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残阳渐落,落散于苍穹上所展现血色一般的光晖,云层中翻涌着腥血的味道。 脚步溅起地上分流细淌的血迹,血和着土染上裙裾的边际。 逃! 绀青喘着粗气,小小的身体已然超过负荷,她择了一处残垣躲起,双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再缺氧亦止住呼吸。 身后,一个红衣男子骤然落地,五指淌下的,净是新鲜的血。 红靴踏水,步声徐徐,不缓不急。 绀青那双珀色的瞳仁渐而扩大,恐惧如水滴落潭漾开,缓而汇聚水雾,她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泪水从长而细密的睫毛坠落,她松开手,静待死亡。 “夙骸渊,住手。” 身后,凛然男声传来,缱绻厉风盘旋入耳畔。 绀青睁眼,有人来救她了? 红衣男子闻声驻步,染血的脸上似繁花初盛绽开笑意,他缓缓回头,“我当是谁,原是仙尊大人reads();。” 明明红瞳嗜血,夙骸渊却笑容自若,似是方才的屠杀,于他不过是绘了一副冷雨春景。 墨御辞立在他身后,手持妄悔剑。 “今日落凡,就是为你一死,何必多言。” 那一身仙气缭绕的墨袍上金丝勾勒盘虬迎风飞扬,金冠束发,仙尊身姿英挺居高临下,风华清雅,天下无双。 夙骸渊抬指将指腹上的血迹移至唇前,启唇一舔,“仙尊欲屠我自然是好事,只是今日我见血了,便没打算要停。” 唇间狡黠一勾,似是闪电烈风,他瞬而朝那残垣后的小女孩伸出锋刃利爪。 然,不过逼近半步,妄悔的光已然炫目。 继而,血洒天际。 夙骸渊的右臂被砍断,于空中旋下两圈落地。 墨御辞一挥手中的长剑,血迹甩落渗入地中。 “休想。” “呵,哈哈哈!” 夙骸渊乐文一扬,倏而退离狂笑。 散落地面的血迹倏而幻出几道妖影,那只断臂回位,夙骸渊毫发无损。 是妖阵! “今日我要杀的,自然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你!” 那道红色的身影倏而飞流幻灭,似蜿蜒的红风在天际。 妖影重重中寒光乍现,步伐鬼魅,凄声道道刺耳。 绀青捂着自己的耳朵,只觉那嘶叫声像极了村落里被夙骸渊杀害的人。 泪再淌,她自觉今日终归逃不过一死。 攀附着断垣,见那一身黑衣来救她的男人被鬼魅死死纠缠,局势不妙。 她一咬牙,这群人是来杀她的,只要她现身,这个诡异的妖阵终会有变化。 一人死总比二人死要好,那人是来救她的,她不能拖他落水! 一双小手握着衣袖,她踏着血滩冲了出来。 夙骸渊侧眸一睨,见她欲跑,眉间紧蹙,连忙抽身欲追。 妄悔剑光现,墨御辞旋身脱阵,覆身将妄悔脱手追向夙骸渊的实体。 刀没入他腹,夙骸渊红瞳一扩,鲜血喷涌出口。然,他却已追上绀青,挥手将她身后划出三道深口。 血顷刻染红她的后背,绀青眼眸失了色彩,倒在地上。 夙骸渊顿时散如黑气渺渺,负重伤逃离。 呵,绀青死了,这个世间最大的威胁,死了!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求!留!言!求!打!赏!(。-`ω′-)? 2.-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墨瞳一缩,顾不得仓皇逃离的夙骸渊,将倒在血泊泥泞中的小女孩抱起。 然,绀青一双眸睁着却无光,呼吸已断。 死了。 他拂手汇聚仙力,抬指点落她的额间,刹那后背的妖毒便祛净。 只是,她依旧没有醒来。 寒凉的雨缓缓始落,滴在女孩白皙如雪的皮肤上,生机荡然无存。 墨御辞英挺的眉一蹙,心中揪紧。 他不会让她死的,不会让她为救自己而死。 衣间的温怡玉被他取出转而化成一条细链,他将链子系在绀青白皙的脚踝上,墨袍脱身盖在她的身上。 一去,冥间。 幽蓝的火光葳蕤闪耀,一袭墨衣从深幽的长廊疾步走来,牵动的风摇曳一路火光。 “浮屠,救人reads();!” 墨御辞落步冥生大殿,对坐在圣席上那一身黑衣如夜的男人说道。 浮屠此番正在落注生死卷,却没想迎来仙尊。 “这是要乱象?怎如此多人寻我。” 他无奈一笑,转手将手中的笔放至砚台。 浮屠一路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路从圣席走下,直至走到仙尊面前,眼底那万分闲淡的从容之色一碎。 如今卧在仙尊怀里约莫五六岁的女孩,不正是…… “她怎么死了?”浮屠蹙眉,抬指附绀青的眉间。 “救人!”墨御辞悬声开口,冷然下令。 他一届仙尊,天界战神,却让一个小女孩的血为他铺洒生路,谈起万分可笑。 无论如何,她的命也要救回来。 浮屠望着仙尊,只见他眉间净有丝缕焦虑,再无存异色便明白,仙尊是没认出这个小女孩。 “救她可以,我要索取回报。” 浮屠覆手,绀青虽是气绝,然他是冥界之主,若是想救亦当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他答应过曾经的她…… “要什么?” 仙尊的声音平稳淡然,浮屠救人要取回报,这是铁规矩,历年不变。 “取,她生还后记忆中你的样貌。” 即让绀青醒来,却记不得救她的人的模样。 墨御辞敛眸,声音却清淡如水,“好。” 浮屠从袖间转而取出一面铜镜,随即开启疗愈境,“仙尊,入境救她。” 盘龙墨靴一迈,墨御辞抱着怀中的绀青倾身落境。 方入境,他便踏入一个淹没半身的池子中,随即四周场景一换,方才那诡异阴暗的冥生大殿不见,徒有一片白雾弥漫的池子。 池间各色妖异的莲花竞相绽放。 指尖穿流微凉的湿意,墨御辞敛眸。 手间六岁女童的轮廓骤然在水中模糊,那如羽毛轻飘飘的小身子渐而有了重量,青丝在水中肆意生长,她的眉眼点唇亦在水波涟涟中有了变化。 六岁的孩童经水一疗,暂时成长为十六岁的花季。 绀青的一身小小衣裙被池水消融,十六岁曼妙的身姿在清水中一览无遗。 墨御辞眼底一暗,双手丝缕无存地触碰着她的凝脂之肤。 仙尊脚步未迈,池中她的朱唇忽而牵出点点水泡。 缭绕氤氲的白雾浮在水面,绀青浓密漆黑的睫毛一颤,轻轻睁了开珀色的眼。 - - - 题外话 - - - 文是慢热型文,亲亲喜欢就动动手指放入书架!本熊发誓,后文有甜! 3.-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本浮在水中的双臂本能地绕上墨御辞的肩颈,借力一抱从水中起身。 “呼——” 她喘着粗气停靠在墨御辞的肩头,水珠顺着她嫩滑细腻的侧颜缓缓褪落。 池中波光潋滟,俨然芙蓉出水。 绀青一双眸茫然,只记得自己方才是被一个红衣男子追杀,继而便丝点都记不起了。 少女这般起身,即便云雾缭绕微遮,饶是一片大好春光落入眼底reads();。 乱花渐欲迷人眼,香软在怀,心间的不安焦虑,似也一律同风远去。 仙尊本垂的眸似暗沉三分,转而徐徐上移,望向那一片看似辽阔无垠的池面。 “醒了?” 和着一池花香,他的声音清雅低柔,似在温声询问。 绀青怔神,渐而抬头,近观被她搂抱着的男人。 轮廓明灭却是极致温润,一双眸虽不与她相对,却是那样深远烁光,似是高山流水,碧海深渊都在那一方墨色的天地中。 是一个俊美到巅峰的男人! “额,嗯。” 她这才想起,在那一袭红衣和妖阵中救下自己的,正是这个男人。 心魂似被一双手猛然摇晃,绀青心里一阵颠簸回旋,异样的感情似是酒盏侧翻时的脆声余余,烧红她的脸。 “我带你上岸。” 墨御辞在水中抬步,流水便贴合着绀青后腰和大腿的线条往后逝去,像丝绒轻轻滑过,酥酥痒痒。 直到他将自己放在水中,然后他那身花纹极其细致精巧的墨色外衣便被墨御辞背着她解开,继而落到她的肩头。 绀青被那外袍披上头时才发现,自己水中的身子竟然成长得如此,且不着一缕! 一张小脸红若艳霞,她慌乱着将墨袍披在自己身上。 “那,那位公子,为什么,我为什么成这样了?”绀青茫然羞怯一片,想到自己方才是赤身luó体地躺在那个容颜绝世的男子怀里,不忍又是一片心跳怦然。 “你伤势过重,送来疗愈池中因池水效力,暂时成长。”墨御辞身上余有中衣,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间,方才在冥生大殿,竟然忘记将外袍一同带入。 这样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半天,实非他所愿。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绀青抬步从水中跨出,却发现自己脚踝间似有什么在轻轻牵制。 她低头看向水中,自己脚上正系了一条红色,绳间是一块精巧的青玉。 “约还有一月你的身子才会痊愈,那链子是我为你系上的,不要解,保你的命。”墨御辞上了岸,回身望着仍驻步在池间的女孩。 疗愈境有正殿,为的就是供伤者休息。 如今仙尊要同小姑娘在境中一待便是一月整,怎可无处修养? 水中的身影倏而一晃,绀青眼眸微微颤,意识倏然恍惚飘散。 飘渺朦胧间,岸上的黑衣一闪,随即她便侧身落入一个温软的怀中。 这时,意识才徐徐重聚。 绀青缓缓抬头,对上那如黑墨深邃的眼眸。 心头一颤,白皙细嫩的脸上,悄声晕开红光。 - - - 题外话 - - - 真的不收藏咩?●▽● 4.-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你才回复意识,身体状况不稳,我带你休息。”墨御辞倾身将她冲水中抱起,顷刻,便能嗅到她身上清清淡淡的花香。 不浓烈,不明显,要心境极静时才能闻到空中那溶开的香甜。 绀青靠在他胸膛,一瞬间只觉极其疲乏,很想入眠。 “不要睡。” 那如仙乐悦耳的声音轻慢,却止住了她欲合上的眼。 “如今睡了就起不来了,不要睡。” 墨御辞疾步入殿,将她轻轻放在绒裘铺好的榻上。 如今绀青身上,冰冷得骇人。 绀青被他放落时轻轻哼了一声,因他不再抱着自己,随后有些难受地侧着身渐渐蜷缩,像是受着极寒,想要拥自取暖reads();。 三千青丝散落在纯白的绒上,一派楚楚可怜。 一双手轻轻环上她的腰,她本安置好的手脚倏而被牵动,虽然不满,却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绀青挪了挪自己的小脸,往墨御辞的怀间再贴近了些许。 “好困,好冷……”她声音低细至极,若不安静到极点,根本听不见。 白绒被墨御辞一牵盖住她的小小身子,他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涉入三分暖意,再将她一双自己相牵的手轻轻握住。 “很快就暖了,保持清醒,听我说话。” 他掖了掖被子,将她身上的水汽抬指祛净。 绀青虽然是一片混沌,却也是听话地点头,既然叫她不要睡,那她就坚持着挨一会。 脚踝上的青玉倏而有了温度,渐渐地开始发热暖起。 她方才身上刺骨的冷一度被驱赶,这才渐渐散出。 “为什么……为什么你回来,救我?”她的意识浅浅,却依旧坚持着不睡。 只是若她不交谈,那便挨不住要陷入黑暗。 “落凡路经那座小村庄,闻到腥血味,便去救人。” 墨御辞声色淡然,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话。 “我的父母……都死在那个妖怪的手下,你救了我,却不如不救我。” 她的气息清浅又断断续续,似被人掐住呼吸,随时可断。 “生者,总比死去好。” “呵,你却不知我躲在那残垣后,实则生不如死……” 绀青轻笑着,其间韵味凄楚万分。 “无事,以后不会再有那种痛了。” 他握着她的手细微间紧了两分,他不知,绀青却能察觉。 她没有再问话,他却知道她没有睡着。 绀青在听身后传来的心跳,和她的不同,墨御辞的心跳强而有力,似在诉她,自己仍是生还着,陪伴着她。 这样,她便安下心来了。 毕竟如今,她不是一个人。 那渗人心脾的空落和孤寂,不会侵扰上她的思绪。 墨御辞抱着她,感受着绀青的体温一点一点地回暖,松下一口气来。 他有多久没这样接触一个女人了? 或许,百年有余。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出手救她,只是知道,她不能死。 一目烟雨望去,他看着殿外的空山灵境微微出神。 倏而,绒裘下绀青温热柔软的手一动,继而绕过他五指指尖的缝隙轻轻一扣。 那只嫩滑白皙的小手握着他,没有放开。 5.-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一夜下来,绀青都不知自己牵了墨御辞多久。 只是觉得,墨御辞的手心很暖,她握着,他也轻轻回护着她。 这样挨过一夜,直到翌日黎明时分,她才从那绵软无力的一夜便回有些许力气。 不过昨夜明明眼皮重得都睁不开了,今日过了天间光影一现那刹,所有疲累不堪却都消失殆尽。 她缓缓从绒裘总坐起,双手松开支着床榻重新爬起。 却不知,她将与墨御辞十指相扣的手抽回时,仙尊的手微微握空了握reads();。 “精神好些了?” 他轻阖的眸缓缓睁开,墨色瞳内如一汪波澜不惊的水,丝毫倦意不现。 她一夜无眠,他亦是守了她一夜。 绀青点头,伸了伸自己的手和腰,今日的感觉比昨日好太多。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回话,腹间已经传来低低的声音。 比布谷鸟轻些,却很恰当适宜地倾诉着她饿了这件事。 绀青红着脸,连忙弓身抱着自己的腹间,眼底一片闪烁慌乱,暗自期望自己那一点小声响没被人听见。 墨御辞唇畔的丝线一绘,勾出一个细小却漂亮的弧度,他自然是听出她饿了。 “候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仙尊落塌,转步走出白色纱帐外。 绀青抿唇将自己身上墨色的外衣披好,然后将绒裘往身上裹,盖住肩头才安心下来。 一双琉璃似的珀色眼眸微转四处流连,最后落在自己的脚踝上。 那颗青绿色的小玉坠实是好看,且并不如其他首饰链坠一样冰凉,昨夜便是它将自己霜冻的两只脚丫暖和的。 虽说绀青如今是十六岁的身子,然心智也不过是六岁孩童中偏聪慧些许罢了。 如今对墨御辞的所有小动作,不过也是因旧时的习惯,还未明白何为喜欢和依赖的区别。 然无可置否的却是,墨御辞的确给她带来了心安感。 不过一小刻,墨御辞已然端来一碗清粥,粥中清淡,调了些许桃花的清香,适合孩童的胃口。 “唔,谢谢。” 绀青望着他端来的一碗粥,明明知仅是一碗清水白粥,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咽了口唾沫。 “慢着吃,不够还有。” 墨御辞将瓷羹轻轻画了画碗沿,随即递了给她。 绀青捧着碗,一双水光潋潋晶莹剔透的珀眸望着他,带着孩童特有的欣喜之意。 只是她不知,自己以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模样这样望着他,有多惹人疼惜。 “你叫什么名字?” 墨御辞一手轻轻支在一片的木几上轻托着自己的下巴,沉声轻问。 绀青算是喝了半碗清粥,只觉得自己齿间桃香缭绕,馥郁清香。 “绀青。”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至齿间,觉得味道实是清甜诱人食欲。 见她明显未吃饱的模样,墨御辞神色再添两分笑意,“还饿?” 绀青由前日便被夙骸渊一路追杀,这清粥还是两天来的头一碗食物,自然是未果腹。 墨御辞徐徐抬手,示意要结果她的碗。 只是碗还未交递到他的手中,绀青忽而手指一颤,碗碎落地。 刺耳尖锐。 6.-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心口一搐,呼吸似是猛然被掐,滞在一瞬,再呼吸便如针扎地刺痛。 她低低细细地进呼着空气,脸色骤然发白。 墨御辞一手扣上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抬手附上她手腕处的脉搏。 脉搏不平稳,忽快忽慢着。 “唔……”她微微难受地哼吟出声,新月一般的眉蹙着,眼底净是一片恍惚reads();。 她的头靠在他的颈间,不自觉地蹭着他的侧脸,面容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很难受吗?” 墨御辞洒落的气息穿绕她的发间,似羽毛在轻轻地挠着,却不能舒缓她一丝一点痛苦。 不过是这样一个心智未熟的女孩,却轮番经受着这样的苦楚。 稳下她的脉搏,墨御辞这才轻轻叹声在她耳畔,“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身子重伤,此番救愈她亦是带着十分巨大的代价。 前半月注定要这番被几经折磨。 “好疼……”她细声轻舒,却是一片气息低微虚弱。 墨御辞蹙着眉,抬手抚在她的额间轻轻握着自己的衣袖,给她拭去莹亮的水珠。 绀青不自觉抬手攥住墨御辞的衣袖,捏在自己的手心,紧紧地轻哼着,“爹爹……娘亲……” 墨御辞顺着衣袖轻轻拢上她的手,微微握着,声音低微轻柔,有丝缕无奈参杂其中,“我不是你爹爹,不是你娘亲。” 绀青感受着墨御辞轻轻抚着她的手,心口那堵塞刺痛的感觉渐渐消殆,呼吸亦平缓下来。 墨御辞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眉间,随之轻轻地顺着她眉眼的轮廓来回轻抚。 绀青本一头的汗被他一点一点抚摸干净,小小的额头洁白一片。 感受着她枕着自己的腿间,墨御辞心情倏而有些松缓愉悦。 或许有个这样的小姑娘呆在自己身边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百年来他的所有独来独往,为的便是了无牵挂这种累赘的感情,可如今看来……亦不算是一种累赘。 绀青趴在他腿上,墨御辞抬手给他掖了掖绒裘,绀青侧着身子,缩在被子里。 仙尊的手抬在桌上支着自己的下巴,轻轻阖木,本想候着她醒来,却没想这一觉是随她一同入眠。 直至午间半刻,仙尊才缓缓从眠中醒来。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卧在自己腿上的绀青。 相较于昨日,她的轮廓极细小地收合丝些,变得稚嫩了些许。 墨袖稍稍落下,那细长节骨分明的指轻轻往她侧脸的轮廓上描着。 很嫩,很滑,像是知叶莲的花瓣,小小的,白白的,粉粉的。 垂下的两扇睫毛洒落一片轻轻的阴影,绘出阴暗与光明,将她的轮廓勾勒装点得更加好看。 这双睫毛下的珀色眼瞳,澄澈通明,一片惹人心怜的水汪汪。 指腹摩挲往下,那浅白淡红的小唇沿着轮廓寸寸偏移。 不可置疑的是,绀青的五官精致好看,顶尖的美人胚子。 正凝视着她怔神,却不想绀青的唇小小轻抿了一下,轻轻地含住了他的指尖。 唇瓣糯软,温凉。 7.-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眉眸一怔,指尖无度可寻,不知如何安置。 绀青睡梦昏沉,怎知自己在不经意间咬住了他的指尖。 微微抬头,她温热的舌尖轻轻触到指腹。 窗外荷花瓣上一颗水珠坠然落水,细微的声音在这样一片寂静中骤扩几倍reads();。 墨御辞心神一乱,将自己的手从她唇间挪出。 她不过一个小小丫头,他怎可对她…… 从木几上取来一只瓷杯,墨御辞将温热的淡茶倒入杯中,抬手轻抿,呼吸拂过茶面却是微重。 他垂眸看了眼半张脸埋在白绒下的绀青,一星点笑意倒影在杯中。 ……胡闹。 夜半时分,绀青醒来。 抬眸便看到的是墨御辞正专注阅书的模样。 月华的光辉渗透窗外,徐徐洒落在他的眉眼,似镀上一层华美清丽的细纱,眉眼似寒池,即便内无映人,亦疏远万分。 这个,真的是昨夜守她抱她一宿的人吗? 为什么如今醒来望他,却是如此高不可攀? “醒了?”墨御辞垂眸,墨瞳勾勒倒影她的模样。 一阵微凉的夜风透窗吹入,将夜明珠的光徐徐吹散些许,却又很快重聚。 绀青支着自己的身子从床上爬起,诺诺地点头。 自己身体的情况也太糟,时而眩晕,时而难以呼吸,若她以后都这样矜贵,那可该如何生活? “没事,只是头时日会如此,日后你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墨御辞将她睡得蓬乱的发轻轻挑拣理顺,女孩容颜脱尘清艳,青丝三千顺落于她白皙精致的锁骨上,活色生香。 仙尊回身将木几推移,转步落地欲为她带一杯水来。 只是,绀青望见他没有交下话来便要离去,一时心慌以为他要去哪,抬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可,她如今脚下没有半点力气,一下挪不动步子,硬生生跌落下床,扑在了那袭墨色的身影上。 少女白净细腻的两条腿因身上的外衣不合身而露出,沾在冰冷的地面上,想缩却无力。 绀青扑落在墨御辞的腰间,连带他一同落地,将他当成了垫背压在身下。 知道自己是近距离接触了他,绀青脸颊腾地烧红一片,火辣感迅速蔓延到耳根,带起一片红霞。 “没有力气吗?” 被她覆身压下的仙尊开口,话却淡如水,浅若云。 绀青羞红着脸,垂眸点头。 墨御辞徐徐起身,将她散落与自己交织的黑发耐心分出,继而一手楼上她的腰,启力一带将她轻置于床榻。 他的动作温柔从容,似只因她是无心落地,他仅仅帮忙罢了。 绀青望着那个背影,倏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她想抱紧他,他想让那双瞳里滋生泛滥出别样的感情,有关于她的,仅关于她的。 墨御辞转步走出帐外,垂眸望着自己方才抬她腰间的手。 勾唇,轻笑。 8.-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浮屠入境寻仙尊时,已然一月期限将至。 夜沉,浮屠轻敛步伐悄声走入殿间。 他是想看看,仙尊和那个六岁的小绀青相处得如何。 然,就要透过木关瞅见那白色的纱帐时,一袭墨衣忽现。 墨御辞面容冷清,似无声的墨帘一样出现,将浮屠的视野挡了个完全。 “怎么来了?” 似院外池中水一样冷清,仙尊启唇。 浮屠轻而一笑,却还是想看看绀青,只是他的目光移多少,那袭墨衣跟多少。 “我来提醒仙尊你,不要乐不思蜀,一月时间已到,她的伤要好完全,该是忘记你回归她本该有的生活了。” 浮屠扬袖,徐徐叹出一口气。 他可是天界之主,若为一个女孩忘返,那祸水这顶帽子,得扣上这个六岁的孩童reads();。 墨御辞转眸,“明朝我会离去,届时你收境,让她回去吧。” “好,自然是好的。” 后者一笑,微微拂了拂袖子,转步离去。 待浮屠已离,墨御辞方回首看着睡在床沿,身子已然变回六岁孩童大小的绀青。 他倾身将她轻轻抱起,轻轻往她额间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别了,小东西。 …… 绀青第二日醒来时,睡在一片白花盛放的丛间。 她懵懂地爬起从花间走出,脑海里一片白茫茫。 家,对了,她是该回家的。 水亮的眸一眨,她倏而有了方向,走出花海。 浮屠将她记忆中和墨御辞相处的重重一帧不漏地删除,如今她所记得的,便是那日被夙骸渊追杀前,离家的短暂记忆。 如今,那位被她遗忘的仙尊,已重回天界。 一月间的种种,皆封锁于她足踝间那条红色的脚链中。 绀青踏步回到村落,看到的不是往日的炊烟袅袅,却是一群怪物横行。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撕咬后剩下的断肢残骸被地上诡异的虫子包围蚕食着,仅片刻,剩下的便是一具带血的白骨。 又一群行路人路经此村是沦为怪兽腹中之食。 绀青忍着尖叫和泪水,怯怯地往后腿。 然,百米外蹿出一缕白色。 慌乱闪烁的眼瞳映下那绒绒的身影,随即漾开一片又一片的恐惧。 一只小白猫在逃命却摔落在一根枯枝上,紧随它的是一只盘旋于空中的怪诞巨鸟! 绀青神色一乱,顾不得会暴露自己,扑身上前。 待她抱紧小猫,妖鸟的喙已然袭来。 “不要!”绀青慌乱叫出声来。 忽然间,鸟妖扇起的狂风停止了呼啸。 她睁开已被泪珠覆盖的眼,眼前却不是那惊秫的怪物。 倚风行稍急,含雪语应寒。 一袭白衣翩然入眼,青丝如漆黑的缎带垂在身后,丝缕黑发被无声的风撩起,白衣如纱般轻轻飘动,似冬天那飘摇的鹅毛大雪。 如一副安宁华美的景中,画笔千描万绘得出的人物。 一把锋利的剑握在那节骨分明的手上,而那鸟妖正一点一点溃散在空中。 青丝飘浮,白衣浮动,那是绀青与接轨的命运第一次相见。 仅仅是四目相对,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已深深注视着绀青。 就像昏暗的天空中唯一闪烁的星辰,在对视的瞬间便能照亮满心房的阴霾,仅一眼就能洗涤干净心里的那片荒芜凄然。 9.-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清欲剑入鞘,白衣男子缓蹲下身,两手轻轻将坐在枯枝前的绀青牵起,无尽温柔。 “没事吧,小姑娘?” 烈风呼啸,他的声音却是如此清晰,每一字都如涓涓细流温和地沁入心里,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迟来的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依附在那双盈亮的眼睛上,稚嫩的脸蛋变得惨白,宛如仙灵。 “我...没事。”绀青哽咽着回答,双手用握紧的衣袖一遍一遍擦拭着脸上的泪珠reads();。 “我是上仙白七玹” 他垂眸看着她的哭颜,脸上不经意间融进一分怜意,“今日路过南国,见朔方之妖埋伏而出,本想拯救所有人,结果还是到晚一步...” 闻言,绀青屈膝,回身跪落在地,“谢上仙救命之恩。” 她怀中的小白猫气息奄奄,白七玹抬手渡了一点仙力入那白猫额前。 泪水从绀青脸颊滑落,滴进厚厚的土地里,晕开了无尽的伤悲,痛楚。 原来,她的家人,已经死了。 “你若无家可归,随我去东皓山吧,总比无家可居要好。” 白七玹将身上的白衣轻轻脱下,留有余温的外衣轻轻披在她身上,指尖在她额前一点,抬手将她扶起。 绀青怔了怔,微微红肿的眼眨了眨,点头答应。 一方云雾缭绕,白七玹念诀起云,朝东皓山而去。 绀青坐在雪堆上,白七玹给她披上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温暖着她的皮肤,却化不开心底的寒冷。 如今,她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还有一句血淋淋的话——世界上自己依赖的人,永远地离开了。 不是暂时不见,而是永远相别。 眼眶中的所有泪水都已干涸,疲惫的双眼再也不能看到光芒,绀青就这样,渐渐昏睡在雪堆中。 见她熟睡,白七玹敛目望着她的泪颜。 这便是他费尽百年时光所寻的人,那千年前艳绝六界的仙帝,魂散流云崖的浴婳。 当初孽障诸邪势吞生灵覆六界,是她穿着一身血红嫁衣踏着落雨花鲜衣怒马,血洒天下。 只是她所求的无声仙陨,终究是被众仙握灭,月华仙君费尽毕生修为将她散魄重聚,送入六道轮回。 于那一柄述护剑护得天下周全的仙帝,白七玹了解得并不清楚。 却在六界有传言,仙帝仙陨的前日,本是她的花嫁之时。 那日子时,浴婳将夫君抛下,对天界施结。 一人动用禁咒,亲手毁了自己的七巧玲珑心才换得与诸邪一封印,一仙陨的下场。 那日起,墨仙尊便成了百年来最闲而无事的人。 他不须再等仙帝归来,不需再陪她征战沙场,就连六界战神这一名号,已然在百年的尘埃中掩埋。 后来听说,仙尊是将那位心尖上的仙帝,忘得一干二净了。 半点不忆,丝毫不念。 不知何时起,墨仙尊已在万花丛中渐而得心应手,再后来,行踪不定。 可悲,可笑。 白七玹垂眸凝神,绀青所带的仙泽亦不逊于普通的仙灵。 这有助于天界寻她,亦有助于妖魔屠她。 亲眼望着亲人离世,是她命中的劫,注定逃不过。 10.-1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七玹正想得出神,却因指尖触在绀青的脸侧,让她稍稍有些不适。 睡梦中孩童交织相合的睫毛一颤,染上一点湿泪,楚楚可怜。 他眼底的光一烁,心中似古琴撩动时带出的余响阵阵,敛眸收回手。 她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他胸口,呼吸浅浅,睡相安宁。 怀中小猫被她抱着,似乎像是保护什么珍宝,她一双小手将他护得极好。 一阵和风起,掠过她额间的落发,似是世间最美,连落魄憔悴都在她的眉间流光溢彩。 白七玹望着她,心弦异动reads();。 只是他却不将这一恍惚的失神看作什么情感,只是当初怜惜。 怜她命途多舛,惜她身不由己。 他仍记得他救她时与她的四目相对,那双莹亮烁光的眼里不经世俗沧桑,却已有丝缕韵味。 令他有一刻,以为自己错看出往日仙帝一袭红袍的天下无双。 “即便她是个孩童,仍存三分惊艳的轮廓。”层层白衣间,一把清朗的女生从他心口响起。 一块明镜从怀中轻轻拿出,映着旭光,镜面闪闪。 “嗯,确实好看。” 他温答。 “你,你可不能为老不尊!” 镜中的女声话调微转,兀地染上一分急迫,似乎有些害怕他对眼前的绀青存何非分之想,连忙道出后半句:“可别忘了,她才只有六七岁,你已经是个百多岁的老不死了!” 虽然话不中听,却又是事实如此,白七玹已然百岁有余,按人间来说,白髯老者不为过。 只是他是仙人,年龄已然廖无所谓。 “你今日好像特别话多。”白七玹垂眸看向手中的那块明镜,妄虚镜中倒映的只有他的轮廓。 镜中的女声一怔,默声了片刻。 “只是,只是今天见你寻得仙帝转世,替你高兴罢了,你怎可这样说话?”女声似乎有些气急败坏。 她讨厌白七玹那副淡若无物的模样。 天界都说白七玹温文尔雅,素白淡泊,却不知为何她只觉这个男人对她分外不同。 半分让着她的意思没有就算了,还时常这样那样隐喻她烦人。 哼,笑面狐狸! “那你已然寻到了她,接下来打算如何?将她交给天界?”女声再问。 不过这句的声调同先前不同,温顺了许多。 “待她醒来,看她如何。” 音出口似和风拂过,无半点感情。 “还须问她?和她有关的都已经死光了,除了跟随你,她还能选择其他?”镜子女子的声音又重新拔高几个调,“别忘了,她依旧是墨御辞的人!那个最最看不惯你,讨厌你的墨仙尊的人!” 她有些生气。 “仙尊已然将她忘了,她也不是浴婳。” 白七玹却丝毫不怒,眼神依旧如初波澜不起。 镜中女子似有些泄气,的确,没什么事情能激怒得了他,更莫说那位仙尊如何。 毕竟,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随即,女声不再。 东皓山前,白七玹将绀青轻轻抱起。 而后不过半刻,绀青便从混沌中睁眼。 “你醒了?” 11.-1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七玹把手中的粥轻置在玉桌上,转过身微微弯腰,细看她额间暗红色的伤口。 “呃…白上仙…”她退后几步,让了一条路给身前的白七玹。 指尖轻轻拂过伤口,他温笑道,“伤口已经结痂了,过些日子就该痊愈了。” 而绀青却是微微一躲,指尖揉绞着本就血迹斑斑的外衣。 白七玹轻捧着清粥俯下身,轻轻舀了一勺粥到她嘴边。 “吃一点吧,别饿着自己。” 绀青松开了衣角望着他,水灵的眼中波澜一闪,启唇任由粥水湿润着自己的喉。 粥里只有米、水,和悲恸。 白粥下咽,清淡的粥水变成了眼泪,夺眶而出reads();。 “你还有能去的地方吗?” 瓷白的勺子载满又空,他温声询问。 绀青摇摇头,用手擦了擦眼睛,继续将粥食入腹中。 “没事了,不会再有妖怪伤害到你了。”白七玹将匙羹放入碗中,继而用食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一阵清风从门外蹿入,撩起白七玹的黑发,拂在绀青脸上。 风过后,留在原地的只有他所专有的淡淡清香。 “你就先住在这里吧,要是孤单了,可以出去走走。”白七玹揉了揉她的头浅浅一笑,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片刻怔神,绀青止住了哭泣,迈着步子跟了上前。 门外柔和的阳光占据着绀青的眸,眼前一片流光溢彩。 锦鱼泛起的水涟漪牵起一圈又一圈清浪,如碎开的翡翠一般斑斓闪烁。 碧水和烟雾环绕着四周,方圆百里,寂静安宁。 苍辉翠绿间,缎带一般的白瀑垂落于林间,似东海里翻腾的白龙盘踞于山间,刹那若起则是一番风卷狂澜。 云雾丛生间缀着点点色彩如光,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这是人界不可多见的仙景,可遇而不可寻的圣界。 “这个仙岛叫东皓山,如今只有我一人居住,你可以放开心玩。”白七玹唇角的弧度未变,但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阵凄清。 百年前,东皓山曾热闹非凡,而如今,却只剩他一人一成不变。 绀青点头,目送他离开。 她的所有亲人都死了,如今能任由岁月将回忆里的脸庞擦得一干二净,且无动于衷。 所有的似心伤沉入水底,低低地泛着气泡。 她会痛苦,亦会将痛苦深藏。 回身,她朦胧中瞧见一只掌心般大的白毛球在自己床沿。 绀青这才看清,昨日救的白球不是小白猫,而是一只小白虎。 “哟,你回来了。”白虎启声。 绀青只是定神地看着,瞬而明白了他是妖却丝毫不惧。 因为它身上的戾气不如那些妖怪。 可后来后来她才明白,如今这只坐在她床沿是的小老虎,正是妖界夙骸渊的大敌,白虎一族的少主仇夕暮。 仇夕暮如今正值落魄,因的就是夙骸渊对他的暗算。 大败于对手落荒而逃的耻辱,是他一生都不会忘的痛! “这个给你。”白虎退了两步,绀青这才看清他脚侧那串碧色的璎珞。 “若是来日有缘,必报救命之恩。”再朝她轻唤一句,空气中忽然汇聚了一股白烟,依稀里,仇夕暮消失。 夙骸渊,如今你得罪天下人,来日,必会被天下人赶尽杀绝。 12.-1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这天,光是从厚厚的云层里缓缓透出的,从树林的顶端洒落到波光粼粼的河面。 夜里沉寂的生灵,又开始朝气蓬勃。 “这里的生活是冷清了点,你还习惯吗?”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一袭白衣缓缓步入视线。 望着绀青倦容浅浅的侧脸,白七玹温而一笑,声音如初落在河面的水滴,漾开空灵澄澈的涟漪。 “白上仙…” 绀青抬起头望着他,眼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那睫毛长长的眼却忽而敛下,声音轻轻。 “和我一起去人间吧。” 四目相交,白七玹缓缓弯下身子和坐在台阶上的绀青对视着。 绀青倏地一愣,白七玹的眼里,有着异常亲切的感觉,暖暖的,甜甜的… 见他扬手一拂,脚下萦绕的白烟便汇聚成一团飘渺云烟。 念诀欲起,绀青便握上白七玹的两指,蹭到他的身边。 一路至云散,绀青依旧握着白七玹的两根手指跟在他身后。 她不想松开。 白七玹也由着她。 人间仍有和平的地方,热闹的集市,如爹娘带着她去游玩的地方一样。 蓦然一种物是人非感涌上心头。 “卖糖葫芦——” 绀青眼睛一眨,便见那红色的擅自出现在眼前。 “喜欢吗?” 白七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出现了那抹她最爱的红。 笑颜一绽,绀青烁着一双莹亮的眼点了点头,接过糖葫芦。 回头只见那卖糖葫芦的老人朝她轻轻一笑,吆喝着又融入人群中。 绀青本以为是上仙要落凡间寻得什么东西,却不知他只是想带她出来散心reads();。 但至少,她现在是快乐的。 繁华兜转消殆,夜临近。 流云穿过地面上临近枯萎的草木缓缓聚成云。风卷起地上细小的沙石打在绀青脸上,疼得难受。 她坐在云上,凉风吹颤她的睫毛。 “白上仙…我可以当你的徒弟吗?” 女孩的声音里带上两分乞求。 白七玹微微一怔,嘴角的弧度有一丝细微的变化,“淆玄仙在西山,过几日我带你去。” 绀青蹙眉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想做上仙的徒弟。” 一双珀色瞳仁盈盈而望,里面满是决绝。 看着那双灼灼的眼,白七玹心头一颤。 “何不拜些地位法力比较高的神仙呢,他们个个弟子三千,育人有方,我只是区区一介闲仙,连弟子也不曾收过一个。” 话中带着自嘲,他笑道。 是啊,这六界间谁不知道,他白七玹是东皓山下出的唯一一个无能仙人? 若绀青这个灵资非凡的孩子随了他修仙,于她来说那才是贻笑大方的耻辱。 “不要……除了白上仙,我不想任何人当我的师傅。” 她再摇头,声音委屈却不容置疑。 她如今的确是只想呆在白七玹身边,却不知自己这一念,就了那段纵以爱成结,桎梏千年的决然长情。 白七玹垂目望着她,眼中一暖。 舍弃一步登天的机遇,择他为师。 好一份天真。 绀青垂眸,以为自己被拒绝,兀地暗自伤心着。 只是失望还未来得及体味,他清明朗然的声音传来—— “今日起,你便是为师的徒弟。十年后天上众仙会举办时,你若不能洗净凡尘,跨越净池,便是为师无能。” “可以吗?” 绀青猛抬头,灰暗的双瞳迸发出一丝光芒,比看到冰糖葫芦时还要闪亮。 身前的师傅低低一笑,“为师答应了,自然是可以了。” 说罢,一阵微风吹过,氤氲的雾气便微微汇聚,融成一块白色的勾玉。 他覆手一绕,轻系在绀青颈上。 勾玉里仿佛是流云在缓缓漂绕,玉中心还出现一抹碧色的光,十分漂亮。 这,便是白七玹给她的承诺。 青丝漂浮,掠过她的脸颊。 终于,她笑了。 十年后 妖界躁动,烽烟四起。 13.-1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界-北孑山,莲池 烟雾萦绕的仙池上,清脆的女声久久盘旋在空中,各色莲花盛放在池水中,妖娆而多姿。 池中,有一男子在水雾中闭幕歇息,一身白金袖袍,腰系金丝玉带,如瀑黑发没有束缚和那一身衣袍一样肆意浸泡在水中。 男子手中有一银边酒盏,碧色的烈酒在杯中摇晃,淡雾中参杂了浓烈的酒香。 四周,成群女妖在水中嬉戏,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打扰这浸泡在水中的男子。 一静一闹,差别鲜明。 池边,脚步声徐徐。 墨御辞闻声启唇扬笑,看得一旁的一只小小女妖万分痴迷。 那双墨色的瞳仁在一瞬就扣押下她的心魂,名为小莲的妖顿时深陷那蛊惑的视线。 明明他未脱一衣,明明自己滴酒未沾,却好像在他一个笑容之下就深深地醉在那壶酒之中,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然,她半句未讲,池边的仙尊已然脱水而去。 池边,方才来后又离的子雾正御云顺风,目色清离。 “怎么,我家大房生气了?”低醇如酒的男声打趣问道,仙尊抬手便搭上子雾的肩。 子雾蹙眉,启声澄清,“谁是你家大房,我还是清白的。” 百年来,他和墨御辞断袖的传言就没断过。 “是是,我家子雾干净得很呢。” 墨御辞扬声轻笑,肆意放旷。 子雾不再回话,双眸却缓缓暗下reads();。 别人眼中的墨御辞,不过是酒前那意气风发的战神,而真正的墨御辞,早在百年前就和那人一同离开了。 “御辞啊,夙骸渊的事你总该要去解决了。” 提及这三字,墨御辞的脸色暗下三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需要我们在意。” 子雾反手从袖子轻轻抽出一块破碎的白玉。 仙尊垂下眼睑,看着那一分为二的玉石。 “一个没听过却很张狂的名字,白泣。” …… 在这纷繁乱世中有一处人皆向往的地方,名曰白帝。 如今的绀青,正随师傅白七玹涉过狂沙岭,那条白帝城前危机重重的护城沙河。 黄沙遮蔽了天野,狂风如不息的洪流接连不断地将那一身厚重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 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在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 师徒二人双脚每迈一步都深深陷入沙中,沙堆里森森白骨若隐若现,没有皮肉包裹的肢节紧紧扣住脚踝,使得行走的每一步都像拷上厚重的枷锁。 这些便是被困狂沙岭地底的死灵。 “就要到风眼了,小青记得握紧绳子。” 白七玹牵紧了绀青搭在白缎上的手纵身一跃,便跳进了风眼。 倏而,沙粒散布不平的地面缓缓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白七玹紧握绀青的手腕覆手一牵,将她扣在自己怀中。 艳阳灼灼,汗珠流淌,他的脸上是那抹如春露秋霜的笑容,淡而纯粹。 绀青红脸卧在他怀间,望着上空的光亮缓缓消失殆尽。 耳畔传来阵阵石块碎裂的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风眼之底不同于窄小的入口,长廊两侧忽然亮起阴寒的火光,一条昏暗诡异的长廊映入了绀青的眼瞳。 终而落地,白七玹拍了拍外层黑袍上的沙粒,方才的撞击所带来的灼痛此刻终于显露。 “师傅…” 绀青回头,却发现自己师傅身后,正是那牛头与马面! 火光漾开眼底的恐惧,她呆滞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风眼下的门有两扇,一处为冥界,一处为白帝城。 随着绀青的声音消失,那门后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嘶叫,门前破碎的骷髅头亦瑟瑟发抖了起来。 白七玹往后一跃,将绀青护在自己身后。 外界大乱,连死人也开始焦躁不安。 石化的牛头和马面缓缓复苏,石块碎开从空中崩裂坍塌而落下。 白七玹一手搭在胯间的清欲剑上,眉目紧蹙。 冥门欲启! 14.-1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界内,尸骨之鸟盘旋,鬼差拿着带刺的鞭子将数不清的死魂赶进岩浆,那红色的河流中满是被烫得惨不忍睹的残魂。 惨怖,狞恶…… 白七玹双眉紧蹙,双眼仔细看着从门后缓缓走出的人。 一袭黎色长袍,黛线所绣的云纹缠绕在衣中,墨靴踱着悠慢的步子一尘不染地从那污秽之地走出。 从冥界而出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子雾玄仙。 “是白上仙啊。”子雾礼笑望着白七玹转而将袖中的银匙轻轻抽出,放在掌心。 “想必白上仙也是来参加群仙会,而我刚好拿到了扣押守城灵的钥匙,若是不介意,与我一同进城吧。” 冥门重合,这片地底在嘶叫声中又没入了那诡谲的昏暗。 “有劳子雾玄仙。” 白七玹温笑着,落在子雾眼里却是一片惋惜。 当初的天骄,终究陨落了。 当年仙资过人的白七玹,终究在月华仙君死后的十年里颓败,白上仙三字,太过令人唏嘘。 锋芒毕露,繁华一时,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曾经。 子雾侧目扫见绀青,忽而一个念头涌入他的脑海,他将那银色的钥匙轻轻放在她面前。 “白帝城的灵使是个孩子,我不需要,你去开门吧。” 绀青回身一怔,直等白七玹点头才肯上前。 子雾想做什么,白七玹知道。 门前,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嘟着嘴坐在地上,*的双脚被两个铁拳紧锁,一身青衫。 “喏,开吧。”他扁着嘴巴,仿佛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绀青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手微微顿了顿,却还是将靠在他脚上的桎梏取下reads();。 本以为这灵使会是一个极其有威严的人,却没想到和平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不同。 两个冰冷的铁锁被打开,孩童启身推门,灼眼的日光铺撒一地。 见白帝城门已开,子雾眼眸一亮。 绀青将灵童子的枷锁,开了。 孩童紧攥着她的衣角,双目中除了若隐若现的泪,还有熠熠的光亮。 “你解开了我的锁,就算是我的主人了,我能跟你一起吗?”他带着腼腆怯生生地问道。 绀青顿时心头一怔,拉起攥着她衣角的那只小手,轻轻附上他的脸颊,“可以啊,你叫什么名字?” 见开锁的人肯带上自己,孩童顿时喜笑颜开,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忙不迭地回答:“我,我叫灵童子!” 白七玹站在门前,眼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和灵童子。 “走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午时将至,仙会即开。 …… -瑶池- 净池之水,圣洁脱凡。绀青此行,便是为了跨越净池褪去凡身。 “西陵山,子雾玄仙。东皓山,白上仙。” 云上一个身穿蓝衣的仙子朝二人恭敬一欠身。 子雾微微点头,那蓝衣仙子便走向身后截住了绀青和灵童子的去路。 师徒二人分行。 群仙会还没开始,四面八方而来的各路神仙纷纷朝久别的仙友拱手作揖。 仅有白七玹一人在酒席一侧,双眸微敛,独自浅饮着银盏内清甜的仙酒,与四周格格不入。 “白上仙。” 远处莫名传来一声招呼,众仙纷纷停下问候朝声源望去。 白七玹也放下手中的酒盏缓缓将目光上移,朝向他走来的人望去。 只听在瑶池前迎仙的谷秋仙君扬着嗓子道出一句:“北孑山,墨仙尊到。” “仙尊和白七玹打招呼,真…算得上是个笑话。” 突兀地传来一声嘲讽,纷纷的议论声骤然爆发。 “白七玹?东皓山那个同门师兄妹都修炼成仙自己却混混度日的那个庸仙?” 继而是某位仙子的娇嗔一笑,“是啊,听闻他不久前才开始重新修炼呢,区区一个闲仙,整天游手好闲,来群仙会凑什么热闹?” “对了,我听闻他还收了名弟子呢。” “师傅本就是个无能之人,教出来的弟子又能好到哪去……他是专门来丢人现眼的吧。” 讽刺,嘲笑,谩骂,侮辱。 白七玹抬眸冷望,众生芸芸。 “仙尊。”薄唇轻启,他声如碎玉。 15.-1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缓步朝白七玹走来,流窜的光芒仿佛被吸引聚笼于他身。 一袭银白长袍上绣着巧夺天工的银色花纹,腰间的白玉腰带随风飘扬,步履轻捷却平稳,一身王者之气显露无疑。 淡雅的风拂过,仙尊仍是那副桀骜的模样。 “本尊知道,今天你会来。” 即便是明知仙尊的话中带刺,可不少仙人却还是掩面而笑,肆意窥看着白七玹的脸色。 墨御辞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带笑,眸中却无丝毫笑意。 他也听说过白七玹的曾经,也知道白七玹的现在。 明明在众仙中最可笑的上仙是他,但他却能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和别人与众不同的人。 若白七玹和众人一样,墨御辞却能欣然受之,因为那样才好领悟一番什么叫众人皆醒我独醉。 可偏偏这个白七玹,好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 而他最厌恶这种人。 “蓬莱仙岛,涟仙君到。” 谷秋仙君的声音再度回荡,最末一仙终于到场。 北孑山墨仙尊,西陵山子雾玄仙,南重山柘仙君,蓬莱岛涟仙君,瀛洲淇素玄仙,天界五位至高之权的仙人已然到场。 其实本该是六位,但方壶虚境的夜娑仙君从不露面,渐而也不像上述五位那样有名,像这样的仙会她如若到场,那才是令人惊愕的。 柘仙君本是不喜白七玹,当年东皓山的月华仙君是于他们齐名,如今月华死后,再无一徒能继他的名。 淇素玄仙则并无表现过多的喜怒,一张脸微微带笑,温和地望着众人。 众仙已齐,墨御辞扬手一挥,一面偌大的云镜便在半空张开。 飘渺的云层缓缓消散,镜中映着净池旁等待洗脱凡尘的各路仙人弟子reads();。 净池里的水为上乘的灵水,只要是沾满阴暗的躯体触碰到就会被沁凉的水灼伤,留下褪不去的疤,是名副其实的洁身之水。 “浮玄仙弟子,纱荷。”渝仙子取出名册,念起。 “我在。” 爽朗的回答后,面带笑容的少女将自己的脚完整地浸没在水中,而净池并无出现丝毫异象,纱荷迈着悠慢的步伐走到尽头。 “淆玄仙弟子,缘漫漠!” …… 弟子陆续跨越净池,除了偶尔的一些小灼伤大多数人都能洗净凡尘,除了一个人。 “凌上仙弟子,耀磬。” “在。” 一个身材稍显干瘦的少年走出。 “啊!” 刚踏进池水,耀磬便经不住痛苦叫了一声,侧身一倒几近晕倒于水中。 渝仙子忙挥手用雪白的绫段便将水中的人打捞上来。 白绸有治愈的效果,能把样貌还原至原貌的八成。但还原后,此人便再不可修炼,只能作为凡人,平庸一世。 “啧啧,凌上仙的弟子看来是个朽木。” 一朝话起,又是一番议论纷纷。 而在最偏僻的地方,沦为众矢之的的凌上仙脸色一片惨白,低着头不敢看众人。 而当涟仙君的名字从镜中传出,议论声便戛然而止。 “涟仙君弟子,楚荞。” “在。” 楚乔提步,身上丝绒被微微拉起。 那白皙的皮肤宛如严冬的白雪,玉足沉浸于水中,一步一步缓缓前行。身后旖旎的裙带飘飘,不一会就毫发无损跨过净池,身上是仙羽织成的华丽衣裙。 “真不愧是涟仙君的弟子,这般高贵。” 仙尊墨御辞首声称赞,引得众仙一阵跟风夸赞起涟仙君。 宾席中一位犹一朵高雅的雪莲般的女子朝他点点头,掩面笑而不语。 而后念起的,是绀青的名字。 “白上仙弟子,绀青。” 场内骤然一寂,众人纷纷摆出看戏的模样。 “是。” 绀青应了一声渝仙子,望着净池尽头的灵童子鼓足勇气往前一跨。 此番,就连双目一直微敛的子雾玄仙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看向云镜。 正当众仙的目光都聚集时,镜中却泛起了白雾,绀青的模样骤然模糊。 只是,墨仙尊第一眼便瞧见了她脚踝上那红色的细声玉坠,墨瞳一扩。 白七玹的徒儿是……那个小丫头? 16.-1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虽然只有一霎间,但渝仙子还是看到了。 原本穿着一身白衣的绀青骤然变成一身红袍,梳起的长发垂下宛如漆黑的瀑布,身上流动的神力犹如一层金色的光圈,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 绀青缓缓从雾气萦绕的池中走出,身着绣着巧夺天工碎花的粉裙,云雾透着典雅的镂空从及地的裙摆中穿越,一只银栀簪花灵巧地束好了那头如瀑黑发。 瑶池内一片寂静,能听见的只有银盏哐当落于木板上的声音。 众仙面面厮觑,无一吭声。 仙羽,只有仙力脱尘的弟子才会有。 “看来,白上仙也并非传闻中一样是位游手好闲的闲仙嘛,我看这弟子的灵力仿佛比涟仙君的弟子,都还要那么略胜一筹呢。” 柘仙君的一番话,似为白七玹正了名,却又似在暗讽刺着他。 “恭喜白上仙,弟子如此了得,想必做师傅的定是下了许多的心思吧。” 涟仙君如春日暖阳般和煦温婉的声音传来,如沁甜的泉水将怀疑的流言融化。 子雾玄仙和淇素同样举杯,仙尊亦是握起酒盏,仰头喝下。 此后,再无人敢论白七玹的徒儿。 瑶池中心的云镜闭合,墨御辞淡然放下手中的杯盏。 心却牵挂着跃净池是镜面漾起漫天大雾的女子——绀青。 “如今天下群妖并起,夙骸渊那孽畜苦害六界,人间尤甚,处处萧条荒凉,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众仙开始讨论仙会,仙尊却是一派心不在焉。 绀青那个小丫头……怎么成了白七玹的弟子? 不过失神一阵,殿中便出异变。 “呵,你们这些只会挖苦讽刺别人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鲜血淌过唇角,凌玄仙狰狞地笑道。 那纯白的长袍变得漆黑,袖边泛起血红,如今站在众仙面前的,竟是方才被群仙轮番唾骂的夙骸渊reads();! 他凤目微敛,轻轻端起桌面的清酒浅噙了一口冷哼一笑。 “这酒少了几分腥气,淡然无味!” 他侧手一转,将酒盏中的酒倾倒在了被血沾湿的木案上。 “今日,你们的徒弟……我就收下了!” 狭长的眼眸瞥了一眼身前的仙人,那抹诡笑仿佛变成被燃烧的纸,点点消失在空中。 众仙还未反映过来,仙尊已抬手饮下剩余的半杯清酒,扬袖一挥消失在半空中。 净池– 绀青越池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羽衣似缭绕的烟雾,浮在四周如水的波澜。 只是,绀青脸色并不喜悦。 眼前的景象越是热闹,她却越想师傅。 楚荞缓步走向绀青,身后华美的衣裙旖旎一地。 虽说同样是仙羽之衣,但无论是细节还是灵光皆不相同。 “你是白七玹上仙的弟子?” 如春日冰雪初化时潺潺的水声,有着涓涓流水的婉转清脆,又有独属于她的沉稳温和。 然,接下来交好的话未说完,一声惨叫打破了眼前众人的其乐融融。 渝仙子忽而摔落,身前那红血一圈一圈染红了她的衣裳。 四周的弟子顾不上恐慌,匆匆上前扶起气若游丝的渝仙子。 绀青漆黑的眼瞳忽然有了些许变化,一股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而净池上的白雾中,却渐渐勾勒出耀磬的身影。 一旁的楚乔蹙眉,“耀磬?” 那只诡变的怪爪猛挥而过,一阵巨风牵得那身淡粉色纱裙乱舞在空中,随之沾染上的便是鲜血。 未等众人反映过来,诡变的耀磬已然先伤了楚乔! 迟来的灵童子蹙眉,抬手念诀。 束缚的铁链从四空突现,将耀磬的一手一脚稳稳缠绕,禁锢他的行动。 见情况不妙,曲手一伸那三尖两刃刀便握于他手中。 当刀刃直指耀磬腹部时,那被妖魔占据的身体却进一步发生了诡变,只一瞬灵童子的侧腹便被新长出来的分支贯穿。 云雾中,一抹透亮的光闪现,当耀磬看清云雾中的身影时,那新生的分支便已节节断开。 他回头,不远处的绀青一手支着剑,一手抱着重伤的灵童子。 剑刃上那粘稠的绿色血液缓缓而流,像是从险恶之地的藻泽中沾染上的污迹。 “唔——” 忽然,耀磬那巨大的身子中传出了一声极似悲鸣的嘶叫。 17.-1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回过头,支在地上的剑被拿起扬手一挥,绿液瞬间便挥去大半。 刃光一转,直指他喉间。 耀磬深绿的眼眸忽然聚集了一股晶莹的水珠,望着她颤声。 “杀……了,我吧……” 他亲眼目睹自己师傅被妖魔附身,又在混沌中迷失了自己。 天不诛他,他也不许自己苟活。 骤然狂化,他未淌尽泪水的眼睛又被那深绿沾染。 绀青往后一跃,握剑重现于云雾萦绕的空气中。 只是,迟了片刻。 “小姑娘,对敌人心慈手软可不行。” 陌生而又似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滴清澈的水珠忽然没入平静的湖面一般,牵出一圈又一圈涟漪,由远及近扩传到绀青耳畔。 四周缱绻氤氲的流云倏而聚齐,一道白光闪过,耀磬被一分为二。 “啊——” 随之,耀磬化为灰烬。 绀青眼底的光色一闪,望着声源处久久没有回神。 云雾中光线的反折勾勒出一个身影,银袍徐徐而出,似是师傅带她去四极天上看的极光,午夜间灯半昏暗时极致落幕的光影。 只是,她还不知如今步入视野的人,竟是那位仙尊,墨御辞。 从前那位照顾她一月之久的人。 在望到绀青的那刻,墨御辞漆黑的眼瞳里仿佛被注入一道明澈的光。 如和煦的暖阳映在了瞳里,却又渐渐扩散开来消失在边际。 记忆回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在花池中轻唤着他的名字,百花的香味被风扬起沁入鼻间直落心底reads();。 一瞬间,那女子的模糊的笑靥竟然在绀青的脸上渐渐重合清晰。 “你长大了。”墨御辞凝望笑道。 那一别已然十年,如今这白衣带血的女孩,透澈得像是一块红玉,刚好嵌入他的心窍。 从前如此,现在更如此。 “师傅!” 绀青却是掠过他的柔情,捕捉那袭白衣。 人群中白七玹回头,见她平安无事,微微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舒缓。 一阵芬芳花香过,涟仙君亦是同那师徒二人擦肩而过,眼底晕开星点笑意。 良久,墨御辞徒留原地。 终归,她是忘了自己。 …… 药殿- 灵童子的伤已无碍性命,绀青候在床沿,一手支着自己的脸,百般聊赖。 受伤的楚荞和渝仙也没有了性命之忧,在瑶池的仙殿休息,师傅白七玹在方才便被子雾玄仙邀去继续群仙会议,听说没个三天两夜是回不来了。 在她思绪放空的片刻,仙木而制的门上因敲击而传来清脆的响声。 绀青匆匆起身前去开门,本以为是师傅回来了,却没想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生人。 门内的光映在墨御辞漆黑的眼中,他微微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上些许的绀青,似笑而非。 “你是?” 绀青礼貌地让出一条路来,有些拘谨。 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她从小到现在,确实没见过如此英气的人。 师傅白七玹在自己心中占了不少位置,但若真的要同眼前这位仙人比起来,师傅也微逊三分。 绀青不知,今天自己这一见的正是那位名至东荒无极,举世无双的战神殿下。 “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仙尊启唇,眉间是柔意淡淡,记得那时候,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甜汤。 绀青面露喜色,连忙将那碗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莲子羹从木案上拿了下来。 “请进来吧。” 她带着细微欣喜请道。 墨御辞走至床沿探了探灵童子的脉搏,将一道仙力注入了他的额间,祛净了他体内余留的妖毒。 继而他转身走向绀青,在她身旁空着的一张白玉椅上坐下。 不知是因这几日都在忙碌抑或是净池一战,她那张清淡素雅的脸上染了一份倦意,有些苍白有些疲累。 却不知为何,如沾着初露盛放的白摩花,轻飘洁白,极入他心。 这就是从前的小青。 18.-1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你是那位仙人?怎会有空来给我送吃的?” 绀青轻舀起一羹甜汤,缓缓送入自己的唇前,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墨御辞。 那双深珀色的眼看得他心底像多了根羽毛,轻轻地在挠啊挠。 “你不知我是谁?” 仙尊的声音兀地回转两份,似有一丝怒气,也有一股空落。 绀青垂眸摇了摇头,看着手中那碗莲子羹,津津有味地吃着。 墨御辞将一手靠在白玉桌上,轻轻支着自己的下颚,狭长的眼里墨瞳熠熠生辉。 “仙尊墨御辞,你可听说过?” 而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细水残渣浸湿了他一脸。 绀青将自己口中所含的所有都喷了出来,还因呛水而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你是仙尊墨御辞?” 她自然知道墨御辞是谁reads();。 师傅曾说过,三界最骁勇善战的便是他,天界之尊便是他,而整日流连女色吊儿郎当的亦是他。 墨御辞抬手抹去自己的一脸唾沫,慢条斯理地向前一倾,在距绀青不到一根手指的地方停了下来,恶劣地朝她涨红的脸颊吹着丝丝柔气。 “我就是。” 因剧烈咳嗽而红的双颊根本没褪去半缕颜色。 她慌乱起身,慌忙道,“见过墨仙尊,弟子绀青有眼不识…” “不知者不罪。” 墨御辞悠声打断她的话,继而伸出一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 绀青先是咽下一口唾沫,见墨御辞眼底确实无怪罪之意,才怯怯地站起。 “别呆站着,坐下继续吃。” 墨御辞将瓷碗微微推向前,嘴角勾起深邃的笑意。 能朝他吐食物的,眼前这女子是百年来第一人。 绀青自知自己已经让仙尊包容一次,更拘谨些。 心里的小小算盘敲响,她该如何同师傅坦白? “你师傅可是白七玹?” 墨御辞一拨耳鬓垂下的青丝,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厌恶问道。 “嗯。”轻柔而温软的声音依旧是诺诺地回答。 “看你天资不错,不如放弃那无用之师,来北孑山跟本尊可好?” 一语成谶,换来仍是一阵春日之雨般的洗礼。 “师傅有恩于我,我怎能忘恩负义!” 这次却不是因噎着,而是因自己的理直气壮。 一双深珀色的瞳仁里,是灼灼的明光。 她也不知自己是从哪来的胆,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呛着这位传言阴晴不定的仙尊。 他再拭自己的脸,缓缓从凳上站了起来,双目对上绀青微愠的眼眸。 “忘恩又如何,负义又如何。本尊看得上你,你自然有这些权利。” 他带起往日少有的认真往前行了几步,这个小妮,怎么十年来脾气变得这样泼辣? 绀青退步想逃,却终究靠在了墙上,无奈地被墨御辞禁锢在他的手臂一侧。 墨御辞顺势一侧身,仅用一臂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这等权利,我不是很想有!你快走开!”绀青将自己的头往后使劲仰,恨不得自己嵌在那墙上一般。 墨御辞垂眸望着她,眼底是少有的认真与审视。 他似乎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答应浮屠了。 绀青顿时便松下了手中的力气,蝶翼般的睫毛缓缓垂下,她那一股脑的挣脱缓缓消去,似妥协。 19.-1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凭什么?” 她声音微颤,却又倔强。 墨御辞微微动摇,当初是自己容她忘记,如今又逼近,是不是过分了? 却被绀青抓准他怔神的一瞬,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去。 “你怎么了?” 方才踏出门外,清美而动听的嗓音算是唤回了绀青的魂魄。 涟仙君站在他面前,裙摆无风而飘,一股轻轻幽幽的香气萦绕在空中。 “小青!” 墨御辞蹙眉回眸,知是自己逼得过紧。 绀青浑身一颤,本能地躲在涟仙君身后。 “好了,不闹,陪我去看灵童子如何。” 涟仙君温劝。 看着那双如倒映繁花盛开灿烂美艳的双眸,绀青踟躇着点了头。 涟仙君行至床榻,探落他的脉搏,平稳而有律,没有妖毒。 绀青尾随着涟仙君走进殿内,斗气般朝墨御辞轻哼了一声,不看他的脸。 墨御辞勾唇一笑,侧倚在门框上腹诽一句幼稚。 “这孩子伤口愈合得很快。御辞是你给他渡了仙力对吧?” 涟仙君双目弯弯,浅笑着询问。 “随手罢了。”仙尊的回答漫不经心reads();。 随之,涟仙君只是笑笑,缓步跨出房门,白纱仙羽裙摆飘飘,宛如高原最纯洁的一株冰莲。 至她离开,方才所有的战火硝烟凝结成冰点,骤然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扯极远。 绀青驻在原地,此刻就连呼吸都那样沉重。 “谢,谢谢了。” 她却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谢这字来。 却不知,仙尊嘴角倏而漾开浅浅淡笑,似三月桃花映着春光。 滚边白袍迎风微摆,仙帝缓步离去。 绀青独留在原地微微惘然,仙尊这样就放过她了? …… 忐忑中,绀青在天界过了三日。 灵童子伤势已好,今朝晨曦之光初现她便和刚睡醒的师傅一同离去。 在群仙会之前,她是期待的,然天上去了一遭后,却是失落而归。 留好印象的,仅有涟仙君和先前一同入白帝城的子雾玄仙两位。 听闻还有瀛洲的淇素玄仙带人也是和善至极,只是今朝她未曾有机会见到他。 “小青姐?小青姐?” 灵童子看到一朵奇形怪状的云,嬉笑着唤着绀青。 她却兀自放空,没有应答。 “白上仙,小青姐是怎么了?” 灵童子蹙眉,觉得绀青不对劲。 “徒儿。”云前,白七玹轻唤一句。 映着流云的眼睛一眨,她连忙回应师傅的话,“嗯,师傅。” “小青姐!” 灵童子气得嘟着两个腮帮子双手环胸,不满地看着她。 为什么白上仙叫她就听得见,而他叫她就听不见了? 绀青歉意一笑,轻轻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怎么了?” 她伸手捏了捏灵童子的脸包子。 灵童子斗气地别过脸去,但方才那股怨气早就在她双手的揉摸下烟消云散。 “群仙会过后,感觉如何?” 白七玹双眼定神望着前方的云,那副表情依旧如初云淡风轻,不显山不露水。 应说,他是漠不关心。 绀青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坐在原地。 “果然浮生万象。”她极失望地叹气。 后边还有半句不满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层层雾间,兀地传来了一声轻笑。 绀青顿时背脊一阵冷汗,绝妙如琴瑟和弦的声音能笑得如此令人心颤的,只有那位仙尊。 20.-2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猛地一转身,看着身后汇聚的云层。 仿佛如幻象一般,一点一点的光从厚厚的云层里渗了出来,白雾如轻软的丝绸,缓缓勾勒出绝美的轮廓,然后那成型的绸缎便散化成线,一根一根被温柔地抽出,将墨御辞的脸呈到微风之上。 “仙,仙尊…” 绀青咬牙轻道。 墨御辞缓步踏上绀青坐着的云雾,倾身向前,细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绀青的鼻尖,唇畔勾笑。 “小青。” 却间后者脸色一僵,僵硬地扯起自己的嘴角,“呵、呵。”地冷笑了两声。 灵童子顿时从原地乍起,张开双手挡在绀青面前。 “怎么是你!” 他满是敌意地看着云卷中的墨御辞reads();。 “不知仙尊,是否找我师徒有事,能如此劳心从瑶池追来。” 白七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和墨御辞没来之前无多大的变化。 但绀青却嗅到了,师傅话语中传来的那一丝丝安心。 “鉴于你只是位上仙却带着如此天赋禀异且未经发觉的弟子,本尊便与你同行一道,保护好未来能与夙骸渊抗衡的一名大将。” 话毕,他还将自己的那双水波滟潋的桃花眼移到绀青身上。 绀青牙关一紧,满目的不悦。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虚伪得可耻! “才不用,小青青有我保护!” 灵童子上前一吼,满目的坚定。 忠心保护解开城门的人,是他一生的使命! 而且,他才不怕什么仙尊什么仙君呢,有本事,天界倒是将他这个小孩关押进弗隆牢啊! 顿时,墨御辞扬起了那细长的手,拨了拨垂落的发。 “就凭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屁孩?还是算了吧。” 他微微无奈地叹了口气,漫不经心。 灵童子气嘟嘟地喷出一口气来,双颊涨红,咬牙切齿地道出一字:“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容推脱。” 白七玹却温声打断。 顿时,灵童子只好强忍自己的怒火趴到绀青怀里,将脑袋埋在她腰间那层层衣料中,不看墨御辞那张脸。 他似无心非故意,却是择了绀青身侧坐下。 只是他一落座,绀青就连忙往外挪。 “仙尊,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 好不容易,绀青扯了一抹不大好看的笑容出来。 看着身侧那张谄媚又不算,讨好又不像的笑容,墨御辞笑意一漾。 “不能,没有位置了,你看不见吗?” 看着那就是赖着不走蹭在云上的一缕墨袍,绀青攥紧自己的两个拳头,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仙尊这一坐,倒是毫无顾忌理所当然。 坐就坐罢了,还嫌没位置? 知道没位置还厚脸皮地蹭过来? 怀中,灵童子也不满地嘀咕了起来,虽然听不清他在骂些什么,绀青却能一并感受他的愤怒。 “师傅本来就很累了,还要搭上你个难伺候的人。”绀青别过头,不满地低声喃喃。 白七玹闻言,嘴角微微弯起,继而一手轻轻上移,揉了揉绀青的脑袋。 “不碍事。” 三个字,温柔至极。 看着眼前的师徒情深,墨御辞缓缓合上眼睛,莫名的不悦跃于心头。 21.-2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一袭黑衣如地狱深处的鬼魅,长廊中两侧幽暗的火光缓缓亮起,用单纯的光与暗勾勒出夙骸渊邪肆的线条。 “无惘,找到仙帝的转世了吗?”他问。 湖岸坐着一个蓝发女子,头上还带着一个嵌着一颗名为极鲛蓝宝石的黄金镂空头环。 昏黄的火光招摇不羁,湖水模糊失去了本有的色彩,只有深不见底的蓝。 叫无惘的女子浸泡在这潭中,脸侧有一层难以辨别的鳞片,薄又细。 虽然双瞳是深邃的蓝却没有光彩,让她整个人都如这潭水一般平静死寂。 无惘是这世上仅存不多鲛人,亦是个瞽女,早在两百年前就瞎了。 “大概。” 无惘头环中间本是碧蓝的宝石渐渐浑浊了起来,蓝光褪尽,剩下如血光亮的红。 良久,宝石间的红缓缓凝聚,凝结成一瓣羽毛的形状。 “小惑,我能探知的就只到这里了。接下来,能否找到转世之人,就靠你了。” 随即,她脱力昏倒于水下。 宝石里呈现的是仙羽。 而如今拥有仙羽的人,一是楚荞。二是绀青。 风起火灭,夙骸渊瞬而出山。他抬手,薄如白纸的唇轻轻抿上树叶,顿时,清明的声音便回荡在山谷。 倏而,一个身穿蓝羽的女子便御着风翩然而至。 “主上。” 女子单膝下跪,左手轻轻放在右胸前,毕恭毕敬。 风起,夙骸渊手中的叶子也随之飘扬在空中。 “画孤鹞,我命你带一路妖魔,将白七玹那庸仙的弟子绀青,带回来。” “孤鹞遵命。” 女子轻声答应,随后便向后一仰,坠落在山谷中。 见画孤鹞御风离去,夙骸渊前脚一踏,行风卷流云,他朝涟仙君的住所蓬莱仙岛袭去。 - 蓬莱仙岛上,涟仙君正同楚乔在阅书垂钓。 “师傅,我觉得白上仙的那位弟子,好像有点特别。” 楚乔放下手中的书,转而抬头看向自己正倚着茶座上的木案望着清河的师傅。 涟仙君将鱼线放了放,继而回头,“她是婳儿的转世,自然不同。” 楚乔垂眸,看着自己颈上的链坠。 “曾听师傅说过,当年仙帝浴婳是秉持七巧玲珑心仙陨的,可为何如今七巧玲珑心却在我这,而非小青哪儿?” 涟仙君抬手将木案上的瓷杯给她递去一个。 “婳儿当年私自启用了禁咒,死后便失了保存七巧玲珑心的资格,仙帝转世,玲珑心另觅附处,很寻常。” 涟仙君抬手,指尖小小的杯中浮出朦胧的雾,茶芽点点reads();。 倏而,空中风向有变。 绣着落语花的白袖一抬,涟仙君念诀支起百莲牢,“乔儿,有人来了。” 楚乔蹙眉,纵身一跃。 远处一道红光落地,涟仙君派遣驻守岛屿的两只仙鹤落地,在珠轩之树丛生的林间漾开一片红。 继而落地的,则是一袭染血红衣。 “涟仙君,别来无恙。” 夙骸渊落地便抬指破了她的结界,师徒二人顷刻便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夙骸渊,你闯我蓬莱,为的就是这句‘别来无恙’?” 涟仙君抬指浮莲,百莲牢倾现围上夙骸渊的一周,花以为屏叶以为障,困住了夙骸渊。 “两百年前你用这个困住我,两百年后你觉得这个还能困住我?” 夙骸渊抬手轻轻按上头上的一朵并蒂莲,妖力一现,百莲牢破。 涟仙君倏而冷笑,“两百年,我怎可能只会这个?” 反手一圈,紫极光漾开天极一道空处,渡浅剑便现于她手。 却有一闪而过的光现,夙骸渊嘴角牵起一个诡谲的笑。 “涟韵,你这弟子,我就收下了。” 话毕,那一袭红衣忽而变成漫天黑鸦,朝着四面八方,一飞而散。 涟仙君蹙眉回头,中计了! 绯城– “绯月,我交代的事,你可否清楚?” 清风微启,吹动了那慵懒的羽毛。 画孤鹞站在殿内,看着狐裘榻上侧卧的那个女人。 “清楚可是清楚,可,能不能办到,这可就说不定了。”绯月抬手,右手食指和拇指一捻,从眼前的灯柱上捻下一朵火光。 “你敢抗命?” 画孤鹞敛下眼皮,双目带着胁意对上绯月的那双眼。 绯月见那双圆润透澈的眼睛,顿时恨意四起。 “要是你把你这身翎羽送给我,我倒能办得完美无缺。” 画孤鹞松开手,后退一步,四周的风忽然就有了统一的流向,扬起她脚下的裙摆。 御风而起,画孤鹞乘风而去。 绯月仰头一躺,虽然她不喜画孤鹞,但自己却是输于她,不从,可不行啊。 可,白七玹的徒弟?那一无是处,曾生无可恋的人,居然会收徒弟? 怎会如此荒唐可笑? 绯月一扬身上的红衣,迈着悠慢的步子,走到城上,扶手而立,看着城中新出现的身影。 朱唇微动,她嫣然而笑,“我的师兄,好久不见。” 22.-2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绯城- 绀青刚入城,一路走来不管是酒楼里的还是名官府上的,亦或是风月场所里的女子,皆纷纷从珠帘罗幕中探出半张脸,三五成群地在楼上张望。 这些喧哗议论声绀青已经习惯了。每到一个村里,师傅都会是受欢迎的人,如今不过是多了个灵童子和墨御辞罢了。 “哎呀,公子,进来歇歇脚喝杯酒嘛~” 正当绀青以为能如常路过时,一把娇媚的声音蓦然刺入耳中。 是那勾栏院女人的声音。 这样招呼客人的实属常见,可绀青却没想自己会有只差一步便要进去那地方的一天reads();。 因那位墨仙尊! “墨御辞!” 终于,身边的灵童子卯足劲儿,喊了出声。 那从嗓子眼里嘶吼出来的声音果然如雷贯耳,让被邀进花楼的墨御辞轻轻回了些许头。 “怎么,想一起吗?”还未沾上半滴水酒,仙尊就已经和醉了一般,笑得恍惚。 灵童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水汪汪的眼睛瞪大,“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仙尊!” 见有个如此英气的男人站在门口,那些花红粉艳的姑娘们纷纷抽出自己的小手绢上前迎客,争先恐后地展示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想要引得墨御辞的注意。 而仙尊他,亦好像很沉醉在这勾栏美人的谄媚里。 “怎么,喝杯酒又不是不行。” 墨御辞扬手一挥将灵童子虚拉的袖子抽了出来,并且一手搂上他的小肩膀将他一并拉了进来。 “莫非灵童子你亦是渴了?那好,一起吧。” 话绝,他笑着将灵童子拉了进去。 “来呀姑娘们,好生给我候着这俊俏的娃子和客官!”老鸨往里一招呼,更多姑娘更是如潮似水地涌出。 进门三步,墨御辞抬手一挥,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斩断了绵绵不绝送来的眼波无限。 “我只是来讨杯酒喝喝,你们给我伺候好那个小孩子便可。” 刚想靠近他的几个姑娘,顿时不敢再走进半步。 灵童子骤然被围,四面八方都是花姑娘。 抬头,对上了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低头,有见到一条条若隐若现的腿,可谓是进退维谷! 透过人群,他依稀能看到墨御辞在不远处静坐着,一手轻端着酒杯,没有饮下半滴,只是双目带笑地看着自己,四周没有一个女子! 灵童子这才意识到,方才墨御辞的一举一动,完全是在激自己,然后让自己窘困自己的意气用事上。 墨瞳一转,他很快就静下来,对着一群花姑娘瞪大自己水汪汪的眼睛。 “爹爹,娘亲还在外面等我们呢,你不要娘亲了吗?”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包括墨御辞,更是被一杯酒呛住。 众位花姑娘面面厮觑,本以为遇到个俊俏的客人是她们的运气来了,却没想又是一个负心汉。 尽管平时瞒着妻儿来这里喝花酒的人不少,但总归这位公子那么好看......负心汉三个字委实不适合。 墨御辞放下手中的酒杯,呵,没想到这个小童子会给他玩这一招。 灵童子小小得意地哼了一下,望着墨御辞挑了挑眉。 那张小脸不卑不亢,莹亮的眼睛里烁着灼灼亮光,薄唇微动,轻轻描出几字:来啊,互相伤害啊。 门外细柳扶风,绀青在不知不觉间,竟成了仙尊的“妻”,灵童子的“娘”。 23.-2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望着红绸飘舞的花楼,绀青却是没有办法。 彼时,仙尊同灵童子正你一来我一往地斗得正开心。 一个说你常年藏姑娘冷落自家娘亲,简直不像话。 一个答你不听你娘亲的话老是出去乱闯祸,更不像话。 一旁的花姑娘早就失了迎客的热情,纷纷站在一旁听两人的对话。毕竟相对于迎客,他们的“互相指责”似乎更有趣。 似乎是吵倦了,灵童子走到仙尊面前,一双小手叉腰,“今个把话说清楚了,既然你都进了这花楼,以后娘亲和我就同你没有半分关系!” 总不能走出去后,让这位脸皮不知为何物的仙尊喊自家小青姐作夫人吧? 仙尊抬手,往他的小脸上轻轻一捏,“屁孩子,这么跟你爹说话呢?” 灵童子被他捏着脸,说话不利索,却还是咬牙切齿地细声道一句,“你不是我爹reads();!” “你刚刚都叫本尊爹了,本尊岂能不认?”墨御辞择是温笑着在他耳边低声回过这样一句。 “看来仙尊今日兴趣正浓呢,那我就......”奉陪到底四字还未出口,一袭白衣已经站在两人身侧。 “我本以为仙尊进来是为了看姑娘,原来是择地同灵童子玩?”白七玹脸上依旧是一副浅笑,却让墨御辞万分不舒服。 灵童子摆了摆自己的脸,一跃挣开他捏着的手,“哼,白上仙,我们走。” 回头再做了个鬼脸,再无声地说出几字,“今日休战,来日方长!” 墨御辞一笑,起身站起,抬手留下一袋钱,头也不回地离开。 见三人离开,花姑娘们一脸茫然。 ......敢情这三位公子进来唱戏呢? 绀青在原地踱步不过片刻,三人便走出。 见绀青在原地等着,灵童子嬉笑着牵上她的手,“小青姐,走吧。” 看着站在身侧的师傅点头,绀青抬步,却还是禁不住心底的疑问,屡屡回头窥探仙尊。 一缕幽香过,风起了。 墨御辞透过风捕捉到她的眼光,趁机同她对视。 薄唇一启,他默声说出两字:夫人。 绀青却是一脸茫然,完全没看懂到底是哪两字透出他的唇。 只是,发觉自己看了仙尊的嘴唇那么久后,连忙回头。 墨御辞倏而一笑,墨瞳里漾开一点得意。 呵,她脸红了。 灵童子正寻思夜里往哪住时,一位身穿白衣同他年纪相仿的姑娘捏着一纸信书而来。 “敢问公子是白七玹吗?” 那女童走到白七玹跟前,眼底光彩烁烁,诺诺地问道。 白七玹垂目,双目含笑地看着她,“我是。” 见白七玹如此和蔼,女童便也不再害怕,连忙将手中的信递上。 “我家主子请您上府一聚。”继而,女童便微微弯腰,将手上的信恭敬地地上前。 灵童子有些八卦地抬头望了望,却发现看不到什么东西。 白七玹修长的手轻轻翻开纸信,里面就只有简单六字: 师兄,近来可好? 纸上的那一笔一划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同门同宗,他早就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位师弟师妹的字迹。眼前,这便是最小的师妹,也是唯一活在这世上的师妹,林月。 24.-2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百年前,东皓山上的仙徒皆因后来一战夙骸渊而亡,唯独没参战的他和林月活了下来。 彼时,他正处师傅月华的仙陨之痛中。 “有劳带路。”白七玹收起信来,朝女童轻声说道。 女童脑袋一点,微微弯腰朝前做了个请的姿势,匆匆往绯城城宫赶去。 “白上仙,我们这是要去哪啊?”灵童子脑袋一侧,连步跟上了白七玹。 “去一位熟人那儿。”白七玹声音如初清冷,临行不忘和身后的绀青对上一眼,唤回她的心绪。 绀青微微点头,带着一张余红未散的脸跟上师傅的步伐。 身后,墨御辞脸色渐沉。 …… 进了城宫后,夜幕早已落下,而绯月一早就站在院内等着reads();。 她将白七玹看得最多也是最习惯的那身蓝袍穿上,也催动大量内力,将那身的浑浊之气遮掩。 “师兄!”见那一袭白衣翩然而入,她连摆出一张粲然的笑容,双脚还从快步的走变成的慢步的跑,匆匆上前迎接。 “林月。”白七玹礼貌一笑,依旧如多年前的温润如水。 可虽然他在笑,身后的绀青却在这笑里看不出一丝温柔。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师傅好似在逢场作戏,应和着眼前这叫绯月的女子。 就连身后的墨御辞,也是第一次见白七玹笑得这般似狐。 过往的仙人皆说,群仙中唯独白七玹那副笑容,洁净似纸,透澈如水,给人无比舒服的感觉。他们大概是没见过笑得如此牵强的白七玹。 且,绯月绯月,腥血之月。 看怕眼前这女子,早就不是他话中的那个小师妹林月了。 虽不知白七玹是从何处发现不妥的,可墨御辞在未入城之前就察觉到风中夹杂的浊气。在白七玹师徒入城之前,那些妖怪应该已经埋伏好了。 入城后,从勾栏院的那些女子的气色来看,她们早就死了。 如今不过是一副按照生前习惯去活动的女子而已,每天重复着以往的意识。像提线木偶被人掌控。 “入座吧,今天,我可是为你准备了盛大的迎接晚会。”绯月柔躯一转,阴恻恻地笑了。 话绝,埋伏在绯城四周的妖魔纷纷涌出,朝城内飞奔而来。 “没想到,十年时间,你就能变得判若两人。”白七玹脸色沉下,那是连绀青都没见过的怒。 平静水下所不见的万分凶险。 “少说废话。”绯月言毕,那一身蓝衣忽然涌出斑驳的红,继而那束好的黑发纷纷扬撒在空中,面目骤然变得狰狞。 灵童子见这妖女的变化如此巨大,立即严阵以待,幻化出自己的三尖两刃戟立在绀青面前。 “呵,可笑。”久未出语的墨御辞蓦然开口便是一声嗤笑。 听见笑声,绯月更是怒发冲冠,“你又是哪里窜出来的?胆敢嘲笑我?” “你不过是杂碎妖怪一只,倒出言不逊?”墨御辞抬手正想一把火将她烧成灰烬,只是火光未现,白七玹已然抬手阻挡。 “我宗的孽徒,还请仙尊容我来处理。”白七玹冷言道,继而缓缓抽出腰间的清欲剑,指尖紧握剑柄,凛冽的仙气便顿时翻涌隐现。 随即,墨御辞淡笑出声。 “夜色渐沉,明月当空,好一副夜景。”仙尊悠声而叹,抬手一搂绀青,随之带她跳离。 “你,你放我下来!”绀青明显知自己师傅遇难,却被他硬生带走。 只是,刚挣扎着回眸,却见那双如邃夜的眼眸,似亘古长明的夜盏,勾绘她的轮廓。 一刹那,模糊的轮廓恍然重合。 “小青。”仙尊沉声,唤起了她的名字。 25.-2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停了挣扎,只觉得这一刻看墨御辞的轮廓,竟那样熟悉…… 低下剑声铮然,她回神,垂眸欲挣开他的手。 然,还未挣脱一分,眼前便是一片阴影遮眸。 仙尊的模样骤然放大,凛冽淡雅的香味席卷而来,她失了心魂,理智被揉碎,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被他亲吻reads();。 她的第一个吻。 墨御辞几日来望着她,她早已觉得有不妥,却只当作是仙尊平日作风浮夸没在心上,却不知他竟真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仙尊只是问她,曾经,她却舔舐过他的指尖。 他们两个,是同样的荒谬和不可理喻。 吻离,墨御辞不知她竟然会惊愕得一动不动。 风中喧嚣的风起,卷上她的青丝交织入他的胸间,绀青在他怀里垂眸,一言不发。 似受不了她这样的沉默,仙尊率先开口。 “不生气?” 他声音沉在风中淡淡,传入她的耳间。 绀青倏而有了动作,一手握上他的手臂,抬手拂开他手上的银袖,狠狠地一口咬下。 墨御辞英挺的眉一蹙。 还懂发脾气,看来没傻。 绀青的确是怒火中烧,一口下去用了狠劲儿。 可却在咬下那一瞬,她瞧见了仙尊衣袍中的那块小小玉佩。 和她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那天她回村之后,便发现自己脚上多了一块精致小巧的玉佩,她不知玉佩从何而来,却知它有灵力,冬暖夏凉。 隐约间她有一种感觉,只要问清楚玉佩的来源,她就能想起什么事来。 可十年之久,她寻不得答案。 放开了仙尊的手,她一手握住他衣间的玉佩。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她珀色瞳眸间净是愕然惊异,似乎死死要求一个答案。 墨御辞却只是轻抚了下被她咬过的手臂,笑而不语。 城下– 被剑刃重伤的绯月跌坐在血泊中,方才妖魔一般的样貌早已恢复,余下在脸上的只有惊恐和疑惑。 灵童子随在白七玹身后,也算是小战了片刻。 白皙修长的右手紧握着剑柄,剑刃缓缓抬上,直指绯月的额头,透澈的映下了绯月的面孔。 “不…别杀我…别…别杀我…”顿时,绯月整个人都因巨大的恐惧而颤抖了起来,她想伸手去扯白七玹的衣角,求他饶自己一命,可她每向前一伸手,白七玹就往后退一步。 见白七玹眼里的绝决,绯月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可是,他明明只是上仙啊…… 剑气现,一股巨大的疼痛汹涌而来,仿佛整个身子都被一把把匕首凌迟着,就好像案板上的鱼,被人开膛破肚,那一根根鱼骨被狠狠地从肉中抽出,不带丝毫怜悯。 “我已将你所有的污浊之力废除,你要是再作孽,我定不会放过你。”剑入鞘,白七玹头也不回地离去。徒留一双含恨的目映着身前渐远的白衣。 26.-2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翌日,画孤鹞御风而来微微闭眼,细嗅起风里的味道。 风中夹血,情况有变! 顿时,她疾风往城宫逼近。 见到那一袭染上黄土奄奄一息的红衣,画孤鹞敛眸落地。 “果然和风里所说的一样,你就快死了。”见那一地斑驳的血迹,她冷声说道,字句间满是无情。 那疲惫的双眼缓缓睁开,漆黑的瞳仁颤抖摆动了好久,绯月终于看清画孤鹞的样子。 “你来了,你来了,快,快救我,我就要坚持不住了,快…”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松开握着泥土的手伸到前去,想拽起画孤鹞的蓝衣reads();。 画孤鹞却只是冷扫一眼,转步离去。 皆是如蝼蚁般细微的命,毫无用处的残灯一盏,她为何要救? 当初绯月初入妖界,画孤鹞已然十分看不惯她。 她厌恶背叛者,厌恶绯月背叛天界堕落成魔,也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同绯月是同一路人。 画孤鹞去,绯月一目绝望。 候死十分,身侧倏而卷起狂风,一袭红衣落地。 夙骸渊落地,双目宛如深不见底的洞穴,望着她似看蛆虫般厌恶,似看弱者般同情。 “主上……” 绯月落魄的话未绝,夙骸渊拂袖,徒留一只黑色的蝎子在地。 蝎子在地兜转两圈,随之钻入了绯月腹间的伤口。 绯月的瞳仁瞬间扩张,整个人缓缓抽搐了起来,“啊——” - 灵童子随白七玹御云离去,仙尊不知将绀青带去何处,然白七玹却不着急,他知绀青不会有事。 怀中那块明镜的光泽暗淡,白七玹这才运气调理身体。 “白上仙,真的不去找小青姐吗?”灵童子跟在他身侧,有些挂念地问道。 “就他们就回来,不用担心。”白七玹覆手稳下内力,徐徐叹出一口气。 话绝,那一袭墨袍果真带着绀青归来。 落地,灵童子间绀青脸色微微苍白,眉间一蹙,顷刻护在绀青身前。 “小青姐脸色不好,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他义正言辞,一双眸极不悦地看着他。 “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能怎么样?”而后,仙尊却是轻轻一笑,淡然望着身前的灵童子。 他一张小脸气得姹紫嫣红,气冲冲地就要上前,却被绀青抬手按下。 “没事,我没事。”她泛白的嘴唇轻扬,融出一个笑来。 灵童子这才冷哼一声,不和墨御辞闹脾气。 “今日一事是夙骸渊有预而谋,本尊须回天界一趟。”墨御辞扫了一眼绀青,声色清玄。 白七玹只是轻轻点头,却亦明白绀青约摸同仙尊发生了什么。 而灵童子闻言,却如听见喜讯,连忙点头,“仙尊好走不送!” 墨衣一浮,仙尊远去。 绀青留在原地,轻轻顺着自己师傅身侧坐下。 白七玹见她模样闷闷不乐,声音温下三分。 “小青,怎么了?” 绀青抱着自己的膝盖,左手轻轻捏着脚踝的玉坠。 “师傅,我小时候是不是和仙尊见过?” 她的声音悠然低轻,有些迷茫无助。 27.-2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然,话未说话,云层里,一把清脆的女子声截住了师徒二人的去路。 “白上仙,请留步。” 画孤鹞缓缓从云层中御风而出,双眼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意看着白七玹身后的绀青和灵童子。 “带绀青走。” 白七玹没有回头,冷声下令。 灵童子,点头起身一扑便将绀青扑下了云层,从万米高空,他抱着她直直坠落。 画孤鹞御羽而起,却被白七玹挡住reads();。 那双万分温柔的瞳仁中似水温润的光消散,剩余的只有一道焰火的赤金,带着杀气。 “放过绀青。”他启口,一袭白袖身侧被风吹的猎猎。 画孤鹞远退百步,她从不知那个人皆辱之的废人,居然有如此具有威胁性的一面。 风起吹散白七玹的发髻,如瀑布的黑丝扬撒在风里,若隐若现的,还有那双赤金的瞳仁。 狂乱的风卷起绀青的青丝,随灵童子坠落万丈高空。 兀地,一抹黑影蓦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继而一阵强劲的风便迎面而来,硬生生撞断了灵童子的路。 他心口一阵抽搐,嘴角缓缓淌出一丝血迹,他凌空而立,一手勉强搂着绀青的腰。 绀青回眸,珀瞳一缩!夙骸渊! 风散去,夙骸渊的那袭红衣漂浮在空中,青丝如瀑布直垂而下,那样子比女人要艳,却有太多的阴狠之色。 “你没死?” 夙骸渊乐文一起,凛冽的妖力直冲绀青,继而素指一拉,绀青便被他的红缎缠着脖子拉到身旁。 绀青呼吸一窒,脸色涨红。 灵童子瞳仁倏地睁大,方才那一瞬,他是什么都没看清,之感觉一阵厉风拂过,身后的绀青便不知所踪。 顿时,灵童子心里一阵颤抖,脑海渐渐混乱起来,他却强压自己额前突起的青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风中还有未散尽的妖力,只要追寻而上,定能找到绀青… 墨眸一紧,灵童子御风而起,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缓缓抬头,眼前的人竟是那一身黑袍的仙尊! “墨,墨…”灵童子刚想开口大骂眼前这位墨袍仙尊,泪珠却簌簌而下。 方才追寻夙骸渊妖气而来的墨御辞,见忽然泪光闪烁的灵童子,顿时停了步子。 “怎么了?你哭什么?”他抬手,用袖子拭干灵童子脸颊的泪。 “绀青,我把绀青弄丢了!”灵童子先是抽泣了两下,继而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心中泛起无尽的自责。 墨御辞脸色一僵,轻轻揉抚着灵童子的手忽然停下了动作,“是夙骸渊吗?” 灵童子点了点头,却想起奋战的白七玹。 “仙尊,快去帮白上仙,他如今孤军奋战,怕是有危险!”他慌乱地说着,泪痕未干便拉着墨御辞往白七玹处御云而去。 当墨御辞赶到时,白七玹那片洁白的衣已经沾染上浓厚的血色,黑色的丝发飘扬在空中,却唯独那张脸依旧如初干净。 像是屹立于绝世之巅的杀神,以血为刃不惧森罗万象。 却只是一刻,白七玹便如落弓之箭,笔直往下坠落。 灵童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拉起,不至于在这万丈高空落个粉身碎骨。 墨御辞上前看了眼白七玹的伤势,眼中陡然涌现杀意。 28.-2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寒潭- 绀青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滩冰冷彻骨的水里。 一阵幽幽的药草伴着青苔的霉味交错,很难受。明明水只没过一半的身躯,可是确如千条铁链缠绕着她的四肢和身躯,动弹不得。 依凭着余光,绀青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 洁净的脸庞,纯白的羽衣,那是涟仙君的弟子,楚荞! 只是,诧异未过,夙骸渊已缓步从黑暗中走来。 “小惑,你要杀了她吗?”一把低幽清空的女声响起,无惘缓步摸索着,走到夙骸渊身边。 “今日我不杀她,来日便是她来杀我reads();。” 夙骸渊声音冷冷,没想到十年前那个丫头居然没死。 看来仙帝转世还是一如当初的孤清高傲,命运崎岖,身陷困境也不晓卑屈一分。 只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将她的肉一片一片剜下,血为酒,骨为食。 “不,她的眼睛如深海的明珠,是我一直想寻找的替代,能暂留她一命吗?”无惘连声阻止,几步上前竟能准确无误地牵起他的衣袖。 她当真不想要绀青的眼,人的眼同鲛人的眼,怎能混为一谈? 无惘不想杀绀青,是因为她觉得,对于仙帝转世,或许利用要比清楚来得更利于无惑。 夙骸渊垂眸,望着绀青冷笑,“好,明日我再来取她的命。” 红衣一样,鬼魅的身影消殆于黑暗。 无惘叹气,走至寒潭边缘。 绀青珀眸一扩,却不能动弹丝毫。 寒潭的水,是夙骸渊从遥远的天山取来,虽然天山极寒,但天山之水却有奇妙的治愈作用。 南海她回不去了,他便取水给她在这一方洞窟里造了个小的南海。 只为了她一个无惘,不少妖魔被封印成寒冰,永生永世冻结在天山上。 可无惘不知,夙骸渊予她寒潭,不单是为了救她,还是为了困住她。 困她,是在于她头上的极鲛之珠有神力,能成全鲛人的一个愿望,愿成,鲛人便要以命相换化作泡沫。 于是,夙骸渊耗尽了三千三百条命,才取回这小小一潭寒水来养着她。 但无惘是深爱着她的小惑的,这点是无论他如何对待,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因为她知道,在自己的生命就要消失殆尽的那段时间,是他一日一句“不要放弃”将她唤回。 这就足够让她义无反顾地为他沦陷。 无惘抬手,却在触及她身子的一瞬,被一道屏障灼伤。 她吃痛抽回自己的手,额间的极珠一现光明。 绀青一怔,亦吃惊于拿到光屏。 无惘蹙眉,是一个叫白泣的人的仙力,她笃定。 只是谣传那个白泣非为正道也非为邪道,绀青却完全是天界的人,他们怎会有一丝半点的牵连? 绀青的师傅是天界最无能的仙白七玹,那个谣传者名曰白泣...... 莫非这两人有关联? 而后她却一笑,这怎么可能,白七玹可是上仙中最弱的,白泣却如不知法度为何物的怪人。 两人怎可混为一谈? 转念再想,难道绀青认识白泣? 相较于前着,无惘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要醒着,好好休息吧。”无惘的手没在水中,绀青倏而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随即昏迷了过去。 29.-2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昏睡的时间太久,醒时绀青有写浑浑噩噩的感觉。 侧目看着四周的岩壁才想起,对了,她被俘了。 “你醒了?”无惘微微侧过头来,询问道。 不得不说,绀青和楚荞同是被净池选中的人,而绀青的仙资却远远比楚荞高。 不单能挣脱寒潭的水渗,还能自己清醒过来reads();。 而楚乔,却已经沉睡在空虚梦境中,将要逐点迷失本性。 绀青还没来得及回话,幽深的黑暗里忽然有了一丝红光,诡异的暗红重重叠叠,勾勒出夙骸渊的模样。 “怎么,无惘你还没将她的眼睛挖出来吗?”他缓步走到无惘身侧,轻轻捻起一缕蓝发柔和着嗓音说道。 绀青抬眸,冷眼相向。 “小惑,她不过是有上一世所带有的仙力而已,你若怕她会有后患,直接废去她的力量即可,不必那么残忍的。” 无惘缓缓开口,一手轻轻附上他搁置在自己脸侧的手背上。 听她说出的话似水柔和,绀青微微蹙眉,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会为自己求情,垂眸回忆,她却是几次三番地救下了自己。 难不成她也是被夙骸渊囚禁在这里的人? 夙骸渊缓缓抬手,那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动了动,铁链便从四面八方而来,束下了绀青的四肢。 “既然无惘下不了手,那你就由我来解决。”那抹艳红的血袍缓缓被收上,夙骸渊眼底杀意乍现。 铁链似猛蛇,缠绕她的手脚将她扯于空中,叮当作响。 她凛然抬头,似视死如归。 却孰不知在此时,脑海深处,却突兀地浮现了一个名字――墨御辞! “客人可不是这样对待的。” 冒着光点的长廊里,一把沉稳的嗓音贯彻了整个寒潭。 夙骸渊的眉一拧,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红袍一缕跃身离开绀青。 “仙尊大驾光临,我这儿可是有失远迎。” 夙骸渊妖力一起,将寒潭外的整座山都封起结界。 今日所有人该知道,自己是在千里外的朱雀崖上打算夺取神兽之魂才对,为何墨御辞能找到这里来? 萦绕着山中的妖力一聚,夙骸渊微微松下一口气,这仙尊还是一个人来的。 “将本尊的人还来。”墨御辞双目略过昏迷的楚荞和池中的无惘,落在被铁链缠绕的绀青身上。 夙骸渊抬手掩面,怪嗔一笑,“这里只有三位姑娘,不知是哪位姑娘能入你这大情圣的眼?” “这世道向来都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本尊要谁与你何干?”墨御辞漫不经心地一挥袖,束缚绀青的铁链便纷纷断裂。 绀青落地,似念极他似地跑入仙尊身后。 “本尊这趟来,是要带走那两个被净池赋予仙羽的两个新弟子。但若你有意想讨好本尊,我也无妨收下那个瞎掉的妖女。” 夙骸渊被他的话气得笑意全无,眸中怒意乍现,“墨御辞,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我吗?” “笑话,你这区区残影还用本尊来对付?十年前被你暗算的虎族少主仇夕暮,现在是领着一路虎妖将你的这座山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墨御辞嘲讽一笑负手再收,浸泡在寒潭中的楚荞便飘然而来,他轻轻抱起那具冰凉的身子,护着身后的绀青缓步离去。 30.-3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夙骸渊敛眸忍下滔天大怒,抱着无惘朝缓缓而开的另一侧石门走出,黑暗里那双鲜红的眼眸渗透出阵阵杀意。 墨御辞,今天我就要用着鬼山要了你的命! 山间另一端,墨御辞背着昏迷的楚荞,一手擅自牵紧绀青的手,黑暗里,能察觉她亦轻轻回握着。 倏而山间一颤,岩石坍塌。 “看来那夙骸渊是留了一手。” 墨御辞敛眸含笑看向身后的绀青。 “那该怎么办?”绀青蹙眉,脸色苍白。 墨御辞搭着她肩膀的手缓缓抬高,在她的侧脸上微微一刮,双目带着淡淡的宠溺。 “你觉得,我会怎么办?” 绀青摇头,巨大的石妖暴露在身后的林间。 一块红色的壁石映着灼目的阳光,缓缓落到怪物头顶,继而一阵飓风如石子落入了湖面,似一圈涟漪般迅速地吹了过来。 山下,仇夕暮站在原地,身上的白色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所带领的虎群却因狂风直退百里而止reads();。 白戟深插在地面,戟尾绑着那条长长的红缎带在烈阳下散发着浓厚的腥血味和山之王者的威严。 他整整浴血奋战了十年,才将先祖所传下的蚕丝白绒染了个透红,十年前的耻辱是该用夙骸渊的血来冲刷了。 “攻!” 白戟从深厚的土层里抽出,一声令下百万虎军直冲而下。 望着山下一群虎兵,墨御辞长叹一口气,这白虎少主还是涉世未深,夙骸渊怎可在山中由他大张旗鼓地进攻? 他微微侧身,将背上的楚荞放在绀青侧肩,施下一道屏障。 “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回来。”他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似离家的丈夫温存的道别。 话毕,仙尊一手附上自己腰际的妄悔剑,驾驭着那缕风离开绀青身侧。 绀青站在原地,珀瞳映着他的背影烁了烁。 执剑而上,御风而起,墨御辞冲进那蔽天狂沙中。 良久见不到墨御辞的身影,绀青渐渐不安了起来。 轰然一声,那座巨山石怪崩塌! 思绪中却逢时出现了一句深恶痛疾的话――他不会死了吧? 她呆站在那一圈光屏里,眼神渐而涣散,抱着晕厥的楚荞,颤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念起了墨御辞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光屏一碎,连同她脚踝的那块碧玉! 绀青神志一乱,锁在玉中的记忆匆匆归来,她这才明白,为何仙尊同她初见,会说那一句:你长大了。 原来曾经,他们曾那样亲密! 可惜现在才想起,似乎已经来不及。 绀青抬手向后一念,却因速度太快来不及聚云,她亦陷难! 倏而一道墨袍浮现,墨御辞扬臂一伸,将绀青揽在怀中,自己却因巨大的冲力而撞上了一颗又一颗苍树。 他一手越发收紧地护着绀青,自己却咬牙迎上那片树林,直到一大口鲜血咯出口中,他才停稳在地上。 绀青一双泪眸盈盈,他终归是没事,终归是回来了。 急迫回眸,仙尊右臂上的衣袖全部被撕碎,紧握着剑的右手上蜿蜒着条条殷虹的痕迹,鲜血如分支的河流汩汩而淌,滴落在地上。 头上流金发簪消失无踪,一头如瀑黑发狂乱地垂在两肩,脸上还有几道深刻的伤痕。 胸口久久不平,他喘着中气靠在弯折的树桩上。 墨御辞缓缓伸出护着她的左手,将那块拳头般大的红色壁石狠狠捏碎。 “咳咳,真是个难缠的石怪。” 他缓缓松开左手,看着那如碎末般的红石散落在地上。 “墨御辞……”一颗清泪脱眸,她浅声轻颤,望着墨御辞。 他的模样一如十年前,是她的最爱。 31.-3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的伤势倒并不很重,休息几天就能好,只不过是太久没打这样的架了,他一时没适应过来。 当年能让他重伤的,好像还是千多年前东海那条孽龙? “我帮你看看伤口。” 她带着抽噎的声音且软且细,落入墨御辞耳畔却像是在安慰,担心,还有那一丝半缕的撒娇。 他听过无数女子软糯甜腻的声音,却唯独这把稍稍沙哑的嗓音能让他有一时乱了心跳。 仙尊转眸,细道一声不妙。 绀青抬手轻轻将他手中的妄悔剑抽出reads();。 墨御辞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他不能忍,而是这手似乎真的,伤得有点重。 “应该是被碎石划开了伤口,骨头有些许断裂的迹象。” 绀青按着他手上的伤口,渡入一份仙力。 ......暖暖的。 墨御辞忽而伸出左手将自己身前的绀青往怀中一揽,下一刻她便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胸口。 仙尊敛目嘴角勾笑,果然,细嗅着她的发香便是最好的休憩。 “你想起来了。”他道。 绀青被他抱在怀间,看着他腰间的玉佩亦碎开,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我忘记?” 声音细细,带着抽噎,她竟然将自己的恩人,自己的初恋,忘了整整十年! 墨御辞未来得及回话,便见一根白戟直插于地面。 额前淌着鲜血的仇夕暮走到绀青面前,喘着粗气看着墨御辞。 墨御辞敛下的双目缓缓睁开,对上仇夕暮的眼。 “怎么?虎族少主找我有事?”他粲然一笑道。 仇夕暮缓缓蹲下身来,“你杀了赤岩救了我的命,好歹也是我的恩人,而你浑身重伤,我不能放任不管。” 墨御辞嘴角微微挑起,不满他对自己的安排,“笑话,本尊……” “谢谢!”而绀青却快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而仇夕暮在和绀青对视的一眼,便认出了她是十年前那个在不知不觉中被迫救了自己的人。 “是你?”他蹙眉,望向绀青。 墨御辞顿时不爽,睨视着仇夕暮,一手搂着绀青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得更紧,思索着他和绀青是什么关系。 绀青顿时一懵,“嗯?你是谁?”她没见过这般贵气的少爷啊。 见仇夕暮因她这一句吃瘪的模样,仙尊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思绪一番,仇夕暮缓缓蹲下身,先是拿起她的左手翻了翻,接着拿起她的右手,看着那圈碧色的璎珞确实在她手中,他便微微笑了起来。 “这串璎珞是我送你的,你忘了?”他晃了晃她的手腕,嘴角浮起一抹笑。 “你,你是那只小白虎?” 见他们似交谈甚欢,墨御辞的脸缓缓黑了下来。 “白虎少主,本尊的身体的确很不妥,但还未沦落到需要靠别人的地步,所以…” 所以的下文还未道完,绀青已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是想让他去疗伤。 仇夕暮望着身前的两人,神色微微淡下。 自那天起,仇夕暮每每深夜都会有梦,都是梦境那个小女孩瞪着大珀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 久而久之,他便对她有了挂念。 33.-3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虎城- 一袭清风卷月舒展,那外传伤得只能靠瘫着的仙尊百般聊赖地坐在窗前reads();。 修长的指轻轻推开木窗,温凉的月影倒影在窗外的潭水中,影影绰绰。 墨御辞左手食指凭空一画,一面云镜便高悬在身前,似抽丝剥茧,云雾由朦胧模糊转而成清晰透彻。 绀青绯红的一张脸映出云镜,手里端着一碗极苦的药汤,正匆匆赶往西上阁。 墨御辞一手支在桌面,半撑着自己的下颚,望着绀青的眸晕开一份笑意,似火光绚烂时弥漫天际的花火,光影灼灼。 只是,仙尊还未欣赏完全绀青面颊淡红的模样的模样,一道线似的光闪过,墨御辞刚绘成的笑意消殆些许。 却还未来得及思寻,绀青的声音已然到至门外。 “仙尊。”绀青停在门前,双手捏紧木盘,盘中青瓷内的药汤映出她摇摇晃晃的轮廓。 这是她专门去讨的药,守着火才好些时辰熬成的,药一好便被端来。 这么一天忙碌下来的绀青觉得,她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门内没有传来声音,绀青无奈地叹出一口气,用脚尖轻轻将门启开。 彼时仙尊正倚着窗透过观望风月,洋洋洒洒的月光似一条流淌的浅溪镀上他的轮廓,眨眼间饶是有一众岁月静好浮尘无扰的模样。 “小青,过来。” 如静夜河前被撩拨起的琴音,带着纵透宁静的音韵,朝她耳畔袭来。 绀青脚下一乱,似是鬼使神差,步伐乱了,却还是走到仙尊跟前。 那双墨瞳里缺了往日两分淡然的漫不经心和戏谑,平添三分高雅淡然。 似依依墟里烟中,哪家公子倚楼趁月色,放宽心绪,逾时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是药?” 公子似徐柳交织的睫微颤,那双眼已然敛下。 绀青这才回神,自己看的是仙尊,哪是什么公子。 “墨御辞,你的伤好点了没?” 她轻轻将木案上的瓷碗拿出,搁在仙尊的身前。 方才入门前的平静此刻已然一团乱麻,不明的感情错杂其中,绀青有些慌乱,却竭力在掩饰。 见她的不自然,墨御辞刻意不提瓷碗中的药,倒是逢时问出一句,“你同仇夕暮从小认识?” 绀青缓而抬头,却还是在望向他的时候眼里有一刹恍惚,“一面之缘而已。” “打算什么时候走?”仙尊的话转折过快,绀青即便很仔细地捕风捉影着他的话末,也勉强才能跟上。 闻言,绀青无奈地叹下一口气,她也想早点回去,见师傅和灵童子。 可仙尊有伤在身,她还是不得任性。 “这个不着急,你先养好伤。”她浅浅敷衍到,心里却一团浆糊。 仙尊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唇角漾开笑意寸寸贴近,“的确不急,反正你都已经想起来了。” 忽而,她方才顺手掩着的木门被轻轻敲响。 34.-3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小姐,我家城主请你一见。”门外的婢女诺诺地说道。 闻言,墨御辞微微蹙眉,差一点就亲下去了,怎么有人打扰? 绀青连轻轻推开,往后一退。 “若是城主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大可拒绝他,不用害怕。”仙尊的手摇起墨袖,轻轻牵上她的手,修长五指轻轻护住她的指尖,一拢后微微握着,指尖摩挲。 他定然不会让绀青同虎族多生什么是非和令人贻笑的误会。 点点温热涉过他的指尖开始烧灼,她从不知道仙尊的手有这般的烫感。 不疼,却令她很徒生奇怪的念想,参杂了一丝惊与慌。 绀青似火烧一般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四指从他手心抽离。 心好乱。 她有些慌忙敷衍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门被开启,继而又回归那虚掩的状态。 仙尊透过缝隙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那握过她的手放在面前,双目淡若无物,却融进万分柔轻,丝丝点点牵拉不断。 跟着婢女去主殿的绀青,在路上迎面遇到了仇少主reads();。 “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会在这?”仇夕暮换下一身铠甲,少了两分煞气,依旧存有白衣少年和少许的风度翩翩。 绀青摇头,话中平淡不惊,“是城主叫我来的。” “我也去正殿,你若方便,同我共去即可。” 闻言她抬头,竟见仇夕暮束好簪发的模样同她往日见过的儒雅书生没有什么区别,顿时便有些惊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此刻的仇夕暮,像成一个喋血杀神。 人靠衣装,果然是亘古真理。 片刻步行,便至大殿。 入殿时分,绀青忽然感觉自己的灵台有一刹的恍惚,四肢也似被针扎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仇统炀将散布在空中的妖力抽回,嘴角不自觉扬起欣喜的弧度。 “来来来,孙媳妇你快来!”他忙不迭地从虎椅上走下,兴匆匆地迎向绀青。 绀青蹙眉望着迎来的老者,不知为何,由心底生出一股抗拒。 仇统炀似乎也看穿,她虽未躲,却已然竖立一道墙来,将她同在场的人隔开。 “仇城主误会了,我同仇少主没有什么关系。” 随话终了,空气凝固成一阵尴尬。 “爷爷你在胡说什么呢!”仇夕暮提步护在绀青身前,一双眼眸狐疑地望着他。 爷爷难不成是整妄想抱孙子成疾了? “你这小崽子,我哪有胡说了?你整天连姑娘也不看一个,今天忽然就带个小女孩回来,还不是来跟我报喜的吗?” 仇统炀愤怒道,爷孙两人吹鼻子瞪眼,谁都不愿给对方一个台阶。 “好了,你们都吓到别人小姑娘了。” 仇方华缓步走来,断了两人的争拗。 他自然知道仇统炀这么急切地将绀青揽入自家门的意思,可这姑娘的一身神力,未必就是大吉之兆。 “小青姑娘抱歉,今日并无大事,姑娘若有事,可先行离开。” 相较仇统炀,仇方华的脸更为温和,可信度自然更高些。 绀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虽然心中存疑,却还是礼告一声别,转步便离开。 走离正殿,绀青微急的步子慢下。 她知虎族两位长老召她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她也猜出来,那两位城主方才是在试探她。 绀青蹙眉,这种被人提防试探的感觉,不是一般的令她厌恶。 明人不做暗事,诚然她的仙力同常人比有些不同,却也不同这样暗自揣摩她。 似乎将她当作什么怪物,欲以世俗条理将她束缚。 而她,偏生厌恶这种眼光。 35.-3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漫无目的地晃了一阵,绀青才走回西上阁。 绀青走至自己的房门前,木门轻易推开,映入眼的竟是仙尊那件丝质极好的墨杉。 “才回来?”继而盘旋而落的,便是仙尊如泠泠幽泉的声音。 绀青抬头怔了怔,往后退了一步,“墨...仙尊?” 微顿,她又很快反映过来,“这是我的寝间,仙尊怎么会在这?” 墨御辞反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一拽,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随之一合,关上木门reads();。 “总觉得我那间不好,便过来了。”仙尊抬手捻起她一缕发,寻得仇统炀施落于她的那丝线,轻轻掐断。 这是方才绀青入正殿时有一刹恍惚的原因。 墨御辞垂眸看着她的额间,一抹不悦闪过。 虎族族长也是野心太大,连绀青也敢觊觎上。 绀青抬手抵在他胸口,挣开了仙尊搂着她肩的手,“那仙尊好生休息,我过去了。” 话绝不等他回身,已然跑出门外。 逃似地跑进仙尊的房间,绀青倏而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软,颤巍巍地。 走至仙尊方才倚着的窗前,绀青却发现她端来的那碗药一点没动。 兀地,又有些生气。 她如此用心地给他煎药,仙尊却不喝半口。 五指端上碗沿,绀青还未将碗拿起,身后已然传来仙尊的声音。 “本尊不用喝这种东西。” 自己好歹是个仙,不至于像羸弱不堪的凡人,一个不小心便要将这些苦到极点的药喝上十天半月。 “这药里有几味药材有护心脉,对仙尊应该有效。”绀青立在桌旁,毕竟这是她依着仙尊的伤口细心挑选的药材,他不喝,那便真显得她徒劳无功。 “要本尊喝可以,只是本尊的手有伤你是知道的,所以,还请小青代劳喂一喂。”墨御辞含着浅笑,转步走到她身侧的床沿,又凭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倚下了。 仙尊哪是有伤不能喝药,不过是找个借口,让她喂罢了。 绀青微微叹下一口气,在喝药这点上,墨御辞和师傅白七玹甚是雷同,所以,也练就了她一手喂药的好本领。 她端起那药苦味浓重的瓷碗,用勺子拨了拨便舀了一点,带着微微的热气送到仙尊唇前。 虽然在喂药的人是墨御辞,可她却渐渐心不在焉了起来。 当初,他亦是这样日日与自己喂药的。 渐而回过神,她却看到墨御辞低头喝下了那一勺药。 那双深玄的墨瞳微敛,悠悠洒下一片阴影,一派从容,无半点染病带痛的憔悴。 似万千星辰的光辉聚之,瑰丽而华美,潋滟璀璨地涉入她的眼眸,渡进她的心间。 墨御辞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眼。 “你抖什么?从前我喂你的时候,可不如你这样。”话里潜藏着一声轻笑。 绀青敛眸,抬手拭了拭他唇角的那点药汁,眉间温润似水,千转百回。 “当初喂我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 墨御辞望着她,漆黑的眼眸似深沉于湖底的明珠涌现,在夜色下散开灼灼光辉。 36.-3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星子临幕,在墨夜边缘晕开光点星烁。 正殿的门缓缓打开,一袭凉风,吹起了仇统炀的注意。 仇统炀手中的笔微微一颤,落在了木桌上。 “怎么,你不知本尊是谁?还是,惧怕本尊是谁?”仙尊手握白骨扇,狭长的眼里满是凌冽的冷刀,在仇统炀心头晃来晃去。 “见过仙尊!” 仇统炀从虎椅上站起,缓缓走下半跪在墨御辞身前。 “本尊来这趟,只是想告诉你,休要觊觎绀青reads();。而且你该知,她由本尊护着。”墨御辞依旧融着浅笑,话却染上严冬的三分阴寒。 仇统炀蹙眉隐忍,“我知道了。”他垂于两侧的拳头倏而紧握,青筋突突而起。 就在墨御辞转身离去时,他忽然开口,“对,妖与人的确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可仙尊为仙界之尊,她为不详之人,也未必有好结果!” 墨御辞忽然一声清笑,继而便是骨扇缓缓打开的声音。 “她是仙界看中的人,你怎知她不会成仙?退了百八十步,就算她不愿成仙,天下太平后,我当会褪去仙身,送她凤冠霞帔,明媒正娶。” - 入夜,绀青未眠。 吱呀一声门开,绀青回神细听床边,一手探上放在床侧的护剑。 脚步声行至窗前停下,她反手一握自己的剑起身抵在那人的颈间,她有用力气,约莫砍伤了那人的肩头。 “不错,反映很灵敏。” 风吹开门,月光洒落在身前,绀青这才看清那人是仙尊。 她握剑的手一颤,连忙将剑收回,从床上起身。 仙尊的外袍划开,有一条约莫一指长的伤口,往外徐徐渗着血。 剑敲落在地的声音刺耳,绀青有些慌乱地起身,“墨御辞......”不自觉地,她唤起他的名字。 墨御辞的瞳融于黑夜,静静地注视着她惊慌无措的脸。 “无碍。” 随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却的确是没有大碍,这不过是一道小伤,片刻便能痊愈。 绀青有些慌,一霎间觉得那外渗的血迹若染湿了他的墨袍很是不妙,便轻轻抬手拉起他的外衣。 仙尊本在休息,身上腰带等也束得松垮,绀青这样一牵便能松下。 她很是小心地将他的衣拉下半分,继而白皙的手将那流下的血迹截住。 却是指尖方才微凉两分,便已看见他的伤口愈合,转而光洁无痕,很是白皙。 再回头看自己的指尖,却发现却是有血迹未干。 “说了没事,不用担心。”他的声音似夜风下的花骨绽开,融着笑意。 绀青已经,这才发现自己好似半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连忙红着脸往后挪了挪。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那只染血的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似握未握地从他身前收起。 墨御辞却是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继而牵连一带,将她的指附到自己唇前。 继而绀青浑身一颤,感觉到他温热的舌轻轻掠过她的指尖,带走上面染上的半分腥咸。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将血迹一点一点带走,脑子似撞上重物,一片嗡嗡作响。 “下次不要随意解男子的衣服,不然,我会生气。” 仙尊反手握上她的指尖,光滑的指腹轻轻摩挲,声音沙哑却染上三分似笑而非的深意。 37.-3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夜色下,绀青那双漆黑的眼似一派星子浮沉,映着仙尊的轮廓reads();。 她从不知,除了师傅以外她还能这样看一个人。 像江南水雾后的一片诗意烟雨,似沉夜绚烂而绽的漫天花火,静时温润淌入心尖,动时猛烈汹涌动摇她的心海。 此后,他的剪影,他的名字,寸寸刻入心中。 墨御辞一手握着她的手尖移至自己的胸前,附着她的手将掌心贴放在自己心头,另一手抚上她的侧脸,寸寸将近。 绀青如翼的睫微颤,还未来得及后退,唇上已然是一片温软。 本该是一片花火从脑海里炸出来,她脑海里一片繁华绚烂。 可是不知为何,到此一切已然是顺其自然。 她似辽阔无垠的江河上随波逐流的浪潮,顺应着墨御辞的轨迹,越飘越远。 仙尊墨瞳微敛,却还是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轮廓,她默默承受着,他便吻得更深。 似是盛夏时分的清泉,她幽暗的香味从唇齿间透过,墨御辞温柔而轻细地涉入她的唇瓣,晕化她的唇间。 仙尊凛冽的淡香似一只无形的手,捧上她的脸,触碰着她一切敏感脆弱的地方。 绀青微颤轻叹,撩拨更甚。 她呼不过气来,仙尊便侧吻她的唇角,容她在自己颈间吐气如兰。 十年前她仍年幼,再是喜欢亦不能逾界,而如今她却出落得这般明媚动人,饶是让他越发想珍藏在掌间,不容别人观望。 吻离时分,是绀青后退。 捕捉到了她分离的意思,墨御辞也轻轻放手,退予她一点空间。 她低着头,月色映耀下依旧能看到那透红的脸。 墨御辞松手,转而轻轻放在她发间,继而绀青一倾,便被他抱在怀中。 窗外似是睡莲渐开的细响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稍稍突兀,绀青没有说话,墨御辞也没有说话。 她靠在他胸口,总觉得仙尊该有什么话要说,可却一直没有等来。 绀青踟躇了一阵,正打算推开墨御辞,耳间却倏而传来他的声音,依旧如初儒雅清淡,徐徐入心。 “我累了。” 这是,绀青才回忆起,墨御辞身上的伤还没好,这半夜间也是很凉。 “那,那仙尊好好休息,我把床让给你。” 她不敢抬头,唇间的润感还未褪去,心中依旧是一片悸动和一闪而过的失落。 直到这一刻心意相通,她才如释重负。 一直忐忑的东西消殆干净,她第一次知两情相悦的感情会是这样美妙。 她欲离开,墨御辞却没有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 “我受伤了,你忍心抛下我一个人?”他回头,眼底水波潋滟,似有些些示弱。 他从未掩饰过自己对绀青的绀青,初见如此,一步步确认求真时也如此,唯一懵懂不安的,只有绀青。 38.-3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不过这个唯一,如今也已经不存在。 绀青回头,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顿时心头一软。 “你睡吧,我去给你煎药。”她动了动自己的指尖,回握了他的手心。 墨御辞眼底漾开一片笑意,随之将自己墨如漆夜的外袍解下,披在她的肩头。 “夜里冷reads();。” 他知道,凡事须求循序渐进。 今日他吻她了,未必明日她还喜欢她,急功近利,会伤害到她。 若得不到她的许可,他会循规蹈矩地一步步靠近,张弛有度,这样才不会令人感到厌烦。 绀青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继而一点头,快步走了出门,药在睡前已经煎着,她念诀控着火候,不过回来时却是有些疲累,便稍稍小憩了一会。 方才她伤了本就有伤的仙君,此刻愧意涌现,便匆匆去弥补。 约莫等了最后半刻时间,她将煎好的药倒入瓷碗,端着那温热而苦涩的药,她快步赶回去,想在仙尊睡前将药给送过去。 却在踏入房间前,便见仙尊已然睡在了榻上。 不单脸色,如今墨御辞菲薄的唇上也如染了一片白霜,看起来有些不妙。 可他气息平稳,睡得极为放松,绀青便没吵醒他。 反手施下一诀,绀青将药放到不远处的木几上。 她走到床沿寻得一张凳子,轻轻坐下。 倚在床沿,她怔怔望着仙尊出神。 他即便是睡着了,依旧是那副风华无双的模样,平日里的些许吊儿郎当此刻都化成他脸侧的细点月光,予他增添三分光景。 他好似很爱笑,即便是临夙骸渊,他也是一片泰然自若。 仙尊总是那样自傲清高,即便身处险境亦如立于山巅俯瞰众生。 以白面书生的模样欺瞒众人,如若一枝梨花压海棠,手中却是有握怀天下的能力。 或许,他那副浅笑晏晏的模样,便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而她此刻,却是甘之若饴。 只是她不知,墨御辞从前是不会笑的。 不过,玲珑骰子安红豆,相思入骨,问君因何展华颜,情为伊人寄相思。 墨御辞终究会为一人动心。 只是他那个深爱入骨的人,绀青此前一直没猜出来。 长夜初,耿耿星河。 绀青朦胧模糊间入睡,靠在床边。 墨御辞却是醒着,悄声从床沿站起。 他抬手,解开系在她颈间的衣袍,继而探过她的发间一搂,轻而易举便将她护到自己身侧。 绀青被抱在他的怀中,睡相怡静可人。 仙尊抬手顺了顺她因睡姿不佳而挑起的丝缕墨发,指腹沿着她的眉眼绘着,眼底一片温柔无限。 “小青。”他带着浅笑,将她护在怀中,随后轻轻睡下。 她是那块透澈无价的红玉,一动一举牵至他的念想。 此间百余年的空虚过往散尽,他如今所喜的,便是倚在高处,见她在花海浮生间因他一句低唤,回眸浅笑嫣然。 最美不过,她在闹,他在笑。 39.-3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第六日清晨,一直因寒潭水昏迷的楚乔醒了。 那日早上,绀青启门而入时,正是楚乔从榻上睁眼的那瞬。 彼时的楚乔从一片混沌中醒来,灵台是一片日夜颠倒的混沌,正当抬眼时分,却见门外的光扑面而来。 继而看到的,便是绀青了。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七巧玲珑心由绀青转生前的仙帝所持有,在楚乔望绀青的第一眼时,她便心头一清。 纵然昏睡时再多惘然,也被她扫净。 “你醒来了?”绀青入门,将带来的药轻轻放置在不远处的雕纹汉白玉桌上。 “小青?怎么是你?”楚乔的声音很轻柔,纯净低婉似夜莺,却没有刻意矫揉造作的成分。 她一手按着自己的前额,她明白自己是沉睡了很久,也记得自己是被夙骸渊掠走的。 “夙骸渊要寻一个身着仙羽的人,便掠走了你和我,所幸后来仙尊赶来得及时,救下了我们两个。”绀青抬手,将身侧梳妆镜中的一把琉璃梳握在手中,转步走向床沿。 楚乔睡了整整六日有余,一头墨发似漆黑瀑布,却凌乱不堪。 绀青抬手将她脸庞的垂发绾起,梳子稍稍一梳,欲给她梳个简单的发髻。 楚乔也只是静坐在床沿,纵然涟仙君教她对人时时要持有警惕,但她却唯独对绀青设不了防。 或许是因她同绀青是存有些许牵连的。 若非上一世仙帝浴婳失了七巧玲珑心的持有资格,则这一世便不会有她楚乔这个人,即便有楚乔这个名字,也定然只是一介凡人。 绀青抬指一转,便将琉璃梳放归原处,“对了楚乔,你身子虚,仙帝让我带了药给你,趁热喝。” 楚乔一碗药喝完,方想和绀青说些什么,窗台前便落了一只白鹤。 绀青好奇,便先一步走了出门,那只白鹤亭亭玉立,温润近人,是天界的仙鹤。 随之楚乔走出,见到仙鹤时眼前一亮。 “是师傅派来带我回去的。”她步子虽有些许虚浮,却已经八分沉稳,身体应无大碍。 涟仙君费尽几日心思才寻到仙尊暂时栖身的地方,实是担心着被掠去的两个徒儿,便派了蓬莱岛上的仙鹤去接绀青同楚乔。 “楚乔,你先回去,我等仙尊伤好了一同离开,还劳烦你回去跟我师傅报一声平安。” 绀青不是不想回去见自己的师傅,而是昨夜里仙尊的起色仍有些许苍白,她不想他奔波劳累。 闻言,楚乔微微怔了怔,继而带着浅笑走到她身侧。 “小青,是不是喜欢仙尊?”她带着五分猜测和五分肯定问出口。 却是意料之中见到她的吃惊,而意料之外的便是,她没有半分含糊,而是干脆利落地红着脸点头。 而后,楚乔便只是轻轻一笑,再没说什么,随着仙鹤离去。 40.-4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界-瑶池- “你这个做师傅的,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徒儿?”子雾捏着瓷杯,眉间微蹙。 白七玹除了养伤之外,成天就是和灵童子下棋对弈,品酒小憩,便是看书,就前几天夜里外出了一趟,却也很快就回来,似丝毫没有想要去寻找绀青的意思。 “有墨仙尊保护,我的徒儿不会有事reads();。” 白七玹轻轻翻下手中的书,神色淡然无物,专心地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 子雾轻笑,“你倒是算盘打得精,御辞今日傍晚就会带绀青回来。” 随之小噙了一口那白瓷小杯中的清酒,这几天老是陪着白七玹,他可清闲了。 他也有想做的事情,如抵御夙骸渊,或查清那个叫白泣的家伙。 夙骸渊被墨御辞小小算计了一把,如今是没有动静,可那个白泣,怎么也销声匿迹? 难不成,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对了,白上仙,当初你怎如此好兴致,离开了月华仙君?” 不得不说,子雾对当年白七玹忽然离开仙岛,连师傅仙逝那刻也不出现的传闻,是略有怀疑的。 白七玹是人间一户的弃子,若不是月华下入人间碰巧找到那个一岁不到的小婴儿,他早就死在荒郊野岭,沦为野兽腹中之食了。 而后来,他领着白七玹上群仙会,再到白七玹真正成为上仙,他都看在眼里。 白七玹当年不过是年轻气盛少了一份担当而已,绝不会走到众人说的那番忘恩负义。 “若我说,我被妖怪袭击,昏睡了百年,子雾玄仙你可信我?”白七玹的双目依旧紧锁在书上,微微有变化的,便是笑意跃上的嘴角。 子雾再酌了一杯清酒,继而无奈地转过身,背靠着白七玹正用着的木桌。 “你这话可没有什么趣。”他自然是知道白七玹在骗自己。 “人生在世,若没有一些不能说的话,那岂不是白活?就像你,也不曾将仙尊所遗忘的事情告诉他,不是吗?” 白七玹将那被子雾碰倒的酒杯轻轻扶正,重新给他满上一杯小酒。 子雾一怔,猛地回过身,似本想逼问白七玹,却被他反将一军。 可白上仙依旧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嘴角的笑容亦是未变。 “呵,没想到白上仙看起来温润如玉,切开来看,却是另一个模样呢。” 子雾淡笑,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白七玹啊,你真是只深藏不露的白狐狸呢。 “哦?原来我在你眼里是温润如玉,而不是万事不成的渣滓?” 他佯装惊讶地打趣道。 子雾微微扶袖,一阵清风吹动了那书上的层层白纸,轻轻带上了微掩的木门。 “既然是这样,那绀青可能是我们找的仙帝转世,想必你早就知道?或者说,正因为她可能是仙帝转世,你才收她为徒?” 白七玹微微合上手中的书,轻放在另一端,转手又拿起一本新的开始阅读。 “……谁知道呢?” 他敛下眼眸淡声到,话中语气玄乎得令子雾琢磨不透。 世事变幻莫测,谁设局,谁落子,又怎么说得清楚。 41.-4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因见涟仙君带走了楚乔,绀青几日沉寂在心底的半分寂寞又涌现。 这好像是她这十年有余来第一次离开师傅那么久。 而墨御辞却是很能东西她的所想,时而用那堪比女子悠扬婉转的声音在她耳边细道一句,“小青,过来。” 时而漫不经心地给她送来几个潋滟的眼波,期间带着曲折回环的挑逗。 日子长了,绀青便一颗心都扑在仙尊身上了,少有时间去挂念自己的师傅。 而对于墨御辞的这个模样,初见的确有三分惊艳,虽后来是习惯了他的些点撩拨,她也依旧受用reads();。 今日,她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又见那一袭墨衣落在床间。 这几日她两个房间已然睡得错乱,仙尊今日心情好就睡东边的,心情不好就睡西边的,她每次开门必见的,总是仙尊的袍子。 刚想回退几步,门内却传来仙尊的声音。 “小青,想回去了吗?”透过珠帘落幕,仙尊的声音不带多余的笑。 “想。”绀青的回答不遮掩不转调,干脆利落。 “那随我回去。”墨御辞只是倏而浅笑,觉得她如今这个模样很是好看。 绀青怔了怔,没想到仙尊会如此爽快地便答应她,倏而一下欣喜,却又有些许失落。 “走了。”墨御辞转手在身侧的桌上留下一封书信,跨步牵过绀青的手,不容她有片刻的沉思。 如今归去,该是他的晋升大典。 昨夜子雾已命灵雀送信过来,他诛杀上古石妖的消息已载入纪神册,金冠降世,他需登帝。 六界敬仰,天界之帝。 身侧半搂着绀青,墨御辞已御云而起。 “归去时便要在天界住下,小青若感到寂寞,可来找我。” 他浅笑着偏头,似徐徐而落的春风伴着暖煦的光,化开绀青心头一片。 她红着脸别过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约莫两个时辰,云散落地。 阔别几十日之久,绀青终于见到自己的师傅白七玹。 一瞧见那白衣飘飘,她两步上前直扑入白七玹的怀中,“师傅。” 白七玹亦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牵出一个笑。 见小青姐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灵童子也安下一颗心。 子雾在一旁摇着手中的白扇,等着看墨御辞上前打断二的师徒二人重逢,可那位战神仙尊如今竟只是立在一侧,罕见地没有打扰。 嗯,今日的墨仙尊甚是有趣。 墨御辞感受到了一旁子雾玄仙的目光灼灼,顷刻也带笑回了个头,和他掠过一片飘渺的云雾对上了眼。 他怎会不知子雾在看戏? 子雾连忙一颤,唔,不好,自己看热闹的心被他给发现了。 “仙帝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白扇一摇,他带着些些不妥的笑不慌不忙地走来,想一笑泯方才的刹那心虚。 “本以为仙帝要拖个十天半月,却没想您老还是在我几次三番的催促下回来了。” 这月里最重要的事,就是他的晋升之礼和无极上神的返世之晏。 仙尊却是垂眸,轻理自己的袖间,薄唇微启,轻道一句。 “知道了。” 42.-4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昨日夜里,子雾才和白七玹商量好,让他好好养伤,这几月都留在天界。 其一是为了让墨御辞好上心他的晋升之礼,其二,无极上神的归来或许要见上一面绀青。 无极上神是过往仙帝浴婳的师傅,那日她将自己锁于药镜修炼时,曾留有一股神力给浴婳,为的就是担心她在这两百年的修炼时仙界出现什么变动。 在和白七玹的交谈中,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子雾也有九成的信心,这绀青,是浴婳的转世。 白七玹在她身上下了结界,外人不能轻易用仙力探测那黄泉之珠是否在绀青体内,但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实在令人怀疑。 而要确定绀青的身份,就只能交给爱徒如命的无极上神了。 再回头看了一眼相聚的师徒,子雾一摇手里的白扇叹下一口气,转步离去。 绀青正兴致勃勃地跟白七玹诉着这几日的经历,从夙骸渊掠走她到仇夕暮来宣战,从墨御辞受伤到被人误会是仇夕暮的媳妇,她一字不漏地都说给白七玹听。 “这几日在外居无定所,委屈小青了。” 听完她的所有,白七玹才带歉意愧疚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绀青摇摇头,脸上的笑里晕开点点庆幸,“但是我回来了,见到师傅就好。” 师傅白七玹是如今她在世的唯一亲人,她怎能对他不想念牵挂? 在旁听了好久终于等到插话时机的灵童子应时开口,“小青姐你回来就好啦!我这几天可是准备摘了好多山楂,就等你回来和我做冰糖葫芦呢!” 他牵着绀青的手轻轻摇了摇,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 “好好,我这就和你去弄糖葫芦。”绀青蹲下身来,牵起灵童子的小手。 望着自己徒儿和灵童子远去的背影,白七玹反手一收,将施在绀青身上的结界破开。 无极上神要归来,也轮不到他这样施法班门弄斧。 还望,那个极其执着于浴婳的上神不要为难绀青。 - 是夜,星星点点光亮布满一方苍穹。 此时的绀青睡在天界瑶宫,和灵童子一起。 白纱帐内一颗夜明珠悬在高空,窗外是一池睡莲,清幽的香味融在空气中,温温淡淡的白光映着夜景,很快便牵起她的睡意。 只是不同于往常,绀青细长的眉紧蹙。 意识混沌了很久,绀青的思绪才错综交杂重新模糊地编织起来,是梦。 “婳儿——婳儿——” 一把陌生而低沉的男声由远及近,掠过耳畔又渐渐消散,让她寻不到方向。 忽而,眼前不知怎么地就有了淡淡的光,随之清晰的,就是一片白雾。 白雾缓缓散开,一个小亭子便在翻涌的白雾中间,厅内好像还坐了两个人。 一位黑衣如墨,一位黄衣似金。 43.-4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两人对立而坐,面前摆满一盘棋子,空气中莫名参杂了淡淡酒香,她轻轻嗅了一下才知,两人正在饮酒对弈。 “婳儿,既然来了就不要站在那里,过来观棋。” 那金衣男子开口,和先前那把声音一样。 呆怔许久,绀青才明白两人是在叫自己reads();。 此刻的她意识极模糊,根本忘记了自己叫绀青。 只知道那两人好像在叫她,于是她便过去了。 “怎么是一袭白衣?你不是最爱红裙了吗?” 走到面前,那金衣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白子,笑着问道。 绀青有些惘然,这两个人的模样绝色绝尘,温淡儒雅,却这般陌生。 她曾经,爱极红裙吗? 忽而一声棋子落盘的声音,金衣男子才将目光从绀青身上抽回,放落到棋盘上。 是黑衣男子落棋了。 “浮屠,这一步你走得极谨慎啊。” 金袍抬手斟了一小杯酒,将那镂花银盏捏在手里把玩。 被成为浮屠的黑袍微微敛目,同样倒了一杯酒共饮,没有回话。 修长白皙的指捏着酒盏轻轻放下,浮屠望了一眼绀青垂眸道出一句:“逍遥,这不是婳儿。” 一阵安静晃过,似有什么瓷器跌落在地打破的声音,可却没有一样盛酒的器皿碎开。 着金衣的逍遥明显地有一怔神,继而回头再细望了一次绀青良久才失笑一声。 “的确不是婳儿,不过她们又是转世,长得也有七分相似,我一时糊涂了罢。” 绀青沉默着,没有听懂两人的话。 “婳儿好像,在百年前就死了。” 浮屠抬手往棋盅里摸了一颗子,那段墨绣随风而摆。 逍遥沉默了一会,将指尖的棋放入盘中。 “嗯,我知道。”他轻叹一句,沉默一会他又续出一句:“无极还不知道。” 这次,浮屠没有回话。 “明日御辞的晋升大典,婳儿…不,小青,我这有一袭红裙,你穿上罢。” 逍遥侧身,将怀中的那极致精巧的红裙放到绀青面前。 浮屠的眸微微抬起,望了一眼那袭红裙,又回望了一眼座上的逍遥。 后者只是扯出一个极淡极淡的笑来,带着绀青看不明的深意。 绀青不知怎么地,自然而然地就抬手接过那条裙子。 “还记得曾经,御辞最爱看你穿红裙了。”逍遥见她接过,继而回头又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语般道。 听到御辞二字,绀青好像忽然清醒了些许,忽而一阵头疼,她不禁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消散,方才那副静好的画面忽而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又只剩下一片白。 头仍然痛着,她微微摇了摇,却只觉更混沌。 “小青——小青!”两句喊声,她终于回过神。 双眼挣开,晨曦的光初透,她醒来。 44.-4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叫她的是灵童子,此刻正带着些许焦急坐在她身侧,见她终于醒了,白白嫩嫩的脸上终于漾起笑意reads();。 “灵童子?” 绀青含糊地喊出他的名字,缓缓起身却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她抬手一拾,极其柔软丝滑的触感跃于指尖。 自己手中的,正是一袭红裙。 “这……” 她抬手拿起裙子,只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丝毫想不起任何有关刚刚那个梦境的事情。 随着她的话,灵童子也注意到那一袭红裙,继而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拿起。 “哇,这裙子真漂亮啊!上面金丝仙羽勾边相织的可是圣雀凤凰啊!” 灵童子好歹也是一介仙童,曾有幸见过素娥仙子带着一群绝美的仙女于仙会上起舞,那时他曾觉素娥仙子身上的那袭粉群是普天之下最美的了。 可如今和手中这一袭群比起,那条裙子差得太多了。 而且,这裙子相当熟悉,他好像在哪见过。 只是这十五日匆匆而过,一个时辰后便是墨御辞的晋升大典,他此番来是要提醒小青姐快点梳妆打扮,要去参加墨御辞的晋升之礼的。 “小青姐,快点准备啊,不如等会赶不上去惊艳天下了!” 灵童子理好那袭红裙,匆匆走出门外,微微按着那两扇门调皮一笑,“我在门外等你哦。” 话毕,掩上了门。 绀青此刻才如梦初醒,从那一袭绒被中缓缓移出,她望着那袭红裙,忽而觉得自己不应穿。 灵童子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身后启门的声音。 他回头正想唤起绀青的名字,却在见到她那瞬一下怔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绀青生得漂亮,却不知红裙相衬她能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平日随意束起的黑发此刻被一支红簪挽起,此后再多的珍饰都如累赘,如若要增添都只会损了那份华丽脱尘的美。 那袭红纱裙无风而扬,像是滴血入水晕染开的三千水波,浮浮沉沉在她身侧。 像是万花从中映绕日月光华而生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一下便夺去了他的瞳,不能别移一分。 “小青姐,你真的好美!” 灵童子开口,一时只觉得能赞美的词实在匮乏,半天下来也只有一个美字。 绀青牵出一个笑,轻轻握上他的手,“灵童子,看呆了?” 灵童子连忙点点头,继而拉着她便要往外走,似有些些炫耀的意思,“白上仙在外等着,快让他也看看!” 绀青抬头,只见莲池庞果真站着一袭白衣,那该是师傅。 “白上仙,快看,小青姐真好看!” 灵童子忙不迭地说道,声音极大地传入白七玹耳中。 白七玹闻声回头,平日那抹清淡如水的眸只一眼便映满那抹红。 他一眼便认出,是绀青。 45.-4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那平日冷静至极的表情终于一怔,一丝诧异之色掩盖不去。 白七玹望着她,久久没有别开目光。 “师傅。”绀青带着浅笑轻声唤道,只见他的眼里映满了自己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就有些脸红。 她由小着的便是方便打斗的衣装,最矜贵的也只有那身净池赠与的羽衣了,今日这件衣裳,是她所着过最华美的。 “小青,很好看。” 她垂头,只听得白七玹的声音如盘旋的风落到她耳际,极好听。 这一路白七玹御云,她如常坐在云后,万般流云从身侧拂过,她只觉心里一阵喜滋滋的感觉。 虽然师傅说自己好看,可平日她就算一身白衣占满了泥巴,师傅也照应温笑着对她,如今他这样说倒令她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穿这身衣服。 出门前,她本着的是平日那袭素雅的白衣,可不知怎么,就是有一股极大的念力让她去碰叠好在床沿的那条红裙。 她愣神良久才想起,在梦里的确有人让她穿上这袭来历不明的红裙。 犹豫良久,她还是换下了原本穿好的那袭白衣。 她轻轻捻起裙摆上的红绣花,眼底忽而温情了些许,不知墨御辞看了,会有什么感觉。 一路这样心不在焉,终于到达瑶池。 墨御辞的晋升大典仍未开始,可群仙已经基本都到场了,最后来的,便是她和白七玹。 平日那位仙尊此时正一身玄色长袍坐在最高的赤金龙椅上,脸上仍是那副微微漫不经心的表情。 若不是子雾和其他几个女仙一早便将他找到,硬是逼他穿上这样规矩的服装挽好那一头发,或许现在墨御辞仍是套着一套毫不庄重的袍子坐在上面,毫无半点仙帝该有的英姿。 如今给他梳妆打扮好了,眉宇间那股威慑便傲然立起,一点没负战神仙帝这个名头。 只是这墨御辞脸上那副微微不耐烦的模样稍微出卖了他那么一点点。 可这已经是子雾见到的,墨御辞最最正经的一回了。 “上仙白七玹到——” 池外小仙的一把声音破天传出,这参典的最后一为上仙终于赶到。 白七玹那身白衣缓缓步入众仙视野,正当众人准备奚落一番他何为贵贱有序,众仙早早来临,而他一届上仙却毫无礼数最后到的时候,白七玹身后那袭红衣却惊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他们第一次见绀青的时候,她还在净池准备洗礼,都不过是通过云镜模糊地看过她一面。 如今这一次,才算是绀青第一次正式出现。 大多数都是被她这一身翩然红裙和绝世容貌给惊艳到的,少则如子雾和涟仙君等人,震惊是因为他们透过绀青的脸,看出了当年浴婳的模样。 那渺渺云雾后,绀青一来便与墨御辞对上了眼。 46.-4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今日,墨御辞欲带麒麟帝冠晋升天帝,而白七玹之徒绀青,则着一身红袍艳惊六界。 墨御辞望着绀青晕开笑意,只道她不愧是自己心头的那块红玉。 一身红衣如九天神女倾城落世,细微凉风拂过牵起他心底那片馥郁的锦朱花海。 一霎眼的错落,一位红衣女子在锦朱落雨花中翩跹起舞的模样玄如明镜倒影在他眼前,一眼万年。 只记得那天的风也这样柔和,牵动她一身幽香伴着花瓣直迎而来,掠起他的发后疾速撤离,最终落于耳畔的,只有那句——御辞,你来了? 亘古星辰,万年光辉。我在这浮生万物间穿梭游离,历经千辛寻得一日拥得实身,与你相遇,蹉跎万年的等待,终于能道出口一句,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远逝,渺渺无踪。 然后,墨御辞便什么也想不起了。 绀青站在瑶池的中间,抬头看着墨御辞。 不知为何,她只看出了他眼底的一阵浅浅的悲伤,仙帝明明在和自己对视,却好像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谁…… “晋升大典,开始——”不知何处叫起的声音,绀青匆匆回过神来跟上自己的师傅。 一声破空,墨御辞才抬眸望向天际。 天际,脚踏极光的神兽迎来。 一只金光四溢的麒麟破风而来,距墨御辞仅十步之遥时忽而幻化成耀眼的光。 像是丝丝缕缕的金线汇聚于他的发前,只片刻,一顶金冠成于他头顶。 一刻银白的极珠嵌于冠中,金边勾勒出兽羽片片累叠的轮廓,麒麟的两角幻得精致装点在冠侧极为威严。 墨御辞起身,万物之主的傲气浑然天成。 师傅替自己补说过,如今天界有三位上神,正在凡间历劫掌管黄泉生死的鬼君浮屠上神,正在梦里桃花源修神一方自由自在的逍遥上神,还有的便是修得圆满从药镜里归世的无极上神。 逍遥上神和无极上神受万生敬仰,在这北孑山三重天宫各有一仙殿。 而浮屠上神则最为神秘。 久居黄泉,不问世事,除了死灵能见他,普通人和普通神都寻不得他究竟身在何处。 亘古永恒前,天界承位按的是世袭制,只是上一届天主楚河上神未立太子便离世,伺候天界登台便微微改了一点,由当年修得半神且功德圆满的浴婳继位。 彼时无论是逍遥上神还是无极上神,所修功德未及圆满,浮屠上神不谙世事,便也不争帝位。 但其实能修成上神,也已经不在意登不登帝一事了。 只是浴婳仙帝继位不到百年便离世,天界之帝这个位置便一只空着。 天界不可一直无主,墨御辞等位前负责管事的也就五位仙者,仙尊墨御辞,子雾玄仙,柘仙君,涟仙君,淇素仙君。 47.-4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其中,墨御辞虽顶了个仙尊的名头,可整日混混度日,也没人能奈他何。 他管的大小事务便落到子雾玄仙头上,天界所有事寄于他,便理所当然暂时成了众主,如今墨御辞登位,子雾也算减轻了大半仙务。 绀青抬眼瞅了瞅,如今墨御辞左边的是子雾玄仙和涟仙君,那右边两位定然就是柘仙君和淇素仙君了。 她来时从楚乔和纱荷口中听过些许,若天界这几位有权有势的仙者要划分界派,那子雾玄仙则是墨仙尊一边的,而淇素仙君和涟仙君同众仙的关系皆好,说来也算是个中立派,唯独柘仙君一人一派,怎么说呢,有点偏激。 对,偏激。 人生百态,有人负责娴静温润,礼待万生,有人则天高无际,任自翱翔,亦有人负责严厉带威,约束六界。 柘仙君的模样不怒自恶,三界众多小仙人见他便心底害怕。 逍遥上神入境修神时跟涟仙君交代过,这几百年没事就找点大事来,让墨御辞干了便晋升,万万要压住柘仙君。 柘仙君吧,资质甚高,和当年的墨御辞算是同门,只是这一颗心有点专横,对其他仙人吧,有点看不起,且有些专断蛮横,这样心浮气躁怕是统不好这天界。 如若他先登帝,怕是会将天界弄得一团糟。 墨御辞虽有些好酒色女香不谙世事,但他若正经起来,天界亦无人可与之争权。 涟仙君同子雾玄仙商量过这件事,而当时却只是寻得个在凡间喝得醉醺醺的墨御辞,硬是将这件事拖了好久。 柘仙君虽然这历年来都在刻苦修炼,可唯独撞不上一件能令他载入纪神册然后晋升的大事来。 则没想,墨御辞下凡救绀青这一遭,倒是碰了个上古石妖,就那么顺利地登帝了。 绀青想到这,一直觉得好像有哪两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盯得她发慌。 这样一抬头,果不其然是柘仙君在看她。 见绀青瞅着自己这边微微惶恐的模样,淇素仙君连忙悄悄地用手肘抵了抵柘仙君。 “别那样看人家小姑娘,人家害怕你呢。”淇素仙君望着一派弯身作揖的仙人,低声说道。 柘仙君哼了一声,继而便转目看向众人。 “我看那白七玹的弟子,身上一股就不详之气,哪天我要将这一双师徒寻个借口赶出去。” 他的声音傲慢而笃定,想必是不喜极了绀青。 “那得看你有没有缘分寻到那日了。” 淇素仙君回头,朝他温笑一句。 柘仙君再冷哼一声,挥袖落入自己的席位,丝毫没有将淇素仙君这句话让在心上。 淇素只是粲然一笑,继而偏头望了一眼绀青。 绀青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随即抬头,却看到他对自己明媚一笑,宛如春风。 48.-4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只是微微礼貌地点头作为回应,随即随着自己的师傅正要入席,白皙的手轻轻牵着身后的灵童子reads();。 唔,除了涟仙君,淇素仙君好像也不错。 “带上帝冠还是人模人样。”身侧,灵童子牵着绀青的手,细声嘀咕道。 绀青连晃了晃他的手,将他往自己身后稍稍带了带,灵童子同仙帝好像有些矛盾,此番若灵童子的话再大声点,想必墨仙帝听到了又要在众仙面前让他难堪。 说罢,也是两个小孩在斗法。 但不得不说,墨御辞正经起来,还是一副睥睨天下的万盛之帝的模样。 “恭贺墨仙帝——” 一把女声应时而落。 骤然,天空中的云层渐渐融起,风云中,一片黛青色的长袍翻涌出现。 无极上神出境反世,万仙皆须叩拜。 “恭迎无极上神。” 众仙纷纷低头,像是群臣拜见君主一般奉着两人。 墨御辞负手站在原地,望着无极上神的墨瞳映出一点笑意。 无极亦是笑着望了他一眼,继而便转目看向绀青。 “婳儿,怎么不来接为师了?”她一挥黛袖,云散落地,笑意盎然地看着绀青。 众人的目光纷纷因为她这一句话望向了绀青,后者顿时一惊站在原地没有了反映。 一旁酒席中的柘仙君微微眯眼看着无极上神,那个向来对浴婳宠得入骨的上神都将她认错,看怕她的确是帝魂转世无碍。 淇素抬起银盏轻轻抿了一口酒,瞧见柘仙君的模样很是觉得新奇。 子雾玄仙同涟仙君坐在一侧,同样是看着刚返世的上神与绀青,丝毫不诧异。 “无极上神?”灵童子见那个仙貌艳绝的女人在和自家小青姐讲话,便轻轻道出一句。 而这一句便引去无极的注意力,她笑着转身看向灵童子,在远处细细观摩了一下便极高兴地走到绀青面前,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见无极上神走来,绀青身侧的各位仙人纷纷知礼地退开让了一个位置,久而久之,站在原地的就只有绀青和灵童子了。 “婳儿,你可算是和御辞修得圆满了,你们家这小崽子可叫什么名啊?” 她走到绀青身前,极其高兴地笑到。 子雾玄仙和涟仙君皆是一惊,无极上神在药镜闭关一千年,也就与世隔绝了一千年,浴婳浴血奋战仙陨的事情,她不知丝毫。 一千年的消磨,她到底是忘了些浴婳的模样,若非不忘,她也不能捧着绀青那张和浴婳七分似的脸看了半天。 “婳儿啊,你怎么好像变了一点点?” 无极上神细长的指轻轻抚上绀青的脸。 这轮廓,的确是浴婳呀,而且她这身圣雀红霓是自己千年前亲手以凤羽相织的,其他人不可能穿上。 可看久了,无极上神便从她那双微微疑惑的深珀色瞳里看出了端倪。 49.-4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被无极一触,绀青本就想后退,可这一身红衣好像给自己施下了法,硬是控着她不能挪动半分,话也没法说出口reads();。 白七玹在一旁,眉头微蹙,却没有上前来帮下绀青。 不是不帮,而是此事他若插手,则更为不妥。 无极上神是出了名的宠徒第一人,上五千年下五年前没一个人能和她媲美,如今她不可能伤到绀青一分。 毕竟她不舍得,即便她不是浴婳。 墨御辞在望着绀青,虽觉她此时的轮廓极其熟悉,却只知自己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 方才无极上神喊她婳儿,他却从不知晓这个名字,再想寻起芸芸,可却只觉一阵混沌。 忽而,一道金光从绀青身上浮现。 光逝后,绀青便感觉自己身上的那股压迫感消失了,四肢也缓缓能动了起来。 而从光中走出,从隐约渐为清晰的,正是同无极上神一同入界进修的逍遥上神。 “无极,这一身红霓是我给小青的,算是给你出界的惊喜,你莫怪她。” 逍遥上神开口,脸上的笑意虚浮得很。 此时的逍遥上神仍在梦里桃花源中进修,根本还没返世,众人看到的,不过是红霓上施落的一缕幻影罢了。 无极上神望着那一句话后便渐渐模糊的幻影,脸上的笑意淡了七分。 她松开了手回过头,望着满朝仙人。 “是我隔世千年,一时糊涂认错人了。” 她的声音极淡极浅,带着隐隐的悲伤和空落。 这位被逍遥叫做小青的女孩,虽不是浴婳,却有浴婳的气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像也猜到了九分。 “没见到想见的人,我也累了,先永安宫回去了。” 未等众仙反映过来,无极上神已经一挥自己的黛袖离去。 一千年的修炼,来无极上神的我行我素还是丝毫没有欠少一分。 她已然离去,众仙也从拘谨中松下一口气来,可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唯有墨御辞才听见她临走时给自己落下的一道请柬。 墨御辞没有上心,只是看着绀青久久不语,眼里含了一缕笑意。 被他这么一看,绀青的脸忽而红了一半,连忙低头跟上自己的师傅。 白七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青不怕。”他温声细语一句。 绀青点点头,漆黑的墨瞳缓缓抬起,“师傅,刚刚那人是谁啊?” “上神,无极。” 白七玹回头,牵起一抹儒雅的笑,温淡如水抚平她眼底的丝丝不安。 歌姬舞姬缓缓而上,众位仙人共坐于瑶池中,放眼望去,云雾缭绕的景中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绀青攥着身前红裙的一点边缘,有些无聊。 师傅依旧如往一个人坐在一边,手里捏着一只白银酒盏,浮着酒香淡淡。 50.-5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身侧灵童子的小手和嘴简直没停过,一路在拿葡萄拿水晶糕,一张小嘴染上糕点,依旧张合不停。 “唔,小青姐,这个超好吃!” 他白皙细长的指尖捏着一块桃花糕送到绀青面前,嘴边还残留半片被咬开的桃花。 看着灵童子这个模样,绀青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责罚他才好reads();。 像是一只对你示好的小宠,花着一张脸在你面前逗你笑。 在他那闪烁明光的大眼睛的诱惑下,绀青俯身轻轻将那块桃花糕吃入嘴中。 空中瞬而晕开一片桃花的清香,极淡雅清新。 红绫粉缎在空中飘舞,舞姬仙子在池中翩翩起舞。 酒席侧,一位身穿白衣的仙子飘飘而来,牵起了空中一阵暗香涌动,花海间的芳华凝结,也敌不过她的清香淡雅。 “白上仙。” 而停至白七玹面前的,正是涟仙君。 绀青想起身作揖,却被涟仙君抬手止住。 “涟仙君…”绀青坐在原地,不知她是何意思。 涟仙君只是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笑一句,“小青不必多礼。” “小青,我找你师傅有事商谈,还望你能暂时将他借一借给我。”一阵幽风拂过,空气中的味道仿佛比她方才空中的桃花糕还香甜。 涟仙君的话带着些许玩笑的意味,听得绀青一阵脸红。 师傅是自由身,哪由得她说借与不借? “涟仙君说笑了。”白七玹缓缓起身,继而走到一侧,“小青,在原地等着。” 最后离开时,他留了一抹温文尔雅的笑。 感受到自己落空的身侧,绀青心头本存有的一丝喜悦也渐渐消磨殆尽。 “灵童子,吃吃这个。” 她信手拿了一块花糕,回头发现灵童子已经止住了吃意。 “嗝——”灵童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声音不高却打了一个餍足的饱嗝。 “好久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回过头笑道。参加这样的宴会,好像是在几百年前,还是更远以前,那时候他还未是一个人呢。 那时候,浴婳最爱带着他游历四方,吃遍天下珍馐,他被醇酒祭过后,刃起妖来,亦是得心应手。 “你可别暴饮暴食,不然肚子会不舒服的。” 绀青手里的糕没了去处,便只好送入她自己的口中。 灵童子不以为然地笑笑,继而捏起身前的一个白银酒盏开始细看了起来。 “小青姐,刚才那个上神说你像一个叫…婳儿的人?你认识吗?” 他将酒盏重新放到桌面,一指触着杯沿画着圈圈。 “不认识。” 绀青偏着脑袋想了一会,的确不认识。 灵童子微微一蹙眉,细长的指沾了一点果酒,在桌面上开始用食指轻轻一笔一划。 婳…浴婳。 好久不见了。 51.-5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灵童子托腮沉思,绀青吃了两块糕也就没了再吃的兴趣reads();。 看着身前那飘香的果酒,她忍不住抬手也拿了一杯。 师傅从前不允许她喝酒来着,可今天师傅都喝了几杯了,她小尝一口也无所谓吧? 这样想着,她将银盏送到嘴边,可还没送到嘴边尝一口那酒的味道,那杯酒便被一股力量牵引送到她身侧。 继而映入她眼的,便是墨御辞的轮廓。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手里的果酒一饮而尽。 “嗯,这酒够烈。” 墨御辞喝完,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动半分,目光紧聚于杯上,像是理所当然。 果酒是天界最淡的酒,甚至可以说算不上酒,自然没有烈着一字形容。 可他就是想醉倒在这杯酒里。 “墨…仙帝。” 本想直呼其名,但绀青也清楚自己这是在瑶池,不能对新任仙帝不敬半分。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才是老大。 “平日你是怎么唤的,现在就怎么唤,不准唤我仙帝。” 墨御辞稍显无趣地放下她的手,转而将一颗葡萄从玉盘中摘落。 继而,不由分说地就送到绀青嘴边。 绀青还没反应过来,那颗紫葡萄就被他轻轻推送到自己口中,继而唇上一阵酥酥痒痒。 墨御辞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唇,明明她粉黛无施,却娇艳欲滴。 被他这么一触,绀青顿时脸一红,当即也忘了拒绝,将口中那颗紫葡吞了下去。 “又是你!你喂了小青姐吃什么!她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灵童子蹭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两步上前张开双手,将绀青护在自己身后。 “你也想吃?”见灵童子这幅警惕的模样,墨御辞忽而觉得好笑,便又顺手摘了一刻葡萄塞到他嘴里。 灵童子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站在原地就让他将葡萄送到自己嘴里,还不受控制地…嚼了嚼。 灵童子的闹声引得众多仙人纷纷投来目光。 子雾回头,却只见绀青微红着脸坐在灵童子身后,灵童子嘟着两个腮帮子看着墨御辞,而那位新晋的仙帝,正如若无事一样捏着银盏,敛目细闻酒香。 “天气真好,本尊想出去走走。”似乎是不满身前灼灼的目光,墨御辞随手将手中的酒放下,继而起身将坐在一侧的绀青牵起。 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他带走那袭红衣。 灵童子本想追上去,可还没走出一步,仙徒蔚肆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家仙帝说,你须得留在这里。”蔚肆比灵童子高了将近一个脑袋,轻而易举便阻断他的视线。 “如果我说不呢?”灵童子握拳,三刀两刃戟的轮廓若隐若现。 蔚肆抬眸,眯眼一笑,“不由得你。” 52.-5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灵童子的瞳缩了缩,继而转身坐于自己的位置上,“嘁。” 蔚肆见他没有再反抗,便弯身坐到他身侧,反手幻化出一只极小的鹤来,“好了别生气,我让仙鹤给你跳舞。” 灵童子本就是个孩子,这样一听顿时被他夺去了注意力,看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仙鹤在他掌心起舞,渐渐便失了不少怒意。 虽然他一直都不喜墨御辞,可他还是知道,他不会伤到绀青半分。 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如此。 雾凇长亭外,墨御辞牵着绀青走了好久reads();。 红衣飘飘,似染赤了绀青四周的层云,画出一层惊艳的美。 “墨御辞,松手!” 走了很久,绀青才挣开他的手。 听她开口,墨御辞便将自己扣在她手腕的指渐渐松开。 “刚刚那颗葡萄,好吃吗?” 他转身倚在琼木的扶手上,浅笑着问道。 绀青的脸瞬而通红,她别过头,话里兀地染上一丝结巴,“一,一般般。” “既然一般,那你就还给我。” 墨御辞一步上前将她反抵在木栏上,落指挑起她的下巴。 吞她都吞了,要还是不可能的。 然而墨仙帝本就不是要她还出那颗葡萄。 看着那张比女子还要惊艳的脸缓缓靠近,绀青连忙抬手推开着他的胸膛,可却不能推动半分。 “墨,墨御辞!”她手足无策着,开口唤着他的名。 可他却充耳不闻,依旧一点一点抽短两人间的距离。 兀地,推着他胸口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他微微抬眸,却发现绀青抿着嘴唇的模样。 他唇角一勾,将本该落在她唇上的吻收回,轻轻地触了一下她的脸。 像是化开严冬冰霜的温润春雨,流水无痕。 “你穿红裙,很好看。” 他的声音细细碎碎地落在她耳畔,烧红了她的耳根。 她睁眼,墨御辞已经离她半步远。 那双如攫取一空繁墨的眼没有迁移,惹得她目光四窜。 “谢谢。”她启口。 墨御辞转而望着长亭外的那片莲花池,正值花期,那一池花开得似锦繁华。 “小青,这几个月在仙界住着,半月后,入拟魔境屠妖,两月后,天界有一场仗。” 他反手一挥,一朵莲花从莲叶间浮起,飘至他指尖。 他反手一摊,那多掌心般大的莲花便渐渐精致而小巧了起来,渐而化成一只发簪。 墨御辞没有将她发间那只舍子花为型的红色发簪取下,而是将手中那只莲簪放入她的手中。 “本想帮你带,但莲花不称你这一身红衣。”他笑道。 绀青垂眸望着手里那根簪子,只觉掌心很烫。 “一场战?”她不明所以地问道,拟魔境一事她是知道,若要成仙则须立名纪神册,而屠妖,是唯一的办法。 可这一场仗,她的确不知。 “嗯。”墨御辞转而望向身前那片花海,菲薄的唇扬起笑意,流光溢彩。 “本尊要去平定这天下,给你布好出嫁的花路。” 53.-5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手中一紧,“墨仙帝,别说笑了。” 墨御辞回头,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顺落她一缕鬓发,“好,不说笑reads();。” “夙骸渊在寻四方神器,他已经探到朱雀袭风之翎的下落,初步下定在两月后的朔月夜里攻山,我须得去一趟。” 绀青一怔,她听师傅说过,朱雀的袭风之翎,白虎的苍獠之刃,玄武的碧落之盾还有青龙的黄泉之珠,就是镇丨压魔尊诸邪的四方神器。 只要集齐这四样神器,再到岩浆炼狱里归位,便能释放诸邪。 “师傅他,也会去吗?”绀青抬眸问道,也不顾他的手仍在自己脸上。 “当然。”墨御辞轻道,见她没反抗,便将手一直搁在她的脸上。 “那我也去。” 瞧见她眼底熠熠的光,她这幅无所畏惧的模样合极了他心。 “嗯,群仙都要去,少不了你一个。” 看着他眼底漾开的笑意,绀青这才知道自己被他占尽了便宜。 她按下他搁在自己脸侧的手,目光慌张四蹿。 “恭,恭喜晋升仙帝。”她的确无话可说,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既然要恭喜,拿出你的诚心。” 墨御辞转而续道,仙帝也好仙尊也好,与他来说都是一个名号,无所谓有无。 可,他还是想听,绀青能如何恭喜他。 绀青抿了抿唇,这居然还要她拿出诚心? “那我诚心祝贺墨仙尊晋升仙帝。”这样够诚心了吧? 墨御辞失笑,转眼望向那一池莲花,“这等诚心,真是我见过最真的了。” 这几日他已经下令让所有仙人带着自己的弟子上天居住,安排了所有德高望重的仙人教书受徳,绀青也好重新跟上众仙徒的进度,不由白七玹再教她。 “小青。”在墨御辞还想说什么时,一把低轻的男声缓缓传来。 绀青一听,便有一抹喜色跃于眉梢,而墨御辞则稍显不耐。 是白七玹。 与他并肩而来的,还有涟仙君。 “墨仙帝。”继而,白七玹再续道一句。 “涟韵。”墨御辞则是没有搭理,轻轻唤起了涟仙君的名字,仿佛没有看到白七玹。 “仙帝好兴致,居然带小青游亭看莲。”涟仙君掩唇笑道,缓步走到绀青身侧。 忽而,瞧见她手里的莲簪。 “这簪子巧夺天工,极合适小青。” 她笑道,继而再反手幻出一只极珠仙簪,然后放到绀青空出的另一只手里。 “恰好最近我制了两只头饰,一只已送予楚乔做她的跃池之礼,一只送予你亦当是贺礼。”她轻轻点了点发饰上的极珠,一股清冷的光闪过,仙簪极好看。 白七玹看着那只步摇,敛下一眸异色。 仙君涟韵送予绀青的,不单只是一只发簪,且,绝非是一只发簪。 54.-5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帝浴婳在百余年前修至半神,以两把浮生刃庇护天下,一把名为述护,一把名为悯生。 一为自护周全,一为惜天下万生。 仙陨时,两把剑施下封印住持南北两极,一把嵌入白帝,化成护城之锁,一把沉入南海,看守鲛人之墓。 如今两把剑,都重新回到绀青手中。 如今的述护剑,叫灵童子,如今的悯生剑,则被涟仙君化成发簪送回她手中。 剑依旧未变,只可惜当年的仙帝与如今的仙帝,物是人非。 绀青望着手里的极珠仙簪,深海明珠由麟石而嵌,点萃明媚,葳蕤自生光。 说实话,她很是喜欢,但因平日极少佩戴发饰,这如今一得就有两,倒是让这两只发簪失了用处。 绀青是很惜物的人,自然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明珠蒙尘。 “谢谢涟仙君,可我平日不带头饰,这么尊贵的东西,我不能要。”她反手将极珠簪子想返还给涟仙君,可后者却只是淡笑着望向她,没有接下那支簪子。 “这是谢礼,楚乔由你救下,你自当得到回报,这极珠簪子本该是送你的,你拒了,它没了户主,我也会伤心的。”她带着三分无奈的意思笑道,转目望了一眼墨御辞,以示求助。 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墨御辞便淡声开口帮腔道,“一个女孩子家活得那么粗糙,不适合。” 绀青回头,使出毕生所学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活得可细致了好吗?哪里粗糙?哪里? “小青,既然是仙君的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兀地,白七玹开口。 这毕竟是她该得回去的东西。 瞧着自己师傅也答应,绀青的手握了握,渐而弯下腰道,“那我就谢过涟仙君了。” 涟仙君嘴角依旧存笑,微微点了点头将她扶起,继而便以楚乔在等她为由,缓步离开。 久而,剩在原地的便只有白七玹师徒和墨御辞。 “仙帝如若无事,我便带小青暂先回去了。”白七玹淡淡看过墨御辞一眼,礼道。 墨御辞菲薄的唇微微一动,继而沉了两分,良久转而开口,“好。” 于是,绀青便随自己师傅的步子离开,可转离前,她却两次回望在栏边的墨御辞。 仙帝他方才,明明有话要说。 见师徒二人走远,墨御辞依旧站在栏边。 虽不知涟韵和白七玹为何一同,但他却能隐隐察觉,涟韵有事瞒着他,连同她一起撒谎的,还有白七玹。 忽而,一只彩雀穿梭于莲花间,转而息于琼木扶栏上,嘴里还衔着一片茶叶。 墨御辞抬指接下那片绿叶,无极上神的请柬到了。 “这就去。”他抬手捋了捋彩雀的羽毛,彩雀一点头,转而张翅离去,七彩的尾羽渲染一方碧空。 55.-5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七玹在身前走着,绀青在身后跟着reads();。 绀青心中有异想,从前她的脑海里只记得追逐师傅的步子,而如今,却多了许多新的念想。 比如,瑶池上的灵童子,比如,手里的两支簪子,又比如,雾凇长廊上的墨御辞。 走着走着,她的思绪便不知从何而起开始飘远,像是空中来去无期的霞云。 白七玹的忽而止步她没注意,换来的便是额前一阵疼痛。 她撞上自己师傅了。 “唔。”绀青这才回过神来,连退几步捂着自己的额头,“师傅对不起。” “不,是为师停得突兀了。”白七玹回身,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极温柔地朝她额前微微发红的地方吹了一口气,“小青不疼。” 绀青尴尬地牵出一个笑,在自己师傅身前带着些许撒娇道,“没什么,不疼。” 看着她微微俏皮的模样,白七玹微微晕开笑意,随即开口,有些话欲言又止。 “小青,为师不是说过……”话到一半,便悟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有些不妥,便转而一换温到一句,“算了,没什么。” 小青好动一点也是好的,总不能让她一直和以前一样,在原地等着自己。 而绀青却对他欲言又止的话十分上心,见他提步离开,连忙追了上前。 “师傅,你说什么?”她追问道。 “为师说什么…我也忘了。”白七玹却只是笑笑,温宠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去接灵童子。” 这样一揉,绀青便脑袋空白一片很快是一旁柔和的纯白,随即点点头,又跟上了白七玹的步子。 - 永安宫内,无极上神一人坐在琉璃案前,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捏着茶杯搁在唇前,茶香浮动,她却没饮下半分。 双目无神地凝视着院中的琼花瑶草,她怎也想不到,不过是闭关修炼,回来已经和自己的徒儿隔了生死二字。 那个叫绀青的姑娘带着黄泉之珠,应是浴婳的转世。 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去见绀青。 浴婳死是死了,她是绀青也只是绀青,总归不是谁的替代,充其量,只是谁的延续。 可这样的延续,毫无意义不是吗? 彩雀翩然归来,七彩雀羽画出空中一段虹,继而落在她脚边。 然而接来的,就是一阵极熟悉的脚步声。 “见过无极上神。”墨御辞在门口,微微弯腰作揖。 “御辞,进来。”她微微招手,门前的男人便随之而来。 她细长的柔荑一招,百年前便服侍无极的小仙娥长乐便捧着一套茶具走来,给墨御辞添了个位置。 淡色的茶被轻轻倒于他的杯中,无极上神和墨御辞对立而坐。 “好久没和你这样品茶了。”无极先启口,温声笑道。 空气中浮浮游游的仙力缭绕,她黛缎下的手微微一捻。 56.-5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抬起身前斟满的茶杯,送至自己的唇前轻抿了一口,“嗯,的确是好久了。” 久得好像,他在不知度的空间里沉睡百年,做了一场毫无记忆的春秋大梦,梦内花开花落几番愁肠断续,云卷云舒几番天高海阔。 只可惜,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大梦一场后,余生空渺然。 无极袖下的手一反,散在空中的仙力被收回掌心,她转而扶向身前的白瓷茶杯。 “是啊,回来之后,都变了。” 婳儿死了,墨御辞也不记得她了。 尽管过往再多相惜相爱,千分万离,他们也没有共度白首的缘分。 如今还维持两人的种种,也只剩墨御辞脑海中的那瓣浮生花了。 那是浴婳临死前封锁墨御辞记忆的花朵,生于三途河旁,一叶花一世忆,亡人渡河,闻下花香,方能忘却前世种种,重新入六道轮回。 无极抬手抿了一口茶,敛下的眸内竟是怜惜和徐徐悲楚。 她敢用浮生花来让墨御辞忘记自己,下手可真够狠啊。 怕是在下决意时,每一瞬都心如刀割吧? “御辞,你是不是觉得,这百多年来,过得很惘然?”无极上神一杯饮尽手中的茶,无半点品茶香的意思。 即便舌尖徒留茶入口时的苦涩,她也不以为然。 墨御辞放下手,修长的指轻轻敲着琉璃案,没有回话。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极抬手又倒了一杯满茶,淡黄的茶面浮起一片茶芽,她轻轻将茶芽从水面捏起,“想知道你究竟缺了什么遗忘了什么,去冥界,你会找到答案的。” 有节奏的敲击声忽而滞停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近几日要到仙徒入拟魔境的日子,我须把这件事看了才去一趟。”他望着院内郁葱的仙木瑶草,淡声而道。 无极长叹一句,望着身前的男人还是百年前的轮廓,顿时心里一落空,“早知我当初就不入药镜修炼。” 墨御辞可算是她由小看到大的,可这样短短百年的暂别,回来他就落得如此陌生。 浮生花可用来抹去一个人记忆中的某一部分,比如浴婳,她便用浮生花来抹去墨御辞脑海中有关她的过往。 相当于,篡改了他的记忆。 可虽然浴婳是死了,但归来后无极便一直感觉,她的气息尚存在这个世上。 不同于活人的气息,反倒像是……还对这在世的人,念念不忘,是一缕执念。 见无极上神放下手里的酒杯,一旁的长乐便极懂事地将她的日月棋盘搬出搁在桌面。 无极上神爱棋,过往一直和仙帝浴婳来下着,长乐看懂无极是想让墨御辞回忆起浴婳,便将这个旧习重新捧出台面。 不知这样,他会不会想起一些。 57.-5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可即便两人来回落下黑棋白棋几次,墨御辞仍是那副不温不凉的模样,似乎没想起丝毫reads();。 长乐扁了扁嘴,他倒是真的将浴婳姐忘了个一干二净。 三盘棋过,无分输赢。 看着那纵横交错的黑白棋,无极上神又长叹了一声,“时间不早了,御辞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墨御辞只道下一字好,盘龙银靴踩在地上,走得毫不留恋。 “上神,你说,墨仙尊…仙帝会不会就这样将浴婳从此忘记?”长乐跪坐在琉璃案旁收拾着棋子,问道。 无极上神杯中的茶饮尽,那个瓷盖轻轻将茶杯盖满。 晚风悠悠,只听她缓缓而道出一句:“千年前,浴婳遇到他,是缘,千年后,浴婳离他而去,是命,如今他还能不能忆起浴婳,要靠缘,亦要靠命。” 守好棋盘,长乐望着落日的余晖,只心心念念地许下一愿——希望墨御辞,能早点寻回失去的东西。 - 日早,绀青起得早,便到院落里练剑。 灵童子懵懂醒来去找绀青的时候,只见她的床铺整洁如新,没有半点温度。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回头到院落里找她。 刚走到牡丹花旁,绀青专注的模样便夺取了灵童子的注意。 她早起随意挽起的发,此刻却严谨得一丝不苟,身穿日常那袭淡蓝的衣裳,手里一把锋利却平凡的剑。 前世,她是艳杀天下的仙帝,浴血奋战,战无不胜。 那时候,他还是她最爱的佩剑。 再回身,绀青一套剑法和前世有九分相似,刀光剑影中那抹倩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扬起的风刷落片片落叶,容她一寸一刃绘成碎片。 每一个细节每一次落刃她都控好手里的剑,力道精准得不多分毫。 这也是,当年浴婳可怖之处。 她曾对一只十恶不赦的妖,以述护剑斩断无法复原的力量,将那人形妖的肉片下,三天三夜不多不少,三千三百三十三片。 最后,还是那妖不堪忍辱自毁妖丹自尽的。 而后,只要是遇到了浴婳,没有一只妖不是躲得远远的。 灵童子转而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子,附上仙力将它直踢向绀青。 细听风中的变化,那细微的逆风声很快被察觉,那把剑收于身前侧立如片,那块直冲她而来的石子迎上刀刃,瞬间破开两瓣朝她左右飞去。 “谁?”绀青反手一收剑,警惕问道。 灵童子这才不慌不忙地慢慢走出。 “小青姐,是我。”他带着小跑走到她身侧,将那两块碎开的小石子捡起。 还真是碎得不成样子呢。 “灵童子,你睡醒了?”绀青蹲下身来,和他同一高度看着他手里的两块石子。 她白皙的脸上有一层薄汗,不知怎么地,就混上了淡淡清香。 58.-5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小青姐,这套剑法是白上仙教给你的吗?”灵童子一握拳,手里的两块石子片便碎了个粉的。 绀青将腰间的剑放下,抬手捏着丝袖轻轻拭了拭汗。 “不是,是我自己乱来的。”她带着丝丝不好意思笑道,师傅教她的剑法已经练好,可每当她空暇时间练剑时,总会不自觉地驶出另一套剑法来。 她曾问过师傅,这套剑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师傅只是说,他予她剑本就是用来自护而非杀戮,只要能保护自己的剑法,无论是什么奇葩招式,就是好剑法。 听他这样一说,绀青便放下心来自己随意耍了。 灵童子一听是她自己的剑法,顿时便溢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 这套剑法的创建人,的确就是上一世的浴婳,上世她未收一个弟子,这套剑法本该随着她的离世无疾而终。 可如今,他又重新看到了当初叱咤天下的刃影。 灵童子站起身来,伸了伸自己的小手小脚,再扭了扭自己的腰,抬手往空中一握。 三刀两刃戟腾空而出。 “小青姐,我陪你练如何?”他再换手握了握自己的兵器,虽然只是一只剑灵,但他还是有那么点本事的。 不然,怎么守好述护剑? “可是,我这套剑法毫无章法可言,会误伤你的。”绀青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灵童子将她放在地上的剑轻轻捡起,继而放到她的手心。 “没事小青姐,就算我打不过你还保护不好我自己?”他拍着xiōng部,自信地笑笑。 绀青看了看那把剑,缓缓握起,抬手轻轻揉了揉灵童子的小脑袋,“那就请指教了。” 退至十步远,绀青握起手中的剑。 灵童子捏紧手中的三刀两刃戟,严阵以待。 他不仅在自我警惕,同时还在观察绀青的一举一动。 忽而,她眼底的神采有变,灵童子随之而动,却没想她的攻速如此之快,十步的距离她像仅跳了两步便跃至他面前。 铮—— 剑落下,被灵童子的戟挡住。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予力支撑,绀青已经收回那剑,不再和他的兵器直面交锋。 继而,就是灵童子感受到猎猎的剑气。 那把普通剑牵起一阵强势的剑锋冲他而来,他连忙往地上一踩,接力跃起,三刀两刃戟反没入地面,他依凭戟末立于空中。 绀青的确是完完全全进入练习的状态,他怔了怔神,却也很快随她的攻击而动了起来。 虽然大致和前世相同,可速度还是不及从前。 从前浴婳出刀果断决绝,基本上是一刀除一魔,而绀青的速度虽然比普通人快,但如若上战场,怕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伤得不轻。 59.-5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被绀青这样一追,灵童子来不及握回那把三刀两刃戟,随之只好借着风中的落叶于她周.旋。 绀青反手上移,剑尖和他几乎是擦面而过。 灵童子在空中反身一圈后落地,双足在地上擦出两条不浅的泥土痕迹。 然,不等绀青的剑追上,他已经灵巧地从空隙中掠过,随之握起那把插在地上的戟。 灵童子先手反推到绀青处,绀青一个侧身用剑抵住戟,继而翻转用腕力将它压下,然后倾身一跳跃于戟尖。 她踏风而来,灵童子反手将剑戟推远,躲开了绀青的攻击且追上了自己的兵器。 铮铮然的声音一时急促而无从断绝。 路过的人忽而被这样的打斗声夺去了注意力,便带着好奇心走到绀青所居住的院落门前。 一个人看不过瘾,又拉上了另一个路过的仙人,久而久之,聚集了不少人。 其中观战的,有刚摘了果子准备去学堂的纱荷,缘漫漠,还有涟仙君的弟子,楚乔。 观战的人都知道,这是跨越净池时和被誉为天才的楚乔同样被赐予仙羽的绀青。 这就是在大难时临危不惧,救下他们的人。 本听闻她的师傅是白七玹,还以为她不会有什么本事,可当时净池那一战的确让他们认清自己是否瞎了眼。 如今再看,她这每一刀每一剑都极为灵巧而强势,如果是敌对,她或许是个难缠的敌人。 楚乔耐心地在一旁细看,心口高悬。 绀青身手了得,自己根本比不上。 无论是剑法的灵巧程度还是出刃时的果决,她都资质过人。 最后一下击毕,绀青和灵童子纷纷归回刚开始时两人所站的位置。 灵童子反手将三刀两刃戟幻化成一股雾收回,这一场没有输赢,算是个平局。 绀青将手里的剑反手插入地面,灵童子不愧是灵使,修为不一般。 守好自己的兵器,灵童子便又变会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笑意跑到绀青面前,一手抱着她的腰间,将自己的脸往那袭蓝衣上蹭了蹭。 “小青姐好厉害呢!”他称赞道。 不论是上世的浴婳还是今世的绀青,唯一没变的便是,两人都是天才。 绀青笑着揉了揉灵童子的脑袋,“小家伙,还说什么保护自己,你明明就对我放水了。” 自己是全力进攻,而灵童子却只是一直在躲避,偶尔驶出两下那么无关痛痒的回击。 现在要是还要夸她厉害,那就是她真的不如人了。 她的剑法,还是得练。 “哇,小青,你还真的好厉害呢!”站在门口,纱荷不自觉说了出口,她的一句话便又牵起众多议论和应和声。 绀青和灵童子同时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居处居然人满为患了。 60.-6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哇,好羞哇,你们什么时候聚集的啊!”灵童子更将自己的脸埋到绀青的腰际,然后悄着步子躲到她的身后。 自己处处避让被众人看到了,大家会不会笑他太弱啊? 哎呀哎呀,丢死人了! “我?我见你们打得热闹,便不知不觉地就走过来看了,我只保证我带了缘漫漠一个,其他人不是我带的!”纱荷举起自己的两只手指,信誓旦旦地说道。 缘漫漠轻轻一敲她的脑袋,“你还真是爱看热闹!” “大家都起这么早啊?”绀青将剑收入剑鞘,带着笑意问道。 虽然自己刚刚和灵童子练剑的确是被大家看到了,可如今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了,她总不能一个一个将其他人都赶走吧? “是啊,今天是各位德高望重的仙者授课的第一天,我们都赶着去上课呢。”纱荷很是耐心地给她解释。 一旁,楚乔抿唇一笑,灿若三月桃光。 “要是迟了,星烨玄仙的书斋满人了我就听不了课了!”她小心谨慎地说道,继而回头用手肘顶了顶身后的缘漫漠。 “别怕,我们已经迟了,没有位子了。”缘漫漠抵住了她的手肘,轻笑道。 纱荷一听,一个激灵立马回身,果然,身后方才围观的人消去了大半。 “哎呀呀,这帮兔崽子跑得比什么都快,看来今天的课,得去其他仙者那上了。”她整个人都如失食的小兔子一样颓靡了起来。 仙帝墨御辞是吩咐了千言仙君安排众仙的弟子上天界学习,琴棋书画分一类仙人教导,佛学道学分一类仙人教导,剑术武学分一类仙人教导,课程和授业的仙者各分了一个书斋,每个书斋能容五十个学生,先到先得。 最热门的莫过是陶冶情操类的琴棋书画,其次便是武学,最后便是众人皆惧,且众人皆听不明的佛学道学了。 今天纱荷本想赶个早,去把教水墨画的星烨玄仙的位置霸一个呢,现在看来她是抢不到了。 绀青今天本来也是要去的,可她只想有位置就行,并没有执着着一定要上什么课。 之前一直都是师傅教她的所有,她唯一听得懵懵懂懂的,便是师傅的佛道了。 “小青,要不和我们一道去上课?”一旁的楚乔轻轻启口,轻声说道。 绀青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跋山涉水来到书斋院落,绀青愣是站在门口回不过神来。 涟仙君教琴,她猜到了,子雾教剑,她猜到了,师傅教棋,她猜到了,可为什么,墨御辞会来教道学? 忽而她有隐隐的感觉,过往她和仙帝拌嘴时,他没有道出一套般若波罗蜜来将她呛个半天回不过神来,真是她走了运了呢。 61.-6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楚乔一来,涟仙君便留了个位置供她听课,灵童子说感兴趣,便又蹭了楚乔半个位置,纱荷和缘漫陌也刚好赶上了子雾玄仙的课,如今每个书斋都人满为患,绀青便只好来听佛。 前两门科目都算得上热闹非凡,可绀青一来这里,便只觉冷清得过分。 特别是看到仙帝墨御辞倚在藤椅上的时候,她更想转身离开。 墨御辞本是教剑,可今年他当了仙帝,就想挑个最冷门的课程打发一下时间,历年来没犯错的学生都不会来这里听讲,原因是,太深奥了,听不明白,所以他便觉得自己捡了个闲的。 可没想他今天便迎来了第一个这么好学的学生。 “墨…仙帝。”绀青走到木案前坐下,开口忽而不知该叫墨御辞什么为好。 藤椅上本在小憩的墨御辞微微睁眼,轻轻扫过了那一袭淡蓝色的衣,“叫先生。” “好,先生。”绀青温声应下,礼道。 墨御辞没有从藤椅上起身,而是转手从身旁的木藤书排里抽了一本书,继而轻轻放到绀青的桌面上。 “先把这本看完。”话毕,他也从书堆里取了一本论语,然后,盖在脸上。 绀青的嘴角抽了抽,继而还是认命地把身前那本《楞严经》轻轻翻开。 一朝至日终,绀青才将书初次读完。 果不其然是佛,许多话在内,她悟不透。 “《楞严经》从破魔始,至破魔终。你如今涉世未深,读不明白是正常。”墨御辞抬指轻轻将面上的书拿下,目光聚于书中,话却在对她说。 仙界都说,佛难明,却也易明。 师傅平日也看般若波罗蜜,她也对那几句“非色亦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听得熟,可她却往来读不透读不明白。 师傅说,所有繁华的东西其实都可以说并不是真实的,只是因缘而生,因果而存,要看透万物便要放低心中的执着,这样一切便会自然而然地明了。 当即,绀青就问了一句,人不是能触摸的吗?怎么会不是真实的? 师傅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绀青回过神来,看着书上的一句,不自觉念了出口。 “从始泊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性心失真,认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 墨御辞转眸看向拿着书的女孩,风中还有她念后缭绕的余音。 他启口,耐心解释:“由生至死,*不断,如此便失了本真心性,由此从事便颠三倒四,将真的当为假,将他物当为己物,这样的结果即便离世也逃不脱,只得在生死苦海中轮回。” “哦……”绀青拿着书的手微微紧了紧,再垂头复看这句话。 墨御辞由她的神情仍可看出,她依旧是处于似懂而非。 62.-6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不必太过纠结于书中的意思,明白佛理靠的是心智和机遇。有些人一句读不透,一生也读不透,而有些人或许在一株树下闲适地小憩一睡,醒来就悟透大半浮生。”墨御辞抬指将她手里的那本书抽起,轻轻嵌入书堆中。 “时间到了,散学。”墨御辞回头,轻轻在她的脑门上点了一下。 绀青懵懵懂懂,只道了一句先生再见,便起身离开。 仙帝的课,也不是想象中那样拘谨。 师傅的课已经结了,虽然他仙力不及其他玄仙,但布棋落子的技术也是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听课的学生自然不少。 有时候绀青会羡慕楚乔他们,他们的师傅会专门留一个位置给他们,可自己的师傅好像……要求她自力更生。 “小青姐~”刚想提步去找自己的师傅,绀青便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回头,灵童子扑身而来,直落入她的怀中。 身后,楚乔才缓缓走来。 “涟仙君弹琴可好听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听到的美妙琴声和绀青分享。 绀青笑笑,抬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包子,“仙君弹琴,自然好听。” “灵童子弹得也是极好听。”楚乔不急不慢地补上一句,今日自己师傅在教琴,灵童子自告奋勇地上去弹了一曲,可谓是震惊众座,就连自己的师傅也夸了两句了不得。 “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还是献丑了。”灵童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他真的只是手痒想碰一碰琴弦而已。 “小青,墨仙帝的课,感觉如何?”楚乔揉了揉灵童子的脑袋,转而问道。 “嗯,听得不太懂,但至少是有收获的。”绀青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鼻尖,今天看的《楞严经》她明白自己可能才读懂了其中的千分之一或许更少,要完全明白还续靠些时日。 只是,她会继续去上课的。 “那明日,你还去上课吗?如果你觉得听不懂,我可以跟师傅说说,让她再留一个位置给你。”楚乔体贴道。 绀青却是摇摇头,带着歉意笑着答:“我嘛,还是从一而终吧,对于琴棋书画,我好像没这方面的天赋。” 灵童子挑了挑眉,上一世浴婳可是样样精通,这一世的绀青可是将那天赋给延续下来了,怎么可能没天赋? 转而又想,绀青或许只是不喜欢去那么人多的地方罢了。 “嗯,楚乔姐,明天涟仙君哪儿不用给我留位置了,我陪小青姐吧。”他挽着绀青身侧的手笑道。 “嗯,也好。”楚乔想了想,也答应了灵童子。 “诶?你们是新晋的弟子吗?”在三人谈笑间,一把男声介入。 同时,亦夺取了来来往往的弟子们的目光。 63.-6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和楚乔回头,却只见一群人朝自己走来,看衣着,应也是弟子。 “诶,别这样看着我们啊,按辈份,我们可是你们的前辈,你们理应叫我们一句师兄或者师姐呢。”为首的一个白衣男子说道,牵起身后那群人的附和。 楚乔朝绀青走近了一步,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位是华盛仙君的弟子,纳兰叶。” “认出来了,这两位应该就是这一届仙中资质最优的两位。”继而开口的,是站在纳兰叶身侧的女子。 楚乔又为绀青低声介绍,这是羲和仙君的弟子,慕桉。 “请问你们,哪位是绀青?”慕桉上前,极其有礼地问道。 绀青抬眸,珀色瞳仁波点闪烁。 “我是。” 慕桉见她回应,便高兴地挑了挑眉,从衣袖间拿出一张帖。 “师傅说了,你的资质千年难遇,可惜跟了白上仙,如今家师有意收你为徒,不知你可否愿意跟从我师傅?”羲和仙君自瑶池之会看到她那一身红衣后,便有此意。 而慕桉话毕,不远处白七玹的步子微微停下。 他并不是有意不靠近,只是,他想听听他的徒儿,是否一如当初不畏人言。 绀青垂头看着那张帖子,没有说话。 继而,便有人开声。 “羲和仙君是出了名的好师,育人无数,教导有方,许多名门子弟上门求师都无疾而终,如今他指名道姓要收你,你可是走运了啊。”一位立于前辈群中的师兄说道。 灵童子在一片牵着她的衣袖,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要,小青姐。” 绀青敛眸,仍没有说话。 “每一位仙者收徒都会赐自家徒儿一把佩剑,我看你腰间这把剑毫无灵气,看怕也是白上仙无能打造一把仙剑予你,羲和仙君锻造的剑可是一流的名剑,你就答了吧。”有一位不知名的师姐开口。 看着她因早上练习时未来得及放下,如今别在腰间的剑,灵童子眉头一蹙。 什么剑能比得上名剑述护? “对啊,你们迟些要入拟魔境斩妖立名,没一把好剑可不行。”慕桉再开口,她是羲和手下最小的弟子,如今也是想常常当师姐的滋味。 拟魔境是魔界的一块蛮夷之地,有修为不高的魔兽出没,凡人想位列仙班成上仙,必须斩杀一只妖魔方能留名神册,才能完全成为仙人。 绀青虽然资质极高,但用一把普通剑就想去杀妖除魔,未免太过牵强。 “谢谢羲和仙君的好意,人间有话,做人要饮水思源,且我师傅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想我还是没有这个运气去当羲和仙君的徒弟了。”绀青将手里的帖子轻轻放回慕桉的手里,“谢谢师姐能亲自来一趟。” 64.-6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纳兰叶本想开口再劝一下绀青,可却被慕桉抬手阻下。 “算了,别人心有所属,我们不强求。”她将帖子收回袖中,继而又续道,“来日小青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若白上仙不能为你解疑,你大可来寻我。”慕桉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抹浅笑融开在那白嫩的脸上。 “好。”绀青轻笑着回应道。 慕桉没有继续劝她,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嗯,我饿了,小青姐我们先回去了。”灵童子拽了拽她的手,绀青便轻轻点头,再道一句别,她便转步离开。 刚走没两步,珀色的瞳里便攫取到师傅的身影。 她加快了步子上前,“师傅!” 逢时,白七玹回头,“小青,放课了?” 绀青点点头,继而走到他身侧牵出一个极好看的笑,“师傅,今晚我来下厨,你想吃什么?” “小青做的,都可。”白七玹亦在笑,那袭白衣迎风而扬。 师徒二人这份光景,美好如画温柔岁月。 灵童子本也就想这样追随两人的背影,回去再在那灯火葳蕤的夜里感受一份温凉,可一个令他很是奇怪的身影夺去了他的注意。 他悄悄回头,瞥见藏在一颗树后的一个人。 一个白衣的仙徒随了他和小青好长一段路才肯离去,期间还拿着本小本子写写画画些什么。 不凑巧,被他灵童子一双眼尖发现,再不凑巧,灵童子很是好奇他在干什么。 和绀青道了两句,随意找了个要寻楚乔的借口搪塞过去后,灵童子便敛着步子跟上了那个白衣仙徒。 唔,跟了许久那个笨蛋都好像没发现他,他便再明目张胆地跟了下去。 直到跟到南重山的仙殿,灵童子这才知道那位白衣仙徒到底是谁。 这不是柘仙君的仙殿吗? 那这为白衣跟踪狂,便是柘仙君的弟子咯? 灵童子黝黑的眼珠转了转,继而捏了个诀画成了一片绿叶,飘飘的一片绿叶,就这样飞到了那位白衣仙徒的层层衣间,附了上去。 白衣仙徒果真是柘仙君的弟子,这不,跟踪了自家小青姐一天后立马就回他师傅柘仙君那儿汇报了。 我倒要听听你今天都看到了什么荒唐事。 这样想着,灵童子便又往他衣间蹭了蹭。 看着红木的门槛从自己面前横过,灵童子这便知,这位白衣跟踪狂是入了仙殿了。 “师傅,徒儿知晔有事禀报。”白衣跟踪狂在屏风后淡声一句,继而便弯身作揖,等着屏风后的柘仙君唤他。 屏风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影子,似乎正在拿着笔在写些什么,听到这位自称知晔的白衣跟踪狂的话后,便停了笔。 “说。”柘仙君理了理自己一身金边衣袍,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65.-6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今日白上仙的徒儿绀青,选课时迟了些许,独身一人去了上佛道课,结果是仙帝授课。”知晔如实说道,他知自己师傅看不惯白七玹那对师徒,便自作主张地去查了查绀青,期望自己能查出个什么她的错漏,借此让自己的师傅发令下去赶走那师徒二人。 而闻言,柘仙君却好像并未摆出什么高兴的模样来,反而脸色沉了三分。 “是谁让你监视他们?”柘仙君抬眸,眼底参了一丝怒意。 知晔顿时一惊,连忙跪倒在地,“是徒儿自把自为,可是,师,师傅,你不是不喜欢那位无能的白上仙吗?” 柘仙君反手一拍拍在那张云理石的大桌子上,化作树叶的灵童子听了也被吓得颤了三颤。 这柘仙君手劲倒是大,在那么硬的石桌上这样拍也好不心疼自己的肉掌,难不成那是只熊掌? “我虽不喜那双师徒,但好歹他们也是仙界的人,你这样私自做主去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为师深感耻辱。”柘仙君再一拍桌,继而踱着步子走到知晔身前。 作为一片叶子,灵童子也不禁提心吊胆了起来,生怕他一时用那只熊掌来呼知晔的熊脸,到时候牵连到他可就不好了。 知晔知自己的师傅动怒了,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弟子知错了,弟子日后不会再跟踪那双师徒了,还请师傅轻罚!” 柘仙君反手幻出三箩书来,“这里的仙道佛语书籍,予你三日时间,抄一百遍交给我,迟一日,翻一倍。”话毕,拂袖离去,重新回到屏风后。 知晔看着那三萝书,欲哭无泪,却也只好认命。 抱着那些书籍走出仙殿,灵童子连忙将自己从他身上分开,飘落在地。 知晔毫不察觉自己当了一会人车,将灵童子载进载出,直愣愣地抱着那三萝书回到自己的仙居。 灵童子站在原地,见天色已暗便匆匆往小青姐的住处奔去。 本以为是他们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却没想是如此的小事一桩,虽然他们没什么损失,但知晔的这份心,的确让灵童子很是觉得厚礼,他也准备还些什么。 可到底还些什么呢……今日柘仙君让他抄书…… 灵童子眼眸一亮,有了,抄书! 匆匆回到仙居,绀青见他也不过到了一声好,继而他便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的房里,磨墨备纸,抓起笔就开始画了多只乌龟。 忙活半天,到绀青催他出来吃晚膳,他才暂时停歇了一分出去将饭扒两口,又钻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画画。 忙到夜深,他抱着手里完好的一摞纸,这么大三萝书,知晔除了不眠不休地抄写外别无他法,灵童子猜准了这点,选择了这个刚好入夜该睡的时间,捏了个诀瞬间遁去了知晔的屋里。 66.-6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正如他猜,知晔如今正捏着一只笔,整个人昏昏欲睡在纸上抄着书,一副疲态reads();。 他踢翻了知晔的暗香炉,飘飘缕缕的烟便斥满了他的屋子。 灵童子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和神色,继而捏着嗓子做出一副沉声来。 “知晔,知晔——”他故作老陈地叫他的名字,却发现他好像睡死了过去一样,半天没醒来。 灵童子干脆上前一脚踢到他的脚踝处。 知晔一惊,即刻痛醒,连忙低头看自己疼痛无比的脚踝,看着四周云雾的缭绕,顷刻便醒了大半。 “谁?”他诧异地望着四周,看了好半天才看到云里雾里的灵童子。 “我是睡梦仙子,今日见你为师傅着想,跟了一双师徒,而后却被师傅责罚,本上神怜悯你,便派我的睡梦小仙替你抄了些诗书给你送来,也算是减了你的负担。”灵童子话毕,便将自己那叠施了障眼法的乌龟画递到知晔面前。 知晔翻了翻,发现的确是自己所抄的诗文,顿时觉得自己对师傅的心还是感动了仙人,这时来搭救他了。 “好了少年啊,你就继续努力吧,我要离开了。”灵童子转身便要从门口出去,临走时不忘将他打翻的暗香炉摆正。 好一会,那漫天的白眼才消殆干净。 知晔懵懂地眨了眨眼,“好,既然有仙人帮我,那我更应该努力。”继而一挥衣袖,奋笔疾书。 门外,灵童子掩唇偷笑,这知晔怎么就傻得那么可爱,自己明明就是个仙徒还信其他仙人,唉,真是傻得可爱,傻得让人可怜。 思前顾后一番,这样一件大事做了,灵童子却还没按下心来。 今早慕桉的话他还是听着了,觉得小青姐如今的佩剑的确不像话,再对着月光想了想,他一拍自己的小手,决定将述护给唤出来。 -夜深,绀青已入眠。 灵童子从自己房中走出,悄悄地经过绀青门前,来到白七玹的居处。 他抬指轻轻敲了敲门,“白上仙,是我。” 夜风吹进,屋内明珠的光闪了闪。 “进来。” 得到白七玹的允许,灵童子轻轻推开了门。 白七玹如今正倚在窗前,将一块方镜放于窗台晒着月光。 “时间不早了,怎么不早点睡?”白七玹回身走到桌前缓身坐下,将那本已经合上的书重新打开。 “白上仙,绀青需要一把佩剑,你该知我是述护剑的灵使,我想借你的力气将述护剑重新患出。”灵童子反手,空中莫名聚集起一阵白色的云雾。 继而,一个极小的银边剑盒便汇聚在他的手中。 “当年仙帝为了镇守白帝,将述护下封,并予我生命看守述护剑,如今要将剑重新唤回,我的力量还不够。”灵童子将剑盒放在桌上。 白七玹依旧在看书,只不过他仍抬手,细长而节骨分明的食指移至剑盒上方,即将落下。 “别,会被封印灼伤的!”灵童子抬手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自己曾经多次正面想解封,但每次都会被封印反弹受伤。 67.-6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闭眼,本以为会见血,可未向见到的却是一阵极其轻柔的光。 白七玹的指,触到盒子。 封印,破了。 灵童子错愕在原地,本以为须自己和白七玹竭尽全力才能将封印彻底揭开,却没想,他独自一人解得如此轻松。 这个盒子的封印,是他守护了十余年都不曾敢轻易触碰的! 白上仙,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剑我已经开了,给小青吧。”白七玹转手翻了一页书,淡笑道。 灵童子抿了抿唇,明显的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抱着剑盒离开。 待他已经回房,那块在月下透亮的镜子中传来一把女声。 “白七玹,你可真爱你的徒儿啊,这一解封,你的仙力又要重聚了。”女声清脆,听起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 “无碍。”白七玹却只是一句掩过,不愠分毫。 “我不要,我讨厌,你只顾着你的徒儿都不顾我了,我要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四方镜里走出啊!”镜子中的女声有些气急败坏,却无动于衷。 毕竟她这么多年,都靠白七玹的仙力渡过。 “想出来,就耐着心。”白七玹淡声,脸色沉了一分。 “要我耐心?只怕,你徒儿死的那天,我都还没出来!对了白七玹,你打算在她死之前将你利用她的事情告诉她,还是到死都不打算说?”镜里的女声多了两分嘲讽,似乎对白七玹冷淡的回话表示着极度的不满。 冗长的寂静,白七玹没有回话。 女声耐不住了,正要开口,却听见他低低慢慢的声音。 “时间不早,睡了。”白七玹走到窗前,将那块方镜放在窗外的一片花叶上,然后关上了窗。 看着屋内的光一点一点暗下,镜中的女人才明白,白七玹这是生气了。 他倒是睡得安稳,自己要在这里喝一晚西北风? “白七玹!你个混蛋,放我出来!”她气急败坏地吼着。 而回应她的却是夜的无声。 “白七玹,有种你就今晚别理我!让我冷死在夜里!”她又吼了一句。 房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好像睡着了。 “白,白上仙,对不起我错了,快,快放我回去……”沉默了一会,她终于软下声来。 “哇,白上仙对不起,我不该咒你徒儿,我错了,我该祝你和她长命百岁,哦不,长命万岁!放我进去吧……”久而久之,她干脆就带上了哭腔。 “呜,白七玹你个骗子,你个混蛋,明明答应师傅要照顾我的,现在又放我在这里不闻不问!你个,混蛋…”白七玹再没回应,她已经哭出来了。 吱呀—— 一声落下,窗户打开,白七玹抬手将那块镜子拿了进来,“睡觉,别吵。”话毕,转手将她轻轻扔到桌面的书旁。 68.-6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七玹话毕,镜中的女声安静下来。 见她不语,他便重新回到榻上,再入眠。 第二天绀青醒来,本想再去院子里练习一下昨天灵童子教给自己的那套剑法,可刚出门,灵童子便已经站在门前。 “怎么起得这么早?”她伸了伸自己的腰,早晨阳光明媚,的确适合练习剑法。 灵童子只是阳光地笑了笑,然后将那个古木剑盒从身后那了出来。 “小青姐,送你的礼物。”灵童子将剑盒放到自己面前,还得意地晃了晃,“唔,这是白上仙给你的。”停顿了一下,他又续道。 绀青看着他手里的木盒,微微有些吃惊,却还是将它接过。 “我能打开它吗?”她抱着盒子,很是欣喜。 除了那年那串冰糖葫芦,她极少收到师傅给自己的礼物。 灵童子点点头,笑容灿灿,“当然啊,这可是送给你的。” 走到屋内,绀青实在是猜不到这个长长方方的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礼物。 以至于开启的那一瞬,她满目的喜爱。 这是一把剑! 她轻轻握起剑柄,发现还有一个红色的剑穗为饰,上面还系着一颗镂空琉璃,实是好看。 她抬剑,只觉这把剑合手至极,仿佛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 “这是一把仙剑,名叫述护,小青姐可要爱护好它啊。”灵童子望着剑,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名剑述护,之前都一直躺在盒子里被封印锢得严实,一直没有机会观摩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样一看,的确是把了不得的剑。 从剑上附带的仙气便能看出。 “好了,现在我要去上课了,灵童子,陪我一起?”绀青将剑重新放好,似乎十分珍惜。 灵童子点了点头,任她牵起自己的手,“小青姐啊,那些佛理那么深奥,你听得懂吗?唔…墨仙帝讲得清楚吗?” “应该说,他讲得明,但我听不懂吧。”绀青偏头想了想,转而低头问出一句,“对了,灵童子你懂吗?” 灵童子连忙摇了摇头,摆出十分抗拒的模样,“怎么可能,那个太难了,我一直一直都没看懂过。字面上的理解也试过,觉得那个实在是玄得很。” “那你还自告奋勇跟我去听课?”绀青敲了敲他的小脑袋,这个灵童子不会是想去那边睡觉吧? “嗯,为了保护小青,我在所不辞!”灵童子很是自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 绀青被他这个模样逗乐,便也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 到了书斋,墨御辞还是一如昨日那样懒散,靠在藤椅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书。 “来了?”绀青还没进门,他已经开口。 “嗯,仙…先生。”绀青差点将仙帝二字脱口而出。 69.-6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如今在藤椅上的墨大仙帝昨天可是跟她交代了,不准叫他仙帝,只需叫他先生reads();。 “昨天的太难,今天看这本。”墨御辞将手中的书轻轻合上,放到桌前。 是道家的《南华经》。 “那我呢?”灵童子冷不丁地从绀青身后冒出来,走到墨御辞面前。 墨御辞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孩,本垂落在藤椅扶手上的手忽而抬起捏上他的衣领。 连拖带拽将他拎到门口。 “你可以放课了。”然后,不由灵童子反映过来,他已经将他扔了出去。 灵童子呆站在门外,一股邪火蹭蹭蹭地直冲头顶。 “墨御辞!你个庸师!”他转步想进去撒泼,却发现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透明的墙! 他只能在门外大吵大闹,而不能再走进去半分。 墨御辞回身倚到藤椅上,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门外的灵童子胡闹。 那个小不点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挺好笑的。 “那,那个,墨御辞,灵童子也是好学才来听你的课的,你就放他进来吧。”绀青拿着手里的书,开口求情。 墨御辞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在椅子上依旧看着门外发呆。 绀青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将称呼改回,“先生,夫子,你就把灵童子放进来吧。” “他要坏我的纪律,我不放。”他本就讨厌给别人授课,绀青已经是一个例外,他不需要再多一个例外。 “那,那我只好去我师傅那看看能不能混个旁听了。”绀青放下手里的书,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示意想走。 而这是,一直在门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灵童子只感觉自己身前的屏障好像消失了,然后一个趔趄走了进来。 墨御辞将他放进来了。 绀青抱着那个好不容易才允许进来的小孩,微微将他扶起。 “庸师!”灵童子嘟着嘴巴,大喊一句。 墨御辞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一手转向身后的书架上,随手挑了一本书扔到灵童子面前。 “这本书今天不背完,不许走。”他转身,扔下一句话。 灵童子看着那本被准确无误扔到自己怀里的书,顿时一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你才背《女戒》呢!”他将书举高,若墨御辞不是有仙帝这个名头,他真想一本书盖在他脸上!然后使劲蹭一蹭! 听到墨御辞给灵童子扔的是这本书,绀青兀地忍不住,失声一笑。 墨御辞漫不经心地抬手将他手里的那本《女戒》取下,重新翻了一本《论语》,“这个好背,拿去吧!” 看着那本足足比女戒厚了两备的书,灵童子顿时气得想哭。 不得不说,还是不能和墨御辞这个老狐狸比!他简直比不过! 恹恹地抱着论语,灵童子走到绀青身侧坐下,嘟着嘴巴将书翻开。 70.-7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他对着书上的字,一个比一个大声地念了出来。 绀青见两人终于不闹腾,便也开始细读《南华经》。 良久的书声朗朗后,今天的课像是步入了正轨。 而灵童子当然不会那么老实地把这本书背下,而是使坏地找出一句话,然后装出个极好学的模样,拿着书从座位上站起。 “哎呀哎呀,夫子啊,我这里读不懂。”他捏着书走到藤椅跟前,硬是将即将入眠的墨御辞吵醒。 墨色的眼缓缓挣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书中那一句“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样有辱圣威的事情都可以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墨御辞并不过多的耐心给他解释什么教八佾舞于庭,一言简道,“反正就是不能忍。” “哦~”灵童子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期间千回百转的含义或许只有他懂,但他却感到乐此不疲。 问完,他有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背书。 然没看多久,他又拿着书去吵吵墨御辞。 “夫子,那这一句,‘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是什么意思?”他又将几乎介于梦于清醒边缘中的墨御辞吵醒。 “君子思量的是品德,小人思量的是利益,君子想的是法,小人想的是侥幸。”他闭着眼睛回答,声音一如往常沉静。 “哦~”他又拖尾音了。 这君子讲的,不正是自己,而那小人,不就是躺在椅子上的那个…… 咳咳,不想。 灵童子回过神来,又拿着书开始背诵。 然后过了不久,墨御辞又被吵醒,“夫子夫子,这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又是何解?” 墨御辞依旧合着眼,强忍自己的怒意耐心予他回答,“君子心胸宽广坦荡,小人经常忧虑不堪。” “哦~”灵童子再次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脚底抹油似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自己已经几次三番地挑衅墨御辞的耐心了,他就不信了,他还能再这么睡下去。 可当他准备再找出一句去吵醒他的时候,墨御辞忽而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他不睡了。 灵童子忽而有些慌乱,但细想自己也只是问几个问题,没犯什么打错,便也镇静下来。 “灵童子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你可有什么不懂的?”而墨御辞却根本没将注意力放到灵童子身上半分,而是走到绀青身侧,启口问道。 绀青翻了翻手里的书,轻轻点了点头。 “书里讲了一则庄周和一个骷髅的对话,他说,死亦可乐,但是,活着真的不如死去吗?”这本书里的内容不如昨天那本玄奥,可绀青却对这里存疑更多。 尤其是这一句,她仿佛有更多话想反驳。 生可见万生繁华,黎明余晖,而为什么却还是有人说,死比生更要快活? 71.-7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人的生死轮回都由他的造化而定,他活得不如意,自然死要比较痛快,但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像你一样,执着于流年山水,盛世长安,所以觉得活着要比死好。而还有些人,心已经死了,人依旧活着,那对于他来说,生死不关紧要。”墨御辞一手支在桌子上,双目凝视着身前的绀青。 只见她拿着那本书,好看的眉微微一蹙。 原是如此。 “所以说,没有执念的人不惧生死,而有执念的人,则对死亡抗拒不堪。”她的手握着书卷。 那自己呢? 自己定是有东西念着才觉得活着美好吧? “不要对生死太过深究,庄周之所以能留下这本书,原因之一就算他活得自在,不受万物拘束。”墨御辞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间。 “不想了,蹙眉就不好看了。”他温声道,第一次如此耐心地对一个人说话。 绀青被他这么一触,忽而回过神来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只觉,他的眼真是她活了十六年见过最好看的宝石,里面川流不息的感情像是南海汹涌而澎湃的浪潮,波澜壮阔却又在平静时温润入心。 一如十年前那双星眸,璀璨耀眼。 “夫——子——”灵童子当即打断两人的对话,硬是抱着《论语》蹭到两人中间。 哟哟哟,他就不要你们独处! 凭什么你们亲昵,他就要背《论语》? “吾未见好德者如好色者也。”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出,明知是什么意思,却偏要来问,“这句的意思是不是‘我没见过像好色的人一样好德的人’?” 墨御辞不动声色地愠着,却依旧是那副微微笑着的模样,继而抬手轻轻捏起灵童子的脸蛋,“是啊。” 真是个不会学乖的童子。 两个人对视笑着,却又让绀青失笑出声。 “好了灵童子,自己去背书吧。”她抬手轻轻敲了敲他手里的《论语》,又回头将没看完的《南华经》看了起来。 “对了小青,几日后你们要去拟魔境斩妖,你的佩剑是不能上战场的,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一把?”墨御辞将目光从灵童子身上抽回,看向那个正在看书的姑娘。 绀青摇了摇头,“不用了,今早师傅给我送了一把。” 墨御辞没有续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白七玹还不是完全的无能,也知道要护住自己徒儿的安危为她锻剑。 “拟魔境里的妖魔虽然是上古氏留下的,但具威胁性的都在沉睡状态,到时候你逮到两只小的让他立地成佛了便可,不可随意招惹其他妖兽。”墨御辞那一双墨瞳映着窗外的融融日光,淡淡光晕在墨色里忽明忽暗,他这样温声交代。 72.-7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每年都会从云镜里看仙徒诛灭妖魔的景象,大多都是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妖怪,名存神册就好,极少出现令人难以下手的妖。 除了百年前白七玹入境的那次,出了一只千年妖兽,最后还是被他一剑降服。 只可惜,当年的天骄如今落魄得不像样。 只是,这旁人口中说白七玹是落魄,然又有谁知,他有多讳莫如深? 白七玹,终究是个棘手的谜团。 绀青拿着书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回来了,我有奖励。”他的声音如夏日轻轻敲击在房檐上的雨珠,清脆动听。 绀青一时被他的话夺去了注意。 “奖励什么啊?”她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极致绚烂。 墨御辞后倾了些许,修长的指轻轻敲击着木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吃的。”她笑道。 他轻轻一挑眉,从前有很多女人问他要过东西,无非都是首饰,衣裳,有心一点的便要了他几件贴身物品,问他要吃的…绀青是第一个。 “好,只要你平安回来,仙殿天天准备晚宴,等你来品,为期一个月。”他温笑着答应道。 小时候她最爱就是莲子羹,甜冰莲汤,总爱靠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轻抿细润。 听到有吃的,灵童子的耳朵都要竖起来。 “听者有份好不好?”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蹭到绀青身前,要讨好墨御辞是不可能的了,但讨好小青姐,他还是信手拈来就是一套。 “好。”绀青点了点他的鼻尖,灵童子百年来都在白帝城下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如今想吃多一点美味也无可厚非。 墨御辞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绀青她是不是…过度宠爱灵童子这个小机灵鬼了? “嗯,小青姐别担心,我一定帮你每日去带吃的回来!”灵童子舔了舔自己的唇,墨御辞的仙殿让小青姐常去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每天去那么一遭带些好吃的,这还是划算的。 绀青失声一笑,敢情灵童子是打着要把墨御辞吃穷的主意? “昨日听说羲和仙君的弟子派人来见你,说是让你过到他名下,你怎么不愿了?”墨御辞启口问道,虽说绀青不愿的原因他一早就知道。 当初自己说要将她收入麾下她都没有答应,如今怎么可能答应羲和? “不愿就是不愿,哪有那么多理由。”灵童子开口替绀青回答,满目傲然。 “问你了?”墨御辞却是随意从木案上取了一直毛笔,沾了一点点墨直接给灵童子的脸蛋来了一笔。 灵童子顿时乍起,抬手一摸一看,指尖都黑了! “呜哇你画我!”他想是一只即将举翼而战的斗雀,对着墨御辞满目恶意。 73.-7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不是有意的,只是,看着你这张脸白得像纸,就忍不住了reads();。”墨御辞眼角弯弯,话虽说无意,实则从他眼底看不出半分歉意。 他是故意的! 灵童子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气得圆瞪。 “哦对了,这墨水是子雾从天山带回来的,落笔成书,不灭不散,你要洗就快点,不然干了就不掉了。”墨仙帝一捋自己的墨袖,将毛笔归位。 模样淡若无物,轻慢悠然。 灵童子一听,气得直哼哼,顿时着急着去找水。 “出门左转,有一条仙河,那有水…”墨御辞的话还没说完,灵童子已经咿咿呀呀地跑了出去。 绀青坐在原地看着灵童子远去的身子,“先生,那墨水真的洗不掉?”灵童子的脸可是极好看的,这样平添一笔墨,着实不雅。 墨御辞推了推木案上的毛笔,隐忍许久的笑终于释放,“骗他的。” 绀青无奈地一叹气,带着像是请求的语气道,“先生,你就别再戏弄灵童子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那双墨瞳流转至她眼前,抬手又握起那只毛笔,转而笑道,“我不戏他,戏你如何?” 话末,给绀青的脸蛋上徒添了一笔墨。 感到脸上凉凉的,绀青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仙帝。”她转眸看向他,带上一分怒意。 墨御辞顿时失笑,便放下手中的笔道,“有趣。” 绀青顺时掠过那只木案上的笔,抬手就给他的脸上画了一个圈。 觉得一个圈还不解恨,她还要帮灵童子把那笔画回来,然后又动身上前在他另一侧脸画了起来。 按理说,墨御辞应该躲避,可此时,他却只是坐在原地,任她对自己的脸涂绘。 “你那么可恶,这里来朵小花,还有…”一只王八! 顾着画王八的壳在他脸上,绀青便朝他倾身,可没想被木案绊了一下脚,她一个不稳便要向身侧倒去。 而墨御辞则是眼疾手快地将她兜搂于自己怀中,她这才免于一难。 那只毛笔被她握在手中,极小心且没有画到他的外衣半分。 绀青整个人算是扑到他怀里的。 他幽香清淡的气味扫过她的鼻尖,一刹那心跳加速。 绀青僵了僵,只感觉自己唇上一软,徒增三分仙帝的香味。 “画了那么多,解气了没?”墨御辞抬手将她手里的笔取下。 那指光滑如盛放之花的花瓣,触碰之余只留下一阵极速扩散开来的热。 “解,解气了。”她支支吾吾道,在他的怀里不知进退的苦难处境中红了脸。 墨御辞抬手捧起她的脸,她更是一颤。 继而,不知为何,就紧张地敛下了眼。 一股凉凉的感觉跃于她的脸颊,绀青这才回过神来,试探性地挣开眼。 74.-7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正用手帕,帮她拭着脸上的墨。 他的脸上还留有自己画的一朵小花和一个刚画了一个圈的龟壳,看起来有些滑稽。 可那双专注的眼眸,却让绀青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reads();。 “好了,干净了。”墨御辞这才将手帕扔入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水瓷中。 就在水中晃了晃,那白色手帕上的墨便随之融在水中,那块小方帕又干净了。 继而那块半湿的帕落如她手,“帮我擦干净。” 他的声音极其柔和,牵得她的脉搏有一时的异常。 绀青犹豫了一下,他方才帮自己擦净了,自己现在帮他,也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这样想着,她便拿着手帕抬手,触到了他的轮廓。 她给他拭一寸,他的眼神便深一寸,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灼,绀青实在不能继续下手。 于是,便胡乱地给他把脸上的墨擦干净。 “可,可以了!”她想回身离开,却发现墨御辞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没用松动。 “墨仙帝!”她侧过身想挣开,他却收紧自己的手将她纳入怀中。 像是扑入了软绵的花堆,绀青只觉一阵轻轻悠悠的香传来,兀地,她便没了办法。 墨御辞抱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他的呼吸越来越靠近她白皙的颈,被那如云雾撩过的气息一晃,绀青一颤。 随后,他还是轻轻松开了手。 “今天就到这里,放课了。”他将桌面上的两本书抬指收起,转步放入书柜中。 绀青红着脸,匆匆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便离开。 墨御辞方才,是想干什么? 刚走出门前,洗完脸的灵童子才回来。 他抬手拭了拭自己额前的水珠,这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放课时间呢,怎么绀青就走出来了? “灵童子,走了。”绀青牵着他的手,不想多留片刻。 灵童子懵懵懂懂,只好随意嗯了一声便跟着她走,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墨御辞的书斋。 那高高在上的仙帝正背对着他们,像是在书柜上寻找着什么。 绀青走得快,一路无言,灵童子跟在她身后,不知该说什么。 “小,小青姐?”眼看就要回家,灵童子启口询问,“你怎么好像,怪怪的?” “我,可能早上吃东西吃错了。”绀青随口回答,走了一路,这才感觉自己的脸凉了下来。 灵童子一听便觉得绀青不像是在说真话,继而两步蹿到她身前。 “小青姐,你是不是对墨御辞……有点喜欢?”他眯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带着试探问道。 果不其然,绀青一怔,又别过头去了。 灵童子站在原地,他着实看不出墨御辞有什么魅力,凭什么上一世浴婳喜欢他,这一世绀青还喜欢他? “小青姐我跟你讲,墨仙帝碰过的花都有一个花场那么大,你可别就这么轻易地,就,就喜欢他啊!”灵童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75.-7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有花就算了,可墨御辞还被外界传过,他和子雾,有断袖之癖啊! “灵童子,喜欢和不喜欢这样东西,我觉得实在玄妙。”绀青轻轻牵着眼前气急败坏的灵童子走到树下。 “从前,师傅救我到收我为徒的时候,我觉得那时候我是喜欢他的,可如今见了墨御辞之后,我便觉得我对师傅,好像不是喜欢了,但对仙帝来说,可能也只是仰慕。”她耐心地解释。 今天不过是一场意外,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和墨御辞靠得那么近reads();。 灵童子好看的眉蹙了蹙,旋即回问,“那小青姐,你对白上仙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绀青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师傅是自己最亲的人,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开的人。 “那你相信白上仙吗?”灵童子再问。 白七玹一直被外成为仙界最弱的仙人,可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从这一次次发生的事情来看。 他或许是个能和夙骸渊相提并论的危险。 “信。”绀青的回答坚决而笃定。 灵童子的嗯了一声,继而坐到绀青身侧,信手捡起地上一片落叶。 “那小青姐信我吗?” 绀青回过头看着身侧那个撵着树叶在指尖转动的小孩,“也信。” 闻言,灵童子一笑,“最喜欢小青姐了。”他撒娇道。 “好了,师傅快回来了,我们去准备吃的,灵童子想吃什么?”她耐心问道。 灵童子偏头寻思了一下,继而转目笑着回应,“想吃鱼。” - 翌日,绀青和灵童子在去往书斋的路上。 可还未行至一半,一位仙徒便截住了二人的去路。 灵童子抬眸一看,哟,这不柘仙君的弟子知晔么? “请留步。”知晔驻在两人身前,弯身礼貌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绀青有些疑惑地抬眸,“请问何事?”来的人一身青衣仙气飘飘,想来应该也是那家仙人的弟子。 灵童子兀地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做过的坏事,扭了扭身子缓缓踱步到绀青身后,佯装要打喷嚏便抬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 哎呀,自己那天晚上怎么就忘了带个纱巾啥的遮一遮脸呢? “亦不算大事,我家师傅要请你身后那位童子去南重山一趟。”知晔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后背,自己将那份抄写呈给师傅后,师傅当即夸了他一句勤奋,然后就赏了他一顿柳鞭。 手指那么粗细的一顿柳鞭,生疼! 然后他便被抓去感受了一番柘仙君的口水浴。 说他不抄书就不抄书,画几个乌龟来顶替算个什么? 是不是看师傅平日和蔼得像只龟,他就能这样任意妄为地骂他? 知晔连忙摇头说自己也不知情,这是一个睡梦仙子给他的。 然后柘仙君就将那叠乌龟重重地扔他脸上,“为师身为仙君整整三千年,就没听过四海八荒那里有个疙瘩住了个叫睡梦仙子的神仙,你如今做错事居然还不认?” 知晔这才想起晚上的那番诡异的景,思来复去半天觉得那个睡梦仙子有点眼熟,再挨了顿鞭子才想起,这不就是绀青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屁孩? 于是他便挨着这两顿打,忍痛来他们去书斋的路上找人。 灵童子听了他这番血泪史,顿时没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声。 76.-7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敲着身后的那半腰高的小童子,顿时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知晔抿着唇,一副气巴巴的模样,“你还笑。” “算了,我和他一起去见一趟柘仙君吧。”绀青牵起灵童子的手,微微晃了晃。 灵童子这才敛下一目的笑意,点了点头,“那日我的确是贪玩了些许,但谁怪你那天跟踪我家小青姐了?” 闻言,知晔本来还算红润的脸色忽而煞白。 “我那…我那不是好奇嘛…”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涩涩开口。 灵童子哼了一声,继而便牵着绀青随他去了一趟南重山。 本来一路上是挺有底气的,可不知怎么到了仙殿门前,灵童子忽而就却步了。 “小青姐,你说柘仙君会不会,特别生气啊?”他握了握绀青的手下,低声问道。 绀青的眼微微转了转,看着院里的仙草,“应该不会。” 灵童子本就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时而爱恶作剧闹点小事情也无可厚非,柘仙君总不会将他重罚。 然而结果让绀青没有料到的是,柘仙君不仅怒了,还是大怒,盛怒,巨怒,罚灵童子要打理南重山后半山的落枫树叶,一个月。 如今正是落枫树的换叶季,漫天红树叶像是一场红雨漫天。 今日他们来迟了,知晔一人已经将今日的落叶扫净,他便捡了个便宜,被罚跪在山上给落枫树浇水。 手里拎着一个厚实的红木桶,灵童子一张精致的小脸成暗的无比。 “什么嘛,不就开了个玩笑,需要罚那么重吗?”他抬手淋着水,一脸的后怕。 绀青微微叹了口气,觉得他还是该被罚一罚浇水,但这一整月地扫落叶未免太重了,她便去求情。 “柘仙君。”山水屏风前,绀青端庄地跪在地上,启口轻唤柘仙君的名字。 屏风上的灼灼光影勾勒的轮廓微微顿了顿,柘仙君横手将手里的笔放下,从屏风后走出来。 “怎么跪着了,起来。”他走到一张案几茶座前坐下,抬手幻了两只红木茶杯,给她倒了一杯温凉的清茶。 “那日灵童子同知晔师兄开了个玩笑确实过分,今日我替他向仙君道歉,可这一整月扫落枫树叶,未免却是过重了,还望仙君三思。”绀青没有动身,而是换了个放下依旧跪在柘仙君面前。 “起来说话,我受不起白上仙的弟子一跪。”柘仙君抬手握起那杯茶,浮了浮茶香轻抿一口。 绀青自然知道柘仙君话里有挖苦讽刺的意味,但有求于人,自然要听从别人的话。 “那个小童子虽只是同知晔开个玩笑,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过分了,我罚他没有任何的不合理。”柘仙君看着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芽,目光淡淡。 77.-7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垂头,柘仙君好像还在气头上,她一时半会还劝不动了。 “还请柘仙君看在他仍是个孩子的份上,减轻一点惩罚。”她再开口,依旧是那副求人的声音。 柘仙君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茶杯移到她的脸上。 只见她目光定然,其中带着淡淡的乞求,和淡淡的不卑不亢。 他倒是很欣赏她这一点,“说让他扫一月的落枫树叶不过是吓一吓他罢了,毕竟他身为一个童子,却把我的徒弟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是过分了。” 闻言,绀青叹出一口气来,原来柘仙君只是想吓一吓灵童子而已。 “那日是知晔先冒犯了你们师徒二人,他捉弄一下知晔也于情合理,只是我想借这一罚让他知道,他是上仙白七玹手下的弟子,该知本知分,切不可逾界。”柘仙君那双傲然的目对上绀青,话中有话。 绀青微顿,敛下眸来微微点头,柘仙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都懂。 他是想告诉自己,明白自己只是白上仙的弟子,不能同仙君的弟子相提并论。 且他也是间接地告诉了她,他十分不喜她的师傅,十分不喜她。 “绀青受教。”她微微点头,虽然心中有些不平,却不能再说些什么来。 “今日的茶清新,你尝一尝罢。”柘仙君抬手给自己续了一杯,望着窗外夏末的景,声音悠然。 绀青垂眸,抬指轻轻将茶杯拿起,却只觉浓得令人尝不出半点清香。 “怎么,不好喝?”柘仙君反笑问道,今日这茶是苦茶,苦极才返微甘,绀青这种后生之辈怎么能尝出期间的清新淡雅? 绀青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此时,刚浇完一桶水的灵童子回来,因为着实口渴得紧,便蹭到了绀青身边。 “浇完一桶水了?也算你勤快,坐下来休息会,尝口茶。” 柘仙君唤住了他的脚步,灵童子顿时眼睛一亮,他就等这句话呢! 三两步蹭到茶座前,他也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小杯子,看着杯中满满的茶,灵童子抬杯抿了抿。 嗯,苦死了。 可又碍于柘仙君在眼前看着他喝,他总不能喝一半就给吐出来,于是就笑着将茶咽下喉中。 “茶虽苦,久回甘,好茶。”他笑道,如果这时候柘仙君要回到屏风后面画画写字的话,或许他就将自己的舌头剪了出来了。 简直苦的发麻。 可柘仙君却就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他身前,硬是看着他抬手扶着那个才喝了一半的杯子。 灵童子呵呵一笑,继而抬杯再将后半给喝下。 这柘仙君不看他喝完,誓不罢休啊! “喝完了就去打水,今日落枫树不浇完不许走。”柘仙君放下手中的红木茶杯,缓身站起走向屏风后。 78.-7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灵童子忽而像是一滩泥巴一样倒在绀青身上,这一早上他抬着一桶水逛来逛去,也累极了,怎么还要浇花啊… 绀青亦是无奈垂头,轻轻抚了抚他的鬓发。 这一遭,他难逃。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柘仙君仅差两步就走到屏风的步子忽而止住,回头看着仙殿的院落。 今个他的南重山也算是热闹非凡了。 “今个什么风竟然将仙帝吹来了?”他微微转身,看着门外那一袭白袍,墨御辞平日极少穿白衣,如今一披上身,反倒削了他平日三分的英气,多了五分文雅书生的感觉。 “今日我的学生没来,听说是到你这南重山讨茶喝了,我怕她误了上课的时辰,便亲自来接她。”墨御辞抬手淡笑地看着绀青,好看的眉微微动了动,示意她起身。 绀青会意,连忙牵起身后的灵童子走到他的身后。 “先生。”她温声道出一句。 墨御辞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去上课。” 继而,白袖一扬便要走。 柘仙君开口,挡下了他的步子,“绀青可以走,但这童子戏了我家徒儿,他须留下受罚。” “哦,那你留下。”墨御辞转身看向她身后的灵童子,牵出一个笑来温声道。 灵童子顿时一怔,他还真不带自己走? “那先生先回去罢,今日的课算我缺席。”绀青微微挣开他的手,灵童子是她的灵使,她总不能由得他一人在这里受苦。 墨御辞倏而一笑出声,牵了牵绀青的手将她护到自己身后,“柘仙君,你说你罚他作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罚他今日浇了后山的所有落枫树,往后一月里日日来扫这落枫树的树叶罢了。”柘仙君同样笑着回应,声音不温不淡。 但这一片笑意融融的眼波来往下,好像隐藏了别一番刀光剑影。 “这不容易?”墨御辞忽而抬手,一片乌云顷刻布满了南重山的后半山,还没等柘仙君开口,一片暴雨带着雷电依然落下。 “今日要浇树,来一场雨就得了,但仙君这说以后要扫落叶,我实在没什么办法,干脆就下一道天雷将后山的树都劈了如何?”墨御辞反手汇出一道电光在手心,像是在思虑该从何下手。 “不不不,仙帝,今日一雨已了了日后的所有,灵童子不用再来了。”柘仙君连忙上前几步抬手止住了墨御辞的想法。 这后山的落枫树是他每一棵都亲手栽培的,毁不得! “哦,那我就带人回去上课了?”墨御辞再试探性地问一句,动了动手仍是想对他的那片树林做些什么。 “还请仙帝尽快回去,免得误了课时。”柘仙君望着他的掌心,一瞬的惊慌,连忙启声劝道。 79.-7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下次不要招惹柘仙君。”云前,墨御辞转过身来对绀青开口。 她微微一点头,也算是听话。 灵童子抿了抿唇,觉得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如今墨御辞给他收了这个烂摊子,他还是道个谢会比较好。 “唔,谢…谢仙帝了。”他圆溜溜的黑瞳四蹿,就是不落在墨御辞身上。 “我还是蛮想把你留在南重山的。”墨御辞却只是含笑回应一句,丝毫没将方才一事放在心上。 怎么说,帮一个小孩他还是举手之劳,也不用他这样铭记于心。 闻言,灵童子当即想反驳一句什么来,可看着身侧绀青温温的笑,最后还是将话咽下喉咙。 哼,今天就让你得意一会。 - 是入拟魔境的日子,众仙纷纷都带着自己的徒儿到了朔口。 朔口开的日子,每十年只有两日,而这两日的时间,仅隔了十天。 仙徒须在第一日进去,在境内呆十日,杀掉一只妖,然后在第十天从朔口中走出。 不然,就要在朔口里等上十年。 众仙都寻了一处好地,这十日他们都须得守在境外,以免事有变故。 绀青带着述护剑和师傅白七玹一同到达朔口,只见纱荷他们都已经在那个被铁链缠绕的巨浮镜前,正等着朔口开启。 有仙者帮忙除妖的仙徒是会失去成仙的机会,所以进入朔口的一般都只有仙徒。 仙徒在境内可互帮互助除妖,每一人完成,纪神册便会当即记录,从世人开始认知起,纪神册便早已事无巨细地开始记录,每一条都清晰地记载着,只是上古的尘世记录被施下印记,不能容后人再看。 子雾摇着手中的白扇望向朔口的最高处,那个时常神龙摆首不见尾的仙帝墨御辞竟然罕见地守时出现。 “看来他是对那个丫头上极了心啊。”子雾手中的白扇轻摇,和风牵起他的缕缕落发。 “你说,白七玹给小青的剑,会不会是悯生剑?”身后一把柔和而动听的女声传来,涟仙君缓步走到他身侧。 “悯生吗…有可能。”子雾抬手将琥珀桌上的酒壶拿起,斟了一杯果酒。 涟仙君望着人群中绀青的背影,好看的眉上染了一丝担忧,“我就是怕她遇到危险,才特意将悯生从南海拿回的。” 人群中的绀青忽而回头,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倚在树荫下的墨御辞。 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帝亦望着她,对视间,他牵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绀青兀地微微脸红,双目一闪望向半空,再观了好久浮镜,这才慢慢低头。 白七玹则只是一如往常那样含笑看着自己的徒儿,在不远处静坐着。 子雾刚将一杯酒送到嘴边,涟仙君便抬手一拍,手里那个酒盏颤颤巍巍,差点就把里面剩下的半杯酒洒出。 80.-8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子雾,绀青带的不是悯生,是述护!”涟仙君眼底满是惊愕,看着绀青胯间那把系着红色玲珑剑穗的剑。 子雾的眼睛也微微眯起看向绀青的腰间。 的确是述护剑没错。 他本以为要到很久以后,述护的封印才会由墨御辞解开,可没想,如今他的封印已经被谁打开了。 莫非......白七玹将述护的封印破了? “涟韵,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一个行事比较张狂的人?”子雾放下自己手中的阴盏,缓声道。 涟仙君回过神望着他,似乎不懂子雾想表达什么,“张狂?夙骸渊?” 子雾摇摇头,从自己的袖中将一块碎剩一半的白玉拿了出来,“这十年间,凡间出了一个来去无踪的人,亦正亦邪,似正似邪。杀了多路妖魔,却始终躲着仙界。” 那个碎玉上隐约能看见一个字——泣。 “你说的,可是白泣?”涟仙君抬指将他掌心的那块碎玉拿起,阳光下玲珑透剔,上乘好玉。 “对,我有隐约的感觉,今天他来了。”子雾环视一圈,低声道,“且,我怀疑述护剑的解封,也和他有关。” 涟仙君听不明他的意思,“绀青是仙界之徒,怎会识得那些来历不明,善恶不明的人?” “她不认识,是因为她不知道。”子雾抬起酒杯,在敛眸的那一瞬,眼瞳里映下的,竟是白七玹的模样。 那位白上仙...... “时辰到——启境——”掌管朔口的老仙人扯着嗓子道。 忽而,那块巨大的浮境上空的白云忽而层层卷起,染上了阴暗的黑色,电闪雷鸣接踵而至,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缠绕着浮镜的铁链一段一段开始碎开,镜面渐渐幻出了异景。 “楚乔姐,我害怕!”人群中,纱荷牵着楚乔的手,声音颤颤巍巍。 楚乔捏紧了小纱荷的手,忽而想起什么,连忙回过头寻找。 终于看见形单影只的绀青,她便后退一步朝她伸出手来。 “小青,我们一起!”她的白袖被风吹得猎猎,却还是朝她伸出了那只白嫩的手。 绀青一怔,却还是很快将自己的手交上去。 刚触到,那面浮镜已经开启。 一股巨大的风将所有站在镜前的人都吹了进去。 只一瞬,入口便关闭。 浮镜上空的云层散开,恢复刹那前的风和日丽。浮镜面上渐渐清晰,里面的景象一处不漏地映入众仙眼帘。 墨御辞看着里面昏睡在草地上的绀青,眼色沉了一分。 境内,绀青虽然有一刻的混沌,但也算是平安落地。 她睁眼,自己已经趴在软软的草坪上,呛鼻的草腥味在她醒来的那一瞬冲击着她的嗅觉,身侧还没醒来的,是楚乔和纱荷。 81.-8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不愧是魔境,除了枯萎的杂草余下的便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空气中参杂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但好歹绀青也随师傅游历四方,类似这样的景色她见过不少,而能让她真正忍不住那股恶心反吐出口的,是她走了几步发现的一条河流。 一条冒着毒泡的绿色河流,沿岸还布满了各种妖怪奇异的断肢残骸,上面蠕动着一只只白色的虫子,河流散发出一股腐尸的恶臭。 “唔――”绀青捂着自己的嘴,强忍那股恶心的感觉跑离。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咳咳,咳咳……”好不容易忍下那已经到喉的呕吐物,绀青才渐渐明白这里被成为拟魔境的原因。 虽算不上是真的魔境,但却和真的魔境没有半分诧异。 “小青?小青……”楚乔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犹为清晰,她抬头,看到了正在找寻她的楚乔。 抬步走向楚乔,绀青已经看见陆续有人醒来。 “我在这。”她启口,只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紧。 楚乔回头,看见绀青时才觉有点心安,“这里的妖怪不知何时出没,我们单着很危险,干脆三个人一起走吧。” 绀青点点头,道出一个好。 这时,昏睡许久的纱荷也转醒,似乎是她的嗅觉特别灵敏,她一醒来便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没忍住,吐了一地。 楚乔蹲下身体贴地给她递了一块手帕,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纱荷,忍住,这一块地方血腥味太重了,我们快点离开。” 纱荷忍下自己的恶心感点了点头,一双透澈的眼渗满泪珠。 接连醒来的弟子都三五成群地行动着,身体不适的吐了一番便也跟着离开。 很快,他们便离开那片兽血浸染的土地。 明明入境前还是早上,可走到山头,已经能瞧见续续下落的太阳。 “我们要在妖镜里呆十天,必须要准备一个能休息的地方。”楚乔目光四寻,终于瞧见一个山窟。 她带着一丝喜悦抬指,“我们暂时就住在那儿吧?” 纱荷一路的不适,加上爬了一座山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前兆,便将就地点了点头。 可,看到山窟的不单是楚乔一人,在她的指后看到山窟的,还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徒。 “那里有山窟,我们暂时去住吧!”继而,不由分说她便走向那个宽大的窟洞。 绀青看着那人这样就占领了楚乔所见的地方,顿时眉头一蹙。 这人怎么,有点讨厌? “喂,那里明明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们居然要抢?”纱荷本就累到至极,以为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却被任轻瑶那个女人抢了,心属不甘。 任轻瑶此刻已经走到了山窟中,顺势还帮她身后同路的弟子一同上到不平的岩石上,继而便趾高气扬地回答着纱荷,“到者先得,如今我先到,这块地方自然是我的。” 82.-8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话里,有那么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纱荷咬牙,要不是她是任天行的女儿,她能那么嚣张? “行行行,你要给你就是了。”纱荷轻轻翻了个白眼,转而又细声嘀咕一句,“巴不得忘川河上的孟婆汤也是你先到先得呢!” 任轻瑶见她退让,便极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便开始张罗布置今晚休息的地方。 她刚开始打开自己的包袱,身侧一个女徒便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轻瑶,我怎么觉得,这个山窟有些诡异呢?” 任轻瑶一抬手甩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很是不以为然,“说什么瞎话呢?我看这里倒没什么。你们快点布置一下啊,难不成你要我今晚睡石头上?” 听她这样的话,跟着她的那几个人便开始铺设睡觉的地方。 楚乔带这绀青和纱荷,又寻了一个比较小的山洞,潦草地铺了两层布在地上,三人便准备休息。 看着纱荷那张白而毫无血色的脸,绀青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铺开,“纱荷,你饿不饿?我带了一点桃子。” 纱荷牵强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没什么胃口。”虽然她是饿了,但在这种环境下,估计没到最饿的时候,吃了也会吐出来。 “我有点渴了,给我一个吧。”楚乔笑着看向绀青。 绀青点了点头,将灵童子给她准备的仙桃放到楚乔手中。 可还没等楚乔咬上一口,一把撕心裂肺的叫声破空而来。 纱荷一听便认出,是任轻瑶的声音。 “妖怪啊――”任轻瑶慌乱地从山窟了跑出,继而跟着出来的便是那群同她一路的人。 一群人跑了好久,绀青才看到那只追着他们的大蝎子。 那只蝎子极大,比任轻瑶还要长个半截。 “妖怪出来了,要动手了!”绀青放下手里的桃子,转手一握述护剑跑了出去。 任轻瑶方才收拾好了东西,刚解下身上的佩剑和武器准备入眠,便看到一只蝎子招摇而来,吓得她来不及拿剑便跑了出来。 如今再迟半刻,或许就要被这妖物要了命去。 “绀青!”楚乔见她这么危险也不惧,便也放下了刚咬下一口的桃子,执剑而去。 纱荷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也连忙赶去帮忙。 任轻瑶等人的呼救声引起了不少弟子的注意,纷纷赶来一探究竟,有的看到蝎子好像极危险,便选择先走为上,而有的便如绀青,执剑相向。 那只巨大的蝎子精后的尾巴高高竖起,随时就要攻击。 “哟,任轻瑶,眼力不错啊,选了人家蝎子先生的老窝睡觉,人家被你的大小姐脾气吵醒了要来蜇你了?”纱荷拿着手中的剑站在任轻瑶面前,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她可要反击两句。 83.-8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那,那只蝎子精狡猾得狠,转挑我们放下剑才现身,要不然我早就杀了它了!”任轻瑶气急败坏道,但这时候自己的确是毫无用处,只能忍气吞声。 “哼,可笑。”纱荷一握手里的剑,上前了两步与绀青并肩看着那只蝎子精。 “纱荷,你斩杀这只妖怪如何?”楚乔从远处绕来,她方才看了一下这只蝎子精,修为不高,不难对付,纱荷应该能斩下它。 纱荷点点头,“我自己来。”话毕,她便提剑而上。 虽然已经有些疲惫,但纱荷还是学下了师傅教给她的,在战场上不得松懈的精神,入境对付这只蝎子精,照旧打醒十二分精神。这只蝎子精最具有威胁性的便是他尾巴上的螫针。 纱荷反手抬剑,一跃而上便想将这只妖物拦腰斩断,只可惜未触及它分毫便被它的尾巴改变了目标。 蝎子精反映极快,察觉到她要对自己动手便开始晃动自己的尾巴。 纱荷落地,额头兀地冒出一滴汗水。 这怪物,还有点难缠。 脚下的地面开始有点颤动,那只蝎子精居然开始动了起来,直冲纱荷而去。 绀青和楚乔护着身后的任轻瑶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同时亦在找准时机帮助小纱荷。 纱荷提步,速度极快地迎着蝎子而去,手中的剑反手一横,硬生生将它左侧的肢节砍了个粉碎。 蝎子精失去了一只螯和三足,一下不稳便倒向一边。 纱荷趁着这个机会急停回头,想速战速决。 “纱荷!”而她在危急关头听到的却是楚乔的叫声。 她回头,自己还未来得及将剑插入那只蝎子精的壳上,那只带剧毒的螫针便迎面而来。 纱荷一下便乱了心神,一时无措之下居然抬手挡了起来。 镜前,浮玄仙的手紧握成拳,蝎子精虽然容易斩杀,但它的毒可是能让人瞬间毙命,自己的徒儿要是被蜇了,估计就要就此殒命! 针刺入皮肤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纱荷倒是感受到自己手中那把剑没入蝎子精那瞬的快感。 她睁眼,蝎子的尾巴已经被砍下,而从空中落地的竟是绀青。 方才在千钧一刻救了自己命的人,是她。 蝎子精发出一阵哀嚎似的响动后便不再动,彻底死了。 纱荷落地那一瞬都还是惊魂未定的,自己方才差那么一点点就没命了,你说这有多可怕? 绀青挥剑将斩断蝎子精尾巴所染上的一点绿液甩开,述护剑是灵剑,沾不上半分污秽的东西,这倒是方便了她动剑。 收手,剑入鞘。 “小青,谢谢你。”纱荷还未将剑从蝎子精的背上拔下来,便跑到绀青面前,给了她一个熊抱。 死去,和成功立名神册,那可是天壤之别。 84.-8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笑笑,不以为然地回答一句,“举手之劳。” 见那只蝎子精已经被纱荷斩杀,任轻瑶便也松了一口气。 转而看向身后的人,“你们自己一路吧,我要和绀青一路!” 危急时刻身后这堆人里没有一个敢出手,反而是那个最名不见经传的白上仙的弟子出手。 而且如果她没看错,她手里那把剑来头可不小。 “谁要和你一路了?我代表绀青正式拒绝!”纱荷站在绀青面前,叉着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谁问你了?我问的是绀青!”任轻瑶依旧是那副大小姐的模样,却在不知不觉中少了一分能为所欲为的任性。 “我不理,我拒绝。”纱荷更是摆出一副大老爷的姿态,让你平时以大欺小,以权贵欺平民,现在这里没有你爹给你撑腰,我看你还能怎样搔首弄姿! “算了纱荷,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多一个人未免不是意见好事。”绀青只是轻轻劝了一句纱荷,要是这时候在拟魔境内讧,不是一件好事。 见绀青都这样开口,纱荷嘟了嘟嘴便没有再嘲讽她,“任轻瑶,这十天你可是要规规矩矩地跟着我们,要是你再像刚才那样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那就麻烦你自己一个人努力活着。” 任轻瑶咬着自己一口银牙,气得一张脸通红,最后却也还是只能吐出一个“好”字。 蝎子的居处已经安全,任轻瑶便任她方才跟着的那群人休息,而自己倒是收拾好东西跑到绀青和楚乔的小山洞里。 “你还要跟过来?”纱荷见她这幅积极的模样,哭笑不得。 任轻瑶抱着自己的东西点了点头,“绀青那么厉害,我不跟着你们,谁保护我啊?” 纱荷侧身躺向自己铺好的地上,没好气地说出一句:“记着,我们只是和你同行,不是你的差役,没有义务保护你,要是真的有什么妖怪突袭,还望任大小姐自求多福。” 任轻瑶扁了扁嘴,却无法反驳,“知道了。”她道。 楚乔反手在山洞前施下一个结界,确定活人的气息被封闭了,才缓缓坐下身来,“这个结局能维持到明天日中,今晚应该不会有怪物发现我们。” 绀青的剑放在身侧,她挨着身后的石壁而坐。 十个夜晚,不知师傅会不会也在镜外守她十天? 一轮不详的红月高挂,拟魔境又是一晚静寂。 第二天,任轻瑶是被一阵怪叫声吵醒的。 自己本就没睡过那么难受甚至能说是折磨的觉了,半夜翻来覆去才因疲累而入梦,可还没睡够又被人吵醒,她一下便来了大小姐脾气。 “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可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便被人捂着嘴巴。 任轻瑶这才清醒过来,看着身后捂着她唇的纱荷呜呜地示意让她松手。 “嘘――别吵!”纱荷低声在她耳边道。 绀青和楚乔一人一半背贴在洞口,细看着外面的景象,空气一时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任轻瑶疑惑,转头看向洞口。 85.-8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一群巨鸟盘旋在空中,巨大且如鹰鸠,但看起来却比鹰要凶猛更多,一只似牛又似马的残骸在不同的巨鸟口中易主,任轻瑶这才看明,它们是在争食。 “这是什么?”虽然被纱荷捂着嘴,但她的话还是能让人听明白。 “不清楚,但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注意到我们。”绀青的声音被压得极低,字字沉重地落在任轻瑶心头,让她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楚乔看着洞口的屏障,如今已是日中,昨日施下的结界就要被解开。 她转手,在洞口重新施下一次结界。 “啾――”忽而空中那只本吊着残骸的鸟发出一声哀鸣,继而便如脱弓之箭垂直下落,撞到了绀青所在的山洞上方,洞内一阵晃动,几块石头坍塌。 楚乔连忙支起屏障,这才让坠落的岩快没有伤到他们半分。 一只鸟见方才那只鸟将死,俯冲而来,像是巨大的冰凿一样的鸟喙穿透了方才那只鸟的腹部,一股鲜血涌出,它叼起尸体。 绀青眉头一皱,居然同类相食,恶心无比。 在这没有文明只有杀戮的魔境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始终说明了一切。 “拿剑!”岩壁侧,楚乔忽而对三人说道。 绀青醒来之后述护一直伴在她身侧,如今也不至于慌乱地要在地上找防身工具。 纱荷和任轻瑶连忙将自己的佩剑握起。 “方才那巨鸟一撞,把结界撞开了,如今它们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楚乔平日沉稳柔和的声音里如今也参杂了一瞬的慌乱,纱荷和任轻瑶更是紧张。 如今绀青和楚乔处于一座山的山顶,虽然仍算平稳,但在这方圆不过百里的地方外,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况且现在空中的巨鸟会飞,她们如若兀自出去,危险极大。 空中的鸟由方才的混战开始散开,剩下大约五只仍在空中盘旋。 楚乔暗道不妙,这几只鸟居然在交头接耳! “它发现我们了。”楚乔将剑从腰间抽出,不动声色地思量一番,轻轻回过头对身后的两个女孩说道:“待会屏障一收,我和绀青做掩护,打得过就帮忙,打不过你们就跑。” 纱荷摇头,眼神极坚定,“我不会让你们两个陷困的。” 任轻瑶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她,“如若危险你不走,那便是拖后腿了!我们应该快点跑去找其他弟子帮忙!” 述护剑出鞘,绀青的脸色也沉了两分,“纱荷,她说得对,按楚乔说的做。” 纱荷垂头,极其不愿地点了点头,“你们要注意安全。” 楚乔闻言一笑,如春日万花盛开,令她兀地多了一分安心,“这是当然。” “来了。”绀青凝神望着洞口,那五只巨鸟居然不约而同地冲她们而来! 86.-8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顿时,山口被撞了个粉碎,大大小小的岩块坠落,满天尘土碎石。 该有的血腥味没有从空中扩散开来,五只巨鸟又盘旋于空中,那透红而诡谲的眼珠打量,似乎存疑。 两道剑光闪过,绀青和楚乔浮于空中,一人一剑,严阵以待。 一只巨鸟张口,发出好斗的刺耳叫声,继而分头两两冲向绀青和楚乔,余下一只察觉到了端倪,竟然发现了纱荷和任轻瑶的身影。 楚乔灵巧一跃,躲开两只鸟的攻击,将手里的剑精准脱手,那把剑破开凛凛的风直没入追击纱荷和任轻瑶的那只鸟的背部。 剑不算是扔离,因为还有一条极细的铁链缠绕在她的手腕,楚乔借力一抽,那把剑便从那只鸟的背部抽离,重新回到她手中。 那只鸟背中央的心脏被楚乔命中贯穿,一剑便坠落于无尽深渊。 楚乔的除妖任务,也算在此完成。 绀青立于空中,两只巨鸟像是有配合一样,只围着她转,并没有像攻击楚乔一样对她做出伤害。 她不知两只鸟是什么原因,但却想就此完成自己斩妖的任务。 于是,绀青对握剑,对其中一只欲意进攻。 可令她意想不到的便是,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怪物,从不知何处窜出,直接扑咬下她面前的巨鸟。 速度极快,她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白。 楚乔似乎也看到了这怪异的一目,匆匆摆脱了纠缠着自己的两只巨鸟瞬移到绀青身后。 “还有其他怪物。”楚乔握着剑,看来妖魔也懂,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只白色的怪物扑咬下巨鸟后便直缀入地,牵起滚滚烟尘。 余下的三只鸟顿时开始燥乱,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叫声,加快了进攻,怕狩猎者又一次来和它们抢夺来之不易的食物…甚至是怕它吃完后又将目标转移至它们。 “楚乔姐,我们找到人了!”匆匆赶来的纱荷和任轻瑶带着身后缘漫漠一群人赶来,皆持剑准备上前支援。 忽而,绀青看到那股黄沙中有了异动,“跑啊!”她对地上那群仙徒说道。 楚乔一瞬也看懂,那只袭击了巨鸟的怪物,如今正想将纱荷他们一网打尽! “楚乔,去帮他们!”绀青持剑往后绘出一段,割伤了本要袭击她们的三只巨鸟。 三只巨鸟也看到了那只狩猎者的异变,再也顾不上什么食物,连忙朝远处飞去。 楚乔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入地面,而当她落地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那只白色怪物的目标,根本不是纱荷他们,而是绀青! “小心!”她回过头,那只白色的怪物已经挥动双翼将漫天迷雾施散开来。 倏而一瞬,她便立起一道巨大的屏障将那雾隔开来。 87.-8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看着山顶本就枯黄无生机的树木瞬间*,楚乔明白那是毒雾! 可她就这样僵硬在原地,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从那只怪物的背影看来,像极了她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上古四凶——穷奇! “啊——”绀青的叫声从那一片白雾中传来,极凄切。 浮镜外,墨御辞手中的银盏被握碎。 穷奇不是沉睡于魔境的七巧山吗?怎会如今现身于拟魔境? 白七玹同样是不再如往常冷静,双目紧盯镜内的那一片白雾,耳边似乎还余绕着绀青方才的那声叫喊。 “小青!”第一个将绀青的名字唤出的,是涟仙君。 在座的各位仙人顿时窃窃私语,转而焦躁不安。 这四凶之一的穷奇居然现身了,那他们的徒弟还能否安全出来? 浮镜中,那片茫茫白雾好久才散开,而留下的只是一片疮痍颓靡的景象,再无绀青半点身影。 白七玹蹙眉,抬手运气自己施在绀青身上的那一抹仙力,却发现,不能探知到半分。 这种情况下,绀青要么就是被一股力量包裹,要么就是……死了。 墨御辞放下手中银盏的碎片,回过神看向子雾。 “穷奇怎么会出现在拟魔境?”仙帝的声音相比往日少了两分戏谑,一时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人的咽喉。 子雾抬手轻轻触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不知。” 穷奇乃上古四凶,一现世,必得引起一番后患无穷的灾难。 “开镜。”墨御辞从树荫下站起,一缕风过牵落了他身后的树叶,那微微低沉的声音朝子雾命道。 众仙愕然,仙帝居然要提前开境? “仙帝,这使不得。”外力打开浮境通往拟魔境的道路,实则很伤仙力,一次便要以半年不能动用力量为代价,两月后墨御辞要去朱雀崖上阻止夙骸渊夺得袭风之翎,如今的仙力是不能损耗半分。 而且就算墨御辞强行开镜,耗尽仙力进去后找到了绀青,也难保两人的生死。 白七玹望着境内,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 兀地,一把女声打破局面。 “我来开镜。”无极上神缓步而来,她本在永安宫内以云镜看着众仙徒,却没想在这时出了这样的事。 那只疑为穷奇的东西身上带有现世的味,该是魔界中心术不正的人放入的,为的就是杀死绀青,或者是,耗损墨御辞的仙力。 绀青是浴婳的转世,定然不能有事,夙骸渊知仙界会好好将她保护,无从下手,便借这次入境下手,穷奇将绀青逼入绝境时,一则,绀青死,二则,墨御辞去救人,耗尽大半仙力,于两月后的朱雀崖再无力阻挡。 “上神,你才刚修炼归世,不可大耗内力啊!”一位仙人开口阻止。 88.-8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一位仙子见如此,兀自思量了一番是无极上神的内力重要还是那个白七玹的徒儿重要,便也跟着附和,“对啊,上神,你这样不值。” 无极横眉,冷哼一句,“人命关天,哪来的值不值得?身而为仙本就该以救人为首,哪来那么多的私心妄想?” 被她这么一呵斥,还想开口劝说的仙人纷纷住口。 她再回眸,双目淡然地望着白七玹,“能力有限,只能容一人入境,白上仙,这绀青是你去救,还是御辞去救?” “我去。”白七玹开口,眼神坚定而决绝。 “白上仙,人命攸关,这可不是你能逞英雄的时候,里面我的徒儿也在,我还是希望仙帝去啊。”浮玄仙连声开口,穷奇可是上古四凶,哪一位玄仙见着都要绕道走,他一个上仙何德何能去降服? “上仙,这次还是让仙帝去吧,你倒不如好好韬光养晦,两月后朱雀崖上一战为好。”淆玄仙跟道。 白七玹面上仍是那副不温不愠的模样,而子雾却看到了他身侧颤抖的拳。 “七玹,留下来。”涟仙君开口,她并不是不相信白七玹,只是,绀青的生死更为重要。 “本尊去。”墨御辞开口,断了一众的喋喋不休。 无极抬手,空中的云缓缓随之汇聚,成一个太极八卦的模样,她玄手一抬,黑白两极分开。 “御辞,进去。”额间一地汗淌过她的额前,逆天开镜,这已经花去她大半仙力! 滚边银袍随风而动,墨御辞只一瞬便入境中。 同浮镜自然开时不同,强行开镜会有一点时间的差错,墨御辞进去的时候仍是第二天,而当他真的到达拟魔境时,已经是第三天。 浮镜里只能看到剩下的徒弟斩妖除魔的景象,看不到墨御辞,亦看不到绀青。 墨御辞到达的地方是一片白雾弥漫的沼泽,散发着腐尸的腥臭。 盘龙银靴踩在绵软而恶心的湿地上,一些诡谲且令人心渗的毒虫爬过,踩踏着枯枝烂叶沙沙作响。 他抬手一挥御云而起,一寸不漏地将这个沼泽地翻了个遍。 在失去身影前她那声无力的叫喊依旧存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 他开始有一瞬心慌,牵起不绝的阵阵不安心。 “我答应了要给你备好吃的,我不反悔,你不能毁约。”他轻声念着,希望在下一个转弯就能看到那个女孩笑靥如花的模样。 可一天下来,他还是没找到她的半点踪迹。 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个毫无目标盲目乱找的人。 已是落日,墨御辞的搜寻无果让他有点颓靡,离开沼泽地,他停到拟魔境的上空俯瞰着这个妖气弥漫的魔境。 89.-8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如今他所停留的正是绀青消失前的那个山崖,楚乔和纱荷他们已经不在这里,徒留有她们曾经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 他抬步,再往山下寻去。 一路的悬崖峭壁下是一个树木葳蕤的林子,静谧且绿得令人发慌。相较于绀青曾处的山巅,这里也算是一派草木争荣。 只可惜一只巨鸟的残骸压断了一片高大的绿树,死得极狼狈。 墨御辞随之向下看着那巨大的尸体,那只鸟腹中的伤口极匀称,该是被刀剑所杀。 楚乔杀过一只巨鸟,但刀是从鸟背穿入,而这只是鸟腹,极可能是绀青落崖时斩杀的。 可是现在杀掉这孽障的女孩,到底平不平安,或许只有这只已经死掉的巨鸟才知道。 “墨,仙帝,是你吗?”一把女声从身后传来伴随阵阵脚步踏碎枝叶的声音,墨御辞应声回头。 身后唤他的,正是楚乔。 她的眼睛红而肿,一袭绣莲的花裙上染了阵阵泥渍,脸上因为哭过而泪痕斑驳,有些狼狈。 “是我。”墨御辞转步走向她,这才看到在林中休息的众仙徒。 “除了那只被小青斩杀的巨鸟,小青她我们找了整天都没找到。”说罢,楚乔的泪又夺眶而出。 已经哭了一天了,怎么说也该没有泪水了,可她就是克制不住心底那股自责和内疚,还有深深的担忧。 “没事,我这次入境就是来寻她的,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余下日子一道,浮镜开时,立刻离开这里。”穷奇未除,谁还留在拟魔境都是难。 墨御辞的声音不温不淡,却给了众仙徒一阵安心。 “我们这里除了绀青一人生死未卜,其他人都相安无事。”楚乔抬手拭去眼眶的泪,大家除妖的任务也都顺利完成了,如今只差等绀青回来,一起离开拟魔境了。 “好,控制好情绪,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家,本尊答应你会把绀青找到。”墨御辞只道下一句,身侧的风流向改变,他再御云而起。 楚乔抬头看着墨御辞离开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墨仙帝,一定要找到小青啊。” 而此刻,绀青的处境可以说介乎生死。 那只白色的怪物张开双翼冲她而来时,空气弥漫的白雾瞬间布满她的眼,只一刹那她便看不到任何光明,然后便是一阵巨大的冲击,似想将她撞飞。 她忍着剧痛想跑,却失了方向。 巨鸟的叫鸣声仍在耳畔,她借助暂存的理智听身辨位,用残留不多的仙力瞬间浮移至鸟腹,抓着它腹部长长的绒羽,想借此藏在鸟中躲过一劫暂时想远离那只巨兽。 可那只巨鸟知道她是那种白色怪物的目标,极不愿带她走,翻来翻去想将绀青甩开。 90.-9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剧烈的晃动,那只妖鸟甚至对绀青起了同归于尽的意思。 辛亏绀青及时看穿,最后述护剑便穿了它的鸟腹,死在森林下reads();。 绀青失明,即便是落于平地也不知自己是否平安。 巨大的疼痛让她倒在一旁的树丛里昏睡了好久,身负重伤,双目失明,当她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像虚妄渡过无数个日夜,满身疲倦。 破碎的理智重新聚集,她握着述护剑摸索着,可还未走半步,一股巨大的风速袭来,她便重新被那只白色怪物狩猎。 那只白色的怪物将她甩到自己背上,她便抓着那怪物身上的皮毛,防止自己被甩飞出去,她不知载着自己的怪物是在飞行还是在疾跑,只知,自己好像就快要死了。 喉中突然翻涌起腥血味,她忍不住干咳了一下,却灌入了猎猎的风。 撕扯着,叫嚣着,让她的伤口裂得更严重。 混沌中,她又想起了墨御辞的约定,她答应了他,自己要平安归来的。 这样想着,绀青长呼了一口气,耳畔忽而传来潺潺的水声,她大约猜到自己如今可能在渡河,或许,在跨海。 于是,她松开了手。 “噗通――” 白色怪物回头,之间那片茫茫的蓝色海域上只有一朵渐渐消逝的白色水花,再无那袭染血白衣。 绀青落入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拟魔境中,不单有陆地上跑的猛兽,天上飞的巨鸟,还有,最可怖的海底妖物。 一入水,死无全尸。 她身上沾染着巨鸟的血液,一落水便迅速扩散在水中。 血腥味是致命的诱惑,晕开在水中的淡淡腥甜吸引来一只水下巨蟒,水波翻涌,它从百里外极速游来。 那片深蓝的绝望中,绀青睁不开眼。 她忽而笑了,自己连临死前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都做不到。 此时,墨御辞刚好所在的空中,距那片汪洋大海,只有五百里远。 哗―― 巨大的水声夺去了他的注意力,空气中,忽而染上了新的血腥味。 他剑眉一蹙,转步继续飞向那片水域。 碧蓝的海面漾起一缕红,继而有了水作介质,极快地扩散开来。 新血的味道引来更多掠食者,墨御辞看到的,是一只只水下妖物争相跃出水面争食的可怖场景。 一条巨蟒死况凄惨,尸体残骸被抛至空中,然后重新落下水,被怪物吞下。 他穿梭在水花飞溅的海面,不停寻找,能牵起这样一番轩然大波的,是谁? 他回头,却发现在岸边躺了一袭白衣,一只怪模怪样的水妖正脱离那群怪物的争食,悄悄地靠近那袭白衣。 绀青在岸上凭着自己余存的理智向前爬着,整个人瑟瑟发抖。 - - - 题外话 - - - 对不起,北极熊回来了。 91.-9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拔剑而出,一瞬便移到那水妖背后,一刀下去,鲜血四溢。 躺在岸上的,的确是绀青。 那只水妖的尸体入海,又引得怪物一阵抢食。 墨御辞抬步抱起绀青,跃步升至半空。 绀青的呼吸断断续续,像是呛水了,极其虚弱。她往日那双绝美的眼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沙粒。 他将她因沾水而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附身给了一吻,给她渡入一口气,带着一股仙力。 “好了,都没事了,没事了reads();。” 他紧紧抱着怀中虚弱不堪的绀青,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安下。 她的身子冷得令人渗人,墨御辞这样抱着也暖不了她半分,反而觉得自己抱着她的手也渐渐开始发凉。 “救……” 一字脱口,绀青的手触及墨御辞身前的衣,她一下紧握却又因昏迷过去而松开。 天色已暗,他难以分辨楚乔他们所休息的地方,便随意找了一片较为隐蔽的树林,动用仙力支起一个小屏障,他缓身落地立于屏障中。 绀青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墨御辞动用法力将衣中的水与衣分离。 他脱下自己白银外套盖在昏睡中的绀青身上,双手紧抱着她的身子,让自己的体温化开她身上那股凉。 绀青的意识模模糊糊隐约觉得自己是死了,却又觉得还能感受到身上的痛。 一整夜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一张大网裹住,一时沉入水里,一时又打捞上来,身子冷冷热热,很是难受。 终于挨到第二天,昨夜的冷热交替此刻终于才肯退下,她渐渐恢复意识。 五指轻轻动了一下,她捏起墨御辞的外衣,却只觉那布料滑顺得极,就算是自己那身仙羽也不及这等材质。 她一慌,难道自己还是被那只怪物给抓走了? 顾不得身上各处的痛,她慌乱地从墨御辞的怀中爬起。 “啊……” 却在向后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一块石子,手心处疼得厉害。 墨御辞被她的动作和叫声唤醒,醒来便身上将她拉入怀中,抱着她的腰看着她受伤的手。 “小青,你没事吧?”他的手附着她的手背轻轻握着,如墨漆黑的眸紧锁在她的掌心,份外忧心。 绀青看不见,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这样的触感极真实,也不像是梦。 “墨御辞,是你吗?” 她连忙抬手,连手心的伤口也忘记,只知道抚上他的脸。 殷红的血沾染了他半张素白如纸的脸。 墨御辞的眼紧锁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她果真是看不见了。 “不要乱动,你受伤了,是我。” 他温声一句,继而将她的手轻轻按下,转手撕下自己外衣上的一条给她包扎。 确认是墨御辞,绀青紧闭的眼忽然涌出泪水,滴落在他的银袍上晕开。 “没事了,我来接你了。” 手上感觉握了一层绵绵软弱的纱布,绀青便知感觉自己像落入了一个软软的被子堆里了一样,被他紧紧地抱着。 她想睁开眼看看,可试着动眼时却好像有一股灼烧一般的感觉从她的眼角处蔓延,痛彻心扉,引得她一阵泣泪。 “小青,你的眼睛…”他抬指轻轻掩着她垂落的睫毛抹去泪水,蹙眉问道。 她抬手,轻轻拭了拭自己的眼角,“看不到了……” 92.-9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没事,回去让茯苓仙君给你看,一定会好的。” 墨御辞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小青失明,他还未知,但这一定是暂时的reads();。 她能感觉到他就这样抚摸着自己的脸,好像在摸一只包子一样。 “仙帝,你怎么会来?” 冷静下来后绀青才启声而问,墨御辞是仙帝,按理说不能到拟魔境中来,可如今她面前温沉而好听的声音,张扬又华贵的纱衣,不是仙帝是谁? 墨御辞抬手给她顺好落发,却发现在她颈处有一道暗色的淤青,双目沉了沉,却让人看不出里面席卷的情感。 “因为你不能答应我平安归来,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的声音是绀青第一次听到的柔和,像是化开寒冬的徐徐春风,暖心暖肺。 再看她一身衣服,虽有跨越净池那天所得的仙羽保护,可依旧是染上了尘秽。 “小青,我给你打水,你洗个澡,嗯?” 他将她身后那件银袍轻轻撩下,转而拿到一边。 绀青虽然看不见,却也一如往常脸红了起来,晕起的绯红让那张憔悴而惨白的脸微微润了些许,气色看起来好了点。 “我不用了。” 她摇摇头,胡乱地抬手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现在自己是得有多脏才能让墨御辞这样和她说洗澡? 墨御辞抬指轻轻触到她的脸,望着那双紧闭的眼翻涌起一丝疚意。 “你身上有伤,要是还不处理,挨不过这几日。” 万一她身上还有见血的伤口,这样捂着可是会溃烂的。 “我帮你准备水,你自己沐浴。”墨御辞轻轻起身,走到昨日寻到绀青的那个岸边,反手幻出一只檀香木桶,装满一桶水便离去。 拟魔境的水何处都不纯净,唯有这一片碧波之海算得上清澈。 他抬手将一颗白色的净水珠放入水中,那颗白色的珠子一落入水中便立刻发出白光,将水里的脏物吸附干净。 墨御辞反手一抬指,那颗已经黑得透彻的珠子便重新被唤起。 再反手幻出一道焰火,将微凉的水烧温,他便让那木桶落地。 回到林间,绀青依旧一动不动坐在原处,背影无助且惘然,让人看得忽而心痛。 “小青,备好水了。” 林间四下寂静,仙帝的声音破开徐徐而开的嫩叶汇入她耳,继而绀青便只感觉自己一瞬失重,是被他抱起了。 绀青因看不见,双手自然而然地偎上仙帝的颈处,“嗯。”她的回答声音淡淡。 墨御辞轻轻将她放到岸边,微微弯身将她递送到木桶边缘,“小心。” 闻言,绀青便知自己是要触水了,带着一点点血痂的手松开他的颈碰到了木桶的边缘,她轻轻握住木沿,掌心下的木触感极滑而厚实,该是陈年檀木而致,温热的水浸泡着她的四指,带着莫名的舒心。 她站在木桶边缘,似乎还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并没走远。 “那个,仙帝,你…能不能…”她将手从桶边抽出,指尖因沾了水在日光下盈盈透亮,话里带着一丝涩意,欲言又止。 93.-9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此时终于不如往日那样和她开着玩笑,只是极沉地嗯了一声。 “我先去给你备点吃的,你把衣服放到一旁,待会我来取帮你洗。” 继而绀青听到的,便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确认四周已是一片寂静,绀青这才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然后依凭着墨御辞备好的梯子,笨拙地微微艰难地却又意外顺利地爬入了水桶中。 黑发松开了束缚浸泡在水中,被水包裹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的多处疼痛,自己该是杀那只巨鸟落崖时擦伤的,只不过当时自己只顾着逃命,眼睛又看不到了,她才一时没有察觉。 泡了好久,水温没有凉下半点,水面上浮起一阵阵微微的雾气,将她整个人都绘入一片朦胧中,一片日光融融照山映水,四下没有诡谲的鸟叫虫鸣,一时只剩静好无声。 绀青这几日过得极提心吊胆,整个人都疲累不堪,水汽氤氲着,便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忽而,背上传来陌生的触感,绀青连忙往桶内挪了挪,整个人如受惊的小鹿。 “是我。”墨御辞的声音低低传来,不知怎么地就好像染上了一分愧怍。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他拨开,然后轻轻地用什么凉凉的东西擦着自己的侧颈还有肩头。 墨御辞蹙眉,绀青光洁而雪白的背上此刻布满了不少伤痕和青紫,像是斑斓的落花伏在她的寸寸皮肤之上,带着血腥的妖娆。 绀青再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虽然知道墨御辞这是在为她上药,可自己却还是敏感得要命,他触一寸,她颤一阵。 这会不会显得她过分看重自己,反而带了那么点令人发笑的意味? “你怕什么,比你这幅干巴巴的身子丰盈的我不知看过多少,还怕我对你起邪念不成?”墨御辞的声音虽依旧温沉却染上戏谑,使得绀青心里萌生的那一股羞意顿时被怒意盖过。 她屈膝抱着,有点生气,半个脑袋埋在水中没有回话。 墨御辞的话的确是说重了,但若他不这样说,或许这个小姑娘还要将自己绷得更紧。 在抬手触到的那一瞬,墨御辞便只为何有肤如凝脂一词,方才他的话里是虚假了些,他还从未见过比绀青更好看的,邪念起不起,也不如他所说。 只是,她如今受伤了,他便不会动她一分。 三千青丝顺滑如瀑,在水里将那纯白如雪的身子衬托得诱人,像是静夜里碧波荡漾的江河映着一轮皎皎明月,白得沉静美好。 墨御辞将药涂上她背上所留的伤,所幸只是背上为多,其他地方也没怎么见血,也不劳他再做些什么令她尴尬的事来。 “再泡一会就起来,我给你把衣服洗洗。” 墨御辞回过神,拿起她理好在地上的衣,转身又走到海岸。 第二次她听着那阵脚步声远去,绀青微微将自己晚着的腰缓缓动了动,刚才的那些痛此刻好像真的消去了不少。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想,自己这时候眼睛能看得见那该多好,或许她就能回头看一看墨御辞的脸色,但转而又想,他见过那么多女人,或许能面对别人的身子也无动于衷吧。 94.-9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这样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还是看不见为好。 她抬手,能听讲潺潺流水顺着自己的手臂滴落于桶中的声音。 墨御辞方才说,他将自己的衣服拿去洗了,那他岂不是又要走到自己身边? 正想着,一阵极刺耳的叫声忽而从空中传来。 像极了那日盘旋在洞口的巨鸟。 绀青的手握上木桶的边缘,有一瞬地惊慌无措,这时候如果有那些巨鸟袭来,她或许只能沦为鸟腹中食! 而正如绀青所想,一群巨雀正从海岸飞过觅食,一群随之没入树林,巡视着陆地的事物,而一群则盘旋于海面,像要入水寻食。 而海底的妖物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者的意图,纷纷从深处游上,准备扑出水面掠食。 “哗――”一阵巨大的浪潮翻涌声响起,绀青更是慌乱。 “墨,墨御辞……”她动身,牵起木桶里的一阵涟漪。 忽而,一双手将她从水中捞起,继而绀青便感觉到一阵凉风袭来,然后便是今早醒来时候她摸到的那袭丝质极好的外套。 墨御辞将她从木桶里抱起,迅速提步转入身后的林中。 巨鸟会飞,他如若御云而起则是自寻死路。 绀青的衣服刚才被他用仙力洗净,可还没来得及让它干透,他便看到了空中那群巨鸟。 然后,他便浅声移至绀青面前将她抱起,继而匆匆提步离开。 绀青在他怀中被自己的外袍包裹,可却因为当时情况危机,他也只是随意给她套上,虽然如今绀青的手紧紧捏着外衣,可她眼睛看不见,自然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裹好。 她雪白的胸前那副蝴蝶锁骨极美艳,像是灼灼的明珠映在墨御辞眼下,顺之而下,能隐隐看到她的…… 墨御辞脚步停下,稍稍艰难地将一手空出,仔细给她牵好那件外袍,确认包裹好她的春光,这才重新将她抱好再开始走于林中。 “墨御辞…”绀青重新揪着刚才他帮自己理好的外袍,启声问道。 “等等再回答你。”墨御辞则只是轻道一句,继而支起一个球形屏障,在一处枯木丛生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已走到森林边缘,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平原,正上演着一只巨鸟与一只像人一样直立行走的扭头妖怪的生死搏斗。 巨鸟盘旋在空中,发出刺耳的名叫,那只妖怪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空中的那一只巨鸟。 盘旋两圈,那只鸟仿佛看到了牛头妖怪的破绽,俯冲而来。 牛头妖怪也没有因它的来势汹汹而落荒而逃,而是转身用自己的角对着那只巨鸟。 两极相撞,巨鸟的一只羽翼上出现两道深深的伤口,灰色的羽毛飘落一地。 而那只牛头妖怪则是断了一只牛角,但却好像越发勇猛了起来,趁着那只巨鸟还未重新回到高空,又冲撞了上去。 巨鸟的鸟喙如利刃,见那只牛头妖怪冲自己而来便张开血盆大口,刺穿了妖怪的腹部。 95.-9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牛头妖怪死了,而那只巨鸟便收下自己的羽翼从高空中落下,开始享用自己来之不易的大餐。 这种最原始的猎食丑态一一暴露在空气中,令人作恶reads();。 巨鸟很快就将牛头妖怪吞食得一干二净,一点残骸也没有留下,但它并没有心满意足地就此离去,而是在原地四寻,似乎还想寻找新的猎物。 “啾――啾――”它在原地高升鸣叫,似在挑衅,似在引起其他妖物的注意。 墨御辞对于这种妖怪的觅食丝毫不惧,这种只是最下等的妖怪,只知靠自己的本能寻找食物,遇到合心的猎物便以命相搏,真正要令他提防的,是那种有了自己思绪的怪物。 那种怪物虽然能力或许不及这些巨鸟牛头,体格也不如这种大,但却胜在心思缜密,头脑发达,会通过其他手段来掠食。 夙骸渊便能说是这类妖中的典范,极其狡猾诡诈。 “吼――”一声类似虎的低吟游荡在空中。 墨御辞蹙眉,恐怕来的不是这巨鸟的猎物,而是一只比巨鸟更凶猛的猎食者。 一抹白光闪过,绀青微微颤了一下,这叫声…像极了那只白色的怪物! 感受到怀中绀青的紧张,他便再加固了那层屏障。 漆黑如墨的双瞳紧随着那只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一只带翼的白虎,墨御辞便认出,这正是将绀青陷入陷阱的怪物。 他微微移了一步,将绀青抱紧在怀中,更加专注地看着那只白色的怪物。 巨鸟察觉有东西袭来,极快地挥动翅膀升空。 而令它没想到的便是,那只白虎居然也随之上空,将它扑落了下来。 继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鸟额间诡异的红色眼珠便溢出血来,它已经被白虎咬断了气息。 看清那只正在享用饕餮大餐的白色怪物,墨御辞便微微松下一口气。 虽然的确是和穷奇一样,是虎头且有羽翼,但那只怪物却不像是穷奇。 穷奇是上古四凶,与生俱来的便是那股威慑众妖的邪气。但是这只白虎妖,虽说外形像了一点,但却并不具有那股外露的凶气。 能说,它只是长得比较像穷奇。 可它也并不是说只是和巨鸟或者牛头妖怪那样平平无奇的怪物,它方才掠食的速度,和它背后那双白羽张开时所散出的白雾,都能证明它也是只极棘手的怪物。 白雾带有毒性,能腐蚀树木,而绀青则是因为有仙羽在身保护,只伤及了眼。 墨御辞微微上前一步细看那怪物身后的羽翼。 却只是如平常的鸟翼,没有特别之处。 “吼――”正在进食的白虎怪物缓缓回过头,望着墨御辞和绀青所在的那一处树。 它发现了。 墨御辞将腰间的妄悔剑抽出,望着那只嘴角沾满鲜血的怪物。 “小青,抱紧我。”他朝自己怀中的绀青轻语一句,绀青虽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却也知他们的处境不妙。 双手顾不得自己胸前的外袍,她抬手紧紧环着墨御辞的颈,整个人匍在他的胸口,墨御辞凭一只手将她抱着也不吃力。 结界并没有解除,墨御辞已经执剑动身相向。 96.-9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虎怪物发出似威胁的一声低吼,随之放下了自己吃到一半的事物,两只巨大的爪子奋力一跳,在土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爪痕。 它是直扑而来的reads();。 墨御辞站在原地望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从自己上空一跃而过。 虽然它察觉到自己和绀青的存在,但它好像并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哪,或许是因为结界的原因。 白虎纵身一跃扑了个空,扑不到实物而落在地上,琥珀色的眼四处环视,想要找出躲藏在它看不见的树林里的人。 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吟,它转而又开始朝不同地方扑去,却始终像个瞎子扑不到墨御辞。 而最后,正当它想叼起自己猎物离开时,它却忽而一转。 四肢的灵活度忽而增高,它像是一瞬看穿了墨御辞所在的地方,一跃而起扑向他身侧的那颗大树。 树干应时折断,直朝他和绀青倒下。 墨御辞抬剑一挥,树干便碎成千百万块木片飞散而去。 绀青听着这巨大的响动,心底倏而一慌,收紧了自己的手。 墨御辞的心跳在耳畔逐渐清晰,那有节奏的跳动像是最温情的话语,在逐点逐点安抚着她。 “要上了。”墨御辞抬剑而起,结界因刚才一击已经退散,如今那只白虎已经张开自己的双翼上升至空中,摆出随时要攻击的姿态。 一道剑光闪过,墨御辞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跃到白虎身侧,它还为来得及反映,已经失了一翼。 一下重心不稳,它便跌落在地。 汩汩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片荒芜。 似乎没想到猎物如此难缠,那只白虎怪物重新从地上站起,但情况却已经十分糟糕。 它断了一翼翅膀,粘稠的鲜血像是一放瀑布便涌出,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就扩散开来。 绀青闻到了,有一瞬的恶心,墨御辞抬手再支结界,将外界和那只白虎怪物阻隔。 白虎如今受伤,也不打算再和他僵持下去,拟魔境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只要有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各种各样的怪物。 所以说,一出血,基本上就是死了。 白虎飞不起来,便依靠着自己的四爪在地上飞奔,引得大地一阵颤动。 “墨御辞,你杀了它吗?”绀青询问道,她不知道墨御辞刚刚动手的是什么妖怪,但她闻到了血腥味,就知道墨御辞伤了它。 “没有。”墨御辞一挥手中的剑,将血液甩到地上,然后收剑入鞘,“让它跑了,但它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看着怀中女人的脸色逐渐苍白,唇色更是干涸如枯,墨御辞便不再要赶路。 “小青,饿了吗?”他低声在她耳畔轻语,问得极小心翼翼。 绀青苍白的唇抿了抿,轻轻点了点头。 “我这就带你去找吃的,先休息好身子在去找楚乔他们。” 墨御辞御云而起,找到一方较高较平稳且有一片绿林的地方落下。 绀青将近两天未进食,如今虽然他想去找楚乔他们汇合,可绀青也虚弱不堪,只可惜刚才他将备好的事物摆在了海边,可又有巨鸟来袭,他准备的怕是已经被吃完或者毁坏了。 97.-9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本以为自己今天早上睡的那片树林已经是拟魔境里唯一的一片了,却没想到在这深山巨谷中还有一片,而这里的果树繁多,相比方才那片,算得上是桃源仙境了。 他放下绀青后,信手摘了几个果子下来,仙力一现,果子是刚成熟的,没有毒reads();。 “小青,吃点这个,解渴。”他轻轻将果子递给绀青,绀青的手一触到那凉凉的果子,先是一惊,继而便拿着送到口中咬了一口。 味道极鲜甜。 墨御辞摘得不少,他便也随手拿了一个,“这里荒郊野外,暂时找不到好吃的,等会我看见有什么兔子之类的,给你猎一只来。” 绀青只是摇摇头,“有果子就够了。”小兔子什么的,还是不吃了。 闻言,墨御辞失声一笑,“你还真是够心善,这个时候都还念及着小生灵。” 估计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兔子了,就算他想钓鱼可能在海边呆一上午钓出来的是一条惊天大蟒。毕竟,这里是拟魔境,怪孽丛生。 墨御辞吃到一个红色的果子,味道极甜,他便再捡了一颗放到绀青的手里。 “吃吃这个,很甜。”他将那颗红色的小果子放到绀青素长的手中,绀青接过,只摸起来觉得像是葡萄,然后放入口中。 她差点就叫出来。 这哪里甜了,明明酸得令人打颤! “酸!”她好看的眉一蹙,继而便不知该是继续吃好还是吐出来好。 “酸吗?给我。”墨御辞的声音从耳畔传来,绀青本以为他要伸手来接或是怎样,却没想一阵温热袭来。 他的唇轻轻覆盖到她的嘴上,继而灵活的舌头便探入她的口中,将那颗在她舌尖的小果子掠了去。 绀青僵在原地,眼睛看不见,她更是手足无策。 “嗯,这颗是挺酸的。”墨御辞却只是随意道出一句,继而便将那颗果子吞下。 “墨御辞…”绀青抬手,轻轻放到自己唇前,方才他可是亲了自己? 而后者却依旧在果堆中挑选着果子,良久才选了一颗看起来饱满的果子,重新放到她唇边。 “这个应该不酸。”继而,她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墨御辞已经将果子推入她的口中。 刚刚那个吻味道不错,只可惜她看不见。 绀青的手攥成拳,却还是忍下想说的话,或许,她本就没有话要说。 果腹后,绀青的疲惫感又渐渐上来,可自己坐在这冰凉的地上,身后还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她实在难以入睡,于是,她便陷入半昏半睡的朦胧间。 忽而,她明显地感到自己被人移动,继而她便一阵慌乱。 一片漆黑中,她只觉自己好像已经躺下,且脑后枕着的东西软软的,一点也不像岩壁。 她的意识极模糊,加上眼睛又是一片漆黑,她便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由于不知自己枕的是什么,她便抬手摸了摸。 嗯,的确是软软的,上摸好像还有个凹陷的地方,再向上…… 一阵低沉的男声从她的上方传来,似淼淼水声上飘扬的古钟,仙帝独有的纯粹。 “嗯…别乱摸。”仙帝的声音里于往日极不同,似叹似颤,余韵勾人。 绀青这才明白,自己是枕在他腿上,那自己方才乱摸到的…是哪里? 98.-9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仙帝?”她这才清醒,连忙想要爬起。 “好好睡一会。”墨御辞的声音比起方才的低沉轻了些许,带上些倦意,“我困了,入睡便照顾不到你,你就枕着好好睡罢reads();。”他再将自己盖在她身上的外袍往上拉了拉,确认她已经被盖好。 “哦,好。”绀青将自己的双手收到自己腹间紧握成拳,保证双手不会再那么好奇地去到处摸。她侧身,没有再说话。 感受到腿上的女人静静入眠,墨御辞终于松了一口气。 拟魔境的夜空极美,像是所有星子都聚集在这一方成了一副极象,只可惜,小青现在看不到。 他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下,将她的发顺到耳后。 以后能将他作为枕头而眠的,怕是只能有她一人了。 夜静静,偶尔飞过一只两只巨鸟,墨御辞抬手幻化出一盏夜明珠所嵌的香炉灯立在一侧,用于驱赶方圆百里拟魔境中那些毒虫。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已经熟睡过去的绀青的发额,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一样填满他心口的空缺,他有时候会想,如若有天子雾问他迎娶一位帝后如何,或许他提起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绀青了。 这样想着,墨御辞也渐渐合了眼。 第二天,绀青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枕在墨御辞的腿上。 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猜他该是没有醒来。 继而,她极小心翼翼地起身,自己这样枕了一宿,怕是他的腿已经麻得动不了了吧? 她抬手,本想摸一摸这个仙帝的睡脸,却发现自己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根本不知他到底在何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悄悄地让开,让他好好睡一觉。 而在绀青动的那一下,墨御辞便已经睁眼,他看着她极小心地从自己腿上爬起,然后抬起一直手到自己面前,定了定,又放下。 他抬手,握住了那只放下的手,仅轻轻一牵便将她拉到怀中。 “睡醒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会?”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带着早晨刚苏醒时的慵懒。 “不了,你的腿要麻。”绀青动了动,却还是靠在他的胸口。 墨御辞牵着她的手到自己的腿上她枕过的地方,“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觉得有点麻了,既然醒了,给我按按?”他承认,这一句是开玩笑的。 而绀青的手却真的在他的腿上轻轻捏了起来,不轻不重,力气适中。 “这样血液会流通得快一点,还麻着吗?”她微微偏了偏头,似乎想要看他,但却无处可寻。 墨御辞低吟了一声,随后很快调整好自己,“好了,不麻了,不用按了。” 绀青便听话地收回手,正寻思着要把手放到哪里,已经被另一只宽大的手给握着,然后她便摸到了一个凉凉的果子。 “昨天剩下的,饿了就迟点,我还困着,想再睡一会。”墨御辞的声音的确听起来有些沙哑。 绀青一听,连忙坐起身来。 “昨天夜里你让我枕了一宿,那我还你一个早上吧。”她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并且将他的那件外袍折好放在腿上,轻轻拍了拍。 墨御辞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继而将那件被她折得好好的袍子重新打开,牵着她的手让她穿上。 99.-9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嗯,那我就枕一会,衣服要穿着,别着凉了reads();。”拟魔境的天气变幻无常,昨日还是烈日炎炎,今日便能雨雪纷飞,绀青的身子承受不了这种变化多端的天气。 绀青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外套,只觉大得有点过分。 继而便感觉到自己的腿上有一个重物,估计是他躺下来了。 “我有点不心安,你唱首歌来。”墨御辞刚躺下,便如是说道。 他哪有什么心不心安,不过是想听小青唱歌罢了。 绀青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想了半天自己曾经和师傅听过的曲子,都只是记得一些片段,最后还是将自己在路过一个水气弥漫的小乡村里听过的一首清平小调哼了出来。 像是雨后泠泠的水声,午后徐徐的清风,他不知原来绀青唱歌这样好听。 久而久之,便真的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她在而心安,这一觉他睡得很沉,连绀青抬手摸过他的脸侧,他竟然也不知。 到了日中,墨御辞渐而转型,而张目看到的,便是绀青的脸。 她轻轻低着头,双眼闭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身上属于她淡淡的清香掩不去挥不散,那张白皙的脸岁月静好,让他极想就这样一眼看到终老。 墨御辞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本以为她应该是睡着了,却没想因为这一触,绀青动了动。 “你醒了?”先开口的,却是她。 墨御辞缓缓从她腿上起来,伸了伸自己的腰,漆黑如瀑的长发稍稍有些凌乱,他低声回答一句,“嗯”。 他的声音极低沉,带着睡饱后的一丝丝倦意。 他转手将她抱如怀中,她曲折的腿便随之甚至,绀青的轻轻抽气声已经让他听出,那双腿已经麻得不像话。 “难受就叫醒我啊,怎么还让我枕着?”他抬手轻轻给她松了松,却感受到她稍稍抵触地向后退了退。 绀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此时片刻的尴尬,松一松她的腿是没事,但这老是让贵为仙帝的墨御辞在她大腿上松按,不太好。 “你在避讳什么?”墨御辞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尾音极淡且好听。 “避讳你是男人,而我是女人。”绀青却如实说出口,抬手轻轻将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拿起,转而又续了一句,“仙帝,自重。” 墨御辞垂眸,却看到绀青的脸上烧红一片。 “小青,这一次回去,嫁给我好不好?”墨御辞轻轻挣开了她在自己手腕处的捏力,反手将那只细软的小手握到自己掌心。 绀青一怔,狐疑回头却看不到他的脸。 “为什么?”她不解地询问道。 “嗯,我是众仙之帝,千年来去都孤身一人,想选一个每日陪伴我的良人有何不可?”他轻轻揉了揉她的手,摸到了她手心因练剑而起的薄茧。 这双手真美。 “涟仙君挺好的。”绀青动了动那只被他捏着的手想要抽回,而墨御辞却没让她得逞。 “她不及你。”他续道。 倏而,绀青不知如何回应,只晓得别过头去不看他,尽管自己本就看不见。 100.-10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饿了吗?”他的声音又如飘飘落叶于她耳畔,墨御辞启口轻声询问。 绀青点了点头,昨日剩下的果子没多少,早上已经吃完了。 “带你去找吃的reads();。”话毕,绀青便感觉自己的身后忽而落空,然后整个人一空,被他抱起。 “想吃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还是水里游的?”墨御辞御云而起,顷刻便浮到空中,看着脚下葳蕤万物。 绀青看不见,只能闭目回想。 天上飞的,是那日那些巨鸟,而地上跑的,又有那日任轻瑶遇到的蝎子,看着好像都不能吃。 或许水里的能正常些。 “吃鱼吧。”她这样说。 虽然拟魔境中妖物众多,但也和凡间一样,有些野鸡野猪,只不过不多罢了。 听到她说想吃水里的,他便提步走上那片汪洋大海。 幻化出一只鱼篓,墨御辞便控着它下水。 来来回回游了好几转,终于网到一只看起来蛮鲜活的鱼。那只鱼篓被墨御辞的仙力提到空中,里面那条好不容易逃过海蛇猎捕的鱼正在里面跳动。 剑眉一挑,他似乎很满意这次的收获。 可还没离开海面,一只巨蟒忽而破开水面升空,将那只鱼连着鱼篓咬下,然后又没入水中。 吃了他捕到的鱼就想跑?哪有这等好事。 墨御辞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再催动仙力,那只蟒蛇便似被捆着了一样,从水底被凭空抽出。 怎么又是蛇? 听着那巨大的水波声,绀青微微偏头,“怎么了?” “没事,捉到晚餐了,今晚吃蛇。”墨御辞微微放下绀青,却还是用一手将她抱在身侧,继而便拔出腰间的妄悔剑,直指那只巨蟒的头。 那条蛇似乎看到了墨御辞手中的剑,颤了颤顿时知道自己惹了个大爷。 绀青一蹙眉,她不想吃蛇。 见那个身穿银袍的男人已经要挥剑砍下来,那条蛇连忙化成人性。 “壮士刀下留蛇啊!”幻化成人形的蛇一身黑袍,身上被一条极细的绳子缠绕,除了那张嘴,不能乱动一分。 绀青蹙眉,这把男声极陌生,她没听过。 “墨御辞,是谁?” “嗯,一只妖怪。”他在她耳畔轻声回答,又将她抱紧了些许。 墨御辞的眼微微敛下看着那只求饶中的蛇,看来还是只有了一定修为的妖,还能幻化人形。 “你吃了我的午饭,我不吃你,吃什么?”他反问道。 那黑袍男子眼睛眨了眨,他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有道理呢。可是有道理也不能让他就这样丢了一条小命吧? “这,这样吧,只要你饶过我,我这就下水帮你重新抓一箩筐的鱼,成不成?”私寻了一番,他想定自己是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再动了动自己的手,讨好地说道。 身上捆绑着他的细线忽而松开,他的四肢得以活动,但却还是有一端银线缠着他的脚踝,他抬脚扯了扯,却发现自己还是被绑着。 顿时,他又沮丧了些许。 101.-10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快去快回。”墨御辞抬手提了提他脚踝处的细线,这只蛇妖极狡猾,居然想趁机重回水中。 发现自己的计谋被看破,那只妖怪扁了扁嘴最后还是扑入水中。 手里的细线不断延长,他所游的水域便越深。 这篇海的蓝极深,一会便再看不见那一身黑袍。 良久水底没有消息,墨御辞便微微一怒,那只蛇妖不会是趁机跑了? 他反手一提自己手中的细线,细线便开始收短,很快便牵起了水中一阵气泡。 最终被倒提出水面的,正是刚才的那只蛇妖。 之间他的怀里抱了各种鱼,鱼尾脱了水还扑腾在他脸上。 看来他并没有欺骗自己。 “喂,你干嘛那么快就把我扯上来?我刚刚差点就抓到一条大肥鱼了!”那只蛇妖不满地说道,继而连忙用妖里将自己倒回来,不至于被他倒提那么狼狈。 “这点就够了。”墨御辞转步离开海面,移至岸边落下。 那种蛇妖扔被他牵着,挣不开那条银线,蛇妖便只好跟在他身后。 落到岸上,墨御辞仍没有放走他的意思。 “这位壮士,鱼我帮你抓了,现在你可该放我走了吧?”他将怀里的鱼一松手扔在地上,看着那些在岸上跳来跳去的鱼,只觉得自己今日倒霉到姥姥家了。 “把鱼处理了,动作快点,我等着吃。”墨御辞将绀青轻轻放下,走到身后的树林里随手拾了两根树干扔到蛇妖面前。 蛇妖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两桩木头,不满地抬脚踢了踢。 “壮士,我不会煮鱼啊。”他无奈地回答。 墨御辞回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煮鱼?” 蛇妖点了点头,“刚刚你都看到了啊,我只会生吃。”话毕便抬着脚想要试着去揭开那条银线,却发现那好像是生在自己脚上的一样,无从下手。 墨御辞抬手,继而一把小刀出现在他的手中,“那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说完,便走到蛇妖跟前用仙力抬手指着一只鱼。 蛇妖站在原地怔了怔,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便将那条鱼抓了起来送到他面前。 绀青披着他的外袍坐在一边,虽不知道墨御辞在干什么,但她却能感觉到他离自己不远。 看着那条被墨御辞剖开的鱼,蛇妖一颤别过头不看,目光流转便看到绀青身上。 “壮士,那位是你的谁啊?”他带着好奇问道reads();。 墨御辞只是专注于处理手中的食材,“是谁都与你无关。” “哦,看着你和她像是夫妇啊,看你们身上带着仙力,应该不是凡人,怎么会出现在拟魔境这种地方?”蛇妖却依旧喋喋不休,不顾墨御辞对他的厌烦自顾自地问着。 而那一条鱼已经被他处理干净,正用一根细木穿起。 “生火。”他转目朝那只蛇妖冷冷抛下一句。 那只蛇妖呆头呆脑地哦了一句,便转而拾起他方才扔过来的木头,动用自己的妖力燃气火焰。 “壮士啊,现在拟魔境可不太平,我看你家娘子眼睛好像不太好,那你就干脆早点带她离开,她生得这样好看,要是被那夙骸渊抓去了可不好。”蛇妖控制着火候,将他置好的鱼放到上面烤。 听到夙骸渊三字,墨御辞停住了脚步。 “夙骸渊在拟魔境?”他反而问道。 那只蛇妖点了点头,“是啊,前几日他带了一只会飞的白虎来,那只白虎一来就弄了个大乱,昨日我才听其他妖怪说,那只白虎被人砍了一边翅膀,如今正到处逃跑着呢。”往火力又添了几块木,那只蛇妖转而托着自己的脑袋。 “也不知那个砍到白虎的是谁,不过不管他是谁我也得谢谢他,终于能让那只张狂的怪物收敛收敛了。” 就这样兀自地想了一会,蛇妖便发现自己面前的那几条鱼已经烤熟,发出极诱人的香味。 他咽下一口口水,忽而起了食欲。 可还没闻个够,墨御辞已经抬手将那些香喷喷的鱼给拿走了。 蛇妖站在远处看着他将鱼递给那位看不见的姑娘,顿时只觉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倒霉到底! 忽而,脚上那条银线兀地松开,他便发现自己能跑了。 刚下准备回到海里,自己前一刻还在想的鱼便落到自己眼前。 他连忙伸手接过那条鱼。 “我家夫人吃不完,剩下的给你了,回海里去吧。”墨御辞放下一句话,继而便徒留一个高大额背影在他眼前。 蛇妖极快地将鱼吃完,继而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谢谢壮士,你真是好人!”话毕又喜滋滋地跑到水边化回一条蛇跳了回海里去。 绀青轻轻地咬了一口墨御辞递给她的鱼,只觉得鲜美无比,很好吃。 “吃多些,不够还有。”墨御辞已经重新回到她身边,帮她将外袍再轻轻整理了一下。 “墨御辞,方才和你说话的是谁?”绀青虽然听不清两人谈话的内容,但还是能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 “嗯,方才我给你抓了一只鱼,然后一条蛇跳出来把鱼吃了,我很生气抓住了他,他便说要给我重新抓几条鱼来。”墨御辞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后来他抓到了,便帮着我弄鱼,期间他还问,你是不是我娘子。”说到这,他柔和的声音里多了一份笑意。 绀青再低头咬了一下鱼,然后再问,“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啊。” 102.-10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的声音静静传入耳畔,听得绀青一脸红。 “仙帝还真是厚颜无耻。”她悄声嘀咕,却仍是被他听到。 他忽而一笑,继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嗯,好像的确是呢reads();。” 这个小没良心的。 吃饱餍足后,绀青这几日不安的心渐渐平稳下来,“墨御辞,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楚乔?” “看到了。”他轻声回答,看着身前那片极平静的海面。 “她们没有受伤吧?有没有像我一样伤到眼睛的?”得到回答,她先是静了一会,继而又追问。 墨御辞一手靠在自己膝上支着自己的脸,双目未从她脸上移开半分。 “没有。”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挂心别人? “那师傅还好吗?”她的问题接连不断,从不认识的蛇妖到楚乔再到白七玹,她都问过了,唯独没有问什么关于他的。 “白上仙他好着呢。”他实在不想回答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 “嗯…墨御辞,为什么来的会是你?”提到自己的师傅白七玹,绀青这次回过神来。 那个平日自己一有危险第一个赶到的师傅,这一次居然没有来。 “我要来就来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的回答极霸道。 “对了,当初白上仙为什么会找到你并收你为徒?”忽而,墨御辞反问回来。 他不想绀青再问些和白七玹有关的问题,但他想听关于她的一切,无论有没有白七玹都好。 “我小的时候住在一个村子里,后来朔方的妖怪南下,我便无家可归,在被怪物追杀的时候,是师傅救了我。”绀青将过往那端最不愿提起的记忆轻轻说出口。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即便手脚还能动,还能活着,但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若不是后来,师傅在她身边。 “嗯,我小的时候也是在困难时被人救下的。”墨御辞信手拾了一片叶子微微转动。 那时候自己的师傅楚河上神诛杀魔祖受重伤,在最后将自己送离魔界,在命悬一刻的时候被无极仙尊救了。 后来楚河灰飞烟灭了,他便也无家可归了,还照顾着他的便是无极。 后来无极也成神了。 这样想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当时就要死的时候是重伤靠在一棵树上,在迷糊中好像有人曾在他耳边说过什么。 记忆忽而空缺,他能想起来的只有和无极所处的日子。 隐隐中,好像缺了什么。 他的发现,记得是不如自己的记忆那样自然而然,他记得自己被无极发现,好像是因为一个人。 可是因为谁,他想不到了。或许是记忆太久远了,他才记不清了。 “墨御辞,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人啊,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人?”他本在想着,却被绀青的声音微微打断。 回过神来,他看着那张静好的脸。 “嗯,曾经没有,现在有了。”他凝视着面前的绀青,忽而抬手抹了抹她的唇角。 真是,吃个鱼也要弄个小花脸reads();。 绀青垂头,自己捏起袖子揩了揩自己的嘴唇,她又让墨御辞见笑了。 “你的生活一直都那么空洞吗?”绀青自然明白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不解,墨御辞的岁数她不清楚,但他这些年来过得都那么无趣吗? “嗯,应该是。”墨御辞收回自己的手,声音清清淡淡。 一直都那么空洞?这百年来,他的确活得算是得过且过。 “你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沉思了一会,他又续道。 的确是不少人问过他,像涟韵,像子雾,像过往他遇上的女子。 而这么多次的询问下,他一直不对这个问题上心,反而是绀青今日的一句话,让他忽而开始回想。 好像的确是她出现了之后,自己不用那样混混度日。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说得好像你的日子过得多充实一样。”他转而戏谑一句,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海里。 绀青坐在原地,虽然看不见,她还是能听到风拂过水面时牵起的潺潺水声。 这样说来,她好像比墨御辞的日子过得那么厉害了一点? 忽而,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踩落树叶的声音,墨御辞和绀青同时回头看着身后的树林。 声音很轻,应该不是什么巨大的怪物。 最后,墨御辞却还是将绀青抱起,御云升空。 “你听到什么了吗?”绀青垂眸问道。 “嗯,我们去看看。”墨御辞抱着她入林,渐渐朝那踩着树叶声音的源处而去。 而他看到的,正是一只正在吃草的灰兔子。 墨御辞微微一眯眼眸,这里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兔子? 那只小小的灰兔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来,便咬着口中一片嫩草回过头。 墨御辞的衣袍飘扬在空中,她忽而就将他认了出来。 “墨仙尊?”灰兔子愣愣地回过头,口中的嫩草掉落了一片。 绀青疑惑,又是一把陌生的声音。 “你是?”墨御辞只是轻轻散开脚下那片云转而落地。 这只小兔子不是普通的兔子,和方才那只蛇妖一样,有一定的修为。 灰兔子连忙幻化成人,“仙尊,我是小莲,那日你在浮笼山救下的那群妖精里的一只啊。” 然而看着眼前这只模样不差的小妖,墨御辞却无半点记忆,但从她口中的事情想来,自己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印象。 那日好像自己外出于浮笼山摘取酿果酒用的桃果,无意中见一只狼在追杀一窝兔子,那日他闲来无事便出手相助了。 只可惜他来得迟,兔子都奄奄一息了。 为了救下她们的命,墨御辞便将她们带回自己的住所。 而如今这只小莲,正是那日子雾玄仙来找他时被墨御辞唤去打发他离开的那只。 103.-10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只可惜墨御辞还是没有想起眼前这一只到底是那群兔子中的哪一只,但为了不伤这姑娘的心,他却还是装出一副想了起来的样子。 “哦,原来是你。”他这样说,却想不起和她有关的一星半点。 见墨御辞好像终于认出自己,小莲忽而一笑,“仙尊,你怎么会在拟魔境?”她道。 “嗯,说来话长,你那日不是被我放回浮笼山了吗,怎么如今又在拟魔境?”他反而问道。 “我?是姐姐她们说找到了一处不会被人欺负的地方,便带我去了,后来我见到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他带着一只似虎却有能飞的东西,那只东西好像很想吃掉我,我便跑他便追,追着追着那红衣男子将我放到这里了,我便不知其他了。”这么多天小莲是避过了那只妖怪,可却遇到了更多妖怪。 她没日没夜地跑,她发现这里虽然比较恐怖,长相怪异的妖怪也比较多,但大多都是徒有其表,能打但脑子比较笨,自己躲一躲就跑脱了。 可即便她这样侥幸地或者,但也未知自己是否还有明天啊。 如今看到墨御辞,这才觉得得救了。 “仙尊,你不妨带着我吧,我对这里熟悉,起码能为你指指路什么的。”小莲开口道,仙尊在她心底一直是无人能及的,自然能让她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保下一条命。 绀青微微低了低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下口。 墨御辞见小莲是自己曾救过的,又只这片地方多么难以存活,便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跟着吧,到时候随我一同离开这里。”他对坐在地上的小莲说道。 这样一听,小莲顿时极高兴了起来,便从地上站起,连忙跟在他身边。 走了一段路,她一只盯着仙尊怀里的人看着。 之间她怀里的人美目紧闭,又不说话,她便以为她是睡着了。 “仙尊,她也是哪里的妖精吗?”小莲开口问道。 听当时一起在莲池的姐姐们说,仙尊最爱看的就是长得美的人儿了,个个姐姐都将自己打扮得极好看,每天尝试着去敲仙尊的房门,打扮得好的,便能在仙尊的书阁里留个一时半会,供他观赏观赏,打扮得不好的,刚进去没多久便被仙尊请了出去。 当时小莲听的,是各位姐姐说仙尊抱着她们观山画水,弹琴共舞。 实则在书阁里逗留的事实不过也只是陪他下一盘棋,聪明的,下棋的时间便久了一点,而不那么聪明的,便很快就输了棋走了出去reads();。 每个姐姐出来之后说的都不同,总之就是各家都死要面子不肯将下棋的事情说出,大家各种攀比。 那一日小莲刚好画了个极精致的妆,却被告知仙尊的弟子蔚肆告知,仙尊离开了,让她们养好伤就走。 她还因为这件事被几位姐姐笑了好几天。 既然如今见了仙尊,那她一定要将当年那个遗憾给补回来。 但至于怎么补……她暂时想不到。 可如今又见仙尊手里抱了个容貌可算倾国倾城的女人,她好像又没戏了。 “她不是妖精。”墨御辞闻言失声一笑,怎会有人将绀青认作为妖精? 而在他怀里的人一听,忽而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她也极吃惊,自己居然就成了一个小女孩口中的妖精? “那,那为什么仙尊要抱着她啊?”小莲有些羡慕地开口,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不是妖精? 墨御辞的手微微紧了些,“因为她受伤了,所以我抱着。” 绀青刚下开口说是因为自己看不见,但他已经比自己先一步解释,她便不再多说。 就这样走着,墨御辞是御云,而小莲没有御云的能力,只能跟在他身后。 走两步,慢了,她便跑了起来,跟上墨御辞了再变回走,可这样走又慢了,她又得跑着跟上。 没走几步,她便已经被不平的石子绊住,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鼻子撞疼了,她连忙捂着,生怕自己红红的鼻子被仙尊看到了要惹得仙尊不喜欢她。 墨御辞回过头看着她从地上小心翼翼爬起来的模样,微微一叹气。 “你扯着我的衣服上云吧。”他轻轻开口,却令小莲目光一闪。 仙尊这是,要和自己共御一片云? “不上么?那我继续走了,你别又摔了。”墨御辞见她只是站在地上没有反映,便再留一句。 小莲连忙摇头,“我上云!”继而便连自己红红的鼻子也顾不得捂,一手牵起他的衣角,手脚并用地蹭上了那朵云。 剑她上来了,墨御辞便提速离开匆匆欲到前几日见到楚乔的那片树林。 上了云,小莲还是牵着墨御辞的衣角,之前她就觉得仙帝的衣服材质极好,如今这样能亲手摸到,果不其然。 是天山冰蚕所吐的丝织成,不受火烧,不经水漾,制成时是什么模样质地,穿个千年还是什么模样质地,不会旧下分毫。 而且仙尊当时在殿内每日穿的都不是同一套衣服,每一套都那么好看且风度翩翩。 这也是小莲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原因。 “别揪了,衣服要被你揪坏了。”墨御辞低声一句,小莲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失态,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并且给他顺了顺银衣的边角。 “仙,仙尊不好意思。”她红着脸道。 104.-10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转而一笑,脸上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不用自责,我方才说笑的。” 闻言,小莲才松下一口气,自己并没有给仙尊造成困惑。 而他怀里,绀青忽而觉得有一丝空落,原来他也能和别人这样说笑。 一天下来,墨御辞才带着绀青和小莲来到两日前楚乔所在的地方,可惜他们已经离开。 看着树林中剩下的痕迹,应该是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夜色已沉,从横交错的丛林里渐渐开始阴森了起来,墨御辞便不打算再带着两个女孩再赶路。 小莲从附近的果林里摘了不少果子回来,也算是解决了这晚的晚餐。 一刻透红的果子捏在小莲手中,小莲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是颗熟果子,且完好无损便抬手放到墨御辞面前。 “仙尊,这个果子没问题,你尝尝。”她带着些许献殷勤的意味说道。 墨御辞微微点头,抬手接过了她给来的果子,却没有立刻吃下,而是从那堆果子里挑出两个跟昨天绀青吃了说酸的果子出来。 “吃这个,我想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是酸的。”他笑着将果子送到绀青嘴边。 绀青抬手取下,闭着眼睛微微顿了顿,还是听他的吃到口中。 嗯,不是酸的。 “我也试试。”见是仙尊特意挑出来的,小莲便也伸手拿了一个来吃。 不知是不是她的手气特别差还是怎样,她恰好挑了一个极酸的,酸得令她打颤! “呸呸,好酸啊!”她蹙着眉头将口中那已经嚼碎一半的果子吐了出口,来回舔了舔自己的舌头这才将味道散了一半。 “嗯,看来酸的是你吃到了。”墨御辞笑着看向她,小莲忽而红了脸。 只要仙尊笑了,她吃再酸也没问题! 这样,她想着。 小莲为他挑着果子,他偶尔兴趣来了便接过一个两个来吃,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给绀青挑选好的果子。 “对了,这位姐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啊?”见仙尊已经没了吃果子的兴致,小莲便不再给他找果子,自己也已经果腹,没事了便提了一下绀青。 这位漂亮姐姐一天都躺在仙尊怀里又不说话,她差点以为她只是座玉尊了呢。 “无碍。”绀青却只是轻声启口回答,她看不见小莲的模样,便从自己的脑海中轻轻幻想着。 声音这样软糯动人,模样也应该不差。 “哦,那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小莲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意来了一句客套话。 虽然不知她是什么人,但能让仙帝抱一整天,或许是自己不能惹的人也说不定呢reads();。 “小青,困了吗?”见两人只是随意交谈了一下,墨御辞也无过多阻碍,启口问了一句。 绀青本想说不困,但自己如今看不见,又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好像除了睡觉,也不能做什么打发时间。 “嗯,有点。”她启口轻轻回答一句。 “那我准备一下,今晚就暂时在这里歇歇。”将香炉灯重新幻出,墨御辞将结界设得宽了些许。 他反手再幻出一袭狐裘在地,让绀青躺下,继而幻给小莲一袭绒裘。 接过那一袭绒裘,小莲忽而扯了一下墨御辞的袖子,“仙尊,我有话和你说…” 绀青盖着他的袍子,坐在那绒绒的狐裘上,身后靠着一棵树。 墨御辞此刻正在和小莲说话,和她有一段距离,他幻了个汤婆子在她的怀里,绀青便抱着那个暖暖的圆壶坐在原地。 不知为何,当他说他有话和小莲说让她自己好好休息时,她居然有种墨御辞去陪他的旧相好了的感觉。 隐隐中,她不知为何动了怒。 他该是像之前抱着自己一样抱着小莲睡一晚上吧?说来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先前就有一面之缘,如今又那么有缘地撞上了。 墨仙帝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她这样想着,抬手将他的外袍掖了掖,抱着圆壶侧身睡了过去。 而一丛树后,小莲坐在墨御辞对立面。 “仙尊,这夜里四下一片寂静,小莲瘆得慌,能和你一起睡吗?”她多番请求才让墨御辞终于答应和她对话,于是一启口,她便不做过多令人厌烦的铺垫直接开口。 墨御辞微微敛眸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睛,“不行。” “为什么?”小莲又问。 “男女授受不亲。”墨御辞则不慌不忙地回答,话里清清淡淡而决绝。 “仙尊今日不还抱着那个姐姐吗?怎么换小莲就不行了?”她微微抿唇,眼底泪水忽而聚集,泫然欲泣。 “她比你小,你不该叫她姐姐。”墨御辞淡声回答,却答非所问。 小莲是妖,虽然道行不高却也有千年的命了模样的年龄任意选择,而绀青不过十六岁,虽然已经成仙模样以定于十六,但比起小莲还是太小了。 “唔…仙尊,小莲只是害怕,不是单纯地想和仙尊一起,如,如果仙尊要回到那个…妹妹身边也行,但仙尊能不能让我靠一靠?”小莲再连声开口,她在这里自己都活了几天了,不是想单纯地睡仙尊才怪。 墨御辞却将她的每一个念头都看透。 “若怕,我再化几站夜明灯在你身侧,这附近施下结界,没有怪物可靠近,你大可放心。”话毕,他便转身想离去。 逢时,小莲握住他的手,当他回头时,却已经看到她示好地将那袭鹅黄的外衣宽了大半。 “如若这样也不可?”小莲眼底的波痕圈圈,明艳动人。 不愧是一只懂得窥视人心的妖精,居然敢诱惑他。 墨御辞忽而一笑,驻步回身。 105.-10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忽而轻佻地一抬手伸指挑起她的下巴。 小莲的眼忽而一晃,极羞涩地敛下眼眸,脸颊泛起阵阵桃红极其夺目。 她见这样有用,便悄悄抬手附上墨御辞腰带的地方,勾手一晃,将那锦缎嵌珠的墨色腰带取下。 墨御辞另一只空闲的手接下那即将落地的腰带,反手握着她的一只手。 小莲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仙,仙尊,这,未免太快了。”她目光一闪一闪,虽然这样说着,却在主动示好。 然后墨御辞点着她下巴的手忽而松开,握上她另一只。 她的双手举过头顶,被他一手捏着,然后他拿着自己的腰带,将她的双手绑在一起。 见小莲的手已经被绑好,墨御辞一手下移到她的胸前,望着那半露的香肩,他再一轻笑。 小莲不懂他为何而笑,只是站在原地等着他即将的宠幸。 然后,墨御辞抬手将她的衣服理好,包裹得严严实实。 “本尊不是很喜欢送上门的东西,对于喜欢的,我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然后他便轻轻抬手往她额间一点,顿时,小莲便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 墨御辞叹下一口气,反手将她浮在空中,将绒裘裹着她的身保证她不再着凉,便将她放在地上。 对于想着怎么靠近他,还是好好睡一觉来得实际。 只可惜了自己的腰带,要这样绑她一晚上。 转步走回绀青身边,她已经侧身蜷缩在自己的银袍下,似睡着了。 他脚步轻轻走到她身侧躺下,双手探入袍中环住了她的腰。 “仙尊不陪小莲睡觉?”而他刚触及她的腰身,绀青带涩的话便传入他耳。 这声音不糯不软,但听着怎么就这么好听了呢? “不陪她,陪你。”墨御辞笑了,却只是淡淡地回话。 绀青再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带着些些不高兴地回答,“我这有个汤婆子,比你暖得多,不需要你陪。” “你还没抱过我睡,又怎知我没汤婆子暖?”他的话温温软软,像是最柔和的安魂曲静静萦绕在她耳边。 “不抱,你那么大一只,灵童子比你还好抱。”她低声嘟囔,实则方才那股不安和些许焦躁已经少了几分。 听她这一句,墨御辞的脸色一沉,“他虽然还小,但是个男孩,以后不准抱他。” “我视灵童子为亲弟弟,抱抱他又有何不可。”一个小男孩什么都不懂,她抱抱还有罪了? “视为亲弟弟便始终不是亲弟弟,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墨御辞继续在她耳畔低声细说,像是潺潺流水淌过她心尖。 绀青这次没有说话了,而是抱紧了怀中的汤婆子佯装睡着了。 墨御辞也轻轻合目,从背后轻轻抱着她缓缓入眠reads();。 翌日清晨,绀青醒得早,动了动身子伸了伸夜里弯曲的手脚,只觉得这一夜睡得可好。 身后传来了墨御辞低低的声音,也想是刚睡醒。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似乎并不想靠近他。 那袭外袍被她轻轻掀起,她一手支着身下的狐裘缓缓坐了起身,动作极轻。 可在她转醒的一瞬,墨御辞的眼已经微微挣开,凝视着她的背任她自己起身。 绀青坐起,转而回了过身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 “你一向都起那么早?”她的指刚触到他的脸,继而像是按到了什么机关一样让他开口。 绀青一惊,连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仙帝也醒得蛮早。”她转过了头道。 继而感受到的便是墨御辞起身离开的感觉。 她犹豫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本睡着的地方,空了一片,徒留余温,的确是走了。 墨御辞先去的是取回自己的腰带,看着那被裹着的小莲,他抬手轻轻挠了挠本就睡得乱的一头墨发。 抽回自己昨夜施下的妖力,那条锦缎嵌珠的腰带便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小莲也失了束缚,终于可稍稍自由地继续睡着。 昨日的果子还有剩的,他系好腰带便捡了几个好的走回绀青身边。 “昨日还剩下的,吃几个吧。”他轻轻将一颗小的送到绀青嘴边,轻轻推送到她的嘴里。 绀青明显地颤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颗味甜的果子吞下。 这几天都吃的是这个,她好想吃师傅做的桂花糕啊。虽然在平日那是她最不愿吃的东西,但如今竟成了一项挂念。 “墨御辞,还有几天才能回去啊?”绀青手里握着一个果子,一边咬一边问道。 墨御辞转而看了看头上那片天空,温声回答,“还有几日,浮境开启时会有天变,我答应你在那天一定带你回去,你不用着急。” “我想师傅了。”绀青用袖子微微擦了擦自己手中的那颗果子,低声道。 “有我在还用想他?”墨御辞却是这样打笑反问,惹得绀青一阵沉默。 “填饱了就启程,我们还要去找楚乔他们。”他再将两个果子放到她身侧,继而绀青听到的,便是一阵脚步踏碎枯枝的声音,他应该是离开了。 墨御辞再随手拾了两个果子,继而便走到睡在绒裘上的小莲身侧,想要叫醒她。 他刚微微弯下身将两颗果子放到她身前,继而本想叫醒她,却发现她的手已经趁机牵住了他的衣袖。 “仙尊…小莲真的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这样说着,她的眼底忽而湿润一片,隐约能见晶莹的泪珠。 也不知真的是梦呓还是假的做戏。 但小莲还真是对他用情极深。 墨御辞只是微微将手抬高,她的指尖便瞬而下滑松开了他的衣袖。 106.-10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望着那张明艳动人的睡脸,他只是微微叹出一口气,也似自言自语地说出一句,“你还小,更好的人还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要被我一叶障目。” 继而回应的,便是小莲的沉默。 “好了别睡了,我要带小青走了,你再睡我就留下你了。”墨御辞继而起身,像是真的要走。 小莲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仙尊可真的不等小莲了?”她醒来,眼角带泪。 “你跟得上便等,跟不上就留在这也好。”他未回头,离开的步子迈得极大。 小莲看着他的身影走向绀青,心头忽而翻涌起酸涩的意思。 仙尊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连自己也这样拒之门外。双目忽而落到绀青身上,小莲看她的目光也深了几分。 之前自己那么多姐姐被仙尊疼爱过最后也只是重新回到离他千里之遥的凡间,如今仙尊就算对她再好,或许也只是昙花一现。 她这样看着,便觉得绀青有些可怜,隐隐中还和自己有些同病相怜。 将几个果子那在手上,她从地上站起跑到他们面前。 “仙尊,可以走了。”她抱着自己手中的五个果子说道。 绀青微微偏头,她听得出小莲的声音。 墨御辞缓身将绀青从地上抱起,清风徐来一阵白雾开始汇聚。 “等等,等等!”小莲却生怕他们就这样离开而抛下自己,便顾不得手中的果子跑了上前。 “会等你的,别着急。”墨御辞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忽而只觉得有些好笑。 小莲明媚的眼睛眨了眨,继而她转身一幻便会原型,动用了自己那浅浅的妖力蹦到了绀青的怀中。 虽然说蹦,但她也知道轻重,没有伤到绀青。 绀青只忽然觉得自己的腹部来了一只不算重的的东西,她抬手摸了摸小莲那绒绒的灰毛,才知这原来是只兔子。 “我幻人形太费妖力了,小青姑娘能抱我一程吗?”她那双大耳朵动了动,讨好似地挠了挠绀青的手心。 那屡屡绒毛像是最和她心的珍宝,况且她是墨御辞的旧相识,自己也总不能当面拒绝她,于是绀青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小莲的耳朵又动了动,继而献好似地蹭了蹭她刚刚触摸自己的手,窝成一坨毛球在她腹中。 墨御辞本想说她太无理取闹,但见她这样绀青的心情好像好了点,便没有多说。 小莲维持人形到底费不费妖力他不知,但她对自己心怀不轨这件事他多少还是清楚个一星半点,跳到绀青身上是为了什么,或许她自己更清楚。 墨御辞御云在高空,很快就看到了那群聚在半山腰上的一众仙徒。 寻了几日,终于是寻到他们了。 他催动仙力朝他们飞去,绀青在他怀中侧了侧身子,“是不是找到楚乔他们了?” “嗯,就在百里外。”他如是回答。 怀中,小莲大大的耳朵竖起。 这仙尊原来不止小青一人啊,听楚乔这个名字,似乎又是个美人呢reads();。 忽而,早上被拒绝的心情又松了几分,也是,他毕竟是众仙之尊,自己又怎么能够妄想让他只看着自己一个呢? “仙尊,这楚乔,也是你养的女宠啊?”它抬起自己漆黑而闪烁着丝丝光亮的眼睛,以兔子的模样开口询问。 墨御辞垂眸,“楚乔是仙徒,不是女宠。”何为“也”?他什么时候养过女宠了? 这话落到绀青耳畔,她的嘴唇轻轻抿了抿,没有讲话。 “哦…我以为你像当初养姐姐她们那样养着这群人呢。”它动了动自己在绀青腹部的身子,看向逐渐清晰的一群仙徒,里面有男有女,虽然好看的姑娘有几个,但也不缺那么一个两个资质平庸的。 “就说仙尊的眼光极好,怎么会看上这么些个歪瓜裂枣。”小莲很是得意地低声安慰道,转而不忘回过头蹭蹭绀青的手。 “小青姐你最好看,不用怕他们和你争宠。”她的安慰来得极其突兀,让绀青疑惑不堪。 “谁说我怕争宠了?”她轻声反问,这墨御辞在过去是有多少情史,能让这只小兔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莲一怔,一只耳朵微微动了动,“唔,姐姐说过你这样是有恃无恐,这样可不行啊,我又几个姐姐都是仗着仙尊对她们一时的宠爱而自视甚高,最后却是最快被送回凡间的啊。”她连忙温劝,想要绀青打消这样危险的念头。 绀青沉默着,没有再回话。 “怎么还开始胡说了?”墨御辞敛下眼眸看着她身上的那只小灰兔,这才想起那段日子他疗养好了几只兔妖后将它们送回凡间,她们在自己眼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原因。 原来不是因为害怕地上的猛兽天敌,而是不舍得自己? 小莲闻言连忙垂头,以为是自己提到了仙尊以往的伤口便老实地闭嘴。 唔,看来仙尊长情这一说是真的,他还是对自己以往宠过的姐姐们念念不忘。 小莲这样一条一条将自己从姐姐口中听来的理论条条确立,却不知自己在某些误会中越陷越深。 而在地上的楚乔,依旧这样魂不守舍地渡了几天,想起了无音讯的绀青,心里便内疚不堪。 忽而,身后的纱荷微微扯了扯她的仙羽衣袖。 “楚乔姐,看天上!”纱荷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极致的喜悦。 楚乔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回头看向天空。 那双微微灰暗的眼忽而一凉,她苍白的唇终于牵起一个弧度。 “小青,小青回来了!”她这样说道,终于仙帝还是找到了她。 众仙徒纷纷散开在一边,空出一块平稳的地方让墨御辞抱着绀青落地。 待那白雾散尽,楚乔这次上前看着他怀中的人。 “小青,你没事吧?”她站在墨御辞身前,本极高兴而想拉起绀青的手,但却发现她在仙帝的怀中,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绀青听到楚乔的声音,还没说什么,便只觉自己的手背忽而一阵清凉,像是沾了水。 是楚乔的泪,滴落在她的手背碎开。 107.-10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感受到怀中的小青动了动,墨御辞便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顺手提起了那只趴在她肚子上的小灰兔。 “我很好,没事。”绀青看不见,只能极其小心地抬手,显示碰到了楚乔的发,继而再一点一点碰到她的脸,最后才成功为她揩去泪水。 “你是不是看不见了?都怪我,要是那时候把你一起带到他们跟前,你就不会受伤了。”楚乔的泪水忽而止不住,尤其是她知道绀青的眼睛出了问题的时候。 “不关你的事,那是因为那只怪物本就冲着我来。”绀青温声劝道,在给她抹了抹泪水。 忽而,一个温软的怀抱的感觉忽而跃于自己的腰间,是纱荷。 “小青姐,我们差点以为找不回你了。”她见楚乔哭了,竟也忍不住哽咽。 绀青笑着垂首,极其小心地试探她的位置,摸了摸她的头,“不哭,我这不好好地站在你身前吗?” “哼,人家不过是在这拟魔境兜了两圈,你们居然就哭成这个样子,真不像话。”任轻瑶在身后启声嘲讽,似乎不满她平日里最为欣赏的楚乔这样哭哭啼啼。 纱荷回过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这几日一个劲在我们耳边嚷嚷小青姐这小青姐那的不知是谁。” 任轻瑶忽而红了脸,“我,我才没有!” “嗯,的确是没有整天嚷嚷,不过是隔一炷香的时间问一次绀青罢了。”缘漫陌似乎看不惯她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应声启口予纱荷回应。 两人的一唱一和忽而有惹恼了任轻瑶,她忽而半抽出自己手中的剑,“缘漫陌你再讲我就和你单挑!” 继而引来的,又是众人一笑。 “看你们那么有精神,你们的师傅总该安心了。”这一声的源处是墨御辞,他方才将小莲身上的妖气封印,如今的小莲便也如一个普通人一样跟在他身后。 好歹她也是一只妖,跟在众仙徒身边也不好,但要带她出拟魔境,终究是要和楚乔他们一起的,便干脆让她暂时当一个凡人罢了。 各家仙者的徒儿虽说一起学习,但范围也广,大多也只是认识几个,小莲混进去轻而易举。 “你们还有没有谁没有完成斩妖的?”墨御辞再开口,温声询问。 众多弟子中只有绀青与仙帝走得近,不少弟子连一睹仙帝的真颜也是极难的,如今仙帝和他们说话,便一时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时的寂静无声,换来的是来去不停的眼波。 “禀仙帝,都完成了。”而代替众人回答的,依旧是平日里最可靠的楚乔。 果然是涟仙君的弟子,极其有理不慌不乱。 “嗯,很好。浮境开的日子就快到了,你们也好准备准备回去。”墨御辞转手在岩壁上设下一颗浮珠。 如雾的白光弥漫开来,将这个山谷整片笼罩了起来。 “在浮境开启之前,都呆在这里,我施下结界,不会有妖物发现的。”他的声音淡淡,果含了万物之主应有的风范,让一众仙徒听得极心安。 108.-10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任轻瑶低声一句,“终于不用每日在纱荷那个又小又不可靠的结界里带着了。”这几日的睡眠比没睡都还累,她真的十分挂念家啊。 这样一句小小的抱怨恰巧就被纱荷听了去,她便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地回答一句,“还不是我看哪个了不得的大小姐支个结界都几次不成功才出手相助的,怎么现在又成了狗咬吕洞宾了?” 任轻瑶闻言回头,一腔怒火却无从发泄。 “哼。”她半天道不出一句话来,之后别过头不回应。 纱荷便极得意地笑着哼着小曲离开。 由于一众弟子都极其疲累,墨御辞放出小莲乘着自己幻出的云去果林里带回了许多果子,又造出两个纯净的池子坐落于南北两侧,期间由丛木岩石隔开好让仙徒们好好休息洗个澡。 他挑了一棵极高的树木偏于树干中歇息。 绀青寻回那几日他也本想幻化出那么一个漂亮的地方给她休息,可想来无论她睡多好的裘都不如在自己的怀中,于是便擅自主张地让她被自己抱了几宿。 可如今仙徒那么多,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虽然是来斩妖的,但也不能留下那么个笑柄回仙界,他便这样变出一片桃源乡来。 纱荷几日没泡过澡了,见仙帝大发慈悲这样幻出了一池清水,心怀感激地沐浴去了。 楚乔和绀青也在河边浸着。 绀青眼睛看不见,楚乔便能帮则帮地带这她下水。 “小青,你的眼睛墨仙帝没帮你看看吗?”楚乔感受着沁凉的水拂过自己的身子,这几日的疲惫瞬间散去了大半。 绀青掬了一点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他看过了,说看不出原因,要回去找茯苓仙君才有办法。” 楚乔想了想微微一点头,匍在水岸眼睛微微眯起,“的确茯苓仙君爱看这些疑难杂症,往日我在东海和玄鱼一战,被它的泡泡染了一身红疹也是茯苓仙君帮我看好的。” 忽而,两人间涌起一股水波,纱荷的小脑袋从水底钻出,模样极其俏皮可爱。 “楚乔姐,小青姐,你们再聊什么闺话,我也要听。”水珠从她的发鬓顺溜而落,淌过她半张脸。 “就聊这几日,你个小丫头好奇心又起了。”楚乔轻轻拍了拍纱荷的小脑袋,后者便轻轻一笑。 这一汪池水极清澈,能说看得见水底的任何。 纱荷低头看了看楚乔的身前,又转头看了看绀青的身前,最后欲哭无泪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前。 三人行,她最小。 “小青姐,你平日都吃些什么啊,怎会,怎会发育得这样好。”她扁着嘴巴问道,模样实是羡慕。 绀青忽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明明无物却还是咳了一下。 楚乔微微叹气,这小纱荷还真会聊。 兀地,身后传来一把女声。 “怎么纱荷?觉得自己生长不好就自卑了?”介入三人谈话的无意外地又是任轻瑶。 纱荷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望向她,眼睛极其轻蔑地扫了她一眼。 109.-10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切,也大不到哪去reads();。”转言,她又回过神来看着楚乔姐。 任轻瑶忽而一怒,却还是假笑着走到她附近。 “你啊,趁着这几年还能生长还是好好去茯苓仙君那里讨一个方子,看看能不能再做点什么补救,万一日后你的夫君嫌弃你,那可就不好了。”她嘲讽地说道,这样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的锁骨下。 纱荷连忙用手护着自己身前,不慌不忙地回应一句,“那我就祝你日后寻一良婿,只看着你的外表,看不到你的内在。”最后内在两个字,她倒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任轻瑶抬起自己的素手指着她,“你!” 可你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回话的。 绀青忽而一笑,打破了空气中微微僵硬的局面。 不得不说纱荷着明嘲暗讽的骂人技巧可是极其精妙,每一句都能直戳别人的痛楚。 众多弟子都在这样泡澡,唯独绀青这一方池水特别热闹。 忽而,绀青感觉很好,这或许就是师傅常说的朋友吧,若是以往,她可能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泡在水中规矩地洗好便出来,谈不上说再这样和谁谁谈笑一番。 “小青,泡久了不好,我们上岸吧。”身侧,楚乔的手轻轻盖在她的手上,绀青一怔,微微点了点头。 继而绀青便听到身侧一阵哗哗的水声,想来应该是楚乔离开了。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楚乔这才抱来一袭干净的白布轻轻披在水中绀青的肩上。 绀青在黑暗中抓到了她递给自己的手,继而便从水下站出。 “唔,楚乔姐小青姐,你们不泡了?”纱荷方才还在和任轻瑶面对面泼水,回身就见两人上岸的情景。 “不了,水有些凉,你们也别洗太久。”楚乔将那袭白布给她裹了裹,继而便带着绀青走到树林后换回衣服。 两人整理好出来,晚归的小莲刚好将果子放在她们面前。 “你是哪家仙人的弟子,我怎么没见过你?”楚乔柔声询问着那个正将果子一个一个摆在她们脚下的女孩。 小莲的头发上还带了一片树叶,看起来有点点狼狈。 “我啊,我是那个谁家的,他没有名气的,说来你也不知道。”小莲敷衍道头也不回地继续将果子拿出。 绀青则是听出了小莲的声音,“小莲,你这是在备食?” “嗯,是啊。”她依旧没有抬头。 楚乔微微弯下身来将她发丝中的那一片绿叶取下,“叶子都沾到头上了。”她浅笑看着自己指尖的那片叶子。 小莲这才慢慢抬头,嗯,果然又是一个美人。 既然两位都是天才,如有一天背道而行了执剑相向了,谁赢谁输? 她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整理了自己的发,“谢谢哦。”她微微朝楚乔一点头。 楚乔道出一句不谢,便带着绀青去一处树荫下休息。 小莲的目光一只追随着两人,她本以为小青的仙力和仙资是自己见过的人中很高的,却没想还有一个人也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110.-11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算了,不想。”她将自己的神志抽回眼前,这么多果子要她挑出来,她还有的忙。 果腹后,众弟子们便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坐在一起,有的则是在讨论平日在仙界里的所学,有的则是在打发时间地开开玩笑reads();。 小莲做好了墨御辞给她的任务,便如愿得到了墨御辞答应送给她的玉佩。 其实一开始仙尊让她去找果子,她是不愿意的,但后来看到他腰间那块极绿的碧石,她便微微动摇了一下。 而后墨御辞又补了一句,若日后她有难便可凭这块玉佩上天,他答应帮她一个忙。然后小莲便一口成交了。 一日就过,夜色渐渐布满天际。 楚乔身侧挨着纱荷,拟魔境的夜最令人心渗,纱荷可不愿离楚乔太远。 绀青本也坐在她们身侧,可到了夜再深一点的时候,各位弟子都睡着了,便有一袭银袍落于她身边将她轻轻抱起。 墨御辞又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 众弟子是睡了,没看到这一幕,可在仙帝来时刻意装睡的纱荷和楚乔却看得一清二楚。 见仙帝已经走远,纱荷这才揪了揪楚乔的袖子。 “楚乔姐,你说咱们仙帝是不是喜欢小青啊?”她的声音极低,像是怕被其他长舌的弟子听到,譬如任轻瑶。 楚乔侧过神来,“不知,但我想应该是。” “那你觉得小青喜不喜欢仙帝啊?”纱荷眨了眨那双水灵的眼,又问。 “你明天要是醒得早,可以去问一问小青。”楚乔淡声回答,却没有给出她的答案。 纱荷扁了扁嘴巴,但却没有停下话来,“楚乔姐,我听我的师傅说过,仙帝好像在很早很早之前,有一个心上人哦。” 这个秘密也是她不经意间发现的,可师傅浮玄仙知道她听到了这个秘密之后,便命她绝对不能说出去。 不过是一段过往的情爱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纱荷不明白,但怕师傅的柳鞭责罚,她还是选择守口如瓶。 但今夜,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墨御辞和从前那个仙帝的事情多一点。 楚乔闻言将那微微敛下的目缓缓张开,“嗯,仙帝很久之前的心上人叫浴婳。”她回答。 纱荷稍稍错愕地抬头,楚乔居然比自己懂得都还多? 而且浴婳,不是百年前仙陨的仙帝吗? 可转而一想,楚乔的师傅是涟仙君,和仙帝关系很好的仙人之一,知道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唔,你还知道什么啊?”她连忙追问。 望着空中那片星河斑斓,楚乔轻轻续道,“从前仙帝不像今日的传言那般风流,他从前只对 仙帝浴婳一个人好,可后来那个浴婳仙帝死了之后,他便变了,开始对每个人都好了,只是 这样的好相对于对浴婳的好,不及千分之一。” 纱荷闻言偏头一想,原来仙帝曾经还是个专情的人? “为什么仙帝会喜欢曾经的浴婳仙帝啊?”纱荷再问,似乎对于墨御辞和绀青,她更感兴趣 111.-11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因为啊,他们算是青梅竹马。”楚乔轻轻揉了揉纱荷的脑袋轻声续道。 “然后呢?”她又追问reads();。 楚乔沉默了一会,好像她已经不知道什么了,便轻轻地转了个身,“然后就没有了。” 纱荷缓缓爬起,两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那楚乔姐,为什么我的师傅会不让我提起这些事情呢?” “早点睡吧,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来猜。”楚乔敛下双目,不再回话。 纱荷再偏头沉思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楚乔说得有道理便回过头来重新入睡。 翌日醒了,绀青发现自己不是睡在那片草地上的,因为她摸到了墨御辞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袍。 她还是整个人爬在他身上睡过去的,这样醒来动了动才从他的胸口离开。 自己明明昨天夜里和楚乔还有纱荷睡得好好的,怎么又被他抱来了。 而一如既往的便是她一醒来,墨御辞就随之而醒。 听到他醒来时会发出的那低低的声音,绀青便微微开口,“我睡在你身上,你也不觉得重。” 墨御辞闻言一笑,轻轻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额,“你也只是靠在我这里睡,不算完全睡在我身上。” 她的确只是爬在他的胸口而已,并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所以他也并不觉得有多重。 绀青哼了一句作为回应,轻轻拢了拢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袍。 刚刚醒来她便有感觉,今天好像特别冷。 墨御辞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四周一片雪白,昨天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始下雪了。 “现在的景色很好看,都是白茫茫一片,可惜你看不懂。”他抬指从身后的树枝边缘一片树叶上接过一点雪,轻轻送到她手边。 绀青猝不及防地被那凉凉的东西吓了一跳,有些受惊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怕,是雪。”墨御辞再引导着她的指尖往自己手中一戳。 绀青小的时候见过雪,所以也不至于惊奇地大叫,但令她觉得惊奇的却是昨天夜里明明有点微惹,中午的时候她还和楚乔洗了个冷水澡来着,今天怎么就下雪了? “这里怎么会那么快就下雪?”难不成是她一觉从炎夏睡到了寒冬? “拟魔境本就是这样变幻无常,有时候红月也能连续见几个晚上,这没什么好惊奇的。”他将手里的落雪倾手散到一边,笑道。 绀青只觉他像是在嘲笑自己,便有些生气地没有回话。 “但是我不冷。”他这样制止道。 “有这样的异象,就表面浮境就要打开了。”他再将自己的银袍整理好,确认包裹了她整个 身子。 绀青触着银袍的边缘,他把袍子给了自己,那他在这寒冬里不觉得冷吗? “墨御辞,你带了很多衣裳来吗?”她启口询问道。 后者却只是无奈一笑,“我入境救你,又怎来得及多带几套衣裳?” 闻言,绀青便抬手要解自己身上披着的袍子,墨御辞连忙抬手按下她的手。 112.-11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但绀青却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凉了半截,便轻轻握起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暖染开他手指间的霜寒。 “我还是把外袍给你吧,你都说就快要开境了,我能挨一阵子reads();。”绀青说道,继而抬手去抹外套的边缘。 墨御辞见她说不过,便抬手忽而将她兜搂入自己怀中。 “这样抱着吧,你暖我也不会受凉。”他如是说,继而将绀青整个人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 好像的确暖了不少。 绀青推了推他的胸膛,发现推不动,又抬手再推了推他抱着自己的手,还是推不动。 “仙帝…”她最后还是无奈地叫着他,像和他商量商量怎么样才能得出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你忍心让我在这雪花翩飞的时节里穿得那么单薄?”墨御辞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尾音袅袅不绝,极动听。 绀青的连瞬红至耳根,一时停下了反抗。 “忍,忍心啊。”她口不对心地回答,墨御辞一听便识破。 “你说话结巴了,好像不太忍心。”他轻声戏谑一句,继而抬手轻轻理了理她的落发,“一会雪停了我就松手。” 于是,绀青便从一心想着怎么将袍子还给他转变成一心念着这场雪快点停。 可是她看不见,不知这场雪在昨天夜里下了一半便已经停了去。 逢时,小莲搓着自己的双臂颤巍巍地从冷风中走来。 虽然自己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但这怎么说也是冬天,她靠自己那一身灰皮毛,好像挨不过。想了想她便记起仙尊能幻出狐裘,便过来求救。 却没想她一来时,那袭她想了好久的狐裘已经被仙尊睡在上面,怀里还抱着小青。 她哈出一口暖气搓了搓手,走到墨御辞身前,“仙尊,小莲冷。”她可怜巴巴地开口,等着墨御辞能像抱着绀青一样抱着她。 墨御辞却只是抬手指了指这四周被白雪覆盖的地方。 小莲不明白他的意思,便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你围着这里跑两圈,自然就热了。”墨御辞的回答令她几乎是欲哭无泪。 “天气冷,小莲的脚都冻上了,跑不动!”小莲再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软下声音道。 墨御辞忽而一笑,抬手幻出一件白裘给她。 小莲的眸渐渐失神垂下,失魂落魄地道了一个哦字便极其低落地转身。 “我说笑,你穿上罢。” 他轻声说道,怕自己的声音大了两分会吵醒刚重新入睡的绀青。 小莲接过那一袭白裘,转手披在身上,很是喜欢的模样。 但她却久久驻足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仙尊,我能不能在你旁边坐一下啊,天气那么冷,我还没来得及暖和呢。”她再次试探一般地小心翼翼开口。 墨御辞抬眸,眼神如秋水无痕,淡若一方素墨晕染的水。 “楚乔她们都抱着一袭裘,你若冷了可去她们那边,她们当你是某位仙人的弟子,你有话开口她们不会排挤你的。”言下之意,墨御辞是拒绝。 113.-11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走了几步再回头,仙尊好像的确没有挽留的意思。 她忽而想起自己昨天要的那块玉佩,可一想将玉佩用在这个地方好像不太划算,便又重新收起,自己抱着白裘到一旁取暖去了。 日中,一方苍穹由本来的碧蓝如澈渐渐开始乌云密布。 绀青醒来很久,披着他的袍子回到了纱荷和楚乔所在的地方。 众人身上虽都穿着仙帝所给的外衣,但却都明白只有绀青这一身是特别的。 她穿的可是仙帝本来批的那件啊。 “浮境要开了,准备好回去。”墨御辞的声音贯彻在风里,兜兜转转入了所有人的耳,一个不漏。 楚乔如来时一样牵着绀青和纱荷的手,小莲则一个人不知该怎么办地站在原地,也一同跟着那群仙徒一样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乌云密集,阵阵落雷而至,浮境的已经打开。 不少仙徒一个跟着一个地走了出去,就连小莲也混在其中顺利地躲过了阵阵落雷。 绀青和楚乔在最后,而当她们提步想离开时,一阵咆哮声不知从何而来。 楚乔看清,又是那只白虎,她连忙松开牵着两人的手将她们护在自己身后抽出剑来,只可惜那只白色的怪物攻击极快,她只能承受找不到机会反击。 众仙徒看到如此,本想拔剑相助,可浮境的吸力太大,他们纷纷被带入镜中重新回到仙界。 纱荷一下抓不稳楚乔的衣袖,也被风吹了回去。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重新回到仙界,自己的师傅浮玄仙正在自己身侧急声询问她有没有事。 继而她看到从浮境中出来的,便是楚乔了。 楚乔身上受了伤,却也不重,只是肩头见了血,一把剑摔落在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涟仙君立马上前将她扶起,并给她止血。 白七玹站在镜前,所有弟子都已经平安归来,唯有自己的徒儿绀青和仙帝墨御辞不见踪影。 而继而看到的,便是渐渐要关闭的浮境。 境内,那只缺了一只翅膀的白虎已经不罢休地攻击着绀青,楚乔方才只挡了两下便已经受伤,墨御辞便一手将绀青护在自己身后,将楚乔重新送了回镜中。 “妖孽,还不死心?”他手中握着妄悔剑,剑尖直指那只白虎的额头。 白虎低声咆哮了一下,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只要墨御辞一有入镜的意思,他便要跳起来攻击。 墨御辞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松开了手中的妄悔剑。 剑凭着仙力浮在空中,像是和白虎眈眈相向,白虎似乎看不惯那把剑气逼人的仙剑,露出獠牙伴随一阵巨吼声扑身而上。 可令它没想到的是,在它即将扑到那把剑的时候,妄悔忽而分出好多把,如一场雨似地开始落下。 还没来得及闪躲,他已经气绝在剑雨中。 114.-11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妄悔归位,墨御辞头也不回地带着绀青离开。 终于,在浮镜闭的前一瞬,绀青和墨御辞翩然落地reads();。 “仙帝,可算平安归来了!”一旁的仙人纷纷上前细看着墨御辞是否伤到半分。 永安宫内,一直在闭目重修的无极上神微微松下一口气,双目缓缓睁开。 看来,他们是平安归来了。 绀青看不见,却也能知道自己已经平安回到仙界。 她听见了涟仙君的声音,听见了子雾玄仙的声音,还听见了自己的师傅和灵童子的声音。 “小青姐,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灵童子揪着她的衣角,眼底泪光闪闪。 这几日他可是挂念这绀青连眼都没合过,方才通过浮镜看到墨御辞和她身处险境的时候更是差点就哭了出声。 小青姐这几日已经受够了苦了,不能再受伤了。 绀青抬手摸到了灵童子的脸,微微笑着捏了捏那种手感极好的脸蛋,“没事,暂时看不到了而已。” 灵童子看到绀青在浮境中的画面少之又少,只要绀青一和墨御辞在一起了,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不知是浮境不显示还是墨御辞特意而为之。 但灵童子能猜到,那个仙帝肯定又对自家小青姐做了什么。 “徒儿,干得很好。”白七玹抬手轻轻揉了揉绀青的脑袋,她受的所有苦他都看在眼底,知道她有多努力。 听到师傅熟悉的声音,绀青缓缓抬头,唯一的遗憾是,看不到那张她朝思暮想了那么多天的脸。 “茯苓,你在哪?”墨御辞不在那群一个劲看着自家徒儿的仙人间,而是匆匆地在一旁寻着那个整日捏着一棵草的茯苓仙君。 他寻了好久,茯苓这才抱着自己的药箱跌跌撞撞地跑来。 “诶,仙帝,我在这!”茯苓个头比较小,硬是撞不过她和墨御辞之间隔着的那片人海。 墨御辞回头,厉声一句,“给本尊让出一条路来!” 而后,他身侧的那群仙人纷纷往后撤退两步,硬是在人潮挤挤间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茯苓提了提自己的药箱,连忙跑向墨御辞。 “仙帝,我查到了,那小绀青看不见的原因是因为那只白色穷奇的翼上被人施下了一种白色的药粉,所幸有仙羽保护,小绀青只是暂时性失明,只要能坚持服药好好休息几日便可。”茯苓从自己背后的药箱里寻出几颗草药来。 墨御辞已经将她带到绀青面前。 灵童子本想护在绀青面前,拒绝墨御辞的半步靠近,可茯苓已经捡了好多包草药在他手中,他空不出手来再保护自家小青。 “除了眼睛看不见之外,小青这几日在深夜里体温不大正常。”夜里绀青的体温不寻常,墨御辞可是知道得十分清楚,忽冷忽热极不稳定,所以他才会夜夜抱着她入睡。 茯苓闻言,微微蹙眉。 白七玹在一侧表情淡然,一如以往的沉着且冷静。 茯苓垂目抬手轻轻将两根手指放在绀青的手上,静静地把了一会脉。 本以为绀青的情况如自己所猜,而她这样一听她的心率却发现,错了。 115.-11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的病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她浸泡在拟魔境的海水中,被海里的邪寒入侵。”茯苓轻轻松开绀青的手,转而轻轻抬手抚上绀青的脸,轻轻看了一下她的眼。 “眼睛的情况和我说的差不多,可身体的情况有些糟糕reads();。”茯苓蹙眉,再从手边的箱子里找出了几颗草药。 “再加上这两株药,而且最近这一个月,小绀青最好还是住在仙帝的殿里比较好。”茯苓如是说道。 灵童子忽而回头,“凭什么?”小青病了为什么要睡在墨御辞的仙殿? “凭仙帝的店内有一个莲池,那里是养伤修炼极好的地方。”茯苓仙君轻轻揉了揉灵童子的脑袋,她自然是看出了灵童子的疑惑。 灵童子本还想开口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下,的确墨御辞的仙殿里是极好的养伤之地。 “白上仙,那这个月小青就先住在我的仙殿了。”墨御辞没有再抬头看向白七玹,而是弯下身将绀青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离。 白七玹站在原地,眼神地带着浓浓的担心看着那个被墨御辞抱走的一袭白衣。 “七玹别担心,御辞会照顾好她的。”涟仙君转步走到白七玹身侧,轻轻说出一句。 白七玹微微点头,“只有小青能好起来,在哪休息都一样。”他回头,脸上是一个微微疲倦的笑。 涟仙君美目一扩,随之也牵起一个淡淡的笑。 “你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日她都看着,白七玹这十天里没有一天合过眼,尽管浮境内看不到关于绀青的一丝一点他都不会睡去,生怕会错过有关她的一星半点消息。 “好。”白七玹轻声回答一句,继而迈着稍稍拖沓的步子离去。 灵童子朝涟仙君礼貌地道了一句别后便抱着药跟着他身后。 子雾轻轻摇旗手中的白扇,望着白七玹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最后也随之一同离开。 白七玹回答自己的屋内,终于才卸下这几日的心头之担。 那股后知后觉的疲惫缓缓涌现,他取了一桶温水浸泡于其中。 一旁的衣内那块明镜忽而闪出了光。 “你的爱徒可是终于回来了?”境内的女声淡淡,让疲惫中的白七玹缓缓睁开了眼。 “回来了。”白七玹的声音有几丝倦意,却依旧如以往温润好听。 镜中的女声沉默了一下,继而再问,“她人呢?” “在墨御辞的仙殿里。”白七玹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一点感情,不知似怒还似无动于衷。 “哟,爱徒如命的白上仙居然把自己的徒弟拱手让人了?”女声兀地染上了一点点嘲讽,让白七玹的脸色沉了一分。 “小绀青这才不是刚回来吗?你不照顾好她?”女声又添了一句,似乎很想惹怒白七玹。 桶中的水萦绕起阵阵雾气,白七玹在那迷蒙的雾中轮廓模糊。 “她上一世都和他在一起,如今共住一个月又如何?”他启口,声音不温不愠。 白七玹的回答让镜中的女声感到极无趣,随后便没有再开口。 那双一直敛下的墨眸缓缓挣开看着自己衣间的那块镜子,微微叹出一句如释重负的低吟。 - 116.-11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抱起绀青之后,怀中那个姑娘便一直在反抗。 “墨御辞,我要回我师傅哪,我不要去你哪住!”绀青挣了挣反抗着,满目的不甘愿。 墨御辞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一句,“我现在在渡河,你要是乱动,我等会抱不稳你就掉进河里了。” 果不其然绀青很快就安静下来,虽然表情仍很不甘愿,但她还是担心自己掉进河里。 可墨御辞明显就是欺负她看不见,明明是走在陆上他却偏要这样骗她。 而很受用的是,她还很相信。 “好好养伤,我答应只要你每天好好喝药,我就带你去见你师傅reads();。”他这样温声说道。 明显,绀青的嘴角上扬了一点。 “真的吗?”她问道。 墨御辞很是喜欢看她这样可爱的模样,“真的。”他答。 继而绀青便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没有再回话。 墨御辞微微垂头,轻轻在她的额前落下一个淡淡的吻。 “所以要快点好起来。”他温声回答,百年来少见的温柔。 绀青偏了偏脑袋,在他的怀里好不乖巧,“墨御辞?” “嗯?”他的声音温温淡淡,像是岁月沥静后剩下的所有温存都供给了她一人。 “你刚刚,是不是亲了我啊?”绀青也不知为何这样问,只是她觉得这几日墨御辞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对她做的事情太多了,尽管当初不知道,她现在也要记得下来。 “嗯。”墨御辞勾唇,脸上牵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却没有声音。 “怎么,觉得我这样温柔不像平日的我?”他温声反问。 “不像,也像。”绀青只是在她的胸前低低道出一句。 往日他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绀青的确有些耐他不何,但她最熟悉的还是他的那个样子。 “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会对你温柔点的。”墨御辞停下了脚步,已经回到了自己居住的仙殿。 他轻轻将绀青放在自己的床上,抬手给她捋了捋顺落的鬓发。 “先睡一会,我给你准备一下药,醒来了要吃。”他温声在她耳边说道。 绀青点了点头,继而便感觉到了一张极宽的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己的确是有点困了。 墨御辞看着她侧躺在自己的床上,微微安下心来。 绀青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已经是傍晚。 而她刚从那张绵软床上起来,就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药味。 光是闻闻都已经能感觉苦到令人咋舌。 “小青姐,你醒来了吗?喝药吧。”灵童子在床沿候着,她一醒来就把一旁温着的药送到她面前。 绀青虽然平时会喝中药,但这是她第一次闻到味就不敢喝的东西。 “这,灵童子你有没有准备糖?”她端着那只盛满中药的碗问道。 灵童子一怔,转头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哦,他忘了。 “没有……”他犯错似地垂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原来喝药要带糖的啊? “那好难喝下去啊…”绀青将碗往自己的身侧移了移,这味道不是一般人还真的承受不来。 灵童子回头,“小青姐,你等一下。”继而她听到的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墨御辞刚回到殿内,就看到灵童子来势汹汹地跑向了他。 117.-11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给我糖。”他摊开一只手,理直气壮地说道。 墨御辞先是看了他一眼,继而反手往他手心一拍,“不给你。” 灵童子忽而一怒,要不是自己还没长高,他早就把墨御辞叫出来单挑无数回了。 “不是我要吃,是小青姐要吃,她的药太苦了reads();。”灵童子忍下自己的怒意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气说道。 一听是绀青要吃,墨御辞继而便回头吩咐自己的弟子蔚肆。 “给我找糖来。”他交代一句,蔚肆一点头便匆忙离开。 灵童子见他已经吩咐下去了,便也回头想回到绀青身边。 而继而他便感觉自己的衣领被人提住。 “你的药送来了,可以回去了。”墨御辞浅笑着将他提到身后,继而灵童子本想提步跟上,又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透明的墙。 这种熟悉的感觉。 “墨御辞,你个卑鄙小人!”灵童子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拍打着那面墙,却没有半点效果。 墨御辞闻言一笑,只是抬手一挥,没有回话。 他回到床边时,绀青已经将那碗苦得令人发指的药喝完了。 墨御辞走到床边,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令人颤抖的苦涩味道。 “糖还没来就喝完了?”他似奖励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道。 绀青茫然地抬头,“墨御辞?”她似乎没有想到来的人是他,继而再续问一句,“灵童子呢?” 墨御辞微微回头,“他?说已经天黑了不好意思呆在我这,回去了。” 正在回家路上的某只灵童子忽而打了一个喷嚏,他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谁啊这个时候提起他? 绀青微微叹出一口气,“是你把他赶走了?” 身侧的人忽而一笑,只是淡声回答一句,“那不是赶,难不成要他留下来看我们共眠的模样?” 绀青忽而红了脸,连忙别过头去,“谁要和你共眠?” 墨御辞抬手轻轻点起她的下颚,带着一丝轻佻开口,“谁?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绀青微微往后一退,继而低头一下咬住了他的指尖。 她只是想教训一下他的轻佻,为什么老是要这样欺负她,可她却没想到,墨御辞对于这套很是受用。 “用力点,别心疼着我。”他没有动被她摇着的那一节手指,而像是很享受地开口。 她哼了一声松开了口,厚颜无耻之人,无可奈何! 继而,墨御辞附身将绀青从床上抱起。 绀青有一瞬慌了一下,继而抬手环住了他的颈。 “莲池的水给你放好了,你要去泡一下,驱一驱体内的寒。”墨御辞将她抱到净池边远。 他施下法力,一池的水都温了起来。 “这身衣裳,是打算我给你宽还是你自己宽?”他将绀青轻轻放到岸边,坐在自己的腿上。 绀青侧身摸了摸莲池的水,温得刚好。 “我自己来。”她推了推墨御辞,对他方才挑逗的话充耳不闻。 墨御辞温笑一声,继而轻轻将她放到岸边。 118.-11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泡好了叫我。” 话毕绀青听到的便是他远去的脚步声。 身上的衣带她一件一件宽下,轻轻浸入了水中reads();。 这方水池有多深她不知道,于是只好靠在岸边轻轻泡着身子。 忽而只感觉一阵温温暖暖的感觉从脚尖开始蔓延到身体各处,像是师傅泡出的茶芽一样在水中扩散开来。 几日的疲惫消失不见,她极少这样松缓过自己的神经。 她掬了一点水扑到自己脸上,尝试着微微挣开眼。 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已经不如在拟魔境时每逢睁开便一阵剧痛的情况。 她什么时候才能复明? 水声潺潺回绕在耳边,她抬起自己的手感受着那粒粒水珠划过她皮肤的感觉,果然还是仙境最好。 这样想着,她的脚下忽而一滑,整个人便沉入水中。 来不及呼救,她只感觉自己越陷越深。 刚想要浮水回到水面,她便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水深处拉起。 继而便贴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怎么这么不小心?”墨御辞的声音来得急切,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绀青的身子*一片被他这样锢在身前,那一身飘飘的仙衣被水浸染了个透,他的忽然落水有些狼狈。 绀青连忙将他推开,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 “你怎么没走远?”她有些慌,自己在水中可是未着一缕,这要她怎么见他? 墨御辞的确是耍了点小聪明,虽然提步离开了,最后还是御风回到岸边候着,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走远了,听到你落水声又回来了。”他则是脸不红气不喘地信口胡说,一点也没有疚意。 但看着水波粼粼下那句白如雪的身子,还是无声地红了脸。 “今夜就别泡太久了,先上岸,我把新的衣裳放在岸边,能拿到吗?”他别过头温声问道。 绀青在水中缩了缩自己的身子,“能。” 墨御辞嗯了一句,反手又在水中幻出了几个台阶,确定她不会再掉下水便真地离去了。 绀青吃力地抬手在岸边摸索着,终于摸到了那丝滑的布料,匆匆换上后便站在池边。 她没去过墨御辞的仙居,不知该怎么从这片池子里走回去。赤脚站在水边,夜风有些凉。 “墨御辞,我换好了。”她轻声说道,像是在试探他的存在。 孰不知墨御辞已经提步来到她面前。 绀青听不懂他的回应,便试探着往前走一步,恰好就撞进了他的怀中。 “换好了就回去。”墨御辞将她抱起,缓步走进殿内。 蔚肆捧来了一碗糖葫芦,仙界极少人吃糖,他半天也没找到一点甜,这还是他现找材料现做的。 送来之后他便退下,没有再打扰自己的师傅和绀青的独出。 看着那一碗通红的山楂,墨御辞的剑眉微微一挑。 119.-11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小青,你吃糖葫芦吗?”他端起那碗糖,这卖相真的,能说难看了。 而听到糖葫芦三个字,绀青却很是好奇地伸了伸手。 “要。”她的回答让墨御辞出乎意料。 后者一挑眉,“你要吃,那便吃吧。”他幻出一双玉筷轻轻夹了一个到她的嘴边,绀青却毫不含糊地将它吃下。 果然糖葫芦到哪的味道都一样。 “你喜欢吃这个?”看着手里那碗能容丑字形容的糖葫芦,墨御辞启口轻问reads();。 绀青点点头,“以前我奶奶很喜欢做这个给我吃。”她这样回答。 “嗯,以后我做给你吃。”墨御辞又给她夹了一颗。 吃完那碗卖相糟糕的糖葫芦后,绀青没事可做,墨御辞便铺了一桌纸,说要教她画水墨画。 绀青摇了摇头,她说自己都看不见,学不了。 墨御辞只是轻轻将一只沾了墨的笔放入她指尖,继而握着她的手开始在纸上勾勒出轮廓。 白纸上融墨即落下一道弧线,墨御辞虽控住她的手,却也是将力道把握得极好。 绀青贴在他身前,那股专属于她淡淡的清香便沁入他的鼻尖。 极淡雅而好闻。 “墨御辞,你画的是什么?”绀青看不见,便只能由得他这样牵引着自己。 墨御辞看着纸上渐渐被自己勾出的她的轮廓,微微一笑,“我在画一副山水。” 空山灵雨,明月清泉,她便是这世间最美的景。 绀青一怔,点了点头,在脑海中顺应他的笔迹幻想着他是否画了一副似那句一叶飘然烟雨中的梦里雨景,转而却觉又不像。 思来复去,她的确想不到他画了一副什么,于是她便问。 “你都画了些什么?”她得手没有赋力,任他随意控制而动。 墨御辞看着自己那副渐渐完整的画,轻轻开口,“远山之黛,皓月当空,明珠点绛,曼妙无双。” 绀青蹙眉,这……她更想不明了。 而她不知,墨御辞画的正是她。 画中的她手里握着述护剑,闭目倚在一块青石上,一身红衣艳绝惊天,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他再提笔,续下自己的名。 “等你眼睛好了,这幅画送给你。”他握着她的手将那只染了墨的笔放下,温声在她耳边说道。 绀青点头,她着实对这幅画好奇。 那幅画就静静地被放在檀木桌上,墨御辞睡前再望了画中的人一眼,最后才带她离开。 “时辰不早了,休息了。”他这样说着,轻轻抱起绀青将她放在自己的榻上。 明珠悬在空中,弥漫出一阵淡淡的光。 她一个人睡着,可碍于今天她睡的时间太长,一时竟不容易睡着。 这样侧着身子不知道静了多久,忽而便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继而便是身上盖着的那一袭丝被被掀起而卷进的风。 身侧有人压下,她轻轻开口。 “墨御辞,你是以为我睡着了吗?”她这样开口,明显感觉到身侧的人一惊。 “哦,我怕你踢被子,过来重新给你盖的。”墨御辞这样说着,却还是一如计划中的那样睡在了她的身侧抱住了她的腰。 120.-12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帝,你可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她这样开口。 墨御辞沉了一会,继而不温不淡开口,“这是对凡间的凡人立下的规矩,我是仙人,不受这个。” “但我是凡人。”绀青再推了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墨御辞又沉了一会,再开口,“你已经立名神册了,已经是仙人了reads();。” “所以你还是不放吗?”她再问。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起来了。”话毕绀青便要抬手掀起身上的丝被。 墨御辞一手将她拉回,她本是背对着他,如今却变成正面对着他,更加授受不亲了。 感受到她的推脱,墨御辞轻轻低头,“那几日在拟魔境,你不是这样的。”声音里好像带了一点委屈。 “呃,那时我没有力气反抗。”绀青如是说,却也是个事实。 墨御辞却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话开口却像个六岁的孩童,“本尊不管,就要抱着。” 绀青实在拿他没辙,便退让一步道,“只许抱一会。” 反正自己今夜也睡不着,大不了让他抱一会便提醒他离开。 这样想着,绀青不过片刻就在他怀里熟睡了去。 这一到翌日清晨,墨御辞方才离开片刻她便醒来,醒来时摸到身侧五人她还送下一口气,认为墨御辞还是遵守了昨夜的话答应了抱一会就离开。 尝试着睁眼,丝丝缕缕的光已经能看到,她不禁有些欣喜,只可惜能看到的是白茫茫一片,任何东西都看不出一个轮廓来。 她动了动身想要落床,可半天也看不懂自己的鞋到底在哪个地方。 直到墨御辞走到她身前给她将鞋换上,她才能落地。 “墨御辞?”当他触及自己脚尖,她才看到白茫茫一片中的那一袭银袍。 “嗯,怎么在找鞋,不懂叫我?”墨御辞笑道,将她从床沿扶了起来。 绀青轻轻按在他手臂借力站起,“墨御辞,我今天好像能看到一点了。”她尝试着去抓他的手腕,却还是因为看不清而空了手。 墨御辞反手轻轻扶着她的手将她轻轻握在自己手中。 “看得不清楚对么?”他轻轻靠近,绀青虽然美目圆睁,但双眼无神映不下一丝外物的轮廓。 绀青点了点头,“终于能看见一些了。”她抬手本以为只是看花了眼,却没想到这次就触到了他的脸。 墨御辞对于她这样摸到自己似乎也有一点惊讶,继而便附手而上,“我没想到你看得见的第一天便会摸我的脸。” 绀青似乎似被烫着了一样连忙抽手回来,“不是,我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嗯?”他低声反问一句,看着她脸上适时出现的红晕,很是喜欢。 “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大狗,想伸手摸一摸。”绀青对他不着痕迹的挑逗很是没有办法,便信口胡说了一句。 墨御辞脸色一黑,这个小女人,怎么能这样说自己? “昨日的修养后各家子弟都已经养好伤了,今日他们都开始上课了,你的伤还没好,我就将书塾暂时迁到仙殿里来。”墨御辞温声说道,继而手中拿出了一本那日绀青还没看完的《南华经》。 “你看不到,我为你读来听罢。”墨御辞轻轻反开书,翻到那日绀青看到的地方。 121.-12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静坐在原地听着他给自己读,她这次第一次听墨御辞的声音,像是绝妙的琴瑟和曲,袅袅萦绕砸空中余音不散。 她上次看过的很多,剩下的很少。 墨御辞很快便读完了这一本。 “我读的书中,你可有什么不明的地方?”合上手里的《南华经》墨御辞启口问道。 绀青摇了摇头,“余下的不多,我读懂了。” “明日我不想教你读书,教你下棋如何?”墨御辞转手将手中的书放在桌面,笑着问道。 绀青摇了摇头,“师傅平日教我下棋,我不想下,你教我弹琴罢?” 墨御辞转念一向,一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好,只要你想学。”他的声音淡淡,想好了明天该交给她的曲目。 “今日的课我已经教完了,你若有时间,我带你到仙殿逛逛?”墨御辞从椅上站起,抬手轻轻扶起了绀青。 绀青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这样一提,她便答应了下来。 墨御辞为仙界之帝,他的仙殿于其他仙人不同,独立于一方,不系于瑶池。 比起白七玹的风光秀丽的仙居,墨御辞这里算得上是华贵至极,不单有葳蕤树林,舞榭亭台,还有九曲流觞,仙鹤凤池。 师傅那里与墨御辞的仙殿虽然同样是遗世独立,但师傅那里算得上冷清,而仙殿则算得上是热闹一片。 今日刚好赶上了仙雀的归来的日子,墨御辞便有幸见那十年一朝的仙雀群舞。 他陪着绀青立于池前,那一片水波粼粼的莲池上飞舞着一群色彩各异的鸟雀,像是要在天空中绘出多道虹一般,令人心往神怡。 “这是不是有雀在舞?”绀青只看到碧空中许多好看的颜色飞来飞去,她这样猜着。 墨御辞点了点头,“可惜你看得不清楚,这可很稀罕,十年才能见一次。”对于她来说的确是稀罕,可对于自己,也不过是忙中好不容易闲来的一处打发时间的景。 往日他不少见。 “那些个住在莲池的小妖们也见过吗?”兀地绀青这样开口,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话说出口了才发现。 墨御辞微微摇头,“她们不允许到处走,我只陪你一人看过。”其他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看的。 “遗憾了,看得不清楚,辜负了仙帝的第一次呢。”绀青笑道,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墨御辞见她今天头发散着,便想起了那日自己送她的那只发簪,她好像并没有带在身上。 “不要动,有花落在你的头上。”他抬手再幻出一只发簪,将她如瀑的黑发挽起,将那只莲花簪子轻轻嵌入她的发中。 这样好看的人才不负这样好看的景。 绀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端,很快就摸到了那只莲花簪子的位置。 “哪有什么落花,是你把花放到了我的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口不对心地微微红了脸。 122.-12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舞过了,我们再走走。”他牵着她再往里走,能看到的是一片花海,各色奇花争相绽放着,可惜过了花期,有点已经谢了。 绀青岁看不见,却还是问道了花香的味道。 忽而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忽而扑入了墨御辞的视野里。 “小青姐reads();!”灵童子匆匆而来,他可是用了绀青姐交给他的做糖葫芦的方法才说通了蔚肆,让他把自己放了进来。 蔚肆当时没有办法,自家师傅又要找糖,他思来想去最近上仙界的也只有白上仙,便去那里求糖了。 而灵童子不久之前也跟着绀青学了一点做糖葫芦的方法,于是他便以自己半桶水的技术教给了蔚肆,而交换的条件便是要他能在墨御辞的仙殿里自出自入。 蔚肆一想,他本就没什么法力,每次也只是被墨御辞提着领子赶了出去,便答应了他。 绀青垂眸,看到了灵童子模糊的影子。 “你来了?”她笑着问道。 灵童子先是悄悄地给墨御辞做了个鬼脸,继而便看着绀青,“嗯,白上仙来找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才回去。” 墨御辞脸色一沉,这个小孩还真的是来搅局的? “小青一个月后才回去,你现在给我回去。”话毕,墨御辞又要抬手提他的领子,灵童子一慌,连忙抓住绀青的衣袖。 “小青姐,我好想你呢,不要让墨御辞赶我走啊!”他可怜巴巴地说道,像是极可怜。 小青连忙护着他,将他的手轻轻拉着在自己身后,护着他,“好好好,不赶不赶,陪着我来看花。” 墨御辞脸上微微一便,却又无可奈何。 “行,你要是爱看就一起看。”他带着绀青又往长廊走了一点。 一路上灵童子看着各色鸟雀鲜花,满目的好奇,不时地抬手指着空中的某只鸟地上的某朵花,指着问墨御辞那是个什么品种。 墨御辞先前还比较耐心地给他解释这是什么什么雀,什么什么花,但后来他连塘下的鱼也问是什么,墨御辞便逐渐烦躁了起来。 “这是什么鱼啊?”灵童子指着塘下的第九条鱼问道,绀青看不见,没法跟他说,他便回头问墨御辞。 而那位仙帝则一眼也没看,“桂花鱼。” 灵童子蹙眉,这鱼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再指另一条问,“这条呢?” “桃花鱼。”他再胡乱答到。 “这个呢?”灵童子似乎察觉到了他是信口胡说,便指了一个他自己认识的问道。 “杏花鱼。” “这才不是杏花鱼,这是你!”灵童子指着那只千年乌龟笑道。 墨御辞瞬而目光流至那只乌龟的身上,继而是一副极认真的模样,“我看这千年龟龟壳的纹路,像你多一点。” 绀青一下失笑出声,“原来是只乌龟啊。” 墨御辞摇摇头,轻声打断,“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龟,是一只长得像灵童子的乌龟。” 灵童子一下抬头望着墨御辞的脸,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像仙帝你老人家多一点!” 绀青牵着灵童子,一个孩童和一个心智只有六岁的仙帝,有什么好吵的? 走了几步,灵童子便只觉得自己的肚子空空的,“墨御辞,说好小青姐平安回来你就给她备好吃的,如今的吃的呢?” 123.-12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牵着绀青的手,没有低头看灵童子那种气嘟嘟的小脸,“我说给小青吃,又没说给你吃,你嚷嚷个什么劲?” 知灵童子是饿了,绀青便也寻思着开口,“墨御辞,我也饿了,你没备东西吃吗?” 闻言,墨御辞轻笑一声,“备好了,等着你去吃呢reads();。”继而他便带着她回头。 灵童子闻言开朗一笑,跟着绀青走到殿内,不知何时殿内已经布满了糕点。 有水晶莲花糕,有桃梨甜糖,还有冰山莲子,都是些罕见的佳肴珍稀。 灵童子先是尝试地吃了两口水晶莲花糕,彻底算是吃开了自己的胃,继而便开始一个一个吃着下来。 看着他好不与斯文二字相关的吃相,墨御辞更是想抬手揪起他的领子将他扔出门外,可久久还是忍下了心跳那股微微的愠意。 绀青吃了两口冰山莲子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几日在拟魔境吃野果硬是将她的胃口吃小了,再多也吃不完。 墨御辞见她吃得不多,便有些担心她的身子。 “不吃了吗?”他温声问道,继而轻轻端起了她身前的那碗冰山莲子汤。 绀青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吃了。 “再吃一点,将身子养好。”墨御辞将瓷羹在碗中搅了搅,轻轻舀出一勺汤送到她嘴边。 绀青模糊的眼里映出了那瓷白的羹,大约是猜到了墨御辞在喂自己。 “真的吃不下了。”绀青退了一点说道,而那只瓷白的羹轻轻送到了她的面前。 “再吃三勺。”墨御辞笑着说道,将那勺汤送到她唇前。 绀青怔了怔神,便这样吞下了一口汤。 继而便是第二口,第三口,不知不觉,墨御辞居然这样将一碗冰山莲子给她喂完了。 一碗冰山莲子后,又是一碗甜汤,这番下来,绀青的确是吃饱了。 灵童子倒是将自己面前的所以甜点都吃完了,丝毫不怕不够吃,吃完了还蹭到绀青身侧,将她和墨御辞的距离蹭着蹭着就蹭开了。 后来的下场便是,墨御辞又将他一手提着领口将他甩了出门去。 日中,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墨御辞和绀青坐在窗前听着窗外落地的雨声,好是一番闲适。 “我这百年都是这样闲着过的,唯独今日有你陪着。”倚楼听雨这件事他做得多,可每一次的兴致都没今天高。 绀青轻轻一笑,伸手往外接了一滴雨水,“往日的雨来得都让人措手不及,唯有仙帝能这番乐在其中。” “既然今日下雨了,那我就不陪你去见白上仙了。”墨御辞轻转身前的那个盛满叶珑茶的杯子,淡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绀青闻言一蹙眉。 “墨御辞,你说话不算话。”她这样带着点点埋怨的表情落到他眼底煞是好看。 他忽而失声一笑,“就这么想见他?” “他是我的师傅,我怎么不想见?”绀青别过头将朦胧的视线从他的所处换到一侧,似乎是生气了。 124.-12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轻轻抬起她的手,“好,这就陪你去看他。”继而他便轻轻将她带起。 绀青随着他的步子走着,看着一片模糊的光景很是期待自己什么时候来到师傅身边。 御云而起,涉过一路细雨,终于墨御辞将她带到了白七玹的住处,那普通的殿内正在阅书的一袭白衣,他轻轻开口reads();。 “白上仙。”语气依旧一如既往的不屑。 白七玹闻声抬头,看着绀青站在门前来目光也柔了三分。 “墨仙帝,小青。”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作揖。 绀青上前轻轻揪住了那一袭白衣,抬眸急切地想将他的脸映入自己眼中,可却看不透分毫, “师傅,我回来了。” 看到她无助的眼,白七玹心中渐渐漾起愧疚。 若当初入镜的是他…… “嗯,回来就好。”他的话里含义浓浓,像是在轻声安慰着她。 绀青垂头,她知,师傅最爱用这样的声音来哄她,她也最爱听师傅这样的声音。 墨御辞望着两人相聚的场景,忽而有一瞬的不耐烦,他转目望向窗外,又是这种不甘心。 “小青眼睛没好,不用每天都回来,在仙殿好好修养,眼睛痊愈了才回来也不迟。”白七玹轻轻抬手揉了揉绀青的脑袋,温和地说道。 墨御辞抬眸,没想到白七玹会和绀青说这样的话。 绀青明显一怔,继而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好。” 又聊了几句,就这样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见天色已晚,墨御辞便要带绀青离开。 走时,白七玹站在门口注视着两人的背影良久,直至仙帝的那身银袍完全消失,他才肯回头。 “哟,今天小青不是回来看你了?你干嘛扯一副苦瓜脸?不想她走就留下她啊。”那块被放在桌面上的明镜又闪出了点点的光。 白七玹拿起身前的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你有点烦。” 女声忽而像是被什么呛住了喉,一下没有再说出话来。 哼,白七玹你这样迟早被人抢了小青去。 回到殿内,已经入夜,绀青再如昨晚一样泡了一下莲池便重新入睡,墨御辞依旧是在她熟睡后才轻声靠到她身边抱着她。 第二日早,昨日能看到的光影,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譬如墨御辞,已经不是一团模糊的影,而是有了深深浅浅的轮廓,可惜极模糊。 一早,他便端了一碗时令花羹和红果蜜饯来,喂到她嘴边。 绀青吃着这些甜腻腻的,一整个人都甜腻腻地,很是喜欢。 “今日我让蔚肆把叶笙琴搬来了,待会教你弹一首曲子。”他随手用木筷夹了个红果蜜饯来尝,觉得甜的刚好。 绀青望着他模糊的影子温和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她将时令花羹端在手,坐在他身侧,趁着万般慵懒春光洒下的余晖听他抚琴。 墨缎微垂露出他一双颀长的手来,他扶着叶笙琴的丝弦轻轻一捻,纵而好听的一个调子脱弦而出,漾开在桃香阵阵的空中。 叶笙琴的曲调让绀青一惊,一双美眸无神凝视着。 125.-12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往日在四座南下的秋伏城内听过一曲古琴。 那日师傅被人请去城外伏妖,她便一个人被留在城内,恰巧那日是秋伏城的女儿节,一位女琴师在燕玉楼阁带着白色面纱弹琴。 那日淫雨霏霏,绀青闲来无事便在城内走动,却没想被这一曲弦音夺取了心魂,驻足楼下久久忘记提步。 那琴师一双素手轻轻拢着琴弦,手下的七弦琴像是举世无双的宝物,她每一捻一挑都极为温柔而爱惜,就连唯一露出的眼眸也是水波微转,染上此去经年兀自成霜的悲凉。 喜庆的节日因这一首离曲失了气氛。 琴声起,箜篌和,箫声续,一场秋雨竟变得如此哀凄而动听。 阁楼前静候的舞姬闻曲而落,殷红水袖在空中纷飞旋落,像是逢曲而绽的牡丹,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江南烟雨纵然长情却敌不过刹那芳华的绝世美丽,一朝雨音霓裳舞得那样深情。 那日绀青便知道,自己是醉倒在这一曲孤独的琴瑟里。 绀青以为,古琴起曲都像那位琴师一样弹得那样悲那样萧条,却不知仙帝能将琴音撩拨得这样柔和动情,一片朦胧视野里她得恍惚一刹的失神。 像是夜莺初啼时的低回婉转,昙花一现盛放的脆声悄然,像只一瞬便要到绝停歇,余音却又迎着风款款而来,堪为绝妙。 他是浮生沧海上踏歌而来的琴师,她要做万般波涛里窥他心事的知音,亘古万年,终而不变。 曲罢,仙帝的手轻轻覆在叶笙琴的琴弦上,这么多年来不触琴,他的琴技还是生疏了不少。 抬目看向绀青,却只见那如画里的姑娘怔怔地望着自己身前的古琴发呆。 “小青。”他启口喊着她的名字,像是曲后的余音袅袅,渐入她耳。 绀青缓而抬眸,暗淡无光的双目映下他的模样,“嗯,仙帝。” “过来,教你弹琴。”他一双手松开了丝丝琴弦,转而对她温声说道。 她却只是摇头,三千青丝随风而动。 绀青不是不愿学琴,只是要将丝弦这样视作最珍的宝物对待,满目深情地去触动出一个音调来,实在太难,或许她终而都弹不好一支曲子。 “你不学也好,来日你想伺着春光候一番日落也好,细雨和风闲一日午后也罢,我都弹给你听。”他转手轻轻拢下叶笙琴,续道春光又是一支好曲。 窗外满树桃花盛放,细风一揉便是一庭的花雨满天,一朵落花飘然,不知怎么就将绀青的脸上染了一分桃红。 她听他从金戈铁马弹到繁华落尽,双目微阖渐沉于他的三千柔情里。 最后悲音散尽,墨御辞看着她的睡颜久久没有回神。 “这日还早,怎么就睡得那样快?”他起身走至她身前,抬手替她顺发时竟发觉自己指尖的微红和她脸颊居然是一个颜色。 这样看着,他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126.-12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晚上还有一场花灯会,倒是记得醒来。”他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清清淡淡。 潺潺水声似梦,将她从不清醒的边缘唤起。 绀青睁眼便看到皎皎银月碎在水波粼粼中的朦胧之景,她不自觉地握住了手,只觉掌心里有什么丝丝滑滑的缎绸,这才想起是仙帝的外袍。 “醒了?”墨御辞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声音浮沉。 绀青这次明白,自己是被仙帝抱着,如今在一叶小舟上顺着透彻的河水缓缓荡在水中。 “这里是哪里?”她看不太清楚,却也隐约知道这里不是仙界。 “你抬头看看天上。”他的声音随着夜风,顷刻碎在透彻的水中。 绀青抬头,虽然是细微模糊,但她却也看到头上那片布满明灭星子的苍穹,所幸她的眼睛不好,看到的月亮才如一点透澈的萤光,极其飘渺而美轮美奂。 “这里是北孑山下的觅梵河,今日这里有花灯会,带你来看看。”仙帝的声音像是参入了夜景的三分温凉,极其腻耳好听。 绀青坐起,一手扶着小舟边缘,四指无意间触到了觅梵河的水中。 水下一群小鱼精见那映着月光盈盈而亮的指尖,不自觉地上前凑了一凑。 绀青只觉手间痒痒的,便从水中抽回了手,侧身到舟边去望那觅梵河水。 也不知怎么,她这样凝视久了,那群小鱼精的游迹居然在眼底逐渐清晰。 “仙帝,这些小鱼咬人吗?”她启口问道,很是好奇。 “仙子,我们都是好妖精,不咬人。”一只小鱼精跃出水面,洒落几颗水珠便牵起一朵白花再入水,很是俏皮。 小鱼精聚在水下,极静地游着偶尔吐出一个两个泡泡,生怕惊动了这看水的美人。 绀青渐渐牵起的笑颜映在水中,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看得水影下的小鱼精都是一片醉倒迷恋。 “仙帝可是好心情,带着这样以为绝代美人来游河?”一只鱼精冒出水面,从这漫无目的漂流的小舟。 “今日听闻是北孑山下这座小城的花灯会,我带她来看花灯。”仙帝抬手微微牵起绀青身后的一缕发绕在指尖,笑意盎然。 小鱼精像是懂了意思一样,连忙朝河岸游去,为的就是赶个好位置接一接凡人放落的花灯,带到仙帝面前博得美人再笑。 见小鱼精们一哄而散,绀青便从舟侧回过神来,“花灯会?” 墨御辞轻轻点头,这才将花灯会的由来缓缓道出,“我住的北孑山下有一小城亦叫北孑,这第一任城主是个明君,当时城主夫人重病连月不见好,城内的人为了和夫人祈福,便在三月半来觅梵河放花灯,而后夫人的病果真好了。” 后来城主夫人身子虚弱,为何祈求她病愈,便有了每年的三月半出来放花灯的习俗,而后北孑成几代易主,这个起因也渐渐湮灭于尘埃,但放花灯却还是被延续下来,为的就是祈祷每一年城内的平安。 127.-12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小时候师傅也带过我去放花灯。”绀青坐在船上,看着天上明灭的星子,觉得自己像在梦中。 墨御辞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将她搂入怀中reads();。 绀青一惊,他却缓缓续出一句,“这舟窄又小,易翻,我护着你。”让这个抱就变得理所当然。 见她还想说什么来推开他,仙帝便不慌不忙地问下方才的话,“然后呢,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怔了怔,倒是真的开始回想自己那日续的愿。 那时候自己好像才十二岁,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跟在自己师傅身边,花灯上小小的纸条就好像写了一句:陪着师傅。 “哦,好像是想和师傅一直在一起。”她看着河面,一个个昏黄的花灯忽而游来,像是真的佛莲盛开在水中一般。 “快看,好漂亮!”她抬手指了指水间的花灯,一目的明光灼灼。 墨御辞反手幻出一个话里至极的花灯来,再抬手往空中一握便是一只墨笔和一张白色的纸条。 绀青的眼睛还未好全,四周又光暗不均,一时之间竟没看到墨御辞手里拿了纸笔。 待他控着她的手拿起笔来,绀青这才看到舟上那只仙帝幻出来的小小佛莲。 白纸在她的手心,墨御辞轻轻握着她的手,用笔在纸上写出五个墨字来:一直在一起。 继而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放入花灯中点了灯芯,放在水中。 “好了,先前你的那个不作数,我这个才算数。”看着从水中远远而去的花灯,他笑着说道。 绀青垂头失笑一声,只觉他在自己腰间那只手又紧了半分。 “仙帝。”她忽而启口,唤住了他的名头。 “嗯?”墨御辞的尾音颤颤,勾住了她的心尖。 绀青红了脸,连忙用手护了护自己的脸颊,悄声道出一句,“幼稚。” 墨御辞似听讲了,又似没听讲,只是将自己的头轻轻搁在她的后颈,就这样靠着她。 乘舟随着一种灯花飘了好久,东方才现鱼肚白,墨蓝的云层里晕开一片白,日光融融而起。 她望着日出,仙帝在身后轻轻抱着她的身子眯着眼睛道着日光刺眼,扰了他一方好梦。 舟至岸边,他才搀扶着她重新上岸。 折腾了一夜的城人已然入眠,静悄悄的一片。 绀青别了一池跟着他们的小鱼精,随后同仙帝一道御云回北孑山上。 这样的日子,一晃眼就是一月。 四月月中,绀青的眼睛已经完全复明,于是这天,她便想回到师傅身边。 “墨仙帝,我想回去了。”她无可奈何地陪着墨御辞下棋,也不知仙帝今日哪来的兴致一早上就拉着她来棋盘前。 闻言,墨御辞只是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下棋要专心,这盘棋要是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他淡声回答。 绀青一听,不明所以地炸了眨眼,继而便捏了一颗白子落于盘中。 眼前的人可是仙帝啊,她要怎么样才能凭自己这半桶水的棋艺去赢一个仙帝? 128.-12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可她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落下几次棋后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赢了他? “这样看,好像我赢了?”她的语气似乎并不肯相信,抬眸问着他reads();。 墨御辞轻轻一笑,“嗯,棋技不错,可以回去了。”他将手里的那颗黑子轻轻放下,她怎么能赢过自己? 绀青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极欣喜地提步要离开。 “等等。”可在她即将跨出门的时候,墨御辞忽而唤住了她的脚步。 绀青停步回头,墨御辞将一副画卷交到了她的手里。 “答应给你的,拿回去吧。”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绀青的脸,似乎有一丝丝的恋恋不舍。 绀青眨了眨眼,只觉自己现在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有点不真实,可她不知,在她失明的这几日墨御辞都是这样望着她的。 “还不回去,就再留两天。”墨御辞看着她望得出神的模样有些好笑,便这样笑着开口。 绀青连忙回过神垂下头,“那,那仙帝,我就告辞了。”话毕,匆匆跑了出殿。 望着那个远去的白衣,墨御辞回头再看自己的仙殿,明明一如以往,可如今却有些冷清得过分。 只是夙骸渊这朱雀崖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放缓手中的所有事而去对这件事做下决定。 绀青回到白七玹所住的仙居,刚入门便看到了闷闷不乐的灵童子。 “灵童子,在想什么?”她轻轻从身后上前揉了揉灵童子的脸。 坐在地上发呆的灵童子一下回头,看着是绀青回来了瞬而眉开眼笑。 “小青姐!”他的声音极其绵软,像是念极了她,“欢迎回来~” 绀青轻笑着垂眸,“嗯,我回来了。” 灵童子又问了几句,一下便看到了绀青手里的那副画卷,顿时很好奇。 “小青姐,你手里的是什么啊?”他抬指轻轻点了点,好像是幅画。 绀青这才将画卷那在手中,她一路上回来都太兴奋,忽而忘记了墨御辞送了幅画。 她松开系在画卷上的丝绳,“一幅画山水画。” 轻轻将画卷给打开,她这才一惊。 这哪里是山水,明明是自己。 灵童子看着那幅画,也不禁起叹,“哇,这画功了得,一笔一划都极像小青姐你啊。”他还想,是那位小青姐的爱慕者这样有才,将这幅画送给她。 可又一想,这几日小青姐都好像是在墨御辞的仙殿住的啊… “这是墨御辞画的?”灵童子启口问道。 绀青微微一点头,抬手轻轻抚上了画中的自己,“是他没错。” “这次就算他挺有眼光的。”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意味,但灵童子还是那么一丢丢地赞了一下他。 她抬手轻轻将画收起,当时明明说画的是山水,他又骗她了。 这夜里白七玹到夜深才回来,绀青一直和灵童子下棋候着,知道他推门而入才从那种桃木桌旁站起来。 “小青,回来了?”白七玹上前轻轻望着她,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又泛起了点点的光,倏而牵起一个笑。 129.-12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点头,“师傅,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她轻声询问,白七玹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很疲累。 白衣随夜风而动,他微微摆了摆手,“只是回旧居一趟了,没什么事。时间不早了,小青早点休息,后几日就要去流云崖上了,你要养精蓄锐。” 听师傅这样说着,绀青便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居处reads();。 灵童子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翌日天晴,绀青闲来无事便陪着灵童子去书斋里上课。 一路上,往日来来往往的仙徒都异常怪异地看着绀青和灵童子。 “那就是仙帝浴婳转世…”忽而一个青衣男子的话入了绀青的耳。 她垂眸,浴婳?转世? 灵童子抬头看向那一处议论的声源,那人很快就停下嘴来。 可他这样一瞥虽然说止住了一人的口,但仍有其他议论声在耳畔纷纷,来往不绝。 另一处一个身穿蓝袍的仙徒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到绀青身上,“难怪她能有仙羽,还有述护剑,原来是转世!” “你这下要受罪,居然暗地里嘲讽白上仙的弟子,这下可是惹了新的仙帝!”他身侧的另一个人掩嘴笑道。 那人试探性地走上前了两步,“那,那我们去道个歉吧?” 而后,灵童子便真的看到了那两个人要上前来挡路的模样。 忽而一袭白羽倾天而来,无极上神御云而来。 一众仙徒连忙弯身作揖,绀青也垂头退于一侧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见过无极上神。”众仙徒弯身礼道。 无极抬手,“免礼。”温声过后,转目看向身前的绀青。 “你随我来一趟。”她轻声道出一句。 绀青并不清楚她来找自己是何事,但怎么说身前这位也是位上神,她能来叫,自己必然要去一趟。 “你不准来。”无极转身,看了一眼她身侧的灵童子道。 灵童子被她这么一说,满目愕然,凭什么就自己不给去了? 可抬眸,无极眼底带着一丝倦意,灵童子便轻轻点点头,这是上一世浴婳的师傅,怎样也不会伤到绀青吧。 一云而起,无极带着绀青回到了永安宫, 长乐一见自家主子带着绀青回来,满目欣喜,连忙备茶上前。 “上神,你终于将婳儿的转世带回来了?”长乐将一杯温茶放到绀青面前,笑道。 看着那个笑容灿烂的人,绀青也不知点头是好还是摇头是好。 怎么谁都说,自己是浴婳的转世? “他们都说我是她的转世……为什么?”绀青续问,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无极上神。 自己是她的徒儿转世,那,那她也算自己半个师傅? 无极的茶杯轻轻放下,她敛下的目缓缓挣开,一张脸肃静得没有一点笑意。 “无极上神,能问一下,浴婳到底是谁吗?”绀青看着眼前那杯香味氤氲的茶,低声礼貌地问道。 无极抬手将茶拿起,送到自己唇边,“是我一个已经死去的徒儿。”她这样说道。 绀青蹙眉,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130.-13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你叫绀青,除了上仙白七玹的弟子,你谁也不是。”她的一字一句徐徐入耳,像是动了怒,却又没有愠意跃于脸上。 绀青没有说话,垂头看着自己眼前的那杯茶。 “那定是他们认错了罢,我也不敢想我原来是个谁。”她的声音平静,本来上神动了怒,她应该害怕甚至是不敢回话猜对,可这一刻她却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 仿佛她真是那位仙帝的转世,于她来说才是一件难。 “你觉得,你是婳儿的转世,很委屈?”无极反问一句,语气依旧是冰冷得不见一丝情感。 “不敢,只是即登帝位,必有广怀天下的胸襟,天下无双的武艺,我什么都没有,一身的私心*,怎能是那样圣人的转世?”绀青抬手轻轻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只觉茶香醇厚。 无极倏而失声一笑,“你很有趣。” 见无极上神终于肯表露出一点情绪来,绀青这才松下一口气。 “的确你和婳儿有那么一点牵连,但是她已经离开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这一世你便是你,不能由她过去的名头套着你的躯体。”无极再续一句,这绀青虽然说不想自己是婳儿的转世,可一颦一簇间却还是有她当初三分相似。 “只可惜这一世我遇迟了你,不然,你还是我无极的徒儿。”无极上神亲自抬手给绀青续了杯茶。 绀青垂眸,再随她意抬手将那杯茶拿起,“可惜太多了,便要成执念,还望上神看开点好。” 无极再轻笑一声,“你可想制浴婳的故事?” 绀青闻言缓缓抬头,“想,也不想。” 想是她作为后辈,想知道关于从前的历史,不想则是她知道,浴婳和墨御辞有关。 “看不看,取决于你。”无极上神抬手,四周的云雾流动,忽而幻出了一面云镜。 里面,是萧条的黄泉之景。 墨御辞如今,正走在三途河旁。 “上一世,浴婳和御辞两人定亲,可还未来得及成婚便已经分离,婳儿在她临死前给御辞施下了一道仙力,扣住了他的记忆,可随之也扣住了他从楚河上神的所学,如今御辞要临战夙骸渊,须得取回过往的所有,于是他便去了阴司。” 望着云镜后的景,无极微微抬手将自己支在檀木桌上。 夙骸渊诡计多端,知浴婳和墨御辞要成婚,便将十年后的那场恶战提前到大婚当夜,他瞒过了众人却没瞒下浴婳。 妖魔靠着鲛人的安魂歌布下一幻,将所有人隐瞒在幻景内。唯有在那夜出游赏景的墨御辞和浴婳躲过一劫。 得知此事,浴婳知她与墨御辞二人极难战赢众妖,便偏他饮下迷糊酒,独身一人披甲而战,硬生生拖了妖魔大军到隔日黎明。 当被急声唤醒的仙人赶到时,浴婳仅凭一人之力启了曾经上神楚河所用过的禁咒封印了魔尊诸邪,最后只得披着那身嫁衣重回流云崖上。 禁咒的代价,是她要染墨了那颗七巧玲珑心。 131.-13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后来她仙陨而去,墨御辞忘却一切。 绀青回头看着那面镜子,“所以,上神是要我进去吗?” “对,浴婳与你相连,若御辞想揭开浮生花的仙力,必须由浴婳一人来解,可是她死了变成了你。”她道。 绀青微微点头,“让我进去reads();。” 无极一怔,“你就这样要进去,你可知进去后会看见什么?” 绀青一笑,这几日来她的确是看清,自己是爱上了墨御辞。若要决定爱一个人,那边要接受他的一切,过往也好,今后也罢。 无极上神是担心,自己看到了浴婳和墨御辞的曾经会心里难受。 可他这样活得不像自己,她好像也很难受。 “知道。”她举杯,再将那杯茶喝下。 无极玄手一挥,云镜便被打开,绀青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毫不畏惧地走了进镜中。 而当她一入阴司,墨御辞脑海中的浮生花便从花蕾渐渐绽开。 - 绀青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垂头看自己却只觉自己没有实体,虚虚晃晃得像是空中一缕烟。 这里的景,有点像墨御辞的仙殿,却又不是仙殿内。 随着意识走到殿内,她看到了一群正在忙碌的仙女,四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绫,她定身一看,那位穿着好像新娘子的人坐在中央。 是喜庆的日子,整片山河都开满了,由牡丹到凤仙到海棠,一片赤红的花海极美。 今日,是仙帝浴婳和仙尊墨御辞的大喜之日。 而这四海八荒的都知道,仙帝平日素雅得紧,难得打扮一回,纷纷慕名而来一睹仙帝的美。 今日听说只是试妆,明日才会穿上那身凤冠霞帔。 听说是千山冰蚕暮雪吐丝而织,一片花林浸汁而染,最后彩凤不眠不休三日才制成的,凤冠上面的奇珠艺宝天下无双。 而此刻,那位准新娘子浴婳则是在仙殿内任由那群小仙娥给她梳妆打扮。 “涟韵姐姐,青丘神女来访。”在门外候着的小仙娥忙不迭地跑了进来,将这一讯息通报。 刚给浴婳描好眉的涟韵抬头,“请进来。” 小仙娥连忙点头道出一句是,便立刻出去邀了那位神女进来。 “我说怎么问到花香,原来是明韶仙子来了?”青丘神女刚跨入那门槛,涟韵便这样开口。 明韶轻轻摆了摆自己的一群,提步走到涟韵身边。 “仙帝这倾城花嫁青丘怎能少?这不一收到邀请便赶来送贺礼了?”明韶将一只雕镂得极为好看的金盒子放到梳妆镜前。 那一身红衣的女人轻轻抬手,将盒子从明韶的手中取下。 打开,里面是一只琉璃红发簪,上面栩栩如生的,正是一只红凤凰。 “有心了。”浴婳轻声开口,如春日里潺潺的流水化开冰霜,极好听。 两位小仙娥在一旁看着那只发簪,顿时眼睛极亮,看来这青丘神女送来的礼物可是极品。 本以为明韶回来这里捣乱一番,却没想她可总算死了心去祝福自家仙帝和仙尊墨御辞。 往日墨御辞有次在追杀妖界夜钦时受伤,被这眼前的明韶姑娘救下,从此青丘便多了个惊天壮举,明韶非他不嫁。 132.-13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后来还是浴婳亲临青丘才将仙尊给接回来,那时这青丘的小神女从来都是拒绝追求者,哪试过追求别人被拒? 墨御辞走后,她来来往往仙界青丘整整两百年,更是执剑和浴婳单挑了一场,最后落败了才肯放弃。 这件事过去已经将近五百年了,如今看这青丘神女也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该总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明韶来道了两句随后便没什么话说,浴婳在梳妆,她再望了两句便回供他休息的仙殿去了。 红妆初成,浴婳一副容貌美艳无双。 “将嫁衣拿来。”她轻轻一抬手,指着那身仙木架子上的红袍reads();。 涟韵一怔神,转而微微一笑,“这不是明天才要穿的吗?你今日就耐不住了?” 浴婳看着那身红衣微微点头,“嗯,来不及等明天了。” 得到涟仙君一点头,两位小仙娥便将嫁衣从仙木架上取下替浴婳换上。 件件换上后,那如万生聚来的光彩都流转在浴婳身上,她太美,连女人也会为她这一刹那失神。 浴婳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姿态。 “你们随我出去罢。”涟韵微微一招手,将两个小仙娥带出了浴婳的仙殿。 三人离开好,浴婳微微一偏头,看向了绀青所在的地方,她没有说话,绀青却觉得她好像在看自己。 方才她试了一试,那涟仙君和两位小仙娥是看不到自己的,可这仙帝浴婳…却好像与她们不同。 “仙帝可真美,小一活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个女子能和她媲美。”小仙娥在涟韵身后轻声道。 “那是自然,咱家仙帝汇万物灵气而生,受天地之光而存,怎能有人比她美?”另一位小仙娥极傲地回答,像是在维护什么绝世宝物,一点不容旁人说仙帝半个不字。 涟韵闻言一笑,浴婳仙帝还真是受万生景仰。 “今日那么好心情?”介入三人中的一把声音极为熟悉。 涟韵抬头,恰好看到一身红衣的墨御辞。 “就说婳儿怎么要今日穿嫁衣,原来是为了应你,这万年来都没见过你穿红衣,这样一看到还不错。”涟韵微微笑道,这一身红煞是喜庆。 “去吧,她应该在等你。”涟韵转手一扬,算是给他道了个别,带着身后两个小仙娥乘云离去。 走到仙殿门前,墨御辞理了理身上的那袭红衣。 抬手轻轻推开了门,里面浴婳似乎没猜到他会今日来。 看着那一袭红衣落地,凤冠流光,晕出四极天上盛世夺目的极虹,身上红缎纱绸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一双凤目微敛带上平日罕见的万种风情,过往的所有浴血而战卓越英姿此刻都萃成了美人额间的一朵浮生花,爱到极深,一眼万年。 “婳儿。”他启口,轻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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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只是普通的人,不作为谁的转世,那她今日又会不会像这样站在这里? 继而开始的画面,她灼灼的眼眶里居然涌出了泪水。 墨御辞将浴婳抱到了那一袭夺目的红床上,再度附身吻向了她的唇。 他背对着她,再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绀青深吸了一口气,所幸留下的泪也只是一颗,很容易就能止住,所幸她今天来到这里看了这一幕,很容易就能对他断了念。 只是,提及断念一次,她还太小,有些难以接受。 被他抱着的浴婳忽而抬头看了一眼她所在的地方,抬指一挥,她整个人便松了下来。 可以动了。 绀青抬袖一抹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离开。 浴婳看着门被她推开,那抹白衣渐行渐远。 墨御辞回头看着门外,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谁开的门?”他转而问道。 浴婳敛上已经微微宽松下来的嫁衣,缓步走到门前,“风吹开的。”继而素手一抬,合上了门。 绀青也不知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跑了多久,只觉得这个时间没有她的半片立足之地,她不想再自己这样孤苦伶仃地待下去。 她忽而想起,无极上神还在透过云镜看着,想必她也一定能看到自己。 “无极上神,我已经看完了,放我出去!”她这样说着,望着头上那片碧蓝的天空说道。 可久久,还是了无音讯。 “无极上神!”她又道出一句。 忽而远处扬起一把低沉女声,“谁喊本上神?” 绀青回眸,来的人正是无极。 134.-13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忽而一喜,连忙迎上去想让她将自己送出这幻境。 这样想着走了两步,脚下忽而有了实感,她垂头,自己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子。 方才还只是一股飘渺虚无的感觉,如今却已经能行走,双手放在自己面前轻轻握了握,这的确是实体。 “嗯?这个小仙子怎么长得那么像我家婳儿?”无极也看到了绀青,见她满目惊奇地站在原地,不免生出趣意上前一看reads();。 绀青墨瞳一缩,这个无极不是如今云镜外的无极,而是当初浴婳的师傅,无极上神。 自己是在墨御辞过往的回忆里,有她也不出奇偿。 “见过上神。”她回过神来,微微弯身作揖。 这个上神只是旧忆,帮不了自己。 “免礼,明日我家婳儿大婚,你可要记得来仙宫讨一杯酒喝。”无极笑笑,转步带着身后的小仙子长乐离开。 绀青目送着她远去,继而再叹下一口气,提步走远。 明日是墨御辞和仙帝的大婚,那即是说,她明日过后就是个死人? 她已经看到了两人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如今还要看他们生离死别的模样吗?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着那云里缭绕的景,只觉那样遥远。 她在辽阔的仙境里随处寻了个草堆,觉得足够柔软便躺下,一颗心今日被伤得血流潺潺,她还没来得及补回。 就这样抱着自己的手入睡,不到片刻便醒来。 而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绀青微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草地里爬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却又好像只是刚刚入眠。 她回头看着身后的那片仙宫,不如早上看到的那片巍峨壮丽,如今看到的却是漫天的浓烟滚滚,火光闪烁。 “这,这……”绀青连忙提步朝仙宫跑去,莫不是这自己一觉就睡了一天一夜,所以醒来之后她已经成亲完了? 可赶到门前一看,执剑杀人的…唯有浴婳一个。 而最后腹中受剑到底的,是涟仙君。 察觉到身后有人,浴婳执剑回头。 “是你?”她一袭嫁衣红似火,提步走向绀青。 她手中那把正是述护剑,滴滴鲜血从剑刃上躺下,滴在地上可怖至极。 绀青再回头,自己腰间已经没了述护的踪影。 “仙帝…”她谨慎地退后了一步,知自己不该喊浴婳二字。 “别以为轮回转世,他就是你的。你今早便该清楚,他这一生爱的是我,你不过是个替身。”浴婳往前走了两步,剑刃随风扬起直指她的颈处。 绀青蹙眉后退,“可是,你已经死了。” 浴婳一怔,对这番话似乎很是吃惊。 “对,我是死了,那有怎样?”浴婳妖艳的脸上涌出一个笑,“这里是黄泉,我临死的时候心有不甘,留下一股执念在人世,如今他来到黄泉就等同于回到我身边,虽然我和他隔了生死二字,但只有我开口,他可愿同我一共赴死。” 述护剑被抵在自己箭头,锋利的剑刃稍稍化开了一点伤口,像是烙铁在她颈处一样,极痛。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为了陪你一起死?”绀青颤声道,身后一片学海里躺着的,是涟仙君,是子雾上学,还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却见过一面的仙人。 135.-13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述护剑的重量忽而收回,浴婳站在她身前望着和她一般高的绀青,“前一刻还是我杀的,现在,就是你杀的。” 话毕,述护已经重新被放在绀青的手中reads();。 然后,浴婳将剑刃没入了自己的腹中撄。 绀青失声一叫,不知她这是为何,可瞬秒之间,又一道剑刺入绀青的腹部。 和浴婳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回头那一身玄袍浮入眼前,来的人竟是仙帝。 “是你?”墨御辞眉头一蹙,手中的妄悔缓而松开。 绀青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墨御辞已经俯身将浴婳抱走,“这里是我的回忆,与你毫无关系,你来这里作甚?” 绀青强忍腹中的剧痛,缓缓从地上爬起,艰难地拉住了他那身飘飘的玄袍,“她,她要害你,快走……偿” “所以,你为了除掉她,将仙宫里的人全部杀了?”墨御辞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扯出。 “述护剑不比其他,砍伤了便极难愈合,你是仙徒,怎能下得如此狠手?” 怀中的浴婳已经奄奄一息,他冷眼回头。 “妄悔不伤仙,等伤口愈合,自己回去,本尊不要你管。”言毕,他抱着浴婳匆匆走离。 豆大的汗珠从额前一颗接着一颗落下,她的泪水兀地就晕上了双眼。 她今日看到无极上神就该明白这是个假境,无极当时正在药镜中修炼,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浴婳的婚典上。 这一切都是浴婳的局! 但最后伤到浴婳的明明就不是她,这里的所有也明明就和她没有关系……只是说了一句浴婳的不对,他就能这样恶言相向…… 没再想下,绀青已经失了意识倒在地上。 当她重新醒来的时候,入目的又是一袭红衣。 她正躺在一个岩洞中。 艰难地抬眸看着正在照顾自己的人,绀青一惊,又是浴婳? 可不同于混到前,她见的只是穿着一身寻常红衣的浴婳,亦没有施加粉黛。 “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 见她转醒,正在给她拭汗的浴婳将手抽回,双目里像是藏了万年玄冰,那样高处不胜寒。 绀青没有回话,虽然模样相同,可她却依稀能感觉到,眼前的浴婳和那个身穿嫁衣的浴婳不同。 她只是疏离,不带杀意。 “你该知道,我临死的时候留了一抹执念。” 浴婳开口,抬指轻轻在她腹部的伤口上一摸,一道仙力便随之注入了她的血肉中,“那抹执念在流云崖上,待你转世后本就在逐年消散,可夙骸渊得知御辞要来黄泉后,便利用了我那执念参杂在黄泉路上的浮生花中。” 绀青只感觉自己腹中的伤口在逐渐愈合,速度极快。 “方才你看到的所有都是假镜,夙骸渊造此,就是为了让那个假的‘浴婳’杀掉御辞,而你的到来是个意外,‘浴婳’是由我的那缕不甘心而生,所以饱含一切恶意,你的出现让她感觉到危险,她便要先除掉你。” 浴婳淡然悠慢地道,浮手为她疗伤。 136.-13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算是听明白了她的话,沉思良久才回应一句,“那你呢?” “我是黄泉之珠中残留的一缕魂魄,为的就是保你平安渡这一劫,将上世的执念带走,这一次过了,我便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浴婳一字一句极清晰,缓慢地说道。 绀青沉默,“如果说,我不去杀那个‘浴婳’,不收走那份执念,你是不是会永远停留在世上?” 浴婳忽而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居然带了一点笑意,“不能这样想,你是担心御辞知道了我已经死了会难过?上一世我就是因为太眷顾这一点,才留下种种因果,这是条死路,你不可以重新走。” “上一世我为天下而活,活得太累,这一世我只望你为自己而活,你须知你是绀青,不是浴婳。”她微微一笑,将那把已经擦拭感觉的述护剑轻轻放到她的手中撄。 “时间不多了,破了这幻觉,重新救他。”最后一句交代清楚,浴婳便已碎成星星点点,消散在空中。 偿- 仙殿内,墨御辞将受伤的浴婳放在床上。 血止不住地流,他渡了几次仙力给她都没有丝毫办法。 “绀青伤了我,述护剑的威力极大,我撑不了多久…御辞,对不起…我又要抛下你一个人了……”那双墨瞳染泪,她奄奄一息地说道。 “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第二次离开我的,别怕。”墨御辞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温声细语道。 浴婳摇头,忍着痛扯出一个笑来,置于他脸侧的手微微一动,细摸着他的眉眼,“其实你一早就知我只是个假象,只是你忘却的记忆罢了,就算我不受伤也不会在你身边。” 墨御辞只是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御辞,那里好暗,好冷,我见不到你,好害怕。”她的声音颤抖,带上三分凄切。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不能陪在你身边。”墨御辞握着她的手,满目歉意。 “御辞,答应我,陪我好不好?”她这样问道,一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晕开了红色的被褥。 墨御辞只是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是不是隔了一百年了你不爱我了,觉得我是个死人已经毫无意义了?”她的手微微挣开他的控制落在他衣间。 她像是极失望地扯着他的袖子,气息奄奄地说道。 “婳儿,陪你共死也好,陪你长生也罢,我都无所畏惧。”墨御辞重新握上她的手,“但只是,你已经不是你了。” 浴婳的手一颤。 就说早上还对她万般恩宠的人怎么如今拖拖沓沓,原来是看穿了她只是个假境。 “浴婳偏生坚强,从不肯在我面前哭,虽然我倒希望她能这样抱着我大哭一场,可是她已经离开了,再没有一点可能了。”墨御辞垂头望着她的手,即便自欺欺人,他也想再多看她一秒。 浴婳沉默着,看到身后忽而跑进的那一袭白衣。 “那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我,还是爱绀青?”她看到那袭白衣止步,毫无血色的脸上忽而涌起笑意。 137.-13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爱你。”墨御辞淡声回答。 浴婳忽而一笑,一把匕首忽而出现再她的手间,足够了,这个答案就足够了reads();。 看清她是要杀墨御辞,绀青提步上前,继而一道剑光落下,述护剑已经贯穿了“浴婳”的胸口,顿时她的眼便失了生机,每一寸皮肤都化作黄沙逝在空中。 “御辞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爱他。”浴婳的声音最后回荡在绀青耳边,直达再也没人能触及的天际。 最后剩下的,是一朵已经被浸染得漆黑的浮生花,原本五片花瓣,只有四片再次,仍有一片还在墨御辞的脑海中,谁也没有察觉偿。 绀青垂目,墨御辞到这刻都没有反抗,那是因为,他这一刻都还骗着自己,眼前的就是浴婳。 “你杀了她。”看着只剩在空中的那袭红衣,墨御辞淡声开口撄。 “因为你下不了手,所以我杀了她。”绀青反手将剑重新收入剑鞘,这样说道。 墨御辞沉默好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可由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那时的伤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浴婳帮我治好了,无碍。”绀青低头,将那片红衣中一颗透彻的琥珀珠子拿出。 继而一道灵光浮现,浴婳的模样缓缓在空气中勾勒出形。 墨御辞回头,看着那温柔堂皇的光。 一闪,她好像轻轻笑了一下,最后渐渐消失,连同那块透彻的琥珀。 那是她上一世的执念,在流云崖上留下的那滴泪。 云镜前,无极手中的瓷盖忽而一松落在杯上,发出清澈的回响。 长乐连忙上前询问,“上神,没事吧?” 无极抬手,眼底忽而涌出一片泪,“浴婳的最后一缕气息…消失了。”她就这样,完全离开了。 继而开始异变的,则是云镜。 墨御辞和绀青是一同出来的,只不过前者的表情,更为悲些。 “都寻回来了?”无极轻轻掩面询问。 墨御辞微微一点头,“本尊累了,先回去了。”话毕,他拂袖离去。 绀青站在原地,像忽而失去力气了一样瘫软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无极连忙接住她的身子,伸手一探她的额间,只觉得热得发烫,便立刻转目对身后的长乐急声开口,“茯苓,快叫茯苓过来!” 绀青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三天。 师傅白七玹正守在她的窗边,她病了多久,他守了多久。 见她这日才终于缓缓转醒,他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小青,身体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好些了吗?” 看着自己师傅因几日焦灼忧心而微微憔悴的脸,绀青苍白地扯出一个笑来,“没事,不疼,好多了。” 闻言,白七玹一颗悬吊几日的心才安下来。 “那日无极上神匆匆将你送回来,请了茯苓又请了几个懂医的仙人帮你把了几回脉,一脸的内疚不安,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白七玹轻轻抬手给她理了理睡乱的鬓发。 绀青微微摇头,“不过是去了一遭黄泉,看了一点和我上世有关的场景罢了。”她这一遭是因心而病,她自己清楚。 138.-13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所以,你现在的病可算好了?”白七玹轻声说道。 师徒二人间虽然没有挑明,但绀青也知道,师傅所问为何。 忽而两滴泪珠落下,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这一次不同以往,白七玹没有只是在一旁给她安慰为她拭泪,而是直接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reads();。 “放声哭吧,他不疼你,为师疼你。”白七玹温声道,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一时的温柔,绀青的泪腺汹涌,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师傅,我不想做谁的替代……偿” 刚将药煎好归来的灵童子呆呆站在门口,本来见小青姐醒来了,他是挺开心的,可如今又见她哭得那么凶,又顿时不知该如何表态。 她这是怎么了? “小青,小青姐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就想哭了…”灵童子进来,将手里的药放在一侧, 顿时泪眼汪汪地走到绀青身前,轻轻牵着她的衣袂。 绀青这次回过神,几颗泪再淌,也便算过了这一遭。 “好了,不哭。”她不忍灵童子那样好看一张脸被泪水哭花,便温声安慰。 灵童子很是倔强地将眼眶里的那几滴泪收回去,轻轻点了点头,“嗯,小青姐。” “夜深了,小青才刚刚醒来,灵童子你好好陪陪她,我还有点事,先要走了。”白七玹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灵童子微微一点头,和绀青一同目送着他离开。 “小青姐,你不在的这几日,白上仙可是每天都在候着你呢。”灵童子轻轻爬上绀青的身侧,在她的床沿坐了下来。 绀青一怔,“师傅都没休息吗?” 灵童子当即摇了摇头,“一直没有。” “这次是我的错,下次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的。”她床沿的手轻轻松开被褥,转手握起那只碗,药很苦,她却眼都不眨地喝完。 灵童子垂头两只手的食指伸出,微微绕了一圈后抬头。 “小青姐,听说你是去了黄泉,看墨御辞的旧忆,你看到了浴婳吗?”犹豫良久,灵童子还是决定将话问出口。 绀青微微一怔,继而轻轻点了点头,“看到了。” “那,那她有没有对你……”灵童子连声追问,很是在意。 “她没有,反而好像帮我治了一刀。”话毕,绀青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轻轻抚向自己的腹部。 伤口不见了。 转而又想起,是浴婳帮自己将刀伤消了。 这一刀,墨御辞下的手。 “你受过伤?”灵童子猛地抬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淬满了慌乱。 绀青微微一摇头,“或许也是幻象罢,不过也好了。” “谁伤的你?”他又追问。 绀青犹豫了一下,继而开口,声音相交之前微微沉了半分,“墨御辞。” 灵童子的眉忽而紧蹙,“他怎可能伤你?不对啊,墨御辞是不会伤你的…” “因为我伤了浴婳的假象。”绀青这才不慌不忙地叙说。 灵童子忽而哽咽,这他可就没办法给墨御辞圆了。 139.-13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小青姐,墨御辞和浴婳的感情很深…他一时被蒙蔽了眼伤到你也不是不可能reads();。”他想了想,墨御辞也只有这样或许才会误伤她。 绀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灵童子在一旁不语,他自知,绀青这一次或许的确被墨御辞伤到了。 “灵童子,你说上一世,墨御辞对浴婳有多爱啊?”她兀地开口,问的却是有关于浴婳的过往种种。 灵童子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想了想却还是觉得绀青既然问了,他还是如实回答为好撄。 “他曾经将浴婳,爱得入骨。”他转了转手里捏着的那一片煎中药时剩下的一瓣叶子。 那时他还是述护剑上的小小剑灵,没有生命偿。 绀青就静静地坐在一侧,听着他将曾经的话续来。 墨御辞本是楚河上神的弟子,楚河当初诛灭魔帝时费劲修为仙陨,墨御辞那时仍才三百岁,楚河上神不放心便将他送入人间。 那是无极还是只是仙君一位,带着她最宠爱的坐下大弟子浴婳云游四海常历世间苦难,行善积德。 那一年,二百三十百岁的浴婳遇到了三百岁的墨御辞。 浴婳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不爱和别人说话,墨御辞许是因为自己的师傅刚刚仙陨,知自己是寄人篱下,也相当沉默。 一路上能说话的也只是无极。 若现在去回问无极上神,估摸她也说不明当初是怎么把这两个闷葫芦拉扯大的。 后来两人相处久了,便渐渐也有了一些交流。 墨御辞跟楚河学的东西比起浴婳来说多得多,久而久之便也该是他护着她。 可浴婳偏生是个倔强的死性子,始终都靠着自己一路血拼,没开口让墨御辞护过她一次。 她被外封为绝世奇才,天赋异禀。可只有墨御辞知道她曾为了打败一只千年树妖而苦练剑术三天三夜,到手上出了血痂也照常吃饭入眠,面无表情得令人心疼。 奇怪的是无极上神一直有护犊子到极点的传言,墨御辞看也如此,可浴婳每次打不过哪名哪处的妖怪,她绝不当即出面。 虽然背地里有去把人家吊起来打好几回。 也不知她是做下多大的决心才能将自己装得那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于是后来,浴婳便渐渐成了战无不胜的那一个。 或许就是她这样的性子落到了墨御辞面前特别闪光,他自五百岁大礼一过,他便对这个自小便以守护浮生万物为任,大庇天下为衷的神女多了几分爱慕。 爱慕生而为眷恋,眷恋生而为迷恋,最后到真真切切地爱上。当时的仙人都知,墨御辞在同她的晋升大典上,为她将那只万年古兽打了个残,最后装昏在古河,让那时因鲛人一战负重伤的浴婳给了古兽最后一击,晋升仙帝。 他那时只是个仙君,却肯为她只身犯险魔境。 当时墨御辞生性孤僻众人皆知,而他只对浴婳一人温柔亦是远近闻名。 当时有位青丘的小神女慕他名来,嫁妆都带好了,只等他一点头便能给他做夫人,而墨御辞则是硬生生逼退了仙界到青丘一路上的妖魔鬼怪,将那小神女送了回去。 140.-14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后来大婚,本以为能看到这样的金童玉女喜结连理,可最后众仙看到的只是独身一人在喜宴上饮酒狂笑的墨御辞,浴婳没了踪影。 后来他们才知,浴婳原是为了护着天下,只身去斗诸邪,听说那一战,她连禁咒都动了。 后来墨御辞终于寻到她,她已经死期将至。 至死,浴婳才觉自己负了他,于是便用黄泉路上的浮生花抹去他的记忆撄。 后来墨御辞醒了,他觉得自己该对谁要好一些,可那个人他始终想不起来了,他便开始对所有人都好。 好到,混混度日,且年年如此。 “那样说来,我才是捡了便宜的那个。”听灵童子将他作为剑灵在述护剑上看到的所有年月都说完,绀青才像松了口气。 先前她还觉得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不公平,可现在听完却觉,公平得很偿。 “浴婳知她一只都负了墨御辞,上一世都没还清他对她的所有好,唯一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的便是,她当初真的爱过墨御辞,可惜他们的缘不足,续不起她的命。”灵童子淡声说道,满目的惋惜。 “所以,你觉得如果是我替她还债,我能还完她负了墨御辞的吗?”绀青开口,又问。 灵童子闻言一惊,抬眸看向绀青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墨御辞忘了她百余年,忽而得知自己最爱的她转生成了你,接不接受都比较难说。”他捏着手中的药草,低声道。 “我不知,可爱一个人太痛苦了,我只是看到了他们的一点过往便如此心痛,那他这样永远地失去了浴婳,该是比我要痛得多。”绀青这样回答,其实在墨御辞刺入那刀时,她当时是巴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同他划清界线,不管不问。 可静下心来,或许如果真的那样做了,痛得爬不起来的还是她。 浴婳最后走时和她交代了一句,替她好好爱他。 就当是守了朋友的一个约,她也不可过得像这几日这番爱而不得郁郁成日。 灵童子抬眸望了她一眼,脆生生地扯出一个笑来,“小青姐,爱一个人不痛苦,至少我知,最后浴婳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 绀青一怔神,回过头看着灵童子那张笑容灿灿的脸,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那就好。”她只道,那就好。 绀青病愈后已然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每日清晨都抽出时间和师傅下棋,午后练练那柄述护剑,晚上再和灵童子说了几个人间的故事便即一日。 能说道和墨御辞有关的,也不过是每日睡前她再三看那副他为她画的丹青。 那袭红衣的模样,第一次见还觉是她,可这下看来,上面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影子罢了,他最想画的,或许还是浴婳。 141.-14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回到师傅身边的第四日清晨,就想赶躺早的去师傅的课上占一个位子。 虽然说对仙帝她还是希望保持着过往那般,但终究她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对那袭玄袍避而远之,她还是有些怕,万一仙帝不想见她,那她这样自己去了可不是惹人讨厌? 这样一早就牵着灵童子到师傅的书斋,她寻了角落的一个位子。 由于这几日都睡得沉,且这日醒得特别早,在这空无一人的书斋中,灵童子还没睡醒,匆匆陪绀青来了之后便在随便一个位置坐下又开始补觉。 她将备好的棋盅轻轻打开,学着平日师傅的样子在盘中落下黑子白子,想尝尝自己下棋的滋味,可没想来回几下,她居然给自己下出了一盘死棋。 她不愿白子输,不愿黑子赢,来来去去捏着一颗棋,居然不知该往哪处落偿。 叹出一口气,她将手中的白子落入棋盅,想就这样收好这幅棋。 忽而,一只节骨分明相当好看的手从她刚放入白棋的棋盅里轻轻捻出一颗棋来,在棋盘里寻了一个地方落下。 而这棋落得飘渺,一盘棋也随之明朗了起来,死局被打破。 绀青脸上牵起一点笑,回过头正想是哪位高人给她指点,她须得好好道谢。 可回过头见到的,竟是那位这几日她都害怕见着的仙帝,墨御辞。 “……谢谢仙帝指导。”早上醒来时,她都在想自己见到墨御辞会不会慌乱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知晓得落荒而逃。 却没想自己此番能如此波澜不惊地和他续出一句话。 “不谢,这盘棋甚是有趣,一人下棋难免寂寞,本尊陪你。”墨御辞话毕,便微微一扬自己的衣袖,走到她的对立面缓身坐下。 绀青捏着白子,忽而便失了下棋的兴趣,她想走,可是又不想走。 “病好了吗?”墨御辞落下一子黑棋,淡声问道,一双墨瞳缓缓抬起映下她的脸,一如以往深邃,却少了平日的轻佻浮夸。 绀青随之落一子回应,“有劳仙帝费心,病已痊愈。” “那日在幻景,我不知你会来,便以为是谁出手伤了浴婳,随后那一剑如若看清是你,我不会下手的。”墨御辞的声音温温淡淡,像是岁月沥净尘埃后的儒雅沉稳都随之回到他身了一般。 绀青指一僵,一双瞳下倒影的光景微微闪了闪,“无碍,我没有放在心上。” 她没有放在心上,她是有多大度,才不愿放在心上? “这几日你没来上课,我的书斋清闲得很。”他在纵横交错间落下一子,像是河畔的落花随风落在了水中,牵起阵阵涟漪。 “仙帝的课极深奥,绀青听得不太懂,自觉没有那么高的悟性,便想随师傅在这学几盘棋,也算是另一种修生养性的方法。”她捻起一颗白子犹豫了一下找了一处下棋,一路来都没有抬头看身前的人。 142.-14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看到了我的过往,如今你和我说话,都这样生疏了吗?”墨御辞手中没有再添新棋,只是这样望着她,好看的眉微微蹙着,满是化不开的哀。 绀青闻言微微一怔,稍稍正坐了起来终于肯抬眸看他撄。 “若仙帝这样想,我有话想问。”她的话静静,似乎轻得连书斋外的一缕和风都能吹散。 灵童子醒了很久,却一直觉得不敢打扰两人,良久维持着一个姿势趴在案几上,腿都快麻了,终于等到自家小青姐的一句话。 “你说。”墨御辞望着她良久,才平和地回应出一句。 灵童子那一双耳朵竖得老高,就等着绀青问一句:你曾经有没有爱过我?或者一句,你现在还爱我吗?亦或是另一句:你知道我是浴婳的转生后还会不会爱我?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就是想听小青来一次梨花带雨的哭诉,好让墨御辞心疼她个十天半月。 “仙帝从第一见到如今看我,是不是都带着浴婳的影子?”绀青问得沉静,像是古籍上随笔落下的几个墨字,只为应景而无关痛痒。 灵童子忽而咋舌,这个问题…甚是毒辣。 “或许,曾经有过。”那几面惊艳,的确有和过往的片段重合,但墨御辞分得清,她是绀青不是浴婳偿。 “曾经?”绀青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棋盘,再续问一句。 墨御辞的眉间罕见地跃出了一分倦意,他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因为我记不得她了,所以有时候会觉得你很熟悉,但在拟魔境中而至后来照顾你的那段时间,我都知你是绀青。” 话里有些愧疚,是他讲给浴婳听的。 “那还问,仙帝打算今后将我当成谁?”她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点情绪的波澜,颤颤巍巍地,像是在努力忍着什么。 “小青。”墨御辞放下手抬头,墨绣在空中微扬,掠动了几颗棋子,他的手抚上她的侧脸,“只是,我太爱浴婳了,尽管如今是喜欢着你,我却依旧还没能放下她。” “我等你。”绀青一双眸染上了笑意,空气中不知有什么氤氲起来了,染得她的眼涩涩的,有点发红。 墨御辞一怔,一双眼有些木然地望着她,那份歉意更浓。 “不会让你等太久。”他笑着,望着那双水光闪烁的眼说道。 灵童子觉得这样下去或许不大对劲,两人沉默那么久,其他弟子也快来上课了,他还是早点醒来为好。 这样想着,他装作大梦初醒的模样伸了个懒腰,“唔,睡了个好觉~” 继而回头,看着绀青和墨御辞依旧坐在棋盘前,便提起往日的精神,“墨仙帝,这里是白上仙的书斋,你来作甚?” 墨御辞微微转目看向灵童子,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一手将他的领子提起。 “你上次的《论语》还没背完就放课了,今天本尊是来讨债的。”说着,硬是把他拎了起来。 灵童子忽而一懵,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和墨御辞还有这么一桩事? “放课后我会将他放回来,你不用担心他。”墨御辞垂头望了一眼绀青,温声到出一句。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143.-14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可这一天下来,绀青虽然也算用心,但偶尔还是有那么一处两处不易察觉的心不在焉。 白七玹经过她身侧的时候提了她几次,绀青没回被他那样一个眼神落下,顿时脸红得发烫。 师傅的课,还是不能让她这样不专注。 她这样想想,或许下次还是得早点起来去涟仙君那蹭个位置。 终于挨到放课,师傅却没有如愿给她离开撄。 “今日的棋教到这,我布下的玲珑棋局你们记回去解,可以放课了,小青留下。”白七玹站在最高处说道。 台下的仙徒道了句先生再见,继而便又稀稀拉拉地离开偿。 绀青坐在自己角落的位置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动身上前找自己的师傅。 “今日心不在焉三回,小青你可是从未这样对我的课。”白七玹站在她身前,温声细语,绀青却觉得或许师傅对自己破口大骂来一顿她会更畅快一些。 “徒儿错了,还望师傅责罚。”绀青垂眸,自知是她有错在先。 白七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青,我不过是想问,你有什么话觉得堵在心头慌,便说,师傅不想看你整日这样闷闷不乐。”白七玹的眼里像是纯酿的芙蓉清酒,淡淡香香化开了她心头的那股愁。 绀青抬头,师傅那张笑脸还是白净如初,一如那日簌簌冷雨中她初见时那份芳华,半分不减。 师傅的笑有柔化岁月的作用,她知道。 “好。”绀青松出一抹笑来。 白七玹见自己的徒儿终于化开了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亦是松下一点气来。 绀青这样上课心不在焉,他也教课心不在焉,这终究是个结,须他来解。 被墨御辞折磨了一番的灵童子拖了好久不见绀青来接他,便顺着人流匆匆寻到白七玹的书斋。 本以为他们忘记自己了,到最后他只能寻得一个空斋,却没想他一来,就看到了绀青和白七玹笑着准备离开的背影。 灵童子可是在墨御辞那儿等得望眼欲穿,最后回来本揣着一颗他们只是留了些许很快就会来接他的心,可最后他看到的,却是两人将他忘了个彻底的场景。 他这颗心呀,真是碎得不成样子。 走在身前的两人步调不快,他要追还是追得上。 走了两步,绀青忽而一怔,“唔,师傅,我好想忘了什么。” 灵童子闻言,看着和自己百步开外的小青姐,他可终于是想起自己了。 白七玹侧过身看着她,眼里含笑,“忘了什么?” “师傅说过下棋忌燥,今日早上那盘棋我好像正是因为心浮气躁才下得一盘死局”绀青的一手握拳,轻轻敲在自己另一手的手心,半天下来她才得这个结论。 灵童子差点没一口血喷出口,“小青姐,你忘了我了!”他卯足一嗓子吼了出口,硬是把绀青和白七玹吼得一怔。 144.-14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灵童子一事,绀青忘是没忘,不过刚刚想起的时候发现他就在自己身后,不过开了个玩笑。反而是踩着了他的小尾巴。 她歉笑着回头,灵童子便奔着过来扑到他怀里。 “说好来接我的,怎么忘了。”他在她怀里轻声嘀咕,很是不满。 绀青轻轻揉着他的脑袋,“这不没忘呢。撄” 灵童子揪着她的衣抬眸,一目的泪水汪汪,“你就是忘了。” 白七玹垂眸看着身前的绀青和灵童子,忽而失声一笑,“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灵童子这才止下了那一腔的哼哼唧唧,松开了绀青的衣牵着她的手,“明天我还要去背《论语》的后半部分,小青你陪我去。” 十足十小孩子的撒娇偿。 绀青牵着他的手稍稍一僵,一双莹眸光点暗淡,随后还是轻轻牵着他没有回应。 灵童子忽而觉得自己这样提好像不是时候,干脆就收了声,打算今晚睡前再和她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入夜,绀青却是早早地洗漱后便入眠,灵童子硬是熬到了半夜去敲门,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这这,灵童子只得耷拉着一张脸回去,硬是把剩下那本书给背完。 翌日清晨,绀青刚睡醒,灵童子挂着两个熊猫眼在门前候着她。 “昨夜没睡好?”绀青蹙眉,上前看着一副疲态的灵童子,万分心疼。 灵童子打了个呵欠,极大限度地伸了个懒腰,“昨天夜里睡不着,把论语背完了。” “你脸色不好,要不在家睡一觉?今日我去仙帝那给他说一声,你好好休息?”绀青将他手中那本书轻轻拿下来,墨御辞还真是爱戏他。 灵童子转念一想,觉得也好,干脆就装了一回病,硬是缺了一课。 绀青拿着那本书走到墨御辞的书斋前,犹豫踟躇了一阵,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仙帝,今日灵童子病了,不来上课了。”绀青将书放到离门最近的一张木桌,轻声朝那个站在书架前的背影说道。 墨御辞这才缓缓回头,“他不来最好。” 绀青本想趁早就去涟仙君那占个和楚乔最近的位置,可想了想,看着空荡荡的书斋,忽而就改了目标。 “仙,先生,那本《南华经》我还想再看一遍,能递给我吗?”她找到自己上一次坐的地方,将脚下的垫子轻轻理了理,坐了下去。 墨御辞抬手,很是熟悉地将书架上的那本《南华经》抽了出来,“看吧。” 话毕,将书放在她面前。 绀青微微愣了愣神,轻轻将手里的书卷翻开,里面的所有自己大约都看了一遍了,再读或许能有些新的感受。 可即便这样想着,她也不过匆匆读了两三页便失了兴趣。 因为此时的仙帝,正端庄地坐在她对面。 145.-14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先生,你怎么不去睡觉?”她看了两页,被那灼灼目光看得实在浑身不自在,于是掩着书干脆开口。 墨御辞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表情甚是百般聊赖。 “这几天你不在,天天睡,睡饱了。”他如是说道。 绀青兀地被他噎住,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撄reads();。 仙帝您老人家闲着没事,总不能这样盯着一个学生读书啊,就算她强迫自己再认真再专注,她也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这样看书啊。 “你在这里看书,我有点事,等着。”忽而,那墨袖一摇,余光里那副俊逸若仙的身影渐渐消失于门外。 她松下一口气来,再将精力投入书中。 看了几页,忽而面前出现了一只瓷白的勺子,喂到嘴边,凉凉地带着一点甜味偿。 绀青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勺子到口便理所当然地张开,将那勺莲子羹缓缓吞入腹中。 味道不错。 刚咽下,又一勺送来。 她微微蹙眉,将目光从书中抽回,看到身侧。 仙帝那种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忽而近在咫尺,微微吓了她一跳。 “再吃点?”墨御辞那只修长的手正端着一只黛花勾勒的瓷碗,另一手舀着一勺莲子羹在空中。 他喂过来了,绀青便开口接了。 但这一勺过后,她便抬手示意自己来便可。 墨御辞端着羹汤,言笑晏晏,“会不会太甜?我刚刚尝了尝,觉得刚好。” 绀青一怔,难不成仙帝方才出去,是为了做这碗甜羹? “仙帝劳心了。”绀青伸出手来,墨御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那个瓷碗放在了她的手中。 绀青搅了搅,这碗羹汤极鲜甜,比起师傅平日的下厨好得太多。 “原来仙帝也懂做这些甜点?”她笑着,轻轻舀起一点送到自己嘴边。 可还没咽下,墨御辞已经控住了她的手将那勺甜汤送入自己口中。 “我是这四海八荒里唯一的仙帝,能有什么不懂?”他微微抿了抿唇,这次偏淡了。 绀青闻言微微一笑,嗯,的确还是没有他不会的呢。 “这《南华经》你看过一遍,再看一边甚是无趣,这样,我们换个课来。”墨御辞将那碗已经被绀青喝完的糖放到一旁,悠声道。 绀青懵懵懂懂,却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 墨御辞带着她下凡,寻了一处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来这里不为别,仅为那片殷虹的山楂树园子。 “你想吃山楂?”绀青看着一树红果子,一时竟不知仙帝想做什么。 墨御辞温温一笑,新手摘了两颗下来,“我说过以后要做给你吃的。” 绀青不知他从哪弄来的一罐糖,总之就凑了一个小砂罐的甜,幻出一个炉来,他点火融了所有的糖。 绀青捡了几颗大小极好看的山楂找了根树枝穿在一起,墨御辞便将它轻轻放入化开的糖中。 上一世浴婳虽然整日一副端庄死板的模样,却出乎意料地很喜欢吃甜食,喜欢得像是有了瘾。 那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该做什么给她吃,可却一直忘记,如今一来,也算是圆了当年的遗憾。 146.-14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裹了一圈糖衣,墨御辞转手汇了一股寒,将糖葫芦霜冻了起来,这样也算是做好了那层糖衣。 他做的可是比自己的徒儿蔚肆做的好看多了。 “尝尝?”他的手轻轻撵着那根树枝,递到了绀青跟前。 看着那曾透红的山楂,绀青面上的笑也柔了下来,这是她整个童年最爱的零嘴撄。 墨御辞在身侧,手里还拿着一本食谱,见她喜欢,自然也松下第一次做糖葫芦的那颗微微紧张的心。 “如果我说,我要念她很久,或而一生,或而一世,你怎么办?”他稍稍收起手里的食谱,一双墨瞳上像是被国师撩拨起的弦音激起的层层风浪。 “或许会一直等下去。”绀青放下了手中的果核,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墨御辞倏而一笑,轻轻垂头靠在她肩头,像是过往他靠在浴婳身上一样偿。 阵风拂过,他坐在树荫浅浅入眠,绀青坐在他身侧,一点一点品着那甜甜的糖葫芦,一刹那的岁月静好。 愿白驹过隙,流年匆匆,漂泊乱世的孤灵不再茕茕孑立。 - 妖界,群妖躁动。 无惘因离开寒潭太久,夙骸渊虽又以三百条妖怪的命换了一点天山的水来,却依旧保不住无惘的命。 如今她的灵气日渐憔悴,怕是命不久矣。 夙骸渊一身红衣浸水,在那小小的一池寒潭内抱着无惘。 那一头蓝发的女子靠在他胸口,沉沉睡着。 他抬手,轻轻绕起了她的一缕澈蓝的发,清香幽幽。 鲛人一族,一副嗓子能吟唱镇魂之曲,一双明目能泣出奇珍异宝,在南海遗世独立地生活着,只可惜被上一世的浴婳无中生有扣了个叛变的名号,几乎将这一族赶尽杀绝。 夙骸渊当年叫无惑,一户人家的弃子,于南海边缘被他一双云游四海的仙侣收养。 收养他的一双仙侣当时有几个徒儿,其中鲛人一族的也有在其中,那时他同那只小人鱼同期被收入门下,而后取名无惘无惑,欲意不迷惘,不惶惑。 那日他陪无惘回南海,取她头上的一颗极鲛宝珠,便于她幻化成人同活于陆地,随后在人家带她品了三个月的世态炎凉,随后回他师傅时见到的,竟是浴婳一柄染血述护剑杀绝他的师门。 后来他才知,原来浴婳屠杀了南海的鲛人一族,得知还有一人被他的师傅收作为徒,便不远千里来要人,师傅不交,她便起了杀意。 他为了掩护无惘离开,硬是同浴婳开展,却被她出手将他重伤,奄奄一息时,是无惘去寻得浮屠上神,以双目为代价,换取了一战续命灯给他。 醒来后,他堕落为魔,只身闯入魔境取出了邪婴褚邪,以此报复天界。 那一战,他以为终于杀了浴婳报仇,却没想她如今又得了个转世。 这一世墨御辞护她,白七玹护她,无极上神护她,他下不得手。 怀中的无惘微微动了动,有转醒的迹象。 147.-14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夙骸渊微微正了身,将她轻轻往怀里抱了抱,“醒了?” 无惘微微点头,额前的宝珠闪着阴阴冷冷的光。 “小惑…我还以为你走了reads();。”她往他怀里靠了靠,一双白得病态的手轻轻牵着他泡在水中的衣角。 “不会走的。”夙骸渊看着她额前的宝珠,目光深邃。 她额前的这颗宝珠名字叫极鲛,鲛人一族代代所传的宝物,不单锢住了鲛人一族的歹念,且能一个愿望,只是,当佩戴者诺一个愿望后,极鲛宝珠便会取之性命撄。 鲛人族里仅有九颗极鲛宝珠,浴婳当年杀尽鲛人,如今世上,徒留这一颗。 他本想用这颗极鲛宝珠为咒,借之力量让绀青消失,可要取无惘的命为代价,他未忍下心偿。 “不走就好。”无惘牵着他衣角的手轻轻松了一下,缓缓从水中站了起来。 “明日你就要攻取朱雀崖夺得袭风之翎,须好好休息,不要在这寒潭中泡太久,对身体不好。”无惘游开,空出了他的身子。 如今她已经连维持人形的灵力都减少了,层层纱服下的是一条鳞片闪烁的鱼尾,浮着水甚是好看。 “明日还须动用你的力量探测袭风之翎封印的地方,你要好好养身,到时候若是太过负荷,便不要再寻下去。”夙骸渊在水中走了两步,靠到她身前。 无惘一颤,感觉到他温热的掌心轻轻附在自己冰冷的脸上。 “小惑…”她抬眸,一双没有光点的蓝眸望着他。 夙骸渊垂头,落下一个吻在她的唇上,像是亲吻了冰山上的玄冰,她的温度冷得让人抗拒。 可他却还是吻着,深深的,深深的。 无惘抱着他,毫无神采的眼微微弯着,像是在笑。 当他松开,她便倚在他胸前。 “小惑,这是你第一次吻我。”她的声音微微缠着,该是极高兴。 夙骸渊搂着她,轻轻亲吻着她的发迹,“这一站要与他们正面交锋,我怕会有危险,以后没吻过你便成了遗憾。” 无惘当即往后退了一点,神情转而有些焦急,“怎么会,小惑,你不能说这样的话。” 夙骸渊只是抬手轻轻抚着她带着薄薄鳞片的侧脸,双目染上一丝温情。“若是我不在了,你须好好活下去。” 无惘摇头,双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他的脸,“墨御辞脑内的浮生花残留了一半,届时我可以借花的力量引出环境,他失了浴婳,定会疯狂,你不会有危险的。” “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夙骸渊轻轻将她摸着自己侧脸的手轻轻牵下,继而便再吻了吻她的额头,离开了寒潭。 无惘躺在水中,无声地沉寂着。 画孤鹞乘着风在山外候着夙骸渊,当她看到那一袭墨红的衣渐渐有了轮廓,便俯下身来。 “主上。”她这样道着。 夙骸渊反手幻出一片云,同画孤鹞一道离开了无惘所在的山。 “明日我会假死一次,为的就是逼出无惘动用极鲛宝珠,诛杀绀青,届时你记得戏末来接应我。”夙骸渊站在云侧,朝身后那一袭淡红羽衣的画孤鹞说道。 画孤鹞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毫无表情地回应一句,“主上,这可是要无惘赔命。” 148.-14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但无惘的咒是不能直接下于人身,因为鲛人一族上古便有规定要与人和平共处,如了害人,当即便会遭受天雷惩戒。 夙骸渊是想让无惘如何施咒? “赔就赔了,她的命,她一早就交给我了。”夙骸渊的回话云淡风轻,继而在风中反手,一盏续命灯忽而幻出于他的掌心。 绀青身上带着神器黄泉之珠,无惘知道,她不能对绀青下咒,却可以对神器下咒撄。 画孤鹞垂眸,只觉他太过狠心。 “到时候只要取得袭风之翎,我便会将你这些年苦苦寻的那个恩人告诉你。”夙骸渊狭长的眼里那颗染上血腥色的瞳微微一转。 画孤鹞美目一扩,最后也只是弯身道出一句,“谢主上。” “只是,袭风之翎与你灵鸟一族有关,我须借你的双眼。”夙骸渊反手抬至画孤鹞目前,继而她那双墨色的瞳忽而一浊,片片灵光跃至夙骸渊眼下偿。 画孤鹞蹙眉,眼前好像蒙上一片水雾,她看不清楚。 “不愧是灵雀的眼,而后我寻到朱雀之翎,自然会还给你。”夙骸渊乐文一挥。 画孤鹞敛下眼,随即,与风而去。 五百年前,她曾是一只界河山上的灵雀,一日受难,被一只恶鹰追了三日三夜,险些失了性命,最后是一位路过的仙者击退了那只恶鹰,将她护在心口以仙灵的血喂了三天才令她回生。 而后她醒来想报、恩时,那位仙者已经重新回到天界,不留名。 而后她误打误撞见到了命悬一线的无惑,误认那是自己的恩人,那是凭着灵鸟的神力带无惘去见了掌管生死的浮屠上神,无惘以眼换续命灯,救活了无惑。 当时她觉自己恩人被浴婳这番侮辱,很是不甘,便同他一道成了妖,可后来夙骸渊才告诉她,她寻错人了。 这样为他百般聊赖干事了许久,终于在今日她训得了恩人的踪迹。 画孤鹞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寻找终于有了回报。 她始终是一只灵鸟,虽然暂时落成了妖,若她寻到了恩人,那位仙者肯将她收养,她肯去涉一趟清虚水,褪尽一身妖力灵力,转生成人,跟从恩人。 夙骸渊的心湖太深,为了仇恨能将无惘也算入这盘棋中,她实在不想再跟他下去。 可他为人狡诈,能将无惘算入,难免不将她也算入其中,这一战她还是警惕一点为好。 翌日日中,夙骸渊带领一城妖魔入朱雀崖,埋伏在山中。他则带着无惘在山顶,寻着袭风之翎的封印。 这算是,妖界同仙界正式的开战。 白七玹的影子在他身后渐渐清晰,同样仅是一掌,便将那只埋伏极久的大蜘蛛送往极乐。 日中,先由山谷进入的是子雾玄仙,画孤鹞负责把手。 子雾刚才跨入岩门,一道落岩轰然坍塌,当即坠向了众人。 他一手摇着折骨扇,反手一挥,一道巨大的屏障隔起,硬生生将碎石挡落。 149.-14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画孤鹞抽出腰间的剑,随着自己的利爪踏步上前reads();。身后埋伏的一群妖像是开了牢笼的凡人,倾盆而出。 子雾反迎而起,和白七玹一同两人挡退了她的所有进攻,包括她身后的那群妖魔鬼怪。 他以一素白的扇子抵着画孤鹞铮铮然的剑,一来一回毫不慌乱。 一身支起仙障,所有要靠近的妖物都在触碰到他身侧那道温柔的光时,灰飞烟灭。 除了画孤鹞,因她本是只灵鸟,屏障不防她撄。 “你本是仙雀一只,怎能如此堕落?”子雾白扇一反,打落了她手中的剑。 画孤鹞转手抬脚将那柄剑踢飞,***极远处的岩壁中偿。 “玄仙挂心了。”话毕,便动用了自己那一身御风的本事,旋即接空中的一片落叶踏起,极速用利爪攻来。 子雾的一拳一掌都像带上了春日绵和的风,将她凛冽的戾气化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我觉得,你这样一副天生的资质被你糟蹋,浪费了。”他随后翻身一掌,恰好打在画孤鹞肩侧。 她退后几步咯出一口血来,双足在地上的泥土中后退了好远,牵起两条深深的痕迹。 白七玹转手一刃,便将一只蛇女击退三分。 那条青蛇恢复原身躺于百米开外,一双碧眼看着白七玹极为恐慌。 “你,你是…白..白泣!”可话还没从空气中扩散开来,她便因一刀剑光灰飞烟灭。 此时,与画孤鹞交手的子雾玄仙,尽占上风。 “我不想伤你,你伏输罢。”子雾轻摇手中的扇,一脸温文尔雅的笑意。 “放屁,你个仙人满口胡话,居然劝妖魔伏输?”一侧,另一只豺狼模样的妖怪恶狠狠地说道。 随即,众多妖物应和。 “今日你来了,我们便没想让你活着离开,就算同归于尽,我们也要扯你入十八层地狱!”一只披着红色肮脏狐皮的狡狐说道,随即扬起自己肮脏的爪子,冲上前去。 画孤鹞见群妖来势汹汹,便随即踏步而上,重新凭风到岩壁前拔出自己的剑来。 “受死!”继而抹开一脸血色,冲那袭白衣而去。 子雾一人拖得山脚,涟仙君便带着自己的弟子楚乔和众仙人去到了山腰。 当年浴婳封印得极深,袭风之翎等神物极难寻出封印,这朱雀崖上地势险要,难攻易守,若是夙骸渊布局埋伏,他们或许会伤亡惨重,唯一稳妥的办法,便是层层牵制。 而驻守山腰的,便是夙骸渊收下两名得力大将——蔚辛,灵恭。 蔚辛乃山河所孕育的怪物,能控制地貌,灵恭则是一只雀妖,善于飞行。 涟仙君一握腰间的剑,楚乔也懂她地严阵以待,一群仙者在外将山腰围了个透,为的就是防止灵恭上山尖给夙骸渊通风报信。 “闻言天界涟仙君有一雅称,花中仙,能在一池莲花上将剑舞耍得极致绚烂,今日不妨让后辈也领教一下,仙君的曼妙舞姿?”蔚辛笑道,那像大地一样龟裂不堪的手扬起,地表便一阵颤动,道道石柱拔地而起。 涟仙君反手一压,竟是将地上所以石柱按了个粉碎。 150.-15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师徒二人的配合极为默契,无言却懂得该怎样看出对方引出的破绽,毫不犹豫地接上。 空中,浮玄仙淆玄仙带着众仙和众弟子,将灵恭的去路封得严严整整,一丝不漏。 狰狞的鸟雀被纷纷斩落,可刚落地死了一只,便又有两只重生而出,一时来往不断reads();。 “这些鸟的本体不在它们的身上,他们只是一些分支我们这样杀不死它们!”纱荷斩落一只妖鸟,这才发现这个端倪。 而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师傅,一只血性的妖爪便已经靠在她的颈口撄。 “小家伙,挺机灵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你就只好去死咯?”灵恭阴阳怪气地在她身后说着,还极挑衅地朝她的侧脸吹气。 “放开她!”缘漫漠见状,连忙上前一刀斩落那鸟妖灵恭的手偿。 纱荷得意自由,便匆匆飞回自己的师傅浮玄仙身后。 而那捏着她脖子的手挣了挣,在她颈口画出五道红色的指痕便脱落,重新飞到灵恭身上,奇迹般地粘合,恶心无比。 “徒儿小心,他们不死即不灭,就算你们斩落他的手手脚脚,也能重生!”一位上仙朝众人说道,这杀之不尽的鸟妖无非是为了消耗他们,所以全力迎战,他们便是吃了大亏。 “话多!”灵恭一双眸子映出诡异的红,顷刻上前一手贯穿了那位上仙的腹部。 鲜血溢出,这杀戮斥满的山腰,终于显露出一丝血色。 可灵恭还未得意够,指尖腰间兀地被击穿一个大洞,蔚辛狼狈地从洞中被扔出。 涟仙君负剑而出,望着低下那一具气息奄奄的妖物只是一句冷哼,极不屑。 “蔚辛,输了要请喝酒的!”灵恭俯身下冲到蔚辛前,却只见方才一刻还极虚弱的石妖,如今已经重新回复了模样回到山腰。 蔚辛一样手里的一块碎石,岩壁便出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坑。 “仙君,今日你这不舞,我可就不放人了!”话末,又是一番激斗。 山巅,已然是一条人鱼的无惘正在用自己额上的极鲛宝珠在感应着袭风之翎那强大的灵气。 可这里四周一片虚无,像是那件神器根本没有封印于此。 “主上,有人攻来了!”树妖婕姬望着天空中那层层叠叠的阴云,暗道不妙。 墨御辞一身玄袍飘然落下,轻而易举地将夙骸渊施下的结界打了个粉碎。 随后落地的便有众多在仙界居一品仙位的玄仙和仙君,绀青牵着灵童子最后落地。 她不知为何无极要将她安排在山巅,她本以为自己该站在山脚同师傅一并对付画孤鹞。 可无极却偏生不答应,而后,便吩咐了墨御辞一定要好好保护着她。 夙骸渊见众人来,反手一挥身后便涌起铺天盖地的妖物,有的幻化人形,有的还是原身。 灵童子手握三刀两刃戟,虽绀青一步一步将迎面而上的怪物杀了个清。 山顶的皆是些难缠的怪物,虽然众仙人修为尚有,但也毫不能掉以轻心半分。 一时间,尸骸遍地。 墨御辞的妄悔和夙骸渊手里一柄染血剑铮铮相撞,两人皆为沉默不语,却只是知道一方开口,便能分出胜负。 刀光剑影中,一片腥风血雨。 151.-15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仙帝的刃可是刀刀朝致命处击去,而夙骸渊却只是像是和他迂回来玩,只是护身而不进攻,像是打不过他。 无惘被婕姬好生护着,结起一道秘术屏障以寒潭水为封印隔开,无惘看不见,却只能听着风中的铿锵声。 她的手紧紧握着,这一仗,她知道夙骸渊有七成是打不过墨御辞的。 绀青一刃贯穿一只妖物,顷刻那诡谲的东西便化为一滩死水,滴落在地上撄。 她以为就这样除掉一位,却没想到淌在地上的那滩水好像忽而化作冰锥,一下刺破了她的手臂。 顿时鲜血汩汩而出。 绀青吃痛地后腿几步,抬手护住自己的侧臂,灵童子连忙跳退到她的身前,“小青姐,你受伤了!” “小伤,无碍!”绀青重新握剑,再严阵以待偿。 眼前,墨御辞正将夙骸渊打得节节败退。 “仙帝,我看你没了浴婳,似乎很颓靡啊?”夙骸渊挡着剑,唇色有些苍白,应是力不从心了。 一双墨瞳微微缩了缩,墨御辞缓声轻蔑开口,“与你何干?” 他则是再笑,“当年我设计害得一次浴婳,如今你倒不晓得何为吃一堑长一智,居然还将她的转世带来,还想再失去一次吗?”话未说完,他倏而化作一缕墨烟,就这样消失在仙帝的身前。 墨御辞当即转身,护到绀青身侧,一手牵起她的手。 “出来!”他对着眼前的群妖说道。 忽而,山顶原本清晰的视野中忽而满起苍茫的白雾,一时间令人看不清眼前。 秘术屏障内,一股镇魂音忽而从无惘的喉中而出。 顿时,处于山巅的众仙和群妖只感觉头部一阵胀痛,整个人迅速陷入浑浑噩噩中,胸口一股闷气突发,开口吐出的便是一股血。 镇魂音对所有人皆有效,只要是听了,难免一阵心力交瘁。 墨御辞晃神,脑海中那瓣漆黑的浮生花忽而散开,像是雨滴溅碎在大地,没入土壤中。 浴婳那一袭红衣带血仙陨的模样渐渐出现在他眼前,继而的便是流云崖上那袭红衣死去,他手中只剩一片鲜血。 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令他痛苦着。 浴婳与诸邪一战,她重伤无助的模样,她竭力保护万物的模样,她最后含泪而终的模样,那样深刻那样清晰。 手中握着绀青的手一动,他猛地回头牵着她。 “婳儿,别担心,我保护着你!”他转目,一双眼彻底将绀青看成了浴婳。 绀青手臂带伤,被他这样一扯顿时鲜血汩汩。 她错愕回头,看着墨御辞那交集的瞳,“仙帝…我是绀青。” 山底,见无惘的镇魂音已出,画孤鹞当即取出手里的一盘棕色的木盒。 夙骸渊说,如若她在无惘的歌声起是打不过子雾,便开启这个盒子便可,里面是一个能帮到她的力气。 152.-15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子雾如今正徒手应对着妖怪芷可和诸季,无暇顾忌她这个重伤的鸟雀。 “子雾,鲛人的镇魂曲出口,我们须得上去帮忙!”白七玹一剑劈开身前的妖物,一身白衣依旧如新,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色。 子雾只是蹙眉点头,便反手解决了两只妖怪,准备离开reads();。 木盒轻轻被开启,她这才看清这是她灵雀一族的杉玉,禁牢! 可还没来得及收回,那块红色的玉便从升空开了一个口,以一股极强的风力将子雾卷了进去。 白七玹猛然回头,只见整片天都被那块小小的玉佩染得透红,极诡异偿。 “你将子雾带去哪里?”他回身,一手扼上了画孤鹞的颈。 画孤鹞本就重伤,被他这样一扼更是差点就昏了过去。 “呵,去一个他永远回不来的地方。”灵雀一族的禁牢,古往今来都是只进无出。 看来子雾,算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忽而地上挣起道道木刺,无惘的镇魂曲逼疯了许多妖怪,迫使它们失去神志,个个都如疯了一样开始厮打,冲向白七玹和画孤鹞。 动用最后的力气,画孤鹞展开身后红色的羽翼,从地上一派混乱中抽身而起,她要去接应夙骸渊。 白七玹站在原地,她最后的离开多多少少还是带给他些许惊愕。 画孤鹞是只六翼灵鸟,凤凰前身。 山腰,本大获全胜的涟仙君倏而弯身一颤,她听不得镇魂曲,几百年前她同浴婳去诛杀南海时听过海底鲛人的这一歌喉,伤得不轻,留下了心忌,如今再听,整个人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第一遍听是镇魂,第二遍听便是乱魂,涟仙君这样听了第二遍,便会被鲛人勾去心智。 楚乔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师傅,却被她一手挥开。 “师傅!”楚乔倒在地上,看着涟仙君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继而跨步一跃,往山巅直去。 被一片白雾围裹的山顶,墨御辞牵着绀青的手,出口的每一个名字却都是浴婳。 绀青不知自己该甩开还是该启口安慰,只觉自己的心头和这手臂,都疼得紧要。 潜伏在空气中的夙骸渊便寻到了她血的味道和她的声音,瞬而出现在她身后。 一只手,欲从她的腹部没入,贯穿了她整个腰间。 “小青姐!”灵童子从她身后跃起,张开双臂护在她身后。 夙骸渊一手贯穿他的腹间,灵童子的脸忽而惨白一瞬,继而失了生气倒在地上。 绀青双眼倏而失去神采,甩开墨御辞的手,将欲到底的灵童子扯入怀中。 夙骸渊趁机,往准绀青的肩头又是一刀。 怀中的灵童子脱手,绀青倒在地上,衣间被涌出的血染了个透红。 墨御辞双目一缩,彻底乱了心神。 无惘的镇魂音和他脑海中遗留的浮生花起了共鸣,彻底将他的心魂搅了个极碎。 墨御辞抬剑一下推入了夙骸渊的心口。 那袭红衣终于染上自身的血色,夙骸渊气绝,倒在地上。 “死了…婳儿死了……她死了…她…”墨御辞手里的妄悔掉在地上,他望着自己的手,双目微颤,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153.-15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无惘心里一慌,夙骸渊在今早给她手里牵了自己的一根血弦,要是他死了,无惘手里的血弦便会断开。 如今她轻轻牵着的,正是断剩一点的红色血弦。 “啊――”无惘失声叫了出口,两道鲜红的血泪划过她的脸颊,震碎了包裹着她的秘术屏障,将众仙震得一口血反溢出口。 墨御辞此时已经失了心智,她这样一声,他便被震碎神志,忽而倒身于地撄。 她扑身落地,将夙骸渊已经失了生气的身子抱起。 众仙皆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被镇魂音压得喘不过气来。 “无惑死了…我的小惑死了…是你,是你杀了他!”她一双眼睛忽而有了一点点光,望着绀青硬生生显出一分怒意。 绀青捂着自己的肩部,差一点就昏死过去,一双眼却布满绝望,看着和自己几步之遥的,灵童子的尸体偿。 忽而,无惘头上耳朵极鲛宝珠缓缓跃起,化作一道光刺入绀青的胸口,却不痛。 “天道为命,天雷为咒,我以鲛人之命起誓,你体内的黄泉之珠要受天的谴责,不死不休!”无惘那双澈蓝的瞳孔漾起血意,良久,她一哽咽,抱着怀中夙骸渊的尸体倒了下去。 随后,秘术屏障上仅存的一点寒潭之水像是一场雨那样落下,无惘的身子在雨中渐渐化作一股泡沫,消失在雨后初霁的景下。 像是水的枷锁,禁锢了所有仙者。 终于尘埃落尽,仙帝疯了,绀青被诅咒命不久矣,仙者死伤多数,终于将夙骸渊那个孽畜诛死了。 一袭荷花勾边的白衣忽而出现,涟仙君执剑相向。 因无惘临死时的愿望是杀死绀青,她被乱了心魂,如今知道的便是要杀了她。 “仙君,快带仙帝离开,他如今昏倒过去,也不知是否有大碍。”在地上以为动弹不得的仙人如是对涟仙君说道。 她却充耳不闻,径直走到绀青身前。 绀青缓缓抬眸,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涟仙君。 忽而腥红的妖风四起,将两人裹卷在内,涟韵往日束好的那一头墨发散乱,一双眼里是妖物的阴鸷之色,风气卷起她的发,极危险。 可还未等她提剑,一道灵光闪过,一个童女模样的光影破开了绀青身上寒潭的枷锁,绀青忽而握得一把剑在手,随之像是被牵引了一样,将剑没入了涟仙君的腹部。 她的墨瞳里那份红色的血迹倏而消失,回复了本初的清澈。 妖风散尽,涟仙君垂头看着自己的腹部,微微蹙了蹙眉,“小青……”随后,倒下。 绀青忍着肩头的疼,松开了手中染血的剑,这把不是述护,不是她的剑! 刚刚有谁控制住了她,迫使她伤了涟仙君! 她松开无主的名剑,忽而跪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失去提线的木偶,未从那份惊愕中回过神来。 看着地上的灵童子,忽而脱出一颗泪珠,她上前了几步,将他渐渐凉下的身躯抱着,紧紧地。 “你…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涟仙君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今日出手伤她!” 154.-15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你根本不是什么仙帝转世,你就是个祸精reads();!”从净池一事,到拟魔境一事,到今日一事,每一件不是因她在场而带出的坏事。 仙君没淋上那寒潭之雨,所以能随意而动,可今日山顶的众仙被寒潭水禁锢,皆动弹不得,唯她能打破禁锢,动手伤人。 难道,不是不详撄? “呵,好一场戏啊。”泡沫散后,夙骸渊的躯体忽而化成尘埃,随风而去,可他的声音却依旧回荡在空中。 而后出现,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便是那一袭红衣。 “涟仙君身负重伤都想将你从寒潭中解救出来,你却伤了她?”夙骸渊抬步走向绀青身前,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一目笑意盎然。 夙骸渊没有死。准确地来说,他是在重伤下假死,以逼出无惘的诅咒。 “不过既然你能下手,等同于坠魔,如果你能躲得过无惘的诅咒,妖界欢迎你。”他随之松下自己的手,大笑着起身。 众仙皆惊愕,这一番话怎么说得好像是绀青同妖界有什么瓜葛,难道她杀涟韵竟是为了和妖界示好偿? 这个女子…原来本就是个叛徒! 夙骸渊凭着众仙的憎恨的目光,跌跌撞撞地走到山壁,忽而用最后的妖力抬手挖出一个山坑。 “找到了,无惘,你没有白死。”他血丝染开的唇上勾起一缕笑意,他望着手中封印被震碎的袭风之翎,狰狞地笑着。 “庸仙,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你们今日皆这样大损元气!仙帝疯魔!”他指着地上的绀青笑道,本想再说几句能煽动他们的话来,可的确自己已经妖力不足,他若不快点离开养伤,或许要同他们一道倒在这里。 他微微吹气一声哨,画孤鹞从最低端御风而起。 “今日这一仗,我夙骸渊赢了。”他道下最后一句,便凭着画孤鹞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底。 随后,山底和山腰将妖除尽的仙者才登上山巅,联手破开了寒潭的禁锢。 绀青不知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抱了灵童子多久,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锢在弗隆柱的牢车里。 身前是一袭带泥的青衣。 她抬头,站在她身前的是往日在仙界能于涟仙君并肩话事的柘仙君,往日听闻仙帝和子雾玄仙不再时,仙界都是他做的主。 “绀青今日伤了涟仙君,算是为犯,押回去等无极上神处置。”柘仙君抬手一挥,牢车便乘风而起。 绀青在空中随他走了好久,垂头一瞬,才看到山巅,被众仙拦住的自己的师傅。 师傅好像很焦急,嘴里张合着像要说些什么。 小青,我会救你。 绀青看了好久,才明白原来师傅说的是这六个字。 她垂头,眼底泪珠闪烁,“师傅,别救了,我杀了涟仙君,罪有应得。” 白七玹站在地上,看着绀青道出这一句,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这不是他的小青,他的小青不会这样万般颓靡。 “上仙,不要纠结你的徒儿了,她心生歹念破开寒潭的枷锁,伤了仙君,这是重罪。”一位仙人牵制住了白七玹,不让他跟上牢车。 155.-15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我的徒儿何样都是我的徒儿,我自然要救她。”白七玹反手挥开牵制住他的众人,提步就想要跟上去。 一只染血的青袖抬起,挡在他面前的正是淇素玄仙。 “七玹,冷静。”他淡声道出四字,这一站同妖界他们输得太惨,此番更不能再闹下去,否则就是中了夙骸渊的圈套。 白七玹瞳孔缩了缩,忽而回头一扬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淇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这一次还真是天界大意,居然就这样中了夙骸渊那妖人的圈套撄。 牢车上,绀青抱着灵童子的尸体,久久没有反映,像是一具石像reads();。 柘仙君虽说不喜这位转世,可如今看来,她的确也是个大悲之人偿。 前些日子宠她至极的仙帝如今被鲛人乱了心神,一直护她的涟仙君死在她手下,往日那个吵得甚是惹人心烦的小童子为她挡剑死在她面前。 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到这般深渊,没谁能受得了。 “绀青,你放开那个童子罢了,他如今已经开始仙陨,你抱得再紧也抱不住的。”柘仙君对着牢车里的绀青沉声说道。 绀青的身子没有移动半分,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话一般。 柘仙君叹下一口气,“也不用太过挂心,你已被施下咒,过不了多久就能去陪他。” 绀青动了动自己抚着灵童子侧脸的手,往日他那副活泼可爱的模样鲜活地在她脑海里,可如今再望向只剩一片死寂。 他已经开始仙陨了,由指尖开始化为星星点点,像沙粒一样远去,她抓不住,挽不回。 灵童子是何时仙陨完毕的,绀青说不清。 自己是何时被关入天罡牢里的,绀青说不清。 她还有多久的日子,绀青说不清。 一切都已经开始说不清了,像是茫茫云烟飘渺,穿过她的发丝游向天际,渺渺而去。 子雾玄仙失了踪影,涟仙君被绀青伤及命悬一线,被无极上神送入药镜救治,仙帝被浮生花重创,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何时醒来的谁也不知,但能明确的一点是,他醒来后便失踪了。 驻守天门的小仙说那日清晨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头带麒麟冠身着玄袍的男人步子踉跄地在天门大笑,继而便纵身落入凡间,这一件事发生得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寻不到那人的身影。 仙帝大概是疯了。 朱雀崖一战,伤的伤死的死,这一战败传出去,凡世的人无不惊慌,引出一片凄厉的哭声哀声。 暂时掌管天界的柘仙君和淇素玄仙费了好大劲才将众生安顿下来,并说夙骸渊一行人同样是折兵八百,这下才平定了下界的骂声一片。 淇素玄仙今日头疼得很,许多朱雀崖一战受伤的仙者皆奉上奏折,说要将叛徒绀青处死,以儆效尤起警示作用,让后仙不得再动与妖界勾搭的歪念。 可绀青一事分明扑朔迷离,怎由得众人以眼为见则为实,这样轻易就扣罪于一条命上? 淇素本想找白七玹商量,可到他的仙居却发现,从那场战后,白上仙压根没回过天界。 众仙给淇素的日子到期,他不能给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来,他便失了权,天界暂时由柘仙君全权做主。 而柘仙君则是合了众仙的意,将这一行的所有罪扣到绀青头上。 说她与妖界里应外合,将众仙皆出卖了才让夙骸渊有机可乘,并且会将她扣押,令她赔命。 那日命下,还在养伤的绀青便被关进了天罡牢内。 将她带往云海时,她的反映异常平静,一袭白衣净得似雪,一头鸦羽墨发长而不乱,因身上受伤多出,一张脸惨白得不像话。 可这一路由始至终,她都没道出一句判处的不公,或者是为自己辩驳一句,像是默认了所有罪名,静静等死。 156.-15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妖界,夙骸渊虽然身受重伤,那日在朱雀崖上与仙界开展的所有妖怪里,除了画孤鹞和他,其余的都被仙人斩杀。 画孤鹞带着他回到益亭山,已然一身鲜血虚弱不堪。 她最后将夙骸渊送到山上,便爬在地上喘着粗气,身后六翼散去,一身蓝衣带血撄reads();。 “今日这沾,多亏了你,若不然就输了。”夙骸渊将袭风之翎轻轻拿出,望着那火红的羽毛一目贪婪。 眼眶中的红色消失,那双灵瞳又还给了画孤鹞。 她眨了眨眼,蒙蔽几日的白雾终于清晰。 画孤鹞艰难从地上站起,抬手一抹嘴角,却发现是血迹。 “主上,那日你答应我的话……”她看着夙骸渊,极虚弱地问出一句。 夙骸渊将袭风之翎嵌入岩壁上的一个轮廓中,继而整座益亭山仿佛在颤抖一般,开始形变偿。 画孤鹞知道脚下的这座并不是山,而是夙骸渊以妖灵为聚造出的融起,为了封印神器。 放好袭风之翎,夙骸渊缓步走至她身前,一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颚,“哦,对了,你的恩人你早已经见过了。” 画孤鹞蹙眉,一双眸里满是不解。 “想不起来?你可知我为何安排你去对付子雾?”夙骸渊抬手轻轻给她揩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迹,笑道。 倒影着那阴鸷笑意的眼瞳微微缩了缩,画孤鹞长而浓墨的睫毛颤抖着。 “因为,当年救你的就是子雾玄仙。” 他勾唇一笑,继而反手往她的胸口印下一掌,“只是,你后来被我取了双眼,看不清他罢了。” 画孤鹞撞到身后的岩壁,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会…怎么会…自己亲手将自己的恩人…害入地牢了…… 夙骸渊再上前走了一步,看着她惶恐无助的表情,很是合心。 “亲手害了自己救命恩人的感觉,如何?”他弯身看着岩壁上的画孤鹞。 她是灵雀,若修得圆满,则是他的劫难,今日他不杀她则不成活。 她的手从地上捏了一手杀,双目含恨看着他,贝齿染血,咬牙道出一句:“今日你灭不得我,就不要让我日后再见到你。” 话毕,她反手挥起手中的沙粒,纵身一跃往益亭山侧的谷地。 夙骸渊蹙眉望着那远去的蓝衣,刚刚她中了自己一掌,纵然现在跑离,也绝对活不了多久。 他转身封山,回到山中摆阵重新修炼。 画孤鹞的确是直坠入山谷的,她本想再挣扎一番启翅,她好歹也是当初族里的神女,如今绝不能死得这样难看。 可动了动身子,她却没有一点力气。 明明当初她窥过月镜,说自己在报-恩这条路上仅会有一点磕绊,最后还是能顺利完成报-恩的。怎么如今却得了这个果。 该死的,那面镜子果然不准。 渐渐地,她合上双目,迎接着那该来的粉身碎骨。 耳畔簌簌的风声忽而柔和,一阵清幽的花香从身后传来,像是灵雀谷里天玄酿的陈酒,香醇而烈。 身后像是万条纱绒缝缀,她被一朵花攫取其中。 157.-15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她看着上空不再远去的苍穹,极艰难地从花心爬了起来reads();。 郁郁葱葱的林间忽而开除了遍地这样诡异的花来,远看像是一潭红色的血河,浮浮沉沉。 这是……三途河的舍子花! “嗯,以往等逮个蝴蝶,没想到逮了只灵雀。”忽而以为身穿银袍的男人缓步走出。 画孤鹞强忍身上各处的疼痛回身,这…是浮屠上神! “浮屠!”她往后退了一步,也是,能让三途河之花遍地盛放的,也只有他了偿。 “嗯,好像还是只想到顽劣的灵雀。”浮屠手中的一朵小小的舍子花从他指尖脱离,渐而转到画孤鹞身前。 她则抬起手护在自己面前,不知这位传言极其神秘的上神想对她做什么。 舍子花幻成一道红光潜入她的心口,忽而一瞬将她的所有伤痛祛除。 她以后地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浮屠上神居然来净化她的? “嗯,夙骸渊本想要了你的命,可如今你的命却被我救下了,也算可笑。”浮屠抬手一挥,一众舍子花纷纷消逝成红光点点,散落在空中远去。 画孤鹞虽有些抗拒和浮屠见面,但却还是知礼地跪在地上,“多谢今日浮屠上神救命之恩。” 她其实不愿浮屠多管闲事,自己错手将恩人送入地牢,这已经是一件足以让她死两次的错失了。 “往日听闻,浮屠上神出手相助,定要取得相应的报酬,不知浮屠上神想从我这取什么?”画孤鹞看着那一身银袍,细到。 浮屠抬手将她从地上轻轻牵起,面上带笑,“往日我有一位好友,他以一壶酒和你的自由作为交换,酒让我救你,然后将你带到他身前,作他的弟子。” 浮屠反手是一块绯玉,“他就是当时救你的子雾玄仙。” 三百年前,画孤鹞还是一只灵雀,被572424追杀得奄奄一息,子雾救下她却不知该如何为她疗伤,便寻到了浮屠上神,经解惑,以心头血喂养。 “那我现在,还有办法就他吗?”画孤鹞抬眸,泪眼婆娑地问道。 浮屠倏而一笑,抬手将她轻轻扶起,“自然有。” - 绀青被关在这里像个活死人一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 三个日夜没有一个人来过,她就这样看着那片滚滚云海,像已经失去了魂魄。 一阵脚步声踏碎牢里的寂静,第三天了,终于有人来了。 “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身上又带着伤,好歹也顾着自己一点。”一把清幽的女声传来,继而回响在云中的便是木盒开启的声音。 盒里的是桂花糕,楚乔往日的拿手糕点。 绀青回过头,看着那一袭站在牢门前的白衣。 “你来作甚?给我带送行饭?”她已经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的唇微启,声音沙哑得紧。 “我本不想来的,毕竟你是伤我师傅的人。”楚乔抿唇,强忍眼眶里的莹莹泪水,续道,“只是听闻,仙帝疯了,白上仙不知所踪,灵童子已经仙陨,除了我以外,没人再回来看你最后一面了,所以我便来了。” 158.-15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他们污蔑我,说是我杀的涟仙君,如今连你也认同是我杀的?”绀青抬眸,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将木盒里的一块桂花糕拿起,轻轻尝了尝,可喉中没有半点水润,吃下去当即开始咳嗽撄。 咳出一点血来润了润,这才好受了些许。 “我相信不是你,可是因为担心夙骸渊还会来袭,柘仙君已经外传师傅死了,是你杀的她,判了你一个勾通妖界的罪,将朱雀崖上的所有过错挂在你身上了。”楚乔弯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筐泪水忍不住还是落下来了。 绀青手背滴了一颗,碎开了,凉凉的。 天界中了夙骸渊的诡计,落得这样一番仓皇北顾,无疑是个笑话。 柘仙君为了安抚凡间和那日未参战的仙人,只得将这样一件事隐瞒。 恰好绀青命不久矣,恰好绀青伤了涟仙君,便将这个罪名倒扣在她的头上,只要她死了,那这一事便过了。 “无碍,反正于我来说,这些罪名有没有都一样了。”绀青再捡了一块桂花糕放入自己的口中,往日她觉得这个糕甜得很,如今却只觉,难吃得紧。 “我会救你的。”楚乔握着她的手,温声道出一句。 绀青抽回自己的手,回身再望向那片浩瀚无际的云海,声音依旧是那样过分沙哑低沉,“救不成了,你若想我走得尽兴一点,我走后你便带师傅或者仙帝去我坟前看一看罢,我这一世始终是孜然一身,能提及念字的还是仅有他们两个。” 像是素琴被撩拨了琴弦,一圈圈的哀凄之调回荡在空中,久久不绝偿。 楚乔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将她仅吃了两块的桂花糕收起,“不要再念了,再念下去终究是那个果,谁也改变不了。” 绀青躺在天罡牢的一个角落,望着光柱后的云海层层,忽而启口哼出了一首歌谣。 是那日她在书斋教她的渔歌曲。 楚乔走了两步,眼眶的泪忽而涌出,她忍不住也不想忍,干脆地就这样哭了出来。 后来绀青才知,那日楚乔回到仙居哭得天昏地暗,当晚带着一张被泪痕染花的脸整整替她寻了墨御辞三天三夜,却终究没找到那身玄衣半个影子。 楚乔走的那天夜里,还有一个人来过,无极上神。 看着倚在角落的那一袭白衣,她忽而想起了曾经的浴婳,那时候她打不过一只树妖,一身重伤不同她说,硬是一人窝在角落把那身伤给憋好了,后来才从伤中悟出了对付树妖的办法,后来将那树妖除净后她才乐呵着地归来道喜。 从前她就这样令她心疼,如今也是。 “绀青。”她入了天罡牢,走到那一袭合目浅睡的白衣身前。 绀青随之挣开眼,墨瞳映上了清冷的月光,望着她的脸闪了闪。 “无极上神。”她启口唤了一句,本想正坐礼道,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多动一寸都痛得麻木。 159.-15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你身子虚,不必多礼。”无极上神抚了抚她的身子,抬手幻出一颗药来,“这是我在药镜用七种名贵药材炼出来的,大补,对你的伤该有好处reads();。” 话毕,便将药丸送到她嘴边撄。 绀青垂眸望了一眼,继而还是忍着一身的痛将她放入口中吃下。 喉处因干涩太久,这样一吞一咽又扯出了丝丝血的味道,和着药倒是顺了下腹。 “涟韵的命保住了,至于你为何伤了她,我不想追究其中的原因。”无极抬手将述护剑摆在她身前。 绀青垂头,即便是无极上神,也不信涟仙君不是她所伤。 “他们要对你处刑,我给你往凡间开一处口,你离开罢,不要再靠近御辞了,他已经因你而疯了。”无极抬手幻出一面云镜,期间翻涌层叠的云雾汇聚,透着丝丝光亮。 绀青敛目望向别处,声音重新开口,带上隐约的颤抖,“怎么是因我而疯的,明明是因浴婳。” “因谁都好,他确实已经疯了,救不了你了。你若现在知难而退回到凡间,或许还有时间为自己寻一处墓,立一块碑,迟些就是灰飞烟灭了。”无极将云镜一扩,翻卷的云层中映出一片漆黑的夜,像是凡间的某处草地。 “我不望他来,可我也不愿负那一字等。”绀青抿唇,无极上神的话她怎么听不明白偿。 她想让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地自生自灭,好好地找一块能安身的地方。 可是,她该怎样才能好好地自生自灭,该怎样才能找一块好的安身之地? 她难道不是生来就注定,命途多舛,不得善终吗? “你要等也好,终归他是不会来见你的,涟韵我会照顾好的,你安心罢。”无极反手将云镜收回,再望了倚在角落的人,叹出一口气来。 这一世她有执念,上一世浴婳也有执念,两人最后都不能守住那颗七巧玲珑心,修不来最后圆满的果。 一心妄念,一载罔活。到最后,也只是可笑罢了。 终于,那些零零星星来看她的人走了,她的心河一片也终于静得下来了。 她不望墨御辞来吗? 望的,不然她怎么会整日都是浅睡,一点声响便即刻醒来? 可她也是不望的,因为她知就算现在仙帝来了,见的人也不是她。 就这样想着,她忽而就难过起来了。 难过自己负了约,等不来心目中念的地老天荒,难过他负了约,不能如期让自己停了这冗长的等待,难过她来天界走的这一遭,白白赔了那么多年同师傅云游四海的欢乐时光。 如果她没上天跃净池,是不是就能随着师傅继续逍遥快活,从不沾及那“爱”字?是不是就遇不见墨御辞,没有这么多的刻骨铭心,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遭天谴在身,活得生不如死? 她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今天自己想的事情甚多,她不想再这么念下去。 用手拂了拂牢地上的沙尘,她便偏身躺了下去,一只手穿过了天罡牢的柱子伸到了外面,她本想摸一摸外面的浮云好让自己感觉到一点凉凉的觉得好睡一些,这几日她都没睡过一场好觉,觉得甚是疲累。 人的烦恼,如这漫天遍野的星子,若要计较起来,便是茫茫无尽的颗粒,可你若放开了,便只是一条璀璨的星河,闪着闪着,就暗下去了。 160.-16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睡着了,那袭墨衣才走到天罡牢前。 借着微凉的月光,墨御辞缓身蹲下看着她凌乱的额发。 他抬手,轻轻牵起她那只半伸出外的手。 天罡牢里很冷,她的指尖也凉得不像话,像是从浸染了千山暮雪,化不开的冰冷。 他双手抚上轻轻给她温了温手,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解下,稍稍艰难地放进了牢里,给她轻轻披了披。 墨瞳映着她的睡颜,极其深沉地颤了颤,他将那只手轻轻松开放到了她的怀中,再将披风拉了拉,盖住了她整个身子偿。 “对不起,纵然千秋万载,我只等她一人回来。”他只道出一句,再抚了抚她熟睡的脸庞。 月光阴冷的余晖倾洒在他的银靴上,白雾渺茫,他就这样渐渐远去在她泪水布满的视线里。 绀青侧了侧脑袋,将他的披风垫在手下,寻得一个更好的姿势,双目敛合,将她眼底打转的泪水推了出去。 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墨色的披风,闪了闪随即便融了下去,映着她半梦半醒间汹涌而澎湃的感情。 可她即便是想嚎啕大哭,也只是这样强迫着自己合目睡着。 脑子里面的是一片苍茫而肃杀的回忆,每一寸过往都像针扎,将她对他的念一针一针缝合。 “不会的,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她将方才被他牵着的手轻轻握成拳,继而另一手攀上手背,将它推在自己的心口,哽咽着说道。 纵然他来过,留下一件披风供她后半夜暖着,可他不知她醒着,不知后半夜她这样痛着。 她希望他来见她,哪怕是睡梦中也好,无意间也罢,但如若是来道别的,那她却永远也不想见他,哪怕牵肠挂肚也好,哪怕思之如狂也罢。 她这样望了几天的云海,已经虚虚渺渺地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无极上神给的药很有用,第二天身上的伤便几乎痊愈。 只是这心口的伤,难医治。 绀青将墨御辞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挪了挪身子,想找个更好的姿势入睡。 可耳畔那徐徐风声中忽而参杂了一阵纷乱的叫嚣。 她启目,看着翻涌的云海。 不知怎么,聚集了很多人在牢前。 天罡牢是独立在云海之上,若要来探监则须门令,层层云海才会开口允许其他仙者进入,如要硬闯,则会被天锁锁住,拦住去路。 前几夜里墨御辞闯了一遭,将天锁破了个粉碎,如今换上了一层新的锁,更为牢固坚硬。 如今层层云下看到的身影,竟是一袭白衣带着面具。 绀青艰难地爬了几步走到牢前,看着云下的景。 以柘仙君为首的一群人围着那个带着面具的白衣,其后的便是淇素玄仙和楚乔。 “楚乔,绀青可是伤了你师傅的重犯,如今你真的要和淇素一起联手白泣,闯天罡牢?”柘仙君一柄仙剑在手,抬手便让一群仙兵围着三人。 他的眼直望着淇素身侧的那一袭白衣。 161.-16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从前子雾就一直在查这个叫白泣的人,传言他善恶不明,随心所欲一意孤行,是天界和妖界都忌惮的人reads();。 他每一次出现必得引得一番乱,上一次叛乱,便是那一战。 楚乔望着柘仙君,一派的视死如归。 “绀青伤及涟仙君一事本就并非她所想,她更没有勾结妖界出卖天界,所有的罪名根本是无中生有,你怎能将她这样逼上死路?”淇素玄仙一见挥开要上前的仙兵,丝毫没理会柘仙君的话撄。 “今日的天罡牢,我固然要破,即便你带了天界所有人来,我也要破牢。”白泣一柄剑出鞘,直朝柘仙君挥去。 柘仙君没想到来者这样丝毫不畏惧,侧身一过避开了白泣的那一剑。 却没想,白泣这一剑本就是个幌子,根本不是要伤他,而是将他身后天锁给挑开了。 骤然乌云密布,条条银色的天链忽而从四面八方袭来,八条银色的链龙从云中翻涌奔出,锢死了通往天罡牢的路偿。 “既然你开了天锁,你定然就该知道这一遭你过不去,白泣!”柘仙君翻手化出一处云,躲开了八条铁链。 淇素随之也落入了天网,随白泣一同要破这天锁。 楚乔最后画出一道剑界,硬是将众人和他们的距离划分开来。 “乔儿,你师傅不允许你这样,这是叛了天界,要受诛的。”柘仙君启口,唤住了楚乔的步子。 那握着剑的手微微颤了颤,楚乔的唇微微动了动,随之便附身一同入了天锁。 众仙看得起,楚乔道的那三个字是——对不起。 她是铁了心要破天锁了。 白泣抬手给了楚乔一道屏障,泛着青光的白圈将她裹在界内,确实是一套好的护屏。 “待会链子袭来,若破不开就好好呆在界内,否则会有危险。”淇素温声朝身后的楚乔说道。 淇素玄仙是天界出了名的温和派仙人,极少动刀动枪,楚乔这一生,能见他两次把剑,也算是一种运气。 守护天罡牢的铁链不是一般的铁链,每一扣上都缠绕了雷电,触及便是雷霆万钧。且这天链是一链扣一链,断了一条,便会即刻余下六条条跟来,且出无定处,极难破除结界。 淇素拿着剑,正在想从哪条开始下手,却只听见一阵雷电霹雳,继而便是链子被斩断的声音。 回头,白泣已经断了一条。 莽撞,太莽撞了! 白泣提剑御风而起,忽而转至离二人最远处。 淇素双目一扩,白泣这是以身犯险,诱出余下天链于他身,让他有时间可破链开锁。 楚乔踏步上前,每一寸剑法都极为果断,铮然一声落,铁碎如雨落下,她又破开了一条。 余下五条链子,更是快速地朝白泣攻去,像借此止住破牢者的步伐。 天链重笞在白七玹肩头,一道血痕先出,随后便是闪电漫过一层。 白泣手一颤,反手将那条链子破开,却没想留下的四条像是发狂了一般,绕着他如剧毒的蝮蛇,肆意张狂地露着毒牙。 已然,他的腹中腿侧,又落下血痕三道。 162.-16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淇素知白泣已经受伤,连忙出手破开两条,以免他再受皮外之伤。 可随之也被第二天链子灼伤了手腕,那柄剑跌落在云中,淇素蹙眉想追回,却发现最后一条链子直横在身前,挡住了去路。 楚乔直坠而落追上那柄剑,反手将它扔回天界,淇素左手抬起,接住了剑柄。 仙剑要是落凡,又会牵惹出一系列的祸乱。 白七玹看准这一刻,抬剑将天链斩断撄。 忽而一片电闪雷鸣,天罡牢前的重重迷雾散尽,一层大牢忽而出现reads();。 层层云雾舒卷开来,绀青的模样映在白泣眼底偿。 像是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见天锁已破,柘仙君立马命人上前守在天牢前,不许白泣、淇素和楚乔三人上前一步。 绀青在牢内,披着墨御辞的外袍,像是如梦初醒的孩童那样无辜,无助。 “今日你若要带走她,那就血洗天牢,染红一片,我便放人。”锋利明亮的光淌在柘仙君的剑上,映出了白泣的那个半张脸的面具。 “仙君,失礼了。”白泣提剑而上,一瞬移到他面前,引出的便是一次刀光剑影的交锋。 淇素一人挡住了五成仙兵仙将,余下三成被楚乔挡住,两成随柘仙君围剿白泣。 绀青抬手轻轻握上牢门的铁柱。 白泣身上的一片红分明的就是血,看得她怵目惊心。 “不要!”她握着柱子,颤颤巍巍地开口,“不要!” 可无论她说得再大声,回应她的终究是一片凛冽刺耳的剑声。 受伤的仙者众多,皆到在一片,一场簌簌刺骨的血雨从天边蔓延而起,化开一股淡淡的腥咸味。 最后一刀,柘仙君划破了白泣的胸口,白泣刺穿了他的腹间。 那样可怖的腥风血雨,终于停下。 白泣带伤上前,步子虚晃地走到牢前。 绀青眼中的光闪了闪,握着铁柱看着他的那张为人称道可怖阴沉的白色面具,目光融融。 “师傅。”她颤声道出一句。 白泣抬手,破开了牢门,将她兜搂入怀中。 “嗯,小青,我来接你了。”他抬手理了理她散落的一头黑发,将她身后的披风扯紧搂了搂。 “起风了,师傅带你回去。”他笑着将她的头轻轻搁在自己胸前,手中的剑忽而横于风中,他踏剑而上,纵身离去。 楚乔和淇素站在原地望着师徒二人远去的背影,白七玹,这一场他们就只能帮到这里。 受伤的柘仙君从地上站起,隐着痛走到二人身前。 “他救走了绀青,你们就要受罪了,不怕吗?”他的声音淡淡,像是重伤过后有三分虚弱,但实则气息平稳。 他是故意受伤,让白泣带走绀青的。 这个降罪于一个无罪的人,他也于心内疚,既然白七玹来借走,那他便能道出绀青要破天雷最后已经仙陨一事。 也算是还她临死前,最后一点自由的日子。 白七玹身负重伤,尽管抱着绀青逃脱了天牢,却仍然是难走那么多路。 绀青看着他的脸色渐白如纸,心揪了好久,才终于平安落地。 白七玹带她去到的,是一个极普通的村庄,刚落地,他便已经踉跄几步几近跌倒。 绀青扶着他,手上也染了半抹血光。 163.-16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师傅,你受伤了!”绀青颤巍巍地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手,声音极虚弱。 白七玹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牵出一个笑来,抬手指了指村边的一处空宅,“无碍,皮外伤,到时候请个郎中来看看就好,前面那个屋子是我暂住过的,你扶我去吧。” 绀青点头,将师傅扶着走到那平平的矮房里,果然一如师傅以往的风格,朴实而简单,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味。 她将白七玹扶到榻上,便去河畔取了一盆水来,自己素白的仙衣扯出一块来,占了占水洗去了他手臂处的血。 平日这屋子里定是有人细心打理,这才即便冷清如此还能供人居住撄。 白七玹宽下身上的白衣,所幸柘仙君最后一剑收住了力气,这才仅仅是一道皮外伤,止了血便可。 绀青被他支去村子里请郎中,见她那披着魔袍的背影远去,他这才将袖中一面镜子掏出偿。 指尖一道灼灼灵光现,灵镜里的结界被一举破除。 随之,白七玹的脸色更加苍白。 “白七玹,你是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给我解咒?”镜中的女声缓缓扬起,带着丝丝罕见的关切。 白七玹没有说话,捂着胸口走到门前,只对手中那块铜镜轻轻念了一句。 “快滚,我欠你的都还了,别再让我看到你。”继而转手一扔,将那面镜子赋以仙力扔向瀛洲的方向。 梓菁仍呆在镜中,还没明白他这一句决绝是什么意思,眨眼睛已经和他隔了山重山。 她试着从镜中幻形,空中翻涌的云雾忽而勾起一个轮廓,她被囚禁百年的身子终于得以自由。 可是,她并不开心。 “终于能拜托我这个烦人的家伙了,但即便是要赶我走,也不用说得那样言重啊。”梓菁趴在身下陡然扩大的云镜上。 她是瀛洲淇素玄仙的弟子,百年前背着师傅悄悄离开瀛洲时撞见了正处失师指痛的白七玹,那时白七玹带着一张面具独寻夙骸渊,拼尽全力与他一战。 后来梓菁见白七玹要输,便再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出手相救,却被夙骸渊打了个形散。 为了救梓菁,白七玹将她封在了师傅月华仙君留给他的灵镜中,这样一养,就是百年。 往日在他身边,她闲来无事便同他聊几句,也知众所避之的白泣正是这位世人所看不起的上仙。 这一遭白七玹该是花光了所有仙力,一口气将她的形补完破了封印,送离了他的身边。 “你爱抱着个活死人就抱,还生怕我误你的事?”她再反倒一句,忽而只觉自己眼底涩涩的,紧忙用袖子擦了擦,御镜回到瀛洲。 绀青带着村里的大夫薛枳烊回来的时候,白七玹极虚弱地坐在门边。 薛枳烊见他这个模样,赶忙将他从地上扶起,期间探了探他的脉搏。 164.-16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身子是无大碍,只是这一身仙力倒是被他洋洋洒洒花了大半。 “上仙,凡事该进退有度,不应莽撞行事。”薛枳烊也是天界药仙一个,如今在渡劫下凡,前几年凑巧遇到白七玹。 “无碍,应了那句我终究是个上仙。”白七玹只是坐在床沿,一缕墨发垂落,同他往日倚窗翻书的淡然模样不差分毫,只是唇色白了几分。 刚打了一盆水的绀青抱着水桶跌跌撞撞地走进房内,见薛枳烊已经不再把脉,便急切地上前。 “薛大夫,我师傅的身体无碍吧?”平日那张绯色潋滟的脸如今素白得像是一张纸,一脸的疲倦没有被掩饰分毫。 薛枳烊蹙眉,白七玹仙力虽然是失了不少,但凭着修炼可以再慢慢聚起,但是眼前这位姑娘,倒是命不久矣了偿。 “姑娘,你师傅无碍,但我看你脸色苍白,抬手我来为你把一把脉。”薛枳烊将一块白布垫在木椅的扶手上,示意绀青将手放在上面。 白七玹漆黑的瞳凝视着绀青温顺放上去的手,静候着薛枳烊的话。 轻轻按着绀青的脉搏,仙力从他指尖溢出寻着她的脉搏而上,她无病亦无痛,只是她体内封印的黄泉之珠被施上天谴之咒。 从今日开始算起,到天雷落时,仅剩十天。 “姑娘,准备身后事。”薛枳烊抽回手,淡淡道出一句,继而遗了几副给白七玹补身的药便提着药箱离去。 绀青一路没有说话,送走了薛枳烊后便如没事发生一样走回白七玹身前,抬手将其中一剂药拿起。 “师傅好生休息,我帮你煎药。”她回头留了个浅浅的笑,继而便转身走离。 白七玹亦是知道,绀青的天咒迫在眉睫,但他闯了天罡牢,又破了梓菁的封印,实在无力再带她去何处求医。 况且天雷成咒,无药可医。 节骨分明的手缓缓握成拳,他重重砸向身侧的木案。 这个时候,为什么墨御辞就不在她身边? 屋子里的用具不少,大概是专门准备的,绀青将草药放入煎药壶中,燃了柴火守在一旁。 看着柴火偶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间而还有几多灼人的火花跳出,绀青这几日焦虑不安的心才缓缓松下。 或许是没了念想,知道她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所以才这样坦然。 草药的味道很快的弥漫开来,绀青注着氤氲的白气,惦记着往里添些柴火。 白七玹身上已经处理好伤口,片片白纱缠绕。 他的步子轻踏落于尘埃,渐渐的脚步声还是让绀青回头。 “师傅,我在煎药,你不用担心,我抚你回去。”见自己师傅身子这样虚弱还要来看着中药有没有煎好,绀青忽而漾起内疚。 她总是这样闯祸,总让师傅来收她身后的烂摊子。 “小青,陪我到河边走走。”白七玹则是垂眼望着她的脸,融入三分暖和的笑意,苍白而摇摇欲坠。 165.-16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抬手捏了个诀,控好了火候便起身搀扶着自己的师傅。 这小屋坐落在村外,恰好门前就有一条澄澈的小河,师傅像出来走走透透气也是正常。 如今已然日落入夜,恰逢是一方黛色苍穹缀起颗颗星子,美轮美奂。 本是白七玹扶着她的手,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他便成握着她的手。 绀青凝视着身前被自己师傅握着的手背,忽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河清清倒影着天光水月,其上渐渐闪着明灭的光,是流萤偿。 绀青知道,她现在是天界诛灭,人界唾骂,妖界咒死的对象,天地不容。能让她觉得有一方归宿的也只有师傅身边了。 或许现在,死倒成了一种解脱,将她从着纷繁乱世中带离。 “绀青。”在她思绪远飘的时候,白七玹忽而开口,声如碎玉,唤着她的名字。 师傅从来都是唤她小青,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正经地叫过她的名字。 “嗯,师傅。”绀青抬头,看着月光下白七玹的轮廓,只觉今晚师傅的表情,令她有些陌生。 “陪我坐坐,好久没有聊天了。”白七玹择了一处平坦的草地,恰好挨着河边一棵柳树,他也不挑剔,就坐了下去。 绀青看着自己师傅身子虚,担心他受凉,便想进屋找找有没有什么衣袍之类的,拿出来给他批一批。 白七玹则是牵着她的手,一寸不松。 “我没事,陪我坐坐。”他抬眸,墨色瞳仁下水波潋滟,与她往日那个端庄温文的师傅不同,多了几丝专属他的味道。 绀青怔了怔,点头坐在他身侧。 “有没有怪他,没有救你?”白七玹看着树下慵懒漂浮的萤光,抬手轻轻攫取了一点,却没想那只小虫倒站在他的指上,没有动。 “不怪,他是仙界之帝,救我有损他的名号,况且他爱的,从来不是我。”绀青敛眸看着师傅指节上的小虫,兀地声音就染上了一份沉沉的倦意。 “往这世上走一遭,可有后悔?”他抬手微微动了动,小虫便受惊飞离。 绀青微微摇头,“没有。”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后悔的。 如果她能选择不生于世,或许她就看不见那么多悲欢离合,享不到那么多心如死灰。 “这一生,你经历过很多,唯独是还未嫁人,”白七玹抬手幻出一颗七窍琉璃坠,空中忽而浮起血色拉向成丝,聚成红线将琉璃坠穿起,他本握着她的手轻轻松开,两只手牵着那个链坠挂到她身前,“小青,若师傅想娶你,你嫁吗?” 绀青失神,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坠子,久久没有出声。 师傅,师傅要娶她? “师傅,你在可怜我吗?”她的手颤巍巍地轻轻抬起那颗发着盈盈淡光的坠子,轻声问道。 白七玹抬手将她散落的发理后,白袖牵起一阵清风,“绀青,今日起我再不是你师傅。” 她抬眸,一目疑惑融进他波澜不惊却又深情似海的深琥珀眼瞳中。 166.-16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上一世,你是浴婳,他的身侧之人,一朝念未断,转魂续余生亦很是正常,今生我便放你回他身边。”他的手掠过她的发丝,轻轻触到她的侧脸撄。 “只是,他不懂惜你,不懂惜这个一只被我视如珍宝的你。”他的拇指指腹轻轻从她的眼下抚到眼角,“我见不得你哭,便后悔了收手,将你重新带回身边。” 她在天罡牢里的那一双萧然死寂的眼,憔悴至极的脸,都是他见不得的。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下着一盘棋,每一步走得都极为谨慎小心,为的就是一盘棋后能将夙骸渊抹杀,可没想到我步步谨慎却落错一子,那就是爱上了你。” 不管是初见时分她那毫无生念绝望的泪水,还是日后瑶池上倾倒众生的一袭红衣,他都爱得至极,他爱她不同墨御辞对她,是与任何人都无关的,纯粹而至深的。 绀青看着白七玹眼底那抹翻滚的感情,只觉不似真的。 师傅将他对她的用情至深,藏得那样隐晦,以至于她的每一瞬间都没发现。 “对不起,我没办法……”或许是被他的这一番话惊动,或许是一瞬看透自己的执念,绀青竟止不住眼底的泪水。 望着她的哭颜,白七玹只觉心中忽而抽痛。 菲薄温凉的唇轻轻落下,吻碎了她一颗泪珠,“我爱你,十日为期。” 纵然她无法承诺那句深情不负要徒留他余生孑然一人,纵然只是十朝日落月出换不来相濡以沫,纵然只是昙花一现的片刻繁华转瞬即逝,他也已经足够偿。 这天夜里,绀青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清早醒来的时候,绀青睡在白七玹的腿上,他们还在昨夜的柳树下。 这才想起师傅…七玹的身子弱,受不得凉,绀青连忙起身想将他唤醒扶回房子里睡。 可白七玹身上在昨夜已经披了一件厚大的袍子,连同她身上也盖了一件,温暖得紧。 绀青醒来,看着自己身前的琉璃坠好久,这才确认昨晚的所有不是梦。 白七玹是什么时候转醒的,她不知道,只是她反应过来时,白七玹已经将手轻轻放到她的脸上,指尖摩挲着她昨夜大哭后导致今朝肿得过分的眼。 “日后不准哭了。”白七玹刚醒来的声音微微沙哑,有熟睡过后的三分慵懒的倦意。 “师…七玹。”绀青本能地脱口而出要喊师傅,可看着他那份腻人得紧的眼便将末字吞了回去,该了句七玹。 而白七玹似乎很是喜欢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 “起得有点早,昨天的伤好像也好了很多,想吃点东西么?我给你做。”白七玹缓而起身,很是自然地就抬手环住了她的腰际。 像是他们本就是相爱多年的夫妇,每一个亲昵的举动都理所当然。 167.-16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被这一抱撞得三魂不见七魄,整个人直愣愣地像是个木头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己身前的白七玹。 “吃粥吧,清淡且养身。”白七玹则是眉眼含笑,温温地望着她的脸,临别还垂头落了一个吻在她额前。 绀青被他抱回屋子了,整个人都处于巨大的惊愕中。 师…白七玹昨天还虚弱得不成样子,今朝却完全是个没事人,还能将她抱起来。 绀青没有如他说那样安分地躺在床上,她毕竟还是关心他的身体的撄。 可刚走到灶前,白七玹便将她领了回去,温声朝她开口,“身子无碍,我是仙人,皮外伤休息一夜就好,昨天实在太虚弱吓到你了?” 绀青闻言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随后他便重新去煮粥了偿。 白七玹忙活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端了两碗清粥来到她身前,还有的便是这个小村庄里特有的腌萝卜,酸酸脆脆的也算好吃。 捧着面前的粥轻轻喝着,绀青仍是没习惯过来,白七玹已经从她的师傅变成了她的…她的夫君这件事。 “怎么,觉得事情发生太快,你还没承受得了?”早膳用过,白七玹已经将碗筷收了回去。 说这一番话时,他又已经黏腻到她的身边,一手环着她的腰,靠在她背后。 绀青从来不知,原来自己曾经的师傅那么黏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绀青的声音轻轻,尽管她过往对师傅曾存有过一段朦胧的感情,可后来也被墨御辞抹了个一干二净。 挖出心里话,如今她还是念想着他的,要她就这样接受自己忽然有了个夫君,并且一颗真心奉上,还是有些难度。 “你不知道便可,我爱你足矣。”白七玹只是轻轻道出一句在她耳畔。 同墨御辞那一番直挑心尖的情话不同,他像是涓涓细流悄悄渗入心间,温婉而触动她的心绪。 绀青尝试着,轻轻抬手附到他在自己腰间的手。 像是摸到了素白的玉石那样小心翼翼。 日后,白七玹带着绀青在这个小村落的后山里走了一圈,将漫山遍野的秋景尽收眼底,末了还去了河边垂钓,收获甚丰。 第二天,小村庄里设了个戏台,一众村民都前来凑了个热闹。 白七玹也和绀青乔装了一番,想去听一曲戏。 戏台上,那一袭水袖苍茫,如今诉的是一曲离殇。 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同家中爱妻的离别,台上一众戏子绎得万般深情。 演到中场,台下已是一片声泪俱下。 白七玹品这淡酒回头,这才望见绀青也看湿了眼。 他轻轻抬手将她搂入怀中,很是体贴地抬袖给她沾了沾眼角。 “怎么哭了?”这一曲也不过是暂时的哀伤,到戏末那位出征塞外的大将终会平安而归,与他妻儿团圆。 168.-16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觉得该哭,就哭了。”绀青捏着他的袖子,这样温声回应一句。 白七玹忽而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间,“小青,你怕别离?” 这一句,问到她的心坎。 她怎么不怕,她如今已经时日无多,她每一刹那都用尽自己的全心全力去爱着白七玹,因为她知道,别后他便再也看不到自己,爱便无处可寻了。 那一句深爱被遗忘有多痛她清楚,白七玹对她用情这样深,如果她不能赋以回应,那是多残忍撄? “我不怕啊reads();。从前你在我身边,却从不知我对你的情感,那也是一种离,那样痛苦的时日我已经熬过了,还有什么别离能苦?”白七玹温笑着垂目,那双深珀色的眸里是笃定。 绀青垂头,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偿。 所幸这一曲戏是完美收尾,她也算是填了心中一个小小的遗憾。 今日一曲离殇像是一个开口,迫使她将那一心壶对墨御辞的情感倾洒出来。 空出了一份位置,给他。 只是,好像有些来不及。 第三日,白七玹忽而心血来潮给绀青做了一盘桂花糕。 可绀青自知,白七玹做什么都好吃,唯独这桂花糕做得不成样子。 于是她便挽袖亲自下厨,偏生要看到底是那一步出了错,让白七玹就是做不好桂花糕。 然而这一路理所当然的工序下来,白七玹一步也没有错。 这她就不懂了,怎么别人的桂花糕做出来是清香淡淡,入口味甜。 白七玹的却时而无味,时而泛苦呢? 最后依旧是寻不到原因,绀青只好亲自做了一盘。 而白七玹则是抱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品硬是不肯丢,即便是吃了绀青的再也吃不下后,也不许她倒。 唔,白七玹好像从前就有这个倔强的性子。 一处书看不明,一整夜不睡也要看明,一件事理不顺,费好大劲也要理顺。 当他午睡时,绀青走到床沿给他掖了掖杯子,看着木案上的那一盘桂花糕,绀青微微叹出一口气。 然后看着那本他未看完的书,一口一点,不知不觉就将他做的那盘泛苦或无味的桂花糕吃完了。 绀青最后合书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是不是饿的发慌了才吃完了,后来想了想,或许这是一种包容。 毕竟世无完人,白七玹有那么一处不会做桂花糕的缺点,或许是等着她来填上的。 她刚下落床,身后一双手便环住了她的身子,将她重新捞回榻上。 “不是说不好吃么?”他的声音淡淡,染上一丝慵懒和隐隐的得意。 绀青垂眸,看着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盘子,支吾半天还是道出一句,“饿了。” “那我再给你做一盘。”话毕,白七玹已经起身落床,绀青还没反映过来他已经走进厨间。 她垂头看了看盘子,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还是他开心就好。 待日落将至,白七玹便端着桂花糕到她身前,绀青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拿了一块尝了尝。 却是十分惊奇,这一刻居然香味和甜味聚齐,很是合口。 “之前一只缺了一点,今日看你,我便知道缺了什么。”白七玹抬指轻轻取了一块入自己齿间。 绀青明白,他的工序没有错,但到底缺了什么,或许白七玹自己已经看清楚了。 169.-16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当天,绀青的感觉又是空落落的挫败,她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一项能补师傅的不足了,可后来这一项不足又消失了,她便有些失望reads();。 可后来,白七玹告诉她,那是她亲手教给他的,也算是补了他的短处,而且他很喜欢吃桂花糕。 白七玹这样宠着她三天,绀青对曾经的念想也随之淡了三天撄。 毕竟她如今余下的日子不多,再不去重新爱一个人,就没有时间了。 日中,白七玹搂着她在看书。 “今日有集市,我带你去看看有没有红布,为你裁一身嫁衣。”白七玹轻轻松开了自己环着她腰间的手,温和地牵引着她刚刚触到自己手背的那只手,转而十指交扣。 绀青一错落回身,连忙应了一句,“不用。” “怎么,觉得我给你的聘礼太少,如今嫁衣也是亲手做的,礼不够重?”白七玹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觉得自己的小青可爱得紧。 “不是,我觉得既然日子就那么几天,还是平平淡淡地过为好。”绀青这样解释,她很是喜欢白七玹送的那条琉璃坠偿。 小时候娘亲对她说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固然令人羡慕,但最细水长流入心入肺的,还是平淡。 既然她应了白七玹做自己的夫君,那就要礼待,尽管此刻的自己还做不到对他全然交托。 “因为生命已经末数,不办得庄重一点怎么能让你记住我一辈子?”白七玹呼出的气息浅浅,落在她的肩头。 绀青倏而红了脸。 一辈子,冗长的告白。 “走吧,为这个家添些家具也好。”白七玹落塌,三千青丝间映落日光,双瞳浅浅成了珀色,眉眼如画惊为天人,一袭白衣飘飘然徒增三分仙意。 她从不知,自己的师傅原来也是这样,美得动人心魄。 知道他将手递来,绀青这次想起要随他入集市。 这个村落不小,集市上热闹非凡。 绀青觉得只是一个仪式,不许买太多,就买了一双喜烛,两只酒杯。白七玹则是带她走遍了集市上卖布的地方,可翻来覆去却没找到一匹逞心如意的布,最后还是作罢回了旧屋。 绀青松下一口气,本以为就这样便算是过了,但傍晚时分,白七玹却身着一袭红衣,手里还抱了一件素雅却丝质极好的嫁衣回来。 “小青,你去换衣,我来布置。”白七玹只是将手中的衣放到她手里,继而便拿着喜烛和酒杯走了出去。 待绀青将嫁衣披身,走出房后,看到的竟是满室的红花盛放。 两只喜烛在一片红中明明灭灭,光晕温暖。 白七玹从门外走进,手里提了一只红色的灯笼,进来瞧见她这一身素雅娴静的模样,眼底泛起的是无尽柔情。 “小青,你穿嫁衣,很好看。”他的声音温温而柔和,无尽柔情回荡在烛光雀跃间。 “如今我被天下众生唾弃,你不应娶我。”绀青眼里满是伤痕累累的旧迹,一刹那使得往日她泪痕斑驳的模样历历在目。 “爱是自由的,与苍生无关。莫不是小青不愿嫁给我?”白七玹将手中刚从外面取回来的果酒轻轻放到木桌上,抬眸看着绀青。 170.-17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不,能嫁给师傅,是小青最大的荣幸。”她承认,他的确是当日她心如死灰时寻得的一片良瓦,只是后来这几日相处下来,绀青对他更多的是疚意。 如果当初没有墨御辞,或许她会像白七玹爱她那样,深爱着他撄。 只是,这一切她都来不及挽回了,如今同他一起,早已说不清是深深疚意作祟还是浅浅的爱在推波助澜,或许两者都有,或许两者都没有。 “小青,你爱我吗?”白七玹晃了晃手里的玉壶,温声问道。 绀青眼神怔愣了片刻,却还是回应一句,“该是爱的。” 闻言,身前那一身红衣的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一双手轻扶着她的侧脸,距离渐而抽短,他身上独有的清香窜入鼻尖。 绀青敛眸,她本想就这样择他在余生安然地离世,只是不知为何,她就是兀地闪过一方残影。 是墨御辞抱着浴婳伤心欲绝的模样。 还没回神,眼泪已经落下了。 白七玹已然离开她的面前,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截住了她的泪珠,“看罢,小青你哭了。偿” 像是被他这样的温柔牵动了泪,她倏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后来她哭得昏昏沉沉,不知怎么地就睡在了白七玹的腿上。 他依旧温柔,轻轻抚着他的鬓发,前些还在低吟着渔舟晚唱的小调,后来就渐渐停了下来。 “小青,人的一生太短,而爱一个人太长,你不需要心怀天下,只要恨你所憎,爱你所喜便足矣。”白七玹的声音柔和。 他自然知道,在这短短十日怎么可能让绀青真的爱上他。 只是,他这一生做到了那句恨他所憎,却来不及做那句爱她所喜,所以他还是决定执着下去。 不怪绀青不爱他,只怪他清楚自己是爱着绀青的时候,已经太迟。 “小青,睡着了吗?”他轻声问着在自己腿上合目的绀青,只觉那一双美目如若因他今晚的莽撞而带泪,太过可惜。 绀青的眼缓缓挣开,染上红脂的唇微启,“还没。” “来,带你去看星河。”白七玹的指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继而等她起身,这才不疾不徐从床上起来。 绀青跟着他走了出去,满天星星点点极亮极美,琪花瑶草不知合适布满了这院前一方小小的草地,争奇斗艳地盛放,期间行踪不定的流萤徒添一份朦胧迷幻的美。 火树银花中,身后忽然传来两个字,如琴箫合曲的绝美音调,扣押她的心魂。 “娘子。”白七玹这样唤了一声。 适时,夜风又起。 像是高峻的山巅吹气的飓风,席卷着一切痛楚而去,却又像是平谷低川的和风拂过,吹开了那朵满是淡淡爱恋的花骨。 那样遥不可及,那样近在咫尺。 绀青滞愣了一瞬,忽而一点凉意化开了眼前的一片光点,“夫君。” 白七玹眼中含笑,像是这一句就已经圆了他所有念想。 171.-17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还是叫小青吧,这样叫太过生疏了。”他上前一步折了一只红色的花来,轻轻地嵌入她墨黑的发间。 今日这场婚礼,他既没有于她共饮交杯酒,亦没有吹灭喜烛同床如梦,只是在这沧河星空下看了一整夜的星宿reads();。 不足矣,却足矣。 带星沉得牵起一方倦意,绀青已经睡到在他的怀中。 白七玹捻指一算,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五日,他须得做什么了撄。 将沉睡在怀中的绀青抱入屋内,他给她掖好杯子吹灭了喜烛,在她身侧轻轻睡下,像是抱着她,却又和她隔着一点距离。 偿- 绀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那一身红色的嫁衣。 转头一看,白七玹就睡在自己身侧。 她当他徒弟那么久,终日见得最多的就是他那一身白衣,如今这一身红色的嫁衣却亦是如此美的不真实。 只是,眷恋越深,刀落下的时候就越痛。 她还没有向死而生的勇气,亦知道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白七玹一生。 今日趁着白七玹未醒来,绀青独身一人走到村落中。 果然是朴素的村庄,一户户人家遵循着男耕女织的旧时生活。 这几月内的动-乱,已经传遍四海八荒。 仙帝失踪,子雾玄仙被困禁牢,涟仙君命悬一线,淇素玄仙同楚乔因闯天罡救叛徒被打入弗隆牢里,天界大乱。 妖界伤亡惨重,夙骸渊因假死而真身受创,没一段时间的归山隐蔽是不会出来。 六界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谣传仙帝如今神志不清,在人界四处流荡,这天、妖、鬼三界都在寻他。 就连久为避世的青丘,都开始在人间寻找。 明韶落凡寻墨御辞,已经三天三夜。 本自两百年前浴婳同墨御辞的大婚日启,青丘便成了一方玄土,遗世独立不问外事,就连晋升神君的明韶,也是一心一意将青丘理得风调雨顺,不愿外界的污浊之气有染青丘。 青丘群臣都以为,神君已经对三百年前的那段情释然了,却没想事实并不如人所愿。 神君不但瞒着群臣下凡寻仙帝了,而且将自己的行踪抹了个一干二净。 神君明韶如今身处何处,是否平安,怕且只有她身边带着的小神女才知道了。 伍村,一户炊烟袅袅的人家。 乱世中,几代权势起落,最终都还是化为一抔黄土随风远去,大朝不再,但残存的小城内还是有为君的城主,伍村便是当年的伍城搬迁后的遗址。 伍城被当年夙骸渊屠灭,许多逃难的人搬到白虎山下定居,这一派平静无战乱,住了十几年也是相当平安。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择了白虎一族仇夕暮的偏远后山来定居,而白虎一族进来也忙于对付夙骸渊,无暇顾及后山那点事,却不知因为他们这个无暇,倒让自己的后山被人居了去。 今日那三界寻觅的仙帝,正好就落在了后山。 发现晕倒在河边的墨御辞的,正是伍村里数一数二的书生家,苏氏。 172.-17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苏家小女苏靖安一日在河边打水,像给自家那书生哥哥温好洗澡水,免得他整日在那书中黄金屋里忘我。 而她没想到的是,她这用来打水的木桶,将以为美如天神的男人从河边带了回家。 那是她看到墨御辞时,他正靠在河岸的一棵树下,半个身子浸染在水中,一袭墨衣在水中漾开,浮浮沉沉,迷迷离离。 彼时,因独身闯了天罡牢,墨御辞身上有多出鞭笞的红痕,深可见血。 那晚绀青一别,身上带上,脑海中的浮生花瓣被镇魂曲散开,他便凭着最后模糊的神志落地,倒在了这棵树前撄。 苏靖安手中的木桶落地,连忙小跑到墨御辞身前。 “公子…公子…醒醒。”她抬手,轻轻地点了点墨御辞的肩头偿。 这才看到他那一身墨袍上的裂痕,还有丝丝淡淡的血迹。 苏靖安也顾不得往日哥哥交给她的什么授受不亲了,使了自己毕生力气将他抗在自己肩头。 “公子啊,我看你长得那么俊俏,在这荒郊野外要是被那些个豺狼野兽叼去了多可惜,这才救你的,你醒来了可该好好和我哥哥解释解释啊。”苏靖安吃力地将他扛着,却还是念着自家哥哥会不会责怪她和其他陌生男子接触了。 这样跌跌撞撞地将他抗回自家门前,苏靖安用脚轻轻踢了踢小宅的门。 苏文聂手里拿着一本书,想着估计是自家的妹妹从哪采购完了回家便去给她开门。 却没想,一开门扑到他怀中的,却是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点的男人。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将他的一身素衣和手中的书也染了一点水渍。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文聂扶着身前的男人,有些慌神地问着他身前的苏靖安。 平日里靖安外出,总会给他带朵小花带个小果子什么的,他平日见她高兴就不说了。 今天她倒给自己带了个男人回来? 成何体统? “不是,哥,他受伤了,我怕他死了才带回来的!”苏靖安连忙解释,自家哥哥果真就不信了。 闻言,苏文聂才垂眸看到墨御辞身上的伤痕,他将墨御辞移到屋内,转言对苏靖安是一句,“把村里的王大夫找来,快。” 苏靖安连忙点头,也顾不上身上的衣服湿了,奔着就去村头。 苏文聂找来一身自己的衣服,将墨御辞那一身看起来价格非凡的墨袍换下。 虽然粗布麻衣是不及他原身的衣服舒服,可好歹也是干净的,湿衣拢在伤口上容易将伤口捂得发炎。 王大夫请来后,把了把脉,捏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蹙眉想了好久。 这人气息平稳,该是无大碍,但这身上的灼伤他却从未见过这样严重的,一时半会居然觉得自己才疏学浅,看不明墨御辞身上是个什么问题。 173.-17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老身医术有限,看不明这位公子为何而伤,也不懂该开什么药,但是这伤口那么深又泡在水里,或许会发炎染风寒,我开药给苏公子,届时请你照顾好他reads();。”王大夫从木箱子里拿出了几包草药放在桌面,继而一边叹着奇哉怪哉,一边回去村头。 “哥,怎么办啊?”苏靖安瞅了瞅床上双目紧闭的人,顿时觉得他太美,自己捡到个宝物,但想想这宝物要是救不活,到时候还须她安排下葬等后事,那她可是活受一遭罪了啊。 “他重伤在身,你既然救了就不能不管不问,先让他睡着看看情况如何。”苏文聂叹下一口气,转步走到后院,趁着午后的日光又开始翻书。 苏靖安撇了撇嘴,继而回到河边将那只被她扔下的木桶捡起,打了一桶水回去。 回去轻轻拭了拭墨御辞的脸,不知不觉就看得入神。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啊。 只是这睡美人,要睡多久才能醒来啊? 苏靖安摇了摇头,转身将自己打来的一盆水端了出去倒掉。 墨御辞这样一睡,就是三天。 而他昏迷结束的这日,伍村迎来了一位大客。 一位容貌倾城美艳无双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小的婢女来到伍村,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俊逸若仙身穿黑袍头戴金冠的男人? 村民皆是惊奇,一是惊在自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二是奇在自己村里可没有什么身穿黑袍头戴金冠的男人,俊逸若仙倒是有一位――苏家大公子。 这话传到了王大夫耳中,大夫转目一想,难不成是苏家那位救下的公子偿? “请问这位姑娘,是不是要寻一个身受奇伤的男人?”王大夫走到那位姑娘面前,启口问道。 明韶回头,墨御辞身上受伤了? “是,老人家,你知道吗?”但不管是不是,她暂且也冲那句奇伤去看看也好。 “您随老身去看一看罢。”王大夫转身离去,走向苏家。 身后的神女姬瑾抬手牵了牵她的袖子,“神君,这村子靠近白虎一族,你确定仙帝会在这吗?” 明韶抬手轻轻揉了揉姬瑾的脑袋,“不怕,白虎一族不甘轻犯青丘。”随后便牵着她跟上去了。 这样想着,便引着两人往村边的小宅子走去。 苏家这几日,苏靖安每日都抽出时间在床边看着,想他什么时候才醒来。 而就在她静静看得出神时,却没想到那双如一方玄墨溶开的瞳忽而映出了她的脸。 他醒了? 苏靖安吓得愣是往后一跳,也不知是被他的突然醒来吓到还是因为自己这样看他被他发现了觉得失礼而惊慌。 墨御辞缓缓起身,看着四下的伤口,仙力起,便开始愈合。 苏靖安看得目瞪口呆,她不是救了一个重病的人,她是救了个仙人! “你是神仙吗?”方才的错愕通通被抛之脑后,她就这样凑了上前问道。 墨御辞微微蹙眉,看着自己身上的素衣点了点头。 苏靖安按捺不住心底的喜悦,连忙跑了出去小院,“哥,这位公子是个神仙!” 174.-17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苏文聂同是一惊,随着苏靖安入房看墨御辞,果不其然,他颈口的伤已然痊愈。 可不同于她的喜悦,苏文聂的眉微微一蹙。 这乱世里,一位仙人落在伍村,只能是凶不能为吉。 “公子,既然你是一位仙人,相比能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我这小小宅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若身体无碍,请尽早离开。”苏文聂将苏靖安护在身后,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撄reads();。 苏靖安闻言蹙眉,想上前护着墨御辞,“哥,你怎么能把神仙赶走呢?” 可还没等苏文聂回话,墨御辞已经起身落榻。 苏文聂转身将他本穿着的那身墨袍取来,放到他面前,“公子的衣服在这。” “不用你们赶他走,我来接他。”墨御辞刚取过那件玄袍,门外的明韶逢时而来偿。 苏靖安回头,门外又是一位绝美如画的姑娘。 墨御辞回头,薄唇轻启,声音浅浅的沙哑,“明韶?” “是我。”明韶上前,轻轻牵起他的手,“我带你走,不留在这里。” 声音笃定而决绝。 听明韶要带他走,墨御辞先是犹豫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还遗漏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仙帝,神君有命在身,你还是先随我们回青丘罢。”姬瑾见他有一霎那的犹豫,连忙开口。 闻言,墨御辞抬头。 “你已经是青丘神君了?”脑海中的所有仅剩片段,他看着明韶眼神有些惘然。 “嗯,你先跟我走,回去我慢慢跟你讲。”明韶浅浅一笑,轻轻牵起他的手来。 姬瑾替神君别了苏家兄妹,留下一个白灼玉作为报-恩,便带着墨御辞回去青丘。 看着自己身后的仙帝,明韶的手牵着自己的袖口,越来越紧。 当初她忍痛割爱将墨御辞放手给浴婳,那个女人倒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 如今还让他落得这幅狼狈模样,既然她不懂珍惜,那墨御辞便由她来陪伴。 浮生花和镇魂曲相冲,墨御辞若不及时处理,不单会遗失记忆,更会神志错乱。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抹去他的一切记忆,以青丘的仙泽养着,假以时日将墨御辞脑海中的浮生花和镇魂曲沥净。 只是这个过程,或许要上百年那样漫长。 但那个女人,记不记得也罢了。 姬瑾跟在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神君,你觉不觉那位苏家公子有些面熟?”她蹙眉,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但却是觉得苏文聂好像在哪见过。 明韶却只顾看着自己身侧的墨御辞,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不觉。” 姬瑾便明白地住口,容自家神君继续看着仙帝。 但苏文聂的模样,的确很熟悉,净白素雅,淡而如水的书生。 - 距离白七玹带绀青闯出天罡牢,已经八天。 据星相观出,后日凌晨,日出时分,天雷便会落下,不差分毫。 绀青却一如前几日那样平静,平静地陪着他,平静地做饭,平静地为他铺好床。 虽然两人如今现在是有夫妻的名,却并无洞房花烛夜的实。 175.-17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或许是白七玹爱惜着绀青,他每天夜里必不可少地就是抱着她,却仅仅是抱着她。 “天色已晚,七玹,早些休息。”绀青将被子铺好,走到房外对正在夜明珠下翻阅着手中书卷的白七玹说道。 白七玹回头望了一下窗外,看着那轮明月的确高悬,忽而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 “好,我们休息reads();。”白袍起身,他抬指将夜明珠移至房内,转而将门关上。 绀青怔了怔,平日都是他先睡,她在外看书,实在困了就爬在桌上,虽然最后都是被白七玹抱回去了,但今日不同撄。 白七玹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纱帐内的明珠下。 继而做的便是,那只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袍偿。 绀青一双在夜明珠下浅浅棕色的眼眸一扩,只觉自己外衣的衣袍已经落地。 “七玹…”她连忙别过身想捡起地上的外衣,一张脸瞬而红透,而却没想因她一个别身,白七玹已经将她按下。 随后他宽大的胸膛已经附到她的背上,气息灼灼。 “嗯。”白七玹的回应却是这样冷清的一个字,令绀青悠然萌生出一丝惧怕。 “我还想看看书,你先休息。”她攥了攥手中刚捡起的外袍,声音有些颤巍巍。 而起身一抬,撞向的却是白七玹宽大的胸膛。 “小青,现在我是你的夫君。”白七玹微微后退了些许,将她松了一点。 绀青能动了,方才捏着自己的外袍回身。 夜明珠暗淡的光像是一层暗纱笼罩在他的轮廓上,层层叠叠,明明灭灭,那双珀色的眼眸里像是觅梵河倒影的月影,一晃一闪,每一漾水波都那么情深。 一缕墨发逢时而落,垂到她的肩头,稍稍掠过她那一小寸露出衣外的锁骨,痒痒的,直挠心间。 白七玹,她的夫君。 “我还不困。”绀青垂眸,如翼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不知怎么就好像染上一分歉意。 白七玹的指轻轻抚上她的眉眼,到那双浅色闪烁的眼,沿下抚到她的唇瓣。 不知怎么,平日那细腻光滑的指如今却像是绒绒一根羽毛,轻轻地化开她心头的惧意。 随之,牵起一阵又一阵的痛苦。 那是她掩埋在心底的层层回忆,每一帧都与墨御辞有关。 只是,现在她是他的妻,容不得再心念任何一个谁。 纵然她有南山之寿,或许也等不来他回头的那天,更何况,她在后晚就要彻底说别? 绀青合目,抬手轻轻环上白七玹的颈。 她想着去接受,只是,她最后出口的还只能是那句对不起。 白七玹微凉的指掠过她的衣间,轻轻地将掌心贴合在她的腹中,不偏不倚分毫,正是腹中。 绀青一颤,望着白七玹的眼,泪眼莹莹。 他掌心温温的感觉一闪而过,他便已经抽回了手,指尖移至她的眼下,轻轻抬去了一颗脱落的泪珠。 “还是忘不掉他吗?”白七玹的声音温温,脸上的笑意很是受伤。 绀青点头,两颗泪珠滴落在他的衣间晕开,带着莲花凋落时的惜然。 只是年少初识情滋味,一时难忘心头好。墨御辞终究是成了心口朱砂痣,念久成殇,不覆不灭。 176.-17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白七玹抬手将她搂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间,“那就继续爱着吧,我不是他的替代,谁也不能是他的替代reads();。一生实在太短,容不得将一份真心分给两人。” 一生有多长,他将所有时光都奉于绀青,只为留住那江南烟雨间回眸的那副笑颜如花撄。 这天夜里,白七玹依旧是抱着绀青入睡的。 等到深夜,感着身后的气息浅浅,绀青这才极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 走出房外,她抬手幻出了一盏小小的明灯来,铺开纸笔,她悄声磨墨。 不过也是几句谢言,不过也是几句勿念,她竟然觉得落笔如此艰难。 夫君,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看透那句一眼万年,或许我终会成为为你披衣的那人,只是爱字对我而言为时尚早,我悟不透。 待那封信写完,绀青便用明灯压住那封信,继而在夜深到疲惫时,启门而出。 她是将死之人,怎么能拖累白七玹。 届时天雷落下,方圆百里一片荒芜,她怎么能牵连这个村落,怎能让白七玹陪她共赴黄泉偿? 她御云而起,天将明时已经离那个村庄好远。 今是第九天傍晚,明夜里便是天雷落时,她须寻个荒凉的地方,不涉人烟。 一夜的飞行让她有些劳累,况且昨日她一天都在思寻自己的离别路线,几乎没吃东西。 看着身下途径一个驿站,绀青便落地打算进城里寻些吃的。 从前她看到繁华的城镇或是人来人往的小茶庄,心里也便随之一起热闹非凡了起来,许是成长了心境也变了,毕竟将死,她如今看何事都这样平静,如一汪死水,带着些许颓然无味。 绀青向穿着粗布麻衣却相貌端庄的老板娘要了一个饼,随后便在一张空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老板娘笑着端了一杯茶给她,继而便回身去忙活,绀青看着眼前来来往往衣衫褴褛的行人。 这些要不就是逃难,要不就是随风而飘四海为家。 忽而一位衣着稍好的人坐到绀青身侧,将她的目光打断。 “这位姑娘,你看这里人满为患,我可否同你拼个桌?”那人这样礼貌地说道。 绀青也便点了点头,反正自己也是填饱肚子就走,让人拼桌无碍。 “诶,这位小姐,我看你颈上的坠子是个仙物啊,我曾经见过这个玉坠,是灵兽白泽的魂玉而制,逢凶化吉,你啊带着它,绝对百岁无忧。”那人抬手解渴似地喝了一杯茶,笑着说道。 绀青垂眸,抚上白七玹送给她的白玉琉璃坠。 “不瞒您说,其实我被下了天咒,明晚就死了。”绀青触了触身前的杯子,看着里面淡黄的茶水,声音淡淡。 “天咒?”那人似乎有些惊讶,继而回首再看了看她,“姑娘,你可别说大话诓我,虽然我不知道天界是什么事,但你这身上,一点邪气也没有,怎么可能受天咒?” 闻言,绀青手里的动作以顿,继而她垂眸看着自己胸口。 昨天夜里她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暖暖的从自己腹间一闪而过,难道是白七玹将黄泉之珠拿走了? 177.-17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黄泉之珠是冥洲的宝物,忘川河下青龙之眼,只居河中,或而附身于人,鲛人之咒只能落物不能咒人,当初无惘下咒于黄泉之珠为的是以天雷灭你,如今白七玹将黄泉之珠引入自身则是为你受那天谴,你该谢他给你的百岁无忧reads();。”那人手中的墨扇轻轻敲在掌心,身侧的所有行人忽而消失,剩的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板凳,还有他和绀青。 绀青虽然不知这位仙者的身份,却也大概猜出是谁。 该是掌管阴司的浮屠上神,此行该是为了四方神物中的黄泉之珠而来。 “白七玹他,要替我受天雷?”绀青捏着杯子的指尖泛白,脸色像是一张白纸,眼眶颤颤。 “是啊,他大约一早就猜到你会离开,所以趁早便将黄泉之珠取出了。”浮屠上神手中墨色的扇子摇了摇,一阵清风扬起了他的落发偿。 绀青不会忘记墨御辞,绀青不会连累白七玹,绀青会一个人承担。所以,那位白衣飘飘的上仙,那位闯下天罡铩羽而归的白泣,或而一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结局了。 绀青抬手,喝不完那杯茶,便要御云而归撄。 临别,浮屠将手中的墨扇放到她掌心,“要找我,开扇子。” 继而,他便坐在原地看着绀青的背影同那渐渐坠下的夜幕,一点一点消失。 回到村落里,已经是夜里三更天。 她回到师傅所住的宅子里,里面那一袭白衣已经没了身影,取而代之坐在里面的是一个女人。 瀛洲淇素玄仙的弟子,梓菁。 “白七玹呢?”绀青环顾四周,气息喘喘。 梓菁见她而来,一步上前揪住她的衣袖。 “为什么,是你要死,为什么要连累白七玹?”梓菁眼眶通红,今日下午她本想来见一见该半死不活的绀青和白七玹恩爱的模样,刺激自己断念,而她来时早已人去楼空,能看到的只有桌面上的一封信。 绀青挣开她的拉扯,“我不知道他会那样做。”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连累白七玹,所以宁可孤独地死去也不要他目睹自己临死的那一瞬。 只是,她没想到,一点也没想到。 “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想跑白七玹还找不到你?他是成心让你远离他的,你难道不知道?”梓菁甩手,将那封信扔到绀青胸口。 “自己看,我去找他。”继而忍着一筐泪,转步离去。 那封信飘飘落落,绀青接回手里。 泛黄的纸上,墨香勾勒的那一笔一划都那样熟悉。 —— 信已收,爱妻情深几许,夫君自愧不如。 日后夫君不在,不可轻易落泪。 春寒料峭,善自珍重。 —— 顷刻,泪珠滴落晕开了墨水,珍重二字花得极快。 绀青攥着信,动身出门。 白七玹,我不允许你死,绝不允许。 178.-17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领间的白玉琉璃坠在夜里闪着微弱的光,一日到清晨,她终寻不得白七玹的身影。 绀青惘然,两日的不眠不休挑战着她的身子,御云而起,着实费力。 忽而像是有了引导,那颗白玉琉璃坠子忽而开始闪烁着光芒,绀青启步,往西边走时坠子的光越闪烁,她便知坠子是在带着她去寻人。 西边距此八百里外有一处山叫西凉,西凉山方圆百里荒芜一片,白七玹若要受天雷,最可能的便是到那里reads();。 只是绀青体力不支,御云一会便要落地走着歇息,当她感到西凉山时,已然夜深撄。 一片星河闪烁,她依旧寻不到那袭白衣半个身影。 涉过一天沁凉的溪水,绀青跌跌撞撞地爬过灌木,期间被荒郊藤蔓的荆棘刺伤了手臂几处却也全然不顾偿。 最后她寻到白七玹时,他一身白衣立在那一片慌乱的沙中,往日束起黑发的发冠没了踪影,墨发同黑夜晕在一同。 “夫君!”绀青一张脸被血和泪花得不成样,看着他忽而就失声叫了出口。 白七玹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支起了一个屏障,将绀青牢牢护在金光中。 天明,生起的却不是初阳,而是层层叠叠的乌云伴随道道惊雷。 绀青心惊,抬手拍着身前的屏障,声嘶力竭地喊着,泪珠涟涟。 只是,白七玹已经处于沙中不曾回头,一袭白衣与世隔绝。 天咒起,一道巨龙一天的天雷霹雳落下。 晃眼间,煞如白昼。 雷尽时,绀青身前的屏障忽而如雨碎开,星星点点随着扬起的风深入沙中。 白七玹再无仙力支障,那金光便散尽,湮灭在尘埃中。 绀青顾不得四周的余雷阵阵,冲入沙中。 那一袭白衣像被烈火灼伤过,破碎支离,白七玹躺在地上,黑发散乱没入沙中,身上涌现的是多出的伤口。 “夫君,夫君。”绀青将他抱起,一双眼通红,泪水源源不绝。 白七玹血迹斑斑的手缓缓抬起,眼底还是有一丝清澈的光。 “没收到信吗?”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往日如丝绒纱绢的手此刻粗糙不堪,多抚一寸都令她的脸生疼。 可绀青却抬手抚上,让他触着自己的侧脸更多一些。 “收到了。”绀青哽咽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不是说了不能轻易哭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白七玹喉中溢出鲜血,沿着嘴角蜿蜒而下。 绀青抱着他,紧紧地扣在怀中。 “我错了,我错了。”冰凉的泪落下,她哽咽着想止住哭声,却难以如愿。 “小青,手给我。”白七玹声音断断续续,眼前的一片景也逐渐模糊。 绀青垂手,与他十指相扣。 白七玹忽而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是满足了。 “我爱你,穷极一生。”绀青泪眼婆娑,紧紧地握着他那只已然开始羽化的手。 星星点点碎于指尖,握不住。 身前,白七玹苍白的唇微微绘起一点笑意,“一生太短,我只要你爱我,到天明就好。” 漫如星光,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在泪眼中碎开,再也没有实感。 179.-17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漫如星光,他的模样一点一点在泪眼中碎开,再也没有实感reads();。 久而久之,唯独剩下的便只是一颗闪耀着淡淡黄光的白珠。 绀青握着黄泉之珠,颤巍巍地将身上带着的墨扇掏出,飞沙闪烁间,她打开那把扇子。 浮屠上神从她的身后款款而来。 “救救我的夫君。”她的泪珠落在手心那颗珠子上,阵阵发烫撄。 “本上神从不做无偿的善事。”浮屠看着她手中的珠子,这就是当年浴婳舍弃自己的半神之躯换来的四方神器之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绀青回头,眼神空洞一片,令人发慌的死寂偿。 像是对世间一切都不抱希望,那样厌恶,那样痛不欲生。 浮屠上神反手一转,一只碧色酒壶幻出形状,壶内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取普生三千的血,或是你自己的一壶心头血,我便救他。”望着手中翠色玄闪的酒壶,浮屠再续一句,“这壶血我不着急要,什么时候给我都可以。” 绀青抬手,接过那个冒着寒气的碧壶,“我答应你。” 身后的人忽而一笑,反手聚出一道赤光。 绀青手中的黄泉之珠忽而飘起,空中散开的所有光晕重聚,那一袭干净的白衣重现。 浮屠的仙力保住了白七玹的身体,并将他身上的伤口愈合。 “白七玹被天雷所伤,心魂支离破碎,虽然我止住了他的仙陨羽化,但要重新唤醒他极为漫长,且他如今是尸体一具,若没有我的仙力保身,顷刻便会消失。”浮屠上神抬手幻化出一副冰棺,反手将绀青怀中的人放入冰棺中,继而作为替代将一个木盒放在她手中。 浮屠上前抬指将一道仙力落入她的眉间。 “我借你仙力,如今冰棺由我的仙力而至,能保住他的身体三日,这三日内你须去暮山之巅取得一株泉莲,封住他的身体,三日一过你若未取得泉莲,我也救不了他。”浮屠上神身上的墨袍随风而起,冰棺从他而去。 “当你取得泉莲便去方壶虚境找我,你夫君的生死,看你了。” 浮屠交待好的时候,绀青已经御云动身,径直朝极北寒山,暮山飞去。 墨绣一挥,白七玹那副玄冰寒棺随他去往方壶虚境。 阴司黄泉他是不能将白七玹带去,但夜娑仙君的仙境,还是能暂且去借居几日。 方才到方壶山前,一个身穿月白锦衣仙袍的仙童已然候在山际。 “恭迎浮屠上神,小仙在此等候良久。”那孩子一眼望去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已是满身仙气,一双浅紫眼眸流连傲意,虽仍年少,五官却精致好看。 长成后,定然又是艳惊天下的翩翩公子。 这便是今日修得成神的夜娑仙君坐下弟子,祈策上仙。 “策儿,带我去见你师傅。”浮屠上神笑眼盈盈上前,只是祈策虽然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却似乎很疏远浮屠。 “师傅在境内等上神许久,祈策这就带路。”那一身淡色仙袍微微以挥,祈策头也不回地说道。 浮屠上神微微点头,容祈策引路。 180.-18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当浮屠上神踏进方壶圣殿时,那一身浅淡桃色的身影正倚在一方绒白的狐裘上,素指芊芊捏着一只流光溢彩的酒盏,空中弥漫着淡淡香甜的酒味,不饮自醉。 “策儿,来师傅这。”宛如夜莺初啼时的低回婉转,夜娑上神的声音柔和而动听。 祈策的衣袖牵风而起,青丝缕缕,他到师傅身侧的锦垫上弯身坐下撄。 “师傅,浮屠上神来了,你少喝点酒。”祈策那只修长的指轻轻按下夜娑手中的那只银盏,声音带着依稀的温劝。 夜娑指尖的杯子被他轻而易举地取下,随之便回眸。 百年修曾有些小仙娥在背后私论,六界最美当属仙帝浴婳,其次便是青丘那位神女明韶,随后则是蓬莱仙岛的涟韵涟仙君。 后来却有人提出歧义,说六界最美不当只属浴婳,还有一位久不见世的夜娑仙君。 百年后再见那位染酒美人,当年那灼目的美艳不减分毫。 夜娑身上拢着绯色轻纱,一身朱砂红袍明艳如花,却凛然一副只可远观的冷艳之气,六界最美不是谬冠偿。 “你来了?”夜娑缓缓起身正坐,身上的折起的纱绒如水缓缓淌落,稍稍有些慵懒。 夜娑挪了两步,蹭到祈策身后,红衣一披便将祈策小小的身子搂住,下巴轻轻搁在少年的发间,两颊一片淡淡的桃红,定然看着浮屠。 “师傅,不是说了我出去的时候不准和太多酒吗?”祈策动了动,发现被师傅紧紧地抱着,实在挣不开便也放弃了,轮廓极为好看的小脸上有一丝无奈和温宠。 虽然外传夜娑胜似那极寒之地万年不化的冰山,可只有极为近她的人才知道,夜娑是个性子有些黏人闹腾的仙子,所幸她愿意亲近的人少之又少,这才立起那样遥不可及的表面。 只是,这些都是谣传,不足为实。 “小酒怡情,况且我还不是有徒儿在嘛。”夜娑笑了笑,唇齿间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 “夜娑,我此行来是借你方壶虚境内的冰泉一用。”浮屠抬手一点,云层中的冰棺渐渐送上,露出面前。 夜娑松了松怀中的祈策,瞅了一眼冰棺,继而从自己的衣袖间掏出一块圆形的华玉来,反手一推送到他面前。 “去吧。”她没有起身看那副冰棺里躺着的到底是谁,但既然浮屠开口,她绝不可能不借。 祈策垂眸,看着冰棺里躺着的那袭白衣,一丝诧异闪过他的浅紫色的眼瞳,却也只是一瞬。 待浮屠已然离开圣殿,祈策的目光一直随着那副微透的冰棺。 “策儿认出白七玹了?”察觉到他的小小心不在焉,夜娑抬手从木案上轻轻握了一只银盏。 祈策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夜娑的脸,“师傅,我的白玉琉璃坠不在他身上了。” 银盏中的桃花酒被夜娑倒在地上,施加仙力反手一抬,便将那面水镜抬到半空。 “坠子在这,策儿不着急。”夜娑一只手轻轻穿过祈策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 穿过渺渺云雾,水镜渐而清晰,绀青的身影出现在镜中。 “浴婳?”祈策轻声唤出这个名字,眉眼间净是疑惑。 181.-18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夜娑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酒盏放好在木案上,这才漫不经心地抬头,“这是她的转世,婳儿已经死了。” 祈策点了点头,再看着镜中绀青的背影,这次明白她是在暮山。 绀青如今正在闯暮山之巅的最后一道屏障,岩水关,若破了这关便能上山撄。 “师傅,外面发生了什么啊?”祈策回头,声音稚嫩而柔软。 夜娑的纱衣微褶,她抬手轻轻捏起祈策的小脸蛋,“我也差不多就该出山了,策儿,到时候天下大乱要牵好师傅啊。” 祈策怔了怔,微微一笑着点头,“好,一定。” - 绀青从山脚开始破结,一路走到山顶,浮屠借给她的仙力所剩无几,破了这最后一关应该就能看到泉莲了。 只是这岩水关,明明在暮山之顶,本该寒若玄冰,可这一汪水却是滚烫的,接连地冒着泡泡,且水中有咒,若要使用仙力飞过,则会被拉扯入水中,亡命于其偿。 绀青不敢硬闯。 师傅从前和她说过,这世界是有四奇,一是暮山的岩水关,二是方壶虚境的冰泉,三是朔口的浮境,四是天山的寒潭水。 暮山的岩水关是一处两仪关,或而是滚滚沸水,或而是刺骨寒冰,不得用仙力渡河,只能寻出两仪眼,将水温调定渡河便是。 只是这两仪眼在哪,绀青一时之间寻不来。 身前的白玉琉璃坠闪烁着隐隐的光,在茂密的林间提供了一点光源。 绀青寻着,只见水池旁边的树木峥嵘,按理说这样滚烫的水池边缘该是极热,且暮山山顶千年积雪,一重冷一重热应该会让树木寸草不生,可这怎会有翠绿的叶初生? 抬步走进,这次看到那埋藏在枝叶间的一个半月状的石块,四周冒着白森森的寒气。 两仪眼就该是那个了。 绀青挑开身前的枝干,步步从丛间走去。 可刚踩及一片落叶,脚下的土地便开始不平常。 一道道冰柱拔地而起,从她落步的那一个印子开始直追而来,绀青连忙御云起身,想躲过冰柱,但运起身上的仙力时,只觉身侧的池水好像开始异变,将她所有仙力通通夺去。 冰柱起得极快,绀青只能提步跑去启动两仪眼。 而当她扑身而去触到两仪眼时,冰柱忽然止住了,本以为就这样躲过了一劫,却没想两仪眼被开启的最后,一道冰柱朝着她心口破土而出。 若不是白玉琉璃的护屏在身,绀青或许死于非命。 这便是启动两仪眼的代价,无论是谁难逃一死。 池水已经温和下来,绀青平复好自己的气喘吁吁过后,一跃入池中,所幸是温水,游起来也不大费力,泉莲在池后的一方小湖里,轮回交替,择一而生,偌大的池中竟然只有一朵莲花在开放。 182.-18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但因师傅在候着自己,绀青也没有多想,匆匆撷下那一朵泉莲放在浮屠给她的木盒中,匆匆再重新回到湖中游回去。 她一身白衣湿透,贴合在身上有些寒冷,绀青双手抱着装有泉莲的木盒,只觉得自己终于算是出息了一回,没有给师傅添麻烦。 可两仪眼刚恢复滚烫不久,绀青还没下山,一袭红衣已然截住了她的去路。 那不是朱雀崖上对她下死手而后污蔑她的夙骸渊还能是谁撄? 身后还有的,便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魔。 忽而两道银光闪过,绀青还未来得及护好怀中的木盒,双手已经被刺穿钉在地上。 “啊——” 两道银锥刺穿她的掌心,血肉模糊地将她钉在暮山那片冰冷的地上偿。 绀青极痛,额间瞬而布满汗珠,那个载着泉莲的木盒翻滚几圈跌落在夙骸渊跟前,所幸浮屠下了封印,将里面的泉莲护得极好。 夙骸渊知这木盒下了封印,却也无心要将它弄灭,提步上前,走到绀青面前缓身蹲下。 那染过万遍腥血的手轻轻捏上她的脸,带上笑意,“哟,命还真是硬,天咒都诛不死你?” 身后一群小妖各个脸上是一抹讽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钉在地上的绀青。 方才对她使出银锥的妖翩然落地,极痛中,绀青看清了她的样貌。 曾经的绯城城主,绯月。 “主上,我就说她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绯月那张妖娆而渗人的脸上布满嘲讽,像是道道剑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剜着她。 “果然是浴婳的转世,这样百般灾难落身也不崩溃。”一个男子踏步上前,一身鸦羽如冷夜的衣袍笼在身上,苍南豫提步上前,抬手想捡装载泉莲的盒子,却被盒子的结界反伤。 “南豫,不要乱动,浮屠的结界不是我们能轻易破解的。”夙骸渊笑着制止,转而回头看向绀青。 “毕竟这是绀青用来救她濒死的夫君的,是不是?”那红瞳中森森然的笑意,看得绀青双目通红,怒意灼灼。 “放开我。”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夙骸渊如今气息极弱,如果她没有银锥的禁锢同他拼死一战,定能一起赴死。 只是,她还死不得,夫君还等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今日我是来做好事的。”夙骸渊如她所愿松开了钳住她下颚的手,却缓缓将指尖移到她腹前,“送你下黄泉,同你的夫君共死的。” “啊!”绀青脸色瞬间煞白,瞳孔中的光也渐而涣散。 话毕,那只手破开她的皮肉,没入腹间,期间还散出妖气,如同倾倒了毒液在伤口,骤然开始侵蚀她的血肉。 “再见了,仙帝。”夙骸渊起身,看着她仍在雪间抽搐的身子。 满手温热的血浆被苏海涛抽出空中,他像是欣赏着一块红玉一样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 183.-18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绯月抬手将那两道冰锥抽回,还她自由,看她临死。 呼吸渐渐急促,目光已然开始失色,身前的所有人都成了虚影落不入她的眼中。 绀青翻过身来,唯一支撑她的意念便只剩那株泉莲reads();。 不行,夫君还等着她,她不能没拿到泉莲。 夙骸渊看着她拖着一道血痕从自己脚步怕过,那种素白如血的脸也沾染了从口间咯出的鲜血,双目却仍是毅然撄。 看着她的身子,嘴角渐而扬起一缕笑来。 如今命如蝼蚁,让我一捻就死的终于是你了,浴婳偿。 苍南豫和一众妖怪担心绀青不死,纷纷上前想将她一掌打碎。 而夙骸渊却抬手止住了身后的众人,任她这样艰难地攀向那个木盒,“妖毒在身,她的死只是时间问题,你们好生看着,上一世那位叱咤天下的仙帝如今死的模样有多可笑。” 忽而一只妖怪抬脚一踢那个木盒,虽然那只诡谲的爪子被结界烫伤,但却依旧踢动了木盒让它滚到绀青所能触及的跟前。 “抱着去死吧,仙帝!”那妖怪也不顾脚上的伤口,哈哈地笑着。 绀青的指触到盒子,艰难地将它护在怀中,只是还没心安,便气绝。 “死了。”绯月上前,红履提了提绀青的肩膀,反过来的竟然是她死不瞑目的模样。 看着有些渗人,看着却又心顺。 白七玹,当初你心存善念饶她一命,如今她可是修得圆满,来报-恩了。 因为身染妖毒,绀青羽化不成,夙骸渊便只觉遗憾。 上一世没看着仙帝羽化,今生又因他错过一次,真是可悲。 “走,黄泉之珠不在她身上,去寻苍獠之牙。”夙骸渊染血的乐文一挥,身后的群妖随他而去。 此后暮山两仪眼,从未有人活着闯入,活着离开。 浮屠上神刚将白七玹安放好,却陡然算到绀青这一难,他蹙眉一皱,看来绀青用来换白七玹命的,是她一壶心头血。 水镜前,祈策蹙眉。 “师傅,须弟子去救人吗?”方才看到夙骸渊出来时他便已经按捺不住,只是夜娑一直只是握着酒盏没有出声,且绀青颈间挂有他的白玉琉璃坠,本以为她会逢凶化吉,却没想是一命呜呼。 “看下去,还没完。”夜娑抬手将银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温声安慰着身前的祈策。 月白色的衣袖被他捏着微微皱了一点,夜娑便抬手给他捋直。 祈策顿了顿,还是抬头看着水镜。 夙骸渊离开暮山后,那只一直被绀青藏在衣间的极珠簪子忽而发出白色的光来。 余光殆尽,一位光影勾勒的青衣少女赤脚落地暮山。 顾不得脚掌所触及的冰冷,少女连忙抬手动用仙力止住了绀青腹中的妖毒扩散,反手一扬便将妖毒祛除。 “来迟了。”青衣少女坐在绀青面前,看着她的脸,满目愧疚。 她是悯生剑的灵使,虚童子,本该在三月前便化出真身,只是当初在拟魔境中她破格救落水的绀青,而后只能继续沉睡,今日才醒。 却没想她一行来,便是绀青仙陨之日。 184.-18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虚童子长叹一口气,忍下眼眶中盈盈的泪水,抬手轻轻将绀青睁着的眼覆下。 而这个动作做时,却没想手心忽而有些痒痒的。 她连忙抽回手,却发现绀青浅色的眼瞳微微转了转。 继而便是她咳出一口血沾红了白衣。 虚童子看着她衣间那淡淡然的青光,便知原来是她颈间的白玉琉璃坠第二次护住了她的命撄reads();。 亦不算是救,琉璃坠是灵物,能护仙体,但夙骸渊方才在她腹间施加妖毒,琉璃坠本保不住她的命,只是虚童子出现得及时除了毒,这才余留她最后一口气。 能说方才在夙骸渊面前,琉璃坠的神力同妖毒相冲,绀青假死了一回偿。 只是,即便是这个时候保住了一条命,虚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绀青重伤,这里暮山也算荒郊野外,止不住她腹部这个血窟窿。 忽而一袭风来,灵虚子连忙护在气息奄奄的绀青身前,只见一袭蓝羽落在身前。 “我来带她走。”画孤鹞莲步落地,身后六翼羽渐而附在身后。 虚童子死死护着绀青,满目笃定且提防道,“你是妖。” 画孤鹞转身走到绀青身前,将那个被浮屠施落结界的盒子捡了起来,没有被结界抵触。 “现在相信我了?”画孤鹞将木盒放到灵虚子的手中,继而弯身将半躺在寒冷地面抽搐的绀青抱起。 “跟上,不然来不及救她。”画孤鹞六羽翼一扇,迎风而起。 虚童子一惊,捧着手中的盒子随之而去。 画孤鹞来到方壶虚境时,浮屠上神和夜娑上神皆在山外候着。 看着那一身被血晕红的白衣,夜娑上神连忙接过绀青,带她进去疗伤。 灵虚子将木盒放到浮屠上神手中,随着夜娑上神欲言又止。 “你一同跟来罢。”夜娑也知她为何而来,干脆让她跟上。 画孤鹞站在原地,看着浮屠上神。 “你是不是早就算到她这一劫了?”她身后六翼收起,御云代之。 浮屠却拿着那个木盒转而一笑,“算到她死,没算到她能过这一劫。” 画孤鹞站在原地,望着浮屠的背影,只觉那个掌管凡人生死的男人,太过玄乎,有些可怖。 “跟上,别忘了你与我有约。”浮屠微微侧过脸来对她道出一句。 画孤鹞一怔,继而御风跟上他的步子,往方壶虚境内走去。 - 绀青醒来的时候,已然过去了七天。 夜娑将她腹见的血处理好,以仙力相补,当天便开始愈合。 只是这身子太弱,这几天她都为绀青渡仙力调和静脉,这才渡过了命悬一刻的危难。 她是从噩梦中醒来的,她梦见夙骸渊如鬼魅一样将她的泉莲带走,扔进了滚烫的两仪眼中让那救命的泉莲就此消失。 这样惊恐中,绀青醒来。 汗如雨下,染湿了身前的丝绒,一张脸雪白如纸,唇间苍白无色,整个人憔悴不堪。 一只候着她醒来的灵虚子连忙握着她的手。 “没事了小青姐,醒来了就好了。”看着她一头大汗涔涔,想也知是噩梦缠身。 185.-18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朦胧间看到那一件青衣,耳边又是那句熟悉的小青姐,绀青一刹那失神将她当作是灵童子,一把抱入怀中。 “灵童子。”她的声音急促而哽咽,诉尽了这几日来对他的丝丝挂念。 灵虚子眉间漾开一阵浅浅的哀意,双手轻轻抚着绀青的后背。 “小青姐,我叫虚童子,不是他。”声音裹了一重歉,温声安慰着她撄。 泛白的指节轻轻松开,绀青这才看清身前女童的模样。 虽然好看,却清新秀丽得不同那张在回忆里活泼可爱的脸。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放手回过神,一目的空落。 原来这些日子的种种折磨,不是一场噩梦而已偿。 虚童子的青袖抬起,拭了拭她额前的汗珠,声音温劝而动听,“虽然我不是他,但以后我就替他守在你身边了,我也是你的灵使。” 她是悯生剑的灵使,自然也是绀青的灵使。 与述护剑那把常年见血的利刃不同,悯生所带的戾气不重,当年浴婳也只是简单将它落于南海驻守鲛人之墓,没有施下封印。 上一世浴婳以述护主外,悯生主内,不到重要战场,不动悯生剑。 这一生,她望着能随绀青浴血沙场的,是悯生。 夜娑捧药来时,正好看见绀青抱着虚童子,双目怔怔地滞在一处无神,委实让那双那样好看的眼这样一瞳伤痛。 “什么时候醒来的?”夜娑将手中的一碗药转手轻轻放在青玉桌上,走到床沿。 虚童子回头,很是礼貌地道了一句:“夜娑上神。” 夜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继而一手轻轻牵起自己臂上的红纱袖,素指芊芊握上绀青的手腕。 “脉搏正常,伤口也好了,你可算是好了。”她叹出一口气来,回身将那碗药放到她面前。 “喝一个月的药,届时就能痊愈了。”夜娑吹了吹瓷碗中黑色的草药,空中顷刻便晕开了一阵极苦的味道。 连虚童子也蹙眉。 绀青点了点头,苍白的唇上破开一道痕迹,那碗药她眼也不眨便喝完。 瓷碗中的药被她一饮而尽,虚童子重新接过。 夜娑双目微敛看着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将所有能承受的苦痛私藏,不表露一分一毫。 “夜娑上神,我师傅呢?”绀青抿了抿留有苦味的唇,抬头问道。 那飘飘红纱翻折,夜娑倚在床脚,声音温温淡淡,“你师傅借泉莲的力量被浮屠封印在冰泉里,碎散的魂魄已经在一点一点重聚,这时候最为关键,任何人不得去见他。” 绀青悬着的心渐而落地,听到师傅已经安然,这才将那愧疚抚平点点。 “绀青,这一劫过,你想怎么样?”沉思了许久,夜娑又问。 绀青抬眸眼神淡淡,往日瞳仁里灼灼的光闪没了踪影,开口的声音凉薄万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186.-18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夜娑有些诧异听到这一句,入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上一世浴婳就是满口仁义,心怀天下,最后连死也那样狼狈,这就是她所庇护的天下给她的馈赠。 无趣之极。 而如今的绀青,却能推翻她前世的活法,终于能活得新鲜一点。 夜娑很高兴,非常高兴。 “虚童子,把悯生剑拿出来。”夜娑细长的指轻轻点着床沿的坠饰,对那个青衣女童说道偿。 虚童子一点头,抬手念了一个诀,空中忽而像扶起一团水,继而一个冰封的剑匣渐渐由虚化实。 虚童子反手接住空中冰封的剑匣,转目看着绀青。 悯生无封,绀青想什么时候取便什么时候取。 冰盖被她轻轻打开,白银色镂着舍子花的剑鞘护着一柄细剑,剑穗上缀着一颗淡红色的珠子。 绀青垂眸,细长的指轻轻点起那颗剑穗上的翠珠,“红色的?” “那颗是血珠,杀人越多,它越艳丽。”虚童子望着那血色淡淡的珠子,上一世它还是被藏得极深,从不轻易露面。 “如今天界谁主大权?”绀青放下手中的血珠,启声朝虚童子问道。 述护剑还遗留在天界,她须回去取一趟。 “还能有谁,柘仙君啊。”夜娑上神漫不经心地替虚童子回答,那个灵使小丫头才刚面世不久,绀青知道的都比她多,怎能回答这些问题? “你入天罡牢时,无极就已经将主权交给了柘仙君,那日淇素和楚乔同白七玹一起去救你,闯了天罡犯下重罪,你逃得一劫,他们却要受刑。”夜娑抬手将挂在纱帐上的明珠轻轻移到自己手中把玩着。 “夙骸渊一战死了鲛人无惘,手下几名大将也被天界除了,好歹也是折兵损将,最近这些时日怕是要安静下来,不能妄动了。”明珠的光晕开在她手心,温温热热的,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位疯癫的仙帝,如今被当年那个恋他如狂的青丘神君带走,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反世。” 绀青的手轻轻抚在剑鞘上,眼瞳深邃一片。 提及仙界,虚童子忽而想起来那天来救绀青的画孤鹞。 “对了小青姐,那日我反世太迟,差点就救不了你的命,那日带你回来的是画孤鹞。”虚童子蹙眉低头,那日她是听讲画孤鹞同浮屠上神的谈话。 画孤鹞心本想救的是子雾,而浮屠却说要救子雾,最重要的人是绀青。 悯生剑轻轻放回冰棺里,绀青抬手合上冰盖。 “怎会是画孤鹞救的我?”画孤鹞明明就是夙骸渊身边的人。 那块明珠似被夜娑玩腻了,便飘飘然回到纱帐上。 “画孤鹞本是灵雀,当年有人有恩于她,她便不顾一切地去报-恩,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夙骸渊欺骗,一直报错恩了。”夜娑垂眸,看着欲意起床的绀青,“你说夙骸渊是有多毒辣,设计让画孤鹞亲手封印自己的恩人去灵雀一族的禁牢里,最后才将真相告诉她。” 187.-18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起身的动作僵了僵,却还是一手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 “夙骸渊的债,我会让他一处不漏全然偿还reads();。”话末一句,绀青已然落地。 “绀青,虽然你天资极高,但如今身体着实太差,且夙骸渊那等奸诈小人好歹也算是千年祸害,方才你的话,不要太自视甚高。”夜娑上神起身,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灵虚子将装载悯生剑的剑匣收好。 浴婳当年八成的修为在仙陨时被注入悯生和述护,只要绀青两把剑在手,要除掉夙骸渊轻而易举。 但夜娑的话却也不假,如今绀青的心魂已染上仇恨极不稳定,且身体才刚恢复,倒不如趁着夙骸渊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日子,加紧修炼,将身子补好才是良计偿。 “若我怕着,那淇素和楚乔,谁去救?”绀青回头,看着夜娑。 一刹那的熟悉,曾经繁华星空下的一片烟火中,她笑靥如花。 绀青明白,这一晃而过的又是旧忆,浴婳的。 “下月月末他们才处刑,时间还长,你好好歇着,逢时我陪你去闹天界。”夜娑抬手在青玉桌子上取了一只瓷杯,转手倒了一杯茶,素指一抬一饮而尽。 “时间不早,好好休息。”红色纱衣一起,夜娑留下一个惊世美艳的笑便缓步离去。 已是夜深,绀青站在房门前。 只觉今晚的月亮,没有东皓山的好看。 花前月下,一轮明月余晖倾洒的不仅是方壶虚境,还有青丘。 自从神君将仙帝带回来后,神君未踏出露秋阁半步,一切事物由小神女姬瑾替管。 虽然姬瑾也不大愿意那么早就管事,但神君如今在为仙帝调配渡魂水,谁也不能扰她。 仙帝的状况极不稳定时而仅记得百年前,时而又唤着绀青二字,神君看得心如刀绞,便想及青丘的渡魂水,决定将他的回忆洗净。 这日,正是渡魂水配置成功的日子。 姬瑾一早便在门外候着,等着明韶神君出来。 到半夜,那位衣袂飘飘的神君才稍稍疲然地从偏殿走出。 姬瑾连忙上前,随着明韶一同走向仙帝所在的,神君的寝室露秋阁。 “神君当真要将渡魂水给仙帝喝吗?”姬瑾随明韶走了两步,带着些许忐忑说道。 虽然浴婳的转世已受天雷之谴,世上再无能同明韶抢夺仙帝的人。 可是这渡魂水怎么讲,姬瑾都觉得不大光明正大,且有一丝丝卑劣的感觉。 “仙帝对故人用情极深,我等不了那么久,也不想等那么久,且镇魂曲和浮生花在仙帝体内作祟,渡魂水不喝不行。”明韶将那个琉璃瓶从自己的袖间拿出,映着月光玲珑剔透。 姬瑾走了两步,只顾垂头自思,未看及明韶的表情。 “可是神君,姬瑾觉得这样做不大公平。”姬瑾自顾自地说着。 渡魂水也有奇效,不单能忘却一切记忆,且能让人爱上制出渡魂水的仙者。 明韶神君的美艳可是六界出了名的,不管是妖魔还是凡人,都将她奉为心尖的女神仰慕着,可是为什么到这仙帝,神君就要用渡魂水了呢? 188.-18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姬瑾还没想明白,一个巴掌已经落到她的侧脸。 “你这样说,倒是将本君说得是个小人了?”明韶一句话阴冷冷地抛出,惊得姬瑾连退两步。 “今夜你别随本君,去正殿看卷reads();。”再瞥了她一眼,明韶便匆匆往露秋阁走去。 姬瑾站在原地,委屈地抚上自己的侧脸。 她不过也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惹怒了自家神君了。 且这种手段的确入他人耳不大好听,她不过是提醒了一下神君,怎么就让她迁怒于自身了偿。 姬瑾捂着脸,很是不高兴地站在原地。 明韶入了露秋阁,墨御辞正在阁楼上倚栏望月。 那如画般的一幕映入明韶眼底,她怔了怔,方才的怒意也算消了大半。 “仙帝。”她走进,温声唤出二字。 墨御辞渐而回头,薄唇微扬牵出一个笑来,但双目却已经如一汪空水波澜不惊,“明韶。” “今日我带了药来,能医治你的头疼,你喝一点,看管不管用罢。”明韶将袖中的那个小小药瓶拿了出手。 墨御辞垂头,看着她雪白的手心中那个小药瓶。 “这几日我都借居青丘,给你添麻烦了,过几日我便回天界。”仙帝抬手将那个小小瓶子拿起,握着手中。 明韶的眼一直望着他手里的药瓶,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喝下去。 “不麻烦,仙帝有临青丘,是我们的荣幸,这就到仙帝午夜头疼犯的时辰了,仙帝还是先将药喝了为好。”明韶的声音似春日初雨落泉时的泠泠,清脆动听。 “嗯,总归不能病着,不然婳儿又要担心。”墨御辞将药瓶上的玻璃轻轻转开,明韶即刻便转身走回屋内给他备水。 仙帝将药刚喝完,那杯温温的茶水已经递到他跟前。 墨御辞笑着垂眸将水结果,只是还未来得及却已经倒在明韶怀中。 满水的杯子跌落在地,明韶紧紧地抱着墨御辞,墨色眼瞳前泛起莹莹的泪水。 即便是最后一刻,他都念着浴婳。 明韶将那一袭玄袍抱到床上,双手紧紧地牵着他的衣摆,目光灼灼。 如段玉一般的手轻轻扶在他那一头如瀑的黑发上,沿着轮廓寸寸抚摸着他的鬓角。 “没事了,天将明你便是我明韶的夫君,再也不是谁的竹马。”目光温存,却又尽是占有。 垂下纱帐,明韶方才想起刚刚自己打了姬瑾一巴掌。 将墨御辞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她转步去到正殿。 姬瑾果然如她所咐,如今正在正殿阅着青丘朝臣的一些提卷。 “姬瑾。”明韶挥了挥自己的衣袖,映着夜风走进正殿,手里还带了一袭纱袍。 姬瑾如今正看卷看得旧了,稍而有些疲累地捏着自己的额头。 听见神君的声音,姬瑾抬头,“神君。”声音沙沙哑哑,席卷着丝丝倦意。 “夜里凉,给你带了件外袍来。”明韶上前,将那件外袍轻轻披在她肩头。 姬瑾垂眸,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朱红的唇抿了抿,轻道出一句,“谢神君挂牵。” 189.-18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方才的事,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明韶弯身坐在她身侧,温声而道。 手中的毛笔忽而一顿,姬瑾抬头看着身侧的神君,方才的确是有一些心恼的,不过她是君她是臣,久而久之便也过了那股怒,却未想过她会来和自己道歉。 “因为几百年前,我就是太矜持了,没把握住时机,硬是错过了他,如今是上天再给我的机会,我依旧抓不住天的时机,但我已经错过他一次了,再也错过不起第二次了,所以我才要将他留在身边。”明韶随手拿起一卷来翻阅,像是诉一则故事一样,将原因娓娓道来。 姬瑾直了直身子,如碟翼的睫毛几次交织,她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砚台上,“我也知神君用情极深,姬瑾这就去安排神君与帝君的婚事。” “不用了,毕竟这件事成因的手段不光彩,我也不想落个笑柄众人皆知。”明韶的手轻轻移到姬瑾的侧脸,“方才那一巴掌,我同你道歉。撄” 姬瑾连忙摇头,模样甚是追悔莫及,“神君对仙帝用情至深,是姬瑾逾规,妄自理解,神君不需道歉。” 明韶温而一笑,将姬瑾的手轻轻捏在自己掌心,“姬瑾,自从我择你为神女后,一直将你视作我的亲妹妹,我实在害怕有一天你会与我分道扬镳,对立而视。偿” 姬瑾再如拨浪鼓一样摇头,紧紧回握着明韶的手,“神君这说的是什么话,若非神君的伯乐之恩,姬瑾怎会有今日的身份,姬瑾绝不会忘恩负义,与神君背道而驰的。” “嗯,我知道你不会。”明韶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摸了摸姬瑾的后脑勺,温笑一片,“时间不早了,这些卷子就择日再看,回芯芳阁休息吧。” 姬瑾点了点头,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裙摆朝明韶弯身作揖,“那神君,姬瑾这就告退。” 明韶轻声嗯了一句,便也看着她的背影踏月而归。 那只沾染墨水的笔被明韶提起,转而在一张落在一张净白的纸上。 她笑眼盈盈,看着自己笔尖成书的墨迹,写的正是仙帝的名字――墨御辞。 翌日清楚,墨御辞是过了午时才醒的。 而他醒来的那一瞬,只见一方纱帐在前,坠连的明珠高悬,屋内四下的帘子都拉下,不知昼夜。 他起身,额间隐隐的痛渐渐消殆,细长的手轻轻扶向额头,他这是在哪? 明韶捏着他醒来的时间启门而入,一道亮堂的光扑洒一地。 墨御辞抬头,透过白纱同她对视。 明韶不禁一怔,即便如今墨御辞忘却一切,只是一片空白,他望世间万物仍是那副君临天下的傲然,丝毫不如她所想那样表现出惊慌或是恐惧来。 “你是谁?”日光太明,纱帐遮眼,墨御辞只看出个模糊的轮廓来。 明韶旖旎的裙摆落入房内,她反手将门轻轻掩上,生怕门外的光伤了他的眼。 “仙帝,我是你的妻,明韶。”她走到床边,如白玉的指轻轻撩起纱帐,坐在他身前。 190.-19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这才看清那模糊轮廓的五官,一袭桃色绣花裙在身,白纱衣披在身外,墨发缀了两只花簪,柔美而不累赘,五官精致而极,柔情绰态,媚于言语。 只是,那样疏离得紧。 “我的妻?”仙帝微微偏头,侧问出一句,却无奈无论他怎么回想,也茫然一片。 好似自己在飘渺长河中大梦初醒,所有过去都被冲洗得干净,寻不会一丝一点。 “是啊,仙帝在流云崖降服妖魔夙骸渊时,被镇魂曲所伤,忘记了一切,昏睡了三月有余,可让为妻好担心。”话末,不知怎么就带了一点颤音,明韶眼里汇聚晶莹的泪来,煞是惹人心怜。 墨御辞的手抬了抬,明明觉得自己不该抱她,可这眼前毕竟是自己的妻,理应安慰一番。 “我没事,你别哭了。”虽然这时候该抱着她,但墨御辞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在空中颤了颤,收回了身前。 “夫君,是不是你已经忘了过去,所以连明韶也忘了?”见他的举棋不定,明韶着实被伤了一番,本该收回的泪水忽而又止不住了。 墨御辞抬头,一手轻轻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思绪一片混乱,“对不起明韶,我实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真的娶了你吗?” 明韶染着红胭的唇抿了抿,一双含情带泪的眼闪了闪,“夫君并没有娶我,只是与我有个婚约而已。” 墨御辞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煞是翻涌起一片内疚。 自己这样就把这位与自己有约在身的姑娘忘了,实属有些过分偿。 “对不起明韶,我须些时间去想想,也须些时间去适应。”墨御辞抬手抚了抚明韶的眼角,将那颗清明透彻的泪水轻轻拂去。 明韶抬手抚上他的手背,点了点头,“没关系,我等你。” 墨御辞见她如此善解人意,眼眸也柔下三分。 “从你开始,给我讲讲我们的过去吧。”既然他有心决定要将对不起明韶的补回来,那更应该了解自己曾经是如何待她的。 明韶抬起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眼角,“你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战神仙帝,而我是青丘百年前新任的神君,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在五百年前的山间。” 虽然隐去了不少,但明韶还是如实将他们初遇的那天完整不漏地讲给墨御辞听。 “那天你救了我的命,从此我便诺下一言非你不嫁,后来你也被我跋山涉水的恋慕打动,答应与我成婚。”明韶讲至此,忽而又想起浴婳那个女人,眼波一转,跳去了和她有关的日子。 “后来我在青丘一直等一直等,也没见你来,我便从青丘的神女晋升成神君,那日我想总归是青丘的大典,你该来的。”明韶牵着他的手,顿了顿,“只是那天我等到深夜,你也没来。” 墨御辞被她握着的手紧了紧,良久他才垂眸看着明韶那张绝美的脸,“对不起,或许那日我有极为终于的事,才忘了你。” 是啊,的确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191.-19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明韶接任青丘神君那天,是浴婳的生辰,墨御辞带着她纵游四海,天界所有有名望的仙人皆上青丘,唯独他们两位仙帝仙尊未来。 “日后我不会让你再等了。”墨御辞回握住她的手,自己那时候究竟在经历些什么,才负了明韶这样一番深情? 闻言,明韶心头一震,连忙回头看他似乎想辨认他是否在同自己说笑撄。 但回头看见那双如玄墨的眼瞳,期间的光点坚定得不容质疑分毫。 明韶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没有同自己开玩笑。 “夫君真的不会让我再等了吗?”明韶再追问。 墨御辞抬手,虽然有些僵硬,却还是将她抱入怀中。 “不会了,一年一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会让你再等了。”同明韶这样说完一番话来,墨御辞好像依稀想起,曾经有个谁曾对他说过,她会等这他。 只是这仅是一片空白的长河中让他能握及的只言片语,再深寻也只有一片苍白,想不起半点影子偿。 虽然想不起,但墨御辞知道自己对那位等他的人有着深深的眷恋和内疚,即便失忆也撕扯不断。 如今听明韶这样说来,那位等他的姑娘,就该是她了。 一月后,弗隆牢。 淇素玄仙在天界带人极为温和亲切,这是总所周知的,楚乔亦是七巧玲珑心的持有者天资颇高,一届仙徒皆是她身后的护盾。 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位天界最温和的人,竟然是闯天罡牢的两位。 淇素玄仙倚在牢前,双目敛下似乎在闭目歇息,一只手轻轻点着凹凸不平的地面,像是在撩拨琴弦一样踩着节点。 一袭金袍缓步走进,继而便是牢门打开的声音。 淇素依旧没有睁眼,似乎那个站在他身前的人并不是来看他的。 知淇素是有意对他视而不见的,那人也只是久久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轻轻敲击着地面的四指停下了动作,淇素敛下的眸缓缓睁开。 “有事便讲,这一方小小的弗隆牢可容不下柘仙君。”漆黑的眼瞳上下将站在身前的人打量一番,淇素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不该是柘仙君了,该是柘仙尊了。” 也是,天雷落下,天界的叛徒绀青已然死了,柘仙君也算是除一大害,自然该晋升为仙尊了。 “淇素,你不要太偏执了。如今天界折兵损将,仙帝下落不明,妖界夙骸渊虽然暂时还算安静,但毕竟如今是内忧外患两面,你是天界玄仙,该做的是平定六界,不该日日呆在这弗隆牢里。”柘仙尊弯下身,双目直视淇素的眼。 淇素玄仙却只是如常浅浅地漾开一个笑在脸上,声音不温不淡,“那又如何,我连绀青一个都救不了,凭何去救你口中的六界苍生?” 淇素是在控诉,那样温和地控诉着他的恶性。 柘仙尊缓而起身,不想同他就这个问题纠结一番,“你的徒儿回来了,你也愿呆在这个牢里,不去见她?” 听到梓菁的消息,淇素瞬而回头,“梓菁回来了?” 192.-19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百年前那个爱到处乱窜的徒儿一朝瞒着他下凡,伺候便再无音讯,淇素翻遍了六界都寻不到,曾几度认为她是已经死去,但鬼界却没有她的名字,证明她还活着。 “三日前回来了,在瀛洲翻遍了也不见你的身影,便哭哭啼啼地去南重山寻我了。”柘仙尊抬手一挥,淇素玄仙被铁枷扣着的四肢便得以轻松撄。 “你当真不去见她?”柘仙君再反问一句。 忽而那躺在地上的白衣牵起尘埃,淇素玄仙从地上抬步站了起来,“我若出牢了,楚乔呢?” “你们闯天罡,我始终要给世人一个交代,那日所幸知情的仙人不多,后来传出去的也只是天罡牢被破,解释受鞭刑的,我只推楚乔一个人。”柘仙尊望着淇素,声音淡而无味。 淇素白袖一挥,一个拳头结实地落在柘仙君的脸上。 “柘见,当初你将罪名扣在绀青头上,我谅你是为了挽回天界的颜面,不做声,今日你将劫牢的罪名扣在楚乔头上,难道你要和我解释,是为了挽回我的颜面?” 那位平日天界最温和的玄仙如今动手了,该是怒意上头了。 “这鞭刑,不过是一朝皮肉之苦,我淇素还是受得了,不需你这样来维护。”淇素玄仙背过身去,冷言说道。 柘仙尊望着他的背影,渐而长叹出一口气来偿。 “梓菁我会照顾好的,届时你受完刑,我再将她送回瀛洲。”柘仙尊转步走向门外,望着他的背影冷声道。 只还未走远几步,淇素的声音渐渐又起。 “她自己在外百余年,自然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不用劳烦柘仙尊将她留在南重山,回瀛洲的路,她还是晓得的。”他的声音极决绝而不屑。 柘仙尊垂下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半响也只回应了一句,“好。” 脚步声远去,那枚被淇素放在袖口的传音螺才有了细微的动静。 淇素抬手将袖中那个拇指一般大小的小青螺拿了出来,青青的光晕开,传出了楚乔的声音。 “玄仙其实不需陪我的。”楚乔的声音淡淡,波澜不惊。 淇素一笑,他倒是忘了楚乔和他靠着传音螺通话,方才柘仙尊的话她大概听了大半去reads();。 “亦不能说是陪你,只是那日你来找我说要救出绀青的笃定模样,着实让我佩服而已。”淇素指尖轻轻支着那个小螺,低低笑着。 楚乔在距他百里外的牢里,捏着海螺望着牢外的一片云海。 “只是,就算最后我将她救出来了,她还是死了。”这样说着,她的声音沉了些许。 “上一世的浴婳本就是孕天地而生的灵婴,一身仙姿无人能及,且持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她生来就属于天际,不由得我们私占她半分,而今生的绀青,却是应执念而生,落得什么果,由她的命而定。”淇素的话平淡而无趣,是楚乔往日听得最多的。 “玄仙说小青是因执念而生,我则信她临死时,不再由命而导,该是追从自己的内心。”楚乔声音淡淡,却处处都在反驳淇素。 向来是说不过那个后背,淇素便笑笑当作放弃。 “好生休息,你那小身板要收鞭刑,或许三鞭子就晕了。”他将话题迁移,不想再触及她心中有关那位故人绀青的一丝半毫。 楚乔也不再想提她,只是温温一笑,“玄仙还是低估了,那鞭子我能挨十下。” “柘见不会刁难你的,最多也给你五下,届时我等你出来,你可别晕了。”淇素的话中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在和她将一个小小的笑话。 “不会。”楚乔抬手,一袭白裙在地上铺平了些许,“我累了,就先睡一会,玄仙也好生休息。” “嗯,好。”淇素将海螺放回袖中,沿着墙边缓身坐下。 那日天雷咒落,惊动了六界。 即便从云海中也能看到,那如雨落下的道道惊雷。 明明是夜将明的时候,四下却是那样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而后最灼目的天光从远处漾开,光殆尽后淇素能听到的,便是楚乔那低低的哭声。 楚乔心口那颗七窍玲珑心,是从浴婳那儿剥离才到她那处,若浴婳没死,就没有如今的楚乔。 于她来说,绀青便是最为特别的人,虽然淇素暂时不能理清,这种情为何物。 但绀青较于楚乔的命,或许也是一半一半。 楚乔和绀青的缘,能说同绀青和仙帝的缘一样,皆缘起浴婳,只不过牵着是无意间的一笔成书,后者是存念想的再续前缘。 她的确是倦了,倚在墙角将自己的腿曲着,双手轻轻换上腿间,轻轻地闭上了眼。 楚乔做梦了,仿佛一朝就回到那日她同绀青,纱荷在书斋共行的日子。 纱荷在闹,捉住一片叶子也能咿咿呀呀个半天,她同绀青便在身后笑着,看着灵童子与纱荷捏着那片树叶的模样。 然后,她们便走到了分歧处,绀青要去墨仙帝处听书,她择要从师傅学琴。 或许绀青不知道,那短短的共行路,是她最享受的时间。 梦很短,被外喧嚣的声音打断。 楚乔醒来时,看到了久违出关的无极上神和柘仙尊带领一众仙人仙兵在滚滚云海中。 看样子,方才是恶战了一场reads();。 对岸,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美人和一个小仙人,而目光微转,楚乔那双瞳里便似攫取了一方星空的斑斓。 对岸,绀青手里握着一把白银色的剑,一身藤紫色衣袍拢在身前,云海翻涌牵起丝绒。 最边缘站着的,便是妖界的画孤鹞。 楚乔动身想上前,但双腿却因过久的弯曲有些麻木,她站不起来,便爬到了牢前,双手握上冰冷的弗隆柱。 “绀青,你未死便是上天眷恋你,觉得留你一命仍算慈悲,可你怎么不惜命?”柘仙尊的话如一方佛钟敲响,久久回荡。 绀青方才与仙兵一战受了些许伤,却还是那副非闯不可的模样,不退让分毫。 “呵,柘见你这话倒是好笑。”夜娑上神抬手止住了绀青的话,先而开口。 “那日她受诅,你不闻不问反而将罪名倒扣于她,而后即便被劫牢你也没有丝毫疚意,将所有罪能推则推,真是惹人发笑。”夜娑字字踩在柘仙尊心尖,满目讽意,“如今她活下来,明明是自己拼着回来的一命,怎么到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仙人口中,就是上天留的了?” 启哲在身侧,轻轻牵了牵夜娑的手,她却只是温温地回握一下,眼底无惧。 众仙听着夜娑的话,顿时诧异一片。 他们虽知柘仙尊是做错了,但好歹为的也是天界的颜面,他们自然不敢开口。 可这夜娑上神不仅反驳了,还反驳得掷地有声。 “夜娑,如今好歹你也是个上神,不念及天界的面子也算,怎么能和妖界联手?”无极上神启口,打断了夜娑对柘仙尊的抨击。 “是,我是上神,但是我随心,不要把我和你们扯在一起。”夜娑抬手牵着祈策,敛眸翻了一下眼。 祈策在她身旁,笑意浅浅。 “所以,你是决心要判天界了?”无极上神启口,惊得众仙一颤。 上神的声音平调却有一股森森的寒意,大约是怒了。 “无极,我不是判天,我从未说过,我是站在天界那边的。”夜娑上神莞尔一笑,轻轻松开了祈策的手,抬眸看着无极上神。 “好,很好。”无极抬了抬头,黛袖一挥,“你要判随你,但是今日的弗隆牢,谁也闯不得。” 身后的仙兵仙将持好兵器,历然而向。 四个人就想破天关闯弗隆,夜娑未免太目中无人。 仙兵出,绀青手里握着悯生剑,双目凛然早已无当初的那份小心翼翼。 她如锋利的刀刃,被打磨后在血色下映出凛冽的光。 本以为只是夜娑一人有闯弗隆牢的资本,却没想绀青也能如此决绝,仿佛刀下的血肉都只是往日她在院落里剖开的落叶枯枝,毫不手软。 画孤鹞本为御风灵鸟,即便蓝羽下的刀光亦是威胁重重。 夜娑修炼为上神,仙兵仙将无一能近她身,更何况她的身前守了个仙力未知的祈策。 无极抬手,一柄白银骨鞭转而握上手中,“绀青,既然你不选择成仙,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将你打回凡身。” 193.-19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话毕,一道银光晃眼而过,绀青身后便兀地撕扯出一条血痕,怵目惊心。 夜娑蹙眉,没想到无极却真的会对她出手。 朱唇念诀,一把紫晶雨扇跃于她手,夜娑一扇,将第二道要落下的骨鞭闪开。 只是无极的骨鞭上有她的仙力所绕,一鞭笞下,绀青已经痛得跪倒在地撄。 一身汗水和着背后的血迹,像是密密麻麻的蚁虫撕咬着伤口,极痛。 红色纱衣立于身前,夜娑将绀青护在身后。 “无极你身为上神,这样欺一届仙徒不公平,要打我陪你。”她的声音极怒,着实看不过无极这样对绀青下手。 骨鞭一转,紫扇一扬,两道仙力相撞,殃及一城池鱼偿。 柘仙君依旧是处处对绀青出手,他本就不喜这位仙徒,如今能有机会将她除下,他怎能袖手旁观。 只是,夜娑将她护得太好,一道紫风吹得他硬是不能靠近半分。 画孤鹞避开一众的刀光剑影,绕后走到关押淇素玄仙的弗隆牢前,念诀破开结界,她一袭蓝羽摄入淇素眼前。 “玄仙,小青来救你,跟我们走罢。”画孤鹞将弗隆牢的大门推开,念诀压下那牢柱上的天文。 淇素抬手,将一个紫螺放到她面前。 画孤鹞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抬手将那紫螺接了过去。 “将它带走,让楚乔跟着绀青,不要再回来了。”淇素玄仙理好袖子,择了一处墙壁缓身坐下。 “玄仙不走?”她看着手中泛着光点的紫螺,微微蹙眉。 “一朝难在,我判不得天。”淇素双目微微敛下,他走不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梓菁在柘见手里,“告诉绀青,此朝我和她两清,日后相见便是敌人。” 画孤鹞的手一握,转而踏出弗隆牢。 云海内,夜娑和无极打得正酣。 绀青身后的血被她应急止住了,悯生剑握在手上直触柘仙尊的每一刀。 不愧为仙尊,速度极快而微微致命。 只是,令绀青打得很不愉快的原因是,他手里握着的是述护剑。 “仙尊未免有些厚颜无耻,能将我的剑拿出手。”绀青反手一挡,却被述护直抵身前。 凛冽的剑光逼迫她侧身躲过,悯生剑被震退嗡嗡作响。 “绀青,述护同悯生都与你无关,你不过同我一样,只是拿着故人的遗物而已。”柘仙尊剑一上,穿过她的手臂,破开一条伤痕。 鲜血溢出,刺痛阵阵。 绀青的一滴血落到剑刃上,述护忽而像是被煅烧着一般开始发烫。 柘仙尊松了手,述护却随之被绀青握着。 手臂握着剑尖,破开她的血肉,而绀青却笑着,“柘仙尊,述护以血为脉,认得我却不认得你reads();!” 绀青的血落在剑刃上,令述护知它在伤其主,自然而然地便发烫反抗柘见。 述护悯生归位,绀青反手挥,脱空的血液拉起见光,直击柘仙尊而去。 牵连他身后的一众仙兵。 楚乔捏着弗隆柱的手微微出了汗,紧紧地看着绀青,见她脸色泛白却已经没有退意。 太好了,她没有死。 看来白七玹也是说到做到的。 只是为什么如今,绀青的身边会有一个画孤鹞? 忽而一声铮然,楚乔回头才发现方才站在夜娑身边的那个小孩将弗隆牢给劈开。 “走。”祈策将剑入鞘,淡声说道。 楚乔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朵仙云架起,随之朝夜娑的方向飞去。 她僵了僵,回头看着祈策。 “淇素玄仙呢?”既然绀青是来救人的,那定然还得救一个淇素。 “他不走。”祈策简单地回应一句,继而便随她回到夜娑身边。 夜娑紫晶羽扇一挥,一众负伤仙兵皆被扇回无极身后。 “今朝人我带走了,日后这剩下半场仗,我会讨回来的。”话末又是一阵强风。 无极支起屏障护在身前,待风过后,夜娑等人已经没了踪影。 若非她那日启拟魔境散去的仙力还未休回,她怎会让夜娑那么轻易就离开。 只是如今柘仙君受伤了,弗隆牢已破,她再追便是自讨苦吃。 撤离的夜娑一众人,如今正回往方壶山。 绀青手上背上受伤,却也只是见血,不伤及体内,服药愈合便可。 夜娑轻摇着紫晶羽扇,脸上晕开淡然的笑意。 无极总算是败了一仗给她,还败得相当狼狈。 楚乔扶着绀青,却见她看着手里的两把剑,泪光灼灼。 虚童子被夜娑唤去守方壶虚境的结界,此刻在虚境内候着,见绀青回来,才算任务圆满。 但是,看到她手里的那柄述护剑时,虚童子却忽而不敢上前同绀青对话半句。 她在想着灵童子,她知道。 只是他已经死了,再念也回不来了。 “你们暂且都在方壶虚境内住着,我下了结界,就连无极也不可能找到的。”夜娑将手中的紫晶羽扇合上,念诀一停便化成一道紫色的烟雾消失于空中。 楚乔望着画孤鹞,虽能看出她身上沾有妖气,但相较于流云崖上一战,却失了几分戾气。 像是被驯化了一样。 “楚乔,你如今暂无去处,也一同跟我们一起,涟韵她,没个百八十年不会轻易醒来reads();。”夜娑回头,敛眸扫了一眼楚乔。 楚乔当即点点头,虽知道这位是个上神,但只觉这位容貌极美的女子隐隐地有些危险。 方壶虚境一到,祈策便同画孤鹞领着楚乔去给她准备的阁楼。 而绀青则是随夜娑去了冰泉。 峻高的山巅淌下寒而入骨的泉水,漾开的却不是一望无际的海,而是一片大湖。 幽兰湛澈的冰湖下,一副冰棺悬空而立。 里面静静躺着的,是她的夫君,白七玹。 “浮屠取三途河上的结蛛为他织魂,由此行起,他苏醒的日子遥遥无期。”夜娑站在冰湖面上唯一的木桥间,声音淡淡。 绀青扶着桥栏,看着湛蓝色的冰下那袭白衣。 他就这样在一望无际的湖色梦乡里沉睡着,不知何日才会醒来看她一眼。 “你还等他吗?”夜娑的声音淡淡,轻声询问。 “等。”绀青的回答几乎是捉着她声音末了想起的,笃定至极。 那素白入段玉的手轻轻抚上雕花的木栏上,夜娑的声音被水声晕起,“那你觉得,你爱他吗?” “爱。”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像是吹过一望无垠大海的风,来去无期。 夜娑看着冰湖下那白色的身影,上面纵横交错着淡淡金光的细线,像是一个渐而成形的蛹。 白七玹啊,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他知绀青心底墨御辞的地位无人撼动,却对让她烙下印记这件事乐此不疲。 直言替代她受天雷,尽管到最后的结果同样是他离开,但却不会如今这般让绀青对他刻骨铭心。 毕竟那样换来的是歉意,不是眷恋。 而后那一句“我只需你爱我,到天明就好。” 他定然是真心的,只是,这样一句话足够将那片属于墨御辞的心海占去半片。 如果那日白七玹没死成,或许绀青就真的随他举案齐眉,共度余生了。 只是爱这个字落地便是雷霆万钧,连她也不敢轻易触动半分。 “上神,今日为何愿以身犯险随我去闯弗隆牢,与天界闹翻?”绀青的声音凭空而起,唤回了夜娑久久飘远的思绪。 “因为,我同无极有那么点怨念。”夜娑的手轻轻托起下巴,她目光慵懒地望着那片墨蓝得渗人的冰湖,声音淡淡。 “两千年前我有位未成婚的夫君,是灵兽白泽一族的三皇子,后来无极为取她渡神的劫珠,毁了我那位夫君的所有修为,让我未过门就成了寡妇。” 当时天界掌权做主的仍是楚河上神,那时夜娑还是一位小小上仙。 得知白泽三皇子出事,夜娑提着凤冠便去上神处讨个公道,却没想楚河上神却说容无极先渡神,而后他再亲自将白泽三皇子的灵躯重塑造。 白泽一族天地灵兽,即便神躯重塑也要容天地灵气,能化成人须等一千七百年,而若要成年娶亲,则须再花时日成长,须一百年,所以如果夜娑要嫁人,就得等一千八百年。 194.-19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但楚河说,只要花一百年重塑神躯,他便以自己的修为渡给三皇子,让他重现人世。 夜娑听了,也只好点点头答应。 怎知这楚河上神,在临界九十九年,居然同魔界魔祖同归于尽了,夜娑没了办法,只能将那一千八百年等下去。 “那上神不该恨我猜对吗?”绀青回头,看着夜娑上神撄。 上一世无极是浴婳的师傅,今生她是浴婳的转世,关系千丝万缕。 “不恨,因为无极待你,不同于她待婳儿。”夜娑淡声道,暂不谈无极和绀青的关系,仅说婳儿她也是真心敬佩。 她向来黑白分明,师傅的锅怎能由徒儿担? “既然是两千年前,那如今那位三皇子理应复原,可上神却依旧独身,又是为何?”绀青眉间的一丝隐喻悄然而逝,转而问道偿。 夜娑偏了偏头,眉间拢上愁意,“诸邪啊,他的出生坏了白泽的仙灵,使得他又迟了一百年。” 魔界邪婴诸邪的出声,可谓是自楚河死后最惊天动地的一件事。 那日人妖魔三界皆被邪气缠绕,一空的不详。 白泽是灵兽,取天地灵气而生,若非夜娑那时将身躯封得及时,没有收取诸邪的邪气,最后才不至于落得成疯成魔的结果。 却因这一封误了三皇子的返世日,夜娑又担了寡妇二字多了一百年。 “如今他还未成人,我还须再等。”夜娑叹下一口气,着实觉得自己这两千年的活寡守得辛苦。 听她这样说,绀青忽而一惊,这白泽三皇子,难不成是…… “那敢问夜娑上神,坐下大弟子祈策是……”绀青欲言又止,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奇妙。 夜娑敛眸看向湖面,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是我夫君啊reads();。” 绀青沉默着,墨色的瞳仁映向深海,一样的命途多舛。 “上神等了三皇子两千年,同样是等,怎么就觉得我等不下去呢?”轻笑一声,绀青淡淡道。 夜娑一怔,被她这句话翻到噎了一下,随即也只能是一笑。 “相比婳儿,我觉得可能你更和我合得来。”她抬起轻轻搭上绀青的肩头,声音里参杂的百年罕有的笑意。 “只是,你于白七玹等归等,墨御辞又放得下吗?”她回头,声音如银珠落盘,敲落在绀青心口。 她沉默不语,从夜娑上神发间传来淡淡的清香,如高寒的一株梅,孤芳自许的淡雅清新。 “我们刚闯完弗隆牢,青丘那位神君就同仙帝回到天界了,听说,仙帝同那位神君,很是甜蜜。”夜娑转头看着绀青的眼睛,声音像是扣紧的弦轻轻松开。 绀青的沉默,已经成了这几日夜娑的司空见惯。 只是这时的沉默,与往有些不同。 “我和仙帝从来就不是一路人,谈不起放不放得下。”绀青转而轻轻说出口,“其实那日他叫我等的时候,我便知我们或许没有可能了。” 只是她想不到,这个没有可能来得这样彻底。 “我也奇怪,墨御辞是爱死了浴婳的,可如今却被明韶一刀断念,也是奇怪。”如若说墨御辞对明韶有情,五百年前就该跟明韶去了,怎由得他再这样颠沛流离好些日子才同她传出喜讯? 但爱嘛,总是那样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那你怨他吗?” 怨吗? 兴许是怨的。 “上神,那夜我被囚在天罡牢里,终日郁郁而寡欢,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死了,万念俱灰。”绀青垂体看着自己的手,“可是没人知道,他后半夜来过,来同我道别的。” 那夜,他给了度日如年的她一个决然的背影,从此,将过往的种种挫骨扬灰。 那日,该是她这一辈子哭得最绞痛的日子。 不单是心口和伤口,从发丝到脚尖都在痛苦着。 她曾在他的半纸江南里一醉不起,后来却在囹圄空牢里痛得清醒。 “后来我便知道,仙帝从来将我看作的,都是那位仙帝的替身。”她眼中溢泪,双目红红,“只是,后来他又发现,他爱的是那位回不来的仙帝,谁都不是她的替代。” 绀青曾经因自己是一个替代而心郁过,可后来当她知道,自己连替代都当不上的时候,心便死了。 如今,他却接受了一个,同浴婳毫无关系的女人。 原来不是绀青不能是浴婳的替代,而是他想要的,不是绀青。 “谁都躲不过那一场痛不欲生的大雨,只是你要知道,雨始终会停。”夜娑抬手轻轻揉了揉绀青的脑袋。 她的执念,较于浴婳稍显卑微,却更加痛苦。 “我明白。”绀青侧过头,觉得今日的风很是刺眼。 那场雨终会停,只是,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才停reads();。 厌他,喜他,爱他,怨他,恨他,是不是只要将这些感情都历一遍,她便能放下他了? “今日风大,早些回去休息。”夜娑松开了自己的手,将她留在桥边。 墨御辞这情定得可是好笑,说尽对浴婳的念念不忘,而后却铺下一切要迎娶明韶的伏笔。 只是他予绀青的入肠情酒,要到合适才寻得那位给绀青醒酒的人? 绀青于天界一战的事情,仅一夜便传满六界。 夙骸渊仍在深山处静处,苍南豫启了三结界,踏着步子走到他身前。 只见那一袭红衣浸泡在天山的寒潭水里,似一尊佛,久而不懂。 “主上,白七玹的徒儿绀青,没死。”苍南豫单膝跪在地上,朝夙骸渊说道。 那久久闭目的男子缓缓挣开眼,赤红的瞳仁映着水面的波光粼粼。 呵,真是命硬。 “于昨日,她同画孤鹞闯天界,破了弗隆牢,听闻那日还有个很是厉害的女人帮她。”苍南豫将他今天收到的所有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白七玹。 却也很是奇怪,如今六界这样数落下来,最为厉害的便是无极,浮屠和逍遥三位上神。 只是浮屠不问世事,五界颠倒都与他无关,逍遥仍在梦里桃花源,不该出世事,而无极则掌管天界。 主上夙骸渊又身负重伤在修养,还能有哪位能帮得了绀青闯天牢? “画孤鹞没死,绀青也没死,很好。”水声连连,苍南豫回过神时,夙骸渊已经从水里站起。 一袭红衣明明沾水却不湿,较于从前他也不过是脸色白了三分。 “主上,须这日明日将画孤鹞捉拿回来?”苍南豫一手握拳置于地面,毕恭毕敬地问道。 夙骸渊抬手,指尖却沾上了水珠。 “不须,苍南豫,我有一事要交代给你。”夙骸渊交代下一句,便启步走向另一个石窟。 苍南豫犹豫了一阵,却还是跟着他的步子,走了进去。 烛火幽幽,随夙骸渊的步子而亮起,撕扯黑暗。 走到尽头,苍南豫才看到被封印在墙上的袭风之翎。 “主上,这……”他不解夙骸渊的意思,启声问道。 “这件神器的位置,如今能知道的,仅有你我二人。”夙骸渊看着那血色一样的圣羽,回头说道。 苍南豫点头,继续听着。 “无论费多大代价,须筹集四方神器,唤醒诸邪。”夙骸渊回头,淡然道。 “明日让绯月放出消息,将妖界的所有妖物都聚集起来,朱雀崖上妖界折兵损将,元气大亏,但天界却也因此千穿百孔,我们须趁机夺下苍獠之刃与碧落之盾,黄泉之珠暂且放一放。”乐文一样,他妖冶的瞳里映着灼灼火光。 苍南豫蹙眉,细听着。 “还有一事……” 195.-19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山外,绯月等得极不耐烦。 正想入山寻苍南豫时,却看到那一身黑袍的男子已经走了出来。 “主上交代了什么?”见他出来,绯月一手便抓住他来问。 苍南豫抬手一甩将她对自己的控制甩开,“主上让你聚集妖界,趁天界大乱夺下苍獠之牙和碧落之盾。” 绯月被他甩开的手紧紧握起,转而冷哼出一声,“哼,你不过是个传话的,怎敢这般嚣张?” 苍南豫回头,看着她冷笑了一下,“你也不过是捡到画统领的位置,也没资格这样嚣张。偿” 继而不容她反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绯月被他这句话久久噎在原地,垂于身侧的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有朝一日,她定然会将这六界翻天覆地,以此报答夙骸渊对她的恩!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绯月这个名字,比画孤鹞高上几倍! 一身暗色红裙一扬,绯月反手幻出一只黑色的蝎子来,继而弯身将它放落地上。 顷刻,成群黑蝎子随着那只领头的蝎子而出,穿过整片山原。 继而,躁动便开始了,蝎子覆盖的地方,所居的妖怪便出声应和,纷纷朝绯月这座山下行来。 如水珠落在平面牵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 方壶虚境- 在闭目修炼的祈策忽而睁眼,转而出房门走到正殿内的夜娑身前。 “师傅,外界要妖气。”祈策定然站在门前,身后的光洒落在他的肩头,在地上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夜娑上神如今手里捏着一只小瓷杯,往日偏爱醉于酒中的她今日却在喝茶。 转手那只瓷杯轻轻落于茶盘,夜娑抬手轻点了一下茶盘,祈策便走到了她身前。 “不急,夙骸渊不该会闹出什么大动静。”他那个重伤,出来便是寻死,怎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多生什么事情来。 水镜又启,32山上的景象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山下一片妖物,像是极其怪异的海波,翻翻涌涌起起落落。 绯月站在山前,身侧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蝎子,身侧站着的是苍南豫。 没有夙骸渊的身影。 山脚下的人皆是收到绯月的那只蝎子才聚集而来,从前他们都希望夙骸渊能将它们收入麾下,但却知道自己如果茫然随从也只是炮灰的下场,便也只能安于现实。 但如今,夙骸渊说天界脆弱不堪,只要联合便能将其击破,他们怎么样也要来闯一朝。 只是现在聚了那么久,却连夙骸渊那袭红袍上的半个线头都没看到,他们便开始纷纷不安reads();。 “绯月,主上夙骸渊呢?他不出来见我们,我们是不信你蝎子说的事情的!”一只如山高的巨妖朝山顶的两人说道。 “是啊是啊,难不成是你们被主上抛弃了,才想另集兵马?”一只盘旋在空中的鸟精说道,随后同身后一片黑云一样的同伴纷纷落在树枝上,看着绯月如何回话。 两只妖的质问忽而牵起了一片同生,四下的妖怪纷纷七嘴八舌了起来。 夙骸渊不在,终究不能让他们安心臣服。 绯月回头看着苍南豫,面露难色,“苍南豫,你不是说主上今天会出来的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出山?” 那一袭黑袍披在身上的苍南豫则是悄而一笑,“主上说,人未齐,他是不会出来的。” 夙骸渊在等一个人。 忽而,那只鸟妖又开口,“主上常年是以假身见人,如今却说人未齐不出来,难不成主上要以真身见我们?” 苍南豫回头,满目傲然地看着那只鸟妖,“是,因为时日无多,主上想集了群英便直攻天界,破釜沉舟同归于尽。” 许是这句同归于尽来得刚好,一众妖怪忽而便兴致高了起来。 这么多年的压迫终于能换来一次反抗,无论是同归于尽还是如何,它们都愿意。 见水镜中的一派景色,祈策回头看着夜娑上神,“师傅,是否要出手?” 夜娑正轻喝着一杯茶,继而轻轻将杯落盘,“夙骸渊杀了白七玹,绀青迟早要报仇,既然是最后一战,自然要出手。” 夜娑捏过盘,的确是今天,夙骸渊的大限已至。 - 已是正午,一卷狂风骤然起于山巅,顷刻,夙骸渊那袭红衣便如暗红的风暴出现,垂落了一山的落叶。 恹恹的群妖攫取到那抹深红色的身影,顿时都起了兴趣来。 这山上的人,果真是主上夙骸渊,且难得一见的是那居然是真身! 夙骸渊站在苍南豫身前,望着山脚下的一众妖怪。 群妖纷纷弯身,臣服于他,“参见主上。” 夙骸渊只是凝视着空中,并未作声。 绯月同苍南豫同样是单膝跪在他左右,候着他出声差遣,却没想夙骸渊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一道灵剑便破风而来,穿透了那袭红衣。 夙骸渊连同那柄剑一起被钉到岩壁上,述护剑的剑气灼烧着他的胸口,令血肉不能愈合。 一口鲜血溢出,夙骸渊双目渐而失神。 绀青落地,一手扣上剑柄。 “夙骸渊,我来取你狗命。”她双手握着剑柄,眼中带笑。 剑入更深,血液滴出更红。 夙骸渊一手握上述护的剑刃,将它往心口推,血液染红他的唇,徒添三分妖冶,“我等的就是你。” “主上!”绯月瞳孔一扩,连忙幻出一只巨蝎来救夙骸渊。 却还未幻化成形,便被画孤鹞落地斩去reads();。 画孤鹞看着空中那抹渐渐消散的黑色云烟,一路被仇恨裹卷的心倏而松开,夙骸渊终于死了。 述护离身,绀青转步一手捏起绯月的颈,将她按在地上。 “你没死?”她一头黑发垂落,脸侧溅了三滴血,却不显分毫狼狈,傲然喋血。 夙骸渊的躯体被打落在空中,随即像是火光燃尽的纸,余落成灰。 山下一众妖魔见夙骸渊已死,纷纷暴乱,皆冲上山要将绀青杀之而后快。 苍南豫黑袍一扬,随之御风而起,脱到浴婳背后。 “住手,谁也不能伤到新的主上。”他定于山间,截住了气势汹汹的群妖。 “苍南豫,你以为你是谁,这统领妖界的主上,岂是你能定则定的?”鸟妖张翼,盘旋在空中对绀青虎视眈眈。 “是啊,主上被她杀害,难道还要让我们在一旁袖手旁观?”苍南豫身前一只牛头模样的妖怪大叫到。 随即牵起的,又是一片叫嚣。 山巅,画孤鹞替绀青除掉一众飞来的妖怪,徒留她一人对峙绯月。 “绀青,即便你弄砍死我,今日你也逃不过群妖。”绯月的脸涨红一片,反手想幻出蝎子却被述护剑抵住手腕。 身上的妖力也被绀青的一身仙力压迫,无处施展。 不过大约一年未见,这个小姑娘的成长居然如此迅速,看来白七玹的死对她的影响很大啊。 颈间的手力道更大,绯月呼吸不过来,眯着双目看着她。 倏而瞳孔一扩,一阵恐惧如毒萃入她的双眼。 这个时候,绀青在笑。 “不要自视甚高,你的血太卑微,祭不起述护。”继而仙力一现,绯月死在她手下,无需动用述护分毫。 她这样一捏,惊得盘旋空中的鸟妖纷纷退散,不敢贸然上前。 这不是仙人,手段怎能如此… “绀青,走了。”画孤鹞的声音渐渐落起,凭风而逝。 述护收入剑鞘,绀青回头便要离开这个妖气弥漫污浊不堪的地方。 “主上,不将属下安排好了才离开吗?”而苍南豫则是一手挡在她们面前。 画孤鹞回头,脸上挂着一抹微微嘲讽的笑,“苍南豫,她是天界的人,你怎敢乱称她为主上?” 绀青被他拦路,未着急着离开,反而想看苍南豫在打什么算盘。 能当着群妖,叫她主上。 “哦?我可是知道这位主上,可是前些日子破了天界的天罡牢弗隆牢,彻底与天界决裂的啊。”苍南豫脸色不慌不乱,似是有备而来。 “天界那群庸仙,尽管大难临头不过也是将责任一推再推,既然没有仙人有本事能一改那糜烂的风气,倒不如轻绀青你同妖界联手,将他推翻了才好。” 苍南豫继而跪在绀青身前,一如以往供奉夙骸渊的模样,对绀青卑躬屈膝。 196.-19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可笑,即便我要屠灭天界,也未必要同你们这些妖魔联手。”绀青一挥衣袖便要离开,画孤鹞亦是松下一口气。 苍南豫这个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行事向来居心叵测,当初夙骸渊也是忌惮他三分,如今他要对绀青献好,未免不是心存别念。 “那绀青可知,四方神器重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待她走出几步,苍南豫再开口。 本想冲出群妖的绀青忽而止步回头,双眉微蹙撄。 “四方神器重聚,可是能极大限度地将白上仙的魂魄补齐,能结了你对他遥遥无期的等待。”苍南豫反手,袭风之翎的红光绽于空中。 “今日你们杀了夙骸渊便想走,这群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但若你应了我这声主上,不仅能相安无事地离开,还能带走朱雀之羽。”苍南豫手中的红翎被风轻吹,灼灼夺目。 “苍南豫,你居心何在?”绀青启口,手里握着的述护剑呼之欲出,“我可以杀了你夺回袭风之翎,且夜娑上神在方壶虚境内看着,只要出了意外,她便会来。” “怎能说居心,不过是夙骸渊命数已尽,我想另择良木而栖罢了,”苍南豫手中的翎羽忽而一耀,继而脱离了他的掌心,跃于她身前,“而恰好,你是我看中的天地之主。偿” 画孤鹞抬手,替绀青接过袭风之翎。 她的举动告诉着绀青,她觉得苍南豫的话言之而有理。 “呵,有趣。”绀青转身,画孤鹞随她而去。 临别,苍南豫黑袍一扬,一众妖怪纷纷下跪,惊天动地地回荡出一句,“主上。” 此间后,妖仙绀青,便是妖界之帝。 “你怎知这四方神器重聚便能唤醒白上仙?”画孤鹞看着被落下封印的袭风之翎,只觉这是此间世上,她见过最好看的羽毛。 “我不知它是否能,但四方神器遗落在妖界终究是个威胁,况且如今腰间是群龙无首,我一日承帝位,终能控制他们不乱在六界造次。”绀青纵身入云海,目不斜视。 如今她已是一无所有,即便是苍南豫设计了她又如何,但他提出的条件着实诱人,即便是个万劫不复的套,她落入其中也算是心甘情愿reads();。 且,他说四方神器能救白七玹,更是令她不能择他路。 祈策看着水镜中的景象,回头看着身后的夜娑。 “她这样做,对吗?”祈策将手中的瓷茶杯轻轻放下,声音淡淡,带着一丝愁意。 “她怎么选是她的事,不容得我们插嘴。”夜娑忽而一笑,抬手抿了一口茶道。 祈策望着她,一双灼灼如夜星的眼里倒影着一片光景。 夜娑抬手捏着瓷杯,红唇轻抿下一口淡茶。 两千年前祈策神君的模样历历在目,如今要什么时候才有那是的半点影子。 她可是为了这一场姻缘,等了两千年了。 “师傅,师傅。”祈策唤了两声,她却依旧手里捏着个瓷杯,凝视着木案发怔着。 “娑儿。”忽而一声低回婉转,惊得夜娑连忙回神。 那一声如昼夜星碎悄然落地,漾起一湖的晶莹剔透,那样令她着迷。 两千年前那白泽三皇子祈策,就爱这样叫她。 还没反映过来,夜娑已经忽而倒在睡到在地上,将她推落的正是那位十二岁少年模样的祈策。 “在念着谁?”那孩童般稚嫩的脸上一双紫色的流光瞳灼灼,映着她的模样,含羞带怯。 夜娑没想到,两千年前她对那位皇子毫无抵抗,两千年后她同样对这位徒儿反抗不了丝毫。 在念谁…两千年前念的是你,两千年后念的还是你,除了你,好像她的确拿不出一个谁来时时想想了。 “策儿,启开。”只是,夜娑受不了他那紫瞳的深邃目光,像是一望无垠的落英花海,她会沉浸其中。 随之便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 即便他的心智同她无差,仅是小了她一百年,但如今这幅少年的身子,委实让她觉得自己越界便是千古罪人。 “两千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祈策握上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移到唇前,在掌心轻轻抿了抿。 骤然心跳加速,夜娑脸上绯红一片。 罪过,罪过! “策儿,快起来。”她一手抵在额前,红纱挡住了她的脸,只觉热得烫手。 忽而一只冰凉凉的小手抚上她的侧脸,像是浸染过凉水又吹过夜风,那样凉得恰到好处。 祈策松开她抵在身前的手,转而握上她抵在额前的手。 “娑儿,怎么你就能等两千年这样漫长呢?”他目光温和至极,脸上笑容隐隐,染上歉意。 她如今在自己身边,仅是片刻他都耐不住,更何况她守了他整整两千年? “因为你是我夫君,莫说两千年,两万年我也会等。”夜娑别目,脸入初春而绽的桃花,淡粉色的红晕。 忽而唇上一片凉凉的,像是刚成熟的津梨果那样滑滑的甜甜的,淌过她的唇前分了她一半唇脂去reads();。 夜娑回过神来时,祈策已经吻上她的唇。 不行,这是罪过……策儿还未长大。 这样想着夜娑欲意动手推开他,却没想他一双小小的手居然搂上了她的后腰,她推离一分,他又近两寸。 这样你来我往,祈策倒是将她吻得一片混沌,天地西北东南,她此刻也指认不出来了。 后来,夜娑没了办法,双手轻轻握着他胸前的衣际,任他亲着的时候,心里只能反复地念着一句,色令知昏! 而后祈策起身,一双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寸寸指尖细细摩挲,那样深情。 “娑儿,你和浮屠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他启口,如清雨滴落在方壶楼前的石阶上,那样动听。 “白七玹他倒是在计划着,绀青阿,我只是觉得她和我有点像,忍不住帮了。”夜娑捡了捡自己身前的红色纱衣,坐了起身看着如今坐在自己脚上,还未起身的祈策。 ……罪过,罪过。 “对了策儿,为什么绀青身上会有白玉琉璃坠?”夜娑抬手,将祈策唇上染到的唇脂轻轻抹去。 “那个是两千年前我赠与月华仙君的,该是月华传给了白七玹,白七玹又给了绀青。”那样逢凶化吉的灵物,能护她千年身安。 “只是进来,就怕那块玉坠要碎了。”祈策抬手轻轻握住了她擦拭着自己唇间的手,觉得这个动作此刻用来,很是撩人。 “要碎?”夜娑蹙眉,那只染着唇脂的手握了握,“也是,白玉琉璃坠只能护仙体,如今绀青的模样非仙非妖,似仙似妖,还承了妖帝一个名号,这个玉坠要碎也是合情合理。” 祈策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的柔荑,轻轻地揉着,“如今画孤鹞在她身边,她定要救出子雾,于此定要闯禁牢,只是这禁牢在青丘旁,似乎会影响不小。” “无碍,墨御辞的存在,由始至终都是她的劫,上一世如此这一世如此,结果如何,还须看她造化。这一次她如若要去禁牢,我不会再出手了。”夜娑如白玉一样的手静静地被他握着,声音淡淡,像是饮下三杯桃花酒,似醉而非的轻软。 门旁响起脚步声,祈策轻轻握着的手倏而更紧了些许。 而夜娑则有些慌乱,对外她一向是对祈策以师徒相称,如今若是让外人看去了这一幕,怕是要惹闲话。 “策儿,松手。”她握了握拳,发现挣不开。 细长的眉蹙起,她望向祈策,眼瞳里映射出来的意思分明是难堪。 祈策望了她好一会,继而松下一口气,转而松开自己的五指,回头看着刚站到门外的楚乔,“楚上仙。”他礼道。 楚乔则是微微一弯身,继而看向夜娑上神,“上神可见绀青去哪了?” 昨夜里她同画孤鹞匆匆而去,如今便不见身影,楚乔着实有些担心她。 绀青这个名字在天界亦是人人唾骂的对象,人间更是给她罗列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总之她如今就是个“千古罪人”。 她担心绀青若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会更加难受。 “她?该是回来了。”夜娑看着楚乔,见她眉间微蹙,忽而心生一念。 197.-19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楚乔,绀青那日伤了你的师傅,为什么你还要为她闯天罡?”她的手轻轻触上一只瓷杯的边缘,转而问道。 楚乔脸色淡然,双手搁在身前,轻轻捏着,声音却是极有力的笃定,“我相信那不是她有意的。” “但我若说,那日许是她失了灵童子,一时眼红杀人了呢?”夜娑再问,目光渐而聚集在楚乔的脸上。 只见那张可人的脸并未如愿渐而发白,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撄。 “夜娑上神,你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她掠过话题,再而直问。 “不过是想问,为何楚上仙要这样处处舍命维护绀青罢了。”祈策手里捧着一只杯子,替夜娑将话挑明白。 楚乔的手微微抬了抬,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倏而勾起一个轻轻的笑,“随心而欲罢了。” 夜娑上神红纱一扬,朱唇似晕开宣纸上的红墨绘染一个笑来,“好一个随心而欲。”继而反手浮起一个斟满淡茶的茶杯送到她面前,“楚上仙,我欣赏你。偿” 她夜娑由古而今都是随心所欲地活着,她也欣赏一切随心所欲的人。 楚乔接过那只浮在空中的杯子,抬手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满是淡淡的茶香,极令人心旷神怡。 祈策端坐在一片,陪夜娑品茶,忽而南门的结界有响,他转念便知是绀青归来。 “她回来了,楚上仙要去寻便她去吧。”祈策转而一笑,看着楚乔。 听闻绀青回来的消息,楚乔上前几步将茶杯轻轻放好,继而便道了一句告辞匆匆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夜娑转而长叹一声。 前一世估计是浴婳太过独来独往,身边的人寥寥无几,如今却能有一个一个守在身边的人,也算是上一世的她修来的果。 画孤鹞随绀青回到寝殿,一路的思绪远飘,到了她的寝殿门前才觉自己原是走错了,匆忙就抱着朱雀之翎,要交给夜娑上神。 看着她些许心不在焉的模样,绀青自知她是有话要说。 “画孤鹞,你有恩于我,子雾我定然会救的。”她没有回头,对站在门前的画孤鹞说道。 心口的石块瞬而落地,画孤鹞仅嗯了一句便离开。 阖门后,绀青将手中的述护剑轻轻放到汉白玉桌上,放到装有悯生剑的木盒旁reads();。 忽而一阵白眼起,虚童子从木盒中幻出人形落地。 “小青姐终于回来了。”她坐到绀青身前,嘻嘻地笑着。 绀青抬手斟了一杯茶,送入口中抿了一口,“嗯,回来了。” “夙骸渊呢?”虚童子的双手轻轻碰上述护,只觉剑柄有些发烫,应该是见过血了。 “死了。”绀青漫不经心地回答出一句。 本以为手刃夙骸渊,她则会心情舒畅一分,却没想依旧如此。 如此的空虚,如此的无助。 “没事的小青姐,白上仙他一定会醒来的。”虚童子的手一松,转而握上绀青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量。 “苍南豫有计,我杀死夙骸渊后,他以袭风之翎为利,在众目睽睽下将我送走,唤了我一声妖帝。”那只空下的瓷杯被她轻轻放在桌面,她淡淡到出一句。 虚童子蹙眉,却也明绀青当时是处于进退两难的位置,“那你若承了这一句妖帝,有何感想?” “无妨,现在六界皆知,我是叛了天界的妖仙,这些名头都是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扣上就扣上吧。”她回头,看着虚童子的侧脸。 皆是童子,她和灵童子却除了初见那身青衣外相像,再无其他形似的地方。 “自楚河上神同浴婳仙帝死后,天界就沦落成这样的模样,盛极必衰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虚童子轻轻爬在桌上,恹恹道。 绀青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而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来,“一朝衰落,便会有另一位明君现世,天界的起灭终与我无关。” 身后的门轻轻响起敲门声,虚童子将门开启时,随光映入眼瞳的便是楚乔的一身白纱。 绀青微蹙眉,她倒是将涟仙君这位大弟子给忘了。 “小青。”入门,她便唤起她的名字。 绀青回头,看着站在门前的楚乔,“几日在忙,我都忘了去看你,你的伤好了吗?” 继而楚乔微微点了点头,“已经无碍。” 虚童子坐回绀青身侧,抬头看着两人。 “身体好了就早些回天界,我和夜娑上神如今声名狼藉,总不能将你也拖下这浑水中。”绀青抬手摸上玉壶,轻轻倒满一杯于自己方才那个杯中,除她进门的一眼,再无抬头看她。 “逐客么?”楚乔抿着的唇微微张开,这样问道。 “你是涟仙君的弟子,我已经伤了她,总不能再伤你。”绀青握着茶杯,垂眸看着水面浮浮的茶芽。 楚乔蹙眉,看着她的视线不挪动半分,“我的自作主张,与你无关。” 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看得虚童子有些害怕。 但这楚乔身怀七巧玲珑心,怎么说都是天界最为看重的人,若说随绀青叛天,那真的便是罪该万死。 “好了,今天我忙了一天,也是很累,你早些回去休息。”绀青放下手中的被子,转而看向楚乔,露出一点笑意。 楚乔看着她那甚似虚假的笑,心里如残卷的线团,望了良久,也倏而冷笑了一声reads();。 她的自作主张如落到她眼底成了自作多情,那才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方壶虚境住得比天界舒服,我愿留在这里,你也没理由逐我吧?”回头,她跨步走出门外。 “自然不逐,楚上仙好走,好生休息。”绀青脸上仍留有笑意,淡而无味地看着出门远去的身影。 虚童子明白绀青的想法。 孑然一身行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楚乔虽救了她的命,但如若留在身边产生依恋,决然不是好事。 她已经错失一次墨御辞,已经伤痛一次白七玹,再无第三人能令她放下心墙,全然受之。 楚乔走后,虚童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青姐打算何时去寻子雾玄仙?” “听画孤鹞说,子雾被囚禁在禁牢,算是个死地,坚不可摧。我还须去寻一趟浮屠上神,寻个法子。”绀青敲了敲手中的瓷白,淡淡道。 虚童子点了点头,看着桌面的两把剑沉默着没有说话。 - 为了救出子雾,绀青特意借了夜娑上神的血命锁寻到了浮屠上神。 逢时,浮屠正在冥界望书,有些忙,却也不是忙得不可开交。 “浮屠是冥界鬼君,时间不可多耽,且冥界的阴气太重,我们问完便要走。”入道前,画孤鹞如是对绀青说道。 她则是一点头,便随她入血命锁开的大门。 冗长的回溯倒流,绀青落地时初见的便是那驻守冥界的灵使牛头马面。 “血命锁在手,轻两位灵使放我等入内见浮屠上神一面。”平安落地后,那个绕着绀青手腕的银锁便发着淡红色的光,像是两点血光绕着那舍子花模样的锁。 两位本为石头的灵使忽而一动,层层石壁脱离引得一阵地动山摇。 守于门侧的灵使忽而有了生气,转而一点一点得以活动,将身后的石门缓缓推开。 “鬼君在内,恭候多时。”两位同声而启,一道铁链倏而从远处袭来,建起一条铁桥。 绀青踏步其中,待画孤鹞同行,身后的门便已经关上。 因有生人入死境,一众鬼魂在地上抬起空洞的双目看着铁桥上的绀青。 忽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他们纷纷朝铁桥伸出手来,似要抓住两人的生气,以此缓解死的痛苦。 鬼差舞着铁鞭,一下一下笞在他们身上,厉声喝止。 绀青曾经有幸见过一面鬼界,如今走得也是丝毫不慌不乱,眼瞳里一片清冷,没有丝毫惧意。 画孤鹞则不同,她知人界死后的亡魂会到鬼界,却不知会是这样一派狰狞的模样。 绝望而惨怖,看多一眼都心有余悸。 浮屠料到她们会去寻他,才命守门的灵使开一条生人行走的铁桥直通冥殿,否则她们入界就是尸体一副,落入恶鬼口中。 漫长的路踏遍,她终于来到冥殿前。 198.-199-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鬼君。”先开口的,是画孤鹞。 浮屠上神将手中的生死卷放下,缓缓抬头看着来到的两人。 “两位竟如此有心,能来冥洲拜访我?”浮屠上神眼带笑意,话中有话。 “只不过是,为了子雾玄仙。”画孤鹞别目看着身侧的绀青,她很惧浮屠,无缘由的怕。 “哦,原来为的是子雾……”浮屠展露出一丝遗憾来,继而反手点了点,“禁牢坚不可破,若你要救他,则须取这世上最锋利的刃。” 画孤鹞蹙眉,听不懂他的话偿。 “上神所说的,可否是苍獠之牙?”绀青启口,目光对上浮屠笑意盎然的眼,声音里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 “正是。”他将银丝勾边的袖袍子轻轻一捋,轻轻拿起一只染墨的毛笔在纸上点了点,“苍獠之牙的确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刃,被如今白虎一族守着,若贸然去取怕是有些艰难。” 只不过,即便再艰难,绀青也会去取的。 “四方神器能聚魂,这是真的吗?”绀青未急着走,扔驻步在冥殿内问道。 偌大的殿内唯有几站幽暗的珠子缀出光芒,四下阴森森的,令人心惧。 “真的。”浮屠上神仍专注于落笔成书,淡淡回答一句。 “谢上神,绀青这就告辞。”她弯身作揖一下,继而青衣一转,离开了冥殿。 画孤鹞更是走得好不眷恋,这里的景怎么说她也觉得有些可怕,不宜久留。 白虎一族的地方,绀青还是隐约有些印象。 当年她可是在不经意间救过那位少主的命,早年间又有一面之缘。 如若能不动干戈得到苍獠之牙自然是好,但若仇夕暮不交,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但绀青思忖前后,白虎一族如此庞大,若真要交手,她们定然是死路一条。 有命去无命归,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这一步棋若要下,或许直言而向会比较好些。 落至虎城门前,画孤鹞随在绀青身后,有些隐隐不安。 “绀青,你觉得我们能轻易拿到苍獠之牙吗?”她疑声问道,要知那可是四方神器之一,怎会轻易开口要去,便能取之而去? 绀青青衫下的手轻轻一握,看着百米外那被结界封住的城门,“不知道,但试一试,总归不冒险。” 而她还未想好入城的办法,一阵滚滚蹄音便从百米开外传来。 画孤鹞回头,只见一片漫天黄沙滚滚,似有千军万马直冲而来reads();。 绀青抬手支了一个屏障,隐去二人的气息,躲在黄沙里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不知是那里挑惹起的战争,居然能蔓延到虎城门前。 带尘埃落定,绀青才从那纷乱的黄沙中看清一幕。 原是天界与白虎的对峙。 柘仙尊一人同一众天兵站落地,一柄仙剑直指白虎城门。 守门的两只白虎聚灵天兵打落,气喘吁吁地倒在黄沙中。 “孽畜白虎,占山为王,胆敢依凭上世仙帝所封印的苍獠之牙而居,利其灵气称霸一方,今日本仙尊来替天行道,尔等快快出来受死!”柘仙尊抬手一划,一道剑光脱刃而出,直冲城门而去。 凛冽的剑气本应破开城门,将那百丈高的石砖击个粉碎,但却因有一道灵光屏障在前,在门前盘旋叫嚣了一阵,却还是散开了。 但这也并不是无用功,就在柘仙尊还想落下第二击时,城门开启。 一众士兵与白虎走出,仇夕暮手握白戟,冗长如血的红缎飘扬。 那双如缀了一点墨在中间的琥珀色眼瞳比第一见时深邃些许。 “哪里来的虾兵蟹将,胆敢在我族门前叫嚣?”白戟落地,红缎随风而扬,绘了一空血色余晖,灼灼曼妙。 “呵,白虎少主么?”柘仙君开口,扯出一个极轻蔑的笑来,“看你年岁也不小,听说十多年前你被夙骸渊打了个措手不及,难道不该听取教训修生养性么?怎么还如此年少轻狂?” 他的话似是嘲讽,直挑仇夕暮当年的心结。 一众天兵严阵以待,似乎认定这个小小虎城的少主,拦不住他们一众。 “与你何干?”仇夕暮抬手轻轻触及红缎,那双眸带着不屑一顾的光亮耀去。 仿佛方才的所有,都是柘仙尊自顾自的说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本仙尊不与你逞口舌之快,还望少主早些将神器交还天界,免于仙界同虎城兵起动戈。”柘仙尊的笑渐渐散去,即便依旧摆出不可一世的模样,却也知仇夕暮不如当年。 妖仙绀青夺了袭风之翎与黄泉之珠,两方神器在手,被妖界称为妖帝。且她与自己也算结仇,难保她不会聚齐四方神器唤回诸邪。 而仙帝墨御辞归位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他取得苍獠之牙。 先前他已然是一片声名狼藉,如今这件事不能失手。 闻言,绀青微微蹙眉。 没想到天界亦会如此上心四方神器的下落,如果今日她未来虎城,或而这苍獠之牙便不保。 暮色浅浅昏黄,仇夕暮那白戟没入黄土,没有要见血的意思。 “仙尊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说的神器,我族并没有。”仇夕暮抬手忽而将白戟抽起,转步便要离开。 柘仙尊眼睛微眯,倏而抬手将自己的一柄仙剑甩手。 那剑席卷狂风,破开屏障直没入夙骸渊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少主,留步reads();。”柘仙尊拂手落地,指尖一摇那把仙剑便铮然回到他手中。 看来今日这一仗,天界必打不可。 画孤鹞的手轻轻捏上绀青的衣角,也不知是她确实眼花还是如何,她也觉得苍獠之牙不似在虎城。 这里虽有结界,但神器的封印并无如此巨大,更何况苍獠之牙该是世上最锋利的刃,若白虎一族得了这样神器,不该紧盘踞在这个山头。 “我们离开。”绀青握起手里的述护剑,朝身侧的画孤鹞低声而道。 她也看出了苍獠之牙不在这里,但她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有结界。 或许是曾经黄泉之珠在她体内太久,如今予了她一身能感受到神器仙力的能力。 隐约中,她能感受到苍獠之牙不再虎城,却定然在这个山间。 绀青和画孤鹞悄然离开,仇夕暮提戟回头。 “本是故人在,不愿让她见血,可如今既然她暂时回避,我也无妨同你开战。”红缎一扬,仇夕暮踏风前去。 一众天兵落地,同白虎一族撕打起来。 柘仙尊不知他的改变因何而起,但既然开了,他便不会留情。 身后交战一起,绀青便加快了步伐,干脆御云而起带画孤鹞离开。 她此番来想的是不动干戈就取走苍獠之牙,这一战她还是能躲则躲。 路过一处山崖,绀青忽而一怔。 画孤鹞看清她脸色一瞬的变化,连忙回头,“绀青,怎么了?” 绀青回头看着虎城后山,原来此处还有一个小村庄。 “如无意外,苍獠之牙该是在下面。”她看着那个村落,微微蹙眉。 这里是白虎后山,怎会有一个村落? 画孤鹞闻言,只觉惊喜万分。 “随我下去。”风的流向转而一变,绀青带着画孤鹞落到村庄。 彼时,因柘仙尊同仇夕暮的一战,云起天变,待二人落地时已然是一方乌云密布。 两人彼时入村,几位正裹着行囊匆匆跑离的村民扫了两人一眼,继而匆匆道出一句,“姑娘,如今这天似要落大雨,我看你们两位是外乡人,还是趁早寻个地方避避为好。”继而,那人便匆匆钻入一小木屋里,重重地将门关上。 画孤鹞敛目,只觉那人甚是可笑。 要人躲雨,又将人拒之门外,可笑。 一两滴雨落,绀青反手看着掌心,却是有水珠在指尖晕开,“那人说得对,我们还是要找个地方躲一躲雨。” 话落,两人才行两步,已然一片滂沱大雨。 雨势太大,寸步难行,村落里的人能归家的都归了,连茶座驿站也关了不少,绀青蹙眉,的确无处可躲。 忽而一个柔弱的身影闯入两人眼帘,一位姑娘拢着蓑衣在雨中朝她们疾跑而来。 绀青抬手挡住额前的雨,只觉这雨珠如石子落下,所到之处刺痛阵阵。 199.-200-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一把油纸伞递到两人身前,那位蓑衣姑娘一张小脸露出,沾满了雨水。 “两位姑娘,这雨势太大了,如若无处可去便跟着我去躲一躲雨吧。”蓑衣姑娘将伞放到绀青手里,继而便回头朝村尾走去。 绀青受不住这雨便启了伞,画孤鹞怔了怔也跟着她的步子站在她身侧,随那位蓑衣姑娘跑着。 亦不是很远,大概只是到了村子的尾部,蓑衣姑娘开了一个小院的栅栏便让两人进来。 只是这一路跑下来,绀青的衣已然湿透撄。 画孤鹞身上的蓝羽却是轻松,沾水即落,即便瓢泼大雨也只是微微湿了一点,只不过那一头墨发倒淋透。 蓑衣姑娘进屋便将身上的雨具脱下,取了三条干净的布放到绀青和画孤鹞面前偿。 “两位姑娘,你们都湿了,擦擦吧。”她显示取了一条擦了擦自己一脸的雨水,所幸身上披了蓑草,也没被雨水淋个湿透。 “靖安,这么大的雨你又跑出去了。”拐角处的寝室里传来一把男声,轻轻浅浅,带着淡淡的咳嗽。 苏靖安悄悄吐舌了一下,继而回头,轻声答道,“方才我去王大夫那取药,回来的时候见天色已便,又见两位姑娘无处可去,便取了雨具去帮别人一城。” 寝室内一阵细微的声音。 苏靖安蹙眉回头,“哥,王大夫说了你要好生修养,别起来!” 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什么,一件白衣已经拢在她头上。 “快去换身衣服,姑娘家家的成日这样像什么话。”苏文聂出门,脸上因病晕开淡淡的白。 画孤鹞随声望去,只觉倏而一惊。 如若不是她知道白七玹如今沉在冰泉里,或许差些就以为眼前这位,正是那位衣袂飘飘的白上仙! 她正想回头让绀青也看一看,却没想她已经滞在原地,双目如炬直映着那人的模样。 像极了,果真像极了。 是痛之入骨的惊鸿一面,回忆过往似洪水猛兽崛地而起,将白七玹的种种牵到她眼前。 只是,他现在已经在无极黑暗中沉睡着,深深地,深深地reads();。 倏而,绀青的眼眶一润,泪水将其溢红。 苏文聂抬步上前,却因带病在身,忍不住咳嗽了两下。 “姑娘,莫不是这一路上受了什么委屈?”苏文聂一介书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一个在她面前泫然欲泣的姑娘。 却在她抬起那双染泪的眼时,心口陡然一震。 不知怎么,就觉得那股怜惜的情感就要溢出,止也止不住。 绀青抬袖沾了沾眼角的泪,牵出一个礼貌的笑来。 “不好意思,只是方才将你错认成我的心上人,一时忍不住了就热泪盈眶了。”绀青揉了揉眼,那点点泪水才重新入眶。 苏文聂愣了愣,继而抬手从妹妹苏靖安手上牵起一块步来递到绀青面前。 “那就擦擦,别着凉了。”他苍白的脸上晕开笑意,淡淡的暖暖的。 绀青接过布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发,抬指仙力一聚,身上的纱衣便极快地结水成珠,落在地上晕开一滩滩水渍。 待苏文聂同苏靖安端热水来时,她和画孤鹞身上的衣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苏靖安很是诧异于此,揪着苏文聂的衣袖悄声一句。 “刚刚明明是湿透的,如今就干了。”继而转头看着自己兄长身上的那粗布麻衣,念叨一句,“果然丝质好的衣裳就是不同。” 苏文聂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苏靖安的脑袋,轻斥了一句,“别多事。” 画孤鹞却倏而一笑,好歹她也曾经是只灵雀,再,连干个衣都不成,那她不就要被笑话百年? “姑娘,看你们不是伍村的人,你们从何而来啊?”苏靖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笑着朝绀青问道。 也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善心大发了。 一个多月前她捡了一位俊美无双的公子回来,如今又捡了两位天仙美人,该说她是手气好呢…还是运气好? “我们是过路人,最近路过这个村庄,想找个地方歇歇脚小憩几日。”绀青捋了捋自己肩侧的落发,已然干了。 “那姑娘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几日,伍村这个村落太小,没有什么客栈能供二位歇脚,且这个村落大多的村民都较为贫苦,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苏靖安笑道,趁着自己的哥哥还未逐客,连忙开口两句。 说罢,苏靖安笑着回头看着自己的哥哥,“是吧?” 苏文聂一时叹下一口气来,微微笑着,“自然是对的。” 画孤鹞想了想,反正她们还要寻苍獠之牙的下落,干脆就在这里住着,有片瓦遮头也好啊。 “那就劳烦两位了。”她很是礼貌地回应一句。 “哦对了,我叫苏靖安,这是我的哥哥苏文聂。”苏靖安笑意盈盈地抬手将自己跟哥哥的名字报了出来。 绀青蹙眉,心里默念了苏文聂三个字几遍。 届时,苏文聂又咳了起来。 苏靖安连忙抬手给他拍了拍后背,“哥,你的病还没好,快些回床休息罢reads();。” 苏文聂咳着点了点头,便要随她进房休息。 绀青倏而上前一步,也算是微微打断了两人的步子,“苏公子可是得了什么病?” 苏文聂回头看着绀青,眼底忽而萌生一点柔意,继而连忙回过头,接着咳嗽轻轻捂着自己的半张脸。 “哦,也是小病,前几日哥哥看书太晚,染了些风寒罢了。”苏靖安忽而抬手看了看木桌,再看了看后厨。 诶,自己方才去王大夫那里取的草药呢? “哎呀哥,我把草药留在王大夫那儿了!”苏靖安很是颓靡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啧,敲我这记性!” 苏文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碍,雨停了再去取也行。” “苏公子,平日我曾有学医,虽不为精通却也能医病,将你的手借我一下。”绀青上前,隔着他身上的粗布轻轻捏着他的手腕。 脉象浮紧,气虚体寒。 画孤鹞站在一旁,自然是知道绀青不是简单为他把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她借指尖便渡了一点仙力给苏文聂。 “苏公子染了一点小寒,早些休息便可,不用服药。”绀青抽回手,温声说道。 倏而一股困意袭来,苏文聂觉得自己的眼皮恍然间乏得紧。 “靖安,我去休息一会,你好生照顾两位姑娘。”苏文聂捏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这样交代到。 “哦,好。”苏靖安点头应下,继而便看着自己的哥哥步子微虚地走进房间里休息。 苏靖安想着该让两位姑娘到哪休息时,脑海中忽而灵光一现,抬手一敲自己的掌心,他连忙面带喜色地回头。 “对了,一个多月前有一位仙人在这里住过,那屋子我还没堆杂物,两位姑娘若不介意,我这句去铺一铺床,那床挺大的,两位姑娘应该挤一挤就成。”苏靖安这样说着,便抬手扯了一块布欲意去收拾那个房间。 画孤鹞忽而抬手轻轻握住了苏靖安的手。 “苏小姐,你说有一位仙人在这里住过?”她转眸问道,心中闪过千百个人的名字,却不知是哪一个。 “嗯,是啊,后来被一位叫明韶的漂亮姐姐接走了。”苏靖安点了点头,回忆着那天墨御辞醒来时的惘然,又想起那人明韶来时的气场。 果然是仙人,不是她区区一届凡人能比得上的。 明韶二字,如一块石子抛入绀青的心湖。 如她没记错,那该是在黄泉曾经见过一面的人,那位暗恋追随了墨御辞冗长一段岁月的小神女。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去给两位姑娘收拾收拾,姑娘早些休息。”苏靖安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蹿入北房,将床席简单铺好。 画孤鹞怔神片刻,继而轻轻拍了拍绀青的肩膀。 “我去帮苏小姐收拾一下,晚上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俩挤挤?”她轻轻搁下一句,继而转步走离。 一夜大雨滂沱不曾停歇分毫,绀青就坐在门前,苏家兄妹的小木屋倒是挺结实,屋门前有一片大瓦,恰好供她看雨却不会被雨水溅湿。 200.-201-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期间苏靖安抬烛走过,温劝了两句早些休息,绀青也说就看一会便去睡,她这才放下心来回屋睡觉。 但应是应了早些休息,但绀青却没有分毫睡意。 今日,她见了一个极似她夫君的人,又听闻仙帝的消息,内心像是拉扯的细线,纠缠不休。 一场大雨落得酣畅淋漓,唯独淋不开她的心绪撄。 这夜里,没有过往旧意,没有思念挂牵,唯有的便是像雨一样不肯停歇的放开。 她只觉,如今自己为了唤醒白七玹而收集着四方神器,但集结后,又是一片迷茫的空虚。 她多想沉睡的那个是自己,而不是白七玹。 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不安心慌偿。 忽而一袭布衣外套落在肩头,绀青飘远的思绪忽而回来。 已是深夜,该是众人皆入梦的时候,苏文聂却醒来了。 “姑娘不用担心,这衣服是靖安的,不是我的。”苏文聂浅笑着解释,“我只是看这夜深了雨又那么大,姑娘一个人坐在门前风太凉,吹伤了就不好。” 绀青看着他的眼瞳微微闪了闪,继而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谢谢。” 苏文聂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在她身侧择了一处地方缓身坐下。 “姑娘这么晚不睡,莫不是在思乡?”他看着窗外的雨,轻声道。 绀青摇了摇头,一手轻轻支起自己的下巴,双目依旧是看着出门前的雨景,“只是今日提及我的心上人,念着他而已。苏公子身体无恙?不需休息吗?” “睡了一觉,觉得好多了。”苏文聂缓声道,继而微微侧头看着绀青,“姑娘曾说,我有些像你的那位心上人,不知那位公子……” 苏文聂也只是猜到一些,如若眼前这位姑娘的心上人安然无恙,那她又怎会看见自己便溢出泪水,还能一夜失眠。 绀青敛眸,眉间蓄了一点愁,“我做了一件错事,牵连了他,如今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找不到他。” 顿了顿,绀青看着门前的雨景,郁郁寡欢,“只是我若知这件事会牵连了他,我宁可自己承担也不会去他的身边,但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苏文聂默了,转而温声启出一句,“姑娘,爱一个人最看不得的就是她因自己而内疚,你的那位心上人或许在做出决定前就会预料到自己要承受什么样的结果,你无需自责。” 想了想,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苏文聂这才缓道,“况且,你这么爱他,他一定舍不得独留你一个人。” 绀青浅浅一笑,没有再回话reads();。 “对了,姑娘的名字是……”看雨半响,苏文聂这才想起自己同她第一见起,都是以姑娘相称。 “绀青。”她转目,淡淡而道。 苏文聂轻轻握了握身前的衣,慢条斯理地将衣袖理顺,淡笑问出一句,“绀青姑娘,应该不是凡人吧。” 眉间微微一蹙,绀青回头看着他,沉默不语。 “姑娘不要误会,只是我看你气泽不同常人,该是仙人。”而且,绀青这两个字…… “嗯,别人叫我妖仙。”绀青嘴角微扬,牵出一个笑来。 “妖?”苏文聂蹙眉,这三界有天界同妖界,出来便是上仙,妖怪,怎会有妖仙这个名号。 绀青的一身青衣微扬,她从微凉的地上站起,“时间不早,我去休息了,苏公子身子虚,别受凉。”继而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徒留一个背影。 苏文聂目光沉了沉,没有再说话。 回到苏靖安给她们准备的屋内,绀青却依旧毫无睡意。 夜色朦胧中,她迈步走进房内,画孤鹞此时已睡,占了小半张床去,留了一些给她。 绀青却是轻声做到木凳上,房间内漆黑一片,她倚着木桌,敛眸休息。 待黎明时分,她便醒来。 苏家兄妹还未起身,画孤鹞亦是在梦中熟睡。 绀青伸了伸腰走了出门,雨还在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苍獠之牙的仙泽此时更为强烈。 她捡了昨日苏靖安放在院子里的那把油纸伞,撑起缓步走出,一地的泥泞没着鞋,走路有些不大方便。 绀青蹙眉看着门外的那条水流湍急的河,如若这场雨还不停,接下来便是洪涝了。 雨势太大,雨水打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泠泠作响。 一心寻着苍獠之牙的封印,绀青便忽略了身后的动静。 倏而一只手透过伞搭在她肩上,带了雨水,沾湿了她的肩头,“绀青。” 她回头,一袭白袍染血,却被雨水冲刷着,有些落魄不堪。 “仇夕暮?”绀青捏着伞的手一颤,没想到他会来。 看这样子,他好像是方才大战一场,一身战衣浴血来不及换。 “你怎么会来?”仇夕暮站在伞外,雨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意气风发淋得不成样子。 “来找神器。”绀青抬手将伞挪了挪,虽然遮不全却也让他一颗脑袋免于淋雨。 仇夕暮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知道在哪。” 绀青还来不及回话,他便已经转身走离。 踟躇一阵,仇夕暮始终是她曾经的友人,此番如何也不会陷她于困境。 一个巨大的瀑布垂落,仇夕暮将她带至此地。 “这瀑布后有一个山窟,封印在里面reads();。”仇夕暮抬头看着直垂落地的那片水帘,外加如今一片磅礴大雨,这水有些汹涌。 “谢谢。”绀青手中的油纸伞收起,她支起一道屏障便要入内。 仇夕暮倏而拉住了她的手,“苍獠之牙不同袭风之翎,封印须我族人解,你兀自闯入会有危险。” 绀青回头,反手扣上仇夕暮的小臂,“那就劳烦少主同我走一遭。” 话毕,凭风而起,素白的水帘忽而破开一处小口,水声滚滚后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一把油纸伞。 的确是一个好封印,光是突入这一帘瀑布,绀青就已经耗了不少力气。 入了山窟,绀青站在地上,裙摆多少还是沾了水,有些不适。 仇夕暮的发髻已经散落,他坐在地上,一手将泼墨似的黑发撩后,抬眸看着绀青。 “他们说你堕落成妖了,是真的吗?”他一双琥珀瞳里晕开一点墨色,却只是看着她,目光如炬。 一年前他见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今她眼底除了世事施加的老陈,再无其他。 “真的,不然柘仙尊来袭时,我怎会躲起来。”绀青转身看向四周的岩壁,抬手按在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仇夕暮没有骗她,封印的确在这里。 “你取苍獠之牙要做什么?唤醒诸邪吗?”仇夕暮缓而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埃。 “救我夫君。”绀青头也不回道。 但她这一句话似乎让他很是吃惊,支吾半天仇夕暮也只得问出一句,“你嫁人了?” 绀青没有回话,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你的那位夫君,不会是白七玹吧?”仇夕暮再一步上前,转而问道。 绀青回头扫了他一眼,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出一句,“是啊。” 仇夕暮转而叹出一口气来,他本一位绀青最后嫁得的会是那位仙帝,却没想如今却是男婚女嫁,各自一方。 仇夕暮挠了挠头,伸展似地直了直自己的手脚,“我就说,那个仙帝怎么突然告诉四海八荒,他要娶青丘的神君呢。” “哦,是吗?”绀青的手一僵,忽而触碰上一块尖利的岩石,将指尖划破。 她蹙眉,看着血珠溢出的指尖,将衣间的手绢轻轻拿出来拭干。 仇夕暮垂头看着她的指尖,继而看了看她正在寻的墙壁。 “我来吧,你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这里岩壁凹凸不平,容易受伤。”继而那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墙壁。 却在他刚摸上墙时,忽而一阵白光耀出。 绀青一手挡在自己身前,那妖艳的光有些灼目。 她忽而蹙眉,难道是自己的血有破封的效果,所以当仇夕暮抚摸到岩壁时即等于摸到了结界? 一阵白光耀过,一个月牙形状的白色獠牙便浮于空中。 看着仇夕暮手中的苍獠之牙,绀青却有一丝不心安。 201.-202-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黄泉之珠寄住在她体内,没有封印是正常,但袭风之翎的封印可是极为强大,是无惘以镇魂曲才能破开,为何这次的苍獠之牙就能取得如此顺利? “果然和族长说的一样,你的血有破封之效。”仇夕暮将苍獠之牙轻轻放到她手心,淡笑着道。 绀青蹙眉,“这是你们白虎一族镇守的宝物,你这么轻易就交给我了?”她反问道撄。 仇夕暮继而牵起她的手腕,看着她手间扔带着的碧色璎珞,继而一笑,“我欠了你一条命,我还能不答应?” 绀青反手一握,轻轻触及那白色的獠牙,只觉一阵魄力漾于指尖。 果不其然是最锋利的獠牙,她只是轻轻一握也能被其剜伤。 掌心间的血红骤而落地,晕开一点点血光色彩。 “绀青,如今你是妖界之帝?”仇夕暮看着地上的血,眼底的光点散去三分。 “是。”她拂手幻起那一点獠牙,握着手绢止了血偿。 “白虎一族,臣服于你。”仇夕暮忽而单膝跪地,一手护在自己肩前,对绀青这样道。 带着苍獠之牙,绀青回头支起屏障走出瀑布。 “柘仙尊是不是,破了虎城?”落地,她弯身拾起那把油纸伞。 仇夕暮随她而出,瀑布外还是倾盆大雨。 “亦不算破城,他将城主和副城主元魂打散,他也断了一臂,不过是两败俱伤。”仇夕暮跟着她身后,她撑伞,却没有留一个位置给她。 绀青忽而冷笑,她就知这件事不会这样简单。 “仇夕暮,你可知东皓山?”绀青担着油纸伞,却见伞际有些破损的痕迹。 仇夕暮倏而一蹙眉,启口轻道,“月华住的地方。” “那里有设下结界,你暂且带着你的族人去住罢了。”好歹这一次苍獠之牙也是脱他的福才拿到,既然自己是妖帝,招纳贤士也是理所当然。 “白七玹怎会任得你去当妖帝?”仇夕暮随着她,淡声问道。 “我夫君如今命悬一线,须集齐四方神器去救他。”绀青回头,再看了他一眼,“东皓山如今了无人烟,只要你们不破坏那里的一草一木,暂时居住没有关系。” 回到村落,绀青本想叫醒画孤鹞便带她离开,却没想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白虎城失守,虎族一众臣民纷纷迁移,借此发现了在后山的村落reads();。 如今人虎对立,人心惶惶。 白虎一族没料到自家后山会有人住,落下来时便踏碎了苏氏兄妹的房子,彼时苏靖安正在安睡,一时之间来不及逃便被困着房屋内,画孤鹞说她去引开虎族,让苏文聂救出苏靖安,并带着伍村的村民离开。 只是画孤鹞还没来得及绽开六翼,苏靖安才刚被推出,木屋便坍塌,将苏文聂淹没在屋中。 绀青回来时,苏靖安正跪在木屋前大哭,画孤鹞因抵抗白虎一族而受伤,羽翼上满是血迹。 “发生什么事了?”绀青手中的油纸伞松开,她跑到画孤鹞身前。 画孤鹞见她回来,这才松下一口气倒在她身前。 “苏公子,在里面。”她指了指一片残木的屋子,声音浅浅,几度抽搐。 仇夕暮连忙上前拦下欲意攻击的白虎族人。 “少主,这些凡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来我们后山住的,如今居然还想对我们出手!”一位白虎族的副统帅指着画孤鹞说道。 仇夕暮却是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住口,她是我们的恩人。” 那人脸色一白,如今族长仇方华和仇统炀皆已不在人世,他们能靠的唯一便是少主,却没想如今却伤了少主的恩人。 绀青反手破开那坍塌成一堆烂木的小屋,苏文聂的确躺在里面,一根断木刺入他的腿中,额前有几个伤口,正在汩汩地溢出血来。 绀青似乎晃眼间,看到了那日死在她身前的白七玹,一刹那的错落,她上前抱紧苏文聂。 “醒醒,没事吧?”她上前将扑在他身上的砖瓦木条一块一块拿开,他小腿处被断木刺入,一片鲜血。 “哥…哥……”苏靖安见能破开一条路,便随之走到绀青身边。 “小青姐,我哥怎么样…我哥他……”苏靖安一双手慌乱地颤抖着,不知该牵着苏文聂的手,还是敢牵着绀青的衣角。 仇夕暮随之而来,将苏文聂腿间的布料撕开,查看了一番伤口,“应该是无碍,不过伤口太深,尽快处理为好。” 继而,他便转而背起了昏迷中的苏文聂。 绀青见他能料理一个大男人,继而便给他指明了东皓山的路。 “带着你的族人去那里躲一躲,画孤鹞受伤了,我也要带她回一趟方壶虚境。”这样短短几句交待后,仇夕暮便带着苏家兄妹离开。 绀青回头,那躲在房屋树后的村民更是往里缩了缩。 “你看,那个女人和妖怪在一起,我早就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昨天傍晚,那位劝她们躲雨的人说道。 “老头子,还是你眼光好,不然昨天我差点就把这妖怪放进家里了!”瑟缩在他身边的女人低声道。 骤然牵起的,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忽而一位胆大的村民,见白虎一族都走净,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只受伤的妖女,便走了出来。 “你啊,没事就滚出这个村落,一来就带这么大的灾难在我们伍村,真是个扫把星!” 另一位妇女又符合一句,“是啊,苏家兄妹这样收留你们,你们却将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红颜祸水的妖精reads();!” 忽而绀青一怒,以疾风之势瞬移到那个站出来指责赶走他们的村民前,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要记住,是你们住了别人的后山鸠占鹊巢,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那个村民。 四下的人看她一个弱女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将村里较为强壮的男人捏起,纷纷都捏了把冷汗不敢上前。 她甩手一松,那人便跌坐在地上。 “收起你们的口无遮拦,没有人要为你们的倒霉命承担一丝责任。”她一个眼刀过去,惊得众人纷纷收住了嘴巴。 绀青回头扶起倒在地上的画孤鹞,她的确是被伤得蛮重,六翼上撕扯出三道伤痕,有些可怖。 被她扶起时,画孤鹞艰难地牵出一个笑来。 “从没见你动怒过,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咳咳。”她捂着唇,血却溢出她的指尖。 “别说话了,有点吵。”绀青念诀御云而起,顷刻便离开伍村。 画孤鹞半靠在她身上,调动身上的妖力运起愈合伤口,“你应该已经拿到苍獠之牙了,我等不及了,随我去救出子雾先。” 绀青蹙眉,看着她唇间的血迹,“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画孤鹞抬手松开对她的依靠,轻轻盘坐在云间,“无妨,你往禁牢去,我自己调理片刻就能好,更何况闯禁牢只要有苍獠之牙即刻,不许身子要多硬朗。” 绀青见她的起色的确一点一点在复原,这才随她所讲朝青丘的放下御去。 子雾这件事始终不得拖太久,既然画孤鹞心意如此,她还是了结了这件事为好。 只是刚到青丘,她便又成了举棋不定那一个。 那如今御云而至青丘仙山的,不是仙帝墨御辞又是哪个? 那抱着神君明韶挡在她面前的,不是在天罡牢里和她辞别的墨御辞又是哪个? 只是她的夫君死时,绀青便暗自决心不再见他,可为什么他却要一次一次地闯入她的世界里。 “画孤鹞?”明韶没见过绀青,却也能从那七分熟悉的模样里看出她是谁。 只是,她孤傲地不愿提起她的名字而已。 但那一袭蓝羽唇色微白的人,不是灵雀画孤鹞,又是谁? 墨御辞望着两人额前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一手轻轻搂着身侧的明韶,“明韶,她们是?” 绀青抬眸,一阵凉意透过。 不过是另寻新欢,何必连她也要装作陌人,半点不认。 “神君,今日来我们是去禁牢的,还请神君不要挡路。”画孤鹞开口,自然是知明韶是有意来此截人的。 “若是以往的画孤鹞,或许我会放,但是如今,你身带妖气,还想我放你去哪?”明韶看着她冷笑一声,继而转目看向绀青,“如若我没猜错,这位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妖帝了吧?” 由她这样一句,墨御辞继而抬头看向绀青。 202.-203-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倏而蹙眉,只觉她的模样,隐隐有些印象。 “如今令柘仙尊头疼不已的妖帝,是你?”他启口而问,看着绀青的眼徒添三分愁。 她的模样…好熟悉! 绀青一双墨瞳下的眼凉薄万分,缓而抬头看着他,“是我。” “你来青丘所为何事。”墨御辞蹙眉上前,将明韶护在身后撄。 这几日在天界听柘见和无极上神说过,有一位仙人判了天界于妖联手,成为妖帝,取了两方神器在身。 “仙帝多想,我同绀青只是路过青丘,并不是刻意要来的。”画孤鹞起身立在绀青身前,挡住了墨御辞对她的目光偿。 “况且,绀青是不是妖帝,难道最清楚的不是仙帝你吗?”她质问一句,觉得今天的墨御辞疏离的奇怪。 “画孤鹞,你堕成妖多少年了,胆敢如此对仙帝说话?”明韶反手,一道剑光脱离落至她身侧,画孤鹞灵巧一躲,几乎同那剑刃擦肩而过。 明韶动手了,虽然以画孤鹞开展,由第二刀起却是直向绀青。 绀青反手一掌挡开她握刀的手,蹙眉道出一句,“神君,今日我来没有要与你动手的意思。” “呵,绀青你以为天界不知,你在取集四方神器唤出诸邪吗?你认为今日我遇见你,你这样一句不想动手我便会放过你吗?”明韶反手一扬,剑风又起。 这一刀来得太快,绀青来不及完全躲开。 而眼看剑刃就要划过皮肤,一只手倏而握上明韶握剑的手。 “明韶,住手。”墨御辞轻声呵了一句。 明韶美目一扩,难不成墨御辞想起来了? 绀青连忙拉开距离退及百丈,明韶对她杀意腾腾,她须小心。 “我见她身上还留有仙泽,妖帝一事怎能轻易断言就是她。”墨御辞握着她的手,蹙眉道。 原来不是想起来了。 明韶松下一口气,转而将剑收入鞘。 “走,别让我看到你。”她回头,挽着墨御辞的手。 绀青站在原地,看着他那样轻轻扫了自己一眼,继而微微摇了摇头,随明韶离去。 画孤鹞站在原地,她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不适合说什么。 她抬手挽上绀青。 “走吧,子雾玄仙还在禁牢受苦。”她和墨御辞的关系,始终是外人说不清的,她也不该这样去指指点点。 毕竟,这是她绀青的事reads();。 绀青倏而扯出一个笑来,继而随上她的步伐。 天底下最蠢的事情就是不懂变通,她绀青便是如此,一来二往居然成了一个笑柄。 他们笑她的愚善,她改,他叹她的不懂变通,她改,谁也落不到那步岁月无忧,那谁也不要怪她最后,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人。 青丘百里后有一道极深的峡谷,暗不见底。 但禁牢便存于那万丈深渊中,囚禁在内的人每天能看到的,只是头上那一条窄缝上的天空。 灵雀族向稳的最是自由,但禁牢却在这地底深渊,实属酷刑。 画孤鹞同绀青落地,看到的便是那毕方鸟坐镇的禁牢。 她依稀记得,上一次入禁牢的便几乎几万年前的灵雀季婕,似乎是犯了重罪被族人判入禁牢,最后孤独地死在暗无天地禁牢中。 落地,毕方阵中就能看到子雾的身影,那一袭白衣如初清新绝尘,即便是在这阴森漆黑的死牢里,他也能安然自若。 只是,当初她被夙骸渊骗去了双眼,看不清这一身白衣。 毕方鸟的石碑坐镇,绀青和画孤鹞难以靠近,且禁牢有界,她们能看到里面的子雾玄仙,子雾却看不到她们。 画孤鹞走进,看着他衣袖间被自己抓伤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白衣上仍留有痕迹时,忽而眼睛一涩。 那时候她认不得他,但他有没有认出自己? 他还记不记得这百年前他救下的那只小灵雀?还记不记得自己? 她失手将他打入这万丈禁牢里,他有没有怨自己? 她逐步靠近,待绀青的声音传入耳际时,她几近触动结界,唤醒看守禁牢的毕方鸟。 “画孤鹞,你疯了吗?”绀青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脱离后去,只差一点她便要触及毕方鸟的石像。 这是灵雀一族的牢,设下毕方守界,若里面的人想闯出去或是有外人想劫牢,都会触醒毕方鸟,将一切烧成火海,半点不剩。 画孤鹞回过神来,眼底的光景灼灼。 “快救他。”她看着牢里的子雾,泪光涟涟。 绀青反手幻出苍獠之牙,却没想被一道灵光击退。 画孤鹞同她连退百里这才驻足得以落地,抬眸一看,站在毕方像前的却是一位仙泽四溢的女孩。 “姬瑾?”画孤鹞眼睛微眯,这是青丘神君明韶坐下的神女,姬瑾。 “神君有令,诛得妖帝。”姬瑾抬手,抽出腰间细长的剑来,直迎绀青而去。 剑刃落下时,被悯生挡住。 “我与青丘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杀我。”绀青握剑压下她的长刃,厉眸一转,望着姬瑾问道。 姬瑾则是收剑再出手,刀刀欲见血,“如今神君嫁入天界,你是天界的大敌,自是青丘的大敌。” “你觉得,你以一敌二,还能杀我?”绀青冷笑一声,一个回身挡下她的剑,反手打落她手里握着的剑柄。 姬瑾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悯生刺穿肩头钉在岩壁上reads();。 “只是,你同我单挑也不见得能伤我分毫。”绀青转手将手里的苍獠之牙扔下画孤鹞,“破了牢,救子雾。” 画孤鹞接到那獠牙,便启步朝守着子雾前的毕方像走去。 姬瑾打不过绀青,忽而化成原型逃离她的剑刃,继而不要命地扑向毕方石像。 绀青侧眸,正欲要抓回那只狐狸,姬瑾已经用爪子刨动那跌落在地上的细剑。 悯生一横,挡过那横飞而来的剑,却让姬瑾那只小白狐触上毕方像。 骤然火光起,画孤鹞被灼灼烈火震退。 姬瑾化为人身,将明韶放给她的一块半生玉捏起,支起一个屏障来。 毕方触及灵气便活了起来,张目第一件事便是纵火,不到一刻,便已经燃起大半。 画孤鹞捏着手中的苍獠之牙看着那只浑身带焰的毕方鸟,犹豫万分。 姬瑾扶着自己肩头的伤口,等着看他们的行动。 半生玉浸寒而成,支起屏障能挡毕方的火,她要看的是画孤鹞同绀青一为救下子雾一伤一死,而获是为了求生,让子雾葬身火海。 “姬瑾,你疯了吗?子雾怎么也是个仙人,你这样将他害于险境?”绀青看着眼前的灼灼裂痕,大约猜到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 “神君说过,适度的牺牲能换来相应的得偿,子雾玄仙仙陨能换妖帝的死和堕落成妖的画孤鹞,不亏。”姬瑾升空,看着两人牵出一个笑来。 “疯子!你和明韶都是疯子!”画孤鹞身后绽出六羽,“绀青,子雾我救,接下来劳烦你待他离开!” 苍獠之牙忽而化成一把锋利的刀刃,画孤鹞握在手中以血润之。 毕方的火被刃出一条条缝隙,却随之成附上了风侵蚀着画孤鹞的皮肤。 即便它烧不透神物,却能将画孤鹞烧死。 “啊――”一声凄厉的嘶叫落下,随之便是毕方决死的嘶鸣。 姬瑾蹙眉,没想到画孤鹞心无杂念,能在火势烧起来的时候一身为挡除掉毕方。 这样下来,或许不会有一死一伤的结局,不单是绀青保了命,甚至连画孤鹞都不会死。 忽而一个玄色的壶跃于她手心,姬瑾想将绀青收于壶中。 画孤鹞一臂连同后辈皆被烧伤,那灼灼肌肤怵目惊心。 绀青连忙提步上前要将她接下,却被一道冰冷的蓝光挡住了去路。 画孤鹞手中的苍獠之牙脱手破开了禁牢,继而她那血肉模糊的手一推开绀青。 “带子雾走!”被收入玄壶的最后一刻,她这样说道。 自己已然重伤,若被姬瑾扣下绀青,那子雾即将被毕方余下的火烧死,这样她们三人皆逃不走。 “画孤鹞!”绀青回头看着于她距离不远的姬瑾,眼中透起杀意。 “子雾就要被烧死了,你来取我的命,就不怕辜负了画孤鹞最后的嘱托吗?”姬瑾握着玄壶,一跃离开。 203.-204-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绀青扶起子雾,最后还是落魄地回到方壶虚境内。 夜娑对她带回子雾一事,有些惊异。 其一,她成功带回子雾,其二,画孤鹞出事了。 “子雾玄仙何时能醒来?”绀青将他送到方壶虚境时,浮屠上神已然在内久等。 银针入他肌肤,浮屠上神探了探子雾的气息与心脉。 “画孤鹞当初伤他不深,只是后来被打入禁牢延误了些时日的伤口愈合,再睡几日就能醒来。”浮屠拂袖,转而对绀青淡声说道偿。 闻言,绀青才松下一口气。 “他倒是没事了,我却担心画孤鹞。”久驻在一旁的夜娑轻轻开口。 “毕方是纵火雀,其焰三分毒,若被灼伤得不到及时治疗,则会沿着皮肉烧上三天三夜。”她眉间微蹙,淡声道。 “画孤鹞我定然要救,那日姬瑾的目标是我,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或许我们三人已经死于姬瑾手中。”绀青抿唇,抬手握上腰间那把悯生剑。 “带上述护,我随你去青丘一趟。”夜娑上神红纱一样,转目冷道。 绀青一僵,对浮屠微微弯身行了一礼,“子雾玄仙就交由鬼君照看了。” 临行前,祈策本想随她两人共去,而夜娑却只是抬手,“策儿,好好看着方壶,鬼君不会常住,子雾醒来还须你同他解释。” 最后,祈策只能答应留守方壶虚境,让绀青同夜娑而去。 彼时的青丘,正处于一派祥和之中。 神君明韶同仙帝立下婚约,而神女姬瑾则将灵雀一族的叛徒画孤鹞捉拿下,可谓是双喜盈门。 姬瑾在禁牢受伤,肩膀被述护伤及,剑的灵气太重,入骨便是嗜血分筋,她这一伤也是极重。 明韶带了药来,要为自家的神女疗一疗那血肉模糊的肩膀,却没想被一只匆忙入殿的小婢女扰了程序。 “神君,青丘山前妖帝绀青同夜娑上神来犯,听说是要取回妖鸟画孤鹞,已经将一众上前阻拦的兵将击退。”黄狐婢女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话里哆哆嗦嗦reads();。 “神君,我无大碍,你还是赶快去见一见夜娑上神为好。”躺在榻上脸色病白的姬瑾扯出一句话来。 明韶将手中的凉霜膏轻轻放至汉白玉案上,好看的眉一蹙,转而搁下一句,“好生休息,我很快回来。”便转步离去。 姬瑾抿了抿唇,她想过绀青会因画孤鹞来犯,却没想夜娑上神对这个妖鸟也如此上心。 待明韶行至青丘山前,夜娑那位冰山美人已经将她四方碧绿的山封得寒彻入骨。 “上神,我青丘同你方壶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出手。”明韶反手压下一道焰火,溶开了封山的冰。 “你劫了我的人,如今我来讨人了,何错之有?”夜娑反问一句,目光咄咄逼人。 明韶看了看夜娑,又扫了一眼绀青。 如今墨御辞在天界,而夜娑又已是个上神,即便自己拼尽全力或许也只能打个不相上下,且绀青又带着述护和悯生两把剑来,或而会为青丘带来不少损害。 可是,要她就这样屈服将画孤鹞拱手送出,那她前几日的计,姬瑾的伤岂不是白受。 “可是那位妖帝,岂不也伤了我青丘的神女?”明韶专门一扫绀青,转念萌生出一个念头,“夜娑上神,如今她是个妖仙,天界封杀她,你却为了她与我青丘来犯,即便今日我青丘打不过你,但来日天界定不会放过你。” “本上神向来讲究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你肯放画孤鹞,我便不扰你青丘一寸。”夜娑抬手,紫气缭绕于掌心,渐而幻出一把折扇来。 绀青看着明韶,知她不愿轻易放走画孤鹞。 “明韶神君,那日我救人心切,且姬瑾处处为难,我是别无选择才伤的她。”她手间捏拳,隐隐道。 闻言,明韶转而冷笑一声,“呵,绀青,你这句别无选择倒是来得恰巧,如今我的神女伤及元神,你这一刀可是在拆她这几百年来的修为。” “明韶,归根结底,你到底怎样才人?”夜娑蹙眉,她最听不得的就是明韶这种推及四象两仪和她打太极,她看穿她心中有话,她又何必不做个明朗日。 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上神果然直爽。”明韶转而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绀青,“既然是绀青伤了姬瑾,如今我替姬瑾还她一击便作数,但悯生是灵剑,伤及姬瑾的修为可不是我打她一击就能补回来的。” 绀青抬眸直视着她,却也明白她接下来或而要说什么,“所以?” “你入青丘为仆,照顾姬瑾直至康复,我便放画孤鹞走。”明韶转而敛眸,脸上如忽而附上的寒霜。 “画孤鹞被毕方鸟的火焰灼伤,怕且她没那么多日子等姬瑾康复。”绀青身侧的拳头紧握,十指扣入肉中,怒不可遏。 “只要你照顾姬瑾,我保她一条命。”明韶转而抬手幻出一颗水珠来。 夜娑看清,那是灵水名滴泪,传言是凤凰的泪,能止万物邪火。 “我答应你。”未等她再出言,绀青已然开口答应。 看着她满身怒气却依旧卑躬屈膝,夜娑也渐而冷静下来。 如今画孤鹞情况危机,或许等不及那些两全之计出现,暂而应下明韶反而是最严谨的选择reads();。 滴泪一散,朝青丘后山而去。 “好,画孤鹞的邪火我止住了,你,随我入青丘。”明韶转身,一袭粉裙迎风而扬,继而她再微微回眸。 “上神,我已经答应放人了,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不扰我青丘一寸。”明韶声音里带着微喜,冷笑道。 夜娑蹙眉,却无能为力,“届时,你若不将她们两个全然无恙地还给我,就休要怪我血屠了青丘。” 明韶闻言一僵,却依旧没有回头。 “待姬瑾好时我会来接你,如今就先委屈你了。”她转而对绀青说道。 绀青微微一点头,将手中的悯生剑放在她手里。 “虚童子还未补足元气,将悯生剑带回去罢。”话末,她便随着那如花的背影,步入青丘。 夜娑五指扣在悯生剑上,纵然自己再想帮她,可如今她却依旧是势单力薄,若想立于这六界,始终还须卧薪藏胆。 明韶没有带着绀青乱转,而是将她带入她的陡铭阁内。 绀青的脚刚入阁内,一道仙锁已然缠上她的双手,继而一扯她便被锢于空中。 “妖帝倒是丝毫无惧,呵,单枪匹马就敢入敌营。”她转身走到绀青身前,目光似刀一下一下刃于她脸。 绀青敛眸,隔着一指长的距离看着明韶,朱唇轻启染了一丝笑,“神君,即便我死了,青丘也平安不到哪里去。” 明韶眼瞳一缩,转而退了两步,却还是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的确不能要你的命,但我说过,姬瑾那一刀,我要还给你。” 继而腰间的细剑出鞘,绀青肩头兀地多了一份红。 撕裂感缓缓而来,引出她一头冷汗。 她却隐忍着,一声不吭。 “好了,接下来便是你当我青丘女婢,照顾姬瑾的日子了。”明韶手腕一转收剑入鞘,抬指脱出一道灵光。 绀青忽而感觉自己候间一阵灼痛,反应过来时已然咯出一口鲜血。 继而,一块明镜移到她眼前。 镜中的自己已然不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像是一副丑皮囊换在了上面,斑点密于两颊,塌鼻梁厚嘴唇,如若细看有些令人反胃。 很可怕的一副样子。 豆大一颗汗珠顺着那圆脸滚落,她开口却觉好像有千片刀刃在剜她的喉咙。 “你对我做了什么?”七个字出口,她已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废了。 血液溢出,点染她的舌尖。 “哦,你是妖帝,仙帝见过你的模样,听过你的声音,你若要住于青丘,必然会遇到仙帝,则自然要将这两样改变。”明韶反手,似在拭汗一般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我给你一张假皮,又夺了你的嗓子,日后你可以出声,却不能正常说话。”她反手撵出一块小木,抬笔写下一字:症。 讥笑一跃在唇角,明韶笑得张扬。 “日后你在青丘的假名,便是症儿。” 204.-205-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呵,带病患痛,症疾之人。 倏而缠绕束缚绀青的铁链碎开,她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肩头的伤口还在溢血,她忍痛呜咽了一声,嗓子间却又溢出血来。 她的两手渐而握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敛下的双眸是晦暗到极点的光。 “今日你这模样就别去照顾姬瑾了,我排了房间给你,自己去养伤。记着,如今你是青丘的人,行的该是青丘的礼。”明韶反手将手中的毛笔落如盘中,讽笑道撄。 绀青跌跌撞撞地站起,再道,“遵命。”继而便忍着剧痛,离开。 见那影子终于消殆干净,明韶忽而松了一口气,这几百年来压在她心头的那点怨气,终于消散了不少偿。 呵,当初浴婳带给她的所有悔和恨,今天终于能还给她了! 绀青走了一路,眼前便忽而走出了一个婢女。 那人抬着一张小纱巾掩着自己的口鼻,睨了一眼绀青。 青丘是狐狸国,虽然不能每只狐狸都美得像神君或者神女那样惊心动魄,但至少是看得入眼的,如今身前这位新晋的婢女,还真的是丑得别具一格。 “你啊,就是新来的症儿?”她鄙夷地开口,啧啧啧,浑身是血还容貌还那么…… 能活在青丘,也是个奇迹。 绀青微微点头,不想开口。 清儿挥了挥纱绢,对她简直唾之以鼻,继而低声喃喃半句,“啧,摊上你这么个帮手我也很是无奈,”继而拔高音调,“我叫清儿,是照顾神女姬瑾的,今后你便同我一道照顾神女了。” 绀青又再点头,便随她走去了明韶给她安排的地方。 或许她是照顾神女姬瑾的婢女,住太差的地方有***份,明韶给她安排的地方还算不错。 将她领到殿里,清儿便搪塞了两句就离开,似乎很是避讳同她走一路。 绀青入殿,简单地包扎了伤口,继而便取桶打水泡了个澡,换上那一身婢女的衣服。 她本觉得自己该认命了,可看到那摆放在木桌上的铜镜时,还是忍不住将镜子摔了个粉碎。 可最后,却也于事无补。 认命之后,她便在那张不温不凉的榻上,睡了一宿。 第二日起,绀青便随清儿干了一日的活。 明白了姬瑾挑食,早上只吃桃花羹,中午的菜样却要多,晚上的菜样却要精。 明白了姬瑾的熏香喜欢清新淡雅的,不能要香味浓厚的。 明白了神女阁后院有一只矜贵得很的花鹿,且脾气怪得一绝,只亲近姬瑾。 “你啊你,样子长成这样也算是为我们青丘蒙羞了,手脚还这么不利索,我罚你去担十桶水来,不担完不许吃饭reads();。”午间,姬瑾刚用完午膳,在屏风后换了肩头的药后,或许是心念着要抱仇,便这样对绀青下令。 绀青轻轻抬手抚了抚自己肩头的纱布,这伤口刚才有愈合的迹象,就要干这种活,姬瑾看来是存心要刁难她。 可是她还是忍气吞声地挑了,毕竟画孤鹞的命还握在她的手上。 两个时辰,她才挑完足足十桶水。 恰好挑完就迎上了姬瑾午间沐浴的时间,于是绀青又被命去挑柴烧火。 一日下来,她早上本来还算是崭新的衣裳便旧得满是灰尘。 姬瑾睡后,清儿才得以带她回阁休息。 “神女从小就养尊处优,我们是由神君选拔出来专门照顾神女的,即便她有任何不满和刁钻的理由,我们都要容忍。”清儿临别时似是自言自语一样道出一句来。 绀青还来不及回味,她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算是泡了个澡后,绀青躺在那张床上,今天肩头的伤裂开三次,愈合越来越慢。 翻来覆去觉得自己这样被姬瑾耍得团团转不是个办法,她还是须看一看画孤鹞的情况。 她须择个时间在青丘找找画孤鹞。 这样想着,伴随一阵劳累她隐隐约约中陷入梦境。 第三天她是被清儿的拍门声吵醒的。 她扯开身上厚重的锦被,拖着一身的病痛去开了门。 门外还是一片昏暗,还没天亮。 “你还在睡!今天是仙帝来青丘的日子,我们须陪着神女去迎接,快点起来快点起来!”清儿虽然催促着,但却依旧和她隔着一段距离,不肯靠近。 她始终还是不想靠近这个……丑陋的女人。 绀青微微一点头,继而忍着肩头的痛回身找了一件衣服。 只是她身上有伤,一举一动都十分艰难。 清儿抬眸,倏而看见她肩上白纱又染了血,暗自腹诽一句祸事精,便匆匆进她屋内取了一个铜盆。 “你快点穿衣,我给你打水洗簌。”继而便气冲冲地跑开。 绀青没有回头看她,却还是将那身素淡的外袍披在身上,带她刚将发挽好,清儿便回来。 “你快着点,我在外面等你。”抛下一句,清儿便匆匆走离。 待绀青收拾好出门,清儿便带着她马不停蹄地奔去姬瑾的寝殿。 继而要做的便是打水,备衣,总之姬瑾的事,她们须全权负责。 绀青只觉自己经过这来来去去的跑,上上下下的提之后,肩头的伤不知裂了又合,合了又裂几次。 准备好一切,天这才转而亮了起来。 继而便是姬瑾起身的时辰了。 清儿刚将卧病在床的姬瑾扶起,她便看到了候在门旁的绀青。 “症儿reads();。”她的声音带着嘲讽,她自然知道绀青的本身,却似乎很乐意这样刁难她。 绀青忍着喉中的剧痛,道出一字,“是。” 忽而一块瓷白的木面具扔到她脚边,“带着,你这个样子恶心我!” 清儿被姬瑾这一扔吓了一跳,却只能搀扶着她望着绀青,忽而觉得她有些可怜。 绀青敛眸,抬手去将那个面具捡起,带在脸上。 所幸姬瑾身上的伤还深着,也没多大力气和精力去闹腾,就早上闹了一出便没什么响动,任由她和清儿将她服侍着。 随即便是要入正殿。 因为仙帝来青丘了,众臣皆需要去朝拜。 而刚走到正殿大门前,姬瑾便一手推开身侧的绀青,徒留清儿一人。 “症儿是吧?你的样子太丑,上不了正殿,就留在我的殿内,将我养的那只花鹿喂饱。”她冷冷甩下一句,便随清儿的搀扶走入大殿。 临行时,清儿回头望了一眼绀青。 这整个青丘都知道,神女姬瑾阁内那只花鹿最为娇生惯养,不是青丘西山山巅的天方碧草不吃,不是东山山泉的清水不喝。 当年她初为姬瑾婢女时,就因那头鹿被罚了不下十遍。 这一遭,恐怕症儿是逃不了了。 她微微在心中叹出一口气来,便随之牛头陪着姬瑾入大殿。 绀青见自己终于不用伺候姬瑾那娇贵的主,连忙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小阁子,肩头的纱布全部染血,她匆匆换上新的便再去神女阁照看那只花鹿。 物似主人型这句话一点也不假,那头花鹿的刁钻程度不亚于姬瑾。 绀青喂了她几把昨日剩下的碧草它死活不肯吃,一副恹恹的精神望着西山的方向。 有过路的婢女将这头花鹿的矜贵处跟她说了一说,绀青便知自己要去那西山一趟了。 的小官说道。 西山的一小狐狸官看绀青带着姬瑾宫内的牌子来,就知她是要取碧草的。 只是往日来取的都是清儿那小丫头片子,今日怎么换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带面具的? 听闻神女宫里来了个臭若无盐的女人,难不成就是她? 绀青取满了一箩筐碧草出来,本想快点塞给那只刁钻鹿吃完便自己寻个空处好生休息一下, 却没想被这小官挡住了去路。 不仅是小官一个人,是小官一群人。 挡她路的大多都是些位职不高的小官,青丘的国事他们管不着,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倒是管 得清清楚楚。 绀青一出西山的碧草园,他们几人便围了上来。 “哎哎,小思,你不是说带我们哥几个来看看青丘第一吗?在哪呢?”一个身穿墨蓝色衣袍 虽不算跋山涉水,但她也行了久久一段路去。 205.-206-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对啊,我带你们看看青丘第一丑颜。”小思笑道,继而转目看着绀青。 小思指的就是那个西山的狐狸小官,余下的三人便是东山的北山的南山的狐狸小官。 “青丘第一美人神君我可见过,这青丘第一丑女,我倒是真真挑不出来。”南山的小官讽笑道,四人连步上前,抵住了绀青的去路。 绀青垂眸,没有回话。 “诶可是小思啊,你说她带个面具又不开口讲话,我们怎么才能看到她是丑是美啊?”北山的小官装作一副极为难的样子出来撄。 东山的小官抬手一摆,“哎,这多大点事,拿掉就得了。”继而便领头上前要摘绀青面前的木面具。 “滚。”绀青咽下口中的一点血腥味道偿。 刚准备摸那块木面具的东山小官一惊,很是惊奇地叫了出声,“哟,原来不是哑巴啊!” “声音又沙又哑,难听死了,肯定是个丑女!”小思一只手直指绀青,哈哈笑道。 还未等另外三人附和而笑,小思就忽而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地跪下地来。 绀青抬腿,往他腹间正中,踢了一脚。 小思的汗珠滚滚而落,绀青却视而不见一般从他推开的路走离。 另外三人面面厮觑了一阵,连忙反应过来,一人扶起小思,另外两人欲意抓住绀青。 却不知这样一个带着面具的小婢女如此好打,两角便将东山的小官踢开。 南山的小官一下握住了她的肩头,伤口被按开,血迹瞬间染上他的手。 “哟呵,原来受伤了啊!”南山的小官知道自己打不过她,便死死地按向她的伤口。 绀青闷哼一声,自己的肩头已经被他硬是按出两个血窟窿来。 “放…开!”她抬手握住那只按在自己肩头的手,厉眸一扫望向那小官。 忽而小官的手一折,便倒在地上。 北山的小官已经扶起小思,两人剑她肩头出血,亦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联手上前,对她的伤口施以拳脚,极为卑劣。 手中篮子落地,碧草散落一地。 绀青额间的汗水渗出,肩头一片血肉模糊。 她没想到在青丘,人命是能这样轻贱的,贱得连四个小官都有胆这样践踏。 “哼,不是很好打的吗?我让你动脚踢我!”小思一脚踢向绀青肩头,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想因这一晃,木面具跌落在地。 “真的好丑…”小思捂嘴,极恶心地道。 正当绀青想还手时,一把厉声介入reads();。 “你们在干什么?” 是寒冬的雨水滴落在冰面漾起的真正回响,墨御辞的声音回荡在绀青耳边。 小思和北山的小官见来的人是那位本该在正殿的仙帝时,倏而脚下一软,连忙跪倒。 “参见仙帝。”两人异口同声。 墨御辞蹙眉上前扶起绀青,见她肩头的血,眉间一蹙。 “你们是哪里的官,居然对一个小女子下此毒手?”这袍子上俨然都是血水,极残忍。 小思同那北山小官皆是以头点地,不作声来。 而后,明韶缓步走来,脸色阴沉。 姬瑾本想刁难绀青,便让她去照顾那只花鹿,又私下命这四个小官去拦截她。 却没想那娇生惯养的花鹿到饭点没有吃的,竟然寻着姬瑾的味道闯到正殿里去了,正殿里姬瑾知它闯了祸责骂了它几句,它便犯脾气跑了。 落得如今四下都在寻那头小鹿,还让墨御辞寻到了绀青。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收押入牢,鞭刑伺候!”明韶厉声呵斥下,吓得小思等人皆是颤抖,却不敢报出姬瑾二字。 “这婢女的伤太重,我先带她回殿,明韶,唤药仙来。”墨御辞抬手将绀青抱起,却因这个举动引得她触及肩头的伤连连抽气。 墨御辞垂眸看着她的肩头,这伤分明是剑伤,虽然后来被小思等人弄得有些血肉模糊。 但青丘向来是无战无乱,怎会有剑伤? 临行前,明韶再看了一眼地上的四个人,摇头叹出一口浊气,“你们鞭刑是跑不了了,以后不许再听姬瑾的话盲目对她出手!” 小思等人连连在地上磕头,“是神君……” 墨御辞一路都在看绀青肩头的上,还未注意她的面容分毫,将她送去他所住的露秋阁时,才算睁眼看了她。 这张脸和明韶比起来,是欠缺太多了。 绀青如今肩头痛得紧,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额头,即便是知道墨御辞将她抱起,却又知道如今自己的脸不该由他而见。 很早她便听闻墨御辞喜欢看长得好看的女子,即便他不知自己如今是绀青,但这幅模样他应该是不想看到分毫才对。 “你没事吧?”墨御辞将她放在露秋阁的榻上,蹙眉问道。 不知为何,即便这张脸不堪入目,但这女子身上却好似有一种清清淡淡的香味。 那样熟悉。 “没事。”绀青启口,却忘了自己被明韶施咒,整个喉咙灼痛不堪,咳嗽了起来。 墨御辞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的伤从何而来?”他启口,看着她已经裂开的纱布问道。 绀青望着他,久久沉默。 见她没有说话,墨御辞转步起身。 绀青躺在床上,如今自己眼前,就是墨御辞,就是那位曾经让自己思之如狂,如今却厌恶到心骨的人reads();。 即便如今重伤在身,她也想离开他身边,远远的。 可她刚起身触及地面,那抹玄色又重新映入眼帘。 墨御辞手上多了一个木盆,搭着白布,另一只手中还有几个瓷瓶。 “你的伤是剑上,青丘不出打斗,如今看来你怕是陷入了危险。”他将木盆放在一片的玄理桌上,继而将白布沾了沾水。 “伤口太深,我先帮你把纱布换下。”继而他便截住了绀青的去路,硬是让她坐回床内,背对着他。 素白修长的指一挑,他便将她肩头的血衣脱下。 层层纱布被他换下,伤口露在空气中。 因为被小思等人蹂躏过重,纱布上已经沾了一点肉,撕下时又是旧伤添新痛,她微微抽了一口凉气。 墨御辞蹙眉,抬手将桌面上的小瓷瓶拿起,轻轻撒到她的伤口。 是止痛散。 此刻痛意才散去三分。 “你是姬瑾的婢女?”墨御辞将她身上草草换上的纱布取下,看着其他处那光洁而顺滑的肌肤忽而蹙眉。 明明这个女人的脸上粗糙且黝黑,怎么身上到白净几分? “是。”绀青声音沙哑开口,血腥味重重。 “这伤口看况是合了又开,你应该好生修养,不得再多动。”墨御辞蹙眉,换上湿布轻轻给她擦拭着周边的血迹。 倏而一阵画面闪过,他好像给谁也轻拭过背部,也是这样嫩滑白净。 只是再深寻,又想不起了。 “我的伤并无大碍,自己休养就好,无需仙帝费心。”绀青强忍喉中的剧痛说出一番话来,墨御辞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挑拨她的底线。 如今她只想离开这里,和仙帝拉开极远的距离,永远也不要再有交集。 “姬瑾那丫头是不太懂体恤你,且如今青丘的药医都在医治几日前被妖帝伤及的那些人,无暇来看你,你还是暂时住在这里较好。”墨御辞给她换上新的纱布。 姬瑾的婢女如果身上有剑伤,这件事非同小可。 其一,便是这个婢女对姬瑾有杀意,其二,便是这个婢女惹上了麻烦。 两件事都对姬瑾不利,如今姬瑾是明韶的神女,自然不能出分毫的差错,他须将所以对她不利的人都隔离起来, 比如这个利祸未知的小婢女。 墨御辞的留虽说得像是关心她,实则是找个借口,将她禁锢起来。 “不用。”绀青抬手拉起自己的衣袖,她即便现在再丑,总归是一个女人,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届时,明韶才带着药医感到露秋阁。 药医上前为绀青把脉,墨御辞则让出一条路来。 “明韶,我看这小婢女身上伤重,让她在我这露秋阁暂住几天。”墨御辞启口,本该是询问明韶的建议,但说出口却是陈述的音调。 206.-207-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似在告诉明韶,他已经决意要将绀青留在这里。 明韶虽听得明白,却还是蹙眉,“仙帝,这是你的寝宫,她来,不太好。” 凭什么这个女人已经是这副样子,仙帝还要留她? “无碍,我缺一个婢女,既然她同姬瑾那只花鹿结下梁子,那便转过来露秋阁。”墨御辞启口,话中顺理成章。 “即便,即便她要来露秋阁,总也不能睡上仙帝的床榻啊!”明韶的手捏着自己的袖子,脸色不悦。 墨御辞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影,“如今她是个伤者,这点小事无需计较。偿” 明韶眼眸一扩,她自然是看清仙帝刚刚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满,继而她便知道如果自己再添嘴多舌,便要引起仙帝的怀疑。 犹豫纠结了几番,她最后还是只能将这个亏归咎于自己,“既然仙帝这样说,那你就呆在露秋阁吧。” 绀青倏而抬眸看着明韶,眉头紧蹙着。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她不是最怕自己接触墨御辞了吗,怎么如今还留她在墨御辞的殿内? 她宁可日日给姬瑾担水也不愿照顾墨御辞! “仙帝圣恩在上,你还不快快谢恩?”明韶上前一步,敛眸看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和警告。 绀青的手紧紧握着床上的纱帐。 “症儿谢恩。”半天,她才和着一口血喊出一句。 “回禀神君,是仙帝处理得及时,这位姑娘已无大碍。”这时,那位药医才看准时机插画。 明韶抬手,“好了,退下吧。” 那药医收了收自己的药箱,继而便抬步离开。 明韶本想留在墨御辞身边,即便是监督绀青也罢,陪着墨御辞也罢,她还是想留在露秋阁的,可却没想药医刚走,墨御辞便对她下逐客令。 “如今姬瑾的花鹿还未寻到,你还是快些去主持大局为好,姬瑾仍年幼,一时掌不全事。”他声音字字在理,明韶无法推脱。 “那仙帝好生休息,我就先回大殿了,今日让仙帝看笑话了,实属我的罪过。”明韶弯身道,眼中蛮是灼灼可怜的意思。 墨御辞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你也须多磨练磨练。” 明韶眸中光影一闪,继而扫了一眼绀青,也算是半胜而归。 带她离开,墨御辞才看向绀青。 “露秋阁较为清闲,我也只是这段时日在青丘小住,你来了干活不会很多,不用担心伤口。”他以为绀青是怕露秋阁事多,才有些不情愿的模样reads();。 绀青敛眉合目,只觉自己又遇到这等破事。 “你叫症儿?”见她脸色不好,墨御辞也不知该说什么。 绀青只觉得自己现在又累又倦,丝毫不想打理他,却又因为自己如今只是个婢女这个身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这个名字不好听,如今你入了露秋阁,我便替你改一个名。”墨御辞抬手微微指了指她腰间的木牌。 绀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个写着症字的木牌取下放到了墨御辞手中。 仙帝抬手幻化出一只毛笔来,挥袖一擦那个症字便消失殆尽。 继而落笔的便是一字:筝。 “以筝代症,此后你便叫筝儿。”他将牌子重新放回绀青手中。 绀青这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她真的无所谓自己叫病儿还是痛儿,什么名字都成,只是现在,由不得她选。 她抬手让那块牌子掉入自己掌心,将它重新系在腰间。 “好了,你伤得较重,休息一下吧。”墨御辞轻轻道下一句,继而缓步走了出门。 绀青见他终于肯走,这次缓缓松下一口气来。 明韶为了让她躲着墨御辞,收了她的声音,给了她一张丑陋的面皮,最后却还是事与愿违。 只是她觉得,仙帝越是同她靠近,她便越危险。 她始终是记得自己是答应了明韶的约,照顾好姬瑾到她伤好,那她便同画孤鹞离开。 可如今她已然不是照顾姬瑾的那个了,明韶会不会觉得失了兴致就放她和画孤鹞走?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而她如今还需考虑的便是明天,该怎么躲着那位仙帝。 夜深,绀青在翻来覆去中渐渐入睡,彼时,墨御辞才回到露秋阁中。 绀青心底生有抗拒,不想见他,便在他抱起她的时候将那块木面具也一同捡起,如今她虽然半侧着睡着了,可那块面具却依旧轻附在她脸上。 墨御辞走进塌边,轻轻抬手将那块木面具从她面前拿起。 虽然说这张脸不如青丘上的任何一位女子好看,但不知为何,这张脸看起来却比青丘的任何一个人更温和。 似乎很熟悉,却又不曾谋面。 手中光点一现,那个木面具转而消失于他的掌间。 墨御辞抬手扶向绀青的肩头,转而渡了一点仙力入她的伤口。 这个伤的缘由,或许还是要等到愈合了,她才会原原本本地讲出口。 绀青这两日带伤劳作,每夜睡的时间屈指可数,即便她知道不能在露秋阁主子的床上休息,但如今她的新阁未安排,又疲累不堪,最后还是抗不住睡意,闭眼于床上。 带她醒来时,已然第二日的中午。 虽然露秋阁是仙帝的阁子,可看这殿内的一桌一椅没有移动一分,他明显昨夜里没有回来。 绀青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已然结痂。 “你还没起来么?”正当她在想着该如何吃早饭时,一个身影从门前走来reads();。 清儿抱着一套新的衣服走到她身前。 “快起来,换衣服,待会你须陪我将这榻上的所有都换了。”清儿将衣服塞到她怀里,继而便开始收拾那被她染血的锦被。 绀青蹙眉,这清儿不是神女阁的人,怎会也来露秋阁? “明说吧,拖你的福我也迁升了,如今我陪你两人一起打理露秋阁。”清儿自是看到她的疑惑不解,转而解释,继而抬手示意让她跟着自己。 绀青取了衣服缓步走离。 这不是什么迁升,不过是姬瑾担心她在露秋阁里出什么事来,派人监督她的。 可是如果她真的那么不心安,为何不随便找个理由将她从露秋阁又撵出去。 到了新的阁内,绀青进去换好衣服。 看着那血迹斑驳的旧衣,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又松开。 姬瑾这笔债,她迟早会讨回来。 换衣出门,清儿已经在阁外候她多时。 “按规矩说昨夜你睡了仙帝的床,本该有罚,可仙帝却不计较这件小事,日后你须为露秋阁尽心尽力,不得亏了仙帝对你的好。”清儿走在她身前,目不斜视地道。 绀青随在她身后,敛眸没有回话。 清儿知她喉咙有恙,不宜长久开口,便也不作理。 绀青同清儿将露秋阁榻上的被褥全部换下,铺了一层新的在上。 两人刚例外忙活完一遍,墨御辞便回来了。 见仙帝入殿内,清儿拉着绀青,连忙弯身作揖。 “仙帝。”两人异口同声道。 绀青蹙眉,只觉得明韶取她声音施下的咒太过恶毒。 居然让她说一字,痛一次。 墨御辞微微点头应下一礼,继而便入殿内。 绀青见他同自己擦身而过,便连忙想随清儿离开正殿去后殿忙活,却没想刚走没两步,便被墨御辞唤回了步子。 “筝儿,我有话问你,你随我入殿。”仙帝交下一句,继而便走入大殿。 清儿回身蹙眉打量了一番绀青,欲言又止几遍,最后还是自己一人转步离去。 绀青垂于身前的手微微一握,转而走入殿内。 她低声清了清自己的喉,喑哑着声音道,“不知仙帝何事?” “你的伤从何而来。”墨御辞缓声走入木案后的书桌上坐下,抬手取了一杯温茶。 绀青手一握自己衣袖的边缘,“是我不小心弄伤的。” 墨御辞手中的瓷杯缓而放下,继而抬眸,“过往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姬瑾身边除了清儿外还有一个你,如今你身上负剑伤,可谓是疑点重重。” 他敛下的墨瞳一抬,望着绀青,“你是不是想伤姬瑾。” 207.-208- - 妖仙,独步天下 - 白月极熊 墨御辞敛下的眼眸烁着一星半点的光粒。 “症儿这名字稍稍不好,人间起名有一习俗,便是将好的欲意藏于名中,怕是明韶你不知这 点reads();。”仙帝启手打开了身侧棋子的木盒盖子,淡笑道。 明韶抬袖掩唇佯作一笑,“是,夫君还未试过同明韶去过人界呢。”继而放下手来,笑容浅浅, “筝儿,快去给仙帝倒茶。偿” 绀青捏着茶杯,弯身道出一句,“是,神君。” 听她声音,明韶眉间又蹙了一次撄。 她明明对绀青的喉咙下了咒,如今她的音色渐而明朗,明显是破了咒。 绀青捧着茶杯折返时,仙帝同明韶已经开始下棋。 将茶杯摆于一旁的案几上,绀青便识趣地退下。 “听闻姬瑾将那日路过青丘的小妖鸟抓了起来,是什么回事?”修长的指将一颗黑棋落盘, “不是,奴婢肩上的伤,的确是自己弄伤的。”绀青带着轻轻的咳嗽说道,今日说的话是这三日最多的,她的嗓子一下承受不了。 墨御辞似乎也从那过分沙哑的嗓音中听出端倪,继而抬眸,“你的嗓子?” “奴婢天生嗓子不好,说话本已十分艰难。”绀青本想搪塞几句过去,然后便让墨御辞打发自己走,却没想一口鲜血呛入引得她轻咳了起来。 她捂着唇,掌心上染了一点血。 “过来。”墨御辞蹙眉,朝她低声道出一句。 绀青摇头,依旧站在原地,“这是旧疾,无碍。” “本尊的殿内,不允许有病患。”他却是已经看着她,眼底满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绀青暗自叹下一口气,随后捏着那只掌心存血的手走到他跟前。 墨御辞为她把了把脉,很快就明白她的声音是被人夺取的。 可是她却说这是旧疾,难不成又有隐情? 指尖渡去仙力,绀青倏而蹙眉。 仙帝这是要护她的嗓子? 她一手甩开仙帝触及自己的手,“奴婢无碍,不需仙帝相助。”嘴里又溢出腥咸味,嗓子却没有那样几分剧痛。 “你若不说实话,你可知你本该交由青丘大牢的狱卒看管?”墨御辞敛袖收回手,看着绀青。 她身上迷点重重,百般伤处于身却不肯对他说实话。她的抗拒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奴婢的亲人因触犯神君入了青丘大牢,此番奴婢是入宫对神君赎罪的。”绀青由始至终没有正视墨御辞,极似逃避,“望仙帝不要对奴婢多做猜测。” 这句话后,墨御辞却没有开口回声。 绀青本想走,却未得仙帝的释放,此刻站在原地十分无奈。 良久的沉默后,打破寂静的是仙帝。 “去书案将搁在最上层的书给我拿来。”墨御辞交待一句,没有再对她的伤追根问底。 绀青似是松下一口气,转而将那本书取来放到他跟前reads();。 可是拿了书后,墨御辞便翻卷看了起来,徒留绀青一人站在一侧。 这种变相监视,绀青极为不适可如今露秋阁的主人是他,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没得反驳。 绀青这一站就是一下午,期间她几次想开口说离开,只是仙帝仿佛全神贯注地在看书,没有理她丝毫。 最后到晚膳的时间,仙帝才放下手中的书卷。 “好了,筝儿,去休息吧。”他抬手放下泛黄的书卷,轻声启口。 “是。”绀青连忙弯身作揖,继而头也不会地离开。 夜间,绀青也只是随清儿做些打扫,今夜墨御辞倒是回了露秋阁。 仙帝睡后,两人才得以休息。 清儿临行前打了个招呼,“明日神君会来露秋阁,我们须早些准备。” 绀青蹙眉,却还是明白明韶来见仙帝是理所当然。 毕竟他们是夫妻。 待清儿回到她的阁间,绀青回身堆了堆榻上的被子,吹灭了阁内的所有烛光,佯装自己已然睡着。 夜深人静时分,她悄声走出露秋阁。 日渐她偶然听清儿提起,青丘的南山后是狱牢,关押犯人用的,如今她心有目标,怎样也要去南山走一遭。 不知画孤鹞的情况如何。 绀青披了件黑袍,念了个诀隐下自己浑身的气息,树林丛生间她这个黑影一闪而过,难以从夜色中分辨出来。 走到南山前,绀青先看到的便是几个驻守大门的小狐狸。 她转身幻化出一盏熏香,继而便将一颗黑色药丸吞下,脸上蒙上一张黑色的面纱。 熏香刚启,一阵轻烟转而开始蔓延。 这是临行时夜娑交给她的,香壶内的是迷迭香,其威力能让玄仙问道都昏迷,对付青丘上的一般小官,应该是得心应手。 果不其然,香才溢出不久,那狱牢门前的几个狱卒全部倒在地上。 意念诀起,绀青随之步入了牢中。 这不是青丘的天牢,只是普通的牢房,关押的也只是犯了点小事的小仙,没几日就会被放出来。 绀青忽而蹙眉,画孤鹞好歹也是妖鸟,且其命对明韶来说应该是重要的,不该关在这种小牢里。 兜了一圈,果然看不懂那一袭蓝衣。 绀青走出牢,抬手将那藏在草丛间的迷迭香收回。 绕过南山她回到露秋阁时,已然是深夜。 绀青回自己的阁内,轻声推开木门走进一片漆黑中,刚准备脱下身上的黑袍,身后忽而响起了一把声音。 “迷迭香?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墨御辞缓而靠近,抬手握住她捏着香壶的那只手。 绀青一惊,迷迭香脱手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香味从空中萦绕开来,只是墨御辞归为先帝,这么一点香还不足以让他迷失神智reads();。 绀青放烟前已经吃了解药,如今自然是不晕的,可她更不想跟仙帝解释,自己为什么有迷迭香。 微微一咬牙,她干脆装晕倒在地上。 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有迷迭香,她装便是了。 见她要到底,墨御辞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却不经意触到她肩头的伤口。 装晕被他搂在怀中的绀青微微蹙眉,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怀中她熟睡的模样,墨御辞叹下一口气来,反手一聚将那摔碎的迷迭香重新聚起,然后将她放入榻上。 “明日你是逃不过的。”他握着那个小小的紫香壶,对绀青道出一句便转步离开。 一阵清风吹入门,随即便是木门关上的声音。 墨御辞彻底离开时,绀青才松一口气。 仙帝不是早就休息了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寝室内?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仙帝同明韶才是夫妻,两人却不住在一起,他半夜寻的不是神君反而是她这个小女婢? 她倒真是有些不懂了。 但无论如何,她始终是落了个把柄在仙帝手中。 听闻花鹿跑了一事姬瑾是落了个禁足的惩罚,明韶也因此有些忙,她本想趁着两人这个空隙去寻一寻画孤鹞的,最后却还是计划得不周全。 她侧身敛目,明日又该怎么应付仙帝一事? 久而久之,她便渐渐昏睡于其中。 翌日醒来,绀青随清儿一起布好露秋阁,带她们两个收拾好时,仙帝这才渐而转醒。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叫出那声筝儿,神君明韶便已经来到露秋阁内。 绀青随清儿站在一侧迎着神君,礼道一句,“参加神君。” 明韶抬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绀青,却注目于她腰间的牌子。 呵,居然改了那一字症。 “夫君,听闻你在天界最喜下棋,今日明韶来陪你下棋。”明韶青袖一扬,她身后的婢女便摆出一盘玲珑棋来。 那一声夫君,叫得极为情切。 绀青垂眸一侧,和清儿老实地候在一侧。 墨御辞捏着书的手松下,望了一眼明韶。 “有心了。”他转身轻轻端起一杯茶来,浮了浮茶香一抿而尽,继而抬眸看向绀青。 “筝儿,替我换一杯茶。” 绀青一怔,清儿明明距仙帝更近,他却要叫自己。 袖间的手握了握,她便上前接过茶杯。 路经明韶,她却忽而开口。 “记得症儿的名字是我亲手起的,怎么如今到了露秋阁,就成筝儿了。”明韶淡色红唇一抿,浅浅笑着望向绀青,眼中却是另一方肃杀的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