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家小女 黑夜静悄悄的,一个女孩穿戴整齐,长长的头发垂在两颊,她一个人站在镜子面前,她在笑,笑的无声无息,而镜子中的人,却是浑身伤痕,血染模糊了身体,有个声音在颤抖的悲鸣,救救我,救救我。 她开始了做梦,奇奇怪怪,画面扭曲的梦,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的精神渐渐的分裂,那个笑着的人说,我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我只有他可以依赖,只要乖乖听话,他就会对我好的. 那个悲鸣的人说,他是魔鬼,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要报仇,报仇。 女孩只觉得好冷,全身都在颤抖,如同风雨中的枯叶。 她知道自己已经得病了,一种精神疾病。 她突然猛地张嘴,狠狠地咬上自己的手背,咬下手上的一片皮肉……嘴里有一股酸涩而苦咸的奇怪味道。应该会痛的,但她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发狠地再咬住流血受伤的手背,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可是依然感觉不到痛,不可能的……她胡乱地啃咬着,想把这些血肉全咽下肚,咽下她的恨,咽下她的痛楚,咽下她的不堪……能吞的、不能吞的全数咽了进去。 1939年7月14日松阳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 寂寂离亭掩,江山此夜寒。 一场毁灭的硝烟,带走所有离别的人,行伍中的人一身戎装,频频回首,年轻的军官刚毅果决,却也留恋不舍。 你我兄弟留洋归来,都曾立志为国,但总要有人守着家园,也总要有人为国为家而战,兄长不善行伍,年迈高堂,稚儿全赖兄长。弟方无牵挂,戎机千里,为国洒血,无怨无悔。 于是,我留了下来,守着你我家人,于是,你离开了,披坚执锐,奔赴荆棘的战场。 半隐于繁花碧树间的庭院深深几许,花圃里栽着双围兰草送出淡淡的香气。花香沾在衣上,树荫下一个中年男人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鼻梁上还架着一付金丝边眼镜,身上穿了一件绸缎料子的长衫,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挤成了山字,口中喃喃自语。 一旁的老仆人冯叔显然发现主人的异样,赶忙俯下身唤了几声老爷,那夏家老爷这才从梦魇中惊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慢慢清晰,熟悉的庭院一花一草,虽已离开故土,自己却偏执的按照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一点一滴的恢复老屋旧貌,安静的生活,安静的等待。 一时心神恍惚,倦倦地把手背覆上双眼,人老了,越是容易思念过去,又是中元节,那些陈旧的、破碎的、甚至已经落满尘灰的往事,原本以为已经遗忘,却原来历历在目,刻在骨髓里,世道如此,百无一用如自己,在硝烟四起的国土上竟然已经偷生了大半辈子。 “小姐起来了吗?”夏家老爷接过茶,用盖沿轻轻地拂了拂漂浮在面上的荼沫儿,吹拂了下,直至那漂浮着的绿叶散着清新的香气,浅浅地细呷口。 膝下就一儿一女,长子已大聪慧稳重无须偏疼。也就只有女儿是心尖尖上的一块肉。 “一早便上学去了。”冯叔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这时辰也该到学校了。” “了儿今日按时上学去了?”夏老爷一脸的见了鬼的表情,夏家小女,夏夜岚,小名知了,寓意学问知识了然于心之意。 冯叔是夏家多年的老仆人,从小看着夏夜岚长大,脸上的皱纹里,除了关爱就是对大小姐无奈的神情。“小姐长大了,自然也懂事了。”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夏老爷一想到自己这个掌上明珠就头疼,前些日子说日本人要打过来,都已经收拾细软,准备要逃了,这些日子没了动静,便又过起了日子,其实人人都心知肚名,东三省都拱手让人了,逃能逃到那里去?得过且过吧。 正说着,突然墙头上一个书包扔了过来,一个矮小的人影坐到墙头上,似乎张望了一下,奈何树叶过于繁密挡住了视线,小人似乎有些犹疑,但还是迅速从墙上翻下来。 显然是个老手了,轻轻松松平稳着地,那小人拍拍裙子上的灰,心道:还好老爷子不在。奇怪,怎么背后凉飕飕的。 “夏夜岚!”夏老爷从惊诧很快变成愤怒,猛的一声吼,让夜岚瘦小身板整个都跟着震了一下,不由的抖了三抖。嘴角像挂了铅一样耷拉下来,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凭她丰富的战斗经验,今天一定是凶多吉少的大衰之日!一定要谨慎小心!缓缓回过头,随即换成一种像小狗一样谄媚的微笑“爹。” 只见那少女斜跨一个小背包,一身典型的民国学生装,上面是天青色长袖旗袍下身配着过膝的黑色长裙,瞧那模样不过一个十二三岁,个子小小的,乌黑的头发梳成两麻花辫系着青色的发绳,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五官虽不出众,嘴唇却是那种柔软的桃花弧形,少年稚嫩,憨态自然。 此时圆圆的眼睛里透出非常胆怯的神情,那样子,就像,就像,就像即将被遗弃的小狗楚楚可怜的瞪着你,好像再多说一句就会吧嗒吧嗒掉眼泪,让人不忍苛责。 但显然夏老爷不吃这套,咬着牙道“你是不是又只报了个道就回来了。” “明明私塾都学过了,干嘛还要去再学一遍。”夏夜岚呢喃道,她柔软的发丝搭在额前,微微遮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有种特别可爱的顽劣。 “你说什么?”夏老爷的听力可是好得很,额头腾腾腾升起三股火焰,眉毛都要立起来了。 夏夜岚一看大事不妙,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无辜的摇摇头。 “回屋里把诗经抄一遍否则不许睡觉。” “什么?”夜岚楚楚可怜的水汪汪的明眸,一脸震惊,愕然。 当夏老爷正以为自己的“严惩”有了效果。 谁料夏夜岚突然一脸沉痛的道“果然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诚不欺我。” 万籁俱寂,寒风吹过,几片树叶打着旋飘过,院中上再次演了传说中的冷场。 夏老爷先是一愣,随即抄起自己的拐棍,就向夏夜岚扔过去。 接着满是花草的小院里,在一片安宁祥和中传出来一段段温馨的话语。 “爹,你动真格的。” “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爷,您……您别着急,小姐跟你开玩笑的。” “什么开玩笑,这小兔崽子是诚心要气死我。你闪开。” “爹,你冷静啊!”我爬。 “你给我下来,老冯把梯子给我搬过来” 结果这个下午,夏家院子几里之外都能听见夜岚鬼哭狼嚎的声音,凄厉无比,惨绝人寰。弄得夏家附近的人家都以为夏家出了什么人间惨事,纷纷跑出来观望了良久,直到再没有丁点响动才一脸不尽兴的回了家去。 邻居微微摇了摇头,夏家老爷夏思明,谦逊温良,待人处事皆是温文尔雅,生了个女儿却是脑袋后面长反骨,粗枝大叶,奇懒无比,夏家这对父女,上辈子铁定是不共戴天冤家对头。 又被逼回学校,上课的钟声响起,夏夜岚急冲冲的往教室跑,却一不小心跟一个人撞了满怀,抬眼间便是一个俊美的男子,一对长而卷的睫毛扑扇扑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棕色边的圆形眼镜,让整个人看起来唯美而无害,书生气息浓郁。 “欧阳老师。”夏夜岚小心脏瞬间漏跳了几下,赶忙压住悸动礼节性的弯了弯腰。 欧阳老师是学校的国文教员,原来是直隶师范的讲师,几个月前来到学校就职,他的彬彬有礼和学识很快便被公认为最有教养且温柔的老师。 这样的一个人对于夜岚这个年纪的女生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欧阳老师细长的手指摊开课本,先让学生们温习上一课的知识。 一抬头便看到夏夜岚一只手托腮靠在桌上看着窗外出神,窗外的柳枝轻轻晃动,似乎离人的手轻轻摇摆,缓缓道别,竟然连带着欧阳自己都不自觉竟然有些晃神。 突然想起初次见她,绵绵的雨在屋外静静挥洒。书店里的光线有些暗,纸张特有的墨香飘在鼻端,令人莫名安心。他无意间的一抬头便看到书香翰墨间那个倚着书架百无聊赖的女孩,有些宽大的白衬衫塞在灰色的背带裤里,袖子被挽起来,露出洁白的肘腕,她似乎无心看书,手指无意的卷动着脸颊的发丝,整个人慵懒的如同一只睡眼朦胧的猫咪。 似乎和记忆中某个影子重合。 夜岚挠了挠头,转过头,不知为何竟四目相对上了,夜岚脸颊微微有些红,低头随意的翻着书页,欧阳也没料到夜岚转过头,瞬间便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讲什么了,半晌只得把头低了下去看着教科书,自我解嘲般地一笑。 而就在欧阳老师低下头的时候,夜岚把书挡着面,透过缝隙偷偷的望着讲台上的人。 傍晚的阳光微微泛着红,给树叶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夜岚坐在学校后院大树的树杈上发呆,她晃悠着双腿, 不远处来了两个人,一个是欧阳老师,另一个男子长的清秀非常,一双淡然稳重狭长上挑的丹凤眼像那江南烟雨一袭剪影,竟是夜岚的大哥夏夜卿。 夏老爷这儿子与他一直无法无天的女儿不同,夏夜卿性子更像父亲,温文儒雅,只比夜岚大五岁,从小聪明过人,读书从来不用看两遍,不过五岁,神童的名声就流传在外了。他对绘画很感兴趣,先跟父亲学画,后拜镇上精通绘画的老先生为师。只两年便出了师,到更远的城市求学,更难得的是做人做事谦逊有礼。 夜卿酷爱国画,连带衣着都是青色长袍,秀到极致,到显得带着眼镜的欧阳老师多了几分欧式风情。 “欧阳老师过谦了,欧阳老师的举止不凡,不知是哪里人士“ “祖籍山西,不过四处求学,去的地方也多,学的杂,所以夏兄瞧不出也是正常。”欧阳老师笑道。 “是这样。”夏夜卿也是笑“家妹顽皮,以后有劳欧阳老师费心。” “其实夏同学只是不善表达罢了。我相信夏同学其实比谁都善良。” ……我相信夏同学其实比谁都善良…… 夜岚听的眉眼含笑,不自觉的多晃了晃双腿。 正晃着,“喀嚓”一声细响,树杈断了…… “啊啊啊……”夜岚尖叫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夜卿讶然抬头,忙跃身接住从天而降的少女。 “夏同学”欧阳老师惊讶的声音。 糗大了…… 夜岚揪紧了夜卿的前襟,一头扎进他怀里,憋死不敢抬头。 欧阳老师看着夜卿怀里的少女,嘴角忍不住的微微翘起。 晨光徐徐,夜岚边吃梅子边等哥哥出来。夜卿每次回来,父子俩总要单独在书房里说话。 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曾经有一次夜岚去偷听只隐约听到什么汪精卫,什么时机什么长沙的,即便在屋里,两人也有意压低了声音。 “了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此时夜卿换了一身雪白长衫正笑盈盈的看着妹妹。 夜岚第一个反映便是向夜卿伸出手去“哥哥。”夜卿所当然地拥她入怀,坐在石阶上,娇小的夜岚柔顺地栖在他的胸前,夜岚粉色的织锦夹袄辉映着夜卿雪白的长衫,分外漂亮。 夜岚拉拉夜卿的衣袖,肉麻极了的说“哥哥,你离开这些日子,了儿想你。” “你是想我还是想它。” 一个包装漂亮的纸盒跌落在夜岚怀着。 夜岚欢喜的打开盒子只见那竹扇均匀铺洒红褐色的斑痕,迹似泪珠,形如烟霞,疏密得宜,一看就是上佳质材。“好精致的湘妃竹扇。哥哥果然最疼了儿。” 夜岚素来不喜脂粉罗绸,喜爱精巧器物,其中偏爱折扇,夜卿每次出外学习都会给妹妹带会一些精致的折扇。 “那了儿可知其中故事?” 夜岚展开折扇半掩脸颊道“昔年舜帝南巡,不幸死在苍梧,他的两个爱妃在江边痛哭,泪水飞临于湘竹之上,致使竹生泪痕,名为‘湘妃竹’” 夜幕降临,夜岚睡不着见夜卿屋中的灯还亮着,就蹑手蹑脚的偷偷进去,只见夜卿正捧着本书,再读什么,他读的很专注,夜岚偷偷凑过去,准备吓他一跳,他却突然抓住她手腕“真以为我没发现你这小贼。” “哥哥,你真无趣。”夜岚撇撇嘴。 “大半夜怎么不好好睡觉,穿睡衣就跑出来,这么单薄,若是生病又要父亲担心。” “冷” “不行” 夜岚嘟着嘴,拽着夜卿的袖角,拿出自以为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行” 夜岚扯着哥哥的衣袖,又晃了几下,梳着两只羊角辫也跟着晃荡,见夜卿还是不为所动,便道“算了。让我冻死吧,坏哥哥了儿不喜欢你了。” 夜岚刚走到门口,夜卿却在身后无奈的叹息道“怕了你了。“ 夜岚欢天喜地的跳在床上,夜卿无奈的翘了翘嘴角,三分头疼、三分宠溺、三分怜惜再加一份无可奈何这个复杂极致的表情也就只有他这个宝贝妹妹见过。往里面挪了挪道“把被子盖好,别着凉了。” 夜岚拿起夜卿撂在一旁的书,是一版英译的《战略论》,上面每一行都被清秀的文笔详细的注释。 哥哥什么时候看起这种书来了。 没等夜岚仔细再看,已被夜卿夺了过来,搁置在一边。”灯光太暗,别看坏了眼睛。“回身拉起被子给夜岚盖好。 夜岚的一点疑惑也被哥哥的温柔融化的干干净净,顺势将头靠在哥哥肩上,玩夜卿的手。 夜卿的手指纤长有力,可以看到下面淡青的血管。这双手画出的画活灵活现,无人不称赞。记得上私塾时学乐府诗,有人道:不知什么样的男子才如诗中所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夜岚便道“像我哥哥那样便是了。” 夜岚总能生出一种骄傲,是夏夜卿的妹妹,脸色格外有光。 “了儿,以后离那个欧阳老师远点。” “为什么?欧阳老师人很好的。”夜岚抬头额头正碰到夜卿下巴。 “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远没有看起来这般简单。”夜卿目光看着远处,似在思索什么。 “哥哥的意思是?”夜岚歪歪头困惑道。 “小孩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夜卿点了点夜岚的鼻头笑道“你要相信哥哥是不会害你的就是了。“ “嗯”夜岚虽不明所以但也不想违逆哥哥便点头答应“哥哥,了儿要听……” “要听上次讲的一半的故事对吗?“ 夜卿搂着夜岚,感觉像抱了块又香又软的冷糕,怀里柔若无骨,香气沁人。 将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头发上,觉得微痒,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夜岚半合着眼睛听哥哥笑,不由也笑了。俩人手拉手,相视而笑,心中变得无比轻快。 这世上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当你眨眨眼睛,或者说出一个名词,他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而然的接出了下句,因为那是彼此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而旁人只能用疑惑而艳羡的目光看着你们的时候,还有什么可以超越你们的情感呢?对于一个人来说,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和自己最珍视的人之间的默契,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夜岚幼时多病,夏老爷教学养家,夜岚一向是由大她五岁的哥哥带她,给她喂饭、洗澡、哄她入睡。 所以像这样依偎在夜卿怀里,于兄妹两人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俩人都觉得轻松舒服。 多少个不眠的夜里,夜卿就是这样一边拉着哥哥的手,一边听哥哥讲上下五千年、纵横东西方的典故、传说,直至沉入梦乡。 年纪渐大,兄妹分离,像这种相依相伴的光越来越少,令他们都无比怀念。如今夜卿返家,过几日又要外出,心思沉浮间,他们都分外珍惜相聚的时光。 所以,亲爱的人儿,如果要我对你们说些什么的话,我只能说: 暴风雨已经要来了,在此之前,好好享受,最后的单纯的幸福吧! “名远社”本来只是一个话剧社,但是,因为聚集的成员多是爱国学生,经常宣传一些进步言论和外文翻译的先进诗歌,所以,这个社团便显得很进步。 “我不愿意走。这是什么?一只杯子,紧紧地握住在我的忠心的爱人的手里?我知道了,一定是毒药结果了他的生命。唉,冤家!你一起喝干了,不留下一滴给我吗?我要吻着你的嘴唇,也许这上面还留着一些毒液,可以让我当作兴奋剂服下而死去。” 此时一群学生正在为校庆准备的新剧本忙碌着。 “小君,你看这个台本要是配上你的歌喉简直是完美。”张举拿着台本一脸献殷勤的表情。 “张举,你给我离小君远点。”林飞不满的翻着白眼。 “就离近怎么了,你管的着吗你?”张举毫不示弱。“你看不惯啊,告诉你,我还看不惯你这副酸劲儿!” “哈……欠”夏夜岚伸了伸懒腰,她早就劝过小君在张举和林飞之间早作选择,省的再起事端,偏偏小君即看中张举相貌英俊体贴,又看上林飞会弹钢琴是有名的才子。迟迟做不了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夜岚这个人是个矛盾体,性子机灵通透却过于懒散。重友情又不好交际,在学校中除了小君基本没什么朋友,好在夜岚也是那种独来独往惯了的人,所以背着书包躲在倥偬的人群中,非常认真的扮演着路人甲。懒洋洋的瞅了一眼争风吃醋的两个人,很快进入梦乡。 “喂,这不是睡觉的地方?” “喂,你倒是说句话。” “喂!~~~~” …… 夜岚一下子被惊醒了,一头冷汗,而眼前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优秀女青年还在不依不饶“夏夜岚,你好歹也是话剧社的一员,不要求你登台表演,也至少献言献策。” 夜岚无奈的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等她说什么。 “什么打瞌睡,岚岚是一直在琢磨剧本,王玲你不去背台词,到来打扰岚岚,多管闲事。”一旁的小君拨弄了几下卷曲的头发振振有词道。 小君从她来到这个地方就认识,从小一起长大,夜岚懒得很,小君嘴巴毒的很,但是夜岚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咳咳—咳咳—”夜岚手心里、后背上不知不觉冒出阵阵冷汗!小君说这话她都觉得亏心。 看见王玲气鼓鼓的走了,小君转身坐在夜岚身边,“岚岚,倾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夜岚杵了杵太阳穴“已经走了。你这有两个就别打我哥的主意了。” 小君不满的撅嘴道“若是倾哥哥喜欢我,便是再有百个千个男生,我也不放在眼里了,算了,说正事。”小君压低了声音道,“岚岚,我有样东西给你看,晚上青浦街。” “可是……”夜岚刚要拒绝。 小君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没什么可是的,警告你,你要是不去,你就连我这个唯一的朋友也掰了!”说完不等夜岚反应,转身就接着排练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晚上?夜岚脑仁都疼起来, 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世上有一尺水曰往生,牵扯混沌,不明阴阳,不在五行之中,却存三界之内。 曰:往生池中叹妄生,道尽九州天下盟,因果莫谈诛世尽,乱世姻缘为凭生。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此为抗战文,前两章小平淡,后有虐。 第二章 陌路琴声 夜幕微微降临,镂花的窗户吱哟一声,露出一个小缝来,月光下一个少女偷偷探出头,瞧瞧四下无人,这才跳出窗外。 月光昏暗,沿途就见一些墙上贴着五颜六色的传单。时不时有夜风吹的传单瑟瑟作响,沿途一些未烧完的纸钱,时不时从身边飞过。夜岚手里握着手电筒,心里暗暗咒骂着小君。 越往前走越觉得心里发毛,总感觉好像有人跟在自己的后边。惨白的月光照在平坦的青石路上反射出阴冷的光芒,这光好像一根毒针似的刺入她的神经里。 明明是平日里经常走的路,此时却走的心惊胆颤,前些日子路上还能看见几个巡警,一说日本人不打来了,连个鬼影都不出现了。 到了青浦街,却不见小君,只得四处张望,突然夜岚倒吸了一口冷气,前面手电筒照不到的墙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影,一动不动。 夜岚手一软,手电筒一下子摔青石板上,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一个鬼影就够可怕了,还没了光源,夜岚赶紧扑过去,想把那手电摸过来,那手电的位置她记得很清楚,一下子就摸到了,那电池应该在左边,她随手往左边上一摸,突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还没等夜岚吓得尖叫,一只手已经捂住她的嘴,那只手上散发着浓重血腥,让夜岚阵阵反胃。 “岚岚你别叫,是我。”一旁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 夏家的阁楼里。 夜岚伸手将矮桌上的罩着橘红绸罩的小灯打开,那屋子亮了起来,将夜岚的影子打在了雪白的墙壁上。桌子上是笔墨纸砚,墙上是一幅幅山水字画,皆出自夜岚之手。 夏家虽不是名门大户,可若论人品才学,夏老爷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材。早年他曾留洋海外。当时人们猜测他可能会就职于著名学府教学或是做研究,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哪里也没有去,带着儿女而是迁居到松阳,先不说渊博的学识,就是那儒雅气质,温润脾性也是无人能及的。 夏夜岚虽然脾气与夏老爷相差十万八千里,也不及哥哥聪颖过人,但书法绘画是夏老爷子言传身教,十年下来,就算夜岚再不用心,一手毛笔字也写的笔笔柔媚、字字飘逸,一股清气扑面而来。 “他是什么人?”夏夜岚揉揉酸楚的肩膀看向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身黑色的大衣,个子很高,脸颊与胸口都是血污,伤的不轻。 “我不知道,但他杀了日本人,是好人,我们必须救他,你知道我家人太多根本藏不了他,岚岚你一定要帮帮我。”小君说话竟然带起了哭腔,她是害怕了。 五四以来,军政府无能,学生运动空前高涨,标榜新青年长大的这一代学生们,口号喊得震天响,恨不得像英雄一样亲自上战场杀鬼子洒在疆场上,可毕竟年纪小,可当她把这个杀了鬼子的英雄真的背回来后,冷静下来,她就害怕了。 夏夜岚实在是感到头大,她又不傻,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民,他身上的戾气浓重,不是什么善类。 “你可以不救我。”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脸色因失血过多,苍白无力,但那双眼睛过于冷静,竟让夏夜岚一下子沉默起来。 她应付人的圆滑段数不是很高,说实在的也是怕惹麻烦,如今世道不太平,前方战事不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这个时候最为脆弱。 男人平躺在那里,似乎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她,夜岚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的探究。 鲜血顺着桌沿一滴滴殷湿了地板,化成一滩滩血污,触目惊心。 视觉的冲击与小君的不断的恳求,让夜岚再也硬不起心肠去犹豫,去拒绝。 她才只有十二岁,经历世事太少,她的洞察聪慧受着阅历的限制,她的机警练达受善念左右,她还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一件事情发生的背后往往是复杂而具有多面性的,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缓缓的启动,也许一些事情早就是命中注定好了的吧…… “快扶他到床上!”夜岚道,一边飞快地拿了药箱跑过来。 夜岚递给小君一把剪刀:“快把袖口剪开!”而她则撕开一条纱布帮他绑住伤口上边,小君有些惧怕颤颤巍巍的剪刀几次差点剪到男人的肉。夜岚看不下去了努力沉住气抢过剪刀利索的剪开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然后将药粉洒上去。 一旁看着的小君都感觉浑身发凉,男人却躺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一下,夜岚不由得佩服这人的忍痛能力,她猜这人一定受过严格的身体训练,否则绝不会有这么强的忍耐了。 男子手臂上被缠上一层又一层纱布,直到看不到血渗出为止,然后喂他吃了两颗止痛药丸,等他缓过神来时夜岚赶忙问道:“怎么样,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男子无力地摇摇头,眼睛又闭上了。 夜深了,小君不能久留,只得夜岚照顾,那人后半夜又开始发烧,脸色潮红一片,额上汗水一层叠一层。夜岚喂了他些退烧药,直到天明,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让整个天空昏暗如幕,光线有条不紊地散落在地面凹凸里,树影微微摇晃。 学校是一定要去的,否则老爷子知道,家里又会多一个伤员。 下了课全体话剧团成员和教员的都要去小礼堂参加彩排,台上是莎翁著名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大段大段细腻且不好理解的台词,夜岚已经很疲惫了,昨晚一宿没睡,如今还要听这么冗长的话剧,简直要了她的老命,赶紧占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卷缩起来,继续跟周公下棋。 睡梦中的夜岚正和周公楚河汉界剑拔弩张,几声尖叫把她一下子拉回现实,咣当,她的脑门正好磕在前排的座椅上,夜岚揉着额头,向前望去,却见台上到前排已经混乱不堪,吵吵嚷嚷不知道争论什么? “钢琴伴奏罢演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想起。 欧阳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座位上,推了推眼镜做的端很正,白色的衬衫,不染尘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 夜岚望向台上正看着林飞气鼓鼓的往外走,额头上还有一个红肿的包,再看罗密欧张举一个眼睛已经乌眼青了,便已经猜到为了什么? 一时所有人都乱了套,不过小镇上的一所中学,会钢琴的人并不多,而在话剧中钢琴伴奏更是点睛之笔,要求更是严格。 师生们陆续离场,而夜岚走也不是,睡也睡不得,话剧社的人为了准备这个校庆话剧已经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善罢甘休,一时间把矛头纷纷指向矛盾的罪魁祸首小君。 小君牙尖嘴利岂会任人欺负。一时间又掀起骂战。 连最后好脾气的欧阳老师都忍不住站起身欲走。 夜岚看着台上彻底烦了,耳朵里都塞了棉花,还是挡不住人们尖锐的嗓音,家里躺着一个身份不明好像随时会爆炸的危险品已经够她心烦的了,自己还要在这里顶着熊猫眼浪费时间听人吵架,人一旦睡眠不足,脾气就会不自觉变得暴躁。 就像一勺煮沸的油浇在她的头上,让她体内的温度直线蹿升,还“噼波噼波”地溅着油星点儿。 积累,积累,积累,膨胀,膨胀,然后…… 台前的众人争吵的更加激烈,甚至推搡起来,小君一个人势单力薄被推倒在地上,夜岚平时大大咧咧一付天塌地陷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她是懒性子,却不是好性子,看着小君被人围攻,真恼了,径直走到台上。一把椅子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礼堂彻底安静了。 台下众人似乎都懵了,趁着空挡,夜岚几步扶起小君挡在她前面。 “夏夜岚,你干什么?”王玲怒道。“就是你们毁了多少人的努力,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怎么知道珍惜别人的心血。” 夏夜岚冷声道“你们闹够了没,话剧没演,这里到搭上戏台子了。” “少从这里说风凉话,那这个烂摊子,你来收吗?”王玲嘲讽道。 小君在身后根本就按耐不住,嚷嚷道“怎么就不能收,我们家岚岚弹得一手好钢琴,比林飞要强的多。” 夜岚被说蒙了,瞪着眼前瞅着小君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吧,我来救你,你却把我卖了。 小君却全然忽视她的愤怒的眼神,依然一脸的趾高气扬,“不信弹给你们听。”说着拉着夜岚就往舞台边上走。 舞台一旁角落里钢琴古朴厚重,每一寸都带着时间镌刻的痕迹。 “君啊!你两天之间连着坑我两次了啊!什么仇什么怨啊!”夜岚看着身后虎视眈眈的同学们,低声愤怒的道。 “岚啊!这次真是救命啊!昨天救的是别人,今天救救我吧!”小君在一旁小声的说着。 “君啊!友尽,友尽了!”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到底会不会。”王玲在身后嚷着。毕竟在这里这钢琴真是个稀罕物。 两人转过身来,夜岚已经尴尬到极点,满身不自在,她还真怵这样的场合,小君却对夜岚的琴技极为有信心,嚷嚷道“催什么催,这不马上就开始了吗?” “岚啊!我大话都说了,你也不想我当众出丑吧!拜托拜托。”小君手掌合并,动作小小的拜了拜夜岚,这才走到一边,朗声道“你们都安静下,给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音乐。” 夜岚被这个大话惊到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很想起身就逃,她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了,赶鸭子上架了。 夜岚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的杂念,端正的坐在来,掀开钢琴盖。 然后,指落,音起。 夏老爷留学海外,这些西洋乐器更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对钢琴尤为钟爱,物资急缺,夏老爷不惜重金买了一架钢琴,言传身教,逼得她不得不学。可是夜岚不喜欢被人注目,她从不突出,从不表现,无功即无过。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还会弹钢琴。 音符在她指尖飞舞,汇成金色的旋律回荡在礼堂里。 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台上,连欧阳老师准备迈出大门的腿也收了回来, 人们站在台前。琴声从身边流淌过来,就好像在一呼一吸之间,与你的某种感应相融合,心就像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有一种小小的激动,又像体内,胸腔里,有什么被悬浮起来的感觉。大幕后面弹奏者,认真的弹着琴。 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一些报纸上把会弹琴的人都写着王子公主,他们明明平常都是那么不起眼的人。 忽然之间理解了,在这样的琴声中,不管看着谁弹奏,都很美妙。那是音乐的魔力。 第三章 暴风雨前夕 琴声流淌,小君合着旋律慢慢走到舞台正中央,然后向夜岚微微点头示意,夜岚放缓了音乐的节奏,只见小君端端正正的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子,用她那咏叹调一样好听的嗓音缓缓说道“罗密欧与朱丽叶,莎士比亚笔下的爱情之所以珍贵,在于他们不介意世俗的眼光,门第的纠葛,珍贵于爱情的力量终究化解了世代的仇恨”小君嘴角微翘“明年我们就要毕业了,也许不会再有机会一起同台表演,我珍惜也希望大家一起珍惜。”说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时沉默,突然人们似乎反应过来,汹涌的掌声充斥整个礼堂。 夜岚望着舞台中心光芒万丈的女孩,张扬而又明丽。不由得有些着迷。 小君就是这样,性格是傲了一些,像个小辣椒一样,但是她真的是足够出众。 夜幕降临,月光惨淡。偌大的礼堂,只有一个人,他站在钢琴前,没有离开。 白色的钢琴盖上,印出不知是哪儿投来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月光照耀着阴暗的光芒,男子把手中的毛瑟手枪退掉子弹,袖子里流下鲜血,一滴滴地落在洁白的钢琴上。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月光溶溶,透过窗子洒在书桌上,分外柔和。窗外几丛竹子随风轻轻摇晃,竹影婆娑,合着阁楼昏暗的灯光。像是瞌睡了的孩子。 “吃两粒就可以了。”夜岚交代着,把手里的药和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男人轻声道谢,便不再说话,脸上的血迹被擦净,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下巴上冒出了一些胡茬,他的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带着一些混血儿特有的标识。 夜岚也不打扰他,随意从阁楼的旧报纸上翻一翻,抽出一张来,竟然发现的抗日文章连载,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手中用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一圈圈的白烟氤氲,香甜的气味在鼻尖荡着。 而男人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漆黑的月色发呆,神色似是迷离却又看不真切。 夜岚看到文章中描写日本人暴行的场景,一甩报纸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你怎么了?”男人微微转头看她,有些诧异她的变化。 “我有些事不明白。”夜岚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嘟囔着。 “什么?”似乎闷了,听了夜岚的话男人倒是有了兴趣。“不妨说来听听。” “日本和中国在19世纪同时被西方打开国门,我国有屈辱的鸦片战争,可日本也有黑船事件啊!”夜岚困惑的说着“中国有戊戌六君子的百日维新,日本有个明治维新,可为什么区区弹丸之地的小东洋一打来,我军竟然毫无招架之力,武力差距这么大吗?”夜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一直到南宋,中国的科技都领先与世界,却从文艺复兴到工业革命中国却再没有参加。 “……” “报纸上说是因为封建愚昧,可是中国的问题,西洋也有,中世纪宗教黑暗杀戮布鲁诺被活活烧死,因为封建,十字军东征是因为愚昧。不是吗?” 那男人似乎被问住了,有些发怔,半晌才道“……为什么呢?”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也陷入沉默。 1930年三大军阀与中央军大战中原在陇海前线一天发射4万发炮弹的时候。淞沪会战我军一天发射两万发炮弹,同为进口,我军火力并不比日军差,这么多年军阀混战,身经百战一时名将也不在少数,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时代,这个中国,陷入如斯境地。 国难当头。 那男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走了,临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日本人已经混进了松阳,离这里最近的三十七师正与芒北的日军苦战,无暇东顾。 他在告诉她松阳怕是保不住了。 月亮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夏老爷吩咐好冯叔把东西都装好车,就来看夜岚,进了屋便看到她穿一身月白细纱短衫长裤。领口、袖口和裤边滚了素花的边子,此时正趴在桌上,口角边沾着点类似口水的不明物,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在她雪白的面颊上投下浓浓的阴影。 “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睡觉流口水,这个傻丫头。” 似乎听见动静,夜岚一下子醒了,擦了擦嘴角,迷迷糊糊道“爹,东西收拾好了。” “那就早点睡,明天你参加完校庆,咱们就走。”夜岚这人小事虽然迷糊,但大事不糊涂,听到日军已经逼近的消息,便马上告诉夏老爷子。 父女商量一下,与其当沦陷区的顺民,他们宁愿搬家,冯叔已经去通知夜卿了,再去的偏远一些,也好过在日本人手下苟且偷生。 安土重迁,人越老越念旧,夏老爷微微叹了口气,这里家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精心布置的,如今全要舍了。 夜岚看出父亲的不舍便道“爹,您放心等到新家,我一定也布置的和这里一样,您别担心,您还有我。” 夏老爷闻言低头看着夜岚小小的脸,卷卷的睫毛闪闪烁烁地看他,乌黑的双眸熠熠生光,突然觉得很欣慰。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呵护了十二年,却觉得只是一瞬间。日子真跟流水一样快,那个小小,总是在缠着他要他抱的奶娃娃一转眼竟长成了少女。 “了儿再大些也该嫁人了,爹只要求你的将来夫婿正直,对你好就可以了。”夏老爷抚着她的发丝慈爱的道。 女孩忽然忸怩起来,好像十分不乐意听到这个建议,挽着夏老爷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小猫撒娇一样蹭了蹭“我才不嫁,了儿一辈子守着爹爹,和哥哥一起给您和冯叔养老。”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夏老爷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盼着她幸福快乐就好。 夜岚乖乖的躺在枕头上,夏老爷拉过薄被给她盖严了,复又坐在她枕边,轻轻拍她的肩臂,助她入睡。 生死于他本不是过于执着,只是稚儿尚年幼,总要为她而活,护她无忧。 亲情二字,本是如此,人生中很多东西,不可能永远地存在,但是您给我的爱却是永恒…… 第四章 杀戮降临 礼堂里布置满了花团和锦带,红色的条幅上也写着团结一致,抗日救国的标语。 夜岚躲在大幕后面安静的等待着,这场表演结束,她就要走了,她本来早就可以走了,但是她答应过小君要做钢琴伴奏的,不能食言。 正想着,突然外面砰砰几声。 夜岚赶忙掀开大幕走到前台,却见礼堂已经乱了起来,有几个警卫跌跌撞撞进来,说来了不少人带着枪。 校长到底是一校之长,马上镇定下来“大家不要慌,不要乱,教导主任打电话给警察局,欧阳老师你带着学生和女老师先到防空洞躲一下,千万别出来。” 学校地下有一个防空洞里,阴暗潮湿,许多学生和老师躲在一个角落里,外面不时的传来几声枪响。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张举诧异道,光天化日,持枪袭击学校,到底是什么样的劫匪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警卫说,他们好像要找个什么人?”欧阳老师低声道。 “难道是找那个人。”小君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 “哪个人?”欧阳老师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就是……” “小君……”夏夜岚一下子打断小君的话,这个时候怎能引火烧身。 欧阳老师的目光从小君和夜岚身上扫过,那种探寻似的的目光,让夜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警察局应该已经知道学校出事了,会来救我们的。”夜岚赶忙转移话题,也为了稳定所有人的情绪。 “对,对,大家不要慌,巡警很快就来了。”几个学长也跟着附和。 正当大家努力的安抚人心的时候。 欧阳老师却噗嗤一声笑了,如此不合时宜,更加突兀的笑声。 欧阳老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微微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没有忍住。“ “老师,这时候你也笑的出来。”张举诧异的道。 “同学们,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过分自信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会让人陷入一种幻觉,仿佛有些事情真的会发生一样的。” “老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们听不明白。”明明每个字都入了耳,可心里却糊糊涂涂,不明所以。 “就比如……”欧阳老师轻轻扬起唇角一字一句道,俊美的脸上温和如昔,却在此时此地透着不合常理的诡异“就比如警察们不会来,就比如你们这里大部分人都没法从这里走出去了,永远无法走出去了。” 只是平平静静的一段话,所有人都愣住了,突然一下子思维全部中断。一切突然朝着不可思议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着众人仿佛不认识这个正在说话的欧阳老师了,就在几分钟之前,他还是一个安静儒雅的老师,是一个言谈谦和,脸上始终保持着和熙微笑的人。 此刻的欧阳老师依然英俊温和,却似乎变了一个人。 “其实大家不用紧张。”欧阳老师摘下眼镜放在口袋里,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那双俊眸中却深深地漾着别样的亲溺。乍看之下是平静无波面色无澜,眼底里却个个都是暗潮汹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北桥野,帝国皇军大佐,你们毕竟当过我的学生。我会好好对你们的。”好好这两个字微微加重了语气“但前提是,你们要听话。” 一旁已经明白过来的高年级的学长高成看到北桥野背对着他,偷偷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刀,冲北桥野就刺了过去。 却没料到北桥野的动作还要快,侧身躲过去,顺势一把夺过来,反手刺进那男生的心口。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跟他斯文长相混合诡异而恐怖。 眼看同窗瞬间惨死在自己面前,几个男生眼睛都红了,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扑上去报仇,几声枪响,他们胸口破裂出血腥的伤痕,一个个慢慢倒了下去。 一队日本兵已经进了防空洞,整齐的向北桥野行军礼。 地上有一个没有立刻死去学生,在血泊中挣扎,北桥野掏出枪,胸前,腿上,胳膊上……此刻的他仿佛一个供人射击的木耙,被打的千疮百孔。 汩汩流出的血液是热的,但撕心的痛苦却冰凉。死亡前让人狰狞恐惧荒寂的冰凉。 突如其来的死亡阴影笼罩着所有人,那种心底的恐惧绝望只剩下颤抖。甚至有人已经失声痛哭。 北桥野掏出手帕不耐烦的擦掉脸上的血。“我最讨厌脏东西,都跟你们说了要听话。” 擦完了又把视线转向小君,双瞳阴鹜“陈美君小姐你能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吗?”小君已经吓得不会说话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后面有大虐,大家小心。 第五章 虐杀 透过高墙上那个方格小窗看着一小块夜空,月光把冰冷的寒光洒在窗沿上把黑色的铁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夏夜岚被铁索捆绑在架子上,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还不想说点什么吗?”北桥野伸手抓住她的下颌。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北桥野冰冷的瞳孔映出眼前的小小女孩,带着这个年龄的女孩特有的倔强和执着。他不喜欢这些。手上力道又加大一份,疼的夏夜岚左右摆头想挣脱,可却挣脱不了。 “多可爱的女孩,你真的很像樱子,我的妹妹,她很听话,为什么你却这么不听话。”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眉梢,指尖下的温柔寸寸流转…,对于夏夜岚却是冰冷而杀戮的一双手。 夏夜岚咬着牙“你们日本人侵占我们中国的领土,屠杀我们中国的老百姓,还想让我们乖乖听你们的话,任你们奴役,你说凭什么,凭什么。” 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夜岚的脸上。 “凭什么,弱肉强食,这是你们这些亡国奴该受的。” “我不是亡国奴,我的国不会亡的。”夏夜岚猛地抬起头,唇角有破裂的痕迹,渗出丝丝殷红。 “是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的身边人是怎么灭亡的。” 夜岚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屋子里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窗,她慢慢走过去,透过玻璃窗,里面是一个手术室。 这是医院吗?夜岚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满是困惑,但她真真切切的知道,这里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突然,玻璃窗里多了几个人,她看到了张举。 夜岚的心猛地一紧,她想叫他的名字,却看到他被一群医生打扮的人,绑在手术台上。 当那些蒙着口罩的恶魔举起手术刀,她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她用尽所有力气敲打玻璃窗,希望里面有回应,可是里面没有丝毫反应。 可怕的进程仍在继续。 停下来,停下来。她用她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在喊着这三个字。 可是没有人能制止这一场正在进行的杀戮。 夜岚的瞳孔里都是鲜血,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她只能无用的敲打着玻璃,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入,模糊了双眼,只剩下卑微和无助。 “怎么精彩吗?”依然是温和的声音,此时的北桥野穿着一身青茶褐日本军装,脚上黑色的军靴踢踏着地面。 夏夜岚已经忘记了什么尊严,只记得张举在里面他快要死了,人最本质的软弱,在这一刻尽显无余“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吧。” “放过。”北桥野嘴角的笑意更深,眼眸泛出残忍的光芒“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宁死不屈吗?这么好的机会就让我们好好欣赏欣赏。” 隔着厚厚的玻璃,其实什么也听不到,可夜岚却感觉她清清楚楚的听见张举的惨叫,听见手术刀划破皮肉的声音,一声声尖锐如裂帛,而且一直不断地撕下去,没有尽头——剧痛入耳,把夜岚的心猛烈地剖开,痛、痛的无以复加。 当鲜活的器官从还在挣扎的肉体中被取出,“啊!”夜岚失声尖叫,那是一种致命的绝望。 她抱住头,拼命的尖叫,浑身颤抖,这些畜生,这些野兽,这些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洗清罪过的恶魔。北桥野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反扣在怀中。 “魔鬼,魔鬼。”夏夜岚身体像癫痫一样的抽搐,她的声音抖的厉害极了,像是被灵魂逼出来的,不是自己说的,她完全抑制不住恐惧。 北桥野抓住她的脖颈硬逼着她抬头“是军统还是地下党。” 夏夜岚双目空洞死寂“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手术室,鲜血,器官、尸体,夜岚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她死命的拽住被子,浑身大汗淋漓,不住的颤抖。 “醒了,真是贪睡。”北桥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头。 “是不是饿了,你看我给你准备好多美食,你肯定会喜欢。”北桥野温和地开口,连眼眸也是一派平静,仿佛刚刚发生的残忍的一幕,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不等夜岚有什么反应,其实他也不许要她有什么反应,端起一只绘着莲瓣的碗,舀起一勺汤轻轻吹着。 “这是我专门让人给你熬的,你尝尝。”他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依然是低声耳语,噬骨的温柔… “你看这碗上的莲花,花叶如此分明的真是不多见,这些枝干和筋络都是用细笔来勾描的,这种牡丹纹饰,色彩艳丽,显富贵之气十足,听说原来你们的皇上就用这个吃饭……” …… 夜岚懵了。不肯张嘴。 无数的猜测在心头疯狂跳跃,无边的恐惧在心中扩散,他的笑容是魔,如今眼前的每一寸景,仿若在下一刻来临都会陡然间变成一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她该如何从这个噩梦中的噩梦清醒来… 唇咬的很紧,很紧… “怎么,不肯喝?”北桥野凑近她的耳畔,他低声询问,很关心的样子。感受到她浑身一怵,北桥野似看到十分可爱有意思的模样,还摇头笑出了声。 “喝!!!” …… 与那宠溺的笑不相符的,是他用勺子强行撬开她的唇。 北桥野将整勺汤全灌进她的嘴里。滚烫的汤汁流进她的喉咙里,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夜岚却突然清醒过来,拼尽所有仅剩不多的力气推开他…哐当一声,那只碗落在地上瞬间成为碎片。 北桥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太过不真实的温柔全都消褪在那层阴鸷里,取而代之的…是幽深不见底的深,冷。 第六章 生死离别 北桥野猛地把她从塌上拉下来,夜岚扑倒在地上,玻璃碎渣全部插进手掌。血沿着掌缘一颗颗落在地板上,溅成血花。 北桥野跨过地上的碎片,半蹲下来与她平视,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而眸子中却冷漠的如同可怕的暗潮,在水底汹涌,伺机待动···· 夜岚手蹬脚刨地向后躲着,最后背靠在墙边。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乱糟糟的发丝,温柔的像抚摸一只毛茸茸的玩具。 “你这样很不乖。” 夜岚偏过头想躲开他的抚摸。 北桥野手上猛的用力抓紧她的头发,逼迫夜岚正视他。 夜岚浑身颤抖,她真的很害怕,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的都会浑身颤抖,她好想逃,可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块浮木,已经没有自己做主的力气了。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没用的。”他眼中划过暴戾,笑得凌寒,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面颊“不如,今天我们玩一个新的游戏。” 夜岚的心被揪了起来,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牢狱中,不过短短几天,夏思明似乎一下子变得苍老,头上长出了灰白的发丝,但他的神情却是平静的,镇定稳重的坐在椅子上。 “爹。”夜岚隔着牢笼轻轻的唤着。 夏思明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夜岚,上前隔着铁栏抓住她的手“了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北桥野在一旁冷眼旁观,夏思明在本地很有名望,一方名仕,本来想让他当维持会会长,可惜夏思明骨子里读书人的硬气,软硬不吃,此时见到女儿才失了常态。 “真是好一出父女情深。”北桥野拍这手掌,脸上带着笑意“夏先生,中日友善,你还是不愿意当维持会会长吗?” “书生无用,但也绝不与倭寇为友。”夏思明义正言辞,没有丝毫犹豫。 说完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变得柔和“吾儿当谨记为父之言,世事难料,生死祸福已如水中浮萍,然国人之命途多舛,唯骨气二字不能丢。”夏思明叹息,面容平静如初。 兄长远赴沙场为国尽忠,了无音讯,想罢早已亡身殉国,吾虽只是乡间一腐儒,远不及兄长,然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吾儿,为父先行一步,黄泉路上你我父女携伴而行,也不能负了这中间的良心。 “了儿明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夜岚咬着唇快滴出血。 北桥野似乎明白劝服夏思明是不可能的了,嘴角祭出冷笑“是这样啊!那我就只能在这里送夏先生一程。”说罢一把扯起夏夜岚。 几个日本兵给夏思明注射液剂,夜岚拼命的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夏思明浑身开始冒冷汗。筋脉膨胀生疼,腹部内的肠子犹如受到刀绞一番,将近痉挛。 夜岚惊恐道:“爹,你怎么了,爹……” 夏思明突然觉得不是那么疼了,他知道自己大限到了,过去的画面仿佛纸张一般从脑子里飞出来,飞到眼前,他和兄长在豫园长大的场景,还有他们在京师大学堂听光绪皇帝讲话的场景,那个年轻的帝王几句话便影响了他们一生。还有分别………… 兄长……兄长…… 一口鲜血猛地从夏思明的嘴里喷出来,他倒下了,脸色灰白,再也没有生命的迹象。 “爹……”一声嘶喊,撕破浓浓夜空。 思绪和身体正缓缓地望黑暗处滑坠下去,在梦中,夜岚陷入无助的痛苦和恐怖之中。 梦的那端,她双眼呆滞地直视前方,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眼泪像永远不会停止似的,一滴一滴地流出,无声无息。 她哭,北桥野就抱着她任由她哭。 “你杀了我吧!”夜岚想挣开他,北桥野却不肯放,危险的气息来自他的呼吸和唇边染的一抹笑意, “想死没那么容易。” “杀人是最无趣的方式。”北桥野心里明白,自己害死了她的亲人,夜岚怎么能乖乖听话。 总要有个方法,让她听话。 北桥野开始喂夜岚吃一些东西,即使她不吃也要强灌进她嘴里。 开始还不显,时间长了,夜岚便浑身战栗起来,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身体里宛如有无数小虫在嗜咬她的五脏肺腑,疼痛翻江倒海地侵袭而来。 “疼吗?是不是很疼。”北桥野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他脚下颤抖。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夏夜岚踉跄了几步想要站起来,却根本站不起来,心麻而灼裂的疼痛让她跪倒在了地上,揪着衣襟浑身大汗淋漓。 “你这么不听话,当然是要让你听话的好东西了。”北桥野弯下腰伸手轻轻抚摸她惨白的脸颊,俊美的脸上满是宠溺的微笑。 想要更多的快乐,那就只要让她更加痛苦,只有如此… 夜岚只感觉自己要死了,她弓身趴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五指抠着冷硬的地面,浑身密布细密的汗珠。 体内一阵剧痛袭来,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栗起来,身子蜷缩在一起,痛苦地扭动。 似乎已经满意了,北桥野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来,把药吃了就没事了。”一个红色小药丸递进她嘴里。 把它吃下去,就没有痛苦了,忘掉痛苦,忘掉自己。 盛夏让人膨胀的温度有一种混浊的味觉,空气如棉花一样塞满了他的肺部,染开鲜艳的血色,愈发胶联粘结,让人艰于呼吸。生命是在刀尖上的舞蹈,流着鲜红的血,剧痛着活下去, 记得有人说过世人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其实不然,所谓酷刑,乃是由心而发,断了此人的念想,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夜倍受煎熬,永坠阿鼻地狱,世世不得超生,岂不比什么痛楚都来的刻骨。 第七章 饲养 好难受……好难受……好痛苦……药……药……她要药…… “不要……丢下我……啊……” 夜岚浑浑噩噩之间,额头滚烫。她双手挥舞着,似乎想要去抓住什么,却倏地抓住了北桥野结实的肩膀。北桥野一动不动,任她攀着肩,沉默不语。 这个一天之间,让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朋友,失去一切的男人,这个屠夫,他的心比铁还要硬,比冰还要冷,此时嘴中却仿佛说着动人的情话般,在她的脖颈落下一枚细致的吻,“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 “我……是你的……”夜岚呆呆地重复,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开始迅速涣散,话语空洞的仿佛不是她在开口,她像个灵魂被抽走的人。 “你要听话,否则……”北桥野咬了咬她的耳垂。“你会害死很多人。” 夏夜岚的瞳孔张了张,什么都不愿再看不愿再听… 摧毁她的精神防线,他一向是最拿手的行家。 他是医生出身,他知道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几场秋雨潇潇,后花园开始凋零,花谢叶黄枝干秧枯,渐渐没有了...秋风袭来卷起遍地的寂寥。 北桥野脱去军装,换上一身白色的衬衣,带上银色边的眼镜,却未换下黑色的胶皮长靴,打开留声机。 很快传出柔和的歌声。 樱の咲いてるわずかなこの时『樱花灿烂稍纵即逝』 谁もが束の间花やぎ生きてる『谁人亦都如花般刹那芳华』 これから何年『此去今年亦能几度』 北桥野端着酒杯,闭着眼欣赏的音乐,口中轻轻的哼着调子。 门被轻轻拉开,一个人跪做在门外微微鞠躬,露出她天鹅般雪白的颈项,风吹着她玉色繁结的绢花和淡紫色和服,头发自然的垂下来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瘦小。 张爱玲说,和服一件就是一幅图画:“初夏的池塘,水上结了一层绿膜,飘着浮萍和断梗的紫的白的丁香,仿佛应当填入‘哀江南’的小令里。 此情正应此景。 北桥野似乎眼前一亮,真的很像,此时一身和服的夏夜岚似乎就是樱子。 他好像回到家乡的樱花树下,小小的樱子睁着大眼睛拉着他的手撒娇叫哥哥。 “岚岚,过来。”北桥野让夜岚坐在他身边。 指尖轻抚她的脸颊,夜岚只是目光涣散的不知道看着什么,不管北桥野让她做什么都是麻木的接受…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打什么主意,是真的认命,还是为了报复他而做出的伪装。 就算是伪装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去,这是北桥野的自信。 “岚岚,叫我哥哥。” “哥哥。”夜岚张开唇,轻咬着个音。 北桥野似乎很满意,下巴靠在她的颈窝上“你只能听我的,你也只能依靠我。” “跟着我念,私は日本人です。” “私は日本人です” “乖。”北桥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药丸,红的如人的鲜血一般。 “奖励给你的。” 夜岚似乎被特赦一般,小心翼翼接过药。 北桥野今天心情很不错,话变得多起来,夜岚只是静静的听着,双眼如一池水,清而且亮,没有任何反应,其实北桥野也无所谓夜岚回应什么?他需要一个倾听者,并不是交流者。 “多么美丽富饶的国度。” “岚岚,我们的士兵正在慢慢占领这片土地,我大日本帝国就会是这里的新主人。” “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百战百胜,非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以为善,我该想一个办法让我们的士兵少些牺牲。” “岚岚,我原来驻扎在哈尔滨一个非常的好玩的地方,那里是关东军的防疫给水部,那里有很多非常巧妙地,让惊喜的发明。” “在那里我们的发明家不辞辛苦的培植一种能让我们迅速胜利的武器,” 夏夜岚低下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那两汪清泉般的眼睛,已经渐渐沉淀,变作了幽潭。但仿佛还不明白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在人类历史上,与恐怖、魔鬼、惨无人道、灭绝人寰等字眼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关东军731部队。 1933年1月3日,辽宁省全省沦陷 1934年2月13日,吉林省全省沦陷。 1932年12月6日,黑龙江省全省沦陷。 1933年4月8日,热河省全省沦陷。 1939年11月27日,河北省全省沦陷。 第八章 惩罚 天色很阴暗,似乎要下雨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北宁饭店门口。 车门打开,一只黑胶军靴先踏在地上,北桥野拉着夜岚的手走进大门,夜岚穿着一身白色的毛衣外套,头发自始至终是垂在肩上的乖软,很乖巧的样子, 刚走上二楼,便听到包间里喧哗的声音,好像在争论什么? 北桥野莫名的笑了笑,上前推开包间的大门。夜岚看见五六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坐在屋中,当看见北桥野的一刹那,所有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似乎全部人都愣住了,北桥野也不急,眼光扫过众人,安静的等着他们说话。 夏夜岚认识他们,都是松阳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北桥先生你来这里所谓何事?”一个男人率先开口,他坐在主座,瞧年龄也比其他人年长一些。 “魏先生,我听说各位今天有事情商量,所以来拜访一下各位。”北桥野不客气的让人加了两把椅子,拉着夜岚坐下。 “今天我们只是聊聊家务事,不需要麻烦北桥先生。”魏耀宁压着怒气道。 北桥野似乎没有察觉对方的不友善,仔细的看着夜岚的手,漫不经心的道“哦,家务事?我也是跟大家聊聊家务事的。” “整个松阳都是你们日本人占了,我们自家的事情你们日本也要插手,未免欺人太甚。”旁边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忍不住嚷道。 夜岚看见北桥野眼里寒光一闪而过,但语气依然是不紧不慢“各位在松阳产业众多,肯定需要一个领头人能更好的的跟皇军合作。” “如果需要一个领头人也应该是魏伯,他在这里资历最老,最能服众。”有一个人道。 众人纷纷认同。 北桥野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我推荐陈铁坐商会主席。” 众人一愣,都知道陈铁这小子没什么本事,日本人来之前只是一个街头混混,他手下有一群泼皮,成天闹事,日本人来了他就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日本人的走狗。如果他当了商会主席,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整个包间瞬间冷了场,有人敲门上菜。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瞧模样比夜岚大不了几岁。 “陈铁资历太浅,他当商会主席难以服众。我第一个不同意。”络腮胡子拍桌子道。 北桥野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他的标准浅笑,伸手把眼镜摘下来放在口袋里。 看到这个动作,夜岚似乎瑟缩了一下。 北桥野站起身来,整了整领子正色道“我希望大家明白,我的意志代表占领军的意志。” “如果这样我退出商会。”络腮胡子转身就要走。 北桥野歪歪脖子,似乎想舒展一下,就在一刹那,他拔出配刀,一刀插进络腮胡子的心脏里。 门外有几个保镖冲进来,北桥野轻蔑的翘翘嘴角,他是镜心明智流当代流主的亲传弟子,剑道八段,他的刀很快甚至不见他有什么停顿,整个包间里瞬间被鲜血印染,连墙壁上也是斑斑血痕。 喀嚓,小女孩手中的盘子摔碎在地板上,菜汁溅到北桥野的军装上。 北桥野似乎杀红了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向小女孩走过去。 夜岚的心一紧,她可以对自己的受到的伤害冷漠的承受。却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屠杀她的同胞,她再弱小,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夜岚抓住他的衣角,乞求道“她只是无心的,不是故意的。” “闭嘴!!!” 啪的一掌,她的行动又激怒了他。因为他高高扬起的第二掌,夜岚闭上了眼,可…却没用再感到火辣辣的疼。 北桥野扼住她的颈项,唇角扬起一阵冷笑,口中一字一句道“你不该同情她和他们。” 刀从那女孩的咽喉穿透,鲜血潺潺而出,稳稳的停在夏夜岚的眼前,粘稠的血液溅了她一脸,那女孩子瞪大了眼睛,木头一般的再不会动。满屋子的血腥的臭味四处飘散,残忍无边的屠杀,撕扯着夜岚脆弱的眼球,她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心脏一时之间几乎无法负荷 她眼睁睁的看着北桥野手起刀落杀了那个女孩。她忘不了那双眼睛,那双和她一样绝望惊恐的眼睛。 在日本人眼里,中国人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但天色却越来越暗,暴风雨非但没要停下来的迹像,反而越来越大,一道接着一道的电光撕裂长空,天地之间不断回响着慑人心魄的狂暴雷鸣,大地仿佛都在为之战栗。须庾,遮天蔽地的滂沱大雨便如瓢泼一般,从云阙倾泻而下。 夏夜岚跪在院子里,她的头发衣服全是湿的,雨水顺着那么长的睫毛落下来,一滴一滴,分不清是究竟是雨,还是她的泪… 她的胳膊上露出一道道伤痕,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在流血,那些刀痕排列很整齐,可以看出拿着刀的人是如何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切割着皮肤。 夜岚很高兴天上下着大雨,因为马上她就要犯病了,这样就没有人来围观她的痛苦的样子。 其实她不惧怕死亡本身,只是现在…她不能死。大仇未报,那么大的血海深仇…她要是就这么去了,她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脑中忽然传来一阵抽搐,犹如针扎一般,而后翻江倒海般地痛了起来,又开始了,这才是北桥野对她的惩罚。 痛,很痛……好,痛得好,会痛就代表她还活着,还活着…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亲们,求收藏,求留言。求支持!!! 第九章 命运敲门的声音 当夏夜岚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她整整发了三天的高烧。 “岚岚,你知道我离开家多久了吗?”夏夜岚没有吱声,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北桥野小心翼翼的拧干热毛巾又搭在她额头上。 北桥野穿着日式长服坐在他身边,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我也忘了,很久了,都不记得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我真的会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夜岚的额头试试体温“可是现在看来,我杀人比救人更有天赋对吗?” 夜岚心里一紧,虚弱的手掌不由得握紧,指甲扎在掌心里。 北桥野眼神毒的很,他伸手覆盖在夜岚的手掌上。 他凝望了一会儿,脸上带着中诡异的溺爱感“你为什么不明白…不该去同情那些支那人的…”他托着她身后的乌发将她压在身下,他盯着她睁大的眼,眸中的颜色变了…灰暗的一层,泛起幽幽的光,用低沉的嗓音反复重复这句话。“是你把他们害死的,他们都是你害死的。” 北桥野在潜移默化的让她明白,她的罪,罪无可恕。 夜岚似乎迷茫了,低下头呢喃“是我,害死的他们。”连日的高烧让她的嗓子受到病毒感染,又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引起了声带结节,嗓子嘶哑几不可闻。 那模样似乎触动了北桥野,他猛地扳起她低垂的头,湿软的舌尖滑进她嘴里,唾液与唾液慢慢融合,挑出古怪的味道,一种罪恶的羁绊。 “呜——”警报被拉响。 强烈的探照灯照的营地亮如白昼,狼狗的吠叫声此起彼伏。 几个逃跑的劳工,被抓了回来。 北桥野下令,活埋。 就在挖的大坑旁边,北桥野让人放了一架钢琴,他把夜岚带到钢琴前面,低声在她耳边道“在学校礼堂里,你弹钢琴的声音很美,现在弹给我听。” 于是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大脑一片空白。 旁边被捆绑住手脚的劳工也被扔进了巨大的土坑里。 黑色的钢琴好像再前方召唤她,来呀来呀,打开我。 旁边劳工的哭嚎声,求饶的声音无限的放大。 这声音遥遥传来,饱含了泪水无边的伤痛,却又尖锐如裂帛,而且一直不断地撕下去,没有尽头——剧痛入耳,把夜岚的心猛烈地剖开,让一股热血喷了出来,使她的腔子变得无比滚烫——她几乎要在这种痛苦中晕眩,混浊的空气如棉花一样塞满了她的肺部,染开鲜艳的血色,愈发胶联粘结,让人艰于呼吸。 她用颤抖的手掀开钢琴盖,她终于坐了下来,眼中被黑与白的颜色填满。 她极力的在键盘上舞动手指,想阻断那些悲鸣,可是根本就不可能。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那是命运在敲门的声音,可是此时此地,命运却在别人手里,生死不过别人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她站在原地,用最凄凉的眼神,看着宿命落在他人的手中轮转。 从前的回忆是幸福,幸福……却成了她再也要不起的奢望。 她听见有人再嘲笑她。 很痛苦吧 你很痛苦,为什么不乖乖听话,为什么要反抗。 她摇头。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 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出不去了吗…这个牢笼。 谁,谁来救救她… 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哈逃不掉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求留言哦!! 第十章 不能说的秘密 黑夜静悄悄的,只有夏夜岚穿戴整齐,长长的头发垂在两颊,一个人站在镜子面前,她在笑,笑的无声无息,而镜子中的女孩,却是浑身伤痕,血染模糊了身体,有个声音在心中颤抖的悲鸣,救救我,救救我。 她开始了做梦,奇奇怪怪,画面扭曲的梦,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的精神渐渐的分裂,那个笑着的人说,我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我只有北桥野可以依赖,只要乖乖听话,他就会对我好的. 那个悲鸣的人说,他是魔鬼,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要报仇,报仇。 夜岚只觉得好冷,全身都在颤抖,如同风雨中的枯叶。 她知道自己已经得病了,一种精神疾病。 她突然猛地张嘴,狠狠地咬上自己的手背,咬下手上的一片皮肉……嘴里有一股酸涩而苦咸的奇怪味道。应该会痛的,但她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发狠地再咬住流血受伤的手背,血还在汩汩地流着,可是依然感觉不到痛,不可能的……她胡乱地啃咬着,想把这些血肉全咽下肚,咽下她的恨,咽下她的痛楚,咽下她的不堪……能吞的、不能吞的全数咽了进去。 她用满手的鲜血去涂抹镜子,拼命想遮住镜中那个残缺阴森的影相,可是为什么鲜血抹过去反而能更加清晰了。 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划过她尖瘦乌黑的小脸,她抱着膝,缓缓的垂下头去,将脸孔埋在双臂之间,无声的,但背脊却渐渐的颤抖了起来。 遮不住了……快要遮不住了。 清晨,起了雾,阳光清冷。 路边的小酒肆,一个俊美年轻的男子细心为桌子对面的女孩夹菜,看到女孩低头吃菜,男子温柔的一笑,这种场面任何路过的人看到都会觉得很温馨的一幕。 夜岚不知道北桥野又发什么神经,带她来到这个酒肆,还饶有兴致的点了几个菜,不穿军装的北桥野,带上眼镜的北桥野可以瞬间伪装的看不见一点戾气与凶残,像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俊美优雅,太多人会被他的外表欺骗,只有夜岚知道,那双漂亮的人皮下面到底隐藏的什么怪物。 北桥野拿起筷子给夜岚夹菜,夜岚便低着头安静的往嘴里塞,她已经有厌食症的前兆了,吃什么东西都味同嚼蜡,甚至会呕,但她必须吃下去。 表象与现实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北桥野满意的看着夜岚吃完碗里的菜,打开怀表似乎要看一下时间,却突然轻轻翘了翘嘴角。 “岚岚。“北桥野轻声道”不要动,也不要抬头看。” 夜岚微微一怔,看向北桥野。 此时北桥野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茶沫,看起来一脸的沉静,嘴中却轻声道“在我身后十二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有两个杀手。我数三声,你马上躲到你身后的门里去。” “1” “2” 夜岚眼睛微微睁圆,余光中看到北桥野身后一个买菜的妇人正缓缓的从她菜篮下伸出黑洞洞的枪口。另个一穿着旗袍的女士亦托起她精致的手包,似乎要拿出些什么。 “3” 夜岚几步便藏身进门里。这个地方把夜岚挡在所有人视线之外。 北桥野突然转身手臂猛地用力把桌子,似流矢一般横飞过去,一手拔枪迅速上膛,跟着桌子射了出去。 夜岚靠在墙上,听着街上持续不断的枪声。突然有一瞬间她想如果北桥野就这么死了,她该怎么办。脑袋里那两个扭曲的人格,吵得她的神经嗡嗡作响。 她慢慢的蹲下身抱着头。脸因痛苦而扭曲,这就是北桥野最想要看到的效果,他要她怕他,极致恐怖的畏惧他,人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突破了这个底线,夜岚会觉得生命再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北桥野施舍给她的,这样她就会依赖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与他。 这是一种病,一种后来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 直到北桥野走到夜岚跟前,让她站起来,她才站起身来,他说,抬起头来,夜岚就抬起头来看着他,像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 北桥野觉得有趣极了,他曾经看过一个杂技班子表演牵丝戏,里面的艺人戏法高超,**控的木偶人个个都活灵活现,那时他就在想,如果操控的是人,而非木偶人,是不是会更有意思一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北桥野笑着把脖子上的怀表摘下来,带着她脖子上转身就走,夜岚托起怀表,表壳上是一朵奇怪的紫色花,夜岚见过,那是北桥家的家徽,打开表盖一点阳光折射下来有点晃眼,怀表一侧竟是一小片镜子,怪不得他能瞧见身后的情况。 北桥野半躺在地板上,看着夜岚沏茶,两年了夜岚学会了日本的茶道,日本茶道与中国茶道不同,中国茶道讲究随意率性,没有那样多条条框框裁切,细节处也许不拘小节,却有让人思索的底蕴,而日本茶道程式严谨,规矩繁多。 每一处,都要求细致认真,一丝不苟。 这时一个日本兵敲门进来,在北桥野耳朵边耳语几句。北桥野微微皱起眉头。 夜岚完全不为所动,仿佛没看见一般,只是低头泡茶。 茶香四溢,浮浮沉沉在空气中。 “岚岚,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夜岚这才放下茶壶,跪在地上行礼“是。” 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除了日本兵还有两个女人,枷锁上吊着一个看起来大约30多岁,她身上破烂不堪的蓝色旗袍上是一条条纵横交叉的鞭痕。 另一个似乎岁数更小一些的样子,瘫在地上,上身已经衣不蔽体,上面青紫一片,下体处一片狼藉。 就是那天行刺北桥野的两个人。 鞭子还在抽打,吊着的女人发出惨烈的喊声。 “谁派你来的?”北桥野换上军装带着乳白色的手套,站在枷锁旁边。 “后面你要吃的苦更多,何必硬挺着,你那些‘朋友’不会来救你的,但你说出来皇军会优待你。” “呸。”那女人把嘴里的血吐在北桥野脸上。 “八嘎”北桥野脸色铁青,眼神变得阴鹫,声音更冷更沉了“给我用烙铁烤。” 嘶的一声,那女人的背上的衣服被撕开,从炉子里抽出烙铁,头一下就凶狠地按在她的背上,她确实已经咬紧牙齿做好了准备,但是巨大的痛楚肯定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充满恐惧地惊叫了一声。 似乎还不过瘾“整齐的烙三排。”北桥野厉声道。 把烤红的铁条按上去大约五秒钟,换一根铁条,移到下面四、五公分的地方再按下去。就这样顺序往下烙,一直烙到她的腰部。再回到上面从她的脖颈开始,这一次几乎是一节节地烙着她的脊椎骨。 刺耳的哭喊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不要,不要,住手,求求你们住手。”瘫在地上的少女似乎濒临崩溃,抓住北桥野的裤角,求饶。 北桥野眉梢一挑,眼神微微下瞟,就向少女乌黑且沾着鲜血的手望去。 少女只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寒冷顿时袭上脑袋,只见北桥野的裤腿上,赫然有五个血污的手指印,看起来别样的醒目刺眼。 嘭的一声,北桥野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北桥野厌恶的望了她一眼,那张俊美的脸因为扭曲而产生一种妖魅的狰狞,声音低沉,淡淡的说道:“把她那只手给我砍下来。” 那女孩顿时忘记了哭泣,目瞪口呆的坐在地上,几个日本兵走上前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只见一道血线霎时间冲天而起,一只白皙消瘦的手,就被斩落在地! 刺耳的惨叫声霎时间充满整个屋子。 夜岚愣愣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石铸的雕像。 那女人晕过去了,他们便用辣椒水淋在她身上,让她在剧痛中醒来,然后摊平的两手被紧紧地按在椅子面上,用钳子夹紧一根针插在她食指的指甲缝里,再用铁锤把它敲进去。她的身子随着铁锤的敲击一耸一耸地往上窜,猛烈地向两边甩着头。 夏夜岚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后退,北桥野却一把把她扯到身前,让她清清楚楚的看着。 钉子钉满了她右手的前四个指头再逐个地钉她的左手,也钉满了。手背上和椅子面上到处流着血水。 北桥野看出夜岚的胆怯,抽出一把刀握在她手里。“岚岚过去杀了她。” “什么?”夜岚吓了一跳,抬起头望着北桥野。 北桥野板过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面向那个女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杀了她。” 夜岚看着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子,一步步走过去,两年了,所有惨痛的一切教训,就是让她知道她只能服从,无条件服从,对不起,夜岚举起刀,刀锋向下,可她的手再抖,怎能忍心,屠杀自己的同胞。 那女人突然硬生生把手从钉子上拔出来,一拉夜岚的胳膊,夜岚站立不稳跌倒在她身上,女人一把夺过夜岚手里的刀,想要刺向北桥野。 “砰”一声枪响。 女人额头中枪,倒地身亡。 北桥野摘下手套扔到尸体上,转身就走。 夜岚看着女人圆睁的双目,犹豫了一下,这才走出房间,没有人知道就在夜岚跌倒的一瞬间,女人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陈北巷” 第十一章 夜樱 夜岚并不能走出宪兵队,但也有例外,北桥野心情非常好的时候,会让人陪着夜岚出去买点东西。 上了车,夏夜岚道“我今天想去陈北巷买一条丝巾。”自从那次高烧后她的嗓子便彻底毁了,即使后来勉强恢复一些,原来清脆的声音也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是低沉沙哑。 随行的是会中国话的日本兵,似乎有些犹豫“可是……” 北桥野给夜岚的时间很短,陈北巷并不近。 “我只是买条丝巾,很快的。”北桥野对夜岚狠起来惨无人道,有时候像恨不得喝她的血,啃她的骨。但对她好起来又是无限宠溺,所以北桥野曾下令,整个宪兵队都不准碰夜岚。 北桥一族----日本战功赫赫的家族、忠诚的卫国者。北桥一族效命天皇并得到重用,北桥野的父亲北桥宁一战功卓越,声明显赫。更是被封为大将。北桥野不过三十岁就为大佐,除了是他的本事,也跟他的家族有关系。 日本兵出于对北桥野的敬畏,都对夜岚客气三分。 陈北巷是一处城北的市场,在街道岔路口,很多临时搭建的蓬式的摊档,有吃的穿的玩的,人人看到日本人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但表情显得格外僵硬和麻木。 这里的已经是被日军占领,可是那些平头老板姓还是要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出来营生。 都是为了活着而已。 “轰……轰……”突然车外面不远处发生剧烈的爆炸声, “夏小姐,你先在车里躲一躲,我们出去看看。”说着随行的日本兵都下了车。 夜岚看着远处的越来越大的烟雾,突然车门打开,一个带着一顶黑帽子的人一把拉起夜岚就向外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屋里。 “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们的上级。”夜岚听完黑帽子的叙述,似乎明白过来,那个小君带回来的男人,想不到来头不小。 黑帽子嘱咐旁边一个拉洋车打扮的人道“我和其他同志留下完成任务,老刘快把夏小姐送出城。” 夏夜岚心里没有一丝要被解救的激动,反而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他们在说同志…… “现在乘城门还没有封锁,赶紧走,城外接应的人也已经安排好了。” “可是我走了便进不来了,那任务……” “老刘不必再说了,我有打算。”黑帽子警惕的看了一眼夜岚,摆明了要防着她。 夜岚也不恼,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他们,捕捉每一丝表情“我是不会走的,不过我倒是对你们的任务很感兴趣。” “夏小姐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必须赶快出城。”黑帽子下面露出一双怀疑的目光,并不信任夏夜岚,从头到脚的不信任,要不是上级下了死命令,他绝不会救一个在日本宪兵队里生活的人,那不是叛徒,就是汉奸。 “你们的任务是摧毁日军在松阳的军火库吧!”夏夜岚嘶哑的声音与她娇憨可爱的脸庞极不相称,不看脸仿佛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对话一般。 黑帽子似乎很镇定,但拉洋车的男人明显变了脸色。 “我知道它在哪里?”夏夜岚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我相信没有我,你们谁也找不到它,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互相帮助。” “夏小姐还知道些什么?”黑帽子问道,显然在摸她的底。 “你们的人,有一个还没死,在宪兵队我看她也撑不住了,早晚出卖你们,你们要是帮我,我可以让她不再说话。”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黑帽子冷沉沉的道。 夜岚眉梢一挑:“狠毒?如果让日本人抓住你们,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狠毒,以她现在的样子,我让她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掏出纸笔迅速画出火药库的大概位置,黑帽子有些愣怔的看着他们费尽心思甚至牺牲了好几名同志的性命却没有半点消息的日军军火工程,就在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脑袋里。 许多年前,松阳来过一个落魄的外乡人姓郑,夏老爷瞧郑先生是个读书人,便好心资助,郑先生投桃报李,便给夜卿夜岚兄妹俩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四书五经到没教夜岚几句,反而教会了夜岚一口流利的日语。 后来想想这姓郑的先生恐怕并非落魄书生这般简单。 她不说日语,便没有人知道,北桥野也不知道,这几年她装傻充愣的表演越来得心应手,可以不动声色的探听秘密,那些北桥野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之所以北桥野和整个日本军部这么重视松阳,就是因为松阳是南北贯通的交通枢纽之地,日军从大后方运来的武装器械,必须从这里停留,然后才能中转运输到各个战场,以缩短路程。 日军的防备工程,宪兵队各个哨岗的人数装备,守卫换班的时间,他们吃饭时间,休息时间,所有的一切夜岚都一样样记在心里。 不过日军为这个军火库费了很大心血,防御和严密都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监控力度强大,人员调配完善, 想要摧毁这么大的军火库没有几万吨炸药是不可能的了,想要把几万吨的炸药弄进去更是不可能,她一直在想方法。 她不仅要北桥野的命,她不死就是要看着整个宪兵队和这个华北战场上的毒瘤一起灰飞烟灭,这才是算报仇,为这一天她等待的时间太久,太久了。 夜岚把手中的纸递给黑帽子,道“这是我的诚意。” 黑帽子似乎还在犹豫。 夜岚突然感到头一阵晕眩,不由的低下头便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她知道要犯病了。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要先回去了。”夜岚转身欲走。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夏小姐,我们愿意与你合作。” 宪兵队。 夜岚跌跌闯闯进了屋,扶着墙站也站不住,脑壳要崩裂的一般的疼痛,颤颤巍巍从小盒子里倒出小红丸吞下去,这才虚脱一样坐在地上。 歇了一会,脸色微微好转,夜岚抬头看看表,她对这个药的依赖性越来越强,时辰越来越短,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药有刺激神经的副作用,才让她每每被折磨的精神崩溃时硬挺下来。 唱片机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再唱樱花颂。满屋子茶香飘逸。 “北桥君,你不是从不碰支那女人吗?”田中俊放下起茶杯,一旁便有女仆跪在旁边倒茶。 田中俊和北桥野一起毕业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就读于德国柏林的帝国军事学院。毕业后两人更是同时来到中国战场,现任特高课课长,是北桥野少有的朋友。 “我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漂亮的女人能让我们心如铁石的北桥君动心。”田中俊很了解北桥野,长了个儒生般温润的外表,骨子里却是个冷血的怪物。 “这里还有你们特高课不知道事吗?只是普通的中国女人。”北桥野似乎不愿意提这个话题,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中国有句成语叫金屋藏娇,北桥君也想金屋藏娇吗?何必这么小气,我前些日子得了一个女人,据说是前清的格格美丽而温顺,我与你换怎么样。” 北桥野扬起嘴角,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他似乎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看向挂着墙上的表。 后院一棵老槐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月,浓绿遮挡了前方的路,夜岚想起家里也种着一颗槐树,每到夏天,就会坐在父亲的摇椅上,吃着西瓜,看着那棵苍老的槐树。 又记起儿时,哥哥会给她讲很多民间的传说,有时候会有些恐怖故事,那时她是很怕独自待在这样无人的地方,怕真的有什么出现。 夜岚想着过往,不由得笑起来,可现在她怕的不是鬼,反倒是人,她怕了… 果然比鬼怪更可怕的就是人心。 北桥野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笑,曾经真的很喜欢笑起来的夜岚,唇角弯弯的,憨态可掬,可是当他真的把她留在身边,她却再也没笑过。 “岚岚…”到如今,北桥野这么唤她的名字她还是会身体一抖。 “很冷么?”北桥野说着走近几步。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夜岚身上。 “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夜岚乖巧的垂着头,发丝有些凌乱,发出略微嘶哑的声音“不知道怎么了,集市有爆炸声,我躲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 “是吗?”捏住她下巴的手随着双眸的幽暗加重了力道,她也没喊痛,任他如此,直到发现细嫩的肌肤被捏的泛青,他才松了些。 夜岚本能的后退几步,因为太急,地面又湿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最后却被他拉住手腕带进怀中。 “我,不是故意的”她这才张嘴,北桥野低下头猛的咬住她的唇,破碎的力道强硬的啃噬着小小的樱唇,一股血腥和着她因吃痛的泪水沿着嘴角流轻下。 北桥野满意的舔了舔嘴角,指尖慢慢擦拭她的唇,突然宠溺的道“岚岚我给你找了个画家。” 当男人手中的长针越来越近,夜岚突然一阵畏缩,很想逃走。 肩膀上一双修长的手用力把她按回椅子上“你想去哪?” 去哪?她哪里也去不了。 似乎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像失去控制的木偶又坐回椅子上。 北桥野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慢慢解开她衣服的扣子,露出粉嫩晶莹的肩膀。 北桥野咬着她的耳垂细细的低声道“在日本有句俗语:樱花七日。一朵樱花从开放到结束只有短短七天的生命,所以,樱花是一边开放一边凋谢,就形成了美丽的樱花雨。”美的东西,为何要存在。为了让人拥有,然后摧毁。 很多人喜爱上了这种疼痛的美丽,而对于夜岚来了,那是黥刑,那是耻辱。樱花,美丽的樱花。 第十二章 炼狱 夜岚额头上渗出了一滴滴汗水,刺骨的疼痛每一针都痛入骨髓,仿佛在燃烧她的生命一般,而入墨师面容冷淡,他自己做的这一行对别人疼痛狰狞早就麻痹了。 透过镜子,夜岚看见自己背后纹着一枝樱花,粉嫩的颜色开的正盛。 北桥野温柔吻上那馨香的脖颈,修长的手指紧紧的环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一起看着镜子。 “哥哥。”夜岚开口唤他。 谁是谁的劫,谁是谁的难,她不是樱子,她是夏夜岚那就只有恨了。 国恨家仇,如果我已经万劫不复,也要拉着你永堕无边地狱。 天空蔚蓝,夜岚跪坐在桌子旁缓慢的搅拌着碗里的粥,阳光如碎金一般洒在女孩的身上,柔和了她的脸庞。 北桥野穿着军装拉开门走了进来,走到夜岚面前,抬起手来,把她脸颊边掉下来的碎发挽在她耳后。 “怎么不喝?” 夜岚摇摇头。她的厌食症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那你喂我喝。”北桥野笑道。似乎他今天心情很好,夜岚便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吹凉了送到他的嘴边。北桥野却一动不动瞧着她的眼睛,那眼神竟让夜岚莫名的慌张,北桥野刚想张嘴,却突然犹疑起来。 北桥野吩咐手下日本兵道“找个支那人,把这碗粥喝了。” 夜岚愣在那里,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个三十来岁瘦弱的中国男人,几个日本兵强把粥灌进他嘴里,突然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咕噜声,身体已经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安静的躺在地板上,嘴角流出黑色粘稠的液体。 夜岚愣在那里,仿佛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北桥野很生气,很生气。 男人的双手狠狠掐在夜岚的脖子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音调,北桥野低垂着头对上她的眼,眼中的红色已经快要爆满,捏住她下巴的手不断在加紧,阴唳的眸子里寒光四射。 “呜呜...嗯嗯..咳咳...放开...我”脖子上的大手不断的收紧,被逼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此时他的伪装已经不再,完全是一直发怒的野兽,满脸的怒火,随时有吞噬自己的可能。 感觉随着她的挣扎,大掌不断的在收紧,意识已经逐渐远离,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夜岚突然放弃了挣扎,乖顺的任他不停的收紧。 “八嘎,贱人”察觉到她想要寻死的心态,一下子惊醒了怒火中烧的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想死没这么容易。” 监牢里,当夜岚从昏迷中醒过来才发现双手被高高的吊起,她整个人现在都是悬浮在半空中的,突然发现这种脚不能踏实地的感觉恐怖极了。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惩罚那些背叛者的吗?”北桥野轻声慢语一如往常。 夜岚不是没有见过北桥野发怒的样子。只是这样引而不发的冷酷,让人有种置身炼狱的错觉。不知道他下一刻是要将人剥骨抽筋,还是要刀锯石磨。 说实话,他喜欢这个玩物,真的很喜欢。他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的拥有她。所以他想一辈子霸着她,缠着她,折磨她。 但是如果你不肯听话,那么,我会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 夜岚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北桥野拿着鞭子,一步步向她逼近,就像一头狰狞露着獠牙的野兽要把她撕碎,她害怕的浑身颤抖近乎抽搐,却又是那么无能为力。 “啊…………”空荡荡的牢狱里传来女孩的一声声惨叫。 当夜岚被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身上是一道道血迹斑斑的鞭痕,牛皮鞭上沾了辣椒水,一鞭子便是皮开肉绽,一把程亮的匕首插在她的肩膀上,鲜血顺着夜岚垂下的手臂蜿蜒而至,她的头仿佛断了支点一样的无力垂下。 北桥野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因为流汗他已经解开了上衣的扣子,一只脚舒服的搭在桌子上,他就那样看着她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安静的垂着,像童话中的公主,她薄薄的却又鲜艳的嘴唇像熟透的草莓般诱人,更让人迷恋的是她的笑容,明眸皓齿,娇憨可爱。 可是………… 北桥野冷笑着,歪歪脖颈,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抬手抚上她肩头的匕首手柄,用力拧动。 夜岚呜咽的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便是那双冰冷的眼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夜岚摇着头,她的头发混乱的披散下来。 北桥野久久地凝视着夜岚明丽的眼睛,亲吻上去。 “就是这双眼睛,让我心迷神醉……” “岚岚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北桥野抚着夜岚的脸颊,温热的双唇慢慢地移到她耳根啮咬,又贴上曲线优美的肩膀,湿热的感觉蔓延上上臂,到指尖。 指尖处传来刺痛。 “呜呜!” 越来越痛,疼的夜岚整个身体都弓直了。 北桥野以牙齿咬住指甲的边缘慢慢地将它拔出来。 “啊……!” 指甲被强行拔除的痛楚令夜岚再也无法压抑住喊叫。 鲜血浸染了指甲,一片殷红。 北桥野从嘴中吐出那一整片指甲! 粉红的甲肉痛楚地抖颤着。 “很痛吗?接下来还有更痛的。” 夏夜岚感觉到揽着她的手臂随着他的话骤然缩紧,似是要勒进她的骨肉。她看到他的瞳孔缩紧微眯起眼,似有温柔的血腥味,围绕着她的空气渐渐升压。 北桥野突然把她整个按在墙上,发狠的亲吻。短暂分开,砸吧嘴唇,他脱下上身的军装扔在一边,似乎很热,又解开衬衣上面的几个扣子,意犹未尽再度覆上她的唇。 已经分不清是吻是咬,似是猛兽要把夜岚啃噬入腹,衬衫扣子一粒粒自扣眼滑脱。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衣服里,一路向下。 两年了,他不碰她因为她长得太像樱子,他的妹妹而如今…… 他越来越明白,她们是不一样的。 夜岚心向下沉,越来越冷,她知道这次他要干什么,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明明知道反抗已经没什么用了,只有忍受,忍受,但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她怕,真的怕。 “岚岚……”伴着喃喃的低语,他一把拔下她肩膀上的匕首,夜岚疼的差点晕过去,浑身已经虚脱,一颗心悬在那里,几乎忘记跳动。 他横抱她起身,将她扔在一张矮桌上,不等夜岚起身,就又抓住她的手腕把拖到了眼前。腰间皮带金属卡头跌在地板上,制式长裤金属拉链到底,穿着锃亮军靴的腿压着光滑小腿,让她动弹不得。 纯白的手套跌落在地上。 “唔......”夜岚的喉间挤出一个模糊的痛苦呻吟,高高向后仰起了白皙的颈项,牵动着被麻绳捆绑的手臂都微微有些颤抖。 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还在流血的手指不断的抓挠着桌面,留下一道道血印,却慢慢没了力气。 勉力挣扎混着暴力刺激的味道构成了画面濒死的残酷美,鲜艳的血顺着少女白皙颀长的腿缓缓地淌下。 痛苦如漫漫长夜,铺天盖地而来,渗透进每个角落,她的世界,始终一片墨黑。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跪求各位亲们,留言推荐哦! 第十三章 非我族类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是晴是阴,夜岚都不知道,她已经睡了四五天了,军医说她差点死掉,肩头的伤口红肿发炎,在这个时代感染引起的发烧也是会要人命的。 夜岚恢复第一丝意识的时候,是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一种力量将冰封的海水缓缓推动,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卷来,夹杂着冰凌的液体逐渐在血脉中奔流,那痛无处不在,铺天盖地地纠缠上来。她忍不住轻声呻吟,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了儿……了儿。” 了儿……谁在叫她?是父亲吗?是哥哥吗?和小时候赖床不起时一样,父亲总会皱着眉头叫她起床,她就是装作没听见,耍赖皮。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只想再次沉入海底,便可以躲避那如影随形的痛楚。 混沌中感觉到有人搬动自己,手臂上插着输液的管子,吊瓶在视线的某处,像个倒计时的钟摆,真的就是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巴里有血腥的味道,该是咬破了舌头吧。 后来她不知道北桥野为什么放了她,只是杀了一个厨子,那个日本人似乎临死前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北桥野没有给他时间,他不想让这个人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想警示什么? 屋子的大门紧闭,里屋三面墙壁均挂着王羲之的字画,北桥野极爱中国的书法,尤其是书圣王羲之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字体,这个是北桥野杀了藏主一家,硬抢过来的,主墙壁上格格不入的挂着一把明晃晃的军刀。 夏夜岚从刀架上拿下长刀,这是北桥野的佩刀,光泽剔透,或许因为侵染了无数中国人的血液,竟多了几分寒气逼人。 刀鞘滑落,夜岚猛的横起长刀,她用力的挥舞着,每一个动作都很熟练,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习惯每天练习刀法,没有一日懈怠,夜岚便在一旁看,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只要北桥野不在,她便独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先是树枝,后来木棍,最后才用刀。 北桥野跟她讲过剑道的精髓便是心神合一,是要存乎于心,发乎于心,要不抛弃杂念,要不必有执念,才能窥探剑道的奥秘。而她便是拥有强大的执念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尽管现在不及北桥野熟练和迅猛,却已经掌握了所有动作。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她知道这些东西将来说不定能排上用场。 汗自鼻尖沁了出来,她想起断臂的女孩,她杀了她,很简单,北桥野很喜欢带她参观那些受刑的囚犯,只要夜岚不小心露出同情,哪怕只是眼神,北桥野就十分高兴的让夜岚斩杀那个人。 那样的恶趣味啊! 当刀刃砍下少女的头颅,硕大的地牢,仿佛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夜岚和脚下的那个人头。 那头颅的眼角还流着泪水,说不出的诡异。 夜岚听到身后北桥野满意的笑声,她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她竟然也想笑,这里太苦了,你解脱了。 人间,本就是无边地狱,血开出的路,或许才能通往极乐… 清晨的阳光照在床榻上,北桥野支起胳膊看着夜岚,折腾了一夜才让她睡下,解开她的捆绑,手腕上淤青一片,她总是挣扎,他可不想后背上布满女人的抓痕。 此刻的夜岚,几缕发丝因汗水伏在苍白的面颊上,无辜,脆弱,柔软,散发着诱人的芬芳,白皙的皮肤上,一道浅浅的划痕慢慢渗出了血,隐约有层层叠叠的伤疤,看在男人眼里,另类残破的美,别样的诱人。 他把她弄伤了,鲜血淋漓。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大人跟他说的话,要是实在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就毁灭它,然后自己去心疼——因为这份心疼将和那样东西一起,永远的成为你心中的一块疤,只属于你一人,谁也夺不走. 而眼前的就是一个属于他的,被他毁灭的女孩。 如果夜岚这时醒来,她就会看见这个在她生命里烙下不寒而栗的恐惧记忆的男人,唯一曾在她面前展露过堪称温情的表情。 他有些痴迷的抚过她昏睡过去还依然紧皱的眉头,鼻梁,嘴唇,下巴,天鹅一样的颈子,锁骨…收敛了冷厉诡谲的气息,姿势温情而危险却异常的蛊惑人心。 睡梦里都在害怕,你是梦见我了吗? 是的……父亲大人说得对,你恨我对吗?真好,这说不定比所谓的爱还来得深刻——你就会永远记得我,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是时时刻刻将你的灵魂刺得鲜血淋漓的尖刀;是让你的心时刻都感受烈火焚烧之痛的毒药……你绝对不会忘了我……我们之间会有一种羁绊,没有人能取代它……“ 北桥野俯下身,吻上夜岚的眉心。 不过岚岚,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天皇生辰,整个松阳的大多数日本军官都去参加盛大的舞会,北桥野也在其中。 北桥野是日军赫赫有名的大佐,体力武力均不是常人能比的,一般情况下四五个人也近不了他的身的,更因为他好静,所以家里从不愿意安排很多士兵。他这一走,屋子都变得空荡起来。 却有一个不速之客,正端端正正大大方方的坐在主人家的正座上,夜岚俯身为他奉茶,田中俊她是见过的,北桥野不喜她接触外人,她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 田中俊鹰隼似的眼光爪子似的一点一点刮在夜岚的脸上,夜岚把头低的更低,披散的头发把瓜子脸挡去了大半,眼睛却不时的瞟向门外,田中俊伸手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似乎了解她的心思“不用看了,北桥君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夜岚的心中,顿时泛起一阵寒颤。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让她变得更加荏弱。 夜岚面无表情地悄悄往墙角挪了一下,这姿势在田中俊的眼里像一只分明警惕着却又故作不动声色的小动物。 田中俊心中轻笑,不过一个未长开的娃娃,有什么值得北桥君这么留恋。 田中俊的手划过的头发落在她的肩,直到落在胳膊上,突然猛地一用力,夜岚整个人被他拽到怀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色的药丸,尽数倒进茶里,夜岚睁大眼睛那是她的药。 不,那是更毒的东西,是她戒除不了的瘾,夜岚已经尽力减少吃药丸的次数,就是不想让它永远控制自己。 “来这杯茶我喂你喝好吗?” 大量服食安非他命会有什么结果,她知道,她会死。 夏夜岚使劲地蹬着双腿摆脱他的牵制,却只是换来他轻蔑的笑声,仿佛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是天生赋予的本能,夜岚拼命的反抗田中俊似乎来了兴致,反身就把她压在身下,双手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直到掐夜岚开始抽搐,才松开手硬把一杯水灌进夜岚嘴里。 田中俊唇边的一抹满意的微笑。他俯在她耳边狰语:“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以为能活下来时,我让你更绝望的死去。 那么多药被她喝了下去,很快夜岚已经神志不清,强烈副作用涌上来,燥热的感觉越演越烈,那团火,已经要将她全部燃烧了。唇齿间早就有了腥甜,是她自己撕咬的后果,原本以为疼痛能让她清醒几分,却是越来越薄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意志。 “我早跟北桥君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田中俊的脸开始晃荡,她摇了摇头,却看不清楚了。 “不能在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件大衣就把夜岚整个裹住,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伊奘诺尊 这栋小洋楼位置隐蔽,是指挥驻华日军及秘密行动的指挥部。是日军的军事禁地,也是北桥野最放心的地方,旁边是日军的军火库,为了安全起见,房子周围都布有严密而先进的窃听装备,一旦有人触碰警线,整栋小楼就会铃声大作,更有日军严密的把守必须有正确的口令才能进入,口令的持有者只有高级将领,对于这点北桥野倒是很谨慎,从没有透漏分毫。 夜岚被田中俊扔到地板上,头顶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强烈的灯光刺激的夜岚睁不开眼睛,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吓坏了,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想要跟他保持十分远的距离,一直退到墙边,然后滑下去,蜷成一团。 夜岚抱紧了自己的臂膀,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扯着她的身体,让她浑身都在发痒,又在疼痛着,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钻心的疼痛,却没有为她减轻多少身体的异样。她想用力的抚摸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抓,想要赶走那些痛痒。 田中俊仍旧是笑着,看夜岚痛苦的模样,就是想看一看,想了解,为什么北桥野那样谨慎冷漠的人对她念念不忘。因为太想知道,所以他要仔细的看着。 夜岚却是迟迟都没动,只是不住的发抖,那股燥热已经磨的她要崩溃了。 而她脑子里竟然想的是她最不该想的人。 田中俊不着急,反正那药厉害得很,那么多安非他命,不信她能扛过去,他慢慢走到夜岚身边,一手攫住她漂亮的下颌,“你的存在确实影响了很多事情,大人竟然亲自下令要你消失,那今天晚上我们好好享受一下。” 说着另一手探进她的衣服里,温热的掌心顺势而上,一直绵延到她胸前的柔软。夜岚奋力挣扎,手指一直用力掐他的手臂,肌肉都被掐得紫红了他都不放在眼里,反而衍生出一种强势征服的快感。 不,不能这样,她知道这次自己要是被抓住,是绝对不能活的! 她这么费劲的求生,决不能此时功亏一篑。 她趁田中俊脱上衣的空隙,找着机会,连忙手脚并用往门口爬去,就在快到门边的时候。田中俊一把抓住她的腿,硬生生的把她扯回来。长臂一揽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整个人压制在身底下。 她用还自由的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田中俊怔了一下怒火中烧,“八嘎呀路”,将她双手一并高举过头死死按住,脸上那火辣辣的疼刺激了他,他狠狠地咬住她的嘴巴毫不怜惜地啃咬。她呜呜地哀叫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瞪视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身体的扭动只是增加他征服的快感,对此时田中俊的眼神狠戾呼吸又重又沉地落在她的耳畔,烧得耳廓子难受得紧,可他仿佛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开始用力拉扯她的衣服,“嘶啦”一声,她已经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白皙细致的身体就像一尊骨瓷娃娃,可身上一道道伤痕,交叠斑驳,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的触目惊心。 田中君一刹间被震住了,随即又笑起来“北桥君的恶趣味还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 夜岚已经近乎觉绝望,左手摸索到一个跌落在地上的台灯,仿佛看到了契机,她倏地收力一扯抓住它,想也不想就朝他挥过去。猝不及防的攻击让他只来得及转开脸庞,而胸前的肌肉则被灯罩上的水晶挂饰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很快冒出了鲜红的血珠,而后滴落在她莹白的身上。 夜岚用力推开田中俊,扭开房门跑了出去,走廊里是昏黄的灯光,夜岚跌跌撞撞,身上开始抽搐,突然扶住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天旋地转,夜岚好像看见很多过往的事和人,那些死去的人,拉扯着她,似乎在唤着她的名字,她背依着墙缓缓滑落下去,呼吸、光线离她远去,只有,军靴声,越来越急迫的脚步,一声一声砰然触动着她仅有的知觉。 痛,冷的彻骨,……各种感觉错乱纠缠,折磨着身体和内心。她想睁开眼,却头痛欲裂,眼皮上好像压着千斤顶。更沉重的是心里的痛楚。她几乎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不用醒来。可是,她怎能容忍自己,就这样被打倒? 爹说老夏家的人都带有文人的节气,说白了也就是执拗。 她执拗的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她反复命令着自己,苦苦挣扎,就算希望象一根稻草,她也要抓住,不容一丝一毫放弃…… 因为她还有噩梦一样夜夜把她的心撕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的恨! 北桥野你不死,我怎能死。 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窗外的春雨无休止的缠绵而落,打湿了秃枝上好不容易结起的花骨朵。 连军医都说,她的求生信念强,每每在生死一刻都硬挺过来。 当她终于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便是那张让她刻在骨子里的面孔和那幽深不见底的眼睛。看到她醒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表情只是把杯子中的水递给她,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岚想要坐起来,可她没力气,连拳头都握不紧,她嘴角微微牵起,带出一丝淡漠的冷笑。当她被田中俊带进禁区,经过岗哨时,她清楚的听到了田中俊说的那句暗语,イザナギ(伊奘诺尊:是日本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神祇,他与妹妹伊奘冉尊(日本语:イザナミ)被视为第七代的兄妹神祇,并且是日本诸岛、诸神的创造者。)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北桥野对她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到骨子里,她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就忘了反抗,不会反抗,安心做一个玩物。 “我明天要到军部开会。”北桥野坐在沙发,擦拭着自己的眼镜。“要傍晚才回来,不必等我吃饭。” 夜岚早几天就知道了,她已经利用出门买东西的机会把消息送出去,夜岚把茶杯端放在桌子上,起身要出去,北桥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从身后拥住了她,夜岚一愣…站着不动了。 “我的岚岚……”北桥野想说什么,又犹豫了,只是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就像偎依在起取暖的人一样,夜岚可以听到贴着自己耳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紊乱......她很清楚对方在压抑着什么,因而顿住了动作,不敢乱动,以免给对方造成更大的刺激。 北桥野似乎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一扯把夜岚整个按在墙上 “岚岚,你哥哥夏夜卿到底躲在哪里?”北桥野伸出手,拉过对面人漂亮的下颌。 夏夜岚的眼神变了,“我不知道,来到这里。我再也没有见过……” “我派去这么多人竟然抓不到他,不愧是军统的精英。”手指摩挲女孩细嫩的皮肤。 夏夜岚蒙了“军统……” 话没说完,唇已经被封住。北桥野用舌头撬开夜岚的牙齿,肆虐着她的口腔,手也扯着她的衣襟,动作急躁而粗鲁。 …… “你真的不知道吗...”北桥野手臂一带,将夜岚压在床上。 夜岚漂亮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睛更加空洞,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军统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哥哥,你在哪?了儿想你,可是不要再回来,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没什么好悲伤的,这条路,想要走下去,便要脚踏刀刃流血不流泪,直到麻木的不懂得再痛。 第十二章 复仇之日 清晨乌云密布,好似要酝酿一场大雨,北桥野系好军装的最后一个扣子,转身看着夜岚,她还赖在床上,睡颜安稳。 岚岚啊!不知道父亲大人老糊涂了,还是太高估你了,竟然怕你影响到我的判断而要杀了你。我就不相信一个被驯服的禁脔,能反了天。 突然忍不住将头埋进她的乌发里,熟悉的幽香沁人肺腑。果然自己养出来了,要比外面的那些女人更干净、更合心意,北桥野满意的起身出门。 明明熟睡的夜岚睁开眼睛,眼神冷漠的像冰天雪地的寒冬,从抽屉里拿出止疼片一连吃了四五粒,她觉不能让那些“药”影响到自己。 就是今天了,北桥野,我们的账该清算一下了。 最近因为机要室截获了国军的机密文件,为了迅速破译,特别邀请一些破解专家来协助破译,陪同这些专家还有其他中队士兵,夜岚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日本中尉的军装证件、口令她一应俱全。北桥野不在便没有人会找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黑云压城城欲摧,夏夜岚深吸了一口气,眼看就要到了岗亭,她赶忙压下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岗处。 守卫的士兵们全都全副武装,一条硕大的狼狗拖着舌头虎视眈眈地跟在他的身旁。 看到夜岚生面孔,守卫顿时紧张了起来,为首的一名士兵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用日语喝道:“站住!什么人?口令!”狼狗也汪汪地狂吠了起来 夜岚猛地心就悸紧,但还是佯装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背脊挺的笔直,先用日语回答了口令才道“我是第二师团中村联队的宫本中尉受联队长的指令前往第四机要室协助专家。”那低沉沙哑的声音雌雄莫辨。 这一句话,短短几十个字每一个都是她日积月累得到的信息,连说话的语气语法都是反复琢磨的。 检查证件时,岗哨的士兵像扫描器似的盯着她的脸看,夜岚背脊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脸上却面不改色。 “要不要详细的检查一遍。一个士兵向为首的请示道。 夜岚心道不好,虽然自己用布把自己胸缠的死死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心想着随即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搜身就快点,要是耽误了联队长的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为首的士兵显然被夜岚这一吼吓了一跳,夜岚一副理直气壮的就向里面走,守卫反应过来想要拦她的时候,夜岚又主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守卫,郑重其事的道“今天的事我会向联队长汇报的。” 这下彻底把守卫唬住了,守卫们都见夜岚岁数看起来不大,就是中尉,又口气如此硬,怕是有什么裙带关系,一时都没有人敢拦她。 终于哨兵放行,夜岚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径直往前走,她身上只有一个微型炸药,爆炸威力非常小。 她迅速的选择了一个较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她在等待,黑帽子那边应该已经行动了,等快到黄昏时,她若有似无的闻到空气中有种臭味剂的味道,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在营地西北边有个食堂,食堂靠天然气供应,黑帽子他们破坏了食堂的供气间和周围的天然气管,使他们同时发生大量漏气,此时大股大股的天然气在营地里逐渐弥漫。所有的人就像身陷沼气城。 营地的人已经有人察觉到空气的异样,但却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什么味道。 如今只要一点点火星,加上这一营地的火药,这里就会变成无边火海。 事前黑帽子曾问她,她自己该怎么逃出来。 夜岚笑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逃出来……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岚捂住胸口,她的药瘾又要发作了,要不是止疼药顶住,她已经无法支撑住了。可是她还在等,等一个人。 北桥野果然准时回营,此时正他踏进指挥部,夜岚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突然生动起来。 北桥野打开办公室习惯性的走向窗户边,却突然怔住了。他看见夜岚在楼下向他挥手,笑的一脸灿烂,他从没见过的灿烂,就像黑云压城的天空突然射进一道光,那光五颜六色炫目迷人,美极了。 也许他直到最后才意识到,也许他父亲说的没错,他养的小白兔也会变成会吃人的老虎。 夜岚挥着手。 再见了,恶魔,我送你下地狱。 黑帽子等人在营地外密切的注意着里面,却许久没有动静,有人怀疑的道“这个女孩真的值得相信吗?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黑帽子却道“我相信她。” 正说着突然,整个大地顿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巨大的爆破声冲击耳鼓,红色的警报器尖锐长鸣,浓烟滚滚,火光崩现,巨大的爆炸引燃了火药,整个禁区变成了火场,漫天的大火。 -------------------------------我的华丽的分割线--------------------------------------------------- 要评论,要鼓励,男主要上线了啊! 第十三章 初到劳工营 1942年4月中国赴缅远征军在侵缅日军主力的正面压迫下,全面溃败。杜聿明第五军五万余人绕道人迹罕至的胡康河谷,缅甸最神秘的地方。据说,这片亘古不变的雨林,是缅甸神明惩罚罪人的地方,那里潮湿闷热,充满了毒蛇和巨大的虫豸。俗称野人山。 而孙立人将军新三十八师和廖耀湘的新编第二十二师抗命西撤,坚决不肯进入野人山,以全建制退入印度。 1942年8月,杜聿明第五军在胡康河谷非战争死亡四万多人,残部八千人退回大理。 至此,中国远征军第一次缅北之战,以失败告终! 1943年,缅甸战俘劳工营。 两个日本兵夹着那个垂着脑袋的家伙扔进阴晦潮湿的牢房,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四周的人见怪不怪,各自忙各自的。 那人死了吗?仿佛从昏迷中朦胧有了直觉,眼前却是模糊的一片。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他甚至自己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寒气在仅存的感觉中迅速蔓延,不过这股寒冷并不会持续太久,再过一会,身体便不会再有什么感觉,等待着自己的将是另一个世界。 人终究是要死的,从此,你的一切,一了百了,在这世上,再无痕迹。 可是现在,至少是现在,他还不想死。 “想要活下去吗?” 有一个声音,穿透空气传到了这里,那声音暗哑的让人觉得个压抑,话的内容却是生机。 男人逼自己努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草鞋,那脚看起来很小。 大雨。 劳工营被瓢泼的雨水一冲,更显得潮湿泥泞。 男人终于彻底从昏睡中醒来,脑袋地下是酸臭的枕头,刚起身便撞上了三双看热闹的眼睛──一个略胖,目光呆滞;他的右边的一个瘦小看起来年岁也就十五六,还有一个一道伤疤几乎把脸分成了两半的人坐在最边上,他正翻着白眼盯着他。就这样,他们三对一盯了很久,男人始终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那六束目光,那双眼睛从最初的迷茫很快变成亮晶晶。 最后伤疤男开口了:“你他娘的叫什么?” “吴文墨。”男人开口道“敢问几位兄弟大名?” “李德义”略胖那个先开口。 “呦呦,你瞅你能耐那个样,叫得意,你就是个失意。”伤疤男道。 “穆大头,名字是我爹好好给我起的,凭什么说我名字。” “咋了,不服气呀,看我不削你。”还真是一言不合,两人就撕巴起来了。 那叫失意的显然不是伤疤男的对手,几下就被压在地上狂揍。 “两个瓜娃子”那瘦小个骂道又看向吴文墨“我叫魏刀,以后就叫我小刀得了。” 后来吴文墨知道那伤疤男叫穆征来自白山黑水上等兵,外号穆大头,听说他那疤是让熊瞎子挠的,这家伙也虎一把砍刀砍死了熊瞎子,当然这只是传说。 李得意,山西人上等兵,很会做生意,在这物资急缺的劳工营竟然靠租烟借烟倒手买烟成了可以一天一罐牛肉罐头的人。 魏刀四川兵娃子,山里长大手脚异于常人的灵活。 夜幕降临,劳工营里一阵又一阵震天般的鼾声,吴文墨透过高墙上那个方格小窗看着一小块夜空,月光把冰冷的寒光洒在窗沿上把黑色的铁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变得更明,天亮后太阳是什么样? 雨越下越大。战俘劳工们被押运操场上,人们都知道灾难马上就要到来了。 雨中的劳工已经站了一个小时。疲惫中有人晕倒了。警备队的日本士兵立即冲上前去一阵毒打。那劳工挣扎着企图站起来,但他的努力失败了,当日本士兵的镐把再一次向他抡来的时候,他就一下子晕了过去。 倒下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日本兵的镐马上就刺破他的脖子。 不到半小时,倒下劳工已经有十来多人。这些人已经不能干活了,不能干活就是最大的过错! 有一个劳工的身体在打晃,咚,他到底栽倒啦! 一个矮矮矬矬的日本士兵拉着一根镐把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长着嘴想要说话却都不敢说,其实他们想说的只有一句站起来,快站起来。 如果这个劳工不能在日本兵到来之前站起来,就永远也别想站起来了。日本兵狰狞的走过来,他喜欢听到镐把砸断脊梁的声音。再走几步棒槌就要走到倒地的劳工跟前。那美妙的声音又要响起来了。 吴文墨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指尖狠狠的扎进手心里,一旁的小刀似乎再也难以忍受,就想上去,两只手分别抓住了他的左手和右手。 吴文墨抬眼看见那个和他几乎同时出手的人,个子甚至比小刀还要矮小,因下雨满脸污泥,一双眼睛沉入深潭。她看了一眼吴文墨就转开视线。 躺在地上的劳工显然已经看到了死神手中的镐把当。他拼命地挣扎。 看到死亡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谁都免不了恐惧的。啊,站起来,快站起来。已经走到了劳工身边,日本兵两手攥紧镐把像打棒球一样在空中挥了两圈。 可是,就在日本兵手中的镐把落下之前,那个劳工却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日本兵非常遗憾,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很快操场上的人们听到了一个个骨头砸断时的“咔嚓”声…… 昏暗的烛光下那死里逃生的劳工发起了高烧。 吴文墨和刀子、失意、穆大头和几个劳工围在一起照顾他, “没有药,老三就只有等死了。”吴文墨沉声道。 “药,只有知了才能弄到。” 正说着一个人走进屋来,小刀惊喜的叫道“知了来了。” 吴文墨随即认出正是和他一起抓小刀手的小个子,只见他顾不得浑身湿透,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虽然包的很严实但劳工的衣服都是破洞,里面的药几乎被打湿,只见他道“快给老三服药。”声音暗哑低沉。 吴文墨突然想起来他醒来时听到的声音,原来是他救了自己。 老三一阵咳嗽,满脸愁苦的道“我怕是活不了,可怜我那媳妇和我的虎子”他自己都快要放弃了。意识渐渐有些薄弱。 周围人一时无语,这个场面见得太多了,心在哭,却渐渐麻木。这样死总比被打死强。 正当大家全都默默哀悼的时候。 吴文墨几步上前一把揪住老三的领子愣是把他拎起来“说什么丧气话,是爷们就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就有另一男人睡你媳妇、打你的娃,” 几句话,差点把一群人下巴惊掉了。 那是知了第一次仔细的打量吴文墨,这个头发凌乱,眼圈发黑,一副邋遢落魄的人,眼睛却是明亮亮的,偶尔闪过一抹光却透着精明蔫坏儿的模样。 知了找出藏在角落里的针筒,简单的消了消毒便给老三打了一针消炎药,伤口就是用纱布蘸了盐塞到伤口里去。 知了不是别人正是夏夜岚,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没有在那场爆炸中死去,反而辗转流落到这个地方来。 长期的暴晒让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声音被毁的暗沉沙哑,繁重的劳作让她常常灰头土脸,加上她年纪小,个子矮小瘦弱,又会日语,日本人便把她派去给日本军医打杂,不常常跟劳工们一起,所以长期以来竟没有人发现夜岚是个女孩,不,是因为没有人往那里想,在这个七尺男儿都胆寒的地方,有个女孩竟然可以生存下来。 一场新的故事,便在这令人闻风丧胆的缅甸劳工营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越狱”即将上演。 第十四章 你真面善 在这里中国人病了根本就没资格看军医,夜岚就趁着便利偷一些丢弃的没用完的抗生素等药物。学了一些扎针技术给劳工们看病。 虽然每次只能够给伤员几片药。但她知道若是被日本人发现,她的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虽然药不一定能救活伤员,但总比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要好的多。 夜岚正收拾绷带,吴文墨凑了过来“这位小兄弟你好面善啊!” “我不认识你”夜岚头也不抬道。 “是善良的善” 夜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吴文墨笑道“我叫吴文墨。”一个看起来像很有学问,但其实又被姓全部否决的名字。 夜岚道“知了” “是大夏天趴在树上“知了,知了”叫的知了吗?。” “嗯。” 夏老爷本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学问知识了然于心之意的知了,却最终变成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的知了。 吴文墨点点头“知了,好记的名字。” 夜岚懒得搭理他这样的没皮没脸,径直走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喜欢坏笑的人,这个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这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吴文墨,于他们这些苟延残喘的人到底是福是祸。 但是吴文墨却很快在这里找出来他可以共事的伙伴,有种人天生有种能力可以轻易的煽动和说服对方,但夜岚却一直管他叫妖言惑众。当然劳工营里的妖物不止他一个。 “无量天尊”一个不明物体一步三摇的踱步而来。 査天泽,外号妖道。留着一缕山羊胡,精瘦精瘦的小老头模样,其实超不过四十三岁,据说拜师在什么高人门下还是个什么观的观主,后来日本人来了,道观毁了,自己也被抓了壮丁,东窜西跑流落在这里,平常嘴里总爱说什么贫道,贫道,最后人人都管他叫妖道。“贫道看那位小哥眉粗而不乱,斜中带细,更入命宫,命虽有坎坷,但福缘深厚。跟着他不会错的。” “哟,瞧不出您老还会看相。”夜岚斜睨了他一眼。 “小知了你男生女相,也是主富贵的。”妖道晃了晃脑袋,没了道袍,丢了浮尘,手里还非要拿着一根树杈,晃来晃去。“不过我看你正印较弱最近怕是有水厄之灾啊~~”最后几个字还特意拉长了语调。像极了大街上摇铃铛大喊不准不给钱的神棍。 夜岚嘴角一阵抽搐。“滚犊子,妖道,你有时间从这里胡说八道,是不是该还钱给债主呀。” “……无量天尊,小哥你看,我最近手头紧,等我赌赢了穆大头,连本带利还给你。” “贫道还要去搬砖,告辞告辞。” “你……”夜岚还没说完,这个道爷跑的跟孙子,不是,不是,跟兔子似的,一溜烟不见了。 久赌成性,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 劳工营中是睡大通铺的,一个简陋的房子里能睡三十多人,夜岚睡在最边上,但大多时候她睡在医务室那里照料病人,吴文墨新来的所以被安排她床铺旁边,夜岚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就听见身旁聒噪的声音响起。 “他们说你是这个劳工营少有待得时间很长还活着的人,” “……”夜岚不想理他。 “你还会说日语” “嗯”夜岚微微睁开眼哼了一声。 “太好了。”吴文墨一把亲昵揽住夜岚的肩膀“小哥我一看你就是一表人才,咱们交个朋友。”那双狭长的眼睛此时像极了狗腿子一个劲的放光,仿佛瞧见一个宝贝,看的夜岚心里发毛。 中国有句古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虽然吴文墨不是黄鼠狼,她也不是鸡,但实在诡异是,夜岚总觉得他存了要吃她的心。 夜岚悄悄往旁边挪几下,吴文墨又不要脸的贴过去,这么你来我往几个回合,气的夜岚恨不得手撕了这个狗皮膏药。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 穆大头把自己的被子往铺上一摔:“你想怎么着?瘪犊子反了你了。” “我想躺这儿睡觉!”大老刘梗着脖子道 “我要是不答应呢?” “我看你就得答应!” 大老刘,明晃晃的山东汉子。是这个营房里唯一能跟穆大头一搏的人,大老刘嗤了嗤鼻子道“东北佬,今天不见点血是不行了,兄弟们抄家伙。” 十几个战俘一下从铺上跳下来站到了大老刘的身后。穆大头冷笑几声,也有十几个战俘站在他身后,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势不可免。 起因什么的再简单不过,大老刘的床铺让穆大头不小心弄湿了,大老刘就非要睡穆大头的床铺,两人本就看不顺眼,一个不道歉,一个不退让。 两拨人迅速从地铺下抽出木板。顿时屋中响彻了木头的撞击声和拼死厮杀的战俘。 夜岚对这个场面都见怪不怪了,这么多俘虏在一起,已经不是最开始被抓的惊恐不安,当现在的奴役成为习以为常,人们对日本人无限的服从,不敢反抗,甚至一些小小的恩惠感恩戴德,却经常因为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跟自己的同袍大打出手。 这种事情带来的死伤,并不比被日本人虐待死少多少。 无关的人或冷漠旁观,或缩首躲避。 夜岚深刻的知道这种习惯的存在是要命的,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一群笨蛋。”夜岚转过头,便见吴文墨也正瞪着混战中的人们,突然站起来就要走过去。” 夜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们总是这样吗?”吴文墨问道。 夜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真的够了。”吴文墨嘴里似咬牙切齿的说,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戚。 还没等夜岚反应过来,吴文墨已经几步走进混战。 夜岚微微挑眉,还真有找死的人。 吴文墨搓了搓手,在谁也不曾觉察的情况下,一步就蹦到了穆大头和大老刘之间,左拳右掌,猛然将扭打在一起的双方震了开来。 他知道这场争斗的领军人物是穆大头和大老刘。只要制服了这两个人,其他的起哄者就会蛇无头不走,自动地停止打斗。 只见他反身一脚把大老刘揣在地上,双手扳住穆大头的脑袋,“住手!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愣了这个瘦身板的年轻人会有这样一手硬功夫。 穆大头还想挣扎“你放开老子,咱们堂堂正正的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打打打,自己内讧是想让日本人看笑话吗?”说着吴文墨看向夜岚“小个子去门口守着。”夜岚撇撇嘴,便挪到门口望风。 “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念。我要死也要死的像个爷们,死在战场上,最孬种的男人才像你们这般。”然后看向众人“像你们一样窝窝囊囊的死了。”吴文墨收起了油腔滑调此时竟然有几分铿锵。 “一群瘪犊子,龟孙子。‘’铿锵了几句就开始指着鼻子骂人“窝里斗,死在劳工营,说出去你们不怕祖坟裂开,你们祖宗都要捂着脸替你们丢人。” “这里是那?缅甸,异国他乡,魔鬼窟,不团结自己人,指望谁?你们不会天真的指望那些日本人饶命吧?” “你们往前看,再往前就是国境,就能回家。” 所有人突然愣住了,屋里变得死一样的沉寂。 回家,还能回的去吗? 夏夜岚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急忙道“来人了。” 听见她的话,吴文墨却几步上前走到夜岚面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这一下子倒是把夜岚打蒙了。 “我瞧你这个小子鬼鬼祟祟的,你说你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细。” 夜岚的脸一下憋得通红,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虽然她比吴文墨要矮一头多“吴文墨你娘的才是……” 正说着警备队长山本花田和翻译官带着一队日本士兵,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正好看到夏夜岚拽着吴文墨的领子。 “不许动!统统地不许动!” 第十五章 水厄之灾 山本花田瞅了一眼一地狼藉的铺板,牛眼瞪得死大,冲着众人怒吼着说“:谁……谁领头闹事的?!” 夏夜岚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被吴文墨坑了,明摆的那几句话是他故意说的。 夜岚和吴文墨被关进水牢,作为他们不守纪律当众打架的惩戒。他们被扔在同一个水池里,双手被牢牢地锁在水池墙上。池里的水淹到了下巴,想令自己呼吸更顺畅点的话却不能活动自己的下巴,因为下巴的肌肉一用劲水就侵入口腔,唯有慢慢把自己的上唇翘起,用自己的牙缝深呼吸。 水牢是专门为惩治那些易暴闹事的囚犯设计的,他们被扔进阴冷的水池浸泡几天直至浑身乏力,皮肤水肿、溃烂也不敢多做动作。因为一活动,满池的水也跟着涌动盖住他们的鼻子使他们呼吸更困难。 即使再凶悍的犯人,也惧怕那种被水浸泡得心脏像被堵住的感觉。 夜岚看到日本兵走了突然向旁边磕了几下,就从水中立起来让水只能淹到她胸前。 “那个,咕…咕…”吴文墨想说话,就被灌进了水,咕噜咕噜的吐泡泡。 夜岚就那么看着他,故意装得一脸疑问“什么,大点声,你说什么?” 而回应她的只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夜岚瞧他水也喝得差不多了。便道“磕几下你右脚往上数第四块砖。” 吴文墨赶忙照做说的,磕了几下竟有一块砖凹了进去腾出一小块空间能让两个后脚跟站在那里,让水只能淹到胸部。 “你这孙子还真能折腾。”夜岚道。 “屋里打成这个样子总要有人出来承担的。”吴文墨笑道。 “你想收买人心,也不用拉我做垫背!” “两个人,咱也可以说说话增进增进感情啥的。”吴文墨一脸狗腿子的表情。 夜岚抿了抿嘴。“敢情这位爷你当真不怕日本人毙了咱俩。” “不会的,那群鬼子猴精猴精的,巴不得咱们窝里斗,中国人自己都不团结,那就是一盘散沙,一群蚁族才能任人宰割。” 这个人吴文墨还真是油腔滑调,死皮赖脸,又聪明,倒真像个老狐狸。 “小知了,你也是知道的,否则刚才你不会什么也不说。” 夜岚无奈的道“你说的,自己内讧是想让日本人看笑话吗?” 直到此刻吴文墨真切的感受到拉这个人一起受罚真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即使水只是没过胸,在这冰冷的水里,依然难受的很。 夜岚闭着眼忍受。 吴文墨却一直盯着水底下,仿佛它能长出花来一般。 看似平静的水里突然游出来一条小鱼苗,小小的欢畅的游着。 吴文墨一脸惊喜“知了,你看这水里有小鱼苗。” 夜岚依然闭着眼道“一直有的。” “那这是活水,底下有水道。” “是有,曾经有收尸的人从这里捞淹死的劳工,我听说下面有条水道不过被封的死死的” “收尸的人呢?” “死了。” 整整被泡了一天一夜,两人才被放出来,皮都快要泡烂了。 “这澡洗的舒服吧!”夜岚揶揄道。 吴文墨被大太阳照的有点睁不开眼睛,但还是依然享受的伸着脖子,感受阳光的温暖“舒服,这次洗的透透的,我看谁还敢说我是臭老爷们。” 夜岚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讥讽道“这位爷你到还真是乐观。” “仁兄谬赞,谬赞。”吴文墨装成一副穷酸书生的样子“要是有个小姑娘陪我洗鸳鸯浴,那人生何其美哉,妙哉。” 夜岚“……”哥,你脸皮还敢再厚点吗? 两人互相扶着往休息的小茅屋走,路上远远的便看到校场的高台上吊着一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今天劳工营的战俘和劳工们都没有开工,而是围到了校场上。 “糟了,出事了。”夜岚瞪着站在高台上正在训话的警备队长山本花田。 只见山本花田“嗖”地抽出战刀,将刀身猛地扎进了吊着的人的胸膛。又一绞,殷红的血柱便忽地喷涌了出来。又利索的把刀拔了出来,任鲜血从他的军刀上一点一点往下滴。 而趴在地上小战俘瞧模样不过十三四岁,腿已经被打折了,却正拖着血腿一下下的往前爬,山本花田只一枪托狠砸下去。那小战俘半边脸庞就被砸得血肉横飞。小个子舔着汩汩流下的血水,一言不发,用手臂支撑着,继续向前爬。山本花田被这种无视彻底恼了,举起枪托狠狠砸了下去。小个子战俘惨叫了一声,那叫声像刀一样永远扎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一下、两下……直到再也没有声音。 整个操场寂静无声,此刻,语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校场上每个人每张菜青色的脸上都好像被尖刀剜过一样。而两边站满了的是穿戴整齐,虎视眈眈平端着刺刀的日本皇军,如此鲜明的对比,谁也不会想象得到,这群拉拉杂杂的人,曾是与日军对阵过的中国士兵!大家都垂头丧气,好像是变成了烂菜头一般。 人群慢慢解散了,大家又被赶去干活,黑丫和妖道看见了吴文墨和夜岚赶忙跑过来,帮忙搀扶。 “眉眉三,你们可算出来咯。”黑丫,云南人,是家里的老幺,前面三个姐姐,爹娘千盼万盼盼来了男丁,贱命好养活,就直接取名黑丫,万万没想到这唯一的男丁也被抓了劳工。 “小知了我说怎么前几日算你有水厄之灾呢,原来应验在这里啊!”妖道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少他妈废话。”夜岚要不是被泡的腿软,早就一脚踢在妖道的屁股上了。“出什么事了。” 妖道看了看吊着的尸体,叹了口气“昨晚老万兄弟俩越狱逃跑,都被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