损了,简直就像被土匪打过劫一样的落拓。
水玉见他那张花猫似地脸,一双被烟雾熏得泪水迷蒙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个调皮的小桑榆,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再阴云密布的心情,在这一笑过后,都情不自禁的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见她笑的高兴,云颐恼火手里就是不着的材禾的郁闷心情,也像被感染了似地,顿时轻快了起来,咧嘴跟着傻傻的笑。
不想他越是如此,样子就越是滑稽,就越是惹得水玉捧腹。
这般笑闹下,几乎是在一个时辰多以后,两人的成果才得以出锅。
复杂的菜式,水玉肯定是不会做的了,就着苏嬷嬷囤起来的蔬菜肉食,就做了一些简单的小菜。
肉末茄子,鱼香肉丝,冬笋鸡丁,白菜豆腐。
简单的四个小菜,却已是将她累的不轻。
两人也是饿的狠了,四个小菜都懒得端上堂屋里的餐桌,就直接搁到了厨房里的小桌上,然后开吃起来。
说来,这饭是糊的,菜也是有些焦的,两人都是如今人上人的人,却吃的狼吞虎咽,画面着实不大好看。
尤其是水玉,边吃,还要边忍不住的数落云颐,就跟平常一样喜欢在饭桌上教训两个孩子似地,“你说你,让你生火你半天生不出来,这好不容易生起来了吧,居然又烧的那般大,这不是让你烧房子知不知道啊摄政王爷?你看看,这一个个的菜,哪个不是焦的,哪个不是糊的?”
也亏的云颐不是以前那个老是跟她过不去的云颐了,不然依照云颐的火爆脾气,两人非吵起来不可。
但云颐毕竟是云颐,不是性子温吞柔和的子卿,被数落了也就认了,可是这入口的菜……
“别尽说我了,这菜不是咸的要死,就是甜的要死,喏,还有这个茄子,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啊,要辣死人的好不好?”云颐一副挑三拣四,很不满意的指着这个菜,又指指那个菜,得意的斜睨着水玉,“这总不至于,是我火烧的不好的缘故吧?”
挑剔完,又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水玉见状,自是不满,赶紧把菜盘子都往自己身前扒拉,拿起筷子就拨开云颐的夹菜的筷子,气呼呼的冷哼,“不好吃,那就别吃了。找你的护卫,拉你下酒楼吃去。”
云颐不依,筷子绕过水玉的筷子,赶紧夹了一块冬笋,先吃进了嘴里,以免被夺,然后才吧唧嘴的替自己辩驳,“本王还不是为了怕打扰了你的清静,你都没带护卫暗哨在身边,本王哪里还能带过来?”
水玉听了,也不心软,也不可怜云颐,干脆捞起盘子,直把剩下的菜肴全往自己的碗里扒,横眉冷目的剜了云颐一眼,“堂堂一个祁国的摄政王,莫不是自己还找不着吃饭的地儿?”
明明是被奚落,云颐也不恼,更不觉羞愧,反倒笑嘻嘻的点起了头,“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本王,难道还不知道本王么。”
“……。”水玉郁闷,难道没人伺候就会饿死的无能表现,是很值得炫耀的光荣事迹?
见水玉扶额语塞,云颐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儿一眨,攸的站起身,趁水玉不备,干脆将水玉的饭碗都夺到了自己的手里,也不顾这碗是被水玉用过的,拿起饭碗就使劲的用筷子把碗里头的饭菜一味往自己的嘴里送,简直就跟饿死鬼投胎似地,真是半点的形象也无了。
这可是第一次同她一手合作做出来的饭菜,哪怕味道再差,也是用金钱和权势所买不到的,天下仅此一份,所以就算是和她抢,他也不惜惹她生气,也要抢来全部吃掉——
水玉见状,又气又恼,又是无可奈何。
云颐小人得志,粘着满是饭粒和油光的脸,冲水玉露出胜利的微笑。
水玉见他那摸样甚是滑稽,再多的气闷也都化作了一腔轻笑。
苏嬷嬷回来的时候,因为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又见院子和堂屋里没有了云颐的踪影,这才一回来,就径直往厨房里跑去。
苏嬷嬷也是这时猛地想起云颐这个金贵王爷恐怕还没用饭,就怕这金贵王爷是饿坏了,所以到厨房里自己弄吃的,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苏嬷嬷这个村妇出生的人,头脑自是十分的简单,一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自然就会第一个想到这么个缘由。
由于担心云颐这金贵王爷饭做不成,反倒还会伤了自己,苏嬷嬷的走向厨房的脚步,就变得特别的急切。
没曾想,推开厨房的门扉一看,却见自家的主子,正和云颐这个金贵王爷在谈笑风生,似乎聊得很是开心的样子,自家主子频频展露笑颜,连眼角都带着笑。
苏嬷嬷微微有些愣了愣,因为她很少,见过自家主子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好像所有的烦忧,所有的心伤,从来就不曾加诸过自家主子的身上一样。
就连卿公子在身边的时候,自家主子,也不会展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何况这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人怎么看,眼前的自家主子同云颐王爷,都像极了……打情骂俏的情侣。
念及此,苏嬷嬷目光有些微的闪动起来。
苏嬷嬷推门的动作有些重,何况她这个人吃的有些胖,故而,那样大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前,自然一下子就吸引了水玉的目光。
水玉敛了敛唇畔的笑靥,对苏嬷嬷招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外头难道不冷么?”
苏嬷嬷即刻回神,微微垂下头连忙应着是,赶紧走进了已经暖和了起来的厨房,背后反手将门给关了上,随即迫不及待的关切上前询问水玉,“庄主,您没事吧?”
水玉把长凳子让出来了一半,让苏嬷嬷坐下,毕竟现在桌子下已经生了一盆炭火,苏嬷嬷往外跑了大半个通宵直到现在,一定早就冻坏了,自然要让她好生的暖和一下。
果不其然,当水玉去拉苏嬷嬷的手时,顿觉像是摸到了一块冰疙瘩,又冷又硬,令她心疼的忍不住指责了起来,“恁般冷的天儿,怎么出门就不带一个暖手的炉子。”
“庄……庄主,还是我自己来吧。”苏嬷嬷被水玉的动作弄的有些局促,虽然自家主子并非第一次如此亲切的关心自己,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但仍然令她有些不习惯的想要将自己那双冻得通红的双手缩回,心里总是担心自己粗糙的双手,会蹭坏了自家主子细嫩的肌肤。
水玉似乎看穿了苏嬷嬷的担忧,板着的脸瞬息柔软了下来,拉着苏嬷嬷粗糙双手的十指又不由得拽紧了几分,嘴角微翘,“放心,你的手再粗,也伤不了我的手的。”
苏嬷嬷拗不过,只好应是,坐到了水玉身边后,任由水玉给她揉搓冻僵的双手,双眼微湿。
自己的丈夫虽然当年为了保护两个小主子而被那些暴民打死了,虽然是对主子有恩,可这些年,主子半点没有薄待她和自家的两个儿子,该还的恩情也算是还了,可主子却并不这般想,反倒并非是将她和两个儿子当外人看,而是当亲人一般看待,从来也都没嫌弃过他们这些不懂规矩没什么用处的乡下人……
说到底算起来,反倒她觉得,自己更亏欠了主子多些。
云颐吃着碗里的饭菜,眼睛却盯在水玉为苏嬷嬷揉搓双手的一双玉手上,目露着羡慕的神采。
“庄主,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气氛突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尤其还撇到了对坐的云颐王爷露出的羡慕目光,苏嬷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搅扰自家主子好事的搅屎棍,于是连忙找了个话题来热络气氛。
水玉半垂着长睫,认真仔细的替苏嬷嬷暖着双手,观察着苏嬷嬷手上的每一处红紫的冻僵处,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问题,“凌晨回的。你呢,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苏嬷嬷想了想,“我刚才同张伯去了添香楼,让楼里的人可劲儿的找您,没曾想,到郡主府去打听,却见郡主府已经是闹了个人仰马翻,司马官人和郡主还在打闹,唉……眼瞧着问司马公子和郡主是不成了,我们当时焦急的不行,幸而郡主府上的人说是看到了您被燕王带走了,我们这才……哎呀!”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苏嬷嬷痛呼了一声。
水玉连忙歉然的替苏嬷嬷揉起了适才不小心被自己走神捏痛了的手背,“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些,不要紧吧?”
说着话,抬眸关切的看向了苏嬷嬷,刻意的,将云颐那厢投来的骤变锐利的视线忽视。
苏嬷嬷不住摇头,“没事没事,庄主不用在意的——”
眸色一暗,水玉又垂下了一双长睫,嘴角不自然的上扬起来,将话题极自然的岔了开,“怎么,那两人还没闹够么。”
苏嬷嬷心思简单,很快思想也被带到了这个话题上,大概是想起了去郡主府时看到的光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是庄主您看的真切,这郡主和司马官人啊,就是三天不闹上房揭瓦,五天不打架心里就难受,活脱脱的一对冤家嘛!瞧那郡主府里头给闹的,鸡飞狗跳的,里头的下人啊,连过路的时候,头上可一个个都顶了一只大木盆子呢,唯恐这两个祖宗,把什么要命的东西砸到他们身上去了。那场面您是没瞧见,可真真是壮观的乐死个人儿!”
“是么,那你去了一趟,算是大开眼界了。”对于那两口子的‘恩爱’套路,这些年水玉早就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了,再稀奇的景象要是到这两口子身上发生,真是半点也不会纳罕的了。
“可不是嘛!”苏嬷嬷不会大宅大院里的那些下人的那一套,想笑便是大声的笑,豪爽彪悍,半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后来呢?既然嬷嬷知道了你们家庄主被燕王给劫走了,你们后来又是怎么做的。”
两主仆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又被云颐冷不丁的言语,给生生打了断。
水玉面色一僵,替苏嬷嬷揉手的动作也是一顿,半垂的长睫抬起,蓝眸一转,瞥向了对座的云颐,目光有些许的不善,丹唇抿的很紧,几乎要成一条直线,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云颐毫不示弱,与水玉就这样不相上下的对视着,目光非常的冷冽。
云颐不比子卿温柔,不会像似水的子卿一样,来用温柔包容和暖化水玉的心,为水玉擦拭伤口,给伤口上药。
云颐只会像火一样,办事干脆,风风火火,欲强则刚,一旦问题出现了,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将问题剥开,继而干脆的毁灭,直至烧成灰烬。
苏嬷嬷再怎么愚钝,现下看到这两人突然气氛的转变,和仇人一般的目光对视,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心里着急的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回答问题上,就变得吞吞吐吐,心不在焉起来,“本……本来我们是要去燕王府上直接要人的,但是张伯说庄主曾交代过,在外不能太过高调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所……所以,先让添香楼里的探子安排去燕王府里打听了一番,这才听说燕王府那个神秘的贵客打伤了府上的神医,还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这才……这才觉得那人怕是庄主,于是,就回来看看的。”
听了苏嬷嬷这番话,云颐挑了挑眉,眼睛一眨不眨的对视着水玉,似笑非笑,“原来如此么。”
水玉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不然你以为如何。”
“难道打伤的不该是那个人?怎么就换成什么神医了。”云颐冷笑,唇含讥诮。
水玉面色一寒,眸光一利,“我要打伤谁,我要如何应付,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吧?摄、政、王。”
云颐呼吸一窒,面色一青,说不出了半句话,只是死死盯着水玉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受伤。
水玉别开了双眼,不再看他,松了苏嬷嬷的手,攸的起身,转身离开了厨房。
望着她萧瑟而孤寂离去的背影,云颐万般的懊恼浮于面上,抬手咬牙就在自己的脑袋上锤了一下,“怎么又这样对她讲话,真是不长记性……。”
苏嬷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云颐自责的摧残着自己,她想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再者,转念一想,这个脾气不好说话也难听的金贵摄政王,到底是伤了自家主子心的人——
就是这样一想,苏嬷嬷便立刻打消了要去劝导云颐的念头,责怪的瞥了云颐一眼后,便蹭的站起身,也往厨房外追了出去。
追到厨房外时,苏嬷嬷放眼望去,发现自家主子已然站在了院中一棵老梅树下。
算起来,初冬也快要过去了,马上,就是要到冬至了。
如今的梅花已经落了叶,一根根细长的枝桠上,已经有许多米粒般大小的花苞正要冒出来,想必假以时日,花苞就要遍满整棵梅树,但那时,红梅怒放,繁花似锦,定是一片盛景。
只是,此时的苏嬷嬷却觉得,即便不等到那一天,而下有主子站在这树梅树下的场景,就已经是一片令人喟叹的盛景了。
她是个粗人,不会有过多华丽的词藻来形容这幅景色,她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着如主子这般风华绝艳的人了。
哪怕是侧颜,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哪怕是戴着一张不够绝色的人.皮面具,主子的美艳都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而无人可以比拟。
略一踌躇,苏嬷嬷欣赏完了自家主子的美色以后,这才提步,迈向了自家主子。
水玉耳朵一动,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听音分辨出了是苏嬷嬷,而非是云颐,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也饿了吧,若是懒得做饭,便让张伯带你一道去添香楼用罢。”
昨天一整天,那都是一场噩梦,以为回到这里就可以梦醒,却不知,这梦竟成了魇,还要纠缠她不放,以至于只是旁人一提及,她就是那样不受自控的惶惑不安。
所以对于云颐那样的咄咄逼人,她才会那样的暴跳如雷。
昨天的那些事那个人,俨然……又成了她不可触碰的***。
“我不碍事的,倒是庄主您……。”苏嬷嬷默默走到了水玉的身后,拿眼悄悄的看了水玉削瘦单薄的背部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可能我是多事儿了一点,但是我真的觉得庄主您若是再嫁,卿公子才是更适合您的人选。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儿,又是一起生里来死里去的……。”
“这个话快别说了。”水玉觉得头疼,揉起了眉心,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不会再嫁的,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倒是子卿……他可有真的回了庄子?”
八百里加急的信函是昨天早上让添香楼的人送去的,算算下来,今天应该消息也当回来了。
她闹不明白子卿突然不告而别是怎么了,但是她对他的担心,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只要他是真的回了水玉山庄,那她这颗悬起的心,也算是可以放放了。
水玉这样明显的拒绝和转移话题,让苏嬷嬷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说她也是出于一片真切的关心,让她真的别管这件事,那怎么可能?
不过,转移的话题还是围绕在自己看好的卿公子身上,苏嬷嬷又还是来了些精神,立马应声道:“庄主您放心吧,卿公子昨儿傍晚就安全的到了玉霞关的驿馆里了,人是半点事情也没有的,倒是……。”
说到这,苏嬷嬷的脸色变得十分的不好看起来,吞吞吐吐的,也没有再说下去了。
水玉听出了苏嬷嬷说话语气的古怪,毕竟是关于子卿的事情,她总是十分的紧张,半点也马虎不得,于是立刻转身,面色紧张的看向了身后垂首的苏嬷嬷,“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嬷嬷同样也听出了自家主子话语中的焦虑,忙悄悄拿眼去瞧向自家主子,果见自家主子一向从容不迫的面上此刻所浮现的都是担忧,不免心中一喜,自觉自家主子果然是待卿公子最是不同的。
这般心里头揣着欢喜的那股子劲儿,苏嬷嬷便再无顾虑,忙将刚才犹豫不决的话,利利索索的抖落了出来,面上却是带着五分的怒意,“庄主您可不知道啊,回来报信儿的人跟添香楼的掌柜说了,说亲眼在玉霞关驿馆见着卿公子的时候,那个什么什么祁国的画沙公主,竟然也跟在了我们卿公子的身边呢!”
“画沙公主?”水玉一愣。
“是啊是啊,嗳哟,您可没听报信儿的人是怎么跟我说的啊!说那画沙公主比前两个月看到的时候,愈发的喜欢黏着咱们卿公子了!啧啧,我就不明白了,这好歹也是什么金枝玉叶的一国公主呀,怎就恁的没脸没皮的呀!”见自家主子愣神,苏嬷嬷焦急的不行,尤其一想到早前见到的那画沙公主又是生的国色天香的好相貌,生怕自己给自家主子中意的卿公子,就这么白白的被那个画沙公主给拐跑了,于是一个劲儿的把那画沙公主贬低数落一番。
水玉悠悠的回过了神,听得苏嬷嬷这般言辞激烈的数落着画沙公主,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寡淡一笑,“画沙公主那是真性情,敢爱敢恨,又有什么不好的。”
“你真是这样想的?”终究还是追了出来的云颐,冷不防的插话道,面露喜色。
苏嬷嬷听得身后传来云颐的声音,登时被骇了一跳,扭头一看到云颐果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要走到自己身后了,麦色肌肤的脸,立时也刷的一下白了下去,“云……云王爷……。”
边讷讷的喊着人,苏嬷嬷边有些害怕的脚步退后,直往自家主子的身后躲去。
虽然云颐在水玉山庄里一向做客时,几乎是没有耍过什么王爷脾气,也没有对水玉山庄里的人有过什么恶言相向刀剑相向的时候,大部分还算是忍耐着性子,算是以礼相待的,尤其对水玉身边这个向来不懂规矩的村妇苏嬷嬷,已经算是包容宽宥到了极致,甚至还会有贿赂苏嬷嬷的时候。
可就算是如此,苏嬷嬷还是很害怕他,不敢跟他太过接近,平素也不敢在他面前过于的放肆,就算有放肆的时候,那也除非是云颐踩到了她底线的时候。
基于苏嬷嬷这样的心态,在水玉总结来看,苏嬷嬷她这啊,分明就是平头百姓的弱小情结,早就已经在骨子里根深蒂固了。
试想想云颐这样一个在祁国呼风唤雨的摄政王爷,在普通的百姓面前,那几乎已经等同于天人——试问一个看见一个芝麻小官都会吓得浑身哆嗦的小老百姓,而今却与云颐这般位居高位的摄政王相处,怎能不会感到恐慌?
如今的苏嬷嬷好歹也是跟在她身边多年,见过不少风雨和不少人物的,现在能被训练成可以和云颐这般人物正常的说话交流,而不是吓得两腿发软,或是晕了过去,那就已经十分的了不起了。
所以,水玉此刻见到苏嬷嬷这样胆怯的躲到自己身后的动作,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这个骨子里都透着淳朴气息,毫无虚伪做作成分的村妇,有种别样的可爱,令她忍俊不禁。
也正是因为对苏嬷嬷的忍俊不禁,这才使得面对云颐时,刚好面上带笑,“画沙公主在我眼里,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儿。”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
……不知道,她有多羡慕画沙。
“你喜欢就好。”云颐见到水玉这般的笑容,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于刚刚苏嬷嬷说自己妹妹无礼的那些话,根本就半点也没有要在意的意思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女娃非王爷对手
也正是因为对苏嬷嬷的忍俊不禁,这才使得面对云颐时,刚好面上带笑,“画沙公主在我眼里,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儿。”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撄。
……不知道,她有多羡慕画沙。
“你喜欢就好。”云颐见到水玉这般的笑容,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于刚刚苏嬷嬷说自己妹妹无礼的那些话,根本就半点也没有要在意的意思了。
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水玉有没有生自己的气,只有自己刚才的出言不逊也好,还是自己故意安排自己的妹妹,刻意的将燕卿从水玉身边夺走的这件事也罢偿。
他知道的,以水玉的睿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用意,只怕从两年前让画沙与燕卿一系列‘巧遇姻缘’开始,水玉就已经知道了。
水玉嘴角勾了勾,微微垂下了长睫,敛却了眼底涌现的一抹落寞,“重点,永远都不是在于我喜不喜欢,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画沙是不错,一个公主配子卿这样一个已经失势的大燕郡王,已经算得上是子卿在高攀了。
只不过,子卿在她的心里终归是最好的,是不一样的,她当然想着,必须要是世间最好的女子,才能与她的子卿相配。
她的子卿,身边就该要那样的女子来配,而不是她这样的残花败柳,她这样的下堂弃妇,她这样拖儿带女的老女人……
是,如今的胭脂雪算算年纪,也左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年岁,算来,也正是如花怒放时节般的妙龄。
可谁也不知道她的那颗心,却早就垂垂老矣,已是满目苍痍的迟暮之年……
念及此,水玉越发的觉得心中苍凉一片,染在嘴角的笑,也不经意的爬上了一丝萧瑟。
云颐则是听了水玉的话,沉默了下来。
她这话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过做得太过分,更不可强求画沙与燕卿,最重要的点,便是在于燕卿会不会喜欢画沙,如果喜欢倒也罢了,双方都能皆大欢喜,如果燕卿不喜欢……那他这个摄政王,绝不能强人所难。
最后,她这话的弦外之音,如果他云颐敢强加干涉燕卿的自由选择权,那她水玉,绝不会同他云颐善罢甘休!
想到了这里,云颐望着低垂螓首的水玉,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不会与燕卿在一起,宁可让画沙追求燕卿的决定令他高兴,而她对燕卿过度的爱护,则令他十分的郁闷……
苏嬷嬷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不但不讨厌那个烦人的画沙公主,反倒还说画沙公主好,登时也顾不得害怕云颐这个祁国摄政王就在跟前,忙着急的拉扯起了自家主子的衣袖,“庄主,您怎么能这样说呢——“
水玉安抚的拍了拍苏嬷嬷的手背,“好了,我左不过是实话实说,你何必如此。再者说了,画沙公主的好坏,现已经不是由我们来评判的,我说的对么,摄政王。”
云颐一向很不喜欢水玉这样称呼自己,总觉得把彼此拉的更远更生分了,于是眉心便不悦的微微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被水玉这样的问话,给熨平了下去。
原本前一句水玉的话,就已经很隐晦的在提醒他,让他不能过分强求燕卿,他之前的不回答,现在却已经是被她挑明的咄咄逼人了起来,让他不得不,尽快的做出承诺。
“……玉儿说的是。”云颐苦笑一声,看似他似乎很有选择权,其实仔细一想,他根本就没有半点的选择权。
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应下这份承诺。
终于得到云颐的松口,水玉心里也同时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上,宁可多一个朋友,也决不能多一个敌人,她不想因为以后画沙与子卿的事情,而和云颐撕破脸,毕竟和云颐真的成了死敌,那就是和整个的祁国做对,以她现在的能耐,根本还不足以去抗衡。
再者,云颐这人纵然脾性不好,可说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绝不反口的君子,能得到他的亲口承诺,那她以后也不必再过于担心子卿的安危。
毕竟,因爱生恨这种事屡见不鲜,万一子卿就是喜欢不了画沙,而画沙如何都不肯死心,那届时,云颐这个做哥哥的,如何不可能会去帮衬自己的妹妹一把?
而她的子卿,岂不是就要危矣?
她当然希望子卿能找到好的归宿和幸福,但强按牛头饮水这种事,她绝不会去做,旁的人,也一样不能。
苏嬷嬷在旁听得暗自着急,虽然听不大懂两人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也不是个蠢人,多少也能明白一点,心里头清楚,这自家主子的意思,分明是不会再管画沙追求卿公子的事情,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的成分。
所以苏嬷嬷就不明白了,卿公子这样好的一个男子,自家主子自己作甚不藏着掖着也就罢了,却还要推给别人,这……这不是犯糊涂吗?
还有那卿公子,庄子里但凡是个有眼力见的,谁会看不出卿公子对庄主的心思?庄主如今这么做了,万一让卿公子知道了,那不是生生的要伤心死了!
这越想越着急,越想越是替卿公子感到不平,苏嬷嬷气的眼睛都有些红了,头一次大胆的将水玉的手甩了开,头一次对水玉发了火儿,“庄主,我真是对您太失望了!”
言罢,气愤的转身,匆匆的揉着眼睛跑开了。
水玉没想到苏嬷嬷的反应会如此的激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云颐见状,却是一步上前,更走近了水玉,目光灼灼的盯上了水玉的眼睛,视线如同丝弦一般,丝丝入扣的绞着她的目光,“玉儿,你是真心的吗?真心让画沙,放手去将你的子卿,从你身边夺走?”
燕王府。
时至晌午时分,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燕王让小桑榆在明了的脸上画完大鸭蛋,再勒令完明了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才能洗干净脸上的乌龟王.八蛋以后,便抱着小桑榆,往前院的大堂而去。
“秦叔,午膳这时候该准备好了吗。”清晰的听到了腿上某个小家伙传来的肚皮咕噜咕噜叫声的燕楚,忍俊不禁的扭过头,对身后推着轮椅的秦管家问道。
秦管家耳力不错,自是也听到了小家伙肚皮打鼓的声音,忍着笑,恭敬的回话,“是,王爷您到了厅堂,就可以布菜了。”
一听到说可以马上吃饭了,适才焉头耷脑的小桑榆,顿时就像复活了过来一样,扭过圆滚滚的身子,眼睛发光的问向燕楚,“蜀黍蜀黍,真滴阔以吃饭饭了吗?!”
燕王点头,微笑回答,“可以,当然可以。告诉蜀黍,你都喜欢吃什么?”
一说到吃,小桑榆别提多兴奋,赶紧偏着小脑袋,手指戳在了都快流出哈喇子的小嘴上,傻呵呵的笑,“宫爆肚丝,水晶银耳羹,桂花暖鸭,酸汤藕片,麻婆豆腐,红烧排骨,东坡肉……。”
听着小家伙分明能口齿清晰的报出一个又一个的菜名,燕楚哈哈大笑,大手忍不住的抬起,揉起了小家伙毛茸茸的头顶,“这说话不是好好的吗!”
听到自己负心爹介样说,小家伙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因为说到吃而过度的兴奋,所以都忘记了要装成口吃的样子……
登时,小家伙就懊恼了,心里就抓狂了。
丫丫的,这负心爹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对她用美食攻略,实在是太冷酷无情,太残忍暴力了,她肿么承受的了——
差点就要因此而毁掉自己精心多年的伪装了啊啊啊——
见小家伙低下了头,小脸通红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这小家伙此刻无比愤怒的燕楚,只以为是自己戳到了小家伙的小秘密,所以这小家伙觉得不好意思而害羞了,于是,渐渐收了笑声,将话题转移。
“小丫头,你刚才可是答应过叔叔的,叔叔给你画大鸭蛋的机会,你就要回答叔叔的一个问题。”燕楚目光微闪,笑眯眯的说。
提到这茬,小桑榆一呆,完全已经把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时嘛,见那乌龟小王八实在是孤单寂寞的很,她就只是出于一片‘善心’,手又技痒,这才出手施展了一下下自己的艺术才华,根本就完全没有听到负心爹跟自己说了神马。
嘶……现在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负心爹能有什么问她的呢?好像跟他不熟吧!
小桑榆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一脸迷蒙的反问负心爹,“咦?有咩?”
管他要问啥,反正不鸟他,一问三不知,哼哼!
燕楚眼睛眯了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不认账了,不过这并没有让他生气,反倒觉得这么个小布点居然就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应该是个聪明的孩子,而对于聪明人,他向来不会讨厌。
不过。
“没关系,小丫头不记得就算了。”瞧着小家伙开始露出得意的笑容时,燕楚又再次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秦管家,面露忧色的问,“秦叔,本王听闻,咱府上的那位会做桂花暖鸭的厨子已经请辞,要回乡下养老去了?”
这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题,问的秦管家先是一愣,而后当眼角的目光撇到自家王爷怀里的小桑榆正伸长了耳朵的小样儿,这才恍然大悟,却是不动声色的回话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董师傅曾经是给先帝做御膳的厨子,老奴听闻他的荤食儿和一手点心都做得相当不错,于前些年便请到了府里来的,不过董师傅如今已经年事已高,说是力不从心,要回乡下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去了。唉!只可惜往后啊,咱府上怕是再也吃不到董师傅那秘方所制,独一无二的桂花暖鸭了……。”
燕楚点了点头,也露出惋惜之色,“是啊,着实是可惜了,本王素来不爱肉食,偏就爱他做的这酥脆可口,肥而不腻的桂花暖鸭,以后怕是连那飘香十里的味道……也再无机会闻到了。”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让他走呀!”旁听的小桑榆急了,鼓着腮帮子大嚷了一声。
若是没吃过没尝过这桂花暖鸭倒也罢了,可昨晚自从那风***花蜀黍带她去厨房偷吃过这桂花暖鸭之后,她就已经把这香酥可口肥而不腻香飘十里的桂花暖鸭当成自己的心头最爱了呀!
现在居然说做着桂花暖鸭的厨子要离开燕王府到乡了,以后再也吃不到,连闻都闻不到了,那不就是等于要剜她水桑榆的心头肉么!
看着小家伙着急的急赤白脸的模样,燕楚忍着笑,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叔叔也没办法,那厨子可是自己请辞的,何况还是请辞去养老的,叔叔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一听燕王这分明就没有要挽留那位董师傅的意思,小桑榆真是急的小脸儿都红了,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边拽着负心爹的袖子摇啊摇,一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蜀黍~你不系艳王嘛~是比皇帝还要小一丢丢滴官耶!你只要一声令下,那个厨子哪里会不听你滴嘛~”
燕楚又是一怔,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当真不愧是那般背景出身的孩子,才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就开始知道怎么使用手里的强权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觉得有些诧异,怎么都感觉如水玉那般冷冰冰的人,似乎不该是能教出这样性格霸道充满狠劲的孩子的人,何况,这个小人儿,还是个女娃娃。
旁观的秦管家又见自家王爷如此的开怀大笑,心里很是安慰,本来他还以为这辈子,王爷都不可能会再笑了。
这般想着,秦管家看小桑榆的眼神,也愈发的喜爱和寵溺起来,仿佛看待的,是自己寵爱的孙儿。
小桑榆很不高兴,灰常怨念的瞪着自己这个总是把自己当笑话的负心爹,双手环胸,一本正经道:“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啦!”
见小家伙似乎真的要生气了,燕楚连忙收了笑声,然后忍不住的抬手,在小家伙鼓鼓的肉肉的脸颊上捏了捏,“不是叔叔不答应你,而是叔叔不能答应你啊。”
小桑榆这会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就不明白了,堂堂一个被人传颂那般厉害的神将亲王,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厨子?逗她玩呢吧!
“为行么,为行么,为行么——”她很不高兴,灰常不开心的使劲儿摇起了燕楚的衣袖,这会子已经完全忘记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是自己口口声声心心念念要誓不两立的负心爹,只想着为了捍卫自己心爱的桂花暖鸭,誓要将十八般无赖耍到底。
燕楚直被这小家伙连珠炮弹似地追问炸的耳朵疼,不过他并不觉得这小家伙烦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清楚,他此刻就是有着万般的包容和耐心,一点儿也不会觉得这孩子太过咋呼,反倒还很愉悦的翘起了嘴角。
“乖,别生气,叔叔其实也不想的,可是你想啊……。”揉了揉小家伙的头顶,燕楚又唉声叹气起来,一脸的无可奈何,“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叔叔这个王爷用王权压人,是要被万人唾弃叔叔欺压良民百姓的,知道么?以后叔叔这个王爷,那是要被推翻的,要被罢免的,到那时,唉,叔叔这个王爷啊,可就要做到头咯。”
若是换了别的,如小桑榆这般大的孩子,定然要不管不顾,大哭大闹起来,因为燕楚这话和这些道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基本不可能有几个会懂。
可小桑榆不一样,她是在水玉这个有着一庄之主之名的生母身边长大的,自是耳濡目染过不少,关于做人做事,和治下的道理,譬如此刻,在小桑榆听完了一番自家负心爹什么所谓的强权道理之后,小脑袋瓜里,立刻就蹦出了娘亲常常念叨的四个字,以德服人——
这也就让她顷刻的就懂得了,她这负心爹,所谓的为难之处了。
不过懂得归懂得,她转念一想,比起心尖挚爱桂花暖鸭,这个负心爹实在轻如鸿毛,何况要是这负心爹垮台了,她还乐得高兴着呢!
这般一想,小桑就学起了平常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又哭又闹了起来,使劲的在自家负心爹怀里头撒娇,“不管不管,伦家不管,伦家就系要吃桂花暖鸭啦——呜呜呜——”
这孩子说风就是雨,突然这样的闹腾起来,倒是让燕楚有些措手不及,这小胳膊小腿的乱蹬起来,还是有些疼的。
秦管家见状,忙停了推轮椅的动作,从轮椅后绕到前面来,打算伸手去把小桑榆抱起来,“王爷,还是让老奴来哄哄这孩子吧。”
没曾想,秦管家刚伸出去的手,就被燕楚的手给挡了回去,但听燕楚并无异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本王能够应付。”
随即,秦管家果见自家王爷把坐在自己腿上闹腾的小家伙给抱了起来,不仅不像对待旁人那般暴风骤雨的,反倒闻声细语的轻哄起了小家伙,“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叔叔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小桑榆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么幼稚的招数这样的管用,起先听到自家负心爹这样说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的傻了一下,“诶?金滴么?”
燕楚笑着点头,眼底闪过一缕异光,大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当然是真的,叔叔从不撒谎。”
小桑榆破涕而笑,高兴的不得了,就差没有手舞足蹈了,由于是被自家负心爹抱着站到了负心爹的腿上,这样小小的身子就与坐着轮椅的负心爹身高差不了多少了,而这,也正好方便了一旦高兴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做出的动作。
吧唧一声,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住了对方略显刚毅的俊脸,然后小桑榆嘟起小嘴,在对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蜀黍,桑桑真系爱死你啦!”
燕楚没料到小家伙还会这样一手,一是猝不及防,愣了愣。
小家伙的嘴唇又柔又软,亲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是云朵拂过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非常的舒服,令人心里会无端的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和满足感……
秦管家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王爷的这个样子,那种打从心底里容光焕发的样子,那种脸上像镀了一层银辉的样子,就好像,吃进了一颗大还丹,瞬间得到了无上的功法,顷刻成了武功到达了巅峰至极一般,又好像是迟了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瞬间,年轻了十几岁一样。
这不由得令他也心生愉悦,对小桑榆也越发的另眼相待。
只是小桑榆亲完自家负心爹以后,却眼中有光在崩坏,万般的懊恼涌现眼底,小手连忙将自己的小嘴捂了住,暗恼的心里不停的咒骂起了自己。
这张嘴就是尽爱惹祸,不但喜欢乱吃东西乱说话,还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一个爱乱亲人的毛病——
这下好了吧,连自己最讨厌的负心爹也给亲了,这要是让自家那弟弟和娘亲知道了,不从此把她这张小嘴给用针缝起来才怪啊!
大概是燕楚此刻心情过于飘飘然了,并没有发觉小家伙的不对劲,只当是在孩子害羞才会如此,爱不释手的继续揉着小家伙的小脑袋,满面春风的柔声笑道:“据叔叔听说,这董师傅最挂心的是他走江湖多年却至今未归的儿子,如果我们能董师傅找到他的儿子,那么,想必我们向他提些小小的要求,他肯定不会再拒绝了,不是吗。”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懊恼自己没‘口德’的小桑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亮了起来,璀璨炫目的就好像掉进了无数的星星到了她的一双大眼睛里了一样,“诶诶——叔叔你好聪明哦!”
欣喜若狂间,刹那那无数的懊恼都被抛在了脑后,又情不自禁的抱着负心爹的脸,吧唧亲了一大口。
燕楚见小家伙对自己颇为崇拜的星星眼,感受着脸颊上的柔软亲吻,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跟得意感,顿时在心中油然而生,令他下意识的抬了抬下巴,嘴角勾勒出倨傲的弧度。
秦管家则是在一边哭笑不得的扶额。
小桑榆再怎么古灵精怪,终究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哪里是老奸巨猾的王爷的对手……
果不其然。
在得意过后,燕楚就又做出了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好一番的长吁短叹,“可是怎么办呢,叔叔虽然是个王爷,虽然手里面有兵马,但偌大的江湖,叔叔并不熟,要是这样去江湖里寻一个人,只怕……是大海捞针,没个三年五载,怕是很难找到呐……。”
“哈?要介么久?那不系黄花菜都要凉了么?”小桑榆惊愕,一脸的兴奋开始渐渐黯淡了下去。
瞧着小家伙又归于失望的脸色,燕楚目露不忍,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那个目的,还是将这份不忍,迅速的消弭了下去,也是唉声叹气的惋惜起来,似在喃喃自语,“是啊,董师傅可是今天就说要走了呢,嘶……这可怎么办呢?要是叔叔身边有个很懂江湖之事的人,那该有多好……。”
小桑榆把自家负心爹的喃喃自语全都收进了耳朵里,立刻激动的嚷嚷起来,“那有行么难滴!我娘……。”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小桑榆对负心爹傻笑一下,眼珠子一转,“是小桑桑滴爹爹啦,她可素名震江湖滴水玉山庄滴大庄主哦!憋说找个银了,就算把江湖全都翻过来,那也不再话下啦!”
一说到自己的娘亲,小桑榆就分外的激动和自豪,满心都想把自家娘亲给捧到了天上。
但素……可怜的小家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只顾着吹捧这种小事,却竟然把自己的娘亲无意中给卖了都还不自知……
见小家伙把自己的那个‘爹’如此的吹嘘,燕楚目光几番闪烁了几下,继而不动声色的接下小家伙的话茬,佯装有些不信任的模样,“真的?”
得见负心爹不相信自己的话,小桑榆顿时就炸毛了,又从负心爹的腿上蹦了起来,鼓着小脸据理力争,“当然系金滴,比金珠还金!!”
全天下谁都可以否定自家娘亲,就负心爹最不阔以!
哼,不行,绝对不能让挨千刀的负心爹瞧不起自家娘亲,她必须要让负心爹知道知道,什么叫你昨天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就让你高攀不起!!
就让他后悔死当初抛弃了娘亲,对,没错,就这样!
愤愤不平的想到这,小桑榆气鼓鼓的哼哼道:“蜀黍要系不相信,那今天晚上滴宰相生辰宴上,蜀黍就等着瞧吧,看偶滴爹爹肿么在相府上大放异彩滴!”
等你瞅见了,就等着自卑吧你,哼——
燕楚闻言,深沉的眼底终于乍现出一点星光来,忍不住的追问,“可是宰辅薄家?你爹要去薄家给薄相祝寿?”
对于知道宰相这个官位很高的小桑榆来讲,私以为自家娘亲和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有来往,是件非常光荣和得意的事情,于是特傲娇的扬了扬小脑袋,一脸得瑟,“那系当然,偶家爹爹可系和薄叔叔滴关系好得不得了嘞!”
然而,却不知道这话反而触怒了某位大魔王,令大魔王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温柔的笑容顷刻变得阴冷,“是么。”
突感空气不知为何冷了下来的小桑榆,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不过这并没有阻碍到她继续捧高自家娘亲的美好目标,用力的点了好几下脑袋,“当然啦,桑桑从来不撒谎哟~”
殊不知,得到小家伙确认之言的大魔王,那双眼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第两百四十三章 难道她看上云颐
对于知道宰相这个官位很高的小桑榆来讲,私以为自家娘亲和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有来往,是件非常光荣和得意的事情,于是特傲娇的扬了扬小脑袋,一脸得瑟,“那系当然,偶家爹爹可系和薄叔叔滴关系好得不得了嘞!撄”
然而,却不知道这话反而触怒了某位大魔王,令大魔王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温柔的笑容顷刻变得阴冷,“是么。”
突感空气不知为何冷了下来的小桑榆,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不过这并没有阻碍到她继续捧高自家娘亲的美好目标,用力的点了好几下脑袋,“当然啦,桑桑从来不撒谎哟~”
殊不知,得到小家伙确认之言的大魔王,那双眼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秦叔,准备贺礼。”大魔王阴沉着一张脸,对秦管家冷冷的下达着命令。
对于现在还不知道小桑榆口中所谓的‘爹爹’,就是昨晚被自家王爷掳到府上的水玉公子的秦管家,当下见自家王爷脸色恁般难看,有些云里雾里,怕触怒了自家王爷,也不好多问,当下称是偿。
而城南郊的小四合院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又被自家那宝贝女儿再度狠坑了一把的水玉,面对着云颐咄咄逼人的势态,却是笑靥如花。
“当然。”水玉好笑的反问,“我为什么要不真心?”
云颐没有回答,只是这样一言不发,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水玉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这双眼睛里,将她这个人彻底的看穿。
水玉倒也不怒,任他这般紧盯自己不放,就算他的视线就像利刃一样想穿透自己,她也照样从容自若,毫不心虚。
这样的注视大概有了片刻的光景,云颐没有从水玉的眼睛看出半点不真心来,但是,却同样也没有看出半点的真心来,这让他很无力,也很受挫,不自禁的惨淡一笑。
自己也真是太天真了,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么些年了,自己还从未看透过她,现在却期望能用自己的眼睛,能用片刻的功夫,就把她隐藏在皮囊下的那个真实的她给剥离出来,简直就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难堪。
见云颐颓败的将自己视线收回的样子,水玉垂下眼睫,抿了抿唇,想用笑容缓解两人之间愈发变得恶劣的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沉默了大概有一会儿的工夫,她才眸色一动,抬了眼睫,目光又恢复淡然的望向云颐,语带询问的口气,“你不是一直想帮我么,现在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朋友很是来之不易,何况和云颐闹崩了,也对自己半点的好处没有,所以,她现在需要找到缓解彼此针锋相对气氛的东西。
譬如,云颐一直想用来讨好她的,所谓的一臂之力。
云颐倒是一愣,有些不相信,“你说什么?”
毕竟,以前他可是绞尽脑汁的想要讨好她,不管物质上的东西也好,权利所能及的其它东西也罢,但是这些年来,她却从来不肯接受,哪怕,是好几次水玉山庄陷入最危机的关头,她也从不肯要他的施以援手。
最后,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咬牙挺过来的,看的他又是恼火,却也又是心疼。
现在她却突然张嘴要他的援助了,这怎么可能不使他觉得难以置信?
水玉对云颐惊异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悠然转身,继续面向了自己身后的那株冒了不少小花苞的老红梅树,优雅抬手,指尖温柔如絮的拂过那一粒粒透着十足生命力的小花苞,笑靥渐渐回转于唇角,“我需要你的帮助,现在。”
云颐听得她话语中的笃定口吻,知道了自己并非幻听,而她也并非是在开玩笑,于是一早上所有的郁气,全都在顷刻消失,甚至还激动的上前了一步,更加的靠近了她,“你想要什么?”
水玉眼角斜睨愈发靠近自己的云颐,见得他的样子,听得他的语气,好像有种,她若说自己要整个大祁,他也会把自己十几年辛苦打下的祁国,拱手送给她一样——
虽然只是一种错觉,但这种错觉,却也足以撩动她死水一般的心湖。
不着痕迹的将视线略带慌乱的收回,水玉强压抑着内心的那股心头的触动,低垂着黑蝴翅膀的长睫,嫣然一笑,“我要的不多,只要一样。”
云颐向来都是喜欢和她面对面的说话,总觉得这样可以多了解多看清,她这个过于神秘的女人一点,故而,倒是从未以这般侧位的角度,去看过她的侧颜,一时,竟被她侧颜的风华所吸引,目露惊艳与痴迷。
“是……什么。”彼时的他,就像一个被妖精所蛊惑了的凡夫俗子,满目对她的痴痴然,魂都丢去了一半。
只是他自己看不见,水玉也没有看见,不然,水玉会在这刻很肯定的认为,他云颐……恐怕这一刻会真的把整个大祁拱手奉送给她。
水玉此时的视线,全然落在枝桠上的花苞,但见小的可怜的青绿花苞中心,已有一点殷红在其中,令她不自禁的心情美丽起来,嘴角的笑容也就跟着美好璀璨了起来,“让薄久阑,对我青眼有加。”
云颐痴迷的目光,骤然碎裂,眼睛眨了眨,以为自己是幻听,唇上愉悦的笑容有些持续不住,“你,你说什么?”
“我要薄久阑的青睐。”水玉知道云颐肯定会感到惊讶的,所以她并没有回头去看云颐,依旧是一副全都在自己意料之中和掌控之中的从容不迫。
“本王绝不答应!”云颐怒极,不仅是因为水玉的话,更为水玉此刻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至始至终都是相信的,以她水玉那样的聪明头脑,绝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对她那样明显的心意,可她呢,现在在说什么?
现在居然第一个对他开口的要求,居然,是要他把她推到其他男人的怀抱里——
就算不接受他,却也不能如此凉薄的践踏他的心意!
越想,云颐越是恼怒,两侧袖子里的双手,都被捏的咯咯作响,凶狠的眼神,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掐死她水玉才好。
水玉完全没料到云颐居然会反对,毕竟对早就已经和薄久阑交情不错的云颐来讲,这根本就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
因为事情太过出于自己的意料之外,她的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转过了身,想当面质问云颐原因,不曾想,却见云颐正一脸怒色汹涌的瞪着自己。
这使她就越发的莫名其妙了,“何故生气,如果为难,那就不……。”
“呵,为难?”云颐怒极反笑,脚步向前逼近,“自己心仪的女人,突然对自己说,要自己把她介绍给别的男人,你觉得这仅仅只是一个为难?”
水玉不喜这家伙过于的靠近,脚步在他的逼近下,不自觉的往后倒退,可身后是偌大的红梅老树,没退几步,就生生的挡住了她后退的路,砰的一声轻响,令她的后背撞击到了粗糙的树干。
可他的脚步却是未停,还在继续的迫近。
水玉被他过于剖白的话和越界的举动,弄一时有些慌乱,面上一寒,出声喝止,“你突然发什么疯?不过是想让你将我举荐给薄久阑做幕僚谋士而已,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云颐被这一喝,登时喝的愣住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是,望着水玉面罩寒霜的样子,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和所做的举动,一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白一阵,简直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猛地,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转身逃也似地跑走了。
他的离去,倒是让水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在看到他慌不择路的逃跑样子,水玉又忍俊不禁的嘴角上扬。
这家伙……是害羞了吧?
跑回厨房里自顾生着闷气,却始终放心不下的苏嬷嬷,最终还是选择一边用择菜的方式发泄情绪,一边打开了轩窗,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一旦发现那个金贵的云王爷敢对自家主子不轨,就拿厨房里的菜刀去和他拼命。
然,提心吊胆的苏嬷嬷心里是这般打算的,却是因为过度的担心,竟把自家主子武功高强之事给忘了个干净。
这也是她为什么,刚刚在看到劳什子的金贵云王爷对自家那般举动后,果然操起了菜刀准备去和他拼命的重要原因了……
只不过还没等她开门冲出去,院中的情形又起了完全反转了的变化。
这会子,瞧着自家主子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动作僵在了原地的苏嬷嬷,那满腔的怒火,都化作了一腔无奈,化作了一声叹息,“庄主啊……难道您真的看上那劳什子的云王爷了不成?他除了生的像个小娘们儿似地,到底哪里好了?”
水玉是不知道自己同云颐的小小闹将,都被苏嬷嬷看在了眼里的,更不知道苏嬷嬷现在对自己的怨怼,待目送云颐已经离开了院子的背影后,就伸了个懒腰,转身往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昨晚的那场噩梦应付下来,她已经累极,呆在燕王府里,哪怕不是她所厌烦的那栋屋子,哪怕是一分一刻,她都觉得坐立不安,都觉得度日如年。
故而,虽然昨晚她看起来是在歇息,实际她的精神一直都处在高度的紧绷状态,也正因为如此,回到这里后,精神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开始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
现在她要的就是养精蓄锐,晚上才更能完美的应付好薄家的饭局。
但愿这一次,不会再生出什么糟心的事,更不会再遇到什么糟心的人……
想到了这里,水玉脚步一顿,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草木皆兵了?
如今那人不是已经退出朝堂,不再过问朝堂中事了么?怎么还可能会和势力再起的薄家有牵扯?
以她对他的了解,只怕对薄家避之不及都还来不及了吧?
毕竟,要是和薄家走的亲近了,就会免不了惹得旁人生出别的心思和闲话,尤其,更会惹得他那位好皇弟的猜忌吧?
再者,不过才回来四天,却是天天都会遇到他这个混蛋,这种几率,应该怎么都不可能有的才对。
如此这般的安慰了自己一番,遂,水玉推门而入,进了屋子休息。
到了傍晚,华灯初上,月色清冷。
水玉重新换了一身较之前那套,要显低调的衣袍加身,月牙白的衣服颜色,倒是更加的衬得她肌肤赛雪,肤若凝脂,整个人好似正如她而今的名字一般,似若晶莹剔透的玲珑水玉。
云颐傍晚过来接她时,见她这般,目中即刻带光。
都说一个人的气质是从骨子里养出来的,这话放在水玉的身上,当真是半点也不假。
明明现在这张脸不如以前那张绝色,明明身上穿的是件男装,但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就好像有万种风情一样,无论怎样的皮囊,无论怎样的衣着,她都能体现出别有一番的韵味,别具一格的丽质。
纵然换了脸,换了男装,换了身份,可但凡把她推进人群里,她依然可以闪闪发光,让人第一眼,就能找到她。
甚至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只能沦为她的衬托。
门外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一辆是云颐自己的,一辆是水玉的。
水玉从院中信步而出,瞥见云颐站在他自己的车前,望着自己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不由觉得好笑,抿着丹唇,脚下一拐,径直朝他走了过去,一双海水般的蓝眸,定定的与他对视,不动分毫。
云颐没想到她会突然朝自己这样走过来,还面带微笑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登时,脑海里突然蹿出了今天早上时,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鲁莽行径,刹那脸上一热,脚下往后一退,手足无措的左顾右盼起来,不敢再与她对视。
瞧着云颐这般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慌乱样子,水玉就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哗啦一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姿态潇洒的扇着扇子,脚下一转,又转身往自己那辆停在云颐马车对面的马车走去。
云颐见水玉走了,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听到她愉悦的笑声,才恍然所觉,自己分明是被这个女人给唰了一通,不由暗恼的瞪着她走远的纤瘦背影,暗暗磨牙。
终于找到了自己这个主子,又形影不离的护在云颐周身的风侍卫,却是冷冷的将这一幕幕收尽眼中,上前一步到得云颐一侧,声音冰冷的提醒,“王爷,该上马车了。”
听到风侍卫的提醒,云颐这才回神,只是脸上对水玉那不满的孩子气的怒色,陡然的消散不见,垂下眼,看也不看风侍卫,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绕过风侍卫伸过来的手,自己伸手扶着车棚边沿,纵身跳上了马车。
风侍卫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寒冰三尺的眼中,掠过一丝落寞。
两位主角上得马车之后,车夫就开始驾驭起了骏马,驱车离开深巷。
进了马车后,看到坐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大有掩耳盗铃,以为别人会看不见自己的苏嬷嬷时,水玉的表情有些崩坏。
“你来做什么?”水玉表示十分的不解。
说实在的,她其实是不愿带着苏嬷嬷进出太多这些场合的。
因为她很清楚,这些场合不过都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鸿门宴而已,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挂心,何况,苏嬷嬷可是一个真正手无寸铁的妇人而已。
一旦宴上变节,起什么突发状况,若有人对她不利,她倒是无所畏惧,可若是有人对苏嬷嬷做什么手脚,那要该如何是好?
她总是不可能在宴上全程下来,都能时时刻刻的顾及着苏嬷嬷吧?毕竟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
苏嬷嬷也是知道,其实自家主子不愿意带她去这些场合,她自己心里头也明白,而下的自家主子扮成了一个貌比潘安的俊公子,自己却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嬷嬷,像自己这样的人,若是时刻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定然会给主子形象受损的——
但是。
“我……我不放心。”苏嬷嬷略显发胖的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有些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心。
水玉瞧她一副生怕自己会把她赶下马车的瑟缩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头那点子焦虑瞬息烟消云散,“不放心什么?”
“当然是不放心那劳什子的云王爷啊——”提起这茬,苏嬷嬷立刻激动了起来,一脸危机四伏的表情。
水玉扶额,哭笑不得,“你不放心他什么呢?”
她就不明白了,就云颐那样小羔羊的模样,除了脾气暴躁了点,到底哪里还值得她苏嬷嬷将他云颐如狼似虎般的看待啊?
话题问到这里,激动的苏嬷嬷,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圆润的麦色脸上,暗然生出几丝可疑的红晕,目光闪躲的垂下了头,让人就只看到她脸颊上那丝丝越发明显的红霞,“当……当然是怕他……怕他……对庄主您……。”
纵然苏嬷嬷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水玉见她这幅破天荒的害臊样子,再愚钝,也该明白了过来,只是这越发的令她啼笑皆非。
“苏大姐,你这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呢?”水玉真是好奇了。
私下里,水玉喜欢这样叫苏嬷嬷,苏嬷嬷却是每次都有受寵若惊的感觉,可这一次,她却很高兴的样子,还激动的拉起了水玉的小手,满脸动容的望着水玉,“就凭庄主您一句苏大姐,大姐我就不能看着庄主您有个好歹来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水玉也知道自己是怎么都赶不走苏嬷嬷的了,何况在这么僵持下去,还会平白的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今晚可是真有要事在身的。
垂眸想了想,水玉咬了咬唇,只得妥协,“那好吧,你与我一同去吧。”
未等苏嬷嬷欣喜若狂,水玉连忙严肃了表情,“不准离我一丈以外的距离,不准随便与人说话,也不准随便吃那里的东西,知道了么?“
苏嬷嬷觉得自己反倒像个小孩子一样,还要被自家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主子照顾,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但见到自家主子如此严肃的样子,自然怎么都不可能笑的出来,也只好憋着笑意,连连点头应着是。
见苏嬷嬷略带敷衍的答应自己的样子,水玉有些开始不满,于是乎,这一路上,都开始对苏嬷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不济就是恐吓,怎么也得让苏嬷嬷把那份警惕心给贮备好了。
相府薄家,府邸坐北朝南,占地可谓是大燕京都最黄金的精华地段,而在这一区的其它府邸,也无一莫不是达官贵胄,权贵皇亲。
只是,要论起府邸的气派,薄家绝对是最扎眼,最巍峨,占地面积最庞大的那一个,几乎可以说,一个薄家,就已经占了整个北区的三分之一,但凡进入到北区,第一眼看到的,定会是薄家。
古人常言,盛极必衰,而这四个字用在薄家身上,绝对是最贴切不过的。
薄家,曾经在大燕四大家族中,第一的名门望族,而薄家的子嗣们,男子皆是拜朝为官,女子皆入深宫为妃,尤其,打从大燕建国起的第三个朝代,薄家的男儿,无一不是封侯拜相的一品高官,薄家的女儿,无一不是荣寵一身的一品皇妃。
这样盛极的家势,足足在大燕持续了整整两百多年而屹立不倒,在风雨飘摇朝代更替的两百多年里,还更如苍翠的松柏,大有扶摇直上的趋势。
这样的第一望族,在这将近三百多年的历史洪河里,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的眼,也不知道让多少人趋之若鹜,巴结奉承。
本来很多人都以为,这薄家怕是要与整个大燕国同在永驻了,可偏偏,就在二十多年前,这盛极几百年的第一望族,却突然的开始落寞了。
而致使薄家没落的缘由,却皆是因为薄家的一个女儿所造成的。
由于这事情在当年太过于震撼人心,所以即便过了二十多年,在人们谈及此事此人时,面色都忍不住为之变色,以至于一直到现在,即便当年的那些人都已经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却依然对此事对此人守口如瓶,仿佛那是一个禁忌,无人敢去触碰的禁地。
只是有些小道中的风言风语,会不清不楚的透露,当年那个薄家被称之妖女的女儿,与着同样被朝廷禁言谈论的殷王爷,有着一段不可告人的秘辛关系……
指尖挑起车窗帘子的一角,水玉放眼望出窗外,但见管道已尽,现在马车所进入的,已经是薄家自修的栈道,而栈道两旁,则是薄家的房屋,一幢挨着一幢,黑瓦雪墙,端的都是江南风韵的格调,清韵雅致,倒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富丽堂皇。
不过这样成片的屋舍衔接而成,简直就像一座江南小村,按规格来看,确实是十足的气派,就算从而今的朝堂里拎几个王侯将相的府邸,恐怕也未能及其薄家府宅的一半之大。
薄家本来倒也是家大业大,除了朝中和皇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连在整个大燕京都里的商铺产业,也被其占了七成以上,可谓算得上是在京都垄断了所有的商业贸易,至于其它的地方的商贸分支,暂且就不论了。
可如今,自从薄家没落以后,那些商铺和产业也全被朝廷没收,充入了国库,连一些田地上的产业也没有放过,可谓是收刮的一干二净,不过,薄家这栋气派的祖宅,却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没有了外来收入的薄家,也不知道是怎样撑起了这整个偌大的家族,还曾被先帝爷禁止二十年内薄家男丁不得入朝为官,薄家女儿不得入宫为妃。
而恰好,在三年多前,这份禁止令就已经被宣告作废,薄家如今的族长,薄久阑,又再度封官加爵,连恩科科考都未实行,就被新帝燕陌,直接晋升为了一品宰相,掌上明珠更是有幸,成了新帝钦点的皇后,可谓是荣光复燃,再度光耀门楣。
不过在此刻的水玉看来……
“空有其表,虚张声势。”放下车窗帘子,水玉翘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总结了这样一句。
苏嬷嬷好奇的瞥向自家主子,“啥?”
水玉敛了敛心神,正色看向苏嬷嬷,“刚才我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苏嬷嬷挺了挺胸脯,“庄主放心,您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字字都给记在了心里——”
水玉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刚才一路上的苦口婆心,苏嬷嬷却听的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头疼的揉起了眉心,“但愿吧……。”
别的她也就不期望,只要苏嬷嬷乖乖的跟着自己,不被有心人给骗去利用或是暗害了,那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如今看似风光再起的薄家,必定会有许多怀揣着各种不知名的目的想要来与薄家靠近,而谁又能知道,在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这个水玉山庄庄主的身上?
她心里很清楚,她一旦在薄家宣扬身份,定然,怕是又会引起另一场轩然大波。
而这场波澜,她也无法预料,究竟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
不多时,车外便听得一阵马鸣嘶叫声,紧接着,车厢下平稳前行的车轮声也没有了,马车骤停。
而水玉还没下车,就已经听到了车外传来的有一阵无一阵的沸腾说话声,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恣意笑声,徜徉在嘈杂的人声鼎沸里。
水玉勾了勾嘴角,“真热闹。”
苏嬷嬷颇有些兴奋的随声附和两声,“是啊是啊!”
边说着话,边给水玉打帘子。
水玉警告的瞪了过于苏嬷嬷一眼,弯身就要钻出车子,不过身子才钻出了车子的一半,就生生的顿住了动作。
第两百四十四章 竟又碰到这混蛋
而水玉还没下车,就已经听到了车外传来的有一阵无一阵的沸腾说话声,偶尔,还有三三两两的恣意笑声,徜徉在嘈杂的人声鼎沸里。
水玉勾了勾嘴角,“真热闹。撄”
苏嬷嬷颇有些兴奋的随声附和两声,“是啊是啊!”
边说着话,边给水玉打帘子。
水玉警告的瞪了过于苏嬷嬷一眼,弯身就要钻出车子,不过身子才钻出了车子的一半,就生生的顿住了动作偿。
车外,是云颐带着一张满面春风的笑脸,早已经先行侯在了这里。
大概是他的马车赶得快些,这才有了这样的空隙,到了她的车外迎她……水玉如是想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着痕迹的在云颐身后始终保持三步开外的风侍卫身上,轻轻的扫过。
但见风侍卫冷面寒霜的样子,水玉眉角微扬,嘴角也扬了起来,遂,便朝云颐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能得祁国摄政王亲迎,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云颐两眼明亮的看着水玉朝自己伸来的纤细玉手,忍不住颊上浮笑,极为绅士优雅的抬手,去握水玉的玉手,“能亲迎玉公子,也是本王的荣幸。”
眼瞧着两人这好一副‘缱绻柔情’的画面就要升华到最高.潮的阶段时,一道冷若实质,极不合时宜的阴冷声音,却横空而来。
“玉公子,我们又见面了,这算不算得……本王也是三生有幸呢。”
当即,水玉的面色蓦地变了,伸在半空,只差分毫就要同云颐握在一起的手,生生僵在了那里。
机械的扭过头,循声望去,只在刹那后的光景,水玉的一双蓝瞳紧缩,气息一窒。
甭说水玉这般反应,就连云颐的反应,也同样如出一辙,根本好看不到哪里去,几乎是与水玉同一时间,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来源处。
但见那处,燕王慵懒的靠坐在檀木雕着麒麟腾云的轮椅上,头顶麒麟青铜冠,身着墨色滚金边长袍,袍子上以金线刺绣,勾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长啸图,端的威风赫赫,霸气威严。
而这样一番穿衣打扮下来,他这个燕王,倒真的像个威风凛凛的亲王大将军,即便身下坐着不符合形象的轮椅,却也不能削弱他强大气势的分毫。
以前,水玉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穿着,从来见他穿的都是清素异常的锦衣,看起来斯斯文文仙姿玉容的,简直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
而今仔细一深想,她不禁觉得这个男人还真是心思有够细腻深沉,为了把那傻小子的一角演的惟妙惟肖,连穿衣打扮上,也是那样的周到细致!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绝对半句不假,很多时候,人的气质和气场,确实都少不得衣着装扮上的衬托,而他燕王,那绝对是将这个道理,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不自禁的想到此处,水玉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个混蛋,怎么就这样的阴魂不散,居然,会出现在了这里——
未等她从燕王那张慵懒恣意且带着三分邪笑的脸上看出什么,突觉眼前一花,一个修长的背影,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很快,她就听到了挡在自己身前人,充斥着极其不悦情绪的话语。
“燕王,别来无恙呐。”云颐身材不是很高,身形也并不壮实,可如此身形,却能恰如其分的,将还在马车门前未下车的水玉整个人,全部挡到了自己的身后,此刻,他不善的目光,充满警告意味的绞向了侧方坐着轮椅,缓缓迫近的燕王。
视线原本紧盯的猎物被突然出来碍事的东西给挡了住,燕王很不高兴,非常不愉快的把视线不得不切向了云颐投来的目光,一双绯眸,阴沉至极,“原来大祁的摄政王,竟是如此的悠闲自在,真令本王羡慕的很。”
两个人一见面,一如既往的势同水火,谁也看谁不顺眼,谁也看谁不痛快。
至于这个中缘由,在场同时抵达薄家大门口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正因为大家都清楚,所以在看到这两个不好惹的人凑到了一块儿以后,大家伙都是该散的都散了,该进薄家门的都赶紧进去了,几乎在现场的,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敢留下来观战的。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即便在之后的这三年多里两人都不曾再见过面,可现在蓦地见着了,却还仿佛是在昨天,因为现在见面的两个人,分明都感受到了对方只增不减的敌视。
“怎么燕王这话本王听着,好像不大欢迎本王似地。”云颐毫不客气的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
“怎么会?”燕王一挑眉,如果云颐要是没有眼花的话,分明就在燕王此刻的眼神里,看到了无辜的神色,只不过,这缕无辜之色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满满的不耐之色取缔,“本王分明就是不欢迎摄政王,怎么,威名远播的摄政王,竟然连本王这般浅显的词意都听不出来么?看来,外头的传闻,还果真只是个传闻而已啊……。”
这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分明就是在说云颐是徒有虚名,往远了说,大还有说大祁打着自家摄政王的名号在四国招摇,分明就是在虚张声势。
云颐自然把燕王这话里话外所包含的意思,全给听了个透彻,所以他很生气,非常的生气,气的全身都在发抖,“哼,燕王你这说话的水平,还真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呢。”
云颐一贯傲气,更是以自己这些年在祁国的作为而引以为傲着,毕竟大祁国,只怕是几百年来,才出了他这么一个虽不在其位,却谋着其政的摄政王,不是帝王,却胜似帝王。
这是很多人所不能比拟的荣耀,所需要仰望的高度,偏偏这会子,却被燕王这样一个大燕小小的亲王,话里话外都贬低的一文不值,你说他云颐怎么可能不生气?
加之云颐那火爆脾气,简直都要气死了好吗!
然而,云颐却没有再像三年多前那般,脾气一上来,就冲上去要对燕王大打出手,而是牢牢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分毫,生生将心里的那股火气给压了下来,只是皮笑肉不笑的,以小小的言语反.攻着燕王。
是以,云颐这样看起来已经算得上是无比冷静的反应,让寥寥无几留下来的几人,都颇为的惊诧。
燕王,秦管家,水玉,苏嬷嬷,以及,一直贴身随侍在云颐三步开外的风侍卫。
而众人短暂的沉默以后,视线,就立刻越过了云颐,看向了被云颐挡在身后的,水玉。
很明显,众人已经想明白了能让云颐突然转变性情的,恐怕正是云颐半步不移,一直都要护在身后的水玉了。
然,明白归明白,众人的反应各有不同,包括当事人,水玉自己。
即便面前的云颐将自己完全的护在了身后,几乎是无能得以窥探自己,可水玉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四方的各种视线,这让水玉觉得很郁闷,顿时苦笑不已。
云颐这般的行为,她不是反感的,她说过,即便自己再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也希望在自己遇到风雨雷电的时候,一样会有一个伟岸宽阔的身体,为她挡风遮雨,所以她并不会矫情的去讨厌云颐的一番好意,即使,云颐是怀揣目的的将她掩护起来,她却依然感激。
然而,感激是一回事儿,可郁闷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估摸着,云颐大概自己都还没觉察出来,他这番作为,反倒,将她这个当事人,给愈发的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尤其,他这样极力的维护自己,只怕,就更会惹得那个人怀疑了吧?
的确,诚如水玉所料,当明白如今云颐的隐忍,都是为了身后掩藏起来的水玉时,燕王的那双绯眸里,顷刻汹涌澎湃起来的,何止是滔滔的怒焰,还有一层疑窦,分明的揉杂在了他眼底的熊熊怒火之中。
此时,他这双眼睛,看似在继续望着云颐,但那凶狠的视线分明就像两把无形的利刃一样,剖开了云颐那碍事的身体,直逼云颐身后的水玉。
此般,莫说是燕王反应大了点,就连秦管家,反应也大的不行,那双精明的老目虽然同样看在了云颐的身上,但分明就是把云颐当成了隐形人,只看得到云颐身后的水玉。
不过,秦管家并没有像燕王那样去怀疑什么,他只是除了惊,还是惊。
而惊完过后,他的眼底里涌现的,那都是浓浓的担忧,且这一充斥上担忧的目光,很快就回转到了自家王爷的身上。
这一次连犹豫和斟酌都没有,也顾不得此番的情形根本就不是一个奴才该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连忙开口,就对燕王劝说,“王爷,咱还是回吧……。”
燕王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的放在云颐的身上,“回?本王为何要回?本王都还没有好好给薄相道贺,还没有好好和大祁远道而来的贵宾叙旧,甚至还没有和本王的好友好好把酒言欢。就这般回去,本王岂不要懊悔死了?”
未等秦管家继续劝说,云颐就已经厌恶的反驳起来,“谁要跟你叙旧?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对于云颐如此直接的反感厌恶之态,燕王不但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和颜悦色,“哦,原来摄政王不是来找本王叙旧的,那这么说来,就是来找本王的皇弟来畅谈国事的?”
云颐分外恶心燕王的突然变脸,打了个寒颤,厌烦的丢了一个白眼儿过去,“本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
“燕王说的是,我家王爷,正是前来与敝国皇帝陛下,前来商讨边陲境上,突现麻匪扰民一事的。”一直都恪尽职守,只做着忠心护卫的风侍卫,突然移步上前,朝燕王拱手抱拳,如此正色凛然的解释道。
云颐对自己的话被突然打断一事感到非常的不满,侧首就对大胆站到了自己身侧的风侍卫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
后面的话,在风侍卫也突然把脸扭向云颐的那一刻,全都生生的戛然而止在了云颐的喉咙里。
因为两人是侧首相对的关系,旁人根本无法过度清晰的看到,两人此刻四目相接的眼睛里,都表现出了怎样的神色。
所以只有云颐自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风侍卫那双向来冰封三尺的冷眸里,那刺目分明的警告。
而这份警告之色,云颐再熟悉不过,所以令他面色巨变,再也说不出了半个字。
这两人气氛突然诡异起来,是旁人始料未及的,不过。
“云兄何必为了一个玩笑话,如此的与风侍卫较真呢?”一直是所有人视线焦点,却根本还没来得及从马车里现身出来的水玉,忽而自己下了马车,信步踏出了云颐的身后,姿态优雅从容的摇着手中那柄画着红梅傲雪图的折扇,缓缓显现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云颐先是一愣,继而才霍然转身,有些慌乱无措的望着已经步出自身掩护范围,到了自己身边另一侧的水玉,“玉儿,你……。”
水玉冲云颐莞尔一笑,微微摇头,“云兄不必为我担心,不过只是因为一次没有防备,所以才会被疯狗给咬了一口罢了,你要对我有信心,这种丢尽颜面的事,我可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这话,别看水玉说的是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可是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可不是什么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了。
就拿云颐来说,但听水玉这番话后,那慌乱无措的举止表情都刹那消散了个干净,反倒一脸得意非凡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情之愉悦,简直非言语可以言表,“哈哈哈——玉儿说的是,玉儿说的太是了!总不好一朝被狗咬,十年都要对狗避之不及吧?”
只是十步开外的燕王,可就没有云颐这样的好心情了,本来晴转多云的脸色,瞬间就成了暴风雨来的前夕,那一整张脸给黑的,简直就能和他自个儿身上穿的那件墨色的衣袍颜色有的一拼了。
秦管家瞅着自家王爷脸色不好,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瞥了一眼水玉。
你说这王爷欢喜谁不好,偏要对玉公子这样一个男子……
这下好了吧,莫说这个玉公子身边居然围绕了这么多形形色色且大有来头的权贵男子不说,单单是这玉公子对王爷的态度,分明就是反感的不行——
可偏偏这王爷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自己还要巴巴的上赶着凑,这下不但被玉公子比喻成了疯狗不说,还是在王爷最讨厌的情敌面前这般的辱没王爷,当真是让王爷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唉!
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估摸着,他老人家在自家王爷身上,可就看到了这么一回……
水玉不用看,也知道现在燕楚对自己投来的目光,是有多想吃了自己,她倒也不惧,只是……他若敢今天坏了她的大事,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想到这,水玉眸色一凛,看都懒得去看被自己气得不轻的燕楚一眼,直接就对云颐笑道:“云兄,我们今儿个是来为薄相贺寿的,可不是为了来看疯狗耍杂技的,我们该走了,时候可不早了。”
云颐再次被水玉的言语逗乐,哈哈笑着点头,对水玉伸手做出请的手势,“玉儿先请。”
水玉合扇朝他施礼一笑,迈开了步子转过身,步履悠闲自得,举手投足之姿甚是优雅的,直往薄家大开的正门而去。
云颐随后尾随上去,只是在尾随上去的临行前,还不忘给侧方十步开外的燕王,丢去一个得意洋洋的白眼儿,以及一记冷哼。
云颐的得意无疑是再给了燕楚重磅一击,令燕楚那张本来白白净净却已经黑成了锅底灰的脸,几乎都要滴出墨来,而一双原本扶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在喀嚓一声响后,索性而干脆的,直接掰断了两侧的扶手。
秦管家看得直冒冷汗,赶忙出言安抚,“王爷,息怒。”
怎么说薄相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若是王爷在这真的同大祁的摄政王大闹起来,那就不是一个私人恩怨可以拿来当挡箭牌的解释了啊!
燕王黑着脸,恶狼一样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水玉已然而去的背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跟上。”
眼瞧着这分明都是要打起来的样子,秦管家哪里还能答应让自家已然不可能冷静下来的王爷,再去巴巴的往上凑,这简直就是在等同引火自焚,“王爷,咱就别进去了,还是回王府吧!”
他老人家可是万万没想到,说好是要为了来找小桑榆口中那爹爹而来的自家王爷,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又给碰上了那个玉公子呢?
碰见玉公子也就算了,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连着王爷最眼红的祁国摄政王也在这,这简直就是……冤家路窄么这不是?
诚然,此时的秦管家还完全没有把小桑榆那口中的爹爹,和水玉联系在一起,毕竟花想容出去搜罗情报资料不可能如此之快,毕竟水玉那长相实在过于年轻了些。
燕楚一声不吭,干脆不再理会秦管家,自己主动推着轮椅,直往水玉与云颐离去的方向而去。
秦管家见状无法,只得一拍大腿,快步跟了上去。
都说这美人儿容易各花如各眼,容易引起旁人的视线关注,这话当真是半点不假。
即使水玉和相携而来的云颐都是男儿,却依然能在刚进薄家大门的那一刻,便瞬间吸引了早就在薄家大院里找了位置安坐的无数来客的视线,其中,不乏男女,不乏老幼。
云颐本来就生的姿容出众,若要拿花来比,他就好像一朵开在百花里,却偏于一隅的杜若蘅芜,恣意而妩媚的散发着自己独有的美丽和高贵,不与其它花朵整个高低,却已足足完败所有姿容绝色的花朵。
正因为他的容貌太出挑,在场来的所有俊男美女,几乎一瞬间就让他那张脸给比了下去,而偏偏,却独独反把并肩同行的水玉,给恰好的衬托了出来。
不因为其它,就因为水玉宛若一阵拂面清风,完全与云颐背道而驰的容貌,反倒令人眼前一亮了。
在众人眼前一亮的同时,这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声,也开始起来。
无外乎都是一些揣测水玉和云颐身份的议论声,毕竟现在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新人物居多,所以不清楚云颐这个祁国摄政王的大有人在,而水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公子,更是没什么知道了。
只不过,偏偏现场还有那少部分知晓云颐的人,也偏偏还有那小小部分的,从昨晚郡王府那一出,就对水玉有了认知的人们。
故而这一时间,来到这薄家几百号的客人们,议论之声鼎沸,犹如炸开了锅。
好在水玉和云颐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的普通人,早就已经对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承受着莫大的视线和舆.论压力,却可以从容不迫的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儿,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两人继续谈笑风生的往薄家宅邸深处走,对旁人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浑然不知一般。
“玉儿,刚才你为什么要出来扰乱气氛?”这虽然得到了水玉含沙射影辱骂了燕王一幕而感到心情无比愉悦的云颐,在事后想起来,仍然止不住好奇的开口询问水玉此事。
不曾想,水玉则是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当然是怕你这个笨蛋,居然会蠢到自己去钻那个混蛋的圈套。”
听得自己被她骂成了一个蠢蛋,云颐脸上得瑟的笑容当即就垮了下去,不过还好,好在后面还有‘那个混蛋’垫底,所以就算被骂,也还是忍不住继续笑容满面,对水玉她虚心求教,“什么圈套?本王还真是没发现诶!”
而他的虚心求教,只会更遭水玉的白眼儿而已,“看来那混蛋还真是说的半点不错了,你当真是要变成徒有虚名的大祁摄政王了。”
说着这话时,水玉别有深意的目光,又往云颐身后三步远的风侍卫身上扫了一眼。
云颐一噎,小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实在是精彩纷呈。
水玉见状,叹了口气,没好气的数落起了云颐,“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当时有风侍卫给你解围,你可就要背上一个蓄意潜入大燕,以备图谋不轨的罪名了你。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想斥责风侍卫,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样处处为你着想的忠心之人,你以后倒要哪里去找?”
一通数落下来,云颐的脸色就愈发的难看了,尤其是在听了水玉的话,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脸色的颜色就更加的精彩了,“该死,燕楚那个阴险的卑鄙小人!”
这四国之中,一向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就是不管是上到达官贵胄,还是下到黎明百姓,但凡这一国的人要到旁的另一国去,都必须配备通关文牒,或是通关铭牌,才能是名正言顺的到得他国走动。
如若不然,就会被当成偷渡者处理,这要是被抓到了,就会被他国的官兵驱逐出境。
这当然算是轻的了,至少不会有什么损失,可这种偷渡的罪名落在他堂堂一个大祁摄政王的头上,那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小偷渡之罪可以解释的了。
届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拿这个大做文章,又会牵扯出多少的其它莫须有的罪状——
光是他的这个举动,可就已经足够他国的皇帝发挥无限的想象了!
然,他这个大祁的摄政王却偏偏不像旁的普通百姓那般,只要到官府申请一个通关文牒就成,就可以在申请好的时间之内,在他国自由的进出了,因为他的通关文牒并非是交给官府,而是直接交给他国皇帝审批的——
也就是如果这旁国皇帝不批准,那就等于绝对不能够私自进入旁国的领土范围,不然,这莫须有的一大顶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也绝对够让他在自己祁国中,被自己祁国的臣民好一阵指摘的了。
而偏偏很不巧,他这一次来到大燕国,本就是因为听闻水玉不告而别,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大燕,这一急之下,确实就没有发出通关文牒给大燕的皇帝审批,所以可以说,他这个大祁摄政王,确实是偷渡而来的。
只是他自己没记住倒罢了,却没曾想,竟成了燕王那阴险家伙的话柄!
真是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生气,云颐气的一张好看的脸蛋都快扭曲了,牙齿直咬的咯咯作响。
水玉免得这家伙暴走,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以后不管何种情绪,都绝对不能让情绪占据了理智的上风,明白没有?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让人去燕帝那里报备一声,不然,恐怕这事就会被有心人闹大,到时,就真的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着这话,水玉就微微往身后侧了侧头,眼角的目光同时侧目望去。
恰好的,将燕楚推着轮椅进来的那一幕,给收进了眼底。
幽蓝的眸子里,幽光浮动,水玉丹唇微微抿了起来。
她本来还以为这厮当真已经彻底干净的退出朝堂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如若不是这厮时常都在洞悉观察着大燕朝堂的动向和局势,他又怎么可能那么清楚的知道,云颐此番来此大燕,并未报备通关文牒呢?
云颐的骂词当真是半点也不错,这厮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在刚才那样的氛围里,明明见这厮情绪同样不佳,偏偏,他就是还挤得出算计别人的算盘,你说他要不是骨子里不阴险卑鄙,哪里还能有空闲生的出这样的心思?
第两百四十五章 混蛋是来闹事的
幽蓝的眸子里,幽光浮动,水玉丹唇微微抿了起来。
她本来还以为这厮当真已经彻底干净的退出朝堂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如若不是这厮时常都在洞悉观察着大燕朝堂的动向和局势,他又怎么可能那么清楚的知道,云颐此番来此大燕,并未报备通关文牒呢撄?
云颐的骂词当真是半点也不错,这厮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偿—
在刚才那样的氛围里,明明见这厮情绪同样不佳,偏偏,他就是还挤得出算计别人的算盘,你说他要不是骨子里不阴险卑鄙,哪里还能生的出这样的心思?
燕楚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水玉的,只不过偏偏就是这样的恰好,水玉刚侧头侧目向他看去时,他却刚好扭过了头,正和秦管家说着话,等他察觉到有道不善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正回头去寻找时,水玉却早已回转了头和视线,根本就没能抓住和她视线想接的时机。
不过唯一被燕楚寻找的目光抓住的,就剩下水玉转回头和视线的那细微的小动作了。
明明水玉对他的态度差到了极点的程度,明明感觉到了水玉刚才那样一瞥的目光里尽是不善和冰冷,偏偏,燕楚他就觉得心情莫名的因为水玉这目光一瞥而开始好转了起来,嘴角都忍不住上扬着。
“秦叔,赶快着人去办,让九门提督的那群酒囊饭袋都给本王来的快一点。”燕楚话语充满恶意的催促道。
将自家王爷此刻的表情和视线所及之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的秦管家,实在忍不住额角的抽痛,抬手揉了又揉,声音闷闷的,透着些许的无可奈何,“是,老奴这就去办。”
他怎么发现,自家王爷自从遇到了这个玉公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作为简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一样,简直是——令人头疼!
可头疼归头疼,该做的事情,应下的吩咐,他还是必须要统统去做,唉……
如是无奈想着的秦管家,一边摇头,一边长吁短叹的转了身,步伐急切的径直又走出了薄家大门。
纵然燕王此刻眼睛里除了水玉和云颐之外,貌似都没有把偌大院子里的,人满为患的人潮放在眼里,仿佛都把这些人给当成了空气。
然而,他能把旁人当成了空气,可那些旁人却未必敢把他当成了空气。
唉,要怪也只怪他今儿穿的实在过于招摇,莫说这满院的来宾大部分都是识得他这个煞星燕王的,就算有小部分的,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和只知饱读诗书的才俊们不认得他,却也在他那身过分招摇着自身身份的衣着,给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而认出他的结果,那就是全场蓦地噤声,所有人,都对他无不退避三舍——
仿佛他就是蛇蝎,他就是会吃人的洪水猛兽,就是会随时夺人性命的恶魔修罗一样!
众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些,以至于原来不想理会这些人的水玉和云颐,都不禁好奇的不约而同的为之侧目。
而侧目过去,却是看到这般情形时,两人都是一愣。
可愣过之后,两人的反应表现,都变得不一起来。
云颐是毫不在意自己形象,抬手遥指着缓缓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中推着轮椅而来的燕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玉儿你看,这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然,水玉却笑不出来,甚至,还无端的好像生气了似地,把脸蓦地别开,眼睫蓦地垂下,而无人看到她眼底里,一闪而逝的痛心。
旁的人是没有看到,但是一直随侍在云颐另一侧的风侍卫,则敏锐的捕捉到了,而在之后,风侍卫竟破天荒的,一向紧抿的唇,扯出了一抹诡笑。
大概是风侍卫长相有些普通,大概是旁人的视线目光都已经完全被燕王一人夺去,大概也是因为风侍卫仅仅是个不起眼的侍卫而已的关系,所有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这足以令人悚然的诡异微笑。
作为突然摇身成为了今晚这薄家宴席上的视线焦点,燕王自己好像混不在意,哪怕现在所有人都对自己避如蛇蝎,他却是视若无睹,反倒悠然自得的推着身下的轮椅,行经在众人自动让开的小道上,直奔水玉和云颐这桌头等席位而来。
他来的很快,几乎没几个眨眼的工夫,没等云颐把他笑话完,人就已经到了头等席位前。
云颐见燕王这般,他那一枝独秀的笑声,也终于笑不出来了,立马就变了脸色,对燕王怒目而视,“你怎么阴魂不散的,不是有那么多桌酒席,你偏要来这一桌?!”
比起云颐的暴跳如雷,燕王实在是过于云淡风轻,他掀起薄唇一角,笑容略带嘲弄,“怎么,摄政王莫不是觉得本王的身份,当不起这一桌的贵客么。”
说着话,他一双狭长的绯眸,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水玉一眼,继而掠过水玉,落在了水玉一旁的主位上,正恰好归到位置上的一名男子身上,“不知薄相,是以为如何。”
原来这归到主位上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忙完了其他应酬,在听说今天自己四十而立之寿的宴席上,来了一个比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之后,匆忙赶来的东道主,今日的寿星公,大燕当朝的一品宰辅,同时齐居国丈之位的,薄久阑。
说来这薄久阑都已经是刚好四十而立的中年男人了,但他生的异常漂亮的五官上,竟然丝毫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根本就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个已经四十岁的中年老男人,是当朝皇后娘娘的父亲。
是的,漂亮,只能用这样一个简单,甚至有些模糊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容貌。
白皙的略带些病态与羸弱的亚健康肌肤,薄而小巧的嘴唇只带着浅浅的粉红,一双眼睛似蒙着一层薄雾,总是透着几分迷离和忧郁,单薄削瘦的身子骨,仿佛一枝清风拂过,就会轻易被折断的花枝,让人看着,都会情不自禁的生出一股心碎之感,长及脚踝的一头乌发只是梳了一半,用银色的丝带系着,偶尔随着他的动作,青丝拂动,一身随意飘逸的青衣在内,外罩一层白纱纱袍,更在举手投足间,显得体态风.流,飘然若凌波仙子。
病西施……这是水玉看到这个传闻不如见面的新代薄家家主,所谓能在大燕朝堂之上,能与权倾朝野的辅机胭博渊分庭抗礼的一品宰相薄久阑的第一眼,脑海里自动浮现了这样三个字。
旁的人,有许多人都已经见过这位与实际年纪,与官位背景,看似就像毫无联系和挂钩的这位薄家家主薄久阑,所以并没有像乍见到水玉和云颐以及燕王那般,露出过大的反应来。
只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儿家们,却难掩对这位薄相的美貌为之倾倒,不是倒吸冷气的倒吸冷气,目露痴迷的目露痴迷,甚至于,还有的女子,竟突然落起了泪来,好似真的被这位薄相病娇美的模样,给完全心碎到了一样。
然,除却这些人,也就唯独燕王那一人,也不知道是抽着什么疯,在对薄久阑那番毫无礼貌的言语之后,竟摆出了一张极其难看的臭脸,甚至还大庭广众,对薄久阑嗤之以鼻,目光像凌厉的冰刀子似地,上上下下的一直剐在薄久阑身上,“又是一个小白脸。”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因为全场的过分寂静,而刚好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微微一滞,随后,才都开始面露各种不一的表情。
有好事看好戏的,有愤愤不平的,有一头雾水的,也有充满好奇的,但终归,这里毕竟没有他们这些人说话的份儿,燕王那个煞星也自知自己是惹不得的,所以即便再有什么情绪,也只多是表现在脸上,根本连一个字,一句议论都不敢。
独独反应最大的云颐,气的脸色铁青,“燕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不想呆在这里就赶快出去,别在这里惹得旁人不快!”
水玉眉尖微蹙,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言不发,不过心里却暗自奇怪起来。
薄久阑向来为人低调,这也是为什么薄家如今已经再度崛起三年之久,却并没有人知道关于薄家这几年里的任何有价值的秘密事件,而这份低调,也是为什么看似薄家被围绕在争权夺利的中心,却并没有人真的拿薄家如何的重要原因。
因为但凡是个知道内情的,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看得出,这薄家不过只是被人虚张声势了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实在的势力,光靠薄久阑这样一个宰辅文官,其实除了面子好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可言。
也就是这样的空壳薄家,是绝对不可能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惹燕楚这个晦气的燕王。
既然没道理去惹燕楚这厮,那他为什么突然当众给薄久阑难堪?他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分明就是一脸前来闹事的德行?
此刻的水玉当然不会觉得燕楚这厮是为自己而来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动向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所以才不觉得燕楚这厮会如此消息灵通,会知道的自己要来薄家贺寿的动向。
连这点她都猜不透,那燕王为什么非要当众令薄久阑下不来台的原因,她当然就更加的猜不透了。
彼时,也只有燕王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原来他也只是听闻这薄久阑生的比女子还要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那般,最令人郁闷的是,都已经是四十岁的老男人了,却还是生的赛过一枝花!
而最可气的是,水玉的位置,竟然就是薄久阑右手边,连个隔开的位置都没有!
如今看到两人并肩站在那里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怒火中烧的美妙如画,就令他的脑子里忍不住时刻的回忆起小桑榆那句‘爹爹和薄蜀黍的关系好着嘞——’
想到这,燕楚又忍不住,再度对薄久阑冷嘲热讽的讥诮道:“薄相,你也认为,本王现在该离开这里么。”
闻言,大部分来客,再度对燕王的不满升华到了一个新阶段,同时,又都对薄久阑投去了闵怀的目光。
燕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拿强权施压吗?
这薄相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这个煞星了,被当众羞辱也就罢了,还要承受燕王的强权威逼,简直倒霉到家了!唉,也不知道那样的弱不经风的羸弱薄相,能不能撑得住,会不会气的晕厥过去?
此时此刻,所有人似乎都对燕王此举有着或大或小的不满,能冷静处之的,除了水玉和其它几个看戏心态的旁人之外,便也就独独的,只剩下薄久阑这个东道主一人了。
气氛被燕王搅合的可谓是窒闷无比,而薄久阑的开口回应之言,简直就像一袭春风过境,清爽了每个人的情绪。
“燕王能来鄙府,是鄙府的荣幸,来者皆是客,哪有主人请离来客一说的,燕王真是说笑了。”薄久阑话说的十分得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声音不紧不慢,有着几分绵柔之感。
不过,字面上听起来的客套言语,有些微的奉承燕王之意,可薄久阑那浅笑嫣然的样子,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是平平仄仄的,根本就没有半点阿谀谄媚的意思,反倒使人看起来,是那样的不卑不亢,对燕王明显的施压,毫不在意的样子。
莫道宰相肚里好撑船,此时此刻的薄久阑,将这句话真真是诠释了通透。
也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应,使得他这个薄相,立刻就赢得了在场无数人的好感。
别说旁的人了,就连水玉这样向来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之人,也在顷刻,不禁对这个薄相产生了几分好印象。
当然,她的好印象自是与旁的人不同,她看到的可不是这薄久阑为人处事的样子,而是薄久阑这为人处事的方式。
算不得很高明,却只用一句话,轻轻松松的收买了在场的人心,也轻轻松松的回应了燕楚这厮的羞辱也好施压也罢,她几乎可以确定,在燕楚这厮听了薄久阑这话以后,定然,再也闹不起来了。
水玉所料不错,在薄久阑如此回应之后,燕王确实再也闹不起来了,他毕竟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既如此,想来本王坐上这头等桌,薄相应当不会不欢迎吧?”燕楚此刻不再是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甚至就像换了一张脸一样,表情春风和煦,面带着和善客气的笑容。
只是众人皆为他变脸之快感到惊时,却无人发现,他眼底暗藏的冷光。
他倒是小看这个薄久阑了,为人处事还当真是心思细腻的紧。
如果他再这么继续给他难堪,只怕就会真的让全场来人反感至极,而来人里不乏有着大臣官员,一旦真这样大闹下去,势必他的作为就要遭这些人诟病,届时,在向自己那个好皇弟呈上折子弹劾自己,那这事情,就绝对不会很好收场了。
这确实是一大顾及,不过他倒并非是很在意,真正在意的,还是因为如果自己再闹下去,无疑就像是孩子般的幼稚作为,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在这自导自演的蹦跶,必定是要遭在场无数人鄙夷的。
在场这些人,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自己的名望,倘若此事被某些人以讹传讹的传扬出去,势必又是将成为一大波攻击自己的流言蜚语,到那时,只怕自己这半生用血汗打下来的威望,就要被一些小人只用几句小小的流言,给弄得污秽不堪了。
毕竟都是自己用一征一战,用无数兄弟的血汗换来的,即便他自己以后不要脸面了,却也绝对不能连累自己的这些将士兄弟,以后会被世人一同鄙薄和辱骂!
薄久阑像是知道燕王会突然变脸似地,脸上无甚其它情绪,依然只是带着那淡淡的微笑,十分好客样子的,朝燕王做出请的手势,“燕王请。”
旁的人见好戏到此,也知道该是收场的时候了,都回归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该怎样做好一个来客模样,就继续做好一个来客该有的样子。
只是那云颐见到事情就这样风过水无痕的发展成了这样,很是不服和不快,“薄兄,你何必与这种辱你之人客气,还要留在这头等席位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还是早些让人将他撵……。”
“云王爷,来者都是客,都是来给本相贺寿的来宾,本相自当全都不吝欢迎,怎能厚此薄彼。”薄久阑扭过头,迷蒙柔和的眼睛望着云颐,笑容绵和,“云王爷还是莫要玩笑才好。”
云颐对薄久阑这样棉花一样的性子素来不是很喜欢,此番见他处置燕王这个讨厌鬼也是这样的态度,便给彻底的激发了心里的不满,“什么贵客,他就是一个来闹事的,你何必给他脸子,难道你当真是怕了他,所以才如何懦……。”
“云兄,你是怎么了?今儿个的火气怎恁般大?”水玉忽而笑着端起了一杯酒水,然后塞进了云颐的手中,见云颐还有张嘴的架势,索性握住了云颐的手,让云颐将那杯酒水喝下,“来,先喝了这杯酒,自然什么烦忧也都没有了。”
云颐一愣,本想推拒水玉,可是水玉扶着自己的手把那酒杯已然递到了他的唇上,令他根本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你……你这是……唔……。”
见云颐是说不出话了,水玉这才转过头,对旁坐的薄久阑,连声有礼的致歉,“我云兄近几日由于过于操劳大祁国事,所以心中过于烦闷,言语难免有不当之处,却并无喧宾夺主之意,还望薄相海涵。”
薄久阑始终挂着那份浅笑,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倒是眸子对上水玉看过来的眼睛时,那眸中薄雾似有消散的迹象,透出几缕斑驳的光来,“玉公子客气,本相知道云王爷乃是无心之举,出发点更是为了本相好,本相自是并非不识是非之人,当是欢喜都还来不及,又岂有怪罪之理?”
再次领略了这位薄相说话水准的水玉,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欣赏之色,“看来,倒是我自个儿想多了些。”
“玉公子哪里是想的多,呵,在本王看来,玉公子做的也不少呢。”燕王阴沉沉的目光,就这样锁定在水玉还紧握着云颐不放的那只小手上。
水玉只觉得自己这只被他盯上的左手分外的滚烫,就好像要烧了似地,倒是那股别扭的脾气也莫名的上来了,他越是要这样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就越是不去松开云颐的那只手,还越发的让手指扣紧了几分,朝着燕楚却是一脸笑靥如花,“没办法,谁让我与云兄情谊深厚呢,怎么也不能任他这般胡闹下去的。倒是让燕王看了笑话,真是失礼的很。”
燕楚长睫颤抖了一下,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采,握上酒杯的手指指骨微微的发了白,唇角扯出一抹不知名的弧度,“好一个……情谊深厚。”
言罢,脖颈一仰,手中酒杯一扬,一杯薄酒全部下肚。
见到燕王在水玉这里吃了憋不说,水玉还在燕王面前和自己如此亲密握手,又说了那么好些足以重击燕王的话,云颐顿时就觉得自己整个人的都痛快了,心情莫名的飞扬,刚才的那些事,已然完全没被他放在了心上,就连水玉突然出手灌自己喝酒的举动,在他眼里,不但不会怪罪,反倒露出一脸的喜悦。
“是啊,我与玉儿情谊深厚的紧,就不劳燕王您费心了。”云颐干脆反手与水玉十指紧扣起来,得意的冲燕楚扬眉。
燕楚垂着眸,懒得再看两人,自顾的喝起了闷酒,不再理会旁人。
倒是旁的酒桌上一直窥探着这边动静的其他人,有少部分在看到这一幕时,目光都是惊骇的注目到了云颐与水玉交握的手上,更甚者,还噗的喷起了刚入口的酒水。
水玉发现了周遭人投过来的骇然而后变成了蔑然的目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波一动,素指灵巧快速的将手从云颐交握的指间收回了袖子里,不动声色的做着这个小动作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云颐另一侧的风侍卫,唇角略翘。
她的动作确实灵巧诡变,云颐一开始是没有发现的,还是在坐回座位上,高兴的准备拿酒壶给自己倒酒,顺手想伸出那只手去拿酒壶时,方才发现的。
等到发现时,脸上顿时涌起落寞之色,有些可怜的小眼神时有时无的往水玉身上瞟,说不出的欲语还休。
水玉是察觉到了的,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只当是没有看见,开始替自己斟酒,然后微微侧身,向自己右手方,坐于主位之上的薄久阑敬酒,“薄相,我在这祝您福如东海,依旧能龙马精神,青春永驻。”
作为今天的东道主,薄久阑一直都特别的恬静,没有特意的阿谀奉承谁,也没有特意的鄙薄谁,在他眼里,果然每个来宾都皆是贵客,同等的待遇,当真是一碗水端平。
就连今天他这个主角的风头,都让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个重量级人物给抢夺走了,也看不出他有丝毫的不满和不快,甚至依然淡淡的带着那张浅笑的羸弱美面,目不斜视的只垂眸注视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仿佛自己今天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连一个看客,都算不上。
水玉这时送上祝词,薄久阑也是噙笑应下,不紧不慢的抬起那双稀疏却异常纤长的长睫,眸子依然迷蒙的望向水玉,“多谢玉公子。”
虽然水玉的祝词里,有些掺杂了一些女气在里头,但薄久阑似乎并不反感,不过也看不出有喜欢的意思,就是这般清清淡淡的应下了。
水玉眉梢微挑,丹唇微勾。
这个薄久阑,很有意思……
“素闻薄相近日喜欢别出心裁的武器,今日,鄙人特意送上手下人亲自锻造的一柄火枪,还望薄相笑纳。”说着话,水玉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木盒来,大概也就是她两个小小手掌的大小。
旁的人并不知道水玉口中所说的火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出于好奇心,所以一个个都忍不住的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
倒是与水玉同桌的三个男子,薄久阑,燕王,云颐……都微微的脸色大变。
到底薄久阑是东道主,反应也快,在另外的燕王和云颐还未惊诧的对水玉进行发问时,他就已经先开了口,那一直迷蒙的忧郁眼眸,登时就像拨开了那层神秘的迷雾,在定定望向那只木盒时,眼底不断透出熠熠生辉的星芒来,“火枪?真的是火枪?”
即便薄久阑此刻的表情依然自持着那份旁人好似没有的恬静,可一直都安静不怎么说话的他,而今却连连发问,就着实已经泄露了他此刻的激动。
燕王与云颐看来本也是打算问这些问题的,现在大概是因为有薄久阑先问了,而他们又急于知道答案,所以,这两个冤家,竟然都默契谁也不说话,只是用迫切的目光,同时追随在了水玉的身上。
水玉再度挑眉,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她这次纯属是因为朱雀那边查到的消息称,这个薄久阑一直在找一些很稀奇古怪的武器,本来她还以为这薄久阑是不是想做什么图谋之事,可朱雀却声称,薄久阑此举,纯属是为了哄自己的一个妹妹高兴,他这个妹妹不喜欢胭脂水粉,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就喜欢那些打打杀杀,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暴力武器,薄久阑这个哥哥,也不过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燕王这卑鄙小人
水玉再度挑眉,眼底闪过一抹讶异。
她这次纯属是因为朱雀那边查到的消息称,这个薄久阑一直在找一些很稀奇古怪的武器,本来她还以为这薄久阑是不是想做什么图谋之事,可朱雀却声称,薄久阑此举,纯属是为了哄自己的一个妹妹高兴,他这个妹妹不喜欢胭脂水粉,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就喜欢那些打打杀杀,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暴力武器,薄久阑这个哥哥,也不过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薄久阑此举,因为这几年里可谓是正大光明的在江湖各处搜罗这所谓的稀奇武器,所以偌大江湖里的大门小派都是知道的,一时间还闹得人尽皆知,所以这个消息,倒是并无作假的成分。
是以,她水玉也就为了与这个薄相套近乎,所以也做了这个投其所好中的一个,用她妙音坊雄厚的资深资料中,找到了一纸图纸,花费了将近半年的光景,也耗费了不少的人力和物力,这得了这样一柄小小的火枪偿。
可不曾想,这么一个小东西,似乎引起了了不得的轩然大波呢。
能同时引得三个权势非凡的男子的面色巨变,若说这火枪没有个她所不知道的奇特来由,她真的是半分都不相信。
没错,她是不知道这火枪的来历,只是机缘巧合下,仅仅只是找到了那一张被封存完好的图纸而已。
念及此,水玉神色一振,据实以告的边诉说起了这支火枪的来历,边抬手,缓缓的将面前的刻花木盒打了开,“说来也是机缘巧合,鄙人下波斯国谈合一单生意时,就得到了这张图纸,本来自己是个江湖人,对这些东西也有几分的兴趣,所以,就找了些能工巧匠,将这图纸拿去研究,在后来得知薄相正在搜罗这些物件,便就着人赶制了。”
当话说完时,她那纤纤玉手,已然从盒子里取出了那支火枪。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那火枪果然小巧玲珑,被水玉的掌心托起,看起来不过也只比水玉那只小手大不了多少的个头,全身上下,通体黝黑的金属制造,只是看起来,就让人倍觉十分的有分量和质感。
然,就算在座无数人都不知这火枪的来历,也不知道这火枪如何的使用,但是当众人的视线扫动到火枪顶端的那个黑黝黝的枪口时,都是发自本能的打了个寒噤,对危险预知的本能,根本不言而喻。
薄久阑当真的目睹到了这支火枪时,眼神已全然不是之前那般平静,说是眼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都不为过,他的手更是近乎颤抖的,伸去接过这火枪,“真……真是要送给本相的?”
水玉眉尖一动,噙笑瞧着浑然变脸的薄久阑,“自然。”
然,不待薄久阑回应,一声冷嘲热讽却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玉公子还真是有心呢。”燕王皮笑肉不笑的斜睇着水玉,表情说不出的讥讽,尤其在说到‘有心’两个字时,还特别的加重了咬字的语气。
水玉眉心一拧,目光极是不耐的瞥了燕王那厮一眼,说不出的厌烦在心底涌起,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了回去,“送人生辰的贺礼,难道不该有心么,燕王。”
见燕王嘴皮子一掀,大有还要来个口水战的意思,水玉已经烦闷到了极点,更怕这厮捣乱了自己的计策,干脆讽笑道:“您放心,待到您生辰时,本公子也同样……不,一定会送上更有心的贺礼。”
听闻这话,燕王也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非但对水玉这打发的讥讽语气不恼也不怒,还反倒一脸期待的反问水玉,“果真?”
水玉对他的突然转变一怔,瞬息的回神过后,就是无语凝噎的扶额,“……。”
这个人,不要告诉他,他在这里捣乱,还想挑拨她和薄久阑,就是为了这个?
有没有搞错,都三十岁的人了,怎恁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见水玉只是无语不答,燕王还以为她是要赖账,还笑呵呵的捏起酒杯把玩,意味深长的斜睨着水玉,“玉公子,在场这么多人,可都是听见的。”
水玉嘴角抽搐,她真的不想跟这个无赖玩这无聊幼稚的把戏。
“燕楚,你幼不幼稚啊!”哐当一声,云颐将就手里的酒杯猛地搁置在桌,由于力道用的过猛,他那面前的饭碗和菜盘子,都给一齐被震的离桌半尺高,落下桌后,直撞的砰砰作响。
好像赢家瞬间调转了一样,这会子是换成了燕王,得意的对云颐扬眉昂首,“嫉妒就说,别藏着掖着,含沙射影的多累。”
好像被戳到了痛脚一样,云颐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你——”
水玉这会子心情真的是糟透了,完全懒得再理会那两人了,只手撑着额头,不想说话。
她为了今天这一局,准备了足足有半年之久,甚至还破例让云颐帮忙引荐自己,不然,薄久阑这样一个不居江湖之人,哪里又知道她的身份,还开口闭口的喊她玉公子?
所以她是知道的,昨天在与云颐说过以后,云颐只怕是立刻登门造访了薄久阑,所以,才有了薄久阑于她好似熟识的一幕,还把她的座位如此细致入微的安排到了他的身边。
可谁曾想,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算到燕楚这个混蛋,竟然今天会突然冒出来捣乱,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各种无聊的挑衅,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贺寿,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但是她却很清楚,这家伙只要一直在这里,自己恐怕根本什么都做不成!
她怎么就那么有种想冲上去给他几十个耳刮子的冲动?
“玉公子,这礼物本相很喜欢,本相多谢你的有心。”一直安静的在一旁欣赏着手中火枪的薄久阑,动作优雅的一面将火枪收纳回木盒之中后,一面眼神意味深长的深深看了一眼水玉,脸上依旧浅笑嫣然,“你们慢慢享用,本相就先失陪了。”
说着,果然起身,当真是轻轻的来,又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轻轻的走了。
闻言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的水玉,望着薄久阑飘然而去的背影,脸上的阴翳渐渐褪却,一丝喜色渐渐浮现,只不过很快,全被满面的疑惑所覆盖。
看来这薄久阑刚才的话里的意思,是收下了她的这份‘有心’了。
只不过她很好奇,并且一直都很好奇,这位资料显示并没有什么妹妹一说的薄家家主,竟果真如斯寵爱那位所谓的妹妹,在得到这样一件贺礼之后,居然干脆抛下所有的宾客,生怕来不及似地,直往后院赶——
到底这所谓的妹妹,是何许人也?还是说,是薄家旁枝她所不知道的哪位千金?
“别看了,人都已经走远了。”某人令人讨厌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了耳边。
水玉不用回头去望,都知道这讨人厌的声音是谁,所以她连本能去看那人的回首动作都省了,直接优雅起身,垂眸,屈指掸了掸的长袖,下座,就这样干干脆脆的准备离开。
左右该办的事情也都办好了,况且这里还有个令人实在烦闷的讨厌鬼,想着昨晚的噩梦经历,她想既然不能硬碰硬,不如索性离场的好,早走,早眼不见为净。
云颐见状,不知为何突然没了精神的面目中,终于有了一丝薄弱的光亮,在无力的点了点头之后,就跟在了水玉的身后。
水玉不晓得云颐这是怎么了,只是以为他怕是和燕楚那厮吵来吵去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所以怕是终于有些累了,才会是现在一副很没有精神的样子,于是这般想着,就加快了离开的步伐,毕竟能早些回去,就能早些歇息了不是?
不一会儿的工夫,当很快踏出了薄家的大门时,水玉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出来的居然这么顺利,她还以为那个混蛋一定会玩出什么花样来阻止她。
不过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多心了……
想来,那混蛋来此终究又不是为了自己,他搅合搅合也就罢了,完全没有再阻碍自己回家的理由了吧?
如是这般一想,水玉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只是心中的一个角落里,有种隐隐的失落感,是她未曾察觉,或者已经察觉,却是不肯承认。
云颐一直紧跟在水玉的身后,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垂的目光,一直都定定的望着水玉垂放在身侧的那只小手。
而云颐身后一直紧随的风侍卫,则是低垂着的眼帘,冷若冰霜的将云颐所有的大小动作,皆看在眼里。
云颐似乎察觉到了那一直紧盯在自己身上的冰寒视线,眸光忽的一凛,桃唇一咬,一直紧握成拳在袖子里的手蓦地伸出,直往水玉的那只小手伸了过去。
眼看指尖就要触碰到水玉的手指了,突然平地里的一声大喝传来,令他的手顿时僵在了半道之上。
“大祁的摄政王,本官听闻您此次前来,是私自入我大燕之境,并没有受到我大燕陛下的通关文牒传召,是也不是?”
这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声若洪钟,非常的浑厚有力,又是在薄家冷寂的几乎鸦雀无声的栈道上蓦地里响起,所以显得更外苍劲贯耳,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突然响起一般。
莫说被这样雷霆般的声音点到了名讳的云颐被吓了一跳,就连走在前头的水玉,也一样被骇的不轻。
但到底都是胆魄不小之人,被惊骇过后,几乎是同时的,把目光都转向了来人说话的方向。
那是左手边的方向,而水玉和云颐要离开的栈道是往右边的,两人又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所以两个平素十分敏锐的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在左手方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处,正有一大队举着火把拿着兵器的人马,往这边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大摇大摆的在薄家的地界舞刀弄枪,领头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适才又说了这样的话,根本就已经不用去猜去想,就已然昭然若揭这些人此刻前来的目的和目标,就是为了大祁的摄政王,为了云颐而来。
诚然,彼时的水玉脑子转的飞快,问题早就已经不是在思考这个了,而是早早转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
是谁,这些人是受了谁的驱使,居然胆大包天到跑来薄家抓人——
然,这个问题水玉并没有想太久,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而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她冷下脸色,猛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冷若实质的目光毫不斜视的,正正的钉在了刚从薄家大门出来,不紧不慢,看似十分悠闲的,推着轮椅而来的燕王。
燕王好像对水玉投射而来的,似若要扎死自己的冰锥子似地目光并不怎么介意,没有半点的负面情绪,反倒笑容美妙,像遇到了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他越是这副德行,水玉就越生气,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无聊!”
抓了云颐又如何,难道燕帝当真会对云颐进行制裁?
如今两国到底有着友邦邻国的契约在手,根本就不可能会为了这些小事,而真的撕破脸皮,顶多只是让云颐面上无光,让云颐在大燕丢脸,而那些其它的担忧,也不过只是会在私下里解决,只要身正不怕影子斜,最后查不出什么,也就不会把事情闹大,现在也更不可能真的闹出什么不快来。
唯一对云颐不利的是,这事要是传到大祁去,指不定那些云颐的反对势力,会怎样拿着此事大做文章,那才是真的大麻烦!
而大祁的人对云颐如何不利,那都是远在大祁自己的事情了,所以燕楚这个混蛋这样做,压根对他自己没有半分的好处,你说他不是无聊才弄出这一出,还能是什么?
对于水玉这样直截了当的评价,燕楚嘴角一弯,邪笑开来,一脸很中肯的点头,“没错,本王就是近日太无聊了,所以才要来找些乐子。”
“……。”这人要不要再无耻一点?水玉面皮抽搐。
云颐终于在水玉和燕王之间短暂的对话中恍然大悟了过来,一明白过来,就火冒三丈的往燕王那厢直冲而去,好在风侍卫出手俐落快速,一把拽住了云颐的手臂,让云颐只冲将上去了两步,就再也没法继续前冲上去。
风侍卫的阻碍又大大的激发了云颐的怒火,云颐一边挣扎,一边几乎两眼喷火的扭头狠瞪着风侍卫,“谁让你拉着本王的,给本王松手!”
风侍卫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伤及燕王,对王爷您没有半分好处,您不要忘了自己是谁。”
“那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管!”云颐不但没有接受风侍卫的提醒,甚至越发凶神恶煞,面孔几乎扭曲,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戳在风侍卫的胸口,话中语气是怒火夹杂着蔑视的口吻。
其实谁都不知道,云颐现在已经烦透了大祁摄政王这个高高在上人人钦羡的名头,在他眼里,这根本就是一副沉重的担子,一个偌大的枷锁,这么些年,已经压的他快要透不过气了——
而风侍卫屡屡摆出这个名头,对于云颐来讲,无疑就是在收紧那副无形的枷锁,令他几乎就要窒息。
试问一个就要窒息的人,脾气还怎么好的起来?
何况云颐本来就怀着一副一点就着的火爆性子。
风侍卫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刀削般的薄唇紧紧抿着,目光冷凝的与云颐喷火的视线绞在了一起,拽着云颐那只胳膊的手指却一点点的收紧,似带着一种恨不得捏碎的力量。
水玉见事情还没解决,这两个冰火难容的家伙却又先闹在了一起,只觉得头疼无比。
本来云颐的事情不关她什么事,可这些年相处下来,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云颐知道她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所以一直在暗地里默默的帮着她。
就算是看在这份恩情的份上,她也不可能就这样作壁上观,撒手不管。
想到这,她懒得再和燕楚那个卑鄙小人浪费时间,转身走到了云颐和风侍卫的中间之前,一脸正色的转首面向云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先处理要紧,不要再等事情真的闹大了再去解决。在其位谋其政,这都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
一旦面对水玉,云颐再坏的脾气和心情,也能立刻得到平静下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云颐会立刻乖乖的听话,他的脾气是得到平息了,可他面上却是不满和犹豫,“可是玉儿,你知道的,就算燕帝不会驱逐本王,这次本王恐怕是要不得不……。”
“我知道。”水玉点头,却是朝他露出一个微笑,“那就好好保重,时间还很多,我们还多的是机会见面的,不是?”
她当然知道,现在燕楚这个混蛋把这事大张旗鼓的闹得这么大,连九门提督的人都扯了出来,那么这事情就算想压,也恐怕早就已经压不住了。
因为在这京都里,到底暗藏着多少的大祁细作,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大燕京都的动向,谁也不知道。
这些人,排去云颐自己的遣派下来的人之外,不知还有多少人等着看云颐的好戏,等着抓他这个大祁摄政王的把柄,现在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闹了出来,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哪怕知道就算闹大了去,也不会伤及云颐什么根本,但是只要能让云颐麻烦缠身,他们肯定各个都乐得看戏!
所以这次,云颐想不回大祁,怕是都已经难了。
见水玉既然都已经把话挑明到了这个份上,云颐知道自己再怎么硬撑着说要留下来,那也只是任性妄为的做法,一旦等到大祁那边真的闹了起来再回去,那就已经远不是现在回去草草遏制一下局面那么简单的了。
何况——
“既然玉儿这么担心本王的安危前程,本王又岂能拂了玉儿的一番美意?”云颐有些动容的将水玉的纤纤玉手执起,低头就要去吻她那光洁细嫩的手背。
水玉有些不自然的挣了挣,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云颐这样过度的亲昵,可是,当眼角的余光瞥见侧方投来的某道冷冽的视线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鬼使神差的不再想要挣扎了,甚至,还对云颐露出了温柔似水的表情,嘴角绽放出柔美而幸福的笑靥。
这样的两个人,即便看上去是两个男子组合成的景象,却依然是那样的如诗如画,美的令人觉得窒息。
此般的燕楚,就很快的尝到了这种窒息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无比的难受,心窝子里就好像被谁点燃了一把火,在看着那两个人如此画面时,这把火,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其实他还算是个能忍得住自己脾气的人,毕竟能走到今天,若总是像云颐那般把火爆脾气迸发出来,恐怕早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是不知道云颐这样的爆竹是怎样在大祁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也同样的忍受不了了,只想把心窝子里的那股怒火彻底的喷发出来。
轮椅两侧的扶手由于之前被掰断的关系,这会子,燕楚已经没有了能让双手暂且发泄一下怒火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捏紧十指,将每一节的指骨捏的咯吱作响,一双似正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绯眸几度变幻,晦暗难辨,“曹康,还在等什么。”
这声音低沉晦暗到极点,却透着无限的危险,仿佛森罗地狱中,来自燕王的呼唤一般,令人不自觉的感到毛骨悚然。
而被燕王提到这个名字的人,也正是浩浩荡荡来的那一群九门提督府衙门官兵中的领头人,那唯一骑马耀武扬威走在最前面的四肢健硕,浓眉大眼,手提跨刀的中年男子。
且这人,也就是刚才对云颐喊出那句声如洪钟的言语之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九门提督府的提督大人,曹康。
但听燕王一提到自己的名字,这个曹康立马下马,之前虎虎生风的气势,瞬间就土崩瓦解了,虽未立刻到燕王面前,却是一下骏马之后,就对燕王那厢拱手行礼,“卑职曹康,拜见燕王。”
参拜完,他这才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瞥向了还正在与水玉闲话的云颐,又是一记拱手抱拳,“参见摄政王。”
于此参拜完,曹康还未等云颐做出任何的反应和应答,继而就对云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摄政王得罪,这边请。”
曹康这人的做事效率太快,本来还想说几句好话,想要收买收买曹康这个九门提督大人的云颐,在一听到曹康这番话后,心里已知这个曹康如此心急的先下手为强中透出的意思,分明,就是要拒绝自己的。
曹康这人他以前是调查过一番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但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需要这些小人物来做,所以这个人不能说全了解,但也是知道一些的,而曹康此人说是刚正不阿也不全是,说是奸佞贪臣也一样不全是,算得上是个中派之人,可以说这种人极好相处。
没曾想,今儿偏偏的如此不通情达理,让他云颐这个堂堂大祁的摄政王丢尽颜面,竟要像驱逐难民一样将他驱逐出大燕京都。
此时的云颐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这个曹康突然出现在这不是巧合,不会给他任何的面子也绝对不是巧合,而制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他也再清楚不过了。
故而云颐见曹康如此之后,狠狠便将到嘴边的话咽进喉咙,同时,视线一转,冷冷的锁定在了那始作俑者的身上,讥讽的笑靥蓦然在唇角绽放,“好、很好。燕王,本王一定会牢牢记住你的待客之道的!”
作为两国同盟的盟友,现在却遭到盟国的驱逐出境,这是到哪里,听到哪些人的耳朵里,那都将会是一个大笑话。
云颐话中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在场之人没有听不明白其中歧义的,偏偏燕王却像听不懂一样,面露出歉然之色,对云颐颇感无奈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本王可不能做了这个坏了几国规矩的急先锋,所以还望摄政王可要海涵呐。”
云颐冷哼,扭回了头,不再与燕王多做废话,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且一定会继续拿着他没有通行令这件事做文章,那继续再说什么也不过是在浪费唇舌,他又何必将仅限宝贵时间,去浪费在这家伙身上?
于是他扭回了头,继续对着水玉,嫣然一笑道:“玉儿,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水玉回以一笑,被云颐还握在掌心里的纤纤素指,反手回握了一下,“保重。”
云颐感觉到她指尖动作传递而来的关切之意,很是高兴,高兴的再也无法忍住,便张开双臂,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唇凑在她耳边,万千的愉悦都化作了一声充满忐忑的呢喃,“可不可以……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可不可以让我安心?可不可以等我回……。”
“摄政王,时辰可不早了,再不走,渡口可就要没船了。”燕王听不出喜怒的阴鸷声音,极不合时宜的将云颐的话阻断。
云颐实在是恼羞成怒,转头就去狠瞪燕王,“你这个……。”
“别在这里继续口水仗了,时辰确实不早了。”水玉抬起另一只玉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云颐的手背,得见云颐重新扭头回来面向了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这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至于还要反咬回去吧?好了,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第两百四十七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云颐实在是恼羞成怒,转头就去狠瞪燕王,“你这个……。”
“别在这里继续口水仗了,时辰确实不早了。”水玉抬起另一只玉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云颐的手背,得见云颐重新扭头回来面向了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这狗咬你一口,你总不至于还要反咬回去吧?好了,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劝说完,挣脱云颐的臂弯怀抱,两只冰凉小手开始在云颐的手上抽回撄。
云颐不舍,又反握了回去,欲言又止道不尽的话,都被水玉坚定的眼神堵在了喉咙,只得眼睁睁的任由她用力将手从自己的掌心抽走偿。
这一刻,他不禁觉得,她的手仿佛是指间的流沙,握的越紧,流失的越快,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好像自己这一走,恐怕与她就不仅仅只是短暂分离,而是……永远。
水玉清楚的看到了云颐眼底的忐忑不安以及不愿离去的难舍,心里实在是担心这人恐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就要真的不肯离去了,于是只好自己先狠下心,将手用力的完全从他手中抽回之后,便是一记转身,头也不回的先行离开了。
云颐没曾想水玉的这般决绝,一时竟愣在了那里,等到反应过来时,佳人留给他的,就只剩下了头也不回的远去背影了。
一时,无数的落寞涌上心头。
“看来……摄政王与水庄主,倒是交情匪浅的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云颐身侧的燕王,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燕王实在是恼恨不已的云颐,猛地转身,对燕王露出恶狠狠的凶相,“本王就是与她交情……。”
“王爷。”风侍卫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了云颐的话,冷冰冰的提醒,“我们该走了。”
对于风侍卫三番几次的打断自己的话,云颐对这个实在是大胆的奴才表示异常的不满,本想扭头对他狠狠训斥一顿,可对上对方暗含警告的眸子,一时打了个激灵,被怒火险些焚烧的理智,逐渐的回笼。
他要是继续表露出对水玉的过多情愫,难保不会让燕王起疑,甚至是联想——
毕竟,他曾经可是大吵大嚷,不惜堵上自己的险境性命,也要娶到他燕王王妃的痴情人!
而现在才不过短暂的三年之多,他突然却对水玉如此情意绵绵,试想燕王如此多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会产生别的什么想法?
何况玉儿她……恐怕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即便她再怎么穿着打扮像个男子,那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情,都绝非是一个男子,所能够散发的出的。
他不知道燕王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现,但现在看燕王今天的表现,分明就是对玉儿她……
想到这,云颐眉头拧的很紧很紧,看着燕王的目光,简直厌烦到了极点,“本王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燕王你的关心,本王可真是受之不起。”
言及于此,一记冷哼结尾,直朝曹康那厢的浩大队伍,拂袖而去。
燕王任云颐离去,什么也没有再说,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仍在原地,目光遥遥望着水玉已然远去的单薄背影,目色深沉的,嘴角,幽幽牵起。
曹康为人果然还算得上是个聪明的中派人,云颐到得跟前后,竟主动把自己的马匹让给了云颐,并没有真的将云颐当成非法入境的不轨之徒,自然就没有把云颐当成阶下囚,反倒是礼遇有加。
然而,对于云颐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已然失去,曹康的这点礼遇他根本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一脸理所当然的一跃上了曹康让出来的骏马,一拉缰绳,绝尘离开。
曹洪见状,心有戚戚焉,眼角有些幽怨的扫过燕王,随之面色一正,对自己领来的一大队浩荡的官兵大手一挥,声若擂鼓,“混小子们,还愣着干什么——”
奈何他声音实在是洪亮,本来就有些困倦的官兵们瞬间被惊得困意全无,精神立刻抖擞的齐声应是,提着自己手里的刀枪武器,队伍步伐齐整的,往云颐策马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
很快,这提督府浩浩荡荡来的这群人,就渐渐的消失在了薄家开拓的栈道上,而那些听闻到了这般动静,都在薄家大门前探头探脑的薄家宾客们,见之好戏就此落幕,都不禁一个个的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瘟神中的一个,总算是走了……
只是。
众人目光继而小心翼翼的落在了栈道上,那仅剩的燕王时,都不禁感到有些惧怕以及憎恶。
这个燕王,现在没了兵权,没了双腿,不但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现在居然还如此大张旗鼓对付权倾大祁的摄政王,竟把摄政王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的驱赶出了大燕京都,他到底想干什么啊他,难道就不怕因此得罪摄政王,因此而给大燕带来灾祸和战争吗——
简直嚣张狂妄的没边了他!他想死也别拉他们下水啊!!
燕王清晰的感觉到了身后如芒在背的无数怨念视线,但他混不在意,目光冷淡的从水玉那已经看不到了的背影上收回,一转身下轮椅,打算就此离去。
得见燕王转身,在薄家大门前探头探脑的众人都立即赶紧的将自个儿的脑袋和视线收回,一个比一个迅速的又重新缩回到了薄家的大门之内,仿若薄家就是他们所栖身的蜗牛壳一样。
燕王对这些人滑稽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慢悠悠的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没曾想,刚推动了不到半丈之远,身后忽而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一声声轻微的凌乱脚步声,以及一声微弱且虚弱的呼喊声。
要不是他内力深厚,要不是那声呼喊过于熟稔,他恐怕根本就无法听得见。
而听得这声声音时,燕王是双瞳一紧,面上一沉,下一刻猛然转动座下轮椅,目光极端锐利的射向了刚才那声呼喊之声的来源。
而视线甫一探出,就瞬息捕捉到了,大约十丈之外,那瘫倒在地的一个人影。
由于薄家的栈道两旁,均挂着一串串冰糖葫芦似地大红灯笼,所以这整个的薄家栈道,都被数之不清的灯笼火照的一片清明,虽然不能说是什么亮如白昼,但却是清清楚楚的,把整个栈道呈现在了人的眼前。
甚至连每一处的角落,也被火光所及,照的清晰分明。
故而,虽然隔得有些距离,燕王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躺倒在地的那个人,“秦叔!
焦急的呐喊出声时,人已经飞快的驱使着座下轮椅朝那瘫倒在地的人影奔去。
瘫倒在地之人听得燕王的声音,便颤巍巍的从地上吃力的扬起了本来贴面在地的头,明亮的灯火,将他仰起的脸面,完全清晰的呈现而出。
诚然,这人果真不是旁人,正是燕王口中焦急所喊的——秦管家。
只是此时的秦管家已然不再是平日那个威风凛凛且八面玲珑的燕王府总管,而是头发凌乱,满脸血渍,甚至衣衫褴褛,简直像个刚从战场回来的逃兵——
他似乎很虚弱,就算脸上满是血渍,也遮掩不住脸上的苍白,声音更是尤为的虚弱,甚至都是字字在颤抖,“王……王爷……快……快去……玉公子……。”
由于最近几日常常的自推动轮椅的关系,燕王较之前,这推轮椅的技术和速度都明显熟稔快速了许多,这不多大的时间,人就已经到了秦管家的身边。
因为轮椅的本身是有些高度的,纵然燕王的确实是生了一双长腿长手,可彼时要伸手去够着躺倒在地根本无力起身的秦管家,那双长手还是欠缺了稍许距离的。
眼见自己的双手根本够不着地上的秦管家,燕王也没有多做过多的犹豫,立刻舍弃了身下的代腿行走的座下轮椅,几乎是狼狈的跌坐到了秦管家的身边,继而顾不得跌坐在地的疼痛感,先是将秦管家一把捞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则替秦管家察看身上的伤势,“秦叔,你要不要紧?可有伤到内脏?”
边询问间,当看到秦管家褴褛的衣衫上分明都是被锋利的武器所致,从而使得一身好好的衣袍被割的东扯一块,西破一块的破裂处,均露出了秦管家衣衫下的皮肤上有着无数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伤口时,燕王的那一双眼睛,顷刻便流露出了骇人的杀意。
秦管家如今的已是六十好几的老人,到底是谁如此的心肠狠毒,竟然把一个老人伤成了这个样子!
秦管家虚弱的抬起了低垂的眼睛,当看到燕王眼中流露的杀意时,忙一把抓住了燕王在自己身上察看着伤势的手,呼吸了好几口气息,方断断续续道:“王爷……快,快让人去帮玉……玉公子……他……他刚才为了救老奴……已经……已经被杀手给……给包围了……。”
“你说水玉救了你?”燕王一怔,遂,双眼下意识的抬起,视线直指水玉刚才离开的那个路口,即便那条的栈道已经看不见了水玉早已远去的身影,可他的目光,却仿佛能追溯到栈道很远的地方,能看到远离的水玉一样。
见自家王爷不但没有动作,还问这样根本就不是此刻最主要的话题,秦管家着急的差点一口心血喷出,沾满了自己的血或者也有别人血的那只紧抓着燕王的血手,用力的拽紧了起来,“快……快叫人去帮玉公子啊……。”
手上的疼痛和秦管家的催促声,让燕王瞬间回神,但见他神色一凛,扭头就对不远处的停放车马棚子下的自己人,冷声大喝,“一群蠢东西,还不快过来搀扶管家!”
今天陪同而来的并没有几个人,一个车夫,六个亲卫兵。
倒也不是这几个人真的蠢,只是秦管家莫名出现的突然,且他们这些被秦管家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几乎都是没有见过秦管家此等狼狈的样子,毕竟,他们并非是曾经与秦管家一道上过战场的兄弟,他们只是秦管家一手调.教训练出来的亲卫而已。
所以,这几个人难免因为震惊,所以一时惊愣在了当场罢了。
此番得燕王这样的一通怒喝,就算是死人也得被吓醒了,故而几人立刻清醒,马不停蹄的匆忙跑了过来。
停当车马的棚子离燕王和秦管家的所在地稍有些距离,亲卫兵又都是一些外家功夫的小兵而已,没有什么内力可供驱使,只凭着两条腿,迅速的奔跑过来,故而,那是要些许时间的。
而秦管家就利用了这些许的短促时间,拽紧了燕王的手,边咳嗽气喘,边生气的问,“王爷……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帮玉公子……老奴这点伤死不了……咳咳王爷……求王爷快让他们去帮玉公子……求王爷……。”
别看秦管家平日是个极其冷酷严肃的人,就算是自己亲自教养起来的手下,但凡要是出了半点差错,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惩治,半点情面不留,可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严于厉己,同样也非常有情有义的铁血汉子。
所以此次水玉的出手相救,秦管家不但没有因为对水玉的有意见,从而对水玉的相救以怨报德,甚至还在燕王这个自己眼中的孩子面前,能拉的下老脸,恳求燕王对水玉的搭救。
燕王自是知道秦管家这个脾气的,但是,他此次却并没有答应秦管家的请求,甚至还偏离了话题,拍着秦管家的背,安抚秦管家的情绪,“秦叔莫要再想了,留着些许气力保住内息和心脉要紧,只怕这伤口上是有毒的,免得毒血攻心。”
秦管家对于燕王的左顾而言他有些吃惊,因为失血过多而混沌的脑子,此刻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了,王爷不是对水玉公子另眼相待的吗,为什么此刻玉公子有了危险,王爷却如此的漠不关心,甚至连他的请求都置若罔闻?
既然想不明白,秦管家便就想张口去问,然而自己的穴道突然被燕王所点,他下一刻根本就说不出了一句话,只得呆呆的看着自家面无表情的王爷。
燕王没有理会秦管家吃惊的眼神,动作小心的,就将秦管家交付给了已经匆匆赶到了身前的六个亲卫,并对六人一脸冷肃的提醒,“一定要将管家毫发无损的送回王府,听到没!”
六人同样一脸严肃的抱拳齐声应是,随之,将秦管家小心的搀起,两人抬秦管家的两只胳膊,两人抬秦管家的两只腿脚,还剩余的两人,则一前一后,替五人保驾护航,队形齐整的抬着秦管家,不再耽搁半刻的时间,径直往燕王府今天驾来那架马车行去。
燕王不放心的多看了两眼又匆匆抬着秦管家离去的几人,待几人离驻站停当的马车没有多少距离时,这才蓦地将座下轮椅打了个转身,毫不迟疑的,就往水玉离去,而秦管家回来的那条栈道,快速的推近。
秦管家虽然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了,但是内心的神智还是尚存的,此刻见自家王爷并没有要跟自己一行人回王府,就算是看不见王爷往水玉的那条栈道而去了,心里也很快的明白了过来。
于是这顿时啊,老人家急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原来,根本就不是他错看了王爷对玉公子的重视,而是太轻看了!
他没想到王爷居然要亲自去相助玉公子,怎么也没有想到!
毕竟,现在的王爷已经早就不是以前武功深不可测的燕王了,现在没了一双腿的自家王爷,若是放在江湖中,只怕连个中端的二流高手都算不上——
试问,这样的自家王爷若是亲自去相助玉公子,叫他秦管家能如何的不担心?刚才那些杀手的厉害和狠劲儿,他可是亲身尝试的清清楚楚呐——
要不是自家王爷先下手对自己点了穴道,他就是死,就算是不义,也绝不能让自家王爷亲身去冒险!
诚然,此时此刻的秦管家就算如何的心急如焚心急火燎,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他,根本就无法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正抬着他上马车的这几个亲卫,直到不久后,感觉到了身下的马车已然启动时,眼中一片死灰。
燕王推动轮椅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但是他本人却并不因此感到满意,那眉头几乎都要拧成了麻花,薄唇几乎都要抿成了一条直线,而一双始终盯着前方的眼睛,那迸射而出的锋利视线,仿佛都要将面前的一重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空气给撕碎似地,似恨不能顷刻间,就到达他想要的目的地。
幸而,他想要去的那个目的地,实际并没有离他多远,这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很快,就听到了前方极其激烈的打斗声。
那是燕王这个战场神将最是熟悉的兵器相接声,现下晚风轻轻,他甚至还能清楚的闻到掺杂在空气和晚风里头的血腥味道。
然这些打斗声和刺鼻的血腥味,却并没有令他的脸色好看到哪里去,甚至在听到嗅到时,他的脸色,当即就阴沉的可怕。
座下的轮椅明明已经推动的快的不能再快,但还是被他硬生生的强加了些许速度,直到,眼睛清楚的看到了,正在栈道之中,交战的战斗人员,战斗圈。
彼时月朗星稀,灯火高悬,对战斗场中的一身黑衣的杀手匆忙一瞥,心算也是二十余人,而被他们围困其中的水玉,几乎就像是被他们这些杀手给淹没在了战斗圈中一般。
可偏偏当视野开阔的刹那,燕王的第一眼,便落在了密匝战斗圈中,若隐若现的水玉。
不知道是因为在一群蒙面杀手中,水玉那翩翩风度的模样过于扎眼,还是因为水玉的一身白衣在杀手们全都清一色的黑衣中显得尤其夺目,所以,他才能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也很奇怪的感觉,以至于当看到了水玉的那一刻,燕楚的第一反应,既不是终于安心松了一口气,竟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心头悸动。
这种悸动无法形容,如果非要形容,那么只有一句话,方能描述。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虽与此情此景很不相称,但就是唯有此句,方能表达。
这正在战斗圈中,被这几十个武功高强且无比诡异的杀手所困的水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是应该全心全意与这些杀手对抗,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分了心,一双眼睛就是那么不听话的朝侧方一瞥,恰好的,就将此时刚刚显现此处的燕王,给看到了眼中。
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那不听话的心脏,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份颤动,令她回神,同时,面上露出疑惑且不虞的神色。
他来干什么?
就算她救了秦管家,也还不至于他燕王亲自前来答谢吧?
再者,难道秦管家没有告诉他,杀手还没有全部铲平,他燕王还没有那个必要前来送死?就算是要真的为了答谢,所以要让人来相助她,可问题是,为什么他燕王却是独自前来,他的兵,他的下属呢?
难道他燕王就忘了自己已经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这个事实?
围攻在前的杀手们,似乎发现了水玉此刻的不专心,尤其是四个领头模样的杀手,已然开始了无声的目光交接,似乎在用目光在交流着什么。
而他们的这份交流并没有持续太久太长的时间,不过几个眨眼的光景,便已然落幕,而落幕之后,四个人的行动,就是一致的对付场中的水玉。
但见几人纷纷持起各自手里古怪的漆黑兵器,而后四面八方,直朝水玉攻去——
这四人的功夫很是诡异,一招一式不但直取水玉每一处的死穴,且又快又准又狠,而偏偏没有任何的攻击轨迹可循!
这看似水玉一人敌二十,且她还是游刃有余的将一批批攻上来的杀手一一杀死,明显却还是她占了上风的样子,可只有水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虽然看起来是占了上风,实际上,却为了拖住这二十几人,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倘若出现一点意外和瑕疵,她都很有可能将这份完美的僵持打破,立刻会变成那个处于下风的人,譬如,现在——
因为分心,所以本来一直注意着始终未曾动手的四个领头杀手的水玉,是完全没有料到四人会突然一拥而上的攻击,尤其四人身法招式诡异,且招招要命,又无迹可循,根本就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令她本来平衡的态势,一下子急转直下,处于了下风!
双手毕竟难敌四手,态势一旦转变,那之前所有建立起来的攻防攻法,都会像蝴蝶效应那般,全都一一跟着土崩瓦解——
三招,仅仅只是三招,她不但被四人打的退无可退,甚至,全身上下,均已负伤。
一条条红丝般的细碎伤口在她光洁细腻的脸上浮现,立时沁出细密的血线,可较之身上衣服无数破裂处的肌肤上那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深壑伤口,这脸上的伤算起来,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负伤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这些诡异的杀手并没有因为伤到了她而洋洋得意,反倒就像见到了鲜血的吸血鬼一样,愈发的兴奋,攻势愈发的猛烈起来,招招式式,竟比刚才还要狠了不下一倍。
水玉已经渐感吃力,脸色越来越白,脸上甚至还浮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手上被她舞动的天花乱坠的折扇,早就被四个杀手头子手里怪异的武器,给碰撞的破破烂烂了。
燕楚看的分明,终于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但目光依旧在水玉身上脸上的伤口上,并未移开,只是一双绯眸中的眼神,却迸射出了骇人的森冷杀意。
他是双腿废了没错,但他的武功却得以保留,并没有废掉,故,当他眼中杀意溅起时,一双手掌已然聚起浑厚的内力,而内力很快化为凌厉的掌风,在双掌往前一挥时,蓄积在掌心的掌风便携带着周遭地面上的零星枯叶,如两道无形的苍龙,直取远在十丈开外的敌人性命。
战斗圈中的黑衣杀手,本都在全心全意的与水玉拼斗,而燕王的掌风来的迅疾且无声无息,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和察觉,那外围的一圈黑衣杀手,便均被燕王凌厉的掌风所袭,不但被击溃的飞了出去,甚至一个个还吐了血,倒地时都未挣扎几下,就已然没了生息。
动静这样的大,杀手们再不发觉,那真是枉为杀手。
在看到自己兄弟突然倒地殒命的那一刻,杀手们当即警觉,而后纷纷扭过头,一齐看向了致使他们兄弟而死的始作俑者——
而在看到此始作俑者竟是正杀气汹涌而来的燕王时,这一众杀手还是愣了一下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这一下子的工夫,而后,都没有片刻的思索和耽搁,整整十人,纷纷都朝燕王涌了上去,手中的一件件古怪兵器泛着的冷冽寒光,亦如他们眼底噙着的寒光一致,锋利,且充满勃然杀机。
燕王闹出的动静很大,而是个人纷纷朝燕王杀去的动作更大,还在与那四个杀手头子殊死搏斗的水玉,就算到想去忽视这个混蛋的情况,根本也是无比的艰难。
而由于她的不专心,频频露出的空子,总是令那四个如同鬼魅一般难缠的杀手头子钻到,这一来二去,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一身象牙白的长袍很快,就被血水浸染出了一朵朵瑰丽绚烂的血花。
情势越来越是不妙了,身上新添的伤口很痛,痛的令水玉很清醒,清醒的明知道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真要命丧在了这里,可明明就算知道是这样,她眼角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总是情不自禁的往燕楚那混蛋的那边撇去。
第两百四十八章 失去她的一幕重现
不过也仅仅只是这一下子的工夫,而后,都没有片刻的思索和耽搁,整整十人,纷纷都朝燕王涌了上去,手中的一件件古怪兵器泛着的冷冽寒光,亦如他们眼底噙着的寒光一致,锋利,且充满勃然杀机。
燕王闹出的动静很大,而是个人纷纷朝燕王杀去的动作更大,还在与那四个杀手头子殊死搏斗的水玉,就算到想去忽视这个混蛋的情况,根本也是无比的艰难。
而由于她的不专心,频频露出的空子,总是令那四个如同鬼魅一般难缠的杀手头子钻到,这一来二去,身上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一身象牙白的长袍很快,就被血水浸染出了一朵朵瑰丽绚烂的血花。
情势越来越是不妙了,身上新添的伤口很痛,痛的令水玉很清醒,清醒的明知道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真要命丧在了这里,可明明就算知道是这样,她眼角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总是情不自禁的往燕楚那混蛋的那边撇去。
尤其,在见到燕楚那混蛋的情势也越来越差时,一张脸上的颜色,便是好几番变幻,一颗心,为他总也忍不住的频频揪起。
其实,燕王此时的情形也和水玉如出一辙,明明手上还要对付十余个武功怪异高超的杀手,可总也管不住自己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往水玉的那个方向扫去,而得见水玉身上的伤痕多添一道,眼中的杀意便多添一分,心里那种莫名的痛,也同时更深一分。
无奈没了双腿,他就算有再好再深的内力,在这十几个无比精明的杀手屡屡用快速的身法闪避无数次后,内力已经逐渐趋于下势,眼看就要消耗一空不说,根本连这些身法诡异的杀手半分也没有伤到,这样继续下去,无疑最后等待他的结果,就是坐以待毙偿!
一旦内力消耗完毕,那不能行走的他就将彻底变成刀俎上的鱼肉,将会任由这些杀手宰割——
无比清明的情势分析到这,燕楚不由的低咒一声,然后目光一转,将双手中的内力撤回,面色一凛,不再有任何的攻击。
十余个杀手眼见燕王没有了攻势,还以为他的内力已经被自己人消耗一空,顿时各个眼中带喜,不由也停下了躲闪的快速身法,举起手里的武器,开始小心翼翼的往已然一动不动的燕王那处攻去,唯恐燕王耍诈。
燕王看着这十几人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邪佞的冷笑,“本王的好皇弟真是越发的有本事了,连早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余年的杀门一门中的鬼杀也能请动出山,本王真是深感欣慰呐。”
一直一声不吭,只为杀人而来的杀手们,在听到燕王此言时,都不禁顿了住,那一双双唯一袒露在黑色蒙面巾的眼睛里,均露出了深浅不一的惊诧。
不过,这十余个只攻击燕王的杀手们也只是如此反应,并没有再表露出其它的反应。
倒是本在追剿水玉的那四个杀手头子听罢,其中三人还继续追着水玉不放,其中一人立时停下了攻势,鬼魅般撤出了战斗圈,一撩黑袍一转身,面向了燕王那处,仰首大笑,“燕王果然好阅历好眼见,连我等身份,不过才过了不到屡屡几招,这么快就让您想到了,我等也是佩服的很呐——”
顿了顿,这个杀手头子渐渐止住了笑声,略显沧桑的声音继续道:“很可惜啊,燕王可是平白的冤枉了你那好弟弟了,呵呵……凭他大燕国君的身份,还未能请的动我等杀门。”
一席话,说的无比自负,仿佛大燕皇帝在他眼里,不过也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一样渺小,根本的没有放在眼里。
燕王目光微闪,笑容加深,“那本王还真是想不出了,到底是哪路神佛,非要置本王于死地不可呢。”
少了一个杀手头子,正处于弱势的水玉终于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也正是这个空隙机会,也让她不由得多分出了一些心思,将那混蛋与杀手头子的对话收进耳中,开始暗暗思忖了起来。
当听到燕楚那混蛋说这些诡异莫辨的杀手竟是来自二十多年前在几国中掀起无数次腥风血雨的杀门中人时,也是有过片刻的惊诧,不过这个世间本就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处处都是卧虎藏龙,所以她的惊色是不浓不淡,没有过多的震惊。
甚至比起这些杀手的来历身份,她更惊诧于,那杀手头子的后话。
大燕国君燕陌与他的皇长兄燕王燕楚不合,甚至是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是朝堂上下,没有人所不知道的,她自然,也不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刚才在看到这么多杀手在追杀秦管家这个燕王府小小管家的时候,她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便觉得这些杀手,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分明,怕就是冲着燕楚那混蛋去的。
谁让秦管家对于燕楚而言,是那样的重视和与众不同呢?
念及此,水玉内心不禁有些想笑。
自己这都是用的什么形容词?怎么听怎呢那么觉得别扭呢?
不过。
当有了那第一念头之后,她脑子里随后想到的第一黑手,便就是燕陌了。
毕竟,敢在大燕的京都刺杀燕王的人,恐怕除了这京都最有权势的燕帝之外,怕是再没有了别人敢有如此的胆量了。
可是没想到,却这么快,就被那杀手首领,给推翻了。
嘶……燕楚那混蛋分明就是在套这杀手的话,看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了吧?
只是……这个杀门如此大放厥词,连堂堂一个大国的国之帝君都看不上,那这请动他们出山的人,究竟会是谁呢?燕楚这混蛋不是这几年已经深居简出,怎么还会惹上这样大的麻烦?
真是怪哉。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我等为了当燕王您去的安心,这才特意为您撇清了这个事实,只是可惜……。”那杀手首领呵呵一笑,朝着燕王抱拳拱手,歉意的作了一个揖,“那人身份实在不便透露,还请燕王见谅。”
眼看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燕楚冷笑出声,“既如此……那就动手吧。”
那杀手头子也不再继续啰嗦,朝着那十余个本在对付燕王的杀手们一摆手,混沌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杀意。
接到上峰如此指令,那十余人开始继续动作起来。
眼见十余人又在逼近,燕楚心中一片冰冷,等救兵怕是已经不可能的了,何况这些杀门中人,远不是自己府中的那些亲卫可以对付的,所以他也没想过,让这些亲卫前来白白送死,故而也没有打算什么拖延时间,反正……
呵,他现在也已经活够了,而那人……他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空白的人生,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颜色,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燕楚嘴角的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眸子却是一亮,视线定定的瞥向了不远处,仍在与三个杀手头子缠斗不休的水玉,“等等。”
步步逼近的杀手们,以为燕王这要突然耍花样,不由立刻又停下了迫近的脚步,满眼警惕的瞪着燕王。
燕楚对这些小杀手的满眼警惕视若无睹,目光一回转,继续投在了对面三丈开外的那个还未离去的杀手首领身上,满脸冷色,“你们的目标既然是本王,那就放了她。”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更非恳求的口吻,分明——就是命令。
燕王这般言语,倒是令那杀手首领惊诧不小,略带花白的眉毛都是一挑,目光绝对是充满玩味的回视向了燕王,“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人人都在传言你燕王冷血无情,手段残忍,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不想,原来燕王您,却也是个性情中人。看来这传闻终究只是个传闻,当不得真呐。”
燕楚只是笑,不置可否。
对于别人的议论自己,不管好也好,坏也罢,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也根本就不需要去在意。
他是不在意了,可不远处将两人对话听进了耳朵里的水玉,却是不得不在意。
而正因为这份在意,她当时就凝滞了一下,也就是这片刻的凝滞,令那三个还在与她打斗的杀手头子,又是一人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痛醒之后,她捂着流血的伤口,目光却是极其冰冷的凝视向了燕楚,“谁要你救,谁稀罕你救,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她不懂,真的不懂,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救自己,她不稀罕不行吗,不行吗?!
明明当初伤的她那样深,现在却仅仅是因为她的这一双眼睛,就要对她再度的死死纠缠,这样到底有什么意思!
燕楚是知道水玉会有很大反应的,毕竟之前有过前车之鉴了,只是现在不同,明明她的生命已然受到了威胁,明明此次事件也是由他自己而起,不想,水玉却没有欣然接受他对杀手刚才的要求,反倒还说这样的气话,这简直,就像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在无理取闹——
想到这,燕楚有些生气了,目光很是不善的瞪向了水玉,冷笑斐然,“本王只是不喜欢在黄泉路上,给本王陪伴的不是本王想要的人,黄泉路上都还要和自己所不喜的人走在一起,本王岂不是很悲哀。何况,本王的人,本王的事,本来,就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说气话谁不会,只是他这气话听在水玉的耳朵里,却是太过伤人,尤其是他最后的那两个字眼……外人。
这两个字简直就像是两把无形的利刃,狠狠穿透了水玉的一颗心脏,痛的几乎窒息的水玉方才从恼怒中转醒。
“呵,外人……。”她冷笑嫣然,却不知是讥诮多一点,还是自嘲多一点,“没错,我是个外人,并且……一直都是。”
言罢,双睫一张,目光冷漠宛然的与燕楚的视线对峙,漠然的表情仿佛在看待一个陌生人,“既然我是个外人,那我的事,也同样轮不到你管吧,燕王。”
燕楚当即为之气结,脸上渐渐爬上了森冷的阴霾,抿唇无语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句,“不识好歹的东西——”
水玉则是横眉冷目的相对,微扬下巴,半点好颜色也不给他,分明的不将他的话看在眼里,还冷嘲热讽,“恭喜燕王,终于开了眼,也开了窍了。”
“……。”燕楚气闷的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了,把脸狠狠地别开了去,明摆着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这样不识好歹的东西,他还真是头回见,可真真是长了见识了!
见燕楚被自己堵得没话说了,水玉倒像是得胜归来一样,面上尽是露出孩子般的得意之色。
倒是黑衣杀手首领见到两人如此,真是再也忍不住的甩袖冷哼,扬手一指燕王,又把指尖继而移向了水玉,“你,还有你,哼,谁也跑不掉!”
莫说燕王只是三言两语的给水玉说好话,哪怕就是此刻跪下来,他们都绝无要放过水玉的意思。
即便水玉不是今天他们要猎杀的目标,可到底水玉不但多管闲事扰乱了他们主子的计划,甚至还杀死了他们好些的兄弟——
光是血债这笔帐,他们都必须找水玉血尝!
燕楚闻言,张嘴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抬眼,视线就会不自觉的将侧对方不远处的位置处,水玉投过来的讥诮目光,这让他心里极其的不痛快,如鲠在喉,再多的言语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彼时,这些杀门中的其他杀手在听到了自己的头领说了这番话以后,停下来的打斗,终于又再次开幕,较之之前的攻势,再一次来的更猛烈了许多。
而面对再次攻击而来的杀手们,燕楚仍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真的就像随这些杀手随意处置的束手就擒之人。
而相反水玉,这一次却是化防为攻,在三个杀手头子刚要动手之际,她就早先一步出击,先下手为强,且招招都是要命的攻势。
三个杀手头子终归还是慢了一步,就是这仅仅一瞬间的光景,就足以令水玉取了三人性命!
然,三人毕竟不是普通的杀手高手,但当反应过来时,三人便纷纷用了那诡异的身法,在特别刁钻的位置用最刁钻的动作,堪堪避开了水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杀招——
燕王既然对逼近自己的那些杀手毫无所谓,故而闲暇之际,目光便又落到了水玉那边,用着看戏似地表情,干脆慵懒的往轮椅的靠背上一靠,姿态甚是闲散的观赏了起来。
当正看到水玉和三个杀手头子的这一幕拼斗时,他忍不住的啧啧有声,目光很是欣赏的看着三个避开了水玉攻击的杀手头子,“好俊的身法,好快的速度,好刁钻的角度呐……。”
彼时,这被他完全不放在眼里的,那十几个继续逼近他的杀手们,都不禁纷纷落下了冷汗,比起他燕王的轻松自若,这十几个人却是完全相反的,神经简直被紧绷到了极点。
在杀手行的规矩,那就是一旦盯上了某个猎物,最当先做的,绝对并非是立刻采取行动,开始实行猎杀,而是先对猎物进行一定的了解,而后再采取捕杀计划,这样,才能更有利于顺利进行目标任务。
毕竟杀手这个行当,那可是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一个不小心,那都是时时都有掉命的风险,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这便成了每个杀手执行任务时,必定执行的已然没人心照不宣的不成文规矩。
故而,这些来时,就已经在主子那里对燕王有了颇多了解的杀手们,才会屡屡在对付燕王时,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见燕王屡屡这番轻视自己,这其中难免就开始有人,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自己躁动的情绪……
原本在因为刚才两人不欢而散的争吵后,已经不想再管燕楚的水玉,本是想收敛心神,钻心的对付眼前难缠的对手,可不想,现在却又听到了那厮的声音,于是这好不容易聚敛的心神呐,又被一阵忍不住的厌烦所搅扰的实在烦闷,一双浓淡相宜的娥眉,就跟着蹙了起来,落在那鬼魅般躲开了自己攻击的三个杀手头子身上的视线,尤其在看到自己的攻击不过在三个杀手头子身上只留下了不深不浅的伤痕时,就愈发不善起来。
就差一点,仅仅只是差了那么一点,她本可以将这三人就地解决,可现在……
战场之上都是瞬息的风云变幻,高手之间对垒也是如此。
而当一旦失去了制敌先机,那么接下来的后果就像是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
果不其然,就在水玉还没能找到新的制敌策略时,那段三个杀手头子就已经开始了反击攻势——
三人来势汹汹,兴许是刚才因为被水玉所伤而受到了刺激的导致,这三人而今的攻势竟比之前还要迅猛凶狠了三分,招招致命不说,那快如鬼魅的身法简直晃得人眼花缭乱,令水玉根本就只看到了三人闪身来去而徒留下的一道道残影,跟本就无法捕捉到三人实体,根本就无处攻击!
这明显的攻防差距,令水玉根本措手不及,无法完美防御,更加找不到可攻击的对象,这一来二去,不过瞬息之间,就已经露出了极其大的破绽给对方——
当她反应过来时,那三人其中一个手持双匕的杀手头子的匕首尖峰已然离她的心口只差了分毫的距离,眼看就要贯穿她的心脏!
“该死!”再也把持不住冷眼旁观态势的燕楚,趁着迫近而来的那十几个杀手已经近到跟前时,突然化被动为主动,瞬间打破了他原来的安静从容,对着十几人突然爆发了主动攻击,一把抽出腰间腰带,一把软剑便在了他的手中。
没有片刻的犹豫,燕楚就已经开始挥动起了手中的软剑,这软剑说来也是奇特,剑身不但比普通的剑身要长的许多,甚至还特别的软,与其说它是一把软剑,倒不如说它更像一条银白色绸带,在燕楚的一挥出去之下,就好像一条横空出世的小小蛟龙,闪着刺目绚烂的银光,扭动着身躯横扫对方武器——
没错,是对方的武器,而非是对方的首级。
下一刻,但听一阵武器乒乓撞击的刺耳嘈杂声,就见那迫近燕王的十几个杀手手中的兵器,竟纷纷被燕王手中那奇怪的软剑缴去了大半!
被缴走了武器的一众杀手们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俱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燕王居然会出这样的阴招。
毕竟,如果燕王.刚才把软剑攻击只用在了直取对方杀手首级的话,那样一把剑至多也只能取走一人性命,而其余剩下的杀手见了,势必就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防范警惕,一定会一拥而上,毫无顾忌的对燕王发起总击,可偏偏,燕王却剑走偏锋,不是杀人,反倒是取走了他们大部分人的武器,这令他们一时措手不及,没了武器也不知一时该怎么刺杀燕王了——
也就是趁着这大部分杀手都因为失去武器还在愣神的空档,燕王连忙按下了轮椅那已经断掉了大部分的扶手上,一个很不起眼的按钮,只听得极括咔咔之声一响,他那轮椅两方断掉的扶手下端的本篆刻着两朵祥云图案的木板,竟突的凹陷了下去一块四方形的小方块,露出两方同样的黑黝黝小洞,约莫,是成年人拳头的大小。
而后,从洞中蓦地伸出了两只鹰爪一般的铁制爪子,后边都衔接着两条粗壮的铁链,令铁爪可以自由伸缩,不知长短,远远看上去,就像两条魔鬼之爪一般!
两条铁链鹰爪伸了出来,灵活的仿佛两条张牙舞爪的诡异藤蔓,从两端扶手下方开启的小洞伸出来以后,就像人手一般撑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的力拔山兮之力,竟将燕王座下的整个轮椅连带燕王整个人从地上直接撑了起来,继而,居然撑的飞了出去!
杀手们都为这突然怪异的变化给惊诧的怔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燕王连带着座下轮椅如同会飞的神仙一般径直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
然,燕王纵飞出去的地方并不远,两条铁链鹰爪如法炮制那撑地跃起的方式没两次,就让燕王连带着轮椅,径直落到了水玉的身后——
燕王这一系列的诡异举动的速度确实已经飞快,可他再快,却也没来得及赶上那手持双匕杀手的动作,当时那杀手的匕首锋利尖锐的匕首尖端已经离水玉的心口不过毫米之差,而匕首要刺进水玉心口的动作,不过只要一个瞬间就能完成——
所以,他如何快,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水玉身后时,他和轮椅尚还在半空之中并未完全着陆,故而俯视的视觉角度,便刚好把杀手手中匕首即将刺进水玉心口的那一幕看的一、清、二、楚!
燕楚当时,瞳孔极速缩小,眼珠仿佛就要夺眶而出,眼白瞬间泛起了猩红的无数血丝不断交织,张嘴想要喊出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喊出来,就那样无声的张大着双唇。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露出了如此惊恐万分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刹那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场景——
而这个空间这个场景不是别处,正是三年半以前,在飞渡江口的码头上,那如同梦靥一般,整整纠缠在了他的心里梦里一千多个日夜的画面!
那画面就像坏掉卡壳了一般,永远只定格在了她掉进滔滔江水中的那一刻,永远也只不断重播着这一刻,没有前进也没有后续……
水玉是背对着燕楚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燕楚那边的情况,也并不知道燕楚仰仗着轮椅中暗藏的机关术,竟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彼时,在面对死亡的这一刻,她的大脑和内心是完全的放空状态的,一片的空白,什么思绪什么画面都没有。
兴许,是面对死亡这个东西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她早已麻木,何况,她很早以前,就已经不畏惧这为何物的死亡,所以在杀手匕首刺进自己心口的那一刻,她甚至没有任何的畏惧和害怕,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对这突至的死亡,面对的是那样的坦然。
只是,当杀手匕首真的扎进胸口后的瞬间,空白的大脑也不知怎的,竟浮现了许多的脸孔,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那浮现在自己脑海的第一张面孔,既不是她时刻心系的两个孩子,也不是自己牵挂的子卿,更非才刚刚不舍送走的云颐,失踪不知去了何处的流苏和师父魅音,还有自己找了多年却依旧生死未卜的好兄弟樊篱,娘亲唯一剩下的丫头阿珠……
不是,居然通通都不是,而是那个自己这一千多个日夜里,一直都想彻底忘掉,彻底从脑海和心中抹杀的男人——燕楚。
而当脑海中不断浮现燕楚的那张脸时,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之前并不疼痛的心口,现在却好痛好痛,痛的她恨不得,直想亲自伸手进去挖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要在劫难逃,真是要死掉了……
咻的一声,忽然,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双匕杀手就要杀死水玉时,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冰针,仅仅就是这样一根,携着令人无端胆颤的幽幽寒光,无声无息,直直刺进了双匕杀手的脑门,并且瞬间穿透,最后嗡的一声,冰针扎进了栈道旁的灯笼柱子上!
第两百四十九章 燕王对她身份质疑
不是,居然通通都不是,而是那个自己这一千多个日夜里,一直都想彻底忘掉,彻底从脑海和心中抹杀的男人——燕楚。
而当脑海中不断浮现燕楚的那张脸时,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之前并不疼痛的心口,现在却好痛好痛,痛的她恨不得,直想亲自伸手进去挖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回真是要在劫难逃,真是要死掉了…撄…
咻的一声,忽然,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双匕杀手就要杀死水玉时,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冰针,仅仅就是这样一根,携着令人无端胆颤的幽幽寒光,无声无息,直直刺进了双匕杀手的脑门,并且瞬间穿透,最后嗡的一声,冰针扎进了栈道旁的灯笼柱子上!
吧嗒,吧嗒,那扎进灯笼柱子上的冰针,很快开始消融起来,也不知道是针身上的血水,还是冰针自己本身所融化的冰水,一滴一滴,浓稠而猩红的水滴模样,直直的垂落地面,敲击在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上,声音竟是别样的清澈悠扬,既悦耳,又是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全场无端的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落针可闻偿。
直到那适才与燕王一直侃侃而谈的杀手首领,忽然爆出了这样一声夹杂着不知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恐惧多一点的大喊声,“无痕冰魄!”
“二十四年了,没想到袁都统竟然还记得本座的无痕冰魄,真是荣幸之至。”
这声音,就像是冰凌子相互撞击出来的声音,简直集齐了空灵、冰冷、清幽与一体,仿佛来自冰川极地那最天然的妙音,说不出的好听,同样,也说不出的,令人无端从骨子感觉胆寒。
当听到这个声音时,在场的所有杀手,均露出了惊惧万分的眼神,就连燕王同从鬼门关逃过一劫的水玉,同样面露惊骇之色。
只是两人不同于杀手们是发自骨子里的完全惧怕,燕王却是震惊多一点,骇然和忌惮的更多一点,而水玉的那双幽蓝眸子里所呈现的光彩,更是纯粹的惊诧。
所有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莫名出现在这。
此时,所有人都抱着这个念头,开始下意识的,一一抬头,朝刚才发声声源处望去。
略一抬头,一向右遥遥看去,众人一眼,便看到了来人,即使来人隔得相距甚远,所有人鬼使神差的,几乎都能将远远于薄家不知是隶属哪处的宅邸房顶,边角所弯弯翘起的檐角之上,竟直直立了一方身影。
这人身影修长而笔直,一身雪白的衣袍之上勾绘着三三两两自由翱翔于天天际,穿梭于云朵之中的丹顶鹤,随着晚风的吹拂而过,此人长袍上的丹顶鹤仿佛就要振翅从衣服上飞了出来,竟是那样的飘飘仙逸,衬着此人那一头随风飘摇的长及足踝处的雪白银发,越发使然的令此人,仿佛就是刚从哪座冰川之上,游历到了这繁华之地的雪中仙人。
是的,当所有人看到此人的第一眼,大概,几乎脑子里全都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和比拟的,只是,当那人转过头的刹那,众人脑子这样的想法,顷刻被崩坏的溃不成军。
不细不粗刚刚好的,放肆上挑的一双远山黛眉,浓淡相宜的也是那样的刚刚好。一双眼睛,仿佛就是最好的画工手中画笔所绘,一丝不苟,也是那样的刚刚好的,半点不差的随着上挑的黛眉,同样放肆的上挑弧度,眼形不大不小,也是一样刚刚好的程度,倘若非要用一种眼睛来形容这双眼睛的形状,比起过于细长的丹凤眼,狐狸的眼睛,似乎更适合它的模样。
诚然,这样已经足够充满妖冶气息的一双眼睛里,竟还嵌了两颗绿宝石一般的瞳孔——
天……不管是谁,仅仅只是看到这人的这一双眼睛,就已经足够大喊一声妖孽了,何以还能与那飘渺干净不染尘世半点俗气的仙人相互挂钩?
就别提,此人那张仿佛神来之笔所绘画的面孔五官,又是怎样的妖异!
没错,直到众人看到此人面向过来的那张脸孔时,脑子里便再没有了刚才想要把此人比喻成仙人的念头,脑子里满满的,都全被两个字所占据——妖物!
而通常,妖物妖孽这样的代名词,更被人们所形容于女子更多些,男子很少被冠上这样女气的词汇,可偏偏,当众人看到此人那张妖气通天的面容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去觉得,这个人,会是一个女人。
而这个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此人通体所散发的迫人气势过于强大张扬,完全不像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除此之外,还是因为此人的那张面孔,妖娆虽然妖娆,却妖娆的过于张力十足,过于霸气十足,更过于凌厉刚硬,全不似一个女子所属的那份柔弱的妖。
众人在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有人开始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起来。
还是那个可能已经年事已高的杀手首领,苍老的声音,哆哆嗦嗦的,似叹息,又似自言自语般,轻呼了一句,“太……太子修……。”
而其余的杀手们,也是跟着同样的高低不齐的惊呼。
燕王与水玉却是除外。
比起那些还未从惊惧之中回神的杀手们,很快镇定起了精神的燕王,在一手捞过身前已经时刻都在摇摇欲坠的水玉到了怀中,边目不斜视的继续仰望着那妖物一般的男人,面上浮出敬畏之色,“皇叔。”
而水玉,在没有被燕王突然捞进怀中的前一刻,是低低的自语出了一句‘师父’,只是生若蚊音,怕是除了她自己,就再无人听见了。
但当被燕王伸手突然捞到了他怀中的后一刻,她面目之中俱是惊怒与警惕之色,双唇早已抿紧,再也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魅音起先先是看了一眼那称呼他为太子修的一干杀手,唇角轻扯了一下,似笑,却根本不像是在笑,冷冰冰的,也看不出这个动作所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情绪,“早就应该被人遗忘的称呼,你们倒是记得牢靠。”
在一众杀手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魅音的眼睛,已然停留到了水玉和燕王的身上。
只是视线在水玉身上时,略作了一下停顿,随之视线,便落到了燕王的身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这样听似在发脾气一般的言语,自魅音的嘴里说出来,是那样的顺其自然,依然是冷冰冰的,毫无情绪的,根本就听不出个喜怒来。
这在外人面前,外头口口相传的,说是极其乖张性格阴沉冷酷的燕王,在现在,被魅音这个向来与自己不合的皇叔面前,那些什么坏脾气坏性子竟统统收敛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被魅音如此嚣张不客气的让自己快滚,他居然还能面色无常,没有半点怨言和脾气的称了一声是。
只不过,燕王这番怪异的现象,在场的其他人是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了,不过,倒是有一人除外。
水玉是感到颇为诧异的,她没有想到,昔日这两个总是不对盘,甚至还会动不动就要打起来的叔侄俩,竟会相处的如此的……和谐。
不过诧异归诧异,为了不在燕楚这混蛋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刚才连音杀这样的绝技都强忍着没有使出来,宁可死也不要,那么现在,她当然不会愚蠢到,会去对师父魅音或是燕楚,来提及这个古怪的问题。
再者身上已经身负重伤,她也实在没有了那个心情和精力,再继续呆在这里和他们纠缠下去,也只能勉为其难,任由燕楚这混蛋带着自己,先离开这个危险的战斗圈子再说。
燕王果真是没有半分的耽搁,对魅音应声之后,随之就带着水玉一道,推着轮椅,在那铁链鹰爪的辅助下倒也是很快速的退离了战斗圈,直往薄家栈道外的地方而去。
燕王退的倒是挺快,故而魅音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背影,便把目光,又重新回归到了那些黑衣杀手的身上。
没曾想,这些杀手的反应速度倒也是不慢的,仅仅只是他魅音一个转首回首的时间,这些杀手就已经趁着这个空隙,准备逃之夭夭了。
魅音见状,却是不急,只挑了挑眉,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站在远远的屋顶檐角之上,手上一动,这才看清,原来他藏于广袖之中的手上,竟一直拿捏着一管通体银白的长箫。
通常,这天下间的笛箫,大部分都是玉器所铸,可魅音手里的这管长箫却是不同,银白色的颜色,通体都散发着金属的光泽感,虽然不知道是何种金属所制,但绝对是一种金属的材质。
而后,他便将长箫一端轻轻抵于下唇之上,双唇未动,气息便吹拂进了长箫之中,很快,在箫身之上,他跳动的十指之下的洞眼里,就传出了箫声乐章。
然,这长箫的乐章并不同于玉器所制的长箫声一样,比玉器长箫的声音悠扬清脆,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金属质感,声音非常的特别,衬得本就特别的曲调,显得尤为的别致。
是啊,明明这箫声是如此的别致动听,几乎对很多人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可偏偏在那些还未跑远的杀手,这简直就是地狱的鸣钟之音。
是以,当那些杀手听罢,一个二个的,那唯一敞露在蒙面之外的眼睛里,都露出了异常的惊恐之色,越发的加剧了他们逃命的步伐——
他们的速度都是奇快的,与鬼魅的速度却是足以相媲美,但是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有那样一个原理,音速超于一切的速度。
他们就算再快又如何?哪里会是声音速度的对手?
但当他们听到了那箫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好了结局。
音杀,向来都是以杀为主,以控为辅。
但对于很多知道碰到过音杀的人来讲,比起音杀的控制招数,他们宁可选择音杀的杀伐招式,纵然会死相凄惨,但总比好过被音杀控制了心神,成为一具生不如死的傀儡的好。
而此番,魅音使得并非是杀招,正是音杀中的控术。
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那杀手头领眼见着这瞬间逃出魅音箫声偌大范围圈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牙齿一咬,就用自己的内力传声,对所有四散跑开的杀手厉声命令,“绝不能落入太子修手中,否则主人下落就有暴露的危险,快,快吞毒药!”
杀手,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高位职业,从步入这个职业开始,就会随时面临死亡。而更是周所周知的是,杀手往往杀的不光是目标人物,甚至他们最终要杀的,就是自己。
所以在每一个杀手的身上,不管哪里,总会藏着这样一种毒药,不是用来杀人的毒药,而是用来杀死自己的毒药。
而为了方便立刻吞食毒药,故而很多杀手,都会把毒药藏在最便于吞食的地方,牙缝。
这不,当那杀手头领大喊吞食毒药时,其余的杀手均是毫不犹豫,就立咬碎了自己藏于牙缝之中的毒囊,将见血封喉的毒药吞了下去。
魅音内力深不可测,耳目自然惊人,即便那些杀手已经逃出了很远,他却依然清清楚楚的,将杀手首领的命令给听了个分明。
听后,魅音的眉心拧了一下,长箫的曲调立马变幻,变成了另一种令人一听,就会有种想要呼呼大睡的绵绵之音。
然,饶是他的曲子变幻再快,终究还是晚了那见血封喉的毒药半步,当他的曲音遍布出去时,那些杀手早已将毒药吞食进腹,几乎是顷刻后的光景,全都纷纷吐血倒地,甚至连抽搐一下都没有,就已经没了生息。
魅音是恼怒的,相当的恼怒,他这样从来不形于色的脸面之上,现在布满的,已然全是汹涌的怒意,连那一双冰寒三尺的碧色眸子里,都燃烧着熊熊怒焰。
“薄云朵,你好,你好得很。”一字一句,都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
夜色阑珊,凉月如勾,晚风拂。
有了铁链鹰爪的支撑,燕王座下的轮椅倒是行的非常之快,没到半盏茶的功夫,不但早就已经出了薄家的地盘,甚至,已快要走出整个城东。
瞬息的功夫,被燕王揽在自己膝上的水玉,已然调息的好了许多,一双一路一直紧闭着的长睫,终于有了张开的迹象。
在三两次的扇动下,眸子才缓缓地张开,由于是头部抵靠在了燕王肩头的关系,脖颈又是无力耷拉着的,是以,她刚张开了一半的眼睛视线,是往下垂着的。
这垂下的视线第一眼,恰好看到的,是她自己那被血色浸染,却已经没有继续流血的心口处。
见之后,水玉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该说是她命大,还是该说她的师父来的真是及时,那杀手的匕首竟然只差分毫,就差点刺穿了她的心脏——
也就是这分毫之差,让她再一次与阎王殿失之交臂。
其实,排除胸口上的这一刀,她的伤势并不是很重,只是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以至于流血过多,所以现在真是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即便如此。
“放……放我下去……。”因为失血过多而干裂发白的嘴唇,无力的阖动了两下,说出了这样几个字。
她说过的,再也不想和这个混蛋再有任何的交集和接触,之前她是没得选择,现在既然有了选择,她当然希望离这个混蛋越远越好。
“你这过河拆桥的功夫,倒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呢,玉庄主。”燕王没有停下推动轮椅的手,不过是在听到水玉转醒后所说的话后,速度开始慢了下来,皎洁却带着些许的冷淡辛凉之色的月光挥洒在了他的脸上,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蓦地垂下的覆密眼睫,和嘴角幽幽勾起的微笑。
然笑归笑,却是笑意冷薄,比冷月之光更冷。
两人没有视线相对,可彼时,水玉却像和他是有心灵感应的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与他唇角上的笑意是出奇的相似,出奇的冷凉,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更不知道倘若现在有人看到的话,定会觉得此时这样的两个人,竟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形似,就像很多人常常笑谈的那句比喻……夫妻相。
是啊,明明看起来是两个大男人,但就是会给人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感。
“燕王,我有说让你救了么。”水玉依旧低垂着眼睫,脑袋无力的靠在燕王的肩头,似笑非笑的轻嗤一声,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有了说话的力气,吐字开始异常的有力清晰,“您的英雄主义要什么什么才能表演完毕,您没有表演够,可我,还真是看的够了,只怕再看下去……。”
顿了顿,轻笑渐敛,“我可就要吐了呢。”
唇角的微笑一凝,燕王无言了一瞬,头微微一偏,便面向了靠在肩头的水玉,只是彼此的姿势问题,他就算这样偏过了头去看她,也仅仅只能俯视她的半张侧脸。
两人相识相见不久,次数也不多,但通常的情况下,两人基本都是面对面的视觉角度,哪怕是这两天三番两次的参加那些个酒席酒宴,两人的位置,都会巧合的近乎诡异的,都是两两相对的位置。
所以总结下来,燕王他是从来都没有从这样的侧视角度,去观察过水玉的,而此时这样的一番俯视下去,第一眼,便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发觉的惊艳反应。
而惊艳过后,绯眸眼底神采,渐转变成了的惊诧。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停下了手上推动轮椅的动作,右手蓦地一伸一抬,又快又准的捕获到了水玉的鹅蛋形下巴,粗砾的手指稍稍一用力,便轻松的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令彼此的脸,瞬间将距离缩短到了咫尺。
“说,你到底是谁!”比起上一次充满胁迫,却还始终保持着温和,并无多少攻击性的逼问,这一次,他的言语间却明显多了很重的火药味,那双对上对方的绯眸,仿佛有火在烧。
被迫与他四目相对的水玉,心跳微微一乱,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凌乱,还是那样的从容不迫,还是带着那三分淡薄的笑靥,连眼波都没有起一丝的涟漪,出奇的冷静,“怎么,难道燕王您,连我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实过么。”
她的冷静,似乎并没有能影响到燕王也一样冷静下来,反而,使得燕王脸上的怒火愈演愈烈,“一次添香楼的偶遇,你可以说是巧合,二次得到明了的帮助得以逃脱燕王府,你也可以说是巧合,三次得到云颐那个小白脸的亲睐,你还是可以否认说这是巧合,而这第四次,得到殷王的相救,你依然可以说这是巧合——”
言及于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怒焰加剧,“可本王倒是想问问玉庄主了,为什么同她有着匪浅关系的人,现在却统统都在围着你玉庄主转,为什么统统都和你玉庄主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么,玉庄主!”
水玉微微一愣,若不是听他如此串联最近几日的人或事,她甚至根本都还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在无形中,竟然已经暴露出了如此诸多的破绽!
可笑,她竟然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扮演的很完美了……
想到这,水玉不禁讽刺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让人根本分辨不了,她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讽刺别人,“那又怎样!”
既然无话可说,不如不清不楚的将这乱七八糟的问题统统踢回去。
这回轮到燕王愣了。
他几乎在脑子里想过无数水玉辩解的理由,想过无数水玉不肯承认的借口,却是没想,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用仅仅简短的四个字,就将他所有的疑问全部推翻!
“哈哈……好,好一个那又如何。”燕王怒极反笑。
因为确实,这些疑问可以说都是疑问,可反过来仔细一想,她水玉山庄的庄主若是想认识这些人,能认识这些人,那又如何?凭什么她这个水玉山庄的主人,就不能认识这些人,就不能和这些人生出什么关联?
水玉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已经差到了极点,她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和他这样无厘头没结果的争执上,反正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故而,不再废话,抬手用力挥开他紧扣着自己下巴的大手,用力的支撑起身体,准备离开他的胸膛。
这一次,由于燕王并没有用手臂的圈住她的腰身,没有对她采取什么禁锢措施,只是就那般懒懒的坐在了他的双腿之上,所以,她此次除了起身时觉得浑身无力吃力之外,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故而,从他腿上起来是出奇的顺利,顺利的以至于,她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没有一点儿的挣扎成分,就轻轻松松的将他摆脱了掉——
可这样的出奇顺利,却令她分外的不安和忐忑,所以,当从他的腿上起来时,即便自己的身子没有什么气力,即便身子上的无数伤口,疼得她几次想要晕厥过去,她还是咬紧了牙关,急急忙忙的,就想快速的完全摆脱这个混蛋的所处之地。
而在燕王看到她对自己譬如蛇蝎的样子时,本来蓦地沉寂下去的心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立刻被刺激的高涨了起来,她慌忙想要逃离他的反应,简直就像是在火上浇油,当即,就令他火冒三丈,全身的怒火顷刻全部爆发——
“你竟然还敢逃跑,到底谁给你的胆子!”燕王已是怒极,言语是咆哮的,说话间,长长的猿臂一伸,轻易就将并没有跑走的水玉的一只手,给狠狠的扯了住。
水玉惊了一跳,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的反应,却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放开我!”
边怒喝,她边像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开始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此时的她,就好像刚刚好不容易出了可怕牢笼的小兽,在还没能喘息几口新鲜的自由空气时,却突然又被可恶的猎人给一把捉了住,试问,这如何的不会令她反应剧烈?
燕王没曾想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有力气这样大力剧烈的挣扎,一时差点就让她给挣脱了自己的桎梏,不过幸而他拉扯住她那只小手手腕的五指捏紧的可以,所以最终并没有令她得到挣脱,只是唯恐她突然会生出什么怪力会逃跑,故而在下一刻,他手上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又重新扯回到自己的怀抱之中。
说来也真是水玉倒霉,每每遇见燕王这厮,都是那样的倒霉至极,不是莫名其妙中毒,就是因为多管闲事而遇到几十年都未出山的绝顶杀手门而得了一身是伤。
现在倒是好了,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别说再使用武功,连说话走路都已经十分的吃力了,试问这副样子,哪里又会是今天居然毫发无损的燕王这厮的对手?
甚至她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在下一刻,居然又被燕王这厮轻而易举的给抓捕到了他那如同囚笼一般的怀抱之中。
不过,水玉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这么个可悲的结果,就开始自暴自弃放弃挣扎,在又重新回到燕王怀里的那一刻,她就好像被刺猬的一身尖刺扎到了的小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竟果然爆发出了一股怪力,开始不断挣扎,且还对燕王不是拳打脚踢,就是张口就咬。
这女人无理取闹起来啊,那绝对就是一绝。
燕王此刻的脑海里,就莫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可一看水玉这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又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居然会产生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鬼念头。
第两百五十章 爱恨难辨湖中吻
不过,水玉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这么个可悲的结果,就开始自暴自弃放弃挣扎,在又重新回到燕王怀里的那一刻,她就好像被刺猬的一身尖刺扎到了的小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刺激过度,竟果然爆发出了一股怪力,开始不断挣扎,且还对燕王不是拳打脚踢,就是张口就咬。
这女人无理取闹起来啊,那绝对就是一绝。
燕王此刻的脑海里,就莫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可一看水玉这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又不禁觉得自己可笑,居然会产生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鬼念头。
怕也就是他心不在焉的去想这个鬼念头去了,一时并没赶快将张牙舞爪的水玉给禁锢的安静下来,以至于这水玉突如其来的一阵扭打而来时,竟接招的有些措手不及,没曾想,在下一刻,两人竟然连同座下轮椅,给一同翻下了桥下的小湖之中—偿—
是的,两人现在原来所处在的位置,正城东尾处,一架连接了城西尾处的桥梁上。
而由于此桥是一座古桥,是全然的大理石所造,桥的两面其实并没有筑起护栏的关系,以至于并没有停靠在桥中心,而是停靠的过于桥边沿的两人,这样一番扭打下,使得燕王轮椅翻了还不止,两个人也一同跟着翻倒,而就是这样的不好命,最后还好死不死的,全全都一齐翻下了桥撄!
虽是一齐跌入小湖之中的,但由于入水的顺序似乎不同,故而,两人加上那沉重的轮椅在跌进水中时,是发出了沉闷的三声咕咚之声,溅起的水花几乎是有一丈之高——
如今正值初冬,即便大燕京都的地界确实比较偏南方的位置一点,可冬季毕竟是冬季,就算再比其它的地方暖和,也终究抵挡不住大自然最原始的更替。
故,这刚一入水,不管是水玉也好还是燕楚也罢,都被这冬季里的湖泊之水冷的整个人只在瞬息的功夫就开始全身僵硬了!
人对于来自外界的伤害和危险,总是会出现本能的抵抗,当两人入水后觉得自己要冻僵时,身体就会不自觉的发自本能的想要蜷缩起来,试图从这样的方式里来取得一点点的温暖。
而也就是因为这份本能动作,让两人之前纠缠在一起的手,就下意识的松开了对方。
不过,有着冰冷湖水的刺激,这就好像是天然的醍醐灌顶,两人想要蜷缩身体的动作几乎大概都是才做了一半,理智就已经回笼了。
于两人而言,理智回笼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赶紧从冰冷的湖水中起身,摆脱这样简直就是要命的刺骨冰寒。
可想归想,做起来确实不易。
水玉本是身负重伤,这样掉进湖泊,被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反倒莫名的起了一种奇特的麻醉效果,伤口倒是不疼了,更是令人精神大振,但是这湖水灌进伤口之后,就好像没了皮肤的阻挡,令它更容易的接触到了水玉的骨血,简直就是刺骨至极,好像血肉和骨头都快要被冻成了冰块——
好在,水玉这身子虽然不大好,可现在体内倒还是尚存一些内力和真气,而这两样,就已然足够她用来爬上这本就不深的小湖。
可,当她准备游走上岸时,却清楚的看见,湖水中的燕楚居然毫无挣扎的,就开始下沉!
霎时,她心中一惊,这才猛然想起这个混蛋是半身不遂的废人,没了双腿,光靠双手划水游起来,那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被清淡的月光照的湖中一片清明,水玉不光看到了燕楚正在急速下沉,甚至,还看到了他那双眼睛里,那死灰一般的死寂……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倒是在坦然接受死神降临的他那副模样,令水玉的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仿佛就像被深潭中的水藻紧紧的攀附在了整颗心上,然后水藻就开始无情的一点又一点的收紧,痛的,她几乎窒息——
没有过多的犹豫和思考,她立刻转身改了本来是要上游而去的方向,笔直的双腿就像大海中的人鱼的鱼尾,几个摆动,便令她的前进方向很快改了航向,是一个俯冲,直向正在朝湖底下沉的燕楚而去!
下沉到湖中越深的位置,窒息的感觉就愈发的强烈,此刻几乎就要沉入湖底的燕楚,只觉得全身无力眼前发黑,这死亡的感觉并没有预期的那样难受,甚至,当他渐渐感到死亡逼近自己的脚步时,身心那种似被得到了解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的,让他只觉得好舒服,好畅快……
这样的舒畅感席卷全身之后,很快,困倦感就开始在身心上蔓延起来,令他好想好想,好想闭上双眼。
这几年,他是真的累了,也是,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了……
恍恍惚惚的想到此处,燕楚忍不住微微一笑。
自己如今是溺死,那也挺好,说不定,他还能到达地府以后,还能找到跟他同样死法的她……
只是但愿,她还没有转世投胎,还在……等着她。
念及此,燕楚毫无牵挂的,甚至是充满希冀的,开始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可是,就在他即将完全闭上眼睛时,突然,一道出奇刺目的亮光蓦地刺痛了他的双眼,双眼继而发自本能的颤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子的张开颤动,他赫然看见了,正从自己的上方俯冲而来的人鱼?!
当看到燕楚那解脱似地迎接死亡的表情时,本来冲向他的水玉,打从心底就瞬间窜起了一股凶猛的怒火!
彼时,唯一在水玉脑海中徜徉的,只有一句——凭什么她活的生不如死,他却想要就此得到解脱舒舒服服的死去?
简直就是妄想!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很多强烈的刺激,或是强烈的情绪,亦或是强烈的信念驱使,人总会被瞬间激发无限的力量。
此时此刻的水玉,正是完全的验证了此话,本来失血过多,重伤在身的她,本就自己已然体力不济了,可就是因为心中那忽然燃起的熊熊怒火,令她深埋体内的潜能被瞬间激发,突生出一股怪力和精神,速度奇快的直逼沉沉往湖底下坠的燕楚——
湖水本身是不像江河那般具有强大的冲击力的,可水玉现在的行为动作,却自发的生成了一股自身的冲击力,而就是因为这股冲击力,她本因为之前扭打而就已经有了些松动的玉冠,在这一刻,完全是毫无阻力的,轻轻松松就被水玉自身所带的这股冲击力给完全的冲脱了掉,一时,一头及腰的沉沉乌发,顿时就像一团浓墨一般,刹那就在湖水之中的化开,仿佛,就像一朵瞬间怒放的巨大的黑牡丹!
只是。
当仔细去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她这构成了大朵黑牡丹的乌黑长发,竟然正在神奇般的卷曲起来,仿佛牡丹在怒放过后,就开始逐渐的开始收拢闭合花瓣了。
画面无疑是惊艳的,只是现下无比情急的水玉,却根本就没有发现,自然,此时也就想不起,当初师父魅音,曾经告诫过她的那些话。
譬如其中的一句:令你原本卷曲的海藻卷发变成笔直头发的这瓶药水,如果头发在水中被浸泡太久,那么,将会很快失去药水原有的效果,那么,头发将会被打回原形。
她是没看见,可燕楚,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霎时,那双本来因为她此刻模样胜似人鱼而感到惊艳的绯眸,正开始被一点一滴的震惊浸染。
这时,已经离他距离不过一臂之隔的水玉,自是清晰的看到了燕楚此刻眼中的惊色,只是,那时她的想法只是以为,他是因为没想到一直那样讨厌他的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对他出手相救。
念头也就止乎于此了,也不过是在水玉的脑海中匆匆溜过,毕竟现在她的满脑子都是要救他离开,哪里还空的出别的思绪去深想其它的事情?
人的潜能就算被激发,但果真还是有限的,自从越发的往下游,那窒息感就对水玉越发的强烈,人一旦接近窒息,气力就会小的太多,故,当她好不容易游到了仅仅不过离燕楚只差一臂之距上时,她就再也没能向前分毫了。
她开始慌了,手足无措的,赶紧将手朝燕楚伸了出去,寄希望于他能赶紧抓住自己的手。
刚开始,燕楚是没有要拉住水玉手臂的意思,这让水玉当时急的眼睛都红了,毕竟是身处水中的关系,根本就分辨不出,当她眼睛通红的那一刻,是否曾有泪水流出。
反正,当燕楚看到她眼睛通红,一双蓝眸之中开始充斥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心和祈求时,他的眼底终于有了亮光,灰色渐渐散去,手,也渐渐的抬起,朝她伸来的那只小手,努力的伸了过去。
然,双手十指如何想握在一起,却每每总是只刮擦到对方冰冷的指尖,最后却失之交臂,如何都无法相握。
看到这番情形,又见燕楚离黑洞洞的湖底越来越近,仿佛就要那黑黝黝的湖底给吸走了一样,水玉只觉心痛到了极点,眼中涌现的刺痛感让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哭了,还哭的很厉害……
没有尝试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死去时的场面,就永远无法理解,那种痛,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又是怎样的绝望!
是,在这一刻,她得承认,她必须承认,她爱着他,依然爱着他,并且,是深爱……
而她的自欺欺人,已经到此为止。
所以她很痛苦,现下更是快要承受不住,即将失去他的这个景象……
燕楚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样感到了绝望,可是,当看着她定定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那所流露出来的强烈剧痛眼神时,他瞬间就尝到了同样,肝肠寸断的痛。
什么叫做疼在她身,却痛在我心的感觉?
现在,他就是如此。
而从未有过的极其强烈的求生意识,很快就开始在了他的身心中苏醒,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说着一遍又一遍——自己不能死,自己不能死!
因为他不想再让她痛了,哪怕就是一点点,他也不想让她承受,再也不想!
强烈的信念使然,他那双已经废了将近四年的双腿,忽然,竟奇迹般的能动了!
也就是脚下一蹬的功夫,他一直下沉的身体猛然跃起,而一直与她无法交握的五指正因为他这个跃起的动作,终于紧紧的扣在了一起。
十指相扣的那一刹那,不知道谁先动了情,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当用力拉过对方,将对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吻,便接踵而至——
许是在水中窒息太久的原因,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情动太过于强烈的关系,当彼此吻上对方的唇瓣时,彼此都像是干涸许久的鱼儿,需要相濡以沫的空气,需要对方情愫的滋润——
所以这个吻,它注定是热烈的,注定是来势汹汹的,注定……是抵死缠绵的。
这个吻,它也像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战争,谁也不会让谁,谁也不肯松开谁,谁也不会对对方温柔的亲吻。
它是狠狠的,凶猛的,甚至是残忍的——几乎,是带着要将对方啃食吞噬的力道。
所以在很快,两个人的嘴里,都开始有了一股腥咸的铁锈味,那是对方的,也许是彼此的,被咬破的舌尖或是嘴唇所流出的鲜血。
鲜血这个东西,有时看起来会异常的残酷,甚至,还会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然而,它在有些时候,却莫名的会变成一种特别煽情的成分,就像……就像是罂粟花的花汁一样。
那样的令人心旌神摇,那样的令人神思迷乱,那样的……令人热血沸腾。
是以,嘴中的鲜血味道不但没有使得两个人放弃这个亲吻,甚至还透出了兴奋,加重了亲吻对方的力道,恨不能,把对方的血吸干,恨不能,将对方拆吃入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是谁的意乱情迷,是谁在这样的关头还能发挥求生的意念,带着对方终于上了岸,才没有使得自己与对方,真的就这般双双因为热吻,而窒息死在了这小小的湖泊之中。
上岸之后,两个人还在继续这场没有结束的拥吻,双臂紧紧勒住了对方,似恨不得将对方就此勒进自己的身体,从此合二为一。
小湖两岸是干枯的草地,当真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庐,彼此索吻着对方,也不忘时刻想要取得上方的位置,时而是她在上,时而又被他换上,而她被压在身下——故而就这样,在地上的两人,就造成了不断在草地滚动的结果。
眼见那些杀手全部已经服毒自尽,显然实在他们身上是找不出什么线索的魅音,便不再继续对那些杀手产生什么兴趣,眼看左右无事,脑海里又还有着燕王带着浑身是伤的水玉一起离开的画面——
想来想去,都觉得怎么也不能放下心,故而随之,就往两人离开的路线追了过来,不曾想,他刚落足到了那石桥之上,一眼,就把两人在草地上热吻的画面给收进了眼底。
这一刻,也说不清魅音他是个什么表情,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到底,这两个人的事情,还是得由他们两人自己去解决,他该做的都做了,不管和事佬还是棒打鸳鸯的角色,也可谓是扮演的足够淋漓尽致的了的,可事情到最后呢?
却是一件一件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件一件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是以,既然这两人的情感之路,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也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那他何必又还要三番五次的,来多此一举呢?
反正,事情往往最后的结果,都不是他原先所料的。
想到这,魅音反倒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冷漠表情,有了些许的松弛。
晚辈的事情,他该操心的,也只能到此为此了,也好,以后也轮不到他来管了,从此,自然是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自己的问题,终于可以全身心的,去找……她了。
一念至此想到她,魅音脸上又开始寒霜罩面,阴霾沉浮。
为了躲他,她竟然这么狠,下手这么绝!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居然还让杀门中人出手,干脆去将他的好侄子燕楚杀死!
而他心里很清楚,她现在肯定是已经记忆全部复苏了,肯定是因为恨他,所以恨屋及乌,加重的恨,令她非得让害死了雪儿的好侄子燕楚,来给雪儿陪葬!
是了,当初她离开的早,雪儿是后来的一个月后,他才终于找到的,所以她根本还不知道,其实雪儿并没有死,不然,今天她的人,绝不可能对扮成水玉的雪儿,痛下如此杀手。
魅音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仰头望月,嘴角染上一丝苦笑,“你的狠辣无情,看来,是又回来了……。”
好歹她曾经也是与好侄子燕楚有过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但因为怨恨,她宁可摒弃这份情谊,对燕楚如此狠绝的痛下杀手。
她……其实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黑白分明,恩怨分明,爱憎分明——没有丝毫的中间地带,不需要任何的藕断丝连,拖泥带水。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魅音只觉得头疼无比,望着苍穹那轮冷凉的月,眼底生出一抹悲凉,目色渐渐朦胧而恍惚起来,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薄雾。
伫立在桥上没有多久,魅音就离开了,此番却是没有使用来时那般轻盈的轻功和极快的身法,而是一步一步,走下了桥,走出了这片城东尾处。
没有人看到踏着一地月光,无声无息离开的他,背影是有多么的萧瑟,多么的寂寥……
在魅音没有离开多久,燕楚和水玉,却开始渐渐止住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场热吻。
其实,事情进展到如此,本来,是不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深吻最后,两个人早就已经意乱情迷的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都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只是由着人性的本能,将这场热吻升级,变成……原始的Y望。
可没曾想,当燕楚主动的先剥除水玉的衣服时,水玉却蓦地,竟停止了和他的亲吻动作,人,是当即的晕过去了。
燕楚当时就觉得好像自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全都渐渐的退了下去。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个激灵过后,根本来不及去可惜惋惜什么,见着双眼紧闭气息已经微弱下去的水玉,又不是什么衣冠禽.兽的他,哪里还有那个心思,立时,就是先紧张的探起了水玉的鼻息,轻拍着她的小脸。
得到水玉气息微弱的感知,又触碰到水玉冰冷的就像尸体一样的肌肤,他打了个寒颤过后,也来不及多想其它,一脸紧张不安的将水玉一把抱起,就直往燕王的路线奔走而去。
到底是有了双腿的复原,做起事来,使用起武功来,都是别样的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的抱着水玉,速度不知比轮椅快上多少倍的身法驱使着,根本不需要太久的工夫,就到达了燕王府。
没有经过燕王府的大门,燕楚是直接越墙而入的,幸而在府中巡逻的亲卫兵们现在各个都警惕精神的很,府中现下又被秦管家勒令宫灯全点,燕王府简直就跟白天一样,所以,亲卫们立刻就认出了越墙而入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家的王爷。
不过,一众亲卫兵们当看清闯入府中的是自家王爷时,都还没来得及面露放心之色的脸上,就已经震惊之色满满的覆盖。
全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叫嚷着不放心,非要就在前院的院子里头等王爷归来的秦管家,在看到燕王抱着水玉回来之后,神情一直都是又惊又喜的,即便伤的很重,他还要从躺着的太师椅中爬起来,非要朝燕王迎上去,“王爷你回来了!伤着了哪里没有?玉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幸好他老人家身边一直都被林大夫看管着,硬是被林大夫按住了双肩,这才没有真的从太师椅中起身,去冲向燕王。
燕王对秦管家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头大,现在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事情上,所以草草用了一句‘本王没事’了结之后,就对周遭还围着不走的亲卫兵呵斥,“去,把明大人给本王请到南苑!”
边吩咐着,边抱着水玉,一路继续马不停蹄的往南苑而去。
尚在愣神的亲卫兵被这一声呵斥惊醒,忙一个二个毫不推让的,争先恐后的就往明了常住的北苑那边跑去。
秦管家本来还想再跟燕王说些什么,可是碍于肩头还被林大夫给摁着,不由恼火的就冲林大夫吼了起来,“你干什么啊这是,我还没给王爷确定有没有伤啊!”
这一向面对起秦管家来,就总是变得胆小如鼠的林大夫,这会子却是十分的强硬,底气十足的也对秦管家吼了回去,“你这老家伙看来还真是老了,竟然这样的老眼昏花,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咱家王爷那像有事儿的人马吗他?”
边说着,林大夫边恼怒的伸手指着已经离去燕王的那双大长腿。
秦管家是下意识的就顺着了林大夫的手指看了过去的,但当看到燕王那双大长腿分明就是行走自如的样子时,惊喜交加的一时差点都说不出话来,“王爷他……他……。”
“少废话,现在有事的是你啊老家伙,赶紧休息!”燕王双腿又能站了起来,其实林大夫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只不过现在比起燕王,他更担心眼前人,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被伤成了那个样子,现在光是想想之前看到秦管家浑身是血的样子,他还是仍然觉得心惊胆战的。
抱着水玉一路长驱直入的燕王,一路上倒是惊到了不少府里边儿还在忙碌的丫鬟奴才,不过他对此都是视而不见,眼里和脚下,只有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根本容不下旁的人,也不会为任何人再逗留驻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前院到南苑的大段距离,在他的一双大长腿快速的迈进下,竟是只花了不到片刻的工夫,就给到了南苑。
今天是双日,南苑里外是灯火通明,原因,自是因为今天又到了杜嬷嬷前来打扫的日子。
到了这样的深夜,偌大的南苑在白茶桃枝等小丫头的帮衬下,杜嬷嬷也是基本打扫的差不多了,几人本来正要离开,不想,却撞见了正抱着水玉匆匆而来的燕王。
小丫鬟们起初倒是一惊,毕竟这里除了杜嬷嬷,王爷其实并没有过明文规定还许旁的人进来,这王爷现在亲眼给撞见了她们,只怕不生气才怪。
一是想到这里,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独独杜嬷嬷十分的从容镇定,脑子里没有这些多余的想法,所以看到燕王进来时,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而一双因肥胖而越发变小了的眼睛,一眼,便只关注到了燕王怀里抱着的人。
水玉昨儿个是被燕王突然掳到府中的,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当时杜嬷嬷并不在南苑,也没有接到燕王的指令,所以根本不清楚有这样一个人居然在昨晚被破例,让王爷亲自带进了南苑。
后来知道时,也是今天的事情了,杜嬷嬷是在晌午,见到那些刚从南苑退兵出去的右翼亲卫后,在几个小兵口中才得知了此事。
只是水玉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人看见,所以杜嬷嬷直到现在,都还在抱怨昨晚王爷居然带个所有人不知相貌也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进了南苑,虽然让人只是居住在了南苑的偏房里,却依然令杜嬷嬷相当的不满。
第两百五十一章 威逼明了说实话
水玉昨儿个是被燕王突然掳到府中的,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当时杜嬷嬷并不在南苑,也没有接到燕王的指令,所以根本不清楚有这样一个人居然在昨晚被破例,让王爷亲自带进了南苑。
后来知道时,也是今天的事情了,杜嬷嬷是在晌午,见到那些刚从南苑退兵出去的右翼亲卫后,在几个小兵口中才得知了此事撄。
只是水玉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人看见,所以杜嬷嬷直到现在,都还在抱怨昨晚王爷居然带个所有人不知相貌也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进了南苑,虽然让人只是居住在了南苑的偏房里,却依然令杜嬷嬷相当的不满。
本来老人家还想去秦管家那里再套取点更详细的信息,没曾想,秦管家那老家伙却陪同燕王出去了,至此,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后续了。
虽然秦管家晚上是重伤回来的事情被闹得基本已是全府皆知,不过到底南苑是后院,又是旁的人不能随意入内的禁地,所以一直呆在这幽静南苑里头的杜嬷嬷,这才没有接收到秦管家重伤的消息一事。
总而言之,当杜嬷嬷此刻看到燕王竟然抱着旁人进来了南苑时,本来镇定的脸上,立刻就浮现了震惊之色偿。
除了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被燕王带进来过,这些年,还有谁能有那个荣幸被自家王爷还亲自抱到南苑的?
真是想不震惊都难。
燕王没等这几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边大步走进来,边就对几人发了话,“快去多烧些热水!”
白茶桃枝两个丫头听罢,身子一颤之后,是想也没想,就应声退了下去,万幸自己没被处罚的同时,一心便只想赶紧把王爷的吩咐办好,说不定也好待会儿能在王爷万一追究起来时,能争取个小小的宽大处理。
抱着这样侥幸天真想法的两个丫头,退下后,就赶紧往南苑自有的小厨房奔走而去。
唯独剩下的杜嬷嬷,当眼睁睁的看着燕王竟然抱着一脸陌生的水玉直接径直入了南苑的主屋时,人便已经傻愣在了南苑的堂屋前。
待到反应过来时,便是抑制不住的,怒气冲冲的随后冲进了南苑的主屋。
在杜嬷嬷从堂屋前,一路冲进了主屋之后,看到的,已是自家王爷小心翼翼将水玉安放到屋中内室睡榻的画面了。
顿时,杜嬷嬷只觉得血气上涌的厉害,也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连忙冲上前去,对燕王口气是质问的语气,“王爷,您怎么能带这样来历不明的人进这个地方!”
水玉虽是披头散发,但杜嬷嬷看的分明,那根本就不是自家王妃的那张面容。
这时的燕王是刚好将水玉小心的安放到了睡榻上的柔软被褥上,因为水玉身上都是湿透了,所以他连忙拉了被子先给她盖上,继而看到她脸上都盖住了将近半张脸的湿濡头发,又手指轻柔的将她脸上的湿发撂到一边。
但听得杜嬷嬷突至的质问时,他手上动作未停,眉心却是一拧,“安静点。”
杜嬷嬷自然对这个答案极其的不满,继续追着不放,“王爷,这可是王妃留下的唯一的净土了,您就不能让她这个地儿干净点,非得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玷污了这里才甘心吗?!”
这话可是很明显的,也将昨晚水玉也被带入南苑的这事给一道的数落了。
燕王的眉心立刻拧成了川字,对水玉温柔的低头,立刻变成了冷厉的抬头,“这是说的什么话!”
杜嬷嬷向来在自己这个主子面前,该强硬的时候,从来都不会低头的,现在当如是,“就是字面意思的话,王爷不会不懂!”
“你……。”燕王实在没那个心情和杜嬷嬷在这胡搅蛮缠,虽然今晚他没有受伤,但他确实已经是累的不轻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和杜嬷嬷玩这样的口水仗,当下脸色一沉,扬手一指门外,“给本王出去,现在,立刻——”
见杜嬷嬷就是不死心,且毫无惧意的样子,燕王不给她反驳张嘴的机会,语气森严,“这是命令!”
奴才就是奴才,即便有偶尔忍不住越界的时候,只要主子一拉缰绳,警醒人该看清自己的身份时,人就会回归本能,清醒的看清自己的位置。
诚然,燕王这仅仅只是简短的四个字,却在这瞬间,就已经足以令杜嬷嬷认清自己。
杜嬷嬷愣了一下,而后面上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开始退了下去,但是,这并没有因此而令她的怒气消减半分,甚至,反而直线攀升,这让把目光转到榻上躺着的水玉身上时,目光里是充满了无限怨念的。
狠狠的剜了一眼水玉以后,杜嬷嬷气咻咻的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然后就转身扬长而去了,其实仍旧没有给燕王这个主子多大的好颜色看。
望着杜嬷嬷大步离开的硕大背影,燕王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再把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榻上的水玉脸上。
也不知怎的,看到现下的水玉,他的心里也忍不住,不由的赞同了杜嬷嬷刚才那句嘟囔的观点。
其实平素鲜活的水玉是与杜嬷嬷那话扯不上什么边的,水玉这个人虽然容貌过分清丽了一些,但其实并非很女气,主要还是因为她的眉眼和通体自带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英气在若隐若现的散发着。
而正是因为这股子英气使然,所以并不会让人在她身上联想到女气,或者不男不女这样的词汇。
可现在不同,水玉失血过多,适才又在小湖之中浸泡了那么久,人的精气神儿都差了许多,再加上一张虚弱惨白的脸色,那些英气不但被削弱的所剩无几,甚至因此还添了几分病态的孱弱感,令人忍不住的那种我见犹怜……
缓缓坐到了榻沿上,燕楚目不转睛的盯着水玉的那张脸,眼中沉沉浮浮,晦暗难辨,手指忍不住的勾起她的一缕长发绕圈把玩,绕了一圈又一圈,而绕在他手指上的那一圈圈发丝,在随着他随性散漫的绕圈动作,竟开始冒起了淡淡的白烟。
倘若是旁的人看到这幅场景,还以为是燕王将水玉的那圈青丝给烧着了起来,可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很快的发现,水玉的那圈青丝在腾起的白烟消散过后,青丝其实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害,根本毫无被烧焦的痕迹。
但是,那原本被湖水浸湿的青丝却可以明显的看出,不但没有了丝毫濡湿的感觉,甚至,分明就是跟没有被水打湿之前是一模一样的干燥!
燕王此举旁的普通人兴许是看不出来的,但是练过武功的人都是知道的,他这啊,实际实在拿自己的内力给水玉烘烤头发……
对于武功内力低劣的人来说,这确实是颇为奢侈的行为,不过对于内力雄厚的人而言,其实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只是一桩小事罢了。
当感觉到了绕在手指上的头发完全的被自己内力烘干了,燕王这才将缠绕在手指上的那圈青丝剥下。
很奇怪,这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此刻的表情却异常的认真,眼睛几乎都是一眨不眨的,而他剥离那圈青丝的动作,甚至是比刚才将青丝缠绕到手指上的动作,还要慢上了许多。
一点一点,慢悠悠的,好像速度快上那么一点,就会伤到这些青丝似地,小心翼翼的,视如瑰宝的样子。
幸而缠绕在他手指上的青丝其实并不是许多,倘若要多了许多的话,以他这样慢腾腾的动作,只怕是要弄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片刻的功夫过后,那圈青丝终于完整而彻底从他的手指上剥离了下来,被他随意的勾起在了指尖。
然,这缕头发却是和别人的有些不同,旁的人虽不至于头发笔直,却一眼看去,大体还是比较顺直的,可水玉的这缕头发,不光是被水浸湿以后是弯弯曲曲的,现在被烘干了之后,不但不像普通人那般恢复顺直,反倒,比打湿之后还要弯曲,不过只是发体整个蓬松了起来而已。
这样一缕被燕王漂亮的手指勾在指尖的样子,仿佛,就像一条来自深海的海藻,有种说不出的别样美。
燕王但当看清之后,也不知为何,手指却开始颤抖了起来,绯眸渐转深沉,神情近乎于狂乱和扭曲,仿佛一碰,就会立刻发疯一样。
如果刚才在水下,他是因为极度缺氧而神情恍惚,甚至于在最后还变得意外的意乱情迷,不管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都是那样的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而现在,除了有些许担忧水玉的伤势之外,那其余的神智,都是该回笼的都回笼了。
所以……
“呵呵……。”燕王发出了一阵古怪的笑声,那缕尚在他指尖的发,在他此时五指收紧的动作后,被狠狠的拽进了他的掌心之中。
跟往常一样,明了到了晚上的这个时间点,就是要入眠的时辰了,不过因为燕王和秦管家被刺杀一事已经闹得全府人尽皆知,是以他即便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不可能再睡着的了。
在处理完秦管家的伤势以后,他就没有参与秦管家傻等燕王归府的阵营当中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北苑,倒是并非睡觉,而是开始准备起了一系列的药材。
毕竟在这呆久了,早就已经习惯这里的处事方式了,毕竟别的忙也帮不上,这先将药材准备好的工作,还是力所能及的。
这不,那些小兵在得到燕王的吩咐,刚一去北苑明了所居住的独门小院子里时,明了就赶紧背好了医药箱,二话不说就往这南苑赶了过来。
在那些小兵还在为今天他明大人行动迅速不拖拉的行为而感到特别惊奇时,明了已经自顾自的先上了路,这一边走,才一边猛地反应过来。
原来他要去的地方是南苑?怎么又是南苑!
他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就差没有仰天顿足呜呼哀哉——
以他强烈而相当准确无误的第六感,已经深深感觉大了大事不好!
没曾想,果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刚进南苑主屋大门,扭头就看到内室中,燕王守在水玉身边的画面时的明了,此刻心里就是这样的欲哭无泪。
他要是没看错,燕王侧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可怕啊,嘶……他小老儿可不可以待会儿再进来?
咱明了爷爷可是一个典型的行动派,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现下心里既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心思,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多做什么思考,直接先斩后奏的。
这不,收腹提气小心翼翼,无声无息的生生把前进的步伐,立刻改换成了后腿……
“再敢退一步试试。”燕王头也不回的,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和压抑,仿佛嗓子刚才经历过了什么特别的强烈压迫,使得嗓子就像过度使用后的感觉。
明了打了个寒颤,脚步就像着了魔咒一样,硬是半点也后退不下去了……
明了欲哭无泪,好一阵龇牙咧嘴,就好像一个腿被轧了而疼得不得了的哑巴老人,只是露出痛苦的哭相,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哭声。
不过他这阵龇牙咧嘴来得快,去的倒也快,只是抹了一把老脸的功夫,当手离开老脸之后,刹那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啊哈哈,王爷——小老儿今天可是听说您又被刺客追杀了啊?哎呀,这杀千刀的刺客怎么就那么喜欢来王爷您跟前来送死呢?简直就是找死,不知所谓,不知死活!瞅瞅咱王爷,这根本就是毫发无伤,精神抖擞啊!王爷就是王爷,不愧是小老儿心目中的天神嘛——”
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边朝燕王那厢慢腾腾的挪了过去。
“狗屁放完了没有。”燕王极不耐烦的扭头瞪着明了,一双本就绯红如血的眸子,由于之前在湖水浸泡的关系,瞳孔周边的眼白也开始尽是红色的血丝,这样配在一起的眼睛,简直就像杀人杀红了眼睛的修罗一样,特别的渗人。
咱明了爷爷胆子就是小,只是被燕王那双眼睛那般一瞪,吓得腿肚子当即就转了筋了,这磨磨蹭蹭的,挪过去的脚步顷刻变得比蜗牛的速度还要慢,自然,这嘴里再多的废话那也是不敢再多说一句的了,甚至还紧闭起了自己的嘴,生怕这嘴突然不听使唤,非要唧唧歪歪起来……
燕王见之,顿时眉心就拧成了一个结,脸色阴沉的比阴雨天的云层还要难看,“滚过来!”
没得多余的废话,仅此极具爆发力的三个字眼而已。
咱明了爷爷就是特别的奴性,敬酒是怕吃,这罚酒就是不得不吃。
这不,一听燕王这一声喝令,那本来墨迹的跟乌龟似的脚下竟是陡然就生了一股怪风,快的就跟飓风过境似的,不过就是呼吸间的光景,是立马就到了燕王的跟前,乖乖的笔直站好,简直比军中的士兵站姿还要规范的可以。
“王……王爷……您有何吩咐……。”想谄媚的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尤其是有意无意的目光撇到躺在榻上似乎奄奄一息的水玉时,明了的表情就好像要崩溃了。
按照一直以来的先例,不,完全可以说是惯例——
但凡每次他给这妮子治病治伤什么的,就会得到极其惨烈的恶果!
你说,他还敢治吗他?
明了这人呢,虽然狡猾了那么点,实际人并不坏,而且并不是一个非常会演戏的人,往往演技都是极度的浮夸,简直令人不敢直视。
所以此刻,燕王是将明了此刻掩藏不住的真实表情给看的一清二楚,而无人看到,他继而扭曲了一下的面部肌肉。
“明大人,你在本王身边,已经快有四年时间了吧。”转回了头,低低的垂下,视线继续放在榻上的水玉脸上,面孔都被隐藏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见他燕王此刻的表情,只是说话的声音里,透着强烈的危险气息,“想必你也该知道,本王的脾气的。”
明了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嘴里一味讨好的赶紧应声附和,“是是是,小老儿当然知道王爷您的脾气,那可是侠肝义胆,善良多情,两袖清风,高情远至,品德高尚,赤胆忠心,仁心仁德,不拘小节,古道热肠,光风霁……。”
燕王猛的一抬手,打断了明了的没完没了的口若悬河,“知道,欺瞒本王的后果吗。”
明了浑身一个哆嗦,头连忙摇的跟拨浪鼓似地,立刻表白起了自己的立场,“王爷大人英名盖世,小老儿哪有那个胆量敢欺瞒王爷您啊——”
“是么。”燕王嘴角缓缓勾了起来,弧度莫名的邪佞,那本一直勾着水玉那缕青丝的手指终于放归了青丝的自由,而是辗转的,抚上了水玉的脸颊,指尖带着暧味的意境,在水玉那张苍白还带着不少细碎伤痕的脸蛋轮廓上四处的游弋,“那本王且问你一个问题,在这个世间,到底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一个人的容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嗯?”
明了一惊,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神惊疑不定充满闪烁的望着燕王那只仍在水玉脸蛋轮廓上描摹着的玉指。
啊啊——他已经说过不想再插足这小两口之间的恩怨情仇了,每次都是只有坏事,准没好事!
他只想做个安静的好观众,坐等这小两口精彩的戏码,对于参合进去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兴趣哇——
偏偏这两个煞星就是要这样左右合着伙儿来逼他,他一个小老头儿活的容易吗他?
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呢,完全就是丧尽天良,毫无人伦道德的修养的人渣啊这小两口!
明了的沉默不语,并没有惹得燕王生气动怒,反倒,燕王还悠闲自得的轻笑起来,“啧,说来也是奇怪的很,本王现在明明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实权在握,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的某些大臣,还总是不忘在逢年过节的日子,给本王奉上许多珍奇珍宝。不过呢,大概是都知道本王腿脚不便的关系,这些人啊,奉送的奇珍异宝里,总归还是一些珍惜药材多些。几年过去了,这一来二去的,这府里的仓库都快堆积不下了,倒真是愁煞秦管家了。”
明了眼睛一亮,目光立刻定定的转到了燕王的身上,张了张嘴,刚到喉咙里的话,立刻给梗住了。
对于那些药材之类的东西,他这简直就是身为一代神医所产生的本能反应,可反应过后,这一想不对啊,他怎么就嗅到了阴谋陷阱的味道呢?
“嘶……说到这些奇珍药材,本王倒是奇怪的很,都说那血人参极其难得千金难求,可偏偏那个什么张……还是李大人?呵,总之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路子,竟然每年都会在本王生辰的时候,给本王特意送上一支,说是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他倒还真是有心呐。”漫不经心的玉指抚上了水玉的眉眼,燕王同时侃侃而谈的言语,同样的漫不经心。
可这话听在明了的耳朵里,那简直就像被晴天霹雳劈到了一般,整个人都从远远的五步开外,立刻蹦跳到了燕王的身侧,从他颤抖的身体和言语上看来,他此刻是说不出的亢奋,“王……王爷……您说您已经有了四支血人参……这……这是真的吗?!”
燕王头也不回,随性而慵懒的点了点头,“算来,是有四支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明了当即脸上乐开了花儿,兴奋的不断搓起了双手,“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年,他为了去找这些血人参给千影吊命,可是跋山涉水,不知道去了多少的高山雪峰之上,没曾想,这血人参居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
念及此,明了突然一下子又兴奋不起来了,脸色瞬间惨淡。
虽然这血人参居然有四支都在燕王府,可燕王府是什么地方?那简直就是媲美魔窟阎罗殿的地狱啊!
莫说燕王府宝库有多难进去,就是真的进去了,只怕他也是有命拿没命用啊——燕王肯定是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的!
想到这,明了欲哭无泪的看向了依然款款坐在榻沿之上,即便浑身湿透也没有丝毫影响什么气势和形象的燕王。
他知道了,这瘟神肯定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威逼不行,就来利诱哇——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这不是要逼他又背叛对那死妮子的承诺吗?这不是要他违背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准则吗!
是以,心中天人交战了不到瞬息之间,明了就立刻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的正义者模样,那是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回王爷,王爷真是学识渊博,英明神武啊——这世间确实有一种东西,可以将人的容貌彻头彻尾的改变。”
燕王埋在阴影里的脸终于缓缓抬了起来,脸色阴沉,眼中阴翳满布,可嘴角却带着笑,却是森冷的,视线焦灼到了水玉的那张脸愈发苍白冰冷的脸上,“哦?”
明了的目光也不由得睨向了榻上的水玉那张脸蛋上,有着害怕,也有着歉然,“那东西叫做人.皮面具,是用许多上等药材熬成凝胶制成,只要在凝胶之上刻出一副五官,那么,戴上此面具的人,就会顷刻,变成另外一人的模样。”
勾画着水玉脸孔上的玉指一顿,燕王嘴角的笑瞬间敛却,充满阴翳的一双绯眸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刹那崩坏,却来不及令人看清就已经消失不见,“赶紧给玉公子治伤开药吧,做得好了,那仓库里的四支血人参,就是明大人的了。”
说罢,悠然起身,转身走出了内室。
“多……多谢王爷。”望着燕王离去的背影,明了苦笑。
这哪里是因为给这妮子治伤而给的犒赏,这分明就是威逼利诱后的封口费呐!
燕王果真不愧是燕王,做了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还能冠上如此光鲜亮丽冠冕堂皇的理由,有够阴险卑鄙,无耻小人!
一步步走出屋子,脚下的步子却是忍不住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极速,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燕王一样——
当终于跨出屋子门槛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差点撞上门外长廊上的廊柱,幸而出手及时,一臂挥出,猛地横隔在了他的额头与廊柱中间,这才使得他的额头幸免于难,没有撞了上去。
但,他并没有要转道离开的意思,反倒就这样干脆停步在了这里,额头,干脆的靠到了自己的臂膀上,双眼疲惫的用力闭了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很多人,总是想要答案,总是喜欢刨根问底,心里总会去希冀答案会是与自己心中所想能够不谋而合。
然,当真的知道了答案,却并不会像自己想要的那般愉快和轻松,甚至,即便这个答案,它曾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
“呵呵……你就这样恨我……这样想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么……。”
低低的呢喃,透着疼痛难纾的情愫,幽幽盘旋在这空荡荡的长廊里,无人……应答。
彼时,北苑那幢偏安一隅的僻静小竹屋里。
吧嗒一声,沾满了肥油的油腻小肉手中,那只被紧握的鸭腿,却失手掉落,刚好的掉在了面前桌上的盘子里,发出清晰的响声,一张肉乎乎的,同样沾满了肥油的油腻小脸上,尽是错愕的表情。
旁坐的花想容听到动静,见到掉落在桌上盘中的肥鸭腿,不禁奇怪的瞄向了小家伙那张的布满惊愕之色的小脸,“桑桑啊,你怎么了?”
“没,没行么。”小桑榆干干的咯咯一笑,脸上的惊愕瞬间消失,“绉是手手抽筋,抖了一下而已。”
第两百五十二章 明了实话刺痛燕王
彼时,北苑那幢偏安一隅的僻静小竹屋里。
吧嗒一声,沾满了肥油的油腻小肉手中,那只被紧握的鸭腿,却失手掉落,刚好的掉在了面前桌上的盘子里,发出清晰的响声,一张肉乎乎的,同样沾满了肥油的油腻小脸上,尽是错愕的表情。
旁坐的花想容听到动静,见到掉落在桌上盘中的肥鸭腿,不禁奇怪的瞄向了小家伙那张的布满惊愕之色的小脸,“桑桑啊,你怎么了?”
“没,没行么。”小桑榆干干的咯咯一笑,脸上的惊愕瞬间消失,“绉是手手抽筋,抖了一下而已。偿”
花想容觉得这小家伙此刻的笑容有些渗人,尤其是那笑声总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个哆嗦,为了掩饰自己这莫名反应的尴尬,免得被小家伙瞧不起,赶紧也跟着干笑一声,“哈哈,肯定是今天吃了一天的桂花暖鸭,吃的手抽筋了吧?”
“系啊系啊。”小桑榆敷衍的应了一声,低下了小脑袋,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刀,然后埋头切起了盘子里,刚刚掉落下的那只鸭腿,“木事木事,切成片吃也不错啦,还不用费手拿着大鸭腿嚯嚯~蜀黍你继续啦,继续刚才滴话题。”
“……。”瞧着小家伙突然摸出了不知何时藏在身上的锋利匕首,还埋头颇为认真的切起了盘中鸭腿,花想容又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虽然很想夸赞夸赞这孩子真是聪明什么的,可他怎么就一点也夸赞不起来呢?
干咳一声,干脆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剔除,顺着小家伙的意思,开始谈论之前的话题,“哦,刚才是说到你日盼夜盼的王爷叔叔回来了,还又抱了一个不知模样的人,又去了禁地南苑是吧?”
咯吱一声,小家伙手里的刀子也不知道是偏了点,还是太过于切到底了,以至于刀锋切到了盘子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令人牙根泛酸。
花想容立刻捂住了自己一边的腮帮子,对着小家伙不住的嘱咐,“悠着点儿悠着点儿,小心切到手啊!不如还是让花叔叔给你切好不好?”
小家伙摇头,手里的刀子下意识的又握紧了三分,“不用了啦,娘亲可素说过了,小孩子就素要早独立,自己滴事情要自己做,介样才素乖孩子~”
花想容翻了翻白眼儿,明显对这套说辞不买账,“可是你才四岁不到,还是小屁孩呐!”
要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搞什么独立自主,她那娘亲真不知道是个怎样狠心的人!
“伦家才不小了呢!”小家伙蓦地抬起小脸,气咻咻的瞪了花想容一眼,手里的刀子飞快的切起了盘子里的鸭腿,动作看起来甚至有点儿,呃………疯狂。
花想容见状,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盘子里几乎都要被切成了碎片的鸭腿,又是一个激灵,恍惚有种自己就是那只鸭腿的错觉。
得见花想容似有怯意的意思,小家伙眼珠提溜一转,蓦然展露笑容,笑的那叫一个天真烂漫,手中的动作也即刻停止了,“蜀黍,不如偶们又去南苑瞅瞅呗,瞅瞅那系不系昨晚没瞅见滴郡主新娘~”
见到小家伙太阳花般的笑容绽放,花想容忍不住的一颗心又给融化了,刚才那点阴霾瞬间不知道被驱散到了哪里去了。
这让花想容不由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片子,总有办法能让你一会儿晴天一会儿雨天,心情完全被她给玩弄在了手心里,真是令人无可奈何,“不行吧,还是别去了,天儿都晚了嘛。”
好吧,虽然他承认自己也确实想去见识见识,那个一直被传说的神乎其神,自己却一直没有能一睹真容的平阳郡主,究竟是个怎生的模样,居然能让王爷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
可想归想,到底王爷现在还在南苑,而且也不一定今晚抱来的那人就是昨晚的那人,虽然直觉他是觉得肯定是同一人,但是怎么说……他还是怕怕啊!
悄悄昨晚,一去就是没好事,今晚要是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倒霉呢!
再说了,这娃要是再来一个突然失踪,他花想容还不要活了?王爷今天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看好了这个小家伙,摆明了就是要把小家伙留在燕王府的意思嘛!
虽然不知道王爷这是什么理由,但对他花想容而言,王爷的命令那就是最好的理由!!
小桑榆瞥了一眼花想容,见他目光坚定,心中暗暗笃定,这次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好糊弄了,这天生奴性的花大叔分明是不敢违背自己那负心爹的命令,不由眼珠子转了几转,开始思索别的路子。
这不,没转动几下,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亮了。
随之,她就耷拉下了小脑袋,小肩膀一耸一耸,抽抽搭搭嘤嘤啜泣,“可素……可素桑桑金滴好担心哦,艳王蜀黍金滴木有受伤吗,金滴还好吗,花蜀黍你都说管家爷爷受了好重滴伤,艳王蜀黍金滴能么事吗?艳王蜀黍对桑桑介么好,桑桑肿么阔以不去看看他嘛……。”
“呃,原来我们桑桑是因为的担心王爷有没有受伤,所以特地想去看看王爷叔叔?”花想容闻言,脸色缓和下来了好多,甚至还渐露出了喜色。
小桑榆不置可否的点头,偷偷拿眼去看花想容,这小动作做的,简直是把委屈和恳求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尤其是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就像祈求给点食物吃的小狗狗似地,“桑桑不系故意想拿要看新娘郡主当借口哒,桑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啦……。”
花想容哈哈一笑,展开双手一把将小家伙从椅子上抱起,继而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叔叔知道了,我们桑桑真是有心,王爷若知道桑桑这样的关心他的安危,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小桑榆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仍然露着小心翼翼的态势,“那……那蜀黍你会带桑桑去看艳王蜀黍吗?”
“会,当然会!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看王爷叔叔!”花想容想都没想,一想到这小家伙难得这么有心,何况王爷对这小家伙也是欢喜的很,自然就再也没有要拒绝的理由。
小桑榆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独少了一颗门牙的贝齿,“耶!蜀黍太好了,桑桑爱死你了啦!”
这高兴的说着,又是拿出了她的招牌亲亲,一把扑倒了花想容的脸上,吧唧就在花想容露在面具下的半张脸上猛亲了一口,好家伙,顿时就弄得花想容那半张脸都是闪闪发亮的肥油。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所以花想容并没有介意,不再多做废话耽搁,抱着小家伙从椅子上站起,心情倒也愉快的领着小家伙往南苑而去,不过边走还不忘边嘱咐这小家伙,“哈哈,叔叔也爱你啊!对了,待会到了王爷叔叔那儿,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乱跑,听见了没?叔叔可是会很担心你的!”
目的达成,小桑榆的眼睛都给笑成了月牙儿,什么问题现在在她面前都不是问题,想都没想的满嘴答应,“嗯嗯哒,桑桑知道鸟~”
只是无人发现这小家伙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里,那若隐若现暗藏的阴险味道。
而当花想容这样抱着小桑榆从北苑一路直往南苑赶的时候,明了已经大致将水玉的伤势检查了个通透,结果自然得出是跟秦管家同样的伤势,被奇形怪状的武器所致,庆幸的是,武器上面并没有涂抹毒液,所以这都只是表皮之伤,并不会有其它太大的损伤。
老家伙毕竟是在武林之中混迹几十年的老油条了,也不知治过多少奇异怪病,也不知治过多少江湖中人的伤,故而原本早在治疗秦管家的时候,就已经怀疑秦管家是被什么所伤,现在看到水玉身上明显比秦管家身上更加高明细腻的伤势伤痕,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只是他也同样的感到不解,身为资深老.江湖,他对那帮子人,可是了解的很,“嘶……这杀门中人不是早就已经退隐江湖了么,怎么会在时隔二十四年以后,就突然莫名奇妙的出现了?还一出手就对准了燕王下手,这燕王到底怎么就惹着了他们了?”
明了摸着下巴,一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他可是时常都住在燕王府的,又时时对燕王府的动向没有丝毫的放过,这燕王惹没惹到杀门这些不好惹的家伙,他心里当然比水玉还清楚。
“怎么,有什么问题?”燕王突然从外面进来了,当看到明了一脸苦思冥想的样子,以为是水玉身上的伤出了什么大问题,不由吸了一口气,紧张的问。
明了骇了一跳,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有些埋怨的看向了大步走进来的燕王,“王爷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燕王懒得回答他,仍然只追问他关心的问题,目光撇到了榻上的水玉身上,“她到底有没有大碍?”
见燕王懒得答,明了也正是撇了撇嘴,自然不敢多管闲事的继续追问,边从搬到榻前的椅子上起身,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向燕王,“都是些皮肉伤,就是失血过多了而已,擦上老头子我这特制的凝香玉露,保证三天之后伤口完全愈合!当然啦,她身子太弱了,本来是必须要吃点补血的药材的,可正是因为身子太弱,所以她已经经不起药材的滋养,只怕吃了反倒对身体伤害更大,所以依老头子我的建议,多从可以补血的食物上下手是最好不过的。”
燕王听罢,并没有因为水玉的伤势不重而感到高兴,反倒眉心拧成了麻花,动作小心的接过了明了递来的小瓷瓶,“这药可有祛疤的效果?她的身子很弱,到底是有多弱?在食补上的食材里,有没有也要忌口的东西?”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明了不由把目光多在燕王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正经模样的耐心解释,“老头子我的凝香玉露那可是有价无市价值千金的顶级伤药,自然涵盖了祛疤效用,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曾向神农宫求药呢?她的身子吧,总之就是因为孩子早产,生的不是时候,大概是生孩子的时候地儿不好,后来月子也没坐好,由此就伤了女子的根基了,唉,以后再想生孩子,以她这样孱弱的身体底子,只怕是连有孕都难了。至于食补方面,老头子我待会儿还是开一个方子,免得厨房的那些嬷嬷乱炖一气,把会冲撞的食物给一锅煮咯,这样指不定会害到她的。”
这次,他明了都是掏心掏肺的一通大实话,没有半点隐瞒的成分,当然了,这可不是因为他明大人真的是什么医者父母心。
只是在给水玉把脉下,发现这妮子居然把自己活成了这幅德行,心中又气又怒,既气这妮子明明有本事可以把自己过的不错,却偏偏把自己伤成了这样不说,后期更是不去好好的保养自己的身体,导致身体越来越差,这次又这样受伤落水,身体所遭受的难过就更多了,以后要是留下病根儿,还有的这妮子受的!
这怒呢,自然是怒这燕王的不争气,明明欢喜这妮子是欢喜的死去活来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毕竟夫妻生活总是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的,可是再怎么打闹,也总不能真刀真枪的打吧?现在好了,空虚寂寞冷了快四年,跟个疯子似地到处找媳妇儿,现在找到了吧,还让她又这样厉害的伤,简直是想一巴掌呼死他的心都有了!
没错,既然他明了已经坦白,既然他燕王.刚才提出了那样的质疑,所以他明了现在心里头很清楚,这燕王他分明就已经笃定妮子的身份了,既然燕王他都已经知道了,他明了自然就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理由了不是?
当然,这就立刻就有了他明了要故意说这番话的理由了。
看着燕王顿时惨白了下去的脸色,明了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舒爽感,简直就是通体舒爽啊有没有,至于之前被燕王这臭小子威逼利诱的那些不痛快,瞬间就不是事儿了有没有?
木有错,他就是故意说实话,故意把妮子说的惨的不能再惨滴!
燕王的脸色很不好,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不好,时而青一阵,时而白一阵,连嘴唇都是在颤抖的,那望着榻上的水玉的目光神采,简直是灰败的不行,仿佛,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是他的万丈深渊。
所以他没有再继续看她,抬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埋下头,极力的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全身都在微微的发着颤。
此时,即便明了现在根本看不见燕王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他却已然很清楚的感觉到,燕王现在有多痛苦有多哀伤,宛若,他现在就是一头受伤却口不能言、不敢言的狼,只能自己独自承受和舔舐伤口。
这可让明了原本还想再继续刺激刺激燕王的心思立刻给收了回去,倒不是他明大人终于良心发现,对燕王起了什么同情之心,而是他担心自己过度的刺激反倒会引起反效果,最后反而会让燕王暴走,到那时候,保不齐这燕王一发疯,旁人就要遭受池鱼之殃了不是?
恕他明大人实在是一把年纪了,伤不起啊伤不起——
有了自己的主意,明了便什么都不再说了,只是唉声叹息的,故作伤春悲秋的德行,默默的退出了屋子,先去做他该做的事情去了。
燕王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动都没动过一下,就好像雕塑一样站立在榻前。
直到外面响起了叩门声。
“王爷,热水已经烧好了,可要提进来?”杜嬷嬷略带一丝不满的声音,随后响起。
燕王这才回神,放下了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掌,头依旧低垂,也不回头的吩咐,“拿到盥洗室去吧。”
这么多的热水,再看之前水玉全身湿透的样子,杜嬷嬷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么多热水的用途,小眼睛眯缝了起来,没有立刻答应燕王的话,而是突然将话题转移,“王爷,就让老奴伺候那位清洗吧。”
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和性别,杜嬷嬷又对其很是不满,就随口捻了这样一个有些不敬的词汇来对水玉称呼,至于这个要求,自是刚好能让她杜嬷嬷名正言顺的好生检查检查,那位……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几十年的主仆了,燕王听到杜嬷嬷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杜嬷嬷的用意,这让他着实真的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老人家,到底是在操什么心。
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在刚才验证了太多的事情,他还的需要消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和杜嬷嬷玩口水仗的游戏,语态立刻强硬道:“她不喜欢旁人近身,你们只管把热水拿到盥洗室就行,其余之事,大可不必。”
其实这话倒是也不假,她以前一向不喜欢旁人近身,现而今,恐怕这脾气未必会改了过来。
明明早知道就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可杜嬷嬷偏不死心,现在得到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了吧,又是惹得自己不痛快,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知道自己是没那个能耐劝得动自家王爷,杜嬷嬷只好哼哼两声,转身让身后跟随的白茶和桃枝赶紧进去,“没听见咱王爷的吩咐啊?还不赶紧进去!没眼力见儿的小蹄子!”
白茶和桃枝是由杜嬷嬷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杜嬷嬷那点心思她们岂会不知,这会子变成了出气筒,两人倒也不觉委屈和苦闷,知道嬷嬷这也只是一时的心中不快,并非真的有意为难自己,两人便是面不改色毫无怨言的乖乖应了一声,一人提着一小桶的热水,依次进了屋子。
毕竟是小丫头,胆气总是小些,再者前头还有两人坏了规矩的心虚之事,故而这会子两人进到屋子后,更是把头垂的很低,看都不敢看屋子里的一切人或事,眼珠都不敢乱动一下。
杜嬷嬷心里别扭,就没打算要再进去的意思,只是也不走,眼巴巴的瞅着两个丫头进去,可以见到两个丫头进去之后竟是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更是气的面皮泛青。
“哼,气死我了,两个指望不上的东西!”站在门口望着两个拐进了盥洗室的丫头背影,杜嬷嬷暗自磨牙,气呼呼的暗骂了几声,最后便狠狠一跺脚,干脆真的离开了。
本来她还想把自己的想法寄托到这两个丫头身上的,可现在看她们胆小怕事的样子,连头不敢抬一下,她哪里还能生的起要指望她们的心?
果不其然,白茶和桃枝将热水一桶桶的提进去,然后将盥洗室中的那只许久没人使用的大木桶灌满以后,根本不用燕王驱赶,便逃也似的自己主动走了,似乎这里就是会吃人的魔窟一样。
待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燕王这才有了动静,低垂的头也稍稍抬了起来,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双脚,也开始向睡榻迈进。
他的脸仍旧埋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抬起的眼睛却让人看的分明,眸色复杂,晦暗难辨,不过眼角处,却有清楚分明的发红,脚下的步伐,也是异常的沉重。
不过离榻上水玉五步之遥的短短距离,却似被他走了好久好久。
到得她近身前,他又静默无声的凝视了她片刻,拽紧了手中那只装了凝香玉露的小瓷瓶,然后塞进了怀中,继而,才俯下身,将空荡荡的双手伸向了她,将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抱起,如同捧着一具水晶娃娃般小心翼翼的,走向了盥洗室。
盥洗室里,此刻已经渐渐被热水蒸腾而出的白雾盈满,衬着一室古色古香,还有浴桶之中飘满的花瓣,倒是颇有一种恍若仙境的错觉。
燕王直接抱着水玉到了浴桶前,没有给她先脱掉衣服,就直接把她动作轻缓的放进了热水之中,然后掏出了怀中的那只小瓷瓶,拔了软木塞子,便滴了几滴到热水中。
他想着是热水虽好,但也有可能刺激到她的伤口,所以想用这凝香玉露给她清洗一下伤口,应该会有很好的止痛效果。
果不其然,仅仅只是几滴凝香玉露滴入水中,很快就从水中飘散出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幽幽花香,甚至,这花香味道,顷刻就将热水上洒满的那些茶花花瓣的清香给盖了过去,尤其,水玉原本入水后,那因为伤口触水而身体产生本能的疼痛所以引起的颤栗,没多久就得到了平息。
燕王见之,紧绷的脸色稍缓,甚至还有些愉悦,嘴角有些微翘起的趋势。
他倒是高兴了,可倘若让明了知道自己一滴价值千金的凝香玉露被他如此铺张浪费的使用,只怕是要当场气到吐血三升的吧?
等水玉的身子完全安静了,完全不再颤抖了,燕王这才呼出一口气,伸手开始去解开她的衣服,动作比起之前还要轻缓和温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碰碎了似地。
这良久之后,那外袍的完全剥下,就已经令他满头大汗,好似这是一件多么吃力的事情一样,再去剥掉里衣时,他一直就没有再舒展过的眉头,又紧紧的拧了起来,“既然身子不好,怎的还穿的这般单薄?”
言语之中,虽然充满了责怪的意思,可他此时瞥向水玉的眼睛里,眼神却是不含半点的责备,只有满满的心疼,和无数的自责。
他已经是完全的得到认知,如今她成了这副模样,所有的罪责都该由他来背,即便只是她这样不照顾她自己的小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都是因为他这个始作俑者的关系,才会造成后来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于是,理所当然的把任何错误,都归咎到他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
可惜,因为失血过多,又被冰冷的湖水浸泡了那么久,身子本就已经薄弱的水玉这会子,算是彻底的进入了重度昏迷的状态,对外面的所发生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如若不然,知道明了居然又出卖自己,看到燕楚现在是这样对待自己,真不知道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燕楚呢喃完以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解脱,眉心不但没有舒展一点,甚至拧的越发厉害了起来,至于理由,当然不再是因为水玉穿衣太少的这点小事,而是因为她里衣刚一剥下,他此刻的目光却看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无数伤口赫然明显的呈现了出来——
那伤口的数目,那殷红的痕迹,都足以刺痛他的眼睛。
“该死,本王一定不会饶了那些刺客。”燕王咬牙切齿的低咒,剥除的动作又轻了几分,面目之中虽聚满了杀气,可他此刻把脸和薄唇凑了过去,心疼的为她伤口吹拂冷风的动作,却是那样完全颠覆性的温柔。
因为这样,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为她脱掉衣物的小事情,却因为这样一来二去的原因,不知慢了多少倍都还没有完成。
届时,花想容在小桑榆一路催命似地的催促下,从远远的北苑赶到南苑,竟然只花了一盏茶的工夫。
到得南苑时,小桑榆还是活蹦乱跳精神头十足,花想容却是气喘吁吁舌头伸长,活像一条被累的不轻的花花大狗。
缘由不做他想,只因他花想容就是那条驮着桑榆这小姑奶奶的坐骑……
花想容呜呼哀哉的翻起两眼,想要去看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恶魔,他这动作自己是没发现有多像一直吊死鬼,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小恶魔央求道:“小姑奶奶……这大马骑够了……也该下来了吧?”
第254章 以后孩子有他照顾
届时,花想容在小桑榆一路催命似地的催促下,从远远的北苑赶到南苑,竟然只花了一盏茶的工夫。;
到得南苑时,小桑榆还是活蹦乱跳精神头十足,花想容却是气喘吁吁舌头伸长,活像一条被累的不轻的花花大狗。
缘由不做他想,只因他花想容就是那条驮着桑榆这小姑奶奶的坐骑……
花想容呜呼哀哉的翻起两眼,想要去看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恶魔,他这动作自己是没发现有多像一直吊死鬼,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小恶魔央求道:“小姑奶奶……这大马骑够了……也该下来了吧?”
幸好他脑子活络,打着走捷径的旗号忽悠这小魔女,才能正大光明的走了那些僻静的小道,这才没让王府里的人见着,不然让别人瞅见他花少现在却像狗,啊不……是像马一样,被个小毛丫头吆五喝六的使唤来去,他这颜面还要不要了醢?
现在终于好不容易到了南苑,他当然就更不能继续做这可怜的坐骑了,在下面人面前丢脸丢面子倒也罢了,要是让自家王爷见着了,那他这个给王爷丢脸丢大发的手下,怕是以后都别想在王爷面前混了!
小桑榆已经很久没有骑过大马了,现在好不容易骑上了,还没过瘾呢,哪里是说能下去就下去的?何况,别以为她不知道花蜀黍之前耍的什么把戏。
哼哼,所以她要惩罚惩罚他…缇…
想到这,小恶魔阴险一笑,从怀里立刻扯出了一条白花花的似软鞭的东西,然后就是当着鞭子使,一个劲儿的往花想容的身上甩着,“驾——驾驾——”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有意还是无意,嚷嚷的声音比平日大了何止一倍,就这没什么人又空荡寂静的南苑被她那脆生生的兴奋一声一嚷,简直就跟平地惊雷一样的效果。
花想容那个欲哭无泪啊,不仅要边躲着小恶魔手里的软鞭伺候,还得一个劲儿的祈求这小祖宗,“我的姑奶奶啊,咱能不能小点声儿,能不能啊——”
也不知道小家伙甩到他背上的到底是什么鞭子,他总感觉怪怪的,还疼得很!
小桑榆根本不予理会,依然自顾自兴奋的甩着手里的‘软鞭’,嘴里还不停嚷嚷着十分童真的叫嚷,“驾——大花狗拿出点气魄来撒,驾驾——”
“……。”花想容觉得心好累,有带这么侮辱人的么?还让他拿出点气魄,试问他到底哪里还有那种奢侈的东西可供拿出来的?
“吵什么吵什么——”老远就听到了动静的杜嬷嬷,气呼呼的就从厨房里大步出了来,一手拿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一手抄着一把菜刀,因为之前和燕王闹得不愉快的关系,现在更添暴力,怎么看都是凶神恶煞的,“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到这里来撒野,啊?!”
花想容见状,心里立刻暗叫不好,赶紧一转身,就想脚底抹油开溜。
开玩笑,连秦叔都怕杜嬷嬷这脾气火爆的老太婆,甚至连王爷有时都得忍让三分,他花想容不过燕王手底下一个芝麻绿豆点大的小小手下人,哪里招惹的起这尊大佛?
而且这老太婆武功还挺有两把刷子,这要是惹着了她,别说没好果子吃便罢,这倒是要被她老人家给治了,就连王爷和秦叔都不会来替他打抱不平的!
那现在不走,还更待何时——
“蜀黍蜀黍——桑桑饿了,桑桑要吃大鸡腿!”眼见花想容要跑,小桑榆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小手蓦地一把捂住了花想容的两只眼睛,还不停地摇晃对方的脑袋,“大鸡腿大鸡腿——”
花想容一时只顾得逃命,压根就忘了自己的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恶魔,这会子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防备,两只眼睛登时就被小恶魔给捂了个严实,正好这会子他刚出长廊走道,这转身要跑跑得急,眼睛又被遮了住,一时根本就没看见前方是长廊屹立的花岗岩廊柱,这砰的一下,当即就给撞了上去。
好家伙,好悬没差点撞的他脑浆子崩裂,头盖骨碎掉,顿时就觉眼花缭乱,眼前金星乱转,脚下踉跄的都要站不稳了。
这脖子上的小桑榆又是个不安分的小恶魔,见到花蜀黍都被撞懵了,非但不安安分分的呆着不动,反而一个劲儿的揪着花蜀黍的领子不放,肉嘟嘟的小身板也是不安分的左摇右晃,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反倒像把这当成了一件很有趣儿的事情一样,还乐得咯咯直笑。
这不,已经眼前金星乱冒的花想容被她这么一嘞脖子,又是这样好一番的晃来晃去,终于禁不住翻了白眼,因为差点窒息和头昏眼花的关系,没支持多久,人就往后栽倒了下去。
眼见两人就要这样栽到地上去了,幸而风风火火疾步走来的杜嬷嬷见状,眼疾手快的扔了手里的菜刀和鸡腿,一个飞扑纵身,恰好就把与地面已经没差多少距离就要碰撞到一起的小桑榆给接到了双手之中。
没有的突如其来的疼痛,反倒是软绵绵的触感,令小桑榆惊奇的张大了眼睛,眨巴两下,才看清自己,原来被胖乎乎的老奶奶抱在了怀里。
“谢天谢地,好悬没让你这小娃娃掉到了地上,不然非得摔坏了不可!”见怀里的小家伙安然无恙,杜嬷嬷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奶奶奶奶——你好腻害哦!”若是换了旁的小孩,现在指不定因为惊魂未定而不是大哭大闹就是尿了裤子,可小桑榆她总是个异于旁人的反骨模式,充斥满了兴奋之色的小脸上,哪里有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危险的样子?
小家伙声音软糯好听,加上这样一番赞美,又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了十分崇拜的眼神,杜嬷嬷那当时那个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这满意的低头一看小家伙,又觉得这小家伙倍加眼熟亲切,就下意识的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小娃娃,你是打哪来的?”
小桑榆天真无邪的一偏头,露齿一笑,两颊梨涡立现,“娘亲肚子里来滴呀!”
杜嬷嬷被惹得大笑,“哈哈——你这娃娃真有意思!”
小桑榆立刻地下小脑袋,做出害羞的腼腆样子,“谢谢奶奶夸奖啦~”
一番憨态可掬做的是相当可人,杜嬷嬷又是忍不住好一番大笑,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似乎之前与燕王之间的不愉快,就根本没有发生过似地。
等笑完了,老人家这才一边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开始奇怪的询问起来,语气十分的和蔼,“诶,小娃娃,你是怎么到了这儿的,来这里做什么呢?”
杜嬷嬷多时都是和直肠子的人,拐弯抹角的事情向来不喜欢做,这面对一个粉团子似地小娃娃,一时也没联想到别的,就是单纯好奇的问桑榆怎么会出现在南苑这个多年没什么人进出的禁地,完全就没考虑过,这桑榆她是怎么到了这燕王府的。
是以,杜嬷嬷不知道小家伙的存在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小家伙一直都在前院和花想容闹腾,基本就没怎么来过后院,所以一直呆在后院的杜嬷嬷并不知道府里多了这样一个小家伙,另一方面则是燕王勒令过前院的人都不许声张桑榆在燕王府,就连秦管家也被提醒过,这自然就没人敢把桑榆的事情在王府里传来传去了。
小桑榆肉嘟嘟的小食指戳在粉嫩的小嘴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嗯……好像是来看艳王蜀黍滴~”
“艳王?”杜嬷嬷不知道这什么时候府上多了这么一个称呼花里胡哨的王爷,愣了一下,而后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呵呵笑着去捏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蛋,“小娃娃说的是燕王吧?怎么,你认识我们王爷呀?”
小桑榆点头跟捣蒜似地,然后又做害羞状,“嗯嗯,就系艳王蜀黍啦,伦家……伦家跟蜀黍有不可描述滴大大关系啦~”
“是吗?”杜嬷嬷又是一乐,因为小家伙这话,目光不由得又多看了这小家伙两眼,这一看之下,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一时惊讶的嘴巴张了老大。
见杜嬷嬷露出如此惊奇的表情,小桑榆理所当然的以为杜嬷嬷相信了自己的鬼话,这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然后,双手巴巴的就拽上了杜嬷嬷的衣袖,可怜的小模样又露了出来,“桑桑听花蜀黍说艳王蜀黍被人欺负啦,伦家好想看看蜀黍肿么样了……奶奶,阔以让桑桑见见艳王蜀黍不?”
“当然可以!”杜嬷嬷一拍大腿,义愤填膺的一副正义之师的样子,“你要是不可以,谁还能可以?屋里那不男不女的狐狸精吗?!”
这燕王小时候起,杜嬷嬷就已经跟随在侧了,可以说是燕王的乳娘,这燕王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了,于是一看小桑榆这幅分明就是和燕王小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模样,当下心中就已经笃定,这孩子八成就是王爷什么时候在外面花花而留下的种。
要不然,这孩子怎么开口闭口的称呼自家王爷为艳王?指不定就是这孩子那可怜的生母埋怨所致,所以八成经常在孩子面前数落自家王爷这个花花肠子的负心汉,这不,孩子耳濡目染,不久得了个这样的称呼吗?
唉,这种事情,她杜嬷嬷这么些年真是见得多了,倒是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家王爷身上,一时心里千头万绪五味杂陈,不过更多的当然是愤怒了,尤其一想到屋子还有的那个狐狸精,又看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已经这样大的孩子,就愈发的火冒三丈起来——
“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惊喜来得实在是太快,小桑榆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对着杜嬷嬷瞪大了眼睛。
杜嬷嬷瞅着小家伙那无辜可怜的大眼睛,心里那个心疼,当即一把抱起小家伙,从某软绵绵的物体上蹦了起来,俨然一副要大义灭清的样子,“走,奶奶现在就陪你找王爷去!”
什么叫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小桑榆现在是体会了个彻底,一下一下的袭击而来,她根本就应接不暇好不好,脑袋完全就是懵的有没有,“哈?”
本来她都以为没个九九八十一难,少说也得有个三阻五挠的呢!
在杜嬷嬷眼里,小桑榆现在懵圈的样子在她觉得,那完全就是给吓的,想想也是,孩子小小年纪就要从小承受没父亲疼爱的生活,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吧,嘿,居然又是个满肚子花花肠子还位高权重的王爷爹,这甭说会不会认她了,就是想见一面那都是比登天还难——
越如是想,杜嬷嬷就越是心疼起小桑榆来,哪怕这孩子生母不知道是谁,但杜嬷嬷一点都不想去介意,她现在只介意一件事,那就是自家王爷这样没良心的负心汉,要怎样给小桑榆一个最好的交代!
念及此,杜嬷嬷深觉自己就应当背负起这个重担来,小桑榆这孩子怎么说也是王爷的骨肉,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就这样舍弃不管,还把那样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带进南苑,去侮辱了王妃的在天之灵——
“孩子,你别怕,有奶奶在,奶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杜嬷嬷摸了摸小桑榆的小脑袋,面上带着大义凛然,甚至还隐约透出点大义灭清之色的表情,胸脯一挺,下巴一扬,没等小桑榆发表自己的意见想法,便抱着小桑榆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南苑的主屋大踏步而去,简直就是要账讨债的架势十足。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激情洋溢,连有个失踪多时的人,两人居然一直都没有想起来,甚至于……还残忍的视而不见。
“不……不要……。”一只颤抖的,沾满枯草和灰尘的手,颤巍巍的朝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伸了过去,不过碍于手臂只有那么长,手臂的主人又在原地动弹不得,自然,这手根本就没有能抓住早就已经远去的一老一少的可能。
原来,这手臂主人的一张脸还有整个身子,都被困在了地上凹进去了一方地方里,不过仔细去看,却不难发现,那凹槽根本不成方圆,反倒是一个人被生生挤压在地面,所形成的人形凹槽……
这不用再猜,很明显的事实已经证明,这被活生生挤压人体所拓印出来的人形凹槽,就是此人自己无疑。
虽然此人脸面埋进了凹槽之中看不清模样,但他身上那件过于有辨识度的蝴蝶穿花长袍,就已经昭然若揭,这人他不是旁人,正是燕王府的花少,花想容。
话说,花爷他为何突然会变得如此凄惨?
这事情还要从刚才杜嬷嬷英勇救小桑榆的举动说起。
这也不知道杜嬷嬷是真的人老眼花,还是在她眼睛里就只看得到小桑榆一人,这不但飞扑过去时只接住了小桑榆不说,还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就给一屁股墩子坐到了咱花爷的身上——
可怜咱花爷势单力薄弱质纤纤,被那一屁股墩子压下去,硬是半天都没起,甚至在最后,还被直接无视,直接当成了人肉垫子辣么久——好悬没把肠子内脏给挤兑了出来,直到现在被活生生压出了一个人形大深坑!
真真是惨无人道不忍直视啊……
由于主屋没得人把守看顾,杜嬷嬷又是这里最大的主儿,所以她老人家进去,那就真是毫无阻挡,横冲直撞,顺利到不行。
把小桑榆看的那是一愣一愣的,毕竟这娃儿在这燕王府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摸牌的地方也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心里其实很清楚这燕王府看起来防御松散,实际是有自己一套的严密性,表面看起来什么地方都好去的样子,实际不管去哪里,若是没有自己那负心爹和管家爷爷的指令,根本哪里都进不去,连进一个厨房摸点东西吃,几乎都是难比登天。
所以今晚闹着要来,她可是十八般武艺都已经准备好了的,就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非得看清这个勾搭上了自己负心爹的到底是哪山哪窟的何方妖孽,再叫那妖孽好好尝一尝她桑榆小姑奶奶的手段,最好吓得以后出去到处宣扬,让外面的那些狐狸精们再不敢有一人还来勾搭自己那挨千刀的负心爹的丁点念头!
不管这挨千刀的负心爹,自家娘亲还要不要,总之就是宁可毁之,那也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哼哼……
一老一幼彼时是各怀心思,就这样毫无阻碍的直接闯进了主屋,杜嬷嬷练弯都不带拐的,更是一路径直冲进了盥洗室——
而两人刚一冲到盥洗室的门口,就一清二楚的看见了里面现在的情形——
由于水玉是被燕王以背对门外的方向搁在浴桶里的,所以闯到门口的一老一幼并不能看到水玉现在的模样,不过此时此刻的情形,两人根本就已经不去想这种没多大重要的小事,因为有更重要更震撼人心的一幕,就活色生香的摆在两人眼前!
以二人的视觉角度看过去,分明,就看到了此时的燕王,居然……居然正俯身低头在水玉胸前,分明就是在……就是在不可描述!
难掩震惊过后,小桑榆是发生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失声尖叫,“雅蠛蝶——”
不知道这孩子是读了一些野史歪传才学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之言的杜嬷嬷,当即就被小家伙的尖叫声划破耳膜,一个激灵回神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赶紧抬手一把将小家伙的一双眼睛给捂了住,然后气愤难当的狠狠瞪了一眼同样因为听到小家伙尖叫声而自水玉胸前抬起头来看了过来的燕王,“王爷,您真是太丧心病狂,太惨无人道,太卑劣下.流,太令老奴失望了!!”
言罢,抱着小家伙扭身而去,大概是用奔跑的,以至于一路都发出了她老人家沉重稳健铿锵有力的步调。
燕王没想到这一老一幼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杜嬷嬷会给他冠上一堆莫名其妙的恶劣罪名,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只是心疼的还在给自己媳妇处理伤口而已,怎么就够得着丧心病狂卑劣下.流了他?
“莫名其妙。”燕王脸一黑,好好的气氛都被那一老一幼给搅合掉了,很是不快的冷哼一声,“这乳娘看来真是年纪大了,保不齐是生了什么毛病了,看来非得找时间让明了给她治一治不可。”
都说人年纪越大,就脾气越差,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现在看来,果然就是如此,不然杜嬷嬷这样一个六十好几的老人家,怎么现在就跟桑榆这小丫头闹到了一块儿去了?
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燕王突然表情一顿。
说到桑榆这孩子,他还差点忘了……
“这些年一个人养孩子带孩子,很不容易吧。”目光落到水玉安详恬静的睡容上,燕王面目之中都是满载着揪心的疼,伸手缓缓执起她浸泡在水中的一只玉手,搁到唇边,落下一枚轻吻,“以后有我在,你可以轻松了,孩子们……我一定会照顾好的。你该好好的休养休养了。”
言罢,嘴角含笑,视线柔软的望着她已然褪去寒气而带了红润之色的脸颊,语气听似只是简单的,没有多少情绪的一席话,却似有誓言和承诺的意味揉杂其中。
一路出了主屋后,杜嬷嬷抱着小桑榆也没去别的地儿,就是继续带着小家伙又回到了南苑自设的小厨房里。
现下小厨房里空无一人,想来是白茶和桃枝两个丫头知道的杜嬷嬷今儿心情郁结难下,所以为了不扰老人家心烦,就自顾的相携而去,早早的去南苑后头专门给丫鬟安排的小屋子里休憩去了,也好为半夜突起事件做个准备,届时才能有精力应付。
毕竟,今晚可不是平素那般清闲自在的夜晚呐……
小厨房里有起好的炭火,整个屋子里都是暖烘烘的,特别的惬意舒服,两人刚进去以后,那一大一小紧绷着的脸色,都自发的缓和了不少。
只是表情依旧都不好看,谁也没说话,且还一人从面前桌上的盘中捞起一只鸡腿,都吧唧吧唧的,甚是凶残的啃了起来,仿佛这啃的就不是鸡腿,而是某个人的腿……
第两百五十四章 华离竟然想弑父
小桑榆没有任何意见,闹腾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抹着眼泪便窝进了杜嬷嬷软绵绵的怀里开始睡觉,当然,这娃心里想的事情却跟杜嬷嬷所期望的是不一样的,她需要休息是要养精蓄锐,而并非跟长高有什么关联撄。
“奶奶……桑桑想听故事……。”咱们桑榆除了好吃懒做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毛病,就是在睡觉的点,倘若没有人给她讲故事的话,她就根本不会睡觉,会一直闹腾你,在被窝里爬来爬去,让你也一样睡不得,现在出门在外,又没有自家娘亲傍身,她只好自动暴露自己的陋习,可怜巴巴的拉着杜嬷嬷的袖子央求。
杜嬷嬷呵呵一笑,肥胖的脸都能笑出一朵花来,对于老人家而言,更喜欢含饴弄孙,喜欢小家伙们对自己撒娇,“好好……奶奶给你讲故事……讲什么故事好呢?让奶奶先想想啊……。”
边说着话,边将小家伙打横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边轻抚着小家伙的背,一边思索着什么故事更适合小家伙听。
这灯火阑珊下,暖意融融的厨房里,老人抱着幼儿含笑轻声诉说故事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暖心。
门外刚想进去的花想容看到这幅画面,满是灰尘和枯草的脸上,不由浮现了一丝暖色,悬起的那颗心,也稍稍的落了下去,目露安心之色偿。
看了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将厨房半开的门,重新给关了上。
不想,本正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才刚一转身,身后就有了一股凌厉的杀气逼来,出于常年武学之人的敏锐,当那股杀气眼看就要袭到自己脑袋时,反手一挥,便将袭击而来的东西夹到了两指之间。
入手的冰凉触感,令花想容迫不及待的转首定睛看去,但见自己两指之间,竟然夹住了一根冰针!
这看起来确实像是冰做的针,无论外观还是触感,而且在他的两指之间,已经开始迅速的融化了。
“好怪异的暗器,怎么以前没有见过?”花想容十分狐疑的盯着指间已经融化的接近水滴的冰针,好一番苦思冥想。
暗器这种东西,不管何门何派何高手,哪个用的不都是喜欢最锋利最坚硬的?这样冰做的暗器故然锋利,但也太过脆弱,太容易折断了吧?
还有,以前怎么就没听说江湖上有这样一号用这种暗器的人物,为什么,要突然袭击他?
最重要的是,这人莫非已经潜进了燕王府?
一想到最后这个念头,花想容再也顾不得多想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答案的问题,猛的把头转了过去,开始四下张望,全身警惕,“是……谁……。”
刚一挪动脚下,突然一股强烈的天旋地转袭来,令花想容眼前阵阵发黑,甚至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只手刚一捂上脑袋,脚下却一个踉跄,令他很快就倒地晕了过去。
临晕倒前,花想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居然被暗算中招了!
而疲惫的根本不受控制想要闭上的双眼,在闭上的最后一刻,他竟然看到了有人正在慢慢的逼近自己,他很努力的想要看清,这大概就是偷袭自己的阴险小人到底是谁,可最后真的看到时,瞳孔却是一缩——
没想到偷袭他的人竟然是……竟然是一个小男孩儿,一个孩子?
他如何都不敢相信,如何都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击倒了,可即便这会子他再怎么想努力的去看清去证实,眼皮却根本不听使唤,最终还是沉重的闭了上。
“哼,无能的大人。”小小的银锦云靴踢了踢花想容面具之前破裂后,只剩下沾满了灰尘杂草的脸,小华离一张小脸,一双蓝幽幽的眼睛中,写满的俱是不屑和轻蔑,单手负在背上,背脊挺直,就这样站在手下败将的花少面前,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浑身上下的充满了高人一等的贵气和魄力。
讥讽完手下败将后,小华离便转过了头,目光落在了厨房紧闭的门扉上,眼睛里,开始充斥起无穷的冷霜,单薄的粉嫩小嘴唇,抿的很紧很紧。
书房里的书已经被他今天一天一.夜下来,看的几乎已经差不多了,本来是打算先找自家笨蛋姐姐一起回家的,但是看到这笨蛋一时没有什么危险,他又怕自己贸然去找笨蛋,会不会正中什么圈套,于是乎,在若干阴谋论的权衡结果下,他还是选择继续呆在僻静的南苑,把书房里的那些有用的书籍先看完再说。
这好不容易看完了,他就就想趁着深夜去试一试找笨蛋姐姐,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试,就看到自己那负心爹突然又来到了这个曾经和自家娘亲一起生活过的南苑。
而当从书房的阁楼里看到自己这负心爹又抱了一个浑身湿淋淋脸面被头发所挡的人来到这里时,他同样是在怒火中烧,心里只想着自己娘亲过的那般苦,这负心爹却日子过的倒是逍遥快活!
不过气愤归气愤,他不是自家那个笨蛋,做事从来都是一时冲动不经过大脑,一听到消息就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结果现在呢?却是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结局。
然而,他却没想到的是,这个笨蛋居然会这么伤心……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触点,他就决定要把自己的从长计议,现在立刻提前。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心疼自家那个笨蛋,想为她打抱不平,所以才有了这个决定……
念及此,小华离别扭的轻哼了一声,赶紧把视线从厨房紧闭到底门扉上移了开,而后,又冷冷的落到了倒地晕厥过去的花想容身上,蓝眼一眯,便蹲下了身,“本来是想,看在你对我家笨蛋还不错的份上,想不对你出手,只可惜……你现在偏偏要自己送上门来。”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谁让你花大叔,又偏偏是负心爹,最信任的人呢。
话不多说,小华离很快就自己腰上系着的小巧别致的百宝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然后拔了软木塞子,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出。
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几滴跟水滴一样的液体,只是倒出时,有一股别样的幽香挥散起来,香味有种说不出的,很醉人的感觉。
倒到白嫩的掌心大概三滴以后,塞子重新塞好,瓶子冲i想你放回百宝袋以后,小华离又把另一只掌心伸直,然后就掌心对掌心的,贴合到了接着那几滴水滴药液的手心上,约莫过了一会儿,当相贴相对的掌心之中有一股淡薄的白烟从指间缝隙中逸出以后,他这才将合盖在上面的右手掌心的移了开。
当手掌移开,只见刚才在小华离手心里的那几滴药液,竟然凝结成了两根细长的,似冰做的一样的细针!
捻起两根细针,随之又快又准的扎向了花想容脖子后面的脊椎位置上——
当冰针才扎上去不久,很快就开始融化了起来,而融化后的液体,竟然一点不剩的全都融进了花想容的体内。
小华离拍了拍小手,只是冷眼看着,而后悠然起身。
很快,当药液全部融进花想容的体内以后,花想容竟嚯的张开了双眼,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又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有一点奇怪的是,他的眼神非常的呆滞,空洞无神的,就好像谁把他的灵魂给抽走了一样。
完全站起身后,花想容只是笔直的站在小华离身前,动也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华离看也没看他,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从袖中掏出的一只紫金浇筑的小炉子,大概也就比小华离的两只小手大了一点儿的样子,就是炉身篆刻的花纹有些怪异,小嘴略略上扬,“去吧,去好好的教训教训……你那过于嚣张的主子吧。想来,你也早就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吧?没关系,拿出你最有力的手段,抓住他最弱的弱点,你一定……会赢的。”
花想容就好像被蛊惑了一样,果然从自己的腰上抽出了插在腰带上的那支鎏金锦扇,浑身杀气腾腾的,就往南苑主屋冲了过去。
小华离冷眼望着花想容杀气腾腾的离去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冷笑,把玩着手中香炉的手指,下意识的有些力道收紧,而指节微微有些泛白。
论武功论手段,他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那位负心爹的对手,说不定还会对自己有所防备,他就更没有什么可以报复一下的机会了。
可花想容他不一样,他是呆在那位负心爹身边几十年的信任之人,负心爹肯定不会对花想容有什么防范,而且,他观察和听说了多日,这个花想容的武功,可一点也不弱,虽然都可能比负心爹要差了许多,不过呢,既然他刚才已经教了花想容制敌方法,相信,花想容一定能好好的学以致用的。
这会子……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呢。
不过只可惜……
一念至此,小华离又转头看向了厨房紧闭的门扉,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这么好玩的游戏,你这笨蛋却要错过了。”
事情正如小华离所料那般,当花想容即便是莽莽撞撞的冲进了主屋时,正在帮已经沐浴完毕又搁回了榻上的水玉掖被角的燕王,也只是闻声后,侧首看到是花想容进来时,也只是面露不满和莫名之色,半点也没有怀疑花想容有问题。
“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要事?”燕王清楚花想容有时候脑子不在弦上,也有些毛躁,但是还没见过花想容有过如此胆大包天的莽撞时候,不由面色一正,狐疑的拿眼斜睨花想容。
花想容并没有说话,那无神空洞的眼睛,先扫视了燕王一下,似乎在掂量着什么,然后,又把木讷的视线落在了榻上沉睡的水玉身上,似乎像找对了方向感一样,手里的扇子当即挥洒起来,一道无形剑气的从挥舞的扇尖之上挥出,直奔水玉的脖子——
燕王当即被震骇住,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在那股剑气就要触到水玉的脖子时,被他毫不犹豫的出手阻挡,只是一时来不及拿出武器,只能用手硬生生的接下。
而别看燕王总是数落花想容内力薄弱不堪重用,可花想容的武功在这燕王府里,除了杜嬷嬷和燕王他自己之外,几乎是没有对手的,放在江湖上,也能算个二流的高手,故而,当他燕王直接不顾一切用自己的手去阻挡花想容刚才那一击的后果,就是被剑气顿时伤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混账,你想干什么?造反吗!”一把捂住自己不停流血的左手,燕王面色铁青的怒斥花想容,眼里几乎喷火。
现在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居然都要跟他对着干!
尤其是花想容这个混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行凶,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主子!
此时此刻,惊怒交加的燕王大概如何也没有想到,花想容现在确实是吃错了药,只不过不同的是,那并非是他自愿的……
已经遭到咱们的腹黑小恶魔毒手的花想容,此刻对自己的主子,燕王的怒吼,那根本就是置若罔闻充耳不闻,这一招没有得势,那根本是停也不打算停,立刻就是好一番再接再厉的攻击,手里的锦扇几乎在他手里都要被舞出了一朵花儿,内力化成的剑气就像不要钱一样,靠着锦扇挥洒而出,那叫一个挥洒自如挥金如土,满内室很快就被他乱飞的剑气抨击的七零八落。
这木质的东西,譬如睡榻桌椅什么的,一时倒还不至于那么惨,只是当一通乱飙的剑气横扫而过后,本身上都会留下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的,就像被实质的刀剑划过砍过一样,好好的卖相,虽然不比脆弱的瓷器玉器摆设那般最后碎成了一地的渣渣,但到底是十分的难看,让人顿时就没有了观赏的心情。
即便现在的燕王对他花想容有了防备,可对于花想容如此近乎于疯狂性的攻击时,还是无比的吃力,因为他自身本身,在之前那场与杀门杀手拼杀之中,内力就已经消耗掉了至少八成——
故,现下就算他身怀绝世武功,就算双腿已经大好,可在全盛状态的花想容,还是可堪暴走的花想容面前,他除了极力用尽所剩的全力保护花想容非要杀掉的水玉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和机会,甚至,连保护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不但是那些屋子里的家具和摆设惨不忍睹,他燕王根本也完全好不到哪里去,衣服被花想容的剑气割的破破烂烂便罢,脸上和身上,也全是被刀剑划伤似地的伤痕,鲜血染红了他整张如若白玉的脸,看起来是说不出的悚然和血腥。
“混蛋,快给本王清醒点!”不管是此刻的外貌还是接招上,越来越狼狈的燕王朝着花想容就是一顿咆哮,现在要是他还看不出花想容不对劲,那他真的就是又回到了傻王时期。
可花想容仍旧像没听见一样,依然不要命的挥霍着自己的内力,而要攻击的目标,则是终于从水玉的身上,直接转到了燕王的身上。
燕王见势,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又忍不住的苦笑起来,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想要他燕楚性命的人,那是来了一拨又一波,他突然起了一种懊悔的念头,懊悔自己曾经的少不更事,懊悔自己曾经的狂妄自大——所以,才会招致如此多的敌人和灾祸!
倒不是他燕楚怕死,而是他现在已经很不想死,他现在可是有责任在肩有挚爱在心的男人,怎么能说死就死?
只怕死后,一旦再次看到她露出之前在湖水中,那肝肠寸断的样子,他就是死,也永远难以瞑目!
难怪常有老人畅言,当今时下,唯有能屈能伸者,才是大丈夫也。
而他最怕的,其实更莫过于因为自己的关系,一而再再而三的连累她陷入险境,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千万倍,对于一个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而言,这是何等莫大的羞辱,只有他自己明白!
抱着诸多念头的燕楚,一时全力爆发,只用着几近两成的内力,拔出腰间那把怪异的软剑以后,带着一身的剑伤,竟能堪堪与花想容打了个平手,彼时,双眼赤红,满脸青筋暴起,肌肉扭曲,看起来尤为骇人,着实就要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浴血修罗——
此刻,正横坐于廊下檐角横梁之上,透过镂空的顶窗看到屋子里的打斗进行到这个份上时,脸色有些说不出的紧绷,手里那只一直在把玩的小炉子,在他一双小手里可谓是翻来覆去。
“娘亲,这个人,您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不死?”眯着一双幽幽蓝眼,小华离自言自语的呢喃着,脸上的面无表情从容镇定,若是被旁的人看见,一定会惊呼于,这孩子如此小小年纪,却难得城府心机如此之深,即便面对大逆不道的弑父行为,居然也能如此泰然处之,简直,就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表现。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自问自答,绝对不可能会有答案的问题,但从小华离紧绷隐忍和清明冰冷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孩子心理面,其实是早就已经有了答案的。
那个答案,不用他去问,这么些年看着娘亲的一个个作为,他当然已经很清楚,娘亲的选择。
如果真的是恨,如果真的是想要杀之而后快,他的好娘亲,何必要承受该容换貌所带来的那些痛楚,将自己的皮肤一遍遍的用药水烧灼掉原来的痕迹,不正是因为想改头换面,从此都和这个负心人老死不相往来吗?
而娘亲宁可自己承受痛楚,也不想去见他,说到底,不就已经等于根本就不想动他一根毫毛吗?
念及此,小华离将手中那只小炉子把玩的动作骤停,眼睛用力的闭了上。
这屋子里刀光剑影的响动闹得越发大了起来,身在厨房正哄着小桑榆睡觉的杜嬷嬷,终于给听了见。
眼见怀里的小家伙已然很快的熟睡,她慈爱的微微一笑,将小家伙轻柔的搁置在了椅子上,然后风风火火却是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厨房。
小华离耳聪目明,一睁眼,转头看到匆匆过来的杜嬷嬷后,目光微闪,心里又有了什么主意。
当杜嬷嬷赶到时候,正看到燕王和花想容两败俱伤的拼出了一个结果,虽然燕王不济,但到底还是燕王取胜,那把软剑此时,就已经横隔在了晕倒在地的,花想容的脖子上。
见到两人如此明摆着就是自相残杀后的凄惨光景,杜嬷嬷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看着浑身是血是伤的自家王爷,惊骇出声,“王……王爷,这是……怎么了这是?!”
见杜嬷嬷过来了,燕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时的精神松懈,令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往后栽倒,幸好及时用手里的软剑当成了拐棍,给拄在了地上,维持着身体没有倒下。
“把这无能的混蛋给本王……绑起来!”此番真的是耗尽了内力和力气的燕王,无力的沉声命令道。
杜嬷嬷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见自家王爷的情况分明就不大好,这平时嘴碎的她,现在却是没有多说一句,没有多问一句,而是赶紧执行起了燕王的命令,去找来了绳子,将昏倒在地的花想容给绑到了外室的柱子上。
杜嬷嬷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事不精,但是大事从不敢马虎的人。
燕王倒是趁着杜嬷嬷忙活的工夫,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的喘息,调整内息,期间,目光却是紧紧的停留到了睡榻上的水玉身上,见她依然睡容沉静美好,就算现在自己身负一身的伤,他依然,能对着她的睡容……笑靥如花。
趁着杜嬷嬷到了主屋忙活捆绑花想容的空档,小华离纵身跃下廊下横梁,趁着夜色无人,光明正大速度飞快的往厨房里了走过去。
打开厨房的门,就有一股柔和的暖流伴随着一阵阵鸡肉的香味扑面而来,小华离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放慢了脚步,踱步走进了厨房。
视线从开门到进门后,一直都投放在厨房里的食桌主位上,那把宽大的长椅之中,正蜷缩成了一小团的毛茸小东西。
那小小的,看起来的异常柔软可人儿的小东西,就像一只乖乖睡觉的小猫儿缩成了一团在那儿,令人忍不住的生出一种想要伸手去揉揉她那毛茸茸头顶的怜爱感。
彼时的小华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眼底流露的,早已不是之前那骇人的冰冷,就像被初升的太阳融化掉了眼里所有的寒冰,温柔的有些不像话,更有一种叫做寵溺的东西化成目光,在他一双幽蓝眼睛里,激荡起阵阵的粼粼涟漪。
不一会儿的工夫,走到了小东西的身边后,小华离果真是没忍住,伸手就去捏了捏小东西的脸蛋,不过没曾想,小东西刚才一直啃鸭腿鸡腿什么的嘴脸都还没有擦过,彼时他伸手一碰,就落了个满手油腻的结果。
小华离立马万般后悔的把手收了回来,见自己的手指上粘到不仅仅只是一股子不舒服的油腻,甚至还有一种亮晶晶的不明液体,同样粘到了他的手指上。
“做梦也能流一脸的口水,也是没谁了……。”小华离叹了口气,动作熟稔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锦缎的雪白丝帕来,从动作和时刻都备着丝帕的举动来看,这样的事情肯定早已不是一次两次。
擦完自己的手指,小华离这才拿着丝帕给小东西擦脸和小嘴,动作间,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十分嫌弃的表情,可嘴角就是不知道怎的,偏偏是微微上扬的,只是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是知道的。
别看小东西睡的像只小懒猫,可小华离给她擦脸擦嘴的动作才没做多久,她就已经揉着眼睛被惊醒了过来。
“警惕心倒是有所见长。”小华离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上扬弧度收敛了起来,又是一副小大人般老气横秋的冷肃样子,不冷不淡的言语倒是听不出来,他这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小东西在揉开惺忪的眼睛后,看到逆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也不顾这人之前那句很似冷嘲热讽的话,二话不说就从长椅上坐起,一把就扑到了这人的怀里,小嘴委屈的憋着,眼泪跟大颗大颗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迪弟……呜呜……。”
小华离见状,抿着嘴不再言语,只是脸上才刚刚摆起的那一脸冷肃的表情,很快就崩裂掉了,露出这张面具下,那无匹的温柔,置放在身侧的两只小手,不由抬起,轻柔的揽住了怀里的小桑榆。
两姐弟就这样相拥了一会儿,画面倒是说不出的温馨。
一会儿之后,小华离严谨的表情又再度浮现在脸上,揽着小桑榆的双臂就松了开,口吻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时间不多了,该回家了。”
那无神水的药效虽然很强,但是偏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持续的时间较短。
在炼药炼毒方面,他现在只是略有小成,所以炼出来的药或者毒,总是会有一些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瑕疵,还需多加研究和练习。
小桑榆听不明白什么时间不多了,不过她也懒得去问,以她对自己这个腹黑弟弟的了解,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现在现身在自己面前,而且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别人,肯定又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所以一开口,应答的就是自家弟弟那句后话,“不要,偶不要现在就走!”
第两百五十五章 对她的柔情万种
一会儿之后,小华离严谨的表情又再度浮现在脸上,揽着小桑榆的双臂就松了开,口吻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时间不多了,该回家了。”
那无神水的药效虽然很强,但是偏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持续的时间较短撄。
在炼药炼毒方面,他现在只是略有小成,所以炼出来的药或者毒,总是会有一些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瑕疵,还需多加研究和练习。
小桑榆听不明白什么时间不多了,不过她也懒得去问,以她对自己这个腹黑弟弟的了解,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现在现身在自己面前,而且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别人,肯定又是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所以一开口,应答的就是自家弟弟那句后话,“不要,偶不要现在就走!”
她的语气很强硬,有着不容反驳的意思,一把推开了小华离,双臂环抱起来,倔强的撅着小嘴昂着下巴,把头扭向了一边。
想来到了这燕王府这么些天了,什么事情都还没做,非但还没给自家娘亲出口恶气,反倒还天天瞧着那负心爹和旁的人恩爱成双,倒把自己气了个不轻,如何想来想去,都是那样的不甘心!
小华离是知道她在打的什么主意,不禁不屑的冷哼一声,“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就算再给你一年十年,你也一样下不去手。偿”
被自家坏弟弟如此毫不留情的披露了自己,小桑榆脸上一臊,窘迫的半天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气咻咻的把头扭回来,一个劲儿的瞪着自己这弟弟,不过没瞪多久,气势就很快弱了下去,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又闪起了泪光,小嘴又要瘪了起来。
“除了哭,你还会什么。”小华离继续不客气的讽刺,但是却背过了身去,把并不宽厚的背部留给了小桑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也不要再想了。上来,回家。”
小桑榆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自家坏弟弟,但见弟弟小小的背脊正对着自己,又是一句不可忤逆的强硬的‘回家’二字,非但不生气了,反倒破涕为笑起来,没有再多说废话,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就朝自家弟弟的背部跳了上去,眼里夹杂着坏坏的目光。
小华离没想到这样的关头,这货还给自己使坏,一时没有来得及防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带着背上的小魔女给一道摔到了地上去。
不过好在学了将近两年的扎马步,脚下晃了两晃,小华离很快就开始稳住了步子和身形,完事后,没有省略对小魔女的警告,“再闹,就把你扔到碧水湖里去。”
小魔女忒傲娇的昂首哼哼两声,“伦家好心替你检查检查你滴基本功,木想到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于这货颠倒黑白强词夺理的功夫已经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华离无言了一下,没有再搭理她继续浪费时间下去,默不作声的背着这货,抓紧时间离开了厨房。
彼时,主屋里的杜嬷嬷已经拿着麻绳把昏过去的花想容跟个大粽子似地紧紧捆绑在了外室的柱子上,燕王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在观察完睡榻上的水玉果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体内又蓄积起了一丁点的内息之后,靠着这点内息,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内室。
杜嬷嬷见状,赶紧迎了上来,却被燕王摆手拒绝,随之他一指桌上的茶水,“泼醒他。”
杜嬷嬷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燕王,见他态度强硬,只好收回要去搀扶他的打算,扭身就去外室靠窗的桌子上,一手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一手拿去一只茶杯,又快步的扭身回来。
既然燕王早早下了命令要泼醒花想容,杜嬷嬷回来之后也不再废话和耽搁,把手里的茶壶给手里的茶杯倒满茶水以后,一滴不不浪费的全都泼到了花想容那张已经完全成了花猫的脸上。
这小子之前因为面具被杜嬷嬷害的压碎了之后,没了面具阻挡的一张脸面,那是连连受挫,就算不戴面具,现在已经几乎是要面目全非的他,基本就已经看不出他原来到底生了个什么模样。
杜嬷嬷和燕王显然对花想容的那张脸没有一点兴趣,杜嬷嬷一直毫不留情的把茶水一杯杯的直往花想容的脸上泼,而燕王则是在一边冷眼观看着。
直到花想容自己再也忍不住,边骂边从强力药效中清醒过来,“要死啊,谁敢把滚烫的茶水往大爷脸上泼,不要命了是不是!”
“嗬,小子精神倒还不错。”杜嬷嬷眯缝着眼睛上下横扫着花想容浑身还在淌血的伤口,然后再看了一眼同样一身是伤却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倒地的自家王爷,气的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许是脸被茶水烫的太痛了,又或许是花想容太过在意自己的这张脸,所以这没多大的工夫,根本不用慢吞吞的从药效里缓过神来,就已经很清醒了起来,这一听到回话的是杜嬷嬷那熟悉的声音,当下顿时一个激灵,遂,睁眼看向杜嬷嬷,眼中俱是惊愕莫名,“杜……姑姑……。”
“哟,老身可不敢当你的这声姑姑。”杜嬷嬷冷嘲热讽,暗香这小子连王爷都敢动手,她这个所谓的姑姑被他叫唤的这么亲切,指不定就是不怀好意,说不定下一个就想对她不利了吧?
“不……不是……姑姑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花想容被杜嬷嬷的态度搞蒙了,脸上虽然在卖力的笑,心里却一边暗骂,一边揣测,嘶……自己什么时候惹到这个灭绝老尼了?
仔细摇头一想,这脑袋却跟搅了的一锅浆糊似地,怎么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云里雾里的,就是看不清也想不起来呢?
见花想容干了事儿,却还一脸懵懂的样子,差点气炸了的杜嬷嬷原还再想开口给花想容再来一课思想教育,不过,却被燕王的一个手势示意给打断了。
眼见这一老一少再这样下去就要没完没了了,已经失去耐心的燕王让杜嬷嬷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以后,就上前一步,疲惫的坐到了太师椅上,目光凝视向了花想容,虽是坐着,虽是累极,但他极具压迫力的威严气势,却是没有半点削弱,“阿容,是谁偷袭了你,可还记得?”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是直奔主题,当然,直接就开口这样问,前提是他真的十分信任花想容。
终于看到燕王也在场的花想容,起初为燕王在这和燕王那一身狼狈的伤势,而懵了一下,现在听到燕王问自己话,这才回过神来,他一脸奇怪和愕然,“偷袭,没有啊,谁能偷袭的了我?倒是王爷你,你那一身伤是怎么……。”
“看吧王爷,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这臭小子自己都承认了,他既然不是被人偷袭所致才昏了头要对付您,那就是他蓄意为之!”一旁的杜嬷嬷义愤填膺拿手指着花想容,冷冷一笑,“王爷不如现在就把这小子交给老奴,老奴保证,让这胆敢背叛您的臭小子在尝了老奴的手段之后,绝对会一字不漏的供认不讳。”
花想容被杜嬷嬷的话弄得一愣一愣的,本就混沌的脑子现在更是乱的不可开交,不过一听到这灭绝老尼居然要求王爷把自己交给她,想想这王府里流传多年的关于灭绝老尼的各种可怕传闻,这不管事情有没有先搞清楚,这求王爷不要答应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连忙扯着脖子和嗓子看向燕王,“王爷饶命啊——”
这信任归信任,心软归心软,看到花想容如此惊恐的对着自己呐喊出如此悲壮的呼喊,燕王竟是没有一点儿的动容,甚至还事不关己的冷漠回复,“你要是想不起来,嬷嬷她,一定会让你想起来的。”
这扯着嗓子一嚷嚷完,本来打算跑到燕王跟前抱住燕王大腿的花想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被绑了起来,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那身金贵的雪蚕丝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身上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又懵了一下后,这才觉出痛感来,才发觉大事不妙。
虽然神经确实大条了一些,但他终归不是个笨的,这一会子的功夫,脑子里已经七弯八拐,有些一点今晚这些莫名奇妙事件的头绪,再从杜嬷嬷刚才那一通没头没尾的话里拉来一琢磨,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大概。
他今晚招人阴了不说,还丧失意识被人利用,居然反过头来打伤了王爷……?
这个想法虽然够惊骇,也够令人不敢相信,但是悄悄瞟了一眼正虎视眈眈目光不善盯着自己的杜嬷嬷,花想容不由欲哭无泪起来,这八成,恐怕就真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他就郁闷了,自己这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聪明睿智,怎么就会轻易的着了别人的道道了?到底的是哪个混蛋,居然这么阴他?他要跟他没玩!
瞧着花想容自顾在那精彩纷呈的上演诸多表情,就是浪费时间不予答复,燕王有些不耐烦起来,一拍手下太师椅扶手,“嬷嬷,把他押下去,让他给本王好好的清醒清醒!”
“好嘞!”杜嬷嬷得令,整个人都离地三尺蹦了起来,明明比以前肥硕了好些的富态身子,此刻居然能像一阵烟似地就飘向了五花大绑的花想容,凑到花想容身前,眯缝着起了都要变成了一条缝的眼睛,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都泛着白森森的光感,“小子诶,你是喜欢油炸,还是喜欢清蒸呢?”
花想容只感觉自己眼前就像是飘了一个可怕的女鬼过来,更被杜嬷嬷的话都吓得快哭了,连忙惊恐万分的大喊大叫了起来,“王爷饶命啊啊啊——属下现在想,马上就想!”
燕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他,目光就瞥了杜嬷嬷一眼,“从一到十,到点押人。”
杜嬷嬷嘿嘿一笑,应是,对着花想容直搓手,看起来,就像个倒计时准备要大吃一顿的屠妇,“十,九,八……。”
花想容被吓得冷汗直冒,两腿都开始哆嗦起来,想再对燕王求情,又怕自己一旦求情,怕是连一到十的时间都没有了,于是只得咬着牙,闭紧了眼睛,开始挖空了心思的苦思冥想起来。
耳边听着杜嬷嬷嘴中倒数的数字就要数完,花想容心急如焚,额头上的冷汗就跟下雨一样,两腿更是抖得跟筛糠一样,“偷袭我的人,他是……是是……。”
燕王听得花想容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蹙起了眉头,脸色阴沉的厉害。
阿容这小子武功虽然是上不得顶尖,但也绝对不弱,何况这小子神经虽然粗了一些,但向来处事倒是十分敏锐,所以绝无可能竟被人无声无息的就被偷袭了,而半点察觉,半点讯息也无。
只是他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实在是令他既好奇又担忧,自己今晚连番被高手如云的杀手追杀,手下人又被人无声无息的暗害,这样看来,他和燕王府,只怕就要迎来一个大麻烦了——
念及此,燕王不由偏头,目光望向通向内室的那道青霭的薄纱帷幔,眼中深沉如渊。
不管接下来会怎样,他都绝对不能,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杜嬷嬷念完最后一个数字,然后对花想容笑眯眯的说道:“小子,还是乖乖让姑姑好好的帮帮你吧?”
边说着话,边伸手去解花想容身上的绳子。
花想容浑身一个哆嗦,眼看自己就要倒大霉了,真是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要去尝试杜嬷嬷这灭绝老尼那些传闻中的惊悚手段,这般想着,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人一旦被逼到绝境,果然就是有绝处逢生的本事,眼看杜嬷嬷把自己身上缠绕的绳子解得七七八八了,花想容心里直呼完了,都想直接晕过去算了,却不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一道幽蓝的光,在他脑海里忽的一闪而过。
“诶,等等!”花想容既兴奋又紧张的大喊了一句,眉头皱成了川字,目光不断闪烁,俨然是在奋力思索。
杜嬷嬷觉得这个狡猾的跟泥鳅似地的小子是在拖延时间,不由一巴掌呼在了对方的脑袋上,“少跟老娘玩花样!”
别看杜嬷嬷这一巴掌打的随意,可承受的对方却是比谁都清楚,杜嬷嬷这不愧是人称的灭绝老尼,不光性格充满了肃杀之气,动不动就是要打打杀杀的,这下手也非普通人可以比拟的,这看似随意一巴掌,却简直就是要了老命的绝杀掌——
倘若放在平时,挨了这了不得的一巴掌的花想容早就已经要死要活大呼小叫了起来,可现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但没有喊叫,还一脸惊喜的反过来一把抓住了杜嬷嬷那只给了自己一掌的手,随后就是那个一顿的猛亲啊,“打的好,姑姑实在是打的太好了啊!”
杜嬷嬷被这小子的举动给惊呆了,连自己的那只手都忘记收了回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花想容。
燕王反应倒是不像杜嬷嬷那么大,但也是愣了一下,反应也比杜嬷嬷来得快,“你发什么疯?”
不待花想容答话,杜嬷嬷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连忙将自己那只还被花想容抱着的手给用力抽了出来,然后把被花想容亲的满是口水的手背在花想容的身上擦了擦,最后一把狠狠的揪起了花想容的衣领,“小子,你找死吗!”
“诶诶,姑姑您亲点亲点啊——”此时的花想容好像又恢复了底气信心什么的一样,这腿也不哆嗦了,面目中的惧色也没有了,反倒神采奕奕的,那平素的嬉皮笑脸也回来了,就算是被杜嬷嬷如此凶狠的威胁着自己的小命,也没有什么害怕和在意的样子,“消消气,消消气哈——”
杜嬷嬷冷哼,抬手就想好好教训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没曾想,刚一抬手,花想容却笑嘻嘻的说道:“姑姑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要是您真的再赏给我几巴掌,只怕我这好不容易想起来事情,就真的要被打没了啊——”
杜嬷嬷闻言,抬起在半空中的手蓦地一顿,又是怀疑又是不信任的眯缝着小眼斜睨着花想容,“你真的想起来了?还是找的胡说八道的借口?”
花想容耸肩一笑,颇为失望的痞笑道:“姑姑,看您都把我说成了什么人了,真是……”
“废什么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燕王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致,眼里已经暴躁的火光攒动,阴沉着的脸瞥向花想容,“被人偷袭暗害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有脸得意了你。”
花想容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而一想到那个暗害了自己的人,就愈发窘迫的低下了头,根本就不敢去看燕王的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其实那个人他……他有一双和王妃特别相像的眼睛,昏过去前,属下别的看的不甚清楚,只是那双简直跟王妃神态都差不多的蓝眼睛,让属下现在是记忆犹新。”
杜嬷嬷和的燕王相继一愣。
愣过之后,杜嬷嬷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地,小眼睛不由的往内室的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善,皮笑肉不笑扬了嘴角,“又一个跟王妃眼睛相似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巧啊。”
虽然刚才得见水玉时,由于水玉是昏迷着的,所以杜嬷嬷并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睛到底是怎生个模样,不过现在心里已经八成笃定这水玉就是昨天那些右翼亲卫传闻的玉公子,而这所谓的玉公子的模样,她也听了,据亲卫们所言,由于玉公子被王爷一直抱在怀里,具体的样子是确实没有看清,不过就是那一双偶尔惊鸿一瞥到的冰冷蓝眼睛,实在是令人记忆犹新。
这大家也就开始私下讨论,这王爷对待这个神秘的玉公子如此的特别,八成……就是因为这玉公子的眼睛和曾经的王妃相似吧?
旁人有这样的想法,杜嬷嬷现在当然也会有,甚至早就开始觉得,那个什么玉公子接近王爷,还用着与王妃相似的眼睛对王爷勾勾搭搭,肯定是别有用心,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而今又听花想容形容偷袭自己的刺客又是一个和王妃有着相似眼睛的人,你说她能不觉得可笑么?
然,比起杜嬷嬷冷嘲热讽的强烈反应,燕王作为最后的受害者当事人,却倒是除了起初的那一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其它的表现,甚至脸上无甚表情,低垂着眉目,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花想容最近一直都伴随在小桑榆的身边,有事没事不是在府里疯就是到府外头疯,对于这些小门小道的消息半点打听的兴趣也没有,所以根本不知道杜嬷嬷话里夹枪带棒的意思,只是从杜嬷嬷刚才那瞥向内室的举动不禁心里起疑,难道今晚闹得沸沸扬扬住进南苑的那个人,也是跟王妃有着相似眼睛的人?
既然燕王不说话,杜嬷嬷便又把话机拿到了自己手里,继续因心情不快而恶狠狠的威逼花想容,“你还没说呢,那人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提及这个话题,花想容目光闪烁了一下,谄媚的嬉笑道:“姑姑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没瞅见呐……。”
笑话,他要是实话实说自己被一个五六岁的小破孩给制服了,以后再燕王府特娘的还怎么混啊?以后还要不要脸出去见人了?
想到这,花想容又不禁哭笑不得起来,最近他是怎么了,命犯煞星了是伐?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了一个比一个还恐怖的小破孩,难道注定他以后都要被世人当成笑掉大牙的大笑话是吧?老天有你这么玩人儿的么!
只是得了这么一个无用的线索,杜嬷嬷很不满意,一把松开了揪在花想容衣领上的手,顺势推了花想容一把,“哼,没用的废物,燕王府真是白养你了!”
花想容现在好歹也是被燕王打的受了些许重伤,被杜嬷嬷这么一推,退后几个踉跄后,就一个趔趄,一个屁股墩子就给跌坐到了地上,简直好不狼狈。那控诉的望向杜嬷嬷的小眼神儿,简直是委屈无辜极了。
杜嬷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忽然又联想到之前花想容好一顿猛亲自己手的画面,随之只觉胃中翻腾不已,“你小子是不是故意……。”
“好了,夜已深了,都回去歇了吧。”一直都在沉默的燕王,突然语气疲惫的说道。
杜嬷嬷和花想容都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杜嬷嬷赶紧上前劝说,“王爷,要不,还是让老秦派人在京都里排查排查吧?这样的人就这样任其在外,一天不抓住,那不是一天都还对王爷您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吗?”
虽然杜嬷嬷嘴上一直都在对花想容针锋相对,甚至起初一开口就在怀疑花想容已经背叛燕王,是个叛徒。
可实际上,她也只是顺势揪住了花想容这次的小尾巴,想好好的治一治花想容这个在王府里过于嚣张的小子,而心里头,其实还是信任花想容的,毕竟都同王爷一样,是在她老人家眼皮底下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的孩子了,都知根知底的。
所以现在她才由此一问,就是因为她并没有怀疑花想容刚才说的答案。
而花想容现在听到杜嬷嬷这样问,那潜台词就是表明了是信任他花想容的立场的,一时不禁有些感动,对杜嬷嬷眨了眨粘着零星泪花的眼睛,一个劲儿的狗腿附和道:“姑姑说得对,说得太对了——王爷您可得三思,不如就让秦叔去办吧!”
哪想,燕王却对花想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办什么?让秦叔派大队人马,兴师动众出去,就为抓一个孩子?还嫌脸丢的不够大?”
花想容一怔,脸色顿时就绿了,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燕王,“王……王爷……您……您是怎么知……。”
今晚的燕王实在是遭遇太多,而这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心里早就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并且心情差到了极点,懒得再和两人多说什么,就扬手一指门外,“都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一头雾水的杜嬷嬷望向花想容,花想容也很有默契的望向她,面面相觑一番无果之后,都只好乖乖的应了一声是,相继就出了主屋。
待屋子的门再度被合上以后,燕王这才将自己的指向门外的手指收回袖中,脸上已然爬满了阴霾。
在原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动也不动的呆坐了片刻,他这才慢慢悠悠的,踉跄往内室走去,撩开屋里内外相隔的那道青帷幔,视线探了进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驻足在睡榻上的水玉脸上,一瞬不瞬,一眨不眨,半点不曾移开。
直到他缓步走进,直到他的脚步走近,视线始终停留在水玉的脸上,分毫未动。
脚步方停时,他的手指便朝着水玉那一头还没烘干的青丝,再度又伸了过去,面目之中柔情万种,“适才被耽搁了,现在就给你把头发烘干,免得时间久了,你非得着凉风寒了不可。”
温柔的说笑着,他缓缓又落坐到了榻沿上,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然一身是伤的事情,浑然无事的用着好不容易才蓄积起来的丁点内力,全都用在了为她烘烤头发上,那样子就好像是她的一头秀发与他的身家性命相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的云泥之别,他根本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半点也不在意,甚至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说到他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一身是伤似地,可现在他突然垂下头,目光一遍遍的梭巡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孩子们这一次突然闯入燕王府,并不是巧合吧。看来,他们前来的目的,应该就是要为你这个娘亲来打抱不平的。只是想不到,那孩子年纪小小,竟连阿容这个大人都败阵了下去,你倒确实是教导有方。”
第两百五十六章 传闻中的薄云朵
脚步方停时,他的手指便朝着水玉那一头还没烘干的青丝,再度又伸了过去,面目之中柔情万种,“适才被耽搁了,现在就给你把头发烘干,免得时间久了,你非得着凉风寒了不可。”
温柔的说笑着,他缓缓又落坐到了榻沿上,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然一身是伤的事情,浑然无事的用着好不容易才蓄积起来的丁点内力,全都用在了为她烘烤头发上,那样子就好像是她的一头秀发与他的身家性命相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的云泥之别,他根本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半点也不在意,甚至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说到他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一身是伤似地,可现在他突然垂下头,目光一遍遍的梭巡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孩子们这一次突然闯入燕王府,并不是巧合吧。看来,他们前来的目的,应该就是要为你这个娘亲来打抱不平的。只是想不到,那孩子年纪小小,竟连阿容这个大人都败阵了下去,你倒确实是教导有方。”
从花想容吞吞吐吐的说着偷袭他的人又是一个有着和雪儿如出一辙眼睛的人时,他就已经在怀疑,花想容说没看清偷袭之人是假,想极力保存自己的颜面是真。
再者,这个世界上眼睛会很相似的人有很多,但如果连眼神都很像的人,那几乎是没有的事情,因为眼睛是一个人性格使然和灵魂的写照,要找到同样性格同样灵魂的人,那怎么可能?毕竟这些东西要不是天生的,要不就是后天一点点造就的。
他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样巧合,于是这想着想着,记忆不由的就回到了和几天前出现的她,第一次见面的添香楼上所发生的事。
虽然在当时,他的全部神思和目光都被她所吸引走了,旁的人几乎都是注意不到的,可那个孩子却是不同,谁让他偏就有着一双和她几乎一颗模子刻出来的眼睛呢?还有那长相,分明就跟她未改容貌之前的模样,是那样的神似偿。
不过当时由于他一心都想留住她,对这孩子不过是惊恐一瞥,现在想来,真是哪哪都是破绽,可好笑他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竟然以为他们不过可能只是与雪儿仅仅相似的人而已。
幸而后来命运没有弄人,在平阳郡主的婚宴上,他又见到了她……
水玉已然沉沉睡去,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但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样的美梦,竟然能在浑身是伤的现下,嘴角居然在微微的上扬。
燕王目光的重新回到她的脸上时,见到她嘴角这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忍不住目光一动,俯身将脸凑到她的脸前,唇,如羽毛落地般,轻柔的落到了她的嘴角,“如果我的一身伤口,真的能换你一个微笑,那么……我也甘之如饴。”
杜嬷嬷同花想容俱是一脸莫名奇妙的出了屋子后,花想容这才龇牙咧嘴的喊着身上的伤口疼。
杜嬷嬷懒得理会他,倒是看到一身是伤的他,就不由的想起了自家王爷现下也被这混小子害的一身的伤,担心的立刻一拍大腿,“哎呀,王爷那样一身的伤,还是找明了那老小子过来看看才好,不然恶化了可不得了!”
眼看杜嬷嬷心急火燎的就要往南苑外头走,显然是要真的去找明了过来的样子,被直接无视的花想容心里略有不爽,不过也不敢表达出来,毕竟这事情的原委,还是他一手造成的,真担心他要是再敢啰嗦,杜嬷嬷这灭绝老尼会不会真的当场灭了自己——
花想容心有戚戚焉的打了个寒噤,脑中突然一个激灵,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就此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于是他连忙叫住了杜嬷嬷,“诶,姑姑,我家桑桑呢,桑桑哪去了?”
才走没几步的杜嬷嬷闻言,先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想到了什么似地,扭过头,对花想容凶神恶煞的,“什么你家的桑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的你,臭小子!”
花想容没明白自己不过一个亲切的称呼怎么就被这灭绝老尼如厮的不待见,不过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老太婆多做纠缠,赶紧再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哎呀,我的好姑姑,您快说吧,您刚才来的时候,到底把那小家伙搁哪了?”
之前的事情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只是依稀还记得小家伙好像是被杜嬷嬷给抱走了。
“当然是搁在厨房里了,那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听到这边的动静也不好把她带在身边,只好先把她搁在长椅上了。”一提及小桑榆,杜嬷嬷的脸色都会不由自主的柔和好几分,连着急出去找明了的脚步也折了回来,转身就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这夜色已深,厨房的炭火也要熄了,还是先把这孩子送到我屋里去的好。”
花想容一听,有些不乐意了,虽然脸上的表情表现的不是很明显,但是这言语,“不行啊姑姑,您这不是为难小子我吗?王爷可是特意嘱咐让我时刻护着小家伙安危的呐——”
边说着话,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了几分,明显就是要去赶超走在前边儿一点的杜嬷嬷的意思。
杜嬷嬷头也不回的冷哼贬斥,“王爷让你做的事情你做到了吗?你还好意思提了你!也幸好丫头之前没跟在你的身边,要不然,指不定也和你一样就着了刺客的道了!到时我看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你!!”
花想容顿时就有些心虚了,因为杜嬷嬷说的句句在理,现在反回去想想,若当时小家伙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只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花想容只感觉后怕,自然没有了任何反驳杜嬷嬷的底气,再也不发一言,不过,这似乎却并没有让他放弃去把小家伙争夺回来的意思,因为他脚下的步伐,还在继续赶超着前边儿的杜嬷嬷。
杜嬷嬷眼角往身后一瞥,虽然没有真的看到后面一直紧追自己不放的臭小子,但这动作已经昭示着她确实想看他一眼的潜意识,而后嘴角带笑,也没有继续呵斥对方了,显然,这是并没有反感和阻止花想容的意思。
毕竟招人疼的小丫头确实是有人如此关心的,她老怀安慰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生气和制止呢?
于是乎,这会子两人都一时无言,只朝着一个目的,厨房,纷纷走去。
待到厨房前时,两人几乎是一同焦急的把房门推了开的,毕竟厨房也不是个什么太安全的地方,桑榆又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独自呆在里面,两人虽然都嘴上没说,可心底里都是十分担心的。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这一老一少居然瞬间就不约而同的变了脸,都是脸上绽放起了笑容,似能笑出一朵花儿来,视线都同时向厨房中摆放的那一把长椅望去。
然,当望过去的那一刹那,两人脸上的笑容全都凝固了住。
杜嬷嬷更甚,整个人都一时呆了住,“怎……怎么不见了……。”
花想容没有那个工夫发呆,心急火燎的转头问询杜嬷嬷,“姑姑,您不是说她已经睡着了,就搁在那椅子上的吗?那人呢?”
几天下来,时常与小桑榆相处一起的花想容可是比谁都清楚,那小家伙一旦真的睡着了,那就是雷打不动的,简直就像一个小猪一样,所以他并不觉得小家伙会突然醒了,然后就自己个儿又闹起了失踪。
故而,他才这么担忧的连忙询问杜嬷嬷。
发懵的杜嬷嬷被花想容的询问声音拉回了思绪,她并不知道小桑榆睡着后的习惯,所以一心以为是不是孩子自己因为听到打斗声也醒了过来,现在正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故而这般想着的杜嬷嬷没有回答花想容的问题,而随后是忙走进了厨房,开始桌子柜子底下,乃至装米装水的大缸里,也翻看了起来。
“丫头,快点出来吧?别和奶奶玩了,奶奶会担心你的。”边翻找,杜嬷嬷边焦心的轻声呼唤着,生怕自己吓到了小桑榆。
花想容没有行动,还站立在门前,见杜嬷嬷如此,不由抬手揉起了自己的眉心,一向嬉皮笑脸的他,现在虽然那张布满了脏污的脸仍然看不清五官的模样,但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脸色的凝重,“姑姑,别费心思了,这些幼稚的游戏,桑桑是不喜欢玩的。”
杜嬷嬷又懵了,鲜少的,对着花想容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那,那该怎么办?会不会……她是跑了出去玩了?”
“不会,这孩子一旦睡着了,不睡个日上三竿,是绝对不会起的。”花想容又是摇头,目光有些虚浮的向杜嬷嬷投来的视线交汇过去,“我担心……只怕这孩子,已经落到了刚才的刺客之手。”
虽然之前偷袭他的是个小孩子,可保不齐这孩子还会有其它的同伙,而他们的目的,也未必完全只是为了借用他的手,来除掉王爷,但凡是个了解过王爷的人都该知道,他花想容绝不可能会是王爷的对手。
所以这让他不由得担心,是不是这一出从一开始,就还有其它的目的存在——
譬如,声东击西,调离杜嬷嬷这头母老虎出山,然后趁机掳走了桑榆!
花想容能想到这一点,杜嬷嬷当然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不禁让她很自责起来,“都怪我不好,不然这孩子也就不会……。”
“这件事谁也怪不了,要怪也只能怪来人太狡猾,算的太过于周密。”花想容很中肯的劝说道:“好了姑姑,现在不是我们自责的时候,这事儿刚发生不久,还是赶紧的找王爷问问,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毕竟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就连这里没有准备任何卫队的王爷同样有着不可推托的失误,所以花想容并没有想对好不容易抓到了错处的杜嬷嬷落井下石。
杜嬷嬷一愣,愈发心急火燎的质疑,“你只要派人赶紧去追就成了,还问王爷作甚?”
“难道您还没看出来,王爷让我们不要再追究偷袭我的那个小刺客,分明就是认识那个小刺客的意思么。”边即刻转身往回走,花想容边拧眉反问了一句。
虽然他之前有些糊涂,但也仅仅只是在糊涂王爷为什么不让他们追究那个敢偷袭他的小破孩,至于这明显的一点,他自然轻易就给看了出来。
想来事情是没有那么巧合的,他前脚才被那小破孩偷袭成功,而被窝囊的像个傀儡一样,竟半点不知的跑去倒戈相向,刺杀王爷,而后脚小桑榆就突然不见了——
若说这两件事情没有什么联系,他多少有些不信。
而既然王爷有可能认识那个偷袭他的小破孩,那说不定就有关于那小破孩的资料或者是下落,那么,再接下来顺藤摸瓜找回小桑榆,还会难吗?
总之,如果确实两件事有关,那绝对会比他现在派人,出去大海捞针一样寻找小桑榆要来得容易的多。
经花想容这么一说,杜嬷嬷想了想,不禁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脚步也随后跟了上去,出了厨房,“王爷向来是个斩草要除根的果决之人,此番就这样轻易不追究利用你来伤他的人,显然有着不可言说的缘由,说不定,王爷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两人你来我往没两句,就很快又回到了主屋的门前,介于事情紧急,两人的脚步都较之之前,还要快了不少。
花想容先抬手敲响了房门,“王爷,桑榆不见了!属下怀疑是刚才偷袭属下之人做的,所以,属下还请王爷拿个主意!”
屋子里,刚好给水玉已经用内力烘烤好了头发的燕楚闻言,准备拿梳子再给水玉梳好凌乱头发的手,蓦地一顿,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拧眉沉默了一下,方站起身,脚步仍显虚浮的朝外室走去,“告诉秦明,马上派人去本王要秦叔找的那个地方去,继续看着,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如果孩子已经回去了,也无需把孩子带过来,只要确认他们安全与否就可。”
花想容听得有些不明所以,虽然很想深问下去,不过事态紧迫,根本容不得在这浪费时间,何况他相信自家王爷,所以先按捺住了躁动好奇的心思,应了一声是,不过正要走,却被杜嬷嬷一手拽了住。
他心急的扭头对杜嬷嬷投去狐疑的目光,“姑姑?”
杜嬷嬷一脸严谨,“你伤的也不轻,先去找明了解决了吧,我去就行了。”
花想容犹豫了片刻,目光下意识的望向了自己还在淌血的伤口,苦笑暗道自家爷下手还真是不留一点情面,心里清楚自己再继续操劳下去,必定先会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故,最终只好妥协,点头答应。
门外两人的简短对话,已经走到了外室的,门内的燕王,多少听了个分明,他的脸色同样的不好看,也充满了担忧。
虽然那两个孩子居然能在自己的燕王府里进出自如,想来本事确实不小,不过在他看来,两个小东西的运气成分也很居多,毕竟都是还没涉足过江湖朝堂的干净孩子,身上又没有杀气,再说又是那么丁点大的孩子,试问有谁会去防备他们?
所以,他还是担心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在外闲逛,难免会遇到什么事故,如果秦明能传来孩子们安全回家的消息,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至于要把孩子们又重新接回王府,他觉得还是先缓缓再说。
毕竟,他们母亲恐怕都没打算要继续留在这里,孩子恐怕就更不愿意了吧?
想到这,燕王苦笑,头疼的扶额。
这一次,若想让她心甘情愿的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只怕,是要困难太多了……
也幸亏,今天信了桑榆这孩子之言,一面去薄家找她,一面为了以防万一,又让秦叔的儿子秦明派人在外头寻找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毕竟京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秦明也是个能干之人,他要是不出所料的话,早就在他和秦叔还没回府的时候,秦明就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居住的地方。
果然不出燕王所料,当杜嬷嬷风风火火的跑去找秦明的时候,秦明并没有任何推拒的意思,还带着非嚷着要去的杜嬷嬷,一道去了水玉居住的城东区。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的是,以小华离这心思向来缜密深沉的孩子,怎么可能当晚就会回自己那四合小院儿去的?
这以防万一被人跟踪,这孩子背着自家那笨蛋姐姐,先暂时选择了一个客栈,打算偷溜进去,找个空房先将就一晚。
在驱使轻功飞上墙头无数次都不成功之后,已经累的快要瘫倒在地的小华离,实在是脸色难看的扭头去看已经赖在自己身上睡着的某货,“就知道吃,胖的简直跟猪一样……。”
言辞虽然激烈不善,但音量却分明有压低的趋势,显然呐,他这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不想将她吵醒。
被骂是小猪的小桑榆根本是听不见的,只是觉得耳朵痒痒,然后把贴在自家弟弟悲伤的小脸又翻了个面儿继续贴着,任由嘴角的透明液体不断在自家弟弟的背上流淌,“唔……桂花暖鸭……。”
听得自家这死性不改的笨蛋连做梦都在叫着吃的的名字,小华离嘴角直抽搐,真恨不得现在立刻把她丢到大街上了事。
但虽然这么想,嘴上向来那么傲娇恶毒的小华离最终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遍一遍,又继续起了飞跃上墙的动作,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再又试了四五次之后,终于还是背着拖油瓶吃货,跃上了墙头。
不过可惜,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就因为背上的拖油瓶突然一个翻身重压,害得他脚下一个趔趄,一头就栽进了客栈的院墙之中……
这一晚,实在是一个过分热闹的夜。
薄家家大业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城北。
在薄家最不起眼的一幢外宅小楼小院里,一个身着一袭黑纱长裙的女子,笔直的站在靠近院子最深处的位置,左手执起一件物什对准了院子深处的彼端,院门的位置,随之砰的一声骇人巨响响起,一颗带着火花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她手里的物什之中迸发而出,几乎只在眨眼的光景,下一刻,那颗带着火花的东西便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将那一排摆放在院门位置处的一个个酒坛,全都一一穿透——
最后,那颗估摸不过幼儿手指大小的东西一头扎进了院墙之上,而那一排少说也有六个的酒坛,全都哗啦啦碎了一地。
啪啪啪啪,一阵的抚掌之声蓦地响起,随之,一模样清丽漂亮的黄衣男子,正从院门之外踱步走进,姿态优雅的穿过了月洞门,“云儿妹妹的枪法真是越来越好了。”
院子深处,皆是一株株长势繁茂的木棉树,现在正值冬季,树上枝头的木棉花开的正好,一朵一朵,红的如火如荼,似鲜血所染。
站在树下的女子抬眸望向男子,顷刻露出了她隐藏于阴暗处的面容,清妍丽质,秀色素馨的五官,偏生,那眉目却流露着大相径庭的其它气质,是充满萧杀的,瑰魅的,邪媚十足的。
是的,那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却充满了太多复杂的气息,浑然天成的一种娇媚中,却糅杂着一种不该属于这类女子的邪气儿。
女子倒是大方一笑,隐隐从红唇之中,露出那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还是三哥找来的这把手枪好使,用来顺手的很。至于枪法……三哥就别取笑我了,如今我这可是重新生了一副身子,所有一切都是重新来过,这不过才刚用这枪,不过是光凭着一点曾经的记忆和技巧在用罢了,枪法还生疏稚嫩的很。”
“在三哥看来,云儿妹妹的枪法就是好的很,至少比三哥我这个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布衣而言,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不是?”男子谈吐儒雅,即便现在是寒冬腊月里,他脸上带着的淡淡笑容,都能像三月里和煦的春风一样,只是当女子提及重生一句时,那双带着星辰光晕般的眸光,又很快的黯淡了下去,忧郁之色渐显。
女子呵呵一笑,朝男子就走了过来,走路的姿势不似其它女子那般弱柳扶风步步生莲,而是自带一股不羁与潇洒,与男子走路的姿势似像非像,“三哥又在说笑了,你现而今可是薄家的家主,在偌大的薄家家族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顶梁柱。况且——三个你可还是大燕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宰辅,这世间还有哪个布衣能与三哥一较高下的?偏生三哥把自己说的恁般无能,这不是在逗我可乐么。”
说话间,女子已然走到了院子当中的一方凉亭之前,偏着脑袋,目色促狭的瞧着男子,伸手朝凉亭之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薄相。”
正是大燕的当朝宰辅,薄家家主的男子,薄久阑,被女子的言行逗得哑然失笑,“云儿妹妹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取笑三哥呐。”
说着话,步伐却是未停,径直往凉亭走去。
女子耸肩,无辜的摊手,“有吗?我怎么觉的自己的话恳切据实的很呢?”
这刚好走到了女子身边的薄久阑听罢,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就在女子鼻子上一捏,眼底浮出的那抹忧郁之色,即刻在笑容绽放的那一刻,消散的一干二净,“你这鬼灵精,就喜欢胡说,薄家如今的落拓难道你不是最清楚的?还有朝堂之上,三哥不过也只是燕帝手里一枚想要用来制衡的棋子,难道你还看不明白?”
话一说完,薄久阑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赶紧将手收回袖子里,目光小心翼翼的望着女子的脸,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抱歉,三哥不是有意要提的,三哥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当年……薄家人都是那般待你,你不过只是反抗,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瞧着薄久阑极力解释的样子,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似旁的那些闺阁千金过于矫揉造作的笑,也没有掩嘴而笑的动作,当真是将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全都展现在人眼前,却能拥有旁的女子学不出的,独树一帜的巧笑倩兮,媚色横流,“我的好三哥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善良,总是要把人,往最好的地方去想呢?”
当初搞垮薄家,有多少是为了私心,有多少是因为本质恶劣……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薄久阑想也不想,目光灼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脱口而出,“在三哥眼里,你薄云朵,从来都是最好的。”
他的目光太热,他的眼神太认真,他的语气太温柔,令她无所适从的将脸别了开,可脸上仍然带笑,“三哥也是,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一个最好的哥哥。”
她有意将哥哥两个字,咬的有些重。
薄久阑目光蓦地黯然了下去,笑容有些苍白无力,“是么……。”
他的暗示她一直都懂的吧?所以才总是这样的拒绝他。
天知道,他有多不想做这个她眼里的好哥哥,可是,他又别无选择,不然,恐怕是连接近她的机会,从此也要没有了吧?
“当然。”女子回答的清脆有力,笃定十足的口吻,偏头冲着薄久阑眨了眨眼睛,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双手立刻亲密的挽上了薄久阑的胳膊,“要不要,我现在就执行一个妹妹的义务,来给三哥亲手煮一壶好酒?”
他能拒绝么?薄久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噙着泛苦的笑应声,“有云儿妹妹亲自煮酒,这样好的口福,三哥怎好错过?”
说着,两人便一道进了身前那提名为兰亭序的凉亭之中。
到了这寒风瑟瑟的冬天,凉亭空旷的四周,早已挂上了厚厚的白纱帷幔,这会子挑帘走进,但见里头的石桌上摆放着的一应酒具下,都被放在一只紫砂小锅中煮着,锅下便是一只燃着烈烈炭火的小炉子,这无数腾起的白烟水汽被厚实的帷幔遮挡的出不去,只能在这一方亭中萦绕,使得人此刻看去,仿佛看到了一处仙境。
第两百五十七章 王爷突然又发疯
“当然。”女子回答的清脆有力,笃定十足的口吻,偏头冲着薄久阑眨了眨眼睛,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双手立刻亲密的挽上了薄久阑的胳膊,“要不要,我现在就执行一个妹妹的义务,来给三哥亲手煮一壶好酒?”
他能拒绝么?薄久阑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噙着泛苦的笑应声,“有云儿妹妹亲自煮酒,这样好的口福,三哥怎好错过?”
说着,两人便一道进了身前那提名为兰亭序的凉亭之中。
到了这寒风瑟瑟的冬天,凉亭空旷的四周,早已挂上了厚厚的白纱帷幔,这会子挑帘走进,但见里头的石桌上摆放着的一应酒具下,都被放在一只紫砂小锅中煮着,锅下便是一只燃着烈烈炭火的小炉子,这无数腾起的白烟水汽被厚实的帷幔遮挡的出不去,只能在这一方亭中萦绕,使得人此刻看去,仿佛看到了一处仙境。
两人进去后,女子就将薄久阑带到了石桌一端的石凳上,石凳上早就铺好了一个厚实绵软的穗子蒲团,坐上去并不会凉了身子,而她自己,则转身到了石桌的另一端,开始用木夹子,动作娴熟的将锅中的一应酒具拈了出来。
薄久阑见到她娴熟的动作,非但没有夸赞,反倒神情哀伤了下来,“这二十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女子头也不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酒壶盛满酒酿,放入小锅之中烹煮,遂,捻起瓷盘之中摘得的梅花青果,一点点投入酒壶,动作间,她之前练枪的肃杀之气全都荡然无存,被另一种娴静宁和的气息所代替,“不觉得,我倒是觉得,这就好像开辟了另一种生存方式,十分的有趣儿。偿”
薄久阑自是不信,“做燕王府上的丫鬟,成为别人随意驱使的奴才,哪里会有趣了?妹妹莫要用这种玩笑话来哄骗三哥。”
女子无所谓的淡泊一笑,“在其位谋其政,一个奴才的生活方式,也有它所不一样的好处,至少……很是能修生养性。况且这流苏一名,我倒是喜欢的很。”
薄久阑还要再说什么,她忽然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抬眼看他,“三哥,我现在倒是对送枪之人十分的感兴趣,不知三哥可否说来听听?”
薄久阑知道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抿了抿嘴,也不戳破,毕竟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至少与他而言。
顿了一下,薄久阑没有犹豫的依言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那个玉公子,是这几年在江湖之中崛起的水玉山庄的当家人,言谈举止有度,举手投足很有贵气,无论是外貌还是谈吐气度,都一不像是一个久经江湖的草莽之人,也非一个经商成精的奸猾铜臭之人,是个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神秘,很是深藏不露之人。”
“哦?这样有趣,那么看来,我可要会会他了。”流苏勾了勾嘴角,眼中充满了兴味,“正好,我手上已经没有了子弹,不知道这位玉公子,造不造的出来呢?”
见她对旁的男子起意,薄久阑有些黯然神伤,垂下眸,将她煮好的,刚推到了自己身前的那杯热酒,就拿起饮了起来。
酒有些许的烫嘴灼舌,但不可否认,这酒的味道非常的特别,有着淡淡的幽然梅香之中,还夹杂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果香,酒水也并不醇厚热烈,反倒清冽可口,暖中带着一丝甘甜,在嘴中萦萦绕绕出好些滋味,味道着实的特别新颖,令人回味无穷。
薄久阑顿觉通体舒畅,忍不住的好奇问她,“这是什么酒,三哥我这好酒之人,可从来都没有尝过。”
流苏见他似乎很是喜欢,抿嘴一笑,“是青梅……。”
“主……主子……。”
忽然亭外一阵响动,一声虚弱的,断断续续的苍老声音,在亭外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什么物体倒地的声音。
流苏笑容一凝,嚯的起身,大步流星般朝亭外走去。
白纱撩开,依着院中宫灯明火,流苏看的分明,是一个黑衣人正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兰亭序外的石阶之上,白玉石砌成的石阶之上有殷红的鲜血沾染。
黑衣人虽戴着黑色面巾,但流苏早就从黑衣人刚才那声气若游丝的呼喊声中,已经辨别出了此人的身份,而当看到此人现下竟是这般模样时,已是忍不住的面露惊怒之色,“奉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被称作奉阴的黑衣人以听到了流苏的声音,这才吃力的抬起头,没有了一点光彩的浑浊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光亮,“君……君上……属下任务失败……还请君上……赐死……。”
流苏眸色一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奉阴,毫无怜悯之色,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连一个小小的燕王府管家都杀不了,哼,除了死,你们还有其它用途么。”
奉阴眼中一黯,可能是心绪骤然起伏太大的关系,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有鲜血竟穿过了他脸上的黑面巾,喷溅到了外面的石阶之上,“咳咳咳……属下无能……属下该死……可有个人……他更该死!”
说到最后一句,奉阴灰败的眼神中,已然透出了阴毒的杀意。
流苏挑眉,不紧不慢的品起来握在手中的暖酒,“谁?”
“太、子、修——”奉阴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语态带着想要将这人生吞活剥的力量。
喀嚓一声,流苏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酒杯碎片顷刻扎进了她的手掌之中,鲜血随着蜿蜒滴落的酒水,似血珍珠般串串滴落在地,还有不少,分成数道支流,从她的皓腕之上蜿蜒流进了她藏于广袖之中的玉臂。
随后也从凉亭之中出来的薄久阑刚好听到了两人的这段对话,脚步蓦地似生根了一般,只在流苏背后的三步之外,就没有再向前挪动分毫,整个五官连带着表情,都生生的僵硬了住。
直到听到流苏捏碎杯子,嗅到溢出的酒香之中混杂了腥甜的血腥味儿,薄久阑这才神色一振,慌忙走到了流苏的身边,忙将流苏的手夺到了自己手中,既心疼又责备的望了流苏一眼。
“这么看来,你们任务的会失败,都是因为他了。”流苏笑了,可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看起来十分的可怕,她并没有理会薄久阑看过来的责备眼神,只是目光冷峻的俯视着石阶之上的奉阴,这般对奉阴笑着。
奉阴打了个寒颤,本就发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起来,刚才的那点阴狠之气,刹那被瓦解的干干净净,只有惶恐和不安,喉咙发出了声音好几次,这才吞吞吐吐的回答了出来,“是……是。”
“废物!”流苏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俯视着奉阴的视线从冰冷变成了森冷,“既然无用,就给本君消失的干净点。”
言罢,一甩袖,转身踱步回了亭子内。
薄久阑怜悯的看了一眼目光绝望的奉阴,而后跟了进去。
看到又坐回了凳子上,却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的流苏只是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薄久阑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被酒杯碎片扎伤的左手执起,掏出袖中的锦缎丝帕,开始为她擦拭伤口。
伤口被扎的有深有浅,鲜血还在顺着指缝流淌,薄久阑很是心疼的蹙起了眉尖,不由得对着伤口轻轻的吹着气儿,可流苏却不觉的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色依旧纹丝未动,始终沉默。
薄久阑很想责难数落她几句,但他知道她的心情,他没有张口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替她处理伤口,陪着她……一起沉默。
夜凉如水,冬天的夜,总是格外的漫长,有多少人又要辗转难眠,又要有多少人,一.夜好梦呢?
有挚爱在侧,哪怕就是整夜未眠,燕王也觉得甘之如饴。
是了,直到骄阳东升,鸡鸣晨起,他始终都还睁着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与自己共枕而眠,近在咫尺的几乎脸都要贴脸的水玉,一眨不眨,即便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估摸着眼睛早就已经酸痛不已,他还是不舍得眨眼,就这么痴痴的望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清楚,此时此刻的他,是有多么的害怕。
他害怕这一切好像都只是梦一场,他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再醒来时,她就会消失不见,就会发现,梦醒了,就什么都是惘然的……
所以他想睁着眼睛,时刻的看着她,时刻的用她就在自己眼前的景象,来阐述这并非只是一个美梦的事实真相。
天亮了,见到她还在自己的眼前,终于证实了这一切都不是梦,燕楚不由的冲着还在沉睡的她,痴痴的笑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傻,当然,比起他死死盯着她整晚的幼稚行为而言,实在是要好上许多。
虽然她的模样变了,但是在他的眼里,似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的人皮面具,看得到她真实的容颜,所以彼时在他眼里,这眼前又回来的画面,好像从未失去过,好像一切都还是三年多以前。
“雪儿……我好想抱抱你。”傻笑过后,他的脸上就开始浮现出了些许的不满情绪,语态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眼里充斥着落寞和惶恐,“可是……我不敢。”
他怕她仍旧是一碰即碎的梦影,也怕会触到她身上的伤口,更怕……她会突然醒来,然后对他用着厌恶的眼神,用着刻薄冰冷的言语,毫不犹豫的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水玉仍在沉睡之中,这次内伤虽未受到,但到底伤的都是根本,一个晚上的休息,并没有可能令她苏醒过来,所以,她并没有听到他哀伤的喃喃自语,也感受不到他痴然注视了自己整晚的忐忑目光。
没有得到她的答复,明明知道是理所当然,但燕楚仍然免不了失望和庆幸。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他很迫切的希望她赶紧醒过来,和自己说话,告诉她之所想,可同时,他又很害怕和清醒过来的她面对,怕的不得了……
独自静默了好一会儿,心中的天人交战令燕楚累极,疲惫的不得不将眼睛阖上了,但也仅仅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很快张开的眼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眼前的她还在不在。
当看到她还活生生的仍旧在自己的眼前,燕楚又无声的傻笑了一阵,好半晌,才温温吞吞依依不舍的从睡榻之上爬了起来,替她掖好被角以后,这才披了一件长袍,一步三回头的看了她几眼之后,才离开了屋子。
昨晚杜嬷嬷一晚未归,秦明也没有消息过来,两个孩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也不知道,心里有些焦虑。
虽然这两个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可到底是她拼了性命生下的,是从她身上掉下的骨肉,若是以前他倒没什么觉得,甚至有些讨厌那时她大腹便便中的孩子,而今……却已是爱屋及乌的不行,生怕他们有了一点的损伤。
爱护两个孩子,是他昨晚对她的承诺,即便她是睡着的,即便她可能并没有听见,但他却很认真,没有丝毫想要去违背的意思。
昨天他其实也伤的有些不轻,又没舍得用明了留下的凝香玉露,只想全部都留给她,所以只是后来随便的擦了些效果较好些的金创药便罢,而再好的金创药终归只是金创药,只是暂时的止痛止血,愈合伤口的能力还不及凝香玉露的十分之一,故而,他现下走路出门,脚步难免有些虚浮,药效过后,身上痛的着实不行。
一路上,偶尔有伸手扶墙而走,直到到了南苑的厅堂门外,这才深吸一口气,状若无事的踱步走了进去。
刚进去,燕楚就看到了白茶和桃枝几个杜嬷嬷身边的心腹丫鬟,正在忙着摆膳。
得见燕楚进去,四个丫鬟赶紧规矩的退到一边行礼,“王爷金安。”
燕楚视若无睹的走上餐桌,冷淡的吩咐,“告诉前院的,把仓库里的那把旧轮椅,给本王送过来。”
四个丫鬟微微愣了一下,怯弱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偷偷瞥了一眼燕楚那已经行动自如的双腿,她们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王爷的腿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要拿轮椅来作甚?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们自知身份卑微,既不能,更不敢张口询问,只是愣过之后,都是乖乖的垂首应是。
四个丫鬟悄悄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便决定翠竹和茉莉这两个胆子小的前去前院执行王爷的吩咐,白茶和桃枝稍稍胆大些的,就继续留在这厅堂伺候王爷用膳,没办法,即便她们都不想呆在这儿,却也不得不做出抉择,谁让本来管这些琐事的杜嬷嬷,偏就不在了呢?
翠竹和茉莉告退后,白茶则和桃枝无声的退到了离燕楚身后的七八步远,安静杵在了那里。
燕楚喜欢安静,对丫鬟们对自己退避三舍的行为不但不生气,反倒落得个轻松自在,他不喜欢这些女子靠近自己,哪怕是三步之外,他都不喜欢,这样的习惯,已经延至至今。
只是,现在看着满桌精致美味的佳肴,却空荡荡的桌椅,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很不是滋味,眼里也涌起了一丝丝的寂寞。
以前倒是不觉得,现在却觉得没人陪自己吃饭,真的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尤其,在失去她以后。
现在她虽然又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如以前那般在这陪着自己,自是自然而然的才会勾起了他的这些不满,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无法忽略的。
就是少了桑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有这个小东西昨天陪着自己用膳了一次的经历之后,他发现这个小东西就是个活宝,有她在的时候觉得多少有些嘈杂,没她在了,就显得这饭桌上特别的冷清,连饭菜吃起来都没那么香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能把这些孩子也弄到自己身边,倒是没什么不好。
想的多了,燕楚自己就开始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身后离他丈远的白茶和桃枝听得分明,不过比起自家王爷他为何突然发笑,两个丫鬟却更是害怕,是不是今天她们做出的这顿饭菜,会不合王爷的胃口,所以才导致了王爷的不正常……
而那后果,可是她们所不敢承受的。
这顿早膳燕楚用的不快也不慢,吃到一半时,轮椅就已经让两个家丁送了过来,不过一道随行的,还有始终不放心自家王爷,怎么都要闹着来看看的秦管家,而秦管家的身边,则跟着一直念叨个没完没了的林大夫。
燕王昨晚被花想容伤的不轻的事情,除了当时的燕王和花想容,还有杜嬷嬷之外,是没有旁人知道的,所以秦管家并不知情,来时看到燕王脸色不好,不由得的唉声叹气,好一番指责。
“王爷,您怎么不好生的休息呢?是不是还是伤到了哪里,还是让明大人,诶,这老林也好给您瞧瞧啊。”被几个家丁用担架抬着进来的秦管家,忧心忡忡的看着燕王那张苍白的脸,不住的劝说。
林大夫一看燕楚脸色确实难看的不行,也不由赞同的点头,“王爷,还是让微臣给您把把脉搏吧。”
燕楚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用了,只是昨晚操劳的厉害,所以精神有些不济而已,没什么要紧。”
以秦叔的性子,一旦知道了他身上有伤,肯定就会小题大做,而一旦让林大夫检查伤口,发现伤口的造成分明就是花想容的武功路数和武器造成,届时王爷肯定得翻了天不可。
而秦叔,不把阿容那小子的皮剥下几层来,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小子昨晚一样被他也伤的不轻,他便觉得还是算了的好,这次就先放过这小子一次,毕竟,他还有别的用处,要是让秦叔给弄残了,那办起事情来,肯定效率就会大打折扣了。
燕楚这是无心说着的这些话,可听在有心的秦管家耳朵里,那简直就成了平地惊雷。
秦管家几乎是从担架上弹坐了起来,老脸难看至极,“什……什么,操劳!!”
燕楚对秦管家过度的反应感到奇怪,刚才那话不过是他含糊其词的随口之言,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怎么了?”
秦管家脸色铁青,老家长的样子又摆了出来,表情和口吻极其严厉,“还问怎么了?老奴可是听明了昨晚说了,玉公子可伤的不轻啊,王爷你怎么可以如此趁人之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简直就是禽……唔唔……。”
后面的话没说完,嘴就被林大夫一把捂了住。
燕楚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家又是再玩什么把戏,挑了挑眉看着他俩。
林大夫朝燕楚露齿一笑,“王爷您别介意,您这秦叔啊,他伤的不轻,这药难免就用的多了些。呵呵,您是知道他年纪大了,所以这身子骨一时承受不起,所以这不是难免起了些副作用么?这脑子越发的不清楚,就有些胡言乱语找不着调了……。”
听言,秦管家立即扭头看向林大夫,两眼几乎喷出火来,碍于手脚上全缠了布条,根本令他就是动弹不得,无法反抗,“唔唔,唔唔唔!”
林大夫顺势用另一只手一指瞪着自己的秦管家,对燕王又是呵呵一笑,“您看,这还学起狗叫声来了,真是让王爷您见笑了。”
秦管家这下子,没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燕楚见状皱了皱眉,“好好让明了开药,别在整出这些什么副作用,秦叔年纪大了,身子受不起,也要劳烦林大夫您多看着点明了,免得这老东西插科打诨,不好好做事。这秦叔既然身子不好,就别让他任性出来吹风了,冬天的风吹多了,难免会要惹得老风寒犯了。”
林大夫边应着是,边赶紧对抬担架的家丁挥手打手势,示意他们赶紧把秦管家抬走。
秦管家冤枉的要死,被林大夫捂着的嘴想说些什么,结果最后都是变成了一路的嚎叫,怎么听怎么觉得像只凄惨的老狗叫声……
目送几人离开,燕楚摇了摇头,遂放下了碗筷,步履飘忽的走到了搁置在厅堂正中的那把有些陈旧的轮椅,施施然坐了上去。
刚欣赏完闹剧的白茶和桃枝看到自家王爷这番作为,都有些傻眼起来,然后面面相觑,彼此的眼里都分明写着——王爷这难道是坐轮椅还坐上瘾了不成?
两人还没搞清楚自家爷这是要闹哪一出,自家爷就开始发话了。
坐轮椅后,燕楚并不像以前那样,即使是坐在轮椅上,却也像是坐在王位之上一样的正襟危坐精神抖擞,而是完全相反的,歪歪斜斜的靠在椅背上,靠着那张本就苍白如纸的脸,露出了一脸的有气无力羸弱纤纤的病态,对着两个丫鬟就问,“你们看,本王这样子够招人怜么?”
两个丫鬟顿时娇躯一震,惊悚了,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本起初是在点头,可后来又开始摇起了头,摇的别提多用力了,频率之快简直就跟在摇拨浪鼓似地。
她们是了解自家王爷心性的,毕竟是个战场枭雄出身,所以向来讨厌什么软弱啊漂亮的男子,尤其是最痛恨那些形容女人的词汇被用在了他身上,以前可没少府里有奴才因为口误,而被打的牙齿不知落了多少。
这起初是反应不及,不过就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反应过来后,她们哪里还敢再点头?
燕楚啧了一声,见她们脑袋摇的那么卖力,也就信了自己的这样子确实不够可怜,这就让他有些苦恼了,这装个可怜,怎么就那么难呢?
看来,他果然长了一张太过爷们儿的脸所致么?
这脸是短时间难以更改了,啧,看来得动点真格的了。
想到这,燕楚开始垂下眼睛,视线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来回的梭巡起来,看的两个丫鬟心里直发毛。
没多久以后,他就开始抬起手,在自己的手臂啊,胸口啊,等等位置上,是左按又压,把好好的一身白花花的袍子,硬生生的就给挤出了好几两血,把白花花的袍子给染了几朵瑰丽的血花,最后,看着白袍之上绽放的血花,他还满意点头微笑起来。
刚才被自家王爷行为惊悚到的白茶和桃枝,在看到这幅景象时,那就完全已经成了惊恐,自家王爷那最后的微笑怎么看怎么狰狞,两个十几岁的丫头被吓得当时小脸煞白煞白,白眼翻了好几翻,最后噗通两声,相继就给晕倒在了地上。
燕楚本来还想问两个丫鬟自己现在的样子够不够惨来着,没曾想,却见两个丫鬟已给吓晕了,顿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见点血就晕了,也不知道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
本来他还以为以杜嬷嬷的性子,身边的心腹丫鬟一定也少不得厉害些,没曾想,不但武功丝毫不会,还见点血就晕了,这简直就跟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无甚区别,哪里像他燕王府该有的女子兵样子,真真是气死他了——
这闹剧一波一波的粉墨登场,待收尾之后,没了两个丫鬟的帮衬,燕楚开始在南苑里,进进出出,异常的忙碌。
晌午过去时,睡在屋子里的水玉,终于是醒了。
其实,在她疲惫的潜意识里还是很想睡的,至少沉浸在美梦中的她,本就不想醒也不愿醒来,可是没办法,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臭烘烘的浓重气味,实在是把她熏得够呛,她就算是睡的再死,那也得给熏得活蹦乱跳起来不可。
活蹦乱跳就显得有些过了,可以说是浑身带伤又失血过多加之旧疾复发的她,根本没那个能力这样做,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这刚吃力的睁眼,她的眼睛就被熏得下意识又闭了上,可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你越是看不到的东西,你就越想看,越想知道,所以即便被臭烘烘的烟雾熏得眼睛很不好受,她还是在闭上眼睛过后,又选择了睁开眼睛。
第两百五十八章 这个混蛋不正常
晌午过去时,睡在屋子里的水玉,终于是醒了。
其实,在她疲惫的潜意识里还是很想睡的,至少沉浸在美梦中的她,本就不想醒也不愿醒来,可是没办法,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臭烘烘的浓重气味,实在是把她熏得够呛,她就算是睡的再死,那也得给熏得活蹦乱跳起来不可。
活蹦乱跳就显得有些过了,可以说是浑身带伤又失血过多加之旧疾复发的她,根本没那个能力这样做,也不过只是想想而已撄。
这刚吃力的睁眼,她的眼睛就被熏得下意识又闭了上,可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你越是看不到的东西,你就越想看,越想知道,所以即便被臭烘烘的烟雾熏得眼睛很不好受,她还是在闭上眼睛过后,又选择了睁开眼睛偿。
反复好几次,直到眼中被烟雾熏得起了一层泪花,这反倒起了保护眼睛的作用,并不如之前那般刺痛。
趁着眼睛不怎生疼了,她赶紧用力的别过头,视线顺着浓烟飘来的方向,不由得寻找起来。
原来,浓烟来自外室,虽然内室外室之间有着那道她曾最喜欢的也是十分熟悉的青霭色帷幔隔了开,但是,帷幔虽厚,可材质毕竟是纱质的布料所制,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无孔不入的浓烟呢?
隐隐绰绰的,挥了挥眼前萦绕不去的浓烟,她倒是依稀看见了,倒影在了青霭帷幔上的身影。
都说无论是爱一个人也好恨一个人也罢,他的所有一切,乃至点点滴滴,你总是无法忘怀,永远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诚然,那道影子虽然模糊,但是她心里却肯定的知道,就算这人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得出来!
不是燕楚那混球,还能是谁?
已经顾不得这混蛋居然又把自己给带来了这里,水玉也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被浓烟给呛得,连连咳嗽,“燕……燕楚,你这混蛋到底在搞什么!”
算不得中气十足的一声怒骂,但还是有些力气的,至于这骂人的力气是何来历,有可能是被这强大的臭烟给刺激的,也有可能是生气给气出来的……都不一定。
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何况只是隔着一道帷幔而已,再说水玉的声音气势也是不弱,那正在外头忙活的燕楚,自是立时就给听了个分明。
为了方便,他确实就坐在了帷幔的那一端,听到水玉的骂声时,先不管怎么又招她生气了,立马特别欣喜的撩开了帷幔,只是脸上的喜色并没有显露的很明显,在撩开帷幔的那一刻后,眼里的喜色也莫名的全给收敛了,骤然露出了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已经一个早上的,所谓的可怜小眼神儿。
“玉公子……。”这一声,那是喊得有气无力气若游丝,还自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凄凄切切,道不出的婉转回肠。
水玉一呆,也不知道为什么,衬着他那一声幽幽咽咽的玉公子三个字,撩开帷幔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那戏文里的一台,所谓黛玉出闺时的景象,那种幽怨凝咽,诉不尽的凄美柔弱,简直被这混蛋一个大男人,是演绎的淋漓尽致……
当然,她当时没觉得什么心动怜悯之类,第一反应,那就是浑身汗毛倒竖,想吐……
大概也是被那臭烘烘的浓烟熏得过于难受太久,这想吐的念头一起,她果真就把头一偏,开始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毕竟已经差不多是快要一天一晚都没进食了,这别的东西是呕不出来的,只呕出了一肚子的酸水……
燕楚见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也不知道一时之间是想到了什么,额头上的青筋都给蹦了出来,跳了三跳之后,他还是赶紧推着身下那把老旧的轮椅,朝她行了过去。
只是这一路上,那轮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太大了的关系,是一阵的嘎吱乱响,呃,仔细听了,似乎还响的蛮有节奏感的,配着他燕王此时那副伤春悲秋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倒真是相得应彰的很,全是说不出的凄惨,诉不尽的哀凉。
水玉看到后,就吐的越发厉害了……
“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可要叫大夫过来?”终于到了睡榻之前后,燕楚极力压抑着眼里跳动的两簇火光,虚弱无力的微笑着,说话说的是气若游丝,就像得了什么重病,快要死掉了一样。
水玉嘴角抽搐了一下,忍痛伸手阻挡这个神经病的靠近,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看着他,“该叫大夫的是你吧?”
这一.夜之间是怎么了,这个人怎么感觉莫名其妙的?他那副病怏怏的样子是怎样,这跟他这个就算要死也要龙马精神耀武扬威的燕王很截然相反,很不协调的好不好?
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
哪知,燕楚就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思似地,竟突然抬手,把她那伸出来横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手给一把拽了住,紧紧地捏在了手心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你在关心我么?”
“……。”水玉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抽回,无奈一动就会拉扯到手臂上的数条伤口,而且就算使出全力,自己的手依然还被他捏的纹丝未动,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能抽回来的征兆可能。
就因为这样,她看他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丝怀疑的成分。
这么有力气,真是跟他外表这快要驾鹤西去的病秧子样子很不搭调——
这厮莫不是装的?
察觉到了水玉目光之中的狐疑,燕楚眼神闪烁了一下,继而,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水玉就这么干看着,什么意见也不想发表,也没有任何意见发表,只是自己的眼睛,却开始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梭巡起来。
这厮今天换了白的几乎能刺痛人眼睛的银白色袍子,确实更显得他多了几分病气和虚弱,尤其不可否认的是,那胸口手臂还有的腹部位置出晕染开来的大朵血花,实在是比他这身晃花人眼的银白衣袍还要扎眼。
她眉角微动了一下,这厮昨晚受伤了?
可在她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回事吧?
一个晚上就看到尽在那刺激那些黑衣人,和他们玩着心理战术,顶多也就是消耗了一些内力,估计连根毫毛都没让那些杀手碰到。
既如此,那他身上的这些伤势是哪里来的?难道师父没有一口气处理掉那些杀手,才使得有漏网之鱼后来又追杀了过来?
想到这,水玉突的打了个激灵,因为联想昨晚之事的关系,有些不该想起的画面也同时被勾了起来,开始在她的脑海里肆意的横冲直撞。
昨晚后面的热吻行为,实在是气氛所驱,她那时不过就是昏了头,对,只是昏了头而已……
一遍遍给自己撇清关系找着借口,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手被他那样握在手心里的感觉是那样的不舒服,令她十分的懊恼,她很想发火,很想朝他怒吼,很想让他赶紧消失滚蛋,可看着他身上那些实在过于扎眼的血花,让她一腔的无名之火,如何的都发泄不出来。
这让她很抓狂,很是不甘,心情特别的凌乱……
所以她只能选择用冰冷的表情面具,将自己真实的复杂情绪掩盖的一丝不漏,“燕王,如果你还讲些道义,就看在昨晚本庄主救过秦管家的份上,现在立刻……请放了本庄主。”
昨晚一战之后,后来势态屡屡不受她的控制,更是没想到这一醒来,又回到了这个形容噩梦的地方,这都不是她意料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昨晚对秦管家伸出援手搭救,纯属她见秦管家伤成那副模样,眼看就要被那些杀手给围剿了,她心有不忍,所以忍不住的出手了。
如果知道多管闲事的最后,是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还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恶果,那就算是违背道义,心中不快,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的。
正兀自咳得好像要把肺都给咳了出来的燕楚闻言,下意识的咳嗽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但见她面罩冷霜,视他为陌生人一样的疏离眼神,他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那只紧握着她小手的手,五指收紧,再收紧。
四目相对,水玉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受伤,又好像没有看见,只是一闪而逝,令她并没有抓的牢实。
她顿时不由觉得好笑,他燕王,怎么可能会受伤,他的本事,是永远只会让别人受伤才对!
与人谈判,重要的是气势,而不是过多的言词表达,燕楚没有回答,水玉也不好再继续说话,只是用愈发冷冽的目光,毫不畏惧的迎视于他。
燕楚与水玉不一样,水玉是在用眼神要与他对峙和挑衅,而燕楚却是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在看她的眼睛,确切的说,是在分辨着她眼底的情绪。
世人常说,眼睛是一个人的心灵之窗,人会戴上很多面具,会扮演很多的角色,会欺骗很多人的眼睛,可唯有人的这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神采和情绪,是怎么都无法掩藏,是怎么都无法妆点的真情流露,是绝对骗不了人的。
而他现在在她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在有所期待的反应,而他除了看到三尺寒冰一样的冷,还有浓烈的嘲讽之外,就根本没有再看到其它……
他失望了,眸色黯淡了下去,“等你伤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这句,他垂下了眼睫,将眼底的万般情绪遮掩,手上松了她的手,还不忘体贴的替她掖进被子里,做完这些,便头也不回的推着那把老旧的轮椅转身出了内室。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子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加之那轮椅还是嘎吱乱响的惨然声衬托着,竟有种较之刚才他进来时,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凄凉。
水玉一愣,他的反应和回答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几乎在这一刹那,她都要误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燕楚。
燕楚那厮,他本该不是无赖的、蛮横的、霸道的、蛮不讲理还胡搅蛮缠的土匪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好说话?一言就给说通了?
这实在是太不像他,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似地!
介于奇怪,水玉这时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看着他凄凄然离去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他这人好像从头到尾都不对劲,刚才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清楚而仔细的辨别过,他脸上并没有装扮过的痕迹,那样苍白的脸色不像作假,还有鼻子也闻到了他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甚至还能看到他身上别的地方还在有血渗出沾染到了他的袍子上,显然……这也不像是作假。
既然都是真的,那她对于他的莫名其妙的行为评估,也只能说是,要不是昨天脑子真的进水了,要不就是身上受了重伤,心情不佳,所以脾性就变得怪怪的。
对于这个阴晴不定,心思古怪难测的家伙来说,这些评估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燕王。”忍不住,她不自禁的叫住了他。
燕楚黯淡的眼底绽出一丝光彩,顿住身下轮椅,回首看她,目露期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要收回成命了’?
“……。”对于他那此刻就像桑榆平时索要糖果吃食才会露出的期待小眼神,水玉总是忍不住与之联想到一起,这联想到一起心就会不受控制的变软,而心软却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赶紧垂眼,不再看他,抿了抿干燥的唇,“麻烦你把那只药炉子拿到屋外去,味道实在难闻……。”
燕楚又失望了,眸色简直黯淡到了极点,静默了好半天,才张了口,“……好。”
仅仅一个字,就已经把他万般的失落情绪包含其中,还有因为刚才剧烈咳嗽的太久,嗓子有些嘶哑,但是为他的落寞又添了几分莫名的伤感。
答应之后,他便推着轮椅,弯下腰,伸手就把炖在炉火上的药罐子提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就出了屋子。
情不自禁抬眼再看他一眼的水玉赫然看的分明,那厮居然就赤手去拿那烧的滚烫的药罐子,看他手都给烫红了,他却浑然不觉似地,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你……。”
她忍不住出言提醒,可那厮离开的特别快,她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远远的去了,她清楚的听到了房门被拉开的轻微响声。
话被如鲠在喉的感觉特别的不舒服,这个不舒服,令水玉怎么也无法继续休息,就像一团棉花被堵在了胸口,她咬着唇,把苍白干燥的唇咬的发了红,“你这混蛋……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强势吗?现在这幅弱势模样给谁看啊你……。”
她的抱怨声音极尽隐忍,很小声,已经到了屋外的燕楚,是根本听不见的。
何况,燕楚正在不痛快呢。
到了外头好一会儿,他这才感觉到了指上的烫意,正好他想找个东西撒撒气,顺手干脆就把那药罐子给一甩,直接砸到了院子里。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装可怜,就能招的女人怜爱之心泛滥的?”燕楚磨牙嚯嚯,恨不得把那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特娘的,为了装可怜,把自己装成自己最讨厌的小白脸便罢,他是连自己的伤势都不惜利用了一把,差点没疼死他,血都要流干了——
一点效果都没有也就算了,反倒尽招人烦了,真是要气死他了!
这刚从南苑的墙头翻进去的花想容听到这话看到这番动静,吓得脚下一滑,就这样不慎跌进了南苑的墙里面。
正好推着轮椅到了院子正中的燕楚听到声音,一扭头,就恰恰看到了跌了个狗吃屎,甚是狼狈的花想容。
若是换了旁人,难得看到花爷这样狼狈可笑的样子,定然会忍不住捧腹大笑,可燕王却恰恰相反,非但不觉得花想容那狗吃屎的样子有多好笑,反倒脸色一沉,简直比要下大暴雨前夕的阴沉天空还有可怕三分。
花想容本来还想装个可怜认个怂什么的,现在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家王爷投射过来的不善视线,说什么也装不出来了,只得畏畏缩缩的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差点被摔到脱臼的下巴有多痛,朝着自家王爷努力的咧嘴一笑,“嘿嘿……嘿嘿嘿……王爷那个……那个我只是爬墙的老.毛病犯了……这刚好又碰到想来瞅瞅您的伤势,所以这不一时手痒……。”
燕楚没有像平时那样对花想容发火,或是动不动就很没人性的拳脚相向,而是也对花想容回了一个微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觉的渗得慌,“不就是想来感激本王没有将昨晚之事吐露出去,让你在王府众人心中既保全了颜面,又在秦叔面前保全了一身的好皮么?没关系,本王现在就给你小子一个机会,让你能好好的报答本王。”
花想容实在被自家王爷这笑容笑的全身发毛,心里又清明的知道自家王爷糖公鸡的德性,那是只有进没得出的,哪怕只是受了这祖宗的一丁点儿好处,要不能掏心掏肺的给十倍的还回去,那下场一定比原来的那个还要凄惨——
打了个哆嗦,花想容只好硬着头皮,涎着脸笑的讨好,佝偻着身姿,俨然一副狗.奴才样子小跑到燕王跟前,“爷,您吩咐,您尽管吩咐,甭客气!”
燕楚伸了一记懒腰,遂,才抬手懒懒的指向了被自己发脾气摔到了院中那棵茶花树下已经碎的四分五裂的药罐子,“去,给本王再找一个更好的新药罐子来。”
花想容没想到活儿居然这么简单轻易,生怕自家王爷的赖皮性子一上来,又立刻否认了,于是在燕王话一说完,就连忙兴高采烈的应声,“得嘞,小的这就去也~”
说着,便脚底抹油似地赶紧往院子外奔去,生怕自己多呆一刻,就会被自家王爷冠上懒惰的欲加之罪,从而再给他找一个无比恐怖的任务玩死他……
瞧着花想容逃命似地往南苑外奔走,燕王对着花想容很快就要消失的背影讥诮一笑,“哼,敢戏弄本王,昨晚的事情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正好,新帐旧账,本王就给你好好的算算。”
躺在睡榻之上辗转难眠,水玉干脆只能睁着眼睛,望着屋子的穹顶发呆,脸色不好的面孔之上,浮着一层恍恍惚惚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出神,好像魂不附体了一样,偶尔有时,嘴角会不经意的露出微笑,又有时……会颦眉忧郁。
直到屋外突然渐起的喧闹声,似乎打断了她的思绪,令她眉尖一蹙,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刚才她沉浸其中的回忆,并不是什么让她值得愉快的事情。
闭上了眼睛,这样沉静下来的氛围,令她愈发的能听清了外面的喧闹是怎样的一回事。
“快点,磨磨蹭蹭的,水都要烧干了,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用,连炖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王还要你何用!”
这是自己最讨厌的家伙的声音,就算是化成了灰,水玉也认得。
她现在就觉得好笑,这混蛋明明自己刚才的药都给煮糊了,现在还好意思骂别人没用,还真是没脸没皮,臭不要脸的家伙!
“你怎么一下子放这么多水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猪拱了!”很快,这讨人厌的声音又隐隐约约的透过窗缝,传了进来。
“……。”水玉很是无语的撇了撇嘴,这家伙好歹也是个皇子出身,现在又是个王爷,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一点教养也没有,哪里有身为一个贵族的自觉,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家伙从里到外简直就是一个烂透了的烂人呢?
嘶……这仔细一回忆,以前他给她的一面多数是装疯卖傻的样子,她几乎很少和‘正常’时的他多有接触和相处,没过多久,后来彼此也闹掰了。
这样一想,彼此总是存在着猜忌,彼此总是难以给予对方信任,那都是没有理由的,因为自始自终,两人的坦诚相待,是那样少得可怜……
再转念一想,两个人一个似冰,一个似火,冰火难容本就是天理,何况还是两个从来就没有对彼此坦诚相见的夫妻呢?
念及此,水玉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几度变幻。
屋外头的燕楚,依然还在忙得不亦乐乎,不,确切的说,是一边指挥着花想容,还一边看花想容出糗看的不亦乐乎。
“诶诶,火快要灭了,赶紧的,再烧大一点。”懒懒的仰躺在轮椅上,燕楚懒散的指了指离他五步开外的一字排开的一大堆正在冒烟炖药炉子中的一个,翘着二郎腿的得色样子,别提有多颐指气使了。
在绝对不少于是个药炉之间忙的晕头转向的花想容几乎都快要找不着北了,顺着自家王爷指尖所指的方向,愣是就没找到那个所谓快要熄火的药炉子,这转来转去的寻找,别看现在是冬天,这一通下来,他早就已经满头大汗,全身都在冒汗了。
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内心是有多么的崩溃,不是说好了就拿一个新的药炉子过来就算报答他老人家所谓的恩情了吗?现在居然又找人搬了十几个过来,还架了这么多药炉,就让他一个人像条狗一样的忙活,还必须每一炉的药材都不许炖坏烧糊,不然就要找明了来评判评判!
府里谁不知道的明了那就是惜药堪比惜命的主儿啊,让他来评判,那不就是等于一脚把他踹进了火坑里吗?明了那各种毒死人不偿命的毒药试验正好缺人,他可不想做这倒霉催的替补啊啊啊——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他花想容要是再看不出自家爷分明就是想要借此恶整自己,那他就是个白痴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年只是一句戏说的玩笑,现在却成了自己被惩戒的导火索,怎么想怎么都欲哭无泪啊……
“仰天发什么呆,还不快点,那炉药就要烧干了。”燕楚还在那摇着自己的手指头,一会指指这,一会儿又指指那儿,不知道的看到他一脸庄严无上的表情,还以他在指点江山似地,“别怪本王没提醒你小子,明了待会就要过来请脉,这明大人呐,好像最讨厌别人浪费他心爱的药材了。”
花想容赶紧收起自己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态,赶紧又恢复了一脸狗腿的样子,在十几药炉之间,又不断的徘徊忙活了起来。
见这小子还算听话,燕王满意的翘了一下嘴角,然后悠哉悠哉的放下了自己翘起的那只二郎腿,又恢复一脸但见花开花落就要好好伤春悲秋一把的孱弱忧郁样儿,温吞的推着轮椅,就往厨房的那头行了过去。
花想容瞥见自家爷这幅德行,不由嘴角抽搐。
不是说他的法子不顶用,现在还跟个万恶的地主一样压榨他这个的可怜的属下,就是为了肆意报复,那现在干么还要又装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儿,这是要给谁看呐!
到了厨房门前之后,燕楚有气无力的对里面忙活的白茶和桃枝问道:“本王要你们准备的粥,可有煮好了?”
两个丫鬟没想到王爷会突然亲自登门,还以为他是等急了,赶紧诚惶诚恐的行礼回话,“回王爷,已经做好了,奴婢这就给您盛。”
说着,两人有些手忙脚乱的赶紧揭锅盖,拿碗盛粥,就算因为慌乱而被不小心烫到了,两人也只能咬唇忍着,生怕自己错了一点儿,就会惹到今天这个太不正常的自家爷。
燕楚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着两个手脚慌乱的丫鬟,忽然觉得,果然还是杜嬷嬷这样的老人儿好,办事利索干净,从容不迫,要是把嬷嬷又重新指派给她,自己也能够放心点。
只不过,从昨儿个嬷嬷一直对她的态度来看,又觉得这样恐怕很不妥,搞不好嬷嬷还会不知道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想到这,燕楚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第两百五十九章 这男人可当戏子
燕楚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着两个手脚慌乱的丫鬟,忽然觉得,果然还是杜嬷嬷这样的老人儿好,办事利索干净,从容不迫,要是把嬷嬷又重新指派给她,自己也能够放心点。
只不过,从昨儿个嬷嬷一直对她的态度来看,又觉得这样恐怕很不妥,搞不好嬷嬷还会不知道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来。
想到这,燕楚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她既然不想以曾经的身份示人,他也不能再做狠心的事,去残忍的拆穿她,不然,又会伤害了她不说,只怕……又会像以前一样,把她非但没有捆绑在自己身边,反倒把她越推越远了。
所以,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因为他现在,已然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她的后果……
正当燕王如此出神时,白茶已经端着盛好了的瘦肉粥,到得燕王跟前,屈膝福身道:“王爷,奴婢该端到哪里?偿”
虽然猜想八成这是要做给屋子里的那个人用的,可是不敢贸然,还是先问一遍的好。
燕楚回神,然后将手伸向了白茶手里的托盘,“给本王。”
白茶犹豫的看了自家王爷那故作残废的双腿一眼,怕他拿着这烫呼呼的粥不方便,可碍于自家王爷的语气和表情太过不容抗拒,她也只好默不作声的把托盘递到了他的手上。
接过托盘后,燕楚直接搁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打了个转,推着轮椅开始往主屋的方向而去。
白茶眼见自家王爷离得远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倒是后面的桃枝忽然凑了上来,到了她的耳边低语议论,“诶,这么些年也没见王爷这样过,你说屋里那人,到底是谁呢?看王爷的架势,八成是要让这人直接取代已故的王妃了吧?”
白茶小脸一僵,表情染上哀色,目光的变得飘忽起来,“活人……真的可以取代故去的人么。”
都说死去的人是最难以取代的,可从王爷的言行来看,这样的话,恐怕不久就将要被打破了吧?
呃,运着那碗粥,燕楚一路回到了屋子里,刚进内室时,就看到水玉正望着处在她对面的那扇轩窗下,一株只有叶没有花儿的茶树盆栽发着呆。
盆栽就是一个好处,它不会长大,甚至有的品种,会一直持续着它本来的样子,直到活不下去了,直到死亡。
燕楚也随之望了那株茶树盆栽一眼,它的一点没变,让此时的情景看来,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全都没变,一切……仿佛还是昨天。
水玉很快感觉到了有人进来,一个激灵,视线循着感觉望去,便看到了正杵在那道青霭帷幔前出神的燕楚,尤其见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正是自己刚才望着的那株茶树盆栽,心下一个咯噔,生怕他看出什么来,表情有瞬间的慌乱和不安,就像被人抓到了错处的小偷心情一样。
虽然昨晚已经被他咄咄逼人的逼问,但是她以为自己不松口,那他永远也只能是怀疑,绝不可能确认,她就是……胭脂雪。
“燕王……又来找我何事?”免得这厮脑子里又在联想着什么,水玉先下手为强,想着早一步的扰乱他的思绪最好。
燕楚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智,脑海之中堆砌而起的美好回忆之城,顷刻的土崩瓦解,他面露惋惜,回眸望向了她,但见她面目之中对自己的都是不耐之色,又不由得落寞起来。
“我……只是来给你送吃的。”垂着眸子,万般伤感的情怀被他这一低头一垂眸的姿态,彰显的淋漓尽致,幽幽的推着轮椅,往睡榻的方向很小心的靠了过去,“等你吃完……我就走。”
“……。”水玉很郁闷,不管这男人是装的也好,还是真的也罢,她都不得不承认,他这可怜样儿,还真是装的深入人心,尤其是他那副‘我很委屈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简直就是让人……真想恨不得胖揍他一顿!
不是说他最讨厌小白脸了吗?现在甭管是病了还是伤了,倒是快去吃药治疗啊,在这扮什么柔弱装什么可怜啊!她还真想给他一个相当中肯的建议,“你不去当戏子,还真特娘的可惜了……。”
别怪她爆粗口,她实在是已经受不了这个疯子了,突然觉得,他还是变成以前那个正常的他,无赖也好,耍泼也罢,总比现在这样别扭的样子,要好的太多。
再看看他搁在膝盖上的那碗粥,她真想直接抄起来,然后一下盖到他的头顶上去——
他这哪里是来送吃的,分明就是来倒她的胃口的吧!
对于她的建议,燕楚听罢,不以为耻,嘿,还反以为荣,蓦地抬头,一脸惊喜的望着她,“真的么?”
“……。”不想再等之后了,水玉直想现在就把这个神经病给撵出去。
“如果我真的去做个戏子,你可会来捧场?”燕楚笑眯眯的凑上前去追问。
“滚!”水玉简单粗暴的终于把自己憋了太久的心情给诠释完毕。
一个下午就这样吵吵嚷嚷的结束了,到了晚上,水玉已经是累极了,加之饭吃得少,药却喝得多,人都被药给灌的昏昏欲睡,愈发的提不起精神。
还好的是,燕楚这混蛋除了三餐用膳时会来烦她一下之外,其余的时间也不知道去忙活什么去了,她也不想知道,为今只想赶紧养好伤势,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已经神志不清的疯子——
然,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想着好好的能睡上一觉时,忽然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榻前,而与此同时,一把冰凉锋利的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即便看不见,水玉皮肤上的刺痛已经在告诉她,剑不但削铁如泥,还涂了剧毒。
真是一会儿都不得消停!她不耐的蹙起娥眉,视线冰冷的锁视在了榻前的黑衣人身上,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锦衣卫。”
难怪,能轻易的躲避燕王府中的亲卫和暗藏的影卫,如入无人之境的到了这里。
黑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的自己竟然一眼就被躺在榻上虚弱无比的不男不女看穿,漆黑的瞳仁里,不由泛起了浓烈的杀意。
“玉公子真是好眼力,好见识……。”随着娇媚清灵的声音响起,一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的身姿曼妙之人,就从黑衣人身后信步走了出来,很快,这人缓缓抬起了头,让自己那张隐在斗篷之下的脸,一点点的展现在了水玉的眼前,“也难怪,王爷竟然要被你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了。”
水玉脸上滞了一下,随即,渐露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神色来,挑眉勾唇,一气呵成,“灵贵妃大驾光临燕王府,真是令王府蓬荜生辉,没来得及去迎接贵妃娘娘您……倒是失礼的很。”
想来近两天过度高调的出现在郡主的婚宴,又在薄相的生辰宴上,实在是太过惹眼不说,这又被一个更惹眼的燕王公然的死缠烂打,说不会有谣言很快传遍整个京都,她当然是不信的。
而她亲近的这些人,又刚好是龙椅上那位正时刻都在盯着这些人动向的目标——这般想来,她的这位好庶妹能这么快听到这有的没的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胭脂灵被水玉这幅俨然已经是燕王府的另一个主人的说话口吻给立刻激怒了,上前抬手就在水玉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贱人!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本宫面前以燕王府的主子自居,耀武扬威!”
碍于脖子上被横了一把抹了剧毒利剑的关系,水玉根本容不得反抗,何况现在浑身是伤还老.毛病又犯了的她,根本也反抗不了,只得白白的挨了这一巴掌,脸蛋都被打的偏了偏,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五根红彤彤的指印。
水玉用舌尖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眸光一寒,眼角却带着和嘴角再次牵起的同样充满讥诮意味的笑,斜睨向胭脂灵,“我若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身为燕帝身边,一个半夜深宫不住,却要跑到自己夫君的胞兄府里的宫中妃子的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专给皇家人披红带绿的共.妻么?还真是新鲜呢。”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再度扇在了水玉的脸颊上,这一次显然比刚才更狠,打的水玉嘴角直接流下了一缕血迹。
胭脂灵气势汹汹,显然怒火已经被水玉挑衅到了极致,抬起的手因为过分盛怒而颤抖的指向了水玉的那双眼,轻蔑鄙夷的冷嘲热讽,“至少本宫还是出身高贵,被陛下钦点的贵妃,更是一个活脱脱的女人!你算什么,不过一个长得似模似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肮脏东西而已,就凭你,也配住在这里?要不是你有这双眼睛,你以为燕王哥哥会多看你一眼吗?少恶心人了你,你这下贱胚子!”
尖锐的怒骂说到这里,胭脂灵忽然的一顿,然后咯咯的笑了起来,目光已然阴森的落到了水玉的那双眼睛上,“本宫倒是要看看,没了这对招子的你,要是丢进南湘馆里,还能不能勾.引男人。”
说罢,胭脂灵便对身边的黑衣人一伸嫩白的右手,黑衣人无言,立刻从腰上的精细武器袋中,抽出一把匕首就交到了胭脂灵的手里。
水玉目光一利,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胭脂灵那张因为过度浓妆艳抹而笑的显得格外诡异扭曲的脸,冷笑宛然,“敢动本庄主的后果,你可要想清楚啊,灵贵妃。”
她相信,不管是龙椅上的那位也好,还是在深宫之中操盘了许多事情的,自己那位最聪明的好庶妹胭脂敏,绝对能有莫说一天之内,许是几个时辰,就能查清她底细的能力。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当然没有道理,这因为她和燕楚那厮走近的谣言而暴跳如雷的胭脂灵,不会不知道。
诚如水玉所料,胭脂灵确实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水玉这句话,而停顿了手里的动作一下。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会子的工夫,胭脂灵脸上纠结的表情很快就散了开去,继而,是比刚才更得意更狰狞的笑容,开始在她那张浓妆艳抹过盛的脸上扩大,“是啊,水玉山庄的庄主呢,多么有价值的身份,可在本宫眼里,你水玉不过也就是一个满身铜臭不算,还和各国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肮脏***.货!一个靠卖.身起家的贱人,本宫取你性命都还嫌手脏!可能怎么办呢,谁让你这贱人的脏手,居然敢伸向燕王,那就是脏了手,本宫也一定要除了你!”
“……。”水玉无言了,她不知道自己不过只是和四国权势之人走得近了,保持着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交易怎么了,怎么就到了这个好妹妹的耳朵里,就变成了这么一个下三滥的味儿,真是,“龌.蹉之人,便只有龌.蹉之心。”
“你!”很显然,胭脂灵又被激怒了,这会子她也懒得再和水玉啰嗦了,扬起手里的匕首,就朝着水玉的眼珠子刺了过去。
眼看着愈发逼近自己眼睛的锋利刀尖,水玉心里真是无名火气。
此时她真是很想赏燕楚那厮几个耳光,既然没有那个能力保护她的安危,就不要把她留在这该死的燕王府里,害的她重伤未愈,现在又要被胭脂灵这个为他燕王爱的疯狂的疯女人所迫害,简直比窦娥还冤!
胭脂灵真是发了狠劲儿了,一把匕首眨眼间就要被她狠狠扎到水玉的眼睛里面去了,可偏偏就在刀尖离水玉的蓝眼珠只差分毫的距离时,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横空飞来,呛的一声,生生就将胭脂灵手里的匕首给击飞出去!
最后,匕首深深钉在了屋中的柱子上。
“胭脂灵,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怒喝响起时,随后就见推着轮椅进屋的燕王,正带着一脸杀气,目光森冷的剜在了胭脂灵的身上。
水玉视线下意识的望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样的关头,她居然看到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在想,这个混蛋这不是好好的么,本相这不露出来了么,之前分明就是装的吧?
等回神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在此时都在想着这些脱线的事情,差点没让她啼笑皆非的笑出声来。
胭脂灵倒是跟水玉完全相反,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简直就比戏台上的戏子变脸还要精彩——
起初,看到自己手上的匕首突然飞了出去,她是惊怒交加的,但一听到随后响起了燕王的声音时,表情瞬间又变成了惊喜,而当她带着一脸惊喜的转身看向进来的燕王,见到燕王充满杀气的看着自己时,又是情不自禁的惊恐……
“王……王爷哥哥……。”哆哆嗦嗦的,胭脂灵努力维持着自认为十分美艳的微笑,对燕王轻唤一声,甚至还主动想要迎上去,但是却被身边的黑衣人伸臂制止了。
“来人,把这碍眼的东西,给本王清理干净!”这次,燕楚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跟胭脂灵废话,直接喊人清理现场。
很快,从门外,还有猛地被推开的四扇窗户外,立刻就涌进了一群戎装待发的王府亲卫兵,各个手中长枪短剑弓箭,蓄势待发的对准了被包围在中的胭脂灵等人。
胭脂灵毕竟只是个闺中深养的千金小姐,就算这几年在宫里边儿‘深造’不少,可到底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由被吓得呆住了,很不可置信的望着燕王,“王爷哥哥你怎么……不,你不会对灵儿这样的,你只是在生气,你只是在吓唬灵儿的对不对?”
说到这,胭脂灵竟然笑了起来,眼中带着淡淡惊恐,却更多的是信任的样子,令她就像一只被待宰,却还要拼命信任自己主人的羔羊,若是不看她那张吓人的浓妆脸,单是这双小兽般清灵洁净的眼睛,就足以令无数男人瞬间涌起无限的爱怜之心,“就像以前一样的……是不是?”
水玉在胭脂灵身后的睡榻上,并不能看到胭脂灵此刻的模样,但是听着她明明害怕却还充满了希冀的怀春少女才有的言词,她几乎是可以想象现在的胭脂灵会是个怎生的模样,不由得,在对胭脂灵嗤之以鼻的同时,又很矛盾的对胭脂灵起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天真无邪的少女怀春,像个傻瓜一样一头栽进情感陷阱的时期,谁没有过?何况……她们姐妹果然还是姐妹,就连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诚然,当水玉心中还在怅然自嘲时,就听到了胭脂灵的后话。
就像以前一样?以前是哪样……
天生的好奇心驱使,令她不由的对这句暧味不清的话浮想联翩,脑子里就开始生出了各种想法各种念头,而这些抑制不住的东西,都会变成无形的荆棘,攀爬缠绕到了她的心脏之上,不断勒紧,还用尖刺扎着她的那颗心——
令她窒息的同时,又感受着鲜血淋漓的痛。
对胭脂灵如此赤.裸的披露着令人怎么听,怎么都有种不清不楚味道的表露,燕王只是冷笑,没有作答和解释,仅仅只是这一声冷笑,就已经诠释了他的态度。
胭脂灵确实是为爱痴狂,甚至近乎疯狂的地步,想来这皇家恐怕再没有一个敢像她一样胆大包天的贵妃了,公然对自己该称呼一声大伯的燕王表露心迹,还屡次三番的在外堵截燕王但凡要经过的地方,甚至现在——还干脆潜进了燕王府里,要杀一个和燕王闹出了流言蜚语的水玉!
不过,胭脂灵倒还没有傻的彻底,至少现在燕王给的这个冷笑,她是看懂了。
所以她受伤了,委屈了,难过了,随之——也更疯狂了!
“是不是因为他,是不是都是因为这个不男不女的下作胚子,所以你才这么对我!”反手指着身后睡榻上的水玉,胭脂灵歇斯底里的质问。
燕楚顺着胭脂灵所指,这才回神看向水玉,但见水玉脸上清晰可见的指印和嘴角残留的血迹时,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再次在他的眼底沸腾,搁放在轮椅两侧扶手上的手指,把扶手捏的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这把轮椅的扶手,很快也要丧失在了他的手里。
他很想现在动手,但是他……
不期然的对上水玉投射过来的,较之前还要冰冷数倍的目光,燕楚心头刺痛,心里翻江倒海,天人交战。
胭脂灵见燕楚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兴致,目光早就一眨不眨的在水玉的身上停留,甚至还和水玉目光纠缠不放,根本就像没有看见自己,把自己当成空气,多余的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
怒极,恨极,妒极,胭脂灵面孔扭曲的扭头对身边的锦衣卫咆哮,“还不快动手杀了他,杀了这个贱人!!”
是了,锦衣卫手里的剑,依然还横在水玉的脖颈上。
这也是为什么,燕楚到现在还没下令让自己人动手的原因,因为锦衣卫手上的剑,就在水玉的脖子上,哪怕他的人用刀用箭有再快的速度杀了锦衣卫,却并不一定能保得住水玉的命。
“你敢!”燕楚反应很快,当即心凉的撤回视线,又变得锐利至极,转而直逼那个穿着夜行衣的锦衣卫。
锦衣卫确实不敢,所以他并没有听胭脂灵的话动手,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放了贵妃与微臣,这玉公子,微臣定然毫毛不伤。”
胭脂灵火冒三丈,怒目而视这个锦衣卫,“本宫的命令你居然敢罔顾!”
比起情绪激动的胭脂灵,这个锦衣卫大概就是现场唯一能和水玉有的一拼的冷静之人了,对于胭脂灵这个主子的怒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微臣只忠敏贵妃一人,只听敏贵妃一人之言。微臣唯一要执行的命令,就是保护灵贵妃您的安危。”
“你!”胭脂灵气结,小脸上的脸色,可谓是五彩纷呈。
水玉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就说嘛,就胭脂灵这样胸大无脑的蠢东西,怎么可能支使得了一个专门保护皇帝的锦衣卫呢?
就算再得皇帝的寵信,她相信,皇帝也不可能让自己身边的奴才,去帮着自己的妃子在外面给自己戴绿帽子吧?在她记忆里的皇帝燕陌,似乎还不是这样一个窝囊人,哪怕,这胭脂灵再有利用价值。
何况,胭脂灵还根本就没什么利用价值,左不过是用她,来偶尔牵制牵制胭脂灵那个好姐姐,胭脂敏而已。
原本气氛很凝重,也不知道为什么,经水玉这莫名一笑,气氛竟然变得无端怪异了起来。
燕楚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颇为苛责的目光不由又往水玉身上撇去。
这个女人,就不能收敛点,不能少刺激一点胭脂灵那个疯婆子?
果不其然,胭脂灵当时就被水玉那一笑刺激的抓狂了,在她眼里,不管水玉那一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反正她就是觉得水玉实在笑话自己,是在讽刺自己——
那家伙,二话不说,没有武器就直接扬着两手尖利的十指,就要往水玉的脸上挠过去,“啊——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比起胭脂灵的暴跳如雷,水玉实在是平静的可怕,简直就像一泊被冻结的湖水,任你怎么张牙舞爪,她也一样没有冰冷无情,面无情绪,不起丝毫的波澜涟漪,仿佛刚才的她那一笑,不过就是众人眼花幻听了的错觉而已。
燕楚看的心惊,生怕胭脂灵发疯会真的伤到水玉,连忙开口,“本王答应,只要你放了她,本王让你们安全出府。”
大概很多人都没想到他这个燕王居然这么容易,也这么快速的就妥协了,所以在场的人,基本都是一脸的讶异。
独独水玉却依然是一脸的冷漠,好像被别人当了人质的不是自己,而被燕王妥协拯救的那个人……也不是她自己。
事不关己,冷若冰霜的样子,实在是令挺多人感到费解。
通常被人这样‘英雄救美’的桥段,就算不感动的痛哭流涕稀里哗啦,那也总该有点表示吧?就算她现在在很多人眼里是个男子,而就算在众人眼里是男子的她,虽不至于像个女子一样被燕王的举动感动到不行,那也总得有点儿感激吧?
没有,众人瞬间聚拢到了水玉那张唯一露在厚厚被褥下的苍白小脸上,除了看到她脸上的那层冷漠冰霜,就再也寻找不到其它丁点的神色了。
燕楚虽然没有对水玉会露出什么反应而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她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反应,还是让他眼中涌起一丝丝的落寞。
倒是胭脂灵,是从起初的惊诧,愤怒,然后看到水玉不以为然的样子时,就是妒火狂烧。
为什么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被这个不男不女的贱人如此轻视?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她就想现在就毁了这贱人!
胭脂灵已经起了杀意,不管不顾锦衣卫的阻拦,就想伸手去把水玉直接掐死,“啊啊——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能得燕王破天荒的妥协,锦衣卫暗自不知道松了多大一口气,现在看到胭脂灵这样,眼里已经有了不耐之色,干脆一抬手在她脖颈上一砍,把她直接砍晕了过去。
一手将胭脂灵扛到了肩上,一边将手里横在水玉脖颈上的利剑加重了一分力道,锦衣卫朝水玉嘴上抱歉道:“得罪了,玉庄主。还请玉庄主随小人走一趟。”
水玉冷哼,真的很不想起,但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她也不得不从,慢吞吞的吃力掀开了被子,然后又慢吞吞的从榻上坐起,直到穿好鞋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成了锦衣卫手里挟持的人质。
不过,当掀开被子下榻的那一刻,水玉看到自己身上一身的男子衣服时,眉尖蹙了起来。
整个下午直到晚上,她都被燕楚那万恶的混蛋闹腾的心神不宁,根本连这最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现在才想起,虽然有点可笑,但她确实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第两百六十章 一唱一和不撒手
水玉冷哼,真的很不想起,但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她也不得不从,慢吞吞的吃力掀开了被子,然后又慢吞吞的从榻上坐起,直到穿好鞋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成了锦衣卫手里挟持的人质。
不过,当掀开被子下榻的那一刻,水玉看到自己身上一身的男子衣服时,眉尖蹙了起来。
整个下午直到晚上,她都被燕楚那万恶的混蛋闹腾的心神不宁,根本连这最重要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现在才想起,虽然有点可笑,但她确实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既然给她换了衣服,那就应该知道她是女儿身,那为什么……现在还要给她男装穿着?
最令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她总感觉身上这不合身的里衣和外袍特别的眼熟,好像……她以前在哪里见过。
想不通,水玉狐疑的视线就不由的看向了那个带自己来这的冤大头,然,那冤大头却把视线撇开,根本就不想和她对视的样子偿。
这让水玉愈发的生了闷气,愈发的感到纳闷了。
只有燕楚独自在那心虚的吁气,令他好生烦恼,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女人的思想怎么总是不在重要的调调上呢?
澡是他给她洗的,为了怕她觉得自己有看穿了她身份的嫌疑,免得她多想和不安,他也只好暂时把自己以前长个子时较小点的衣服给套到了她的身上,不敢把她以前留在这南苑的女装穿到她身上,没想到,现在还是被她这个多心的女人给怀疑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旁人是没有发现的,府里的亲卫都在专注于随时暗杀和防备锦衣卫的突袭暴起,而锦衣卫,则得很小心的专注水玉和燕王的手脚,免得她会有什么小动作,毕竟,燕王是个什么人他多少在皇上那里知道一点,而在敏贵妃讲诉这个玉庄主来历时,他也旁听了不少。
对于这样两个非等闲之辈,他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好在,挟持水玉出了南苑的一路上,水玉都一直特别的合作,没有任何旁的举动,她那踉跄漂浮的脚步难看,确实和收到消息所说的那样,是被那群来历不明的刺客伤的不轻。
而顺利离开了南苑,然后扛着胭脂灵一路出了燕王府,亦如是的顺利,顺利的,都令锦衣卫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在回去的一路上,他内心都在一度的认为,那些关于两人的资料和传闻看来并不尽实,分明有吹嘘夸大的成分在其中。
可这样的念头在他持续了没有几天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多么的愚蠢……
王府亲卫只在南苑门前就被锦衣卫勒令止住了脚步,没有燕王下令,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锦衣卫把水玉撂在了南苑大门外之后,眼见锦衣卫扛着胭脂灵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锦衣卫离开没多久后,站在南苑大门吹风的水玉,已经受不住这夜晚越来越冷的寒风,一阵哆嗦下,便跌坐到了地上,看起来分外的狼狈。
而只看到了她此时狼狈外表的众人却并不知道,刚才她暗自怎样的努力蓄积着内力,就是为了以防锦衣卫突然变卦,会改变计划,而要反过来杀她。
正因为孱弱的身体还要逼着去蓄积内力,这身子自然很快就吃不消了,这才有了她如此狼狈的一幕。
同时,别看燕王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应付自如镇定从容的样子,其实燕王同样都在为水玉捏着一把汗,拢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多人性命的暗器,随时都在准备射杀锦衣卫。
至于两人为什么最后都没有动手除掉锦衣卫,那是因为——
就这么杀了这两人,真是太便宜他们了……此时,这两小口内心的如意算盘,打的是出奇的一致。
看到水玉跌坐在地后,燕王火急火燎的推着其实挺特么碍事的轮椅,当先冲到了水玉的面前,伸手就要去将她搀起,“你怎么样了?可有伤着?”
水玉一看到这家伙,就不由想起这两天的厄运都是被他给招致的,尤其是今晚这一出因为贵妃痴爱他燕王,所以她水玉这个倒霉鬼才会招来横祸,她心里就愈发的不痛快,怎么看燕楚,怎么的不顺眼。
至于这个中的不痛快,到底是因为这个横祸造成的,还是因为‘贵妃痴爱燕王’这个横祸原因才造成的,她没有深想。
就是只顾不痛快之后,想要做的发泄之事。
“花公子,劳烦你了,扶我进去吧。”水玉就当没看见燕楚对自己伸来的手似地,笑眯眯的对窝在那亲卫人群之中,直打哈欠的花想容招手。
花想容傻了一下,打了一半哈欠的嘴张的老大,不敢相信的看向水玉,回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我?”
水玉笑容更甚,正因为虚弱,她无力笑容仿佛就像一朵开在这寒冬腊月的夜晚之中的清纯白梅花,“有劳了。”
又是笑容攻势,又是礼貌攻势,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个容貌姣好的美人,甭管是男是女,都不可否认,对美好事物有着别样喜爱的花想容都有些飘飘然了,搔着头,一个劲儿的傻笑,“哈,哈哈,没关系,没……。”
后面的话,花想容说不出来了,脸上只有那傻笑还僵在脸上,显得特别的可笑,因为他登时觉得自己正被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盯着,而这双眼睛他就是不去看也知道,那是谁的……
燕楚现在很不悦,非常的不悦,但他不想把自己的这份不悦去怪罪到明显才是罪魁祸首的水玉身上,所以只能转移目标,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透过自己的眼睛,发射到了花想容的身上。
真是可恶,他被无视也就算了,他都已经习惯了,可为什么要白白便宜这小子!
在再度相遇的这几天,这女人可是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他啊……现在这是又对花想容这小子笑,又是对这小子客客气气,这待遇级别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说他能高兴吗?他能痛快吗?他现在连活生生把那小子鞭笞暴打一顿的心都有了!
花想容简直就是不敢看自家王爷现在的样子,但是他已经深刻彻底的感觉到了自家王爷现在对自己投过来的简直就是要活寡了他的目光,吓得那是小心肝乱颤,一个下午因累成一条狗而起的浑身疲惫全都消失不见了——
在性命安危和爱美之心上,他还是选择价更高的性命,于是只好对水玉连连摆手,“这玉公子……我这人糙的很,就是个粗人,听说您身上都是伤,我这……真怕会不小心伤了您呐!”
说着,他赶紧卑鄙无耻的把身边的一个亲卫兵推到了自己的身前,指着这可怜的小兵嘿嘿的笑,“我看这小子行,不如换他吧!”
水玉低垂下眼睫和小脸,隐在了披散的发中,半露的苍白小脸,显得她特别的脆弱和无助,“是这样么……。”
开始花想容还因为她这副模样而心有不忍,那个小兵更是痴痴的不由多看了两眼,可一接触到她身边的自家王爷正把像刀子似地目光剜向了两人时——
花想容只好把自己内心升腾起的那股不忍,彻底抹杀了掉。
而那小兵更甚……直接就给吓尿吓跪了!
如果仔细看,这小兵还特么挺眼熟,好像,就是当年专给秦管家当传阅兵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兵吧?
看到这幅阵仗,后面的亲卫兵们都不由聪明的选择了后退,能把自己隐藏到角落,就尽量把自己隐藏到角落里,就希望自家爷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
而水玉则是气的浑身发抖,燕楚则是洋洋得意。
最终的结局已经很明显,想来想去不想再因为在外吹久了寒风而让身子愈发不好的水玉只能选择妥协,任由那幼稚的混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已经无力再跟他较劲,也懒得较劲。
燕楚因为最终抱得美人归而志得意满,那抑制不住微笑的唇角,简直都要咧到耳根后头去了。
花想容陪着众人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幕,等燕王走后,大家伙几乎是都用问询的目光投向了花想容,那目光很明显就是在问‘王爷难道旧病复发了’?
这个旧病,指的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当年燕王中毒才变傻的真相,只当是信了秦管家所说的燕王只是病傻了而已,虽然知道后来是明了明大人给治好了,但是他们以为,这犯傻的毛病,还是很有可能复发的嘛——
花想容憋着笑,对众人露出一概不知的无辜眼神,耸肩摊手。
把水玉又重新送回睡榻上之后,燕楚心疼的看了一眼她那被打的已经愈发红肿的脸颊,眼底时而怒火中烧,时而自责痛心,伸手想去抚上她的脸颊,却被她迅速的巧妙躲开,他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把明了找来给你瞧瞧吧。”
水玉上塌之后就闭眼假寐,现在别开脸,更是明显不想理会他的样子,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她好久不答话,燕楚只好伸长脖子去看她偏向里面墙壁的脸,有小半张被埋在了软软的枕头里,还有小半张正冷冰冰的对着他,鼻翼一张一合,嘴唇大概是因为微撅着的关系,从侧面角度看去就更撅了,简直就像是要翘上天了。
燕楚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样分明就是在生气的她显得特别的生动可爱,并不招人烦,反倒特别的……惹人想要狠狠地亲她一口。
唉……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呐……
燕楚颇为心酸的叹了一口气,心知她现在已经生气了,要是他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怕她就不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自古云与熊掌就是不可兼得,比起把她气跑了,他更愿意选择自己忍一忍……
念及此,见她反正始终也不愿搭理自己,倒是也不反对,燕楚只好蔫头耷脑的推着轮椅出去了。
这一出去,他就看到那群混小子还没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的一个个正是起劲儿,尤其是起带头作用的花想容,就他笑的最大声。
燕楚顿时心里就不爽了,他在这里碰壁,这群小子就在那里嘻嘻哈哈,怎么就这么心理不平衡呢,抓刺客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们这么精神?尤其是阿容那小子,之前还在那里要死要活的喊着腰酸背痛,刺客来了居然不打头阵,还直接给窝在了人堆里,真是想想就来气!
“你你你,还不快去把明大人请过来!”带着本王不好过你们这些属下也休想好过的燕王做人原则,燕楚颐指气使的挥着手指头把那几个最闹腾右翼亲卫兵给指了出来,最后,手指头所指的方向,则落在了花想容的头上,“花想容,还不快给本王滚过来。”
虽然语气不是怒气冲冲的,但听到的每个人都听清明了,自家爷这是正心情不好呢——
于是,除却被指到的那三个听令匆匆离开了南苑去请明了的小兵,这每个人连忙都安静了下来,赶紧把刚才稀稀拉拉的队伍又给站齐整了,一副对燕王垂首聆听的乖模样。
被特例喊到的花想容起初是一副如丧考妣的苦瓜脸,但就是刹那间就又变成了那副***才的嘴脸,颠颠儿的就往屋门前的燕王跟前跑去,“爷,有事儿您吩咐。”
其实他心里完全就不是这么想的,完全相反,巴不得自家爷突然善心大发,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不过他又很清楚,自己这不过是在白日做梦……
燕楚在自己属下们突然变乖的景象中,并没有得到什么心理慰藉,面无表情的偏着头,垂着眸,百无聊赖的把玩着食指上的那只鬼面青铜指环,“安排进宫里的那几人,现在怎么样了。”
花想容一呆,奇怪的拿眼悄悄看向俨然一副嚣张样子坐在轮椅上的自家爷,“都还混得不错,至少脚跟是已经站稳了不少。”
这王爷不是一向不喜欢过问这些事情的吗?尤其是近几年,连提都没提过,差点搞的他以为那几个好不容易安插进了皇宫里边儿的人都成了弃子了呢!
现在怎么王爷突然想起问她们来了?
燕楚脸色竟有稍缓的迹象,略带兴趣的挑了一下眉,“是吗,最高位置,已经坐到哪一位分了?”
花想容想了片刻,“是刑部姑苏侍郎的三千金,姑苏蓉,已经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了。”
“呵,是么,看来本王给本王那好皇弟选的人,似乎皇弟很中意呢。”转动指环的动作略一顿,燕楚喜怒莫辩的轻笑了一声。
花想容见此,赶紧打蛇随棍上,涎着脸谄媚的拍起了马屁,“那是,王爷什么眼神呐?这一准儿的就瞅准了皇帝多疑的心思,已经有了皇后和两个贵妃这样身家能相互制衡的女人,断不会再重用其它背景深厚的女子做妃子。而这姑苏蓉出身低微,是个在侍郎苏家不起眼的庶出小姐,又乖巧懂事,温和柔顺,甚至还有点儿软弱,这不正是和当年的皇帝陛下一样么?皇帝自然是找到共鸣感了,每天又有皇后和贵妃那样厉害的女人在自己身边添堵,咋咋呼呼的,心烦意乱的男人,这时不就正好要个能安静听自己说话,万事顺从自己,还不会对自己的帝位造成任何威胁的小绵羊么?”
听着花想容分析的头头是道,燕楚不由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了嬉皮笑脸的花想容一眼,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你倒是看得透彻,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男人的心思呢你。难怪当初你要举荐这个姑苏蓉给本王了。”
当初给自己那好弟弟选女人的时候,他确实有所参与,按照自己那好弟弟的个性,他就让花想容和自己的那群幕僚谋士归纳一下,拿出他们的意见和人来,而当时六人纷纷举荐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他就选了花想容举荐的这个姑苏蓉。
没曾想四年快要过去了,其余五人推举出来的女人进宫之后,不是莫名死的死,就是被杀的被杀,而只有花想容推举的这个姑苏蓉却是扶摇直上,短短四年,不靠任何的身家背景强硬后台,就安安稳稳的坐上了这四妃之位中的一个——
此般被花想容如此一分析,不免发现这个姑苏蓉还真是一个厉害角色,虽然比不得胭脂灵胭脂敏两姐妹,但他以为,他想要做的事,这姑苏蓉,定然会给他完成。
好久没被夸赞了,虽然自家爷这话里话外明显隐着些讽刺意味,但花想容仍然乐得一个劲儿的傻笑,“爷,您突然问起她来,莫不是要开始启用她了?”
自家爷都已经问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就真的是猪脑子了——
燕楚点头,被问到此正题,不由勾唇一笑,笑容别提多恶劣了,“没什么,只是让她在不弄死胭脂灵的情况下,给本王好好的修理一顿胭脂灵,让她别再有事没事,出宫来污染本王的眼。”
“……。”花想容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瞥了自家爷一眼。
搞没搞错,爷你确定是因为不想看到胭脂灵想要这么做,而不是因为胭脂灵冒犯了屋里头的那位玉公子?
靠之,爷你不是真要弯了吧!
一想到后者,花想容狠狠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自己因为下午忙活的太热而拉开了衣襟的衣服收拢好,应了一声得嘞,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燕楚见他突然就跟要去逃命的架势弄得一阵莫名,没好气的喊住他,“本王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投胎去?”
“啊哈,小的该死,该死……。”花想容一边告罪,脚下却在一边往后挪着,“您继续,继续——”
不是不知道这小子偶有抽风的现象,燕楚看的分明,却并不打算理会,只吩咐自己要说的,“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让姑苏蓉自己注意点,胭脂灵好对付,可她的那个双生好姐姐,可一点都不是省油的灯,让她自己机灵着点。”
花想容应是,脸色也严肃起来,“属下知道的该怎么做了。”
这培养一个姑苏蓉虽然不容易,但是以后还可以培养出若干个,但燕王府却只有一个。
所以这姑苏蓉到底要怎么做,要如何做,他们燕王府都管不着,但前提是,绝不能连累燕王府。
花想容心情沉重的前脚刚走,这后脚,明了又被那几个小兵给请到了南苑。
和以前没什么不同,这个被请过来的明大人,又因为要睡养生觉的关系,早早的就睡了,这会子,又是被那几个小兵抬着进南苑的,一路上不知道像个小孩子一样发了多少的牢***,但是到燕王和水玉跟前时,又乖的不像话。
为一声不吭的水玉把完脉以后,明了打着呵欠就要准备告辞,这鬼地方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多少在之前把他抬着来的那几个小兵嘴里知道了一些,再看现在这两口明显不对的气氛……呵呵,为了保住老命,这老狐狸觉得还是自己早溜早好。
燕楚也不打算继续留着这老货在这,早就已经巴不得他早点走,毕竟……这就是要到熄灯睡觉的时候了嘛~
不过碍于更注重水玉的身子,燕楚才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没有直接就把明了打发出去。
“得,也就脖子上的表皮挨着了点那个刺客剑锋上的毒素,擦点凝香玉露就会好的,那药里面本身也含有雪莲的成分,这可是解百毒的天生雪莲,其它的,也没什么大碍,多多休息,将养将养,很快就会没事的。”边叨叨着,明了边收拾起了东西,眼珠子在小两口身上一转,呵呵一笑,“两位要是没什么事了,那小老儿就告辞了。”
不管燕王为嘛不拆穿妮子的真面目,他反正是真的决定不管了,乐得在一边看戏,争取绝不参与原则,颐养天年。
燕楚没应声,就对明了颇为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明了撇嘴哼了一声,背起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的药箱转身离开。
没想到一直都不说话的水玉,突然头也不转的喊住了明了,“明大人,我身上的伤势和病情,请给我一个准确的康复时间。”
本来她不想问的,但是为了安心,她决定还是先问问的好,也好自己判定出一个什么时候好逃离这里的时间来。
至于这个时间……那自然是要提前的。
只不过这个提前的时间,多少还是要建立在她的身子能有一定的康复后的能力才行。
而至于那混蛋说的等她好了就可以自行离开的承诺,呵……特娘的只有鬼才相信。
明了闻言,脚步一顿,想也没想,就打算对水玉交代一句实话,毕竟心有亏欠,在旁的这些事情上,他自然不想瞒她,“康复时间的话,估摸只有个七八……。”
“咳。”燕王忽然咳嗽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慢腾腾的掏出一把小刀来,拿着块帕子,在那慢悠悠的擦起了刀刃。
明了被燕王的声音所吸引,下意识的就撇了过去一眼,看到正在擦着刀子的燕王,明了当时就想哭了……
你说好歹一个三十岁的人了,肿么就这么不懂得尊老爱幼,肿么就这么厚脸皮的总是欺负他一个孤苦的老人?
作为一个风烛残年,还要孤苦无依的在江湖上四处讨口生活的可怜老人,他老头子容易么他?
水玉也听到了燕楚那声咳嗽的,不过她以为是这混蛋又在继续装病了,所以并不以为然,只对明了说了一半的话,生了喜色,“只要七八天就会大好了?”
高兴的她啊,一直对着里面那堵墙的脸,终于扭了过来。
看着水玉脸上染上的喜色,明了面皮抽了抽,简直都不忍心再去看她的那双眼睛了,犹豫好半天,才如鲠在喉的对她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是……是七八个月。”
“什么?”起初水玉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眨了眨眼睛,有点懵,等过一会儿后,就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什么!!八个月?!”
这么久的时间别说是伤了,就连孩子都可以再生一轮了好吗?有没有搞错!
“别激动,别激动,当心身子。”燕楚赶紧顺势推着轮椅凑上前来安慰安慰。
“滚一边去!”水玉看都不看燕楚一眼,骂声先到,然后指着明了,眸子冷冽的凝视着明了,“这是实话还是假话,你可要想清楚了,明、大、人——”
明了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燕楚,见燕王嘴角勾着笑,他打了个激灵,然后对着水玉大呼冤枉,“您可以不相信小老儿我的医术,但您总得相信那位曾经给您调理过身子的那个人的医术吧?”
水玉眸子一眯,“什么意思?”
以前给自己调理身子的是自己的师父魅音,她当然是相信的。
见她终于冷静了一点,明了心里直呼有门儿,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开始侃侃而谈,“咳,您这身子上了根本,相信那人也说过的吧?相信他更是提醒过您,没事儿就要少辛苦少操劳,这身子的好底子那是要养出来的,没个一年半载的,那是完全不能根治的。您说说,您自己说说,就您这身子骨,有听话好好将养过吗?”
水玉抿了抿唇,垂下了凌厉的眸子,说不出话了。
因为确实,她的师父是有这么跟她提醒过,可她因为这几年一直忙着庄子上的事情,虽然有子卿这个左膀右臂在身边帮衬,但并不是子卿一个人就可以忙完的,就算是两个人一起,还是一样的忙到昏天暗地,甚至还经常性的在外风尘仆仆的跑商。
又加之还有两个孩子在侧需要看顾,她就更是忙的前脚不着地了,有时更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就别提还说什么闲来无事搞什么养生之道了。
就这样经年累月的,她的身子都是靠药物在吊着,不然怕是早就每况愈下的垮掉了。
明了见水玉不说话更无反驳之声了,知道已经占到了上风,信心倍增,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在这六分事实四分虚假的话里添油加醋,“看吧看吧,小老儿没说错吧?所以说呢,这个身子总是要养起来滴,这养起来总是要花药材食物,和时间滴嘛,年轻人啊,你就耐心点嘛,趁现在养好了,以后老了就能少受点罪了嘛!好嘛,就说到这了,小老儿也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也赶紧洗洗睡吧,啊。”
第两百六十一章 她要立刻离开王府
因为确实,她的师父是有这么跟她提醒过,可她因为这几年一直忙着庄子上的事情,虽然有子卿这个左膀右臂在身边帮衬,但并不是子卿一个人就可以忙完的,就算是两个人一起,还是一样的忙到昏天暗地,甚至还经常性的在外风尘仆仆的跑商。
又加之还有两个孩子在侧需要看顾,她就更是忙的前脚不着地了,有时更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就别提还说什么闲来无事搞什么养生之道了。
就这样经年累月的,她的身子都是靠药物在吊着,不然怕是早就每况愈下的垮掉了。
明了见水玉不说话更无反驳之声了,知道已经占到了上风,信心倍增,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在这六分事实四分虚假的话里添油加醋,“看吧看吧,小老儿没说错吧?所以说呢,这个身子总是要养起来滴,这养起来总是要花药材食物,和时间滴嘛,年轻人啊,你就耐心点嘛,趁现在养好了,以后老了就能少受点罪了嘛!好嘛,就说到这了,小老儿也要回去休息了,你们也赶紧洗洗睡吧,啊。”
说到最后,明了给燕王飞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眼色,然后背着药箱颠颠儿的出了屋子。
燕楚嘴角扯了扯,低声笑骂一句,“老不正经的东西……。”
明了都已经走了,水玉还坐在榻上动也未动,也不说话,看来还在发呆,低头独自闷想着什么偿。
不用她说,燕楚也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不就是在衡量着就算明了这么说了,她只要外伤一好,就准备离开王府么?
大概是她给他的失落太多了,以至于燕楚现在都已经习惯了,心不怎么疼了,也不怎么沮丧了,相反,觉得为这种事情居然还在心里打着讨价还价小九九的自家娘子,肿么就这么可爱咧?
这越看就觉得自家娘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一个不小心,想着想着念着念着的燕楚情不自禁的……情动了。
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善男信女,这到了大晚上的……难免就容易气氛旖旎擦枪走火什么的。
我们被空虚了快四年的燕王,当然不会是个例外。
遵循人之Y望,燕楚把轮椅又悄悄的推动到了离她更近点儿的位置,几乎都已经贴到榻沿上去了,身子往前稍稍一倾,唔,都可以脸贴脸,如果不是她是侧坐着的,两人近的几乎都能亲到一块儿去了,“玉公子……。”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幽幽的,还带着点儿娇羞,就像一阵微弱的风吹了出去,还有种说不出的酥软,简直就像是……
水玉听声,是下意识的把头转了过去,大概是没听出来这声儿是某个混蛋的,因为这声儿已经完全走调变腔了,她下意识的以为又是什么人闯了进来,没曾想——
她这样一转头,刚好和燕楚打了个照面不说,由于他贴的过近,她的嘴唇就和他的嘴唇刚好给撞了个正着。
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似地,双唇碰到一起的那个瞬间,两个人几乎同时都瞪大了自己的双眼,露出了惊诧之色。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水玉的眼里是惊怒交加,而我们燕王殿下,却是妥妥儿的惊喜交加——
啪的一声,水玉往后一缩,一个巴掌紧随上去,直接掴在了燕楚的脸上,“不要脸的混蛋!”
这一巴掌太结实,甚至还动用了水玉之前一直卯着没用的内力……所以,说来确实有些夸张,但确实是真,燕楚挨着这一巴掌的时候,连人带着身下的整个轮椅被打转了好几个圈儿!
直到转啊转的,转的他都要晕了,才停下来。
还没等他把脑袋上方转悠的星星平复下来,水玉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其中还夹杂着水玉的怒骂,“滚,快点滚出去!”
屋外,特意被派遣到了南苑看护的右翼亲卫兵们,一个个都实在快憋不住了,都蹲在墙角里捂着肚子,捶打着地面无声的狂笑,有的夸张点的,甚至都笑抽筋了,在地上滚来滚去……
没办法,这屋子就算再结实,它总是不能完全隔音的不是?
再说了,屋里那两人完全就没有要收敛点儿声音的意思,这么大声,估计院子外头的都给听见了,何况还是守在院子里头的他们呢?他们其实也不想啊,真的!
一个又不平静的夜晚,就这样在小打小闹中度过了。
第二天,水玉因为晚上又是吃粥的关系,所以饿的太快,就起了个早,本来想使唤人做点早膳过来,但想着自己不能去使唤这里的奴才,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习惯,然后习惯习惯着……就成理所当然了。
理所当然的这个心态当然是不好的,呆在这里都成了理所当然,那不就等于自己潜意识要把这里又变成自己的家吗?
显然,这是个恶果,她可不想吃。
不可否认明了的医术方面的造诣和师父比起来,那是只高不低的,才喝了一天的汤药,身体就明显比昨天轻松了不少,还有身上的伤口更是愈合快的令人咋舌,才一天多的功夫,就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反正精神好了不少,她打算自己起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吃,没曾想,刚一掀开被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榻上,自己身边本来应该空着的空位上,居然有被什么重物压过的痕迹,虽然凹陷的不明显,但还是能依稀看见。
狐疑的摸了摸下巴,她眼睛一眯,眼神一利,似乎像想到了什么似地,然后伸出手,在凹陷处摸了摸,果不其然——居然还有余温在上面。
登时,水玉的脸就青了,心里那个火气是噌噌噌的直往上冒。
“这个无耻的混蛋!”咬牙切齿的低咒一声,一个拳头随着狠狠砸在了榻上那凹陷处。
明明昨晚她已经把他赶出去了,可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进来,竟然还在她身边睡过!
这是可气,可更可气的是,她却睡的像头猪,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不行,现在就得离开这鬼地方!”她实在是受不了燕楚这个王八蛋了,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这货绝对已经对她的身份起疑了,不然除非他是真的疯了,居然才对相识不到几天的她这个男子水玉,起了这样的心思。
“等等。”想到这,她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穿着的略显宽大的衣服,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她身上现在所穿的衣服,究竟是谁的!
祥云花纹底,麒麟的绣花样子,这不正是那个混蛋衣服上最特有的标志吗?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几年前,她亲手给他整理的,压箱底的旧衣服么!
“我怎么这么笨!”水玉非常懊恼的一敲自己的脑壳,厌恶的伸手就去拉扯身上的衣服,气的好不容易红润了点儿的小脸又从发青,转变成了发白。
一个女人穿着一个男人的衣服,这意思,不用说,是个女人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何况,她还不是旁人,他也不是旁人,他是她最憎恶的前夫,她是最憎恶他这个前夫的前妻!
好吧,水玉已经觉得自己快气晕了,但更多的却是恐慌,无比的恐慌。
他这样做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他现在的行为已经是把她当成了最亲密的自己人,而这样的行为无不就是在昭示着……他很有可能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
这是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偏偏才再度相遇的几天时间里,竟然这样快就被他看穿了,她觉得无比恼火,也无比的害怕,那是段她不想再提及,也不想再回去的噩梦,她绝对不能,绝对不可以再陷进去——
越是如是想,她剥除身上衣服的动作就越狂乱越慌张,就好像在脱去一层又一层沾满了瘟疫的东西,不想再让它和自己的身体再有片刻的接触。
房门被推开了,燕楚正容光焕发的拿着一盘的早点,从门外推着轮椅进了来。
只是到了那道隔开内外室的青霭帷幔时,他立刻又换上了一副要死不活,病怏怏的样子……
“玉公子,用早膳了……。”有气无力的唤着声儿,撩开帷幔,他笑眯眯的推着轮椅进去,可在刹那间,他的笑容凝固了,表情僵住了,眼睛呆住了。
哧溜,两条鼻血从他鼻子里蹿了出来,挂在了鼻子下面。
水玉还没从他突然进来了的情形中反应过来,有片刻的呆怔,直到看到对方两条刺眼的鼻血,还有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的眼神时,方才发现,自己刚扒光,而他居然——
“啊——”她惊叫一声,赶紧把衣服又捡起,重新遮挡在了自己身上,不过因为太慌乱,所以并没有遮挡住多少,就顶多遮挡住了一点重要地方。
燕楚被她的惊叫刺激的恍过了神来,虽然心里激动的不得了,更正是因为太激动,所以特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再厚的脸皮也起了一丝的可疑红晕,飘忽不定的眼睛不敢继续再往她身上瞟,却又忍不住也止不住的总是有意无意的瞟过去,“这个……那个……我……哎呀——”
水玉再一次施展飞枕头的绝技,半点不差的隔着老远的距离,都砸到了燕楚的那张色迷迷的嘴脸上,“滚,快滚!”
看了不该看的,非但不走,还继续赖在这里唧唧歪歪,实在是下.流无耻至极——
都被如此驱赶了,燕楚就算脸皮再厚,再怎么想要死皮赖脸的留下来,那怎么都是有些不可能的,因为比起这么点儿小福利,他仍然更注重自己在她心目中美好的高大形象,要是被她当成了卑.鄙的龌.蹉小人,那好印象不是得从此大打折扣了么?
当然,我们的燕王殿下是不会觉得自己所谓的美好形象之类的,在自己媳妇儿心里早就是一堆比臭狗屎还不如的玩意儿,嗯,他就是这么自负又自信。
不过,这也倒是证实了咱们的燕王殿下为何会手足无措的原因了,因为内心太激动,可自己偏偏又要狠狠的压抑着自己不能干出点儿什么不规矩的事情来,这样矛盾的内心挣扎,能不让他乱的手足无措么?
这不,乖乖的退出内室老远,咱燕王殿下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呢,可见内心的天人交战,那得是一件多么累人滴干活~
水玉生气之余,也是十分的慌张的,待见到燕楚乖乖退出内室之后,就像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防贼似地时刻盯着那道青霭帷幔,生怕某人又不知廉耻的突然又闯了进来,或者更变.态无耻一点,躲在帷幔后头,透过缝隙往里头偷窥……
没错,这才是她对自己这个下堂前夫,有着的那所谓的‘美好’形象。
边警惕的盯着自然是不够的,水玉还很快的把衣服又穿了回去,此刻早已是顾不得这身衣服是谁的,又包含了什么特殊的意义,她要的只是用来把自己给遮掩严实了,好好儿的把某人下.流的眼珠子给隔绝在外才是最好。
男装不比女装繁复,脱起来快,穿起来也不慢,何况水玉是经常穿男装的人,动作早就已经熟透了,此般内心又有着强迫快点儿穿好的意识,所以没多久,她就已经穿好了。
穿好了衣服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夺门而出,连鞋子的都没穿,到了外室,用着站着的身高优势,对着燕楚用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面目之中慌乱渐退,冷霜开始在肆意蔓延,“我要离开燕王府,现在、立刻。”
本来呆在这外室,想冷静冷静,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尤其是脑子里越去压抑刚才的风景,就越是忍不住浮想联翩的燕楚,在听到水玉这话时,神智顷刻就回了笼,那些花花肠子浮想联翩的画面也被生生的戛然而止。
“为什么?”这话听的多了,燕楚倒没有那么伤心了,一些些微的刺痛而已,能开始很冷静的处理与水玉之间的局势。
水玉被气乐了,千想万想他会怎样各种理由搪塞,却突然问出这样可笑的话,“燕王,你的脸皮看来是比城墙拐还厚吧?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你可真逗!”
冷静下来的燕王殿下有很多的拿手绝活儿,譬如,装无知,“本王为什么没脸?”
反问着这话,他带着一脸无辜的表情,一双清澈的眼神,就像个人畜无害的孩子一样,仰头对她问道。
“……,”水玉语塞了,她一个女子总不好把刚才那样羞耻的事情又大大咧咧的对始作俑者又复述一遍吧?那多恶心!
咱燕王殿下叹了好长一口气,又瞬间换上了一种很无奈的表情望着她,那眼神,简直就好像在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一样,得,这简直就是又瞬间转换角色,从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陡然变成了一个对孩子无可奈何却还要寵溺包容的大人,“玉公子不相信本王么?本王真是有些不明白,本王这样一讲承诺守信用的大好男儿,为何在你玉公子的眼里,会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呢?”
“……。”水玉已经不想说话,就只用着一种‘难道你不是这种人’的无语眼神,一直盯着某个不知廉耻的人。
没错,这就是咱们燕王殿下的第二大绝技,脸皮厚,厚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厚到你简直无法想象——
被水玉如此目光洗礼,燕楚却像个看不见的没事人一样,开始把自己搁在膝盖上的早膳高高举起,奉到了水玉的面前,笑容灿烂,“饿了吧,快些吃,天冷了,很容易就冷掉了,若吃冷的东西,你的身子会受不住,是很容易肚子不舒服的。”
今天的早膳是几碟子精致小菜,一碗蛋花粥,还有几样样子都很好看的小点心,因为分量都很少,显然就是一人份的样子,所以每样都只用很小的碟子盛着,搁在中号大小的托盘里刚刚放得下,也才令燕楚拿的也不怎生累。
小菜和点心的香气很快就钻进了水玉的鼻子里,本来秉持这那份傲骨自尊的她是想也没想就要拒绝的,可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不争气的肚子就开始打起了鼓,连她也没办法控制,目光也开始不听话的往下移,去看被燕楚高举的托盘之内的那一碟碟小菜点心。
燕楚见自己手里的饭菜果然吸引了水玉的注意,嘴角划过一抹弧度之后,便又把托盘举得高了些,面上露出难过的样子,“这是本王大清早亲自在厨房里为玉公子做的,就算玉公子看在本王辛劳一场的份儿上,就将就吃一口吧……再者,饿坏了的身子,也是玉公子你自己的不是?其余的事情,就等吃完了,再谈也不迟不是?”
听着他的轻声细语似无意一样,可仔细听了仔细分析的话,是能够感觉到,他其实字字句句,都像温柔的蛊惑一样,不断在击溃水玉的心防。
尤其是最后一句,完全就让水玉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打消了。
水玉没有说话,因为几次的败阵已经很明显的在告诉她,她的嘴上功夫不会是燕楚这厮的对手,既不是以前那个用痴傻在装疯卖傻的燕王的对手,也一样不是现在这个神智清楚却同样在装疯卖傻的燕王的对手——
什么叫命理克星,她这会子总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所以,她想节省点力气,干脆选择不说话,而是用各种眼神去看他。
起初,她用的是诧异眼神,有些不相信这货会下厨,不过看着这货无比真诚的小眼神儿,她脑子里蓦地就回想起了当年,他曾经在厨房为她亲手做月饼的景象。
不可否认,那段景象虽然短暂,但却是非常美好的,甚至于美好的到至今……她仍然记忆犹新,仍然会情不自禁的生出当初那时的点点心动。
可惜后来有太多的不美好也跟着接踵而至,就像蝴蝶效应,就像神秘的潘多拉盒子被打开,好的坏的,都在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都说心不动则不痛,现在的有多心动,她就会尝到有多心痛的滋味。
所以在没有痛到要死的时候,她选择飞快的将这记忆之盒盖上,让那些甜的也好苦的也罢的所有回忆,统统重新封锁。
既然不想再去想这些了,那么他到底会不会真的下厨这件事,她索性跳过,就没有多想下去。
随之,她就开始用鄙夷的眼神白了燕楚一眼,用这个眼神儿算是回复燕楚中间那段酸溜溜的什么为她好,劝她爱惜自己身体的一堆屁话。
最后,她就用起了完全不信任的轻蔑眼神俯视着燕楚,对他什么吃完后就会和她好好讨论的离开一事的言词上,充满了质疑和蔑然,这种厚着脸皮都敢说自己不是反复小人的反复小人,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她信任,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她能看得起的?
不过,质疑归质疑,蔑然归蔑然,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却是一直都摆在她眼前的,那就是她孤身一人在此,身负重伤,身体旧疾复发,内力涣散,全身乏力——总之,就是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现在根本没有提出抗议的筹码和权利。
念及此,水玉觉得自己有些悲哀,燕楚这混蛋果然就是她的克星,每次遇到他准没好事便罢,还要每次都被他吃的死死地,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再悲哀也没有任何的用处,她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在这最后,她只能选择先饱餐一顿,养好了精神再说。
拿起托盘中的粥,留给燕楚一个冷漠华丽的背影,水玉转身走到了外室的用餐梨木雕花桌前,施施然落座到了桌前的一张太师椅上,开始先喝起了粥。
燕楚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了,便不管她对自己的冷淡态度,扬着嘴角,屁颠屁颠的随在了她的后头,手里还端着那一大盘子的早膳。
待她落座餐桌前,他便将托盘搁置到了桌上,开始将托盘上的一碟一碟小菜点心摆了出来,且都是把她比较爱吃的摆在了更靠近她的身前位置,期间忙活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讨好主子的奴才一样。
他是知道自己现在德行的,不过他却丝毫的不介意,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点子牺牲,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是以,这就是我们燕王殿下绝活儿中的杀手锏,能屈能伸能装……
总之,他的目的就是达到了,不仅很成功的转移了自家媳妇儿的注意力,还不留余地的,恰到好处戳中了两人当年那些美好的回忆段子,他可是看的真真儿的,自家媳妇儿出神的样子,分明就是被他成功的激发起了当年的那些回忆。
这人啊,一旦冷淡了无情了,你若是能让她想起一些曾经的美好,兴许她就会心软了,甚至于这一点点的美好,还会成为你重新博回她心的很好奠基基础。
当然,这还成功的达到了让自家生气的媳妇儿吃饭也是一项特别关键的事情,尤其是媳妇儿身子不好,那作为一个还想上位的前夫,肿么可以忽略呢?
就像花想容那小子说的,女人就是一朵娇花,即便再强悍,那也是需要男人的呵护的,这样不仅这花儿能得到想要的温柔,而且说不定男人还会得到一些或大或小的福利,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这些或大或小的福利嘛,比如是女人突然就一时感动了,说不定就会给你来个香吻拥抱什么之类的……
摆完膳,想到这的燕楚忍不住贼笑了一声,想入非非什么的根本就不停下来了好伐………
水玉本来正要夹起一个水晶小笼包,不想,却听到桌对面传来了某人实在过于讨厌的笑声。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光景,但她可是听得分明,这混蛋的可恶笑声里,分明就有夹带着奸诈下.流的意味在里面!
于是乎,为了安全起见,水玉除了警惕又恶狠狠的瞪了某人一眼的同时,还把筷子给收了回去,生怕这包子里,不知道被某些居心不良的混蛋加进了什么不好的馅料。
而收到她凶狠而鄙夷眼神的燕楚,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又郁闷,又很懊恼。
搞什么?怎么完全跟花想容那小子讲的不一样?
什么香吻大拥抱在哪里?他现在怎么反倒被讨厌的更加厉害了?!
燕楚鼻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哼,眼里阴霾乍起。
看来花想容那小子的皮还没松够,得再好好的给他松一松才行!
水玉真是饿坏了,从前天晚上起,她就被某个混蛋倒尽了胃口,什么好的东西都没吃,昨天更甚,因为要体寒和身上伤势的关系,根本就不能吃过于油腻和辛辣刺激的东西,明了说是会引起腹泻和伤口发炎。
所以,昨天三餐,她都是在喝粥,肚子饿得快,嘴里也淡的厉害。
虽然今天仍是粥,不过这粥里却已经加了很多的东西,小菜里虽然不辣不油,但还是味道重了一些,总之,对于她这个向来吃得比较重口的人来讲,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也是因此,她胃口大开,连理会某人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开始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吃食,不至于吃相难看的风卷残云,但也不是十分的优雅好看。
燕楚见自家媳妇儿索性都不理会自己了,也是索然无味的干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腮,干脆安静的看她吃东西。
没想到看着看着,却是入了迷……
喜欢一个人是很奇怪和复杂矛盾的情绪,它可以让一切发生在自己喜欢那个人身上的不美好的东西,全都在瞬间变得特别的美好。
譬如现在吃相并不好看的水玉,在此时燕楚的眼里,却是好看的不行,比观什么花儿,赏什么景儿之类的,还要具有观赏意义,看的他都一眨不眨,心旌神摇。
本来水玉是没有再想理会他搭理他的,甚至都差点快忘了这个人还杵在这儿,可问题是这人干出的这些事儿,分明都是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试问,她能那么轻易的把他当空气吗?
这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用膳足足快的一刻钟的时辰了,水玉再怎么轻快的用膳心情,也被很快的搅和没了。
“燕王,看别人吃饭很有意思吗?”深吸一口气,水玉冷眼瞪着对面的某人。
第两百六十二章 平阳郡主来王府
喜欢一个人是很奇怪和复杂矛盾的情绪,它可以让一切发生在自己喜欢那个人身上的不美好的东西,全都在瞬间变得特别的美好。
譬如现在吃相并不好看的水玉,在此时燕楚的眼里,却是好看的不行,比观什么花儿,赏什么景儿之类的,还要具有观赏意义,看的他都一眨不眨,心旌神摇。
本来水玉是没有再想理会他搭理他的,甚至都差点快忘了这个人还杵在这儿,可问题是这人干出的这些事儿,分明都是时刻都在提醒着自己的存在,试问,她能那么轻易的把他当空气吗撄?
这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用膳足足快的一刻钟的时辰了,水玉再怎么轻快的用膳心情,也被很快的搅和没了偿。
“燕王,看别人吃饭很有意思吗?”深吸一口气,水玉冷眼瞪着对面的某人。
某人乖乖点头,“挺有意思的。”
以前是他没发现,还是没时间去发现,他家媳妇儿用饭的样子太有趣儿了,时而优雅时而霸气时而小孩子脾气……简直精彩的不要不要的,好么?
“……。”无语一阵后,水玉暗骂一声变.态,然后把筷子一甩,走人。
瞧着自家媳妇儿又被自己气走了的背影,燕楚实在是很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嗯?
说假话说你虚伪,说真话说你有病,说半真半假,你又是居心不良……唉!
夫复难为呐——
回了内室没有旁的事情可做,水玉只有靠睡觉来打发时间休养生息,不过在睡觉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直到外面传报的小兵在门外传报消息时,她依然没能想起来,甚至思绪还一下子就被传报的内容给完全的占据了去。
“禀报王爷,府外有一自称您红颜知己的郡主求见——”门外传阅的小兵报告的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完全没有夹杂任何的邪念和变味话中的意思。
可正因为如此,这小兵的这番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怎么听反倒怎么觉得怪怪的。
正在收拾碗碟的燕王听罢,这不光是嘴角开始抽搐,脸皮都开始抽动了起来。
这个所谓的红颜知己的郡主用脚趾头想,他也已经知道是谁了——
可这死丫头来就来吧,还故意让传话的人带那么多前缀干嘛?简直有病!
想到这,燕楚转过头,目光有些担忧的落在了那道青霭帷幔上,专注的神情,就好像视线能穿透过去,看到里面的人一样。
虽然花想容那小子还建议过,要想重新激起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爱意,那偶尔得发挥一下强大的手段不可,譬如,故意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让这个女人吃醋——
这个效果有多有用,不用去尝试他也已经知道了,因为他自己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若干回了。
他得承认,这样狠点儿的手段确实有用,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决定不会对她使用。
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先不管对她到底有没有用,他都不希望她尝到一点儿……
当然,这是个矛盾的相对论,甚至可以说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她一点儿都尝不到,那反之就证明,她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的情谊了。
所以,不管是不想让她尝到,还是不敢让她尝到,害怕她会露出根本不在乎的反应——总之,这个策略他已经决定不会使用。
没曾想,这些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居然蓦地冒了出来,搞出这样的乌龙来——
眼见此时的内室里没有一点儿的动静,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她该听到却并没有任何反应的燕楚,觉得心脏有些刺痛,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收拾碗碟的工夫,便推着轮椅出了屋子,期间,别期望他能有什么好表情给那个没开眼儿的传报小兵。
小兵半天不见自家爷有任何的回应,还以为是自家爷没有听见,吸了一口气,抬起了低垂下去的眼儿,还打算再为里面的自家爷复述一遍,没想到刚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家爷对着自己来势汹汹的样子,简直就好像要活剥了自己的皮一样,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脚下不自觉的往后退缩着,“王……王爷……。”
燕楚不苟言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到了小兵身前,然后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就打在了小兵的脑袋上。
别看小兵人高,燕楚又是坐在轮椅上的,但因为小兵是保持着弯腰拱手参拜行礼的姿势,所以让燕楚很轻易的就用自己那只大长手够到了小兵的脑袋,然后给小兵狠狠来了这么一下。
可怜,燕王打完人发完脾气就甩手走了,而那小兵却刚好把被打的原地转了三圈的三圈转完,最后却眼冒金星的扑通一声,给瘫坐在了地上。
所以说,就算燕王坐在轮椅上这么多年,燕王府的人,就没一个人敢对自家爷开始轻视和不敬的,甚至还更加的小心翼翼做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瞧瞧,这小兵不就是下场么?
屋子内室里,水玉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窗前的,她只是悄然打开了窗户的一条缝,将视线探出,无声的看着他推着轮椅离开的背影,面无表情,眸光忽明忽暗。
没有穿鞋的脚下有多冷,穿的单薄的身上有多冷,她已经浑然感觉不到,因为再冷,都早已冷不过她胸腔里那颗,已然结冰了的心……
上回在郡主府的一幕幕,就像被投进了石子儿的湖泊,开始荡起一圈圈的回忆涟漪,一圈连着一圈,不知疲倦,毫不间歇。
那晚,别看她一直都在和司马流云这老狐狸对饮成双,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情绪和心情,早已拴在了那两个正在谈笑风生的人身上。
一个是燕楚,一个当然就是那所谓的燕王红颜知己——平阳郡主。
两人的谈话,坐在旁边的她听得很清楚,她也没想到,两人的羁绊过往,是那样的潇潇洒洒两小无猜,不存在一丝杂质。不像她和他,却是从一开始,就是充满了无数的猜忌和算计,最终还以伤的彼此鲜血淋漓为句点。
两厢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干干净净令人心驰神往,一个却是充满了污垢,令人避而不及……
“说好了不会再让你难过,可为什么……。”冰凉发白的小手捂住了心口处,一点点,一点点的揪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手指只不过就是揪住了衣服,但水玉痛苦的表情,分明像是那些手指,是在一点点的用力揪住了里面的那颗心脏,“为什么我总是情不自禁呢……。”
情一字,谁能自禁?
谁也不能。
燕楚去前院接待宾客的大堂的一路上,心情都没有好过,直到到了大堂里,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大堂里主位上的平阳郡主时,心情更加的郁闷了。
这丫头从来都是没大没小,跟熟人更是不分你我,简直像个男孩子一样没规矩,没想到现在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了,却还是一点没变。
老天还真是有些不公,给了她那张没被岁月摧残的脸,同时又给了她这样一幅没心没肺的洒脱性子,倒是令他有些嫉妒了……
“你来做什么。”毫不拐弯抹角,燕楚问的直接而单刀直入,语气甚至还有些不虞。
毕竟刚才因为这丫头胡闹的传报台词,有没有让自家媳妇儿心情不好他不知道,但自家媳妇儿事不关己的反应让他心情不好了,那倒是真。
喝着香茗吃着点心的平阳一听这话,扭头就看到了正从门外推着轮椅进来了的燕楚,见到燕楚脸上明显的不悦之色,她不由的挑高了眉梢,“怎么了,老朋友来看看你死没死,你就这么不待见?这样一副不高兴的嘴脸给谁看啊你!”
对于平阳如此难听的回话,燕楚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表现的十分平常和坦然,显然,似乎现在这样没大没小还十分毒舌的平阳,就是这样的本来面目。
“这里还有外人?”燕楚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言下之意不是给她看,还能是给谁看的。
“嘿,你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平阳有点儿生气了,想想她可是听说了这货被人刺杀,才好心屁颠屁颠的赶过来看他的,没想到这货居然给她脸子看,能不气人么?
燕楚凉凉的掀了掀眼皮,“你第一天才认识我?”
他向来都不知道好歹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平阳噎了一下,然后不耐的摆了摆手,“好好好,算你赢了,你赢了行吧?”
顿了一下,平阳的目光还是略带关切的落在了燕楚脸上小小的一道剑痕上,“你说说你,到处招惹是非不算,明知道自己仇家多,出门也不知道多带点人,来影卫都不带,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不会有人时刻都在准备要你的小命!”
“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就没有多带点人出去。”燕王扯了扯唇角,干脆的推着轮椅坐到了平阳的旁边主位,两人中间就只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香案,随手拿起香案上的另一杯没人动过的茶,不紧不慢的小啜起来。
那天说来也是赶巧,身边的暗卫刚好是轮班换岗的时候,偏偏他就在那个空档里,去了薄家,身边也就随便带了那么几个亲卫而已。
没想到哪天都不出事,偏偏就那天出了事,更奇怪的是,那些人还是消失在武林之中将近二十多年的杀门杀手,他可真是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么厉害的人,居然还能请的动杀门中的鬼杀一门,来杀他燕王一个小小的管家。
虽然他并没有有幸接触过这类杀手,但是因为当年曾经一度的轰动一时,连各国的权贵皇家,都没有一个不惧怕这个杀手组织,所以,这个杀手组织虽然沉寂了二十多年之久,很多人的手里,却都有着这个杀手门或多或少的记录。
然,除了知道杀门的门主神秘莫测,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之外,这杀门的四个分舵首脑——妖杀、魔杀、神杀、鬼杀,亦是同样,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没人知道他们的模样年纪,更不知道他们的武功深浅,还有他们到底用的都是什么样的杀人手段,只知道一点,杀门不会轻易接单交易,但一旦接了,那就一定是让举国为之一震的大单,而他们要杀的人,从来都是零失手!
这也是为什么那晚的那个鬼杀,会对他的好皇弟那样的嗤之以鼻,毕竟,他的好皇弟上位四年不到,位置才不过刚刚坐稳,所以他现在除了有个亮闪闪的燕国一国之君之称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没有杀门想要的奇珍异宝,也没有杀门想要的金山银山,更没有杀门可能会要求的等同代价——
故而,他这好皇弟若想做杀门的交易者,还真是差了一大截。
平阳郡主一歪头,见燕楚蹙着眉,似乎在思量什么事情的样子,有些不高兴的屈指叩响了桌面,“回魂了回魂了——”
燕楚不期然的回了神,看也不看她,喝了一口茶后,就开始下起了逐客令,“好了,你看也看了,也确定我没死,现在可以回去了。”
想想那天若不是这死丫头的央求,他才不会配合她,演了那样一出无聊的戏码,还不知道他那正在屋子里没声没息呆着的媳妇儿,此刻心里头会怎么想他呢!
不过不管她心里怎么想,或是压根什么都没想,他现在都不希望自己又在她的心里再和人渣、小人、色胚这样的字眼划上等号。
没办法,谁让他那么想她回到自己的身边,想的都快疯了,想的……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呢?
就怕一个不小心,会因为一点点的瑕疵,而就此再度失去她。
燕楚差劲的待客之道真是让平阳不爽极了,顿时就拍案而起,指着却还在淡定喝茶的燕楚鼻子怒斥:“诶你个没良心的,我好心来看你,你怎么不是甩脸子,就是立刻想着赶人啊你?我招你惹你了?!”
“当然。”燕楚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两个字,他心情不佳,谁也甭想心情好。
平阳一愣,然后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自己哪得罪这货了,不由哼唧两声,坐回原位,“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我哪里得罪你了?”
燕楚把茶杯往案几上一放,眼神不善的凝视一头雾水的平阳,“譬如你成亲的喜宴之上,你的无理要求。譬如,你今天为了进我王府,找人传报之时,故意加的前缀。”
他将故意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那天我不是说了,就是找你帮帮忙嘛,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做都做了,还这么小气吧啦的记着做什么嘛……。”平阳有点心虚了,眼睛瞟来瞟去的,就是不敢直视燕楚的眼睛,气焰也弱了不少,“至于今天……今天……哎呀!谁叫你燕王府的看门狗那么忠诚听话,我要是说我只是平阳郡主,他们肯定不会那么勤快去传报给你啊,那我就只能……只能加个一丢丢的前缀,让他们多少重视一点我这个来客嘛!”
“你那还叫一丢丢的前缀?”燕楚气闷了,脸上很不好看,“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有夫之妇,知不知道这四个字,很有可能会毁了你的名声?”
当然,毁掉了他在自己媳妇儿心里的良好形象,更是罪大恶极——
平阳嗤之以鼻,往椅背上一靠,二郎腿一翘,“切!我的名声早就已经臭名远播了,再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燕楚气闷再升一级,“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再不忌讳的女子也多少还是会注意一点自己的行为和形象,可这死丫头倒好,完全与常人想法背道而驰,别人都巴不得自己名垂青史的好,可她居然还巴巴儿的要把自己名声搞臭!
有时候他真怀疑这丫头就是脑壳有毛病,难怪她爹都说她就是个反骨,天生的反.动.派!
明明知道燕楚这分明就是在讥讽自己,平阳却反倒扭头对燕楚咧嘴一笑,“这样才显得我够特别呗!凤毛麟角呢我——”
燕楚扶额,“要特别上你家特别个够,我这里庙小,容下你这凤毛麟角的大神!”
第二次的驱赶,让平阳真的觉得没面子了,一拍桌子,“诶我说哪有你这样的东道主……。”
话还没说完,堂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兵来,仔细一看,似乎就是刚才那个给燕王传报的小兵。
“禀,禀告王爷——”小兵脸色很不好,眼睛还有意无意的往堂上坐在主位上的平阳郡主看了两眼,然后露出很委屈的,好像要哭的表情,“一位自称是驸马爷的公子,要,要求见郡主!”
“不见!”没等燕楚答话,这一听这话的平阳郡主立刻脸色一变,厉声说道,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燕楚斜睨了平阳一眼,对小兵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怎么看平阳这死丫头是要赖在这里不走的样子,他要是不把司马流云放进来,估计是怎么赶都赶不走平阳了,为了以后的好日子,现在就把这个麻烦精让司马流云领走,那才是明智之举。
平阳对燕楚怒目而视,“小楚!”
燕楚没搭理她,目光不悦的还盯着那个可怜的还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犹豫小兵,“谁是你的主子。”
小兵浑身一个哆嗦,感受着现在还在疼的脑仁儿,赶紧垂头说了一声属下该死,而后应着是,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你这小气鬼,也就会欺负欺负你的手下!”平阳对燕楚的作为是没法子了,就不由得开始给那个小兵打抱不平。
燕楚这会子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自顾喝起了自己手里的茶。
平阳见他连理都不理自己了,不由更恼了起来,但是一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又只好把肚子里的火气压了下去,视线不安的往堂外瞟了瞟,实在是焦急不已,只好一握拳头一咬牙,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脸,“小楚~你就帮帮姐姐嘛,就这一次,再最后一次,嗯?”
“不行。”燕楚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无聊的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他才懒得再搀和,除非他脑子让驴踢了,“你每次都说最后一次,可我从来就没见过你最后一次的底线在哪里。”
平阳搓着手心,一脸的央求,“拜托拜托嘛,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啦!三天,就三天,住完三天我就马上卷铺盖走人,我保证!“
说到最后,起誓的手势都做了出来。
“你的保证还不足鸿毛份量,省省吧。”燕楚语气凉凉的,很没好气。
平阳无语了,本想就这么算了,可耳朵一动,以她的内力,分明就已经听见了外面走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年的朝夕相处,就算看不到那个人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但只要是听到脚步声,她都能认得出是他来——
对于这样的熟悉程度,平阳只想苦笑,但现在她俨然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只能继续恳求燕楚,猛地站起身,一把就拽住了燕楚的手臂,晃了几晃,“小楚,小楚~就当姐姐求你了,求你了还不成吗?我现在真的不能见他,一旦见到他,我肯定以后都将再也走不出郡主府了你知道吗?你忍心看姐姐后半辈子都被他关在囚笼里,凄惨的过活吗?”
燕楚目光一动,不善的看着她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松手。”
平阳乖乖松手,蔫头耷脑的,刚才来时的精神头,现在完全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看她要死不活的德行,燕楚眼皮子一翻,“你到底又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惹得他现在要把你当死刑犯一样关起来。”
平阳嘴角一抽,对于燕楚现在还要落井下石的毒舌实在是感到心塞,略有躲闪的避开燕楚投来的目光,“没……没什么。”
燕楚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有一点要打算追问下去的兴致,继续事不关己悠闲自得的喝起了自己手里的香茗。
平阳见他半点不为自己操心的样子,这求也求了,闹也闹了,还是半点不顶用,真是有些心有戚戚焉了,索性懒懒的瘫坐在了椅子上,表情又恢复了正经状态,只是面有疲惫之色,手指揉起了眉心,“小楚,真的不肯帮姐姐这一次么……本来姐姐还打算,你若是肯帮姐姐这一次,姐姐就会把家里祖传那颗祖玛黑珍珠送你,就当是先给你未来王妃的贺礼了,做彩礼给女方,那也是脸上有光的宝贝……。”
燕楚品茶的动作一顿,眼里意兴阑珊的眸子攸的一亮,扭头看向平阳,“就是老爷子以前经常挂在嘴上的那颗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十年的黑珍珠?”
平阳点了点头,“我爹是这样说的,据说这祖玛黑珍珠还是晋国边境被流窜的突厥侵扰时,我爹为晋国出手解决了突厥,所以晋国皇帝为了感谢我爹的仗义援手,便把他们晋国被称之国之圣水的沧海中,三百年才出三颗的祖玛黑珍珠,就这么赏赐给了我爹一颗。”
燕楚微微眯了眯眼睛,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样珍贵的东西,就如此轻易的赏给了老爷子这个不过随手解决了突厥的多管闲事之人,真的只是因为感激?呵,十年的寿命,那不知是多少江湖高手,多少权贵之人想要得到的。只怕是他们晋国为之卖命了几辈人的肱骨大将,连这黑珍珠的样子都还没有那个幸运见过吧。”
“那是当然,要不然,那些人怕是早就没命能看到迄今为止的太阳了吧?”平阳也跟着笑了起来,眼里蓦然闪动起了一种狡黠的光,“说来晋国皇帝这份感激之礼还真是厉害,把我们公孙一家,害的差点就要就此在大燕销声匿迹了。”
“晋国皇帝这招人云亦云确实厉害,知道我父皇是个多心的,就用这样一颗小小的珠子,成功的成了挑拨父皇和老爷子之间的君臣关系,要不是老爷子有点脑子,只怕你们公孙一脉何止是销声匿迹,只怕几辈子人积攒下来的一族英明,从此也要遗臭万年了。”谈及此事,燕楚面上十分的严肃,甚至还有一些后怕的成分在其中。
“是啊……。”平阳也是心有余悸的忍不住唏嘘感慨,那时她也已经是记事的年纪。
其实,不像他们这样当过兵做过将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讲,最可怕的永远都不是战场上时刻的在和死神在擦肩而过,在做着抗争,也不是他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而朝堂之上却偏偏还有奸佞贼臣却在玩着怎么坑害自己的阴谋诡计——
他们最在乎的,是自己热血换来的功勋和荣耀,是家族几辈人用性命换来的一代代青史!
这是他们最宝贵的东西,是旁人不可玷污的净土,而倘若连这都守候不住,他们恐怕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门外的长廊上,有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管家看来伤势颇重,我那有上好的金风玉露,如果管家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一用。”
这道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谈吐有节有度,还很平易近人,丝毫都没有掺杂对人的高低贵贱之分,对对方的态度语气,就好像是在对一个至交多年的老友。
“司马官人实在是客气,只是老朽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金风玉露却是千金难求的名药,配老朽……实在是颇为浪费。”
这道声音有些苍老,语气里还有些无力虚弱的感觉,听起来似乎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字句上是把自己位置摆的很低,但说话的态度里,却还是不卑不亢的。
那彬彬有礼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哈哈,管家说的这是哪里话!都说士农工商,人分三六九等,若要真说身份低微,那我司马流云才是那个身份最低的不是?”
那苍老的声音略乱慌乱,“司马官人别误会,老奴可没有那个意思,老奴只是……。”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与郡主夫妻交易
“司马官人实在是客气,只是老朽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金风玉露却是千金难求的名药,配老朽……实在是颇为浪费。”
这道声音有些苍老,语气里还有些无力虚弱的感觉,听起来似乎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字句上是把自己位置摆的很低,但说话的态度里,却还是不卑不亢的。
那彬彬有礼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哈哈,管家说的这是哪里话!都说士农工商,人分三六九等,若要真说身份低微,那我司马流云才是那个身份最低的不是?”
那苍老的声音略乱慌乱,“司马官人别误会,老奴可没有那个意思,老奴只是……。撄”
但听一声轻微拍肩声,彬彬有礼的男子声音又是一阵朗笑,“好了好了,若不是看不起我司马流云这个最低等人,那就收下金风玉露吧秦管家。何况,我和你们家王爷,还是好朋友呢,怎么说你都是燕王的长辈,这点小意思,也就当是我司马一点敬重之心吧——”
堂内的燕楚和平阳相继无语的将外面两人的谈话一一收尽耳中,而后,两人又相继面面相觑一番,最后,燕楚是好笑起来,平阳则是苦笑。
“真不愧是站在商界最顶峰的司马公子,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就贿赂了本王的管家,当真是厉害。”又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汤,因为已经有些凉了,味道不怎么好了,燕楚这才眉尖轻蹙一下,将茶杯索性搁置回了案几上,似笑非笑的转过头,看着大敞着的朱漆大门外,“不过上回是看着你的面子去了一趟郡主府,明明是闹得不欢而散,你这好夫君居然从嘴里竟说出了和我已成了至交好友,我还真是有些受寵若惊呢。偿”
平阳扯了扯嘴皮子,有种不屑的情绪流泻,“他就是这样虚伪的伪君子,事事都在算计,嘴里句句都是别有用意,十句话总是十句都是假的。呵,别说你不过只是同他闹得有些不好看而已,就算你昨天是他深仇大恨的宿敌,今天他还照样能和你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只要你,还有值得他可以利用压榨的价值。”
“唷,把他说的这样一无是处,那你还时刻惦记着,搁在心里头作甚,不如索性不要了也罢。”燕楚斜睨平阳,目光带着些揶揄味道,“你公孙若萼,难道还怕没有男人要了?”
平阳郡主扯了扯嘴角,笑容略带自嘲,垂下眸子,没有与燕楚斜过来视线的相对,也没有再说话,选择了沉默。
她的沉默就已经默认了很多的东西,燕楚是知道的,这种心情他如今也是一样的,怎么都不想放手的感觉。
“好了,在帮你这最后一次。”默了默,不等平阳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话做出反应,他的手就在案几下的桌角位置一按,虽然看不见,但随后就有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当机括声响起的同时,平阳郡主座下的那把紫檀木的雕花太师椅的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没等平阳回过神来,她整个人连同那把太师椅,就一同直直的跌进了那四四方方黑黝黝的大洞之中。
待她掉下去之后,那个四方大洞很快就没了踪影,仍旧还是光滑的青石板地面,没有半分的痕迹。
燕楚施施然收回那只按动机关的手,屈起了手指,掸了掸衣袖,“司马大官人莅临我燕王府,可真是令燕王府,蓬荜生辉呢。”
说话间,目光的已经看向了大堂门口,刚好到了那处的高大男子。
司马流云很有礼节的先对燕楚施了一礼,然后才对燕楚友好微笑,“燕王客气,理当说是我司马流云能入燕王府,是我司马流云的有幸才是。”
“本王如今不过就是个赋闲在家的挂名王爷,没权没势的,司马大官人实在是高看本王了。”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客套一句,燕楚的视线就转到了后面跟上来的秦管家,老人家就是个闲不住的,昨儿个还在躺着,今天就非得要起来了,而今就算下了榻,手上也得撑着拐杖走路,“秦叔,让您多休息几天就是不听,要是扯到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可怎么了得?”
不待秦管家辩驳,燕楚脸色一正,一个王爷的威严瞬间就显露了出来,“下去吩咐让人给司马官人泡杯碧螺春来,你就去好好歇着了吧。”
语气带着明显的强硬和不容置喙。
秦管家有些不乐意还带着三分恳切的望着自家王爷,但是最终被自家王爷毫不退让的眼神打败,再者这里有客,还是与自家王爷有着不一般纠葛的贵客——
他老人家想着也不方便继续在这给自家王爷碍手碍脚,于是,最后只好妥协,有气无力的应着是,又不放心的瞥了一眼已经踱步走进堂内的司马流云的高大背影,才一瘸一拐的离开。
司马流云不愧是有礼有度有涵养的商客,进得大堂之后,半点不像他那位发妻那般大大咧咧的径直就往堂内的主位上坐,而是挑了燕楚主位下手的客位优雅落座,给足了燕楚这个王府主子的面子。
不过,燕楚对司马流云的客气举动,半点也不感激,甚至一点旁的情绪也没有,后背往椅背上懒懒一靠,开始自顾自的把玩起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那枚青铜鬼面指环,低垂眉目的,一个视线都没有给司马流云,算是把一个不将来客放在眼里的王府主人形象,演绎的非常到位。
“敢问司马大官人今日前来我燕王府,有何贵干。”燕楚的声音很散漫,喜怒莫辩。
其实这个目的,司马早在门外的时候,就曾用话套过王府看门护卫,这要套别人的话,自己总得说些真话,所以,他可是刚才在燕王府门外,把一个焦心寻找爱妻的好丈夫形象,可谓是诠释到了淋漓尽致。
所以那当护卫把话带给传阅小兵时,小兵也是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在传话给燕楚和平阳郡主的时候就说了,司马流云的来意就是为了把自己贪玩闹别扭的爱妻给带回去——
偏偏这会子,燕楚却在这装无知,来了个心知肚明的废话问题。
司马是个相当精明的生意人,后面事情的发展和情节,早就在他的盘算之中,只是没有盘算到的是,面前的燕王,却跟几天前的那位满身霸气蛮横的燕王完全不同,那日的燕王可谓是真的有一个王爷为之该有的皇家风范,可现在眼前这个……却更像是个无赖。
明明应该知道他前来目的,现在却在这跟他装无知,还真是……有意思。
念及此,司马流云微微一笑,眼底有一缕精光闪现,视线不经意的扫过燕楚旁侧的那张案几上,搁置在燕楚茶杯另一端的一只薄胎白瓷杯,却又快又准的抓住了杯口上,残留的一抹嫣红胭脂,“说来也是忏愧,不怕燕王您笑话,司马在昨晚曾与内人拌嘴了几句,后来内人负气离家,虽然内人身有几套拳脚功夫傍身,但这个世道,总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的。所以……司马实在是担忧她的安危,然,本以为能在她经常去的地方找到她,不想,却处处都没有她的踪迹。唉,司马毕竟是初来乍到于大燕京都,对京都实在是人生地不熟,这般,就更为寻人增加了难度,因听了燕王殿下您与九门提督有些交情,所以今儿个才特意厚着脸皮……来请燕王您的相助。”
即便是混迹官场多年,也与不少形形色色之人打过交道,其中也不乏能言善辩的儒士才子,以及同样能说会道的大小商贾的燕楚,此刻也想为司马流云这番话拍手称好。
这番话,那是句句恳切,字字礼贤下士,甚至显示他司马流云的心胸之豁达,也彰显的表露无遗——
而今就算燕楚他不出门,也早就知道这几日,这京都的大街小巷里,只怕早已将他在郡主府郡主大婚当天所发生的一切,不知变化了多少个花样在外四处流传开来,而其中的诸多内容,他就算猜也能猜到,定是说他燕王同郡主旧情复燃云云之类……
是啊,这样整个京都都知道的流言非议,作为一个时刻听风走位的商界顶峰,司马流云,怎么可能会没有听说过?何况,那其中的桃色议论之中的主角之一,可是他司马大官人刚赢取过门的发妻!
想来,如果是换做旁的男子,只怕早就已经来他燕王府大闹特闹,就算他是燕王,可那又怎样?被戴了有色帽子这种事情,但凡是个稍微还有点血性,要点尊严的男子,都不可能选择忍气吞声。
可偏偏,他司马流云就是这样的例外,既不像个莽撞的莽夫一样来燕王府闹事儿,也没有像个窝囊废一样选择忍气吞声,而是心平气和的,来所谓的‘请求’他燕王的襄助。
这种气度,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只怕世间还真是难以找出几个,也不怪乎他司马流云,是这四国之中,天下之大里的——第一商。
忍住真的想为司马流云喝彩一声的燕楚,却忍不住的笑了,“可本王怎么记得,本王好像和司马大官人你……并不相熟吧?本王还真是奇怪的很,司马大官人身家比一国国库更富有,有着这样的身家背景,想必司马大官人走到哪里都是金碧辉煌的吧?难道……还怕没人给你解决么?没人想与你攀交情套近乎么?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本王这么个远近闻名的不近人情冷酷寡义之人。”
外界是怎么形容他燕王的,他这么些年也早就听腻了,无外乎就是在说他燕王就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啊当然,这个原则特质,他可一点也不否认。
司马流云眉角一挑,燕楚这话分明就是在拒绝他,当然,他可从来就没指望过燕楚会答应,不过燕楚这个提议倒真是令他想笑。
他当然想过要找旁人帮忙,但是他是商人,要做这件事情的前提,那就是先要精打细算一番,而算出来的结果很明显,他司马流云倘若真的去找旁的人帮忙,那可就等于让那些人和他燕王做对,因为司马流云已经肯定,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小野猫现在就身在燕王府中,如果找人,那第一时间必然是来燕王府中找——
而试问,这大燕的普天之下,还有几个人敢公然和他燕王争锋相对?别说进燕王府找人了,只怕大燕里的那些人,连燕王府的大门都不敢进,也不想进吧?
既然明知道最后终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司马流云何必还要去多此一举找旁人,而不是选择聪明的直接找他燕王呢?
“燕王殿下说笑了,司马不过一介商贾,哪里有那等呼风唤雨的本事?”司马流云以退为进,也开始起来玩太极,“不怕殿下笑话,司马顶多也只能拿着些尽是铜臭味的金银去请求旁人帮忙,可惜事与愿违,司马不曾想到,您大燕国都之中,尽都是两袖清风的清明廉政之臣,真真是让司马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都是不肯收他司马流云送上门的财路的廉臣清官?燕楚嘴角抽搐,实在已经无法克制住,对司马流云投去缪赞至极的目光,却是无话可说了。
这样的谎话,恐怕普天之下,还真是只有他司马流云才能够编的出来了,难怪若萼那死丫头会那样‘褒奖’她这个好夫君的口才,还真是闻名不如聆听,这简直就已经到了死的都能被他司马流云说活了的顶级段数了好吗?
也正是因为他司马流云用了这样的‘好话’,才能堵得他燕楚哑口无言。
虽然没了权势,但他好歹还是大燕的王爷吧?那身为一个大燕的王爷,他能去反驳司马这胡说八道的谎言吗?如果反驳了,那可就是等于在说他们大燕的臣子可不是什么廉臣清官,都是一群腐败的大贪官!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甭管大燕里面的官儿到底是清还是贪,他作为大燕的王爷,都不可能去宣扬自己的国家,是养了一批腐败蛀虫的愚蠢之国——
所以这一局你来我往的言语较量,他燕楚确实是输给了司马流云了。
不过。
“承蒙司马大官人看得起,不过很抱歉,本王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个心情襄助你,所以本王……拒绝。”既然客套的迂回已经落败,那就已经完全没有了装模作样的必要,燕楚一吹自己的指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截了当的拒绝,一点好语气都没给司马留。
不过司马不像燕楚这样变脸跟翻书一样,还是笑呵呵的,端着的平和的的架子一点也没有落下,“司马知道,这实在是过于难为了燕王,所以司马愿意用一件东西,来换取燕王您的相助,不知燕王您,是否要听听呢?”
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都已经快要升到正当空了,俨然,已经快要到晌午了,没想到一个早晨就这么白白浪费在了这对烦人的夫妻身上,燕楚越发的失了耐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王很忙。”
司马对于燕楚的恶劣态度并不生气,反倒微微的笑容更浓了几分,甚至,还参杂了一种算计在里面,“燕王果然贵人事忙,不过……若是让水玉山庄的人知道,他们最尊贵的庄主一直都被燕王您请在府中做客,燕王您……想必就要更忙的脚不沾地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燕楚眸子一眯,眼神和言语,同等危险的对着司马流云。
当晚,在薄家打斗的那块地方,就是一块普通的栈道,加之那是薄家专门给自家人使用,而薄家人现如今又人丁凋零,可以说,那晚他同自家媳妇儿与那批杀门刺客交战时,几乎不会还有旁的人。
自然,向来神出鬼没突然现身的皇叔殷王爷,燕夙修,是可以排除在外的。
既然外人都不可能看到,那就只有一个理由,那批刺客自曝——
能与那批刺客接触,并且还知道他们要刺杀他燕王的整个事件,乃至过程和结果,那他司马流云必定和这些刺客,有着匪浅的关系,甚至于……
“燕王不用这样看着司马,司马不过一介商人,最喜欢的只有钱,而不是血淋淋的人头或内脏。”哗啦一声,司马流云打开了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轻摇了两下,扇出来的风正如他脸上的笑容一般和煦轻微,“何况得罪燕王您,那可就说不定得罪了一个大客户,这样不划算的买卖,司马可不会傻到去做。”
燕楚冷笑,“那批刺客不是你收买的最好,如果真的是你……本王可不会看在你是谁的夫君而会饶了你。好了,你的‘好心’提醒本王已经收到了,说吧,你想怎样。”
司马流云这个威胁,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不屑一顾,可现在不同,他很想留住自家媳妇儿在这,哪怕是一分一刻,能多留一天是一天,更重要的是,一旦水玉山庄的人真的找上门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会起什么冲突,而他,并不想让自家媳妇儿为难,也不想和自家媳妇儿一手打下来的水玉山庄大打出手,变成冤家仇人。
所以说,司马流云这个威胁,他而今是不得不应下。
“咦?这么看来,我的好‘兄弟’,是真的在燕王府里作客了?”司马流云做恍然大悟状,面上颇有讶色,继而又轻笑阵阵,“既然司马的好‘兄弟’都在燕王府做客,那相请不如偶遇,司马也请求能在燕王府做客一阵,不知燕王您,可否欢迎呢?”
燕楚当即脸就黑了,没想到这该死的司马流云居然一直在诈他,居然还提出这样无耻的条件,他燕王府又不是积善斋,更不是客栈!
都说无奸不商,这话真是半点也不错!
都怪若萼那该死的臭丫头,惹上谁不好,居然惹上这样吃人不吐骨头就会偷奸耍滑的笑面虎,现在好了吧,把他也连累的这么惨——
能和自己媳妇儿再度相遇已是不易,好不容易能度个几天的二人世界,时时刻刻都嫌不够用,现在偏偏要住进来这样两个麻烦精,他这是招了哪门子的扫把星啊他?
真是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两口子给轰出去,但偏偏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为今之计,他也只好,“随你们的便,但给本王记住,不要在她面前闹事,也别说些有的没的,不然——”
最后一字,以冷哼做结尾的同时,燕楚的目光还扫了一眼堂外正在尽职站岗的亲卫兵。
司马流云立刻点头答应,细长的眼睛意味深长的斜睨着燕楚,“燕王您大可放心,司马别的本事没多少,可这守口如瓶的本事……可紧实的很呢,不该说的话,司马半字都不会透露。”
燕楚眸色一冷,视线阴冷锐利的与司马的目光相交织在了一起。
本来他还只是怀疑这该死的臭奸商会知道很多他和雪儿之间的过往,没想到他刚才故意用警告的话来试探司马流云,这司马流云居然毫不避讳的用这样的应答方式,来证实了他的怀疑。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非常的不痛快。
这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这个水玉,就是他燕楚曾经的燕王妃胭脂雪,偏偏却只有他燕楚这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
这种被心爱之人摒除在外,毫不重视的感觉,令他觉得自己就像唯一一个被她所遗弃了的人,怎能令他不锥心,不愤怒,不神伤呢?
比起燕楚此时刀光剑影般的目光,司马流云的则要平和太多,就像一泊宁静的湖水,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被吹起过一丝的涟漪,毫无半点的波动。
这是面对燕王这样难缠的人里面当中,他是第一个能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上风,保持着从容不迫的。
燕楚觉得自己就像一把利剑插进了一池死水里,得不到半分的好处,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反倒到最后,自己却白白浪费了一臂的力气。
既然这样无端的僵持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结果,那他索性不再白费力气的持续下去,直接甩袖走人。
望着燕楚气呼呼推着轮椅离开的背影,司马流云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几许,深邃的一双点漆黑眸,浓稠的就像化不开的一池浓墨,没人能看得清,那里面装着什么算计,装的什么心思。
心情无比低沉郁闷的燕楚,在出了厅堂后,一时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几天下来和她的相处,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习惯她的冷枪冷箭,以为自己可以练就一身坚不可摧的盔甲,再不会被她的冷心绝情所伤。
但他还是在刚才,被司马流云的话给伤到了,并且,伤的很痛。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并不是可以不怕被她伤,可以去免疫,而是他麻痹了自己,自以为自己能不怕,能免疫——呵,到头来,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场自欺欺人。
所以,他现在真的生气了,更多的也是气自己,也是不敢再去见她,所以,他没法再去南苑,至少现在……他不想。
南苑里,主屋之中。
本打算安歇,休养生息的水玉,这会子躺在睡榻之上,时时都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前几日,在郡主府的喜宴上,那混蛋和平阳郡主谈笑风生的样子。
他那种意气风发,笑声飞扬,就好像回到了少年郎的样子,她自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今这般总是频频回忆起,难免就会变的像个可怕的魔咒一样,时刻都在嘲笑她警醒她,自己曾经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傻子,果然是有太多她不知道也没见过不了解的一面——
而这样的嘲弄所反映的笑料,不正是在笑她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吗?
她是骄傲的,这样总是被颠覆挑衅自尊的事情,她不可能放得下,只会抑制不住的耿耿于怀。
试问,这样就像一根鱼刺一样梗在喉咙的滋味,她还岂能安睡?
何况,她躁郁的情绪里,除了这份耿耿于怀,分明还有着那份别样的……
水玉的目光,总是要不受控制的,有意无意的,往屋里那摆放着瓷瓶玉器等玩物件儿的格子立柜上,中间镂空格子位置上摆放着的,那只用透明琉璃,所制作的大沙漏。
这沙漏是用来计算时间的,因为大,所以盛沙量多,而每一次的一瓶沙漏光,就等于三个时辰。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个什么心思,故意就将沙漏的一瓶沙重新漏满,然后在翻转过来,开始重新的漏沙计时。
现下,看着沙漏里徐徐漏下的,仿佛金沙一般的沙粒越来越多,她胸腔里的那颗心,却在一点点的越来越凉……
“一半了……。”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水玉看了那上半瓶已经漏掉了将近一半的金沙,眸子莫名的冷了起来,可这冷色里,似乎又还夹杂着别的什么情绪。
沙漏漏掉了一半沙,那就等于燕楚走了将近一个半的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他去会面平阳郡主,一定是有很多的话,很多的心思要与平阳分享,很多的过往要与平阳回顾吧?
水玉忍不住这样的想,想过之后,又懊恼自己的多事,懊恼为什么还要去想他的事情……
如此三番几次,水玉此刻的脑子和心里,已经如此矛盾到了天人交战的白热化阶段,令她头疼欲裂,心脏仿佛也要爆炸了一般——
“客人,您起了么?”
门外,是白茶引领着桃枝,有些小心翼翼的候在了门口处,叩响了门扉。
已经是正午了,平素王爷早早就到了厨房那里,取走午膳,亲自来这主屋给屋里那位用,可今儿个她们已经等的有些困乏了,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也没见王爷前来的踪影。
于是,白茶以为自家王爷那是贵人事忙,恐怕有很重要的事情出去了,所以才很久没有回来,而再转念一想,这王爷对待屋里的那位如此呵护备至,如果回来了,知道屋里那位因为他不在的关系而午膳都没有吃上一口,届时,那脾气还不是得要往她们这几个倒霉的奴婢身上招呼?
第两百六十四章 燕王终究夜晚归
“客人,您起了么?”
门外,是白茶引领着桃枝,有些小心翼翼的候在了门口处,叩响了门扉。
已经是正午了,平素王爷早早就到了厨房那里,取走午膳,亲自来这主屋给屋里那位用,可今儿个她们已经等的有些困乏了,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也没见王爷前来的踪影。
于是,白茶以为自家王爷那是贵人事忙,恐怕有很重要的事情出去了,所以才很久没有回来,而再转念一想,这王爷对待屋里的那位如此呵护备至,如果回来了,知道屋里那位因为他不在的关系而午膳都没有吃上一口,届时,那脾气还不是得要往她们这几个倒霉的奴婢身上招呼偿?
跟在了杜嬷嬷身边好些年,不管是亲自接触王爷,还是常听杜嬷嬷的提醒王爷阴晴不定的为人,白茶她们心里头是知道的,她们到时会变成出气筒的几率,会非常的大,而且王爷一旦真的发起火儿来,是不会分男女的,只要犯了错,府里每个奴才都会受到一样的严惩。
因为王爷又是将士出身,那些所谓的严惩,几乎就是惯用于军队上的那些违背军法后的惩戒——
试问出自军营里的军法处置,她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丫鬟,哪里能扛得住?只怕挨个几军棍,就要香消玉殒了吧?
平素是因为有杜嬷嬷在前头罩着,她们又不用过多的接触王爷,自然能平安无事到了今天,可如今杜嬷嬷不在,她们伺候的人对王爷来讲又是那样的不一般,这要是真的出了一点的差错,那她们定是会很轻易的小命不保!
于是,这白茶和另外三个丫鬟几经商议一番后,就决定大着胆子,来给屋里那位端来午膳用。
而因为实在不知屋里那位到底是男还是女,白茶也只能用客人称呼,没好用公子小姐一类的别称。
水玉听到外面的声音,心里很快就明白过来,白茶她们估计是要来给自己这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送食儿来的,讽刺自嘲之余,难掩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略一踌躇,她还是应了一声,“进来。”
她向来都不是个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尤其,是现在越发坚定了要养好身子的意念,想尽快离开这里的她。
隐约听到回应的白茶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狐疑更重了几分。
这位贵人的声音,有些暗沉和略带沙哑磁性,虽然听起来还挺好听,但反倒愈发让人觉得难以分辨,这到底是男还是女。
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多事儿的想法甩开,白茶对身后跟着的桃枝一招手,便轻声推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些泛了冷意,白茶目光敏锐的落到了屋子正中央摆放的那只三足青铜暖炉上,见暖炉里的炭火基本已经烧的快没了,便在心里暗暗记下,待会儿得进来添些炭火才是,免得冻着了屋里那位还在病中的贵人。
撩了青霭帷幔,进得内室,白茶都和桃枝是低眉顺眼的,没有不懂规矩的一进去,就盯着睡榻躺着的水玉瞧。
在离开王府之前,毕竟有过一段和这几个丫鬟相处过的日子,所以水玉见到二人,并无反感,反倒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一丝亲切,“给我从盥洗阁里,拿一套衣裙过来吧。”
边说着话,她边略显吃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想来,反正那混蛋都已经知道她是在女扮男装,那就实在是没有再继续装下的必要了。
何况,比起穿那混蛋的衣服,她宁可穿上她以前遗留在这儿的,其实也不是很想触碰的衣物。
只是她太过了解这燕王府中的吃穿用度,知道短时间之内,府里仅有的几个绣娘是做不出新衣服的,所以她也只能如此无奈的选择了。
虽然,她确实可以借丫鬟的衣服穿,但素有洁癖,又因为除掉身上痕迹而使用的药水过多,导致已经变得十分敏.感脆弱的肌肤,是很容易对材质粗糙的衣服产生过敏现象,所以,她也仅仅只能是限于想想罢了。
无奈,真不是她矫情娇气,实在是身上的这身皮囊,它就是如此……
白茶听到水玉的这声吩咐,起初是愣了一下,而后,眉尖微蹙,低垂的脸上略带怒色,“实在是抱歉,客人,盥洗阁的东西,您不能碰。”
白茶对着曾经那位燕王妃有着好感,本来因为王爷如此对旁的人那般好,还让旁的人住进了这南苑,她心里早就有些失落,甚至还有些不满。
而今听到水玉连王妃的衣服都要穿,她心情如何会好的起来?
水玉略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榻前对自己低眉顺眼看似恭敬的白茶。
她的记性向来极好,所以对白茶还是颇有印象的。
而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丫头是和流苏完全不同的性子——
流苏看上去温婉恭顺,但是实则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要是觉得可以,那就会装出乖乖顺从的样子答应,可若是她觉得不好,她就会变着法儿的不让你那样做,让你收回成命,所以,流苏实际是个很善于伪装和掩藏自己真实内在的丫头,城府之深她不敢说,但处事非常的圆滑老道,甚至隐有一种旁人驾驭不住的感觉,分明,就不是一个丫鬟奴才,该有的性情。
而白茶,就是属于那种很普通的大宅大院里,专门训练出来的那种无趣儿而传统的大丫鬟类型,拿的出手,偶尔也能有压得住底下更低一等的奴才们的气场,这训练训练,过个几年确实能提拔到大丫鬟的能力,不过,也只仅限于此而已,终究摆脱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子奴.性。
是以,白茶这种顺从听话的丫鬟,她不会反抗,也不知道什么是反抗,你主子说什么,她就怎么听,怎么做,绝对不可能,也不会有那个胆量去反对,去说不。
然而,现在白茶居然对她不仅说不能,甚至语气还很强硬。
这一时倒是令她生了奇,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样一个骨子里都是奴才本色的丫头呢?
“为什么?”难得有了转移自己那股子乱糟糟的心情的水玉,眼睛眨了眨,略有好奇的抬眼问白茶。
这会子已经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白茶,虽然有些怯弱了,但并没有丝毫的后悔之色,现下听到水玉这般问,总觉得水玉有种明知故问,是在挑衅故去王妃的意思,这心里头刚努力克制的怒火,又蹭的升腾了起来,并且比刚才烧的更烈一些。
“客人,做人还是适可而止的好,您现在,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因为太生气了,白茶一直低着脑袋,抑制不住的抬了起来,对上水玉目光的视线,虽有胆怯,却被怒火支撑的很强硬。
但当白茶看到水玉的那双眼睛时,脚下连忙后退几步,差点惊呼出声。
这是白茶第一次看到水玉的眼睛。
尾随在后的桃枝差点被后退白茶撞上,幸好白茶稳住脚步及时,不过因为手里端着午膳,所以桃枝也没好去搀扶一把突然如此的白茶,抬起垂下的已经因为白茶刚才的那番话而煞白的小脸,就对到了近前的白茶劝说,“白茶姐姐,你怎能如此对客人无礼,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无碍,小事罢了。”水玉看着白茶慌乱倒退的样子,忍不住蹙了娥眉。
看来她真的是太自信了,以为这双蓝色的眼睛,西域胡人之类有不少都是,应该不会太惹人怀疑,不过这一个二个的看到她眼睛后的反应都是如此,这让她不得不对自己之前的自信,而有些自责。
倘若之前,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师父调配出眼睛变色的药水来,虽然会吃点苦头,但现在,也不至于落得几天就被那混蛋怀疑的下场吧?
而今还时刻黏着她,又把她像捕获金丝雀一样,一次一次逮进王府里头关进这金丝笼一样的南苑里——
当真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虽然她还不能肯定,那混蛋对自己的怀疑究竟上升到了哪个阶段,或者说早已肯定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她很清楚,身份会被他亲自戳穿,那都是迟早的事情……
桃枝听罢,原想对水玉的宽容道谢,毕竟她和白茶都是一体的奴婢,白茶有事,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想,下意识的转头面向水玉时,看到水玉的那双眼睛,登时就轻轻啊了一声,手里端着的午膳差点就要打翻在地了。
水玉见之,忍不住直叹气,到底是在王府里十几年都不出世,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的小丫鬟,恐怕这从来就没再见过旁的蓝眼睛的人了,也不怪乎她们的反应,要比旁人实在是大的许多。
“把午膳搁到案几上,你们现在出府,去给我置办几身好些布料的上等成衣罢。”水玉现在的心情又因为眼睛这件事,实在是好不起来了,懒懒的对两人摆了摆手,让她们先把衣物的事情办了,不想继续与两人纠缠眼睛的事情。
白茶和桃枝这才清醒,前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而面有喜色,脸色从苍白渐转红润,后者仍然一脸惊愕,显然还没从中彻底抽身出来。
不过,不管什么反应都好,两人毕竟是杜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传统丫鬟,刚才白茶的那些微的反抗已是破天荒了,现在两人自是不会,也不敢继续如何下去,各怀心思的应了一声是,把午膳听话的搁在内室的案几上后,便一一退了下去,开始去为水玉的衣裳张罗。
人的负面情绪多了,难免就想着找些东西来发泄,这浑身是伤还带着旧疾的水玉也一做不了其它,平素用在舞刀弄剑上的发泄方法显然是不顶用,故,她只好把目光,落到了案几上搁置的那些午膳上头。
胡吃海喝的吃东西,好像,那也是一种发泄方式吧?
这般想着,心情躁郁烦闷的水玉也找不出别的方式,只得一掀被子,下了榻,便往那些案几上的午膳气势汹汹而去。
出了屋子,白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上就像容光焕发了一样,满面春风的笑容。
桃枝被这屋外的冷风一吹,那一星半点还残留在惊愕于水玉那双眼睛的神智,终于完全的清醒了过来。
本来桃枝还想再和白茶讨论讨论水玉那双眼睛的事情,不想扭过头,却见白茶满面笑容的样子,不禁有些生了怒意,“白茶姐姐,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呀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就要把你自己和我害死了?”
因为是处了十多年的好姐妹,说话自然干脆直接,不会拐弯抹角。
白茶对于桃枝的生气非但不检讨,反倒抬手在桃枝气鼓鼓的小脸上一捏,“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姐姐刚才那也是情不自禁嘛!再说了,难道你看着王妃现在连那点子东西都要被旁人占了,你都不生气吗?”
虽然桃枝不及白茶那样的爱戴前王妃胭脂雪,可这小丫头心思单纯,是个直肠子,惯喜欢打抱不平,这心里早早就已经有了前王妃惨死的先入为主的念头,自然也对现在燕王的作为感到不痛快,“我当然也生气啊,可我们生气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是王府里没权没势连说话权都没有的小丫鬟而已,主子要是不高兴了,要我们的小命简直比拂去一抹尘埃还要容易!我们的反抗对主子来说,不仅不痛不痒,还会惹得主子们不痛快。姐姐你难道不比妹妹我清楚这一点吗?”
这女人有时就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只要不是对自己有威胁性的同类,那么,就会有万般的包容和体谅,来对自己的同类将心比心。
这就是为什么自家王爷明明已经为了那故去的王妃守灵将近四年,这些丫鬟们也没有觉得王爷该有另娶新妃的心思,而今的这王爷有了旁的意中人,自然又对自家王爷不满更甚一筹,觉得自家王爷这就是对故去王妃的新一个背叛——
只是这愤愤不平归愤愤不平,到了与自己性命攸关这等大事面前,这点为别人的愤愤不平,那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白茶自然懂得桃枝这话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满口的保证,“哎呀姐姐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就不要再数落姐姐了好不好?”
桃枝斜她一眼,“最好如此。”
小丫头的世界总是比较单纯一点的,两姐妹之间更不会有过多的其它心思,这小小的不愉快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两人又笑呵呵的相携着去往帐房支点银子。
一路上,桃枝已经忍不住好奇,偏头问从屋里出来后,一直就没有停止脸上笑容的白茶,“姐姐,你何故这样的高兴?刚才差点可要倒了大霉了呢!”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白茶呵呵一笑,冲桃枝略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桃枝懵然的摇头。
“你呀,真笨!”白茶抬手一戳桃枝的脑门,一副教导姿态,“王爷找那样一个跟王妃眼睛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那不就正是证明了王爷,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王妃么?”
这样一说,捂着被戳的脑门的桃枝,当即就懂了,眼睛刹那一亮,“诶,对哦!”
不过这才为此兴奋了不到一刻,桃枝就立刻又恢复了她爱打抱不平的的本性,“那这样的话,王爷岂不是在拿刚才的那位姑娘当王妃的替身,不就是在玩弄那位姑娘的感情么?呀,王爷也太卑劣无耻了吧!”
白茶赶紧一把捂住桃枝那张连拐弯都不带的小嘴,“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小声点吗!知不知道你说的那位可是王爷,是王爷诶!”
这敬畏自家王爷,几乎已经是燕王府所有下人都必备的基础条件一样,自家王爷简直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地,哪怕像水玉那样儿的贵人,再让她们得罪一百遍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去得罪自家王爷一次!
而这燕王府是自家王爷的天下,几乎何处都存在着自家王爷的耳目,你说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怎么还可以毫无防范之心的就大声嚷嚷王爷的不是?这不是等于大庭广众的宣布要挑衅自家王爷的权威么!
桃枝就是这样的直肠子,向来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每次都是不吐不快的一口气说完之后,才会想到自己的话有多么的不适当,有多么的需要婉转一点,需要到隐秘的一点儿的地方说的小心一点儿……
有了白茶如此警醒,她方觉出自己的不是来,就像个被自己的言行吓坏了的小兔子,睁大了眼睛,赶紧四下惊慌失措的张望,因为小嘴还被白茶捂在手心里,所以只能发出呜呜声。
不过白茶与她实在是过于熟稔了,就算是不清不楚的呜呜声,也能分辨出她到底在说什么,长出了一口气,便一脸严肃的教训桃枝道:“不能再有下次了,听见没?”
桃枝睁着大眼睛,乖巧的点了点头。
白茶这才缓缓松开了她的小嘴。
桃枝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没有再说话了,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开始变得有些凝滞。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白茶突然扑哧的笑了起来。
桃枝被她的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姐姐,你这是又笑什么呐?”
白茶扭头看她,笑的花枝乱颤,“自是在笑刚才的我们俩,你来我往的教训来教训去,总感觉傻乎乎的!”
桃枝听她这样一说,仔细一琢磨,然后也跟着乐了起来。
两个小丫鬟就像两只即将出笼的小鸟一样,一路又开始叽叽喳喳,活蹦乱跳,到了帐房拿了银子后,便出了王府,替水玉办那置办衣裳的差事去了。
“王爷——”气喘吁吁的秦明,脑袋四下探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在水榭的桥上俯瞰时,就看到了桥洞底下,那堆人工移植过来的一片芦苇丛里,发现了燕王带着身下的轮椅,傻坐在那里面,就好像要把这比人高一头的芦苇当成筑起的高墙,将他保护其中。
燕楚声音恹恹的,提不起一点精神的样子,头都没抬一下,“什么事。”
秦明本来想在桥上就脱口而出了的,但他觉得这样自己在上,而王爷在桥下这种位置谈话,是一件非常无礼,且对燕王这个主子非常不敬的事情,于是蹬蹬蹬的包抄了一圈,往桥下的芦苇丛跑了过去。
一路扒开有些碍事儿的芦苇,不一会儿到得燕楚的身后时,本就满头满身是汗的秦明,现在因为汗渍的关系,从芦苇上掉下的毛茸茸的种子,全粘在了他粘腻的脸上,看起来就像长了一层白白的绒毛,有些像只小动物。
“王,王爷,您说的那两个孩子,到,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秦明急促的呼吸着,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囫囵,有些停顿,“现在那个小四合院里,已,已经集结了十余个功力深厚的武林中人,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属下担心,担心……他们迟早会查到王府头上来。”
一说到那些人,秦明脸上的神情之中不光是有担心的成分,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惧意。
到底是秦管家的儿子,不管做人做事吗,都时时刻刻恪守着一种本分和原则,对待人和事,也是十分的老练,绝不会说出的莽撞的话,做出鲁莽的事。
倘若是旁的到了秦明这十四五岁年纪的小伙子,怕是遇到这种事情,就只会自顾的热血沸腾了,毕竟,大家都是习武之人,难免有讨教和挑衅的心思,年轻人更是容易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哪里会像秦明这样未雨绸缪,眼光长远,总把最后的隐忧先想到呢?
燕楚虽然没有看向秦明,还低着头想着什么,但是从秦明说话的语气和对秦明的了解,他就已经知道秦明现在是个什么表情,“阿明,让人全部撤掉,全全派去寻找孩子的踪迹,哪怕是给本王把京都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本王找到!”
秦明没有即刻应是,而是小心的看了只给他看到侧脸的自家王爷一眼,踌躇了片刻,方道:“爷,孩子们可以派亲卫去找,那小院还是让影卫们看着点吧,万一他们有什么异动,我们也好先行防范。属下明白,爷是担心那些武林高手的内力过于深厚,很容易就发现了我们,但是,为了燕王府的安危,就算有所牺牲,那也是值得的。”
后面的话,秦明的言辞之中,不自觉的夹杂了些慷慨激昂。
燕楚轻笑出声,终于把垂着的头抬了起来,脸上倒是不见怒色,或是丝毫的不悦和不满,反倒笑容欣然的瞧着秦明,“本王知道,你们都是会为燕王府抛头颅洒热血的真汉子,但阿明呐,做人有时不能太轴,考虑事情也不能一味的只往一个方面去想。人确实总有牺牲的时候,但活人总是比死人更有价值,总比死人有用的多,所以……。”
燕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更盛几分,眼光中流露出了的一种对弟弟的寵爱,“为了让人能活的久一点,这脑子就必须转的次数更多一点,想的东西要更全面,更丰满一点。就拿这次的事件来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他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不是动手杀你们,而是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反侦察,从你们的身上,知道你们是来自哪里,如此,你们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曝了所有的底细在他们眼里了么?但那时,只怕本来都还想不到他们庄主失踪是跟谁有关,你们却反倒成了巴巴的送上门去的信号。”
秦明听得一双浓眉越发紧蹙,大眼愈发睁大,最后听完,便是一副懊悔的表情,把脸羞愧的低了下去,“是,是属下想的不够周全,多谢王爷教诲!”
“你还年轻,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谦顺恭谨,锋芒内敛,虚心求教,低调做人,这才是你首先要做的。”对于秦明,燕楚总是会很有耐心的教导,有了秦管家那样的严父,他也不会过于严苛秦明,甚至总是对秦明温和细语,就像一个很寵自己弟弟的温柔大哥。
有时,燕楚这样的态度,总是会让花想容嫉妒秦明,也会有很多人羡慕秦明,总觉得自家爷对秦明这小子很不一样,似乎寄予着很高的期望,可只有秦管家这个父亲心里最清楚,自家爷如此寵爱自己儿子,到底,是因为在秦明的身上,有看到了自家爷当年自己的影子,所以,自家爷才会对自己儿子另眼相待的。
秦明精神一振,一丝的萎靡不振和羞愧瞬间的烟消云散,朝燕王动作精神有力的一抱拳,“是!”
秦明确实是个很有原则也很有分寸的年轻人,被自己敬仰的王爷如此特殊的对待,并没有一点儿想骄傲的样子,不仅时刻谨守着作为一个手下该有的位置,不会因为自家王爷的态度而洋洋得意,甚至,还会对自己要求更高。
“去吧,早去早回,小心着点。”燕楚对秦明摆了摆手,不忘叮嘱。
秦明精神抖擞的应了一声,遂,恭敬退了下去,离开了水榭。
望着秦明日渐拔高的偏瘦背影越来越来,燕楚的目光也随着越来越飘远,好像飘到了很久远的一个地方,眸色沉沉浮浮,复杂交错。
呆在这芦苇丛里没多久,眼见这冬天的太阳很快就西下了,燕楚渐渐收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推着轮椅,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往南苑的方向而去。
不知不觉的到了南苑,到了主屋的房门前时,燕楚徘徊了片刻,每每抬起想要去叩门的手,在每次还未碰到门面时,又缩了回去。
如此几次三番,始终都没有把门敲响。
本一天都在院子里晒太阳忙点儿针线活儿的翠竹和碧柳,见太阳落山了,便就准备搬着小板凳回自己屋里去,可两人刚一起身,伸懒腰的同时,这才发现了正在主屋前徘徊来去的自家王爷。
这两个丫鬟不如白茶和桃枝灵活敏捷,见到自家爷在那屋子外偷偷摸摸的徘徊来去,都不会先动脑子想想自家爷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家爷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两人是在院子中心,离得主屋尚还有些距离,所以参拜行礼时,这声音就比平日大了几分。
第两百六十五章 他似已被她遗弃
望着秦明日渐拔高的偏瘦背影越来越来,燕楚的目光也随着越来越飘远,好像飘到了很久远的一个地方,眸色沉沉浮浮,复杂交错。
呆在这芦苇丛里没多久,眼见这冬天的太阳很快就西下了,燕楚渐渐收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推着轮椅,有些心不在焉的,又往南苑的方向而去撄。
不知不觉的到了南苑,到了主屋的房门前时,燕楚徘徊了片刻,每每抬起想要去叩门的手,在每次还未碰到门面时,又缩了回去。
如此几次三番,始终都没有把门敲响。
本一天都在院子里晒太阳忙点儿针线活儿的翠竹和碧柳,见太阳落山了,便就准备搬着小板凳回自己屋里去,可两人刚一起身,伸懒腰的同时,这才发现了正在主屋前徘徊来去的自家王爷偿。
这两个丫鬟不如白茶和桃枝灵活敏捷,见到自家爷在那屋子外偷偷摸摸的徘徊来去,都不会先动脑子想想自家爷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家爷福身行礼,“参见王爷。”
两人是在院子中心,离得主屋尚还有些距离,所以参拜行礼时,这声音就比平日大了几分。
莫说是屋外头的燕楚被两人突如其来的行礼声吓了一跳,就连正在屋子里,因为吃饱了而终于有些困顿打起瞌睡的水玉,也被两人的声音给吓得一个激灵,困意顿时就一扫而光了。
对于到底是因为两个丫鬟没有压低一点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是因为两个丫鬟喊话的内容吓了一跳,总之这会子的水玉,有些莫名的慌乱,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欣喜。
只是这点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欣喜,被她并没有重视,或者也可以说是视而不见。
她是用完午膳以后,就直接呆坐在了饭桌上,动都懒得动一下,直接就趴在了饭桌上就打起了盹儿,这会子听到那厮回来了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的,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这一紧张,就不小心碰掉了搁在桌上太边沿的那只用饭的玉碗,砰的一声,清脆声起,玉碗登时被摔得支离破碎。
这屋外原本被两个丫环吓到的燕楚,本来正想扭头好好训斥这两个没眼力见儿的笨奴才一顿,不想,却听到了屋里摔碎东西的声音,心下当即一惊,唯恐怕会里面出了什么事,连忙就推门匆匆进了去,哪里还分得出要去教训两个奴才的心思。
由于水玉是在内室的小桌上用膳的,这燕楚一进去,自然不能一下子就看见她,匆匆推着轮椅一路横冲直撞的进了内室,这才发现的,正蹲在地上拾捡玉碗碎片的水玉。
看到水玉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他整颗提起的心脏,都立刻放了下去。
只是,在看清水玉正在做什么时,看清水玉脚上又没穿鞋子时,他那刚放松的眉毛,立刻又皱了起来,心里那股火气当即就冒了出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水玉本来就有些慌乱,所以一时没有注意到燕楚进来了,这会子才会被他这怒气腾腾的一嗓子又给骇了好一跳,骇到便骇到了,偏偏这人被吓到时,手足上难免会有些动作,比如发抖,比如一颤。
水玉这会子就是打了个哆嗦,而她的手指此刻不巧正在拾起一片尖锐的玉碗碎片,这么一哆嗦下,不小心就将手指戳到了碎片尖锐的部分,嫩的跟葱一样的手指,当即就被刺破的流出了鲜血。
那流出的鲜立时就刺激的燕楚红了眼睛,本来瞳孔就因为当年的神仙散而成了绯色,这会子瞳孔外的眼白也成了红色,看起来实在是可怕至极,“蠢女人,再敢动一下试试!”
边威胁,边怒气冲冲的推着轮椅,往水玉的方向而去。
水玉下意识的抬头看他,见他样子可怕,确实本能的就生了想要退后躲避的念头,这是她现在一个已经成为满身是伤的弱者想要保护自己的第一反应,没想到,却被他给看穿了,还那样骂她,用言语威胁她,令她一时十分的恼羞成怒,偏偏身体总是那样对他言听计从,根本就挪不动分寸,只能眼睁睁的,果真像个蠢女人一样,静候着他的到来。
忽然间,这样的事实让水玉的恼怒开始变了味道,渐渐,被一种相当酸楚的委屈所淹没。
可她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委屈的眼泪流下。
有了上一次在他面前哭泣的丢尽颜面和自尊的过往,她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她第二次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所以,她只能把眼睛憋得通红,万般憎恶的睁眼瞪着迅速到得身边的他,就像随时准备要和他厮打一场的愤怒小兽。
燕楚见她毫不示弱的这样瞪着自己,怒极反笑,一把就把她从地上抓到了自己怀里,一手擒住了她的下巴,“你还有理了你!”
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便罢,还跟他耍起性子来了,这可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水玉挣了挣,明显挣脱不掉,只能又怒又恨的拿眼剜着他,冷笑嫣然,“我可不是你燕王府里养的阿猫阿狗,难道还要看你燕王的脸色行事不……唔……。”
燕楚气不过,见她没有丝毫悔意便罢,还要牙尖嘴利的跟自己顶嘴,索性一气之下,干脆拿嘴将她的小嘴堵了住,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水玉自然是想不到这个混蛋突然会这样做的,这几天下来,他几乎就像变了个人,不仅不会对她怎么样,甚至她说什么便是什么,绝对不会拂了她的意,当然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平时顶多也只是敢拿眼看她,碰都不会再碰她一下。
所以,她这时才会如此的猝不及防,甚至有些愕然,仿佛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是做梦一样。
只是那样的唇舌交缠是何等的猛烈,就像烈火突然焚身了一样,又是灼热,又是痛人,怎么可能会让她的失神持续太久?
故而,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后,她回了神来,面对近在咫尺的他那张熟悉刻骨的脸,感受着他熟悉的热吻,一时悲愤交加,便对他不是拳打脚踢,就是用牙齿去咬他的舌头。
燕楚大概是气头上的关系,也没有防备她,被她那牙齿一下咬的狠了,登时就痛的从她嘴里撤了出来,嘴角因为急切而牵扯出的银丝,都是带了殷红的血的。
不光如此,他身上愈合的不如她好的那些伤口,被她现下那样一通拳打脚踢下,很快就给裂开了,开始就不断有殷红的血色,浸染上了他今天所穿的一身浅蓝色衣袍。
而这样的殷红染在其上,实在过于醒目。
也不知道是被她咬出血的舌头痛一些,还是身上被她撕裂的伤口痛一些,燕楚连连倒吸冷气,抬手抹着嘴角勾出的掺血银丝,但是却并没有松开怀中的她,仅用一只臂膀,就将她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怀里,哪怕就是她如何的挣扎和拳脚相向,也没有丝毫能让她松脱掉的痕迹。
“闹够了没有!”明明这两日两人一直都相处的好好儿的,也不知道今天她是怎么了,简直就像一个刺猬一样,伤了别人倒罢,现在却在伤着自己,这才是令燕楚现在最恼火的地方,对着怀里暴躁的人儿就是一通咆哮。
水玉觉得自己的耳膜就要被他的吼声给震破了,一时心头的怒火愈发的燃烧了起来,仰头就要朝他吼回去,但是看着他嘴角还残留的血迹,看着他身上浅蓝衣袍被渐渐染上的醒目血花儿,那本来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就像生生被梗在了喉咙间,出不来也咽不下,烧灼的她整个喉管都要裂了开。
看,她又心软了,对着这个自己已经憎恶到极点,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和忘记的男人,她居然又心软了!
明明都是他的错,明明是他还要继续来纠缠不休,明明是他还要给她莫名的温柔,明明是他在给她温柔之后,又和别的红粉知己卿卿我我,明明是他对自己先开的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得默默承受,凭什么她就得毫无理由的接受,凭什么她连据理力争的立场也说不出口,凭什么她还要毫无保留的对他温柔以待?凭什么?
一时间,水玉竟然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他的错多一点,还是自己的无能多一点,只有满腹难以抑制的不甘和委屈涌上了心头,翻倒五味瓶一样的难受感觉,令她难以忍受晦涩眼角,再度红了起来,并且比之前更甚,隐约已有泪光浮动。
夕阳的浅红薄光从窗缝挥洒进来,斑斑驳驳的落在两人的身上,有几许,散落到了水玉的眉目间。
即便此刻她已经低垂螓首了下去,燕楚从上俯视她的角度,依然能依稀看到她眼角的莹莹光晕。
登时,燕楚就觉得心口一阵紧缩,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又把她给惹哭了,一时,万般懊悔涌上心头,长眉紧蹙。
仔细想来,到底刚才也过火了一些,原因他是知道的,自己还在对早上时,司马流云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膈应着,始终耿耿于怀。
那话是在证实着,她的世界里仍然该在的人都还在,不该在的也在,却独独,在那四年里,却没有他的痕迹。
那种被她所摒弃所抛弃的感觉,至今想来,仍然让他觉得很窒息。
许是有怒有怨,所以在刚才她拒绝自己的时候,他才会再也忍受不住,就像一触即发的洪水猛兽,对她又做出了不规矩的举动,而刚才那番在骂她闹够了没的话,与其说是在骂她,倒不如更像是他在含沙射影的骂着自己——
如今见她被自己欺负成这样,燕楚愈发的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可是想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的身子,还在自己怀里微微的颤栗着。
他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口不择言,几番张了张嘴后,便干脆选择了抿唇不语,不等自己心态平复过来,便将她完全的抱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推着轮椅,到了软榻前,小心翼翼且迅速的,将她放到了榻上。
这一次她很乖,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说过激的言语,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是在他动作间,她颤栗的身子略带着小小的瑟缩,就像弱小的兔子在害怕着如猛兽般的他一样,即便不说,动作不大,依然被他轻易的感觉到了,依然,刺痛了他的心。
燕楚略带自嘲的苦笑了一笑,她又怕自己了,一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现在却在独独的害怕着自己。
他就那样的可怕,令她非要如此的把他视为洪水猛兽?
然,想起自己以前对她所做的万般愚鲁之事,他心下明了,顷刻,再多的懊悔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一种悲凉逐渐淹没他的心。
到底是他在异想天开是不是,到底如何做,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是不是,他其实早就已经失去了她,不管如何努力,都再也挽回不了了,是不是?
一个个心知肚明的反问,在燕楚心底反复响起,一字字一句句,如同一把把利刃,在剜着他的心头肉。
没有过多的犹豫和停留,一个字都不曾留下,燕楚无声无息的转了身,默默地推着轮椅,离开了屋子。
水玉原以为,按照他狂躁暴戾的脾气,应该还会有什么其它的后续作为,但是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却只是悄然的离开了,一句话没说,也没有任何的进一步动作,只是再把她就像搁置搪瓷娃娃般小心的放到睡榻上后,就在她的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里。
之所以说是不知不觉,那是因为她真的立刻发现,毕竟她一直在低着头,和他,也和自己,在生着闷气。
直到发现久久没有他的动静,直到觉得这屋子里,他身上那股强势的压迫力,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夹杂了淡淡血腥味道的香气淡的几乎都闻不到了,她这才抬头,这才发现,屋子里早已空空荡荡,万物俱籁。
水玉笑了笑,一种不知道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是一种嘲弄,还是一种落寞的笑,在她的嘴角,犹如那幽然无声的昙花一现。
“王爷,一位自称平阳郡主的姑娘,说是……是要来请您一道去用晚膳的。”
说话的,是刚从外面和桃枝一起回来的白茶,两个小丫鬟毕竟是少女心性,许久没有出过王府了,而今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就像真的被放飞了的鸟儿,一接触到新鲜的自由空气,就有些忘乎所以,所以从午时到了太阳落山的夜幕,才迟迟而归。
不想,两人刚一回来,就恰巧的碰到了正在南苑的院子外,与看院子的亲卫纠缠着的平阳郡主。
两人颇为诧异,毕竟这两日府中关于自家王爷与这平阳郡主的事情也同样传的沸沸扬扬,但毕竟都只是传闻,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东西,连真人都没见过,那这股子热闻自然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哪里有王爷亲自照看屋里那位来的传闻热度?
两个丫鬟很少离开杜嬷嬷的身边,所以一般都是呆在自己以前的院子里伺候帮衬着杜嬷嬷,很少有出来,和府里其他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可今儿个不同,杜嬷嬷不在,许多事情又需要有人做,自然只有两个丫鬟自己去亲力亲为,而正是因为杜嬷嬷不在,那些平素想亲近这两个丫头的其它下人,就开始没有顾及的和两个丫头套起了近乎。
这不,就是一个进帐房取银子的工夫,她们两个就很快得知了很多的事情,譬如外头与王爷传的火热的旧情人儿平阳郡主,譬如又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和自家爷暧味不清的水玉公子,更甚,南苑里头住着的那位,还就是传闻中,那个和自家王爷打得火热的水玉公子——
白茶和桃枝当时是很震惊的,几乎不敢相信那些嘴碎下人的议论,因为,毕竟还有水玉特意吩咐她们去外面买女装的先入为主,于是怎么都觉得,这一位,应该不会是传言中居然和自家爷暧味不明的那什么公子。
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府了,因为外新鲜,这些搁在脑子里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烦扰也就很快烟消云散了,没曾想,这高高兴兴的一回府,就会遇到了这位正和王爷闹非议的平阳郡主,这一时震惊平阳郡主居然也在府里的同时,两个丫头又是一阵不清不楚浑浑噩噩,就这么乖乖听话的进了院子,到了正在院子茶花树下,发呆的自家王爷跟前禀报着。
未等燕楚从走神中回神答复白茶的禀报,屋子里的水玉,却是隐约听到了白茶的说话声。
原来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倒也是不能清楚的传到屋子里的,可这回不一样,为了透透气,从用过午膳后,水玉就将朝向院子开设的那扇菱花窗打了开,名其曰,是为了透气儿赏院中白梅。
可只有她的潜意识里最清楚,她那么多扇窗户都可以开,为什么就偏偏开了这一扇,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为了能一眼就看到某个人回来的身影。
这扇窗户就这样开着,直到现在夜幕降临,也没有关上。
于是,这会子白茶在院子里头的禀报声,便隐约略有清晰的,毫无阻碍的就传到了水玉的屋子里。
大概也是因为平阳郡主这四个字对水玉来说,有着很不一样的寓意,这不,白茶刚一说起,她就好像被触动到了什么似地,马上抬头就望向了窗外。
冷薄的目光,就穿过了没有任何阻挡的空窗,落在了院子里,只给了她一个背面的,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背影。
她看不见他的正面,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他背影透着的萧瑟,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也不知道当时生了一种怎样的力量和信念,她就像魔怔了一样,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依旧顾不得穿上鞋子,飞奔似地往那扇打开的空窗而去。
之前的如鲠在喉好像顷刻被什么冲破了一般,她张大了嘴,想对他呼喊,“不……。”
“嗯。”燕楚头也不回的,给了白茶一个不咸不淡不轻不重的答案,遂,将轮椅径直朝院门外推去,一刻未停。
可他却不知道,他这样仅仅的一个字眼,将一个正在目送他离开的人的心,瞬间打进了深渊里。
水玉自从只说了那一个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旁的了,面部的五官,还有微张开的唇,全都僵硬在了脸上,同时,还有她整个人,也一同僵在了窗前。
后来,她就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僵硬,目光呆滞而空洞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渐远渐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茶和桃枝是被惊愕的,一直立在了那颗树叶长青的老茶树下发呆,直到看不见了自己王爷的身影时,两人才面面相觑。
当先憋不住话的还是桃枝,甚至脸上还带了有些鄙夷,撇了撇嘴,“王爷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脚踩两条船,金屋藏双娇不成?明明都已经有了可以当王妃替身的屋里头那位了,居然还和一个已经成亲的郡主在那……唔唔……。”
不无意外的,白茶又立刻赶紧的捂住了这个不长记性还喜欢怎么想就立刻怎么说的死丫头那张乌鸦嘴,有些生气的剜着她,压低了声音终于骂了起来,“你这死蹄子,刚才在外面你都答应了我什么了!”
边说,白茶边一脸紧张的四下张望,视线转到主屋朝院子大开的那扇菱花窗时,身体陡然一震,不过仔细看去,那就是一扇空窗,窗前没有任何的人影,她这才忐忑的吁了一口气,心里但愿着院子里的声音,不会传进那屋子里去。
桃枝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恍惚过来了,颇有自责的目光望向了白茶,眼神楚楚。
这南苑就更不比外头了,哪怕两人没有武功,可自从昨晚,那闹刺客闹出那么大动静,只敢远远观望的两人,自是看到了昨晚抓刺客的排场,先不论那些明面上被王爷带来的右翼亲卫军,暗地里,眼尖的两人也看到了不少从暗处渐渐走向明处,准备蓄势待发的无数影卫。
两人那时方知,这个南苑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清静的好像与世隔绝的禁地,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影卫的眼睛,时刻都在盯着这里。
所以说,这南苑,就更不可能是个可以说话的地儿,尤其,是说王爷坏话的地儿——
白茶只得叹了口气,这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已经是覆水难收,她现在也只能祈祷,那些专职做保护岗位的影卫,并没有听到桃枝刚才大逆不道之言,而就算是听见了,这些影卫也不会逾越,去七嘴八舌的到王爷面前嚼舌根。
“好了,我先去将衣服送到屋里去,看看那位贵人喜不喜欢,合不合身,你先去厨房张罗看看,也不知道翠竹和碧莲有没有把晚膳给做好了。”白茶拍了拍桃枝正拽紧了自己手腕的小手手背,语气略带安抚味道的说道。
桃枝这会子真的是有些怕了,眼珠子后怕的四下乱转着,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个影卫,要把她那条敢说王爷坏话的舌头给割了,“姐……姐姐……。”
白茶挣脱了桃枝的手,给了她一个有些无力的微笑,“别担心,我们毕竟好歹也是嬷嬷的人,若真是捅到了王爷那儿,想来王爷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一时不会把你怎么着的,快去吧,别饿着屋里那位了。”
桃枝不安的欲言又止,可是知道一直拖着白茶后腿也没有什么用处,万一惹着了屋里那位,那就真是旧罪未消,新罪又添了,届时,还不真的得在劫难逃了?
思及此,桃枝也只好揣着一颗忐忑难安的心,听话的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见桃枝失魂落魄的乖乖去了,白茶这才敛了笑容,无比担忧的摇了摇头,踌躇了一会儿,便转身去往了主屋。
水玉背靠在了菱花窗一旁的墙壁上,重重的呼吸着,胸前剧烈起伏,就好像快要窒息的鱼。
“呵,呵呵……原来你这样纠缠,就是因为那可笑的理由……。”她在低低的笑,神色间却无半点笑意,相反,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悲怆,“让我做我自己的替身……。”
大概,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笑,也更讽刺的事情了吧?
然而更讽刺的是,她本来应该早就发现,可为什么到现在,却要偷偷的听墙角,要在一个小丫鬟口里得知?这焉不是最讽刺的事情,那还是什么?!
“客人,给您买的衣裳到了,您要不要现在试试?”白茶叩响门扉,比之前略带了恭敬。
不管怎么说,桃枝刚才那话虽然有些对王爷不敬,但仔细想来,确实就是实话不假,而屋子里的这位姑娘,不管如何说,也是被王爷利用伤害的其中一个,这让白茶不禁起了一丝的同情和心疼。
被旁人当作另一个女子的代替品这种事若落到自己身上,自己都不知道会觉得怎样的难受。
屋子里的水玉闭眼用力吸了一口气,扶墙让自己几乎就像一滩烂泥要瘫坐到地上的身子,又缓缓的重新站了起来。
直到身子重新站稳,她才嚯的睁开眼睛,眼底尽是冰霜,“进来。”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的屋外,听得水玉这声回应的白茶,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觉得屋里那人说话感觉,竟比当年的王妃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只是,王妃的冷就像雪山之巅上的雪莲一样,虽冷,却冷的干净清灵,让人忍不住的让人打心眼儿里的想要去亲近,可屋里那位的说话感觉……却像如坠冰窟般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只想退避三舍。
燕楚心不在焉的推着轮椅出了院子,本来远远就该看到门口正嚣张的坐在门前石狮子身上的平阳郡主,却是到门口时,才发现了平阳郡主一般,视线淡淡的扫了石狮子上的平阳一眼,“走吧。”
第两百六十六章 燕王如丧家之犬
屋子里的水玉闭眼用力吸了一口气,扶墙让自己几乎就像一滩烂泥要瘫坐到地上的身子,又缓缓的重新站了起来。
直到身子重新站稳,她才嚯的睁开眼睛,眼底尽是冰霜,“进来。”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的屋外,听得水玉这声回应的白茶,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觉得屋里那人说话感觉,竟比当年的王妃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是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发寒。
只是,王妃的冷就像雪山之巅上的雪莲一样,虽冷,却冷的干净清灵,让人忍不住的让人打心眼儿里的想要去亲近,可屋里那位的说话感觉……却像如坠冰窟般的阴冷,令人不寒而栗,只想退避三舍。
燕楚心不在焉的推着轮椅出了院子,本来远远就该看到门口正嚣张的坐在门前石狮子身上的平阳郡主,却是到门口时,才发现了平阳郡主一般,视线淡淡的扫了石狮子上的平阳一眼,“走吧。撄”
平阳郡主倒是因为坐的位置高,早早的,远远的就看到了过来的燕楚,只是看燕楚失魂落魄的样儿,简直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这忍不住好奇,就一直盯着越来越靠近过来的燕楚,希望能从这丧家之犬身上看到,到底是什么事情能令他如斯落拓偿。
很可惜,丧家之犬走了一路,她就跟着看了一路,偏偏,就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这丧家之犬向来就是个情绪不会轻易外泄的家伙呢?现在能轻易看出丧家之犬的落拓劲儿,那就已经是破天荒了!
平阳郡主就像个淘气的小女孩儿一样,从石狮子身上一跃而下,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像个老太太一样佝偻着背,低头凑近了燕楚的脸面,一个劲儿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这人靠的实在太近又挡住了自己的去路,燕楚就算是想忽视,也根本无法忽视,“你干什么。”
他面目有些疲惫,声音也一样透着些许倦意,质问的话说出口,就像提不起什么劲儿一样,不过语气中的不耐烦,倒是满满的。
“没瞧见么?”平阳郡主掀了掀好看的柳叶眉,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欣赏我们燕王丧家之犬的样子啊,多难得啊!本郡主也是不多欣赏两眼,那怎么行?”
燕楚脸上一黑,面皮抖了抖,“滚一边去!”
平阳自然不是听话的主儿,非但不滚开,还反倒就是挡在他燕王面前不走了,这嘴角挂着的笑,就变得越来越恶趣味儿了,“诶,你说,姐姐我要不要再来一出痛打落水狗呢?”
“……。”燕楚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
见他已经气得不行,又没有话讲,平阳自然就觉得有些无趣起来,开始直起了腰,饶有兴味的目光,开始放到了南苑的那幢醒目的主屋上,“哎呀呀,我们燕王殿下究竟里面是藏了什么宝贝呢?这又是兵又是影卫暗哨的,严防死守的简直比战场上的城防还要紧实倒也罢了,这我们向来气焰嚣张的燕王殿下打那出来以后,怎么就能成了灰头土脸的丧家犬呢?啧,好奇,本郡主真是好奇的狠呐!”
边说着话,平阳的脚下一转,就有大步闯进去的意思,而正因为两人都杵在了大门口,旁的守门亲卫见燕王亲自到了这,就下意识的属于了防范,谁也没料到平阳郡主会来这一招。
一时间,门口的六个亲卫都呆在了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燕楚一声怒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抓回来!”
六人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纷纷起了合围之势,开始对跳蚤似地上窜下跳的平阳郡主实行追捕阵势。
好在六人都是燕楚亲自从亲卫里面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要抓一个武艺还不如花想容的,只在江湖上顶多能算个中等高手的平阳,简直是轻而易举,要不是因为平阳实在是花样太多的话,只怕一下子就被六人给擒了住,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让六人就跟老鹰抓小鸡似地,才废了点时间,才把平阳给逮住。
六人见自家爷对这个郡主态度不凡,府里的风言风语也听了不少,这暗地里都知道这郡主在自家爷心里不一般,所以为了以免伤到郡主,六人碰都不敢碰她,只能像驱赶饿狼似地,把一脸愈发精神奕奕的平阳给往大门口外赶。
不是对手的平阳撇了撇嘴,觉得无趣极了,又开始回到了燕楚的身前转悠起来,眯眼瞧着一脸面无表情的燕楚,“嘿你小子,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了,难道是你要真的密谋造反的证据?”
六个亲卫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额头上已经有冷汗冒了出来,心里几乎都在呐喊,这平阳郡主到底是从那块大石头里蹦出来的妖怪,怎么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啊她!
这就算是在燕王府,那也一样要怕隔墙有耳啊隔墙有耳,谁能保证王府里没有细作内奸藏纳其中?这是想害死他们王爷吧她!
比起六人,燕楚实在是要淡定许多,虽然时隔十几年不见,但是对平阳一点没变的死德性,他早就已经成了习惯,而对于平阳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依然是司空见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有空操心我的事情,还不如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破事。”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侧面回答,燕楚只用了很强硬的态度,来让平阳郡主不要多管闲事。
平阳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强硬霸道,也是见怪不怪,摊了摊手,一脸颇受委屈的样子,只是有意无意往南苑主屋上瞟去的目光,愈发生了好奇之色,“嗳哟,姐姐这不是在关心你弟弟嘛,不领情也就算了,用不着这样撕破脸吧小子!”
燕楚懒得和她多说废话,就扔了一句,“地窖有你那年埋进去的梨花白,要是不喝,不如索性便宜了阿容那小子。”
边说边绕开了平阳,径直往前院而去。
平阳顿时两眼放光,忙去追逐燕楚,“诶诶,那是老娘我储藏的,凭什么便宜你那小手下啊——”
晚膳很快送到了屋子里,水玉随便对付了几口,就没有再吃了,草草洗簌一番以后,就躺在了睡榻上,望着穹顶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冬天的白天,总是特别的短暂,但是晚上,却显得尤其的漫长,很萧索,也很安静。
不似春夏里,还有热闹的虫鸣鸟叫之声。
如今在这漫漫长夜里,唯一能听到的,也只有有一阵无一阵,冷冽无匹的寒风了。
她不知道现在是晚上的什么时候,但是她那有时有意无意瞥向那格子架柜上的视线总是会扫过那只琉璃沙漏。
所以她略略还是能算出来的,现在,已近半夜,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凌晨了。
然而……那人至今未归。
有人说,无希望,便不会失望,现在看来,此言非虚。
水玉无声的轻笑起来。
她到底,在期盼什么呢?
自己只不过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廉价的代替品而已,不是么。
比起那令人回味无穷的红颜知己,曾经的自己恐怕都比不上,就更遑论现在自己这个随时可抛可弃的代替品了,不是?
闭上眼睛,让一切都忘记在尘嚣之外。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难熬,对于醒醒睡睡的水玉如是,对于怎么给自己灌酒,却怎么也无法喝醉,怎么都醉死不过去的燕楚,也如是……
看着早就喝的烂醉如泥瘫倒在桌子下的平阳郡主,燕楚哭笑不得,这丫头素来贪杯不假,没想到这酒品不好的老.毛病,依然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半点长进也没有。
只可怜,今天司马流云后来回去了,八成是回去交代事情去了,也好安心的住进他的燕王府,毕竟是个大商,必定是诸多的生意缠身,要是不事先去打点好了,只怕不知道有多少桩白花花的银子生意,就要打了水漂了。
他估摸着,明天一早准能看到有备而来的司马流云,而他自己确实可怜,因为为了不让平阳这个死丫头闹事,也正好赶上自己想借酒浇愁,这不就直接用了这个拼酒的法子,把这死丫头给灌醉了,也就不会一直拿着南苑的事情揪着要刨根问底了,不过却要苦了他了,必定是要应付这个随时可能发酒疯的醉鬼。
这想到什么,什么事情就真的来了——
一直都喝的醉醺醺的瘫倒在桌底平阳,也不知道突然是中了什么邪,蹭的一下把醉意朦胧的眼睛睁了开,睁得老大,立刻弹坐了起来,就要站起来。
然,桌子就那么高一点,她坐起来的高度尚且有余,没差点膈应到她的脑袋,现在要站起来,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下一刻,不无意外的就听到了砰的一声,脑壳与桌底来了个亲密的碰撞,发出了一声就像敲熟透了西瓜的声音。
燕楚听到动静,这懒散的往椅背上一靠,惺忪的醉眼刚好把桌底下无比狼狈的平阳看在眼里,然而,他一点都没有同情平阳的意思,甚至在平阳撞到脑袋的这个时候,不仅没有出言安慰,还拿手指着对方,一个劲儿的直乐,半点也没有平素一本正经一脸冷酷生人勿近的燕王模样。
平阳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梨花白,只见桌子底下,围绕在她周身倾倒着的酒坛子,没有八个,也有六个,也许正是因为喝的这么许多的关系,脑袋被这样一撞,不但没把她给撞醒过来,甚至她连痛感都感觉不到了,还像个傻妞一样,跟着燕楚直乐,并且学着燕楚的样子,伸手同样指着燕楚。
这边笑着,平阳就开始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并且直往燕楚的身上爬,双手并用着扒拉上了燕楚的双腿,然后一直向上攀爬,就好像在攀岩似地。
秦管家听到底下人的来报,说是自家王爷邀了平阳郡主,正在九霄亭里面拼酒,两人喝的那叫一个酒气熏天,烂醉如泥,旁边远远看着伺候的下人们都已经议论开了,实在是不成体统,有碍观瞻的很。
秦管家不是不知道自家王爷有这个喝酒的毛病,但是平日喝就喝吧,他也不会过多的去管,哪怕他就是找了阿容那小子喝个几天几夜都成!
可关键今晚这种事情,那就根本不是出在自家王爷喝酒对不对的问题上,而是在于,王爷这喝酒的酒友问题上啊——
若是以前的平阳郡主,他秦管家定然也不会拦着,就算是嫁过了人,但只要自家王爷喜欢,他秦管家也不会拦着,毕竟这也是王爷欠郡主的,何况郡主也确实是个好姑娘。
可现在的郡主能一样么?她现在可不仅是有夫之妇,还是有个不得了的夫君的已婚女子!
今天早上,别看司马大官人对他秦管家客客气气的,但是秦管家他心里清楚,越是这样跟你和和气气的人,越是最可怕的人,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到,这种人的笑容背后,究竟藏了多少把刀子。
司马大官人他不是一般的商贾,他是太不一般的商贾!
这放眼四国,恐怕也就只有这四年前刚刚大洗牌过后的大燕国,没有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和生意上的来往,而其他三国,光从资料上看,每一国起码就有上一半的达官贵人,都和他司马流云交情匪浅,有着很深的生意来往,至于都是哪些生意上的往来,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头明白。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司马流云手上垄断的不仅仅四国之间的生意脉络,还笼络了四国太多重要角色的交情人脉,所以这使得司马流云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只有金钱满身铜臭的商人,而是一个双手早就同时沾满了权势的大商!
你说这样的人,还是久经商场,早就练就了一身心机城府的人,能不可怕吗?
是,秦管家心知,他们家王爷是不会怕司马流云的,可他秦管家怕啊!
他可不想自己在半截入土的老年生活里,还要天天看着自己家王爷站在刀尖上,天天为自家王爷提心吊胆,万一他有一天就这么两腿一蹬去了,怕是都要死不瞑目的——
故而,想到这些后果的秦管家在一接到底下人的来报后,就连忙套上了衣服,拄着拐杖在一脸不满的林大夫的搀扶下,心急火燎的就往九霄亭赶了过去。
没曾想,就不无意外的看到了平阳郡主爬上自己王爷身上的那一幕——
当时,秦管家就骇然变色了,没差点仰天喷出一口老血来,脚下不断后退,老手颤抖的指着自己十步之遥外,雕栏玉砌的亭子中,正喝的烂醉如泥,热烈抱在了一起的一男一女,“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
也是幸好旁边有林大夫给老爷子搀扶了一把,否则老爷子还真就要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不可。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非得气坏身子不可的。”林大夫边抚着秦管家略有佝偻的背,边好声好气的劝说。
秦管家并没有因此真的气消了,反倒还有些跳脚起来,颤抖的手指一下子不抖了,十分笔直而用力的指向了亭子那方,“都这样世风日下了,我能不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林大夫瞥了亭子那处一眼,叹了口气,“谁让王妃没了呢,要是王妃还在,王爷现下也不会过得这般颓败,也不懂得在这方面好生的收敛。”
听到林大夫如感伤的叹息,秦管家的面色也愈发的不好了起来,只是看向亭子那厢的眼神里头夹杂的火气,已明显有所湮灭的趋势,“唉,我知道王爷对男女这方面总是有些不设防,毕竟又是以前那般要好的郡主。可现在时过境迁,当初是可以任性的两小无猜,双方都已经早就不是当年那十几岁的莽撞少年了呀……。”
说到这,略略沉默片刻后的秦管家,便朝周遭围在亭子外的奴才们厉声喝道:“一群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赶快将郡主扶到客房去!”
一直都安静的垂首站在亭外的丫鬟婆子们被秦管家这一喝吓得有些不轻,慌慌张张的称着是,连忙手忙脚乱的转身往亭子里头而去,只是到底里面有燕王这脾气暴戾的祖宗在,而郡主又不是趴在旁的地方,偏是趴在了燕王的身上,丫鬟婆子们哪里有那个胆子敢再靠近过去?
于是,这一个二个的面面相觑,都围拢在了燕王郡主三步开外的位置,止步不前,似乎都在等着旁人先过去。
秦管家远远的看着,不由怒火中烧,“这群饭桶!”
说着话,就疾步上前往亭子里去。
林大夫无法,只得赶紧随脚跟了上去。
没曾想,两人还没走出两步,亭子里的情形就骤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喝的醉醺醺的平阳郡主,突然自己乖乖的从燕王的身上爬了起来,嘴上一直痴痴的笑着,看起来颇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然后一步三晃的就走到了酒桌一侧摆放在地的矮几前,这柳腰一弯,在许多人都以为她就要这般直接往地上栽倒的惊惶目光中,她却又很快嚯的直起了腰杆,只不过,此刻的手里却是多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也不是旁的,是燕王偶有心情不好来这亭子喝酒时,令人备下的,专给府上会弹奏小调的婢女们用的一把古琴。
府上向来都没有什么歌姬名伶儿,这要是把新人用进来难免不放心,所以这才退而求其次,让府里边儿能弹奏小曲儿的丫鬟代替。
只可惜,这些丫鬟婢女们,都是苦命的出身,连大字识得几个的都未必有几人,哪里还会有此附庸风雅的才情,会弹什么古琴琵琶的?
无法,后来花想容那小子就从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堆里,干脆找了个会弹棉花的,这后来能弹出个什么东西来,是相当可想而知的……
反正自打那以后,这琴就一直搁在这亭子里了,几乎都已经早有被人遗忘的趋势,没曾想,这会子竟被平阳郡主给看上了。
还在秦管家正嘀咕着什么时候只会舞刀弄枪的郡主也有了此等雅兴之时,那平阳郡主突然将鼓琴当成拿琵琶的姿势一样拿起,一脚猛地踩在了桌面上,遂,一边如同拨弄琵琶弦一样的手势动作,手指飞快猛烈的拨动着古琴丝弦,还更是一边甩起头发抖起了腿……
甭说这弹出的音调有多么的凌乱吓人,单单是平阳那副弹琴的仪态模样,就已经周围的所有人给完全的惊呆了。
秦管家急切走去的脚步一歪,好悬没让老爷子吓得差点就给跪了。
而更令人没想到的一幕是,这平阳郡主似乎还嫌自己手里的古琴声音不够邪性,还开始仰头大唱大嚷了起来,“大河向东流啊——天上滴星星参北斗啊——”
这下子,这亭子里里外外的众人就不是想给这位姑奶奶给跪了这样轻易了,打从领教了这姑奶奶简直媲美魔音贯耳的唱功之后,这众人根本就已经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一个二个就跟疯了似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逃也似地就往亭子外冲了出来,直往离亭子越远的地方跑去。
秦管家和林大夫毕竟年纪大了,本来老胳膊老腿儿的却是动作不会太利索,偏偏这会子就像突然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立刻来了阵龙马精神,脚下就跟生了风似地跑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这下子,所有人几乎都是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却独独还有一人脚下不动半寸。
不是燕王殿下,还能是谁?
第两百六十七章 水玉性情忽大变
这下子,这亭子里里外外的众人就不是想给这位姑奶奶给跪了这样轻易了,打从领教了这姑奶奶简直媲美魔音贯耳的唱功之后,这众人根本就已经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了,一个二个就跟疯了似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逃也似地就往亭子外冲了出来,直往离亭子越远的地方跑去撄。
秦管家和林大夫毕竟年纪大了,本来老胳膊老腿儿的却是动作不会太利索,偏偏这会子就像突然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立刻来了阵龙马精神,脚下就跟生了风似地跑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这下子,所有人几乎都是一哄而散跑了个干净,却独独还有一人脚下不动半寸。
不是燕王殿下,还能是谁?
也不知道咱燕王殿下是喝多了,还是魔怔了,非但没像旁人那样赶紧跑掉,而是依然像滩泥一样,懒散的靠坐在他那老旧的轮椅之上,两眼冒光,笑容美好,更甚还抬起双手鼓起掌来。
最后,还鼻子眼睛耳朵,都开始流起了一缕缕的鲜血……
所有人都走了,独独只剩下了两人还在,两人大概正处于浑然忘我的二人世界里,所以,对周遭事物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而当不远处,一抹青影在浮于小湖之上的凉亭对面的杨柳河岸上出现时,谁也没有看见,谁也不曾看见偿。
云锦青衣加身,显得愈发清隽的五官,此刻的渐变的愈发清冷,那一双遥遥相望于水上九霄亭中景象的蓝色眼眸,此刻逐渐变得深幽而冷凉起来。
都说眼不见为净,这话现下在水玉看来,当真是说的极好。
没有看见时,至少还能可以忘,可能忘,一池似水般的心,再也不会起什么涟漪。
可真的亲眼目睹时……
“如果你只是想如此对我,你又何必煞费苦心,将我困于这燕王府中呢。”水玉嘴角凝起一抹讽笑,“本来桥归桥路归路,彼此眼不见为净多好,可偏偏你……呵。”
一声冷笑后,她悠然转身,拂袖离开,只余依依杨柳,依旧在寒风中摇摆。
这一晚,寒风瑟瑟,树影婆娑,不知是天气愈发寒冷的关心,还是人心愈发的冷凉,竟是再多的暖炉,也暖不了冰凉的手脚……冰凉的身。
第二天的来临,迎来的世界,已是焕然一新,大不一样。
本来枯木林立,凛凛萧瑟的立冬世界,今儿推开门窗,得见外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冰天雪地。
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哪房的小丫头,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直嚷着雪景真美,好不热闹。
燕楚醒来时,也不知是被外头吵嚷的喧闹声闹醒的,还是被一双寒鸷的危险视线给激灵醒的。
如今不打仗了,又是长期窝在这深宅大院里,这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的惰性完全都被养了出来,他这警觉性呐,当真是越发的低了。
当他睁眼看到的第一眼,不是自己个儿熟悉的人或事,也并非是他想要看到的人或事,而,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一个非常陌生的人,那人对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显然,怕是也有非常陌生的事儿,正要同他讲。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他就要坐了起来,嘴角钩挂起一抹似笑非笑,“司马大官人倒是来的赶早,本王可是连早膳都还……。”
后头的话,都在他蓦然睁大的绯眸同时,戛然而止。
“她……她怎么会在本王……。”大概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看着与自己同榻共枕,甚至还手脚都使劲儿缠在了自己身上的女子,燕楚第一次,情不自禁的就慌了神了,连忙伸手就要推开女子离开自己身上不止,还掀起了被子,去看自己身上的衣物。
他这般仓皇无措的样子落在早在榻前不知站了多久的旁人眼里,简直就像突然失了身子,而害怕的不能自已的小媳妇儿模样。
样子是有些滑稽的,但在场的,却是没有一个人儿能笑的出来。
堂堂的战神王爷被人捉.奸.拿双,这成何体统,这要是传扬出去,以后何止是他燕王的脸面,哪怕是燕王府的脸面,怕是也要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然,万幸的是,燕王掀开的被子下,虽然衣衫略有不整的迹象,不过都还完好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燕楚是松了一口气的,一旁的府中下人,却只是略略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种事,就算身上衣服完好,可那又当如何?
到底还是颜面扫地了,到底还是和有夫之妇抱在了一起睡在了一起,不是?
彼时,不光是秦管家林大夫,乃至花想容,甚至是旁的一干府里下人,看到这幅场面,都不禁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与其发生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倒不如就让自家爷与那什么玉公子继续热络下去,左不过就是背上一个断.袖的难听称呼罢了,反正自家爷不过也就是个闲散王爷,皇家什么的也用不着他的传宗接代,只怕皇帝呐,还巴不得自家爷从此断下去呢,没了后继有人的传承香火,皇帝对自家爷的忌惮反倒还会更小一点吧?
“哼,燕王,是不是家花当真不如野花香?”一直阴沉着脸不发一言的司马流云,声音格外的阴冷讽刺。
到底还是自己有错在先,燕楚的底气比起昨儿个来,难免低了许多,毕竟没有真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倒也没有什么心虚,不过仍旧不敢去看司马流云的眼睛,“抱歉。”
语气大多都是中肯的歉然,少部分,夹杂的都是兀自的懊恼。
这酒当真不会是个好东西,即便自己昨晚没有喝醉,可到底喝多了就困乏了起来,故而,才导致了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
司马流云并没有接受燕楚歉意的意思,皮笑肉不笑的掀了掀嘴角,环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燕楚,“燕王,将心比心,希望你,最好牢记这一点,司马可是个商人,商人,最喜欢的,可就莫过于你来我往。”
言罢,一记冷哼,弯腰捞起榻上被燕楚推了开的,身上仍是酒气熏天的平阳郡主,继而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
燕楚望着司马流云离去的高大背影,脸色有些不好看,偏又像发作不得的样子,只得视线不善的盯着,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司马这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在告诉他燕楚,今儿他燕楚做了初一,他司马流云明儿个就要做十五,看谁更狠——
突然,燕楚越发的懊悔让这冤家对头的两夫妻,就这样住进了燕王府,甭说是三两天的时间了,现在他可是三两个时辰都有些受之不住了。
用力的揉了揉抽筋似地疼痛眉心,他没好气的低喝了一声,“秦叔,你昨晚怎么就不拦着点?”
秦管家大呼冤枉,“哪里没拦,可王爷您自个儿的德行,您自己个儿还不清楚吗?要拦也得看老奴拦的住啊!”
也是情绪不好的关系,秦管家这会子说话,半点也没了平素对燕楚这个王爷的恭敬,语气一样的没给个好儿。
燕楚一噎,有些结舌,这事儿确实是他自己的原因占了多数,可是,“那你们好歹也得把她从本王身上拆开吧?!”
喝酒喝的不论怎么大发都不重要,重要的只在于,为什么平阳黏在他的身上——
这要是她不是如此,今早的尴尬还会有吗?
秦管家一看自家王爷这就是死性不改,也不知道怎么就惯出了这样的臭毛病,但凡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往旁人身上推,简直令他失望至极。
“反正昨晚是拉开了的,至于郡主为何又突然摸到了您的睡榻之上,就不是老奴的预料内的事情了!”语气不耐的撂下话,秦管家便青着一张脸,拉着林大夫兀自气呼呼的走了。
明知和郡主在一起,那就是个是非,不把人请出去也就罢了,还让郡主干脆住进了王府,如此不算,还两人花天酒地,喝的酒气熏天,分明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绊子,不反省倒也罢了,还在这发牢***,实在是令人烦透了——
饶是这么些年都包容宽容了,这一次,秦管家却是如何的都不想再忍了。
在场诸人大概都是没有料到,向来对自家王爷都是言听计从娇惯着的秦管家,居然会蓦地发这样大的脾气,都是愣了一下。
连燕楚也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花想容,摸着下巴,冲燕楚笑的极是猥.琐,“嘿,我说爷,难得初恋在怀,昨晚难道就真的没有天雷勾地火,没有那什么……烈火烹油旧情复燃?”
“滚你娘的蛋!”燕楚一个枕头捞起,狠狠的往花想容身上砸了过去。
花想容手脚倒是接的利落熟稔,显然这种招数已经接过不下无数次,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哎呀,爷,您何必恼怒呢?要当真你们还是郎有情妾有意,现在又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倒不如大大方方在一起得了嘛!只要让司马大官人给个一封休书,你在名正言顺的娶了郡主,也没什么不好不是?敢作敢当,敢爱敢恨,这才是真汉子啊!”
“滚,给老子快滚出去!”燕楚气的差点就要从榻上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瞪着花想容,伸手用力的指着门外。
纵然咱燕王殿下生的好,什么面冠如玉似谪仙的,这会子面目扭曲,狠瞪着那双赤红绯眸的样子,还是异常的可怕的,简直就像要吃人的地狱修罗一般。
甭说旁的胆怯懦弱的丫鬟婆子们了,就连花想容也是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没敢再继续贫嘴下去,边讪笑着,边同作鸟兽散的丫鬟婆子们,一道给退出了书房,“别动气别动气,属下这就滚,这就马上滚——”
“混帐东西。”即便所有人都出去了,燕楚还是忍不住低声咒骂,揉着似要炸开的头,说不出的烦闷。
忽而,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还真就从榻上跳了起来,连衣服都是随便往自己身上套着,脚步就十分慌乱的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冲到一半时,终于发现了自己没穿鞋的脚,应该是因为被冷的不轻,这才发现了的。
故而,又折回身,急忙的把鹿皮靴子一套,就推着自己那把老旧的轮椅,几乎是小跑到了门前,要开门的那会子,才一屁股又坐回了轮椅上,然后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边装模作样的继续装成一个下半身瘫痪的废人,推着轮椅出了书房。
出去后,行驶踏上的,依旧还是那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路……去往南苑的小道。
大概是看着外面的冰天雪地,他慌忙的心情,很快就被影响到了,逐渐的冷静了下来。
一抹自嘲,渐渐浮于他的嘴角,“就算她听到了什么非议又何如呢?只怕……是半点也不会在意的吧?”
将他摒弃遗忘了将近四年光景的无情女人,他还要寄希望于什么?
吃醋,还是恼怒?
只怕不高兴的为他颂歌,巴不得把他这个缠着她不放的麻烦精送给旁的女人,那都是好的了吧?
如此一番苦不堪言的自嘲笑着,这前往南苑去的速度,也渐渐的缓慢了下来,甚至三番两次,还有停步不前的迹象。
不过,终归拗不过自己心里那最后的一丝期盼,最后始终还是继续走上了那条通往南苑的路径。
鹅毛大雪,纷纷飞扬,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就把整个世界,铺上了一层雪白,让这色彩斑斓的世界,恢复最初的纯净,让一切罪恶与丑陋,全被无声的掩埋。
可惜肮脏的就是肮脏的,有再好的干净外衣,也不过是一触即破的脆弱遮掩。
而美好的就是美好的,就算被如何的遮掩覆盖,也挡不住其下的风华绝代。
当燕楚进到南苑大院的那刻起,眼观一眼看到的那处美景,耳听不断盘旋于耳边的清音妙曲,脑子想到第一个念头,便就是如此。
他眼睛几乎都是眨也不眨,死死的望着那南苑红梅树下,伊人吹箫的画面,而呼吸几乎都是摒了住,生怕自己的一个呼吸声,都扰了这妙音的绝伦天籁。
但见鹅毛飞雪,伊人娉婷独立与红梅树下,背影潇潇,侧颜美好而恬静,些许飞絮落于发髻肩头,落于她轻颤低垂的长睫之上,别致动人,忧郁清绝,冷艳斐然,一身锦缎红衣,如画中玄女,美的竟不是凡人。
就是连那一树烈艳红梅,竟被她比的黯然失色。
一时间,燕楚竟看的目色痴然,心旌神摇。
两人断断续续在一起光景,大概不过匆匆一年,偏偏,这样的短暂一年里,诸多烦扰,真正岁月静好,安然相处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许是因为如此,彼此对彼此,却是了解的并不多,知道的多些的,也不外乎是对方的为人和手段罢了,而对方的心性,对方还会些什么,对方的那颗心到底是如何的,竟只是一知半解,怎么也看不透,摸不着。
人,是一种特别奇怪的生物,许就是因为对方过于神秘,许就是这份不解,才会令自己心生向往,才会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泥足深陷,难以自拔,而那人,早已深刻于自己心中,如何也抹杀不去。
是啊,就是这份朦胧和神秘,就是因为这份不够了解,偏偏,就成了促就情根深种的最初缘由。
听起来,确实是有些可笑,但人与人的相处,往往,它就是这样的匪夷所思。
而无可否认的是,当人得到了这件自己并不了解的人或物时,心理就会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会从开始的追逐,变成霸道的占有,会从当初的新鲜刺激,变得不耐和迫不及待。
而他,燕王,大抵对自家娘子的追爱过程,就是如此。
正是因为过于的迫切和霸占,才会令他一刻都等不了的急于去了解她的全部,才会莽莽撞撞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最后,却落得一拍两散的结局。
仔细想来,当真是谁也怪不着,都是两人的磨合相处,还过于不够。
他是知道的,她会些音律上的造诣,那是曾经在两人新婚的路上,她曾经惊鸿一现,用于招出五毒虫蛇,击杀拦路此刻的音杀笛声。
再后来,他就再也没听过,没看过她吹笛的样子,如今想来,倒真是可惜的很,这样美妙的乐律,他竟无福聆听,不知道自家媳妇儿,还会有如此风雅静好的一面。
以至于,他现在心生叹息,驻足在了月洞门前,不敢再继续上前,生怕打扰到了这难得的恬淡岁月,就这样兀自看着,听着,仿佛整个宁和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三天过去,有明了上好的药石调养,今儿个的水玉,比起昨天来,身子又是好了许多,有了力气下榻,面上也有了颜色,整体看来,气色着实的不错,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身子骨里的内力,也在渐渐的回转。
一曲吹罢,手上白玉长箫渐离于红唇,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微开的红唇吐出一口热息,双睫轻轻一颤,如僵死在皑皑白雪下的黑蝴蝶,颤栗的张开了翅膀,随着瘦削的脸,轻仰而起。
自此,一副美人儿望梅图,就这般的促成了。
一个经常冷漠相向,冷若冰霜的冰美人儿,但凡有天突然柔和了下来,甚至将一个女子望穿秋水的那股子忧郁劲儿给彰显的淋漓尽致,那将绝对会是一副颠覆性的绝美画卷——
诚然,在燕楚看到自家媳妇儿这般模样时,那就是如此感受,甚至,为此而惊艳的心跳加速,心悸不已。
一直都知道她是美的,但是从来不知道,她竟美成了这般。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甚至无数帝王,都有太多难逃美人的手掌娇颜,为博美人一笑,竟会甘愿颠覆自己的江山——
此刻,他觉得这话半点不假,甚至他还觉得,如果可以就这样死在她的手里,他也会甘之如饴。
也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攀折下了一枝红梅后,就言笑晏晏着,转过了身。
不巧,一直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燕楚,竟将她这回眸一笑的画面,尽收了眼底。
那一刻,燕楚只觉得,天地也为之失色,唯有她的笑,成了世间最美。
倾国倾城也不外乎如此,令他神魂颠倒,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同时,水玉也是看到了他的,不过,燕楚预期的冷漠相对并没有出现,相反,她反而更加加深了适才那抹笑。
“燕王殿下,早。”水玉噙着柔软的笑,主动和燕楚打起了招呼。
这令燕楚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有在做梦,下意识的,就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一下,大概是拧的太狠了,痛的他嗳哟一声,没差点迸出眼泪来。
第两百六十八章 她不信雨的下场
那一刻,燕楚只觉得,天地也为之失色,唯有她的笑,成了世间最美。
倾国倾城也不外乎如此,令他神魂颠倒,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同时,水玉也是看到了他的,不过,燕楚预期的冷漠相对并没有出现,相反,她反而更加加深了适才那抹笑撄。
“燕王殿下,早。”水玉噙着柔软的笑,主动和燕楚打起了招呼。
这令燕楚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有在做梦,下意识的,就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拧了一下,大概是拧的太狠了,痛的他嗳哟一声,没差点迸出眼泪来。
见他如此滑稽的反应,水玉眸光动了动,让人看不清是个什么情绪,继而,脸上略带紧张,关切的就往他走了过去,蛾眉轻蹙,“燕王,你这是怎么了?”
自己想要的太多美好东西,突然就这样大刺刺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燕楚仍觉得自己有些在做梦的感觉,恍恍惚惚,甚至是略显呆滞的点了点头,大腿上的痛早已令他抛在了脑后,眼里,只有关切而来的女子,“没……没事……。偿”
对,是女子,今天的水玉所穿的,是一身嫣红的锦缎绣白梅的对襟小袄,艳丽的颜色衬得她不但肌肤赛雪,就算戴着那样一张过分清秀的人皮面具,却也阻隔不了她骨子里透出来的美艳。
水玉已经走到了燕楚身前,听他此言,不禁嫣然一笑,“没事就好,对了,用饭了么?白茶那丫头正在布置早膳,要不要一起?”
能跟自家媳妇儿吃顿美美的早膳,这些年燕楚都不知道盼了多少回了,即便只是一个小事儿,却也是像个伟大的愿望一样,一直横膈在他心中,这会子得到对方的主动邀请,自然是心之所向,巴不得的,“好啊,当然好!”
他答应的很快,头点的很用力,就好像生怕自己再慢一点儿,不够诚恳一点儿,她就要下一刻收回成命似地。
“那就一道进去吧。”水玉微微一笑,自发绕到了燕楚的身后,主动的帮燕楚推起了轮椅。
燕楚实在是有些受寵若惊,几乎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嘴巴张了好几次想要问些什么,结果一个字也没有说的出口,踌躇好些时候,这才断断续续,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那个,你今天喝药了么?谁给你炖的?”
他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云里雾里的,能想到的解释,大概也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以为,既然不是自己梦游,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那就是自家媳妇儿肯定没吃药,呃,吃错了药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水玉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这并没有妨碍到她完美的微笑,“谢谢王爷关心,已经先喝过一次了,呆会儿用了早膳垫了肚子,才好喝第二碗,无法,给我炖药的明大人说了,这味药是有些伤胃的。”
对于前两天一直都在包办汤药方面的燕王而言,自当是最清楚不过她每天的药量是多少,当下听她如是说,倒是放下心来,暗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倒是令他愈发的搞不清楚状况,云里雾里的,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能诠释今儿自己媳妇儿对自己态度为何发生颠覆性的所以然来。
推着燕楚进了南苑的客堂,见白茶与桃枝正在里头摆膳,看来是要摆放完毕了的样子。
为了身体的均衡营养性,明了早就吩咐过府里的大小厨子,早膳都不能过于油腻,而且最好都是一些粗粮,以及好消化的有叶菜色最佳。
而后这几年里,燕王府里每个厨房里的厨子,都是如此遵循明了定下的这个三餐制度的。
故而,这早膳都是相对的清淡相宜,主食是水晶蒸饺和玉米薏仁粥,远远就闻到了清新扑鼻的香气,倒是令人心情好了几许,胃口大开。
白茶与桃枝刚摆完饭罢,转身刚好就见到了进来的水玉,本来正是要行礼的,不想要,却见水玉并非一个人进来的,手中还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自家王爷,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令两人愣了一下。
水玉像是没看到两个丫鬟愣神的反应似地,在噙笑将燕王推至饭桌前以后,便自顾拿着那枝刚才攀折下来的红梅,插到了香案上摆放的一只青花瓷瓶里,觉得插的姿势不错后,这才到矮几上搁置的水盆里洗了手,随后才上了饭桌。
燕楚打从进来以后,这视线也是一直未曾离开过水玉,这才没有注意到连礼数都未给自己行的两个发呆丫鬟。
水玉上了饭桌,见燕楚还在那呆傻呆傻的状态,一边拿碗盛粥,一边拿眼斜睨着他,“怎么,不合王爷胃口么,怎的连筷子都不动的?”
“啊?哦。”燕楚赶紧拿了筷子,开始往自己空荡荡的碗里夹菜。
不想,一筷子刚夹起的干煸萝卜丝还未放回碗里,这空碗就被一只漂亮的手给抽走了,随后,一只盛满了玉米薏仁粥的小碗,就搁到了他的面前。
燕楚略感诧异的抬头,看向抽走自己空碗的人。
水玉对他笑笑,“快用吧,不然就要凉了。”
话语之中,是道不尽的温柔体贴。
这一瞬间,燕楚恍惚以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可时间久而久之,他早就已经看的分明,现在是现在,绝不是曾经。
然,她现在的作为,就跟当年过分的相似。
他知道今天的她变得特别奇怪,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宁可不去想究竟是什么促成了她突然变成如此,自己只要安静的享受就好。
因为这份家的温暖感觉,他已经眷恋了好久好久……
他贪恋这份温暖,不想用思考不出的残酷现实,来击碎它,宁可沉浸其中,哪怕,只是虚幻一场。
所以,此时在片刻的怔愣之后,他便随之对她付以一笑,“嗯,你也赶紧用吧。”
水玉含笑点头。
如此这般,两个人这顿早膳,竟是用的格外的祥和温馨,仿佛两个人,就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小夫妻。
白茶和桃枝几乎整个早膳时间,都是处于木讷的状态的。
两个丫鬟完全就搞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尤其,在早上明明无意中,两人悄悄议论王爷昨晚和郡主那些事情被水姑娘撞见以后,水姑娘不但不恼王爷,竟还破天荒对王爷温柔体贴起来,简直就是令两个丫鬟完全摸不着头脑,甚至也有了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梦的想法。
一顿早膳,用的倒也不紧不慢,用到一半时,花想容火急火燎的从院子外进了来,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哎哟喂,王爷有好事儿来了啊,好事儿啊!”
毕竟是这南苑天天来做炖药长工的常客了,门外的看守的亲卫兵倒也没拦着他,任由他径直就进了院子。
白茶与桃枝闻言,便收回了两人心里头的小心思,赶紧去给花想容打开客堂的织锦帘子,免得花想容四处乱窜。
见客堂帘子让白茶撩了开,花想容冒着风雪,赶紧一股脑的进了来。
“哎呀,可是有个大好消息啊王爷,您听了一准的高兴,就别在为今早不小心和郡主睡在了一起的事情闹心了成不?”刚一进屋,花想容就只顾着低头拍打自个儿身上落了一层的雪花了,自顾自的废话一通,完全就没有抬头看这屋里人儿。
这燕王.刚入口的一口鱼汤,就噗的一声喷了出来,面色那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的,说不出的精彩纷呈,连眼睛都不敢往对桌上的水玉瞧去。
“花想容!”不敢把眼睛往对面的人瞧,燕楚只得把头一扭,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双眼怒瞪向了花想容。
“啊啊?”花想容被自家爷这么一嗓子喊得莫名其妙,立刻抬头,一见自家爷正怒视着自己,正想问个怎么了,不过自己的视线却先一步,先给望到了正处在自己爷对座上的水玉,这顿时就说不出了话,心里一个咯噔啊,暗叫大事不妙!
“既然王爷有要事要与花公子商议,那我就不多做叨扰了。”不比平素的冷言冷语冷面相对,水玉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微笑,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以后,便优雅从容的从凳子上起了身,没有小女儿家那般对花想容福身什么的,只是干净利落的微笑点头,便踱步出了客堂。
燕楚见她如此,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要留她,却怎么也开不了那个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渐远渐行出了客堂。
毕竟是今早刚发生的事儿,白茶与桃枝就算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在一直都没有离开南苑的前提下,去将这件事给道听途说回来,这会子亲耳听到了这样震撼人心的消息,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着水玉出了去,两个丫鬟这才讷讷转醒。
这白茶倒还好,万般的情绪也懂得内敛,低下了头,把自己反应着怒意的脸,给埋了下去,并没有给旁人看见,施了一记告退礼之后,便如此弯腰低头的退了出去。
可这桃枝就不一样了,大概是这消息过于震撼了,小姑娘压根一时就消化不了,不免露了本性,很是鄙夷的剜了上座的燕王以后,便随在了白茶身后,连礼都没有行,就大摇大摆的出了去。
花想容知道自己闯祸了,便也想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脚底抹油开溜,不想,这才走了一步,就被一记阴沉无比的声音喊了住。
“花、想、容。”燕楚火冒三丈的瞪着打算开溜的花想容,咬牙切齿的低声喊道。
花想容无法,脚步就像生了根,再也挪不动半步,从如丧考妣,到扭头看向身后的自家爷这个过程,脸上瞬间就换成了贱兮兮的狗腿笑脸,“爷……。”
燕楚微眯着眼,眼神相当危险而阴森的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会子别说是喊爷,就算你喊祖宗都没用。”
说着话的工夫,桌上一盘盘吃的菜盘子碗碟子,全开始往花想容的身上招呼。
花想容一边躲,一边不住的求饶,“诶诶,爷饶命,饶命啊——”
听着客堂里这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盘子摔碎声,还有花想容杀猪般的求饶声,还没走远的,还在走廊过道上的三人,都是表情不一。
当先忍不住的,就是最憋不住话,向来都是心直口快的桃枝姑娘,“哼,这王爷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他怎么可以和那什么郡主……。”
“桃枝。”白茶伸手扯了一把桃枝的手,眼睛却是望着走在前头的水玉身上,声音满含警告,“主子的事情,岂是我等奴才下人可以非议的。”
桃枝顺着白茶的目光,也望向了前头的水玉,说不出的懊恼,嘴唇咬了又咬,却是没有再说半个字了。
一时间,三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寂寂无声的,仿佛都能把外头正在下着的雪声,给听了个分明。
水玉一直垂着眼睛,嘴角那抹笑就好像刻在了她的脸上一样,始终都没有消退下去,根本就令人看不穿,她现在是笑的真心,还是笑的有心。
其余以外,就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了,就好像一夕间,她变得高深莫测了太多,有些像变了一个人。
完全令人难以琢磨。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副样子,从来都是惯用于在与对手周.旋,或是在与客商交谈生意上,才会有的表现,倒是与司马大官人,很有几分相似。
沉默了片刻后,她的步子已经踱到了主屋前,不过,她并没有进去的打算,而是在廊前,停驻了脚步,悠然转身,抬眸,深邃幽蓝的瞳孔,便望向了白茫茫空荡荡一片的庭院。
遂,她捂在狐手套里的右手,从中抽了出来,与白雪可与媲美的纤纤素手,伸向了亭廊之外,手心承接着一片又一片,飘飘荡荡落下的雪花儿。
在白茶正想开口劝说几句会伤身子之类的话时,水玉却先开了口,“我倒是有些好奇,都说燕王对自己青梅竹马的雨王妃分外的寵幸与疼爱,可为什么都这么些天了,我却从来都没有见着这位雨王妃呢。”
她这话问的其实倒还是略显直白的,有些许的拐弯抹角。
而这么点的拐弯抹角,白茶和桃枝,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水玉这话的潜台词,分明就是,王爷现在和她,还有郡主之间的传闻都已经闹到了王府这里头来了,这闹得越发沸沸扬扬便罢,她们两个甚至都已经还一个二个的住进了燕王府,这不管怎么说,作为燕王府的女主人,燕王妃胭脂雨,最少也是该要过问一下的吧?
至于这个过问的程度会是如何,先不在考虑范围之类,但至少最基本的相见一下,总归还是要有的吧?
而以对燕楚对胭脂雨的纵容与寵幸,应该绝无可能连这样的见面,燕楚也会去阻止,呵,说不定还乐见其成,巴巴的赶紧把自己奉上去,让胭脂雨好好来见见她水玉这个,和她胭脂雨的好四妹胭脂雪,有着同样眼睛的稀有生物呢……
白茶和桃枝几乎是同时一愣,而后,便用一种很狐疑的眼神看向水玉,一种很奇怪的口气,对水玉异口同声的问道:“水姑娘难道不知道?”
雨王妃如今变成那般下场,在对外头而言,几乎可以说是无人知晓的,毕竟当初王爷下过封口令,不管是谁,不管对方是谁,都绝不容许把关于雨王妃的一星半点,给透露到旁人的耳朵里去。
不过,这外人归外人,最近几日这自家爷对这位水姑娘的态度,那可分明就不是拿水姑娘当外人来对待的,是个明眼人儿都能瞧得出来,她们爷啊,分明就是的看上了这位水姑娘了。
至于这看上的原因,大家心也是心照不宣的。
是以,既然这自家爷不拿水姑娘当外人,又要追求人家姑娘,那除了背景身份深厚,追求手段过于霸道了以外,总得再抛出一些能引诱引诱对方姑娘的好处吧?
譬如燕王府如今当家王妃一个没有,譬如王府当家王妃之位还空悬在那儿,再譬如,他燕王殿下已经心无所爱,就是缺个贴心的燕王妃之类云云……
这但凡是个对自家爷有意的姑娘,只要是听了这话,那必定是少说也要动心几分的吧?
虽然,在白茶和桃枝眼里,这水玉实在是对自己王爷态度冷淡的很,总觉得对自家王爷不冷不热,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想着既然水玉都乖乖住在这南苑里头了,再不济,总对自家王爷还是有那么一心半点的意思吧?
所以这就奇怪了呀,既然如此郎有情妾有意,水玉姑娘怎么就不知道雨王妃这么重要的事情呢?王爷为什么不与姑娘说呢?
然,转念一想,白茶先桃枝一步豁然开朗。
无怪乎自家爷被人家姑娘冷眼相待了,八成啊,就是因为燕王妃之位有所空悬的这个饵,王爷没给人家姑娘抛出去。
水玉看着两个丫鬟变了几变的面色,眉梢微挑,生了几分好奇,“知道什么?”
白茶和桃枝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犹豫了一下,不过,一想到刚才花想容说出来的那个关于王爷和郡主的消息,两人私以为,这与王妃相似的水姑娘至少大方得体,又是很有涵养的一人儿,总的来说,必定是要比那位已经有了夫君还要纠缠自家王爷的什么郡主要好的太多。
于是乎,两人对视完毕以后,便决定了什么似地,微微点头之后,白茶这才上前一步,略靠近了些水玉身侧,压低了些许声音,“雨王妃如今,也就除了这王妃一称之外,在这王府里,已经是位形容虚设的废妃了。”
“什么?”因为太惊讶,一直恬静自持的水玉,嚯的扭头看向了走到了自己身侧的白茶,脸上俱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她自然是不敢相信的,甚至此刻,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都是懵的,仿若刚遭一记晴天霹雳。
毕竟,当初燕楚那厮对胭脂雨的好,她可是亲眼目睹,到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呵,可笑到最后,他甚至还为了胭脂雨,而亲手将她推进了滚滚大江之中——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那曾经被他燕王捧在手心里的胭脂雨,而今却突然被打入深渊,成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废妃——让她一时如何能相信,如何肯相信?
第两百六十九章 形同废妃胭脂雨
“什么?”因为太惊讶,一直恬静自持的水玉,嚯的扭头看向了走到了自己身侧的白茶,脸上俱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她自然是不敢相信的,甚至此刻,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都是懵的,仿若刚遭一记晴天霹雳。
毕竟,当初燕楚那厮对胭脂雨的好,她可是亲眼目睹,到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呵,可笑到最后,他甚至还为了胭脂雨,而亲手将她推进了滚滚大江之中—撄—
现在,突然有人告诉她,那曾经被他燕王捧在手心里的胭脂雨,而今却突然被打入深渊,成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废妃——让她一时如何能相信,如何肯相信?
白茶没想到水玉的反应竟然会这样的大,倒是有些骇了一跳,这么些天,她打从能见到这位水姑娘之后,见到的最多的,也是她面罩寒霜不苟言笑的样子,今儿本来就不知道是吹了哪阵风,竟让她从早到刚才,就一直对人微笑以待,而这会子又突然出现了这样大惊失色的表情,实在是令她白茶有些应接不暇了偿。
至于为何这水姑娘如此震惊,白茶她自是不会问,在回神以后,就是神情一正,继续压低了声音,对水玉进行解释,“这话说来也是长了,王爷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下了封口令的,所以这个中缘由,还请姑娘恕白茶不能相告。不过,白茶此言,并无半点的虚假,那雨王妃,确实早已是个空有头衔的废妃罢了。”
提及这位雨王妃,白茶的表情都是略染冷淡之色,丝毫没有同情怜悯的样子,如同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水玉听白茶这番言语之后,就沉默了起来,长睫垂了下,投下的两片仄影,完美的将她眼底里的情绪,全都掩藏的一丝不苟,而她的面上,惊色渐渐退却,遂,又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面无表情,更让人看不个所以然了。
缄默一阵后,她才缓缓将自己的头偏正回了原来的位置,“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们……可以不必伺候了。”
白茶桃枝闻言,不禁略有担心和不解的悄悄拿眼看了水玉一眼,毕竟刚才她有那样强烈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没事人儿,两人自然难免有些在意。
不过,在水玉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两个人又是下人和外人,根本不好多嘴去问,便纷纷只好称了一声是,朝水玉依次施礼福身后,便双双退了下去。
少顷,待两人走的远了,一直伫立于廊前一动不动的水玉,终于有了动静。
“形同虚设的废妃……呵呵。”低低的一声夹杂些许森然的冷笑,从水玉点点勾起的红唇之中逸出,“果真么,胭、脂、雨。”
最后一字落下时,一直伸在廊亭外的那只已经承接了不少雪花儿的僵冷右手,猛地一握。
掌心白雪,顷刻化为了水迹,点点缕缕,顺着她的指缝滑落。
直到走出了很远,桃枝这才左顾右盼的靠拢紧贴到了白茶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圆溜溜的眼睛张大了问,“我说白菜姐姐,你刚才怎么不干脆把雨王妃是因为害死王妃,所以才被王爷贬斥成了废妃的事情,给一并告诉了水姑娘啊?反正说都已经说了一半了,再多说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茶抬手,用手指一戳桃枝几乎都是靠在了自己肩头的脑袋,没好气的轻笑,“你这丫头除了嘴上利索,就会祸从口出以外,哪里还有半分的可取之处?连这样浅显的用意,你都不明白,难怪整日的要被嬷嬷数落了。”
桃枝的脑袋几乎被白茶那样一根食指就给戳开到了一边,又被白茶如此奚落一番,不免有些不高兴了,小嘴撅了起来,“哼,就会卖关子。”
这不悦之言才刚一说完,她又立刻变了脸,双手圈上了白茶的胳膊,就开始不停的摇晃起来,“哎呀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嘛——”
白茶实在拗不过她的撒娇攻势,“好好好,别晃了别晃了,这就告诉你还不成吗?”
桃枝得意的龇牙一笑,眨巴着大眼朝白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你呀……。”白茶乐得摇头笑道:“事情其实很简单,这水玉姑娘为何会被咱们王爷相中,上回我也是同你讲过的了,你想想,一旦我刚才将雨王妃为何会被王爷贬撤成了废妃的缘由是因为王妃的关系给水姑娘说了个通透,你认为水姑娘不会对王妃的事情生了兴趣,你认为水姑娘不会怀疑什么么?试想想,曾经那样寵幸雨王妃的王爷,现在却为了王妃,让雨王妃活的那样生不如死整日形同活在炼狱之中,这样狠毒的对待,那就正说明着王爷是如何的看重王妃的,而这般明明看重王妃的王爷,突然莫名对她水姑娘如此的好,你觉得水姑娘就不会联想到什么么?”
桃枝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已经对白茶竖起了大拇指,“姐姐你好厉害,竟然想的这般深远!”
白茶嫣然一笑,“不是我想的深远,是因为比你年纪大的姐姐我,更懂得什么叫做女人心。”
“不管怎么说,姐姐这次隐瞒,这般一分析下来,确实做的太对了,要是让水姑娘察觉到原来王爷只是拿她当王妃的替身对待,想必,定然是要伤心死了吧?”桃枝雀跃的脸色,说到后面,就愈发的难看了起来。
白茶嘴角的笑容也是一凝,“是啊,不管水姑娘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王爷,只要但凡她是个女人,一旦知道这种事情以后,都是免不了会伤心的,并且,比今儿王爷居然和郡主睡在了一起的这件事儿,更伤心。”
桃枝气哼哼的跺了跺脚,“这个王爷,真是越来越讨厌了,现在想想,我倒是宁可水姑娘知道了实情以后,能对王爷死心,然后一走了之才是最好!”
“嘘,这种话以后还是别说了。”白茶连忙捂住了桃枝的嘴,一脸严肃的看着桃枝的眼睛,“王爷对水姑娘强硬的态度你也瞧见了,要是因为我们的多嘴,而生出了什么事端的话,那怕真到了那个时候,连嬷嬷都保不住我们了。所以说,我们还是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保持一个奴才该有的本分和心态,懂了么?”
桃枝眨了下眼睛,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
客堂里,燕王讲桌上的碗碟几乎都扔的七七八八了,这才喘着粗气,只手伏在桌面上,凶狠异常的瞪着已经被打了满头包的花想容,“本王看你这对招子长了也是白长,不如索性让嬷嬷给你剜了最好!”
花想容捂着高高肿起的脑袋,不断嘶嘶抽着气,根本不敢靠近燕王,只得躲在了柱子后头,时不时的探出头来,目光哀怨又可怜的望着自家爷,“属下已经知道错了啊,爷您就不能大人大量饶了属下这一次嘛!”
“你还有脸抱怨了你!”燕楚把眼一横,刚好捕捉到探出脑袋来的花想容,“还说一次,你坏了的好事,又何止是一次!”
真是要气死他了,好不容易难得和自家媳妇儿有个平和安静用膳的时候,这混蛋突然闯进来不说,还在那里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个不长眼的蠢东西!
反正不管自己媳妇儿到底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他就是不想失去这样美好的光景,哪怕只是个都别有目的的假象。
可现在被花想容这蠢货一闹,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儿现在是怎么想自己的呢!
万一她突然又不理他了,甚至又要闹着离开王府,或是和他决裂,要大闹一场,那他不是要欲哭无泪了?
花想容被说的心虚,把头赶紧又缩回到了柱子后面,眼珠子乱转,张口结舌,“大……大不了属下……待会去给玉公子,啊不,是玉姑娘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呗……。”
想起刚才慌忙中,惊鸿一瞥穿了一身女装的花想容,这才觉察自己该改口了。
不过。
“诶,还别说,这玉姑娘穿女装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呢!啧,男装又是另一番英姿飒爽,清俊贵气,哎呀,真真是男女通吃,可塑性强大啊——”向来对美丽的东西过分执着的花爷,一想到刚才水玉的模样,就忍不住唏嘘喟叹起来,一下子就把自己身处险境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咣当一声,又是一个茶杯砸在了花想容躲着的那根木柱上,茶杯里面还有的滚烫茶水,随着茶杯被撞的迸裂的同时,水花四溅。
茶杯自然是摔不倒柱子后头藏着的花想容的,但是这四溅而下的茶水,却有遗漏的不少,都往完全没有防备状态的花想容身上溅了过去。
“嗳哟我去!”花想容连忙拿衣袖擦起来被茶水溅到的脖子,几乎是跳了起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看着慌乱从柱子后无心主动跳了出来的花想容,燕楚还不解气的冷哼一声,眼底尽是寒鸷,“再敢肖像本王的女人,本王就直接砍了你的狗头!”
前儿个晚上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的很呢,自己媳妇儿宁可让花想容这混蛋搀扶,也不让自己碰一下,要不是他机灵聪明,不然可就真要让花想容这臭小子给占了大便宜去。
这个仇这个怨,他都还没找这臭小子算账,这臭小子倒是先在他这浮想联翩起他的媳妇儿来了,狗胆的东西当真是活腻味了!
“我靠王爷,你丫要不要这么小气啊你!”实在是被打.压的太厉害了,花想容不由有些也火了,真是过分憋屈的可以,“要不要这么重色轻友啊您嘞——”
什么叫有异性没人性,他这会子总算是体验了个清楚明白了。
“那又如何!”燕楚仰着下巴,十分嚣张的抛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花想容又是一噎,真是痛哭一场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没义气的主子兄弟,有了女人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把自家兄弟都当臭狗屎来踩,简直过分,过分至极!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唯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这陡然寂静了下来的客堂里,此起彼伏的流转着。
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开始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面色已经缓和不少的燕王,当先开了口。
“说吧,来找本王到底何事。”脸色虽缓,但燕楚的语气仍有些不耐和焦躁。
花想容哼哼唧唧两声,翻了翻白眼儿,这才没好气儿边揉着头顶的包,边擦着残留在脖子上的水迹回话,“上回让宫里边儿办的那件事,已经办成了。”
燕楚正整理着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服,本打算听完就走的,但是一听到花想容话中内容,手上抖着衣领的动作一顿,有些来了兴致,“说说看。”
大概是要说的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儿意思,这花想容本来都已经提不起什么精神的双眼里,顿时有了些许光彩,“话说这回那胭脂灵是真的栽了大跟斗了诶,居然把您那好弟弟好不容易得了身孕的贤妃给害的小产了,啊哈,这可是您好弟弟的第一个皇子啊,就这么没了,您那好弟弟就算是再怎么娇纵胭脂灵,这回也是动了雷霆之怒了!”
越说到后面,花想容就越是有些兴奋起来。
燕楚确实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甚至还微微蹙起了眉峰,“到底是我皇家的血脉子嗣,这个姑苏蓉,做的委实过了些。”
他确实需要一个有能力够聪明的女子,能在后宫有所建树,以后不管是情报消息也好,平衡后宫也罢,这都是一枚不可或缺棋子。
甚至,他可以里应外合,帮她上位夺权,可以动用任何的手段,在后宫之中扶摇直上。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乐见看到,自己的这么棋子,在毁坏皇家燕氏一脉的后继子孙。
花想容听罢,这顿时就笑不出来了,笑容有些讪讪的,“王爷……说的是,说的是……。”
别人不知道自家爷的想法,他这个跟了十几年的兄弟属下,自是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王爷是需要像淑妃姑苏蓉这样有用的棋子能在后宫之中有所作为,能在适当的时候对燕王府有所帮助,但,那也仅仅限制与此而已,再多的东西,自家爷根本就没有想过。
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好好的一国之君的位置,直接拱手让给了自己的五皇弟燕陌。
只可惜自家爷这个皇弟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是多疑,又是冷酷无情,自家爷要淑妃这类棋子儿,无非只是想培植一个能帮到能稳住燕王府不倒的左膀右臂罢了,当然,要是后宫出了什么有异心的妃子嫔妾,或是什么他国的细作探子,一旦闹出什么风波来,王爷也会动用淑妃这类棋子,将其铲除殆尽。
说到底,自家爷都是在为燕王府能有个保障,为大燕皇室的后宫安宁能尽一分未雨绸缪的心思。
所以,他花想容现在,自当是认同自家爷的观点的,这个淑妃有无数的点子计谋可以用,却偏偏用这样伤害皇室血脉的方式来打击胭脂灵,确实已经超出了自家爷的底线。
燕楚对花想容的心虚半点也不买账,冷冷的横了花想容一眼,“哼,你挑的人,这心思的机敏程度,未免过了头了吧?一招借刀杀人,既让胭脂灵在本王那好弟弟跟前失了寵,又铲除了一个还未出世的皇子,好一个一举两得。”
这皇室血脉一事儿可是正经的大事儿,花想容这会子是真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虚的额头直冒冷汗,“是,是……爷说的是,属下待会儿就让人到宫里边儿传话,让淑妃悠着点儿,别再做出这种出格的手段。”
“她要听话最好,她要是不听话……。”燕楚抿了抿唇,眼底杀机涌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棋子这个东西,一旦越界,一旦不听话了,便就是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花想容神情一正,“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前去安排。”
说着,这兴高采烈而来的花爷,却是蔫头耷脑的转身离开了。
望着花想容垂头丧气满腹心思离开的背影,燕楚揉了揉眉心,直叹气,“臭小子,怎么就一点都没长进……。”
神经粗,看事情永远都只看到表面,他这个主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这个心腹属下,能再多长出几个心眼儿来。
就拿淑妃这件事来讲,明明仔细一想,那根本就是一件非常伤脑筋的不好之事,偏偏这小子像个笨蛋一样,还兴冲冲的来找他这个主子炫耀,这下好了,气跑了女主子还不够,什么炫耀也都成了要防备起来的噩耗——
淑妃既然敢把心思打到了皇嗣的身上,那更大的野心,分明就已经昭然若揭了,而这种女人,通常都是不可控制的,甚至总有一天,一旦掌控到了一定的实权,那就不仅仅只是不听话那么简单了,更甚,会反过来咬他这个饲主一口!
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自顾叹息了好一番,燕楚这才收敛了心思,整理好了衣着之后,推着轮椅,出客堂,往主屋的方向而去。
现在,真是有个更伤脑筋的事情,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生气恼怒花想容冒失的口不择言,但是,他的心里却又矛盾的,多了一丝期盼,期盼她能够有所反应,能够有所负面的情绪,因为这样,才能够证明,她还在乎着自己。
念及此,燕楚不禁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当真是一把贱骨头。
这想着想着,很快,没多少的路程,没多少的时辰,他推着的轮椅,就已经到了主屋的门前。
没想到的是,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只放下了厚实的织锦毛绒帘子,来挡外头的风雪。
燕楚眸子一动,这可无外乎就是一种无声的邀请,邀请他,进到屋中去。
他不知道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根本只是忘了关门,但是,这种无声的邀请,却不得不令他感到心动。
本来,他还打算想个什么说词,来好好的哄哄她,让她开门放自己进去,如若她不依,或是所幸不予理会,他反倒没有继续舔着脸赖在这不走的理由了。
可这下倒好了,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甜言蜜语的说辞,他可以直接进去了。
---题外话---明天开荤,记得及时收看,因为原文一旦被退,就会修改掉
第两百七十章 是谁先蛊惑了谁
这想着想着,很快,没多少的路程,没多少的时辰,他推着的轮椅,就已经到了主屋的门前。
没想到的是,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只放下了厚实的织锦毛绒帘子,来挡外头的风雪撄。
燕楚眸子一动,这可无外乎就是一种无声的邀请,邀请他,进到屋中去。
他不知道她这是有意还是无意,或是根本只是忘了关门,但是,这种无声的邀请,却不得不令他感到心动。
本来,他还打算想个什么说词,来好好的哄哄她,让她开门放自己进去,如若她不依,或是所幸不予理会,他反倒没有继续舔着脸赖在这不走的理由了。
可这下倒好了,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甜言蜜语的说辞,他可以直接进去了偿。
当然,他也想过要打声招呼什么的再进去,但是,谁叫这没关上的门,蛊惑力就是那么大呢?
根本不容他多想,身体本能的,就已经先做出了动作,掀了织锦帘子,径直而入。
一进外室,一眼扫过,就没有看到想见到的人影,只有屋子中央摆放的那只紫金雀蓝图的三脚香炉里,正散发着炭火的热息,以及袅袅的茶香薄烟。
燕楚有些失落,同时,亦有些莫名的心虚起来,总觉得自己现在的作为,实在太像个偷偷摸摸的窃贼。
握拳在唇上,不自然的干咳两声,既有缓解一下心虚的表现,又有一点儿想要提醒,很有可此刻正呆在内室里的那个女人,自己的到来。
然,里屋里边儿并没有如期发出什么动静反应来,这让燕楚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峰一蹙,“莫非,是歇下了?”
想到的这个可能,既让他感到有些松了一口气,又让他感觉有些许的失落。
毕竟,倘若真是歇下睡着了,可不就等于不用两两相对了么?
然,若真的歇下了,他刚才一路上,组织好了一肚子的解释言语,又要对谁说去?
于是,燕王殿下怀揣着这般复杂凌乱的心思,推着轮椅,又无声的往内室驶去。
然,当那层青霭的帷幔挑起,探进的视线并未发现自己想见到的那人儿的影子时,他一下子就慌了神,瞳孔都缩小了一圈。
“该死,她难道又走了不成?”懊恼愤怒,难过伤心,慌张惶恐,忐忑无措,无数的负面情绪瞬间一股脑的涌现在燕楚的脸上,令他看起来分外的可怕,仿佛一个即将崩溃癫狂的疯子。
但他并没有死心,立刻推着轮椅进到内室,目光锐利如剑一般四下梭巡,渴望能在偌大的屋子里,找寻到她的身影。
然,屋子虽大,可屋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整整齐齐有模有样的靠墙摆放着,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当然,除了摆放在榻前,那扇平素用来遮挡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的翠玉山水画屏风,还可以藏纳人。
不过那屏风现下用不到,呈现的都是半折叠的状态,倘若后面真有人,他早就一眼就看到了。
其实,这种找寻的初始目的是很幼稚的,毕竟,水玉是个有思想,也有年纪摆在那儿的成熟女人,她犯得着玩什么躲猫猫这样无聊幼稚的把戏,要把自己给藏起来么?
只是燕楚现在实在是太慌了,慌得都不知所措了,才会有如此的第一反应,侥幸的想着她可能没走,说不定就藏在了哪里之类的……
找完内室以后没有,他又赶紧推着轮椅出了来,折返往盥洗室里行去。
刚到盥洗室挂下的那层青霭帷幔前时,他立刻停止了推动轮椅的动作,之前一直流露的万千表情,瞬间就被一种惊喜交加的表情,给取而代之了。
原来,是盥洗室里有水声,正淅淅沥沥,隐隐约约的从帷幔里,透了出来。
他有深厚的内力傍身,耳力自当极好,这隐约的水声到了他的耳朵里,便成了极大的清晰声音,说的夸张些,甚至是可以同潺潺流水的小溪之声,能够媲美的。
失而复得的感觉总是十分的美妙,也是十分的令人激动的,正因为如此,那短暂的停顿以后,他便是想也没想,就撩了帘子,冲了进去,非要现在就得以亲眼见证,是不是自己那视同瑰宝的宝贝,现在真的就在这里头。
“玉……。”万般的欣喜若狂全都僵在了脸上,脱口而出的呼喊只字骤停,褪却晦暗的一双发光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呆滞的望着第一眼就看到的景色,一眨不眨,半分不动。
彼时,盥洗室内,药草幽香扑鼻,水汽薄雾袅绕,正中摆放的那只偌大浴桶里,正有一面美人背,清晰郝露在外。
显然,这是一位正背对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正在沐浴的美人儿……
但见美人儿发髻梳高,万千青丝全部盘绕于后脑之上,慵懒而随性的绾成了一个髻,以一支浅粉璎珞簪子,固定其上。
随着美人儿捧水擦洗身子的双手动作,懒懒垂在美人儿肩头之上的粉色璎珞,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微碰撞,合着水声,简直就像完美的配音,而沾染了些许水珠的璎珞,更有流光婉转其上,美的恍若稀世的宝石。
如此华光,如娇嫩的色泽,尤衬得美人儿那瘦削的香肩,是那样的蛊惑人心,肩上的肌肤,更显肤若凝脂,白嫩可人儿。
这一幕,确实是美的,美的几乎令人挪不开眼,可偏偏,还有那更引人视线的美背,在不停的吸引着燕楚的视线,强烈而霸道的。
之所以如此形容,那是因为美人儿的那面背,不光是因为它本身的线条和轮廓已经美的令人窒息,更是因为那背上纹绣的一簇曼珠沙华,实在是夺目非常,惊艳绝伦!
殷红的花瓣,栩栩如生的怒放姿态,就仿佛一朵朵活过来的曼珠沙华,正在她的背上粲然绽放。
原来说,这种花是不祥之物,可纹绣在她的背上,那简直就是有种致命的蛊惑力,令视线不得不被它所剥夺,令目光不得不为它所惊艳,令心神不得不为它所动摇——
燕楚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能呼吸了,神思混沌,所有的视线全都被那簇曼珠沙华所吸引,一寸一寸推着身下轮椅,点点靠了过去,整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
直到到得那浴桶之前,他的手再也忍不住,朝那簇吸引着他,蛊惑着他的血红色的花,伸了过去。
当触及到时,是肌肤温润柔滑的触感,好似最上等的丝缎,但凡触上之后,就是爱不释手,再也挪不开,放不下……
燕楚的手指就像在摩挲着一副画卷,小心翼翼,而又充满了眷恋和贪婪,由上而下,四处游弋,分毫不会放过。
他的手指很冷,大概是因为在外面刚进来的关系,又加上适才还以为她不见了的虚惊一场,所以,不似平时那般滚烫,而是截然相反的冷,冷的沁骨。
这让本在泡着药草热浴的水玉,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本能的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
不知道是她颤抖的身子,还是因为她的声音,一时竟拨动了燕楚心底那根埋藏太久的丝弦,甚至嗡的一声,将此弦拨断。
同时,燕楚的脑子也是嗡的一声,瞬间的空白,什么念头什么心智,全都消失在了这片空白里,唯恐身体被激发的那股Y望,成了完全支配自己身体的主导——
猛地,他一只胳膊一把圈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拖到了浴桶边缘,动作狂野而粗鲁,而更狂野粗鲁的唇,疯狂的在她背上亲吻啃咬,像要将她活生生的吃尽腹中。
而他的另一只手臂,则像蛇一样,从她的后背绕过,游转到了她的前身,精准无误的捉拿那团丰盈,相当粗暴的揉捏。
这一切,让水玉有些猝不及防,她想挣扎阻止,绵软无力的四肢显然是蜉蝣撼大树,根本毫无作用,她扭过头,想要喝止身后之人的越轨行为,可张开的红唇还没有说出一个字,就被对方的唇,如猛兽扑食一般,一口就攫取了住,并且,毫无摆脱的可能,只能任由对方紧随而上的舌,顷刻的直捣黄龙。
在这寒风凛冽的天儿里,这样的接触和亲吻,无疑就像想要取暖的人,终于找到了干柴和烈火,当柴堆点燃,瞬息犹如星火燎原,熊熊燃烧,而一发不可收拾。
比起上一次,掉进湖泊那次的热吻,这一次的吻,没有太多的复杂情绪含在其中,只有浓烈的情Y在操控着两人,让彼此吻得忘情,吻得火热,吻得旖旎,吻得……意乱情迷。
很快,被Y火燃烧的两个人,已经不满足于这样仅仅的热吻,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令燕楚只是双臂一个用力,就轻松的将她从浴桶之中抱了出来,不顾水玉浑身是水,径直便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原来水玉还是背对着燕楚的,但水玉自己先将身子转了过去,面对面的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只手开始剥取他身上碍事的衣物。
两人的呼吸很粗重,呼出的气息特别的滚烫,几乎都要烫伤了对方。
许是觉得这样继续吻下去,双方可能都会窒息而亡,燕楚便不舍的松开了她那片已经被吻得红肿的嘴唇,交缠之后的唇舌所拉扯出的银丝,更为这场男欢女爱添了几分淫.靡的色彩。
他轻轻一笑,带着嘴角还未断开的银丝,猛地擒住了她的脖颈,用力的啃吻再度席卷而上——
银丝合着她脖颈上本来就残留的水迹,搅动出了一阵轻微咕噜咕噜声,听起来,相当的令人面红耳赤。
为了能让他更方便的亲吻,水玉将头往后仰着,柔韧的脖子和腰身,几乎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反折过去,但是,却能让她前身所有的风采,全都毫无遗漏的献到他的面前,令他更能轻易的采撷。
燕楚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美景蛊惑,唇舌一路的疯狂下移,带着吞噬的力量,全身精瘦的肌肉青筋,全都鼓噪了起来。
而这时,水玉的小手已经到了他的腰上,也许是因为太激动的关系,怎么也无法解开,着急的几乎手指,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的乱转。
而对于燕楚而言,她那不乖的小手动作,无异于是一种变相的撩拨,令他再也无法忍受体内最后的那丝压抑,喉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自己的一只手,便从她身上挪移了开,到了自己的腰上,主动的将腰带一把扯去,扯碎身上精贵的绫罗绸衣,让早已蓄势的……直抵住那神往的地方。
水玉半咬着唇,发出难耐的一声轻哼,余音婉转之处,着实的勾荡人心,蛮腰就像一条曼妙的水蛇在来回的轻摆腰肢,只是几个呼吸间的摇摆,完全坐下,紧窒干涩的……便完美的与他交融在了一起,毫无缝隙。
彼此契合的那一刻,两人都哼出了愉悦的低吟。
再后来,已近意乱情迷到了极点的两人,开始放纵的享受这空虚多年的云雨之好。
燕楚宛如奔放的野马,不断放肆的在水玉身内驰骋,而水玉却像干涸在海岸线上的鱼儿,被一***疯狂袭来的海水翻滚着,拍打着,颠簸着……直到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峰,神魂颠倒。
干柴遇烈火的瞬间,来得很快,似乎去的也很快,当两人从大汗淋漓中,渐渐让这次的疯狂趋于平静,两个人的神智,也开始逐渐的回笼。
两人依旧维持着,他坐于轮椅之上,而她双臂环着他脖子,坐在他的身上的姿势,谁也没有动,只是疲惫的交颈相拥在一起,静静的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沉默的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燕楚恍惚的以为,自己好像在做着一个美梦,这个梦,令他傻笑着,不愿醒来,即便已经很疲惫了,但他的依然嵌在她的身体里,不愿抽离出来,绵软疲惫的吻,时而缠绵的吻着她的耳垂,时而轻咬着她的颈项,巴不得就这样一点点把她,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水玉偏着头,将头歪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口一口的吐着浊气,双眸眼波荡漾,潋滟而迷离,艳光四射,光是这样一双眼睛,就已然美得惊心动魄。
只可惜,她霞光一片的脸上,却同样的迷离,迷离的没有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美好的东西,好像一直消逝的很快,两个好似在这盥洗室里并没有呆上多久,但实际上,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而时辰,已是到了午时。
在盥洗室里静默了一会儿工夫以后,大概是双方的体力都有些透支了关系,饿的特别快,一个人的肚子咕咕作响起来,两个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起来了。
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而后,很有默契的发出了笑声。
“午膳想吃什么?”燕楚先开的口,语气特别的温柔,加上此刻情潮还有残余的关系,嗓音有着淡淡的暗哑,真是十分的性.感。
水玉将歪着的脑袋摆正,略有削尖的下巴,抵在了燕楚的肩窝子里,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王爷你想吃什么?”
两个人还在如此相对的场面,女方却问自己想吃什么,对于身为一个男人而言,他燕王还能想到什么其它答案么?
于是,燕楚坏坏一笑,将还埋在对方体内的家伙什又使坏顶动了一下,“你说呢?”
水玉颊上一热,哼卿一声,张口便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燕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但是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很喜欢她这样野猫一般的报复行为,这样的感觉,让他仿佛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新婚燕尔的时候,如胶似漆,小打小闹,真的很令他欢喜和回味。
所以他喉咙发出一声愉悦的闷笑,长臂一把圈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推着轮椅,带着她直往盥洗室最里面所摆放的那张贵妃睡榻而去,“敢咬我,非得好好惩罚你不可!”
水玉不依,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扎,声音闷闷的抱怨,“不是说要用午膳么……。”
诚然,对于彼时的燕楚而言,她这样小打小闹的挣扎,反倒更像是正在撩拨他,她这样绵软无力的低低抱怨,更像是在对他撒娇,试问,此情此景,身为一个男人,哪里能受得住?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眸一暗,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打在了她极富弹性的翘臀之上,“别动!”
水玉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明显的感觉到了还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家伙,又大了一圈……
禁.果这种东西,不尝便也不想,可一旦尝到了其中滋味,那就是欲罢不能,难以自持。
这饿着肚子的两个人,又是在贵妃榻上,又来反复放纵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做的筋疲力尽,日落西山,方才相拥而眠,回复体力。
大概到了夜幕降临的晚膳时分,两人才从盥洗室出来,幸好室内都放置着两人的衣物,这才没有丢脸的衣不蔽体的从里面出来。
午膳的时候,白茶和桃枝倒是去过主屋唤两个主子用膳,不过,两人刚进外室,清楚的听到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男女喘息声之后……
还是豆蔻年华的两个小姑娘,登时就给臊的面红赤耳,仓皇的跑出了外室,直到这到了晚膳时分,两人也没敢再大胆的进屋,只得把膳食摆好了,等着两位主子出来用。
诚然,真的看着红光满面,相携而来的两位主子时,两个小姑娘依旧羞得头都不敢抬,忙有多远,就退后多远,巴不得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们。
可惜,两个小姑娘的小反应,还是一样不落的被燕楚和水玉收尽了眼底,两人都是聪明人,这脑子稍微动一下,就知道两个小姑娘为何会是这等的羞臊反应了。
水玉登时脸就烧红了,几乎都红到了脖子根,低下了头,只顾安静的继续给燕楚推着轮椅,已是被过多亲吻后,导致的鲜艳欲滴的红唇,让晶莹的贝齿,轻轻的咬合着。
燕楚就是不同,他就当是没看见,没办法,咱们燕王殿下的脸皮素来厚实惯了,突然会变得薄起来,那才是真的稀奇。
他可是容光焕发,神情得意的很,要是可以,他还巴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今天白天一天,他都和自家媳妇儿在那盥洗室里,做了太多不可描述之事……
上得饭桌后,水玉要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哪想,燕楚却先一步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拉一扯,轻轻松松让水玉来回打了个旋转,最后晕晕乎乎的直接跌坐到了他的膝盖上。
第两百七十一章 二人世界不平静
水玉登时脸就烧红了,几乎都红到了脖子根,低下了头,只顾安静的继续给燕楚推着轮椅,已是被过多亲吻后,导致的鲜艳欲滴的红唇,让晶莹的贝齿,轻轻的咬合着。
燕楚就是不同,他就当是没看见,没办法,咱们燕王殿下的脸皮素来厚实惯了,突然会变得薄起来,那才是真的稀奇。
他可是容光焕发,神情得意的很,要是可以,他还巴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今天白天一天,他都和自家媳妇儿在那盥洗室里,做了太多不可描述之事……
上得饭桌后,水玉要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哪想,燕楚却先一步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拉一扯,轻轻松松让水玉来回打了个旋转,最后晕晕乎乎的直接跌坐到了他的膝盖上。
这样亲密动作举止,以前两人可少做的很,现在做起来,燕楚那厚脸皮的家伙,倒是依然一本正经,就像这是一件很普通很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一边抱起了水玉,一边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用饭,“喜欢吃什么?”
水玉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在发软的双手推了推他过分紧贴的胸膛,“王爷,别这样……。”
别说,要是换在平时,水玉的反应肯定要不是冷眼相对,就是狠狠甩个巴掌给他吃,现在却娇滴滴的像个未出阁大姑娘一样,可真是让他燕王感到有些很不适应,不过虽然如此,他却极其的受用,毕竟这世道,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对自己撒娇的女人。
但是,女人这样,却很容易激发男人的劣根性,太容易招来灾祸。
譬如现下,就正是如此偿。
这燕楚果真是被撩到了男人那恶劣的特性,嘴角当即就浮出了相当邪性的笑,“不吃饭,那就继续吃你,何如?”
说着,还伸手在水玉的细腰上捏了一把。
水玉娇呼一声,一记粉拳似重还轻的捶打在了燕楚的胸膛上,“我要吃饭。”
嘶……都已经自动避开的远远的了,却仍然被波及到的白茶和桃枝,不约而同的嘶了一声,然后纷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一边面颊。
酸,真酸……
两人还没黏糊起来,门外就传来了秦管家的声音,“嗳哟王爷不好啦,不好了啊——”
这正准备夹菜喂媳妇儿的燕楚听到后,当时就脸一垮,不高兴了,没好气的梗着脖子回了一句,“爷好着呢!”
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吃干抹净了一回小娘子,他容易吗他?为什么每次他有好事儿的时候,这些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就会突然冒出来搞破坏呢!
现在是二人世界,二人世界,到底他们懂不懂啊?
大概真是要紧事儿,这秦管家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平时都有形影不离的林大夫搀着,这会子却是自个儿拄着拐棍,一个人来的。
“王……。”这老人家掀开帘子一看,一眼先没瞧着自家爷,倒是先瞧着了正坐在自家爷腿上的水玉,老人家一时有些懵了,眼睛发直的望着水玉,“你你你……你是?”
什么时候,府里来了这么一位跟王妃娘娘形神那般相似的美娇娘,他堂堂燕王府的管家,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这样坐在燕楚的腿上,水玉就真的坐不下去了,当即顾不得燕楚的强硬,硬是把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推开,然后有些慌乱的起身离开他的双腿,不好意思的对秦管家尴尬的笑了笑,“管家,我是水玉。”
“哦哦,水……嗯?”老人家眼睛又直了一下,不敢置信的视线来回上下的在水玉的身上打量,不久后,又看了看自家满脸春风却是脸色不好的自家王爷,一种好像明白了什么似地精明目光,在老人家清亮的眼底一闪而逝。
这人老成精就是人老成精,这不过瞬息的光景,老人家立刻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反应和情绪,对水玉就是笑眯眯的施了一礼,“原来是玉庄主,老朽人老眼花,一时没有看出来,还请玉庄主恕罪。”
“管家这是说的什么话,快快请起,身子不好,就不要行此大礼,水玉消受不起的。”水玉抬了抬手,有些受寵若惊的示意让秦管家起身。
秦管家倒也不矫情,立即就缓缓的直起了弯下的一把老腰,不过嘴上却依然对水玉说着客套的言词,“玉庄主才是真的妄自菲薄。玉庄主可是老朽的救命恩人,俗话都常说,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此等大恩大德,老朽如今区区一个行礼,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当兵的人就是有这么些好处,真血性,真汉子,不会拐弯抹角,不会太多的花花肠子,是恩就是恩,是仇就是仇,没有过多花俏的东西,所以说,当初水玉会选择舍身救秦管家,不光仅仅是因为和秦管家相熟,不仅仅只是因为不忍看着秦管家这样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还要被一伙杀手那般的虐杀,说到底,更多的还是因为欣赏。
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欣赏着这样一个虽然年迈,但仍旧是铁骨铮铮一个汉子的老人。
“秦管家真的是客气,水玉相救秦管家,不过只是一个举手之劳而已。”水玉浅浅一笑,露出颊边的小小梨涡,竟有些醉人的可爱,“你们不是常说,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而我水玉的规矩,就是不会见死不救,仗义勇为吧。”
正在一边因为秦管家的到来,而独自生着闷气的燕楚,托着下巴歪着头,正好把自家媳妇儿这可爱的笑容收尽眼底,再听她这番言之凿凿的可爱之言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眼底尽是痴迷。
秦管家倒是为水玉这番听起来十足冠冕堂皇的说辞解释怔了一下,然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地,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言间,闪烁着精明的目光不由的就往自家王爷的身上瞟了又瞟,见到自己王爷那迷醉的样子时,老人家的笑容里,就更多了一味意味深长。
人与人相处,在很多时候,往往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辞藻,太花俏的言语,只需要彼此相视一笑,就能让气氛融洽,就能让氛围变得活络,更能无意间的,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这三人如此一笑而过之后,气氛明显跳跃了好多,甚至秦管家以前对水玉的有色眼神,都已经消失殆尽了,甚至眼神中,还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暖意,“这感谢玉庄主的事情,还是多少应该感谢的,只是老朽身无长物,没什么金贵东西能聊表谢意,况且玉庄主都如此说了,想来,也不是一个流于物质的浮夸之人。所以啊,依老朽看。”
秦管家顿了一下,习惯性的抬手摸了一下下巴,一脸认真的想了一下,“这样吧,既然玉庄主喜欢江湖上的脾性和规矩,那我们就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老朽就在此做个保证,以后啊,但凡玉庄主有需要老朽的地方,只要是老朽能做到的,老朽必定会遵循江湖上常言的那句,当为您两肋插刀,何如?”
水玉一直都知道这老爷子虽经常是死板的棺材脸,但其实很有逗趣儿的心性,此番听老爷子说出这样的俏皮话,还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不过却并没有想要应下的意思,毕竟老爷子年纪一大把了,“管家有心就好,您年纪大了,这类什么两肋插刀的事儿,我看还是不……。”
“那么本王,现在就在此做个见证吧。”燕楚着迷的依旧欣赏着水玉的笑颜,忍不住笑呵呵的插话道:“以后要是秦叔反悔了,本王可第一个不饶。”
水玉闻言,杏眼斜睨过去,嗔了他一眼,“王爷,管家可是六个甲子的老人了,你怎么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道本王的秦叔年纪大了,就不要做大丈夫,而要做随便就要反口的真小人么。”燕楚挑了挑眉,嗮然一笑,眸色不禁深暗了几分,一眨不眨望着水玉的视线,变得有些灼热起来。
他真是爱极了她刚才这极尽女儿家娇憨的嗔怪睇眼,极其的活色生香,令他都忍不住觉得那里又有些‘饿了’。
在别人看来,或许此刻这燕王殿下看待水玉庄主的小眼神儿顶天了去,也是为她着迷不已,可在水玉清晰感受的看来,这人那火辣辣的眼神,分明就是——
不可言说,水玉便很不自然的把头别了开,斜睨过去的视线略显慌乱的赶紧收了回去,就好像被烫到了似地,脸颊有些烧红,垂下的长睫有些微微的发颤,“我说不过王爷,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女人害羞起来,确实会相当的秀色可餐,这愈发‘饿了’的燕王殿下,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还有长辈在这里,他那早就发痒的手,早就恨不得的把那人儿给重新逮回到自己的怀里,“本王说的可都是有理有据之言,玉儿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本王在颠倒黑白似地。”
瞧着自家王爷那都快把人家水玉要生吞活剥了的眼神,秦管家可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再听着自家爷如此没脸没皮的挑逗人家姑娘家的言词,简直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于是乎,在水玉还没答话时,已经实在看不下去的秦管家,便握拳在唇前,假意咳嗽一声,打断了自家王爷眼看就是没完没了的撩弄姑娘的无耻废话,“王爷呐,老奴真的有急事,要给您禀报。”
燕楚对着自家媳妇儿那邪性的笑容一顿,立刻就有些不虞了,眼珠一转,有些没好气的瞥了老爷子一眼,“本王见您与玉儿如此健谈,倒还真是忘了呢。”
言下的潜台词,你老人家刚才和他媳妇儿聊得那般起劲,看起来半点也不像个有急事儿的样子,怎么到了他这,什么莫须有的急事儿,就突然又给冒了出来了?
甭说秦管家了,就是听到燕楚这话的旁人,也听出了咱这燕王殿下小气吧啦的言下之意。
这尤其是水玉,在听到秦管家之言之后,倒是有些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确实……很不习惯和某个没脸没皮的男人,玩那种腻腻歪歪极尽挑.逗的***之言。
所以这一听到燕楚对秦管家话中话的言词之后,实在是没忍住的抽了抽眼角。
至于旁的人,譬如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的白茶和桃枝,则是纷纷用着看小孩儿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自家王爷的背上扫荡着……
旁人都有个或大或小的反应,独独秦管家这个被说的当事人,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抬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破了好几处的头,“哎呀,王爷莫要怪罪啊,这老奴实在是年纪大了,最近又摊上了受伤这种事儿,唉,还望王爷您能谅解谅解,老奴这样一个老人的悲哀呐……。”
“……。”燕楚短暂的有些失语,目光佩服的望着在那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抬首望天饱含热泪的秦管家,最后长出了一口气,“您讲,赶紧讲。”
人老人家都祭出倚老卖老这样的杀手锏了,你说,他这么一个年轻人,还能跟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呢?
说不定再言辞相对下去,他燕王指不定就要变成不尊老爱幼的缺德小人了,得,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是乖乖认输的好。
秦管家有些得意,但是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而是精神一振,一本正经的把自己的来意,终于说了个明白,“事情呢,是这样的,这司马官人正和郡主她……。”
“燕楚!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还不快给老娘滚出来——“
没等秦管家讲完自己的来意,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堪比河东狮吼的女子咆哮声。
很快,客堂的织锦帘子被人很粗鲁的一把掀开,大刺刺的跨步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怒发冲冠的女人。
这个生气的女人,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不认识的。
秦管家怔愣一下后,当先反应过来,朝来人拱手作揖行礼,“郡主万福。”
水玉眉角微动,微笑不减的望着来人,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腰间那块坠着的蓝玉玉佩缀下的红色流苏,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来人进来后,燕楚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去看来人,而是眼角的目光,第一时间是不自觉的朝水玉望了过去,见她的脸上辨不出个喜怒来,一时有些忐忑和纷乱,不知道该喜还是该优。
砰的一声,平阳绕过秦管家,径直到了饭桌前,一掌拍在了饭桌上,两眼几乎喷火的怒瞪着燕楚,“混蛋,到底有没有在听姑奶奶说话!”
只得将视线从水玉脸上挪开的燕楚,显得有些不耐和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汤,才慢悠悠的掀了掀眼皮,目光毫无波澜的看向平阳郡主,“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
“姑奶奶要听的不是这个!”平阳郡主一伸手,将燕楚的衣领狠狠的拽在了手心里,一把扯过,让彼此的脸面贴的更近了几分。
大概是因为太生气了,一路进来的平阳似乎就像没看到旁人一样,眼里只有燕楚。
彼时,虽然平阳郡主是怒气冲冲,一副要与燕王干上一架的样子,可两人毕竟靠的那样的近,实在是令人忍不住不去起了别的遐想。
譬如一味保持远观态度的白茶和桃枝,现在就是忍不住,一脸既担心,又觉得很刺激的兴奋神情,时不时的拿眼睛对这边瞟来瞟去。
难得自家爷这藏的两位娇客终于面对面的杠上了,这但凡只要想想,就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特别的精彩有趣,不是?
只可惜,真不知道到最后,是两位娇客伤心的多,还是自家爷被两位娇客修理的多呢?啧,还真是令人好奇的无与伦比呐——
两个小姑娘这会子满脑子都是惟恐不乱这些之类的思想,可秦管家不一样,在看到平阳郡主对自家王爷做出这样的举动之后,先是不着痕迹的用很小心的眼神瞥了水玉一眼,然后就赶紧冲了上去,开始做起了和事佬。
“郡主郡主,您息怒,息怒啊郡主——”老爷子是个十足的演技派,这会子完全将一个惶恐不安的老奴形象,演绎的简直是淋漓尽致。
平阳郡主这会子终于是发现了老人家的存在了,这凶狠对着燕王的脸,微微往来到了一旁的秦管家偏了过去一点,眼睛有些红,“秦叔叔,你这次可不能偏颇这个混小子,他,他居然这样坑害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郡主郡主,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嘛。”秦管家这个老人精没有直接的发表个人意见,毕竟这几天,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事情确实是有够乱的,而大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所以说,他老人家可是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的,只有和和稀泥。
平阳郡主是个倔脾气,但其实也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理由足够充分,可显然这一次,她是没有那么好糊弄的,“不可以!我已经没有那个耐心了!”
“很好。”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燕楚,立刻接了这句,也是有些不耐烦了,“那就长话短说,有屁快放。”
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两口子一来,准没好事儿,他可不想再因为他们两口子,而和自家媳妇儿生出什么嫌隙和事端来,虽然现在在自家媳妇儿脸上找不出个喜怒,但他仍然不会觉得,再这样任由这两口子来这里闹下去,会是什么好事儿。
“你!”平阳被燕楚的态度和言语弄的登时火冒三丈了,拽着对方衣领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几乎七窍生烟的脸,完又完全的迫近在了对方的脸前,“那我就且问你,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要让我安心的住在这燕王府,可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居然把那家伙直接让进了王府!”
燕楚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我是答应让你住进王府,可我貌似没有答应,不让他也住进王府吧。”
至于和司马谈判的过程和内容,他觉得,为了男人的尊严和脸面着想,还是不要吐露出来的好。
平阳郡主一噎,可旋即就更怒了,瞪着面部表情过于平静和不当一回事儿的燕楚,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跟我玩起了文字游戏!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是你的谁,你怎么可以把我给出卖了,我是那样的信任你!”
另一只小手的食指戳在了燕楚的胸口,越说越激动下,眼泪就决堤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她与司马赏梅花
“你!”平阳被燕楚的态度和言语弄的登时火冒三丈了,拽着对方衣领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几乎七窍生烟的脸,完又完全的迫近在了对方的脸前,“那我就且问你,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要让我安心的住在这燕王府,可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居然把那家伙直接让进了王府!”
燕楚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我是答应让你住进王府,可我貌似没有答应,不让他也住进王府吧。”
至于和司马谈判的过程和内容,他觉得,为了男人的尊严和脸面着想,还是不要吐露出来的好偿。
平阳郡主一噎,可旋即就更怒了,瞪着面部表情过于平静和不当一回事儿的燕楚,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跟我玩起了文字游戏!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是你的谁,你怎么可以把我给出卖了,我是那样的信任你!”
另一只小手的食指戳在了燕楚的胸口,越说越激动下,眼泪就决堤了撄。
女人的眼泪对于男人来说,那就是很有力的杀伤性武器,尤其对一个从来都是很坚强,不会有泪轻弹的女子而言,这样的眼泪,就更加的珍贵,更加的能让男人起感觉。
本来很不耐烦的燕楚,在看到平阳那倔强愤怒的眼睛里所流出的眼泪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就好像有一阵和煦的春风过境,令他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温柔起来,“好了,别生气了,这件事,确实我做的不好。”
道歉间,手指已经为平阳滑落到了脸颊上的泪珠,擦拭起来。
平阳最后仅持的一丝坚强岿然倒塌,哇的哭了起来,干脆绕到燕楚身前,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扑在燕楚的怀里嚎啕大哭。
事情突然到了这一幕,多数人都已经看呆了。
其中看呆的秦管家,这会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往旁坐下的水玉身上瞟着,可见水玉兀自笑的一脸奇怪,老人家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直到顺着水玉含笑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客堂的织锦帘子已经被人撩起,紧接着,就踱进来了一个优雅的脚步。
那双脚,不,应该说是那双脚上穿着的那双靴子,秦管家是认得的,顶好的小鹿皮,手工以银线绣着的栩栩如生的祥云,不是顶有钱的,却从来都是低调内敛的司马大官人所穿,还能是谁?
秦管家顿时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已经沁出的冷汗,一时真是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该来角儿都来了,当真是有的热闹了……
司马进来以后,探进来的第一眼,当然是那自家夫人却在别的男人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似地画面,没办法,谁让这画面,就是那样的扎眼的很呢?
不过他向来是个很冷静的人,冷静的近乎可怕的人,这一点,确实跟某个女人实在是太相似。
所以,在看到那画面时,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动作,连一点的表情都没有,而是很自然的,就把淡然的视线,往旁边移了过去。
一点不落的,全停留在了旁坐于燕楚一侧的,水玉身上。
“真没想到贤弟也在这儿,还真是有缘呐。”看到一身女装的水玉,司马流云并不感到奇异,甚至连称呼都没有改口,依旧亲热的喊着贤弟,继而热络的迎了上去。
水玉抿嘴一笑,优雅起身,“云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有贤弟如此为为兄挂怀,为兄岂有不好之理。”司马哈哈一笑,加快了步伐到了水玉身边,不请自来毫不客气的,就一撂袍子,直接坐在了水玉的一侧。
两人这般热络的打起了招呼,自然极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譬如燕楚和兀自沉浸在委屈中哭泣的平阳郡主,就立刻把目光投向了二人。
“司马官人把自来熟,倒是发挥有够彻底。”燕楚皮笑肉不笑的来了这么一句。
平阳则是从惊怒,到惊诧,最后再到惊奇,那哭花的小脸表情,简直是变了好几变,精彩纷呈的很,“呀!你,你你……。”
不过比起看到自己丈夫的突然到来,似乎正在和自己丈夫热聊的水玉,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郡主。”水玉先给对方来了一个很客气的微笑。
平阳这下子,几乎是从燕楚的怀里跳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水玉,“玉,玉儿,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话到最后,目光已经从水玉的身上,流转到了燕楚那里。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燕楚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又恢复了那副暴躁有脾气的样子,就好像刚才对平阳的无尽温柔,那都是旁人的幻觉一样。
水玉倒是依旧好脾气的微笑着,一双蓝眸清亮而潋滟,不见昔日的半缕冷色,“最近时运不佳,碰到了一伙杀手,瘦了些伤,便被燕王好心相邀,暂时借住在燕王府,修养伤势。”
她向来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如今脾性突然变了,可这说话的方式,依然是简洁明快,毫不拖泥带水。
平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司马则是连忙关切的凑上前询问,“贤弟的伤势可还要紧?哥哥这里倒是有许多的顶好药材,尤是那天山雪莲最好,又能治伤,又能养颜美肤,待贤弟伤势好了,必定半点疤也不会留下。”
燕楚不冷不热的沉着一张脸插话,“我燕王府还不会穷的连几个好药都没有,司马官人真是多虑了。”
他不高兴,现在非常的不高兴,而惹他不高兴的,除了这该死的司马流云的出现以外,更多的是因为水玉对平阳解释的那套,她在这燕王府的说辞。
是啊,虽然她说的都是实话,可他就是不高兴,尤其是借住那两个字,简直令他恨不得让她把这两个字又给吞回去。
这样淡漠疏离的解释,就好像潜台词在说,她随时都会走掉一样,而他这燕王府,不过只是一个根本留不住她的客栈而已。
那他这个燕王府的主子对她而言又是什么?只是春风一度的客栈掌柜的?
念及此,一想到这样的认知,燕楚喀嚓一声,将手里才刚拿起的热茶杯子,捏碎在了手心里。
“诶呀,小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平阳赶紧掏出了自己怀中的手绢,开始给燕楚满是热茶水和瓷杯渣子的手擦拭。
燕楚毫不理会,冷冷的将手抽回,眼睛却盯在水玉手上的那条手帕上,“一点小事,没什么要紧。”
平阳怨念的皱了皱眉,没有发现燕楚怪异的目光,“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讲究。”
水玉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笑了笑,正想把手帕递过去,却被横伸过来的另一只手,将手帕先给扯了去。
“哎呀,衣服不小心沾上汤汁了,今儿出门忘了拿手帕,贤弟的不妨借给哥哥用用吧。”扯过水玉手里手帕的司马流云,嘴上虽在客套的索要,可实际已经开始拿着水玉的手帕在行动了。
燕楚登时,那眼珠子几乎都快给瞪出来了。
水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云兄只管拿去用便是。”
平阳则情绪莫名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在随便拿那手帕擦了擦衣角之后,又把手帕像宝贝似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小嘴抿的很紧,却是不置一词。
“等哥哥洗干净了,再还给贤弟。”手帕边往袖子里塞的司马流云,边笑眯眯的解释道,那眼睛啊,却是很有得色的看了燕王一眼,炫耀意味十足。
“哥哥喜欢便拿去就是,还还什么。”水玉依然一脸无所谓,在她看来,似乎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哪想,燕楚却突然和平阳异口同声的驳斥,“不行!”
水玉一愣,眨了眨眼睛,一脸奇怪的看向两人,“怎么了?”
平阳嗫嚅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目光求救似地转到了燕王的身上。
燕楚倒是不负她之所望,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口吻侃侃解释起来,“你现在的吃穿用度,都是我燕王府的,帐房都是要记录在册的,自是不能随便把燕王府的东西,给不相干的外人。”
这话说是说的理所当然,可字面上的意思,到底怎么听,怎么都有股子刻薄小器的意思。
这说完之后,燕楚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语句有些用词不当,就好像真的印证了水玉那个借住的借字一样,毕竟这个借,总归是要还的嘛。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言语,就是在冷淡稀释两人之间的关系。
燕楚知道措辞不当,正想转头去对水玉再解释一番,不想,司马流云又很会拿捏时机的捷足先登。
“还是燕王您更懂得守财的真谛呢,也难怪燕王府家大业大了。”司马流云展开了手中玉扇,姿态写意潇洒的摇了摇,脸上对燕王颇有崇拜之色,“看来,司马要好好向燕王您学习学习了,不然哪天偌大的家财都被挥霍光了,可真要去做乞丐去了。”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司马流云话中暗含的讽刺意味。
燕楚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被人如此讽刺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是在自己媳妇儿跟前丢脸,一个堂堂男人的尊严都要抬不起头了,不过,他这个没脸没皮的燕王也不是盖的,脸皮之厚,早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说的也是,纵然司马大官人您财势雄厚,可常言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燕楚重新换了一只手,端起了白茶过来新换上的酒杯,开始意态悠闲的品起了热酒,“做人呐,自当还是眼光长远,未雨绸缪的好?尤其还是您这样的商人,不是?”
司马流云笑容不改,“燕王说的是,司马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该要多谢燕王的指教。”
说着,拿起了酒杯,隔桌对燕楚做了个碰杯的手势,“司马先干为敬。”
就这样,两个男人就因为一条小小的手帕,就开始起了一轮你来我往,看不见硝烟的唇枪舌战,期间之火花四溅,不管是局中局外人,都看得分明。
秦管家这一旁伺候两人的酒水,明明是个不累的活儿,却已经是满头大汗,苦不堪言。
而今儿本来是来找燕楚算账的平阳郡主,这会子却是兴致不高,甚至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隐形人似地,拿了一只白茶送上来的酒壶,就开始自顾自的自斟自饮。
也就水玉最从容淡定,之前还是怎样的,现在还是怎样,不喝酒,只喝茶,夹菜用饭的举止,极尽优雅,就好像旁边的两个男人的战场,既不是她引发的,也不是能波及得了她的,她只是在安静的用膳,仅此而已。
这顿晚膳,在莫名出现的司马和平阳中变得莫名,又在气氛莫名下,给莫名的结束掉,用时,大概也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
砰的一声,平阳把喝的空荡荡的酒壶,给分外用力的往桌上一掷,很没女儿家形象的打了个酒嗝,然后傻笑两声,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往燕楚的那厢走去,“小楚……送我回房吧。”
酒不多,可对于酒量不好,心情更不好的平阳而言,不管是酒醉的关系,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关系,她就是醉了,这才起身没走两步,就歪倒到了燕楚的怀里。
燕楚表示很烦躁,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酒菜,原还以为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两个碍事儿的两口子扫地出门,没曾想,平阳这臭丫头,居然又给他玩这一套。
“我腿脚不便。”这借口,燕楚说得理直气壮,“还是让你的丈夫送你,更合适。”
他故意将丈夫两个字,咬的很重,说话时,目光已放到了司马流云的身上,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讥诮。
司马知道燕楚是在讽刺自己这个丈夫不够合格,但他不生气,面色如常,“我向来尊重夫人的自由选择权,夫人高兴如何,那便如何。”
要是旁的女子光是听了司马这番话,必定要对平阳郡主羡慕死了,觉得有这样给了极度自由的夫君,真是人生一大幸事,简直是寵爱到了纵容的程度。
可,要是仔细去看司马现在的表情,你才会发现,他这根本就是无所谓,不在乎一样,冷淡的可以。
许就是司马这样不咸不淡的言语,刺激到了平阳,酩酊大醉的平阳就开始在燕楚的怀里撒起了泼,双手圈着燕楚的手臂,如何也不肯撒开,“不要不要,人家就要小楚送!嘿嘿……你看,连人家夫君都这么说了,小楚你就不要推辞了嘛~”
这又是笑又是闹的,简直就像个胡闹的小女孩儿一样,可偏偏,明明是在笑着的平阳,却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
燕楚本来自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看司马流云毫不在乎的表现,再看平阳明明伤心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一股子火气就噌的上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到底平阳不是旁的其他人,他自然咽不下这口眼睁睁看着平阳受气样子的恶气。
平阳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儿一样,立刻高兴的雀跃起来,不过刚一站起来,就又软倒到了燕楚的怀里。
无法,燕楚只得这样抱着她,气势汹汹的推着轮椅离开了。
他们两个倒是走了,还剩下的旁人却还在。
秦管家看着自家爷离开的背影,无声哀嚎的一拍脑门,精光烁烁的老眼,有意无意的往水玉的身上瞟。
自家爷怎么又开始犯混了呢!
这不光是秦管家,白茶和桃枝,都开始用怜悯的目光,时不时的往水玉身上看。
却独独水玉自己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用完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的眯了眯眼睛,擦了擦嘴角以后,便拿过白茶递来的热茶,清了清口腔和肠胃,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那叫一个优雅从容。
司马流云在一边看着,笑眯眯的柔声询问,“贤弟,哥哥看这王府之中的冬梅开的甚好,不知哥哥可否有幸,能邀贤弟一道赏玩呢?”
“我的荣幸。”品完茶,水玉搁下茶杯,抬眼对司马轻轻一笑。
这秦管家看到这,有些着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他到底还是个下人,多余的话,他这个身份自当不便多说。
到最后,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水玉同司马流云一道出了客堂。
见到自家管家明明伤势未好,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直在堂内走来走去,没有跟出去的白茶和桃枝,连忙凑上前来。
“管家,这天儿也不早了,您身子还没好,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白茶颇感忧心的劝道。
“是啊是啊,这大冷天儿的,伤势就好的愈发慢了,管家爷爷您年纪也大了,还是不要熬着了吧,对您不好。”桃枝忙在一边附和。
秦管家不领情,还瞪了两个姑娘一眼,“没眼力见儿的丫头,还不快跟去水姑娘那里伺候去!”
白茶和桃枝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对老人家讪笑,“不好吧,人家两位贵客要赏景说话,我们这燕王府里的外人,哪里能跟去呢?”
桃枝打了个呵欠,“就是,管家爷爷您别老糊涂嘛,那是客,不是我们府里边儿的主子,我们这要是跟了去,岂不是有监视偷听之嫌?这样多影响我们燕王府的礼仪形象呐,管家爷爷您不是最在乎这个了么?”
“嘿,你们这两个死丫头……。”秦管家郁闷了,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现在他这嘴皮子都不如两个小丫头了。
不过他老人家这是何等的精明,哪里会看不出这两个毛丫头的小九九?
这俩死丫头,分明就是要给自家爷好看呢!
至于理由,这不正是因为犯浑的自家爷,自己傻乎乎的主动把人玉姑娘搁在这儿,倒是屁颠屁颠的去送平阳郡主了么?
只是老人家实在是想不明白啊,这玉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这才几天时间,就让这两个死丫头,这样的帮她,这样的替她出气?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又折回来的燕楚,当看到空荡荡的客堂,还有知道水玉和司马流云两个孤男寡女相携出去赏玩他燕王府的梅花时,那脸黑的,那嫉妒的火焰给冒的,简直都把人吓得退避三舍了——
水玉和司马流云在去王府梅园的一路上,都有些很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外面大雪纷飞,大朵大朵的雪花儿就像飘摇的棉絮一样,在两人的头顶和周身,不断的盘旋着,不用灯笼火,就已经能看见的冰天雪地里,两人并排行走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第两百七十三章 她跟司马私奔了
不过他老人家这是何等的精明,哪里会看不出这两个毛丫头的小九九?
这俩死丫头,分明就是要给自家爷好看呢!
至于理由,这不正是因为犯浑的自家爷,自己傻乎乎的主动把人玉姑娘搁在这儿,倒是屁颠屁颠的去送平阳郡主了么?
只是老人家实在是想不明白啊,这玉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这才几天时间,就让这两个死丫头,这样的帮她,这样的替她出气偿?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又折回来的燕楚,当看到空荡荡的客堂,还有知道水玉和司马流云两个孤男寡女相携出去赏玩他燕王府的梅花时,那脸黑的,那嫉妒的火焰给冒的,简直都把人吓得退避三舍了——
水玉和司马流云在去王府梅园的一路上,都有些很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外面大雪纷飞,大朵大朵的雪花儿就像飘摇的棉絮一样,在两人的头顶和周身,不断的盘旋着,不用灯笼火,就已经能看见的冰天雪地里,两人并排行走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其实,从两人表面的样子看来,两人确实挺有夫妻相,更重要的是,两人的举手投足,说话时的一颦一笑,真的相似的过分。
如果不是知道两人仅仅只是臭味相投,性格相差无几的好友的人,恐怕都要误会这两人,就算不是夫妻,那也必定是一对同胞兄妹。
这也无怪乎,明知道司马流云是有家室的人,燕楚却还是那样的浑身充满了对他的危机感,就像生怕司马会抢走他的地盘一样……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司马流云,先打破了沉默,没有刚才的嬉皮笑脸,也没有刚才那般过分的亲昵表现,就是平板着脸,随后一问的样子。
“还不错。”水玉简洁的回答,嘴角微翘。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看你那笑,可真是假的有够难看。”司马流云颇为嫌弃的斜了水玉一眼。
“没关系,我可不介意,你现在就把眼珠子挖了。”嘴上在反驳,可水玉脸上那微笑,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就连看似带笑的眼睛,也渐渐有寒冰倾覆。
司马流云笑着摇了摇头,“就会耍嘴皮子,说吧,需不需要哥哥帮你一把,现在就离开燕王府。”
水玉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用。”
司马流云挑眉,没有看她,继续望着前边儿越来越近的梅园,脚下依旧与她不紧不慢的并肩同行,“别告诉哥哥,你还真的要和他旧情复燃了,哥哥可不傻,眼睛也没瞎。”
水玉掀了掀一直低垂的眼皮,嘴角扯了扯,“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司马流云默了默,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让寒冽的空气在肺腑中一个回转,又吐了出去,就像吸了福寿膏的烟袋锅子一样,吐出的浊气形成了白雾,在寒风中袅绕,“呵,有了我的孩子,却想着偷偷离开,第一个要找的人,却是你的那位,你说,我该放手,还是不该。”
水玉眸色一寒,仿佛都能淬出幽蓝的冰来,“你可是司马流云,四国天下,最大的奸.商。这样的问题,你不是早就已经用你那块破算盘算了么,何须还要来多此一举,刺激我这种事,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儿,因为……真的不好玩儿。”
话到最后,已是满满的警告。
“你真小器。”司马很中肯的评价。
“彼此彼此。”水玉很淡然的反击。
唇枪舌战这样一番之后,两人又开始莫名奇妙的笑了起来。
等笑完的工夫,两人的步子,就已经停驻在了燕王府的梅园前。
燕王府很大,可是主人却很少,因此,好的地段上既然没有什么房屋,就干脆全改成了景园之地,这什么梅兰竹菊,什么春夏秋冬的花儿景儿啊的,一个一个的园子里都养了起来。
这梅园属于冬天的独特风景线,便设立在了北苑与南苑之间,作为接洽两苑的中间桥梁。
所以两人这一路走过去,倒是没费太多的时辰。
未进院中,却已有清香扑鼻而来,水玉轻轻的嗅了一口,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斗篷,“说吧,把我叫出来,所为何事。”
如果她真相信天下第一大奸商把她这样单独约出来,还真是只为看什么花儿赏什么景的,那她估计也真是脑子坏掉了。
司马也不矫情,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来,递向了水玉。
水玉垂眸一看,是一个信封,不过这个信封的样子,跟外面普通的信封很不一样,雪白的纸张,纸上绘有一簇恰似活物的杜若蘅芜,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可想而知这绘画之人,是何等细腻的画工。
就连站在这梅园之地,如此浓郁的扑鼻梅香,她依然能闻到,来自那封信笺的杜若香气。
杜若蘅芜,是很特别的花卉,精巧别致,却独有一种忧郁的风情,是旁的许多花朵,所不能比拟的。
以至于她一看到这花,脑子里就会自动的浮现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来,“薄久阑。”
说着话,素指接过信封。
“你倒是真有本事,竟在不知不觉,搭上了这样一块冥顽不灵的小男人。”司马流云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早在听说薄家外围的栈道上,有人被不明刺客袭击,哥哥我便就怀疑是你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没曾想,找人特地在你们打斗的地方一番探查结果下,还真的是你。当天夜里,我就去了你那破落户儿,见你不在,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又被燕王这个烂人绑架了,结果居然又被哥哥我给猜中了。”
水玉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眼珠一转,“这么说,这信是前天晚上的了。”
司马流云知道她这是在指责自己没早点送来,哼了一声,“放心吧,信里面说了,你只要得空就随时可以去,没有规定什么期限给你。”
“你这偷看信笺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看着手里封口处还完好无损,半点也看不出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水玉不由啧啧两声。
“那是。”司马对自己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无耻。”边拆开信封,水玉边给司马又冠上一顶大帽子。
“客气。”司马流云脸不红心不跳,欣然接受了她对自己的中肯评价。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损期间,水玉已经一眼就将信里面的内容看了个分明。
大致的内容,就是薄久阑的那位神秘的妹妹要见她,让她找好了时间,去薄家赴会一次。
水玉挑了挑眉,一抹得色在眉目间一闪而逝。
“你这钓鱼的手段跟哥哥我比起来,也越来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司马摇了摇了手中玉扇,目光几度变幻,嘴角扬起了一角,“这个油盐不进的薄相,哥哥我可是废了好几年的时日,都没能拿下,想不到你这不声不响的,这么快就让他入了翁了,唉,看来哥哥我,真是越来越手软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水玉用无聊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当先举步,走进了梅园。
司马紧随而上,“怎么,这是真的要跟哥哥赏梅呢?啧,那哥哥还真是荣幸之至呐,想必燕王那烂人,都没有这等待遇过吧?”
多数时候,水玉对于司马这个废话太多的鸡婆,心情好就跟他掰扯两句,懒得理他就索性不会跟他有半句话的言语,反正现在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自然没有再和他唧唧歪歪的理由了。
司马倒是习惯了,并不会觉得自讨没趣,继续自顾自的说,“啧,你也真是不解风情,这女人家的不就喜欢赏个花儿看个星星月亮什么的,再趁机把男人拿下吗?就你这样铁板似地女人,又冰又冷捂不热,踢了还让脚会疼,你说哪有男人会受得住?”
一直疾步走在前边儿不声不响的水玉,蓦地突然停住了步子,然后扭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司马流云,“这么说来,你那小夫人,也是因为太怀念和燕楚那混蛋看星星看月亮的日子了,所以才对你司马大官人这满身铜臭的奸商弃之不顾的?”
司马一呆,然后摸了摸鼻子,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望着她,“怎么就这么毒舌,嗯?”
话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手就往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
水玉狠狠拍开了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再没有理会,继续在满院绚烂的梅树中穿梭。
司马流云就像赶不走的年糕一样,还是一直黏在水玉的身后,始终保持在三四步的距离以外,半点不落,半点也不多。
水玉似乎也像是任由他去了一样,就好似没了这个人,他跟他的,她走她的,她的步子看起来有些急切,但似乎又不是很快的样子,偶有参差不齐的梅枝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便会抬手,小心的将梅枝拨开,不会因为赶路急切,而刻意的去折断它们,倒是个惜花之人。
后头的司马流云看的有趣儿,他好像对水玉的事情,总是分外的有兴趣,有时候只是她的一个举手投足,一个挑眉抿唇,都会格外的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彼时,她这样不经意的拨开花海的小动作,在他看来,做起来真是格外的赏心悦目,总会给他一种拨开神秘面纱,继而露出真容的别致惊艳。
这没多久的时辰后,也不知道带头水玉是走到了哪里,因为梅园实在是有些大的出奇,甚至会给人一种,如坠花海,再也找不到出路的错觉。
只是她此刻驻足的地方,有一座人工的小型假山,正风姿绰约的屹立在成片的梅树之中。
水玉扫了几眼假山周边的那几树梅花,除了一直看到的红梅以外,其中还夹杂着几株白梅。
被白雪覆盖上的白梅,已是远不如红梅那般烈艳夺目,偏有一种独特的夺目冷傲,清冽的令人挪不开眼。
水玉垂眸沉思了片刻,而后,围在那几株白梅的周边转了一圈,最后眼底星火一闪,一只手,便扒在了一树红梅之上,继而五指一扣成爪,红梅树干上竟像是一个被另外切割而出的小小圆木块儿,被她抓了住,虽然没能扯出来,但是随着她手指转动的动作,圆木块儿也跟着转动起来。
咔咔几声机括的声音响起,很快,树下嚯的一声,便打开了一方四方形小洞,宽窄的样子,大概是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大小。
司马流云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地洞出来后,他毫不吝啬的给水玉抚掌,“贤弟真是好见识,好心思,多么复杂的十二宫阵,竟然不到几个眨眼的时间,就给解决了。”
水玉凉凉的抬了抬眼皮看他,“你也不赖,一个只会算账的奸商,倒也知道这些个奇门遁甲。”
“略懂,略懂。”嘴上说的客气,司马流云的脸上却半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得瑟的不行。
许是水玉看不惯他这幅小人得志的德行,这默默无声的走过来以后,毫无预兆的就飞起一脚,直接他给踹进了洞里,“下去吧你。”
南苑里,灯火通明,一片沉寂。
燕楚推着轮椅在客堂里,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了,候在一边的秦管家眼睛都给他晃花了,许是药吃多了的关系,竟开始打起了瞌睡。
“来人啊——”燕楚突然停下动作,朝门外大喝了一声。
这秦管家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就往地上栽了下去,好在老人家底子就是好,晃了三晃以后,就又稳住了身形,抬起袖子一擦嘴角,巴巴的凑上前去,“王爷,你有何吩咐?”
“跟过去的影卫怎么还不过来回禀,一群酒囊饭袋!”燕楚很生气,眼睛时不时的往堂内的香案上刚插了香的香炉瞧,见一枝香都要烧完了,脸都黑成锅底了。
比起主人家的暴躁,秦管家实在过于老神在在,打了个呵欠懒散的说:“王爷,您也知道的,赏景这种风雅之事儿呐,那往往都是最耗时的,想来没个一两个时辰,这玉姑娘和司马官人他回不来啊。再说了,您自己个儿刚才也吩咐了,一旦有了事儿,定要十万火急的赶回来给您禀报,那既然都没回,那不正说明没事儿吗。”
“什么!一两个时辰!”燕楚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从轮椅上蹦了起来,大步流星就要朝外走,“那些蠢货知道我所谓的出事儿是什么出事儿那倒好了,不行!我非得亲自去看看——”
毕竟那种什么什么不好启齿,下命令的时候自然说的含糊,他当然不会寄希望于那些酒囊饭袋会知道自己本身的意思。
秦管家是知道自家爷在装残废,对于自家爷突然站起来又能行走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稀奇,也同样不阻止,只是不慌不忙的感慨了一句,“哎呀~也不知道这玉姑娘啊,会不会很讨厌煞风景的人呢,哎呀~也不知道玉姑娘会不会多心,就此怀疑王爷找了人跟踪她呢?”
没走两步的燕楚,蓦地顿住了脚下的步子,扭过头来,面皮有些抽搐,“我煞风景?”
没等秦管家回答,又讪讪的抿了抿唇,一副求教的样子,“她真的会怀疑?”
秦管家伸手在燕楚身上上下一挥,“您瞅瞅,您自己个儿瞅瞅,就像赶着要去单刀赴会一样,人家姑娘家家的正在良辰美景什么的,您这幅德行过去,就跟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似地,能不煞风景才有鬼吧?诶,王爷您是不是傻啊,那梅园是什么地儿啊?您一路杀过去,直接就给找到了人儿俩,傻子才不会怀疑您是不是派了人一路跟踪吧?”
“……。”燕楚顿时觉得,疼爱自己的秦叔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动不动就是嫌弃和数落,还说风凉话,他做人当真就这么越来越失败?
“得了得了,赶紧坐着喝茶吧,啊。”指了指被遗弃的那把破轮椅,秦管家还一副很不耐烦的劝了一句,然后自己从腰上挂着的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百无聊赖的嗑了起来。
没办法,老人家晚饭都还没用呢,现在还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又不好掉头就这么走掉,要是不在这陪着,还指不定自家这位祖宗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呢!
瞧着秦管家悠闲嗑瓜子的样儿,燕楚实在是受不了了,头疼的捂住了额头,“我说秦叔,能不能不逗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就不能给我出个主意吗,啊?”
“不就是王妃么,你当老头儿我瞎呢!”秦管家哼哼道。
“嗯?!”燕楚吃惊不小,“您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恐怕府里除了明了和他之外,不会再有旁人知晓了,再说了,老爷子不是一直都很反感玉儿吗,他还以为老爷子就是因为没看出来,这才总是这样反对他和玉儿过分亲近呢!
秦管家用看傻子似地眼神,怜悯而温柔望着自家这位爷,“王爷呐,就您那殷勤劲儿,瞧您那德行,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吧?”
其实这是夸张了一点滴,要不是看到水玉原来是女子,他老人家一时还真联想不到一块儿去,可这看见了吧,再加上自家爷那热乎劲儿,再想想府里那位神医明了的医术,这不只要是个有脑子,都能很快从中看出了端倪来了吧?
当然,正式确定的话,那还不是自家爷现在这不打自招的反问么?
嘿嘿……他老人家就是最近受不了这自己爷的轴性,就想好好儿的让他开开窍,气气他。
诚如老爷子所想,燕楚真的被气到了,不过是气闷,气闷自己的行为太过明显,这要是万一让她察觉到了什么,会不会干脆撕破脸,就不会再搭理他了?
与其这样,两人倒不如继续这样隔着一层纱的和平相处模式。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沙哑沉闷的声音,“王爷,属下来报!”
蔫头耷脑的燕楚顿时精神一振,“快说!”
“回禀王爷,玉姑娘同司马公子,一道,一道在梅园里消失了!”说到后面,门外归来的黑衣影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什么!”燕楚和秦管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同的是,在惊愕中反应过来后,燕楚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顿时大发雷霆,隔着一道织锦帘子的一道掌风,直接就打在了门外来报的影卫身上,“废物!!”
打完人,收回手,二话不说向外走。
徒留秦管家一脸无奈的样子,泱泱的拄着拐棍跟了上去,出了客堂之后,眼神怜悯的看着一掌被打飞到了院中雪地上的影卫,并没有再继续跟随已经驾驭轻功,远远往梅园而去的燕王身后,毕竟腿脚不便,只得朝那可怜的影卫招了招手。
---题外话---一百七十章要看原稿的,自己进群看
第两百七十四章 趁夜探望胭脂雨
蔫头耷脑的燕楚顿时精神一振,“快说!”
“回禀王爷,玉姑娘同司马公子,一道,一道在梅园里消失了!”说到后面,门外归来的黑衣影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什么!”燕楚和秦管家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同的是,在惊愕中反应过来后,燕楚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顿时大发雷霆,隔着一道织锦帘子的一道掌风,直接就打在了门外来报的影卫身上,“废物!!偿”
打完人,收回手,二话不说向外走。
徒留秦管家一脸无奈的样子,泱泱的拄着拐棍跟了上去,出了客堂之后,眼神怜悯的看着一掌被打飞到了院中雪地上的影卫,并没有再继续跟随已经驾驭轻功,远远往梅园而去的燕王身后,毕竟腿脚不便,只得朝那可怜的影卫招了招手。
“你过来,跟我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比起躁动的自家爷,秦管家可冷静自持的很,既然知道了玉姑娘就是自家王妃,他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玉姑娘就绝不是那种会像王爷现在所想的那样儿,跟司马大官人跑了之类的云云。
特委屈特无辜的影卫吐了一口血,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就到了秦管家的跟前跪着,开始讲诉跟踪水玉一路的所有来龙去脉。
进入地道以后,这黑漆漆的地道里,两侧墙壁之上,便开始次第亮起了一盏盏灯火。
每往前一步,这青铜火把铸就的灯火,就像长了眼睛似地,就会自动的亮起三盏。
“想不到这燕王府,还有这样的别有洞天,啧,机括也做得不错,想来,定然是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吧?”司马流云一边揉着刚才摔下来时,摔疼了的屁股和一把老腰,一边随在水玉的身后继续走着,眼睛却是在仔细的观赏着沿路的地道景象,啧啧称赞,“哎呀,看来这燕王府有钱,还真不是吹的。”
一直没有再说话的水玉,突然头也不回的嗤笑了一声,“我若告诉你,这地道挖的分文没花,你信么。”
司马流云两眼一瞠,“有这么好事儿?我看这挖地道的手艺,可不是普通人能挖的出来的啊——”
潜台词,就是外面有这份手艺,专门靠这个活计吃饭的人干的。
既然是靠这个吃饭的,可能分文不取么?何况这地道看起来工程可不小,哪个有这手艺的人这么大方,把大半年的时间耗在这里,给人免费打地道的?除非是个疯子吧!
“水玉山庄的人,能有普通人么。”水玉眯了眯眼睛,语气颇有几分自傲。
闻言,司马眼珠咕噜一转,然后怪笑一声,“我说嘛,原来都是自家人,难怪分文不要了,就更不奇怪,你进了这里就跟进了自己家似地熟门熟路。”
“这本来就是……。”脱口而出的话只说了一半,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水玉的脸色在昏黄的火把光辉映照下,时而青黑,时而红白,在瞬息之间,又全部的归于平静,还是寒霜罩面的样子,“这次你可真是说错了,地道这事,本来我并不知情,而燕楚那时也并不知道我是水玉山庄的掌舵人,要不是后来我发现了,让那几个土夫子先离开了这里,恐怕,他们几个现在,早已经做了这地道的三牲祭。”
期间的来龙去脉,她并没有细说,只是避重就轻的,把事情的原委和结果,说了个分明。
司马是个聪明人,虽然鸡婆了一点儿,但听出了对方话中有隐瞒事情详细的过程,但他并没有打算要去追问的意思,只是摸了摸下巴,眯缝着眼睛,一脸深沉的得出了一个很中肯的结论,“照这么说,你家那位从头到尾就打算让人白干活不给钱倒还罢了,还要取人性命,啧啧,真是有够卑劣无耻的。”
水玉哼了一声,“第一,我和他早就已经和离,没有了任何关系,你不要老是你家你家的,听了可真刺耳。第二,这件事如果放在我的身上,我也会跟他做同样的事情,换言之,如果这挖的不是地道,而是你司马家的宝库,你司马流云,也一样会如此的卑劣。”
在京都里挖地道,那本来就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莫要说皇帝,就算是那些文武百官,恐怕也不会有一个人会愿意——
毕竟,有一条隐秘的通道居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在自家府邸之下,你不会知道,说不定哪天的夜里,从地道里就会爬出一个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进出自家府邸犹如无人之境,家中财宝被盗走倒还罢了,可万一有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辛秘被人知道了,那说不定就是要祸及性命,祸及九族的滔天大难!
试问有这样的隐患存在着,哪个人还能睡的安寝?
司马眸子一动,倒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来,“看来,你家那……咳,燕王,嘶,这个燕王还真是个有心机之人呐。”
水玉并不否认,声音有些闷,“若没猜错,当年他轻易让子卿全军覆没,这地道的功劳可不小。”
按说当年的兵马,子卿和燕楚的兵马可谓说是旗鼓相当,虽然子卿麾下的兵马在经历过与太子一战后,损失不小,可同样的,燕楚麾下的兵马从千里地外的关外连夜赶来,早就已经是兵倦马乏,再说,他又主张的是攻城之战,比起有城墙围护的子卿兵马来说,所处的下风更要多些。
可当时,仅仅不到三天的时间,他燕楚毫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在没有牺牲什么兵马的前提下,一举就将京都拿下,让子卿成了颠覆大燕的叛贼,阶下囚。
若说不是因为有此地道,让他的兵马神出鬼没,靠着地道潜进了京都核心,这一仗,子卿恐怕未必会输!
后来,她想清楚这件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地道是她的人建造的,这无疑是在无形中,她也同样给予了他燕楚一张王牌,让他靠着这张王牌,轻易击溃了她耗尽一年心血,才扶持起来的子卿……
这种感觉很不妙,真的非常不妙,就好像,冥冥之中,上天在利用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作为当年在那场战争里,最收获不小,赚得盆满钵满的司马大官人,司马流云当然花了不少的钱,才得以了解过那场大燕有史以来最大的内战。
也正是因为那场战争,他才对她这个昔日的燕王妃胭脂雪,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关于这个地道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现在听到她自顾说的话,自然就转眼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不由得,也有些愕然的说不出了话,心中只道,命运弄人。
水玉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起旁人的安慰,她更喜欢清静一点儿,让自己来抚平自己的心情。
这一点,司马做的很好,他没有再说话,给予了她足够的时间空间,来平复自己由于当年的记忆,而起了波澜的心绪。
水玉略有感激,但她并不道谢,对于在足够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很多枝梢末节,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何况她现在,确实要抓紧时间,来平复自己纷乱的情绪,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她知道,很快,将会有一件更令她心潮澎湃的事——还在等着她!
彼时,地面上的整个燕王府,几乎已经是要翻了天了。
燕楚把睡下的花想容给揪到了自己的面前,集结了府内所有的亲兵,在发号施令。
“左翼亲卫听令,即刻封锁府中大小出入口,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本王放过!”站在前院大堂的高阶之上,面目冷酷而萧杀的燕王,简直就像一头发狠的雄狮,也可以说他很像一个暴君,总之,浑身通体,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阴戾气息,“中翼亲卫听令,即刻封锁京都各大要塞城门,绝不容许进出一个人,一条狗都不行!右翼亲卫听令,给本王全面排查京都每一个客栈民宅,如有违抗不从者,当以通敌叛国罪论处!听明白没有——”
挤满前院,将近一千人有余的燕王府所有亲卫,不管是不是轮班休息或者该站岗值勤的,现在都一扫脸上的困乏之色,精神抖擞的面向着站处高阶之上的主子,每人的眼中既有崇拜火热,亦有惧怕敬畏,异口同声,声势震天,“是!!”
应声领完命令以后,一队队人马开始分工做起了自己要执行的任务,每人的面部表情很严谨,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分散出去的每一个队形,也是相当的齐整,半点不乱。
花想容用小木棍撑着自己几番想要耷拉下去的困倦眼皮,看着这样声势浩大的阵仗,不由拢了拢袖子里自己刚才画好的几张画像,无语望天。
这要是让这群斗志昂扬的亲们都知道,自家爷搞这么大,就是为了找自己不久前丢失的小媳妇儿,不知道会不会斗志一下就会偃旗息鼓了呢?
要知道,大家可都是有着保家卫国信念的兵,这样动不动就为了一个小女人,总是把燕王府,现在好了,乃至整个京都都要搞的人仰马翻起来,作为一个燃烧着熊熊斗志的士兵,要特娘的怎么想?
“花想容。”燕楚连名带姓的冷声一喝。
还正在望天兀自腹诽自家爷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的花想容,乍一听到自家爷叫自己,就跟踩到了尾巴的狗一样,立刻跳了起来,然后涎着脸,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嘿嘿爷,您吩咐。”
燕楚看也不看他,阴沉的目光悠远的望着燕王府外,那灯火阑珊的不夜之城,“把画像分发下去,给每队的伍长就可,别让旁的人知道,记住,让这些伍长的嘴,都给本王放严实一点,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小的当然明白——”花想容狗腿的点头哈腰着回答,其实心里却在撇嘴。
都说人老成精,现在好了,自家爷这才刚步入男人的黄金年龄三十岁,就已经混的如此老奸巨猾,要是年纪再大点,那不是要上天呐!
刚才紊乱军心之类的事情他果然是白担心了,有他家爷这样一搞,那些可怜的小兵哪里会知道?只怕还以为自己真的在抓叛贼刺客吧?
唉,可怜哦……
当然,他花想容也不可否认自己家爷这个做法是对的,这样的话,就算今晚把整个京都给闹得鸡飞狗跳了,那皇帝恐怕也未必会怀疑到别的什么事情上去,有抓叛贼的名头挂着,就算想发落自家爷,那也得有证据说是自家爷胡搞吧?
没证据的话,就算民怨四起,哀声载道,百官人人上奏弹劾,他皇帝燕陌也只得气的吃瘪吧?
反正他已经看不惯皇帝这头白眼狼很久了,能让皇帝吃瘪,想想就特娘的浑身舒坦,也就不觉得玉姑奶奶这一消失,未必事件坏事儿了!
想到这,花想容讪讪的赶紧退了下去,绝对不能让自家爷看出自己莫名的兴奋来,不然这身皮又得遭罪了——
人都散光了,虽然前院依然灯火通明,但仍有种人去楼空的冷寂。
燕楚拢了拢捂在狐毛手套里的双手,呵出了一口热息,绯眸始终遥望着燕王府外的不夜京城,纵使那花花世界灯火达旦,却暖不了他眼中的凄冷,“雪,我到底该拿你如何……。”
他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她,哪怕就是和全世界为敌,他也要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可事实偏又是那样的矛盾,他对她很想,真的很想很想拼了命的去怜惜,去疼爱,所以他不想再去折断她的翅膀,把她锁拷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被囚的笼中金丝雀。
以为比起她的身体,他更需要的,是她那颗心——
而他心里却很清楚,一旦又走回老路,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那接下来的结局,很有可能,会继续重蹈覆辙!
因为她是一只需要,也渴望自由和天空的苍鹰,不是一个任人赏玩的金丝鸟,他的强硬,他的禁锢,只会引起她的强烈反抗和抵触,只会把她逼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此,两个人恐怕,又会回到当年一样,成为一对非要彼此伤害,才会痛快的怨偶。
这……不是他所希望,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叹息一声,燕楚紧紧闭上了涩痛的双眼,因为牙关咬的很紧的关系,两颊的肌肉青筋,都在扭曲而颤动着,可想而知,他此刻是如何的压抑着。
按照脑子里熟悉的地图记忆,水玉带着司马流云,很快就出了地道,来到了,她今晚所要到达的目的地。
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燕王府已经因为自己,而快要变了天,她现在的视线和精神,全都只汇聚到了一处——
半仰着头,望着面前琼楼般的屋子,望着屋子上悬挂的,没有灯火,却被雪光映照的粼粼哑光流转的匾额,水玉嘴角动了动,“西府海棠楼……。”
在侧面看去,司马流云分明的看到,水玉那牵动的嘴角,并不是笑,而是一种颤抖,很细微的颤抖,他同样听得分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了起来,似乎因为极力克制什么,而导致声音变了味道,虽字正腔圆,却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
其实,他对燕王府中的事,并没有完全的了解,只是知道了个大概的过程,就已经花了不少的金钱,而燕王府的治下一向严谨,他的银子根本就使不进来,所以在这座深宅大院儿里所发生的那些详尽的经过,他是并不清楚的。
他不知道这座看起来似乎没落了许久的院子,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里面住着什么人,但聪明如他,已然嗅到了很不寻常的味道,但是,他这次却依然选择安静的看着,不置一词。
因为这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过,而他知道她已经沉浸在了这座被成为西府海棠楼的琼楼里,他不想打扰,亦不忍打扰。
水玉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块匾额看了多久,沉默了多久,但她还是把沉浸下去的思绪,用力的从中剥离了出来,一点点理智,渐渐回笼。
虽然这里灯火全无,死寂暗沉的,就像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废宅,但她眼睛同地上的白雪一样的雪亮,能清楚的看见,那张匾额之上,金漆不仅已被蒙尘而失去了熠熠光辉,变得哑光黯淡,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那金漆明显的剥落痕迹。
这是需要怎样的打击和没落,才会令一幢华贵的房屋,仅在短短四年时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瓦片滑落,朱漆脱落变色,院子杂草丛生,地面坑坑洼洼,这一处处一件件,无不在昭示着,这西府楼是何等的凄凉。
很多人都知道,一栋好的宅子,哪怕年久失修,就算失去了往昔的光鲜亮丽,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里,荒废的想座鬼屋一样。
原因很简单,因为宅子是要靠人气儿来养的,有人气儿,哪怕你不去保养修缮它,它即便光鲜不在,依然还会保留它本身的气势,而一旦这宅子的人倒了,甭说若干年以后,就是几天以后,一幢好好的宅院,都能顷刻变成一栋废墟!
水玉深谙这其中道理,故而,她忽的笑了起来。
不是她平素冰冷的,清泠的,亦或是嘲讽的笑,而是一种从喉咙里,声带被撩动的,自动发出的一种笑。
这种笑声很复杂,有压抑,也有释放,有畅快淋漓,也有极不甘心……咯咯的,既不尖锐,也不圆润低哑,分外的诡异,而渗人。
即便是司马流云曾经见惯了水玉很多可怕面,现在听到她这样的笑声,依然会觉得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等他还没处理身上赫然立起的鸡皮疙瘩,水玉已经迈开了步子,开始朝西府楼的主屋走去,穿过月洞门,踏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步履踩在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上,发出一阵阵,极富节奏的咯吱咯吱声。
近两日的天儿实在是太冷了,平素看守在外的两个小家丁,现在正躲在西府楼的前厅里生火取暖,还抓了一只野兔在火堆上烧烤着,这吃的肉足酒饱的,又有暖融融的火堆烤着,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
以至于今夜来了这样的不速之客,两人却还并不知晓。
水玉望了一眼瘫倒在厅堂里的火堆边睡着的两个家丁,眼中隐约的忧虑,也扫空而尽。
既然有人看守,那么看来,这里并非是座空屋,而她要见的那个人……十之八.九,必然在内。
心念一动,她忽然有些焦急起来,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
第两百七十五章 谁比谁更像疯子
近两日的天儿实在是太冷了,平素看守在外的两个小家丁,现在正躲在西府楼的前厅里生火取暖,还抓了一只野兔在火堆上烧烤着,这吃的肉足酒饱的,又有暖融融的火堆烤着,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睡着了。
以至于今夜来了这样的不速之客,两人却还并不知晓。
水玉望了一眼瘫倒在厅堂里的火堆边睡着的两个家丁,眼中隐约的忧虑,也扫空而尽。
既然有人看守,那么看来,这里并非是座空屋,而她要见的那个人……十之八.九,必然在内。
心念一动,她忽然有些焦急起来,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加快。
其实,她是个器量很小很小的人,虽然称不上睚眦必报,但若是谁犯到了她的底线,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在这一点上,她不想承认,也不想再去想,自己对某个男人,却是何等的纵容,忍让偿。
故而,当她听到胭脂雨而今的下场时,没有人知道,当时她何止是激动,简直,她差点就要兴奋的振臂高呼起来!
不可否认,在白天的那场与那个男人的欢爱里,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些兴奋,揉杂于其中。
所以,她今晚迫不及待的来到这里,是她太想,实在是太想太想亲眼看看,她的好姐姐胭脂雨现在,究竟还是个什么模样!
越想越是激动,脚下的步子就越是急切,以至于在最后,她竟然动用了武功,在快如闪电的身法驱使下,她几乎只用了眨眼的瞬间,就到了西府楼的主屋前。
没有等待,片刻的踌躇都不想,她双手在那扇漆色斑驳的门扉上一推,吱呀一声,门被猛地推了开来——
赫然,屋内的所有景象,顷刻映进她的眼底。
不比外面的一片昏暗,屋子里很亮,亮的出奇,原来,是有一颗罕见的硕大夜明珠,正镶嵌在横梁穹顶之上,让整个屋子,亮的尤如白昼。
这让水玉一眼就看清了屋子里所有的一切,而屋子里的人同样在同时,也能一眼,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站在门外,突如其来的,惊醒她们的来人——
“你……你是谁!”瘫在地上,浑身又脏又臭,蓬头垢面的几乎看不清样子的干瘦女人,就像突然被惊醒的干尸,空洞的目光望向房门处,有一丝丝的恐惧,开始在她眼底汇聚,“胭……胭脂……胭脂雪!”
比起干瘦女人,水玉却是截然相反的冷静,静默的,好像只是一株生根长成在了门口的梅,兀自散发着幽幽冷香,张扬着她惊人的冷艳。
这样的她,在后来跟上来的司马流云眼里,有那么些微的错愕,仿佛好像,刚刚那个激动的恨不得刹那飞到这屋子里的那个近乎癫狂的女子……都只是他司马流云的错觉。
水玉的冷然与默然,让屋里的干瘦女人,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不,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刚咆哮完这一句,女人的头又猛烈的摇晃起来,机械的干涩的骨骼摩擦的声音,就好像她的脖子,是生了锈的机器,开始抛了锚,失了控制,疯狂的摇晃,“不不——你是她——你是她——你就是胭脂雪——你就是!”
丑陋脏乱的如同老妪乞丐的模样,疯狂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断掉的脑袋,沙哑刺耳的破碎声音,胡言乱语的言词,神经兮兮的表情,让人怎么看这个干瘦女人,都只用三个字来形容——疯婆子!
水玉似乎很喜欢女人现在的样子,她依然没打算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一眨不眨,眼里,却有着点点的星芒,在不断的亮起。
她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发现了一件特别稀罕的玩物的孩子,是那么的感兴趣,那么的欢喜,生怕自己一说话,这好玩儿的玩具,就会突然在眼前消失了一样。
在走到了一侧,倚靠在门边上的司马流云看来,水玉现在的样子,比起屋里边儿的那个状若疯癫的干瘦女人来讲,还要疯狂——
只是一个是发泄了出来的,都显现在肢体上的,而另一个,则是隐隐暗藏在皮囊下,深埋于心底。
可若是两者相比较起来,他司马流云更认为,那个后者,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不愧是同类人,司马流云预料的一点儿也没错,当饶有兴致的把屋里女人的疯态欣赏够了,水玉,终于说话了。
“比起能出去,你觉得,和我的身份究竟是谁相比,哪个更有趣儿呢?”水玉笑了,一张清隽的脸,却让她笑出了风华绝代,“胭、脂、雨。”
干瘦女人不再嘶吼了,头也没有再晃了,就像一个破败肮脏的布娃娃,终于耗尽了所有垂死挣扎的力量,全身一松,像滩烂泥一样,完全的瘫在了地上,唯有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散发着灼人的光,紧紧的盯着水玉的那双眼,那张脸,“真……真的……真的?”
水玉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就算在看一条卑微的癞皮狗,嘴角一翘,“当然。”
“那带我出去……带我出去……现在就带我出去!”听到答案时,胭脂雨几乎想都没想,就像一条垂死的老狗一样,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朝着水玉的脚下爬了过去,“求求你……求求你……。”
水玉很满的欣赏着胭脂雨爬过来的样子,心里激荡的,都是满满的病.态快.感。
司马流云冷眼旁观到这,不由对地上像狗一样爬来的胭脂雨,目露出了几丝怜悯,而心里再一次得到肯定的认知,这燕王,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毒小人!
胭脂雨这个名字,他听了之后,心里就马上想到了她是谁。
昔日大燕京都的第一美人儿,太傅胭家的第一千金,人人艳羡,人人倾慕的燕王平妃,雨王妃,胭脂雨!
在权贵游走的上流阶层,权贵交流的方式,都是靠一些大小宴会,来交流世家关系,或者来场家族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而他司马流云一介商人,能赚到最多最容易的金钱,便是靠这些贪慕虚荣的权贵身上博得,所以很有幸,曾经来过大燕一次的以茶会友的雅宴上,他就亲眼见过这胭脂雨。
男人,除了对金钱权利有特别强力的记忆之外,对于美好的人或物,就譬如这美人儿,同样会记得尤其清楚。
算来,大概也有六年多的光景了,现在只要他一回想,依然能清晰的记得胭脂雨仙人般的清绝容貌,甚至是一颦一笑,他也仍能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知道水玉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女人,如果不是胭脂雨的不否认等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几乎都不敢相信,昔日那样像仙女,像白海棠一样高贵美丽清绝出尘的胭家长女,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如同死狗一样的枯瘦疯婆子!
试想想,燕王究竟是用了怎样可怕的手段,能把一个那样耀世芳华的美人儿,给活生生的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只怕这里的日子比地狱还要可怕,才会令胭脂雨连想都没想,一点都不害怕和担心水玉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就这样干脆果断的像狗一样央求水玉!
司马流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又放到了水玉的身上,眸光闪动,想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很清楚,接下来,这个女人,这个燕王曾经的女人,很快,就会做出,比燕王更狠毒,更残忍十倍的事情!
诚如司马流云所想,此时水玉眼睛里,除了冰冷,除了玩味,就只剩下了恶毒。
只是她把这点恶毒,给埋藏的很好很好,甚至连一点的杀气,都没有迸发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胭脂雨明明怀疑她是不是胭脂雪,却还要凑过来求她的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因为如今纤细而愈发敏.感的胭脂雨,根本在她水玉的身上,就找不到半点的杀机!
水玉在享受着胭脂雨一路爬到自己脚下的快.感,一直都不说话,就是这样静静的欣赏着,赏玩着,直到胭脂雨终于爬到了她的脚下,直到胭脂雨用那脏污的手,拉住了她的裙摆。
“求……求求你……求求你……。”胭脂雨费尽力气的拽着水玉裙摆的一角,如同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苦苦的哀求着。
似乎终于看够了,欣赏够了,也或许是水玉太厌恶于胭脂雨的触碰,她终于有了动作,陡然一个转身,利用这般的巧劲,直接的让自己的裙摆抽离出了胭脂雨脏污的手指,“把这瓶药吃了,三天以后,我要看到容光焕发的胭脂雨。”
说着话的工夫,她才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来,随意的往身后一抛,直直的掉在了胭脂雨的身前。
说完做完以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不光是胭脂雨呆住了,就连司马流云,也呆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司马流云很快回神,马上追了上去。
而胭脂雨,拿起那只小瓷瓶,几乎没有犹豫,就拉开了软塞,就要把瓶子里的药往嘴里灌,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就好像那瓶药即使是毒药,她也能吃的甘之如饴。
死,对她来说,那反倒是一种解脱。
“二小姐!”被塞在大缸子里,已经胖的几乎找不出来了原来模样的小瑶,本来因为害怕,都只是一直秉着呼吸,惊恐的看着水玉,可待水玉一走,又见胭脂雨那样听话的把水玉扔的药给吃了,这才毫不犹豫的惊骇大叫。
胭脂雨并没有因为小瑶的呼喊,而停止吃药的动作,等吃完以后,她这才双眼木讷的转过头,对小瑶凄然一笑,笑容却比女鬼还要可怕恶心,“对不起瑶儿……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我不能再陪你了……对不起……。”
小瑶登时泪如涌泉,“小姐……瑶儿知道……瑶儿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谢……谢谢……。”胭脂雨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丑陋可怖的笑弧在她嘴角抖了抖,便随着她脑袋的耷拉倒地,一道消失在了她的唇畔。
小瑶呜呜的哭着,泪如雨下,看着倒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了的自家小姐,眼底不由涌现了一丝希冀的光彩。
小姐若真没了,那么她,是不是同样会很快得到解脱了?
水玉走的有些急,比刚才来的时候,步履快了很多,即便她现在还是个大病未愈的病人,仍然把司马流云一个大男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司马流云心里叫苦不迭,脚下紧随其上,嘴上压低了声音喊着,“能不能等等哥哥啊你——”
水玉没有搭理他,一路火速出了西府主楼,来到了西府楼外已经没有了昔日海棠盛景,只剩下荒草凄凄,满地银雪的庭院,一跃而下直接跳进了那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司马流云无法,紧随在后,也跟着一跃而下。
本来,他还以为追逐的戏码还会继续上演,没曾想,到了地道里面之后,才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水玉驻足在了地道中,只手撑在地道干燥的土墙壁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息,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还是伤口裂开了?”司马流云还以为她是旧病复发,或是伤口又开裂了,所以才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令他不禁感到心疼,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上前要去给她披上。
没曾想,上前之后,才听到她那呼呼喘息的呼吸声中,分明夹杂了一种低笑声,这种笑声比起之前听到的,她近乎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却又是另一番味道。
是诡魅而尖锐,充斥着几分癫狂的笑!
果不其然,很快,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好像深山老林修炼多年的妖精终于得道修成,那得意而近乎狷狂邪肆的笑声,简直令人心惊胆颤,不寒而栗!
司马流云伸出去拿着大氅的双手,给生生僵硬在了半空,伸头凝目一看,毫无意外的,在她的脸上,也同样看到了,完全与她的笑声,一模一样的邪狂笑容,一种猎人终于捕获到了极品猎物的得意兴奋。
顿时他打了个哆嗦,撇了撇嘴,一副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胭脂雨的样子,有些自讨没趣儿的把自己手里的大氅,就跟丢沾染了什么毒药的东西似地,近乎于扔的状态,直直的扔到了水玉的背上,“玩够了,笑够了?该走了吧!”
他敢打包票,要是再耗费时间下去,等出去之后,燕王肯定要恨不得活剥了他的一层皮!
在胭脂雨的身上,他算是彻底在燕王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身上,领教到了什么叫做无毒不丈夫的真谛,而这样的男人,即便现在看起来表面上是兵权已卸,赋闲在家的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他司马流云却依然心里头清楚,这种能屈能伸能忍能藏的男人,才是最可怕,最难应付的!
这样真是触到了这种人的逆鳞,他想,就算自己是天皇老子,燕王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干掉自己!
而他燕王的逆鳞不是任何东西,而是一个人,此刻正在他跟前的,正在发疯的女人——
水玉大概是刚才憋得太久了,所以有些憋坏了,这段疯笑差不多持续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戛然而止了。
而戛然而止之后,她的表情没有再那么疯狂和扭曲,依然淡淡的,冷冷的,让人总是猜不透,也看不明白,她这冷面之下,到底暗藏着什么样的真实表情,不苟言笑的,实在像个历经沧桑看透了万千红尘的老婆婆一样。
“走吧。”拿起手里的手帕,随意的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她冷淡的说了这样一句,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拉了拉司马流云扔到了自己背上的大氅,迈步向地道外走去。
司马流云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得安静的继续跟在她后面,往地道出口而去。
还是那句老话,他司马流云是个商人,那些打打杀杀什么的,他实在是不喜欢的很,先不管如果他问了她接下去会做什么,她到底会不会说,就算她会毫不吝啬的告诉他,他也不会想听。
什么争权夺利,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金钱,来的更令他感到安全和舒心。
就这般,两人轻轻松松的来,却气氛压抑沉闷的去,一路上,都没有搭话,只余两人深浅不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幽幽回荡在深长的地下甬道里。
直到出了地道,又回到那片梅林时,司马流云才赧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果然就是美妙的仙境。
只可惜,他还没享受够这番美妙滋味,前后左右四把冰冷的刀,突然就神出鬼没似地,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同一时刻,他看向前方的眼睛,也将走在前头的水玉,同样被四把大刀给架住了脖子的一幕,收尽了眼底。
前院,听着轮番来报的传报兵,都在说没有找到人的燕楚,登时面孔一阴,手下倚靠的桌案,被他一掌击碎,“找,继续找!哪怕把整个京城给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这可吓坏了一干前来禀报的传阅兵,基本都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跪倒在地,“王爷息怒——”
也不知道燕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刚要张嘴下命令,就看院门处,花想容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爷,找到了——找到了!”花想容兴高采烈,欢呼雀跃,欣喜若狂的像是要哭了。
燕楚一怔,旋即惊喜交加,主动的往台阶下跑去,“人在哪?!”
花想容大手一挥,咧嘴一笑,“还不快请上来!”
很快,从前院的大门之外,就有十几个人一齐涌了进来,其中走在前面为首的,是分别被四个黑衣蒙面影卫,用四把大刀挟持走来的一男一女。
男子剑眉星目,生的英俊沉稳,女子眉目如画,生的清隽雅致。
不是司马流云和水玉,还能是谁?
燕楚当时看到人群中的水玉之后,眼底都忍不住的放光,喜色溢于言表,可仔细看了,发现她是被人用刀子押解上来的时候,脸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谁让你们动刀的?!”
影卫们被自家爷这突如其来的怒吼,给吼得一愣。
好在花想容反应够及时,发现自家爷变了脸之后,都还没等自家爷的怒吼出声,就先一步往几人小跑了过去,待自家爷吼完,他人已经到了人群前,然后,恰时刚好一人一脚,将几个没眼力见儿的影卫给踹到了一边,“混蛋,有这么对待贵客的吗,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是不是!”
第两百七十六章 混蛋腿根本没废
很快,从前院的大门之外,就有十几个人一齐涌了进来,其中走在前面为首的,是分别被四个黑衣蒙面影卫,用四把大刀挟持走来的一男一女。
男子剑眉星目,生的英俊沉稳,女子眉目如画,生的清隽雅致撄。
不是司马流云和水玉,还能是谁?
燕楚当时看到人群中的水玉之后,眼底都忍不住的放光,喜色溢于言表,可仔细看了,发现她是被人用刀子押解上来的时候,脸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谁让你们动刀的?!”
影卫们被自家爷这突如其来的怒吼,给吼得一愣。
好在花想容反应够及时,发现自家爷变了脸之后,都还没等自家爷的怒吼出声,就先一步往几人小跑了过去,待自家爷吼完,他人已经到了人群前,然后,恰时刚好一人一脚,将几个没眼力见儿的影卫给踹到了一边,“混蛋,有这么对待贵客的吗,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们是不是!偿”
影卫们纷纷捂着自己遭殃的屁股,露在面纱外的眼里都露出了冤枉的眼神。
说好不是叛贼刺客吗?什么时候又变成贵客了!
主子们这样变来变去,他们这些做属下真的好累好累的,好伐啦!
不过,自从影卫们看到随后冲上来的自家王爷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就赶紧把冤枉的眼睛垂了下去,心里再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冲过来的燕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将水玉紧紧的搂进了怀里,就像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脸上是那样的慌张不安,惶恐忐忑,即便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毫不想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水玉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然后张嘴就要解释,“我只是……唔……。”
没等她把话讲清楚,燕楚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擒住了她的红唇,疯狂而激烈的吻了起来,带着摧毁,而又想立刻生吞活剥掉她的力量。
众人没想到燕王突然来了这样一个明晃晃的豪放举动,顿时呆了一下,等回神过来后,看到两人那副吻得激烈火热的旖旎场面,即便呆在这的都是男人,也有不少人都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在这里的,诸多的小兵和影卫,都还是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单身汉子,以前都在战场征讨好些年,所以一直都没娶亲,影卫就更甚,他们就是见不得光的影子,这一辈子都没可能娶妻生子。
你说,这样火辣辣大刺刺的激吻场面,一个个的能不脸红心跳,能不羞赧的别过头去么?
唯独司马流云和花想容这两个臭不要脸的,偏偏还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居然还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了起来。
司马流云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正在热吻的两个人,“唔……角度差了一点,燕王,你再往左一点,脖子再歪一点,嗯,这就对了嘛。”
花想容是伸长了脖子,脸几乎都要贴到正在接吻的两人中间去了,眼睛死死的盯在两人想接的双唇上,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了出来,“哎呀呀,王爷会不会亲亲啊您?亲吻要伸舌头的嘛,舌头啊——”
这本来水玉是懵的状态,被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通搅合,这想不回神也难,而她一向都是个面皮薄的,尤其是在这方面,再说了,现在可是光天化日的公然接吻呐,接吻!
水玉的脸当时就通红一片,连耳垂都粉红粉红的,也不知道是羞的,是气的,还是因为窘迫才红的,总之,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该红透了的全都红透了,紧接着就是对燕楚一阵猛烈的推搡。
这要是放在平时啊,就这样着急上火的场面,哪怕就是自家媳妇儿要把自己给一刀宰了,咱燕王殿下还是该怎么霸道无耻,还就怎么霸道无耻,就算有外人看见了,那特娘的又怎样?
可偏偏听到司马和花想容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通白话讲解,他怎么再大的Y火,也给瞬间被这俩混蛋搅和没了呢?
什么叫搅屎棍,这特娘的就是搅屎棍!
没等水玉挣扎两下,燕楚也自动放开了对方,一放开媳妇儿以后,当即就凌空对左右各站着的两个人,一人一脚,半点也不浪费,“都给老子滚蛋——”
两个臭不要脸的在武功上都不是咱燕王殿下的对手,咱燕王殿下这无影脚一出,俩人当时就飞了出去,在明晃晃的冬季夜空下,划过一道闪闪亮的抛物线。
不过,咱燕王殿下是踢犊子给踢爽了,完全就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水玉这么一人精儿,哪里会发现不了?
这不,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咱燕王殿下的那双傲人大长腿上么……
踢飞两个碍事儿的混球以后,还没吃饱喝足的燕王殿下又开始恬不知耻了。
鉴定完毕碍事儿者确实飞远了以后,燕楚扭头就对自己媳妇儿立刻换上了一张风情万种的脸,那迷离的小眼神儿,那娇嗲嗲的声儿,“玉儿……。”
这分明就是那什么求什么爱的表现么……
水玉也对他笑,笑的那叫一个惊艳四座,“王爷……。”
边说着,一只香软无骨的柔荑,就搭在了他正拽着她另一只手腕上的大手,指尖充满极尽蛊惑的在他手背上花了一个圈儿。
当时咱燕王殿下双腿就软了,某个地方却那啥了,被自家媳妇儿触到的手背就好像被一丝丝儿的电流触碰到了一样,酥麻麻的,当他激动的不能自已的正想把另一只狼爪子搭上去的时候,自己媳妇儿却趁他酥.软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大翻脸,那小手毫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把推开了他的那只狼爪子,脸一垮,身一转,甩袖就这样走了——
燕王殿下硬是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完全懵掉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柔情万种的,怎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的时候,那往自己媳妇儿高冷的背影望去时,眼睛却被媳妇儿身上的一件东西把视线全给吸了过去。
当即他眼睛里就燃起了两簇不小的火苗,人,也跟着冲了上去,还是极速加了身法的,“你给我站住!”
水玉当然是听见了的,但是并没有打算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因为她现在很生气,真的很生气。
她几乎都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的双脚居然是好的,根本就没有残废,是根本一直在骗她,一直!
解毒之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也并不可否认,而解毒之后,她现在几乎是肯定,这个混蛋根本一直都在装可怜,双脚根本就已经好了!
亏她恨他怨他的同时,却又是那样苦恼的心疼他,亏她上次遭受刺客伏击时,她是那样的为他担惊受怕,亏她上次掉进湖中时,明明可以自己游走,却因为知道他腿废了不能划水,是那样拼了性命的去救他——
哈,结果呢?她却从头到尾,都被他当猴儿一样耍了个透!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现在看来,果然半点不错,就算再多年过去,他燕王,他燕楚,仍旧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烂透了的混帐东西!
真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委屈,没人经历过她那样内心的强烈挣扎,剧烈的拉扯,谁也不会明白,她有多么的痛,有多么的苦,有多么的涩。
然而呢?她依然被她的痛苦根源,又彻头彻尾的戏耍了一遍!
她的心是肉做的,不是泥,更不是石头,这颗心很脆弱,很柔弱的,他究竟知不知道?
她是人,不是神,她会痛,会气,会委屈,会伤心欲绝的,他究竟明不明白!
燕楚得见自己的呼喊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那女人不但不乖乖的听话停下来,反倒还走的比刚才快了许多,这简直就是,就是造.反——
看着她脚步匆匆走在前头,身上披着的那件极其刺目的银狐大氅,燕楚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几乎都要喷了出来,巴不得就把那大氅瞬间给烧成了灰烬才是最好,“该死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声,脚下再一动,内力再次催动,身法再次使用,眨眼的下一瞬,人就已经到了她的身前。
“看我怎么跟你算账!”赤红着眼睛,咬牙大骂一声,燕楚立刻把人扛到了肩上,极尽山匪的强硬姿态,不顾对方的挣扎,雄赳赳气昂昂,外加几分嚣张几分杀气腾腾,扛着对方直奔南苑而去。
水玉自然是挣扎的,几乎是拳打脚踢,可扛着她的那人蛮劲太大,而且似乎内力和精神都相当充沛的样子,她那点子拳打脚踢对对方来讲,简直就跟小猫挠痒似地,哪怕就是每招每式都灌输了这两天好不容恢复的那点子内力,也根本毫不起作用!
诚然,两人毕竟身上都是带着伤的,这样一番拉拉扯扯拳打脚踢下,燕楚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迸裂了开来,今儿刚换上的一件好不容易能完全体现他燕王本色丰神俊朗的象牙白袍,却很快又被染上了殷红的血迹,而同时水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很多的伤口都已经结痂生了粉色新肉了,可到底伤口太深的地方却并没有好的那么快,在她这样剧烈的挣扎下,不把自身的伤口撕裂,那根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楚吃痛,再加上闻到她身上隐有鲜血的味道,顿时明白她是伤口撕裂了,这蓦地,心里的怒火就愈发不可遏止的节节攀升,一巴掌狠狠就打在了水玉的翘臀上,“再动一下试试!”
他就不懂了,为什么她总是对这个男人温柔,对那个男人似水,对他这个丈夫怎么就恁的狠心,不是冷言冷语,就是争锋相对拳打脚踢,他在她心里就算不是喜欢的位置,那也没必要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这也太不公平!
最可气的是,闹归闹,使性子归使性子,可凡事总得有个度吧?伤别人倒还罢了,他可以不在乎,可她每回使性子,哪次又不是把她自己个儿给伤的不轻?
这一条两条,真是一条都不能原谅!
越来越火大的燕楚,这驱使轻功奔向南苑的速度也就变得越发的急不可耐,转眼间的光景,便回到了南苑的主屋,袖手一挥,将主屋外室那张平素用膳的长桌上的一干饮茶喝酒的茶具扫到地上,将扛在肩上的人,狠狠的扔在了桌面上。
还在客堂内的白茶和桃枝还在等着消息,人都开始昏昏欲睡起来,这时却被主屋传来的瓷器摔碎声惊醒,两人对视一眼后,便不假思索的往主屋跑了过去。
刚到屋门前,白茶就已经不放心的先开口询问,“玉姑娘,可是出了什么……。”
“滚!”屋里边儿传来燕王的怒喝,紧接着,就是屋门被摔上的碰撞声。
白茶和桃枝骇了一大跳,忙倒退了一步,少顷,才拍着胸口,面面相觑。
“爷这次似乎真是恼了……。”白茶蹙了眉,略带忧心的目光在紧闭上的门扉上看了一眼。
桃枝着急的咬了咬唇,踮着脚尖想从窗缝里看进去,不过现在的窗户早就用厚实的窗纱糊的很严实,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那该怎么办呐,爷不会,不会打玉姑娘吧……。”
这果不其然,屋子里就开始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娇呼声。
桃枝听得分明,怒上心头,马上就要冲进去的架势,“诶,爷怎么能打女人呢,这也太不像个男人了吧!”
白茶赶紧拉住了桃枝,嗔了她一眼,脸颊浮起一丝怪异的红晕,“好了,赶紧走了,主子间的事情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少搀为妙。”
桃枝不愿,不肯动,脚步还要往前跨,“可是玉姑娘似乎叫的很痛的样子,这样下去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哎呀,走了,姑娘不会有事儿的。”白茶用力将桃枝扯住,拼命的往外面拽。
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除了有那些刚刚被燕王扫在地上的茶酒杯子都摔碎的渣子以外,彼时,还多了许多被撕扯的破碎掉的衣物,其中,要属那件上好的银狐大氅最惨,被撕的都成了一团一团儿,就好像动物掉毛,掉的很厉害才会变成这样一般。
被摁在桌上动弹不得的水玉,现在完全就像一只被剥的干干净净,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样,眼睛红红的水水的,正瞪着上方不肯撒手的大灰狼,“混蛋,放开我!”
很多女人大概不知道,其实她们在生气的时候,表情会很特别,也许特别的很有风情,也许特别的很生动可爱。
在此刻,居高临下正欺负着小白兔的大灰狼眼里,可怜的小白兔就是属于后者,而且不光是生动可爱,还特别的……秀色可餐。
大灰狼那怒火熊熊的眼神渐渐开始了质的变化,尤其是在被小白兔骂了之后,某处的东西,已经有悄然抬头的架势,大灰狼忍不住的眼放狼光,大手在小白兔的腰上掐了一把,“居然骂我,再骂一次试试?”
男人,是一种极富劣根性的玩意儿,而且天生就自带贱.骨,你也许娇滴滴的跟他撒个娇求个寵什么的,未必一定会管用,可你一旦骂了他,他那自带贱骨的劣根性就很容易被激发而出,他兴许不一定会生气,但他一定会兴奋和激动,那绝对是肯定的——
可怜我们的小白兔对男人这一介龌.蹉的生物并不是那样的熟知,且又是正在气头上,按照小白兔一贯强硬不肯服输的个性,当然不肯就这样的服软,不但不闭嘴,还真的大骂特骂起来,“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混球,骗子,王八蛋,卑鄙无耻下三滥!”
大灰狼眼里猎奇的目光更盛了,不怒反笑,笑的尤其邪恶,“好啊,骂的真好,真是太好了……。”
这边说着话,还没等小白兔反应过来,大灰狼的爪子就已经把她的一只白皙纤细的玉腿扣住,用力的圈在了大灰狼自己那结实的腰上,紧接着,那早已气势汹汹的家伙,一个猛刺,瞬间就贯穿了她。
小白兔花容失色的大叫一声,差点昏了过去,毕竟以前再怎么凶猛,基本也会做足了前戏和循序渐进,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粗鲁生猛,竟然一次性就将她……
没有做好准备她,当然一时无法容纳那样的巨物,不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她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被穿破了一个大洞,人几乎要被分裂成了两半——
看到小白兔花容失色,小脸苍白且有冷汗沁出的样子,特别的楚楚动人招人怜,大灰狼确实也动了恻隐之心,想好好的,温柔的对待,可是她的紧张,就会让两人契合的地方越发的紧窒,紧的他忍不住兴奋和激动,根本就控制不住这勃发的澎湃Y望。
大灰狼舒服的闷哼一声,另一只摁在小白兔香肩上的狼爪子不由的加紧了一些力道,好让正准备往后退避的小白兔动弹不得,遂,再也经受不住蛊惑,忘我的冲刺驰骋起来,“玉儿……你真紧……乖乖的别动……我会让你快乐的……。”
小白兔挣扎不得,只得任由丧失理性的大灰狼予取予求,耳边听着大灰狼无耻的淫.声.浪.语,羞得全身都开始泛红,“混蛋……嗯……闭嘴……闭嘴……。”
诚然,小白兔这次的骂词仍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倒让大灰狼越发的疯狂起来,动作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令他几次承受不住的险些晕死过去,只感觉自己就像飘摇在洪流湖海中的浮萍,任由激烈的海浪阵阵袭来,冲击的摇摇晃晃,头晕目眩,几乎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夕。
很快,她开始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开始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开始随着***袭来的激流,而左右的摇晃摆动,就像一条美人蛇,正在妖娆万种的做着蜕皮的动作,姿势极尽媚态,眼波潋滟荡漾,勾魂摄魄。
居高临下的大灰狼能把在自己身上人儿的每一个动作和姿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美景,他自然一点也不会错过,登时,他体内的血液被沸腾到了极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了起来,再也经受不住如此画面的撩动,他激动的双手掐住了小白兔那魔鬼般的腰身,一把将小白兔整个人从桌面上捞了起来,令她整个人都承受在他那方之上,让庞然大物更加的深陷……
---题外话---这两天又飙车开荤,以防被退,请及时观看
第两百七十七章 甜蜜背后风云起
诚然,小白兔这次的骂词仍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倒让大灰狼越发的疯狂起来,动作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令他几次承受不住的险些晕死过去,只感觉自己就像飘摇在洪流湖海中的浮萍,任由激烈的海浪阵阵袭来,冲击的摇摇晃晃,头晕目眩,几乎都快忘了今夕是何夕。
很快,她开始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开始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开始随着***袭来的激流,而左右的摇晃摆动,就像一条美人蛇,正在妖娆万种的做着蜕皮的动作,姿势极尽媚态,眼波潋滟荡漾,勾魂摄魄。
居高临下的大灰狼能把在自己身上人儿的每一个动作和姿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此美景,他自然一点也不会错过,登时,他体内的血液被沸腾到了极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了起来,再也经受不住如此画面的撩动,他激动的双手掐住了小白兔那魔鬼般的腰身,一把将小白兔整个人从桌面上捞了起来,令她整个人都承受在他那方之上,让庞然大物更加的深陷……
小白兔惊呼一声,于此同时,又害怕自己会掉下去,只得本能的将一双细腿自发的完全圈在了大灰狼的腰上,一双玉臂本来还想环上大灰狼的长颈上,不想,恶劣的大灰狼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把她顶撞颠簸的很是厉害,双臂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环上他的脖颈,无法,一时激动之下,她只能像快要溺水的人儿,一手一把揪住了他那不知是被雪水打湿还是汗湿的长发,一手扣住了他的肩膀,留着尖利的长指甲,深深在他肩膀上划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在快乐的同时,有时,刺痛也会成为一种特别的调剂品,虽然大灰狼的头发和肩膀被小白兔抓的很疼很疼,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兴致,相反,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令他登时感受到了极致的舒爽,大呼爽意的同时,纵横驰骋的动作急剧加速,简直就是到了癫狂的地步偿。
这般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就好像是在旋转跳舞一样,那样的极尽旖旎淫.靡,又是那样的活色生香……一室的纵情火热,一.夜的疯狂缠绵撄。
在两人缠绵悱恻的时候,却是不知,这美好的背后,将要降临的风雨,已经渐渐在燕王府的上空,盘旋起了乌云。
此时,灯火阑珊的皇城之中,深宫大苑之内,胭脂楼。
德福公公,正冒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朝着琼楼玉宇般的胭脂楼而来,待到楼前,却是骤然停下了匆匆而来的步伐,驻足仰头,观望着一片银装素裹中的胭脂琼楼。
作为一个能服侍两代君王的最大宦官,他自然有着过人的本事,是别人很多年都学不到的——揣度圣意。
所以他知道,此时此刻,在这座胭脂楼里,他的主子正在做着别人所不能窥探,也不能打扰的事情,他此刻就算有再要紧的事情,也不可现在就贸然前去叨扰,伴君如伴虎,君王无情,说不定前一刻他还是前朝后宫之中,最耀武扬威的大太监,下一刻,恐怕就要成为午门之上,一条人头落地的刀下亡魂。
故而,他现在没有选择,只能等着,一直等着。
守卫在胭脂楼前的几个小太监,都是很有眼力见儿的玲珑人,见到德福公公在殿前站着,又是递上能遮挡风雪的雨伞,又是借着递伞的工夫,压低了声音,在德福公公的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儿。
“公公,已经两个时辰了……。”小太监眼睛里闪着饶有兴致的精光,话儿被说的意味深长,待说完后,又恢复了唯唯诺诺的样子,恭敬的弯腰垂首,往后退了下去。
德福公公满意的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嘴角牵动了一笑,似笑,却非笑,明暗莫辨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的胭脂琼楼上,“看来……是快了。”
胭脂楼,建筑外表的设计,是江南的格调,雪白的墙,乌黑的瓦,还有满壁的爬上虎,蔷薇花,虽然在冬季里看不出什么,但仍然别有一番江南的韵味。
胭脂楼跟宫内所有的殿宇都不一样,建筑风格不够富丽堂皇,也不够庄严典雅,跟皇宫内的其它殿宇,颇有格格不入的意味,偏偏宫里边儿的许多女人都知道,这座宫殿它并非是格格不入,而是在皇帝的心里,有着其他人,所完全不能比拟的特殊意义。
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受寵或不受寵的妃嫔,想要这座特别的胭脂楼,可最终的下场,却是一个比一个凄惨——
从此,宫内再也没有妃子想要得到它,甚至,还会对它退避三舍,视如蛇蝎,就连提,都再也不敢提,以至于到了迄今,这做胭脂楼,竟已成了宫内许多人的禁言之地。
彼时,比起楼外的银光满壁,胭脂楼内,竟是无比的昏暗,倒不至于看不清里边儿的物什,但总给人一种昏昏沉沉的压抑感觉,让人觉得呼吸不畅。
楼内,有阵阵压抑的呻.吟在此起彼伏着,男女皆有,令人听之,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循声望去,但见安寝的寝殿之内,满室红烛摇曳,空气里,充斥的,都是一种令人脸红燥热的腥膻气味,其中还有一丝丝的血气,揉杂于其中。
紫檀木雕花的睡榻之上,有一女子被铁链捆绑着双手,悬挂于榻顶之上,身上不仅未着寸缕,而且肌肤之上,还有一道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伤口都还是新鲜的,有的还在冒着汩汩热血,有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却是再无鲜血流出。
女子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一块好地儿,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女子那张小脸,却是半点的伤痕也未见存在。
女子的五官很精致,轮廓类型,是往美艳的那方风情而生成的,所以她现在的脸上所化的妆容,无一不是在往艳丽上而化,略微弯弯的远山黛眉,饱满丰盈的烈焰红唇,略施粉黛的红润双颊……
妆容虽是精致,却是过了三分,浓妆艳抹的有些许的过了头,而今现下,女子大概因为身上伤势的关系,本身的小脸早就已经惨白如纸,却搭配着这样的艳丽妆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还有些诡异。
忽然,一只大手自下而上,一把擒住了女子的下巴,似乎捏的很用力,女子略显圆润的下巴,竟被捏的变了形,女子黛眉轻蹙,发着微弱的低吟。
“哼,你个贱人,居然敢玩弄朕,敢欺骗朕,到死都不属于朕——”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掴在了女子的小脸上,将女子的小脸打偏,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男人似乎很满意,手指抹掉了女子嘴角上的血迹,遂,将沾血的手指凑到了自己的唇前,伸出舌头,舔掉了指尖的鲜血,砸吧两下嘴唇之后,愉悦的笑了。
然而,男人的愉快并没有让他变得温和,辗转间,他俊逸的五官一阵扭曲,猛地拽住了女子无力垂下的双腿,粗暴的拉开,暴力的穿刺——
原本如同蛛网上垂死的蝴蝶一般的女子,开始忍受不住的尖叫起来,一直低垂闭合的眼睛,虚软无力的半睁开来,露出的里面的眼瞳,涣散而充满迷离的色彩,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可偏偏在眼底,却夹杂着一丝极不协调的恐惧。
很快,女子的嘴角就开始流出一串串带血的银丝来,眼睛也开始翻白,整个身子就像沙滩上干涸的鱼,不断扑腾痉.挛着,被铁链吊着的手臂无力的下垂,随着她抽搐的身子,不断晃荡着,发出一阵竟然很是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也不知道是女子此刻垂死却偏偏又狠淫.靡的样子,还是铁链发出的阵阵动听悦耳之声刺激了男人,他的眼中忽然凶光大盛,抓着女子双腿的十指几乎狠狠掐进了女子的肉里,撞击的动作越发的剧烈凶猛,带着要将女子贯穿的力量和速度——
最后,终于在女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后,男子的暴戾对待,才彻底的结束。
抽离之际,对待女子如同摒弃一件破败的东西一样随意,随手抓起搁放在一旁屏风上的明黄色衣袍,男子披在了身上,头也不回的踱步走出了寝殿。
只余还被吊在睡榻顶上的女子,如同吊死的冤鬼一样在那缓缓摇摆,半睁的眼睛,眼白上翻,露出的眼仁儿白的多,黑的少,瞳孔几乎缩的成了细小的针眼,浓妆艳抹的妆容下,面目扭曲,十分的可怖。
楼外。
德福老太监挑了一下花白的眉,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候在楼外的四个小太监,声音尖细慵懒,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还不快去。”
小太监们身子俱是一个哆嗦,应了一声便诚惶诚恐的,轻轻推开了胭脂楼一直紧闭的大门,卑躬屈膝的猫着腰身,无声鱼贯而入。
进到楼内的小太监们不敢多做耽搁,在外殿碰到男子时,只是战战兢兢的火速行了一礼,然后不待男子发话,就继续径直进入了里头的寝殿,处理该处理的东西。
当看到吊在睡榻之上,死相凄厉可怖的女子时,小太监们仍然吓得浑身发颤,虽然这样的尸体,他们已经见过太多。
不过害怕归害怕,就是吓到腿软,四人还是马不停蹄的将早就准备好的麻袋拿出,抖落好,再把女子的尸体放下,颤颤巍巍却动作干净利落熟稔的塞进麻袋以后,一人抬起麻袋的一角,将麻袋从楼内抬出。
经过正在外殿独自斜倚在长椅之上,正独自拿着酒壶灌酒的男子时,四人愈发的不敢耽搁,小跑着将手上的麻袋抬出,而男子,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冰冷而深邃,正盯着另一只手里把玩的精致胭脂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时而喜悦,时而阴沉,时而思念,时而怨恨……
德福看着小太监们把东西抬了出来后,脸上的表情略有缓和的迹象,撇过小太监们手里抬着的麻袋,那鄙夷不屑的冷淡眼神,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没有的垃圾,他嫌恶的冲着四个小太监挥了挥衣袖,无声的示意他们动作快点儿,利落点儿。
待小太监们走远之后,德福公公这才蓦地换上一张慈祥忠诚,且带着一丝谄媚的笑脸,便往楼内而去,行到楼外大门前时,停下脚步,恭敬行礼,“老奴,参见陛下。”
“进来。”
楼内,传来男子浑厚低醇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倦怠,和饕餮过后的餍足。
“嗻。”德福声音喜滋滋的应答,卑躬屈膝的踩着碎步,进到了楼内。
行进十几步之后,就算没有抬眼去看,德福也感觉到了上方的传来的威压感,便连忙停下了脚步,跪倒在了地上,匍匐参拜。
燕陌继续保持着一手把玩着那胭脂盒,一手灌着美酒的动作,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老太监,“什么事。”
“回禀陛下,有大臣连夜上书来奏,燕王突然出动上千亲兵,开始在京城境内大肆搜查,搞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特意,来向陛下禀报,还请陛下,能还京都一个太平盛世。”德福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而紧张起来。
燕陌木然而冷酷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眼里浮现出了一丝丝的兴味,“哦?燕王如此动作,名目是何。”
“捉拿叛贼刺客。”德福言简意赅。
燕陌忽的笑了,笑声低低的,却听不出喜怒来,“巧立的名目倒是不错,只是朕倒不知,还会有谁敢如此胆大包天,在朕的天子脚下,行刺朕的皇长兄呢?”
德福是这位年轻帝王身边的红人儿,是心腹,年轻的帝王要做什么,做过什么,他都知道,所以他现在很快就心领神会过来,“老奴不知,燕王殿下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目的,究竟意在何事,还是,何人?”
现在还和燕王对立不和的,京都之中,但凡有个脑子的都知道,那除了眼前这位高坐龙椅的大燕天子,也就再无旁人了,这天子既然此次没有对燕王出手,燕王自己却在那兀自的大动干戈,要捉拿刺客,显然这其中必有其它缘由。
可这个缘由,让一直盯着燕王府动静的新帝一支,竟然半点不知,毫无半点头绪和风声,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燕王这是玩的哪一出,何况,近些年的燕王一直低调内敛,从不如此招摇生事,这就更加大了此次事件的迷惑性。
燕陌笑着想着,一时并没有说话,忽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陡然变了,变得异常激动,甚至整个人都随之站了起来,“德福,最近可有什么人,被他带进了燕王府?!”
他的声音蓦地拔高,凌厉异常。
德福被年轻帝王突然的变化而骇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开始赶紧的回答起了帝王的问话,“回禀陛下,据探子来报,最近只有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在平阳郡主和司马流云成亲当晚,被燕王殿下堂而皇之,带进了燕王府,此后,京城里就开始一直谣言四起,笑燕王不爱红粉爱蓝颜,必是思念前王妃而发了狂,才会如此心性大变,荒诞无稽。”
“混账,为什么不早点禀告于朕!”燕陌盛怒,暴戾的一脚踢翻了面前摆满美酒瓜果的矮几,“你们这些蠢货难道还当真以为,朕的那位好皇兄会是一个为女人思之如狂的废物,还是以为他是那样轻易能被你们看穿的傻瓜?!”
德福大概很久没有见过年轻的帝王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尤其还是在刚刚发泄了以后,一时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不断磕出响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都是老奴见识浅薄,老奴愚蠢,还请陛下治罪!”
燕陌的怒火,渐渐有下降的趋势,他用德福这个曾经伺候过先帝的老太监,已经是格外的违背了新君登位后,每个新君要清换新人的规矩,至于如此开恩,皆是因为这个老太监,足够圆滑,足够嘴严,足够精明,也足够识时务。
此刻,这个老太监就把他识时务的一面很好的展现了出来,没有把罪责推卸在别人身上,而是自己包揽下来,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个新君,没有继续发火的缘由。
因为这种人,会在你的面前很实诚,会在底下人的面前很忠勇,有这样的人存在,根本不怕底下人,不会给他德福卖命的办事儿,而给德福卖命,就是等于给他燕陌卖命,试问这样的人,他燕陌已是求之不得,又怎会轻易罪责处罚呢?
不过,这次这个老家伙所犯下的错误,已经不是一件小事,更有可能,会是他燕陌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件大事,所以,他怒气未消,一声冷哼,“给朕查清了此事,若是查不清楚,或是令朕不够满意,哼,那就双罪并罚,白绫匕首,就是你的下场!”
“嗻,嗻——”德福依旧连连叩头,头上很快就鼓起了一个血包,明明痛得要死,他却还要咬牙,对这位年轻帝王感激涕零,“谢陛下暂且不杀之恩,谢陛下——”
“还不快滚!”燕陌不耐的将还拿捏在手中的紫金酒壶就朝德福公公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酒壶又狠又准的砸在了德福公公的额头上,登时砸的鲜血淋漓,可怜德福公公一把老骨头,身子晃了两晃后,差点就要直接完全瘫在了地上,好在是跪着的姿态,强自隐忍勉强还能支撑在地上,“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不顾汩汩冒血的头,诚惶诚恐且语气发虚的磕头告罪完,德福公公便果真用滚的姿势离开了大殿,只是由于人过于肥胖圆滚的关系,滚出去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大肉球一样。
燕陌见状,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了嘴角,宽袖一甩,又施施然斜躺在了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摊开手心在眼前,慢慢虚握成拳,深邃的黑眸中,漾起浓烈的情绪。
那是对权势的贪婪,对皇权的掌控,对人命生死操纵的强烈y望——
“皇兄,你要找的东西,会是朕要找的么……。”看着已经握成了拳头的手,燕陌的神情又开始几度变幻,从希望到渴望,从渴望,变成强烈的占有Y望。
冬季的夜,绵长而冰冷,有的缠绵悱恻,热火朝天,有的却一分一刻,如年如月。
第两百七十八章 她在关心他的安危
砰的一声,酒壶又狠又准的砸在了德福公公的额头上,登时砸的鲜血淋漓,可怜德福公公一把老骨头,身子晃了两晃后,差点就要直接完全瘫在了地上,好在是跪着的姿态,强自隐忍勉强还能支撑在地上,“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不顾汩汩冒血的头,诚惶诚恐且语气发虚的磕头告罪完,德福公公便果真用滚的姿势离开了大殿,只是由于人过于肥胖圆滚的关系,滚出去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大肉球一样。
燕陌见状,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勾起了嘴角,宽袖一甩,又施施然斜躺在了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摊开手心在眼前,慢慢虚握成拳,深邃的黑眸中,漾起浓烈的情绪偿。
那是对权势的贪婪,对皇权的掌控,对人命生死操纵的强烈y望—撄—
“皇兄,你要找的东西,会是朕要找的么……。”看着已经握成了拳头的手,燕陌的神情又开始几度变幻,从希望到渴望,从渴望,变成强烈的占有Y望。
冬季的夜,绵长而冰冷,有的缠绵悱恻,热火朝天,有的却一分一刻,如年如月。
翌日,日上三竿。
水玉是被一阵饥饿给饿醒的,饥肠辘辘,饿的简直前胸贴后背。
按照往昔的习惯,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的张开,可身子已经要起来的,可没曾想这一次,身子却沉重的令她无法动弹,稍稍一动,全身各处的酸楚,便蜂拥般的涌了上来,尤其……是腰的部位。
这酸痛一涌起,接踵而来的,便是一张张,昨晚疯狂的画面,令她在倒吸冷气的同时,面颊不由绯红起来,心里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亦或是该怒。
这种事情,就像是偷腥的猫,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
而这种事,偏又不能说是一厢情愿。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再怎么不肯承认,可昨夜的疯狂事实摆在面前,还有最诚实的身体反应,都令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场云雨之中,她确实获得了满足与愉悦,不可否认。
念及此,水玉嘴角牵动了一下,像笑却好像又不是,缓缓张开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向了正与自己共枕,不过咫尺距离间的玉容。
玉容的主人还在沉睡,大概是正在做什么美梦,即便是睡着的,嘴角都带着一抹笑,笑容非常的恬静而美好。
曾几何时,本来以为再也不可能相遇,再也不可能相对的脸,现在却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回到了自己的眼前,所有的过眼云烟,都仿佛还在昨天。
水玉眼神渐变的复杂起来,有憎恨,有痴恋,有怀念,有伤感,有喜悦,也有迷茫……爱恨交缠,喜怒交加。
就像一时翻倒了五味瓶,有无数个滋味,偏偏,却又尝不出其中的真正滋味。
昨晚胭脂雨的下场,她看的一清二楚,忽然她有种冲动,她很想现在就抓着他的衣领,捧着他的脸,逼问他——胭脂雨所受的惩罚,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她?
以前,她对小女子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感到非常的不屑与轻视,觉得这就像是一个无聊幼稚的把戏,偏偏还有无数女人深陷其中,玩的不亦乐乎,你死我活。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当昨晚看到胭脂雨那副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疯狂的痛快淋漓!
这一次回来,她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取胭脂雨性命而来,毕竟当年若不是胭脂雨,她和眼前这个男人,最后根本不会走到分崩离析的地步,而她和两个孩子,也不会差点就死在了汪洋大江之中。
那份痛,至今记忆犹新,刻骨铭心,梦靥纠缠,如何都不可能忘。
她说了,她虽不至于睚眦必报,但,谁若敢触碰她的底线,那就必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胭脂雨偏偏,犯了她心中,最大的忌讳。
而这个忌讳,于昨晚看到那般的胭脂雨时,她才豁然明白,她原来……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想着想着,手不自觉的就想抚上近在咫尺的那张玉容,失而复得的人或物,总是令人那样的眷恋,不见则已,一旦见了,万般情潮奔涌而出,而时间的过长,被酝酿发酵最久的东西,便只有一种——思念。
是啊,到现在,她已经无法否认,在这四年期间里,无论爱也好,恨也罢,怨也好,怒也罢,就算刻意而努力的去遗忘了,却终究有一种名叫思念的东西,从来都抹杀不掉……
“口水都快滴出来了。”一直闭着眼睛,仿佛仍自沉睡的燕楚,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旋即,双眼猛地睁开,晶亮晶亮的,正对望着对面的人儿。
水玉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原还以为他还在睡着的,没想到突然睁眼醒了过来,并说了那样的话,用那样仿佛能洞穿她的视线对望着她,令她仿佛就像一只刚偷吃完小鱼的猫儿,被他抓了个正着,无处藏身。
她立时心乱如麻,那伸出去的,快要触碰到他脸颊的手,一时的僵硬过后,便想也没想,就要缩回去,身子也跟着往后瑟缩。
不想,燕楚却十分的眼疾手快,在她刚准备动的时候,他仿佛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捷足先登一步,先将她想缩回去的那只小手扣住了手腕,而被子里,还与她双腿缠绕在一起的双腿,又不失时机的绕紧了几分,扣在她腰间的另一只大手,也猛地将她想往后退缩的身子,反而用力的更往她的胸膛方向勒了过来。
水玉登时无处可逃,无论怎么用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感觉着他那双腿如此刚劲有力的缠绕,令她蓦地再度怒火中烧,“你……放开!”
本来要脱口而出的骂词,在脑海里突然想起昨晚的疯狂画面时,脸热心悸间,戛然而止。
既知道这个无耻的男人是个越骂越会丧心病狂的混蛋,她当然不会再一错再错……
燕楚非但不放,还愈发用力了几分,扣住她手腕的手,反倒把她整只小手强拉硬拽到了自己脸前,然后脸一低,唇便吻在了她冰凉的指尖上,而扣住她腰身的大手也同样加重了些许力道,让她愈发的与自己身体紧密相贴。
只是……这本来不着寸缕的身子刚一接触,那浓烈的情愫,便立刻被挑动了起来。
原本水玉还觉得没有什么,亲手指就亲吧,等他亲完了,自己也可以赶紧让他滚蛋了,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
清晰感觉到了抵触在自己腿间的东西,她的脸再也经受不住,完全将羞红暴露在了脸皮之上,恼羞成怒的奋力挣扎起来,“你这就会发.情的禽.兽,快放开我,放开——”
燕楚长眉一挑,邪笑在唇畔蔓延,“骂得好,真是骂的真相!”
言及此,他伸出滚烫的舌头,在她指尖上一舔,极尽晴色,“现在禽.兽饿了,是该发发.情,饱餐一顿了——”
话音一落,他猛地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绯唇又快又准的攫取住了她因惊呼而微张的红唇,唇舌再度交缠共舞。
门外,已经候在外面多时的白茶和桃枝,看着在面前背着一只手,拄着拐杖走来走去的秦管家,觉得无比眼晕。
白茶对桃枝挥了挥手,“水又凉了,再去换盆热的过来吧。”
桃枝点了点头,在门外吹了半天冷风的小脸红扑扑的,却没有半点怨言之色,相反,简是笑容满面,都要笑成了一朵太阳花儿,“诶,我这就去——”
秦管家瞥了一眼这兀自高兴的丫头,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一看到自己手里边儿的传召圣旨,笑容也变成了苦笑。
白茶本不愿多问,毕竟她只是个只能管内务的大丫鬟而已,但因为杜嬷嬷与秦管家常来往的关系,导致她们几个跟在杜嬷嬷身边的丫鬟,常年都和秦管家打着交道,这久而久之,自然比旁的小丫鬟,更与秦管家亲厚些。
此番,便是带着闲话家常的口吻表情,像撒娇的小孙女儿似地,一把挽住了秦管家的胳膊,把秦管家拉的稍稍远离一些屋门,悄声的好奇询问,“管家伯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皇上不是不待见我们爷么,怎的突然要召见我们爷进宫呢?”
秦管家瞪了一眼白茶,“多事儿的丫头,不明白少说少知道,才是福气么?”
白茶甜甜一笑,摇了摇老人家的胳膊,“嗳哟管家伯伯,不管怎么说,茶茶也是燕王府的一份子嘛,而事关王爷的安危,那就是事关燕王府的安危呀,这事关燕王府的安危,可不也事关茶茶的安危么?茶茶能不生个心眼儿吗?”
“你这死丫头,说的冠冕堂皇的,还以为真说是关心咱家王爷呢,原来还是关心着自己个儿。”秦管家哭笑不得的拿起拐棍在白茶的腿上轻拍了一下,“自私的鬼丫头!”
白茶却不以为然,理直气壮的嘻嘻一笑,“你们男儿是志在四方,可茶茶不过一个弱质女流,一枚小小的婢女,每天只要能吃饱喝足,伺候好了主子,就已经是偌大的福分了,哪里还敢肖像太多?那主子的事儿,哪里是我们管得了的?”
不说还好,一听白茶说这话,秦管家就有些来气儿,“管不着主子,那你们这两个死丫头,昨儿个晚上还敢戏弄主子?要不是你们俩不听话,不乖乖的去跟着玉姑娘,这后来的事儿还会有吗,这圣旨今儿个还能落到咱燕王府的头上吗?”
虽不是真的完全的责备,但秦管家的话里话外,还是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白茶是个脑子活络的姑娘,听秦管家这般说罢,眼珠转了转,便很快明白了过来,“您是说,昨个儿我们爷真的闹大发了,皇上就是为了这事儿,才召见我们爷的?”
“能不大吗,整个京城都差点让我们家王爷给翻过来了!”秦管家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经久不见的笑容,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飘忽的望向了廊亭外,还在纷扬的鹅毛大雪,“如果真要是为了这事儿,那倒简单了……。”
同样是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现今那孩子虽高高坐于那把龙椅之上,变得愈发的深不可测,但他老人家至少是知道的,以那孩子的聪明悟性,当不会以如此浅薄的事件,来以为是捉住了自家王爷的尾巴,不管其后的用心是何,都令他老人家倍感忧虑。
总觉得那孩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秦管家飘忽的目光,忧心忡忡的,转而落在了紧闭的门扉之上。
白茶不得秦管家话中其意,只是一想到昨晚后来的一系列串连事件,虽然未曾料到王爷居然会反应大成了那个样子,但,自己确实有些脱不了关系,一时不再说话,开始检讨起自己昨晚的任性来。
等桃枝又把刚换上的一盆新热水端上来时,秦管家赶紧收敛了一下言行举止,又陡然恢复了那不苟言笑一本严肃正经的管家模样,在白茶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到了房门前,叩响了门扉,“王爷,圣旨到了,还请王爷起身接旨。”
一席话说的干脆利落,直奔主题,半点不拖泥带水。
屋里人都听了个分明,那原本还高涨***的气氛,瞬间压低了几分。
水玉一愣,继而抬眼望向了燕楚,话到嘴边,却又没有问出口。
虽然她不说不问,但燕楚仍看的分明,这女人眼底所透露出的问询和关切,于是他笑了笑,不以为然的伸手拨了拨她鬓角汗湿的发,“没事,许是我那好弟弟久久不曾见我这个长兄了,所以甚是想念,八成,就是下旨找我去叙叙旧的。”
水玉把头一偏,别开眼去,轻哼一声,“我才不关心……。”
“口是心非,看爷怎么罚你。”燕楚佯装生气的一虎脸色,嘴角却扬起一抹极不协调的坏笑,一俯身,一轮新的云雨,再度来袭,唇舌又贪婪的在她香汗淋漓的身子上肆意游走。
水玉低吟一声,想要挣扎逃离,却不过是垂死挣扎,只得本能的弓着身子,迎合于他。
之前都做不到的事儿,现在已经丧失了不少体力的她,就更是痴心妄想了——
屋外,秦管家等人不见有动静传来,秦管家是火烧眉毛似地拧紧了眉,其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个低着头,红着脸,兀自害臊着。
秦管家深吸一口气,又把门面叩响,“王爷,圣旨到了,请王爷接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白茶和桃枝仿佛觉得,秦管家刚才说的接旨,怎么那么听着像节制呢?
正在兴头上的燕楚,被秦管家这样连番的嚷嚷,着实的扫兴不少,尤其他也听得分明,秦管家那什么接旨,分明就是节制……
这是在警告他,还是在警醒他?
燕楚眯了眯眼睛,神智终于有些回笼了。
感觉上方的男人突然不动了,水玉这才缓缓的把紧闭的眼睛张开,恰时,就将男人一脸深思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她顿时眼波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飞逝而过一抹狡黠,“王爷,不管如何,还是先去接旨吧,到底,不管皇上是否与王爷兄友弟恭,这身份上,王爷依然是臣,皇上依然是君,不是?”
用着慵懒下来嗓音,说着软绵绵的话,一双玉臂一伸,亲昵的勾住了对方的长颈,端的一副亲密关切的样子。
燕楚得见她这幅突然态度大转变的样子,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她是真的‘知错’,所以又开始柔顺乖巧的关心起他来了,不过,他不能否认的是,即便假意关心,他依然觉得受用,虽然心头有些微涩,可到底喜欢她这幅模样。
“既然玉儿如此关切本王的安危,本王自当不会辜负。”说着,低头在她额上一个轻吻,便双手在她两侧一撑,起了身。
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到那东西突然抽离自己身子所带来的莫名空虚感,还是因为赧然来不及提防,将对方不着寸缕的身子看了个一清二楚,尤其还是那依然狰狞昂扬的丑陋东西……水玉登时双颊滚烫,连浑身都泛起了一片绯色。
燕楚刚离开被窝,所以被子还未给她重新盖回去,这不,准备给她盖被子时,便将她全身上下都红到底到底小模样儿看了个分明,立时,小腹一阵火热,口干舌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的身子,视线几乎完全焦灼在了上头。
这样赤.裸灼烫的视线,水玉没可能感受不到,只是本想忍住懊恼再劝说他赶紧离开的言词,不想眼角的视线又是撇到了那个丑陋玩意儿,得见那玩意儿正剑拔弩张的对着自己,羞恼顿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气的一咬牙,赶紧一把夺过还被燕楚拽在手里的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给裹了进去。
燕楚被惹得哈哈大笑,没想到自家媳妇儿居然害羞成了这个样子,瞧着自家媳妇儿把自己个儿裹成了蚕宝宝,眼底尽是溺爱涌现,更多的是不舍,“乖乖的,等我回来……。”
见滚动的蚕宝宝僵了一下,他俯下身,又压低了嗓音,无限暧味的坏笑,“届时,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何如?”
蚕宝宝一个哆嗦,然后赶紧把自己用被褥裹得愈发紧了,完全就是要把自己憋死在里头的架势。
燕楚完全可以预见,此刻被子里的自己媳妇儿是怎样一幅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偏又忍着发作不得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一路都在哈哈大笑着,出了内室,大步走去了盥洗室,准备梳洗。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她能忍能装到什么时候!
待笑声远去,蚕蛹般的被褥里,闷闷的发出了一声抱怨,“死王八蛋……。”
没等多大一会儿,几乎快要被秦管家望眼欲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差一点,老人家本来还想拍门的手,差点就要打在了正从门里边儿出来的自家王爷脸上。
幸亏燕楚躲闪及时,才幸免于难。
秦管家讪讪的赶紧将手收回,没有像平常那样,来在意这种有损礼数的小事儿,而是直接把手里的圣旨,给递了过去,“王爷,您自己看看吧,本来小事儿被闹成了这样,您自己掂量着收场吧。”
不难听出,秦管家的语气里,明显有埋怨的成分。
---题外话---大家应该都在心急什么时候完结,最近我已经在结尾,按照字数的话,是在下个月初结文,具体哪号,还要等我这两天写完,现在我想说说,文的内容问题。是,本来上一次我说完结,并不是骗人的,是打算完结的,可是某些读者总是说男女主角戏份不够,我这才加了孩子的内容,加多了言情的戏份,以前我写的是玄幻文,所以第一次写这样的内容,节奏感确实没有把握好,并非刻意拉长内容。我在这里解释不是需要什么谅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而看不看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不强求也不干涉,个人有个人的喜好,说的难听点,不过是公平买卖。只说一句,有什么问题和意见可以说,发言权谁都有,但请有点做人起码的素质,相信看文的没有一个不是读书人
第两百七十九章 王爷真是丧心病狂
燕楚完全可以预见,此刻被子里的自己媳妇儿是怎样一幅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偏又忍着发作不得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一路都在哈哈大笑着,出了内室,大步走去了盥洗室,准备梳洗。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她能忍能装到什么时候!
待笑声远去,蚕蛹般的被褥里,闷闷的发出了一声抱怨,“死王八蛋……。”
没等多大一会儿,几乎快要被秦管家望眼欲穿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差一点,老人家本来还想拍门的手,差点就要打在了正从门里边儿出来的自家王爷脸上。
幸亏燕楚躲闪及时,才幸免于难。
秦管家讪讪的赶紧将手收回,没有像平常那样,来在意这种有损礼数的小事儿,而是直接把手里的圣旨,给递了过去,“王爷,您自己看看吧,本来小事儿被闹成了这样,您自己掂量着收场吧。”
不难听出,秦管家的语气里,明显有埋怨的成分偿。
燕楚很随意的将圣旨接了过来,又很漫不经心的打了开,随性看了一下后,最终很轻描淡写的总结一句,“不就一次家宴而已,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说罢将圣旨一合,随手就往正过来的花想容身上一扔。
花想容猝不及防,纵使眼疾手快,也接手的有些手忙脚乱,待看清手里的东西时,颇为郁闷的望着自家爷,“我说王爷,这是圣旨,圣旨诶!就算您老不当回事儿,可这蓄意损坏圣旨,那是要死人滴,是要诛九族滴——”
燕楚扯唇哼笑,“诛九族?你当本王的好弟弟是像你一样的猪脑子么。还不赶紧给爷备车,进宫!”
言罢,长腿一伸,把扔在了门口的那把旧轮椅又重新勾到了自己身下,大刺刺的坐了上去,继而,那副要死不活伤春悲秋的德行,又在脸上完全的诠释了出来。
“……。”众人无语的觉得,自家爷这变脸的工夫,简直比女人还厉害。
当然,这些个想法终归是要烂在肚子里的,是不能说出来的。
花想容嘴角抽搐一下后,哈了两口气在圣旨上,又拿自个儿的衣袖擦了擦,这才把圣旨宝贝疙瘩似地揣进了怀里,然后走到了自己爷身后,开始做劳命的推车奴。
刚推了没两下子,车上那位大爷就开始喊停,“等等,本王还有话交代,秦叔,你过来。”
秦管家面皮抽搐的走近两步,不用吩咐,就开始无奈的答话,“王爷只管放心去便是,这里有老奴在,整个燕王府,什么也少不了。”
燕楚抛给秦管家一个赞赏的眼神,得意一笑,“有秦叔这句话,本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眼角有意无意向侧后方的屋子瞟了几眼,极力隐忍着眼底的难舍和担忧,最终还是让花想容把他推离了这里。
临离开时,她那样的激励他出去接旨,分明就是别有目的,他是可以不计较她的利用和欺骗,但是,这也只是在她不会离开燕王府的前提上!
秦管家将自家爷难舍而隐忧的眼神看在眼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估摸着这护犊子的动物,也没有像自家爷护成这样的,如果不是里头那位实在不方便,他绝对肯定,王爷定会干脆把那位绑在裤腰带上,片刻都不离身——
白茶见自家爷终于走了,然后就对桃枝使了个眼色,“你且去看看姑娘起了没,若是起了,我好摆膳。”
桃枝应了一声,端着那盆还在冒着热气的热水,进了屋子。
踩着小碎步,进得屋子里,刚到那道青霭帷幔前,桃枝就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异香,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因为从来没有闻到过,但是她却不由的心跳快了两拍。
而撩开帷幔进得内室后,得见满地撕碎的衣裳,那颗跳动的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双颊通红,像颗大苹果一样。
得见榻上并不是自己想象的令人害臊的画面,而是一只很有趣的大蚕蛹,小姑娘好奇心重的年纪,让她燥红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探着脖子,试探性的往榻上那蚕蛹靠的近些,“玉姑娘?”
被窝里不想出来的水玉,听到桃枝的声音时,眼睛顿时一亮,从被子里立刻发出闷闷的声音,“他走了没?”
桃枝当然不会傻到不晓得她问的他是谁,顺势接话,大概是被如此的水玉逗得有些乐了,回话不免有些俏皮起来,“走了,已经走的远远的了哦!”
听到桃枝的回答时,水玉如蒙大赦,滚了几滚,就把自己给顺溜溜的从蚕蛹被子里给完全的滚了出来,正要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却听桃枝呀的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水盆落地的声音。
水玉被吓了一跳,忙从榻上坐起,一脸紧张的望向桃枝,“怎么了?”
这时,外面听到动静的白茶,在秦管家的受益下,先舍了去厨房的念头,快步走了进屋。
见水玉安然无恙的还坐在榻上,白茶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目光才放到一脸花容失色的桃枝身上,秀眉微拧,“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莫要吓着姑娘。”
桃枝小手颤抖的指向了水玉,眼底都是心疼和愤怒,眼眶发红,“姐姐你瞧瞧姑娘的身子,竟然一块儿好地儿也没有,王爷,王爷实在是太混……唔唔……。”
白茶赶紧一把捂住了桃枝又在讨伐自家王爷的小嘴,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你懂什么,那是因为王爷疼爱姑娘,所以才……。”
说到这,白茶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连忙止住了声音,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的愣愣看向了榻上的水玉,赶紧拉着桃枝跪下,“奴婢们嘴碎,还请姑娘掌嘴!”
当着主子的面编排这样没羞没臊的话,她们俩当真还是府里边儿的第一人——
水玉一开始是懵的,经过两个小丫鬟这么一跪,她才明白两个小丫鬟说的是什么,继而下意识的低下头,往桃枝刚才所指的地儿一看,果见自己全身上下,居然都是青紫交错的痕迹,因为多的过分,加上身上本就还有些伤势不大好,如此相得应彰下,确实相当的触目惊心。
也无怪乎,桃枝一个还未静人事儿的姑娘家家的,会一时惊骇成了那副模样。
不过白茶那话儿……
水玉顿时也是尴尬的很,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捞过被子,又把身子盖的严严实实,脸上又红又烫,头几乎都要一起埋进被子里了,“你……你们先下去吧……把热水备好,我要沐浴。”
白茶没想到水玉就放过了她和桃枝,顿时有些感激,也感觉到了水玉的无地自容,忙谢过恩之后,把罪魁祸首给扯了出去。
等两人出去后,水玉直气的牙根儿痒痒,一把就扔了燕楚睡过的那只枕头,欲哭无泪的把脸埋进膝盖里,双手成拳直捶着榻。
见两姑娘出来,秦管家着急忙慌的上前询问,“怎么样,王……玉姑娘没事儿吧?”
白茶干笑一声,“没……。”
桃枝忽然一把挣开了白茶捂住自己小嘴的手,连珠炮弹似地对秦管家絮叨,“管家伯伯,您就不能劝劝咱家王爷,就不能对玉姑娘好点儿,就不能不要那般惨无人道的折磨玉姑娘?!”
秦管家一怔,有些搞不懂这丫头说的什么意思,“对姑娘好点儿,折磨玉姑娘?”
要是可以,老人家真想仰天大喊一声,自家爷都快把王妃寵上天了,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怕已经招到皇帝的怀疑了,还说要对王妃好点儿,还要怎么好,昭告天下?要能这么做,估计他们家爷第一个早就已经做了!
再说折磨,现在到底是谁在折磨谁,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也能看的很分明吧!
桃枝见秦管家居然一脸不可置信的怔忡反应,顿时就来了耿直的脾气,“管家伯伯,您不能因为王爷是您一手带大的,就这样娇惯着王爷,任王爷不把人家姑娘当回事儿啊,您都不知道,咱王爷都把人家姑娘的身子……唔!”
很明显,桃枝那张嫌热闹不够大的小嘴再度被白茶给封住了,这次用的不是手,而是一块干扁扁的烙饼,一口气一整块的完全塞进了桃枝喋喋不休的小嘴里,塞得桃枝两颊满满,连嚼都没地儿嚼,别说还能讲话了。
秦管家听得糊涂,看的也糊涂了,“你们这到底是……。”
白茶呵呵一笑,再次挽上秦管家的胳膊,将老人家往院子外带走,“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屋子里有一只吃的溜圆的肥老鼠,您也知道桃枝数来最怕这些,所以适才才被吓着了,您老只管放心,茶茶待会就去灭了它。”
“果真?”秦管家有些质疑的斜睇白茶。
白茶忙不迭点头,一脸诚恳,“真,再真不过的了!”
秦管家这才勉强松了口气,半信半疑的瞧着她,脸色郑重,“如果是这样,那就赶紧把那些秽物给弄干净了,省得污了玉姑娘的眼儿。总之,不管什么事儿,都切忌不可怠慢了姑娘,懂了没?”
见秦管家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白茶暗忖这玉姑娘恐怕以后在这王府的地位,是要非同一般了,纵然心里还在为逝去的前王妃感到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这一天总是不可避免,总是要来的,只是分了个早晚。
“是,奴婢省的。”白茶心有戚戚焉的应了。
安排好了一应事宜,燕楚在已经易容完毕的花想容陪同下,出了府,上了马车。
看着花想容那张不是易容就是戴着面具的脸,燕楚就有些膈应,“总不好一直这样遮遮掩掩,不如让本王帮你,索性一口气解决了好。”
大概没想到自家爷会突然蹦出这个问题,再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数次之后,花想容出了一个结论,压低了声音凑到燕楚跟前,“王爷,您是不是发‘烧’了?”
燕楚听出了他那个烧字中的歧义,脸一沉,一脚就踢了过去,“滚,不知好歹的东西——”
车厢狭窄,花想容虽然躲得及时,却还是免不了被自家爷的大长腿踢到了屁股,揉着屁股,赶紧坐的远远的,退避三舍,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您要是没发烧,怎么也会良心发现,有心思来关心起属下来了?”
“你说什么。”燕楚眯眼看他,语气危险意味十足。
花想容撇撇嘴,本想说就是,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谄媚,“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只是爷对属下如此关怀备至,实在是属下万分动容,万分动容的很呐,啊哈哈——”
燕楚这才脸色稍缓,哼了一声,“那事儿都拖了这么些年了,早点解决,早点完事。”
花想容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平素的嬉皮笑脸,也渐渐变得认真,“属下多谢王爷的美意,可属下还是希望,这件事,还是由属下自己亲自解决的好。”
“哼,随你。”难得的好心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燕楚自然心生不满,但到底没有多加强求的意思,遂,就话锋一转,“秦明的消息还没来?”
提及此时,他的眉头就深深的拧成了一个疙瘩。
若想把自己媳妇儿完全的套牢自己身边,他知道,这两个孩子,定然必不可少。
花想容也拧了眉头,摇了摇头,“这两天,都已经没有秦明的消息了,我后来派人去看过小四合院,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是么。”燕楚虽然对水玉山庄里那些人并未放在心上,更没有要治理的打算,不过防范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届时,不管是谁来跟他抢自家媳妇儿,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是,原本他是打算想等她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会给她腾出一段空闲的时间,来消化和缓冲两人之间的关系,可现在……他已经等不了了。
花想容还是很明白自家王爷的心思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试探性的问道:“爷,您当真已经移情别恋到玉姑娘身上了?”
自家爷有多死心眼儿,他可不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为了死去的爱妻,几乎成了活死人,眼看也要活不长了的自家爷,转眼之间就开始对别的姑娘生了这么多这么深的心思,他如何也有些不信。
“什么移情别恋。”燕楚很不喜欢这个词儿,不虞的瞪了花想容一眼。
花想容更糊涂了,“那您还……。”
还成天腻腻歪歪,死乞白赖的硬要把一个有儿有女的寡.捆绑在自己身边作何?
当他详尽的资料查探过来后,发现小桑榆就是玉姑娘的女儿时,他都惊呆了好伐!
何况玉姑娘还有一个儿子呢!
也是幸好,这玉姑娘的丈夫,根据水玉山庄之中找到的供述,说是玉姑娘早就没了丈夫,还有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子呢,不然,他真要怀疑自家爷肯定脑子出了毛病了。
这一个嫁了两次的平阳郡主,一个又是儿女成双的遗孀寡.妇,好好的清白姑娘不要,偏偏要和这样的他人妇牵扯不清,若说自家爷心里没变.态,鬼才会相信!
燕楚不打算将水玉的身份告知给太多人,即便,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所以,冷哼一声,“你懂个屁。”
然后就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花想容无语的摸了摸鼻子,“是是,属下不懂,属下不懂……。”
变.态的世界,他一个正常人当然不懂!
车厢里,片刻的沉寂之后,又响起了燕楚的声音,“淑妃的尾巴,都收拾干净了?本王可不想这场鸿门宴,又再给本王多添一条新罪。”
结党营私,内通妃嫔,这不管是哪一个罪名,都够他喝一壶的了,今天,就真的别想竖着走出重华门了——
花想容郑重点头,“爷放心,她没收拾好的,属下也替她收拾妥当了。”
燕楚轻轻颔首,“这就好。”
言罢,终结了对话,斜倚在了马车软靠上,闭目养神。
太久没见他的好五弟了,也不知道成长到了何种地步,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目的,他……都不得而知。
用过早膳沐浴完毕过后,水玉也是整装待发,将白茶桃枝打发出去,以偶感风寒为名,关窗闭户。
根据脑海里,那几个土夫子留下的地道地形图的记忆,她成功找到了挖掘于南苑的地道口。
盥洗室的壁式衣柜后。
她穿的是一身短打的男子装束,这些衣裳,都是从燕楚那厮压箱底的柜子里找到的,还是他大概十几岁的少年时,所穿的衣裳,跟上次套在她身上的里衣,是同一个来路。
不过,这两次的心境很是不同。
毕竟,前一次是无知无觉,而这一次,则是她主动穿上的。
上一次是恼羞成怒,这一次,是分外的窘迫。
虽然这衣裳他该是很多年未曾穿过的,但是,她却还是能闻到衣裳里,若有若无透出来的,属于那个混蛋身上的味道。
她很想讨厌,但是却争不过,内心对这个味道的眷恋,甚至在嗅到时,心跳总也忍不住的加速……
地道有过昨晚的经历之后,已经驾轻就熟,也不知怎的,自从和那混蛋昨晚那样……以后,再度回到这里,她竟半点也无伤怀的心情了,仿佛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地道,于她而言,再没有了那么多的内心束缚。
抄着一身的轻盈功法,循着地道的北端,一路向北,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到达她要去的目的地的地道入口。
打开机括,上得地面,她四下一看,竟是薄家主宅深处,一幢空置了很久的小筑前。
入口刚一合上,她收回打量周围的视线,定了定心神,边抬脚准备离开这里,边想着,到底要用什么理由和样子,来应付那个薄久阑。
没曾想,她才迈出一步,一样闪着火花的东西突然射进她脚下的地面里,溅起半丈之高的泥土沫子,差点糊了她的眼睛。
“别动。”
一声充满警告的危险声音,随后响起。
刚被脚下武器惊诧住的水玉,一听到这声警告的声音时,顿时猛地抬头,向发射武器的那源头处望了过去,但见小筑的二楼之上,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正将一架狙击枪架在了楼台的汉白玉砌成的围栏之上,黝黑的枪口所瞄准的,此刻已是她水玉的头颅。
她现在位于小筑前的前院里,离得小筑的那栋小楼甚远,而那女子又是一身黑衣,她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刚才那声音,和那女子隐隐绰绰的身形,实在过于相似,“流苏?”
第两百八十章 与流苏姐妹重聚
打开机括,上得地面,她四下一看,竟是薄家主宅深处,一幢空置了很久的小筑前。
入口刚一合上,她收回打量周围的视线,定了定心神,边抬脚准备离开这里,边想着,到底要用什么理由和样子,来应付那个薄久阑撄。
没曾想,她才迈出一步,一样闪着火花的东西突然射进她脚下的地面里,溅起半丈之高的泥土沫子,差点糊了她的眼睛。
“别动。”
一声充满警告的危险声音,随后响起偿。
刚被脚下武器惊诧住的水玉,一听到这声警告的声音时,顿时猛地抬头,向发射武器的那源头处望了过去,但见小筑的二楼之上,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正将一架狙击枪架在了楼台的汉白玉砌成的围栏之上,黝黑的枪口所瞄准的,此刻已是她水玉的头颅。
她现在位于小筑前的前院里,离得小筑的那栋小楼甚远,而那女子又是一身黑衣,她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刚才那声音,和那女子隐隐绰绰的身形,实在过于相似,“流苏?”
小楼上,那黑衣女子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那原本埋在枪膛后,遮住了大半个脸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只可惜,却以黑纱覆面,只露出了上半张的脸,下半张脸,完全被黑纱隐藏了过去。
上半张脸看不出女子怎生的容貌来,但是那双黝黑的眼睛,仿佛沉睡的豹子,用最危险最犀利的眼神,正冷酷阴沉的盯着水玉,“你是谁。”
问出口的声音,冷静,冷酷,冷厉,还有着浓浓的警惕,视线,却带着同样质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水玉,最后,四目相对,如同盯准了猎物的豹,死死地盯准了水玉的那双眼睛。
而女子唯一不同于旁人的是,她不会在看到水玉的这双眼睛时,有太大或者过激的反应,没有喜怒,只有愈发浓烈的警惕。
水玉记性很好,对细小末微的东西都看得清楚,记得更清楚,何况流苏,还是曾经和她在一起,将近半年的唯一闺中好友。
只是,遥望着小楼之上,满身都是萧杀戾气的黑衣女子,水玉几乎有些不敢认,她有些犹豫的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一点点的揭了下来。
黑衣女子一直都在警惕的盯着她,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只是她的眼神,却在一点点的开始发生变化,从冷静,变成了不平静,最后,掀起滔天的巨浪——
仿佛像是一池已死的池水,被投下一颗重磅的石头,水面从溅起涟漪,到逐渐的波澜壮阔!
“王……王妃?”顷刻,她所有可怕阴冷的面具,全都土崩瓦解,那双眼睛只剩下一汪涌动的涟漪,一双浓黑卷翘的长睫,不断的迎风颤抖着,一如她此刻脱口而出的言词。
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水玉那张被面具埋藏了多年的脸,终于露了出来,因为常年不曾接触阳光的关系,皮肤有种接近病态的白,略显的不健康,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苍白的肌肤下,那一丝丝的血管,不过,正因为肤质变得如此的关系,她那张艳丽至极的容颜,竟平添了一种弱不禁风的风情,少了曾经的凌厉和冷冽,更多了一个女人,该有的楚楚动人之姿。
当面具完全揭下,水玉对遥望的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刹那,万般芳华,“流苏。”
即便如何克制,也掩饰不住,言语中的颤栗,和哽咽。
这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再没有旁人比她流苏更清楚,她胭脂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有人比她流苏更清楚,她曾经背负的一切,曾经生存在世,为的是什么——
同样,再没有一个人,陪她那样的出生入死,再没有一个人,那般毫无条件的信任她,支持她,永远都站在她的身边!
流苏亦是同样的激动,手上那把被她视若生命的枪,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都还不自知,或许是知道的,却是没有半分想要理会的意思,可她却依旧站在小楼之上,动也不动,好像生根在了那里,“不,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对于胭脂雪而言,流苏是很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唯一交心的知己,而对于流苏而言,却已经不仅仅只是如此,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里,将胭脂雪当成了姐妹,当成了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傻姑娘,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人是很容易受到情绪感染的动物,或许刚才前一刻,胭脂雪觉得自己还能忍,还可以忍,但在看到流苏这幅傻傻的反应时,就再也忍受不住,眼眶一热,一滴清泪,便夺眶而出。
流苏往后倒退了一步,眼睛睁得很大,好像很不可置信,很震惊的样子,而后,突然从二楼一跃而下,一身黑衣如同鬼魅一般奔向了胭脂雪,黑色衣摆在风雪中烈烈飞舞,一如她那高高竖起的长发。
刹那间,她便到了胭脂雪的面前,但是,却在两步开外,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意思,驻足停步,情绪强烈的视线,就像无形的手一样,一点一点,在随着眼瞳的转动,描摹着胭脂雪的五官轮廓。
胭脂雪便任由她这么看着自己,一直对她微笑,却没有说话。
很多时候,所有的情绪和情感,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言语来描绘,彼此都能感应,彼此都能明白。
半刻过后,大概是终于确认了眼前的胭脂雪是真的,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流苏这才胆怯的,小心翼翼的,抬了手,往胭脂雪的脸颊触摸过去,可眼看只差分毫的距离时,她却瑟缩了,怯懦了,想要把手缩回。
不想,胭脂雪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继而,贴到了自己的面颊上,冲她巧笑嫣然,“你看,我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一碰即碎的幻影。”
流苏真切的感觉到了那肌肤的温凉温度,丝滑般的触感,指尖一颤过后,另一只僵在身侧的手蓦地抬起,一把将胭脂雪抱住,紧紧的,像铁钳一样,泪,顷刻决堤,“王妃……王妃……王妃……。”
她一遍一遍的轻声嗫嚅着,好像在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这不是梦,这是现实,而自己这唯一的亲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胭脂雪也跟着哭了,但她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了,手将流苏回抱在怀里,“我在这儿……。”
短暂的休憩,燕楚再度睁开眼时,外面随后就传来了车夫的禀报声。
“王爷,到了。”车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和紧张。
皇帝和燕王不和之事,连满朝文武都知道,更遑论燕王府里的人,何况,这四年里,无数皇宫里边儿派出来的刺客,已经教燕王府里边儿的每个人都领教了无数回了,若说眼看着自家主子自己就这么进去这明知不安好心的皇宫不会紧张,那才是骗人的。
“爷。”花想容也像受到了感染似地,并没有再像平素那般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是截然相反的严肃和正经。
燕楚皱了皱眉,被这些家伙一搞,本来根本不紧张的他也跟着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只是在看到花想容那张易容的跟黑炭头一样的脸,却做出那般正儿八经的样子,一种说不出的膈应,惹得他瞬间大笑。
“……。”要是可以,花想容真的很想骂他家这位王爷是不是特娘的有病。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笑场!
虽然咱不怕皇帝,但是却不能不怕如果两方真的从势同水火,瞬间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进了这皇宫,到了皇帝的地盘上,那也一定会很惨的好不好!
见花想容一脸隐忍的鄙夷和不高兴,燕楚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儿笑过头了,顿时咳嗽两声,缓解了一下笑意,然后一本假正经的对花想容挥了挥手,“去,赶紧让他们过来,把本王扶下车。”
花想容嘴角抽了抽,二话没说,打开车门跳下车,对随行的亲卫队吩咐一句,“伺候王爷下车。”
几个壮实的亲卫上前一步,齐声应是后,便到了马车前,还是按照以往的举动,将燕王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车,然后搀到了轮椅上坐下,在旁的人眼里看来,都是真真儿的,半点也瞧不出,燕王已经腿有好转的迹象。
尤其搭配上燕王有那样一副要死不活精神不济的样子,这分明就还是活脱脱的,那位依旧令人扼腕叹息的残废王爷。
重华门前,早就已经有人在此等候。
一个是皇帝身边最得寵的德福公公,一个是皇帝身边最得势的将军,御林军统领,曲放。
这个曲放,来头可不小,是仅次于四大家族之首薄家的曲家。
只是现而今的薄家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薄家,所以这曲家,在这二十年里,早就已经取代了薄家的地位,成为新的四大家族之首。
曲家在大燕的商业和兵马军事上均有涉猎,虽然都不是最好最强的,但合集起来的家族势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而每一代家族里,还会出一个仅次于尊贵皇后的贵妃,再不济,也会是一等的一品皇妃。
在上一代先帝期间,就曾有一个集齐恩寵与一身的曲贵妃,不过可惜,上一代的夺嫡风暴输得很惨以后,就香消玉殒了,至此,曲家好像也随之备受打击一般,不论是商营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没有什么建树,商营上更是备受打击,连连受挫,而后,就一蹶不振了好些年。
曲家到底都是百年的老世家,即便新一代的人不行,可老一辈的还在,都是个顶个的人精,知道自己是风头太劲,遭人眼红,所以才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看起来是巧合的一件件事儿,这些老一辈的心里头最清楚,那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对曲家在进行打压。
而这打压曲家的人,他燕王和那些老人精,都再清楚不过。
看到故人之后,难免想起一些往事,燕楚定了定心神,让身后的花想容推自己过去。
与此同时,对方的人,也赶紧迎了上来。
“哎呀燕王,真是好久不见,老奴给您见礼了。”德福公公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到得五步开外时,对燕楚便是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下跪行礼,“王爷千岁千千岁——”
比起德福公公这样露骨的讨好卖乖,曲放倒是冷静自持的太多,他是按照了军中的规矩,给燕楚行军礼,人看起来就和很多的将军一般不苟言笑英挺沉稳,但眼底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对燕楚的崇拜和仰慕,“末将曲放,参见燕王!”
燕楚依旧没什么表情和精神,恹恹的对两人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谢燕王。”两人齐声谢恩。
谢恩之后,曲放便秉承自己的职责,走到了燕王的身后七步开外,做起了安防保护的职守,无声无息的,就像个保驾护航的隐形人。
德福公公则并非如此,反倒热络健谈的很,要不是深知燕王不喜欢外人接近的癖好,他早就想把花想容给挤到了一边去,心甘情愿的做那推车奴,现在却只得随行在侧,十分热情的问长问短,“唷,杂家看燕王您面色不大好啊,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老奴给您找太医令来瞧瞧?”
燕楚不动声色,耷拉着眼皮,把玩着食指上的鬼头青铜指环,勾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意兴阑珊的回了一句,“都是老.毛病了,早就药石惘然,劳公公费心了。”
花想容悄悄扯了扯嘴角,对德福公公的目光警惕而不屑。
这个臭阉.狗,一上来就想探王爷的身体底子,还真是心急的很呢,简直就是巴不得王爷早点嗝屁了才好吧?
碰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德福公公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是那副讨好的狗腿奴才相,呵呵的笑道:“王爷不必担忧,咱皇上也知道您身子骨不好,所以呐……可特意给您支了招呢。”
说罢,对燕楚眨了眨眼睛。
花想容和燕楚同时一愣。
不过,基于一个脸太黑,一个始终都没抬头,所以没有人发现两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
“哦?是么。”燕楚回答的漫不经心而轻描淡写,好像对这件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德福公公见状,浑浊的老目闪了闪,依旧保持神秘性的涎着脸笑道:“保管王爷您满意。”
“呵。”燕楚毫不在意的轻声一笑。
说着话的工夫,一行人不知不觉,很快就到了皇帝今天招待宾客无极宫前。
以前酒宴都是要露天的才有意境,不过现如今天儿太冷,坐在寒冬飞雪下几个时辰,即便有着美酒暖身,依然会觉得身寒无比,毕竟在大燕这个崇文轻武的国度里,大部分都是饱读诗书只会之乎者也的言官,自是不像练武之人,有强健的体魄能抵御的住寒冷。
无极宫,倒是气派的很,庄严不失华丽,配上宫前几树红梅,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到了宫前,作为御林军统领的曲放直言还有要事在身,完成皇命,将燕王送到这里之后,他就要去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去了。
德福公公倒是客客气气的继续引领着燕楚进了无极宫。
待燕楚一到,这无极宫里本来热热闹闹歌舞升平的氛围,瞬间就僵了起来。
宫殿里,本都在吃吃喝喝推杯换盏文武百官,都顿住了手里的酒杯筷子,眼睛,都暗藏着不快的眼神,频频向燕楚望去,有的皇帝直隶部下的官员,更是胆大的哼哼唧唧,大有不喜燕王之意,明面的不给燕王抬举。
燕楚眼皮都懒得抬,懒懒散散的喊了一声,“微臣,叩见陛下。”
这明显敷衍了事的态度,顿时引得愈发多的官员感到不满,但是燕楚那双残废的腿是事实胜于雄辩,就算他们再不满,也不可能非得在这件事情上大作文章,非让燕王对皇帝下跪行礼不可。
若真这样威逼着燕王做了,只怕就要寒了远赴边疆的,那些将士们的心了。
为了那些将士能够安心为大燕国卖命,能让他们这些京官安稳度日,在这样四国关系紧绷,正缺这些保家卫国之人的时候,他们这些精明的家伙,还不会去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当然,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也同样不会。
“皇兄快快免礼,你我兄弟二人,是无需这般客气的。”本正襟危坐于鎏金龙椅上的燕陌,顿时一改之前曲高和寡的君王形象,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很是热络的招呼燕王,还不忘谆谆关切,“都这么些日子了,皇兄的身子骨可好些了?之前一直素闻皇兄身子骨不好,朕想着不叨扰皇兄,这才许久不曾前去探望,还望皇兄莫要见怪,与朕生分了。”
燕楚从进宫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抬起的眼皮子,终于懒怠的掀了掀,看起来无力的很,仿佛一个小小的抬眼动作,都能耗尽他的精神一般,紧随而来的,便是他咳喘的声音,“多谢陛下关切,本是微臣身染顽疾,才不好接见陛下,唯恐微臣之疾,沾染到陛下的龙体,那才是微臣的罪过。既都是微臣的不好,哪里有怪罪陛下的道理。”
燕陌与之四目相对,在对方绯红似魔般的眼眸里,看到了看透一切红尘的淡然,不由眸子一动,嘴角的笑容收敛,表情略带自责,“皇兄这般说,那就是与朕见外了,到底,朕与皇兄,可是现而今,仅剩的兄弟了。都说长兄如父,皇兄的身子,朕自然要挂念的,只惘然朕乃一国之君,总是有些身不由己,不然,长兄卧病在榻,朕如何都要前去常伴侍疾不可的。”
“百善孝为先,陛下一片赤子之心,真乃我大燕之福,乃微臣之福。”说着动容的话,可燕楚的表情和眼神里,却无半分动容的样子,死板死板的,简直就像没有味道的死水一样。
当着旁观者的文武百官们,都对皇帝表示由衷的钦佩,目露着炙热的缪赞目光,一个个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充分的流露着,他们是何等的佩服自家帝王这真情流露的演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家这帝王,对燕王是何等的兄友弟恭。
而对于燕王淡而无味的平平演技,大部分都表示不屑和轻视,觉得这个燕王现在腿废了,脑子也跟着废了,这样说着好听的话,却没有好脸色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戏耍皇帝,分明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分明就是有打算当场撕破脸的意思!
第两百八十一章 燕王与公主有婚约
燕陌与之四目相对,在对方绯红似魔般的眼眸里,看到了看透一切红尘的淡然,不由眸子一动,嘴角的笑容收敛,表情略带自责,“皇兄这般说,那就是与朕见外了,到底,朕与皇兄,可是现而今,仅剩的兄弟了。都说长兄如父,皇兄的身子,朕自然要挂念的,只惘然朕乃一国之君,总是有些身不由己,不然,长兄卧病在榻,朕如何都要前去常伴侍疾不可的。”
“百善孝为先,陛下一片赤子之心,真乃我大燕之福,乃微臣之福。”说着动容的话,可燕楚的表情和眼神里,却无半分动容的样子,死板死板的,简直就像没有味道的死水一样。
当着旁观者的文武百官们,都对皇帝表示由衷的钦佩,目露着炙热的缪赞目光,一个个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充分的流露着,他们是何等的佩服自家帝王这真情流露的演技,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家这帝王,对燕王是何等的兄友弟恭。
而对于燕王淡而无味的平平演技,大部分都表示不屑和轻视,觉得这个燕王现在腿废了,脑子也跟着废了,这样说着好听的话,却没有好脸色的样子,分明就是在戏耍皇帝,分明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分明就是有打算当场撕破脸的意思!
在他们眼里,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是无人可以比拟的,所以他们才会以为,燕王此等做法,简直是引火自.焚,愚不可及——
只余一些肱骨老臣才明白,也不禁有些寒心,明明是燕王打下的天下,却白白便宜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现在倒好了,狼还没养熟,却被反咬了一口!
要是换做他们,恐怕也一定会跟燕王一样,这假惺惺的兄友弟恭的戏码,鬼才懒得去演——
两厢有随意的客套两句,燕陌便让燕楚赶紧上桌,位置,自然是在燕陌早就安排好的,右手下方的席位偿。
燕楚对自己坐在哪里并不感兴趣,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完全病恹恹的样子,感觉就像任人操控的木偶人。
“咦~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燕战神?怎么看都像个要死的病秧子呀!依本公主看,传闻都是吹嘘的空穴来风吧?”
一声带着刁蛮轻蔑口吻的青嫩少女声音,很突兀的在这因为燕王的到来,而赫然寂静下来的无极宫中响起。
想来也是,今天来这无极宫里的,哪个不是大燕的文武官员,虽有舞女在场中起舞翩然,可到底都是些不能说话只供人观赏的哑巴玩物,故而这无极宫里,依然还是这些男人们的天下,而这男人堆儿里,偏偏突然的响起了一个少女青嫩悠扬的声音,怎么可能不会突兀?
不过,在场的各位听到少女的这黄莺般的声音之后,这原本该干嘛继续干嘛的诸人,又不得不把视线,全都戏谑的再度落到了,那少女话语中的主人公,燕王身上。
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燕的文武百官,有一半以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就连上座的燕陌,也忍不住,在瞥向燕楚时,嘴角掠过一抹兴味,只是很好的用刚好到嘴边的酒杯,给遮掩了个干净。
这旁人都好像对少女所说的话很有兴味盎然的意思,而作为被少女指着羞辱的主角燕王,却是置若罔闻,好像被人鄙夷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该怎么慢悠悠的推着轮椅上席位,还怎么慢悠悠的上席位。
这要是花想容在这,必当是要着急上火的,尤其是见自家爷竟是这样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只可惜,这样的场合,不是一个奴才下属,可以进来的地方。
“不是吧,这燕王难道还是一个聋子么?”开设在燕王对面坐席上,一个穿的奇装异服,长相俏丽水灵的小姑娘,似乎有些生气了,皱着娇俏的小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很高姿态的姿势白了背对着她,正往她对座上的席位而去的燕王一眼,随后,单手握拳在心口紧贴,朝龙椅上的燕帝,一脸郑重其事的严肃道:“尊敬的大燕皇帝陛下,画沙在此恳求,希望陛下,能答应,取消画沙与敝国燕王的一纸婚约。”
从进了无极宫开始,一直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有任何兴趣的燕王,在听到自己身后那脆生生的少女声音时,身形一僵,人猛地转动轮椅,转向了身后——
薄家宅邸。
“以前只道你的煮茶技艺精湛,不曾想,煮酒的这般手艺也是这般的好。”重新又戴回了水玉面具的胭脂雪,将流苏斟满酒水的酒杯捂在双掌之间,低头轻啜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酒水。
重新把煮酒的酒壶搁回小炉之上,流苏看了胭脂雪一眼,勾了勾嘴角,“其实茶和酒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关键还是在于,煮就之人的心性。”
两人移到了宅院中的亭子里,跪坐在铺就在地的蒲团上,像两个多年未见的知己好友,一面赏梅观雪,一面推杯换盏,品酒畅谈。
“看来这么些年,倒是把你的心性磨得愈发平和从容了。”胭脂雪的目光,落在了流苏那双巧手上,清晰的看到了,流苏指腹上,以前所没有的厚实老茧,眸光几度变幻,“我可以问,你和师父之间的事情么。”
流苏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反应,嘴角笑靥却有些发僵,“当然可以。”
胭脂雪抬眸,将流苏嘴角的僵笑看在眼里,微微叹息,“我知道,要谈及过往,就是等于撕开你的伤疤,所以,我不会做如此残忍之事,等到有一天,你们之间的心结和恩怨解了,你能说了,那便再说吧。”
“雪,旁人都说你冷漠无情,可在我的眼里,你总是温柔的可爱。”听到胭脂雪突然放弃追问,流苏并不意外,嘴角的僵冷笑靥,仿佛破冰般,重新绽放,“只不过,你想的太过美好了些,我与他之间的恩怨纠葛,是永远都不可能解开的,怕是,真要让你失望了。”
胭脂雪一滞,没想到两人之间的过往竟然如此沉重,这让她本来还想给自己的师父说两句好话的唇,微微抿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进了喉咙里,目光了然,却又黯淡了下去,“是么。”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感觉。
当两人之间的恩怨爱恨越来越深壑之时,是无药可解,无人可解的,旁人再多的话,根本都是枉然,毕竟,他们不是身在局中人,不会体会到当局者的内心是怎样的。
两人默契的沉默了片刻,流苏打破了僵局,从茶几上的一只白银刻花的小盒子里,取出一支纯手工的女士细烟,就着炉中小火点燃,动作优雅熟稔的抽了起来,“你呢?如果我没看错,你身上的衣服,是燕王的吧。”
到底是从小在燕王府中,一旁服侍燕王的大丫鬟,对于燕王的吃穿用度,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胭脂雪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流苏,除却那秀致的外貌,彼时的流苏,又与刚才差点用枪杀了自己的流苏不同,没有之前像出鞘宝剑般的凌厉,现在恬静宁和,像是一汪静谧的湖泊,笼罩在热酒的水汽,香烟的云雾中的她,更添了几分神秘,优雅,和迷人的精致,眉眼间,且流露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媚意,而气势上,身穿一身黑色男装的流苏,有着另一种不羁纨绔,一种别样的张扬邪气。
邪冶而妩媚,洒脱而不羁,八个字,来形容此刻的流苏,再贴切不过。
这样的流苏,就好像挣脱了曾经身为燕王府一个小小婢女的桎梏,释放出了最真实的她,而这样的她,就算五官平平,胭脂雪都不得不承认,她依然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一朵黑色的蔷薇花,从骨子里耀出风华,却偏偏又扎手至极。
忽然,她觉得这样真正的流苏似乎很不错,至少,与她那好师父联系在一起,真是相得应彰的很。
这样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的曾经,一定别有一番意趣吧?
啊……她突然后悔了,刚才不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
流苏两指夹着香烟,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腮,眼睛在胭脂雪的脸上流转,却见她对着自己一直发呆,半天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嘴角一翘,吸了一口烟之后,便把红唇凑了过去,一口烟圈吐到了胭脂雪的脸上。
兀自沉浸在思绪里的胭脂雪完全没有防备,将喷在自己脸上的烟雾吸进了不少,顿时呛得连连咳嗽。
流苏看的哈哈大笑,笑声张狂而爽朗,真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这可是西洋国最精贵的雪茄,一支可要一锭金呢,瞧你给嫌弃的。”
胭脂雪不仅咳嗽,眼泪都快给熏出来了,“你,咳咳,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坏毛病?我可听人说过的,这种东西与福寿膏一样,吸多了不仅对身子不好,还会上瘾的。”
流苏不置可否的点头,笑容有些暗沉了下来,“没错,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当你吸上它的时候,万般的烦扰,都可以瞬间的烟消云散,就跟喝酒的人,找酒买醉,来借酒消愁一样。”
胭脂雪拧了拧眉,不喜欢正在流苏指尖缓缓燃烧的香烟,却又找不出适当的言词,来辩驳流苏。
流苏见她不喜,便毫不犹豫的把香烟摁灭,斜睨着她,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和好了?”
流苏问的突兀,胭脂雪没有防备,被问了个正着,不像刚才思绪飘远,一时有些的措手不及,“没,没有。”
流苏挑了挑眉,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上一次的杀手事件,她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冲动冷酷的可以,虽然燕王府里的人,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可她要伤害的那个人,毕竟还是雪的心尖人,多少……是有些多管闲事的意味。
而今既然看到雪无恙,她自然不会继续搀和其中,只要燕王,不会触及到她的底线,不会再度伤害雪,那她就会做好一个旁观者,不再插手。
因为她知道,她和雪是同一种人,太过强硬的女人,所以,不管在感情还是在其它方面,都是不会喜欢旁人来指手画脚的。
“你现在就是我三哥薄久阑口中,那个水玉公子吧。”不能抽烟,流苏只能选择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百无聊赖的慢慢啜着,就像没了骨头的黑豹一样,身子完全倚靠在了身后的软垫靠枕上,“说吧,你想要我三哥,为你做什么。”
胭脂雪见着眼前,比以前思维更加敏锐敏捷太多的流苏,居然有些不适应起来,不过流苏再怎么和以往不同,她亦不会讨厌,也不会觉得陌生,既然流苏都开口这么问了,她自当不会矫情,“不是我要他为我做什么,而是他希望我,为他能协助到什么。”
流苏又是哈哈一笑,举着就酒杯的手指着胭脂雪,“雪啊雪,你现在怎的比以前愈发的圆滑了?听听你这话,说的可真漂亮,难怪三哥说,你现在可是继司马流云之后,又一匹在四商场上,拥有绝对实力的黑马。”
明明是彼此互惠互利的交易,她胭脂雪却说的冠冕堂皇,完全一副好人作派的架势,当之无愧的巧舌如簧——
被人这样单刀直入的戳破自己的语言陷阱,胭脂雪不恼,反倒也跟着愉悦轻笑,有些窘迫,“在谈及正经事时,我这副用惯了的奸商嘴脸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来,你可莫怪才好。”
流苏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你这样子倒是有趣,我就当瞧个新鲜也好,你继续,继续……。”
胭脂雪默了默,而后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信笺来,搁在了案几上,素指摁着牛皮信封,轻推到了流苏的面前,“这里面,有一件更有趣的东西,相信你和你的三哥,定会喜欢。”
“哦?”流苏捞起信笺,玩味的斜睨她一眼,不紧不慢的将信笺打了开,拿出里面雪白的信纸,视线投放其上,扫视了一会儿后,又是一阵张扬的笑声,“有趣,果然有趣!看来,这歌舞升平的大燕京城里,终于就要有好戏看了——”
见到流苏满脸兴味的样子,胭脂雪知道这件事,流苏既然喜欢,只想想那薄久阑对流苏的态度,她便心里明镜似地清楚,薄久阑是一定会好好擅用这封心中内容的。
千想万想没想到,今天的目的,既然达成的这般顺利。
事情既然了了,就像一颗心头的巨石终于尘埃落定了,这脑子一下空闲轻松起来,就不免自动的胡思乱想起来,譬如现在,胭脂雪的脑子里,就蓦地回荡起了早上时分,那个人的嘱咐。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念及此,胭脂雪懊恼的蹙了蹙眉,可手上的酒杯,却搁置到了案几上,“我该回去了。”
流苏愣了一下,而后像想到了什么似地,了然,却有些不舍的望着胭脂雪,“很急?”
胭脂雪缄默了少顷,嘴角方抹开一丝笑,“对,很急。”
流苏瞥了一眼她嘴角揉着太多复杂情绪的笑,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却并没有阻扰,“好,你回吧。”
胭脂雪颔首,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对流苏嫣然一笑后,便转了身,往亭外走去。
“等一下。”流苏突然叫住了她,见她疑惑的停步转首看过来,流苏咧嘴一笑,男孩子的气息即刻流露,“下一回,记得把我的干儿子带上!”
胭脂雪欣然点头,提及孩子,脸上便会自动闪现的一种母性的光辉,“当然没问题,不过,可不止有干儿子,还有干女儿呢。”
流苏对胭脂雪那种母性光辉,有些挪不开眼,眸色转深了几许,举杯对胭脂雪一扬,笑容愈发灿烂,“一言为定!”
胭脂雪留给流苏一个约定的笑靥,而后再不耽搁,转身离开了凉亭,一路而去,直奔来时的地道入口。
望着胭脂雪渐渐消失在白雪纷飞的身影,流苏那转深的眸在里,终于浮出一抹清晰的痛,爽朗不羁的笑,渐渐凉薄在了这寒冬雪天里,“孩子……。”
脱口而出的这两个字,仿佛是平地惊雷,突然蓦地将她惊醒,一下子,仅仅这刹那间,那偃旗息鼓的冷厉萧杀,再度在她面目之中翻滚,再度在她的周身不断散发。
喀嚓一声,手上的酒杯被她生生捏碎,她却像不知疼痛似地,明明掌心被碎片扎出了血,她却并不以为意,又把扔在了案几一角的那支装满女士雪茄的白银缂丝盒子拿起,取出一支香烟后,夹在颤抖的两指间,再度点燃。
当跟着手指颤抖的香烟终于吸了一口后,她就像个终于尝到了毒.品的瘾君子,崩坏的情绪,瞬息得到了平复……
无极宫。
“什么婚约,你是谁。”燕楚此刻的脸色很难看,脑子里都是一阵的莫名,一双绯眸就像魔王的骇然眼睛,狠狠的盯着他的对座之上,那个站起身来,与眼底畅言要毁掉婚约的小姑娘。
画沙原本对这燕王是极其的轻蔑的,以为燕王就是一个被人捧高吹嘘的假战神,虽然她不歧视残废,可一个那样时刻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残废,她则是相当的鄙夷,可不曾想,燕王突然听到自己要毁掉婚约时,那突然爆发的狠绝样子,真是令始料未及的她吓了一大跳。
“皇兄,别这么严肃,当心吓着您的未婚妻,毕竟是大祁的掌上明珠,娇弱的画沙公主。”燕陌搁下手中的酒杯,脸色略带严肃的望向燕楚。
同时,一直旁坐在画沙公主一侧的一位中年男子,也霍然起身,对燕陌和燕楚,依次抱拳行礼,“我们公主从小受到了国主的娇惯,说话难免有些任性偏激,还望陛下燕王,都莫怪罪。”
燕陌置之一笑,大手一挥,“诶,画沙公主只是性格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这种豪气干云的爽快性子,朕最是喜欢,想来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到如公主这般赤诚之心的女子,足矣与世间最宝贵的宝石相媲美,也难怪贵国国主,要这般的寵爱公主了。”
画沙公主烂漫一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颊边两个梨涡立现,十分的俏丽可人儿,“燕帝陛下,您是画沙见过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子!”
燕陌哈哈大笑,“朕说的可都是实话,何来哄人一说,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言罢,燕陌转了眼睛,视线落在了,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僵在原地的燕楚身上,“朕说的是不是呢,皇兄?”
第两百八十二章 燕王拒婚被软禁
“皇兄,别这么严肃,当心吓着您的未婚妻,毕竟是大祁的掌上明珠,娇弱的画沙公主。”燕陌搁下手中的酒杯,脸色略带严肃的望向燕楚。
同时,一直旁坐在画沙公主一侧的一位中年男子,也霍然起身,对燕陌和燕楚,依次抱拳行礼,“我们公主从小受到了国主的娇惯,说话难免有些任性偏激,还望陛下燕王,都莫怪罪。撄”
燕陌置之一笑,大手一挥,“诶,画沙公主只是性格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这种豪气干云的爽快性子,朕最是喜欢,想来这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到如公主这般赤诚之心的女子,足矣与世间最宝贵的宝石相媲美,也难怪贵国国主,要这般的寵爱公主了。”
画沙公主烂漫一笑,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颊边两个梨涡立现,十分的俏丽可人儿,“燕帝陛下,您是画沙见过最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子!”
燕陌哈哈大笑,“朕说的可都是实话,何来哄人一说,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言罢,燕陌转了眼睛,视线落在了,一直都没有说话,一直僵在原地的燕楚身上,“朕说的是不是呢,皇兄?偿”
燕楚勾着的头赧然抬起,刚才凶狠的眼神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满满的冷酷和厌恶,“微臣……绝、不、答、应。”
后面四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燕陌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一下,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皇兄,说的什么?不同意朕对画沙公主的性格评价么?”
燕楚嚯的把头转向燕陌,虽然燕陌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与下方的燕楚还隔着九层玉阶,占据了足以可以睥睨旁人的最高位置,可此刻的燕楚散发出的威压气势,半点也不像一个身处下端的臣子,面目早已不是之前一贯的漫不经心慵慵懒懒,“微臣不答应娶这位大祁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大燕的那些文武百官,看待燕王的眼神,已经从蔑然上升到了愤怒——
就现在燕王的气势,说话的口吻,与其说是在请求,倒不如说是在命令,是在威胁!
这还是一个臣子,该对待一个君王的态度吗?到底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皇帝一派,越发的看不过眼,蹭的从座位上坐起,指着燕王就是怒斥,“大胆燕王,你居然敢对陛下大不敬,实在……。”
“周卿家,不必如此动怒,皇兄只是一时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并无不敬之意,何况,他是朕的长兄,说话严厉些,也是应当的。”燕陌朝站起的那位臣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面目还是依旧对着燕王,“皇兄,画沙公主极好,又与你身份相配,何况还是父皇当年与大祁国主定下的婚约,实乃天作之合,朕以为,皇兄实在没有拒婚的理由。”
“父皇?”燕楚对燕陌一概废话都不感兴趣,只抓住了这样一个重点,“微臣为何从未听父皇提及此事。”
容不得他不怀疑这所谓婚约的真伪,一是他确实从来没有听父皇说起过,二是这莫名冒出来的婚约实在是太过巧合,他几乎是千算万算,今天这场鸿门宴到底会怎么唱,却半点不曾想到,居然在这里等着他!
燕陌对燕楚这样不敬的怀疑并不在意,仍然笑容和煦而亲切,“皇兄顾忌的不错,所以在之前,朕也想过这个问题,于是,便让德福公公,找出了当年父皇与大祁国主,为您和画沙公主,共同签下的契约婚书。”
这个时候,不用旁人招呼,满脸堆笑的德福公公,已经端着一只紫檀托盘,卑躬哈腰的走到了燕楚的跟前,“王爷,左边儿的是咱先帝爷的,右边儿是大祁国主的,请您过目。”
燕楚伸手拿过托盘上的两张大红描金边的字帖,动作粗鲁的翻开查阅,两张字帖虽然被保存的很好很完善,但仍旧免不了岁月的摧残,有些许的陈旧,被他这样粗鲁的翻看,真叫周遭人为他燕王捏了一把冷汗。
翻坏了自家的庚帖就算了,反正顶多就是扣一个对先帝不敬的罪名,他燕王是先帝爷的儿子,这种小小的不敬,就算大做文章,也不会真的会让他燕王怎么样。
然,人家大祁的庚帖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那都是大祁的东西,若是翻坏了,那可是对大祁国君的不敬,那事态的性质,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而正当众人这样吊着一颗心的时候,燕楚手中的两张庚帖,毫无预兆的啪嗒一声,全都落到了地面上。
众人吓了被燕王的行为吓了一跳,幸好德福公公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赶忙跪地捡起,嘴上还替燕楚想好了台词,“呀,王爷,您是不是今儿出门没喝药呀,怎的这手脚抽筋的老.毛病又犯了呢,还是让太医令给您瞧瞧吧?”
众人在虚惊一场暗骂燕王胆大包天的同时,又不免对德福公公投过去了佩服的眼神。
不愧是两代帝王身边的红人儿,这处变不惊的应对从容,还真不是哪个宫里边儿的太监就可以做到的——
燕王却是没有理会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灵魂像被谁给抽走了一般,颓然而木讷的呆坐在了轮椅上。
先帝立下的婚约书,那就等于是遗照,那就意味着,就算他和燕陌撕破脸,死活不肯娶什么画沙公主,那都是没用的!
“哼,要死要活的,像个娘们儿似地,还当本公主乐意嫁你不成。”画沙将燕王所有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看的明白,这燕王分明就是不想娶自己。
“公主。”画沙身边的中年人,沉声喝止道。
画沙又白了燕楚一眼,然后扭头瞪了一眼身侧的中年男子,“敢做,还不敢让本公主说了么。”
“既然公主不愿嫁,那好,我们便就此作罢。”此般听到画沙的声音后,燕楚却是再也没有无视画沙的意思,立马接了画沙的话,两眼开始绽放出了神采。
“不可!”燕陌与那大祁来的中年男子,几乎是异口同声。
继而,燕陌对燕楚规劝,脸上笑容渐敛,“皇兄,这是父皇的旨意,您应当知道,这是不可违逆的。”
而那中年人,却不像燕陌对燕楚的义正言辞,对画沙公主却是低头耳语了几句,说的是大祁话,声音又小,根本无人能听得清他到底对画沙公主说了什么。
只是画沙公主在听完后,眼里大放异彩,对中年人却是一脸的怀疑,“果真?你不会骗我?”
“自是当真。”这中年人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赫然绽放了一抹温和的笑,像是春季的拂面春风。
画沙看的呆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里,对这个中年人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只是在别人还没发现时,中年人咳嗽了一声,画沙这才眨巴着眼睛,将脸别了开,小脑袋勾着,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好,本公主不再提悔婚便是。”
“微臣绝不会娶画沙公主,绝不!”见势,燕楚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管用了,只好使用他的倔脾气,娶画沙已经成了必须的事情,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娶,不会娶,不可能会娶!
当年,若不是她存心要他娶了胭脂雨,他根本连胭脂雨都不会娶,现在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莫名其妙的祁国公主!
边说着话,边推着轮椅,转身就要离开无极宫。
砰的一声,燕陌几乎是把酒杯砸在了桌面上,沉声低喝“皇兄!”
燕楚座下的轮椅,微微一顿。
“皇兄与画沙公主的婚约,那已经不仅仅只是皇兄个人之事,皇兄难道还要朕来教你吗!”燕陌语气失望道。
燕楚拧眉,嘴角一丝讥笑微微扬起。
现在好了,这桩婚事,又要直接升华到两国利益之上了。
他不傻,自然知道,这桩婚事不管放在当年还是现在,确实都早就不是他个人的事情,而是直接关联到两国的邦交之好,关联到两国最紧密相连的利益。
如今大燕被其余三国虎视眈眈,尤其是大溱国和大晋国,几乎对大燕的国土已经形成合围之势,如果大燕不采取和其中的一国合作,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就会被这两国吞并。
而算起来,处正东位置的大祁国,与大燕最无威胁,两国如果把一纸契约上的结盟,再靠联姻紧密的联系起来,那么两国的关系自当不可同日而语,大溱和大晋如果还想打大燕的主意,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身后的大祁,会不会突然趁他们攻打大燕的时候,趁虚而入,与大燕来个请君入瓮的戏码,从背后偷袭两国,黄雀在后。
可是,那又怎样?
他燕楚自认为已经对大燕这片国土奉献良多,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好亏欠的,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贪,只是想要一个女人,只是想和一个女人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这要求很高,很过分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不喜欢,总是有人要来拆散他们!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口口声声要他为大燕奉献的好五弟,就真的全是冠冕堂皇的为了大燕着想!
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好五弟究竟怀疑到了什么地步,单单从他这好五弟,突然拿出这张尘封多年的婚约书,他就有理由相信,他的好五弟分明还另有目的,分明——就是冲水玉而来!
不过就是抗旨,他连假圣旨都敢拟,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是一想,燕楚再没有半点顾忌,继续向无极宫外推动自己座下的轮椅。
文武百官眼见事态如此,都有些难以置信。
本来他们确实听闻过,燕王为了薨世的前燕王妃,早已立下此生不娶的誓言,但一直都只以为是道听途说,都只是燕王的戏言,说不定哪天为了旁的女子,早就把一个已死之人给抛诸脑后了——
不曾想,现在亲眼所见,画沙公主那样一个钟秀灵毓的小公主摆在面前,燕王居然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惜抗旨,违抗先帝的遗旨!
要是换了旁的男人,怕是早就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燕王却这般抗拒,分明,要不是真的为了死去的前王妃,要不,就是为了现在大街小巷里,正相传与燕王打的火热的什么水玉公子!
诚然,不管是为了哪一点,大燕的文武百官们,都觉的今天这场戏比想象中的有意思——
“来人,给朕拦下燕王!”燕陌一怒之下起身摔杯,手指直指嚣张离去的燕楚。
顷刻,这无极宫里里外外的御林军,顿时将燕楚团团包围,宫外更有锦衣卫坐镇把守,燕楚根本无路可逃。
见状,燕楚并不觉得害怕和恐慌,反倒仰首一笑,“陛下,我的好五弟,哈哈哈——”
这是要逼他,非逼他娶别的女人,非逼雪儿含恨离开他!
燕陌面露愧疚,眼底却有精光闪过,“来人,将燕王请到乾坤宫,什么时候燕王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一众御林军和锦衣卫齐声应是,在锦衣卫的引领下,被十几把刀剑横在脖子上的燕楚,和不下百人的阵仗,一路如同押解重型死囚一般押解出了无极宫。
燕楚不吵不闹不抵抗,也没有丝毫忐忑恐惧的样子,面无表情着一张脸,任由这些人处置自己。
当这场变故落下帷幕,燕王被押解出了无极宫以后,无极宫又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只是仔细去看,可以清楚的发现,许多的皇帝一派的大臣,现在眼里,都尽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和欣喜,就连那张脸,都快因为忍不住愉悦,而生生憋得有些扭曲起来。
要知道,如果只用这样一件小事,就能名正言顺的处理掉燕王这个心腹大患,不知道会省掉他们多少的心思和精力!
他们如何会高兴不起来呢?
剩余的中立派系,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就真的只当是自己是个旁观者,刚刚看了一出可说有趣,也可说老掉牙的无趣戏码。
只有极个别的燕王旧部一脉,都是面如死灰,一脸怔忡,好像完全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回神一样。
燕陌将这些人不一的反应,悄无声息的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喜怒难辨,唯有面上,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唉……朕这皇兄向来特立独行惯了,还望使臣和公主,莫要介怀才好。”
说着话,燕陌强制扬起笑脸,转首对左手下方席位上的画沙公主,以及那位中年男子,满是歉意的说道。
画沙公主从刚才就没抬过头,连燕王被抓,也是眼皮都没抬一下,现在依然如此,满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幼稚鬼。”
坐在她一侧的那位中年男子看了她一眼,咳嗽一声,而后,便十分礼貌客气的对燕陌正色答话,“毕竟事出突然,又是婚姻大事,燕王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陛下不必记挂于心,敝国可以理解。”
燕陌略有感觉的一笑,对男子举起手中杯盏,“如此,就多谢使臣与公主,宽宏谅解。”
胭脂雪从地道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的时分,只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季节里,根本就看不出个时间来。
从地道进到盥洗室,倒是颇为方便的换好衣服,想着腹中空空如也,她打算先去厨房寻些吃食垫垫肚子。
拉开房门,看着聚在亭廊之中三五成群的亲卫同府中下人,胭脂雪生了一些好奇。
燕王府一向是个中规中矩的府邸,府里的下人和亲卫将士们,都很恪守本分,尽忠职守,几乎可以说,她在这里的曾经还是现在,从来还没有见过,府中下人和亲卫将士,有这样玩忽职守的时候。
倘若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如此的大胆,敢明目张胆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大概是好奇心的心里作祟,胭脂雪想着闲来无事,便过去听听也无妨。
聚在一起的为首,是绿柳清荷,其余的,都是守卫在南苑内外的亲卫。
他们似乎在聊什么聊得特别的起劲,以至于胭脂雪这样一个大活人靠近,他们都还没有发现。
“诶,这是真的吗,不会是道听途说吧!”问话的,是七嘴八舌,却俱是一脸震惊的亲卫兵。
“怎么会,这可是我刚刚去大厨房要些食材时,亲眼看到花公子去找的秦管家,因为秦管家刚好正在大厨房对账,而花公子因为一时心急说漏了嘴,说是咱们王爷被皇上直接扣押软禁了!”说这话的,是杜嬷嬷身边的另外两个丫鬟其中的绿柳。
当绿柳这般说的时候,一直在绿柳身边的清荷,止不住的点头,帮腔,“对对,我也听到了,当时大厨房里的很多人,可都听到了呢!”
“什么时候的事。”胭脂雪冰冷的声音,极其突兀的在人群外响起。
在这人堆里,就只有绿柳清荷两个姑娘家,再没旁的人,何况胭脂雪那般比外头的飞雪还要冰冷三分的声音如厮特别,诸人自是不会想到还能是别人,只能想到的是她,水玉。
诸人下意识的都把目光转到了刚好就站在绿柳清荷身后的水玉身上,但见水玉冷若冰霜,幽蓝的眼睛闪烁着极其危险的寒光,简直令人不敢直视,看上一眼后,便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只吓坏了绿柳清荷,两人本来就生性胆小怯懦,又时常有靠近水玉的机会,都这么些天下来了,水玉的声音,再没有比二人更清楚的。
懦弱的生物天生对强者有着本能的畏惧,两个小姑娘本来就够害怕水玉的了,现在却还当场撞破了,秦管家原本让她们两个千万不能让水玉知道的这则消息,这当时就是腿一软,双双跪倒在了地上,加之寒风拂过,弱小的身躯都颤抖的愈发厉害。
水玉见两人吓成了这个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过只是在浪费时间,当即,大步流星的就往南苑外奔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一个二个的追了上去,“玉姑娘,王爷有吩咐,您不能出院子,不能啊——”
水玉不理会身后追上来的若干人等,她很心急,急不可耐的加快了步伐还嫌不够,最终还是动用了身法武功,将身后的一干人等远远的甩开,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议事的前院大厅。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料到秦管家和花想容不会坐以待毙,自然会早早做好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准备,于是这果不其然,就在厅堂前的空旷院子里,看到了站在飞扬大雪下,好几百的整装待发之人。
第两百八十三章 他别无所求只要她
只吓坏了绿柳清荷,两人本来就生性胆小怯懦,又时常有靠近水玉的机会,都这么些天下来了,水玉的声音,再没有比二人更清楚的。
懦弱的生物天生对强者有着本能的畏惧,两个小姑娘本来就够害怕水玉的了,现在却还当场撞破了,秦管家原本让她们两个千万不能让水玉知道的这则消息,这当时就是腿一软,双双跪倒在了地上,加之寒风拂过,弱小的身躯都颤抖的愈发厉害撄。
水玉见两人吓成了这个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过只是在浪费时间,当即,大步流星的就往南苑外奔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连忙一个二个的追了上去,“玉姑娘,王爷有吩咐,您不能出院子,不能啊——”
水玉不理会身后追上来的若干人等,她很心急,急不可耐的加快了步伐还嫌不够,最终还是动用了身法武功,将身后的一干人等远远的甩开,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议事的前院大厅。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料到秦管家和花想容不会坐以待毙,自然会早早做好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准备,于是这果不其然,就在厅堂前的空旷院子里,看到了站在飞扬大雪下,好几百的整装待发之人偿。
其中,有影卫,也有士兵和亲卫。
不过,他们现在都是在院子里安静的站着,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一个个的,仿佛雕塑人,一动不动,也不畏惧寒冷的,被一直就没停过的鹅毛大雪洗礼着。
水玉匆匆扫了这些人一眼,脚下一转,径直往厅堂内而去。
门口有四个门神一样的高大亲卫,见到来势汹汹的水玉,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就恢复了不苟言笑铁血冷漠的士兵模样,纷纷使出手里的武器,挡住了还要进去往里面冲的水玉。
“让开。”水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四人当中的小队长,果断干脆的直接拒绝,“不行,秦总兵有吩咐,谁也不能进。”
水玉眉尖一蹙,“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言罢,手腕一翻,掌风就要往四人身上打去。
“且慢——”吱呀一声,厅堂的大门被拉开,秦管家当先走了出来,对四人一个眼色过去,四人便敏锐的感知到,乖乖的退了下去。
水玉随之趁机往秦管家走去,“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管家下意识的往身后方向的厅堂内看了一眼,神情倍加谨慎了几分,回首时,便朝水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玉姑娘,我们还是书房说话,更为合适。”
水玉见秦管这般把自己当外人一样的态度,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揪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早就不是当年的燕王妃了,而想必现在聚集在厅堂里的都是燕楚那厮的麾下骨干,她一个没名没分的陌生女子走进去,怕是要被那些人给轰出来的。
如此一想,虽然心中仍有不快,但总算好了一些,自然也没有拒绝秦管家的道理,“好。”
秦管家领去的书房,是他这个燕王府大总管的书房,因为向来都是在前院处事,所以书房的位置,就在厅堂的隔壁。
进到书房内,秦管家把书房的门给关了起来,伸手示意让水玉坐下。
水玉没有那个心情,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我只想知道,皇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燕王,为何会被皇上软禁了。”
秦管家叹了口气,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负在背上,人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具体的,老奴现在也不得而知,当时,无极宫里的,都是大燕的文武百官,除了在还在里面侍奉酒水歌舞的宫女舞姬,还有太监,根本再没有了旁人,阿容当时没有被允许进入宫宴,是事后,只是看见王爷被锦衣卫押解软禁的场面,因为一时情急,所以早早的回府禀报,让我们早做准备,后面的消息,还要看晚上,待无极宫宴结束,派探子去些自己人那里获悉消息了。”
“还要这么久。”水玉皱眉,有些不满,她冷淡的脸上看不出旁的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犹如烈火烹油。
秦管家看了她一眼,对此也表示无奈的摇头,“姑娘别担心,皇上还不会对我们王爷如何,至少,不会愚蠢到这么堂而皇之的在皇宫里,对王爷下手。”
水玉想反驳谁会担心那个混账的话,没能说出口,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半个字,少顷,才话锋一转,“这点,您或许说的太满了些,要知道,其实在很多时候,敌人来暗的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光明正大,来名正言顺的。以他那个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惊觉自己说的太多,说的自己好像很了解燕楚那厮似地,水玉就懊恼的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秦管家把水玉说了半截的话和小情绪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当作没看到一样,很自然而然的把水玉的话顺了下去,“谁说不是呢,老奴别的不担心,就怕王爷遇事儿脾气一上来,就犯轴犯糊涂,许是本来小打小闹的事情,偏偏就要被他给越闹越大了。”
水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算是摸清了这男人本来面目。
霸道自私,任意妄为,狂妄自大,还很自以为是,最喜欢妄自揣测,妄加定论,就拿昨儿个晚上的事情,他要不是怀疑她和司马怎么怎么样,至于搞的天翻地覆,还让亲卫拿着刀剑把她和司马押回南苑么?
十足的小家子气,心胸气量,简直比女人还小!
念及此,这明明是一件让人生气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这突然想起来后,水玉竟觉得有些想笑。
强忍住笑意,她敛了敛心神,轻咳一声,“那我们现在要做的是……。”
“等。”秦管家苦笑,送给水玉这样一个字。
水玉眸色一动,而后,一眨不眨的看向秦管家,“什么准备都做好了?有把握吗?”
秦管家回视水玉,目不斜视,眼神笃定,“姑娘放心,王爷可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有管家这话,我没有任何不放心的。”水玉这才像卸下了一身包袱似地游行者,紧绷的情绪一旦松懈,就像一滩烂泥似地,直接倒进了秦管家那把常坐的太师椅中,面露疲惫。
今天可谓是惊喜交加,这样大起大落情绪,对于她这个身体才刚刚有起色的伤患病人而言,几乎快要耗尽了所有的精气儿。
秦管家见她脸色不好,忙关切的询问,“玉姑娘,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明大人过来看看?”
水玉闭上了双眸,抬手揉着眉心,“好,顺便让白茶那丫头,给我备些吃食过来,温补些的最好。”
等待是一件非常漫长而可怕的事情,这点,对经历过无数种等待的水玉而言,深知等待中,最需要的是什么。
——精力,体力。
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届时出了什么问题,她都能以最佳的身体和精神,来应对所有的事情。
深夜。
皇宫内院,乾坤宫。
乾坤宫本乃先帝议政之用,待先帝殡天以后,新帝寝宫从白露殿移至甘露殿,为了早朝议政便捷,便连着乾坤宫也搬至了璇玑宫,至此,这乾坤宫就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空殿。
燕王被软禁此地之后,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呆在了宫殿中,漫无目的悠悠推着座下的轮椅,在宫殿里从外到内的移动着,面目中,都带着怀念的神色。
纵然亲疏远别,他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母后逼迫的不得不在年仅十岁,就离宫参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并不像常年都在宫中,成年后也能定居京都的其它兄弟姊妹,不能常伴父皇母后身边,承欢膝下。
但是,他的父皇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即便他远赴沙场,父皇总会让人送信给他,每每生辰之时,父皇也不会忘了让人捎带礼物给他,而他其实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父皇在后为他安排诸多事宜,光凭平阳郡主的父亲,一个镇国将军的帮衬是远远不够的,何况,还有他的好母后屡屡在背后从中作梗,对他进行打压。
也是那时,他才渐渐的明白过来,父皇这样暗中的扶持他,分明,就是有将皇位让他继承的打算。
很奇怪,他是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从来不在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上,而是和诸国的无数大将一样,志在四方,为天下一统——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皇帝,不喜欢那个人人都在抢夺的位置,更不喜欢勾心斗角的那种生活,如果能让他选择,他宁可光荣的战死沙场。
所以,他注定是会让自己的父皇失望的。
望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檀木长桌,燕楚苦笑,伸出纤长宽厚的大掌,一点点的摩挲着光滑桌面上,浅浅纹路,“父皇,儿臣已经尽力了,不要怪儿臣。”
中毒回城后,那时,他确实已经做好了送自己的亲弟弟,太子煜下台的一切准备,没想到,却得了雪儿这样一个意外。
或许,正如很多老人所说,当人快要死的时候,总会变得多愁善感,变得心慈手软,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也是娶了雪儿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累了倦了的时候,最终的归宿,就是一个家。
而家,需要爱自己的,自己所爱的人,共同组成。
所以,从他有了这个念头起,他就已经认定了她,爱惨了她,再别无所求……
“不知敝人的来到,可有叨扰到燕王殿下?”
温和如绵绵春风的声音,轻飘飘的,灌进了乾坤宫。
燕楚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藏青长衫,五官儒雅,留着三尺长髯的中年男子,闲庭漫步般走了进来。
“如今本王已是阶下之囚,大祁使臣莫不是想来嘲笑本王。”燕楚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视线别了开。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画沙公主身边,那位陪同公主前来大燕议亲的大祁国使臣。
不管今天这件事是早有预谋,还是纯属巧合,他都不会对大祁和大祁之人,有半分的好感,何况,还有个大祁的摄政王,一直不死心的在对他家媳妇儿垂涎三尺!
就算是最好邦交友国选择又如何,他就是不喜欢,更没必要给他们任何的好脸色!
“燕王言重了,您将是我大祁的驸马,我大祁自是希望燕王能越发的蒸蒸日上才好,又怎么会欣然看到燕王落魄呢?”中年男子摇头笑了笑,对燕王的无礼,没有半分的放在心上。
燕楚眯起了眼睛,冷笑,“使臣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纵然是个没了实权闲置王爷,可到底还是个一品亲王,你们大祁却在盼着本王蒸蒸日上?”
谁不知道,一等亲王的上面,不正是那把龙椅——
这大祁人这样期盼,分明就是暗含要鼓励他燕王造.反之意!
“如果燕王想,又有什么不可以?”中年男子挑眉含笑。
“本王不想。”燕楚冷哼,“若大燕再起内战,然后就好给你们其它三国趁虚而入的机会,让你们以逸待劳?做梦!”
四年前的内战,对大燕损耗不小,如今大燕在这四年里,才有了起色,而倘若再生内战的话,必然就会遭到内忧外患的连锁反应,到时候他们两兄弟还在为那把龙椅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其它三国就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机趁火打劫,三面夹击吞并大燕——
届时,大燕便真的是穷途末路,国破家亡!
这么蠢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去做!
中年人还是无声的笑,在燕楚一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燕王如何想大晋和大溱,敝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可我大祁乃大燕相辅相成的同盟友国,燕王何必要如此忌惮?大燕若是倒了,对我大祁又有何好处?届时,无疑是自寻死路,给予大溱大晋好联合吃下我大祁的机会。我大祁在燕王您的眼里,就是这般愚鲁之辈么?”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的至理名言,本王可懂的很。”燕楚掀了掀眼皮,不可否认,这个使臣分析的很有道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对大祁放松警惕的觉悟,尤其,还是在云颐那个小白脸手中掌控的大祁国!
这次,中年男子并没有反驳,甚至还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燕王说的也是,所以,我大祁才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与您履行契约,进行和亲,好让我大祁与大燕,更加的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燕楚顿悟,偏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如果使臣是来劝本王履行和亲婚约的,那就还请使臣从哪来,回哪里去。”
说到这,燕楚又话锋一转,语带戏谑,“当然,本王好心建议,如果想用和亲的手段来加进两国的关系,本王以为,与其让公主和本王和亲,倒不如,直接与本王好弟弟,大燕的国君和亲,才更为的恰当合适。”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哈哈笑了起来,“燕王的提议确实不错。”
在燕楚眼放异彩时,中年男子又话锋斗转,一脸遗憾的望着燕楚,“只可惜,和亲庚帖上,可是红纸黑字,写了燕王您的名字。”
燕楚顿觉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心生懊恼,“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让你们大祁国主改一改,又会怎样!”
中年男子虽未生气,但听到燕楚这番怒气冲冲的话以后,脸色攸的一变,变得落寞而惋惜,“只可惜,契约是死的,人……也早已故去。”
燕楚一愣,继而,猛地转头看向中年男子,大手一伸,一把就揪住了男子的衣襟,有些歇斯底里,“你什么意思?你们大祁国主怎么可能……。”
“于三日前,就已殡天故去。”中年男子接话,幽幽叹息,“为稳住大祁国中形势,并没有对外宣告发丧。”
“怎么会这样……这么会这样!”燕楚一脸难以置信,紧揪着中年男子的衣襟,不住的摇晃。
如果大祁国主也死了,那就等于这一纸婚书,就是牢不可破的死局,他已经成为困死局中的瓮中之鳖!
中年男子任由燕楚发泄着,直到燕楚渐渐安静了下来,双手颓然的从他的衣襟滑落时,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把一张信笺,递到了燕楚的面前,“这是摄政王,要憋人交给燕王您的。”
燕楚很是失魂落魄,本不想关心这些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只要一想到此次事件,云颐该死的可能就是后面的罪魁祸首,燕楚就猛的一把夺过信笺,拆开了看。
雪白的信纸上,寥寥数字——如果不想再重蹈当年覆辙,两个选择,让她再次主动离开,或者,你亲自送她离开。
“开什么玩笑!”看到这简短的几个字之后,燕楚瞳孔一缩,从进入到乾坤宫的第一次惊恐,开始在他脸上浮现。
信中所说的那个她,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说的是谁。
而这不管哪个选择,他都不可能接受,也不能接受!
哗啦几声,燕楚把信笺两三下撕得粉碎,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在轮椅的扶手上一砸,“该死!”
中年男子见到燕楚这个反应,仿佛是意料之中一样,并没有诧异,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依然的从容不迫,“如何,燕王您的考虑。”
“让你们摄政王给本王滚一边去,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手!”燕楚怒不可遏。
一个两个都要拆散他们,他偏不让他们如愿!
中年男子吊高了眉角,“那您的意思是……。”
“本王绝不会娶你们的狗屁公主,绝、对、不、会。”一字一句,燕楚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与他凝视中年男子的眼神,坚定的令人发怵。
“燕王,您可想清楚了?”中年男子抬手抖了抖燕楚刚才把他揪的凌乱了的衣襟,一脸郑重其事,“不用我们这些外人说,您也应当明白,如果您不答应,可不仅仅只是违背大燕先帝遗旨,得个小小的大不敬之罪而已,若您的好皇弟,大燕的帝君只要想,完全就可以给您安上一个不尊圣意,不顾两国邦交之好,不顾两国黎民生死,企图祸乱朝纲的国之重罪——届时,就算您是大燕人人称颂的战神大将,也会在一夕之间,成为人人唾弃的大燕国罪人,而大燕帝君,就可以名正言顺,让您沦为阶下死囚。”
燕楚脸色铁青,眸沉若水,眼神,依然坚定不移的与中年男子四目相对,“那又如何。”
第两百八十四章 代她对他说声恭喜
中年男子见到燕楚这个反应,仿佛是意料之中一样,并没有诧异,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依然的从容不迫,“如何,燕王您的考虑。撄”
“让你们摄政王给本王滚一边去,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手!”燕楚怒不可遏。
一个两个都要拆散他们,他偏不让他们如愿!
中年男子吊高了眉角,“那您的意思是……。”
“本王绝不会娶你们的狗屁公主,绝、对、不、会。”一字一句,燕楚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与他凝视中年男子的眼神,坚定的令人发怵。
“燕王,您可想清楚了?”中年男子抬手抖了抖燕楚刚才把他揪的凌乱了的衣襟,一脸郑重其事,“不用我们这些外人说,您也应当明白,如果您不答应,可不仅仅只是违背大燕先帝遗旨,得个小小的大不敬之罪而已,若您的好皇弟,大燕的帝君只要想,完全就可以给您安上一个不尊圣意,不顾两国邦交之好,不顾两国黎民生死,企图祸乱朝纲的国之重罪——届时,就算您是大燕人人称颂的战神大将,也会在一夕之间,成为人人唾弃的大燕国罪人,而大燕帝君,就可以名正言顺,让您沦为阶下死囚。偿”
燕楚脸色铁青,眸沉若水,眼神,依然坚定不移的与中年男子四目相对,“那又如何。”
中年男子双眼微微一瞠,默然抿唇,少顷,嚯的起身,表情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很复杂,又像一点表情也没有的,深深看了一眼燕楚之后,迈步离开。
眼看中年男子走了,燕楚这才浑身一松,颓然倒进了椅背之中,目光悠远的,透过大开的菱花窗,望向外面还在纷飞的大雪,嘴角渐渐牵起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是回不去了……你,还在等我吗……。”
出了乾坤宫以后,中年男子站在宫外的亭廊下,仰头望了望外面的飞雪,长长呵出一口白气,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渐渐显现在他的脸上,“他为了你,连他最引以为傲的军人荣耀都不要了,宁愿做个遗臭万年的大燕罪人啊……。”
自说自话到这,中年男子看到了正在宫外的院落中,堆着雪人儿,朝他招手的画沙公主,他蓦地一笑,如春风和煦,“我还有什么理由,要阻碍你们呢。”
说完,便下了湿滑的石阶,朝画沙公主走去。
画沙公主玩的像个孩子,虽然小脸儿被冻得红通通的,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似地,笑的简直像朵太阳花,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中年男子,双眼都是亮晶晶的,宛若心急的小兔子似地,朝男子蹦蹦跳跳迎了上去,“卿哥哥——”
男子刚浮现在脸上的笑顿时一僵,继而脸一沉,就对画沙低声斥责,“叫我什么?”
画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人家又忘了。”
她低下头后,男子只能看到她一扇一扇的一双长睫毛,还有被风雪冻得发红的娇俏鼻头,越发觉得她又多了几分可人儿,忍不住就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眼里丝丝缕缕的涌现出,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寵溺,“你啊……。”
画沙摸着自己被男子捏过的小鼻子,惊愕的抬起了小脸儿,随之一阵害羞,脸颊红红的,也不知是本就被风雪给刮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小手自然的拉住了男子的衣袖,撒娇的摇了摇,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样了,燕王他是怎么说的?”
中年男子顿了一下,而后为微微一笑,自然的拉过画沙冻得通红的小手,在自己的掌心中摩挲,为她暖手,“他啊,宁死不屈,非她不娶。”
“真的吗!”画沙似乎很高兴,亮晶晶的眼睛里,顿时像洒满了星辰碎钻般,几乎雀跃的跳起来,“看来燕王虽然没用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个性情中人,是个专一的痴情郎嘛——”
中年男子眸子闪了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低头呵了一口热气在画沙的小手上。
画沙小脸愈发的红了,Y语还羞的时不时拿眼瞧男子,眼底隐隐有些许的忐忑,“你……现在要怎么做?”
中年男子头也不抬,认真的在为画沙搓手,画沙只看得到他微翘的嘴角,“自然,按原来的计划做。”
燕王府。
看着手中又空了的茶杯,水玉拧眉,这是第几杯茶了?
在她下手,让坐着的秦管家,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玉姑娘,天儿不早了,您身子骨才刚好,要不,先歇了吧。”
水玉摇了摇头,放下空杯,抬手又揉起了疼痛不止的额头,“几更天了?”
要不是事态紧急,一时也召不回吟啸他们,她早就干脆离了王府,先去找他们探听皇宫中的虚实了。
秦管家看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汁来的夜空,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一下,“大概,快要深夜的四更天了。”
水玉呼出一口气,一直维持的镇定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语气略带烦躁,“都这么晚了,宫宴也早该散了,怎么会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过来?”
秦管家同样闹心不已,对她的烦躁质问并不生气,也很有些恼火的沉了脸色,“是啊,这群兔崽子怎么还不……。”
“叔,有消息了——”花想容知道秦管家在这里一直陪着水玉,在大厅里得到传送来的消息以后,立刻赶了过来。
水玉和秦管家几乎同时站起身,看向正从门外一脸紧绷的花想容。
“据宫里的探子来报,事情是……。”花想容的目光在水玉的身上一顿,眸光浮起复杂的情绪,而后,又转眼看向秦管家,对秦管家使了个眼色。
秦管家不耐烦的瞪了花想容一眼,“玉姑娘又不是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快说!”
花想容眉头皱成了川字,易容成黑炭头的脸上俱是为难,“可是叔,这消息若是给玉姑娘知道了,恐怕……。”
“报——”门外,传来传阅兵的声音。
秦管家恼火的把头一侧,往门外探去,“什么事!”
传阅兵一个哆嗦,“宫,宫里边儿来人了……。”
秦管家花想容及水玉,面面相觑一眼,都面色狐疑而凝重。
“谁?”秦管家反问的声音多了几分凌厉。
传阅兵咽了一口唾沫,“是……是皇上身边的德福公公。”
他?来干什么?
三人又是面面相觑一番,从各自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疑惑。
想着这事怕与自家爷是脱不了干系的,秦管家没有多做踌躇,便对传阅兵大手一挥,“带到大厅去,我马上就来。”
传阅兵应了声是,匆匆跑了下去。
秦管家还是征询的看了一眼水玉,“老奴还是先去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水玉点了点头,“也好,我到后堂听听看。”
秦管家颔首,旋即拄着拐棍出了书房。
水玉则返身回书房内,动了一架摆满了账簿册子的书架上的一本小册子,这架书架便自动的移了开,露出了架子后掩藏的一个昏暗小房间。
没跟着秦管家去的花想容,看到水玉这个举动后,错愕不已的看着水玉消失在了小房间的门前。
那小房间是连通着大厅与书房的夹层,府里出了王爷和秦管家之外,几乎没有第三人知晓。
而他也是一次来这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才偶然的发现了这个夹层密室——
“嘶……叔怎么这么信任玉姑娘,虽然和自家爷那什么什么了吧,但毕竟还不是燕王府的女主子啊!叔这样老狐狸,会这么就放心把这样隐秘的秘密,就这样轻易告诉给玉姑娘了?”花想容摸了摸鼻子,有些想不通。
这间小密室确实不一般,里面藏纳摆放的,才是燕王府这些年,真正收入支出的账簿,并且,还有许多燕王麾下隐藏在大燕和其它三国的探子细作的名单,都藏在这里面。
建造初期,燕王就是利用人会认为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摆在这样靠近府门的前院里的逆反心理,才故意留下了这个蜗居的小密室。
到如今,密室已经摆满了成千上百的账簿册子,还有一些情报消息的记录,只有正中央的那面墙,并没有摆放书架,而是空了出来,并且,在墙上凿了好几个小洞。
现在,水玉已经到了这面墙前,双眼,则凑在了一对洞眼前,清楚的将现在大厅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现下,大厅内聚集的那些燕王麾下骨干早已散去,空荡荡,只有刚被传阅兵请进来的德福公公,还有刚随之走进门的秦管家。
秦管家见到德福公公,立刻换上了公式化的笑脸,朝德福公公拱手,“哎呀,是福公公啊,多年不见,想不到您还是这样的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哪像老奴我?”
以往来燕王府传旨的,都是些虾兵蟹将的小太监,确实算起来,德福公公这样身份不一般的老太监,再也没有到过燕王府。
德福公公马上笑脸相迎,同样客客气气的对秦管家拱手,客套起来,“总兵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要说龙马精神,杂家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呐?您瞧瞧您这身板,这乌黑发亮的头发,这紧实的皮肉,再瞧瞧我这虚浮肿胖的身子骨,这一头快白成了雪花儿的头发,这松松垮垮的一身皮子,嗳哟……都不知道还有几年能动弹的。”
秦管家呵呵一笑,“公公在陛下身边这般得寵,想来宫里边儿的御医巴结您都还来不及,哪敢怠慢您的身子骨?您啊,有他们捧着供着,还怕不能做个百岁的长寿公吗?”
德福公公又是嗳哟一声,翘起的兰花指虚点着秦管家,“瞧瞧你这老匹夫,这都说的什么话哟,若让旁的人听到了,还不到皇上面前参杂家一本去?届时,给杂家扣上一顶宦官弄权的帽子,那杂家还能有命吗?”
秦管家哈哈大笑,拍了拍德福公公的肩膀,“好了好了,老哥哥我这老匹夫说错话了,该罚,该罚!”
“嘁,两只就会演戏的老狐狸。”密室里,到了水玉一侧,也看起了堂内情形的花想容,不由撇嘴鄙视道。
水玉斜了花想容一眼,但笑不语,继续看着堂内两个老家伙的对手戏。
此时,两个老家伙再哥俩好一般的随意客套两句后,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嘶……今天这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呐,把您这位公务繁忙的陛下红人儿给吹了过来?”秦管家招呼下人上茶的工夫,不经意的状似随口一问。
德福公公浑浊的老目闪了闪,呵呵笑道:“当然是因为有大喜事儿,杂家才会亲自来这一趟呐!”
“哦?喜从何来?”秦管家一脸好奇的问。
德福公公眯起了眼睛,笑逐颜开的凑到了秦管家的耳边,“你们府上啊,就要添人儿啦——”
“添人?”秦管家一脸莫名,“什么人?”
德福公公一拍秦管家的手臂,双眼看傻子似地斜睨着秦管家,“啧,自然是你们府上最缺女主子嘛!”
“什么?”秦管家懵了一下,眼睛继而,下意识的往水玉花想容躲藏在后那堵墙瞥了一眼,而后笑容干巴巴的又望向了德福公公,“公公,此言……当真?”
德福公公啧了一声,“那还有假,看看,我把圣旨都给带来了。”
说着,便从袖管里掏出卷好的明黄卷轴,边喜滋滋的笑道:“你可不知道啊,我们燕王殿下还真是好福气呢,这回娶的那可是大祁国的公主呢!哟,这位公主可是大祁国主的掌上明珠,心尖尖儿上的肉呢!咱们王爷娶了七公主,不光有上百万的金银,还有二十万的陪嫁骁骑兵呢!嗳哟,福泽深厚的哦~”
秦管家人有些木了,眼睛已经不敢再往水玉的那边瞟了,“那,那我们王爷呢?”
“你们王爷啊,说来也是怪哉,这起初还要死要活的不答应,这后来啊,人家小公主亲自去看他,又是给他送饭送水果,又是给他讲着大祁的风情趣事儿……。”德福公公一脸沉浸在艳羡中的表情,“照我说呐,这英雄就是难过美人关啊,瞧瞧人家公主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身家有身家,又还那样的活泼风趣,还体贴心细,难怪人家大祁国主那般的疼爱她。咱们王爷,能不被这小公主给掳走了一颗心么?”
“这……这……。”秦管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个这不可能四个字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德福公公说的那样绘声绘色,就跟亲眼看见似地。
彼时,密室里的水玉,人已经完全的僵化在了那里。
堂内德福公公还在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人在这,心却好像空了,魂却好像离体了,不知道是没有了呼吸,还是忘记了呼吸,胸口不再起伏,因为长期的没有呼吸,小脸青白的可怕。
花想容离得她最近,她的音容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依然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垂着眼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着干巴巴的劝慰,“玉……姑娘,你……你还是想……想开些吧,男人嘛,总……总是要三妻四妾的,何况……何况是我们王爷呢?”
本来还有一句,‘你本来就是个嫁过人的寡.妇,凑合凑合就和王爷过不是挺好’,因为在水玉面前,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压迫力,令他压根不敢说出这样的实话来。
水玉很安静,不吵不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依然维持着好像冰化般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珠都没转一下,视线在花想容的身上,又好像穿透了花想容,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已经看不见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的好像被雾化了一样,“刚才不愿当着我的面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轻飘飘的声音好像就要随风淡去,听不出一丁点儿的喜怒来,语气更听不出,她这是疑问,还是在肯定。
花想容沉吟了一下,僵硬的点了点头。
忽而,水玉笑了,笑容像外面的飞雪一样,又轻又柔,无声无息,“好,麻烦代我,向他道贺一声……恭喜。”
说完,她的步子,艰难的迈开,一步一步,离开了密室,离开了书房。
花想容望着水玉离开的背影,那单薄的,孤独的,形单影只的背影,令他怜香惜玉的心里,产生了一抹心疼,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没有说出口的劝慰幸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这个玉姑娘,绝对是一个不会和其它女子共侍一夫的烈女——
甚至,在她身上,他隐约好像看到了,王妃的影子?
“不,这一定是我最近太操劳,所以眼花了吧?”花想容好笑的揉起了自己的眼睛。
走出前院,踏着一地的银霜白雪,水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南苑。
还不知道情况的白茶和桃枝见了满身落满了雪花的水玉,心急火燎的凑了上去。
白茶一边给水玉拍落全身上下的落雪,边抱怨,“玉姑娘您也真是的,怎么出去也不拿个暖炉,瞧瞧您这脸和手给冻得,都快脱掉一层皮了!”
桃枝赶紧把暖炉拿过来,塞进了水玉的双手之中,“姑娘,赶紧把手暖暖吧,再不暖一下,不定就要长冻疮的!”
两人的热切暖不了现在的水玉,纵然手炉能暖的了手,也暖不了水玉现在那颗冰冻的心。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见水玉半句话也没有,木讷好像个水晶娃娃一样冰冷无神,正觉得奇怪,以为她不是病了,想询问几句时,水玉终于有了动静。
“出去吧,我要歇息了。”毫无波澜的四个字,硬梆梆的从水玉嘴里,机械的说了出来。
白茶和桃枝还有些踌躇不定,可水玉说完后,根本就没有再理会两人的意思,径直转了身,就走进了内室。
徒留一脸莫名的白茶和桃枝,在原地面面相觑。
刚进内室,水玉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本以为再也不会流泪的双眼,一颗颗的晶莹,就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啪嗒啪嗒,直往地上坠落,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汇成一曲,竟是别样的动听哀婉。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呆在北苑,才热热闹闹打完一架的司马和平阳夫妻二人,听到了消息以后,火速就赶到了前院,直冲进了大厅。
秦管家睡不着,送走德福公公后,就拿着那卷圣旨,一直呆坐在大厅里的一把会客用的太师椅上。
---题外话---结局时间是下个月初八号,大家做个心理准备吧
第两百八十五章 她遭偷袭生死不明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见水玉半句话也没有,木讷好像个水晶娃娃一样冰冷无神,正觉得奇怪,以为她不是病了,想询问几句时,水玉终于有了动静撄。
“出去吧,我要歇息了。”毫无波澜的四个字,硬梆梆的从水玉嘴里,机械的说了出来。
白茶和桃枝还有些踌躇不定,可水玉说完后,根本就没有再理会两人的意思,径直转了身,就走进了内室。
徒留一脸莫名的白茶和桃枝,在原地面面相觑。
刚进内室,水玉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本以为再也不会流泪的双眼,一颗颗的晶莹,就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啪嗒啪嗒,直往地上坠落,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汇成一曲,竟是别样的动听哀婉。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偿。
这呆在北苑,才热热闹闹打完一架的司马和平阳夫妻二人,听到了消息以后,火速就赶到了前院,直冲进了大厅。
秦管家睡不着,送走德福公公后,就拿着那卷圣旨,一直呆坐在大厅里的一把会客用的太师椅上。
花想容自刚刚看到水玉那样离开后,好像有些备受打击的样子,从书房的夹层密室出来后,也呆坐在了秦管家一边的另一把太师椅上,勾着头皱着眉,不知道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大厅的门让守门的亲卫给贴心的关了上,而司马平阳夫妻二人的到来,却方便了两人踹门的粗鲁行为。
不愧是在一起多年的两口子,那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抬腿动作,以及踢出去的速度和方式,都是一模一样。
幸好这扇厅堂的大门有够结实,虽然被两人踢出了一对难看的窟窿,但好在并没有倒塌,哐当一声撞在了厅堂的墙面上,嘎吱来回摇晃几下后,就恢复了平静。
“燕楚那混蛋呢——”两口子踹门而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异口同声的言词和语气。
两口子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对方居然做了同样的事情说了同样的话,都有些懊恼,然后很厌恶的对对方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但是,两人却并没有吵起来,除了给过堆放着嫌弃的眼神之后,就没有其它的过激行为,很不像两人平时的作风。
两人动静闹得很大,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都已经被这两口子闹得习惯了的关系,还是因为心不在此的关系,秦管家和花想容都没有理会二人,把二人几乎当成了空气。
两口子见状,无奈,只好上前,分批针对性的一个问一个。
司马流云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又戴上平时那张公式化的笑脸,来到秦管家的面前,和和气气的,虚心求教的样子,“秦管家,你们王爷要娶祁国公主的事情,可是真的?”
比起司马这边,平阳那边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平阳一把就揪起了花想容的衣领,恶狠狠的逼问,“快说,燕楚那混蛋是不是要违背誓言,在还没有找到他所谓的挚爱前妻,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秦管家和花相同,几乎是同时的点头,都恹恹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司马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冷,那眼睛里甚至还有杀意一闪而过,可是很快被他脸上的笑容融化,被眼里的笑容弥散杀气,“那他人呢?”
仔细听,司马平静的问话里,分明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平阳则就不是自家丈夫那般平静了,就跟吃了枪药一样,七窍喷火,拽着花想容的衣领是使劲儿的摇晃,“啊啊啊——还以为这个世上就算所有男人都是混账种马,至少我们小楚不是!我们小楚应该是世上最专一最衷情的男人不是吗?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的,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告诉老娘那负心混蛋在哪,老娘要灭了他!!”
“在皇宫。”秦管家和花想容同时叹了口气,异口同声的回答,依旧有气无力的,情绪不高,“陪祁国公主。”
“什么?!”这下,两口子顿时就崩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己面前的秦管家和花想容,似乎要在二人身上瞪出一个窟窿来。
平阳比自家丈夫更激动更激进,一把推开花想容之后,就风风火火大步流星的往堂外奔走。
司马见状,低咒一声该死,连忙追了上去。
终于在追到院子中时,司马终于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平阳,这才制止了平阳疯狂的行为。
平阳挣扎的很厉害,双腿乱踢,双手乱挥,“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皇宫找那混蛋,我要去找那混蛋!!”
虽然平阳是个嫁过两次的女子,但她的心一直都向往着忠贞的情感,当年未和燕王在一起,心有遗憾之际,愈发对感情揉不下一粒沙。
当她听说过燕楚和胭脂雪的那段情感故事以后,特别的愤怒,于是就在十几年不找燕楚的情况下,就上门找了燕楚,不过在那时,燕楚却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继而,后来就有了两人常通书信的事情,而在书信中,她才真的了解了这其中实情,才懂得,燕楚对胭脂雪真正的情感,并不是外界所传言的那般,燕王妃改嫁,葬生火海是假,被他燕王逼死跳江是真——
秦管家他们知道两人有书信往来,但是并不知道两人谈论的都是些什么,还以为两人只是多年未见,靠着书信在叙旧而已,自此,才有了两人旧情复燃的猜疑议论。
当然,这一点,司马流云这个身为平阳郡主的丈夫,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当平阳和燕楚还在藕断丝连。
故而,这才是平阳此刻为何如此怒火中烧的原因。
她相信燕楚所写的那些话,相信他是个专情的好男儿,这才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心无旁骛的和他续了老交情,因为她内心没鬼,而又知道燕楚心里只有胭脂雪,这才毫不惧怕外界那些蜚短流长。
“你就这么在意他,在意的连命都不想要了?那里可是大内皇宫!”司马流云看着反应这般激烈的妻子,一种说不出的疲惫瞬间在脸上涌现,愤怒交杂着失望,他缓缓松开了箍住平阳身上的双臂,“如果你非要去,我们就和离吧,平阳。”
说到这番后话时,他的情绪已经渐渐的平复下来,语气很平静,略透着些无力。
原本处于暴走状态的平阳郡主而听到这番话后,身子一僵,瞬间也安静了下来,缓缓的转首,看向了身后的男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当她的脸完全对过来的时候,司马流云这才看清,此刻平阳的小脸惨白,瞳孔紧缩着,脸上的表情既惊骇又不敢置信,仿佛她的天地突然倒塌了,才会令她出现这样的模样。
因为司马流云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就算真的受伤了,真的难过了,她也只会把所有的苦痛埋藏在心里,会掩饰的很好,不会让人看到。
现在却坦诚的露出这样的模样,这令他心中震痛的同时,也燃起了一丝希冀的希望,证明她对自己还留恋的希望。
只是这丝希望,很快就被他的自嘲泯灭在了摇篮里。
“我跟他之间,你也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司马流云别开眼,不想去看她的那张脸,只要再看到,他又要不舍,又要狠不下心了,他已经累了,不想一直徘徊在这时而期待时而失望的情感中,那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毕竟再迟一点,他可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不是?”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混蛋!”随之转过身来的平阳,浑身都在颤抖,连挥出去打在司马流云脸上的小手,都在不断的颤抖,青白交加的嘴唇不停的哆嗦,不只是被气的,还是被这寒冬给冻的,“你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什么了?你把我平阳又当成什么?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言及此,平阳的眼泪不自禁的滑落下来,她狠狠的拿颤抖的小手擦拭,用力的,不断的,明明在哭,她却大笑起来,“哈,你司马流云果真就是司马流云,明明是你想趁此机会,既可以轻轻松松的一脚将我踢开,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你最爱的‘贤弟’在一起,你却还能编排的如此冠冕堂皇,把所有不忠的恶名都冠到我的头上,你可真是好算计,好手段啊,司马流云——”
啪的一声,司马流云抬手,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也掴在了平阳的脸上,他的表情很可怕,很阴森,“不准你污蔑她!”
平阳捂着自己被打的小脸,愣了一下,眼里有着震惊,也有着心碎,明明这么难过,可她却笑的愈发放肆大声,“哈,哈哈哈——”
司马流云看着面前,就好像疯了一般的平阳,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似地,有些不敢相信的垂下眼,看了自己刚刚打过平阳脸颊的手,手心里,还残留着火辣辣的感觉,还有她冰凉小脸的触感,还有……沾染到手心里的,她的泪水。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如你所愿,成全你!”说罢,平阳放下了捂在脸颊上的手,从腰间抽出了挂着的配饰匕首,另一只小手将头上箍发的发簪一扯,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仿佛成了这冰天雪地里的一抹浓墨,只是却被她一刀下去,狠狠的割断了无数。
寒风拂过,夹杂着白雪的风,将她松开的手心里,那一束被隔断的青丝带走,一丝丝的,一缕缕的,画面是那样的美丽,却诉尽了悲伤。
司马流云瞪大了眼睛,伸手想要去抓那些被寒风残酷带走的青丝,却被她比寒风更残酷的声音,定住了全身。
“我平阳在此割发断情,从此与你司马流云桥归桥,路归路,犹如此发,再无瓜葛——”平阳此刻表现的很冷静,也很冰冷,似乎这寒冬的风,冻住了她的眼泪,也冻住了她所有的情绪,说着这样狠心绝情的话,她却那样的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
语毕,刀落,她一个转身,没有丝毫留恋的迈步离开,没有人看到,她转身后的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泪如雨下,没有人看到她是怎样的咬紧嘴唇,倔强的不发出一点的声音。
司马流云没有追上去,只是愣愣的,呆呆的站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手里,还握着那缕,他唯一及时,抓住的发……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也看不到自己的头顶和肩头,都已经落满多厚的积雪,只是回过神时,他仰头望了一眼天空,笑的无比空洞,“看来,又有找她喝酒的藉口了……。”
说完,低回头,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往南苑的方向而去。
打从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王爷要娶祁国公主的消息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去打扰水玉,只是如白茶桃枝这般,真心担心她的人,偶有时间,会偷偷的往那门窗紧闭的主屋望上两眼。
可正因为如此,便没有人知道,现在在屋子里的水玉都在做着什么。
水玉从地上发呆落泪后没多久,毫无生气的就像个提线木偶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凌乱的裙摆,脚步平稳有力,走出了内室,走进了盥洗室,从衣柜里,找到了那件自己之前穿的那件男装,因为被杀手的刀剑划破的很厉害,所以是被白茶她们要扔掉的,可她不允,原因本是想,能不能在这些划痕上,找出一些其它有关这些杀手的线索来。
衣服上还有残留的血迹,虽然受伤后,她曾掉进过湖泊之中,但血渍,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冲刷掉的。
找到这件破烂的血衣之后,她便找了一件自己还是胭脂雪时,穿过的夜行衣。
遂,把自己曾经的,和现在的衣服,不属于在这燕王府的衣服,全都一件一件的包了起来,剩下没动的,都是在燕王府时,花了燕王府的银子,花了燕王府的料子置办的衣裳。
曾经,那个人说过的,他燕王府的东西,她不可以给别人,那自然,也是她不能带走的吧?
而理所当然的,以后这里将会迎来真正的女主人,那么她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的必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省的……徒增新人的不快。
她是这样贴心而温柔的想着,可她不知道,如果燕王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她是无比的残忍和无情吧?
暗处,一双一直盯着她的冰冷眼睛,闪动着这样的想法和情绪。
当看到水玉整理好了那些原原本本都是她自己带来的东西,打开了密道是,那暗处的那双冰冷眼睛顿时精神了起来,而后一支像短笛似地东西被这人拿起,凑到阴影处,令人看不清的嘴上一吹,一股迷烟,便随着屋子里点燃的檀香,萦萦绕绕在了空气里。
水玉心神不济,以前那样的敏锐感知,早就不知被丢在了哪里,当察觉到空气的异样时,已经迟了,眼前已经阵阵发黑,刚一动内力,就被迷烟所反噬,加速了迷晕效果,只在眨眼间,人就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下一刻,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全身包裹的很严实,看不出丝毫的模样来,唯独那双敞露在面巾外的眼睛,格外的冰凉,毫无感***彩,还折射着银灰色的冷芒。
这样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睥睨晕倒在地的水玉良久,好像在想着什么,在做着什么决定似地,一把被黑衣人握在手里的匕首,时而五指紧握,又时而缓缓松开。
“贤弟,你睡了没有。”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是司马流云的声音,透着低落和疲倦。
黑衣人一怔,而后眼睛一眯,寒芒乍现,弯下腰,手中闪着冷光的匕首对准了水玉的心口,就要扎了下去。
“知道你没睡,我进来了。”司马流云捧着两坛子酒,一脚将门踢开,晃晃悠悠叮叮当当的走进了屋子。
见到外室没人,他一路摇摇晃晃又进了内室,“不要闷着不出声嘛,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赶明儿哥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他笑嘻嘻的自说自话着,只是,在看到内室也是空无一人时,笑容就在脸上僵了一下,“怎么没人?”
他嘶了一声,“莫非,因为太伤心,所以又跑了?”
觉得很有这个可能,他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哎呀,真是个胆小的小家伙,动不动就跑,有什么意义么……。”
这般自说自话着,又拎着两坛子酒,返身,原路折回,摇摇晃晃的出了内室。
当走出内室以后,重新回到外室,他是准备就这样离开的,不想,没走几步,脚下就是一顿。
“嗯?这是什么味道?”作为一代大商,经手过的东西不计其数,衣食住行里,没有哪个不粘过的,而他记性又一向很好,鼻子更是被常年训练要辨别东西的好坏,而练的特别灵敏,所以对很多的东西,一嗅之下,特别的敏.感。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闻到这股若隐若现的奇特异香,虽然只有一丝丝,却还是被他的鼻子轻易的捕捉到了。
他拧了眉,总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只是隐约记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查证,他又把脚步折了回来,转身看向了摆在外室正中央的,那只三脚青铜香炉,歪歪扭扭的走了过去,凑近了闻,反闻不到刚才的那股味道了,只有扑鼻的清甜茶香。
为此,他又往旁边倒退两步,离香炉远些,不想,他这倒退旁边的方向,恰好是通往盥洗室的方向。
这一下,他猛地一怔,清晰的就闻到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异香,立时,他警惕的目光,便转射向了盥洗室。
“迷迭香。”他危险的眯起了双眼,大步流星的就往盥洗室奔了过去,脚步再不是刚才那般踉跄,而是十足的平稳有力,且快速。
不过,在他冲进盥洗室不到眨眼间,他又有立刻退了出来,脸色十分的难看,脚下一转,快速的往屋外跑了出去,“来人!!”
三日之后,大燕国兴起了一件可以称得上是与民同乐的大喜事儿,大燕的亲王,燕王,将要在今日,迎娶祁国的公主。
在这样战火连连的年代,人们不想知道这个天下是由谁来主宰,也不想知道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谁,明天坐在皇位上的又是谁,他们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时候,他们的生活,才能彻底的平静下来。
第两百八十六章 魅音流苏大闹婚礼
为了查证,他又把脚步折了回来,转身看向了摆在外室正中央的,那只三脚青铜香炉,歪歪扭扭的走了过去,凑近了闻,反闻不到刚才的那股味道了,只有扑鼻的清甜茶香。
为此,他又往旁边倒退两步,离香炉远些,不想,他这倒退旁边的方向,恰好是通往盥洗室的方向。
这一下,他猛地一怔,清晰的就闻到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异香,立时,他警惕的目光,便转射向了盥洗室。
“迷迭香。”他危险的眯起了双眼,大步流星的就往盥洗室奔了过去,脚步再不是刚才那般踉跄,而是十足的平稳有力,且快速。
不过,在他冲进盥洗室不到眨眼间,他又有立刻退了出来,脸色十分的难看,脚下一转,快速的往屋外跑了出去,“来人!!”
三日之后,大燕国兴起了一件可以称得上是与民同乐的大喜事儿,大燕的亲王,燕王,将要在今日,迎娶祁国的公主。
在这样战火连连的年代,人们不想知道这个天下是由谁来主宰,也不想知道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谁,明天坐在皇位上的又是谁,他们只想知道一件事—偿—
什么时候,他们的生活,才能彻底的平静下来。
都说愚民愚民,其实平民们并不傻,他们只是单纯,不愿想的太多,故而,燕王迎娶祁国公主这样的事情,他们再怎么愚鲁,心里一个个的都是清楚的,这样的两国联姻,代表的将是什么意义。
大燕和大祁的再度紧密相连,邦交牢不可破,那将意味着两国一体,而四国紧张的局势,将会因为两国这样的举动,得到一定的制衡效果。
可惜大溱和大晋国没有早早的知晓两国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然这次的联姻,两国必定会出非常手段,来进行破坏。
当然,就算事到临头,在今天的大喜之日,他们压根也没想过要放弃这个念头。
所以,今天燕王迎娶祁国公主的大喜之日,注定,是绝非等闲的一天。
大燕的子民因为都很高兴,所以早早的就来到了迎亲队会经过的街道两侧寻了位置站好,翘首以盼着。
当看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时,人们都有些惊呆了。
“哎呀,好大的排场!”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光有燕王府的亲卫队,还有皇宫的锦衣卫诶!咦?那些人将士是什么人,怎么都是一阵银色盔甲,好像都没听说过我们大燕,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啊?”
“笨,你瞅瞅那他们高举的旗帜不就知道了!”
“嘶……这狼图腾是代表的大溱,雄鹰图腾代表的大晋,我们大燕代表的龙图腾,那这青鸟的图腾,就是大祁的标志图腾了!这么说,这群精神干练的银甲兵,是大祁的将士!”
“诶诶,前儿我宫里边儿的亲戚就曾透露,说这大祁的陪嫁可了不得啊,不光金银成山,还陪嫁二十万骁骑兵给祁国公主呢!”
“我去——好大的手笔,看来大祁国君,是十分的重视这场联姻啊!”
“那当然,这代表的意义可不是普通的联姻,那可是代表着两国的关系将走上一体化,能不大手笔吗?”
“哎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当然希望两国关系越友好越好啊,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谁想打仗啊?巴不得就这样太太平平下去才好呢——”
“谁说不是呢!”
在街道挤满的人群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迎亲队已经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在人们的眼前走过。
威风凛凛的阵势,庄严喜庆的气势,无不挑动着人们的神经,令人们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当然,最让人们感到高兴的,不仅仅只是这场婚姻下的真正意义,还有在露天的马车上,牵手相坐在一起的一对新人。
虽然以前人们都知道,他们大燕的燕王有腿疾,已经不能在行走,但是,在此刻,人们看到马车上的新郎官时,不会再想到他是一个残废,而是被他的俊美脸庞,和迷人的笑容所深深的折服,所倾慕。
大概是人们太沉浸在这样的欢愉中,所以并没有看的那般仔细,发现今天新郎官的笑容,是何等的异样,那双眼睛里,迸射是怎样的滔天-怒火,光是新郎官的俊美和笑容,就已经让他们感到眼花缭乱了。
彼时,只有身为当事人,做着新郎官的燕楚心里最清楚,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不但被下药了,有知有觉,就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还被人强制的用木夹子夹了一晚上的脸皮,才定型出了这个该死的傻笑……
想到这,他真是恨不得把他那个恶趣味的混-蛋五弟,给狠狠的痛打一顿!
到底都还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兄弟,怎么就这样心狠手辣的恶整他,用这样强硬近乎到残忍的方式,来逼他成亲!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难受,有多恐惧,既害怕在回到燕王府时,会看到她,又害怕回到燕王府时,根本再也看不到她——
只要一想想,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就要滴出血来……
再度失去她,是他所不能忍受,更不能承受的!
“燕王,你为什么非要背叛雪,为什么——”
一声横空而来的怒吼,惊醒了正沉浸在苦痛之中的燕楚。
燕楚虽然全身都不能动弹,但唯有这双眼睛,还是可以转动的,而当他抬眼,循声望去,就见街边的一处亭台楼阁的酒楼屋顶之上,正站着一个一身翩翩玄黑锦袍,竖着高高马尾,穿着打扮都往男子方向,却是个女子的秀丽女人!
是,不光是女子的那张脸,半点不沾染男性化的模样,清秀丽质的分明就是个女子的五官,何况刚才那一声怒喝,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然而更让燕楚笃定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女子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个女子他认识,并且几乎是熟识的地步!
燕楚双眼睁大了一些,如果旁人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惊诧。
流苏,是流苏——
燕楚心里这样念着女子的名字,同时,接踵而至的疑问,一个个的浮现而出。
她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失踪了吗?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到底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原本,这样一个小小的丫鬟于他堂堂燕王而言,并没有在意和探究的重要性,可就因为这个丫鬟于某个女人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所以,连带着爱屋及乌,他才多了几分重视。
只是这些事情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流苏已经把背在身后的手移到了面前,而她的手里,拿着一把精巧小型的手枪。
燕楚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把手枪,虽然只看过一眼,不过,这毕竟是出自某个女人的手,即便就是一眼,也足以让他今生难忘了,何况,火枪这样违.禁武器本身的意义,也足以令他记得清楚。
流苏把枪口,毫不犹豫的对准了燕楚的头部,她现在很愤怒,还有浓浓的失望,那是一种对某些东西有所期待以后,才会出现的透顶失望。
本来她是打算再不插手雪和燕王之间的事情,她相信雪这一次,一定会看得清,也能处理好,而在此之前,自己手下人也曾到过燕王府打听,知道燕王也过得并不如意,一直活在悔恨当中。
所以她才对自己突如其来要杀秦管家让燕王愈加痛苦的冲动而感到有些后悔,看到雪还活着以后,才决定不插手,因为她是以为,燕王既然悔不当初,那么雪现在还活着,至少,他们是有破镜重圆的可能的。
她还是希望雪可以幸福的,因为没有人比她更知道,雪的过往,雪活的如何生不如死,所以她希望,有人可以带给雪温暖和怜爱,不要让雪和自己一样,上辈子这辈子,都过的这样痛苦……
可她没想到,怎么都没想到,这才短短三天时间,燕王居然就要迎娶别人了,又要再度背叛雪,抛弃雪,投到其他女人的怀抱!
人心是肉做的啊,每一次的伤害都像无形的利刃,在心上划下或深或浅的口子,而燕王这样的行为,那已经不是划伤雪的心,分明就是残忍的刺穿了雪的心啊——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被自己所爱,一次两次,贯穿心脏时,是怎样的痛!
深深吸了一口气,流苏扣动了扳机,神情决绝而冰冷,望着燕楚的眼神亦如是,“你们姓燕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见异思迁口蜜腹剑的负心汉!今天我要杀了你,永除雪的心头之痛——”
绝情冷酷的话音一落,没有丝毫的懈怠犹豫,一颗子弹射出,直指燕楚眉心。
流苏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呆住了,而流苏现在的行为,却让人很不解,在场的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流苏手上拿着的手枪,是顷刻就会要人性命的利器!
所以,今天保护迎亲队的王府亲卫也好,皇宫的锦衣卫也罢,就连大祁那些银甲骁骑兵,也只是赶紧将张灯结彩的马车给围了起来,以为自己把马车里的人保护的水泄不通,却不知道子弹是可以从夹缝中脱颖而出,一样能取人性命小小致命武器,故而,他们并没有完全挡住从上而下射出的子弹最佳攻势。
那一瞬间,当子弹逼近的刹那,燕楚瞪大的双眼看的清清楚楚,然,他并没有感到惶恐害怕,甚至,眼睛里,还流泻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还包含着解脱的味道。
他知道的,自己在自欺欺人,只要今天过后,他将会彻底的失去雪儿,再也不可能把她找回到自己身边了。
因为流苏说的没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早就已经成了雪儿的心头之痛,而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永远都不可能让他找到,即便有一天找到了,她也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的相干……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倒不如就这样吧,解脱了……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子弹临近眼前时,如是想着的燕楚,幽幽的闭上了双眼。
“薄云朵,你想杀我燕夙修的侄子,可曾问过我燕夙修的意思——”
一声冰寒冷冽的声音响起时,一道夹杂强烈寒气的掌风袭来,竟生生的那颗射向燕楚的眉心的子弹给绞的粉碎,仿佛化作的无形利刃般锋利!
流苏一怔,刚处暴怒边缘的脸色,陡然就阴沉了下去,怔忡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乘风而来犹如初出降临于尘世的谪仙般的男子,渐渐染上杀意与阴霾,“燕、夙、修——”
坐在马车里的燕楚也是一愣,眼睛嚯的睁了开,恰好的,将刚横空降临到马车前的男人,看了个分明。
还是一样的银发飘飘,还是一样的万千妖冶,还是一样的身带寒气,还是一样的夺人眼球,气场强大——
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移不开眼睛,却又令人不敢抬眼去看的耀眼男人,他仅有的亲人之一,他看不惯之人的其中之一,他的皇叔——魅音。
当然,这是在江湖上,旁人给他好皇叔这个音杀宫宫主取得代名词,因为好皇叔所奏之曲都是夺人性命要人神魂的魔魅之音,这才被江湖人统称魅音。
而正因为如此,很多人就开始遗忘了,甚至恐怕都没有人再记起,没有人知道,音杀宫宫主魅音真正的名字——燕夙修。
大燕二十五年前神秘失踪又莫名自动让离储君之位东宫太子,是被史册不敢提及,不敢抒写的传奇殷王!
原本,他是不知道他这个好皇叔还做过太子的,这些都被史册没有记录在案,而当时,他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又被长期禁锢在那时还是王爷的父皇,那座阴暗不见天日的王府之中。
他每天都要为自己会不会死在自己生母手中而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几乎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而大燕上下,在父皇登基称帝以后,似乎都被禁言了一样,从此绝口不提他的九皇叔,燕夙修这个人。
倒不至于把九皇叔这个人完全给抹杀掉了,只是九皇叔的事情,被编撰成了一个名叫殷王的传奇故事,里面有很多的事实,都被后来的史官遵从了皇帝的旨意,给任意的扭曲和更改了罢了。
至于他现在知道了这些,那是在这三天里,闲来无事呆在乾坤宫中软禁时,发现了地砖下的暗格,发现了史官的真实的手稿记录,才依稀得知了其中的一些关于九皇叔二十五年前的那些事情。
呵,只怕他的父皇到死也没有想到吧,这个大胆求实的史官,居然敢把二十五年前的那场政变夺位风云的所有人,所有经过,都写进了史册,还藏在了他的乾坤宫中——
不过,现在最令他感到震惊的已经不是这件真是史册的事情了,而是他的九皇叔刚刚叫流苏什么?薄云朵?
这个名字可在史册上出现了不是一次两次,而且,所做下的事情,简直令他都感到瞠目结舌,更重要的是,这个薄云朵还不是别人,是他燕楚该喊上一声九皇婶,九皇叔故妻的名字!
是,一个在史册上记载,足足死有二十五余年的东宫太子妃——
可为什么,九皇叔现在却对着流苏,喊着这样被黄土埋葬二十五年的名字?皇叔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如果真是皇叔发神经,为什么看流苏的样子,不但不把皇叔当疯子看待,反而像世仇死敌一样看待,也没有对皇叔的呼喊进行反驳?
燕楚已经觉得头晕了,完全搞不清状况了……
“云朵,没想到,你还会再叫我的名。”被流苏用充满憎恨杀意的眼神看着,魅音并不恼,反而,还如初雪消融般,温柔的笑了。
很多的美人儿一笑,都能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让所有的风采都会为这个美人儿而黯淡失色。
而拥有极致罕见的妖容的魅音,这一笑,已经不仅仅只是如此,说天地而他这抹云淡风轻的笑靥而为之失色,说所有在场者都为他这抹笑靥而为之失神,都一点不过分,真的,一星半点都不。
在场者,也包括所有的女人,甚至,还有男人。
就连燕楚,因为背对的角度问题,只能看到自家皇叔那侧颜上,微微翘起的嘴角,也不由的为之刹那惊艳。
没办法,谁让他的好皇叔,偏就生了一副祸国殃民,完全不属于人类才会有的绝代妖精脸呢?
当然,大部分的男子还是不带其它别的什么有色.色彩来为之失神倾倒的,只是对于美好事物的天性向往,而激发的本能反应罢了。
是啊,现在所有人都被魅音这样一个小小的微笑就给丢了魂了,偏偏在流苏的眼里,就像看到了最丑陋的东西一样,非但没有被魅音的笑靥所蛊惑,反倒越发反感举起了手枪,这一次的枪口,直接对准了魅音的眉心,“当年我就说过吧,燕夙修……。”
魅音脸上的笑靥一僵,好像被勾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往事,向来冰寒无情的那双碧青眼睛里,竟丝丝流泻出了哀伤的情绪。
“你若敢让我活下来,我将用尽一生,来要你的狗命。”说着如此残酷无情的话,用着绝世的杀人利器,流苏却笑容美好,美好的就像纷飞在空中的雪花,干净而纯净,天真而无邪。
魅音并没有因此而惧怕,只是他僵硬的微笑,已经变成了苦笑,“是……我记得。”
流苏唇角的笑慢慢放大,“很好,记得就好。”
轻轻的,比雪花还轻的声音,随着飞雪甫一落下,一颗子弹立时从手枪中迸射而出,直逼魅音的眉心!
魅音就这么仰望着站在高高屋顶上的她,眼睛一眨不眨,虔诚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是信徒在仰望着自己最信仰的神明,一动不动,任他的神如何降下最残酷的刑罚,来惩罚自己。
当那颗子弹离近他的眉心不过毫厘之差,都看到他的肌肤已经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碰撞出的鲜血时,围观者这才明白过来,流苏手上的那把枪,是用来杀人的武器!
围观者发现的已经迟了,除了恐惧的倒吸冷气,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子弹将要射进魅音的脑袋里,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而眼看子弹就要进入魅音的眉心时,突然地下一阵晃动,随之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不明巨物从底地底破土而出!
当飞扬的尘土散尽时,围观者们这才发现,从地底蹿出的不是旁的,竟是一条青色大蟒!
第两百八十七章 玉姑娘就是王妃
流苏唇角的笑慢慢放大,“很好,记得就好。”
轻轻的,比雪花还轻的声音,随着飞雪甫一落下,一颗子弹立时从手枪中迸射而出,直逼魅音的眉心!
魅音就这么仰望着站在高高屋顶上的她,眼睛一眨不眨,虔诚的眼神和表情,仿佛是信徒在仰望着自己最信仰的神明,一动不动,任他的神如何降下最残酷的刑罚,来惩罚自己撄。
当那颗子弹离近他的眉心不过毫厘之差,都看到他的肌肤已经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碰撞出的鲜血时,围观者这才明白过来,流苏手上的那把枪,是用来杀人的武器偿!
围观者发现的已经迟了,除了恐惧的倒吸冷气,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子弹将要射进魅音的脑袋里,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而眼看子弹就要进入魅音的眉心时,突然地下一阵晃动,随之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不明巨物从底地底破土而出!
当飞扬的尘土散尽时,围观者们这才发现,从地底蹿出的不是旁的,竟是一条青色大蟒!
这大蟒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却没想到动作什么的迅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半条身子都盘绕在了魅音的身上,嘶嘶吐着的舌头上,居然卷着那颗射向魅音的子弹!
很多人都被这个场面惊呆了,但是,当回过神来以后,围观的百姓们,都骇然变色,惊叫着作鸟兽散——
虽然王府亲卫,锦衣卫和大祁骁骑兵都是杀人如麻胆魄极大之人,但是看到这样凶神恶煞的庞然大物,也免不了一时惊骇,脸色难看,不过却不至于狼狈的四下逃窜。
“该死。”流苏低咒一声,阴沉着一张小脸,眼神明明灭灭几度变幻。
她知道杀死燕夙修这个混-蛋很难,却没想到简直难如登天,本来她还以为那混-蛋至少会用自己无上的内力去抵挡,然而却根本就没有!
当子弹就要穿透他的眉心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不想探究这是怎样的感觉,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到底要怎样,才能安全脱身!
连青蟒都来了,她相信,现在的整个京城街道,不管明处暗处,还是那些犄角旮旯里,恐怕都已经聚集了一群不速之客——
果不出流苏所料,当青蟒出现后,魅音已经收回了心神,一支金属银箫自他袖中取出,横于唇瓣之上,一曲悠扬的箫声开始在整个街道四散盘旋。
很快,街道的四面八方,就开始有了巨大的***动!
流苏站在屋顶的位置角度非常的好,可以由近及远,看到整片错综复杂的街道,而此刻的她已经清楚的看见,不管是街道上,还是街道四周的房屋之上,都有无数的飞禽走兽,或跑或爬或走,由远及近,都在往她的这个方向逼近!
“百兽群!”流苏瞪大了双眼,双目喷火般怒瞪下方的魅音,“看来你早就设计好了,等着抓我,等着我自投罗网,你这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魅音没有否认,他只是笑笑,笑容那么温柔,“我只想自己流落在外的夫人回家。”
说着,他朝流苏的方向,伸出了右手,眼里尽是寵溺,语气尽是蛊惑,“倾倾……我们回家吧。”
“滚!不许你这么叫我,不许!!”流苏一点也没有动容的样子,反倒像被踩到了痛脚的豹子,立刻变得狂躁而暴怒起来,疯了般的朝魅音连开数枪,纵身一跃,跳下了酒楼屋顶,跳到了另一处建筑的房顶之上,就像夜行的黑豹,在每处房顶上跳跃起落,身姿矫健而优美。
魅音望着她很快就要消失在自己眼里的逃跑背影,没有生气,还是微微的勾着嘴角,寵溺的眼神恨不能将她溺毙在自己的目光里,“真是不乖呢。”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缠绕在身上的青蟒大脑袋,就像对孩子的语气,“青青,我们这就去追她,好不好?”
这说来也是怪了,青蟒这只大家伙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似地,居然像人一样点了点头,然后缠着他,轰隆一声,又钻进了地底。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真是来得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青蟒就带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干完全傻眼的众人。
燕楚看到这,眼神极其的幽怨,心里极其的抱怨。
搞什么,本来还以为臭皇叔真的是来帮他的,没想到特娘的根本就是纯粹来闹事儿的!
不但不把他这个侄儿解救于水火之中,还有一出没一出的闹着,只怕赶明儿他这个燕王所谓的离奇大婚,又要成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燕国所要热议的谈资了!
虽然大家相看两厌,可也不带这么坑他的吧,好歹也是亲侄儿啊——
这该走的也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众人在稳了稳心神之后,又继续开始赶路,不过很明显的是,惊魂未定的众人,显然已经兴致不高,但警惕却愈发的高涨起来,唯恐还会出现比刚才的离奇刺杀,和诡异银发男人青蟒蛇,还要惊悚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而高度警惕的众人,在遇到后面的一系列伏击和刺杀以后,都能早早的发现,并且游刃有余的解决掉了。
只得傻不愣登看着的燕楚心里明白,现在这些埋伏的杀手,都是来刺杀他和祁国公主的,为的就是来破坏此次的两国联姻,而最希望两国崩裂的最大受益人,除了大溱和大晋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人选。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心里这个苦,特娘的被强行成这个亲就已经够令他窝火的了,没想到还被自己的亲皇叔拿着这个机会摆了自己一道,完全就是把他的这个狗屁婚礼当成了一个瓮,就得就是引流苏入瓮,至于他们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恩怨,他现在已经不想去管了,总之他不爽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也就算了,现在更变成了大溱和大晋公开伏击的公敌,想着法儿的要弄死他——
特娘的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都要这样整他!
这惊心动魄的迎亲,终于在长达三个时辰后,安全的抵达了燕王府,才告一段落。
这一次的迎娶新燕王妃,明显要比前两次要来的体面热闹的多,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不该来的宾客也早就侯在了王府的前厅前院里,可谓宾客满座。
奇怪的是,这来的人都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哪怕就是装的,也挺装的像模像样。
独独这燕王府里边儿的人,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一个个不仅兴致不高,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甚至还一个个的板着一张脸,好像今天不是燕王府在迎亲,而是在出殡办丧事一样。
不过在布置和招待的酒宴上面,燕王府还是拿出了该有的样子来,张灯结彩,四处都挂满了红绸,张贴了喜字儿,酒水饭菜半点也不含糊,都是上好的山珍海味。
这虽然嘴里吃着山珍美味,却依然堵不住众人窃窃私语的嘴。
“诶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都二道筵席了,都是晌午的时辰了,迎亲队怎么还没到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路上出了点什么小意外呗!”
“哼,我看呐,小意外没有,大意外肯定特别多,这恐怕就没哪家办喜事儿娶媳妇,能像燕王娶得这么惊天动地的——”
“嗯?何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混官场的人了,这种明白的势态还需要我老何来点破?这不明摆着嘛,咱大燕和大祁合并联姻,那确实是大喜事儿,可世道往往都是有人欢喜,自然就得有人愁啊!就这大溱和大晋国,能甘心这么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咱们两国连成一线吗?”
“啧,老何说得对,说得对啊——”
“啊?那燕王这一路可不就悬了?都到了这时候还没回呢!”
“行了行了,你们就少操些心吧,咱大燕和大祁又不是吃素的,好歹这也是咱自己的地盘上,能让别国的人给强了去?那我们大燕今后还要不要在四国混了!”
“就是就是,老何说得对,咱们该吃吃该喝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碰一个——”
看着沸腾的宾客席,秦管家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厨房再吩咐多做几个菜,就被从人群里蹿过来的花想容,给拉扯到了一边的墙角里。
老人家腿脚还没好全,被花想容这样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拉着跑,实在是吃力又难受,可老人家并没有抱怨,到了四下无人的墙角以后,来大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就着急的连忙开口问花想容,“怎么样了,玉姑娘找到了没?”
花想容拿袖子当扇子扇了扇不断冒汗的炭头黑脸,有些奇怪的看着秦管家,“我说叔啊,王爷现在在外头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处处都是埋伏和陷阱,您老怎么不问问王爷怎么样了,反倒先问起玉姑娘这个外人的安危来了?”
秦管家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花想容的脑门子上,“什么外人,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她是自家人!”
花想容捂住自己的头,有些委屈的撅嘴,“什么嘛,我知道您中意玉姑娘,王爷也很喜欢她,可到底还是没过门儿的,怎么能说是自家人嘛……。”
“你!”秦管家恨恨的指着花想容,懒得和他再继续争辩,不耐烦的呵斥,“少在跟老子废话连篇,快说,玉姑娘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
花想容眼珠子一转,微微眯起眼睛,贼笑两声,“除非叔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中意玉姑娘,王爷又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我就告诉你老人家。”
秦管家登时气的差点跳起来,举起拐杖就要往花想容身上招呼,不过看到花想容一副英勇就义浑不怕死的样子,他手里的拐棍没有再落下,顿了顿之后,在他叹息一声后,收了回去,“你这小子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疯疯癫癫,没有半点儿的脑子?”
说着,秦管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花想容一眼,躁动的情绪渐渐收敛起来,目光渐渐悠远的,越过前院的重重围墙,看向了后院的南苑位置,叹息不止,“玉姑娘她不是什么外人,她……她是王妃啊,我们的王妃……。”
花想容一怔,虽有惊诧,但还没有到完全震惊的地步,怔愣过后,便是释然的晒然一笑,“果然如此……。”
“混帐东西,还不快说,王妃到底被谁劫走了!”秦管家火爆的怒气又上来了,这回一拐棍直接敲在了花想容的腿弯上。
花想容躲闪不及,差点没被老爷子这一拐棍给打跪在了地上,虽然略有幽怨,但他还是即刻凑到了秦管家的耳边,说起了有关水玉被人劫走后的来龙去脉。
说的都是悄悄话,旁人听不见,唯有秦管家字字听的分明,好像消息有些挺长的关系,说了略有好一会儿,花想容才讲完。
而秦管家听完以后,那脸上一直沉浮的阴霾瞬息就一扫而空,甚至还带了鲜少的笑,眼里有着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花想容难得正经的点了点头,“我和他们都面对面的亲自谈过话了,自然是真,比珍珠还真啊!”
“太好了……太好了……。”秦管家喜不自胜,笑逐颜开的把这三个字念了好几遍都嫌不够,最后一转身,笑眯眯的往厨房的方向奔了过去,“现在就去找厨房,给我们的宾客们加菜!”
花想容望着老爷子兴奋的像个老小孩一样往厨房而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啼笑皆非的落到了老爷子还拿在手里,却并没有再使用的拐棍,连连啧啧称奇,“哎呀,这人一高兴,难道还真能一下子就百病全消了?”
自说自话,自然没有答案,他似乎也并不需要答案,挑了挑眉以后,然后朝宾客席中走去,伸了伸懒腰,“哎呀呀,今儿可是王爷的大好日子啊,不能不吃饱喝足嘛,哈哈哈——”
两人谈话后没多久,这众人翘首以盼许久的迎亲队,终于平平安安抵达了燕王府。
随行的亲卫继续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以备加强燕王府的警戒,锦衣卫则回宫复命,而那些大祁陪嫁过来的银甲骁骑,也一并加入了护卫燕王府安全的行列之中。
这路上的麻烦虽然解决了,虽然这燕王府早就有过排查,但这并不代表,这燕王府就是最安全的。
刚一进到燕王府,这燕王那双眼珠子就开始四处的乱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似地,不过,他这小小的举动在外人眼里,还以为他是在看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有些什么人来参加了他的成亲婚宴。
这倒是让这些心里揣着小九九的各位宾客心里都庆幸的很,庆幸自己幸好今天聪明,来参加了燕王的成亲礼,不然啊,指不定就把这燕王就给得罪了——
若是放在以前,大家躲闪燕王这个煞星都还来不及,就更甭提还来巴结他了!毕竟来这的,哪个不是王孙公卿,哪个不是文武官员?
大家都是皇帝部下当差的,就算不想燕王究竟好不好攀交,单从皇帝这一点上,就已经足足够令他们望而远之,退避三舍了——
唉,可谁要他燕王就是这么好命,现在跟大祁有了这样的一门好姻亲,今后就算是皇上,那也要看在他燕王是大祁的驸马爷份上,也得礼让三分,再不可能使绊子的!
何况,还是他们这些人?能不趁机好好来巴结巴结咱今非昔比的燕王殿下么?
这如是想着的众人,那是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放下碗筷,一一跑上前去给燕王道贺。
什么恭喜恭喜,早生贵子之类的,但凡是好话,都是捡着上前卖弄。
一时间,燕楚的马车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被这些犹如烦人的苍蝇一样围着的燕楚,现在是完全被挡住了视线,由于脖子不能动,只能靠眼珠子四下寻找,势力所及范围和方向,自然十分有限的很,这下好了,现在仅剩的这点可怜视线也被这群苍蝇给堵住,怎生不令他气的火冒三丈!
更过分的是,这些苍蝇因为都知道他燕王腿脚不便的关系,所有知道待会儿恐怕燕王是不便给他们一一来敬酒的,所以,一个个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又给他燕王敬起了酒水。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咱们的燕王殿下已经中了药,根本就不能动,别说是喝酒了,连手指和嘴巴动一下都不能。
本来大家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燕王不肯接自己敬过去的酒水喝,只是看着燕王却对大家笑的那么灿烂,又觉得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时,被搞的一头雾水的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嘈杂的声音很快就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一脸懵然的面面相觑。
燕楚心里想着正巴不得,赶紧让这些苍蝇看清今天这场婚宴就是一场阴谋,一场变相的逼婚!
“啊哈哈——”人群里,一个一脸漆黑,身穿着燕王府下人衣服的黑小子,忽然拨开了人群,笑嘻嘻的站到了围拢的人群与燕楚马车前的中心圈里,两手一挥,就把前排的好几个人的酒杯捞在了自己的手里,只要能夹住酒杯的指缝,基本都夹满了,“各位各位——大家也都看到了哈,我们家王爷现在呢,正处于舟车劳顿期间,这酒呐,恐怕是没办法喝了,就由咱们这些个手下代为承接各位的好意哈——”
众人见此,当然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们敬的酒,燕王主子不喝,却要一个下人去喝,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吧?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占了多数,自然会这样想,觉得燕王就是对他们这些皇帝手底下的狗不买账,自是不会给他们什么面子,这也是明摆着不想和他们攀交什么交情吧!
想归想,众人都没有发表自己的不满,只是一个个的眼神里,都是有意无意的透露着不快的情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僵。
毕竟这种用自己的热脸去倒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就已经很低下头了,现在还被人拒绝被人这样打脸,多少心里都不可能会痛快。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吃瘪的燕楚,现在确实完全同这些人相反,心里那口窝囊气,总算是得以疏解了一些,那瞟向那为自己接酒的黑小子的目光,都变得赞赏起来。
这一招打脸实在是高明,做的实在是漂亮,不愧是他燕楚的心腹!
第两百八十八章 还是彻底失去她了
众人见此,当然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们敬的酒,燕王主子不喝,却要一个下人去喝,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们的意思吧?
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占了多数,自然会这样想,觉得燕王就是对他们这些皇帝手底下的狗不买账,自是不会给他们什么面子,这也是明摆着不想和他们攀交什么交情吧撄!
想归想,众人都没有发表自己的不满,只是一个个的眼神里,都是有意无意的透露着不快的情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发僵。
毕竟这种用自己的热脸去倒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就已经很低下头了,现在还被人拒绝被人这样打脸,多少心里都不可能会痛快。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吃瘪的燕楚,现在确实完全同这些人相反,心里那口窝囊气,总算是得以疏解了一些,那瞟向那为自己接酒的黑小子的目光,都变得赞赏起来。
这一招打脸实在是高明,做的实在是漂亮,不愧是他燕楚的心腹偿!
眼看场面上的气氛不好了,那黑小子突然对着众人嘻嘻一笑,然后仰着头,把手里近乎十杯的酒水一杯又一杯的一口一干,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一众宾客看到这里,都不禁露出放光的目光,毕竟都是来喝喜酒的,凑上来的又大部分都是男人,还是早就在这吃吃喝喝两顿筵席的男人,这酒劲早就已经被挑了起来。
男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只要有酒有肉,仇人瞬间都能变成勾肩搭背的酒友兄弟。
于是这很快啊,气氛就因为黑小子的强大酒量给调的活泛了起来,众人开始已经忘记了这小子只是一个燕王府下人的事情,赶紧都把手上原本要敬给燕王的酒水,直接就给塞到了黑小子的手里,大有要看他到底能喝多少,酒量到底有多深厚的样子。
这一会子的工夫,本来作为主角的燕王,现在的风头劲儿倒被自己的手下给抢去了,一时间,他倒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了。
虽然这些烦人的苍蝇不再叮着自己不放了,可是,本来他还以为能靠这些人赶紧看穿今天这场联姻阴谋呢,现在好了,所有人都开始兴致勃勃的和自己属下拼起了酒量来了——
他现在是急的火烧眉毛了,花笑容这小子只顾和别人喝酒,也不来看看他这个自家爷是怎么了,也不来告诉他,他最牵挂的那个女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哎呀,吉时都已经过了!”一天下来,几乎忙得晕头转向的秦管家终于得空过来了。
燕楚看到秦管家时,眼睛陡然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他非常的激动,只是没有人能发现的了。
燕楚开始给秦管家使眼色,大概是他努力抵抗药力的关系,眼睛终于能灵活的动了,已经可以眨眼睛,动眉毛,所以他用尽这仅剩的资源,对秦管家不是眉飞色舞,就是挤眉弄眼。
按照秦管家一贯将自家王爷放在最前头最重要的习性逻辑,这匆匆迎上来的秦管家应该第一时间来问自家王爷怎么样,路上为什么耽搁这么久,有没有受伤之类的关切话题,可今天的秦管家却特别的反常和奇怪,一点儿也不关心燕王的状况,反而开始关心起别的有的没有的。
至少现在的燕楚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秦管家倒也不是真的关心什么有的没的,一上来之后,就开始对府里边儿的下人指手画脚,“诶你,还有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把自己王爷晾在这院子里!还不快把马车领进去,让王爷好拜堂——”
府里边儿的下人们本来今天兴致不高,自家王爷拜堂不拜堂之类的,他们根本就是混不在意的,没曾想秦管家却这样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发雷霆,一时都愣了一下。
这老爷子本来不是更不看好这桩婚事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了?
他们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明白,老爷子的威严还是在那里摆着的,他们这些做惯了听从他人指挥的下人,当然上面人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紧着听话的干什么。
于是乎,这燕王被一众宾客差点堵住不能行走的马车,终于又朝厅堂的方向驶进。
燕楚现在郁闷急了,完全搞不懂自家老爷子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没有人再比他老爷子知道自己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老爷子不是应该阻止的吗?现在怎么反倒帮衬起这桩联姻了!
于是燕楚对老爷子挤眉弄眼的愈发厉害了,希望这老糊涂的老爷子赶紧发现看清现状,好解救他这个主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没曾想,老爷子就是眼睛不好使了一样,完全就没看到自家爷朝自己打眼色的样子,这随行在马车的一路上,都在对周边的宾客笑呵呵的,好像今天自家王爷娶亲,他高兴的都快合不拢嘴了。
而幸好这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个好心的家丁看到自家爷眼睛不停动作的样子,忍不住关切的询问,“王爷,您眼睛是怎么了?”
燕楚那张绷着根本停不下来的笑脸下,其实是已经激动的都快哭了,望着关切自己的家丁的眼睛,都在感动的快热泪盈眶,眼神分明就显示着浓浓的赞赏和期许,看来这是要给家丁升级的意思。
家丁不明白自己一句问话,怎么就让自家爷感动的都快哭了。
秦管家赶紧凑了上来,给了家丁完美的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哎呀,今天外头风大,咱王爷这是眼睛里进了雪沫子了,赶紧赶紧的,快把王爷领进大厅里去——”
家丁恍然大悟,赶紧上前去让赶车的车夫加快点速度。
这周边的宾客们大概是都喝高了,气氛又被花想容给热络了起来,就开始轻松大胆起来,这看到这个小插曲时,也不知道是谁哈哈大笑,“什么迷了眼睛,我看呐,是燕王想快点洞房想的吧!”
这一人挑起,其他人就马上受到了感染,也跟着起哄。
这热热闹闹的喜宴气氛,瞬间就高涨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喜酒宴一样,随性而喧闹,让人看着倍感亲切,半点没有冷冰冰的尔虞我诈的权贵氛围。
只可惜,作为今天的主角,燕楚此刻内心却是抓狂的,几乎要濒临崩溃……
马车被一路驱赶到大堂时,早就有人备好了轮椅和拴住新郎新娘的花球。
燕楚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亲卫搀到了轮椅上,看着连从头到尾都被刷上了红漆的轮椅,燕楚眼皮子直跳,再看满堂的红烛喜字,看着媒婆把花球的红缎带一头放到了自己的手里,却什么也做不了时,心几乎已经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
他现在真的要娶亲了,要娶的却不是自己想娶的女人,而是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不愿的陌生女子!
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他本以为找到她后,就可以和她重新开始,就可以和她继续在一起,这一辈子就那样纠缠到死——
为什么,现在他非但不能得偿所愿,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这老天,还有这些人,这样戏耍他,就那么有趣吗?
这般想着,燕楚眼里开始有了怨气,有了憎恨,同时,也有了一种无力的绝望。
一路上,因为药力而不能动的关系,他一眼都没有看过自己的新娘,虽然被强迫的握着对方的手,他却仿佛自己就是握着一把空气,现而今,新娘却被喜娘搀扶下车,搀到了他的正对面,他即便不想看,也不得不就这样呆呆的看着。
虽然新娘蒙着红盖头,看不见红盖头下面的模样,但是,他是在三天前的无极宫酒宴上,看过这个叫什么画沙的公主的,现在即便是看不到她的模样,心里却早已能预想到她现在是何模样。
燕楚突然对这个就像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般的女人,开始厌恶和憎恨起来,心里有一万个恶毒的念头奔腾而过。
要不是这个硬要倒贴上来的狗屁公主,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背叛雪儿,要不是这个明明不想嫁他却还要舔着脸嫁给他的虚伪女人,他也不可能时刻提心吊胆,要背负雪儿会弃他而去的悲哀——
既然拿都不想让他燕楚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再有太平日子可过!
什么为国为民的联姻,什么牺牲小我完成大我,什么为了四国局势平衡,统统特娘的见鬼去吧——
新郎新娘准备好以后,站在高堂一侧的司仪,开始一本正经的高呼起来,“一拜天地——”
燕楚只觉得这该死的司仪声音无比的刺耳,刺得他心口都发疼,眼睛更被满堂的红艳,刺得阵阵刺痛,好像,就要流出眼泪来,他索性的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没曾想,当他闭上双眼睛那一刻,真的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能成亲之时的喜堂之上掉眼泪的,估计他燕王还是头一个!
这跑来观礼的一众宾客看得真真儿的,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大部分臣子是知道一些大概的内情的,不过并没有想过堂堂燕王也有沦落到被人逼婚的地步,只以为是燕王自己想通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盛世婚礼,没曾想,却看到了明明笑着的燕王在这样拜堂的场面里,居然都拜出了眼泪。
这一时间不明白的,只当是燕王高兴的哭了,而明白的人,都不禁唏嘘起来,对燕王这个以前不怎生喜欢的煞星王爷,开始有了几分怜悯。
来这观礼的大堂里,都已经挤满了宾客,门外也有不少。
大家现在的目光都在拜堂行礼的一对新人身上,并没有人发现,门外站着的那堆宾客里,有一对奇装异服的一男一女,正笑眯眯的看着新人。
但见那长相娇俏甜美的女子,伸手悄悄的拉了拉长相清隽温润的男子,小脸半仰着,大眼睛眨巴着仰望男子,满是期待,“卿哥哥,你后悔吗?”
清隽温润的男子目光平静的望着拜堂的新人,很缓慢的摇了摇头,嘴角渐渐染笑,“我只后悔,没有早些看清,没有早些看懂,没有早些……。”
说到这,男子把头转向女子,目光变得温柔,“遇到你。”
女子一呆,然后小脸顿时染上了绯红,仿佛云霞在她的双颊上挥洒,不过虽然害羞,但她并没有躲开男子的目光,反倒四目相对,宁可溺毙在他的目光里一样,“卿哥哥,我们回大祁吧……。”
男子微微一笑,将女子扯在自己袖子上的小手拿下,然后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十指紧扣,“好。”
女子也跟着俏皮的笑,眼里却闪动着动人的泪花,紧了紧自己与男子交握的手,便与男子一道离了人群,离了燕王府。
在转身那一刻,没有人看到,男子那刻意掠过新娘身上的目光,是怎样的疼痛着……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一声话落,众人一阵起哄欢呼,要不是秦管家赶紧拦着前面,以燕王身体不便为由阻止了这场恐怕就要闹起来的闹洞房的话,只怕今儿这场热闹,是不可能那样的就容易消停下来的。
好在众人喝的虽多,可都是官场上的老手,该有的酒量还是有的,该保持的理智还是继续保持着的,这秦管家所说的燕王身体不便,也就是燕王的腿脚不便,当然,想的更加深入的,就觉得是不是今天迎亲的路上,燕王是不是有受伤之类的什么。
如此想着,大家也不便真的要死乞白赖的闹洞房。
只是有些个不甘心的,还是忍不住起哄,“什么不便,我看是燕王等不及洞房,所以才不便吧,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秦管家好脾气的陪着笑脸,暗自却给花想容打着手势,花想容这小子发现以后,赶紧让家丁和喜娘,趁此哄闹之际,趁乱把新娘新郎送到新房去。
王府的家丁和喜娘都不是吃素的,不是体格健硕,就是孔武有力,这护着自家主子逃离苍蝇似地围堵人群,根本不在话下。
这不,没半盏茶的工夫,几人就一路保驾护航,把新郎新娘,安全的送达到了南苑主屋之中。
作为现在南苑的主事大丫鬟,白茶和桃枝的脸色没得半分的好,这南苑外头的王府中人不懂,只当是这俩丫头还在为当年王爷令王妃横死的事情而耿耿于怀,毕竟都是伺候过王妃的人,所以今儿个才没什么好脸色,故而,他们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何况王妃在他们这些不怎生亲近的下人们眼里,也是有着一定先入为主的地位性的,这也是他们今儿同样兴致不高的原因之一。
而其二,这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事情,只有没有人性的看在眼里才会觉得理所当然,虽然那个旧人,已经早就是四年前的一柸黄土,一缕仙魂。
而其三,以后这王府当家的女主子是旁国的女子,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想想都觉得倍儿难伺候,他们这些作为下人的,能兴致勃勃的起来么?
不过,白茶和桃枝纵然脸色不给好儿,但喜庆的打赏还是按规矩照给的,只是打赏完了以后,两人就跟着家丁和喜娘一道出去了,半点没有留下来伺候新人的意思。
家丁和喜娘都觉得这俩丫头脾气太大,连主子都敢给脸子,不过想想俩丫头都是杜嬷嬷这个王爷奶娘身边的红人儿,想着就算给自家主子脸子,俩丫头也不会被怎么样,这劝慰几句的念头便打消了,赶紧的告辞,到前头厨房去讨杯喜酒讨顿宴席吃吃,祭一祭自己这饿了一天的五脏庙。
该走的走了,这不该走的也走了,燕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头苦笑不已。
望着这满室的红烛喜字儿,他半点都不可能高兴起来,明明这么暖和的屋子,他却倍感冰冷,直冷到骨子里,心窝子里……
屋子被布置一新,这里早没有了以前她所保留,所喜爱的东西,而人……也早已不在。
本该知道的,当她得知自己要娶亲的时候,是不会再有半分的留恋,不会再有半分的情丝……无牵无挂的离开,不带走一片的云彩。
可真的亲眼看到时,那仅有的希冀被碾压成渣,那赤.裸.裸残酷现在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眼前,这种感觉,终归是不同的,是不一样的……
曾有痴情男儿批言,当心痛到极致的时候,那种滋味,会比千刀万剐还要痛上百倍,甚至于,千倍,万倍。
那时,他年少轻狂,志在四方,从不知情为何物,不知情之滋味。
如今知晓了,却是百般痛苦,生不如死。
很多人都说,情乃世间最毒之药,如果可以选择,宁可不要轻易沾染半点,清清爽爽的过活,了无牵绊。
如果有人在此刻问他,这段情来的如此痛,如此疲惫,你,可曾后悔过?
那么他会笑着说,后悔?当然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识得她,没有早点抓住她,没有早点让她爱上自己,从此死也离不开他……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承受着失去她的滋味。
听着隔得老远,却还能听见的,人们喜气洋洋的喧闹声祝酒声,燕楚却是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满心的悲怆。
夜幕很快就开始降临了,前院早就已经是酒过三巡,宾客都是喝的酩酊大醉,这该告辞的一个不留,三三两两的,都坐着自己的马车软轿,打道回府了。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的秦管家,差点就要站不住脚了,上上下下转悠的一双老胳膊老腿儿,都在微微的发着颤,幸而有一双手,及时的从背后扶住了他。
大概是这双手太熟悉了,老爷子没有感到错愕,反倒很顺其自然的,继而干脆把自己半个人,都靠在了那人的肩头上,目光望着府外的白雪皑皑,“但愿这平静的日子,不会再被打破了。”
林大夫笑笑,拍了拍秦管家的肩膀,“放心吧,虽然这次联姻对王爷可说不好,但也不是全都不好,至少打今儿起,王爷就是大祁的乘龙快婿,还有着大祁的二十万兵马囊括麾下,皇上若真想再动我们王爷,那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值得为私人恩怨,而抛却整个大燕与大祁的利益。”
秦管家精神松了松,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莫名的笑了起来,“皇上虽然无情了点,但一个皇帝该有的头脑,他还是有的。这么一个小小的私人恩怨,他自然心里头明白,当不会拿来与大燕的利益来相提并论。”
---题外话---明天老司机又要飙车了,看的赶紧看,因为是星期五,所以当天马上就得修改
第两百八十九章 新娘竟是胭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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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送走最后一批宾客的秦管家,差点就要站不住脚了,上上下下转悠的一双老胳膊老腿儿,都在微微的发着颤,幸而有一双手,及时的从背后扶住了他。(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r>&nb大概是这双手太熟悉了,老爷子没有感到错愕,反倒很顺其自然的,继而干脆把自己半个人,都靠在了那人的肩头上,目光望着府外的白雪皑皑,“但愿这平静的日子,不会再被打破了。绂”
&nb林大夫笑笑,拍了拍秦管家的肩膀,“放心吧,虽然这次联姻对王爷可说不好,但也不是全都不好,至少打今儿起,王爷就是大祁的乘龙快婿,还有着大祁的二十万兵马囊括麾下,皇上若真想再动我们王爷,那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值得为私人恩怨,而抛却整个大燕与大祁的利益。”
&nb秦管家精神松了松,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莫名的笑了起来,“皇上虽然无情了点,但一个皇帝该有的头脑,他还是有的。这么一个小小的私人恩怨,他自然心里头明白,当不会拿来与大燕的利益来相提并论。”
&nb诚如秦管家所言,彼时的皇宫里,皇帝燕陌,正与德福公公,笑谈着今日的燕王大婚之事。
&nb褪去白天一代君王的正经样子,燕陌外袍半敞,头冠歪斜,发丝凌乱,意态慵懒的斜躺在软榻上,听着德福公公絮叨着今日燕王大婚的种种,笑的风.不羁,仿佛当年那个潇洒恣意的五皇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nb“哦?竟是这般有趣,倒是有意思。”半仰起头,灌上一口手中玉壶里头的陈酿美酒,少许酒水从嘴角滑落,燕陌却像浑然不知,毫不在意般,十足有些江湖草莽的豪爽写意,“这大溱和大晋国的手也伸的太长了些,竟敢在朕的京都,伏杀朕的兄弟,真是胆大的可笑。逼”
&nb“陛下说的是的。”德福公公弓着腰,一脸谄媚的笑,“此次若不是陛下高瞻远瞩英明神武,让这些溱晋两国的乱贼自己个儿跳了出来,老奴哪能这般快,利用这些个乱贼的嘴,给顺藤摸瓜,端了他们在我大燕的聚点老巢呢,以后咱这大燕京城呐,是有好一阵子的干净了。”
&nb德福公公这马屁虽然拍的好,可燕陌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讥诮的扯了扯嘴角,“呵,干净?这泱泱江山,还有干净的地儿么。老人儿说的好啊,这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谁知道哪天,这些敌国的探子细作,又来这京城安营扎寨了呢。”
&nb德福公公笑脸立刻严肃了几分,“陛下提点的是,老奴一定让城防营的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气儿,把进城出城之人,都彻彻底底的核查好了,巡防营多做些巡查,也好让陛下能宽心些。”
&nb燕陌看了德福公公一眼,好笑,“老东西,别说你不知道,这最厉害的探子细作,往往可不是那些进进出出的普通百姓,都是咱眼皮子底下达官贵胄里出来的人,倘若真是要查,城防营那群酒囊饭袋敢动手么?你啊,尽会挑着好听的说给朕听,当心哪天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nb德福公公吓得老脸一白,赶紧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抽自己的耳刮子,“嗳哟,瞧奴才这张臭嘴,还请陛下治罪——”
&nb“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变着法儿的哄朕高兴,出处是好的,朕哪里舍得怪你,赶紧起来吧,都一把老骨头的人了。”燕陌不耐的甩了甩手。
&nb德福公公连连谢恩磕头,“谢陛下宽宏,谢陛下……。”
&nb“纵然以后是不能再对皇兄出手了,朕这心里确实多有不快,可这万里江山,何尝不是风云变幻?今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燕陌目光玩味的盯着手里的盛酒玉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何况,让朕的好皇兄娶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整天整夜无时不刻的看着那张脸,对朕的好皇兄来说,那焉不是一种折磨?恐怕,比杀了他,还要教他难受吧。”
&nb踉跄起身的德福公公赶紧的讪笑附和,“陛下说的是,陛是最了解燕王的人,燕王是痛是痒,陛下您心里头自是最清楚的。”
&nb燕陌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那个玉姑娘,现在找到了么。”
&nb提及这个人儿,燕陌一直冷戾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柔和而温煦。
&nb德福公公身子骨一僵,头连低了下去,反倒不敢再看皇帝了,“奴才无能,还,还没有找到……。”
&nb啪的一声,燕陌脸色攸的一沉,玉酒壶扔到了德福公公脚下,懒怠的身子都蹭的坐直了起来,“废物!还不赶紧给朕去找——”
&nb“是是是……奴才这就去!”瞥了一眼自己脚下被摔得粉碎的玉酒壶,德福公公不敢耽搁半刻,满头冷汗,忙连滚带爬的出了甘露殿。
&nb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如此。
&nbang
&nb时至深夜,屋子里的温度,就算有炭火烤着,也开始变得有些冷凉了起来。
&nb燕楚心不在焉的出神出了多久,他自己都是不知道的,等到回神的时候,就觉得身体各处都是麻-痹-的状态,下意识的想动一动。
&nb没曾想,他下意识的一个抬手动作,让他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继而精神全部回笼二话不说,就从轮椅上跳了起来,也不管坐在睡榻上的新娘会不会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好了这件事,也不管因为脚麻而差点几次摔倒在地,只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径直的往屋外冲出去。
&nb从来没有一刻,他是这样的想要逃离这个快要让他窒息的地方,明明几天前,还是他和心头爱的温存爱巢。
&nb不过更多的,是他还拽着一个希望,希望她没有跑的太远,希望自己现在让人去追,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nb带着这份信念,他发麻无力的双脚就像被灌输了一种莫名的精神力量,竟能健步如飞的往屋外冲。
&nb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好不容易跑到了屋门前,眼看就要伸手将房门打开的时候,忽然,身后突然有一双手,紧紧的箍住了他的腰。
&nb在这屋子里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nb燕楚自然立刻就知道从身后抱住了自己的是谁,这让他顿时没来由的又挑起了心头的憎恨之火,想也没想,伸手去要去甩开竟敢抱住他的那双小手。
&nb“别走——”
&nb身后人说话的语气是那样急切焦躁,甚至还有些恳求,而那声嗓音,却是低醇的,带着丝丝沙意的,有种男女莫辨的味道。
&nb燕楚浑身一震,伸出去要掰开对方箍在自己腰上的一双小手的大手,生生顿了住,布满震惊之色的脸,一点一点的,像是生了锈的机械,缓慢而生硬的往身后看去。
&nb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张艳尽芳华的脸,视线的撞进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海蓝眼眸里,就像石子儿投进了一方海洋里,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
&nb然而,他的反应,却不是欣喜若狂,不是激动不已,反而,用着说不出忐忑眼神望着,用着说不出悲哀语气,笑的那般悲凉,“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是不是……。”
&nb她忽然踮起脚尖,只手抚上他的脸,红唇精准无比的亲吻上了他有些颤栗的薄唇,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定定望进他的眼睛里,视线纠缠住他的目光,表情是那样的认真,眼神是那样的痴恋,“是我……是我,一直……都是我。”
&nb燕楚的身体忽然不再颤栗了,反而紧绷了起来,他攸的一转身,双手猛地捧住了她的脸,猛地攫取上了她的唇,热烈而疯狂——
&nb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似用尽一切力量的亲吻,仿佛恨不得现在把她吃进自己的肚子里,与自己血肉相溶,从此再也不会分开,他生则同生,他死则同为一柸黄土一捧灰!
&nb他没想到自己还能看到她,且不是水玉,而是他燕王堂堂正正的燕王妃,胭脂雪——
&nb他的力气大的离谱,只是一个吻的力道,居然将她挤的连连后退,就因为她身后没有半的支撑,直到哐当一声,她后退的脚步终于退到了尽头,那是一堵墙,一堵不知道房间里哪个方位,而冰冷的墙。
&nb一身喜服比常服终究薄了一些,墙壁的冰冷很快侵染到了她的背上,她不舒服的扭动了起来。
&nb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的小动作,却成了对他的无声邀请。
&nb但听他发出一声轻笑,精瘦却极其强壮有力的身体,顷刻完全的紧贴到了她的身上,无缝无隙。
&nb她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了冰火两重天里,强烈的刺-激令她很快的意乱神迷起来,纠缠在一起的唇舌是那样的如痴如醉,眼神迷离的,宛若那倒影进了月光的海洋,美的那般惊心动魄。
&nb被惊心动魄到的他,仿佛一颗心都要跳出了胸腔,魂魄都好像快要被她那双眼睛吸附了进去……
&nb他难耐的闷哼一声,一把扯下了用来束缚自己头发的红色缎带,用来绑住她的眼睛。
&nb当他满头的丝缎青丝倾泻而下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晶亮,仿佛夜空的繁星都掉进了她瞳孔里,似蓝天的瞳孔里却洒满了夜空的星芒,这种白与夜的完美融合,更令她的那双眼睛,让人如何的都挪不开。
&nb他重重的喘息一声,绑缚她眼睛动作变得急不可耐起来,这样的时刻,他可不能让自己的
&nb心神都只被她的一双眼睛所吸引,他要的更多。
&nb她任由他的行为,一双薄凉的纤纤素手开始在他的身上游弋,伸进领口里,仿佛无孔不入的小蛇。
&nb也不知道是她小手的冰凉温度,还是她如此主动的动作,一时刺-激了他,令他一个颤栗之后,再也忍不住,将她的一条细腿抓起,力道粗鲁而强硬的圈在了自己的腰上,抓住细腿的大手随之,开始一路向上攀爬……
&nb除掉所有的障碍物以后,两个人终于毫无缝隙的……契合在了一起。
&nb他闷哼一声,终于肯松开了她被吻得红肿的红唇,开始蜻蜓点水般从她的下巴开始,亲吻一路下滑,从轻吻,到狂吻,随着吻的轻重缓急,那冲刺的动作也时重时轻,抵死**……
&nb许是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太好,许是有着这布置一新的婚房气氛烘托,两个这一次的欢爱尽是异常的完美,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仿佛融合在一起的已经不仅仅只是身体,更有灵魂。
&nb两个人从墙壁那里站着做,然后一路辗转,又翻到了桌子上,从桌子上又跌坐到了椅子上,最后将睡榻,成了两人最后的‘战地’……
&nb如此酣畅淋漓的无尽贪欢,倒真是像极了要大战三百回合,方肯罢休一样——
&nb这一个晚上,两个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他们已经数不清,也根本就没有要数的意思,在这番**里,彼此只有对方,只看得见对方,只想让对方只属于自己——
&nb若说成亲洞房的真正意义,两人这次,方才真正体会。
&nb隔天早上,筋疲力尽的夫妻二人这才‘休战’,不过两人并没有要睡觉的样子,而是紧紧相拥在一起,枕在一方枕头之上,面对面的看着对方,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失去对方,杯子里,是两人十指紧扣在一起的双手。
&nb燕楚彼时当然是喜不自胜的,但是他还是有些生气,气哼哼的张嘴,就在胭脂雪的鼻尖上咬了一口,“该死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戏弄我?你知不知道这四天来,我过的有多生不如死?”
&nb鼻尖只是轻微的刺痛,更多的是酥麻麻的感觉,胭脂雪皱了皱鼻子,不恼反笑,纯粹的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nb“那你还——!”对方不否认,反倒还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燕楚自然心火旺盛起来,可是她笑的那么好看,他再大的怒火也被这抹笑给彻底的湮灭了,就像个投降的俘虏一样,只能委屈不甘的瞪着她。
&nb“抱歉……。”胭脂雪心疼的道歉,都快被某个男人啃得快要烂掉的唇凑了过去,在男人的下巴上一吻,“当时我也被他们下了药了,虽然能时刻看到在乾坤宫中的你,但是,并不能去找你,也不能说话……。”
&nb被她一亲,燕楚这才稍微满意的眯了眯眼睛,不过听到她的话后,面部就一阵僵硬起来,“你……你说……我在乾坤宫里的那三天,所……所有的行为,你,你都看到了?”
&nb“嗯。”胭脂雪心疼的点了点头。
&nb那三天,他不好过,而只能干看着的她,一样的不好过。
&nb不过只是没想到,这个家伙,三十岁的大男人,居然在软禁的三天里,简直是花招层出不穷,简直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一样!
&nb不是绝食抗议,就是无故殴打前去给他送饭的德福老公公,更以要撒尿拉屎到先帝遗物上做威胁,定把他放出去不可……
&nb这些还不算完,到了晚上他还要唱情歌,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一把好嗓子唱起歌来,居然比鬼哭狼嚎还要可怕,那三天,乾坤宫上上下下的侍卫太监宫女,简直差点没被他搞疯!
&nb想想,这确实是一件特别幼稚好笑的事情,可胭脂雪回想起来的时候,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虽然他那的确是在耍泼皮无赖的胡闹,可她明白他的心酸,懂他的心情,毕竟好歹也是一国人人敬仰的战王,做出这样的行为,其实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放下多大的尊严?
&nb何况,在每每深夜时,他唱情歌的行为,似乎并不完全是胡闹的样子,她在乾坤宫的密室里,看的清清楚楚,每每唱到许些字句时,他默默流下的眼泪……
&nb所以,综上而言,她笑不出来,除了对这个男人有满心的心疼以外,就只剩下了满腔的奔腾汹涌,再也不想压抑克制的爱意——
&nb燕楚却不知现在胭脂雪的想法,他现在都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开始四处游弋闪躲,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你能不能把那三天的事情给忘了?”
&nb“好,但是……。”胭脂雪看他
&nb窘迫的样子,被子伸出没有牵手的左手来,捧住了他的左脸颊,目光定定的望着他,让他的眼与自己对视,“夫君,这并不丢人,在我的心里,你是最勇敢的,最顶天立地的男人。”
&nb燕楚眸光一动,眼睛不再闪躲,而是一瞬不瞬的回视于她,激动的探出自己的右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nb胭脂雪没想到自己小小的一句话,竟引得他如此动情,不由微微一笑,心里更是笑,笑自己真是慧眼不识,明明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爱到了骨子里,却浑然没有发现,“夫君,这不丢人,在我的心里,你是最勇敢的,也是最……。”
&nb燕楚猛地吻住了她的唇,可吻的力道,竟是那样的轻柔,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nb两人力气不多,相吻了不到片刻,便松开了彼此。
&nb燕楚在被子里的手,加重了十指紧扣的力道,“娘子,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夫君,你的一句劝慰,已经让我高兴的快要疯了——”
&nb胭脂雪微笑,连眼角都带着笑,“我知道。”
&nb燕楚忍不住的吻上她的眉眼,动情至极,“娘子,你真美,你的笑真美……知道我曾有过多少个日夜梦到过你的笑靥么,有七百三十一天。”
&nb胭脂雪眼眶忍不住热了起来,有些哽咽,“以后我都会对你笑的,每一天,每一刻,这一切……都不会再是梦。”
&nb燕楚眼里也有了湿意,“好……。”
&nb咣当,扑通一声,外面的房门突然被谁撞开的声音,已经某物倒地的声音。
&nb这突如起来的响动,让榻上相拥的两人同时一怔。
&nb燕楚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拿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自家娘子,红着眼睛探头向门外怒喝,“哪个王.八.羔子——”
&nb特娘的,怎么每次的好事,总会有搅屎棍出来搅局!
&nb通过那层厚薄刚好的青霭帷幔,是花想容吞吞吐吐的胆怯声音传了进来,“王,王爷……是,是小的啦,嘿,嘿嘿嘿……。”
&nb燕楚怒了,“怎么每次都是你这混-账东西!”
&nb刚从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才刚爬起来的花想容一脸的委屈和不忿,手还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屁-股,“人家,人家也不想嘛……。”
&nb说着,小伙子扭过头气咻咻的瞪了一眼站在房门外不是看天就是看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个臭老头。
<font
第两百九十章 胭脂雨不除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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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燕楚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拿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自家娘子,红着眼睛探头向门外怒喝,“哪个王.八.羔子——”
&nb特娘的,怎么每次的好事,总会有搅屎棍出来搅局!
&nb通过那层厚薄刚好的青霭帷幔,是花想容吞吞吐吐的胆怯声音传了进来,“王,王爷……是,是小的啦,嘿,嘿嘿嘿……。(百度搜索给 力 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撄”
&nb燕楚怒了,“怎么每次都是你这混-账东西!”
&nb刚从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才刚爬起来的花想容一脸的委屈和不忿,手还不停的揉着自己的屁-股,“人家,人家也不想嘛……。偿”
&nb说着,小伙子扭过头气咻咻的瞪了一眼站在房门外不是看天就是看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三个臭老头。
&nb这三个臭老头不是别人,正是秦管家,明了,还有林大夫。
&nb至于刚才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的到底是哪位,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nb“赶紧给我滚——”燕楚才没那个闲工夫跟这混-账墨迹,他现在只想和自家娘子温存。
&nb“是是,小的这就告退,这就告退……。”花想容欲哭无泪的赶紧卑躬屈膝的退了出去,临了还把门给人家小两口贴心的带了上。
&nb到了门外,花想容颤抖的手指在三位老人家身上来来回回的指来指去,就是肯定不了刚才那一脚是谁踢的,瘪着嘴,气愤的像个孩子,“你们,你们……。”
&nb“哎呀,听王爷刚才那两嗓子,精神不过嘛~”明了摸着下巴笑道,个中来龙去脉,已经在秦管家的嘴里实现知道了。
&nb林大夫点头,给予出十分中肯的评价,“美中不足的是,王爷这声音虽然洪亮有力,可貌似有些上火啊,嗯,看来极有可能是y求不满造成的。”
&nb明了赞同的点头,“看来昨天晚上,咱王爷估计没行啊!”
&nb砰的一声,一只花瓶还是什么物件,从屋子里砸到了窗户上,因为窗户是紧闭的关系,花瓶并没有飞出来,成为伤人的凶器,砸到窗户上后,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nb刚好站在窗户边的三位老人吓了一跳,花想容也拍着胸脯,控诉的眼神瞪着三个老顽童。
&nb“咳咳,我们家王爷看来火气还没降下来,咱们还是先走,免得被王爷怒火波及,那可就冤枉了。”秦管家一本正经的咳嗽两声,一手拽起一个,赶紧把这两个非得来闹事的老家伙拎出南苑去。
&nb两个老家伙耸肩摊手,完全没有意见,真把燕王惹毛了,可真是要没好果子吃的。
&nb这老家伙都退场了,花想容这个可怜的出头鸟,当然赶紧也随着出了去。
&nb外面搅局的人都走了,以燕楚现在已经逐渐恢复的内力,是听得分明的,暗暗恼怒那几个老老少少越来越没规矩间,烦闷顿时一扫而空,正想着再找自家娘子说几句体己话,毕竟这可不容易听到,没曾想,放眼望去,她却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nb看着她疲倦的小脸,恬静的睡容,他不忍打扰,只得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和她一起睡上一觉。
&nb两人这一觉,没想到居然一睡就睡到了大下午,大雪已停,甚至还有斑驳的残阳,透过窗缝,洒在了两人熟睡的脸上。
&nb先醒过来的是燕楚,他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一样,几乎是被惊醒过来的,醒来之后,惊恐的眼神就开始寻找什么,不过,这个恐慌的眼神,仅仅只持续了一瞬,因为睁开眼睛的第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了和自己共枕而眠的那张艳容。
&nb昨晚的一切好像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觉得自己不过只是做了一场春秋美梦,可真的看到她还在自己的身边时,那颗提起的心,这才算彻底的放下。
&nb他想静静的多欣赏一会儿她的睡容,不过,她却在没多久后,就睁开了眼睛。
&nb睁开眼睛的瞬间,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一双眼睛正痴痴的盯着自己看,胭脂雪就忍不住的好笑,“别看了,起来,吃饭去。”
&nb好几天都没怎么吃好睡好,现在安心下来了,填饱肚子是很有必要的。
&nb燕楚虽然不舍,但是没有闹,很听话的点头,乖乖的爬了起来,准备穿衣。
&nb胭脂雪见他这么乖,微微一笑,起身下榻,上盥洗室找干净的衣服穿。
&nb不想,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却引得某人连连吸气的声音。
&nb胭脂雪循声望去,见某人正呆傻呆傻的望着自己的身子,眼睛都直了,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nb她这才发现自己下榻的太赶,连一件遮掩身子的物什都没有,光洁溜溜……
&nb她脸上一热,赶紧捡起地上昨晚扔下的那件喜服遮住了身子,快速的跑了出去,直奔盥洗室、
&nb燕楚一脸惋惜的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看着自己精神饱满的小兄弟,叹了一口气,“你啊你啊……怎么一点力也没有?吓坏了小娘子,以后可得怎么办?”
&nb换好衣服后,两人一道出了屋子,还是手拉手,一起去的客堂用膳。
&nb正将晚膳摆好的白茶和桃枝准备退下去了,新来的什么女主子,她们一点都没有期待的意思,甚至还有些不想去伺候。
&nb两人毕竟都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心性还没有经历过磨平,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还是带着些孩子气的任性,到底也是杜嬷嬷太寵过了头的关系。
&nb两人没想到的是,刚一转身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刚好碰到了正来用膳的两位主子,而因为这里没有主子在的关系,没有像平素那般有礼有节低眉顺眼,所以将来的两位主子看的是一清二楚。
&nb两人都是吃惊不小,瞠目结舌的愣在了那里,而双方的目光,全是生生的停留在了自家爷牵着的女主子身上。
&nb似乎早就料到这些下人都会是这个反应,燕楚和胭脂雪本人,倒是并没有什么稀奇,就当没有看见般,自然而然的上了餐桌。
&nb可桃枝却突然咋呼一声,“鬼啊!”
&nb然后瑟瑟发抖的躲到了白茶的身后。
&nb白茶虽然要镇定一些,可小脸还惨白惨白的,看来也吓得不轻。
&nb“吵嚷什么,还不快给王妃见礼。”燕楚正贴心的给自家娘子拉开椅子,好让她方便坐上去,没曾想桃枝这一咋呼,反倒把他吓了一一跳,脸色颇为不好的瞪了一眼躲在了白茶身后的桃枝,“一点规矩都不懂,真不知道杜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
&nb趁自家王爷还没发火之前,白茶赶紧收敛好了神情,把桃枝一把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拉着桃枝一起跪倒在地,“是奴婢失礼,还请王妃王爷恕罪——”
&nb胭脂雪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边对两个丫鬟挥了挥手,边扭头对燕楚笑道:“对了,怎么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杜嬷嬷呢?”
&nb燕楚知道胭脂雪这是故意再和自己岔开话题,想让自己别怪责两个丫鬟,对于她的这点小心机,他并不讨厌和反感,反倒觉得她是再跟自己撒娇,心里惬意,不过这点子惬意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问话的内容,着实为难到了他。
&nb杜嬷嬷是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去了,所以才至今未归,而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会不会反倒徒增她的担忧,“这个杜嬷嬷其实是去……。”
&nb“嗳哟,王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爷——”秦管家火烧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播的速度非常快,显然老人家是在用跑的速度。
&nb燕楚和胭脂雪同时一愣,同时扭头看到了大门处。
&nb什么事情让秦管家如此着急忙慌?
&nb很快,秦管家就出现到了门口,伤势初愈,虽今天已经终于可以舍掉拐棍,但是双脚还是呈现着一瘸一拐的状态,老人家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腿脚不便,忙踱步进了堂屋,连礼数都没有敬,直奔来的目的,“不好了王爷,工部的李尚书,礼部的方尚书,都……都被大理寺革职查办了!”
&nb燕楚一愣,倒没有像秦管家那般惊慌失措,“为何?”
&nb秦管家一拍大腿,“嗳哟这两个大人啊,居然一个从宅邸里挖出了十几具尸体,有腐烂成骨的,有腐烂没多久的,还有刚刚被埋进去的!就是李大人在埋尸体的时候,就被抓了个现行了!还有另一个方大人,真是胆大包天啊,居然修缮了一座比咱们王府还阔气的宅子,为了私建这个宅子,不知杀了多少工匠灭口,贪污了多少的真金白银,人死者的家属们,都直接跪到了大理寺的大门口了,你说说这……。”
&nb燕楚沉吟了片刻,然后目光在胭脂雪的身上扫过,但见自家这娘子还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听着这么恶心的死人话题,居然已经自个儿用起饭菜来了。
&nb“太傅呢,他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燕楚干咳两声,把视线收回。
&nb秦管家正要说话,胭脂雪忽然把筷子在桌面上一搁,声音有些大,“你和胭博渊有来往?”
&nb燕楚被她直呼自己父亲名讳的举动弄的一愣,再看她脸上,又添了些冷意,他不知道这是为何,却也不瞒她,“是,我是和岳父……。”
&nb“岳父?叫的真亲热。”胭脂雪冷笑一声,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燕楚,“胭脂雨既然都已经成了你的弃妃了,我倒是不明白了,胭博渊竟然还能当得起你的一声岳父大人,你也不怕让他知道了你这样对他的女儿,他还会接受的起你的一声岳父?”
&nb说到的胭脂雨这个话题,燕楚就会变得很敏感,脸色攸的沉了下来,大手一把拽住了胭脂雪的胳膊,“是谁告诉你她的事情的!”
&nb“看来,胭脂雨在你的心头还保持着不菲的地位呢。”胭脂雪笑容更冷了,用力一把甩开了燕楚的手,“连提都不能提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nb说罢,一个转身,便往堂外走了出去。
&nb“王妃,您晚膳还没……。”刚从惊喜中还没缓过神来的白茶,看到这突变的场面,连忙就追了上去。
&nb桃枝见白茶都走了,自然不敢一个人在这多呆,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王爷此刻的样子,像只胆小的兔子似地赶紧小跑了出去。
&nb秦管家有些傻眼,搞不懂好端端的才和好的小两口怎么又吵起来了,不过旋即一想,这雨王妃的事情,一直都是小两口之间横隔的一块心病,只怕不除……不快啊。
&nb“该死!”燕楚气的一锤桌子,桌上摆好的饭菜都随之震得跳了起来。
&nb“王爷,王妃这只是误会您了,您何必大动肝火,想办法讨王妃欢心,跟王妃实话实说了,那才是正事啊。”秦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您可别忘了,当年你们就是这样总不说,这才使对方越来越远,还让旁的小……让旁的人钻了空子,这才致使你们从夫妻竟然变成了仇人,您说,您还要让这种事情再来一次吗?王妃可是好不容易,才又成了您的妻子啊王爷。”
&nb燕楚头痛欲裂,揉起了太阳穴,“可她那话刚刚是什么意思?她居然还在怀疑我对小雨……。”
&nb顿了顿,燕楚气的嘴唇都有些颤抖,“难道我做的还不够?给了胭脂雨这样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她还想怎样!是要我亲手杀了胭脂雨,还是干脆把我这颗心直接掏出来给她!”
&nb秦管家突然乐了起来,“您还说王妃怀疑您,您怎么不说您以前又是怎么怀疑她的?将心比心我的爷……赶紧的赶紧的,快点起来,直接去找王妃摊牌,说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甚至都不惜牺牲您的清正廉明,还要去对她的混-账父亲伸出援手,根本就不是为了雨王妃。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嘛,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坏事儿,有什么不好说的?”
&nb说着话儿,秦管家伸手就去拉燕楚的手臂。
&nb燕楚偏偏就是坐在那椅子上不肯动,秦管家根本拉不动他。
&nb秦管家以为燕楚还是想不开呢,就想再规劝几句,没曾想,转头去看燕楚时,却见燕楚脸色很异样,显得特别生硬,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大抵,就是身上得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毛病,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那种意思……
&nb秦管家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会子真乐得厉害起来,“哈哈——原来我们王爷,也知道害羞啊!”
&nb燕楚眼睛一瞪,赶紧站起身,伸手一把捂住老爷子的嘴,脸上竟已经有可疑的红晕在脸上浮现,“我……我才没有!秦叔不要乱讲!”
&nb秦管家一把推开他捂在自己嘴上并不严实的手,然后老手就捏上了他红红脸,就像老父亲在逗自己未懂事的黄口小儿一样,“嗳哟,还不承认呐,看把你这俊脸给臊的——”
&nb“……。”瞧着秦管家完全把自己当小孩儿看待,燕楚真的无语了。
&nb一路出了南苑,胭脂雪因为怒气冲冲的脚步,终于减慢了下来,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梅园。
&nb出来的急,身上并没有带御寒的斗篷披风之类,可现在她还在气头上,又不愿回去,这梅园是高墙围起来的,又都是树木,基本里面是不像外面这样寒风瑟瑟,她便没有犹豫,就进了园子。
&nb想着既可以看看风景舒缓舒缓心情,也可以暂且先避避风雪。
&nb为了方便赏梅,院子还设有专门的亭子。
&nb她的目的地便是那处亭子,不想,在看到亭子的同时,也看到了正在亭子里的另一个人。
&nb那人倚坐在亭子的围栏上,单腿也靠在其上,头发没有竖冠,发丝略显凌乱,半仰着头,时不时的灌着手里酒坛里的酒,这满园的落花缤纷,倒是衬得这人潇洒倜傥的很。
&nb胭脂雪挑眉,脚下踩着咯吱咯吱响的落雪,走了上去,“司马官人真是好悠闲,好自在。”
&nb司马流云早就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却不想是她,不由好笑的斜睨她一眼,“燕王妃新婚燕尔,怎么不和你的新婚夫君你侬我侬的温存,却来这凄冷地方,怎么,这二.婚的第一天,就让人家给休了?”
&nb“闭上你的乌鸦嘴!”胭脂雪弯腰扭了个雪球,直朝司马流云的面门砸去。
&nb司马流云武功虽然不及胭脂雪,可这么大的‘暗器’应接下来,倒是容易的很,长袖一卷一甩,雪球就被弄得粉碎,溅了一身的雪沫子,教他有些不爽了。
&nb“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难怪你们家那位,动不动就和你闹不愉快。”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子,司马流云气急败坏的像个长辈似地,对胭脂雪进行批评教育。
&nb“是么。”胭脂雪垂下了眼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冰冷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就像冰天雪地里生出的雪女,可那一张过分艳丽的容颜,却更像艳光四射的梅精。
&nb司马流云见她这个样子,一时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平素要是两人斗嘴,他都是必败的那一个,没曾想今天赢了,却又觉得赢得很不痛快,这矛盾的感觉令他真是哭笑不得。
&nb“好了好了,只是开玩笑的,别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难看死了。”司马流云好笑的对她招了招手,“别杵在那了,赶紧过来跟哥哥说说,外面风大雪大的,一会儿又冻了病了,你家那位又得发疯了。”
&nb提及燕楚,胭脂雪很没好气的扯了扯嘴角,“他才没那心思关心我,现在怕是还正琢磨着怎么搭救他的岳父大人呢。”
&nb嘴上说着别扭话,脚下还是听话的往亭子继续走去。
&nb“岳父?”听她说的阴阳怪气儿的,司马流云愈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他的岳父不就是你的老.子么,他不叫岳父,那要叫什么?”
&nb胭脂雪冷哼,“哪里是为了我才叫的,分明就是为了西府楼的那位。”
&nb司马流云一愣,当然知道西府楼的那位,就是几天前的晚上,俩人一道去看的胭脂雨了,而想到胭脂雨之后,他更是笑的欢乐了,“哈哈哈——胭脂雪啊胭脂雪,枉你自负聪明,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亏你还对你家那位爱的要死要活呢,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都还看不明白,难怪搞的两人动不动就成了仇人,你说你这不是自找的吗你!”
&nb“什么意思。”胭脂雪不耐的看着笑的都快东倒西歪的司马流云,真是半点一个人样儿都没有了,像个疯子似地。
&nb“什么意思?”司马流云伸手赶紧一把拉过已经走到了亭子口的胭脂雪,把她拉至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干咳一声,顿时恢复起正经样子,“好,乖乖坐好,听哥哥给你分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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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一章 胭脂雨成为胭脂雪
&nb那人倚坐在亭子的围栏上,单腿也靠在其上,头发没有竖冠,发丝略显凌乱,半仰着头,时不时的灌着手里酒坛里的酒,这满园的落花缤纷,倒是衬得这人潇洒倜傥的很。
&nb胭脂雪挑眉,脚下踩着咯吱咯吱响的落雪,走了上去,“司马官人真是好悠闲,好自在。”
&nb司马流云早就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却不想是她,不由好笑的斜睨她一眼,“燕王妃新婚燕尔,怎么不和你的新婚夫君你侬我侬的温存,却来这凄冷地方,怎么,这二.婚的第一天,就让人家给休了?”
&nb“闭上你的乌鸦嘴!”胭脂雪弯腰扭了个雪球,直朝司马流云的面门砸去。
&nb司马流云武功虽然不及胭脂雪,可这么大的‘暗器’应接下来,倒是容易的很,长袖一卷一甩,雪球就被弄得粉碎,溅了一身的雪沫子,教他有些不爽了。
&nb“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难怪你们家那位,动不动就和你闹不愉快。”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子,司马流云气急败坏的像个长辈似地,对胭脂雪进行批评教育。
&nb“是么。”胭脂雪垂下了眼帘,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冰冷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就像冰天雪地里生出的雪女,可那一张过分艳丽的容颜,却更像艳光四射的梅精偿。
&nb司马流云见她这个样子,一时反倒有些不自在了,平素要是两人斗嘴,他都是必败的那一个,没曾想今天赢了,却又觉得赢得很不痛快,这矛盾的感觉令他真是哭笑不得。
&nb“好了好了,只是开玩笑的,别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难看死了。”司马流云好笑的对她招了招手,“别杵在那了,赶紧过来跟哥哥说说,外面风大雪大的,一会儿又冻了病了,你家那位又得发疯了。”
&nb提及燕楚,胭脂雪很没好气的扯了扯嘴角,“他才没那心思关心我,现在怕是还正琢磨着怎么搭救他的岳父大人呢。”
&nb嘴上说着别扭话,脚下还是听话的往亭子继续走去。
&nb“岳父?”听她说的阴阳怪气儿的,司马流云愈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哈,他的岳父不就是你的老.子么,他不叫岳父,那要叫什么?”
&nb胭脂雪冷哼,“哪里是为了我才叫的,分明就是为了西府楼的那位。”
&nb司马流云一愣,当然知道西府楼的那位,就是几天前的晚上,俩人一道去看的胭脂雨了,而想到胭脂雨之后,他更是笑的欢乐了,“哈哈哈——胭脂雪啊胭脂雪,枉你自负聪明,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亏你还对你家那位爱的要死要活呢,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都还看不明白,难怪搞的两人动不动就成了仇人,你说你这不是自找的吗你!”
&nb“什么意思。”胭脂雪不耐的看着笑的都快东倒西歪的司马流云,真是半点一个人样儿都没有了,像个疯子似地。
&nb“什么意思?”司马流云伸手赶紧一把拉过已经走到了亭子口的胭脂雪,把她拉至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干咳一声,顿时恢复起正经样子,“好,乖乖坐好,听哥哥给你分析分析。”
&nb顿了顿后,他就立刻换上了一副长辈谆谆教导的样子,娓娓道来,“这胭脂雨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昔日于自己有着大恩大德的恩人,咳,可能也是旧情人,突然就下了这样的狠手,你说要不是有什么不能过去的深仇大恨,至于这样昧着自己的良心,去这样对待自己亦恩亦情的女人么?你自己想想,除了胭脂雨设计害死了你之外,她哪有做过对不起燕王的事情?说到底,这燕王这样疯狂的报复她胭脂雨,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嘛!”
&nb说到这,司马满含暧味的看了默不作神的胭脂雪一眼,“这基于你说的,他如今在讨好他的老丈人,也就是你那不是东西的爹。你自己想想,他都对胭脂雨那样了,他还能因为胭脂雨的关系,去对你们那爹百般讨好?除非他有病吧他!说到底,还不是你那不是东西的爹沾了你的光,才得了这么好的便宜!”
&nb胭脂雪双眼一亮,顿时就好像犹如醍醐灌顶,很多事情,仿佛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似地,一时心潮澎湃,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nb原来一切的一切,包括他对死缠烂打的胭脂灵那样的放任不予追究,都是因为——胭脂灵是她胭脂雪的妹妹?!
&nb不管胭博渊也好,胭脂雨也好,胭脂灵胭脂敏也罢,他那般宽容帮衬,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她胭脂雪仅有的家人!
&nb她是从来都没把他们当作过家人,可是在燕楚的眼里,他并不知内情,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胭脂雪,她姓胭,是胭家的女儿——
&nb胭脂雪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或是哭出声来,却抑制不住,眼眶的湿润。
&nb一个男人在背后默默的为她做了许多,她却不知感恩,还要责怪他,怀疑他,她怎么能这样伤他的心?怎么能这样过分,还怎么说爱他,要成为他最好的妻子?
&nb噌的一声,胭脂雪再也忍不住,从围栏上站了起来,转身就朝亭外跑去,不过没跑出几步,她又停住了脚步,扭过头,对亭中的司马流云嫣然一笑,“尽说我不懂,你还不是一样?快点去找她吧,她可是你的妻子。”
&nb说完,转过了头,就此头也不回的使了轻功身法,快速的离开了梅园,直往南苑狂奔。
&nb司马流云一怔,旋即一拍额头,低笑了起来,“是啊,有嘴说别人,却没有嘴说自己。”
&nb言罢,站起身,将手里的酒坛随手一甩,抖着衣领,精神抖擞的离开了亭子,离开了梅园。
&nb这边,燕楚等的焦急,正想派人去找胭脂雪,没曾想,胭脂雪却先一步回来了,而且一回来,都还没等他开口,她便一把拥住了他,踮起脚尖,亲吻住了他的唇。
&nb外面受了风气,她的唇很冰凉,他顿时有些生气,一口就反吻住了她的唇瓣,不让她有机会逃离,再用自己的唇舌,将她温暖,驱散她唇上的寒意。
&nb吻的火热时,两人已经有些快呼吸不上,这才停止了这场亲吻。
&nb胭脂雪顺势倒进了燕楚的胸膛里,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抱歉,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误会你的……。”
&nb她是一个很自傲孤高的人,平常别说让她做道歉这种事,即便真的有错,纵然她心里自己明白,她也不会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nb燕楚听的有些糊涂,“误会?”
&nb胭脂雪将抱住他窄腰的手臂收的紧了又紧,“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跟胭博渊有来往,你那样宽容胭脂灵的纠缠不休,都是因为……我。”
&nb燕楚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要做这些,并不是想要收买人心,这是一种变相的表白,有点像小女儿家的心态一样,如今被人剖白在了台面上,始终令他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我只是……因为想做,所以才做的。”
&nb胭脂雪清晰的听到了他心跳加速的声音,一仰头,便看到了他窘迫的样子,顿时觉得他还真是有些可爱,忍不住便轻笑出声,“我明白。”
&nb燕楚见她仰望着自己笑,愈发觉得窘迫异常,脸上一热,别开了头去,“笑……有那么好笑?”
&nb“我只是很高兴。”怕再这么逗下去,估计他就得找地缝钻进去了,胭脂雪只好埋下头,继续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节奏强烈的心跳,心里无比的温暖和平静,“以后,不要再管他们了,我早就已经不是胭家的人,现在我可是你新娶的大祁公主。”
&nb“话是这样没错,可你身上毕竟还流着胭家的血脉,真的就这般无情的防着不管,恐怕……。”谈及这个问题,燕楚回过头,眼神担忧的望着她的头顶,他怕她只是一时之气,将来会追悔莫及,“你也知道的,工部和礼部可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一旦这两人被连根拔起,保不齐,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父亲……恐怕要难逃罪责。”
&nb“他不是我的父亲。”胭脂雪眼神一冷,话说的没有一丝的温度,“从他,和他们胭家将我母亲迫害致死的那刻起,我与他胭博渊,早已不共戴天。”
&nb说完,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过重了些,胭脂雪叹了口气,语气缓和道:“真到了胭家倒台的时候,那也只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nb燕楚因她强烈的怨气而微微蹙眉,但也因她最后一句对自己的围护,而眉目舒展,心情愉悦,“好,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nb胭脂雪松了口气,嘴角因为他的俏皮话,而略略上翘起来,眼底,有狠绝之色滑过。
&nb她说过的,胭家人这些漏网之鱼,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nb“说到你突然变成了大祁公主,是不是设计这乌龙婚礼的,就是云颐那个小白脸?”这件事情,燕楚本来是打算在晚膳的时候问她的,没想到两人却拌了嘴,虽然这个事情到最后都是占了莫大的好处,还名正言顺又把自家娘子娶回了家,是该高兴和感激的事情,可这整件事情的过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云颐那混-蛋在故意借机整他,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nb胭脂雪听到了燕楚暗暗磨牙的声音,好笑的点头,“是,就是他。”
&nb只是这样直接的回答,半点没有规劝他别去找云颐算账的意思。
&nb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一码归一码,感谢归感谢,而算账也要归算账。
&nb何况,这桩婚事,他云颐又不是没有半分的好处,反倒得到的好处比她更多的多,譬如不用让自己心爱的妹妹遭受政治联姻的迫害,让他的好妹妹能安心与子卿双宿双飞,再譬如,他云颐照样能用她胭脂雪,来成为衔接大祁和大燕之间的邦交纽带,而她胭脂雪只要还想做燕王妃,这个纽带,她就必须做的很好。
&nb看看,他云颐不费吹灰之力,利用了她胭脂雪的情感,得了这样双赢的大便宜。
&nb然,云颐那混-蛋,却居然连她也下了药,还要她在燕楚被软禁的三天里,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而使得她也连带着尝尽了锥心之痛,试问这个仇这个怨,她怎能甘心咽进肚子里?
&nb果不其然,燕楚一点也没教他的娘子失望,哼笑两声,眼里闪烁着诡计的光芒,“你个小白脸,给我等着……。”
&nb小两口再絮叨了一些趣事儿之后,便互拥而眠,甜蜜入睡。
&nb待到凌晨时分,胭脂雪先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紧抱着她不放的燕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内室,到达盥洗室,打开了那方暗道入口,钻了进去之后,径直走上去往西苑的那条岔路,抵达至西府楼。
&nb西府楼还和几天前来的时候一样,满院的萧瑟凄凉,仿佛一座荒废多年的废墟。
&nb天气愈发的冷了,那些看门的侍卫也愈发的懒了,竟索性在大堂里升火睡觉不够,还把门也给关了上。
&nb这样倒是正好,便宜了胭脂雪省时省力。
&nb到了西府楼的主楼前,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锦盒,打开锦盒后,取出里面薄如蝉翼的透明人-皮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又恢复了水玉的那副模样。
&nb而锦盒里,却还有一张另外的人-皮面具。
&nb她看了一眼那张人-皮,嘴角掠过一抹很诡异的弧度。
&nb推开主楼的大门,不期然的,便看见了蜷缩在地上,像极了街角一条流浪癞皮狗的胭脂雨,以及,被塞在那只大缸里,肿胖的不像话的小瑶。
&nb屋子里污秽太多,脏的不像话,胭脂雪蹙了蹙眉,强忍着恶心,提步走了进去。
&nb现在的胭脂雨和小瑶似地对外来者特别的敏感,胭脂雪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却还是很快就惊醒了两个本在睡梦中的人。
&nb两个人顿时就像惊弓之鸟一般,警惕而惶恐不安的看着不速之客的胭脂雪,“你……你……。”
&nb胭脂雪微微弯下身,一把将胭脂雨的下巴捉到了自己手里,似打量一件物品的赏玩目光,在胭脂雨那张沾满污秽却掩盖不住大有起色的脸上来回梭巡,“很好,恢复的不错。”
&nb说罢,便抽回自己的手指,将刚才那只取出人-皮面具的锦盒,扔进了胭脂雨的怀里,继而才抽下腰间的一方丝帕,嫌恶的擦起了手指。
&nb胭脂雨看到怀里的锦盒时,愣了一下,忐忑不安的看了胭脂雪一眼,从胭脂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她这才犹犹豫豫的将那只做工精细的锦盒拿起,准备打开。
&nb“小姐,不要啊——”小瑶突然大喊了一声。
&nb胭脂雨正摸到了锦盒扣锁的手,因为小瑶这声怪叫,而瑟缩的蜷缩了手指。
&nb胭脂雪看在眼里,眉梢一挑,斜睨了小瑶一眼,似笑非笑道:“与其担心你们家小姐会不会被有可能藏着暗器的锦盒害死,还不如好好担心担心,我会不会因此,而收回要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念头。”
&nb“什么!”胭脂雨和和小瑶都是一惊,瞠目结舌的望着胭脂雪。
&nb胭脂雪好笑,屈指掸了掸腰间系着的玉佩下,稍显凌乱的青丝绦,“如果不是你们还有活着出去的价值,你们以为,我会将那么金贵的还颜露,来给一个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活死人用么。”
&nb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女子都爱美,而能有那份金钱来爱美的,却是不多,可刚好,曾经作为太傅千金长女,胭脂雨,就是那其中一个。
&nb有钱有势,胭脂雨自然要用最好的护肤用品来保养自己那张曾经被人称为京都第一美人儿的绝色容貌,这传言能让女人年轻十岁的还颜露的大名,她自然耳熟能详,只是这种东西是有价无市,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只是她曾在自己的母亲嘴里,和上一辈的那些贵妇谈资里,依稀有了解过。
&nb想到了这里,对于不笨的胭脂雨而言,她已经信了胭脂雪的话,这次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锦盒,看到了盒子里那张几近透明的人-皮面具,她没见过这种东西,很奇怪的抬眼为胭脂雪,“这个……是什么?”
&nb“人-皮面具。”胭脂雪毫无隐瞒,用眼神示意胭脂雨,“戴上试试。”
&nb虽然这些年,恶心的东西没少看,恶心的行为没少做,可乍一听到人-皮面具四个字的胭脂雨,还是恶寒的打了个寒颤,在胭脂雪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下,慢腾腾颤巍巍的,才将那张人-皮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nb当面具严丝合缝的完美贴合到胭脂雨的脸上时,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的小瑶,又开始放声大叫,“啊——胭脂雪——是胭脂雪——”
&nb胭脂雪则与小瑶不同,反倒用很满意的目光欣赏着胭脂雨此刻的脸,那张,与自己现在水玉这张面具下,一模一样的脸。
&nb胭脂雨则被小瑶惊恐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本能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除了自己这三人之外,根本就再无旁人,更没有小瑶嘴里的胭脂雪,顿时一脸的莫名其妙。
&nb可就在她转回头时,却正好对上一张脸,一张就是胭脂雪的脸,与她不过咫尺之距,她啊的一声尖叫,吓得小脸惨白,连连的往后手脚并用着倒退。
&nb“自己被自己的脸给吓到,呵,你胭脂雨恐怕要是这世间的头一个了。”胭脂雪晃了晃手里刚从屋子梳妆台上拿过来的镜子,嘴角带着趣意盎然的笑。
&nb胭脂雨怔住了,眼定定的看着胭脂雪手里那只以前自己常用的镜子,满是脏污的手,踌躇而无措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胭脂雪……我的脸成了胭脂雪……胭脂雪?”
&nb胭脂雪将镜子随手扔到了胭脂雨的面前,示意胭脂雨自己看。
&nb胭脂雨慌忙捡起,然后,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只不过,刚开始是胆怯的,镜面慢吞吞的才对上自己的脸,可片刻后,她就疯狂的照了起来,脸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轮廓都不愿放过,而她的情绪,也从害怕,变得洋洋得意欣复加起来,甚至那份狂喜里,还有着几分扭曲的神经质。
&nb胭脂雪讥诮的勾了勾嘴角,“怎么样,喜欢么。”
&nb胭脂雨狂乱的点头,因为太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喜……喜欢,我好喜欢!”
第两百九十二章 宫里出现了胭脂雪
“自己被自己的脸给吓到,呵,你胭脂雨恐怕要是这世间的头一个了。”胭脂雪晃了晃手里刚从屋子梳妆台上拿过来的镜子,嘴角带着趣意盎然的笑。
胭脂雨怔住了,眼定定的看着胭脂雪手里那只以前自己常用的镜子,满是脏污的手,踌躇而无措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胭脂雪……我的脸成了胭脂雪……胭脂雪?”
胭脂雪将镜子随手扔到了胭脂雨的面前,示意胭脂雨自己看撄。
胭脂雨慌忙捡起,然后,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只不过,刚开始是胆怯的,镜面慢吞吞的才对上自己的脸,可片刻后,她就疯狂的照了起来,脸上的每一分每一毫的轮廓都不愿放过,而她的情绪,也从害怕,变得洋洋得意欣复加起来,甚至那份狂喜里,还有着几分扭曲的神经质。
胭脂雪讥诮的勾了勾嘴角,“怎么样,喜欢么。偿”
胭脂雨狂乱的点头,因为太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喜……喜欢,我好喜欢!”
“那么我用这张脸,来和你换一个你能稳赚的交易,你以为如何?”胭脂雪嘴角的弧度加大,声音仿佛蛊惑小白兔的大灰狼。
胭脂雨好像已经被这张脸冲昏了头脑,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点起了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犹豫!”
“我要你入宫,做皇帝的女人。”胭脂雪的笑容如美丽的芙蕖正在绽放。
胭脂雨一怔,瞪大的双眼,终于肯从那面镜子上移了下来,看向了胭脂雪,脸上是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种失望。
失望?胭脂雪看的心里冷笑,这个聪明的女人是被关了这几年,关傻了不成?莫不是她还以为,自己给她这张脸,是要她去蛊惑燕楚的?
真是愚蠢的可笑!
“胭脂雨,你没忘记自己的腿是怎么断的,清白是怎么没有的,又是怎么被赶出家门的吧?”胭脂雪如数家珍,将胭脂雨心里最痛的刺,狠狠的挑了起来,还要在伤口上恶意的撒盐,“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失去了这些,才同时失去了,被燕王继续寵爱的资格?”
“是胭脂雪,都是因为胭脂雪!”胭脂雨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狗,开始癫狂的大喊大叫起来,“都是因为那个贱-人,我失去了一切,所有的一切,现在还人不人鬼不鬼的被自己最爱的男人关在了这里!!”
被胭脂雨这样当着面辱骂,胭脂雪心情自当不会痛快,心里冷哼胭脂雨自作孽的同时,脸上却笑更盛,“可胭脂雪已经死了,不是吗?”
一句话,顷刻让胭脂雨恢复了平静,看着镜子里,那张本属于胭脂雪的脸,胭脂雨暴怒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咯咯的笑,笑的诡异,笑的花枝乱颤,手指如同抚着珍宝一般,不停在脸上爱怜的摩挲,“对对,胭脂雪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胭脂雪,我才是……。”
胭脂雪眉角一挑,心里暗自好笑,看来这胭脂雨,还真以为自己脸上戴着的,是自己的人-皮,真是有够肤浅无知。
不理会胭脂雨的神经质,胭脂雪背着双手,转身开始往门外走去,“知道么,以我这个旁观者的认知看来,有些人,比胭脂雪更该死。不信,你可以先抛开对胭脂雪这个情敌的成见,动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胭脂雨呆了呆,傻傻的望着镜子里,那张属于本属于胭脂雪的脸,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开始一一的牵动,如同走马关灯般的画面,一张一张,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昔日她不愿去想的东西,都开始在脑子里清晰的显现。
譬如她母亲窦箫兰是怎样的惨死,是被她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乱刀砍死的!
譬如她的腿是怎么断的,还是那个被她尊称了二十多年的父亲,硬生生把她从太傅府赶出去,像扔一条狗一样,扔在了胭家的大门口!
再譬如她的清白是怎么毁的,是被她两个下-贱的庶妹,让最肮脏最下-贱的太傅府下人玷-污的!
最后,她当年那样设计陷害胭脂雪,让胭脂雪是死了这固然可喜,可她却也落得了这般下场,也是因为被她那两个好妹妹出计撺掇!
已经踱步到了门口的胭脂雪,突然停下了脚步,遥望着夜空落下的已经变小的飞雪,笑容渐渐冷凝成冰,没有回头,只是自顾的加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么些年被关在这里,想必你的消息很是不灵通了吧?还没恭贺你呢,你的好父亲胭博渊,如今大燕朝堂之上,可是无人能及的辅政大臣呢,可谓是只手遮天呐。哦,还有你的两个好妹妹,你想不到吧?这样身份低-贱的两个庶女,还是嫁过燕王做过姬妾的不洁之女,现在却成了掌控皇宫深院的两位金贵无比的贵妃娘娘呢……啧,再看你胭脂雨……。”
后面的话,胭脂雪没有再说,停下的脚步,已经跨出了西府楼的楼门。
“胭博渊胭脂灵,胭、脂、敏——”胭脂雨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亲人的名字,彼时,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骨肉亲情,只有充满的憎恨,那发狠的语气,似恨不得将这三人撕碎了吃掉,脸上纵然有着那般美艳绝伦的容貌,现在却也扭曲的宛若地狱爬出的罗刹。
“小……小姐。”小瑶似乎好久没有看到过自家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了,这四年来,渐渐被磨平性子的小姐,简直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一丁点的人气儿,而现在的小姐身上,依旧没有气儿,只有森森的鬼-气,仿佛刚从十殿阎罗而来。
出了西府楼,回到地道里以后,胭脂雪便到了地道的岔路前,取出袖中的短笛,吹起了一阵诡异的小曲。
很快,地道里就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在开凿土地的声音,直到砰的一声,一堵墙面里,被什么钻出一方大洞,洞里,渐渐爬出一只浑身有着钢铁般僵硬鳞甲的穿山甲来,呆头呆脑的从洞里滚落下来,粗壮的四肢蹒跚着,爬行到了胭脂雪的脚下。
“没想到那群盗-墓的土夫子说的没错,你果然又跑到这京城下面地道里冬眠,看来你也是个贪恋权势金银的东西,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底下呆着。”胭脂雪蹲下身,好一番数落围着自己脚下转悠的穿山甲。
穿山甲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沮丧的趴在了地上不动了,把脑袋搁在了她的斜面上,蔫头耷脑的,很没生气的样子。
胭脂雪哭笑不得,一脚将其踹开,“吟啸他们呆的添香楼,你是知道的吧,明天这个时间,你把他带过来,沿着这条路,去往我要他去的那个地方。”
说着,遥手一指,指向了去往西府楼的那条路。
穿山甲被踹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笨重的身体好半天才给重新爬起来,听到胭脂雪的嘱咐,顺着胭脂雪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扭过肥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又从墙壁上开了一个洞,头也不回的爬了进去,大概是开的洞小了点儿,而它又很胖的关系,刚爬进去半个身子,还有半个身子却硬生生的卡在了洞口上,任它怎么扭动身躯和肥硕的大屁-股,就是被卡的丝毫不能动弹。
胭脂雪看的直扶额,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两步,一脚踹在这货的大屁-股上,把它给踹进了洞里边儿,嘴上忍不住的抱怨,“看看你,胖的都跟猪一样了,也不知道在添香楼里,都偷吃了些什么。”
太了解这小东西的胭脂雪,又是好一番的教育。
穿山甲好似挺受不了胭脂雪的碎碎念,不顾大屁-股上的疼痛,夹着尾巴直往洞里深处钻,洞里黑漆漆一片,很快就看不到了它的踪影。
胭脂雪啼笑皆非,笑着的空档,也没有继续逗留,提着步子,就往来时的暗道走了回去。
等从暗道回到了盥洗室,她很快的换下了身上的衣服,随手扔进了浴桶的一池冷水里,毕竟这衣服上已经有了西府楼沾染到的恶臭气味,她很是厌恶恶心,更不想屋里边儿的那个男人,闻到这个味道。
不是怕熏到他,而是……
胭脂雪的一双蓝眸,在漆黑的盥洗室里,几度的明明灭灭。
如果他知道了,她现在竟然用这种办法,让胭脂雨和胭博渊胭脂灵胭脂敏自相残杀狗咬狗,是会愤怒,还是会觉得她恶毒无比,会从此厌弃她呢?
毕竟她要害的人,始终于他来说,终究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胭脂雨呐……
一想到那些后果,胭脂雪仍然忍不住心头刺痛。
对,她就是小心眼儿,就是容不得胭脂雨,哪怕胭脂雨现在已经活的生不如死,她依然容不下她,依然!
所以她才想出这样的盘算,想出这样恶毒,又不会脏了自己手的计策,让他们胭家人从此斗得你死我活,让胭家从此四分五裂,功败垂成——
深吸一口气,捏了捏身侧颤抖的双拳,在黑暗里,胭脂雪笑的得意,笑的甚至有些疯狂,但那只是无声的笑,没有发出丁点儿的声音。
出了盥洗室,挑开帷幔进到内室时,却见屋内灯火通明,已经被谁掌了灯火,而灯火下,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背影。
胭脂雪心里一个咯噔,嘴角的笑容不知该上扬,还是该收敛,一时想笑又不想笑,看起来,仿佛就像坏掉的机器,在不停的卡壳抽搐,十分的难看。
灯火下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回转过身,看到是胭脂雪站在了门前时,脸色顿时一沉,声音更是沉的可怕,“你去了哪里。”
面对这样被抓个正着的质问,胭脂雪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而开口说了之后,是要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
所以这样纠结不出结果下,她只得愣在了那里,只有愣在了那里。
忽然,燕楚虎虎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朝她伸出了大手。
胭脂雪第一时间便是意识到自己的计策终究还是被他给识破了,以为他愤怒的要打自己,不由下意识的赶紧闭上了双眼,任由他所为。
然,燕楚并没有打她,而是脸色一变,诚惶诚恐,用大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用力的禁锢着,“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听见没有!”
语气充满了威胁,可胭脂雪却分明的,听出了其中夹杂的央求。
胭脂雪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揪着的一颗心颓然一松,丝丝缕缕的暖意,开始在她的心脏里游走,直到充斥整颗心脏,同时,有多少的暖意,心里也就有多少的愧疚,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她又湿了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最后一次……
“不要总是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知道的……。”燕楚感觉到了有热热的水滴落在了他胸膛上,浸湿了他单薄的里衣,他伸出一只手,将她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扳起,心疼的俯下唇,一点点的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进她的眼底,“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诠释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全部的情愫,也瞬间击溃了胭脂雪最后的理智防线,她捧住了他的脸,颤抖却用力的吻上了他的唇,唇舌缠绵中,她尝到了他的味道,也尝到了还残留在他嘴里的,自己的眼泪味道。
只是这眼泪却已经变了味,不是苦涩的,而是……甜的。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安然度过了十天,除了九天前,西府楼莫名发了一场大火之后,燕王府再也没有起过什么波澜。
可这样的平静下,似乎总有着什么暗潮汹涌的东西,正在蓄势待发。
眼看就要过年了,胭脂雪估摸着孩子们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便带着燕楚一起去趟添香楼,如今两人感情飞速升温,这些自己的私下势力,她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四处没有找到他的踪影,问了下人才知道,刚刚用完早膳后,他被秦管家拉去了书房。
她便含笑去了书房找他。
如今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祁公主,有着和先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和眼睛,很多下人私下议论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很多人却始终难以置信。
不讨论归讨论,燕王府一向治下严谨,如今更是。
故而这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什么只能在王府里说,什么在外面不能说。
所以对她身份一事,府里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人胆敢传出去的意思,而下人们,都依然把她当成以前的燕王妃来敬畏着。
毕竟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胭脂雪多少还是在意这些下人对自己的看法,而下他们都聪明的选择了如此对待自己,倒是令她升了不少的心思,由衷也感激着在背后稳下这府里对自己议论纷纷的秦管家,和她的夫。
这在书房门口站岗的四位亲卫见她来了之后,忙行礼,没有阻碍她,自动让开了道。
胭脂雪笑着对几人点了点头,踱步入内,不想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从没关门的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
“爷,宫里边儿的那位来消息了,说是最近宫里,又出现了一个女人。”这是花想容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还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是她那没什么修养的夫君说话声。
听到这,她不禁停下脚步,暗自好笑起来。
花想容的声音顿时蔫了下去,失了不少的兴致,“宫里边儿的那位说了,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因为她长得跟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猜是谁?”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花想容的嗳哟声。
“在老头子面前还会卖关子了你。”这是秦管家十分阴沉的声音,听起来,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大好。
撞到了枪口上的花想容只喊饶命,“诶诶,叔别打头,会变笨的!诶——不要老是踹我的屁-股嘛,踹多了,万一以后生不出儿子了怎么办!”
“花想容,你是来报告信息的,还是来耍猴戏的,要是来耍猴戏的,就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她家夫君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啊,看来真是要发火的前兆了。
胭脂雪在门口,都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了。
“诶诶,我说我说,我这就说还不行吗,都是自家人,怎么老是动刀动枪的,这么暴力可不好,万一让王妃碰见了,指不定是要怀疑王爷你有家.暴倾向啊王爷——”花想容耍无赖的嘴皮子功夫,看来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没想到的是,她家夫君的声音,居然奇迹般的温和了下来,“阿容,来,慢点讲,爷有的是时间,要不要喝口水润润嗓子?上好的雾顶岚山茶。”
而后就听到花想容得意洋洋的嘿笑,终于开始绕回了正题,“嘶,这茶果然不错,嗯,事情呢,是这样的,据宫里边儿的那位说,她因为被太医查出有了龙种,所以一时高兴的不行,就想去向您那皇帝弟弟分享这个喜悦,于是就仗着有了孩子,晚上胆大包天的闯进了皇帝的甘露殿,您也知道,这甘露殿每晚能睡进去的妃-嫔,非翻牌钦点,都是不能入内的。不过这甘露殿的宫女太监一听那位自称有了龙种,生怕有个闪失,自然不敢阻拦,于是她就这样耀武扬威的进了甘露殿了,可不巧,就看到了皇帝这几日都在恩寵的那位神秘女子,当时她就震惊了啊,因为那个趴在皇帝身上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砰的一声,是拍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她家夫君不怒自威的说话声,“花想容,你要是再敢道听途说,本王现在干脆就拧了你的狗头当球踢,反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听到这,胭脂雪不由心头一甜,他的信任他的维护,让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诶爷,爷——您别真的动手啊,我这不话还没说完了么。”一阵椅子倒地,某物跌坐到地上的闷声,紧接着,就是花想容的告饶声音,“那位说了,这个新来神秘妃子虽然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可唯有那双眼睛是黑色的,与我们家王妃半点不同,那位以前还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时,就见过我们王妃,知道我们王妃是胡人之女,有着一双特别的异域蓝眼睛,那神秘妃子,典型的就是假冒伪劣啊!听那位还说,似乎还缺了一条腿呢!”
---题外话---p://novel./a/1312027/《佣兵狂妃,废物太子来单挑》,新文,故事是说的咱皇叔燕夙修,也就是雪的师父,及流苏,也就是薄云朵,这两人那一辈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先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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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三章 为孩子大打出手
而后就听到花想容得意洋洋的嘿笑,终于开始绕回了正题,“嘶,这茶果然不错,嗯,事情呢,是这样的,据宫里边儿的那位说,她因为被太医查出有了龙种,所以一时高兴的不行,就想去向您那皇帝弟弟分享这个喜悦,于是就仗着有了孩子,晚上胆大包天的闯进了皇帝的甘露殿,您也知道,这甘露殿每晚能睡进去的妃-嫔,非翻牌钦点,都是不能入内的。不过这甘露殿的宫女太监一听那位自称有了龙种,生怕有个闪失,自然不敢阻拦,于是她就这样耀武扬威的进了甘露殿了,可不巧,就看到了皇帝这几日都在恩寵的那位神秘女子,当时她就震惊了啊,因为那个趴在皇帝身上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砰的一声,是拍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她家夫君不怒自威的说话声,“花想容,你要是再敢道听途说,本王现在干脆就拧了你的狗头当球踢,反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撄”
听到这,胭脂雪不由心头一甜,他的信任他的维护,让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诶爷,爷——您别真的动手啊,我这不话还没说完了么。”一阵椅子倒地,某物跌坐到地上的闷声,紧接着,就是花想容的告饶声音,“那位说了,这个新来神秘妃子虽然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可唯有那双眼睛是黑色的,与我们家王妃半点不同,那位以前还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时,就见过我们王妃,知道我们王妃是胡人之女,有着一双特别的异域蓝眼睛,那神秘妃子,典型的就是假冒伪劣啊!听那位还说,似乎还缺了一条腿呢!”
顿时,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偿。
此刻还在书房外的胭脂雪,似乎都能感觉到了里面隐隐透出来的压抑,这让她眉心微蹙。
她是知道他在宫里面,肯定是有探子和眼线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
是,那个所谓的神秘妃子,她不是别人,正是九天前,在西府楼被烧死的胭脂雨。
当然,这是诈死,而导演这出戏的,是她,亦不是她。
后来的事情她其实没有继续参与,一切都是她的好徒儿,吟啸做的。
吟啸果然是她最贴心的徒弟,她即使不说,那晚只要穿山甲小四带他到了西府楼,看到了戴着她那张脸的胭脂雨,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胭脂雨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燕陌的恩寵,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即使没有一双和她胭脂雪一样的眼睛,她都相信,以胭脂雨的聪明手段,以胭脂雨对前身胭脂雪的了解,怎么运用,怎么俘获皇帝这个曾经是胭脂雪旧情人的男人,胭脂雨定然比谁都有计较。
瞧瞧,这才几天的时间,皇帝就要为她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呢……
“王爷,这是巧合,还是?”秦管家带着意味深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书房里的平静。
片刻的沉默以后,她的夫君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沉沉开口,“我不知道。”
花想容声音很莫名其妙,“诶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能不能不要打哑谜啊!”
两人都没有理会花想容的意思,各自沉吟着。
别人不懂,胭脂雪却是懂了,她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
将胭脂雨弄进宫,看起来像是天衣无缝,可仔细想来,还是漏洞颇多。
正如秦管家所疑虑的那般,这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巧合,一切,都是存在着必然的因素。
而他们之所以沉默,都是在怀疑这个因素,就是她胭脂雪吧?
毕竟,她胭脂雪有明了全部的人-皮面具,有易容前科,毕竟,那个神秘妃子还有一只断腿,而巧合的是,她胭脂雪的那位好姐姐,本该九天前死在火场里的胭脂雨,也同样如是,毕竟,更巧合的是,她们两姐妹之间,可是恩怨难休呢。
这些多了的巧合拼凑起来,但凡是个敏锐的人,都能嗅到里面隐约的阴谋味道,即便没有证据能够说明什么,可往往聪明人办起事情来,靠的永远都不是证据说话,而是就凭对事态的分析,和不可或缺的敏锐直觉——
所以说,即便没有证据,却已经足够,定她胭脂雪的罪了。
想到这,胭脂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
胭脂雨,一直都是横隔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块心病,不管除与不除,摘掉时,总会痛心疾首,而她,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不过,不管是他会怎么看待自己,怎么对待自己,她这一次,绝不会再因为胭脂雨,而让两人再度成为怨偶,从此分崩离析。
因为不值,她胭脂雨,也不配!
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胭脂雪提起脚步,准备迈进书房,坦诚一切。
与其再玩这种猜猜猜,倒不如她主动坦白交代,也好过他憋着这块疙瘩,与她从此越来越远的好。
长痛——不如短痛。
“不管是不是她,不管是不是她策划的,我都不会怪她。”
胭脂雪刚要迈出的脚步僵在了那里。
秦管家的声音有些犹豫,“可是王爷,不管再怎么说,雨姑娘毕竟对您有恩在先,你怎么惩罚她怪罪她都行,可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王妃送进皇宫去送死,是不是……太忘恩负义,太不人道了?何况皇宫必定还会被搅合的大乱吧?”
胭脂雪将迈出去的脚默默的收了回来,脸色有些僵冷。
她不怪秦管家这么说,因为秦管家说的没错,她确实就是把胭脂雨送进宫里,让胭脂雨玩火自-焚的,就是让皇宫大乱的,秦管家真是太了解她的手段。
而站在燕楚的立场上来讲,胭脂雨对他有救命之恩是真,本来燕楚为了她对胭脂雨如此残忍四年,就已经违背了燕楚向来有着道义正义的心性和原则。
她如今这样谋害胭脂雨,分明就是在逼他,逼他违背原则道义,逼他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逼他非得在她和胭脂雨之间,选择明确的位置站好,她简直,自私透顶任性至极——
胭脂雪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般想来,自己真是一个自私自利,只会为自己着想,只会压榨别人的恶毒小人呢。
不过,她并不后悔。
胭脂雨欠她的,总得还回来,胭脂雨这块心病,她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她本来就是这样歹毒自私,卑劣至极的女人!
“没关系,是忘恩负义也好,是无-耻小人也罢,所有的罪责,所有的不齿,我愿承担,也愿意背负,哪怕就是负天下人,我也绝不负她。”说着这样动情的话,燕楚的声音却平静极了,而平静下,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寵溺。
“唉!”秦管家无奈的直叹气,什么也没说。
花想容则鼓掌称好,“说的漂亮,能把一个窝囊的妻-奴此豪放干云,爷您嘴皮子原来也不赖啊——”
很快,就听到了花想容的一片惨叫声。
胭脂雪此刻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耳朵里脑海里,始终都还在回荡着他的那番平静的肺腑自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好像要飘了起来。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爱着寵着呵护着,竟是这般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
放眼天下,从古至今,不管是帝王也好,是臣民侠客也罢,除却权势地位以后,试问有哪个男人不会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不会为了自己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而将污秽肮脏一面都冠到女人身上,都是让女人来替他们背黑锅的?
什么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什么国破家亡的一代妖女,其实真正龌蹉下-流色令智昏的,分明都是这些男人!
可她的夫君不一样,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宁可背负将来很有可能被人挖掘出来的肮脏历史,也不愿让她承担一点儿的罪过,所以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胭脂雪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眼角,她要恢复如常的样子,不能让他知道她在听璧脚,不能当他知道她听到了他说的话,不然,恐怕他有又要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想到这,胭脂雪微微一笑,她的夫,其实是个很不善于表达这方面情感的男人,和她一样。
她要进去,因为她想立刻见到他,马上。
可就在她又要动脚的时候,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她面前闪过,速度很快,等她放眼看去时,身影已经先她一步进了书房,声音也很快的传了出来。
“参见王爷!”
这声音听起来清亮有力,还带着些少年的稚嫩,而有些严肃正色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忐忑。
很快,就是燕楚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激动不已,“快快起身!快说,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
门外的胭脂雪听得眉心一蹙,两个孩子?
那少年的声音顿了一下,“回王爷,这两个孩子在……在恶人谷。”
燕楚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恶人谷?”
紧接着,就是秦管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是江湖上传闻,只进无出,只有罪大恶极之人身在其中的恶人谷?”
继而就是花想容惊愕的声音,“我靠,不是吧!桑榆这孩子怎么会突然跑到那里去了,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门外的胭脂雪本来生了好奇,所以听得特别仔细认真,而乍一听到花想容嘴里的桑榆两个字时,脑袋顿时就翁了一下,好像脑袋里的一根神经,被人生生的拨了动。
几乎是本能下意识的冲进了书房,“两个孩子,到底什么孩子!”
她的眼神惊慌不安的,直直望着燕楚,眼底流露出一种渴求之色。
而燕楚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她在渴求,他们谈及的两个孩子,并非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两个孩子,她的两个心头宝。
因为爱,因为深爱,所以自己所爱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受伤眼神,也已经足够让你跟着她一起难过,一起痛——
燕楚现下就是如此,并且心像被放大了十倍的疼痛,令他十分的难受,因为唇瓣嗫嚅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恶人谷非同小可,那是集齐了不仅仅只是四大国所有穷凶极恶的恶人,连周边小国里的那些恶人也囊括其中,而这些恶人他们不仅仅只是作恶多端杀人如麻这么简单,更听说他们还吃-人!
所以,恶人谷在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号,食-人-族——
恶人谷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规模不但没有因为朝廷和江湖那些绿林侠士的剿杀而减少,反而走上歪门邪道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恶人谷中到底有多少的恶人存在,但是但凡走进去的,哪怕曾经是上万人的军队进去进行围剿,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所以说,两个仅仅四岁的孩子走进去,有生还可能几乎已经微乎其微。
这一点,在这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故而燕楚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纵然他不知道丧失孩子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怎么样的痛,但他知道,这绝对于她而言,不会是太小的打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果这件事当初他能亲自去解决,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胭脂雪已经浑身僵冷在了燕楚的怀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定格了一样。
是,她的夫确实没有明确的告诉她,那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她的两个小宝贝,但他现在的所言还有秦管家同花想容都默不作声的样子,都早已在无形中,就已经给予了她答案!
她早就已经怀疑,那两个孩子是出来寻找生父,甚至也想过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就在这燕王府,可当时的她却在自欺欺人,也总想着让两个孩子早早的接受这个世界,早点锻炼成才,不想,现在确实这样一个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悲愤交加的胭脂雪,现在已经眼睛通红,怨怼的凝视燕楚质问。
燕楚心头一痛,“我只是……。”
“好了,不要解释了。”胭脂雪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扯出一抹冷嘲,“我知道不过是因为你觉得这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重视,甚至还巴不得他们死掉,然后我就能全心全意在你身边了,不是?”
燕楚一震,双瞳一缩,瞠大了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胭脂雪狠狠一把推开他,冷若冰霜又如当初,甚至比当初更甚,望着燕楚的眼神,既失望又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放心,我的孩子我自己负责,还无需你燕王的操心。”
说罢,冷冷转身,快步的夺门而出。
这次,却换燕楚浑身僵冷的立在原地,宛若被定格,冰封的雕塑。
“王妃,事情不是你想象的……。”秦管家见势不妙,连忙想要追上去,可胭脂雪的速度太快,秦管家根本一个外家功夫的人,根本没什么内家功夫,自然没有任何的内力轻功,来追赶胭脂雪。
而花想容也无法,以前他就监视过自家王妃一段时间,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回去还想宽慰燕楚两句时,却见眼前一花,燕楚早就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慌忙一对眼,异口同声,“不好!”
等到两人连同一脸自责的秦明追出去的时候,就见前院厅堂的房顶之上,自家王爷与自家王妃早已对战了好几个回合,现在一人落足于一方檐角之上,仿佛各自为战,中间短短的距离,却成了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楚河汉界。
“燕楚,如果不想我恨你,现在立刻,就给我滚开,别拦我的路!”一身蓝缎绣白梅的锦衣袄裙穿在胭脂雪的身上,更为她此刻的冷肃萧杀,平添了几分寒冽之意。
燕楚喉中涌上一片腥甜,那是刚刚他不忍出手,生生接了她一掌所致,他潜意识大概没想到她会出手这么狠,就根本没有运气抵御,现在才成了这个下场,虽然他现在胸口确实很痛,但再痛,也痛不过她现在冷漠无情的样子,说着残忍绝情的话。
想到这,燕楚想苦笑,却苦笑不得,生生将喉间总是想要上涌几乎就要喷出口中的鲜血压制咽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现在的胭脂雪近乎已经丧失理智,燕楚的话好像彻底压断了她脑子里最后的一根丝弦,即刻眸色一厉,双手一翻,一阵浑厚的无形掌风便朝燕楚打去。
燕楚这次没有再像刚才那般隐忍,立刻双掌挥出内力所化掌风,生生承接胭脂雪打来的掌力,并与之抗衡拼搏。
胭脂雪的内力向来不如燕楚,这才相持没有半盏茶的工夫,小脸就渐渐白了下去,冷汗一滴一滴的开始从她的额头直往外冒。
两人隔得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是在厅堂屋顶上的两端,各自为战。
所以燕楚目力所及,可以清楚的看到胭脂雪现在惨白的脸色和直冒的冷汗,他心头刺痛,双掌内力一震,将胭脂雪顷刻给震飞了出去,继而动用极快身法跻身向前,朝她飞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当她坠下屋顶时,他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跃而下,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生生在半空对换上下方位,他处下,让她处上。
胭脂雪本在惊怒交加,甚至在他过来把自己扯进怀中时,还毫不犹豫的动用银针,狠狠的将指间所夹的银针打进了他的胸口,只是他不顾疼痛,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还这般与她对换体-位,让她登时错愕不已。
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听耳边砰的一声,两人已经落地,而她毫发无伤,不但没有丝毫的疼痛感,甚至还觉得身下异常的温暖。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男人,他此刻已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流下的一行行血迹,在他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是那样的醒目与刺目。
她顿时慌了,眼泪抑制不住的颗颗坠落,小手颤抖的赶紧去翻看他身上的伤势,替他擦去嘴角的鲜血,“伤到哪里了,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不要……。”
后面的话生生戛然而止,她还在流泪的眼睛,只能惊愕的瞪着下方的他。
燕楚将点在她穴道上的大手移开,伸向了她沾满泪水的笑脸,明明他自己已经伤得不轻,却还对她笑着,为她拭泪,“乖,不哭,我没事儿,真的。”
第两百九十四章 雪被燕王软禁了
胭脂雪本在惊怒交加,甚至在他过来把自己扯进怀中时,还毫不犹豫的动用银针,狠狠的将指间所夹的银针打进了他的胸口,只是他不顾疼痛,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还这般与她对换体-位,让她登时错愕不已。
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听耳边砰的一声,两人已经落地,而她毫发无伤,不但没有丝毫的疼痛感,甚至还觉得身下异常的温暖。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男人,他此刻已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流下的一行行血迹,在他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是那样的醒目与刺目。
她顿时慌了,眼泪抑制不住的颗颗坠落,小手颤抖的赶紧去翻看他身上的伤势,替他擦去嘴角的鲜血,“伤到哪里了,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不要……。”
后面的话生生戛然而止,她还在流泪的眼睛,只能惊愕的瞪着下方的他。
燕楚将点在她穴道上的大手移开,伸向了她沾满泪水的笑脸,明明他自己已经伤得不轻,却还对她笑着,为她拭泪,“乖,不哭,我没事儿,真的。”
一句话,几个字,却让胭脂雪的泪眼愈发的汹涌,“放开我……松开我的穴道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还不行吗……。屋”
燕楚只是一笑,“抱歉,我不能。”
说着,他咬着牙起身,对着急忙慌跑了过来的秦管家一脸正色,“把王妃带回南苑,让明了过来,绝对不允许她出南苑半步,还有,把南苑通向外的地道,全都封死!”
秦管家一愣,“王爷,这是……。”
“照我的话去做!”从来没对秦管家如此大声咆哮的燕楚,分明就是摆出了主子对下人的架势。
秦管家眼神一黯,神色无奈,“是……。”
说着,便扭头给了自己儿子秦明一个眼色,父子双双上前,一人小心的抬起胭脂雪的一只胳膊,将胭脂雪搀了起来,离了燕楚的怀抱。
“燕楚你这混-蛋,快放了我,放了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软禁的胭脂雪已经怒极攻心,又开始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
燕楚抿着唇,眼睁睁望着她被带离自己的身边,眼底闪过一抹留恋之色,只是太快,快的令人难以捕捉。
眼看自己被秦管家和秦明搀着越走越远的胭脂雪此刻一是心如死灰,濒临崩溃,眼泪更是决堤,哭的前所未有的难看,因为哭的汹涌,说话都是无法抑制的哽咽,“混-蛋……你这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燕楚还坐在地上,静静的听着她那一遍遍宛若千刀万剐自己的骂词,望着她被秦管家和秦明带走的背影,神色凄凉,却依然在笑,“眼看着你去送死,我才会真的会后悔。”
花想容还留在原地,他好像看出了什么,总觉得自己留在这还有事儿,不过看到自家爷那笑容,顿时就悚然一惊,“爷,你该不会是想——”
“虽然笨了点,但还算只有你知道爷的想法,算是有用。”终于把恋恋不舍的视线收回的燕楚,好笑的转头看向了花想容,咳嗽了几声,朝花想容伸出了手,“本王原是不想带你去,可除了你,本王也找不到旁人。”
花想容赶紧伸手过去,一把将燕楚拉了起来,满心不喜的撇了撇嘴,“说的这叫什么话,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花想容当自家兄弟了你!”
燕楚但笑不语,捂着胸口直咳嗽。
“得了吧,我看你还是先找明老头拿点药,先把伤给治一治吧,别没等去恶人谷被那里面的那群老怪物弄死,自己就先死在你自己的媳妇儿手里了。”花想容一把将燕楚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搀着燕楚一路往北苑走去,眼神很是嫌弃的瞥了燕楚身上的狼狈一眼,“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堂堂的燕王,居然死在了自家小媳妇儿的手里,那得多丢人?”
燕楚哈哈一笑,没曾想,却反倒引发了愈发厉害的咳嗽。
胭脂雪被秦管家和秦明送去南苑没多久以后,这没多久之后,明了果然背着那个常年不离身的自制医药箱子,进到了南苑的主屋里。
胭脂雪知道央求秦管家放了自己是没有用的,所以她一直在等,等明了的到来。
可真的看到到来的明了时,却不知道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为了不让她去恶人谷,为了不让她去找两个孩子,她的好夫君居然真的这般无情,要让明了来对她下药,要真的将她从此软禁在这里
tang!
明了看到被点穴而一动不能动,只能躺在睡榻上的胭脂雪时,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唉声叹气的好一番,把药箱搁在了案几上,没说话,十分顺从听话的,开始从里面找燕王之前吩咐过的,适合给胭脂雪使用的药剂。
“明了,放了我。”见明了不说话,胭脂雪直截了当的先开口了,“否则……。”
“靠,被威胁老-子了,你那套早就已经过时了,没用了,还是省省吧!”老是被这两口子威胁来威胁去的,是个泥人怕是都已经有脾气了,何况还是本身就脾气古怪的明了,尤其一想到刚才燕王临走时的那个吩咐,他就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忍不住的碎碎念,“都是一个臭德行,还有什么好嫌弃谁谁卑鄙无-耻,明明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是碎碎念,胭脂雪却还是听两个分明,她有些诧异,也愈发悲愤的缩了缩瞳孔,扭曲了面孔,“这么说来,你发妻莫千影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早就给她换了容身之地,所以你才百般对他听之任之,是不是!”
她原来一直以为,燕楚只是因为给了明了的不少好处,所以明了才会为此对他卖命,却不想明了的那个秘密,他早就已经掌握在手,并且以此将明了彻底的绑上了他的贼船!
虽然明了并非她专属的手下,但是,她依然尝到了被背叛的感觉,她相信,明了的这个秘密一旦被燕楚那混-蛋所掌控,那她胭脂雪的所有他明了所知的秘密,他明了肯定早就已经对燕楚那混-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难怪她当年怎么逃也逃不了他燕楚的手掌心——
明了手一抖,赶紧抿紧了自己的嘴,知道自己吐露了不该吐露的东西,心虚的再不敢去看胭脂雪。
“给我滚,马上滚!”现在的胭脂雪已经是彻底的丧失了理智,发疯的样子,宛若一头发狂的母老虎。
明了吓得差点肝胆俱裂,本能的往后一跳,险些就把手里已经找出来了的药给掉到了地上,好在他反应不慢,在药瓶子往地上掉的时候,就赶紧伸手去接,虽然接的略显狼狈仓皇,但好在几个惊险的动作下,还是最后稳稳的将药瓶子拿在了手中。
抹了一把不知道该叫冷汗还是该叫虚汗的额上汗水,明了颤巍巍的走到了胭脂雪的身旁,不顾胭脂雪那杀人的眼神,赶紧倒了一粒药在手中,然后手速极快的喂到了胭脂雪的嘴里,又极快的把手缩回,唯恐胭脂雪再发飙,做完之后就赶紧背着药箱闪人。
药入口即化,胭脂雪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内力,在一点点的流失,甚至连她的体力,都开始在不断的剥离自己的躯壳。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却仍然能笑的那般凄美绝伦,“燕楚,你好……你好……。”
如今连体力都没有了,哪怕就是她的穴道自己解开了,没有了武功,她照样还是跑不了,从此禁锢她的不仅只是这幢房子,还有这张睡榻。
因为以后她只能像滩烂泥一样,一直瘫在这榻上,就像个全身瘫痪的废人!
他要求明了给她用这样的药,那是因为他知道就算没有了武功,她照样会跑,照样能跑,因为她会音杀,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招来无数的生灵动物,来助她。
以前她还无比亏欠,觉得自己瞒着他太多的事情,因为两夫妻之间,还是彼此的秘密越少越好,能让对方知道的越多越好,这样才能获取更多的信任,夫妻能够更加的一条心,再也不会总是要把对方猜来猜去,那样的疲惫。
可是她现在却无比的后悔,无比的责怪自己,在他面前暴露的太多,就给了他太多的弱点,来快狠准的将她拿捏的死死的!
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不管他到底有多爱自己,哪怕孩子不是他的,他可以不爱屋及乌,可以不喜欢,但他现在这样做,却是深深的寒了她的心,狠狠的伤了她的情,他究竟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如果孩子真的有了个好歹,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他!
念及此,胭脂雪用力的闭上了眼睛,任泪水,在自己的脸庞上……肆意着。
就这样,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不知道究竟多少天,过去了。
胭脂雪从那天开始以后,就没有再说话,也不肯吃饭,都是在明了的药物下,强硬的将一些营养的流质物往她的嘴里灌,可灌了之后,她却不停的吐,吐得很厉害,吐得酸水都出来了。
秦管家看的着急,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般,苦口婆心劝她,“王妃啊,我的好王妃,您就吃点儿吧,哪怕
一点也成啊!”
胭脂雪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昔的风采,眼窝有些发青深陷,脸简直白得吓人,就跟死人僵化的脸色一样,嘴唇一点颜色都没有,头发也掉的厉害,仿佛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对她来说就像过去了十几年,而她也这样老了十几岁。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偶尔睁眼,偶尔闭眼,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就像两汪死水,仿佛,她真的就此成了一个活死人,一个全身瘫痪的废物。
明了也开始头疼了,这样下去,这倔脾气的妮子非得自己把自己饿死了不可的,他想骂她,可看她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又实在是骂不出口,这暴躁的一个劲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秦管家被他转悠的烦了,忙把他拉了出去,待到离屋子远点的院中时,秦管家才压低了声音,问了自己主要拉他明了出来的真正目的,“我说老明,难道就没有那种能吃下去之后,然后就能很快让王妃消化吃食的药剂?”
明了用力一挣开秦管家拉扯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并给了秦管家一个大大白眼,“你以为我是谁啊,我是人,不是特娘的神!再说了,就算研制出了那种药,王妃她的肠胃能受得了?别到时把胃给烧烂了,就是真的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家王妃!”
秦管家长叹了一口气,一向精明的老人家现在却像找不到岸的溺水者,渴求的望着明了,“那……那可怎么办呐!”
明了也是犯愁的很,向来想的开的老顽童,现在却是眉头皱的死紧,恐怕已经不是能夹死苍蝇,而是能夹头发丝儿了,“照我说,不如直接把王爷去了恶人谷找孩子的实情,干脆原原本本的告诉她算了,何苦还要看她这样以死相逼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我们又不是她的谁,你们家王爷才是该管她的丈夫吧?”
“不行。”秦管家摇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明了的提议,“王爷再三叮嘱,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告诉王妃,何况王爷他看不到王妃对他怎么样,难道我们还看不出吗?”
明了挠头,苦恼的往花坛上一坐,“这妮子看起来冷冰冰的,心里头其实烈着呢!就她这性子,一旦认定了谁,那可就是豁出性命的喜欢呐!这一次,明面上看着是因为孩子,所以这妮子怨怼你们王爷,可实际呢?还不是在对你们王爷失望透顶,才在这里要死要活的使性子么!”
秦管家苦笑,蹲下身到了明了的身旁,“可不是么,要是真让王妃知道了王爷只带着阿容,两人只身前往了恶人谷,恐怕就是一个自责,就会让她真的崩溃了吧?真到那时,王爷若还不回来,恐怕王妃……就真的要活不成了。”
明了安抚的拍了拍秦管家的肩头,“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像你们家王爷这样有情有义的痴情种,也算是个令人佩服的人物了,连妮子给他戴了绿-帽-子还生了别人的孩子都不膈应,现在还豁了命的去找那两个孩子。啧,这份豁达,这份心胸,再加上他还是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奇才,这不当皇帝,还真特娘的可惜了啊——”
说到自家王爷的好,秦管家脸色浮现骄傲的神情,“王爷打小就聪明,又懂得收敛着锋芒做人,在大事上,心胸确实豁达,做事也很有自己的原则和手段。不过……。”
顿了顿,秦管家无奈的笑了笑,“其实在感情上,王爷是个很不善于表达的人,这跟他从小生长的环境有着很大的关联,而他更并非什么豁达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和王妃闹了一出又一出了。若说王爷在这个世上对谁最小器,那真是只对王妃一人,那般的心胸狭隘。”
明了有点儿懵,“那他还……。”
“王爷是怕了,怕失去王妃,所以宁可让自己变得豁达点,只要王妃能在他身边,不管王妃做什么,哪怕是让他去杀人放火,去谋夺大燕江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干——”秦管家笑着摇了摇头,“包容两个无辜的孩子,还是王妃身上掉下来的肉,于王爷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明了听的啧啧称奇。
“你们两个老东西蹲在这里做什么!”正把煮好的药膳端来的林大夫,看着两个老家伙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蹲在院子里的花坛处,眼里差点喷出火来。
两个老人家被林大夫这满含火药味儿的一嗓子吓得不轻,赶紧从花坛上起了身,不过因为秦管家是蹲着的,所以老腿儿一下子就蹲麻了,这不一时没站稳,就差点摔倒。
好在明了眼疾手快,及时的伸手去搀了一把。
林大夫登时就不高兴了,连忙挤到两个人中间,硬生生把明了给挤到了一边儿不算,还把手上的药膳直接塞到了明了手里
,自个儿则做起了搀扶秦管家的专门人。
明了郁闷的瞅着林大夫这个昔日知心人,“嘿,你这老小子……。”
秦管家尴尬的干咳两声,略带歉意的朝明了使了个眼色。
明了接收到了秦管家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眼神瞬间就变得桃-色-暧-昧起来,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怀好意的扫了扫,然后暗含深意似笑非笑的斜睨向了林大夫,“哦~原来我们老林是……。”
“滚犊子!”林大夫没好气的白了明了一眼,大概是知道明了要说什么,老脸一红,“有空在这叨叨,怎么不见你们好好的去照看着王妃!瞧瞧王妃现在都消瘦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说的,让明了和亲管家同时不作声了,沉重的话题瞬间就被林大夫带了起来。
林大夫看两人面色不好,气氛陡然的压抑下来,令他清晰的感觉到了,“怎么,王妃还吃不下东西?诶,你不是说你的药管用的很嘛!”
后话说时,没好气的目光落到了明了的身上。
明了苦笑,觉得自己真不光是人人都欺负的冤大头,还是个冤死鬼,“这根本就不是我药灵不灵的问题,这关键是给王妃吃了什么,没多久她就得吐啊,全都吐了,你说这吃不吃,还有什么区别吗?”
“还在吐?”林大夫也皱起了眉,沉思,“嘶……这王妃吐了几天时间了?”
明了想了想,“也没多久,就这几天时间里,之前都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
后面的话,明了生生止了住,眼睛却瞪得老大,机械的扭过头,与林大夫四目相接。
林大夫狠狠剜了他一眼,扯了扯嘴皮,“还说什么神医呢你!”
说罢,拽着一头雾水的秦管家,火急火燎的重新赶回主屋。
明了一拍自己脑门,“哎呀我去,怎么就没想到这茬……诶,你们等等我啊你们——”
到了屋子里时,林大夫赶紧撇下了一直搀着的秦管家,而后到了榻前,从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胭脂雪的手,但见胭脂雪的手臂瘦的都能见骨时,林大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最后,不再耽搁的将手指搭在了胭脂雪清晰可见的脉搏上。
良久,他却是一脸失望,冲着秦管家和明了摇了摇头。
第两百九十五章 雪知道真相而自尽
明了想了想,“也没多久,就这几天时间里,之前都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
后面的话,明了生生止了住,眼睛却瞪得老大,机械的扭过头,与林大夫四目相接撄。
林大夫狠狠剜了他一眼,扯了扯嘴皮,“还说什么神医呢你!”
说罢,拽着一头雾水的秦管家,火急火燎的重新赶回主屋。
明了一拍自己脑门,“哎呀我去,怎么就没想到这茬……诶,你们等等我啊你们——偿”
到了屋子里时,林大夫赶紧撇下了一直搀着的秦管家,而后到了榻前,从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胭脂雪的手,但见胭脂雪的手臂瘦的都能见骨时,林大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最后,不再耽搁的将手指搭在了胭脂雪清晰可见的脉搏上。
良久,他却是一脸失望,冲着秦管家和明了摇了摇头。
秦管家见林大夫这般作为,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个意思,暗沉多日的眼睛里顿时一亮,可看到林大夫摇头时,那抹光亮瞬间就像陨落的星辰,又黯淡了下去。
明了也跟着失望了一下,不过仅仅一瞬,他又激动的跳了起来,“换我来用我们神农宫的切脉方法,现在日子短,妮子本来脉搏又细弱,而今身子更是不好了,所以恐怕普通的切脉,是觉察不出什么的。”
林大夫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赶紧将位置让给了明了。
明了赶紧一屁-股坐了上去,开始用神农宫独家的切脉法子,开始给胭脂雪继续把脉,略半盏茶的工夫后,他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最后收手时,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有了有了,真的有了,大概一个多月了——”
林大夫和秦管家一听,高兴激动的都抱在了一起。
此时的胭脂雪并没有睡觉,虽然闭着眼睛,三位老人家的举动她知道,只是她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而已,此番听到明了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目光不知什么个神情的看向了榻前手舞足蹈的明了,“是……什么……意思……。”
本就以前因为掉入江中坏掉的嗓子,现在因为大半个月没有说话的关系,愈发嘶哑的厉害,且声音气若游丝,仿佛就像驾鹤西去的临终之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而她这样的声音,三位老人听得分明,却也同时觉得心酸不已。
明了这个暴躁的坏脾气老头,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温柔温和的低头望着,笑的那么慈祥,“丫头,你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赶紧好起来吧,孩子需要有个健康的母亲,才能平安的生下来,知道么?”
林大夫和秦管家在旁边不住的点头。
他们之所以这样的高兴,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将会是一个好运的开始,而他的母亲也会因为怜惜他,而不得不坚强起来,不会再做无谓的傻事儿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卑鄙,但只要能看到胭脂雪好起来,不要继续这样,他们就觉得这方法再好不过——
果不其然,他们确实足够了解胭脂雪。
因为当胭脂雪起初听到明了这么说的时候,人先是一呆,继而,眼睛一点点的睁大开来,那死灰般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点点的星芒,甚至嘴角,都在一点点的拉扯,似要露出一个微笑,“我……我要吃饭……。”
“好嘞——”明了大笑一声,然后朝秦管家林大夫挥了挥手,示意两人把药膳拿过来。
林大夫赶紧将药膳端了过来,明了赶紧接过,像个慈祥的老父一样,动作温柔的将药膳一勺舀起,吹的冷些了之后,就将勺子递到了胭脂雪干裂苍白的唇边,带着哄孩子的语气,“来,张嘴……。”
胭脂雪感激的看了明了一眼,两人毕竟无亲无故,不管是不是因为燕楚的威胁,明了在这长久的时间,仔细想来,也算是对她尽心尽力了。
念及此,胭脂雪吃下勺子盛起的那口药膳汤,垂下了眸子,因为消瘦的过分厉害,愈发显得她一双长睫长的过分,“我……想见他。”
明了舀起第二口药膳汤的手一顿,随即斜了身边的秦管家和林大夫一眼,见两人均露出为难的样子,明了明白,现在要是说出实情,只怕对这妮子的身子和孩子,愈发的不利。
转了一下眼珠,明了呵呵一笑,赶紧舀起一口汤水递到胭脂雪嘴边,“燕王啊,他不是不想来看你,这上回你们闹了脾气以后,刚好宫里面就下旨了,说是边关上的将士有些军心涣散,这不正要燕王去镇住人心么?哎呀,没曾想这一去啊,竟是小半个月了呢。”
胭脂雪眨动了一下长睫,没有再说话了,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干瘪的肚子。
明了说的有力有理,听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到底是真的去了边疆,还是因为纯粹的不想与她见面,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三位老人家看到胭脂雪的小动作,有些不安起来。
秦管家连忙出声安抚,“王妃您放心,等王爷回来以后,一定会立刻来看你的!”
林大夫也随声附和,“是啊是啊,王爷一直都在牵挂着您呢,哪里会不想来见您呢!”
“放心吧,我不会拿孩子做要挟……。”胭脂雪淡淡说道。
三位老人家同时松了一口气,怕就怕万一胭脂雪非要闹着见王爷,甚至还拿孩子做要挟,那有了孩子这件事恐怕就不是大喜事,而是一件大大的棘手之事了。
好在,好在胭脂雪现在已经不像半月前那般丧失理智,虽然现在身体很虚弱,但理智尚存,更分得清轻重。
“来来来,再吃,还有很多呐。”明了赶紧继续给胭脂雪喂食。
胭脂雪没有抗拒,很乖顺的张嘴,一口一口的吃着,似乎不习惯这药膳的味道,眉尖微微的蹙起,似乎又有反胃的征兆,不过她并没有吐,而是强忍着,对三人问道:“酸些的果脯有么。”
秦管家这个掌管王府大小事务的最清楚,忙点头,“有有有,王妃您等着——”
说着,一瘸一拐的快步出了屋子。
明了怕继续喂下去,胭脂雪又要吐了,就先停顿了手上的动作,等秦管家回来。
“给我说说吧,最近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情。”想着之前怀着桑榆和华离时,吃尽了苦头不算,还总是心情压抑情绪不稳,胭脂雪觉得,这跟她突然早产也是有些关系的,总觉得亏欠了这两个孩子,尤其是桑榆,生下来还浑身带毒。
如今想来,她自是不会再让这孩子受苦遭罪,哪怕……不再追着桑榆和华离的事情不放。
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孩子那么小,进入恶人谷那样凶险的地方,根本已经是九死一生,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呐……
尤其她的夫,居然是那般的态度,怎能令她咽得下这口气?
而今,她更清楚,自己闹性子也好,不死心也罢,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做不了什么,真的要做,恐怕她就要冒着失去腹中孩子的风险,而这个风险不是她愿意承受,也是她承受不起的……
所以她现在只有这一个选择,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而只要是能让孩子平安健康的事情,她都愿意做,所以,即便心里如何的不痛快,她都要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
明了听了,双眼一亮,与林大夫高兴的对视了一眼。
这妮子分明就是想通了嘛!
于是,明了开始絮叨起府里边儿发生的一些在他看来,比较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王府鸡窝里出了两只逆天的鸡,这母鸡不干自己下蛋的营生了,居然开了公鸡的岗位,每天天没亮,就开始学公鸡打鸣儿,而那公鸡更好笑,居然还学起了母鸡下蛋,见天儿的蹲在鸡窝里,蛋没生出一个,倒是把许多的好蛋给蹲坏了不少。
再比如,大厨房里的那个大厨李师傅,这给自家儿子找媳妇儿,在媒婆的介绍下,中意了一家姓许的姑娘,把这姑娘说的那是千好万好的,谁曾想,等到儿子成亲拜堂,洞房花烛的那个晚上,李师傅却听到了儿子杀猪般的惨叫,这李师傅本来还在骂自己儿子没出息,媳妇还没出声呢,自己儿子倒是叫的那般惨烈,这要是给隔壁的老邻居听去了,还不得以后笑话死?
可看到提着裤子跑出来的自家儿子,活生生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李师傅这才上前关切的询问,那种事儿开窍开窍儿子也是应当的,可他儿子却哭着说,这哪是他娶媳妇儿,他这根本就是嫁人好伐,因为他的新娘居然是个男的,而且还把他当女人使了!
这旁边的林大夫听得脸色不善,直骂明了老不正经,居然对着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说这种不健康的荤段子,实在是不像话,于是把明了一脚踹开,开始说起了一些文绉绉的笑话来……
这时光飞逝,一晃就过去了三个月。
胭脂雪在这几个月里吃得好睡得好,又三个老顽童变着法儿的哄她高兴,这身子骨想不尽快的养起来都难。
许是养的真的太好了些,她已经明显有了发胖的征兆,不过听明了说吃得太胖也容易难产,所以最近,她已经开始了克制食量。
这几月,她没有再问过燕楚的事情,大家似乎都在心照不宣的不提燕楚。
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当她卸掉笑脸的时候,是怎样的神伤落寞,又是怎样的再思念着这个男人,同时,又是怎样的怨怼着他。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边疆,可她到底怀着他的孩子呀,他怎么能不来看她,怎么忍心不来看她?
两人有了这些时日的经历,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来否定他对自己的感情,可是他这样冷漠的作为,却又矛盾的生生刺痛着她的心……
一想到这里,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她赶紧仰起脸,让自己的泪水倒流回去,并笑着鼓励自己,“不哭,你是最坚强的,不能让孩子不高兴,不能……。”
虽然这样鼓励着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的,抑制不住已经盈满眼眶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两颊。
这个晚上实在太难入眠,即便春寒料峭,正是晚上能安睡的初春季节。
辗转反侧下,她从榻上坐起,脸上带着决定了什么事情的表情,披上狐裘斗篷,出了屋子,打着一盏琉璃灯笼,向前院的秦管家书房而去。
白茶和桃枝似乎都困倦的很,全都趴在了外室的案几上睡着了,所以她没有惊动南苑的人,悄无声息的就到了前院。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秦管家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她有些愧疚的皱了皱眉,自己到底也是个王府的主母,却半点王府上的事情都没做,把所有的事情都让秦管家一个老人家背着,也难怪这样的四更天了,老人家却还在忙碌着。
敛了敛思绪,她加快了脚步,来到了秦管家的书房门前,不想,却听到了里面有谈论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有些压抑的,似乎像是哭泣的声音,也零零碎碎的传了出来。
这让她生了好奇,一时伸出去要敲响房门的手,便顿了一下,呼吸微屏,静心的听着里面谈论的内容。
“都快四个多月了,燕王他恐怕是没有希望再回来了吧,唉……。”这是明了的哀叹声。
“我不相信王爷会有事,王爷心里还惦记着王妃,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这是秦管家在极力辩驳,却毫无底气的话。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瞒住了王妃,千万不能让王妃知道王爷去了恶人谷的事情,一旦王妃知道了,恐怕,这好不容易稳固好的胎儿,定会受到不小的刺-激啊……。”这是林大夫在用着复杂的语气,做着决定的话。
咣当一声,胭脂雪手上的琉璃灯掉在了地上,顷刻碎了一地。
胭脂雪脚下后退着,脸上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眼里满是惊惧,瞳孔紧缩着,像是被惊吓不轻的猫眼,多月养下来的红润脸蛋,现在却比白纸还要更白三分。
屋里边儿的三人听到了动静,很快就冲了过来开门,生怕是什么不轨之徒,探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没曾想,门一打开,看到的却是一脸惊惶失措的胭脂雪,三人俱是一惊,他们都知道,八成三人刚刚说的话,都已经被胭脂雪给听了去了。
三人想要解释,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都愣在了门前。
他们都知道,现在已是百口莫辩,再多的解释,也不过只是仓皇难看的掩饰而已。
胭脂雪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冲到了三人面前,一双手紧紧的揪住了在最中间最前面的明了的衣领,“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快告诉我刚才你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丫头丫头,你别激动,别激动好不好?”明了顿时有了一种哑巴吃黄连的苦,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每次都会是自己变成了出头鸟,但现在明显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要做的,就是赶紧的安抚好胭脂雪的情绪。
胭脂雪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莫名的笑了起来,却笑的比哭还难看,“都是为了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对不对?”
三位老人都被她这样的笑揪住了心,都被她这样的话深深的刺痛了心。
“王妃,不能这么说,我们当然更在意的是您的安危啊!”秦管家眼皮子一跳,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忙出声解释。
“骗子!”胭脂雪猛地推开明了,抬手一一在三位老人脸上指过,眼泪决堤,“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言罢,她忽然脸色一变,带着满是嫌恶的表情,将双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我要拿掉他,我要拿掉他——”
三哥老人家登时被她的举动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上前阻止,秦管家和林大夫一人扯住了胭脂雪的一条拍打肚子的手,而明了则慌慌张张的在身上从不离身的医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胭脂雪不停的挣扎,虽然武功没有恢复,力气却大的吓人,一人拉着她一只胳膊的秦管家和林大夫,险些都要拉扯不住。
“王妃您冷静点,冷静点啊,这可是您和王爷的亲骨肉啊,您不能这样——“秦管家急的当时就老泪纵横了。
而胭脂雪却像魔怔了一样,不但不听劝告,还挣扎的愈发厉害,面部愈发的扭曲,“我不要他,我不要他——都是因为他,所以你们才不告诉我实话,都是因为他,你们才不让我去找楚,我现在要拿掉他,我要去找楚,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不是的不是的……王妃不是这样的!”林大夫满脸的愧疚和恐慌,眼眶也红着,急急的解释,“我们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是为了王爷当初的嘱咐一定要您好好的啊王妃——”
“哈哈——”胭脂雪突然僵住不动了,然后仰头大笑了一声,却笑的满脸是泪,“我的安危,我的安危?”
神经质的反复反问了两遍,忽的,她突然又是脸色一变,嘴唇一抿,鲜血就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不好,王妃咬舌了!”秦管家大惊失色。
就在这时,明了将一块倒上了什么药粉的帕子,连忙朝胭脂雪的口鼻捂了过去,这一下子工夫,胭脂雪就两眼一翻,昏倒了过去。
秦管家和林大夫赶紧的搀扶了住。
而后,三人唤来了下人,拿着铺好了软垫担架,将昏倒的胭脂雪抬回了南苑。
听到动静的白茶和桃枝醒了,当看到浑身是血的胭脂雪时,差点吓得晕死过去。
明了赶紧嘱咐两人烧水,还让两人准备好点的麻绳。
两个手足无措的丫鬟早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听令行事。
虽然胭脂雪的舌头被明了暂时拿药粉止住了血,但难保没有受到感染,这一个晚上,都不停的为她清理伤口,不停的换上新鲜的药粉,半点也不心疼药粉多金贵的挥霍用着。
秦管家和林大夫跟在站在榻前看着,两个老人家的脸上已经是泪迹斑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唯恐错过了胭脂雪脸上的脸色变幻。
就这样,这个不平静的晚上,众人忙前忙后,几乎整晚都没有睡觉。
虽然给胭脂雪用了药,但因为害怕伤到她的身体,药剂用的很小,所以他们把胭脂雪干脆给绑了起来,在彻底为胭脂雪的舌头清理好之后,还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软布,以免她再次如此的疯狂。
第两百九十六章 大结局
虽然胭脂雪的舌头被明了暂时拿药粉止住了血,但难保没有受到感染,这一个晚上,都不停的为她清理伤口,不停的换上新鲜的药粉,半点也不心疼药粉多金贵的挥霍用着。
秦管家和林大夫跟在站在榻前看着,两个老人家的脸上已经是泪迹斑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唯恐错过了胭脂雪脸上的脸色变幻撄。
就这样,这个不平静的晚上,众人忙前忙后,几乎整晚都没有睡觉。
虽然给胭脂雪用了药,但因为害怕伤到她的身体,药剂用的很小,所以他们把胭脂雪干脆给绑了起来,在彻底为胭脂雪的舌头清理好之后,还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软布,以免她再次如此的疯狂。
胭脂雪醒来后,看到自己被绑着,完全不能动弹,嘴也动不了,只能用眼睛狠狠的瞪着所有人,仿佛把他们全都当成了自己仇敌的困兽。
几人看的心里难受,只有不停的劝说偿。
然,胭脂雪却似油盐不进,整个人都跟魔怔了一般,被绑着的时间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像真的疯了一样。
几人痛心不已,索性都不再说话了,都安静的轮流陪在她的身边,用饭时,则让明了加大药剂的量,又开始进入到了喂她吃流质物的那段时间。
这般让整个王府的人都跟着她一起熬着,足足熬了十天以后,胭脂雪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神智开始如常,不用明了用药强迫她吃饭,她也会乖乖的自己喊着要用膳,虽然话少,但是时不时的,还能和几人攀谈几句,偶尔有人给她讲笑话听,她也会听,也会跟着笑笑。
这样的她,仿佛又像是回到了十天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一样。
明了以为,这孩子的月份越来越重了,要是总这样绑着她,恐怕对孩子,对她的身体不利,于是在和秦管家林大夫的商议下,决定要不要解开胭脂雪。
秦管家当时就拍案否决,“我不同意,万一王妃她还要想不开,那可怎么办!”
林大夫则保持中立意见,“长久这样绑着,确实对孩子不利生长,而松绑以后,确实……难保王妃现在不是在用障眼法迷惑我们,是在让我们放松警惕,一旦放了王妃,难保王妃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明了白了一眼林大夫,“你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吗!”
“啧,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林大夫不耐的瞪了明了一眼,继续道:“照我说,直接找王妃摊牌,看她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秦管家和明了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可行,点了点头,“说的是,看她的反应再说。”
三人决定以后,便相携来到了南苑的主屋内室。
正看到白茶和桃枝在跟着胭脂雪说什么趣事儿,逗得胭脂雪一阵的轻笑。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后,秦管家和林大夫,非常有默契的一人一推,一人一脚,就把明了给推到了胭脂雪的跟前。
明了欲哭无泪,扭头狠狠的鄙视了这两个老不死的一眼,同时,心里是万分的想念花想容,从来没有一刻这觉得,这小子若是还能会燕王府该有多好。
“诶?明大人。”白茶和桃枝赶紧从小凳上起身,给明了行了一个礼。
明了朝两人摆了摆手,目光与正望过来的胭脂雪的目光四目相接,不知道为什么,在胭脂雪那双蓝色的眼睛下,他老人家总觉得自己备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让他老家心里不爽至极,面上干笑两声,“妮子,身体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胭脂雪对他莞尔一笑,“挺好的,有劳明大人费心。”
说着,她的目光又在明了身后的秦管家和林大夫身上扫过,眸光无波无澜,始终像两邱精密的海水,“你们今天来,是有事儿找我的?”
在长辈面前,就算三人都是下人,胭脂雪也从来不会端主子的架子,都是以我自称,哪怕是和他们闹翻了。
被她这么一问的三人,又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样敏锐犀利的胭脂雪,确实十分的正常,跟以前完全没什么两样。
三人对视完了以后,都点了点头,可被支使说话的,依然是悲苦的明了,“呃……我是想问,如果我们现在给你松绑,你还会不会做傻事?”
明了问的挺尴尬的,这种事情又不好绕着弯子问,怎么问都是有些不好看。
包括还在的白茶和桃枝在内,此刻五个人,十只眼睛,都盯在了胭脂雪的身上。
胭脂雪好笑的看着五人,“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说着,她垂下眸子,目光温柔而慈爱的落在了自己已经快五个月的大肚子上,“就算为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五人闻言,顿时一喜,而秦管家明了林大夫三人,在欣喜间,还不忘仔细而谨慎的望着她表情和四肢的肢体动作,见她露出了一个母亲该有的表情,见她被捆绑的四肢的十指,没有丝毫的动作,显然,没有丝毫撒谎的征兆。
于是,三个人精一致认定,她没有说谎,句句实情。
这样,三人心头的大石终于尘埃落定,随即三人授意白茶和桃枝赶紧解开捆绑胭脂雪四肢的绳子。
两个丫鬟很高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就去给胭脂雪解开绳子。
虽然绳子是用最好的麻料编织的,可到底还是胭脂雪的四肢腕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
两个丫鬟心软,又联想到十天前那个惊险的晚上,又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胭脂雪哭笑不得扫了两个丫头一眼,“哭什么,这不好好的吗?”
两个丫头赶紧擦起了眼泪。
三个老人家心里同样不好受,不过看到胭脂雪现在终于想通了,心情又很快的阴转多云纷纷嚷着要带胭脂雪出去走走,去看看王府里的春花儿。
胭脂雪欣然应下。
如此这番,燕王府紧张的气氛,才算彻底的得到了平息,就好像燕王府少了主人的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每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如往常的燕王府一般,该严谨岗位的严谨岗位,该其乐融融的其乐融融,没有让这座燕王府,产生一丝的裂痕。
直到半个月之后的一天。
这天,天才刚蒙蒙亮,一个穿着朴素臃肿,带着斗笠的妇人,匆匆从府里出来。
燕王府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轮流换岗制,防御做的非常的到位,就算是现在刚天亮的时辰,门外站岗的六个亲卫,都是一派的精神抖擞,煞有威严。
看到这个匆匆走来的妇人时,亲卫都是抱着警惕而习惯的心态动作,出使了手里的兵器,将妇人拦下。
“来者何人,我怎么都没见过你。”一队六人的亲卫里,有一个队长出列,是个虎背熊腰的强壮男子,眼睛非常的透亮有神,好像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把斗笠拿下来。”
妇人咳嗽一声,“老身这几日本以为偶感风寒,不想,脸上身子上,都开始长起了许多的水痘,老身……老身实在是怕自己得了瘟疫或是要命的天花儿,所以,这才赶早的赶紧离开燕王府,找个专治这些脏病的大夫给好好的瞧瞧。“
一听到天花,六个亲卫的脸色都顿时变了,甚至拿出武器拦路的两个亲卫,都快要握不住手里的武器了。
独独这个亲卫队长,并没有闻之色变,还对两个拦路亲卫大声呵斥,“慌什么,是不是多年不打仗了,都开始学会胆小怕死了?!”
那两个亲卫闻言,这才精神一振,齐声高呼,“卑职不敢!”
亲卫队长冷哼,目光重新回到妇人的身上,冷冷的看着妇人头上戴着的遮脸纱布斗笠,“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拿开斗笠!”
但听斗笠下,一声低低的哀叹传出,嗓音沧桑沙哑的妇人缓慢的就拿掉了头顶的斗笠,登时,一张满是水痘的红肿脸,呈现在了六人眼前,大概是觉得自己是羞于见人,亦或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妇人双眼紧闭着。
六人倒吸一口冷气,同时向后倒退了一步,生怕妇人的那些水痘,会因为近距离,而传染到自己的身上。
看到妇人这个样子,又到底是自己王府里边儿的人,那看起来一丝不苟的严厉亲卫队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表情,一扬手,示意拦路的小兵可以放行。
两个小兵赶紧把自己的武器收回,让开了路。
妇人赶紧把自己的斗笠戴上,对几人道了一声谢,就朝门外走来。
眼看妇人就要同亲卫队长擦身而过的时候,队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双眼一亮,转头去看妇人,“奇了怪了,我们府里不是有明大人这个神医在吗,您老人家为何还要去府外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妇人忽然加快了步伐,直往府外跑去。
“快点抓住她!”队长面色一凝,操起手里的大刀,就朝妇人追了上去。
其余五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随后也追了上去。
这妇人好像是因为体型太胖的缘故,跑得其实不怎么快,这还没跑出十几步远,就被队长持刀拦在了跟前,妇人想返身换个方向跑,但是已经被后面追上来的亲卫给团团围了住。
“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偷跑出府,究竟有什么目的!”队长凶神恶煞的咄咄逼人,似妇人再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他手里刀就要不客气了。
妇人见势,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这才一伸手,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不算,继而还从脸上生生的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来!
六人看的瞠目结舌,胆小的已经脸色煞白,怕是以为自己见鬼了。
直到妇人完全露出自己的容颜,最后张开那双眼睛,露出幽蓝色的瞳孔时,六人顿时才松了一口气,可继而,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六人立刻抱拳行礼,“参见王妃——”
队长紧接着又道:“属下不知是王妃娘娘,这才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
字字铿锵有力,没有半点虚伪奉承的意思。
胭脂雪瞧得有些想笑,明明这都是自己有错在先,却让亲卫队长先致歉,有礼有度有仁有义,真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
想到他,胭脂雪忍不住的黯然神伤。
是啊,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错,可什么罪过,却都让他独自一人背了,她却还总是那样的怀疑他,她真的……不配做他的心爱之人。
“就当没看见我吧。”收了收心神,胭脂雪表情诚恳,语气恳切的望着六人。
六人一愣。
亲卫队长反应最快,确实毅然决然的,“不行。”
胭脂雪似乎早就知道会是如此,苦笑一声,“真要让我给你们下跪不成?”
队长和其余五人一惊,抬起头时,果见挺着大肚子的胭脂雪,弯着膝盖就要对自己跪下。
六人慌忙上前想要搀扶,可毕竟主仆有别,男女有别,他们虽然伸出去了手,却不敢触碰他们这位美丽的女主子,只能跟着跪下。
“王妃,求您别折煞下属们了,您还是请回吧。”亲卫队长扑通一声跪下,一脸为难的央求,马上就要天亮了,路上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届时看到这样的场面,都不知道要怎么想他们燕王府!
胭脂雪倔强的摇了摇头,眸子坚定的与队长对视,“不,你们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亲卫队长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家这位任性妄为的女子,而就在他准备磕头开口时,身边的兄弟们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那……那是王爷,是王爷——”
登时,胭脂雪和亲卫队长同时浑身一震。
要不是胭脂雪半个月前闹得很厉害,王府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家主子已经出了事儿的事情,而自从胭脂雪惊险的那晚闹事以后,王府里的其它下人纵使不知道其中事件的曲折,但从看自家主子三四个月都不回王府的趋势来看,这才猜出了一个七七八八。
故而,这会子,他们这些早就以为自家主子已经死了的小兵当看到蒙蒙亮的天空下,灰蒙蒙的街道上走来的行人时,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而闻声看过去的胭脂雪见了,当即泪如决堤之水,挺着大肚子蹒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那一行人就冲了上去。
这才反应过来的亲卫兵们看的心惊肉跳,生怕胭脂雪会一个十足摔倒,从而伤到自己,更伤了肚子里的小世子。
然而万幸的是,自家王妃跑动的姿势虽然摇摇晃晃的看着不稳,可最终还是安安稳稳的到了那行人跟前。
而当她冲将到那行人之前时,一行人里,有两个小小的人儿同时也朝她扑了上来,继而,因身高问题,矮的一人儿双臂扒住了她的大腿,搞的一人儿则圈住了她的腰,不过因为她的肚子实在是大了些,那双小手臂并没有完全的抱住。
两人儿异口同声的喊着她,“娘亲——”
胭脂雪浑身一颤,忙蹲下身,一个臂弯将一个宝贝搂紧在怀,喜极而泣,“娘亲没有眼花是不是?真的是你们是不是?我的孩子们……。”
两个孩子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又遭逢大劫,也经受不住这重逢的激动心情,哭的很厉害,一人在自己母亲满是泪水的脸上印下一个亲吻。
“娘亲不哭不哭哦~桑桑在这里,桑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小桑榆顾不得擦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对自己娘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因为皮肤变黑而愈发显白了的牙齿,小手一下一下拍着自家娘亲的背,就像在哄孩子似地。
小华离则像个小男子汉似地,伸手去给自己的娘亲拭泪,“娘亲别哭,我们很好。”
还是一样的话语简短,但足够暖到人心。
胭脂雪已经动容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的点头,只是陡然间,像想到了什么似地,赶紧将抬眸正视两个孩子,“你们爹他……。”
两个孩子脸上天烂漫的笑容转瞬消失,不约而同的转过身,看向了他们身后,已经停留下的几个人。
胭脂雪顺着孩子们的动作望去,但见花想容正用夹板吊着一只手臂,显然是断掉了,而他垂头丧气的,都没有抬起头看过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大孩子,无颜面对自己长辈的样子。
在一看他身边,有四个身着奇怪还身上脸上都化了花纹的奇黑男子,而这些男子的手中,都抬着一根木头的一端。
总共有两根木头,木头上紧紧的缠绕着一圈圈的麻绳,连接着一块竹篾编织而成的板子,而板子上躺着的一个人,那人身形消瘦,衣衫破烂头发散乱,胡子拉碴,别人都晒的很黑,独独他的脸,却惨白的吓人,嘴唇干裂,深可见到红色的肉……
纵然这人已经又瘦又脏的几乎快要看不出个人形来,但胭脂雪还是一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登时她一个屏息,人好像力气瞬间被抽空,一下子就无力的跌坐到了地上,眼睛仍死死的盯着竹板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嘴唇哆嗦了好久,才颤颤巍巍的吐出几字,“他……他怎么了……。”
花想容不敢说,只得把头垂的很低,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王妃,是属下没有保护好王爷,都是属下无能!还请王妃……赐死属下吧!”
“不,这不是容叔叔的错,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的错!”两个孩子急忙出声替花想容辩护。
“到底怎么回事!”胭脂雪的深吸一口气,沉声问自己两个孩子,强定心神,以免自己支持不住,就此昏死过去。
桑榆看了娘亲一眼,有些害怕,把目光寄希望于自己的弟弟身上。
华离包子脸抽搐了一下,而后沉着小脸,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爹他为了救我们……被恶人谷的三大恶人做赌,打晕了容叔叔以后,就自己只身前往万蛇窟,来以此交换我跟姐姐,所以……爹被上千种剧毒的毒蛇啃咬,虽没有殒命,但体内千种剧毒相生相克,已经侵入爹的五脏六腑,只能一直如此,维持短暂的生命,形同活死人。”
“什……。”胭脂雪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但她极力克制了情绪,将自己的还在颤抖的嘴唇狠狠一咬,几乎咬出了血来,这才极力振奋着精神,松开了两个孩子以后,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个踉跄,摇摇晃晃的,到了四个古怪之人抬着的竹板前。
古怪之人见状,连忙将竹板轻手轻脚搁在了地上。
最后离竹板还差两三步的距离时,胭脂雪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差点让围观者心脏跳了出来,就怕她摔到自己的肚子。
扑在竹板上的男人身子一侧,她眷恋的目光一寸寸的在他脏乱消瘦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梭巡着,不厌其烦,好似想要将他的面目,自此刻进自己的眼睛里一样,她没有哭,而是笑,笑的仿佛这初春里,刚开的木棉花,“你听到了吗?孩子们终于叫你爹了呢,他们都是你的孩子,你的亲骨肉……。”
说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抚上他的脸,笑着笑着,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一颗一颗,砸到了他的脸上,她却好象没有看到,“所以不要再睡了,你也不想以后孩子们长大,都被人笑话是个没爹爹的孩子吧?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再也无法抑制,开始嚎啕大哭,哭的像个迷失了方向,又失去了心爱之物的孩子……
然而,男人始终都没有睁开那双眼睛。
大燕公元471年阳春三月,雪妃魅惑君王,祸乱宫闱,致后-宫大乱,两大贵妃双双被剜心掏肺,殒命当场。
阳春三月三十日,雪妃蛊惑君心,于寅时时,帝君为博妖妃一笑,将镇宫四妃全部活剥人-皮,尸身悬挂于重华门之上,引来秃鹫啄食,其状见者惨不忍睹,闻着人心惶惶。
至此,后-宫失调,前朝紊乱,举朝百官上荐,诛妖妃,平祸乱,举荐者,当以朝中胭太傅为首。
于次日,胭太傅被大理寺扣押,三司会审,于匿名者献上若干铁证,百人联名上告,判太傅一百零八条罪状,条条死罪,桩桩引民愤,祸臣民,当以千刀万剐之刑,平民愤,稳人心。
三日后,午门之前,逆臣胭博渊于五十利刃之下,命归九泉,臣民欢欣鼓舞,举杯高歌。
当夜子时,饱受皇恩,千恩万寵之女,妖女雪妃,被帝君以欺君罔上之名,赐白绫鸩酒,与胭脂琼楼,共赴火海。
公元471年七月七夕,帝君燕陌身染顽疾,不治身亡,享年,二十五岁。
因帝君膝下无子,帝位将于皇室嫡系血脉承袭,皇室嫡系一脉,仅剩亲王燕楚。
因燕王卧病不起,帝位承袭于子,燕华离。
公元471年八月中秋,新帝登基,名,华帝。
当夜,举国欢腾,中秋之夜,万民载歌载舞,华灯璀璨,灯火阑珊。
燕王府最高的楼台之上,并肩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执子之手,十指紧扣。
满城缤纷多彩的烟火,将两人的脸,映照的美轮美奂,比肩而坐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美艳芳华的女子,将头歪在了如玉的男子肩头,婉转在蓝色眼睛里的流光,比漫天的烟火还要多姿多彩,绚烂夺目,“你看,那是我亲手做的烟火,美么?”
素指遥遥一指,漫天五彩的烟火里,有一枝幽蓝色的玫瑰,独秀一枝,抢眼怒放。
男子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眼睛是半睁开的,但是眼神却很空洞,没有丁点神采,就算漫天的烟火倒映在他眼底,也是那般的黯淡无光,绯红色的瞳孔,宛若没了热焰的冷火,薄薄的唇一直轻轻的抿着,未有丝毫的阖动。
女子混不在意男子的木讷无声,嫣然微笑,满城的烟火如何的美,也要为她这一笑,而黯然失色,“知道么,这朵花叫做蓝色妖姬,听师父说,这种花有一个很美的花语,叫做守护……”
说着这话,女子渐渐收紧了两人相扣的十指轻轻放在了自己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即使男人的大手,并没有回扣着她的小手,只是她的小手在做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忽然,男人的手指竟微微的动了,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睛,渐渐的转动着,望向了她……
---题外话---这个文,足足写了将近八个月之久,没有长时间如此写过文的人是不会懂得期间的酸甜苦辣咸,呵呵,当然,今天不在这里不是想说心灵鸡汤的,我这人说话直白,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喜欢虚伪的说些漂亮话,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譬如,我是真的很感激能陪我走到最后的各位,谢谢大家陪我经历了这一年半的时光。
这里也希望我的新文,能带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阅读新旅程。
傻王的番外我就不写了,后续的两夫妻生活会在新文后面融合在一起写,写个超级大团圆,两文是姐妹文,故事讲诉的是魅音和流苏之间的爱恨情仇,有兴趣的可以先收藏,更新稳定,坑品自然是有保障的【佣兵狂妃,废物太子来单挑】,网址在傻王评论区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