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浪漂金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大秦景兴十六年,天灾不绝,兵患不断,北地九镇三十六州烽烟四起,大秦江山风雨飘荡。 与北地连年战争带来的萧条与破败,大秦京都所在的汴京却是一片祥和繁华。 京师汴京街上行人接踵,商肆林立,巨贾豪商云集,达官勋贵遍地。 汴京呈平已久,病态的繁华让汴京人沉醉。 皇宫内却乌云蔽日,阴霾不散。 西夏辽国联军控弦三十万犯境大秦。 半月之内连下大秦北地六镇九州,边关告急,消息传来朝廷震荡。 “各位爱卿,可有据敌之法,速速奏来!” 大秦景兴帝毫无平时处变不惊的仪态,坐立不安的坐在龙椅上,急切焦急。 原本乌黑的头发,竟然不知不觉长出了几丝白发。 边关军情,让景兴帝着急上火,心忧如焚。 殿下文武百官,手执玉板,低头沉默异常,气氛压抑。整个大殿除了景兴帝愤怒不安的喘气声,鸦雀无声。 良久,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从右侧武将队列中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身穿金色明光甲,披黑色披风。虽以年近七旬,腰背却直,往那一站却有一股子老而弥坚的气势。 让人心安。 “老臣,左慎奏请领京营出战!” 话落,石破天惊。 京营,在雍关之变之前确实还有一战之力。但当年的雍关之变已报销了京营最后的骨血。剩下的京营士卒久不经阵仗,在京师这个富贵温柔乡中,又安安稳稳过了十六年,在强的军队也被腐蚀了。 而且,雍关之变之后京营老的将门世家获罪的获罪战死的战死,空出许多军职。 原本有京营的老将门们挡着,朝堂的各位大人们无法将手插进来。如今却塞满了各大世家勋贵,达官贵人们的族人,都将京营视为领俸禄,混日子,进官身的去处。 京营糜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平时大家都默契的不曾戳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左慎却要领京营出战,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 还想当年的雍关之变再来一次? “臣反对!”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兵部尚书韩玉堂,正直壮年的韩玉堂就以爬上了大秦兵部尚书的位置,他日拜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作为兵部尚书,京营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从他手中塞到京营镀金的世家官员勋贵子弟就不下百余人,还都担任军职。 他自己的小儿子也被他塞到了京营中,混个官身。想想他家小儿子平日,遛鸟逗狗的纨绔做派,就不难知道其他世家子弟是个什么样子。 让这些没有操练过一天的纨绔子弟上战场,只怕连兵器都拿不稳,旗号都看不懂,上阵杀敌绝对是个笑话。 到时候,还没上阵就一溃千里,害人害己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和话他绝不能说出来,虽然京营积弊已久,并不是从他这开始的,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兵部尚书。现在这事要是漏出来,他绝对要背锅,首当其冲。 冠冕堂皇的话还是要说的,只要不让京营上战场,说些场面话,他相信朝中同僚,到时候也会出来撑他。 “京营乃是京师防务的最后一道防线,如调京营驰援九镇,京师防务则如何处置,万一,夏辽联军冲破或是绕过九镇,直逼京师,拿何抵挡? 京师乃朝廷所在,陛下所在,太后所在,如有变故,则天下动荡,社稷难存!” 韩玉堂双手恭敬的执着玉板,身穿大红金丝苏绣官服,义正言辞,满腔正气,将自己的对朝廷,对太后和皇上的忠心体现的淋漓尽致。 “臣!附议!” “臣!附议!” “此计绝不可为...” “......” 果不其然,原本一个个闭口不言的大臣们,这时都蹦了出来,声援韩玉堂。 听得左慎连连皱眉,面色不悦。 左慎毕竟是三朝元老,支持他的人也是不少,但大多是武将。 武将,孔武有力,简单粗暴,没有文人那么多礼节。 这些没事就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腐儒,遇上事情却没有半点用处。就知道拆台,耍心机。 不知是谁先破口大骂的,开始还克制,都最后除了位高权重的两位丞相和几位部堂尚书,其余的朝臣们竟在朝堂上骂了起来,整个朝堂就像菜市场一样。 文官们往日的官体,官贞都不见了,泼妇骂街,斯文扫地。 武将们则笨嘴拙舌,一度想使用武力,场面混乱不堪。 景兴帝,怒急反笑。这就是他的股肱之臣,真就是平素来赖以信任的大臣! 气急了,茶杯,镇纸,砚台,奏章,伸手就砸,砸向殿上的这些大臣。 就连放在宝盒中的玉玺,要不是身边的大太监毕节拦着都要扔了出去。 这才堪堪将这场闹剧制止住。 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景兴帝,难道硬气一回,乾坤独断的怒吼道。 “都给朕闭嘴!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建议!没有就都给朕闭嘴,依左老将军所奏!至于京师防务,征调各地府军!诸侯王亲卫!无需多言! 封左老将军位征北大将军!统帅京营,驰援九镇,三日之内出发,令户部,兵部协调军饷粮草!不得有误!谁还有异议?” “臣!户部尚书,田蚡有奏!” 户部尚书,皇后的亲弟弟,挪着肥胖的身体上奏道。 “讲!”景兴帝现在极度愤怒,恐惧,语气不善。 “户部,钱粮不足,恐无法支持大军北援!” 还没等景兴帝反应过来,兵部尚书韩玉堂又冒了出来,奏道。 “启禀皇上,兵部也无多余钱粮!” 大秦祖制,朝廷设左右丞相,户,吏,兵,刑,工,礼六部。 从各地收上来税收之后,户部就会按照各部报上来的一年预算,拨付钱粮。各部各司其职,户部的预算大多用在支付在京官员宗室的俸禄,还有的就留在国库以备不时之需。近年来天灾兵患不断,户部入不敷出国库里早已空虚。 工部的预算用在宫殿,官衙,修桥修路,修陵。 兵部大部分都用来支付军饷粮草了,不巧的是兵部今年的预算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才有了,兵部和户部一起哭穷的场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景兴帝,被气得直哆嗦,脸红脖子粗。 “偌大的大秦!难道连京营十几万的军饷粮草都凑不出来吗!” “工部!吏部!礼部!你们还发什么愣!你们说!你们有没有!还发愣!等着亡国吗!” 工部,吏部,礼部尚书,相视无言,齐齐出班低头无奈道:“启禀陛下,工部(礼部,礼部)无银......” 景兴帝,郁结在胸,差点被气的吐血。这时殿门外,京兆尹顾不上已经跑歪了的官帽,在殿外大呼道:“陛下!陛下!臣有本奏!请陛下速速降旨!制止卫王!否则朝廷威信,皇室声誉毁于一旦......” 景兴帝颓废的用左手靠在龙椅上,毕节则小心翼翼的帮景兴帝顺着气,景兴帝生无可恋萎靡道:“那个混账又怎么了?” “卫王殿下要大浪漂金!” “何为大浪漂金?”景兴帝一时糊涂了,暂时忘记了愤怒,不解道。 周围的大臣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启禀陛下!卫王殿下...卫王殿下...要在汴京百年不遇的大潮来临之时,站在观潮阁顶大浪漂金!汴京百姓皆竟相围观,万人空巷。观潮阁,沿河堤岸河坝闻讯赶来的百姓无数皆骂朝廷皇室啊!”京兆尹气喘吁吁,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珠,迅速回答。 “殿下携带金十万两,银五十万两!遣金匠银工百人,在观潮阁支起五口大熔炉,将金银相融,铸成金叶,银箔,待浪潮来之后,撒向大潮,看大潮漂金!还说...要趁热......” “噗!”终于,景兴帝再也没有忍住,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喷血之前暴吼道:“将这个混账王八蛋给朕押回来!朕要砍了他!” 第二章 大秦第一纨绔头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观潮阁在外城水门三十里外的汴江畔,汴河口形似喇叭南岸南山以东围垦了近五十万亩良田,像半岛一样挡住江口。 使汴江南山至外十二公里段酷似肚大口小的瓶子,潮水进易退难,江低沉沙甚多,阻挡浪潮,使潮水前珀变陡,速度减缓,后浪赶前浪,浪浪相叠,很是壮观。 不少文人骚客都有在大潮来时观潮的雅兴,不过今日的雅兴都被卫王这个大秦第一纨绔头子给败坏了。 整个观潮阁的顶楼都被,卫王府的护卫层层把守,靠顶楼最近的两层楼也被卫王府的匠人奴仆占了个满满当当。 剩下的几层,都不是观潮的最好位置。没能量的寒门平民嘴上骂的痛快,却无可奈何,隐藏在人群中的达官贵人们却都不想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事情和这个令头疼的卫王扯上关系。 并不是怕了他,实在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是先帝的嫡长子,要不是当年雍关之变,先帝没于雍关。 他因年幼流落民间三个月。最后被镇北将军白忠寻回,雍关之变后他才是皇位的继承人。 但当时雍关之变传来,皇帝宾天,朝廷震荡,为了稳定朝廷,安定民心。先帝同胞兄弟景王在皇太后的支持下,登基为帝。在皇太后铁腕的手段下,朝廷迅速稳定,收复雍关。 毕竟那时候的形势,一个素有贤明,聪慧懂事少年王爷。比一个身子骨弱,随时夭折年幼无知下落不明的四岁顽童。更加是大秦所需要的。 自此之后,太后总觉得亏欠这个嫡亲孙子许多,总是宠着惯着,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偏生,卫王从小就生了一张好脸蛋,从小粉雕玉琢班,一个小男孩生的比女孩还精致好看。 皇太后,恨不得捧在手中,含在嘴里,宠溺非常,皇帝做错事被呵斥的事情常有。 卫王,放火烧殿,皇太后却只关心他的亲孙有没有被烫伤...... 皇帝也碍于总总明里暗里的原因,也拿这个让他头疼的亲侄子没办法...... 卫王的身份令文武百官,王侯将相忌惮,害怕和他走得太近,引起皇帝猜忌。也怕和他起了冲突,被太后惦记...... 在观潮阁顶,一个弱冠男子身穿赤袍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织烫金盘龙,金丝绣线,极尽奢华。腰缠剔透温和十八连玉带。玉带中间还镶了一颗鹌鹑大小的东珠,富贵逼人。 身形单薄瘦弱,面色浮现病态的白色,不过五官精致秀气,妙有姿容,好神情,俊秀异常,貌似潘安,只是眼角有一道不明显的小疤,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 他正兴奋的看着一锭锭在熔炉中融化,在金匠的手中变成一片片奢华精致的金叶,上边还镌刻着他特意为此次行动写了一句话:夏宗孝于大秦景兴十六年秋登阁,笑看大浪漂金,银浪生辉! 与他纨绔头子的名头相对应的就是大宋第一美男子。 虽然卫王纨绔不堪,但是他有一副好皮囊,身份尊贵,汴京不知道有多少闺阁少女视他为梦中情人。 他脚步虚浮,不知道的人一直以为他是酒色过度,才这样的。 他自己知道,不是的,对于酒色过度的说法,他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如果这个世界有窦娥的话。 夏宗孝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来自地球华夏的一个年轻人。莫名其妙出生在这个类似华夏古代的世界,从他了解自己的身份之后一直以为他的好运要开始了! 没想到,不幸才刚刚开始。刚过了四年锦衣玉食的美好日子,苦难就不期而至。 四岁随驾亲征,雍关城破,流落民间,更是吃尽苦头,落下病根。 寻回之后,当时真武观观主玄德真人,通晓易经八卦玄学岐黄之术。在他羽化之前一直为卫王诊治,在羽化之时还为卫王测了一卦。之前一直不肯帮夏宗孝卜卦,说是卫王身份尊贵,泄露天机会遭天谴。 到他羽化之时,他却不在乎了,反正要死了。在遣能遣到哪去? 玄德真人医术高超,世间无人可比,卫王对他很是信服。自然对他的卜卦也深信不疑。 在他羽化之前对皇太后说了这么一番话:“卫王,五行缺金。一生有三劫,垂髫,弱冠,而立。垂髫之劫在卫王四岁那年已度过,虽然落下病体,但总算保全性命。弱冠,与而立之劫。贫道也已有破解之法。 正所谓东方木,西方金,南方水,北方火,中央土。东西南北,又与四大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对应。 白虎主战,象征着威武军队,又有辟邪、祈福禳灾,护佑之效。若卫王在弱冠之前寻得一活白虎,常伴左右,则卫王此后必定身体康健,百邪不侵。” 这句活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如果弱冠之前没有寻得一活白虎那他以后的日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弱冠,男子年二十称为弱冠。 这段话知道的人不多,只有皇太后,还有夏宗孝自己知道。 要是放在前世,夏宗孝绝对认为这是神棍,忽悠,嗤之以鼻。当时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他身上,他有还什么不信呢?而且对玄德老道神一般的医术,体会颇深,自然认为他的玄学也是有真本事的。 人总归还是要有敬畏之心,这样在漫漫归途中才不至于迷失本心。 再过三个月,他就年满二十岁,要行冠礼了。 有机会让生命从头开始是幸运的,但是如果生命的旅途就此缩短四分之三,而且剩下的这四分之一的道路中也布满了艰难险阻。这就不是那么幸运了。 老虎他那豪华的亲王府有不少,还特意建了一个虎园,但没有一只是白虎。 有些是太后和皇帝送的,有些是他自己高价求的。本着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大家都是老虎,沾亲带故的多少会有点用。 没想到,身体康健百邪不侵不必说,原本养在他寝室附近的老虎,夜夜打闹嚎叫,差点把他整的神经衰弱。 没办法只能在王府中的小山上修建了一座虎园,哪里离夏宗孝住的地方很远,才不被打扰到。 第三章 宣旨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皇帝的圣旨飞快的传到了观潮阁。 观潮阁离汴京城不远,骑快马半个时辰就可以走个来回。但是为了迁就夏宗孝这个病秧子,传旨的内官和禁军侍卫,只能慢腾腾的跟着卫王的车架往汴京城赶。 车后还跟着夏宗孝带来的金银,随行的户部兵部官员,喜笑颜开的看着这几大箱子,临行前宫内传出消息,把卫王要糟践的金银悉数充公作为京营北援的军饷。 终于不用再为军饷发愁了! 这时,车架里窜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头来:“你们这两个混账王八蛋,看什么看!那是老子的钱,你们要是敢碰,老子跟你们没完!” 户部官员则死猪不怕开水烫拱手施礼:“卫王殿下见谅,非是吾等要取殿下之钱财,实乃圣命难为!见谅!见谅!” 兵部的官员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殿下!京营先锋军那边还等着军饷开拔,下官等人先走一步,殿下自慢慢前往宫内复旨!” “你们这些没眼力的东西,还不赶快驾车把军饷送往京营,还跟着殿下干嘛!给殿下添堵吗!快走!” 两人一唱一和,不等夏宗孝反应,带着户部兵部的衙役大挥着马鞭一骑绝城而去。 留下在后面吃灰的夏宗孝破口大骂:“流氓!土匪!混账王八蛋!给爷等着!爷记住你们了!这事没完!” 夏宗孝气得胸膛起伏,面色也由原来的苍白,变的白里透红。 没想到生气还有这功效? 夏宗孝生变的贴身太监小骰子惊喜拍马屁道:“殿下!您现在的气色真不错呢!看来您的经常被气一气,这样您的气色都好看多了!” 啪! 夏宗孝一巴掌把这个混账王八蛋拍到车架里的四角矮桌上。夏宗孝手不能挑,肩不能提,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跟多的是小骰子为了哄自己主子高兴,配合他的。 还夸张的做出一个脸被拍扁的表情。 玩闹过后,见夏宗孝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小骰子倒了一杯期醇厚的甘茶递给夏宗孝,劝慰道:“殿下!您就别生气了! 看来这次陛下是气急了!边关动荡,国库空虚,等陛下气过去了,殿下向太后诉诉苦,让太后他老人家下旨给皇上,皇上自然把钱还给您了,只当是现在借给陛下了......” 夏宗孝将茶水在嘴里左右来回鼓捣。最后,一口咽了下去,用只能自己听得到声音嘀咕道:“借个屁!借军饷?到时候,拿军饷的是该感谢皇帝还是感谢我......” 嘀嘀咕咕迷迷糊糊,不知不觉浅睡过去了。 皇城大秦宫内。 龙椅上坐着久病的夏宗孝的祖母大秦皇太后祁太后,太后久病如今却是好多了。一个慈祥的老人头戴华美九龙四凤冠,插 十二金钗,身着百鸟朝凤金丝绣线罗秀衣,尊贵华丽,虽略带病态但气势无双。 皇帝,皇后,张贵妃,几位受宠的皇子公主,两位宰相,六部尚书都在。 他们齐刷刷的盯着睡眼惺忪的夏宗孝迷迷瞪瞪的走进来。 看这架势是要三堂会审。 太后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又带着无限的疼惜与担忧。 皇帝则恨不得把这个让他头疼了十六年的混账东西用眼神瞪死。 皇后面无表情,看热闹。几个兄弟姐妹则幸灾乐祸,偷笑准备看着夏宗孝倒霉。 毕竟在他们眼中,这次夏宗孝做的太过了。 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朝廷无钱酬军,而他夏宗孝却带着够几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去玩什么大浪漂金,这次这家伙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夏宗孝被盯得发毛。眼珠子四处转,准备先发制人耍起无赖。 “你们看我干吗?看我干吗!我告诉你们,我身子骨可弱啊!骂之即伤,碰之即残!你们要是骂我,我就马上躺下!反正我这身子骨出了名的弱,你们是知道的!你们要是敢体罚我!那我...我...我...” 我我我之后,绞尽脑汁继续胡搅蛮缠道:“那我就直接去见列祖列宗啦!到时候我就将你们对我非人的虐待!告诉太祖!成祖....还有我父皇!让他们...让他们来把你们都带走!” 嘶,在场的官员和皇子公主内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愧为是民间公认的大秦第一纨绔头子,当着太后,皇帝都敢说这种话。 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佩服佩服......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尴尬,皇帝气的青筋暴起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倒是太后被夏宗孝那句,身子骨出了名的弱。触动了,黯然叹气,轻轻斥责道:“胡闹!” 微微招手,示意夏宗孝到她身边来。 夏宗孝一见此喜笑颜开,知道这事情过去了,大不了就是被关禁闭,罚俸禄。 禁闭无所谓,从小到大不知被罚过多少次,那次当过真?在府中象征性的待两天,之后该出门出门,该上花街柳巷的继续。 至于罚俸?卫王爷可不是缺钱的人,那点俸禄还不够卫王门下几个大掌柜的年俸。还不算奖金。 他跑到皇太后身边,环抱着祁太后的肩技术娴熟的撒起娇来:“祖母!您病好啦!孙儿可想您了!来吃颗枣...” 夏宗孝想伸手去端放在旁边辅桌的枣盘,却被景兴帝挡住去路,夏宗孝一脸真诚的对景兴帝说道:“皇叔父,你妨碍我向皇祖母尽孝啦!让开点,我拿不到枣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场有一度陷入沉默,在场的众人重新刷新了夏宗孝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几个很有纨绔潜质的皇子更是将对夏宗孝的崇拜拉伸了好几层...... 还是老太后出言打破了气氛,轻轻呵斥道:“尽胡说八道!” 虽然是呵斥,但是老太后的口气还是尽量亲和。 “孝儿你这次太过胡闹了!边关动荡,国库空虚,朝廷和皇帝都在为钱粮发愁,你却带着那么多金银去胡闹!好在皇帝及时制止!否则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皇室? 这消息传到九镇前线,轻则导致军心不稳,重则被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抨击重伤朝廷腐败,皇帝昏庸,煽动兵变,起兵造反,那如何是好?你呀......” 怜惜疼爱又略带责备点点他的头继续道:“这么大了,古人言二十弱冠,还有三个月,就该行冠礼了!你位居大秦亲王之尊,自然要封藩建国,行为如此孟浪,哀家如何放心让你就藩...” 老太后越说越有点激动,语速渐渐快起来。 皇帝在一旁,不住点头,显然对此深感赞同,奈何从小这小子就被皇太后宠着惯着,旁人说都说不得,更不必说打骂。 不知多少次,景兴帝被夏宗孝荒诞不堪的行为气得晚上睡不着觉,难得看到这小子被太后训斥,连带着心情都变得大好。 夏宗孝下意识的就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也被老太后打断了,语气硬气来,声音更加有力了些。 “哀家年纪大了!还能护佑你多长时间?孝儿!你往日里做些荒唐事,说些混账话都不要紧,但是这次不一样。边关九镇,六镇被破,边关百姓流离失所,将士死伤无数,如若处置不当便是亡国之难!你却在大秦京师做出如此令百姓唾骂,令将士寒心之事!实在愧对你大秦亲王的身份!” 静静听着老太后对他最亲爱的嫡长孙说着从来未有心底话,在场的大臣,皇后,皇子公主们都深以为然,认为教训的对。 只是夏宗孝越听越心惊,这...这不对呀! “皇祖母怎么了!从来没有这么正经严肃的教训过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能不知道这是亡国之祸?我又不是真傻,做这事儿不也是没办法的,都知道我富!等着朝廷问我借钱?那朝廷脸面何在,黄鼠狼这小心眼的不得记恨我? 我直接出钱给朝廷,给黄鼠狼犒军?就他那猜忌的性格,只怕想东想西。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心理活动,夏宗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大秦都知道卫亲王是个荒唐,不学无术的废物纨绔子弟。这都是表象,都是夏 宗孝对自己形象的刻意塑造。虽然做纨绔废物的日子很爽,但如果真需要用到他出力的时候。 虽然不至于有什么济世安民之才,但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纨绔不堪,到处惹祸。 两世为人,尤其是前世,被那么多电视剧,古代历史洗礼熏陶,最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权力帝位,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婆娘杀丈夫,哥哥杀弟弟,叔叔杀侄儿,血淋淋的历史教摆在那里。 况且他的身份如此特殊,虽然他这皇叔父表面上对他比对自己的几个皇子都好。但夏宗孝知道,景兴帝的帝位来自他的父亲,这一直都是景兴帝心中的一颗暗刺。 这大多数表象都是做给皇太后和外人看的,让天下臣民知道他是一个护爱侄儿的圣明之君,以维护他的帝位。 不知不觉夏宗孝的思绪就飘远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太后真的生气了,慈祥的面孔,挂着怒容,板着脸生硬的对景兴帝说道:“皇帝!宣旨吧!” 第四章 封将出京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宣旨?宣什么旨?他错过了什么?夏宗孝一头雾水...... 夏宗孝疑惑的看向景兴帝,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的狡黠。 大太监毕节得到皇帝允许,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也不管夏宗孝的反应直接念。至于平常外臣们接旨的礼节,毕节自动省略了。反正这个纨绔平日里接圣旨就很随便,不必说边上坐着他的大靠山老太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卫王夏宗孝为靖北将军。随征北大将军左慎出征平定边关。另念卫王身份尊贵,特允卫王亲军卫王三卫随军护卫。明日随京营先锋营一起出征,钦此。” 毕节恭敬的将圣旨递到愁眉苦脸的夏宗孝手里。 “莫要不情不愿!大秦奉养你二十年,现在是你回报大秦的时候了!哀家不望你真的能披甲持剑上阵杀敌,但至少能给皇室的脸面增点光彩。 朝廷派出了一名亲王亲往平乱,让前线的将士知道,朝廷和皇帝没有忘记他们...” 在大秦郡王常有,亲王不常有。郡王最多遥封,食俸。而亲王则是可以真真正正,封藩建国的存在。 为了巩固中央皇权,历代皇帝都有意识的限制亲王的数量。毕竟郡王最多国家多出点钱粮,亲王则要把国家土地和权力分一部分出去。亲王封藩建国之后,除了要对每年要对朝廷缴纳赋税和兵役徭役,其领地内的军政要务都是封国自己掌控。 老太后语重心长的拉着夏宗孝的手,这时候就像个疼爱孙儿的慈祥祖母声音轻柔:“到了北地,莫要任性妄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可不会因为你是亲王而绕着你走。要不然当年...你父皇...也不会...” 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人生的悲痛,祁太后默默地承受着,眼角浸湿。 景兴帝神情比太后还要悲切,凑近递给他母后一张纹龙绣帕轻慰道:“母后保重身体!想来皇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母后因思念皇兄而有损身体。皇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宗孝和我大秦渡过此劫。莫要悲伤了!” 转过头来又关爱有加的像一位慈父一般对夏宗孝谆谆叮咛:“宗孝,到了阵前,莫要胡闹,要听左老将军的话。老将军历三朝,身经百战,你切不可因自己是亲王之尊就对兵阵之事指手画脚。 皇叔父知你自幼身体孱弱多病。让你代表皇室出征也是无奈之举,你做出这等混账事,虽然没有铸成大错。但汴京这么多世家百姓看见了,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让你出征实属无奈,叔父会派平时伺候你的萧御医随侍你身边。叔父也知道你从小锦衣玉食,定吃不惯军营那些杂粮粗食,你多带些下人厨子美食衣物,虽然军中自有军纪,不过不必顾忌!皇叔父为你撑腰!” 说到这还应景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好像再说,朕罩着你! 早上吐得那口血让身体有些弱,差点被自己拍的咳嗽,强忍着不破坏现在这个叔慈侄孝的气氛继续道。 “另外,你卫王三卫出征的军饷...毕竟...卫王三卫是你的亲军护卫,恩施与上,才能让下面的人感恩戴德。为了以后你封藩建国考虑,朝廷和朕也不好越俎代庖不是,你就自备粮草军饷吧......” 一副,为了你好的无奈表情。 夏宗孝口渴正小心翼翼的喝着桌子上的御茶,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味了一遍差点一口浓茶喷他脸上。卫王三卫往年的饷银从来没有足额发放过,还经常拖欠,现在跟过分,直接不发了? 合着前面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都是为了坑他做铺垫!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夏宗孝对景兴帝的无耻嘴脸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算是回应叔父的拳拳爱护之心。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夏宗孝这个几乎停止正常思考的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头脑发胀。 揣着封他为靖北将军的圣旨,斜躺在锦缎貂裘的富贵车架中,脑中却回响着皇祖母在他耳边轻语的一句话:“近日,哀家让真武观的玄清真人又补了一卦!真人说,近日北方白虎星动,虽对我大秦而言是灾祸,但对你而言则是机缘。白虎主兵,你此去边关,要多加留意。活白虎就在北方,要仔细寻觅。 玄德真人在羽化之前那番话,你可还记得,寻得活白虎,则身体康健,百邪不侵。你的机缘应在北地,去吧孩子...如果真应玄清真人说言寻得机缘,哀家就算死后,对你父皇也算有交代了......” 玄清真人是玄德真人的师弟,他师兄玄德真人几年前羽化之后他变担任真武观的观主,年纪也不小了。 白虎...人...北方...这些词一直在夏宗孝脑中徘徊,久久不散...... 白虎稀有,在他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野生白虎就极为罕见,几乎没有。靠着先进的基因技术强行繁育出来的白虎也就几百只,还大多数都活不长。 更不必说现在这个没有半点现代科技的世界。 白虎的出现只能靠自然界千百年自然繁育,科技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它们自己基因突变。 寻活白虎常伴左右,这句话夏宗孝越想越觉得不对味。一只老虎的寿命只有十几年,就算被他狗运寻到一只活白虎,就算玄德牛鼻子说的话是真的,白虎能护佑他身体康健,也就最多护佑他十几年。 他现在二十岁,再活十几年,也就是三十多岁,这样算下来,嗝屁的时候还是算英年早逝啊... 夏宗孝一想到这就一阵淡淡的忧伤...... 卫王府位于西城,占地极大,极尽奢华,亭台楼榭,舞榭歌台,应有尽有。 离卫王府不远处,有一处叫三卫坊的坊市,里面住的就是卫王三卫和他们的亲族家属。 这些人都是当年随先帝御驾亲征雍关京营们的亲族后代,有些还是当年雍关之变的亲历者。 当年雍关之变,大秦震荡,天下皆惊。 京营最后的精锐也在那一役之后,损失殆尽。侥幸的活下来的人,都因护驾不力,被朝廷下了大狱,等着他们的就是抄家灭族。 后来朝廷忙于新帝登基,平定边乱,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 等到夏宗孝被镇北将军寻回,封为卫王的时候,夏宗孝就向祁太后将这一批京营将士和他的家人们保了下来,充作他的亲军护卫。 三卫坊中一共住了六千三百二十一户人家。都是卫王三卫的人。 每户有一成丁充作正军,其余男丁年龄在十六以上五十以下均称为军馀,或者辅军。 皇太后还曾下旨,所有卫王军户皆是世袭制,直到丁尽户绝...... 她将对造成雍关之变的蛮族的仇恨转嫁到了这些护卫不力的士卒身上... 正军每月粮饷给铜钱一贯,粮一石。军馀,辅军,半之。这些粮饷基本上就是一户人家的收入了,也够一般军户开销了。 但有些军户想要过的好一点,因此经常有些卫中军馀三五成群在训练之余出去做工,赚外快。 第五章 卫王三卫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大秦亲王有自己的亲军卫队,这是太祖留下的祖制。 太祖开国之后,先后封了三位异性王为国之屏藩,和九位宗室亲王为帝室屏藩。 允许他们封藩建国,组建自己的亲军卫队。每位亲王的卫队多寡是按照当时朝廷给他们藩国大小决定的。 这十二位藩国亲王,藩国大的有数州之地,小的只有一县之城。亲军卫队根据他们封地的大小,封地内百姓户口黄册规定的。封地大的藩国卫队就有五六卫,小的封国卫队只有一卫,甚至没有也是有可能的。 朝廷封藩建国,并允许藩王建立自己的军队是建立在朝廷强大的军事实力和自信上的。 大秦朝廷军制分为三部分,京营,府军,边军。 太祖定鼎天下之后采取,道州(府)县三级制度。 按照天下山川形势,交通便利分为十个“道”。下辖三百五十州,一千六百县。 为了拱卫的京师,保持中央朝廷对地方的绝对军事威慑。 太祖设立,三营四军十六卫拱卫京师。 三营,卫戍京畿地带驻扎在汴京附近重要的要冲关隘。有背巍营,撼岳营,三千营。每营五万人,由地方及边军精锐补入,是大秦精锐中的精锐。 四军负者戍卫汴京城,羽林军,龙武军,神武军,玄甲军,由于官衙在皇城北边,得名北衙四军又称北军。每军三万人。 十六卫则是皇帝的亲军护卫,轮流卫戍皇城。有左右金吾卫,左右虎贲卫,左右威武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前后御林卫,因官衙在皇城南边得名南衙十六卫又称南军。每卫一万人。 地方则在州城治所设立折冲府,负者府兵的选拔和训练管理。各个折冲府按自己州府内百姓的户口黄册选拔府军,多时数万不等,少时一千几百也有,全看战事需要。 在大秦最繁盛的时候在役的府兵一度达到二百多万人。 府兵战时为兵,农时为民,因此战斗力可想而知。为了应付边关连年不断地战事。太祖在边关设立了军镇制。 为了防御西夏,辽和蛮族。在绵延万里的边境线上设立了九大军镇,蓟镇,辽镇,宣镇,府镇,绥镇,雍关镇,武关镇,山海镇,靖熙镇。 每镇设一将军领军,各镇设前后左右四卫,每卫一万至两万。 镇之上,三镇或两镇设都护府管辖。 统管九镇的是九镇大都督府。正一品大员,加封太尉,位列三公,总督九镇。 军镇的士兵是募集而来,粮饷待遇都比府军高出一大截,时时操练,战斗力不是府军可以比拟的。 夏宗孝在景兴帝登基之时就被分为卫王。 有三卫亲军。分之为,卫王左卫,卫王中卫,卫王右卫。每卫编制满员是两万人,各卫设一校尉统领,卫王三卫现在各卫都没有满编。一共只有六千三百一十九名正军。 按照每户出丁,世袭制和丁尽户绝的原则,应该还有两名军士,因为原来的正军因为意外死了,只留下小儿和超过五十的老人。 他们的家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军馀,所以就没有补上来。等到两家的小儿长到十六岁就可以补上他们父辈的缺。 孙世禄,身高丈八,面目狰狞,为了遮蔽他恐怖的面孔,常带一张黑白鬼脸的金属面具。是当年雍关之变的亲历者。也是卫王中卫的校尉。 他在军士眼中就是一个魔鬼,长得可怕,沉默寡言,冰冷不近人情。他是卫王三卫练兵的教头,也是军镇抚,掌管军规军纪。 十六年来风雨不断,六千多户的正军和空闲的军馀都在他的带领下在三卫坊中特地空出来的校场练兵。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血上过阵,称不上强军,但比现在京营那些少爷老爷兵可要强太多了。 至少卫王三卫,军纪严明,令行禁止... 一股恨,一股愁一直埋藏在他的心中。当年的雍城之变,蛮族攻破雍关,不光杀死了大秦的皇帝,也带走了他的兄弟子侄。 也让他从世家勋贵变成了一个亲军校尉更让他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这个仇他一直都记得。所以他不知疲倦,兢兢业业的训练者卫王三卫,就盼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 在他接过来自卫王府的军令,他整个人都沸腾了。 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他终于又可以披甲执刃踏上那片让他伤心断肠的土地,虽然这次的敌人不是蛮族,但是在他眼中西夏和辽人与蛮族无异。 雍关之变有他们的影子,这次权当向他们收利息.... 卫王三卫很快在孙世禄的指挥下迅速武装集结,他收到的命令是明日午时随京营先锋营一起出征。 很多在汴京内外寻生记的军馀,辅军收到军令被尽数召回。 与卫王的声名狼藉不同,卫王三卫的名字就是信誉质量的保证。 因为卫王富裕,掌握着糖霜专营的权力,除了朝廷之外,就只有卫王一家有权利经营糖霜。 糖霜又称雪糖,与黑乎乎的杂糖不同,糖霜晶莹雪白,就像天上的云絮棉花。又美又甜,是达官贵人寻常百姓家必备的生活调料。 和朝廷专营的糖霜不同,卫王卖的糖霜不光更加雪亮,还更加甜腻,关键是价格还便宜每斤只要四十文,省着用可以吃好久。 糖霜是仅次于盐铁的暴利,卫王因此富的流油,奢华无度。 对手下将士和奴仆时常赏赐,隔三差五就是肉,三天两头就喝酒,逢年过节还有不同的赏赐。 这些军馀长得各个精壮无比。又因为三卫在孙世禄的训练下,军纪严明,做事从不打折扣,在汴京城享有盛誉。 雇佣他们的和与他们一起做活的人,看见他们大规模齐齐放下活计,赶回家去。 有些没有做完的活,收了定钱的,军馀们还将钱退了回去。 害得雇佣他们的和和他们一起做活的人以为卫王又要出去何人打群架了。 毕竟前些年有过一次,卫王召集三卫军馀和吴王世子的护卫在汴京河畔干了一架,只出了三百人的卫王军馀打的一千多人的吴王正军卫队丢盔卸甲,至今还是汴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此汴京百姓们对卫王军馀的好感信任更加提升了,认为他们大大长了老汴京人的脸! 第六章 我从朝堂收到风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三卫坊外围了大量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附近百姓,汴京作为大秦京都,首善之区。汴京人生来就比大秦别的地方的人有优越感。 而且他们的生活更加富庶,悠闲。朝廷不仅年年罢免赋税,还常常有补贴福利。天热了有补贴冰钱,天冷了有补贴碳钱... 在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环境下,他们对生活就更有追求,不止单单盯着温饱,对生活的乐趣也有很多的追求。 而卫王时不时闹出的乐子笑话,这十几年来就是他们生活乐趣的组成部分。 看热闹,哪有不围观的道理。 战甲披身,甲叶铿铿,嗦嗦作响。 刀枪出鞘,王旗潇潇,战马嘶鸣。 不时有身穿军常服的汉子走进家门,再出来之时就变成披甲执刃的将士。 附近围观的百姓都被吓住了,这不是平常的卫王三卫,挽弓披甲这是要干嘛?要造反? “这是什么情况?卫王要造反啊?” “莫要胡说,当心被朝廷和卫王听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他们这是怎么了?” “孤陋寡闻!来来来,都凑近点!我来告诉你们!”常年混迹市井的戴着瓜帽的青皮二狗子轻蔑的得意道。 八卦的百姓们一看有内幕消息不自觉的赶紧围过来。 难得享受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二狗子鼻孔朝天嘚瑟道。 “我刚刚从朝堂收到风,卫王被皇上册封天下兵马大元帅,要带京营出征九镇平乱!卫王三卫身为卫王的护卫亲军自然要随军护驾啦!这可是内部消息!你们别到处乱传啊!” 我从朝堂收到风?天下兵马大元帅? 围观群众一下子砸锅了,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骂开了。 “我呸!你个二狗子!当自己是进士官人?还从朝堂收到风,知道大秦门的大门朝哪边开吗?” “就是!就你还从朝堂收到风,知道朝堂两个字怎么写吗?” “封卫王当天下兵马大元帅?朝廷抽风了?再说我朝有这个官职吗?你戏文看多了吧......” “这狗东西,尽忽悠人,走走走,散了散了!我在卫王左卫有熟人,待我找他问问,这二狗子泼才不靠谱!” “就是...就是!” 刚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每一会儿,就被群众唾弃了,巨大的反差让二狗子一时间接受不了,急了。 “真的!是真的!我有一个好兄弟在汴京小报里做活计,这消息千真万确是从宫内传出来的!不信你们等着,不用多久, 朝廷的文书和皇帝圣旨就会昭告天下!你们怎么还不信啊!真的是真的!” 卫王府。 到处都是行走匆忙,喧嚣嘈杂的奴仆侍卫,都在为卫王出征做准备。他们的王爷封王以来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城外三十里的观潮阁。 整个卫王府缺乏出远门的经验,时间又赶得急,一时间鸡飞狗跳... 只有书房附近很安静,所有人经过这里是都会尽可能的放轻脚步不敢打扰把自己关在书房的卫王。 只当是卫王因为对出征的事情不满在生闷气。 夏宗孝把自己关在书房内,坐立难安。 十六年前的雍关之变,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沉封在记忆深处。 现在沉睡了十几年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满城的死人,跟鬼城一样,在死人堆里过夜,跟小鹫鸟抢战马的腐肉。还有被蛮族裹挟的那段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他病病殃殃的身体就是那段日子留下的。 在温柔富贵乡中过了十六年,将要再次面对战争,夏宗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恐惧,担忧,紧张,不安,兴奋?五味杂陈,像是有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闷得慌。 夏宗孝气馁的蜷缩在铺着厚实珍贵貂裘的圈椅里,满脸沮丧。 这不对啊?好歹他也是个穿越者,他上辈子看的穿越小说也不少。哪个穿越者上来不是怼天怼地怼空气。 往那一站,王八之气四散,良臣猛将纳头来拜。 十项全能,什么都会,文能安邦武能治国。 各种巧遇机缘不断,登基为帝不过平常,称霸世界也是尔尔。 这么到他这儿一切都变了。 出身是皇帝的嫡长子,身份是尊贵的,他日登基为帝,良臣猛将,三宫六院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可事情没有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在他四岁之时整个都变了样。 父皇驾崩,叔父登基。 从壮硕的小老虎,变成了病恹恹的小羔羊。 这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喝的汤药比他喝的水都多。 尤其是身体的衰弱变化让他措手不及。刚开始的时候还想着他日夺回帝位,文功武治,名垂千古。 但衰弱的身体让他对未来失去了激情和期盼,权力的野心和欲望全都烟消云散。后来渐渐地想明白了,皇帝是个苦差事。而自己位居亲王,荣华富贵已经享之不尽,人生苦短世事无常,去争这个干吗? 每日秉着混过一日赚一日的心情,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唯一让他心里对这个世界还有期待的就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武功。 不是那些花架子,而是实实在在的武功。内功心法,飞檐走壁,剑气外放。功力深厚着一掌就可以震碎一面厚墙,临空几步借力,可以和飞鸟一样飞出好远。 这些都是他实实在在从玄德老道身上看到的,因此才会对玄德的卦象遗言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真的不一样。 “或许真武观的牛鼻子是对的,我的机缘在北方,只要找到活白虎,我就能身体康健,百邪不侵!到时候我就到处搜刮珍奇异草,高深武学!老子也练武,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四海蛟龙!凌波微步,踏雪寻梅,到处飞,想想都带劲!” 在他上辈子那个年代的小男孩,每一个男孩都有一个武侠梦,一人一马,仗剑天涯...... 总算给自己找到了生活目标,给自己一个不抗拒去北边的理由,夏宗孝心情大好。一下子从圈椅上跳了起来,蹲在圈椅上又嘀嘀咕咕。 摸着下巴几根晶莹柔软的小绒毛,唯一不满的就是他这张让他满意又头疼的面相。 用上辈子的学习的蜀地方言自言自语道:“龟儿子!老子长得太好看,希望在杀气方面在加强点...嗯...就这么办!得带个面罩...那个谁?...兰陵王不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带的面具,这才威名远播,流传千古!嗯!对!就这么办!” 显然夏宗孝弄错了逻辑顺序,兰陵王不是因为带了一张吓人的面具才威名远播,流传千古的。是因为他自身的才能。 而才能这块,被夏宗孝自动忽略了。 “小骰子!小骰子!你个龟儿子!死哪去了,快过来!”夏宗孝想到兴奋处,扯着脖子喊。 “来了来了!爷!小骰子一直在门口侯着呢!爷您有何吩咐!”小骰子机灵的从门外快速赶到。 从小和夏宗孝一起长大,对夏宗孝的了解比他自己都深。 对夏宗孝想一出是一出突然人来疯的性格早就见怪不怪。 “去!给我弄个面具来,就是孙校尉带的那种的!不过样式不要那样的啊!他那个做工粗糙,款式老旧,关键是长得太丑! 你现在就去找东城的褚家画斋,让他们掌柜的给我画个老虎,不要普通的老虎!要威武!霸气!别人看一眼就肝胆俱碎,最好能让西夏和辽国的那些军将看一眼就主动缴旗投降的那种...当然咱怎么说也是个斯文人...还要注意突出本王儒雅谦和的气质...... 让卫里的工匠司的人连夜铸造!料要用纯银的,边要镶金,透气舒适,不然憋得慌......” 又叽叽歪歪踢了一大堆要求,才把头昏脑涨的小骰子打发走。自己兴奋的一夜未眠。 第七章 蓟镇 白夜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自古,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对于战争哪朝哪代都是当做头等大事对待。 但是将士出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兵马调度,粮草后勤,民夫劳力那样不费时费力。 左慎却要求京营先派遣一万组成先锋营明日就开拔,剩下的大军在三日之内整肃完毕奔赴前线。 这简直视天方夜谭,但是军命难为,左慎还祭出太祖钦定的十七禁五十四斩。 弄得整个京营怨声载道,混乱不堪。 京营是戍守汴京内外军队的总称。 汴京的三营四军十六卫统称京营。 而戍守皇城的南衙十六卫,因为戍守皇城名义上归属京营但实际上由皇帝直接掌管。 京营设一大将军统管,正二品官职,一般都有勋贵担任。 现在掌管京营的大将军是威武侯汪泉,宫内汪贵妃的亲弟弟。 他坐镇京营衙门里,急的满嘴冒泡,一脑门的汗没功夫擦。 急火火的大喊道:“龙武军的黄底军册呢?快给本侯找出来!该死的左老头!你自己想死不要紧,干嘛拉上我!明日就要 派出一万先锋营!我是神仙吗?这军士,将官,战马,辎重,民夫,军械,那样不要时间调配,该死,该死......” 汪泉,嘴上骂骂咧咧抱怨手上却不敢怠慢,接过自家幕僚军师递过来的名册,随手飞快的勾选出征的人选。勾选军士只能从三军四营中勾选,至于十六卫那是皇家亲卫,有戍卫皇城的重责,汪泉可没有胆子动皇帝的人。 刚勾了没两个,就被他的幕僚制止了。 “侯爷!这个赵家子不能勾啊!他是户部赵侍郎家的小公子,赵侍郎刚刚派府上的管家打过招呼,希望侯爷高抬贵手,让他家小公子留守汴京。赵家必厚谢之...” “啊?...”汪泉思索了会,就将赵家子从先锋营的名册中划掉了。 眼看着汪泉又要对另一个打过招呼的世家子勾画,幕僚赶忙制止。 “侯爷这个也不能勾啊!这是张贵妃娘家小弟...也打过招呼了...” “......” “那这个呢?”汪泉皱眉随手指着另一个人名。 “也不能!那是,韩本兵家的小公子...” “这个呢?” “不行....” “这个?” “不行......” “这个?” 看着他家侯爷猪肝色的脸色,幕僚连不行两字都不敢说了,只是无奈的摇着头。 啪!气的汪泉破口大骂,连笔都扔了,墨汁在桌子上贱黑了一大块。 “混账!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先锋营让谁去?难道让本侯自己去?” 京营糜烂,汪泉心里很清楚。 世家大族,官员勋贵,关系错综复杂,勾选军士本来就难,再加上登记在册的人员名字,并不是实际人员,京营糜烂,喝兵血,吃空饷的将官占了十之五六。 实际军士连在册的一半都不到,还要刨去老弱病残,混日子的官二代,真真正正能战的不足十万,还大都良莠不齐,勾选军士,不光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大秦绵延万里的边关防线上,战火四起,烽烟弥漫,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接连不断的坏消息传来,边关重镇六镇被破,只剩下四镇在苦苦支撑。 镇北将军白夜站在蓟镇的城头眺望不远处的敌军营寨,身后站着五位他白家军的心腹们。 在九镇百年的战争铸就了一批又一批的将门。九镇中有名有姓传承几代的将门都有自己的心腹家将。他们不是朝廷正式军官,只是主将的家将。 但都是主将的心腹左右手,他们在战时被任命为基层乃至中层的军官,是主将能迅速掌握军队的助力。 边关将门都有这么一支队伍,平日充当亲兵护卫,战时督军传令,护佑主将与主将生死相依的家兵部曲。 白夜剑眉星目,皓齿薄唇,目光凛冽,神仪明秀,英姿飒爽。常年在边关征战沙场,风吹日嗮,餐风饮露,肤色泛着蜜色光泽的小麦色。嘴角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 好一个威武英俊的将军,要是有哪个小娘子能够嫁给白将军不得幸福死! 这是白家军乃至边关诸镇军民百姓对白夜统一的认知。 而白家军军师郎宁在白夜身后幸福满足的看着他追随了十年的将军,从小一起长大,要不是半年前将军遇刺为她疗伤时才发现,白夜竟然是女儿生? 朗宁原本就纠结自己对白夜的感情,一度以为自己有龙阳之好,害怕白夜拒绝自己,看不起自己,纠结的内心,困扰了他好多年。 但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白夜竟是女儿身! 十一岁从军,十六岁在单骑破辽营斩将夺旗,十八岁率八百白家军大破西夏万骑重骑,阵斩西夏大皇子拓跋俊。自此威震边地,名传天下。 白氏猛虎,九镇战神之名有如边关凛冽的寒风,席卷边关九镇三十六州,西夏辽邦闻虎色变。 战阵之上如狂怒猛虎,所向披靡杀的敌军人头滚滚,人称活白虎! 领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逢一败,皆叹真战神! 军师郎宁满足的幸福没有持续多久就脸色难看的从一位气色匆忙的白家军手中接过一封封了火漆的军信文书还有一件大都督府的关防印信。 这些日子接到的消息都是坏消息,让朗宁都闻信色变。 一目十行匆匆阅读,脸色突变,急步上前。 “将军!大事不妙!魏督来信!西夏军统帅拓跋守寂说服了这次统军的辽国国师,要合两军之力一举攻占靖绥镇,活擒魏督! 魏督在靖绥镇被围城之前,传出军令,要将军整顿各镇残兵剩将。夏辽联军举大军围靖绥镇,其余镇城必定防守空虚,魏督命令将军统领剩余诸镇大军主动出击,收复失地。 朝廷已派出京营北上,魏督愿以身为饵,死守靖绥镇。待朝廷援军到来一举合围敌军,毕其功于一役......” 靖绥镇是九镇大都督府治所,大都督魏冉行辕所在。 “信上的日期是两日前!” 白夜听闻星目微皱面色沉重,右手拂过光洁无暇的下吧沉吟道:“朝廷派出的是京营哪部分?三军?四营?还是十六卫?” 白夜声音虽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软尖细。 但也没有边塞男子那么粗犷浑厚,因从小就被当男子养,她自己也把自己当成男子,从小故意模仿男人声音。可毕竟是女儿身,有点中性。 “......”郎宁又匆匆过了一遍大都督府的军令,上边没有明确表明朝廷到底是派哪只军队北上。 凝神道:“上边没写!军令上只说,朝廷派了左慎老将军挂征北大将军衔,率领京营北援,没有具体指出是哪部分! 京营那些老爷兵,能战者淼淼,估计是东拼西凑的。对了上面还写了!卫亲王夏宗孝也随军出征,封靖北将军职!” 卫亲王夏宗孝? 白夜面色一凝一个愣神。以为自己听差了反问道:“谁?” “卫王夏宗孝!”郎宁疑惑的看着白夜回答道。 他不明白为什么白夜会对一个纨绔亲王感兴趣。 白夜听到夏宗孝的名字,本来对战事略带忧心的脸,刹那缓解了。 先是一愣接着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乌黑透亮的双眸透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和对往昔的回忆。 转眼,转身南望,面上却浮现担忧眉头微皱自言自语:“战事险恶,北地酷寒,他的身体受的了吗?” “什么?”郎宁以为白夜在对他说话。 “没什么...”白夜难得的显得有些慌乱遮掩过去...... 郎宁却还是狐疑的盯着白夜,白夜被盯的难受转过身去背对郎宁。 第八章 都是跟着本王耳濡目染的结果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奶奶个熊!俺说麻!城外这群孙子这几日只围城不攻城,原来憋着这坏屁啊!”白家军的校尉熊大莽狠狠的向城外营寨方向淬了口浓痰骂骂咧咧的。 熊大莽,人如其名,满脸络腮胡子,大饼脸,长得五大三处膀大腰圆,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诨名熊瞎子。 十六岁投军就给白夜的父亲白忠做家将,后来白忠因伤去职。白夜凭借她在九镇打出来的威名,由大都督魏冉举荐接替了 他爹镇北将军的官职继续镇守蓟镇。 熊大莽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白夜的家将。 熊大莽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他的两个姑娘可长得水灵,还是一对双胞胎就跟在白夜身边当做亲卫。 由于父女三人极度不相称的外形,军中一直有个谣言说熊大莽的两个闺女不是他生的,是他媳妇和别人的种... 不过这种谣言都只是在私底下传,每人敢当着熊大莽的面传,因为已经有前辈为此付出了血与泪的代价... 一双闺女是熊大莽的心头肉,决不允许有人那他闺女开玩笑。 在他看来,闺女跟在将军身边,迟早就是将军的人了,到时候嫁给将军,他也享享富贵,怎么能让人败坏闺女的声誉呢? “老爹!你吐痰能不能朝下风口吐!要不是将军身手敏捷就被你吐一脸了!” 熊出水,跟他们将军一样扎着男子的发髻,发髻上帮着红色绸巾,这是为了与她妹妹熊出尘区分开来。 她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她们的老爹也时常搞错。军中的军服又是一致的,因此为了区分,就用不同的头巾区分,她妹妹是蓝色的,这样醒目方便。 熊出尘也开口噎他老爹:“就是,爹!你真是太恶心了!” “奶奶个熊!我恶心!敢嫌老子恶心!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俩养了二十年,那时老子没嫌你们恶心!你们现在敢嫌弃你老子!看我不收拾你们!”说话就要出手,教训两个不孝女。 两姐妹急忙躲闪躲到白夜身后,“什么一把屎一把尿的!十岁之前都是娘在管我们,娘走后才轮到你!这样算起来你就养了五年!剩下的五年都是将军在养我们!” 两姐妹长得一样,偏偏说的话也一模一样,好像事先商量好似的,让人看了啧啧称奇。 “我...我...就算你们十岁之前是你娘在管你们!但我也每月往家中寄饷银,不然你们能长这么大吗?” 熊瞎子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经验老道的赶紧扯开话题。 扶着城墙看着白夜。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将军你还是快快将她俩收了吧!正妻是不指望了,做个妾室就成!凭咱们出生入死的关系,想来将军也不会亏待她们!” “好啊!”白夜为了缓解之前的尴尬接过话头调笑道。 蓟镇城墙高五丈,长二十里,是九镇仅次于靖绥镇的雄城。城成高风大,白夜喝了两口冷风,声音有些嘶哑。适当的开玩笑可以缓解压力,但军情紧急,白夜接着说道。 “好了!大战在即!别闹了!狼子,集结蓟镇左卫,右卫,前卫,和所有白家军的将士咱们夜袭城外的辽营。蓟镇由后卫戍守,传令蓟镇后卫校尉胡大胆。严守蓟镇,大军出城之后,无本将军军令不可擅开城门,违令者斩!” “是!” 半月的急行军,先锋营和卫王三卫已经到了渝州境内,离九镇最近的边镇宣镇,加急行军只有一日的路程。 好不容易凑出来的一万先锋营和卫王三卫正军军馀两万多人马就驻扎在渝州城外十里之地。 背靠渝山,面朝渝江。 三万多人,加上征调的民夫徭役,营帐扎满了渝江对岸的平原。 旌旗招展,战马嘶鸣,不凑近看有点大军的威严肃穆。 帅帐内,年事以高的征北大将军左慎身着一身金漆花纹繁复华丽,左右披膊一对精铁打造的兽头狰狞,膝裙精铁甲叶粼粼,前后背后的极光圆护镜似镜一般高的金黄明光甲正座帅案前。背后插着大宋龙旗和国号,边上则是自己的帅旗。 夏宗孝则坐在左慎左手侧的位置。小骰子也穿着军装伺立在左右。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夏宗孝心里一阵低估。一把年纪了穿上着皇帝御赐的御甲颇有点“风韵犹存”的味道。 与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左老将军不同。 夏宗孝只是身上披了一件为他量身打造的细鳞甲,细细密密鱼鳞一般的甲叶,腰间配着一条铜虎头护带,就这一身精减过的细鳞甲也有二十斤左右,披着一条纹虎锦绣绒氅。 就这样对夏宗孝这孱弱的身体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过在踏上北地之后即使再累再重,他也没有产生过卸甲的念头。 不是不想!是不敢!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怕死,这兵荒马乱,刀剑无眼。 又没有系统的医疗体系,伤到,碰到,不是找死? 因此即使他夜晚睡觉也会穿着他花重金在兵器大师莫大师那里求购的金丝软甲。 在生存面前,一切享乐主义都得在墙角蹲着。 帐内魏晋分明的站满了先锋营和卫王三卫的军将校尉。 左侧是穿着卫王三卫制式白色虎甲的将校,白虎甲是夏宗孝亲自为卫王三卫设计的铠甲。 人总是这样,越缺什么得不到,就像从别的地方入手弥补一下。 夏宗孝最渴望最想缺的就是白虎,因此将手下亲卫的铠甲设计成虎形样式。 六千多名亲卫穿着他亲自设计的白虎甲常年护卫他,多少让他有点心理安慰。 白虎甲,是夏宗孝根据明光甲修改的。全甲上下一共有一千八百枚寒铁铸造的甲叶,重五十斤,两侧肩吞为兽头虎口制,掩膊,臂鞲,捍腰,胸甲、裙甲皆有甲叶覆盖,就连军靴上也有铊泥鳞覆盖。 头盔形似猛虎,两颗突出的虎牙及眉,威武霸气,表面抛光镀银,简直武装到了牙齿。这一身下来不算他们手中的陌刀就得一百两。 在寻常百姓家,一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十数两。卫王之富可见一斑。 与卫王三卫一对比站在右侧的先锋营的将官就显得逊色很多,杂七杂八的铠甲,有明光凯,山凯,棉甲,步人甲...... 乱七八糟不统一,与卫王三卫一比气势上就弱很多。 不光是物质上的差距,卫王三卫将校自进帅帐见礼完毕之后就挺胸默立,军纪整肃。 而先锋营这边就像酒馆一样,三五成群,叽叽咋咋没个消停。 左慎目光不断在两边游曳,相之对比,对先锋营掩饰不住失望。 将魏冉传来的密信亲手递给夏宗孝,夏宗孝费劲的起身接过。 疑惑的夏宗孝目光扫在密信上,耳边传来魏冉老迈却有中气的声音。 “殿下之三卫,军容威武,军纪整肃,颇有强军风采啊。” 夏宗孝看着信上的内容,头也不抬下意识的自吹自擂,“哪里!哪里!都是平日跟在我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本王的风采他们也就学了十之一二,老将军莫要过多赞誉,以免他们心生傲气......” 魏冉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夏宗孝这么厚颜往自己脸上贴金,魏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嘴角抽搐,默默转头。 第九章 风吹鸡蛋壳 人心隔肚皮 (求推荐 收藏)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飞快的将信看完,可对上边的内容有些不解。 “老将军认为魏督此计可行?那夏辽联军控弦三十万围攻靖绥镇,魏督就这么有把握?能在朝廷援军来临之前和这个镇北将军白夜收复所有失地之前,坚守靖绥镇一个月?” 左慎闻言,捋了捋稀疏的白胡,自信大笑,好像他自己就是魏冉肯定道:“魏冉,少年从文金榜题名,中年弃笔从戎威震夏辽,他说能就一定能!就连当年的雍关镇之变,天下动荡,朝廷群龙无首,还是他主动请缨驱除蛮族,平定边关的。老夫当年委屈作为他的副将......” 人老了就希望回忆往昔,说起当年的事情滔滔不绝。 可他没发现,在他回忆当年雍关之变时,下边原来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 静的可怕,雍关之役在大秦永远是一个禁忌。 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大庭广众的夸夸其谈,尤其是当着卫王的面。 夏宗孝咋一听到雍关之变这个词,神经为止一震,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左慎老了脑子有时犯糊涂,可有不糊涂的人。 他的儿子左斗赶紧从帅案前疾步走到老父亲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臂,示意老父亲不要再说了。 左斗是左慎的儿子,官居三千营统制,封鹰扬将军。 左慎一生,生了六个儿子。五个全都在雍关之役的时候战死沙场,只剩下大儿子因当时留守汴京,才躲过一劫。 左老将军却突然翻脸,瞪着虎目,怒气冲天,大声咆哮:“谁让你上来的?这是你站的地方吗?滚下去!” 左斗不敢拂逆,狼狈跑回原位,低头肃立,没有半点军人该有的脾气。 见状左慎怒气更盛,端起桌上的瓷碗茶壶,啪一声,砸到众将官面前。 瓷片四碎,滚烫的茶水飞溅,被溅到的汤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都聊完了?怎么不聊了?接着说啊!叫啊!这里是军营!是帅帐!你们以为是你们喝酒吃茶喝花酒的瓦肆勾栏,娼寮妓馆?一群混账王八羔子! 老子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家世不是勋贵世家,就是外戚高官。不过老子告诉你们!在这儿!你们是什么都没用!就算你们是天皇老子也得服从老子的军规!” 左慎的年纪都够当在场所有人的爷爷了,还满口老子老子的,可老将军脾气上来口无遮拦,行武人家这样才痛快。 老将军缓缓从帅椅上站起来,面似寒冰,又像头发怒的老狮子。 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尽是血丝,一掌拍下,帅案四分五裂,爆裂飞出,夏宗孝躲闪不及差点被误伤。 “别说你们!就是你们的老子来了!敢犯我军规,必定军法从事定斩不饶!听清楚了没有?” 老将军老而弥坚,雄威不减当年。一生征战沙场,手下亡魂不知几何,一发怒,杀气四溢,帅帐内温度好似骤降,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 当然也包括夏宗孝,他哪经过这个,要不是也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骰子死死撑住,夏宗孝只怕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了。 “就你们这熊样还想上阵杀敌?以后我左家家将会对你们每日操练,风雨不断!听清楚没有?” 场下众将无一不连声称“诺”。 “滚吧!” 犹如天籁之音在耳畔回响,先锋营的将官逃也似的奔出帅帐。卫王三卫的也强不到那里去,不过总算比先锋营的强,没给夏宗孝丢脸。 只有孙世禄在外人看来神色如常,因为...他带了面具,可没人知道在面具下面冷汗早已顺着脖子流到后背...... 夏宗孝在小骰子搀扶下也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没办法不搀不行,夏宗孝这会儿腿软。 “卫王何往!老夫这儿还有几坛上好的千里香!是花了大价钱从樊楼买来的,老夫俸禄有限,每每想痛饮一番,奈何囊中羞涩,要不是这次出征前陛下赏了我几两银子,可也喝不上了。 听闻卫王在樊楼也占股?老夫在这儿借花献佛。和卫王抵足夜谈如何?” 左慎刚刚还想头吃人的狮子,现在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满面慈祥和蔼。 “先前老夫说的可不是恭维话!卫王三卫可称精兵矣!与夏辽对阵还要多多倚仗卫王三卫,先锋营那些混账,土鸡瓦狗尔不堪重任! 对了,老夫出京前还听闻卫王准备在观潮阁顶大浪漂金?何为大浪漂金?那天京兆尹那小子在大殿上也没说明白,老夫对此也甚是感兴趣!今晚咱爷俩好好聊聊!” 聊聊?聊什么?夏宗孝腿肚子打着哆嗦,他怕聊着聊着,被左慎像这帅案一样给拍散架了...... “这老头!真是属狗脸的,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危险?行军的路上还钻进本王的车架和本王讨论哪家的姑娘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是风吹鸡蛋壳,人心隔肚皮啊...” 心里诽腹着嘴角上却扯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老将军说笑了!营中禁酒,这是要犯军规的!” 至于大浪漂金....夏宗孝心虚道:“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孟浪之举!孟浪之举!老将军勿用上心。那个...樊楼小王是有一点点股份,但不多啊!真的不多! 老将军要是钟意千里香,小王回京之后每月让他们给老将军府上送上十坛,老将军位大秦戎马一生,就当小王孝敬老将军了!” 左慎听了眼睛都亮了三分,原本迫人的气势烟消云散,转眼就成了原来那个和他谈论姑娘的猥琐老头,还假模假式虚伪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这是卫王殿下一番心意,老夫如若拒绝,恐伤殿下一片真心,老夫还是勉为其难收下吧!哎!盛情难却啊......” 夏宗孝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散架了,但想想双方悬殊的实力差距,尴尬的呵呵笑着。 本想着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小骰子刚掀开帐帘身后又传来左慎阴测测的声音:“殿下且慢!老夫还听说,这次殿下出征九镇,陛下念及殿下身娇肉贵,特许带了不少好东西。 光珍馐美味,佳酿粮草就够三卫食用半年的了,别的老夫就不管了,可老夫听说殿下此行带了不少千里香? 殿下也知道军中禁酒?殿下身份尊贵,要是一不小心没管住嘴犯了军规,被老夫斩了,那老夫真是无颜面对皇上,太后,百年之后也无颜面对先帝......” “......” 夏宗孝身体一硬,脸色一僵,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王明白,回去之后就将千里香送往老将军处保管...老将军军情繁忙,还要为小王操心,真是劳烦将军了...多谢多谢!” 多谢两字几乎是咬着牙齿挤出来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老货这把年纪真没有白活! “老子带着千里香是为了喝的吗?那他麻的是为了消毒的!”夏宗孝心里嚎叫着,脚下不停留,也逃似的脱离“战场”。 千里香醇香甘冽,关键是度数比大秦别的所有的酒都高,已经到了烈酒的档次是杀菌灭毒治疗外伤的良药。 第十章 仰望星空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帅帐内一片狼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左慎却悠然自得的坐在面前空空如也的帅椅上,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喝着左斗从侧案上侍奉过来的茶。 左慎嘬着香茗,眯着眼睛慢悠悠的晃着脑袋一副老人家做派好像很享受。 左斗再侧看着自家老爷子的做派,对于刚刚的事情几次欲言又止。 左慎用余光一瞟,看着唯一的大儿子这幅扭扭捏捏没担当的样子就来气。也有无可奈何,这个大儿子也几十岁了是改不了这性格了。 这辈子靠着左慎的荫蔽,在仕途上当这个三千营统制就已经算到头了。 军中历来就是重资历,出身,军功的地方。 其中出身是最让人看轻的,仗着父辈祖辈余荫人家最多是看在老辈往日的功绩面上尊重你,心里却未必敬重。 左斗在军中熬了几十年,在左慎的荫蔽下才爬到了区区一个三千营统制的位置,正三品武将,可见他本人没有什么能力。 “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就你我父子二人,有何不可说?”左慎心里不耐烦了,嘴上轻斥。 左斗先是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会才道。 “父亲,您刚刚为何在众目睽睽,尤其是当着卫王的面谈起雍...雍关之变?” 声音没有半点底气,在左慎面前就像畏惧严父威严的稚子,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如,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不时还有胆气在他面前咋呼几下。 左慎见状,放下喝茶的手至腹前,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斗儿!雍关之变,先帝崩于阵前,是我大秦百年之耻!武人之辱!我辈将门军士自当以一血雍关之耻为己任。你看看当时在场诸将,哪有半分武人气节胆气? 此次夏辽联军大破我大秦九镇,边地九镇三十六州半数被占,与当年雍关之变何其相似! 蛮族?西夏?辽邦?这都是一丘之貉,当年蛮族南下,除了大军来犯和大漠接壤的山海镇,还有一路走的可是辽邦的大散关!直击圣驾所在的雍关镇,圣上遣雍关四卫驰援,雍关空虚!两面夹击声东击西才使雍关城破,山陵崩! 蛮族退后,辽兵却又犯!什么时候茹毛饮血的蛮族,也学会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兵法了? 定是那辽邦在背后作祟!此次定要让辽狗血债血偿!以祭奠先帝在天之灵!和你五个弟弟的亡魂......” 说到最后,左慎面色狰狞,眼冒寒光,杀气四溢,左斗在一旁胆战心惊... 北地的深秋寒风萧瑟,月朗星稀,树影婆娑。 不远处的山林中不时传出各色鸟鸣,偶尔还有几声狼嚎。 凄厉深邃穿透人心。 出了帅帐之后,夏宗孝没有直接回到三卫严密守卫的大帐中。 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渝州河畔的滩涂边。 月光洒在渝州河上,水光淋淋,微波荡漾。 夏宗孝坐在一块布满青苔的滩石上,背后有一颗歪脖子的老槐树让他靠。 树干皮糙,树叶开始枯黄掉落,枝丫摇曳,瑟瑟作响。 一片枯叶正巧落在夏宗孝的手心,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杈落在夏宗孝身上。夏宗孝举着那片叶子看着出神眉头紧锁。 因为夏宗孝想一个人吹吹风,小骰子和孙世禄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几名亲卫只能躲在不远处另外几颗槐树后,小心翼翼露出半个身子担忧的看着他们的王爷。 从奉旨北援之后,他们的王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顽劣,胡闹,任性,这些缺点忽的一下从卫王身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那个连蹭破点皮就能嚎上三天,如今连日骑马,胯裆磨出血水了都不曾叫喊。 原来那个每日锦衣玉食挑嘴到连只吃雏牛,肉炒老一点都会倒掉的王爷。如今每日竟然和他们这些粗野汉子吃着一样的军粮,只不过卫王那份做的更加精致用心点。 原来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卫王,每日披甲时不时还跟他们一起操练一下军技,刀技以有几分花架子。 原来那个走到哪里都要人服侍,奴仆成群,这次出征有着皇帝圣旨特许,也才只带了小骰子和妾氏柳氏,柳氏还是皇太后得知卫王不曾带服侍奴仆,特命他一定带上随行服侍才带上的。 卫王到底怎么了,他们心中忧心忡忡,这不是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卫王,他们的身家性命,富贵荣辱全都系于夏宗孝一身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夏宗孝靠着老树仰望星空。 上辈子夏宗孝身世凄苦,父不仁母不慈,两人离异谁都不要这个拖油瓶。小小年纪就跟着老人家生活,后来老人家去世了,十来岁的他就得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从来没有感受到父母慈爱的夏宗孝出生之后第一次在他这一世的父母泰隆帝和韦皇后身上感受到了父母对孩子发自内心的关爱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泰隆帝和韦皇后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历朝少有,大婚六年终得一子。 皇室皇子帝姬出生之后一般都会交给宫内专门的嬷嬷照顾,喂奶则有专门的乳娘。这样生出皇子帝姬的后宫嫔妃才不会被孩子锁住所有的精力,没工夫侍奉帝皇。 而韦皇后却不同,她是爱极了这个一出生就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双乌黑透亮充满好奇的小眼珠勾住了韦皇后所有的心思。 亲自喂伺,每日照顾不离左右。每日夜深人静,小人儿因饥饿便溺哭泣,泰隆帝则一点微词都没有,常常亲自和韦皇后一起“伺候”这个小人儿。 再大些,泰隆帝批阅奏章处理国事之余,一抽出功夫来就来陪伴爱子,时常让年幼的夏宗孝骑在“龙头”上玩耍,逗得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夏宗孝完全忘记了自己另一世二十多年的经历。 就像一个真正纯真的幼童一般,嘎嘎大笑,天真无邪、 可这一切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却突然戛然而止,犹如做了开头美好的梦,结尾恐怖的噩梦。 梦醒时分,天地变色,山崩地裂,支离破碎,父死母随,一切他渴望珍惜的美好都随风而散。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他的身体和他的身份都决定了他以后再踏上北地的机会不多了,他要把握这个机会。 夏宗孝双全紧握,指尖发白,指甲错破了掌心都未察觉,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散漫的双眸中透出从未有的精光。 第十一章 老将军言之有理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大军在渝州滞留已过半月,后续来援的京营大军一直都没到。 前线却捷报频传,镇北将军七日连下十六城。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半月时间就已收复边城大半,白家猛虎之名,再次威震九镇三十六州。 军营内,士气高涨,军心可用,请战之声欲隆。 左慎每日都会将最新军情八百里加急送回汴京上报朝廷,现在朝廷最需要的就是边关捷报以安定民心。 随着捷报频传,白家猛虎的大名在汴京城内掀起一股股风潮,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白夜之名威震大秦。 其余诸城夏辽军将闻虎色变,深知各守一城,兵力分散谁都不是白夜的对手只能放弃其余无关紧要的城池,集结诸城剩余 兵力开始龟缩至朔州州治所在的朔州城内。 朔州城位处边关要道,四通八达,地势易守难攻,是北上通往靖绥镇的必经之路,只要扼守住了朔州城,就能为夏辽联军 攻占靖绥镇活禽魏冉争取时间,因此他们不惜放弃别的已经占领的城市,集结剩余兵力守住朔州城。 靖绥镇被破,魏冉被擒,大秦边军自当军心动荡,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军营内的校场中,除却日常值守和派出去的探马夜不收,剩余的军士都在校场之中操练。 这半个月真真做到了每日操练,风雨不断。 将台之前,左慎安坐帅案之后,他身后悬着一幅巨大的黑底红纹绣有秦字大字的旌旗。 两侧各有一支左字将旗,半人高的擂鼓立于四边,赤膊精壮的左家家将娴熟有力的有节奏的敲打着战鼓,发出不同的指令。 夏宗孝也坐在帅案左侧的伏案后,身披甲胄看着校场之中的将士操练,他的白底描金黑字卫王,王旗就插在卫王三卫的军阵之前。 这样的训练这半个月来每日操练,不练别的就练队列操练。 夏宗孝看着随着台上不断变化的令旗和鼓声,校场之中的军士随着不同的旗号和鼓声已经可以准确的做出正确的指令。 可每天这么训练有用吗?大战在即,不是应该多练练气力,弓马骑射,阵型什么的吗? 夏宗孝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起身让小骰子将椅子搬到左慎的帅案左侧向左慎询问道。 左慎听了,撸着所剩无几的白胡,大笑解答。 “卫王身份尊贵,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不学无术自然不知道这军阵之事!” 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这些夏宗孝都认了,但不学无术这个词当着当事人的面讲出来,难免会让夏宗孝有些尴尬和恼怒。 这些一个来月和左慎相处下来,夏宗孝实在是看不透这个老货,放荡起来连夏宗孝这个纨绔头子都自愧不如。 可正经起来却自有一副俨然气度,深不可测。 左慎和夏宗孝相处久了也了解夏宗孝的脾气秉性了,他这张口无遮拦的烂嘴就开始无所顾忌。 抓住机会,时不时的就挖苦几下夏宗孝,不知道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故意倚老卖老。 开始夏宗孝还跟他唇枪舌战的反击,经常说的左慎哑口无言,于是恼羞成怒的左慎就开始使用暴力。 真是老小老小,越老越像小孩,世俗间的条条框框对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将而言就像尘埃一般,无足轻重。 手无缚鸡之力的夏宗孝屈服在暴力的淫威之下,只当敬老,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些梁子先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夏宗孝大大的翻了一个死鱼眼给左慎。 左慎却不管那么许多,看见夏宗孝吃瘪哈哈的笑,自顾自的解释道。 “兵之胜负者气也! 队列操练,看似枯燥实则是在练兵之精气神!你看看先锋营这些官将士卒,在京营这滩烂泥中混了一辈子。 连最起码的令旗号令都认不全了,指望他们上阵杀敌?老子让他们往东他们往西?老子让他们进攻他们收兵? 那还不如赶一万头生猪上阵,猪受了惊冲向敌军说不定还能撞死两人,他们?” 左慎不屑的撇着老嘴,嘴角的皱皮纹路将沟壑一样堆在一起。抬手指着先锋营的将士歪嘴道。 “哼!只怕敌军号角一响,大军未动,自己这边就先溃了。敌军的铁骑一到,不是丢盔弃甲,就是缴械投降,就算有几个有血性的,也得死在乱军之中......” 离将台最近的几名先锋营的将官,听了臊的面红脖子粗想辩驳有碍于军令动弹不得。 大校之时,无令擅言擅动着军棍二十。 那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打!执法的都是左家的家将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嗯!老将军言之有理!” 夏宗孝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接连点头附和。 可是看看他自己的卫王三卫队列操练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那挺拔的身姿,整齐划一的动作,令行禁止的态度,丝毫不差的指令。 这强烈的对比让夏宗孝心里一阵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让自己的坐姿对得起手下的亲卫。 可为什么还要跟着这对烂泥一起练阵列呢? 似乎看出了夏宗孝的疑惑,左慎指了指两边的阵列,话像是说给夏宗孝听的,可面对的却是先锋营的人,声音骤然变大, 正聋发聩传遍整个校场。 “人那,贵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清楚!可这堆烂泥在臭水沟中待久了,他身边的不是臭鱼就是烂虾。他没有对比,还以天下所有的兵包括夏辽蛮的兵也都跟他们这样似的。 没有一个对比,就没有压力和认识。而卫王三卫就是他们现成的对比。 一边是朝廷正式官军却军纪涣散,疏于操练。一边则只是藩王的护卫却能做到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两较之下,但凡他们要还有点羞耻上进之心,都该知道怎么办了。” 在场所有的先锋营士卒将官都低下头羞愧难当,说到底他们也是军人。能被第一波发配过来到先锋营的家世都不会太高, 因为真正的世家大族早就给京营统制通了路子。 怎么会让他们的子弟第一波上来当炮灰? 只是京营风气如此,他们就算有向上之心,奈何胳膊拧不多大腿,也还能随波逐流罢了。 卫王三卫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褒奖,各个抬头挺胸,军姿挺拔,威武不凡。 第十二章 老将军节哀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左慎和夏宗孝还在将台上一唱一和贬的京营一无是处。 左慎是为了激将,为了激发京营的羞耻好胜之心。 而夏宗孝纯粹是为了过嘴瘾。 两人说的起劲,忽闻营外探马来报! “报!禀大将军!前线探马来报!镇北将军白夜率领大军以收复除却朔州城之外所有的镇城!” “报!禀大将军!镇北将军麾下有军情急报!” “报!禀大将军!汴京天使已到请大将军速速接旨!” 事情总是这样,要么不来,要么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让人应接不暇。 汴京来的天使很快被迎到校场,校场之中不管是小卒还是将官都起齐刷刷的单膝下跪行军礼。近三万人一个动作,兵刃碰撞,甲叶铿强,颇为壮观迫人。 汴京来的天使不是别人正是景兴帝身边的大太监毕节,毕公公小步上得将台,连忙制止要行礼的左慎,温声道。 “老将军莫要如此!临来之前!陛下有旨!让将军无需多礼,站着接圣旨也是一样的!” 又转身对着磨磨蹭蹭装模作样膝盖弯到一半不想行礼的夏宗孝调笑道:“军营真是个好地方,连殿下都被调教的懂得礼数了?陛下也说过了!说殿下膝盖硬,世上除了皇太后,别人都跪不得,这礼也免了!” 夏宗孝瞪了一眼这老太监,本身是不想跪的夏宗孝。但在场的几万人都跪了,连左慎这老头都起身要行军礼了,他还大大咧咧的杵在一边合适吗? 输人不输阵,夏宗孝装模作样的弯腰拍了拍膝盖回应道:“毕公公说笑了,本王只是坐久了腿脚有些麻了,活动活动筋骨,没想跪!” 毕节轻笑,没有继续和两人寒暄,而是端正了神情,一脸严肃,发出特有的公鸭嗓子大声念道。 “圣旨到!镇北大将军左慎接旨!” “臣接旨!”左慎虽然没有跪但也像文臣一般,双手向前伸直,微微弯着要一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镇北大将军自出征以来,捷报频传,收复失地有功!但念及大将军年事以高,久居沙场,恐有所失,特诏大将军还朝! 所领先锋营兵马由钦封北援大军大都督右丞相季宗布统领!念大将军收复失地有功,加封柱国大将军。赏荫田万亩,金银万两,丝绸锦缎五百匹。荫长孙,左坐朝为千牛卫中郎将,次孙为千牛卫校尉!钦此!” 旨意宣布完毕之后左慎呆若木鸡,捷报频传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是驻军渝州,连夏辽狗贼的毛都没喷到,这功劳按的是在牵强。 上奏朝廷的捷报写的清清楚楚,收复失地的是镇北将军白夜! 老将军戎马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干窃功冒赏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封赏让他不知所措。 这些事情传到前线,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不都得以为他冒功领赏,他一世英名晚节不保! 就算这些个人荣辱暂且抛掷一边... 大战在即,临阵换将兵家大忌! 左慎不知道这些日子在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故交和旧部也没有来信告知。 这些日子他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只盼援军一到,便开拔和边军会和。好好和敢来犯大秦边境的夏辽狗贼厮杀一番! 现在他的心情就像一位刚进洞房的新娘,掀盖头,交杯酒...等一切虚的都结束了,马上要“提枪上阵”了新娘却不见 了...... 夏宗孝在一边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已经两鬓斑白垂垂老矣的老将。 在这一刻夏宗孝没有顾忌他们年龄之间的差距,轻轻拍了拍左慎的后背。 夏宗孝和左慎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了解这位老将军最后的心愿就是提刀跨马在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老将军的耻辱就怕老死在床上。 要死也得死在马上!哪怕最后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只要多杀一个辽兵,他也算对得起他战死的五个儿子。 多余的安慰在这时都是苍白的,左慎一瞬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原本还有点光泽的皮肤这时候看就像一块块风干的老腊肉。 散淡无神的目光,机械生硬的接过圣旨。 人在伤心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好言好语相劝都是徒劳无功的,可能会跟加让那人伤心欲绝。 这时候出点别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或愤怒,或搞笑,都是好的。 夏宗孝尽他最大的努力一脸扼腕的拉着左慎冰冷僵硬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用他自认为最真诚的语调。 “老将军,你看看!你刚刚还看不起先锋营的将士们,这下你的一双孙儿也变烂泥了!以后勿要五十步笑百步......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将军节哀!本王先告辞了!” 老将军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字:“滚!” ...... 卫王大帐内。 宣完圣旨毕节跟着夏宗孝回到了他的大帐。 在临行前,皇太后还特意嘱咐让他一定要仔细看看卫王,可瘦了,可有吃苦,可有生病? 衣食住行可有不妥,身边人可用心伺候? 为此他还特的从翰林院的画院中带了个画侍诏,让他把他在卫王这的所见所闻皆画在纸上,呈与皇太后总好过他空口无凭。 卫王大帐足有一般兵帐三个大小,装饰华丽,柔软各色兽皮铺地,一张楠木雕龙刻凤的罗汉床上边铺着苏绣的锦衾,金丝罗线的缎被。 西侧透光帘射进的阳光,照在铺满杂乱书籍纸笔的书案上。四角步椅上铺着白狐锦裘极尽奢华。 东侧透光帘下则摆了一张懒人榻,上边摆着精雕茶案。 茶案上摆着汝窑的茶具,茶罐。 一个四鼎松鹤香炉在大帐中央,袅袅白烟从鹤嘴口吐出。 帐内还应景的插着几排枪矛斧钺,帐壁上也挂着几把华而不实的硬弓。 夏宗孝回到帐内就懒散的瘫在懒人塌上,随口对跟在身后的毕节说道。 “老毕!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你随意吧!小骰子去给老毕上杯茶!诶?依依呢?跑哪去了,这里是军营,她不好好在帐内待着又哪去了?” 夏宗孝环视了一圈帐内,没发现柳氏。柳氏本名柳依依,但皇家规矩大,亲王的侍妾的名讳是不能被外人知道,而且在死后牌位上也只能用姓氏代替。 不过夏宗孝从来都不是守规矩的人。毕节也不是外人。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这就差人去找!”小骰子沏了一杯茶递给不肯坐的毕节。就急匆匆出去寻找柳氏。 第十三章 纯爷们 喜欢什么?(求推荐 求收藏)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老毕,自己找地方坐啊!” “呵呵”毕节圆润的脸上露出收敛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让出半个身子露出后边的画侍诏。 “殿下!一切可安好?” “都好都好!皇祖母可好?有什么话让你带?” “皇太后安好!殿下聪颖,临行前皇太后让老奴看看殿下是否安好,另外还有一份皇太后亲手手书的懿旨请殿下收好。 夏宗孝没有直接打开书信而是把书信贴身放好。 他对今天莫名其妙的圣旨很是疑惑。 “老毕!今日的圣旨是怎么回事?临阵换将?皇叔父老糊......?” 那个涂字还没有吐出口,夏宗孝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外人在悻悻的收了口。 即便卫王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画侍诏也知道卫王说的是什么。 如此口无遮拦诋毁皇帝的言语,画侍诏听了心神一震手一抖,一滩墨迹滴在他正在描绘的画上。 以前只在坊间听说过卫王“随性洒脱”的风言趣事,如今亲眼一见果然非浪得虚名。 毕节一阵苦笑“殿下,慎言啊!” “怕什么!我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历来不以言获罪!市井街巷评朝政,骂君王的都不少,再说我不是还没说出口......” 毕节除了苦笑也没什么话能反驳夏宗孝,只是有些话真不能当着外人说。祸从口出啊! 毕节转身对正在画册上勾勾画画的画侍诏说道:“刘侍诏,咱家观卫王三卫军姿威武雄壮,气势非凡!你也去三卫的军营转转吧! 将卫王三卫兵强马壮,秣马厉兵的军姿画下来!让皇太后知道,卫王有如此强军护卫安全无虞,记得要多加润色润色!一些不相干的扰太后忧心的东西就别画了!” “是!” 待如释重负的刘侍诏退出帐外,毕节才匆忙坐到夏宗孝另一边的榻上,无奈道:“殿下,那些话!怎可以当着外人说呢!传到陛下耳中,难免引得陛下不快!” 毕节沉吟了一会接着开口道。 “对于召老将军还朝的事,老奴,也知之甚少。 殿下和左老将军出征之后,朝堂之上就吵成了一团。有反对京营出战的,有要议和的。总之就是反对京营在出兵! 直到后来形势急转,边关捷报频传,朝堂上的风向又变了都争着吵着想领兵出战! 左相右相争锋相对,六部部堂吵的人仰马翻。五军都督府几位大都督差点在大殿之上打起来! 世家勋贵,将门外戚有资格领兵的都争着吵着要报效朝廷,驱除来犯之敌。 朝堂之上乱成了一团,后来陛下召两位相爷单独议事之后,连夜颁布圣旨钦封右丞相统制京营和边镇诸军领征北大都督职, 右相的大军分为两部,已经在来渝州的路上了。 老奴来的快!右相大军的前营最迟明日就到了,这次老奴一起来的还有右丞相的族侄兵部员外郎,前来先行接管先锋营。 并且带来了右丞相的军令,无右丞相军令先锋营各部禁止北援出战,要等大军到之后,听从右相调遣一起出击。” 毕节临走前还给了夏宗孝一份最新的汴京报行的京报上边登了不少汴京最新的趣事时事。 进京赶考的士子举行的文会各大花坊的花魁献艺,吟诗作对,才子佳人、 魏武侯在春红楼喝花酒又被侯夫人打了、 皇帝封了三位皇子郡王爵要给他们娶正妃汴京城内的大家闺秀都卯足了劲、 汴京的酒肆勾栏都编了曲说了书在传威震大秦的白家猛虎白夜七日连下十六城的英雄事迹,多少家花魁发表言论要以生相许... 肤浅...无知...没内涵... 虽然夏宗孝一边看一边摇头批判,却看得津津有味。不过现在不是看这东西的时候。 夏宗孝从怀中拿出皇祖母给他的信。 无外乎就是让他保重身体,注意安全,还有就是让他多亲近亲近白夜,白家猛虎之名连太后都知道了? “真武观玄清真人言,孝儿你的机缘就在白夜身上,白虎主兵,白夜自幼从军,威如猛虎,战无不胜。 连西夏辽邦都称之为白虎!看来玄德真人先前说的活白虎是应在了白夜身上。是我们想差了,一心只想寻到一只真的白老虎...孝儿可与白将军多多亲近,白将军立下如此大功,待边关平定,哀家就让皇帝下旨召白将军来汴京......” 夏宗孝早在听到活白虎,真战神的威名之时心中就已经有了疑惑。 只是不敢确定,现在得到皇祖母的来信,真武观都确认了,看来十有八九他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活白虎就是这镇北将军白夜。 只是怎样才能让他常伴自己左右呢? 而且让一个男人常伴自己左右,夏宗孝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要是让别人误会成自己有那方面的嗜好,他“一世英名”不就尽毁,... 况且人家是征战沙场,统兵数万的将军,现在麾下更是集结了九镇近几十万大军。这一战下来,他白夜的大名已经威震大秦,西夏,辽国,未来前途可想而知。 想把他“拐走”任重而道远。 自己能给他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有的又能让他心动的?此战之后,白夜必定升官晋爵,自己就是一个亲王,就算到时候封藩建国能给他的也比不过朝廷的封赏...... 夏宗孝不禁愁眉苦脸的纠结苦想。 小骰子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掀起帐帘,右手托着食盘从帐外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殷勤的侍奉到夏宗孝跟前。 “殿下!奴婢找到柳姨娘了,姨娘在伙房为殿下准备晚膳,这莲子羹也是姨娘刚刚炖的,殿下趁热!” “又是莲子羹?”夏宗孝嘀咕着,示意小骰子把莲子羹放下,手中的京报被折成一条长条子在手中晃悠。 想要拉拢人心就得投其所好,夏宗孝皱着眉开口询问。 “小骰子!你说一个纯爷们!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会喜欢什么呢?” 刚问完,他又摇摇头那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你连个男人都不是,怎么会知道男人,而且是男人中的男人喜欢什么呢?不对不对!” 小骰子:“......” 小骰子敢怒不敢言,脸憋得通红仗着肚子中的一口气为自己正名。 “殿下!奴婢虽然是个阉人......但从小入宫,最知道如何讨好贵人,贵人们想要什么奴婢有时候比贵人还清楚。 像宫里的娘娘们喜欢艳丽华服,金银首饰,奇珍异宝,好夺得陛下青睐。 文人雅士们则好美妾歌姬诗文,古籍古乐...... 大将军呢?也是男人!爱好美人是自然的,武人最喜欢的无外乎是,金银财宝,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千里宝驹......” 夏宗孝一听,眼睛一亮,一下从跳起来站在榻上,端起莲子羹一饮而尽嘴都顾不得抹兴奋道。 “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小骰子!你小子行啊!回去爷重重有赏!” 鞋也没脱在铺着锦缎的榻上兴奋的来回走动,一脚一灰。 夏宗孝来回走了几趟一拍脑袋问道:“运辎重粮草的谷掌柜回来了吗?” “还没有,殿下!” 夏宗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接着道:“回来的话,交接完辎重就让他辛苦些直接回去!不必来见爷了!等爷回去之后在重重赏他! 让他赶紧再回去一趟去爷的府库中把以前收集的那些破铜烂铁...不是...是神兵利器都找出来!还有爷收集的那些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都弄过来! 美人呢?去销金楼把媚仙儿给赎出来!多少银两都行!花鸨子要是不同意就直接抢人!等爷回去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嗯!最好再多赎一些不同风格,毕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口味摸不准......” 夏宗孝在帐内嘱咐着,帐外却传来浑厚摄人的鼓声。 “咚!咚!咚......”催命一般的鼓声传遍军营。 大秦军规,帅帐前设集将鼓,三通鼓毕未至,斩! “左老头又受什么刺激了?刚从校场回来,才多一会?又有什么事!” 抱怨归抱怨,夏宗孝不敢怠慢,左慎的统兵之职刚被解除,“晚节不保”两个孙子眼看着又要成了两滩烂泥,这时候这还是不要招他比较好。 第十四章 王爷想知刀斧快力否? (求收藏 推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匆匆来到帅帐还没进帅帐,在帐外就听到左慎愤怒的咆哮声。 夏宗孝走到帅帐的时候满帐都是将士,孙世禄等卫王三卫的将士看见自己王爷来了,纷纷左手扶刀单膝下跪行军礼。 “参见王爷!” 夏宗孝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孙世禄等人见礼完毕之后迅速整齐的让开一条路让自家王爷通过。 左慎也顺着声音看过来。他双目充血,面色铁青,青筋暴起像要吃人。 夏宗孝从来没有看过左慎这幅样子,就上次左慎发怒的时候也没有这幅弑人的模样。 夏宗孝真怕老将军怒火攻心,嘎嘣一下。 与左慎对立而站的是一名没有见过的文官却淡然的站着。 卖相不错,身穿一身绯色文官袍,胸口纹仙鹤祥云,腰配银鱼袋,配银剑,头戴乌纱帽。 身材高瘦,长髯美须,儒气十足,气度俨然,一派官气。 左慎怒目而视,他却云淡风轻。 看他官服气度,夏宗孝就猜出来认识谁了。右相寇桢的族侄,被寇桢派来先接管先锋营的官员了。 文官和夏宗孝四目相对随后含蓄一笑中规中矩的稽首施礼。 “下官兵部员外郎寇文璞见过卫王!” 夏宗孝也正经还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与身份地位无关,只关自身的素质涵养。 “寇大人是寇相的族侄?” “回殿下!寇相正是族叔!”寇文璞脸上露出自豪的骄傲之情。 夏宗孝抿着嘴角笑着示意点头知道了。 “不知大人和左老将军起了什么冲突?让老将军如此生气?老将军一把年纪了保家卫国一辈子,寇大人也是知书达礼的读书人,尊老爱幼! 连本王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知道,寇大人家源深厚这点道理都不懂?” “殿下说笑了!殿下在国朝危难之际,挺身领军出征,怎么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 至于左老将军的事?实在是军令难为,还请老将军和卫王见谅!” 笑着捧了夏宗孝一句,又恭敬的伸直双手一握退后一步对着左慎一揖到底表示歉意,有礼有节。 谈吐得体,进退有度,颇为不凡。 寇家作为诗书传家的百年世家,以传承两百多年,经历前朝末年的兵荒马乱和大秦开朝之后的政治倾轧,依旧在朝堂之中能有一席之地,对家族子弟的教育和传承开来很重视,自有自己的一套家族传承。 能称得上世家子弟的一般都不会太废物,真正的纨绔子弟只存在刚刚兴起的小家族,和骤然爆贵的勋贵官员家中和皇家...... 不然世家的传承不会传承如此之久。 “右相严令!在大军未至右相未临之前,先锋营禁止北上出战,接触夏辽贼子。 左老将军却击鼓集将,征调粮草,会和北军诸军对夏辽联营发起总攻!下官身为兵部员外郎征北大军军前参议,受右相之命接管先锋营! 况且老将军已无统兵之职!对此事下官怎可置之不理?” “前线军情紧急!靖绥镇朝不保夕!粮草补给不足,镇北将军来信求援!老夫!发兵救援有何不可?”左慎瞪着虎目,几步上前,几乎贴在寇文璞脸上了唾沫星子喷了寇文璞一脸。 夏宗孝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左慎那一嘴的味道,左手轻轻擦了擦鼻尖,走上前去。 帅案上放了几份文书,就一份书信,薄薄一页纸,三行字,盖着镇北将军的大印和九镇大都督的关防印信。 拿到手上一看,字写的不错笔力深厚,行文公瑾,赏心悦目。 “这白将军,文采不错!难道是个儒将?”夏宗孝心里一阵嘀咕。 “征北大将军左,敬启: 靖绥镇烽燧十跺齐燃两日不绝,诸镇大军粮草告急! 夏辽异动!请大将军速速发兵拨粮! 末将镇北将军白夜亲笔!” 就三行字,夏宗孝一眼就扫完了。 字数不多,但却重如千斤,夏宗孝将书信攥在手中。 低头冥思,蓦然猛地抬头神情庄肃。 “孙世禄听令!” “末将在!”孙世禄身形一震跪地听令。 “即刻整顿卫王三卫,调集所有辎重粮草,两个时辰之后大军拔营北上! 如有拖延不从延误军情者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卫王三卫的将士跟随孙世禄鱼贯而出整顿兵马粮草。一点都没在乎,寇文璞这个从汴京暂管先锋营的鸟官,寇文璞威严扫地。 合着他刚刚在大帐之内说的都是废话?竟然敢公然抗命? 左慎看的怒气渐消,老怀欣慰,这卫王平时看着不大着调,关键时刻还是明辨是非,顾全大局的。 寇文璞却一脑子浆糊人都走出帐外了才想起来制止大喊道:“放肆!回来!” 放肆? 夏宗孝对着寇文璞一脸阴沉,自从封爵卫王之后还没有外官这么说过他。 冷声道:“放肆?寇大人你这才叫放肆!本王调动自己亲卫与你何干!” “卫王此言大谬!”寇文璞见夏宗孝一身甲胄器宇不凡一脸阴沉,自己气势稍弱。 为了挽回大局,气势上一定要压制住卫王,否则卫王擅自出兵!会坏了右相大事! 寇文璞也脸色一板,不苟言笑,声音铿强有力,掷地有声!高举着皇帝封寇桢为征北大都督的圣旨,还有印着寇准大都督大印的暂领先锋营的委任状。 “本官受右相军令,暂领先锋营兵马!在营内所有大军调动,粮草配给都需暂时听从本官号令!直至右相亲至!如有违逆者定斩不饶!” 皇帝册封寇桢征北大都督的圣旨原本应该在寇桢自己那放着,可寇桢就怕左老将军暴脾气上来在他到来之前,就擅自违旨出兵,坏了大事,才让寇文璞带着圣旨一起来。 本意是为了压制左慎的,没想到竟然给卫王先用上了。 “放屁!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你们这些满肚子腌臜的货就只顾着自己私利!在后面勾心斗角! 你是哪个牌头上的!敢让本王听从你的号令!本王有心听从,只怕你没命发令!” 夏宗孝上前一步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寇文璞心中怒火中烧,脸上却波澜不惊,口中义正言辞! “卫王!慎言!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大军孤悬于外,若不严守军规,军士都像王爷这样肆意妄为,不守军纪,威胁主将!视军规于儿戏! 卫王真当太祖立下五十四斩军规是摆设?王爷真想知刽子手刀斧快力否?” 寇文璞话音刚落,跟随他一起来的护卫部曲就很配合的齐刷刷刀剑出鞘,刀鞘摩擦,甲叶碰撞,几步上前,肃杀之气弥漫。 一时间大帐内气氛凝重窒息,帐内鸦雀无声...... 第十五章 当的起这个亲王 就认这个命(求收藏 求推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小骰子一直侍奉卫王左右,在卫王进帐之后就一直守在帐外。 帐外天气干寒,一直规矩的站着手脚都有些冰冷,不自觉的搓了搓双手又靠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 两只脚不时轻轻的跺了几脚,扬起阵阵轻灰...... 一开始听着里面的争吵声还不以为意,心里还腻咕着。 “这些贵人大人物,怎么这么会吵?简直和殿下一直厮混的江湖草莽无异麻!这左老将军的嗓门也真够大的,比银勾赌坊的程二麻子叫盅的声音都大,震的人家耳朵都聋了......” 可渐渐的情况都点不大对头了,听见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隐约听见刀兵之声。 壮着胆子,小心的探着脑袋,透过帐帘的缝隙观察帐内情形。 只见几名带甲军士用明晃晃的刀剑对着自家王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嚎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护驾!有人行刺王爷!” 抓住一个凑巧经过身边一脸无措的身穿卫王三卫军袍的士兵的双肩。 疯狂的摇晃着:“快!快去通知孙校尉!有人行刺王爷!让他快来救驾啊!” 接着小骰子,深吸一口气发了疯死的冲了进来挡在夏宗孝身前。 比夏宗孝还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很害怕,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不退半步闭着眼睛两只手臂像疯子一样向前乱抡嘴里嚎叫着:“殿下快走!奴婢挡住他们!奴婢要是回不去了!殿下千万记得要照顾奴婢的家人啊...” “啊!啊!啊!” 配合他的动作加上嘴上吱哇乱叫的声音,与疯子无二... 夏宗孝嘴角抽搐神情复杂,小骰子舍身为主的大义精神固然让夏宗孝有点感动。 但...... ...更多的是让夏宗孝感觉到...丢人了...... 这是哪里?这里是左慎左大将军的帅帐! 左慎老将军虽然已经老了,但他一身武道早以是宗师之境。 老将军一辈子效忠大秦,忠于皇室,怎么可能眼看着大秦亲王在自己面前遇险而不救。 况且对自己拔刀的是什么人? 只不过是一个兵部的员外郎,区区从五品官,上边还有两个侍郎,一个尚书管着。 要不是仗着他自己的家世,族叔右相寇桢的地位,他有什么资格敢在大秦亲王面前大呼小叫的? 夏宗孝认定寇文璞最多也就是拔拔刀,吓唬吓唬...... 一巴掌拍在小骰子后脑勺上,把还在沉浸在慷慨赴死舍身救主妄想中的疯魔乱舞的小骰子薅到自己身后,省的让他给自己丢人现眼...... 还是年轻...没见过世面...丢人了...... 这个小插曲大大增加了寇文璞的气势,几步上前,步步紧逼,声音坚定逼人。 “违逆上令,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治,此谓构军,犯之者斩! 军规乃是大秦太祖钦定!素闻卫王三卫军纪严明,这军规卫王应该比本官清楚? 而景兴十年,圣上明旨颁行天下,为规范皇室宗亲不法行径,下旨规定皇室宗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必当严惩! 卫王乃我大秦的卫王!乃先帝嫡子!朝廷法度在前!皇上圣旨在后!卫王真当无人敢治你吗?” 寇文璞,微言大义,字字珠玑。说完双手负背,目光炯炯盯着夏宗孝。 他本身就不怒自威一身官气,这一番话下来,浩然正气,一副青天模样,许多还在场的先锋营将领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大秦立国百多年,法度规矩自然森严规范。 可历朝历代以来,朝廷的刑律向来都是针对平民百姓的,对于一些豪门贵族而言本身就有许多特权。就算真的犯了律法也有大把机会逃出法网。 更不必说真正的世家贵族,外戚勋贵了。 尤其是皇亲国戚,整个国家都是皇家的,用他们自己定的律法处置他们自己不是开玩笑嘛... 景兴十年,东海郡王在市井闹市,烂杀良民,强抢民女。汴京民愤难平,景兴帝得知之后,龙颜大怒,为了挽回皇家声誉,平息民愤,下旨将东海郡王削爵为民,家产充公,圈禁宗人府无特赦不得出! 大秦历朝对于宗室都是宽厚仁慈的,除了谋逆大罪和自身绝嗣除爵的。削爵为民,抄家圈禁的东海王还是第一个,何况他还是个郡王。 太祖定鼎之后为避免出现前朝宗室给朝廷带来的称重负担,以及避免前朝大乱之时,各地异藩自立威胁朝廷皇室,使皇室无亲宗外援屏藩,特重新制定宗室爵位。 凡宗室者,定爵九等。亲王、郡王、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亲王之爵,可封藩建国,拱卫皇室。非人品贵重,出身尊贵不可封。就藩之前,食禄万石,就藩之后,封地税赋上缴三层与朝廷,其余归封国所有。 亲王子嗣不断,则世袭罔替,如子嗣断绝则由朝廷指派近宗皇亲继承宗藩,也可朝廷直接削藩去国收回朝廷。 郡王和国公遥封食禄两千石,不亲藩。三代不易其爵,三代之后每传一代减爵一等。 而其他七等爵位,则直接传袭递减。俸禄也有镇国将军开始的千石依次递减一百石,到奉国中尉时就只有岁禄五百石。 除却亲王大秦绝其他宗室没有官身司职和皇帝特别差遣之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汴京城。不管是郡王也好国公也罢,不过大秦不禁宗室出来做官。 每次朝廷春闱之时都有特设的宗室科,取士前十就可直接出仕为官。 可大多数宗室都没有出仕为官为国为民的这份觉悟,百多年来大秦宗室在汴京繁衍发展,尤其是年轻的皇族子弟,血气方刚,相互之间仗着皇亲宗室之千丝万缕的关系,互为依托,胡作非为。 后来景兴帝为了约束皇室宗族无法无天的混账行为,特地下严旨称:宗室犯法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寇文璞气势正盛,夏宗孝也沉着脸不甘示弱回敬他。 这种事情夏宗孝实在太熟悉了,就跟他在汴京市井江湖中和人家打群架时的情况是一样的。 这时候决不能退缩,一退就会被对方有机可乘!一定要压回去! 输人不输阵!嘴皮子一定要利索! 夏宗孝是个宁肯里子吃亏,面子也绝不能折的主! 由于自幼身体孱弱,不能习武!真正动起手来,连身边的小骰子都打不过。 夏宗孝就特别注重嘴上功夫,拳脚已经不行了!要是嘴上功夫还不如人?用夏宗孝自己的话说就是“那还不如一头净死在盤匜中算了”...... “你说的不错!本王是大秦的亲王! 朝廷的律例!皇帝的圣旨!自当遵从! 你拿朝廷和皇帝压本王? 好!我认! 有能耐你现在就砍了本王! 本王既然当的起这个亲王,就认这个命!” 你要是不敢砍? 那本王今日非拔营不可! 按你说的,横竖本王的项上着六斤半是保不住了! 你要是再敢叽叽歪歪!本王就先砍了你祭旗!” 大帐内其余之人噤若寒蝉,夏宗孝、寇文璞两人怒目相视剑拔弩张,一时间气氛凝固,只剩下两人愤怒的喘息声。 第十六章 荒唐事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左慎像只老狐狸一样嘴角微咧露出狡黠的笑容。站在一边心情忽然大好看起热闹来,搞得左斗在一旁莫名其妙,明明在卫 王来之前还死要出兵的,怎么这会儿不出手帮卫王一把? 左慎不停的打量双方,还用眼神制止住想挺身打破僵局缓和气氛的左斗,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先锋营的将官们则神色各异的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位上官,一位身份尊贵是大秦的亲王,另一位是他们的直属上官背靠右相这棵参天大树,谁也得罪不起,干脆装聋作哑低头沉默。 “寇大人!你是文官,纵然有家族荫蔽但能坐上兵部员外郎这个位置,想必也是通过科考的。平日里孔子孟子,这个先贤那个圣人的书自然也读了不少! 大道理谁都会讲,漂亮话猪都会说!有些话就不用本王挑明了大家心知肚明! 当初夏辽控弦三十万犯境,北地军情紧急时,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的保家卫国? 如今,北地捷报频传,一个两个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夏宗孝轻轻拍打着自己俊俏的左脸,乘胜追击:“你们不觉得丢人,本王都替你们感到丢人!都是国朝重卿,大秦栋梁。明面里光明磊落,暗地里男盗女娼!人家种树,你们来摘果,合适吗?真他麻丢人!汴京人的脸都让你们弄到九镇来丢了! 你是世家子弟不假!但你也是朝廷的命官!如今前线战事紧急,粮草吃紧,解前线之困才是正经! 如果因咱们在这扯皮推诿导致前线大军溃败,到时候夏辽贼子大军压境,你们什么谋划心思都是白费! 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得建立在这场大战大捷的基础上!能被右相先行派来接管先锋营,就知道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弟不是汴京那些往日里和我厮混的酒囊饭袋可比的。 朝廷各派系勾心斗角互相倾扎。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但不能为了私利而至国事于不顾...大秦这条大船要是翻了漏了在这条船上的人都不会好! 斗可以...当然得斗!要是哪天你们不斗了...皇叔父都得吃不下饭...只是...凡事都要有个度...斗而不破才是正理啊...” 夏宗孝声音越说越小,每说一句话就离寇文璞近一分,直到最后夏宗孝的嘴都凑到寇文璞耳边。 声音很低,大部分在场的人都能听的模模糊糊不真切,而左慎一身宗师修为自然听得清楚夏宗孝的话。 眯着眼睛盯着夏宗孝仿佛才刚刚认识夏宗孝一般,心里自有一番打量。 没想到卫王看的如此通透,都以为卫王只是个懂得吃喝玩乐惹是生非放荡不羁的废物,在汴京纨绔子弟的丑角一演就是十几年,看走眼了...... 城府心机如此之深,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演了十几年的纨绔!今日才发现他有如此见识。 这些年来朝廷大小事情也都不少,为何他独独对此番出征如此热心,三卫正军军馀尽出,辎重粮草自备。 前线捷报频传,他比老夫还高兴,大手大脚犒赏三卫,连带着先锋营都沾了他不少光。 前线战事紧急,他比老夫还心急,二话不说就拔营发兵,到底是为什么... 莫不是......想,笼络军心...想造反? 想到这里,左慎心里一沉,盯着夏宗孝的眼神露出忌惮的神色。 毕竟要不是当年那场大变,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该是他...... 寇文璞黯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已经退回原位的夏宗孝,这还是坊间盛传的那个除了容貌就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吗? 回味着夏宗孝的话寇文璞陷入了沉思 ...... 大帐之内鸦雀无声。 大帐之外却喧闹嘈杂。 一阵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帅帐大帘直接被从中间劈裂,孙世禄怒急交加的带着大队披甲执刃的三卫亲军冲了进来,孙世禄几个箭步身形矫捷一下就把夏宗孝护在身后。 不知为何戴在脸上的鬼面具在此刻显得更加可怕瘆人。 不明缘由的亲军们二话不说就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手执兵刃的“刺客”摁倒在地。 敢跟他们家王爷动刀,弄倒再说... 连带着将帐内看热闹的先锋营将士的兵刃也卸了,赶在一堆,有几个将官想要反抗吃了几刀鞘,剩余就服从的配合了。 这些“刺客”都是寇文璞的家兵部曲,就在不久前寇文璞训话的时候还站在他身边。亲军们自然不会放过身为“刺客”的主使,寇文璞在劫难逃。 寇文璞被刀斧加身,押到夏宗孝面前,一个亲军一脚揣在寇文璞的右脚小腿处,寇文璞失去重心跪倒在地。 官帽坠地,寇文璞身形虽狼狈,但气度不失,怒气一闪而过,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凝光聚目死死的盯着夏宗孝的眼睛,声音低沉,言辞凿凿。 “卫王不愧为卫王!大秦第一纨绔果然名至实归!可卫王可想过如此之后的后果?威胁上官!触犯军规!与造反无异!殿 下莫要仗着圣上和太后的宠爱,为非作歹,无法无天。” 说完又转动扎着发髻的脑袋,扫了几眼将他和他的家兵控制住的三卫亲军,冷笑道:“卫王三卫果然名不虚传,忠心可嘉!无论卫王作何荒唐事只要一声令下,卫王三卫无不服从,令行禁止..佩服佩服... 卫王这亲军护卫与陛下的南衙十六卫相比强之也不是一星半点!卫王殿下真是练兵有方!本官自恃无法阻止殿下,但今日之事,本官定会如实上奏朝廷,殿下好自为之!” 寇文璞话里话外的意思夏宗孝都听的明白。 一共两层意思,无非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先把他自己摘干净,突出他已经尽力阻止。 讲理?该讲的道理都已经讲了奈何夏宗孝油盐不进,再则他位卑职小,夏宗孝不听从军令,与他无关。 动武?卫王三卫有兵强马壮大军两万,他身边就小猫三两只,不是对手。 求援?先锋营将领一个个眼睛不知道瞅哪里,大气都不敢出。 至于左慎...这老货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开口求他?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第二就是威胁,对于今日屈辱表示反击,受此“大辱”要是屁都不敢放,这人多嘴杂的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 “一个亲王的亲卫比皇帝的亲卫都要强”,无异是再给夏宗孝穿小鞋使绊子,让他在景兴帝心中多扎一根针... 不过这针注定是无用的,卫王三卫的情况,景兴帝心里一清二楚。 至于今日违抗军令,屈辱上官...... 这点“小事”有老太后压着,夏宗孝心里一点都不怵。 现在夏宗孝心里就两个念想。 一是多杀辽狗,以报前半生之仇! 二就是拐走白夜,身体康健,百邪不侵的过下半生! 回京之后再服侍着皇祖母颐养天年,他再给自己谋划一块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的封地,早早离开汴京这个是非地...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 汴京城繁华富庶世间少有,但是水太深,不适合身“身娇体弱”的他... 对于朝廷斗争,皇位争夺,他实在是没有兴趣...... 而对于景兴帝心里的是否对自己忌惮,答案是肯定的,但夏宗孝一点都不担心。 他又不想造反,而且有自己的亲军护卫,等就藩之后补齐每卫两万的亲军护卫,加上卫里的辅军军馀,如果景兴帝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杀亲侄的话,他也不是泥捏的。 况且夏宗孝相信,好大喜功,虚荣好名的景兴帝不会这样做,只要自己安安分分不谋逆不造反,他就一定会全了这一世叔慈侄孝的千古佳话。 夏宗孝弯腰,捡起寇文璞的轻纱官帽,拍了拍帽子上边的灰,轻轻将帽子带回寇文璞的头上,仔细的帮着正了正。 嗯!和第一眼看到的文官仪态无二,满意的点点头,将他扶起。 “这就不劳寇大人费心了,本王做的荒唐事多了,不差这一件,何况本王不觉得这是一件荒唐事......” 第十七章 朔州北望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大秦景兴十六年,深秋。 朔州城外的群山在冷冽的寒风吹拂下脱落了翠绿,远远望去一片枯黄。 干裂枯黄的树叶从树杈上飘飘坠落,在地面积起厚厚的落叶。 秋风萧瑟,寒风咋起... 朔州城外,大秦二十多万边军身着大秦边镇制式黑甲红袍顶着凛冽的秋风如松柏一般立着。 从城墙上往下看,分成十来个军阵,各阵之间战阵紧密,漫无边际,黑压压一片。 冷风肆意的穿梭在战阵士卒之间,步卒们身着半甲没有披风面具(巾)等防风物品。一个个被吹的脸红手冻,却没有随意乱动。 各军阵中都有身着全甲背披红色大氅插“镇抚”小旗的骑士不时在各阵之间穿梭,马蹄过处,灰尘漫天,吃了一嘴灰的士兵也不敢伸手阻挡,因为这些骑士是军镇抚麾下,专管军纪,军阵之中自有规矩随意乱动轻则仗责,重则斩首,不是开玩笑的。 秦军大军最外围的游骑四弋,围着朔州城转了一圈又一圈。 战马不安的嘶鸣,偶尔发出的甲叶刀兵摩擦的声音,士卒们粗喘气的声音,白气刚从口中呼出,就在眼前消失,军阵之中弥漫着的气氛凝重压抑。 各色军旗,将旗,遮天蔽日,二十多万秦国边军黑色的甲胄战袍漫无边际。突然战鼓“咚咚咚”有节奏的发出撼动人心的节奏。 沉闷厚重,传到耳边,却又在心底响起... 攻城的序幕在战鼓隆隆声中缓缓拉来... 不管是久经战阵的老卒还是新入营的兵瓜子,头脑发热,呼气的声音又粗重了几分,手脚微抖。目光死死盯住自家校尉的大旗,不安兴奋的等待着军令,耳朵冻得通红,却比平时更加敏锐... 中军纛旗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旗幅顶着烈风波荡起伏... 突然白字将旗三伏三起,凄厉雄浑的牛号角四起。战鼓发出越加紧密的鼓声。 各阵军旗不断做出相应的回应。传令官们像野兽一般的吼叫声在秦军大阵中此起彼伏,军令被层层传达下去,百息之间各军闻令而动。 大军中军巍然不动,左右两翼大军却如潮水班向朔州城涌去。 城墙之上守城的夏辽军士,无论士卒还是将领无不心神动荡,手脚冰冷,原本就被冷风吹的干裂的脸上更惨无人色了。 在半甲步卒重重保卫之下的十辆发石车。 长三丈,石弹重百斤,拽手二百,射程一百五十丈。 数十名士卒推一辆车喊着号子吃力的推着缓慢前进,终于到了射程范围之内。 伴随着旗官的怒吼,训练有素的将士们行云流水般的,装弹,发射,十颗重达百斤的石弹呼啸而出。 只有三颗砸在南段的城墙上,墙垛一触既毁,飞溅的碎石块迸裂,附近的夏辽士兵或惨叫倒地或仓惶四窜。 离预设投击朔州南门的距离还差点。旗官不断的发射不断的调试,终于十颗“石弹”齐射南门,随着一声声惊天巨震南门城楼轰然倒塌,扬起烟尘漫天,夏辽旌旗倒地。 如法炮制,巨蛋不断地砸在朔州南城门上,不堪重负的南城门支离破碎摇摇欲坠,还在顽强的支撑着。 白夜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上,面上带着一块老旧的虎形铁制面罩。 她身后的八百白家军亲卫也都带着统一制式的面罩,北地风大沙强,不带面罩风沙堵口骑在马上有时候连军令都传达不清。 立在一块唯一可以纵观全军大阵的高地上,不断的发出军令,眼光却一刻不离还在苦苦支撑的朔州南门。 白夜胯下的白马兴奋的打着响鼻,摇晃着脑袋,前蹄不安分的在地上刨着。 此马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鬃毛由又粗又亮,四蹄粗壮,蹄跟处一圈白色雪围绕,如踏在雪上,马脖处,鬃毛茂密,在烈焰的隐射下竟有红色的光泽反出。 感受到胯下同伴的心情,白夜右手持枪。声音平稳中带点兴奋,左手轻轻的抚着白马的脖子既像是说给马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踏雪!再等等...莫着急,莫着急......” 收回手,白夜的手心泛着鲜艳的血痕...... “轰!轰!轰!” 终于随着一声惊天巨响,在三颗石弹的重击下,不堪重负的南城门终于轰然倒塌,露出大片残破缺口。 白夜腰背一震,目光一冷,枪尖霎时寒光四溢,直指苍穹,仰天长啸:“杀!” 踏雪和白夜犹如心有灵熙一般在“杀”字托出口的一刹那,如闪电般一闪而出,扬起烟尘滚滚。 白夜身后的亲卫们红着双眼各个似发疯一般策马狂奔紧紧的跟随者自家主将的将旗,八百着重甲的白家军骑着重甲战马,蹄声隆隆,扬起烟尘无数,杀声震天好似千军万马! 中军大营在白夜杀出去的一刹那,在郎宁的指挥下,也随之变化。战鼓震天!撼天动地!号角长鸣!撕裂人心!旌旗变换招展,大军前赴后继,直扑南门。 残破的南门一下就淹没在大秦黑色的铁甲洪流之中... ...... 两个时辰之后,城中浓烟四起,大火不绝,杀声未停... 城墙之上,黑底白案的大秦旌旗却重新飘扬在朔州城上迎着猎风伴着晚霞。 夕阳西下,残阳似血。 浑身浴血的白夜踏上了朔州的城头,头顶飘着猎猎作响的秦字大旗,铠甲上还挂着不知是哪来的碎肉,黑色的披风少了一小截,有几条裂缝,鲜血将她染成暗红色。 原本戴在脸上的破旧面罩也不知哪里去了,脸上满是血迹,看不清神情,双眼黝黑深邃,枪尖抵地,遥望北方大地。 ...... 夏宗孝走了三日经宣镇,穿麾州夏宗孝的三卫终于带着大部分辎重粮草抵达了朔州城。 大战早已结束,城池破败不堪,大部分边镇大军驻扎在城内,小部分大军安营在城外。 打扫战场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城墙下河道里还有一些没打捞上来的尸体,有夏辽军士的也有大秦边军的。 一座座由砍了首级扒去甲胄的夏辽军将堆成的尸山还在燃烧,不时有新打扫出来的尸体被扔上尸山,越烧越旺。 真如山丘一般高,黑烟滚滚,恶臭扑鼻。 失去身体的首级就堆在尸山不远处,几十个身着大秦战袍的军卒指挥着许多幸存的朔州百姓在腌制他们。 这都是他们军功的凭记,若是以前由九镇大都督府检验军功,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大都督府派出司吏直接校验既可,哪里还用得着腌制。 不过如今大都督府被围,大战还没结束,军情紧急,还是腌制上好,否则军功“坏了”人家不认,那他们就亏大了...不说升官升职,单单一颗军功就值好几十两银子... 第十八章 夏宗孝病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秋意越浓。 连续几天昼夜不停的急行军,夏宗孝终于病倒了。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虽说这些年调养的不错但也禁不住这一个多月来的奔波劳累操心操肺。 忧思过度,外邪入侵,偶感风寒。这是御医萧甘农给夏宗孝号过脉之后的诊断。 斜躺在一辆有辎重马车改装过来的马车上,头靠在柳氏的怀里无神的双眼看向窗外,柳氏一手掀起车窗帘,一手轻轻** 着夏宗孝咳嗽起伏的胸口。 原来夏宗孝那辆花费重金精心打造的卫王车辇留在了渝州大营,因为行军急切,带着那辆四架的大马车,过桥穿隘的很是不便会耽误大军行军因此就没带来。要是夏宗孝知道自己一出渝州就会病倒说什么也会把它带来。 总比坐这辆破辎重车舒服... 车内装饰简陋,却也精心布置过,装饰在窗框上的锦布流苏随着马车轻微的晃荡,来回在柳氏手上划过来划过去。 车虽小,堪堪够三个人躺在其中。但现在车内只有两个人,空间也凑活够用。 车内底层铺满了各类柔软暖和的貂裘皮毛,中间隔着一层细密锦毯,最上边夏宗孝躺着的就是要一床富贵华丽的苏绣蓝紫虎形锦被。 离柳氏不远处的角落处还放了一个小茶案,上边摆着一个小铜炉里面烧着上好的银霜碳,没有一丝烟气,热量却源源不断的从中冒出,温暖整个车内。 一壶萧甘农刚刚熬制好的汤药摆在茶案上,倒了一碗在前朝官制定窑青彩碗里还冒着热气。 边上还放了一个八宝锦盒里面装满了各色干果蜜饯。 汤药特有的气味弥漫整个车内,熟悉又厌恶的味道钻入夏宗孝鼻中。 多长时间了?得有一年多了没有在喝过熬制的汤药了吧... 夏宗孝脑海中回忆着上次喝老萧熬得汤药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景兴十三年元月花灯节的时候。在销金楼和翼国公家的小表弟还有几个勋贵家的纨绔子弟斗酒来着,喝大了耍起酒疯数九寒天脱得衣服都没什剩几件了。 第二天就病倒了,为了这件事情那个小表弟和那些和他一起胡闹的纨绔们都受了家里重重的责罚,月例银扣光,屁股打开花... 真有趣...想想他们那时的惨样夏宗孝虚弱的嘴角微浮。 那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在眼前恍现,往昔喝药的经历又涌上心头。 夏宗孝喝过很多药,各种颜色各种味道的汤药都喝过,苦、涩、臭、腻、酸、甘、辛、... 这些味道像是商量好似的一股脑的从夏宗孝的脑子里蔓延到嘴巴延伸到味蕾。 恰巧在窗外的“火山”脚上演了这么一幕。 两个大秦边镇士卒抬着一具刚从护城河里打捞上来的夏辽士卒的尸体。尸体泡的已经胖浮了,两名士兵歪着脖子嫌弃的表情夏宗孝看的一清二楚,尸体挺重,两人喊着号子来回摇晃着想凭着惯性将尸体抛的高些,毕竟后面还有许多未抬过来焚烧的尸体。 晃着晃着,突然那具浑身伤痕的胖浮的尸体从肚子哪里一下子滑出一大摊肠子,夏宗孝正巧看见了,就像他王府在汴京城外田庄开岁那天宰杀的猪一样,一刀下去也是一大摊肠子滑出来,血腥反胃。 目睹这一切,夏宗孝本就胸口虚浮恶心,一时没忍住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干呕起来。柳氏吓得连忙从小茶案下拿出一个掐丝釉蓝瓷痰盂自己单手端在夏宗孝面前,令一只手不停的轻抚着夏宗孝的胸口想让他好受些。 两名士卒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夏宗孝这种“身娇肉贵”的贵人,虽然也恶心但更多的是晦气,两人失去了抛高的兴致,骂骂咧咧的将尸体随便往火山上一抛,找了两根长木树枝开始跟恶心的工作... 在窗帘落下的一刹那顺着夏宗孝方才的目光,柳氏也看了那一滩东西,不过她却神色不该好似司空见惯。与外面那摊东西相比,夏宗孝干呕不止的情况才把她吓的不轻。 一改平淡的神情,紧张关心着急浮现在娇媚吹弹可破的娇容上。 温婉柔和的声音带着急促,“小骰子..小骰子...快请萧御医来!王爷身体不适...” “王爷...您没事吧?您可别吓唬奴家...”柔胰不停的轻抚夏宗孝的背。 萧御医离夏宗孝不远。他是御医,不是军士,而且他有许多瓶瓶罐罐的东西要带,因此他从出汴京开始就一直坐的是马车。 他的马车就在夏宗孝马车不远处,收到召唤,抛下在捣的新鲜班蝥,急匆匆的带着章木药箱一路小跑就到夏宗孝身边。 由不得他不急,萧甘农行医数十载年过病患无数,但像卫王这么独特的病患实属罕见,身体孱弱不说,生发在他身上的疑难杂症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绞尽脑汁头疼不已。 卫王所有的病症开始之时都是小症,像是什么风寒,伤寒之类的,但一旦掉以轻心没有及时下重药止住,别的乱七八糟的疑难杂症就并发了...... 原以为经过他十几年精心的调养诊治,这两年卫王越发见好已经标本皆治。 出征之前直到渝州大营时都是生龙活虎的,就连他自己也以为卫王的顽疾以除。这些日子还在为自己悬壶济世精湛的医术和十几年锲而不舍的不懈努力的医德暗自击节赞叹。 想着著一本关于治疗卫王十几年来的病理集注以供杏林同门瞻仰,没想到卫王的身子又出问题了。 萧甘农和夏宗孝认识的年岁也不短,如今的他已年过半百。夏宗孝五岁那年开始为他诊治调养一晃也快十五年,当年还是身强体壮的亲自守着夏宗孝熬制汤药两天两夜依旧精神抖擞,如今这么跑两步就已经微喘了。 岁月催人老啊... 萧甘农在小骰子的搀扶下费劲的爬到车内,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直接熟络的抓过夏宗孝的手皱着眉头仔细号脉。 脉象轻寻有,按无有,脉象细软无力,浮细虚... 萧甘农又看了看夏宗孝淡黄的舌苔,轻轻放下夏宗孝的手细细考量。 第十九章 萧甘农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萧甘农撇了一眼已经病歪歪还不忘逞口舌之利的夏宗孝。 没有往日的心思和他拌一拌嘴,黑白参半的浓眉一高一低的上下跳动。 这是萧甘农的习惯,行医数十载一遇到犹豫不决的难事就会这样。 见萧甘农犹犹豫豫蹙眉凝思,柳氏面带忧虑吐气如兰道:“萧御医,殿下的身子无碍吧?” 萧甘农跳动的双眉这才停下,一套九转银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没有直接回答柳氏。 夏宗孝一见这玩意眼角就直抽抽,下意识的往柳氏的怀里缩了缩。对它夏宗孝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这两年是少见,但以前就像他身上的汗毛一样熟悉,被它扎得像刺猬一样的经历那种麻痒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实在是让人难忘...... 见此萧甘农眼中露出孩子般的狡黠与得意,咧着嘴像是在无声的嘲笑。 “请柳姨娘褪去王爷上身衣物,多加几个暖炉,封闭帘窗不让外邪入侵暖气流失。殿下之症虽从脉象上来看只是简单的风寒,但绝不可掉以轻心啊! 老夫为殿下诊治十数载这样的亏吃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少次起因都是小小的风寒伤寒,皆因老夫掉以轻心导致病邪外散,数症并发! 要不是老夫医术高超,殿下陵墓上的草都可以放羊了!” 萧甘农凝思了一会似乎想到了如何对付夏宗孝身上的“老朋友”了,为了回击夏宗孝刚刚对他的冷嘲热讽,不甘示弱的回击了几句。 萧甘农和夏宗孝两人,一个医术高超一个体弱多病相伴十五年早就超过了普通大夫和病患之间的关系。 夏宗孝多少次被萧甘农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而萧甘农则从夏宗孝量多病杂复杂的身上医术得到磨砺和提高。 多少个夜晚,萧甘农守在卫王府捧着医书熬制汤药,亲制亲尝。从头乌发黑风华正茂到黑白参半已知天命,两人之间的关系超越了尊卑年龄。更像是是一对挚交好友 夏宗孝是随时随地都会和萧甘农说笑。而萧甘农碍于礼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克己复礼,而私下里却和夏宗孝肆无忌惮的调侃些市井荤话武林旧事。 萧甘农在外东城最繁闹的五义街处有一家祖传的医馆专门医治江湖人士。这间医馆专门只为江湖人士诊治,地处闹市,寸土寸金,平时却不开门,只有一老仆在医馆做些杂货看门。但有伤患来时就会通知他家主人。 医馆酬金不是金银,而是珍贵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稀世良药,先人医典古籍只收和医有关的东西。 每年都有许多深受重伤的江湖侠客江洋大盗名门正派都会到此寻医,时常都会带来些有趣新鲜的江湖密闻。 夏宗孝常常不请自来,听得有趣,处的高兴,兴致好了都会在医馆里住上几宿,为此萧甘农还在医馆后院多搭了两间房子以供夏宗孝的随身亲卫们方便护卫。 柳姨娘知道自家王爷不拘小节没有架子,嫁入王府一年了她对此深有感触。 王府中只有王爷一个主子,府内下人们都有些放松骄纵,在王爷面前也没有像别的达官贵人府中的家奴一般宛如猫见老鼠根本不敢有丝毫逾越。 大秦的豪门深宅里最重的就是规矩礼法,上的主家下到仆役无人都牢牢遵从,因为这些规矩礼法代表了他们体面家风和尊严,稍有差错就会遭到外界的耻笑。 但在卫王府中却不然,充满了轻松欢声笑语,一起当值的下人们在当值的时候常常凑在一起说些坊间趣事,朝野传闻,江湖轶事。 只要不耽误事儿,王府的现任的三个管事也都不会管。 常常三五成群的小厮宫人在殿阁处,花园中,马厩旁...说些趣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爷也会凑过来和他们一起说笑玩闹,打听说的事情真伪比开始说闹的下人们还要起劲。 王爷还常常给府内的下人们说些从来没听过的笑话,总是逗得大家前仰后合什么尊卑礼法在那时都是不存在的。 王府中有朝廷派遣的外官也有宫内派出来的内官,见到这种不合尊卑礼法的事情被他们看见了当然要管。 不过连着几任不管是外官还是内官在王爷这里吃尽了苦头之后都被扫地出门,下场“很惨”。卫王府中的大小外官和宫内派来的内官都不敢在多事了。 王府传闻第一任王府长史和第一任内官总管因管教王爷甚严王爷大怒。长史被外调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当县令现在都还没有机会调回京师,而那个内官总管则被弄去了看守皇陵。 接下来的几任都想着要好好“辅佐教导”王爷,也都不得“善终”,自此之后外官们宁愿辞官也不敢来卫王府当长史,内官们是皇家的家奴没办法,现在卫王府总管的官职还是空的。 但这么肆无忌惮,口出狂言的和夏宗孝说笑的,柳氏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萧头!你这是泄私愤?你啊!人越活心眼越小!不就是嘴上占了你几句便宜,不用拿出这玩意吧?” 萧甘农取出一根银针摆弄着,银针就像萧甘农的手指一样灵活,在萧甘农手中时隐时现。 萧甘农嘿嘿一笑反驳道:“王爷说笑了!老夫好歹也是太医院右医判!在江湖上多少还有点名气!王爷是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医院右医判?老萧头你又升官了?哎!你说说你这人好歹也自称是神农门传人,玄德老道的记名弟子。 你怎么这么喜欢当官?你看看历代江湖上传说的那些医术高超者,哪一个不是专心医术,隐居山林世外高人做派,哪一个跟你一样?这么官迷?前两个月听你徒弟说才刚刚熬到内医正?这才过了几天又升官了?” “这还是托王爷的福!接到随王爷出征的圣旨第二天就收到了太医院经历司的行文,太后念下官随军辛苦,照顾王爷贵体 责任重大因此特地知会院使升了下官的官!谢太后隆恩!谢王爷照拂!” 萧甘农现在的样子没有一分往日里在江湖人士面前装世外高人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钻营官迷的小人。 夏宗孝不得不佩服,一把年纪了,又纳小妾又生儿子,还升职加薪这老儿这辈子无憾了! 砸吧砸吧嘴酸味十足:“老萧头!你最近小日子过得可以啊!三喜临门,纳美妾,传宗祠,升官职,你这辈子真是什么都没落下!还是你过得舒服...” “托王爷的福!托王爷的福!”萧甘农嘴咧的像朵荷花,心情大好,银针一转下手也格外客气...... 第二十章 有女在侧 安能失颜乎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柳氏已经将夏宗孝的上身衣物脱个干净,四个小暖炉冒着热气蒸的车内温暖如春。 夏宗孝的身下又加垫了一层宫内针工局缝制的皮毛,躺在柔软舒适的兽皮上,身边四周紧紧贴着几个汤婆子,夏宗孝竟然都感到了一丝丝燥热脸色红噗噗的像颗熟透的果子,配上他俊秀的五官病弥的神情,比女人还诱人...... 萧甘农见状摇头叹道:“男生女相!殿下多亏生在皇家否则殿下这样的“国色天香”要是托生在寻常百姓家怕是要招祸的啊!” 一边说着一边在夏宗孝比女人还白嫩的背部娴熟的下针。 萧甘农对夏宗孝的背部很是熟悉,他在这块他“御用”的针案上起针落针无数次,几个常用的大穴上仔细看还可以看见清晰的针眼... 倒是把身为侍妾的柳氏看的目瞪口呆,看着比自己背部还要美,俏脸不知是车内暖炉太多燥热的还是羞红的,两团红晕呈现脸上。 她名为卫王侍妾可是有名无实,入府一年卫王从来没有在她那里过夜更别说宠幸。平日里想这样贴身服侍王爷也是求不得的。 银针在夏宗孝的背上一扎三转六颤一股酥麻辣痛的感觉袭便全身,久违的感觉,陌生又熟悉的痛...... 背上的针越来越多,酥麻的感觉消退,只剩下火辣辣的痛在后背蔓延。车内温暖如春,可夏宗孝的额头却渗出了冷汗,一滴两滴,顺着脸颊滑下。 夏宗孝眉头紧皱成深川形咬着后槽牙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萧甘农诧异了,以前他给王爷施针,还没扎上去就已经吱哇乱叫了,今日怎么连哼唧都没哼唧一声,不由得对王爷的印象大有改观赞叹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王爷真让老夫刮目相看,这背都如砧板形如刺猬了,都没有叫喊,王爷成长了...” 说完又似自言自语捻须低吟道。 “看来是老夫这两年长久没有替王爷施针了,手艺有些生疏!我再发点力劲...” “屁话!老萧头!你敢...爷这背痛的都感觉漏风了!你还发力!在来劲,爷就把你家小子送到宫里伺候皇祖母去!” “哈哈哈!”萧甘农闻言哈哈大笑,齐整熨帖的胡子飘逸毫不在意打趣道。 “那你可得过我家那悍妇一关!” “你家悍妇?爷帮她弄走她情敌的孩子,你家那婆娘不该高兴吗?为何还要过她那一关?” 萧甘农笑着摇摇头又抽出一根银针,形似真龙魄如寒霜,柳氏一见心神一震,美瞳紧缩。 紧盯银针,面容震撼,这难道就是江湖上传闻失传已久的神农门的龙魄霜针...... 萧甘农不经意间撇了柳氏一眼,若有所思。 传闻神农门的龙魄霜针配合神农门不传秘笈可以医死人活白骨,在重在狠的内伤都可以救得回来...是医家神乎其技的手段。 如今这传说中的手段却只用来治疗小小的伤寒,多少江湖豪侠宗师高手,苦于长年累月的隐疾内伤于武道一途寸进不得... 传闻这手神农门的绝学已经失传很久了,如今竟然在一个御医手中再现。要是萧甘农愿意为他们诊治,世上得少多少遗憾,多多少高手。 龙魄霜针散着寒气,夏宗孝不回头都知道又是这该死的东西,萧甘农这老货是要下死手啊! “老萧头!萧老头!萧大人!萧神医!打个商量!别用这玩意!别用这玩意!真的受不了! 当年玄德牛鼻子临走前教你这手可不是让你用来治风寒的!你不是惦记我府中的七星海棠和天山雪莲做药引吗?都给你,回去就给你! 只是小小的伤寒,不用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吧!” 萧甘农嘿嘿的笑着,大手一挥夏宗孝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一扫而光。从怀中掏出一个有年头的素色小瓷瓶,将其中的液体 倒在夏宗孝的背上用手均匀的涂抹在风门和肺俞两处穴位上。 液体金黄散着奇香,一接触皮肤就似有朦朦胧胧的金黄色雾气上涌,没飘出两尺就消散不见,底下却又有源源不断的雾气上涌填充上来。 求饶无果夏宗孝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也不讨饶了,梗着脖子犟着嘴。 “老萧头!你个老货!放马过来吧!爷要是哼唧一声就算对不起玉面小达摩这诨号!” “玉面小达摩?王爷又换诨号了?自己起的?以前不是叫汴京小霸王吗?” “......哼!我们江湖中事!你个不务正业的二手郎中懂个球!承蒙江湖朋友们抬爱!遥想当年汴京河畔百花楼前风花雪月...” 萧甘农笑了笑没有搭话,没有打断夏宗孝的意思。 相处了十几年,夏宗孝这点习惯他在就习以为常。 抛却大秦亲王这个尊贵的身份,夏宗孝在萧甘农眼中只是一个无父无母体弱多病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可怜孩子。 常年累月卧病再床。那时候的他脾气可不像现在这般好,心思喜怒无常脸色阴晴不定。动则发怒,没有朋友,身边伺候的宫人奴仆畏之如虎没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 他就自己跟自己说话不停地说。用王爷自己的话说就是说一句少一句。 后来经过萧甘农废寝忘食昼夜照顾,终于身体终于有所起色,人也开朗了许多,不在像以前令人胆寒。 可这说话的毛病就算是落下了,一紧张就喜欢说话,絮絮叨叨说的话有真的有假的,有别的有编的这算是他缓解心理压力的一种方式吧。 萧甘农一针刺下,夏宗孝闷哼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之前密密麻麻的银针带来的疼痛和这种触及皮肤直达肉体深处的疼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闷哼一声,硬生生忍住了,嘴上絮絮叨叨的话像被勒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这下才让萧甘农真正的刮目相看,惊讶的瞪大双眼叹道:“王爷真的不一样了,这样都能忍住。” 萧甘农自己下的手有多重,他自己知道,这种疼痛不知道别人受不受得了,反正他自己是受不了。 夏宗孝却能死咬住不吭声实在不可思议。 夏宗孝只觉得眼前重影浮现,头重脚轻眼瞅着就要晕过去了在彻底眼前一黑之前夏宗孝从已经死死的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有女在侧,安能失颜乎...”说完脑袋一斜就昏死过去。 第二十一章 柳氏的过往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柳氏大惊:“殿下!殿下!您怎么了?萧御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无碍!姨娘勿慌!”萧甘农气定神闲的在夏宗孝的背上不断施展令人眼花缭乱的针法。 一股金黄色的气从银针处蔓延至夏宗孝各个穴位,一条条金黄色可见的气流在夏宗孝皮下游走蔓向全身。 萧甘农行完针以是精疲力尽,虚汗之流,面色萎靡。边收拾东西抬头看了柳氏一眼随口道:“柳姨娘原是江湖中人?” 柳氏正赶紧帮夏宗孝穿回衣物闻言略显惊慌,整理衣物的玉手一顿面露警惕眼冒寒光盯着萧甘农,薄唇轻抿。 萧甘农神色平静的回看她,淡淡抚了抚须面容沉冷看不不出喜乐。 要不是他满头的虚汗,这时候看他才有点世外高手杏林圣手的风范。 “一年前记得小骰子公公来取药的时候说起过王爷纳了个美妾,老夫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竟然纳了个江湖中人?柳姨娘气脉沉稳呼吸绵长这般年纪内力如此不凡想来身手定也不错。 老夫不知道姨娘入卫王府是何居心,但切记不可玩火自焚,卫王身份尊贵无比,稍有差池你将万劫不复。” “妾没有!”柳氏惊恐褪去,面带寒霜。 萧甘农轻笑,“王府无人知晓姨娘会武艺吧?这些日子在渝州大营,中卫的老孙和左右卫的老曾老万时常远远瞅着姨娘皱眉,老夫还以为他们色胆包天... 没想到...他们跟老夫说起的时候老夫还不信, 王府真正的高手都在卫王三卫里,而他们却是进不了王府后宅的。姨娘躲在后宅之中自然无人发现。王爷也不知道吧? 要不是姨娘在渝州大营的时候漏了马脚,现在大家还没闷在鼓里。私藏朝廷逃犯,还是谋逆造反的重犯就算是以卫王之尊也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柳氏惊恐万分,他们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没有,妾没有。谋逆造反事与我无关,都是我师父...” 萧甘农摆摆手打断了柳氏的自辩,从怀中抽出两张黄宣纸,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另一张则是一幅画有一株异草的画,上边的异草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一起递给柳氏。 “王爷的病老夫明了本就是小小的伤寒如在汴京自可慢慢诊治调养,但而下身处边关险地,为了以保万一老夫以用金针度穴驱散王爷体内邪气,在喝两剂汤药便王爷贵体便可痊愈。” 柳氏接过先看的是那张画有异草的画,栩栩如生好像真的一样不由得吸引了人的目光。 接着便是那张写满字的纸: 柳氏,化名柳依依,真名柳念丹。原乃九华门弟子。景兴十五年由永宁侯赠与卫王。 景兴十三年九华门因掌门陆中平勾结当地逆贼犯上作乱杀官造反,被朝廷派大军剿灭,九华门上下全部俯首覆灭,在逃的唯有陆中平和两名弟子!柳念丹,傅生...... 这下柳氏真的惊吓到了,自幼习武丹田真气无意识的运行全身,却突然之间只觉得内里全失绵软无力,目光惊慌凛冽。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姨娘不必担心,只是这在车内的暖炉中加了点药草暂时让姨娘功力全失,气力短缺。两个时辰之后便可恢复并无他害,老夫行医数十载这点准头还是有的,请柳姨娘安心!” “师父犯上作乱的事情与我无关!而且九华门已经覆灭!入王府实属巧合!”柳氏轻晃着两张宣纸,“萧前辈连这种阴私都知道了,至于是如何入卫王府为妾的萧前辈应该也清楚了?” 萧甘农轻笑:“不要叫老夫前辈,不爱听,请叫我大人!” “...萧...大人” “哎!柳姨娘,老夫清不清楚倒是其次!你有什么话还是跟外面的三位校尉解释吧。他们清不清楚才是正紧!”萧甘农轻轻撩起车帘,顿时一股寒气铺面袭来,还在昏迷的夏宗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冷。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就停在朔州城西门外的官道上。 三卫原本形如长蛇的行军队伍已经变阵。左卫右卫护住粮草辎重。 而负责护卫夏宗孝的卫王中卫,数百着甲持刀的将士组成盾阵将夏宗孝的车架团团围住。 其余将士则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在外围,刀枪出鞘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三名校尉手握刀柄站在车外,面冷警惕的盯着马车。 城墙上戍守的边军将士和城下迎上来的边军校尉不明情况,突见城下朝廷来援的军队一副马衔环刀出鞘的备战模样,吓了一跳,以为有诈!个个神经紧绷,刀枪不离手,城上的差点下令击鼓集兵。 城下的退回了拒栏,陷马坑后集结兵丁戒备着,城门半掩,观望形势。 柳氏面色犹豫凄苦,轻轻拉过锦被盖在夏宗孝的身上,掖好四角,拖着疲软无力的身子下了马车与三校尉对峙。 “三位将军,妾虽为朝廷逃犯,但杀官造反真的和妾没有关系,妾留在王府真没有邪念,只想此生有个庇护伺候殿下!” 三人对视,默默不语。孙世禄上前一步,手不离刀柄冷声道:“姨娘为何接近殿下的原因,卑职们不想知道,但姨娘乃刑部在册逃犯,不可在留在殿下身边。如果姨娘真的为殿下好,请姨娘自行离开,别让殿下为难,使我等难做。 卫王三卫上下军户家眷数万人,生死荣辱,全系于王爷一身,姨娘身份特殊,断不可留在殿下身边!” 萧甘农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替换他的照顾夏宗孝的是小骰子,小骰子好像才知道,柳氏真实身份是一位朝廷逃犯。惊讶无比,爬进马车内照顾夏宗孝之余还将车帘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看着外面的动静。 萧甘农看热闹不嫌事大。思虑一闪递给正在帘缝后面偷听的小骰子一瓶食指长的翠瓷小瓶做了个放在鼻子底下闻闻的动作又指了指人事不省的夏宗孝。 小骰子脑袋灵光一下心领神会...... 第二十二章 谷满仓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老孙!你真的要赶柳姨娘走?你们家王爷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 死要面子还护短。王爷是不知道柳姨娘的来历,但怎么说也是他的妾氏,算不上你们的主子,但也不能算是下人。 你们把他蒙在鼓里就把事情办了,回头要是醒了能绕得了你们?”萧甘农笑道。 孙世禄带着鬼头面具看不清神情,但眼神决绝刚毅。 “柳姨娘乃是朝廷逃犯,留在王爷身边祸福难料让我等寝食难安!按照律例是要押送衙门的。 但姨娘无论如何也是我卫王府的姨娘。为维护王府清誉,姨娘还是自行离去!若王爷要怪罪就由我一力承担。” 清誉?萧甘农哑然失笑,卫王府有卫王在还有个屁清誉...... 这时候,围住夏宗孝马车的盾阵突然哗啦一下开了一道口子,一位身形臃肿富态,内着金钱纹蜀绣锦袍,外披熊皮大氅,头戴员外帽,手中攒攥着两颗纯金铸造的金核桃,面色弥勒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走进来。 先朝着萧甘农微微点头,又转身向柳氏施礼道。 “小的见过柳姨娘,柳姨娘可安否?” “谷..谷掌柜?” “正是小的谷满仓,姨娘好记性!只不过在殿下的私宴上匆匆见过一眼,柳姨娘还记得小的,真是受宠若惊,果然不亏是陆掌门的高徒。” “谷掌柜!妾...” 谷满仓把玩着两颗金核桃,声音和蔼面色近人:“柳姨娘不必解释!也解释不清!先不说姨娘这朝廷逃犯的身份隐匿王府之中,单单说姨娘在渝州的时候还与反贼陆中平私通信件有来往以被刑部督捕司和六扇门查悉,信件也被截获。 不管姨娘如何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的,而且姨娘隐瞒旧事在先,私通逆贼在后,就算是殿下也不会饶了姨娘的,殿下最痛恨的就是有人期满他......” 柳念丹心如止水面如死灰,有神的双眸也变的散淡无光只是盯着谷满仓低语:“妾入王府并无图谋!是永宁侯将妾赠与殿下。当年师父杀官造反与我无关,妾不知情也没有参与,至于在渝州通信的是妾的师兄傅生并不是师父,而且师父谋逆的事情也与他无关,他也是无辜的...” 谷满仓依旧笑呵呵轻晃脑袋,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打盹的肥猫。 “姨娘不必多言,空口无凭,陆中平尚未缉拿归案,姨娘所言真伪难辨。 即便有如姨娘所说属实又如何?谋逆造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姨娘没有参与就与姨娘无关了? 九华门从上到下除了你们师徒三人之外,连看门房的老仆都无一幸免全部斩首。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犯事的朝天大员勋贵世家数不胜数,但犯事的只犯官一人,阖府却无一幸免,这是朝廷铁律,不容触犯... 再者说,此案当年闹得朝野沸沸扬扬多年无所获,刑部和六扇门的压力都很大。好不容易有此线索...屈打成招的事情在他们那也是屡见不鲜...... 姨娘人在大军之中他们不便动手,免得节外生枝,城督捕司和六扇门已在朔州城内布下人手,等殿下和姨娘入城之后他们就会上门。到时候无论如何为难的还是殿下。 小的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在将姨娘拦在城外。 说到底柳姨娘如今也是我卫王府的姨娘,仍由他们缉拿? 与公怕有小人拿此做文章难为殿下,于私殿下脾气秉性想来姨娘入府一年也有所了解,届时真的两边闹起来,都难看!殿下也未必护得住,毕竟是谋逆大罪... 不如姨娘趁现在,督捕司和六扇门的人未到,速速自行离去,姨娘既可无恙,王府也可无忧,两全其美!” 谷满仓与其诚恳温和,一副推心置腹为柳念丹着想的样子。 夏宗孝车帘悄无声息的掀开了,小骰子搀着裹着锦被的夏宗孝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 谷满仓先是一愣狠狠瞪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萧甘农。不是说好办完事情让殿下醒来吗?这老货,净添乱! 接着捧着弥勒一般的笑脸,堆着满脸肥肉,殷勤的上下荡着赘肉到夏宗孝跟前。 弯腰一稽施礼谄媚奉迎道:“殿下醒了?贵体无恙否?小的星夜兼程,废寝忘食,马不停蹄,十万火急从各地调来粮草......” 夏宗孝如今显然没有心思听他废话,直接打断。身体还是虚弱声音有点飘对着柳氏道。 “他们说的可属实?” 柳氏玉口难开,几次张嘴无声。 “隐匿王府中可有图谋?” 柳氏张嘴想解释可又无言以对“......” “永宁侯可知晓你的身份?此事与他有关?” “......” 夏宗孝三问柳念丹,而柳念丹心怀愧疚无法辩驳。 自入卫王府以来,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在永宁侯府的时候,侯府后院内眷众多,永宁侯嫡母姨娘,还有他的正妻妾氏,一堆堆规矩森严。她一个刚入侯府无依无靠的女子,谁都能欺辱她,只能忍气吞声,忍耐度日。 多少次隐忍不住,想要重新浪迹江湖,但在江湖上,她要面对的不单单是朝廷的追捕还有她师父的逼迫,这些年为了躲避这些,她真的精疲力尽,虽然在侯门大院中也一样辛苦,可至少能然她有个栖身之所。 直到入了卫王府。这些年隐姓埋名不惜委身永宁侯府就是想平平淡淡的了此残生。 入王府也是机缘巧合是卫王与侯爷打赌,永宁侯输了才将他赠与卫王。 当初被当成物品赠来送去是心有不甘,起过邪念。 但入王府之后,宛若入世外桃源心安神宁,无欲无争,不必担心朝廷追捕?不必再隐姓埋名风餐露宿让她心念越平... 两人无言,军阵依旧,谷满仓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凑到夏宗孝脚边,从怀中掏出一份刑部河北道清吏司行文刑部的往来文书,是件副本重新抄录的。 最早的来往日期可追溯到景兴十五年入卫王府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上边详细的记载了负责河北道清吏司和刑部经历司之间的公文回对以及他们的定的盖伦。 柳念丹入王府之后与逆贼们的勾连,夏辽南侵边防九镇六镇被破已经查实和逆贼陆中平有关...柳念丹身为九华门余孽,隐匿卫亲王府中图谋不轨...... 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却很正经,“殿下,请看!” 夏宗孝在小骰子的搀扶下,弯腰接过,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看得头晕。文书看毕,身心俱疲,疲倦的叹了一口气,褪去锦被抬腿想下马车,谷满仓伸手急忙扶住夏宗孝的胳臂帮他下车。 天冷气清,身患轻疾,一阵秋风吹过,夏宗孝身形微微一抖有些冷。 谷满仓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夏宗孝身上嘴上还像个老婆子一样叨叨着:“殿下可得注意贵体啊!小的不过离开殿下二十几日怎么就病了呢?这天寒地冻,殿下穿的如此淡薄怎么行了......” 第二十三章 我来接人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脚步虚浮的走到柳念丹身边,谷满仓跟在一旁系着大氅肩脖的细绳,小骰子也跟到一边搀扶着。 中卫校尉孙世禄,左卫校尉曾乙,右卫校尉万三光。齐齐围了上来卫侍两旁。 夏宗孝将手上的抄录文书递给柳氏。柳念丹颤抖着双手接过文书,双眸含泪,面带凄婉。 夏宗孝静静的等她看完,“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没有...没有殿下...”柳念丹梨花带雨无语凝噎。 “这文书上的事情是真的吗?” “不是...妾不知情...真不知情...”柳氏啜泣着。 场面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发出几声响鼻声和刨地声。夏宗孝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柳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心里五味杂陈夏宗孝自己也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 是应该愤怒?毕竟像傻子一样被身边的人隐瞒了这么长时间。 还是对眼前这个无微不至贴身伺候自己一个月已经哭成泪人的人的怜惜。 可更多的应该还是对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的茫然无措。 卧病在床十余年暂且不说,从他身子有些好转之后,他都尽量避讳政事,远离朝堂。一掷千金,花天酒地,奢华无度,行为放荡,荒唐之事做了不少,大秦第一纨绔的头衔更像是他给自己求的一道“护身符”,在这个名声气节比性命还重要的世道,一个顶着大秦第一纨绔,做了无数荒唐事的先帝嫡子,才能让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安心,要是他做了贤明的亲王,在民间名望深隆,那时不单是皇帝不安心了,他自己也会寝食难安。 这些年他极力回避涉足庙堂,就是不想引起景兴帝的猜忌,可千算万算还是掉坑里了。 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边带来。想躲都躲不掉。 一个与造反谋逆有瓜葛的小妾,景兴帝要是真以此为由..... 就在夏宗孝心事重重时忽的从朔州南门外的山坡上直冲而来几十号精壮男子,骑马跨刀,黑巾蒙面直奔夏宗孝车架而来。 盾阵之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外围的游骑就已经发出咆哮预警。 “有刺客护驾!结阵!”四周将士如潮涌一般涌了上去,结成军阵将来犯之敌阻挡与前。 朔州城头之上得到消息赶来的朗宁立于墙垛之后下令将士集结戒备,他站在城头之上已经有会儿功夫了,从城外这支大军打的旗号来看是靖北将军、大秦卫亲王。征北军先锋营。 朗宁极目凝视打量着这支举止反常的大军,这都已经到朔州城外了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听方才才跟这支大军的先头的探马接触过的弟兄讲,这就是卫王的三卫亲军护卫,还带来了足够整个边镇大军食用一月之久的粮草,可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何变故? 一群将士围着一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从马车中下来的病歪歪的年轻人是谁?身边的人对他点头哈腰一副奴仆做派,难道他就是卫王? 模样看不真切不知道是否由军中传闻打趣的一样比女人还有颜色?不过这身子是够弱的和女子有的一拼,走两步路还要下人搀着...... 这些将士的兵械倒是精良,不过甲胄过于花哨华而不实... 远处冲击卫王军阵的几十骑蒙面骑士是怎么回事?不要命了,就是武艺再强的宗师高手也不敢在数万大军中撒野,光用几百上千人耗都能耗死他们。 何况朗宁并不相信这数十骑都是武艺堪比宗师的高手,那宗师高手不成菜肆的大萝卜了吗? 这时一蒙面刺客不从哪里冒出来,轻功施展,一跃而起,飞过围在外围的中卫将士。 两只袖口中忽的射出六支暗箭直奔在场的众人,夏宗孝看着暗箭射出,脑中想着躲闪,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小骰子怕的双眼紧闭傻傻的挡在夏宗孝身前。孙世禄等三人不要命的上前挡箭,将暗箭击落。 可他们漏掉了一只暗箭直冲夏宗孝而来,柳念丹奋力一扑将夏宗孝扑倒,箭支与夏宗孝擦肩而过,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万三光,曾乙大惊急忙从柳念丹身边扶走惊魂未定的夏宗孝护在身后,孙世禄拔刀上前钳制刺客。 城头之上的朗宁双目瞠大,呼吸都快停止了,这卫王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刺而亡,那整个九镇边军都得跟着倒霉,尤其是蓟镇四卫和担任蓟镇守将的白家更是首当其冲,谁让他就是蓟镇的参军。 当年雍关之变,先帝龙驭宾天,多少边镇将门遭到朝廷的事后清算,雍关城外祭奠先帝的陵碑处现在的土壤依旧是镶红的...... 朗宁疾呼身后的白家部曲,“快!去把将军寻来!就说卫王遇刺,请她速来!其余白家军的将士跟我出城护驾!快!” 能成为白家军的将士,蓟镇白家的家兵部曲武艺身手是必考校的,各个身手不凡就比大多边镇将门也要强一些。 蒙面刺客落入盾阵的包围中,见柳念丹飞身不顾自己安慰救了夏宗孝大怒道:“师妹!你疯了!为了救他不要命了镖上有毒!” “师兄?是你?” 蒙面刺客落地,手持寒剑,身在大军重重包围之中却毫不紧张。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夏宗孝身上。 声音沙哑底沉:“卫王为何躲在人后?可否出来一见?” “殿下您不能出去?殿下刺客武艺高强不能上前...” 众人劝谏阻挠都被夏宗孝制止住,既然是依依的师兄他觉得有必要见一面。身体僵硬小骰子扶着夏宗孝上前,身体微微向外随时准备再次为夏宗孝挡剑虽然他很怕... 孙世禄三人也紧步上前,手中的陌刀攥的更紧了。 外面甲叶摩擦,刀兵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临近的左右两卫将士扔下护了几百里地的粮草,在令旗官的指挥夏结阵向前将那伙蒙面刺客团团围住。 刀枪出鞘,弓弩上弦,但是碍于夏宗孝的安全,都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是依依的师兄?” “是!” “所来何事?” “带念丹走!” “嗯...”夏宗孝无言点点头,走到柳氏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受伤萎靡的柳依依扶起。“跟他走吧。” “殿下...”柳氏声音哽咽带着哭音。 “走吧!留下来朝廷不会善罢甘休,城内还有人要抓你,刑部的文书你也看了,现下军情紧急,稍有差池便会动摇军心,留下来,我也护你不得,还是跟你师兄走吧!”夏宗孝轻轻拭去柳氏两行清泪,声音温和。 柳氏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但她入王府这一年中夏宗孝没见过她几次没什么感觉。但出征的这些日子柳氏的贴身照顾多少都会有感情。 再说夏宗孝本身就是个重感情护短的人,相处这些日子真等到刑部上门要人,他是交还是不交? 柳氏涉及的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而是造反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她参与知情与否这都不重要了,沾上这种事情皇亲国戚都得抄家问斩更不必说一介江湖草莽...... 刑部撒下这大网这么久了,景兴帝一定都知道了。 说不准在战乱的北境动手就是他下的旨意,将事情压在北境,秘密解决。将他们两人之间“和谐”的关系继续下去。要是爆出卫王小妾是逆贼,弄得天下皆知,景兴帝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了,毕竟他头上还有一座大山——皇太后! 夏宗孝知道就算皇太后也不会站到他这边,这种大罪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容忍的。 历史上这种例子可不少...... “走吧!”夏宗孝扶着柳氏走向柳氏的师兄,将已经站不稳的柳氏交到他手中。柳氏依依不舍,梨花带雨。 在将柳氏交到他师兄怀里之前,夏宗孝轻声细语道:“还是叫依依好听...” “呜呜...殿下...” “都散开!让他们走!”夏宗孝回头对孙世禄道语气温和。 “殿下!”孙世禄不甘的质疑。 “让他们走!”这一刻夏宗孝使出全身力气大吼。 在孙世禄不甘心的摆手下,旗令官发出旗号,三卫将士虽然疑惑不解但还是很好的执行了。大军哗啦让出一条大路。 傅生一声哨响一匹神俊大马呼啸而至,扬起烟尘一片。 夏宗孝挥手淡去烟尘再次看向傅生的时候他已经在马上了,柳氏软绵绵的躺在他怀中像是昏晕过去只是脸颊还带着泪珠。 傅生骑在马上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看着夏宗孝道:“师妹说她在卫王府住的这段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那就好...” 傅生胯下骏马刨地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奔驰了,却被傅生拉住缰绳制止。他一直盯着夏宗孝,夏宗孝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盯着他,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扭过头去。 骑在马上傅生一言不发也没有离开,当不解的夏宗孝再次抬起头来时他才沉声道:“作为回报告诉你一则秘闻,从此你和师妹两人互不相欠! 西夏王已死西夏太子瞒而不发,西夏王其余诸子皆有夺位之心,西夏国内大乱将起西夏军统帅是西夏太子老师,已得到消息准备撤军。辽军还蒙在鼓里,把握时机届时将会是秦军大破联军的大好时机!” 言毕,骏马疾驰而出,伴着漫天尘灰傅生的声音隐隐传来。 “还有师妹没有骗你,当年杀官造反的事情,与我们两人毫无干系。不过以后这种事情可能就会与我等有关了...驾...” 得知西夏秘闻夏宗孝大惊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吃着马匹扬起的灰目送他们离去... 于此同时数面高高迎风招展的边军旌旗浮现在朔州城下... 有绣着黑底白纹的白字大旗,有纹着择人而噬的猛虎旌旗。一只黑底白线不怒自威的白虎迎着风栩栩如生俯视苍茫大地...... 第二十四章 生存还是节操?(求收藏 推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朔州城内,原朔州刺史府衙。 刺史府衙经历两番大战已经残破不堪,作为牧治朔州的政治中心,自然也是兵家争夺的重点,不管是先前攻占朔州的夏辽士兵,还是后来收复失地的大秦将士。 前衙惨烈大战的痕迹还依稀可见,烧成半焦的大门,血痕犹在的灰墙廊坊,萧条败坏的花草,毁坏的院墙厅门...... 知州府衙占地两进院,后衙已经收拾出来,白夜就住在这里。 原朔州城的大小官员包括刺史别驾佐官都已在当初朔州城破之时以死殉国了,只剩下几个末品小官被西夏辽人扔进了府衙大狱,直到白夜收复朔州城之后才被放出来,帮助抚慰民心,佐治大小政务。 后衙经过简单的修缮已经恢复往昔几分南方庭园的风采。 已经以身殉国的朔州刺史赵元原是江南西道洪州人。 洪州最出名的就是园林—洪园。 洪园水景交融,素雅富丽,山石相应,花草繁茂,四季花开不断。古朴淡雅,亭榭廊槛,宛转其间,美不胜收多少文人骚客再次留下墨宝诗篇。 赵元一直在南方做官,迁任北方苦寒之地州牧一方一任至少三年,初来乍到难以适应,为缓解思乡之情才将后衙改成与洪园有几分相似没想到刚建成没多久,朔州城就破了,他自己也再也回不到洪州。 后衙一处亭榭内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穿甲胄披着着大氅威风凛凛大马金刀的坐着。 另一个却包的严严实实皮毛褥子大氅里三层外三层裹的臃肿肥胖头上戴着蕃帽两边护耳耷拉着身体佝缩着像一只吃胖了的小熊罴。 亭榭三面环水,岸边栽满了杨柳文竹只不过叶子都已落尽,光秃秃的,萧瑟黯然。 朗宁和熊大莽站在岸边离亭榭不远,身边跟着劲装袍甲的熊岀水和熊出尘。 熊大莽看着裹成“熊”样的卫王大嗓门没把住,忍不住偷笑出声来,毕竟夏宗孝这幅尊荣是有点滑稽与他高贵的身份实在不符。 “哈哈哈...笑死俺了,狼子你瞧瞧这就是堂堂的大秦亲王?这么整的跟熊罴一样,裹这么多也不怕闷熟了...”熊大莽一只手搭着朗宁的肩膀笑的腰都弯了。 这次出奇的熊出水和熊出尘两姐妹没有和她们的老爹唱反调,也附和着熊大莽。 “就是!嘻嘻...爹!您看他方才坐下都费劲,要不是咱们将军搀着他,他只怕连腰都弯不了,模样倒是长得比传闻的还要好看的,可这身子也太废物了,汴京的纨绔废物们都这幅样子吗?这可比小报上写的有趣多了......” 站在他对面随侍夏宗孝的曾乙和小骰子对他们怒目而视。 小骰子护主心切小公鸭嗓子气得尖声怒斥:“放肆!你们这些乡野丘八好大的胆子!胆敢诋毁咱家王爷!不要脑袋了!” “你说什么!”熊大莽脾气粗野闻言就大怒,“咱们爷们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个不男不女没把的阉人!” 熊大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粗暴,在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三件事,吃喝,打仗,玩女人。 因为这暴脾气在蓟镇上到卫军将官,下到普通士卒打过的架不知几凡,挨得打断的军棍都可以够普通人家烧火半年了。 “姐!原来这就是太监啊!你不是一直好奇太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不如咱们现在就把他裤子扒了瞧瞧?”熊出尘左手环抱胸前右手摩擦着光洁的下吧,一双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小骰子,一副放荡老爷们的做派。 “好喔!我早就想看了!现在就把他扒了!”熊出水和熊出尘两姐妹勾肩搭背,一摇三晃的像要调戏良家妇女的醉汉,慢慢像小骰子逼近。 熊大莽乐得有热闹可瞧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勾搭着朗宁的肩膀大声调笑。 而朗宁却始终没有顾到身边的事,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坐在亭榭中的两个人,从他这边看去卫王背对着他,自家将军白夜正对着卫王。 白夜的神态眼神看的一清二楚,朗宁瞪大了自己本就不大的双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无意识的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坐在那里的那个人还是那个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十余年的将军吗? 还是那个万军阵前泰然自若,山崩地裂面不改色的将军吗? 还是那个敢在魏督大帐内翻帅案依旧气度不该胆大包天的白夜吗? 这个人绝不是她! 她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这般拘谨不自然,竟然有点手足无措坐立难安的样子,双眸的凛冽杀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小心翼翼?关怀担忧?自责内疚? 见鬼了! 这哪是他认识的杀的夏辽闻风丧胆威震边关的白家猛虎吗? 隔着数丈远从白夜的举止神态,还有那轻声细语扭扭捏捏小媳妇的样子!这哪是猛虎?这分明就是傻猫! “将军不会看上这小白脸了吧?还是她们早就认识?她之前凡是涉及到卫王的事情神情就不对!现如今见面了就更反常了!” 朗宁眼中只有眼前这对“狗男女”,他是喜欢的白夜的,之前还不知道白夜是女儿身他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这份感情,害怕白夜瞧不起他。 如今知晓了白夜是女儿身,他心里欢欣鼓舞准备战事一结束就慢慢向白夜吐露自己的心声。 可这头突然冒出来的“熊罴”却抢在他之前在白夜面前“争宠献媚”...... 亭榭之中气氛也甚是诡异。 两人不时短暂的眼神接触,就令夏宗孝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一身。 白夜看他的眼神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种眼神他曾经“微服私访”在销金楼一个穿金戴银的暴发户兔儿爷脸上见到多。 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这白夜不会也是个死兔子吧?长得倒是相貌堂堂的,不像原先想的那边凶神恶煞浑身都是毛的。可怎么会有这种嗜好呢?哎这可如何是好?他要是对我动手动脚,爷是从还是不从? 他就是我要找的白虎?不会这么倒霉吧? 从则晚节难保后菊开花...不从?要是他真的是我要找的白虎那不就直接小命不保了吗?” 夏宗孝眉头紧蹙,面色变换纠结狰狞。脑中想到是抛弃底线原则苟延残喘的活着。 还是坚守后防线绝不为了玄德牛鼻子几句话不知真伪的“妖言”就放弃自己坚持了两辈子的节操! 白夜见眼前这个救过她性命让她心怀愧疚自责分别了十六年的人儿突然眉头紧缩,面色狰狞以为他又身体不适犯了病。 毕竟他本就抱恙在身,还在城外遇刺受惊而他自幼娇生惯养体弱多病从汴京到朔州一路千里之遥一定吃了不少苦。 当年的他虎头虎脑壮的像头小老虎,如今却变成这幅病歪歪的样子,实在让白夜心怀自责愧疚难当。 目露关切急忙温声问道:“夏...你...王爷可有不适?” 转过头来对着岸边的朗宁大吼道:“狼子,快传军医!”焦切不安溢于言表。 第二十五章 臃肿肥胖像熊罴 (求推荐 收藏)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传什么军医?还是下官来吧!”萧甘农恰逢其会的从亭榭右侧的拱园福门后拎着药箱走出来,没几步就已到了夏宗孝和白夜两人跟前。 “下官太医院右院判萧甘农参见白将军!”萧甘农将药箱放在亭榭中的四方石台上向白夜行礼。 “哦?你是?”白夜疑惑不解这个太医院右院判是个什么官职。也不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与他有何关系。 “下官乃是卫王殿下的随军御医,殿下的身体康健一直是下官负责的就不劳将军的军医了!” 同行是冤家。这句民间谚语在萧甘农的医道当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他萧甘农自负在医道一途这天下已经无人能出其右者,他看过的病人是绝不能让别的大夫瞧的。 这是他的行医数十年的怪癖,他瞧过的病人只要是病没有痊愈的就只能由他继续诊治,他的病患决不允许他人染指!否则就是对他引以为傲医术的玷污,是他决不允许的! “还是将军医也一起叫来吧!我军中的佝军医是蓟镇惠民药局的提领,医术高超在蓟镇口碑相传享有盛誉!”白夜哪知道萧甘农行医的怪癖,没有多想只想到多一个医术高超的人夏宗孝的身体就多一份保障。 可萧甘农这老货可炸毛了,像是受了奇耻大辱气得脸红脖子粗熨帖的须发都吹起来了。 “提领?一个未入流的末品小吏?安敢和老夫比?我可是堂堂太医院正六品右院判,大秦十六位御医之一!王爷万金之躯他是一个乡野荒医?安能给王爷诊治,不行!” 白夜也很是诧异,这位自称是宗孝随军御医的郎中怎么了?只不过是多一个人一起诊治不好吗?用得着这副反应? 佝军医在蓟镇任惠民药局提领三十多年,医术了得活人无数,在民间军中颇负盛名。要不是看在他这千里之遥贴身照顾夏宗孝的份上,按照白夜昔日的脾气,早就一顿军棍伺候了哪容得他如此放肆出言不逊诋毁佝军医! 不过看在夏宗孝的面子上不好过分。 夏宗孝又听到萧甘农这老货显摆自己的官位,夏宗孝一直不明白他好歹一位医术高超的杏林圣手,怎么会对做官真么感兴趣呢? 时不时就显摆一下自己的正六品院判的身份? 他有什么可显摆的?在场的哪个不比他品级高? 真丢人啊! 夏宗孝赶紧制止愤愤难平的萧甘农让他闭嘴,又扯出一张生硬的笑脸对白夜道:“不劳白将军挂念!小王无碍!只是这一身裹的有些燥热烦闷!” 白夜目光灼灼,没有带头盔的脑袋凑到夏宗孝面前,发髻高高扎起乌黑深邃的双眸倒是挺好看的神色关忧不确定道:“真的没事?” 夏宗孝还能感受白夜呼出的热气,倒是挺好闻了有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没事!”夏宗孝被他这种“热情”的态度弄的浑身不自在很是尴尬,挪了挪屁股身体后倾想尽量离开这位有那方便嗜好的将军远点。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弄得本王好生尴尬...... 白夜也感受到了夏宗孝不自在,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 毕竟在夏宗孝的眼中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在他眼里应该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粗鄙不堪的粗糙汉子,这般关切好似有些不合适,他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白夜也略显尴尬的直起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没退几步只觉得右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听得一声惨叫在身后响起,熊大莽像被一只踩到尾巴的猫窜了起来,一撅一拐惨叫。 熊大莽,朗宁,熊出尘,熊出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白夜的身后,而夏宗孝的身后则站着还对他们咬牙切齿的小骰子和目光阴冷的曾乙。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熊大莽杀猪般的惨叫吸引过来,白夜回过身来才发现自己踩到人了。 接下来的反应吓掉了朗宁等人的眼睛。 白夜双手抱拳姿态底下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没注意!大莽!你没事吧......” 就连熊大莽这时都暂时忘记了脚上的疼痛,几人目瞪口呆的盯着白夜。 熊大莽心大嘴碎木讷反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他左脚单立,双手抱着右脚僵硬的愣在那里:“上次在武场你一脚踢断了老牛三根肋骨可都没有道歉,还怪他自己站错位置! 还有你不是一直叫俺瞎子的吗?啥时候这般亲切叫俺大莽? 你今天怎么了?还是俺那凶残蛮狠的将军吗?” 白夜面色一凝,瞧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夏宗孝,十分尴尬脸色不自然的轻斥道:“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凶残蛮狠了?熊瞎子你皮又痒痒欠收拾了?” 熊大莽挨了骂反而拍着大腿大嗓门道:“呐!这才对吧!将军你刚刚跟熊罴...不是!是卫王爷说话太斯文了!咬文嚼字!竟半个脏口都没吐,俺们都听得不习惯了!...” 熊罴都吐出口了熊大莽才醒悟过来急忙改口,这背后说人和当人面说人完全是两回事,尤其是当着一位亲王的面歪嘴的话说他坏话,他要是发起怒来,十有八九将军也护不住自己,熊大莽是大大咧咧但不是傻... 熊罴? 夏宗孝俯下头来,体态臃肿的他只能僵硬的动动脖子四下环顾。 还真形象,不过被一个自己长得就像熊的家伙说成是熊,夏宗孝只觉得耻辱二字在心头滑过。 他狠狠的瞪了余怒未消的萧甘农一眼。 “老萧头!你把爷整成这样干嘛?可以脱了吗?” “不可!不可!”萧甘农却大摇其头毋庸置疑道:“殿下本就是身染伤寒,下官虽以为殿下金针度穴,但殿下经年气虚体弱再受不得半点风寒。如此才最为妥当!殿下和将军所谈之事如以谈妥,殿下还是速速回营休息为好!” “对对对!身体重要!王爷还是多穿些!王爷如此看上去...很是...很是...威武...不凡...”白夜从来没有这样违心的恭维过别人,很不适应,而且她也没读过什么书不知如何恭维裹的跟熊罴一样的夏宗孝,结结巴巴才憋出威武不凡两个词。 朗宁熊大莽他们看向白夜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他奶奶的,他们的将军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会拍马屁的人了? 朗宁晃晃脑袋摒除脑中的杂念,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拱手一礼向夏宗孝道:“王爷对将军所言之事,末将们都已听到!兹事体大,末将斗胆请问王爷,此等秘闻王爷是如何得知?” “胡说!”小骰子蹦了出来。 “你一直和我站在那边!什么时候听到的?”小骰子被熊出尘,熊出水两姐妹“调戏”的面红耳赤,想反抗又打不过他们,仗着有王爷在身边给他撑腰直接“戳破”朗宁的牛皮。 开什么玩笑?隔了那么老远,他是事先亲耳听到的。而这吹牛子的粗野军汉竟然说他也听到了?怎么听到的? “你这没卵子的阉人鸟斯!都说了老爷们说话,别插嘴!”熊大莽逮住机会又嘲笑小骰子。 “咱爷们都是军中有数的一流高手!又站在下风口!我们将军虽说装着轻声细语但怎奈他天生嗓门大!咱爷们稍微运功屏住心神就可以听的七七八八了......” 说完还在一旁翘起脑袋洋洋得意... 夏宗孝听了熊大莽瞎咧咧骂小骰子阉人?眉头一锁,面露不愉。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太监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生理上的缺陷让他们性格极度自卑怯懦敏感复杂。 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拿他们埋在内心深处的痛楚作乐,小骰子双眼一红,又忌着自家王爷在侧,不想给王爷丢人,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夏宗孝还未开口为小骰子找回场子,白夜先发怒了! “混账!今日喝金汁了嘴巴这么臭?滚到军镇抚司领军棍二十!” 白夜察觉到夏宗孝的不悦和这位宫人打扮的小公公的委屈。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熊瞎子这般口无遮拦,朝廷大军又快到了,以狼子之前对朝廷的猜测,北境战事形势一片大好。 右相亲率大军北援,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世家子弟会跟过来蹭军功,要是熊大莽还在人前这般得罪人不知道会惹多大的祸。 已经有人开口教训,夏宗孝也不好在多加指责只是瞥了一眼淡淡的对愤愤不平的熊大莽道。 “这位将军送你句话,祸从口出好自为之!” 白夜和朗宁与熊大莽多少年的兄弟熊大莽什么德行他们自然清楚。 熊大莽向来鲁莽做事不计后果,因为数落了一个阉人几句就被罚了二十军棍,还被这个他瞧不上眼的白脸熊罴蔑视,他这暴脾气上来荤话张口就要来。 朗宁一把拉住熊大莽的胳臂呵斥道:“瞎子!卫王面前不得放肆!出尘,出水还不带你们老爹去营中领罚!愣着干嘛?” 虽然出尘,出水两人也愤愤不平,但看到自家将军已经完全阴沉的脸当下不敢放肆。 她们在白夜身边多年,知道白夜不怒则已一旦动怒后果很严重...... 生拉硬拽熊大莽终于离开了夏宗孝的视线。 朗宁又适时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王爷?您还没告知卑职消息的来源?” “...这...”夏宗孝犹豫了,他不知如何回答朗宁。 毕竟这消息的来源不正,是柳依依的师兄告诉自己的,而他们身份还是朝廷的在逃人犯是谋逆反贼。 直接跟他们说是一名反贼所言? 而且在这名反贼的师父还是刑部文书上言辞凿凿与夏辽南侵六镇大破有关?那这则消息即便是真的还有人相信吗? 何况他自己也不能辨别消息的真伪?万一那傅生所言皆虚,这一切都是一个大圈套那他夏宗孝可真成了大秦的罪人。 夏宗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莽撞唐突的向白夜透露这则消息。可万一是真的呢?那大秦岂不是失去了大破联军的大好时机,到时他还是大秦的罪人...... 见卫王犹豫踯躅,朗宁紧逼道:“请王爷直言!” 第二十六章 心思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环伺周围,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萧甘农曾乙等人,其他人都望向自己。 可这其中隐情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毕竟在刑部的文书上,柳依依和她的师兄已经和这次六镇蹊跷被破扯上关系了。 刑部督捕司和六扇门的人就伏在朔州城内,这时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出来,绝对会动摇军心,大秦亲王的妾氏和边镇被破有关,无论是对朝廷的威望还是皇室的声誉,而此妾氏的师兄却又带来一个对大秦有利的消息,这不是让觉得荒唐? 就好比一个才将人引入陷阱的人,等好不容易爬上来他却突然对那个人说大胆走吧前方一路坦途再无陷阱,谁会信?就是夏宗孝自己也不会信。 夏宗孝受不了朗宁这幅咄咄逼人的模样。 想起身奈何这一身衣物太过臃肿行动不便一个没站稳差点有一屁股坐了回去,好在小骰子眼疾手快急忙扶住身形不稳的夏宗孝。 人前献丑,裹得跟个粽子一样,毫无体统颜面可言。夏宗孝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一眼正面带疑惑眉头轻川盯着白夜瞧的萧甘农。 见萧甘农根本就没理自己,自讨没趣... 病寒未愈心中烦躁连带着身体也燥热,对于好面子的夏宗孝而言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身体的不适加上精神的疲累,夏宗孝失去了继续和白夜他们交谈下去的兴致。 跟何况在他心中,白夜已经被打上了“好男风”的标签,实在没有精力和兴致再去“讨好”他。 至于是否还要将这头有不良嗜好的白虎拐到身边?夏宗孝心中也含糊了。 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小骰子身上,没有直接回答朗宁的疑惑。 而是对着面带疲惫的说道:“白将军,此秘闻小王也是偶然得知,真伪不明,白将军可自行甄别,早作打算...” 小王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辎重粮草已派亲军校尉交接入库,但此番所带粮草皆是小王自己调集的,原本是我三卫亲卫的粮草。 朔州各部边镇大军云集,靡耗甚多,恐支持不了多久,将军还是及早在向朝廷禀明请拨粮草为妙,告辞了......” 不给白夜等人说话的机会,夏宗孝带着小骰子和曾乙匆匆离去。 毕竟对于“垂涎”自己肉体的人,夏宗孝都没有好感。 ...... 夏宗孝坐在出城的马车中,流苏依旧,炉香未灭,可车里的人却只有夏宗孝一人了。 车厢中还残留着柳氏淡淡的香气...... 今日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弄得夏宗孝有些措手不及。 身边整年见不了几面柔柔弱弱的柳氏,竟然是一个江湖中人还是朝廷的逃犯。 隐藏在王府整整一年,他竟然毫无察觉?好在她有没什么歹意,否则自己岂不是坟头都长草了? 夏宗孝现在回想起来,汗毛倒立。两世为人,让他更加惜命,尤其是已经找到了他寻觅良久的“白虎”了,虽然这头“白虎”在那方面有点不太正常,而且十有八九还垂涎自己的“美色”, 但夏宗孝说到底还是大秦皇室,亲王之尊。麾下三卫亲军,带甲之士两万!这头“白虎”还能反了天不成。 对于这头取向不正常的“白虎”夏宗孝心中有了计较。 这些日子越往北走,白夜白虎之名愈盛。州城府县,乡野士林都在传闻白夜攻城拔寨战无不胜收复北境诸城,杀的夏辽贼子闻风丧胆,弃城而逃的事迹。 原本北境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被白夜一战战大捷传来的捷报冲昏了头脑。 门户紧闭的商肆酒楼重新开业,瓦肆勾栏恢复往昔喧嚣热闹,老百姓们自发的披红带绿,舞狮舞龙走向街头欢呼雀跃,好像夏辽贼子已经被彻底剿灭驱出大秦。 有好些被白夜重新收复的州府县城的百姓为了报答白夜帮他们收复家园报仇雪恨,还自发的为白夜修了祠立了碑,祠曰白虎祠,碑乃长生碑..... 白夜!白虎!夏宗孝心里盘算着,白夜军威太甚,以他对景兴帝那优柔寡断虚伪多疑好大喜功的性格的了解,此战结束这白夜多半不能再在北境待了。 毕竟功高震主,白夜出身将门世家,白家时代都为大秦卫戍蓟镇,原本与北境诸镇将领之间的关系就盘根错节,现下还统帅着北境诸镇所有兵马,又封战必胜,威震天下,他要是起来不臣之心那可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了。 大秦祖制以文御武,一名实统兵马的武将不管他官职有多高,他的上边一定有一位可以辖制他的让皇帝放心文官。 就像担任九镇大都督的魏冉,他就是科甲正途出身在景兴帝还是郡王的时候就是景兴帝的王师。 等边乱平息,白夜一定会被调往汴京被朝廷封赏高官厚禄,但想在统兵是不可能了。 离开大军的将军就像拔了牙的老虎,自己害怕他不成? 听闻白夜自小长在军中,咂离军营不能统兵一定失意落魄。 到时候再让谷满仓用金银财宝,神兵利器,宝驹美人,勾引他腐蚀他,让他享受从来没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他这种在北境酷寒之地待大的人什么时候见识过汴京的花花世界...先削蚀他的意志,在腐蚀他的肉体。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时候还不得乖乖跟自己走? 等行冠礼定封地之后,在求皇祖母下道懿旨,自己封藩建国的时候让白夜一起迁到卫国。 夏宗孝无脑的想着,所有的事情都超着他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嘴角裂开了花...... 可夏宗孝收敛了笑容,他又想起另一件事。 整个卫王府中宫人小厮丫鬟奴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身边亲近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因幼年不幸的经历夏宗孝变的心思很重,生性多疑。 时隔十六年,再临北地,行至朔州,离当年雍关之变的雍关镇不过百里之遥。 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陈年旧事又在脑海中朦朦胧胧的浮现脑海中。 雍关行辕,城破当夜...月黑风高...火光惨叫...浓烟厮杀声...蛮兵...后院...院墙...人梯...放手...最后磕破额头血流满面惨率在地被蛮兵掳走,画面清晰无比,情形历历在目! “那个该死的混蛋!千万别被我找到!否则让你......” 夏宗孝牙齿都快要碎了,目露凶光,脑海中意淫着自己抓到那个无耻混蛋之后如何折磨蹂躏他已报当年之仇...亏他当时那么信任那个混蛋...可那个混蛋在关键时刻却带着另两个王八蛋跑了,让他险些丧命吃尽了苦头... 千万不要被我找到! 这辈子第一次因为亲信来路不明的人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想到这夏宗孝猛地想起自己王府内好像还有两个来路不太正经的妾氏。 王氏?是哪里来的?销金楼?春花阁?飘香院?还是云良阁...... 夏宗孝一时间都不太确定了... 至于另一个妾氏姚氏,依稀记得好像是小舅舅送的...... 加上已经离开的柳氏,夏宗孝一共有三个妾氏,不过这三个妾氏都是入王府都都不长。 最久的姚氏还是他小舅舅临淮侯在他身体大为好转十八岁生辰那日送的,说是姚氏是经过专人调教来伺候夏宗孝日常。 但自她们入府之后夏宗孝根本就不待见她们,夏宗孝的身子萧甘农早就警告过他在萧甘农还没有配成固本培元散之前千万不可近女色,否则就是再拿命来行乐。 夏宗孝两世为人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但近在眼前的美女,看得到吃不着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了。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不待见她们,让她们少在自己眼前晃悠,省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这固本培元散萧甘农配了得有五年了吧? 从王府府库扣走多少银子,夏宗孝已经记不清了,还让谷满仓等人四处给他寻罗珍奇异草...残本古籍...珍馐美味...单方炉鼎...美其名曰医学研究...... 第二十七章 迟喝一日死不了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是夜戌时三刻,城外卫王大营。 营火熊熊,兵帐绵延,一对对守夜的军馀兵士甲胄不卸,手持戈矛在营中交错巡游。 卫王大帐附近的守备尤其森严,数十名卫兵像冰冷的雕像在黑夜中一动不动卫戍着他们的王爷。 帐内,月光如流水一般,透过帐帘静静的卸在夏宗孝的书案上。 大帐内静谧无声只有几个鼎炉中的银霜碳轻轻发出微爆声。帐内的温度有些燥热,帐帘外的秋风时有时无的越过帘洞吹在夏宗孝的脸上很是舒服。 小骰子手中拿着针线,缝密着夏宗孝的一件里衣,这件半旧丝绸锦面白色里衣的袖子不知何时在哪里被勾破一条缝。 小骰子正用心的将这条缝缝补好。 王府富庶,但王爷念旧。许多用了多年的旧物依然再用,这和他在坊间传闻的生活奢华无度,还有瓦肆勾栏中盛传的喜新厌旧的名声大不相符。 早年王爷常年卧病在床,活动范围也只是在卧房的方寸之间。 身体渐愈之后,就尤为好动,对所有的一切都尤感兴趣,这摸摸那看看。 对坊间街市上的杂货物件尤为稀罕。 还记得那年元月护国寺万姓交易时,在大三门里王爷购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不少古玩字画即便谷掌柜都告诉王爷那些古玩字画都是假的,他还乐此不彼。 那副王霭仿制的汴京烟云图虽然被王爷不慎弄污了大片可至今还挂在王爷的书房正墙之上。 还有那些不小心被王爷卒瓦了瓶口破了胎底的珍贵瓷瓶玉器自王爷重新布置书房之后里面的旧物就没有换过,只不过不时会有些新物件添置进去。 尤其是衣物,自家王爷喜欢穿经年穿过的旧衣物,说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旧,旧衣服穿在身上熨帖舒服,尤其是里衣。 这这话本该是“衣莫如新,人末如故”啊!这话是先贤所言,王府王傅丘梁公,再给王爷讲《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的时候他曾听到过,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天丘梁公府上的内院丫鬟桃儿姐也来了,带来了她家夫人亲自为王爷制作的糕点。 只不过王爷不甚喜欢,还在堂上将两句话颠倒过来说,被丘梁公一顿呵斥,课都没上完怒气忡忡的拂袖而去,连带着他都没机会跟桃儿姐说上话,真是可惜...... 大帐内摆着两排铜制点满火烛架子,精铜所制,雕刻繁杂,左右两端最粗的烛台雕刻着两只狰狞的火兽,张大了嘴巴,两只粗大的滴云蜡就像长在它们口中吐着火苗,火光在时有时无的秋风中,忽明忽暗的左右摇曳着。 小骰子手中活计不停,不时抬头瞧上两眼,拢着双袖弓着背坐在案前发呆的夏宗孝,有些忧心。 先是染了风寒病了一场,再是柳姨娘是逃犯的事。紧接着见过白将军那帮乡下粗野丘八之后,回到城外营帐内坐下来之后就没有动过窝。 连晚膳都没吃几口!定是被那群不知礼数的军汉丘八给顶撞气到了。 尤其是那头长得跟猪熊一般的野蛮之人,还有他那两个女儿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军营重地,既然敢肆无忌惮的带着两名女娃做护卫贴身伺候在身边真是不像话!这白夜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亏得王爷之前还想着如何交好他!平白生了一副好面相,就是黑了点,大军之中行为还如此放荡,明目张胆的用两个女娃做护卫,平日里不得左拥右抱欺男霸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的那头猪熊嘴巴就臭,身为他的将军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定是这白夜出言不逊顶撞了王爷,王爷回来之后才如此的沉闷不乐。 小骰子心思恍惚间依稀听到王爷再叫他,赶忙将手中的伙计放在身前的铺着锦墩四方矮椅上。 几步小跑到夏宗孝身边俯下身子询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夏宗孝已经不再发呆,拢着双袖的双手也伸了出来搭在案上,右手环捧着一个小小的金瓜小手炉,原本的金灿灿的金漆有些发暗,有些地方已经摩擦的露了铜光,看样子已经用了多年。 左手则不停的磨搓着一块偏平精致银白令牌,正面用九叠篆文刻写---大秦卫亲王宗孝,有所欠缺的是字体痕迹不深,缺乏厚重,有点缺铜水。 背面整面令牌镌刻着一头霸气睥睨天下的白虎栩栩如生好像要从令牌中跳出来,整个卫王府只此一块夏宗孝一直戴在身上。 这块令牌是夏宗孝亲自铸造的,当然上面的白虎像和九叠篆字夏宗孝自然没有那个手笔做得出来。 都是请了巧匠做了磨具,所用金水材料成分名贵复杂秘银,铅金,玄铁...多达几十种...只不过倒模的最后一步是夏宗孝亲自完成的,铜瓢烫重,夏宗孝在铸浇九叠篆字的时候,手没拿稳撒出去一部分,因此字体有些却铜水。 不过好歹也是他亲自参与完成了,那日夏宗孝十分高兴完成之后将卫王府中的头面人物都招来请他们观赏,还戏称以后谁要是手执此块令牌就代表他自己,所有人都要听从其号令不得违逆... “去把谷掌柜和三位校尉寻来我有事交代...”夏宗孝放下环捧着的金瓜小手炉,从小骰子手中接过他刚从碳盆上吊着的铜壶中沏出的茶水。青瓷茶杯沏着,几片碧绿的峡州碧涧茶浮在水中茶香四溢。 小骰子应了一声就步伐紧凑的出去寻人,夏宗孝轻轻押了一口茶。 舌头微吐“呸...呸..”有点烫。 看着眼前的茶水突然想起来了,萧甘农那老货哪里去了? 白日里陪着他一起入的城,还说要在朔州惠民药局中寻几味药材熬制汤药,怎么回来大半天了都不见人影?还留在白夜那? “小骰子!老萧头去哪了?”夜间风大气冷,小骰子在出帐前披了一件皮袍褥子,他可不能病倒了,那样谁来伺候他家王爷? 乘着小骰子披袍子的空档,夏宗孝问道。 小骰子双手一边系着围脖附近的紧绳,一边面朝夏宗孝回答道:“殿下您忘了?咱们走时,萧御医追出来说他今夜要留在白夜将军那里为他诊病就不回营了!” “诊病?给谁?白夜?” “是啊!” 夏宗孝皱着眉头,萧甘农这老货出什么幺蛾子,他原来在汴京之时除了达官显贵皇室宗亲之外寻常人想找他瞧病?没门!当然除却拿着奇珍异草等价交换的江湖人士,那得两说。 夏宗孝已听闻多过多次他见死不救的“光荣事迹”。 可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古道衷肠医德高尚了? “他给人家诊什么病?他没病吧?白将军有自己的军医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爷的汤药怎么办?你煎好了?” 对于汤药夏宗孝开始是厌恶的,但长年累月的这么喝下来,倒也习惯了。 毕竟喝了这么多年萧甘农的汤药,效果还是很显著的,从原本的缠绵病榻到现在的基本与常人无异,生病吃药天经地义,身体才是最重要。 如今夏宗孝只要身体稍感不适就会主动迫切自己服汤药,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又想到以前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汗毛不寒而栗...... 小骰子已经披好了皮袍又紧了紧身子笑着回答道:“奴婢可没有那本事!原本奴婢也想着为殿下熬制的。 但萧御医说了,此番的汤药是萧御医祖传秘方不能外泄,而且对于每味药材入药的火候时机都要把握得当,不容半点偏差。而且萧御医还说他在惠民药局找到的一味药材还需要事先炮制,刺史后衙有一泉山泉正合适炮制......” “这老货!不是给白夜诊治吗?怎么又变炮制药物了?那爷今日不用喝汤药了?” “嗯!萧御医说了,迟喝一日死不了......”小骰子想起当时自己也问过萧御医一模一样的话,萧御医就是这么回答的。 嘿嘿一笑,为了让王爷忘却在白夜将军那里的不愉快,打趣道,说完轻施一礼掀帘而去...... 夏宗孝一口还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的热茶喷涌而出差点没呛死喷了一桌案。 上边铺着这些日子三百里加急和右相北援大营交互往来的几份文书都被喷湿了,好几处墨点喷到茶水全都散开了,污成一团。好在夏宗孝已经都看过了,没什么重要事情。 无非就是右相以官文的形式斥责他违抗军令擅自拔营战后必当上报朝廷陛下云云。 还有就是北援大军不日即到让他安分待在朔州不得在在往北,以免陷于险地届时无言面对皇帝太后...... 几本摆设用的兵书倒安然无恙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香炉烟波袅袅向上升起,恰巧一阵微风从身后的帘洞外吹进,烟波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片刻消散在眼前。 迟喝一日死不了?要是死了算谁的?......呸呸呸... 夏宗孝双手撑在书案上,脑袋低俯对着铺着锦毯兽皮的地面,咳嗽的脸红脖子粗,好半天缓过劲来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回京就把你家小崽子送宫里去!” 第二十八章 道破女儿身 (二合一)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带着不悦的神情离去之后,白夜就被这个自称是卫王随军御医的老头子缠上了。 夏宗孝走后白夜处理了一些积攒的军务,朔州城现在大军云集,二十几万人吃喝拉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有狼子这个参军帮她,否则光靠她自己这个堪堪读过千字文的“文盲”,非得乱了套不可。 处理完军务就到城南谷草场改成的临时军营看看挨完军棍的熊大莽。 熊大莽皮糙肉厚这几棍子顶多给他挠挠痒,可想着日前魏督帐前亲卫送来的密信。与夏辽联军的大战在即,熊大莽是她手下第一猛将,实在容不得半点差错,亲自看完才放心,顺便在叮嘱这熊瞎子管好自己的破嘴,不要在给她惹事。 可不管是在书房之中和朗子以及几名文书小吏处理军事,还是到驻扎在南城的蓟镇四卫的大营里看看挨完军棍的熊大莽,他都像只苍蝇闻到蜜一样嗡嗡嗡的在耳边不停的括噪。 自靖绥镇被夏辽大军围困之后就再也没有信送出来过,派往靖绥方向的游骑探哨也只能远远的隐匿在山林树丛中通过靖绥镇城头每三个时辰就会挥舞一刻钟的旗帜和旌火粗略判定形势回来报告。 日前才重新接到魏督的密信。 在朔州收复之后夏辽就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局面。为了摆脱这股局面,他们已经退到离靖绥镇三十里之外的紫荆关里了。 战事发展的如此地步,即便在围攻靖绥镇的意义已经不大,就是攻破靖绥镇活捉魏冉也没什么作用了。 大秦右相寇桢统辖京营十万大军挂帅北援,夏辽两军在秦国的细作早就将消息传了回来。而且根据最新的消息,寇桢统帅的北援大军已经在渝州休整,先锋营两日前就已经出发,估摸不久就会到朔州和白夜的边军会和。 这时候再不撤退就走不了了,这次他们攻陷大半个秦国北境,收获颇丰,金银财宝,粮食女人,抢了不少还拿下了素有北境门户之称的紫荆关。 只要据守紫荆关,秦国北境一马平川,来去自如。 魏督在信中急令着白夜派兵调粮,率大军至靖绥镇。靖绥镇军民鏖战数十日城内官仓义仓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要是夏辽大军再围数日,不消他们攻打,等城内粮草耗尽,军心动荡,靖绥镇自己就不攻自破了。 好在白夜及时拿下了朔州城,使夏辽大军腹背受敌不得不退守紫荆关。 解了靖绥镇被围数十日之困局,计划赶不上变化原先打算的以身为饵重创夏辽的计划也随之东流。 白夜正翻看着粮草官送来的粮册,墨迹未干,上边还都淡淡的油墨味。 卫王送来的军粮足有十万石,草料糠麸一万石,够大军人吃马嚼一个月了。 白夜看着粮册,心中悬挂的大石终于落下,总算不用再为大军粮草发愁了。大军粮草紧缺所以才紧着攻打朔州城,朔州附近多为平原,良田众多,素有北境粮仓之称,大军粮草短缺,朝廷的援军和粮草又迟迟未到,白夜不得已才进攻朔州,想在以朔州之粮补军粮之缺,可没想到城中官仓义仓大半粮草都已经被夏辽大军搬走运往靖绥镇外的联军大营,剩下没来得及运走的也在白夜破城之时被夏辽残军付之一炬,烈火熊熊,至今未灭。 好在夏宗孝运粮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欠了你一次...”白夜盯着粮册末尾交割印符的印有卫王印鉴图印手指轻轻的**着印鉴,低声喃喃自语道。 可一抬头就看见这个不知客气为何物的汴京来的御医,正死乞白赖的缠在她身边非要给她号脉气就不打一处来。 “白将军!您让下官号一号脉!就一下!一下!让下官确认一下......”白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大夫非死求着别人给他号脉的。 要不是顾忌着他是夏宗孝的人,白夜这在军中浸染多年的暴脾气早就让他爬着出去了。 白夜瞟见书案上乱糟糟没处理完的公务文书,心中本就烦躁,狼子死哪去了还不回来帮老子处理军务? 再被萧甘农在耳边嗡嗡嗡像苍蝇一般不停的念念念,燥火再也憋不住了。 “啪”白夜一掌拍在柳硬木制成的长条桌案上,桌案巍巍震颤缝隙中飘出不少灰尘洒洒飘落。案上的文书被震的离案腾空,落下后更加混乱,上月和这月的混在一起,朝廷的和边州的混在一起。柳州微毫毛笔滚了一圈掉在了铺着青砖的地上。 缺一个角的圆硅石砚盛着的浓墨溢出浸黑了四周,好在石砚四周只摆了些签盒令箭,将印之类的物件,签盒弄污了也不打紧,将印包裹在一个黑色四方锦盒中外面还用锦布包裹也是无碍。 守在白夜帐内的亲兵吓了一跳,他们很奇怪白夜身边怎么多了一个聒噪的老头,看着官服样式着绿袍没有配鱼袋,就是一个六七品的小官。他老是缠着自家将军作甚。 原本因萧甘农变的嘈杂的大帐也随着萧甘农的闭嘴而变得静谧无声,死一般静寂,只剩下冷风吹弹着窗纸发出梭梭的声响。 白夜舔了舔干燥略微起皮的双唇看着惊魂未定的萧甘农。 强忍将已经吐到口中打算大骂的言辞重新咽回了肚子里,不耐烦躁的脸上生生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萧御医!没别的事可做了? 卫王身虚体弱,御医不用随身伺候吗? 本将身体好的很就不劳萧御医费心了,即便有什么事,本将军中还有军医。 我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粗野军汉还是用乡野荒医即可,萧御医身份高贵医术超群,卫王风寒未愈,还是回去伺候卫王吧......” 白夜夹枪带棒的吐露自己的不悦和不欢迎。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可萧甘农就像没听懂一样,经过短暂的惊魂,就恢复了聒噪烦人的模样。 摇着脑袋,须髯齐晃摆着双手,“王爷那里没事!不过区区风寒而已!迟喝一天汤药也死不了!再者言,王爷哪年不得几次风寒,就算治好了也仅仅是治标而已,只要让下官确定了此事!对卫王而言才是治本的大事啊! 下官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将军你身上内息! 将军所练之功是否是纯阳神功?” 萧甘农一脸狂热痴迷的问道,看的白夜心里都有些发毛。 可当白夜一听到纯阳神功四个字时一下神情聚变,身形一震,双眸一瞪精光外射,震惊无比的盯着眼前这个令她厌烦的御医。 “你怎么知道的?”白夜直接从座椅上窜了起来瞪着黝黑深邃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萧甘农问道,双眸之中皆是惊异忌惮之色。 观白夜的反应萧甘农就知道自己所猜无误。 心神大松,炙热的神情浮现在脸上,上上下下来回不停的扫视白夜,仿佛要把白夜看化了一般,又像是饥渴的饿狼盯着肥美的羔羊。 自言自语道:“是真的!师父手札中记载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白夜疑道。 萧甘农宛若如梦初醒,这才**着美须一改方才丢人的姿态,收敛神情,脊背挺拔,双目微闭,神情似睡非睡,右手负背一副世外高人做派。 轻轻用抚着美须的左手指了指帐内的带甲侍卫。 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接下来的事情,事关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夜恍然大悟对着自家亲兵连声道:“你们都出去!方圆三丈之内不可近人!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众亲兵,抱拳领命鱼贯而出,守在大帐四周。 白夜回过头来对着还在装高人的萧甘农道:“现在可以说了?” 由不得白夜如此大惊,白夜修炼的纯阳神功来历太过传奇...... 传闻百多年前武林有一场惊世浩劫,导致武林腥风血雨十数年,这段武林秘辛早在王朝更替,岁月磨搓中埋藏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只有极少幸免于难的武林门派,世外高人笔墨间留下只言片语的记载。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一般零星破碎。 当时多少名门正派宗师豪侠都没与那场武林浩劫,始作俑者就是这纯阳神功。 萧甘农双手负背,缓缓走到帐内左侧一排兵器架前,架中插着斧钺勾叉,件件锋利异常寒光四溢,抬头往帘洞外高望去一轮皓月高高挂起,几点暗星点缀其边。 “将军可知这纯阳神功的来历?”似在问白夜,又像是在自问自答,目光迷离。 没等白夜回答,萧甘农就继续自言道,像是道给白夜听又想是在对自己述说:“纯阳神功相传是蓬莱岛一位得道仙人留下来的功法...至刚至阳,霸道无比,内息刚猛汹涌,修炼极快,即便是资质极差的人修炼了此功法都可一日千里,功力大涨。 内息至刚至阳!霸道无比,修炼极快,两三年便可小成,不出五年就内力就可入一流高手之境,堪比他人三五十年之功。 不知为何,纯阳神功一时间在江湖传扬蔓延开了,许多武林人士都莫名其表得到了纯阳神功的秘笈,也开始修炼,功法一日千里。 许多只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无名小卒因为修炼了纯阳神功都功力大涨,一跃挤进一二流高手之境。 此事疯传,江湖上人人修炼,初练之时看不出任何副作用,反而使人功力大增,可有得必有失,天底下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没事。 此功法一共分为九层,前六层练起来毫无障碍,即便是资质再差的人也能在两三年之内修炼至第六层。 可一旦炼至第七层开始,缺陷就显现出来了!” “什么缺陷?”白夜急问,又眉头紧锁,细细回想自己修炼之时的经历,没出现什么缺陷啊! 萧甘农转过身来瞧了瞧白夜,似乎明白他的疑惑,在帐内慢慢踱步斟酌言辞。 “因此功至刚至阳,武功之法源自大道自然,大道讲究阴阳相济平衡,此功法太过霸道越往上炼,缺陷愈显,七层开始,霸道炙热的内息自动在经脉中游走运行,每游走一寸,筋脉拓宽一寸,同时还要承受筋脉拓宽时炙热焚烧之苦... 但人的筋脉强韧是有极限的,而且练到最后一层必经熬燥热自焚之苦没有人能撑过去,或因受不了自焚之苦走火入魔,或经脉尽断变成废人,修炼越快死的越早!除非......” “除非什么?”白夜完全沉浸在萧甘农所言,她对自己修炼的纯阳神功一直心存疑惑。 十三岁那年第一次随军调防卫戍新平堡,被辽军围困一个月。 而那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神秘的道人,夜夜横渡辽营,秘密的传授了自己一个月的功法。 起初她还不肯学,后来被那神秘道人散了原本的功法,伤了丹田,强逼她学了这纯阳神功,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修习的是何功法还是最后那一晚她突破第五层之后那名道人才告诉她的。 白夜六岁起开始习武,八岁修习内功心法,十三岁已将家传功法修炼至第三层,在白家历代绝无仅有无疑是个习武的天才。 但自她习得纯阳神功之后颠覆了她所有的习武经验,短短一个月修习的成果远超她以往六年的苦修,而且功力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月修习完毕,她就已经修得纯阳神功第五层,可谓是惊世骇俗,连传授他功法的那个神秘道士也万万没有料到大大惊奇... 那晚她独子提刀出营,屠光了围困她们的辽军,整整一个百户,百余人,无一幸免,堡中袍泽发现异常事后探营,发现白夜正坐在尸山血海中生吃着马肉,霸 气外露,像一头独自进食的猛虎,白家猛虎由此起...... “除非那个人是至阴之体!至阳之功,配合至阴之体,阴阳相济方得大道!先师的手札中记载了修炼纯阳神功的要诀! 这段秘闻老夫也是从先师手札中看到的,那些侥幸修炼到第九层的人不知从某一天开始都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再接着那些修炼纯阳神功的武林人士突然接二连 三的狂性大发,疯的疯,残的残,其中包括许多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和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武林也元气大伤,那之后纯阳神功就消迹与世间所有痕迹都像被人为刻意抹去,就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夜听着萧甘农沉郁的声音,不知该不该信这不想是武林秘辛更像是话本传奇。 况且她在修炼的过程中也从来没遇到过萧甘农所说的自焚之苦,只是在炼到第九层的时候陷入了瓶颈,只觉得内息充盈全身有些不适,但只要在练武场酣畅淋漓的耍炼个把时辰,不适就会消失。 十八岁那年率八百白家军大破西夏上万铁骑时,杀的人头滚滚酣畅淋漓,万丈豪情由心而升,杀着杀着莫名其妙就突破九层至宗师境界。 直到如今再也没有出现过不适的症状,而且每逢受伤,无论内伤外伤,不需药石重则数月,轻则数日便可自愈,白夜自己连连惊奇。 白夜出声想打断萧甘农没有根据的疯话,却被萧甘农先出口制止了。 “白将军不要出声!接着听老夫说下去! 将军是否好奇自身没有出现烈火焚身之苦?那是因为白将军是至阴之体!先师在手札中写明了这份功法就是专门为至阴之体的人准备的! 但唯一让老夫不解的是!这至阴之体的先决条件就必须是女子之身!可将军......怎么可以修此功法呢?除非...” 萧甘农看着白夜的眼神先是虚晃的狐疑,慢慢神色坚定目光灼灼,斩钉截铁道:“除非威震天下的白夜将军是女儿身!” 白夜闻言,身形巨震,目光寒冷弑人,一股危险的气场以白夜为中心向四方散去,大帐内杀气四溢。 萧甘农不为所动,死死盯住白夜,癫狂而炙热! “将军可想知道为何老夫如此执着想知道将军之秘? 盖因卫王!卫王幼年流落民间三月,受尽人间疾苦,导致元气大伤根源尽毁,需调和阴阳才有机会痊愈,否则恐天不假年!师父说世间药石对卫王已无功效,老夫翻阅古医典籍先师手札才探寻出一种方法,或许能治卫王之病。 就是用天下至阳之功配以天下至阴之体,与卫王阴阳交融互为调剂,纯阳神功乃世间至阳之功又兼有修复残损之功效!至阴之体调节至阳!天意!天意!先师曾言!只要老夫医治好卫王顽珂就收我入山门,传我医道圣典,原本以为此生无望,没想到!天意天意!天不绝卫王!天不绝我啊!” 萧甘农癫狂的双手乱舞。 白夜只觉得这老头是为了自己的什么医道圣典才如此执念... 猛然间萧甘农就已奔向白夜面前,像一个猥琐的老头,“咱们试试?” “怎么试?”白夜一听到与夏宗孝有关,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身边那股骇人的气势荡然无存,不解的问道。 “就是于卫王行人伦大事之时辅以纯阳真元,将军还是处子之身吧?必须是处子之身才有至阴之元。纯阳真元太过霸道,恐卫王承受不足,非得辅以纯阴之元,阴阳交汇调剂才可......” 白夜神情不自然了,虽然她行为举止性情皆是男儿像,但毕竟是个女儿之身,平时自己不注意也没有外人提起,倒也不觉得。 可有人煞有其事的在她面前提什么人伦大事,处子?阴元?这种私密的事情,是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谈论的吗? 白夜先是一愣,接着脸色起伏微红,紧接着爆红,绝不是像小女子那般羞于此事的娇羞红,而是暴怒红。 提功运气,一把揪起萧甘农的脖领,一提一甩,萧甘农就像一个沙袋一般飞向大帐之外。 “滚!”怒吼低沉之身响彻整个大营。 这时候白夜脑中什么年头都没有,有的只有“......这老东西在调戏老子......” 萧甘农看似老迈的身子落在帐外的泥黄地上滚了几个圈,扬起烟灰滚滚。 可萧甘农却像没事人似的,麻利的重新站了起来,双手上下前后掸着身上粘着的泥灰,口中还不甘心的朝着白夜大帐叫喊道:“白将军!试试吧!下官还从来没有见过此等诊治的方法!如果成功,不但卫王病体痊愈,老夫也能一承先贤古籍,有多少失传的医术能再现人间! 届时下官一定为将军著书立说,把将军为医道的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精神传言下去,定可流芳百世名传千古啊!将军!” 四周值守的卫兵,和营内往来的巡卒诧异的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老头,官袍上沾满灰,已经看不出样式。大帐内一片沉寂,紧接着传来一声克制压抑宛如猛虎低吼。 “滚!” 萧甘农欲求不得恼羞成怒,回望四周还有不相干的士卒听得动静从营帐中穿着里衣便服走出来对着他指指点点,低声嘲笑。 萧甘农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恼羞成怒也憋出一个字:“滚!” 可军营中的厮杀汉子脾气都不太好,一个被自家将军扔出大帐的老头敢羞辱他们,这不是欠收拾? 几个面狠不善膀大腰圆的士卒,抡袖囊拳缓缓逼近。 萧甘农见势头不对,急忙狼狈不堪仓皇逃窜,连留在白夜帐内的药箱都记不起来了,头也不回衣衫不整的趁着夜色踉跄的消失在大营远处...... 第二十九章 你们来有何事? (求收藏 推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大帐内这时乌泱嘈杂,一大群人大晚上的还甲胄不卸的卫王三卫大小军官都挤进了夏宗孝的大帐。 好在大帐够大,否则还真容不下这几十号人。 北地夜间,风寒夜冻,原本屋内还略显闷热的空气,霎时随着几十人的进入带进的凉气多了几分寒冷。 夏宗孝盘坐在软塌之上,双腿盘缩着,身上环披着一层轻薄的金丝锦被。一个精致的小汤婆放在两腿之间,左手侧是一圆形小几案,上边摆着一些从汴京百草阁带来的瓜果蜜饯盛在一个描金楠木八宝食盒中,还有一个小银锤,那是用来敲核桃用的。 几案和软塌上到处都散落着他敲碎的核桃壳还有一些散碎的核桃仁,他正努力的想剥除一个完整的核桃,本来都快成功了可没想到,突然哗啦一下近来一群人,莫名其妙抬头看之间,手拿小银锤的手下手失去了轻重,咔砸,连壳带核敲得稀碎...... 夏宗孝,回过头来看着这片狼藉,面色无奈,欲哭无泪,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爷就像吃个完整的核桃,怎么就这么难? “参见王爷!”等人齐整整按大小官职依次排列完毕,官阶越高的离夏宗孝最近。 像万年不变带着鬼脸面罩的孙世禄。总是神情阴冷好像是人都欠他几吊钱没还的曾乙。 面相粗犷天生神力脸如黑炭一般的秃顶万三光,只是今日这张万年黑炭脸上似乎多了几分色彩,嘴角还带着血痕,那左眼红肿的乌眼青又是怎么回事? 夏宗孝目光扫过众人,扫到他时便察觉与平日里有异样,又定神细视才发觉,无奈万三光长得实在是太黑了,帐内虽然烛光灿灿,又怎奈他又站在右侧虎啸山林屏藩的阴影处...... 他们三人领着身后三卫里的袍泽弟兄们,娴熟整齐的向夏宗孝单膝坠地,抱拳行礼,都是糙老爷们而且个个习武,离得又近,震得夏宗孝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有资格跟三位领军校尉一起进入夏宗孝帐内的都是三卫骨干军官。 卫王三卫乃卫王亲军护卫。按大秦祖制,亲王护卫设三卫每卫两万人,满编该是六万人。 卫王三卫的官称呼是-----大秦卫亲王护卫指挥使司。 设一都指挥使统管之。 都指挥使之下设每卫设一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 每卫下辖二十个千户所,设千户官统辖。 千户所之下辖十个百户所,设百户官统辖。 百户所之下辖两个总旗,设总旗官统辖。 总旗之下辖两个小旗,设小旗官统辖。 这些还只是统领军队的军事主官,还不包括指挥使司和下辖各卫的佐官经历司、镇抚司、断事司、司狱司和一些不入流的小官职,仓库,军械,草场,吏目...等等官职司职。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三位校尉在内都没有正式的司职。 盖因在汴京之时,夏宗孝常年缠绵病榻,卫王三卫大多数重要的官职都没有任命。整天提心吊胆,病恹恹的和病魔抗争那还有心思管这些身外之事...... 即便后来病体渐渐好转,也没有心思去管理三卫,毕竟“前途未卜”,“白虎难寻”,及时寻乐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这些事不重要的琐事。 可现在现在身在北境,又找到了“活白虎”虽然这头“活白虎”给他留下的印象不佳。但是时候正式任命官职了,寻到了白虎,夏宗孝心中大定,这些年积郁在头顶的阴霾散尽,对未来又重新充满了希望,只要玄德牛鼻子没有骗他只要这白夜是他要寻找的白虎,那他就再也不必担心自己英年早逝...... 这些年孙世禄等人作为夏宗孝都看在眼中。对三卫的操练也卓有成效。 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过往年,行完冠礼,在大婚之后按照祖制,亲王就要封藩建国,要是还是这么不正式可不行。既然小命得到了保障,就该想想以后安身立命的问题,这三卫兵马是他最大的倚仗... 而且朔州已经是抗击夏辽联军的最前线了,说不准就会碰上战事,是时候给他们“名分”了...... 孙世禄他们几个人凭借着校尉的身份和自身在军中的威望不正言不顺的统领着三卫。而他们为了方便管理私下任命的许多千户,百户官职也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没有敕牒告身牙牌,在兵部也没有留档备案。 只是为了方便操练管理都是暂时的,这也是夏宗孝被册封卫王十几年而作为他的亲军三卫为何正军只有六千多人的原因之一。 没有一个完整的管理体系,许多官职都是空着的。连发饷发粮都是王府几个掌柜代为代劳的...... 要不是孙世禄他们是三卫之中武功最高,家世最渊厚,再被“发配”到卫王三卫之前都是京营中数得着的将门世家,孙世禄还兼领着军镇抚的司职,卫王三卫不会有如今的严明的军纪和军容。 夏宗孝将眼前的人瞅了个遍,随口让他们起来,发现小骰子还没回来。 “小骰子呢?让他去找你们,他怎么不见了?”夏宗孝问道。 “回殿下!李内官去寻谷掌柜了!谷掌柜正在朔州城内,咱们王府有产业在城内兴安坊,此番兵灾损失不少,谷掌柜正在城内与侥幸躲过一劫的分柜们衡算损失,以便记录造册好年末入账,李内官去寻他去了!”孙世禄回答道。 李内官?谁啊?哦! 夏宗孝猛然反应过来,是小骰子!小骰子姓李,一直小骰子,小骰子的叫了这么多年,倒把他的真名忘记了!叫什么来着...... “哦...”夏宗孝点点头示意知晓了,裹着锦被站起来,没穿鞋只穿了双毛绒绒的白色羊绒足衣就走到万三光面前,仔细的打量这他。 好在地上铺满了厚实缓和的兽皮毯子,夏宗孝的脚也没有感到冷。 “这是怎么了?”夏宗孝一手拉着锦被不让它掉下去,另一只手伸出来在万三光的嘴角和眼眶的伤疼处,有节奏的戳着。 “让人揍了?怎么成了这幅德行?” 万三光虽然皮糙肉厚,但也经不住夏宗孝拿手指不停的戳着痛楚,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拨开与自己的黝黑粗糙的脸对比像白绸缎一般白皙柔嫩的手,更不敢躲闪。 “赢了输了?”戳了一小会,只觉得指尖有些异样,收回手指一看.....咦....黑乎乎的都是尘垢,这万光头多少天没洗脸了? 夏宗孝恶心的在锦被上蹭了蹭,一脸嫌弃的问道。 “当然赢了!”听到万三光自信骄傲的回答,夏宗孝嘴角浮现笑容。打架惹事都不怕只要没给他丢人他夏宗孝就不管对错都罩到底! 况且他相信他的人,不会真的做些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情,孙世禄的军棍和断头刀都不是摆设。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其他的小节都可以不在乎...... 讲到打架,万三光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眼中冒着的都是兴奋的精光起劲得很,“殿下,就武关镇那些丢城失地的残兵败将,还恬不知耻的想来抢咱右卫的宵夜嚼头? 不过他们的鼻子是真够灵的!两军营盘相隔二十几丈,我们这才烤了几煽猪肉!还没熟!他们闻着味儿就翻倒咱们营地来了! 还来了不少人!但都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稀里哗啦!只可惜那几煽猪肉,混战中被抢走了一煽,剩下的也都沾上了泥灰碳迹落在地上被踩的不成样了......殿下您是没瞧见啊......” “咳咳咳!”万三光还没开始讲述他的“英雄事迹”夏宗孝猛然一阵咳嗽打断了他。 一阵寒风吹来,夏宗孝一个激灵浑身一抖,双手紧了紧身上的锦被裹得更严实了,抬头看去...不知道是哪个憨货最后进来,把帐帘就这么大敞着,起先不觉得,等帐内的暖气消散殆尽,夏宗孝直觉的一阵发抖赶紧回到软塌上又将耷拉在地上的一块完整的黑熊皮裹在身上再好一些。 他可不想在伤寒还没痊愈吹着冷风又加重了... 顺着夏宗孝的目光看去,曾乙眼疾手快的几个箭步向前,还没等夏宗孝反应过来帐帘就被放下,一个小的雕刻精美的小铜炉子被曾乙抬到夏宗孝面前。 小铜火炉上坐铜壶热水,火花从铜壶底布四溢向外发散跳耀着,夏宗孝伸出双手抵近。 哇...温暖舒服...... 夏宗孝裹的严严实实盘坐在软塌上,身前靠着火炉,手中抱着汤婆子像个颓颓老矣的老翁一脸享受惬意。再配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就更像了。 准备妥帖完毕,又将几案上的八宝食盒抱到怀中,取食用些江南的杏干,肉质肥厚...咬一口下去...嘶...有些倒牙...夏宗孝就像一个坐在书坊中的听书的人。 瓜果点心备齐,就等着说书先生开讲... 在夏宗孝眼神的示意下,新晋说书先生万秃头开始口若悬河胡编乱造,夏宗孝闭目聆听不住点头津津有味...... 看的在场三卫的骨干心腹们一阵无语又担忧。无语的是这幅做派万秃头满嘴牛皮子没一句真话亏得王爷还听的如此入神,担忧的则是这立冬还没有到,自家王爷就裹得跟过寒冬一样,这身子骨弱的真是让人忧心啊...... 万秃头腹中墨水有限,说的再有兴头,也不过几十句话语之间就结束了战斗。 而夏宗孝却还眯着眼像猫咪一样似睡非睡像是在品味刚刚的评书,享受着令人昏睡的温暖,突然眼神略带迷离的睁开眼睛对束手恭立的孙世禄等人道:“对了...你们来有何事?” 被那阵冷风和万三光的一阵胡吹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是您让李内侍唤我们来的!”孙世禄,曾乙,万三光三人互相一对眼无奈的齐齐说道。 不光是行为像老翁,这记性也强不到那里去了...... “......哦!”夏宗孝迷惘了一会,这才堪堪反应过来拖长音回答道... 第三十章 宣泄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愣了一会儿神,才想起来是他自己让小骰子把他们叫过来。 自打得病以来,这些日子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差了,常常丢三落四,忘东忘西。身子也越发的觉得绵软无力,有了几分往昔缠绵病榻的感觉。 夏宗孝心里一震寒颤,脑海中猛然闪过玄德老道临终说过的话,不会真应了玄德老道的弱冠之劫吧?弱冠未至,劫数以来。伤寒之症就是劫数的开始?不是已经找到白虎了吗?难道他不是?还是...对了还有常伴左右?怎么常伴左右?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不合适吧...... 又转念想起,在渝州之时和左慎聊起白夜之时由衷的的溢美之词。 “白夜将军,年少英才旷古未有。小小年纪武功以入宗师之境!大秦将门世家军中悍将!皆望其项背不能比也! 万军从中夺敌将首级,如闲庭信步,死在他刀下的倒霉鬼比你这辈子吃的牛羊还多! 老夫戎马一生,大秦历朝历代军门将帅能让老夫钦佩的人只得两个半! 第一个就是先代开国公薛定山!薛公爷!辅佐太祖定鼎我大秦万世基业!一生大大小小八十余战,每战必身先士卒,而且逢战必胜!戎马一生未尝一百且浑身却无一伤痕...... 魏冉勉强算第二个,当年先帝驾崩......力挽狂澜平定北境,此后卫戍九镇十六载夏辽蛮再无破城之患... 这半个便是白夜,听闻他自从军以来未尝一败,勇猛无敌颇有薛公爷之风......” 面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武功已是宗师,官至镇北将军,未来前途一定一片光明,还疑似对自己“图谋不轨”的“活白虎”真的无从下手... 夏宗孝心情突然变得抑郁沉重,铜炉的四溢的焰火,映照的夏宗孝的白皙的脸上出现一种病态的殷红。 抬起头来看着满帐的亲军心腹,从孙世禄开始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最后又回到孙世禄身上。 火炉离得很近,烤的夏宗孝唇干舌燥,夏宗孝把身子往后靠了靠,从边上拉过来一个软绵的鹅毛布枕垫在身后,随手从小几案上拿起一个青花小瓷杯喝点茶水。 茶水已经凉了,这杯茶还是小骰子出去之前沏的,不过对于干渴的夏宗孝来说正合适。 轻轻抿了一口,湿了湿干燥的嘴唇,夏宗孝突然开口说没有铺垫,没有解释,一切都来得特别突兀。 虽然心中早有沟壑,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孙世禄还是激动万分,身体都在微颤,孙世禄不顾甲胄不便,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甲叶之间的碰撞摩擦,发出金属特有的铿强之声,哗哗作响。 大帐原本还算安静的气氛一下子就像沸水开了锅,喧哗吵闹如市集一般。 身后的袍泽兄弟们兴奋嘈杂的议论之声全都没有入到孙世禄的耳中,他的脑海中还在回响着夏宗孝略带倦意亲绵的声音,可落在他耳中却犹如惊雷响彻天际,振聋发聩。 “亲军护卫都指挥使一职空闲已久,孙世禄就由你担任吧!” 跪在地上的孙世禄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破家以来长久支撑着他十数年如一日不断的努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振门楣一血前耻。 作为原本京营的将门世家,雍关之变之后就一举落成阶下之囚,要不是卫王像太后求情将因护卫不力的罪官士卒要了过去做了亲卫。他孙氏一族早就不存在了吧? 大秦亲王护卫指挥使正三品武职,比雍关之变之前他爹的羽林副兵马使还高一品。 在孙世禄鬼面具的后面,两行浊泪顺着坑洼褶皱鬼脸一般的脸庞滑下,他终于完成了他爹临终前的遗念...重振门楣... 跪在地上的孙世禄暂且不说,可帐内剩下的人已经沸腾,一个个经过短暂的兴奋之后,都炙热的盯着夏宗孝,期盼他接着说下去毕竟已经开始封官了,不可能只封一个人。 “曾乙左卫指挥使......” “谢殿下!”曾乙阴冷的脸上也露出几丝激动的波澜。 “万三光右卫指挥使......” “卑职领命!”万三光最为不堪激动地整个人匐倒在地,屁股撅的老高...... 等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让他们等到了!以前虽然也领着三卫,但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好了总算...... “敕牒告身我已经亲自填好了,就在书案上,你们自取吧,牙牌就让随军的器械匠官制作一下,回京之后去兵部武选清吏司报备一下,官服回京之后让王府的绣娘们依版缝制,甲胄刀械就不要从兵部领了,那些堆在武库中多少年了没什么好东西,而且我喜欢你们穿着白虎甲......” 夏宗孝絮叨捧着冷茶絮叨着,时不时抿上一口,话落语毕抬眼望去跪地三人组身后还有几十双炙热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夏宗孝笑了,人活着都有渴望的东西,有的人渴望财富,有的人渴望地位,有的人渴望才学,有的人渴望权势...而他渴望活下去... 这一刻夏宗孝觉得很高兴,他高兴他能够满足别人的渴望,给别人希望。可谁又来满足他的渴望...... 夏宗孝放下手中冷茶,卸下身上裹着乱七八糟的锦被、皮袍下了软塌异常严肃正经的理了理仪装。 亲自伸手扶起跪着的三人,当然以他的肩不能提的孱弱身体是不可能扶得的动这三个身披几十斤甲胄的汉子的。三人感受到来自夏宗孝的力道,顺势起身。 夏宗孝轻轻拍了拍他们的甲胄发出砰砰的声音,手震的有点微疼。 又笑着对着依旧炙热的几十双眼睛说道:“都指挥使和左右卫指挥使我已经定了,剩下的官职就让你们新上任的老上司们委任吧!我不干涉!” “殿下千岁!”大帐之中爆发出阵阵山呼海啸,引得帐外戍卫的亲卫和巡曳的士卒侧目而望,这是怎么了? 帐内的山呼还在继续,乌泱泱的人群互相碰撞着喧闹着... 夏宗孝发自内心的笑了,没有打断他们兴奋的宣泄,轻轻拉过孙世禄的胳臂有话要说,孙世禄即刻附耳倾听,夏宗孝尽量提高嗓音大声道:“补齐指挥使司下的经历司、司狱司、断事司、仓库、军械、草场、吏目职司时多和谷掌柜商量!让他帮衬着点,像仓库,军械,草场这些事情这些年来也都是他在操持......” 第三十一章 洁癖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半个时辰之后大帐内喧嚣散尽,夏宗孝拉着自己的亲军护卫都指挥使将叮嘱着一些事务,将随身的那块代表他身份的令牌当着众将官的面塞到他手中,身子显得有些疲惫了才让他们退去。 夏宗孝今晚做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三卫所有人,卫王亲军指挥使司所有的官职司部将被填充补齐。 被正式纳入正军行列的军馀,将会摆脱之前在汴京内外坊市码头打零工的日常。在正式成为卫王正军亲卫之后他们将会得到一切他们之前羡慕自己父兄长辈们的拥有的一切。 月钱一贯、粮一石、夏冬常服、帛布赏赐、特支钱、口劵、柴碳钱、白虎甲、百陌刀、日食三餐、两日一肉......所有的正军的一切都是他们这些军馀所渴望的。 尤其是那价值百贯威风凛凛工艺繁杂的白虎甲,吹毛立断刀寒刃利的百陌刀,三卫所有的军户都是原京营军户,世代都是军户,他们从小的家风传承就是从军吃粮,一套良甲,一柄好刀对于这些世代军户的人家来说是无比大的诱惑,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当做传家之宝传承下去。 虽然军馀之户家中都已经有了正军,或父兄,或叔伯,但现在军馀之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青壮,他们时常偷偷穿配着父兄叔伯们的白虎甲百陌刀在卫坊中显摆而受到责骂罚打。如今他们可以正式拥有自己的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夏宗孝重新回到软塌上嘴角挂着笑容盘腿坐着对着铜炉,甚至能想象到,消息传遍大营的时候,是怎么样一种山呼海啸疯狂喜悦......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估计谷满仓和王府中的其余两位掌柜不见得会有多高兴了,因为整整又多了万多人的粮饷,甲胄,常日里开销将成为恒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清冷漆黑的夜空中,一轮皓月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到黑夜正中高高悬挂着,散发着清冷的淡淡的月光。 夜风轻抚着已经有些光秃的枝丫,偶尔随风带下两篇落叶在冷风的吹荡下,在空中打了两个卷又静悄悄的落在已经铺满落叶的泥地上,悄无声息。 大营中打更兵的兵卒敲打富有节奏一慢两块的的“咚!——咚!咚!”的梆子声,“亥时三刻,熄营火灭帐烛,宿营安眠,无故出帐者斩......亥时初刻,熄营火......” 打更兵的声音渐行渐远,夏宗孝的大帐中却依旧灯烛依旧,他还在等着小骰子回来困倦的斜躺在软塌上,身上随便披裹着轻薄锦被,铜炉上的水壶已经烧开好几回,冒着滚滚的白色气雾向上崩腾。 一些气雾被帐内不知哪里来的轻风吹向夏宗孝,夏宗孝将裹在锦被中的左手伸了出来轻轻撩拨着,气雾在拨手间不断变换着形状最后消散无踪,夏宗孝看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热气,垂帘闭目,半梦半醒...... 帐外突然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声音是小骰子的抱怨声还有一阵鞋蹭地的声音:“谷掌柜都说了殿下寻你有事,让您快些跟杂家回来见殿下!你偏偏的跟那个掌柜盘什么账? 左右不过几贯银钱的说头!哪有见殿下重要!殿下风寒未愈可不能太过劳累,要是殿下已经安歇了,谷掌柜就明日再过来吧,不过不能太早,殿下贪睡这点谷掌柜也清楚...” 小骰子碎碎念着,在帐帘门口的那块王府里带来的惜福粗布地毯上将鞋上的泥灰蹭的干净,又盯看着谷满仓蹭干净鞋上的泥灰,才掀起帐帘的一角让谷满仓进去,可不能掀的太大了,否则冷风吹进来,冻着殿下了可不得了...... 可当小骰子进到帐内,发现站内原本应该一尘不染洁净无比的铺地兽皮毛毯,满是灰尘泥土不知名的黑色瘫迹一片狼藉。 眼尖的小骰子还在好几处地方看到了一些干燥褐黄的马粪和雪白的狐皮缝毯黏在一起,轻嗅一下,小骰子脑中似乎自动脑补出一个画面:一群进来参见王爷的亲军汉子,踩着占有马粪的靴子没有在门口蹭脚就直接进来了...想想小骰子浑身一个激灵,震颤不以,翘着兰花绣指结结巴巴的指着地上狼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半睡半醒间的夏宗孝强睁开累重的双眼,只觉得身边站着一个人,身上还散着外边带进来的寒气,扭头一看是万年不变肥笑脸的谷满仓,又回过头看了看气结欲死的小骰子。 扫过满地狼藉,夏宗孝不厚道的笑了,砸吧这干燥的嘴同情的对小骰子吩咐道:“孙世禄带人来过了,明日在收拾吧,倒杯茶来...” 小骰子就像行走在布满荆棘陷阱的山林丛野,避开那些令人厌恶的马粪和一些不知名的黑色瘫迹。唯恐碰到,好在马粪和黑色瘫迹的数量不多,大多数都是借泥灰之类的,不然小骰子怕是无处下脚了。 躺的时间有点久了,半边身子有点麻,在小骰子的抱怨声中被小骰子扶起来:“殿下!您怎么可以让他们不洁净表装就进来呢?多脏啊!连鞋都不蹭,您看看这一地的腌臜,奴婢服侍殿下的第一日起萧御医就嘱咐奴婢要保证殿下生活环境的洁整,这有助于殿下的身体康健,您看看这一地的都是什么啊!咦...殿下足衣上占得是什么?” 小骰子蹲在夏宗孝的跟前轻柔的捧起夏宗孝的脚,今早他才为夏宗孝换上的白色羊绒足衣底部竟然也粘着一块不知名的黑色瘫迹大惊。 “殿下您的脚上沾到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得快些去萧御医那寻些艾蒿泡脚,要是染上病了怎么办?” 小骰子飞也似的拖掉那只沾着黑色瘫迹的足衣,又从堆在屏风后面的大楠木精雕箱子中寻出一双新的帮夏宗孝换上。 换完之后,地上那些玷污大帐的罪魁祸首也没有放过,小心翼翼嫌弃的将他们扔出帐外。 第三十二章 这么猛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和谷掌柜对视一眼,都觉无奈好笑,认为小骰子做的太过了。但谁也没有出言制止他。 毕竟这种伺候王爷日常的小事都是小骰子一手操持的,小骰子十岁那年开始伺候卫王,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自己也不过是最近六年才从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府小管事蒙的王爷青睐,成为王府有实无名的大管家,连朝廷派到王府的王府属官都对自己敬重客气。 但谷满仓毕竟是在社会底层混起来的人精,什么事情他能管什么事情他不能管,他心里分的很清楚。 夏宗孝只是笑着摇摇头,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解解渴提提神,心中暗叹,小骰子的洁癖这两年倒是越发严重了,萧甘农那老货害人不浅啊...... 不去管不停忙碌的小骰子,夏宗孝抬手示意谷满仓自己搬把椅子坐到自己身边。 天色以晚,在汴京之时他虽然喜好玩闹但这时辰早已经安歇了,睡觉的时辰还是很准时的亥时初刻就已经睡着了,亥时三刻这会儿黄粱梦都做了两三个了。 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晚还没有睡得,就是往年除夕守岁之时也只是意思意思还是会按时上睡觉,因为他记得以前玄德老道曾对他说过睡觉是最养人的,按时作息对养生之道大有裨益...... 谷满仓依旧堆着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脸上堆着憨厚肥胖的身子费力的向前倾着,坐着恭敬聆听之状。 “今夜我以委任孙世禄为护卫都指挥使,曾乙为左卫指挥使,万三光为右卫指挥使。护卫指挥使司的司职各也部都以让孙世禄他们酌情填充,你抽空去孙世禄那看看,像经历司之类司部多给他点意见,毕竟这几年这些事情都是你在负责的,好好交接一下,另外三卫各户军馀也都会补到正军之中,以后的粮饷杂物什么的你们王府的三位大掌柜要配合好...” 谷满仓听到夏宗孝说到已经正式委任孙世禄等人的司职虽然感到诧异惊讶,但也无可厚非,他早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听到各户军馀都补充到正军之中? 霎时,脸上的赘肉都颤抖了,各户军馀都补到正军之中!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个卫王府实际掌握王府大部分进项的大掌柜是最清楚的! 现在卫王三卫正军一共有六千三百一十九人人,每岁加上损耗靡费耗费粮饷各八万余贯(石)加上军馀的半之军馀也是八万余贯(石)。 而且军馀的人数是正军两倍有余,如果都补到正军之中那每岁的光正常粮饷这一项开销就会达到二十四万贯(石)粮饷。还没有加上各总各样的像额外的赏赐,口劵,柴碳钱...等等等等,最要命的白虎甲和百陌刀,一他对自家王爷多年的了解,这些甲械是一定要配装全军的... 白虎铠甲成甲就得花费整整百两银子,兑换成铜钱就得一百一十多贯一副。大秦朝金银矿较少,因此这等贵金属的价值一般都会比铜价要上浮一些,各地兑换的标准也不一,像盛产金银的郢州每百两银兑换铜钱不过多上浮两三贯各地不一,像汴京就要多上浮十多贯。 百陌刀呢?一把也得三十贯! 这样光基本军械这一项就飞近两百万贯铜钱,都能把王府后院中的荷花池堆出一座小山了。饶是谷满仓见惯了大场面也吓了一跳。 王爷还没有封藩建国,这些花费都得现在王府自己承担,而且朝廷如今国库空虚,原来只有六千多人卫王亲卫饷银就时常克扣拖欠,现在一下子补了万多口子人,兵部的饷银就跟别想了......那帮兵部司吏的嘴脸他不只见到多少次了... 这笔花销花出去,饶是这些年王府依靠糖霜专营积攒下不少财货,也禁不住这么花啊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况且自己王爷出京之前不知道又抽什么疯,在观潮阁要弄什么大浪漂金,被皇帝罚没了五十万两银,十万两金,那可是王府积攒了多少年的小半身家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见到谷满仓颤抖的赘肉消失的笑脸夏宗孝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钱财二字。 谷满仓想开口说些话,可夏宗孝却摆摆手不让他开口。 “我知道谷掌柜在担忧何事,左右无非就是些许财帛,花就花了,过完年我也就要行冠礼了,根据祖制亲王冠礼之后就可以封藩建国,封藩之后有封地赋税填上这个空档。这些年大秦各地不靖,王府护卫还是得补齐不能再拖了......” 谷满仓先头只想到财货的问题,经过夏宗孝这么一提点,才大悟补齐护军已经是不能再拖的事情,只能无奈头疼的点点头。 “对了!”夏宗孝突然像谷满仓的方向挪动了几寸,凑到谷满仓胖乎乎的脸前像是要说些体己私人的话题,压低声音神秘道:“让你大听白夜事情怎么样了?喜好如何?性情如何?最重要的有没有那方面的嗜好......” 谷满仓见王爷如此做派私密,也配合着他压低声音,像两个敌国细作在街头,“回殿下!小的像咱们王府在朔州的展柜打听了,他本就是蓟镇人,家中幼弟还正巧是白将军帐中亲卫,对于白夜将军很是了解......” 谷满仓一边回忆着脑海中别人跟他说的内容一边慢慢的向夏宗孝解释道“......至于男风之好?” 谷满仓边说着边偷偷的瞟了一眼夏宗孝这张比女人还清秀的脸小心翼翼道:“没听说白夜将军有龙阳之好! 不过白夜将军在蓟镇的风流韵事可真不少!不光身边常年跟着两个女护卫! 而且每每军营休沐,他都带着手下弟兄们去蓟镇最有名的的青楼环采阁那都是左拥右抱。 白将军在武人中算长得细皮嫩肉的了,又军功卓绝,武功盖世,豪气万丈粉黛佳人尽相投怀送抱,他都来者不拒玩的不亦乐乎,弄得好多他手下的弟兄都不愿和他一起去青楼了,因为只要他在,那些姐儿都跟蜜蜂闻到蜜一样团团围在他身边,根本不理他人。” “小的还听说啊!”说到这,谷满仓像个贼一样应景的四下望了望,胖脸上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白将军还曾经在环采阁大被同眠夜御十女呢!” “这么猛?”夏宗孝惊到了,同时一颗不安的心也稍稍放下心了。既然白夜没有那方面的不良嗜好,夏宗孝也算放心了,渐渐讲谈话的话题引向如何交好白夜投其所好之上...... 火烛摇曳之中一胖一瘦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谈论着说得好听是聚英贤拢人才,说的难听点就是拍人家马匹的富有深刻意义的要事,之至打更兵四更的梆子在帐外敲响了两回,夏宗孝才在小骰子不住忧心的劝解下迷迷睡去...... 第三十三章 城头夜话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夜风凄凉,残月高挂,朔州几经战火残破的墙头上白夜正坐在两朵墙垛之间的矮墙之上,一只脚屈着踩在矮墙上,一只脚微直的踏实的踏在地上。左手抱着一坛朔州府库中搜罗到河东酒,右手搭在踩在矮墙上的脚上,清冷的目光直视远方。 此时的她卸下了冰冷厚重的甲胄,只穿了一袭单薄紫衣边军常服,套着配套的轻便的绸布外衫,这本是寻常军卒春夏的装束,白夜却在渐冬的大寒夜穿的如此淡薄,却不见她有任何不适。 头上扎着男人的发髻,冷风带起衣袖翩翩,英姿飒爽,面色冷峻忧郁,若是有怀春少女在册免不得得春心荡漾小鹿乱撞...... 喝的有点醉人,清冷的目光带着些许醉意,目光直直呆呆的打量着卫王三卫齐整的营盘。 旌旗就在她身旁不远处随着冷风猎猎作响,木制的松脂火炬散发出只可以照亮两三丈之地,昏暗的光亮照射在依稀带有暗黑血迹的地面山,一双穿着绸布紫色军靴的脚突然出现在地上。 白夜没有回头,依旧呆呆的看着卫王三卫大营发向出神,片刻之后只是微微回了回头没有看见来人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狼子?这么晚了你不休息上来做什么?” “深夜孤月,那将军为何还不安歇呢?” 听着这文绉绉的话语,白夜不由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道:“说人话!” 朗宁...“你不是也没睡吗?” “睡不着,顺便出来巡营!”白夜酣畅的灌了一大口酒,大半酒水飞溅撒出来,看着很是豪爽却难掩愁意。 见白夜有借酒消愁之意,朗宁眉头轻皱,“营中禁酒!” “我知道!”白夜转过身去将自己笔挺的背部展示给朗宁看,挺拔的背部几道深深的军棍击打过的痕迹赫赫在目“已经去冷面那里领过军棍了,营中酗酒杖三十,明知故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身为将军带头违纪再加一等,一共九十棍已经打过了......” 白夜让出半个身位,拍了拍冰冷的墙砖带着酒意,“过来坐!正好心中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白夜正过身子坐在矮墙之上,双脚垂地正好碰到地面。朗宁虽然不知白夜今夜为何突然愁绪,他有点担心她,也坐到矮墙之上挨着白夜。 只是两条腿却不能及地,腾空晃荡着,白夜垂头扫见,在自己的垂地的腿和朗宁腾空的腿之间来回扫着,突然咧开了嘴一口白牙在黑夜之中特别显眼。 笑容中不带任何色彩,只是单纯的纯真的笑,像个见到好玩事物的孩童,白夜笑了,笑了很开心,先是还有压抑,后来不知为何是借着酒劲?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整个人趴在墙垛之上肆无忌惮的笑着,这透彻爽朗的笑声在寂静寒冷的夜里特别突兀。 今夜轮到宣镇的边军轮防值守,几队城墙之上巡逻放哨的士卒闻得笑声在统兵校尉的带领下匆匆吭哧吭哧的赶来,却发现是他们之前统帅他们的顶头上司蓟镇统制镇北将军白夜,和蓟镇参军朗宁。 不明情由的他在身着便装笑的直不起声的白将军的笑声中,被面色羞愤恼羞成怒的朗参军连推带赶的斥走。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识趣的领着手下弟兄走开了,并嘱咐巡夜的弟兄们不要去打扰。 靖绥镇困局已解,今早迎来了魏督帐下军师纪瑾,大将樊猛,带来了魏督最新的军令,白将军也交回了魏督的关防印信。 名义上来说白夜已经没有统帅指挥他们的资格了,但是这段时日跟着白夜东征西战,收城复地,逢战必胜,这么酣畅的战八辈子都没打过,白夜武功盖世威名响彻北境三十六州,在军中军威正盛。 此役之后,朝廷论功行赏,白夜定然前途不可限量,给这个校尉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捋虎须啊...... 朗宁的怒视着!白夜狂笑着眼角泛着生生被笑出来的泪水,整个人侧趴在墙垛之上,右手搭着墙垛,左手三根手指提在酒坛沿口,好歹也有四五斤重的酒坛被她三根手指提着如同无物一般。 袖长笔直的食指不停的指着朗宁已经尽量用下裳挡着的双腿一边笑一边说着差点岔气,“狼子...噗...哈哈...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真的!你知道的,我只是只是...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发现...发现...” 白夜笑的语无伦次,“...咱俩身形一般!为何你的腿可以这么短?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行了...” 哈...哈...哈...哈...哈... 看着肆无忌惮嘲笑自己的白夜,几经克制的朗宁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走到白夜面前低头,对着白夜笑的抬不起头的后脑勺怒吼道:“不是我腿短!是你腿太长!” 声音咆哮,划破黑夜,响彻城头散向四方...... ...... 朗宁的恼羞成怒的恼怒,白夜的肆无忌惮的嘲笑...良久,白夜才勉强收紧面皮一边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边拍着朗宁身着甲胄冰冷的胳臂,“好了!我不笑了!我保证...璞...” “哈...哈......” 朗宁怒目而视:“......” 一场莫名其妙的笑闹开始的突兀结束突然。白夜猛地收起了肆无忌惮的笑容,直起挺拔的腰背,虽然她的嘴依旧咧着......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随手将酒坛递给朗宁。 “梆——梆!梆!梆!梆!”城内四更天的梆子声自城下守御军营内传来,白夜听得仔细眉头上却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愁索... 嘲笑别的人总是很快忘记,而被别人嘲笑的人总是耿耿于怀,朗宁脸上的尴尬难看是真的,而气急败坏的怒容也是真。 撇了一眼还露着大白牙的白夜,狠狠怒其不争的摇摇头,拨开递到自己面前的酒坛,毫不忌讳的坐到白夜身边肩并着肩,为了挽回些许颜面回怼道:“你还有脸笑我?” “你瞧瞧你自己...你一个女...”女人的人还没有说出口,朗宁精明无比的大脑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公之于众,他可没喝酒..... 回头四望,四处打量确定没有外人,才特意压低声音:“不管你多么能征善战!武功盖世?说到底也是个姑娘家!人家大家闺秀窈窕淑女都讲究妇德妇容妇颜...笑不露齿是最基本的!你再看看你,光天化...不是...月黑风高的...还抱着个酒坛喝的半醉不醉?以后怎么找婆家?谁敢要你?一个女儿家终归要嫁人的! 还有!我可不像你,比熊瞎子还抗揍!九十军棍下来我不死也得半残!” “找婆家?......嫁人?女人就一定要嫁人吗?”白夜手中抓的酒坛子突然从朗宁头顶晃过,白夜的胳臂搭着他的肩搂着他的脖子,酒坛子就在朗宁胸前不停的晃荡。 “女人怎么能不嫁人?”朗宁皱着鼻子回答的理所当然脱口而出,坛中的酒气扑鼻而来,有点浊有点酸...将军怎么从哪里找来这种劣酒的..... “是啊...女人怎么能不嫁人呢......”白夜仿佛赞同的低垂着脑袋认命了一般努了努嘴重复道。 收回搭在勾搭着朗宁肩脖的手,双手抱着酒坛子,低头看着怀中的酒坛望着半坛子摇晃的浊酒出神呆愣无神颓靡喃喃自语“大家闺秀,窈窕淑女......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其实是个女人了。” “将军?”朗宁不知道白夜到底是怎么了!心中忧心泛起,却不知从何劝慰。 “将军!”豁然白夜听到将军二字就像耳边万鼓千金齐响,如旱雷在心中炸裂。猛然抬起头来目露精光杀气四溢言语铿强激烈:“对!我是将军!我是白夜!我是蓟镇统制!我是镇北将军! 十一岁从军!征战沙场十二载!斩将夺旗杀敌无算!哪点不如男人?那点不是男人?狼子你说!谁敢说我不是男人?你说!”白夜激动地有些癫狂右手紧紧的抓着朗宁的左肩,激动的摇晃着。 “你是男人!你是男人!没人说你不是男人啊!快放手!肩骨碎了!”朗宁不堪疼痛急忙拍打着白夜的手挣扎着。 得到自己想要听的回答,白夜一下松开了手,朗宁如离弦之箭挂着刚刚差点被白夜捏碎的肩膀窜出老远,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对着白夜几经措词敢怒而不敢言。 “不是...将军?...你...你今夜到底怎么了?喝多啦?” 白夜没有回答他而是一脸严肃继续咄咄逼人的问道。 “好!既然是男人!狼子我问你! 说有这么一个人!他救过你的命!而你却反而害得他一辈子受苦!现在你有个机会帮他救他... 但是帮他救他的代价是让你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可能搭上下半辈子,那你说救是不救?帮是不帮?” 这边朗宁还歪着肩膀揉着被白夜“蹂躏”的肩膀,一碰,真他娘的疼...狠狠的嘶了几口凉气,不假思索的狠声道:“帮!当然得帮! 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受人点滴恩惠自当结草衔环不敢相忘!知恩报恩,风流儒雅,有恩不报,非成人也!” “什么草?什么环?什么恩?什么人?说人话!”白夜最不耐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偏的这狼子老是在她面前卖弄,暴脾气上来就想动粗。 朗行见状急忙伸手制止道:“诶诶诶!你别急啊!别过来!我给你解释!我能解释!就是...就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哎呀...不贴切...英雄救美以生相许...嘶...也不合适...不对不对...哎呀!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报恩!这么说明白了吧!” 随着白夜紧握的拳头越来越近,朗宁急的语无伦次靠点边的词一句句往外蹦,就是找不到贴切的又容易理解的,和“文盲”交流真累啊...... 豁出命去,也要报! 嗯!有道理!大丈夫当如是! 听了朗宁的话,白夜仰头望月半坛浊酒一干而净,大半都洒在衣领脖颈前襟处湿了一大片,空了的酒坛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惨不忍睹,黝黑的目光坚定泛着狠光,言语铿锵有力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你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刀山火海在所不惜!就算搭上这条命又有何妨!” “走了!”白夜几个飞身从三丈高的城墙之上就径直一跃而下,附抓着城墙及半腰处直接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护城河的矮堤上,几个越步跨过护城河消失在黑夜中。 朗宁顾不得肩膀撕裂的疼痛,急忙跑到城墙边探出头来扯着嗓子在城头山焦急大喊:“你干嘛去啊?” 伴着清冷的月光回应他的是白夜头也不回的摆手和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着白夜挺拔而又孤独的像赳赳赴难的背影。 突然朗宁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口蔓延难受,仿佛心中最珍贵的东西离他而去一样,想抓再也抓不住,想留那人却以消失在黑夜深处...... 第三十四章 你是我夫人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朔州地域群山环伺,山高林密,山林深处多有猛兽出没寻常拾柴烧炭的山下百姓村户都不敢往丛林深处走去。 因为他们祖辈用一代又一代鲜血淋漓的代价给他们留下了惨痛的教训。 朔州南部有一处山脉,山脉起伏绵延,像一条卧着的蜿蜒起伏的巨龙,又有两道磅礴的瀑布挂在群山初始的那座最高的山峰径直而下冲出山脚下一个巨大的泉潭,自泉潭而出又分流出两道清澈潺潺绵长的溪流一南一北静静淌向远方。 灌溉滋润着沿途的土地生灵。 这座有瀑布飞流而下的山叫龙首山,而整座绵延起伏的山脉就叫做卧龙山脉。底下的那一滩泉潭就是卧龙潭。滋养灌溉他们赖以生存的南龙须溪,和北龙须溪都有此发源分流。 山脚下有一处村庄,叫卧龙村,相传和先代蜀汉丞相有关。 他们自魏晋以来就世代在龙首山脚下繁衍生息耕犊劳作,村里庄户人家多质朴良善。 卧龙村地处偏僻,又处在深山之中,犹如世外桃源一般,无兵乱,无苛税,而作为他们唯一赖以生存的卧龙潭的感情自然是无可比拟的。 他们对这滩泉潭的感情是敬畏和热爱的,卧龙村有户一百二十一户,绝大多数的村户都姓孔,是卧龙村最原始的住民,方圆数十里之内只有这一处水源...... 不管是和何朝何代,水对于百姓的劳作生息都是至关重要的,为了保护水源使他们的后代子孙能够长长久久的生息下去,他们的祖先立下祖训,划卧龙潭为孔氏子孙禁地,不得在谭中嬉戏玩闹,洗刷便溺......取水用水必须自两条溪流中取用。 卧龙潭在他们的眼中是神圣,圣洁的不允许有任何人来玷污毁坏他。 不过昨日拂晓时分,勤劳朴实的憨牛子晨起准备去山上砍拾些枯树木枝,天寒地冻的季节,不单单要生火造饭而且还要烧火取暖,春夏时节一次砍两担百十来斤柴火他自己一人能用好久,可一到冬季就不行了,往往不经烧用。 得赶着大雪封山之前多砍些柴火才是,杏姐家孤儿寡母的没有劳力一到冬天柴火就不够用,而且杏姐家的阿婆已经答应杏姐嫁给自己了,自己冻着没关系,可不能屈着她们。 可当他沿着熟悉坑洼的小路上山之时途经卧龙潭竟然发现谭中漂浮着一团黑影,当时天还蒙蒙亮,憨牛子以为自己看错了狠狠的揉了揉还泛着水肿的双眼。 以为是昨夜因提亲成功兴奋一夜没有睡着,又起早了的缘故,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连忙一路小跑着绕过种满梨杏果树的田埂之畔,小跑着凑近去看,跑到卧龙潭岸边的细石滩地时,才发现自己没有看花眼,虽然清晨的潭水之上飘荡着朦朦胧胧的水汽凝重,但他瞪大了双眼仔细盯看真的有东西飘荡在潭水之上。 不是花眼! 这还了得?他自小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是收留他的阿翁入山打猎时,碰到了在山中迷路的他,那时候年岁太小,什么都记不得了,也不知道为何在山中迷路,这是事情还是阿翁告诉他的。 可阿翁在那个寒冬里入山行猎却猜也没有回来,要不是寨子乡亲邻里的照拂帮助,他哪能活到今日? 而且他等元旦之日就要娶村里的杏姐,那时候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卧龙村的人了。 虽然他早就将自己当成卧龙村的人了,可跟他一般大年纪的几个小哥儿却一直排挤他,一直那他是捡回来的事情说事,还拿这事当由头阻挠自己跟杏儿姐的好事但没有关系,他不记恨... 早已把自己当成卧龙村的一份子的憨牛子,早就将卧龙村的祖训铭记于心,对于圣洁的卧龙潭中有异物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焦急的四处打量想找个长条的枝条树干之类的东西,把漂浮在那勾戳出来,可四周的滩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突然只见谭中的黑影翻动了一下,震起一阵水花,紧接着就是剧烈的挣扎,激起震震浪花,隐约之间仿佛听到谭中的原来有人虚弱呼救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咕噜咕噜...璞...救...” 是人? 憨牛子惊呆了,憨厚善良的他情急之下一咬牙也顾不得仡熊寨的祖训了,一把将手中的挑担和柴刀以及挂在粗布腰带上的一个小包袱扔到一边,里面装了今日他要在山中吃午食几个粗面煎饼被滩上的滩水浸没。 一个猛子扑倒水中,片刻之后就从谭中将那个求救的黑影拉回岸边。 不!应该是两个,起先水汽太大他没真切,实际上是两个人! 直到将两人拖到岸边,刚定下神来的憨牛子又慌神了,那个拼命呼救瘦弱却细皮嫩肉长得比杏儿姐还好看的人还要只是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咳嗽,在泉水中呛了一会儿咳的脸色通红脖子粗大青筋爆现。 而他抱在怀中死死不放手的另一个人却纯色青紫,面如白纸,浑身是血惨不忍睹。染的潭水一片殷红,这些憨牛子瞬间惊恐不安手足无措。 这可是村中的禁地啊!弄成这样可如何是好.....这人流了这么多血,不会有事吧...... 片刻之后那个咳嗽的青年反应了过来发疯似的狂吼道:“快去找萧甘农!快!” “萧甘农?”憨牛子愣住了...那是谁? 那个狂吼的青年也愣住了,回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瞬间又清醒吼道:“不对!不是萧甘农!是大夫!哪有大夫!快带我去!.......” 大夫? “我们村子里没有大夫...不过我们族长会识草药...熬汤药...寨子中的乡亲们有点大灾小病的都是族长给治的...”憨牛子从来没见过人这么凶,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快带路啊!”也不知这瘦弱青年哪来的力气,抱着怀中看似身形和他相仿却精壮无比的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晃两天已过,卧龙村依旧如往昔安宁祥和没什么变化,天依旧青蓝,卧龙潭的潭水也已变回澄清透彻,村子外两条卧龙溪依旧潺潺流淌奔向远方...... 卧龙村一切如故,除了憨牛子家却多了两位来历不明的客人。 憨牛子的屋子在寨子的最东头,也是寨子里离卧龙潭最近一户人家。 三间茅草夯土的土房组成的小院落,一圈篱笆将院落包裹在内,左边是用藤条枯木围成的鸡舍,右边则是几根木头支成的简易伙房。院落的中间是一颗已经光秃秃的老槐树,槐树的根部还有一个一尺多宽的黑树洞...... 一条乡村常见的土黄狗已经垂垂老矣在茅草长出的屋檐下有以下没一下的摇着尾巴晒着晌午难得的暖阳。 几只翅膀和背部都已经开始脱毛的老母鸡,咯咯咯的在潮湿泥地里刨着土吃,不时从泛起的泥地中翻出几只已经冻得僵硬不知是死是活的虫子。 憨牛子正在自家院子老槐树底下的矮灶上,熬煮着从族长哪里讨来的草药,气味冲鼻很不好闻,堆在矮灶边的柴火已经不多。 而且昨夜下了零星的小雨,柴火带的水汽太重,不时有火星和焖爆声从矮灶中传出,已经熬制了两个时辰了,漆黑破旧的药罐盖子被里面咕噜咕噜的热气向上推动着,不时和罐子发出磕碰声...按照族长吩咐的应该差不多了... 憨牛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耐心熬制了两个时辰的汤药倒在他家唯一一个有花纹的碗上,双手捧着每一步都放慢脚步唯恐给撒了...... 憨牛子小心的掀开不久前刚刚浆洗散发着皂角清香的干净的门帘,这间屋子本来是他的卧房,里面的东西都是不久前才添置的,一张新木四方桌三条凳子一把椅子,一个新箍的木盆,这是他用了两只袍子三只野兔和好几张兽皮像村子西头的何叔央他打的...... 两床崭新的粗布絮被,上边正反双面都绣着两个大大的囍字这是杏儿姐亲自绣的准备他们成亲之时用...... 这间屋子也是他准备成亲之时洞房花烛用的,如今却先住进了另一对夫妻... 不过,生性淳朴善良的他并不介意,卧龙村地处偏僻难得有外人来,既然有客人来了就一定要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憨牛子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又尽量捏着粗狂的嗓子轻轻的叫着。 “卫公子!卫公子!您醒醒!汤药熬煮好了,赶紧让您夫人喝下去吧,我们族长的要很灵的,您夫人喝了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这被称作卫公子的年轻人,趴在炕边闭目,听到憨牛子的声音,疲累的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倦怠气色不佳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谢谢你憨哥,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公子,叫我卫孝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们家杏儿姐说了!卫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贵人,不可以乱叫...怕唐突贵人什么我也不太懂,反正听杏儿姐的总没错...”憨牛子憨笑着,一手稳稳的端着汤药一手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 卫公子疲倦的笑了笑双手接过汤药,缓缓移动趴地有些僵硬发麻的身子坐在炕边,轻轻呼唤着他娘子...... “阿夜?阿夜?醒醒?汤药熬好了...醒醒...来我服你坐起来,你慢点...小心点...别甭坏了伤口...” 憨牛子看着卫公子一点点扶起他的娘子靠在他怀中,他娘子迷迷糊糊的躺在他怀中虚弱的轻轻左右移开脑袋...不喝...躲避着汤药刺鼻的味道。 声音很虚弱,沙哑中性有点粗没有杏儿姐温软悦耳...... 而且憨牛子总觉得躺在那里的娘子应该做丈夫,而这细皮嫩肉的卫公子才应该做娘子才对...因为他总觉得卫公子的娘子更有男子气概,虽然现在软趴趴的躺在炕上,但眉宇之间那股气宇轩昂的英武之气比卫公子白白嫩嫩的更像个男人...... “你别闹了!伤的这么重不喝药怎么能好呢?来,乖...我喂你...” 卫公子用汤匙轻轻吹凉,又自己轻轻抿了一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娘子唇边。 “...我不喝...” 声音依旧虚弱,但却有了些许重量底气,不像刚刚的轻飘飘毫无气力... “不喝怎么能行呢...不喝你的伤怎么能好?” “...我不喝汤药...” 卫公子的娘子睁开惺忪的双眸,竟然还有力气将递到她唇边的汤匙推开...随即推开汤匙的手又重重的落下... “不喝怎么能行?你一定要喝...” 在卫公子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娘子喝药时,院中传来了一阵温婉软糯的女声。 “牛哥...牛哥...你在吗?妾身给你们送午食来了...” “是杏儿姐!”憨牛子一脸兴奋,对着卫公子说道。 “卫公子!是杏儿姐给咱们送饭来了,我去接一下,就在外边,有事您唤我!”憨牛子兴冲冲往屋外走一只脚都踏到屋外了突然回过头来一拍脑袋,懊恼道:“您瞧我这憨劲儿!族长说了,这汤药您夫人要趁热喝否则药效就不灵光了!” 昏迷躺了两天的白夜脑子一团混乱,听到卫公子,夫人这类话满脑子不解。 再一次别过头去离那刺鼻的汤药远点,虚弱仰起脸看着头顶这张憔悴疲倦的脸问道:“...卫公子?刚刚那人...为什么叫...你卫公子?还有...夫人...谁是你夫人?那两个刺客呢......这是在哪里....” 卫公子轻轻拿着汤匙又重新盛了一勺,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又递到白夜嘴边。 “先把药喝了!”被憨牛乘坐卫公子的夏宗孝声音也带着沙哑,双目满是血丝和疲累。 白夜看着这张憔悴疲倦的脸原本视汤药如毒药的她竟然不自觉的慢慢张开干咧的嘴唇,一勺一勺,虽然眉头紧皱,面色痛苦可还是一声不吭的喝完了汤药。 看着白夜乖乖的将汤药喝完,夏宗孝的担心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轻轻用粗糙劣旧却很干净的衣袖轻轻温柔的拭去白夜嘴角留下的药汁,这时候白夜才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夏宗孝的怀里,一个男人的怀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她心底涌现,踏实?温暖?安心?放松?眷恋...... 夏宗孝双手合拢环抱着她柔声道:“你就是我夫人啊!这房间里还有第二个女人吗?” 第三十五章 吃定她了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夫人?”白夜心中有些疑惑好笑:“...我什么...时候成你夫人了?”方才喝的那苦涩刺鼻的汤药,让她口中发苦胃中反酸难受,不安的轻微扭动的身体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不是我夫人?难道我还是你夫人?”夏宗孝急眼了,差点抽身一下从炕上跳起来,动作还没成型就听到白夜因为自己抽身的动作引来一阵闷哼。 背部胸前剑伤刀痕伤痕累累,凝神运气一丝真气也提不起来。 只觉得丹田中有一股寒气盘旋与纯阳真气不断纠缠拼杀,虽然这股寒气正在一点点被纯阳真气消灭融合,可感受这速度真是感人...... 这团寒气就像磁石一般牢牢吸住她体内的纯阳真气吸锁在丹田之内与之缠斗,否则身上这些外伤只要纯阳真气在体内运行几个大周天就能好很多,至少可以下地减少疼痛... 因为牵动左肩伤口,那一剑贯穿带来的撕裂的痛楚,让白夜又一声闷哼,开始没有感觉,慢慢的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细密的冷汗开始从白夜的额头冒出... 白夜在边关蓟镇大小争斗无数,不管是战场厮杀还是市井拼斗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这对于她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因为过往受伤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夏宗孝听到白夜强忍着疼痛的轻吟,吓得不敢乱动了,也不能将白夜服侍躺平,因为午食已经送来了就在门外,白夜昏迷了两天只用了些稀粥清水,应该进点干的了。 她又不能自己进食,到时候又要扶起来,多此一举省的牵动伤口。 夏宗孝只能继续让白夜靠着,小心翼翼的轻移白夜上半身至左肩上,让她尽量靠的舒服一些。 虽然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却带着丝丝气愤委屈偷偷瞟了一眼暗黄窗纸糊成的窗户压低声音,憨牛子还站在院中和他的杏儿姐说话:“这荒山野林你又半死不活的流了一身的血,我手无缚鸡之力。 人生地不熟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怎么解释?我只能尽量博取他们的同情... 说你虽然长得一般可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英俊潇洒博学多才的我,但你家里人不同意,非逼你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牙都掉光了的老头当填房。你不肯!才蹿腾着我和你一起私奔,却被你家中长辈发现,他们一怒之下派出家中护卫,想结果我的性命带你回去,可你誓死不从,还为保护我身受重伤,结果我俩为了殉情,双双坠崖... 千万记住了!别人问你的时候别穿帮了! 还有你个混账东西!那晚在山洞里你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忘了!说你是我媳妇儿怎么了?还委屈你了?老子堂堂一个亲王!老子还没不乐意你还有意见?” “山洞?”白夜奇怪了,缓缓仰起头努力睁大无力的双眼疑惑的看着夏宗孝虚弱的开口,口中吐出的热气让夏宗孝感到脖子一阵温热:“干了什么....我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还用老子告诉你吗?你个不要脸的混账!”夏宗孝气得涨红了脸狠狠的骂道:“那晚老子睡得好好地!你个混账王八蛋一身酒气举止放荡,把老子从从大营中掳走还在一个山洞里兽性大发...可怜我守了二十年的贞操...被你这个混账王八蛋玷污了......” “......”白夜双眸先是迷茫后是不敢相信,无意识的微张干裂的嘴唇囔囔道:“不会吧...” “事情都做了!你还想狡辩!难道不是你半夜三更来我大营,把我掳走,玷污我的贞操!” 白夜疲软的缓缓摇晃着头面露痛苦迷茫之色,没有束髻的乌黑长发散乱的散在左右两肩上,脑袋摇晃着贴在夏宗孝光洁脸颊上蹭着..... 白夜只觉得大脑头疼欲裂,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紧闭双眸努力回想,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开口道:“那晚我是喝了点酒,也是有想过和你...悄悄潜入你的大营,可...我是要去找...萧甘农的...” 脑中断断续续,模糊零散的片段不断划过,可就是抓不住无法组成连续成熟的画面。 越是想抓住那些模糊画面的画面,脑子就越发疼痛就像被斧子从中间劈开来一样,连带着身体都微颤,不过性格坚毅的白夜强忍着,声音低沉带着颤抖痛苦:“...可踏入大营...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在可以回忆起...就是...在山洞里你睡在我怀里...接就是那两个...老头?....刺客?...要杀你...悬崖...我杀了一个...跑了一个...接着就昏过去...再醒来...就是我躺在你怀里...” 夏宗孝听得白夜这些话,后槽牙都在痒痒,要不是看在她为了救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恨不得锤死她。 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好像她才是受害者...... 夏宗孝许多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怀中传来沉抑平缓的呼吸声,轻轻低下头用余光看着已经紧闭双眼的眉头紧皱面带痛苦沉沉睡着的白夜,夏宗孝扯了扯嘴角,这哪是白虎分明就是头猪,刚刚还在说话,这会儿就睡着了...... 夏宗孝屏住呼吸用及其轻微的动作,一点点帮白夜躺平,生怕惊醒或者牵动她的伤口。 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摇着脑袋抱怨道:“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伺候人...第一次都给你了...” 夏宗孝现在身上穿着的是憨牛子的粗布棉服,不抗冻穿在身上冷嗖嗖的,他原本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被杏儿姐拿去浆洗还没送回来,而白夜那身衣服则都是血迹破洞根本不能穿了,被夏宗孝拿到灶炉里烧了。 掀开帘子走出门外,一出门夏宗孝就只感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夏宗孝缩紧了脖子,寻常百姓家,家境清贫,过冬一靠皮厚耐冻,二靠灶火炕洞。 哪有什么大氅,脖围子,手炉,汤婆子......没有小骰子贴身伺候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夏宗孝一时还真不怎么适应。 可令夏宗孝惊奇的事,这些天一路担惊受怕奔波逃命,还从崖定坠落,落入冰冷刺骨的寒潭中,除了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身体有些疲累,竟然没有一点半点生病的迹象,天寒地冻的连个喷嚏都没有打... 这可令夏宗孝惊喜交加,看来白夜千真万确是玄德老道所说的他要找的活白虎。 原先不管如何,夏宗孝心中多少都有些含糊不确定,可如今夏宗孝已经确定白夜就是他要寻的活白虎。 玄德羽化之前的话他还记忆犹新:“寻得活白虎常伴左右,则身体康健,百邪不侵。” 这才待在一起没几天夏宗孝就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很多,虽然疲累却又似有花不完的精力。 而且最让夏宗孝意外的事情就是,威震北境,杀的敌军闻风丧胆的白夜竟然是个女的! 真是“巧合机缘”,夏宗孝一直要寻找的白虎,竟然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竟然还“兽性大发”看上了夏宗孝,巧的就像话本传奇一样。让人不敢相信... 在初始白夜的时候,因为不知道她是女子一直在为怎么拉拢讨好她费神。为了玄德老道的常伴左右四个字伤脑筋,毕竟让一个男人常伴左右,实在太过怪异... 可当知道白夜竟然是女子之身之后竟然还“玷污”了他的贞操,夏宗孝心中就有了计较... 这两天白夜昏迷的时候,夏宗孝想了很多,从玄德老道的预言,他千方百计的寻求不得的活白虎...到夏辽联军南侵,莫名其妙奉旨出征,初到北境就闻白虎之名。被白虎掳走“玷污”,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白虎竟然是个女儿身,再到莫名其妙被刺杀,这一切的一切让夏宗孝感到困惑,总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他身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虽然夏宗孝觉得这一切有些太过巧合,但有一只“朝思暮想”的白虎送上门来,夏宗孝也顾不得别的许多为了下半辈子身体康健百邪不侵,还为了让她为在山洞中的行为付出代价,夏宗孝决定不嫌弃她长得像男人吃定她了...... 第三十六章 憨牛子和杏儿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憨牛子和杏儿姐正在用几根木头搭城的简易伙房中,杏儿姐带来的午食装在篾制小巧的篮子上边盖着一层蓝色碎花粗布。 他们俩一边小声的说着悄悄话,一边将篮子里的吃食拿出来,村户人家没有什么珍馐美味,几个冒着热气的金黄的烙饼,三四个白面馍馍,还有一罐用瓦罐盛着的鲜嫩鸡汤。 鸡汤浓郁的香味顺着一阵冷风飘来,吹着冷风闻着香味饥寒交迫,勾索着脖子向伙房走去。 杏儿姐和憨牛子正说着话,抬头看见牛哥救回来的客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理了理发髻,裣衽施礼,夏宗孝见了惊讶了。 这两日一直忧心劳力的照顾昏迷不醒的白夜,闲暇时偶尔和憨牛子闲聊更多的是套话,想从憨牛子的口中知道自己大概的处境身在何处。 可这憨牛子真不愧对名字中的这个憨字,除了从他口中知道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叫卧龙村,其他的一概不知,归何州管辖?最近的州城是何地?在哪里?一问三不知......跟多的是听他傻呵呵的提起过他的这位未过门的妻子——杏儿姐。 从憨牛子口中知道这位杏儿姐是从外面回来到卧龙村投奔他的外祖的,这两日一直照顾白夜,顾不上别的许多,看见碰见杏儿姐了,夏宗孝决定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夏宗孝踌躇着在心底组织着话语,不知如何谈起。 杏儿姐却先开口了,声音温婉软糯倒不像是北地女子,身影亭亭玉立,一身素雅淡梅长裙打底,在披着一件样式有些老旧却整洁的锦色荚袄,俏脸白皙柔嫩,叶眉凤眼,气质濯濯,有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恬静柔美。 开口说话之间两侧的可爱的酒窝浮现。“妾身见过卫公子......” 这相貌这身段恬静的气质实在不是长在乡下的乡野村姑所能拥有的,夏宗孝暗暗称奇,心中对这个古怪的村子更加多了几分防备... 那座古古怪怪的格局复杂的院落,那个给白夜汤药的死人脸族长,还有他身边那些身形魁梧挺拔眼神阴抑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护卫... 以及当时抱着白夜回到憨牛子家时那些,古怪村民的古怪眼神...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这个村子怪异...还有这个憨牛子未过门的媳妇儿杏儿姐,这气度仪态倒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所有的所有都透露着这座村子的古怪...... 可千万别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只有这憨牛子看起来正常一点,虽然性子有点憨... 虽然夏宗孝也在心底暗暗诽腹这憨牛子长得五大三粗憨憨傻傻的竟然能娶到差距怎么大的媳妇儿,人长得没的说真是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德... 但他心里却是真诚的感激憨牛子,要不是他可能他和白夜都已经淹死在那潭水中了...因为...他不会游泳...而且这两天还不辞辛劳的帮着他照顾白夜,端茶送饭,烧水烧炭,熬煮汤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朴实善良,让夏宗孝十分感激他。 等白夜伤好些,回到朔州一定好好报答他...... 再想想,屋内那个让他衣不解带忧心劳神还“玷污”他贞操,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白夜,同样是女人...同样是还没取进门的媳妇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夏宗孝赶紧作揖还礼:“嫂夫人不必客气莫要公子公子的称呼,这次要不是憨哥仗义出手相救,我和贱内可能已经...还没有正式感谢两位万望海涵...” 听到夏宗孝说到自己的心上人,杏儿姐仰着俏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双眸中带着幸福温暖的情愫轻声柔糯:“卫公子言重了,牛哥生性憨厚善良不当什么的,而且我们这村子地处偏僻深山,一般也没有外人...卫公子和尊夫人能遇到牛哥,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不必放在心上。 公子也不要叫妾身嫂夫人了,叫妾身杏儿姐吧,乡亲们都这样叫的... 公子也无需这般拘谨,妾身和牛哥都是乡下人,不懂什么礼数,公子这般客气,反倒让咱们都不自在呢......” 夏宗孝笑着点点头,对于身边亲近的人夏宗孝一项很随便不拘泥礼数,但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该装还得装的,虽然文绉绉的说话让他很厌烦。 如今有人开口,他也乐得就破下驴,而且这两天和憨牛子相处,夏宗孝也总结出门道了,有时候话说的太文绉,憨牛子还听不懂,还得给他翻成白话...... 杏儿姐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块叠的齐整的素布锦帕轻轻打开锦帕,一只晶莹剔透的碧翠玉扳指静躺其中,在久违的和煦的阳光照射下剔透无暇,上边还雕刻着繁琐华丽的兽头,看样子像是虎形价值不菲...... 夏宗孝疑惑的看着杏儿姐,这不是他昨天送给憨牛子,他自己一直带了好多年的虎翠玉扳指吗? 又拿出来了是为什么?难道看不上? 毕竟憨牛子救了自己,而他自己和白夜养伤又借住在憨牛子家中,白吃白喝还连带着使唤人家,无亲无故,夏宗孝到底有两辈子的经历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可他被白夜掳走之时,已是深夜,那些白天带的乱七八糟的零碎像早就卸下,而且被掳走之时白夜就随手给他抓了件棉袍,除了右手上没卸下的扳指,真是一点值钱的物件都没有。 而白夜这个混账比他还干净...除了一把在逃命厮杀中被砍的缺了一个口的匕首连匕鞘都弄丢了,不要说玉器扳指...身上就连一个铜子都没有... “嫂夫...”杏儿姐笑盈盈的看着夏宗孝,夏宗孝才想起刚刚的话及时改口:“杏...杏儿姐这是为何?难道不喜欢? 可我身边实在别无长物,要不然等阿夜伤好些了,等我们回去我一定备上一份厚礼.....” 杏儿姐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夏宗孝,只是轻摇着脑袋,看了一眼在她扳指拿出的一刹那就涨红了脸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夏宗孝,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了事被长辈责骂的孩子一般的憨牛子。 口吻中带着些许责备,却不是太重:“公子说笑了!牛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怎可以收公子如此重的礼? 他昨日一时迷了心窍,公子莫要怪罪...这扳指贵重,我们这些乡野人家也无福消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还是收好了,以后莫要轻易示人....” “这......”夏宗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憨牛子还局促的低着脑袋,满脸通红羞愧不敢看着两人。看着憨牛子像个孩儿一般,杏儿姐露着明媚的笑容,轻轻道:“好了!妾身也知道,牛哥是为了妾身,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自己东西不能要知道吗? 别愣着了...快点将卫公子和卫夫人的饭食分出来,帮卫公子端到屋内去,外面凉,这鸡汤要趁热才更加滋补养人... 等帮卫公子熬煮好下半晌的汤药,你再去山上砍拾些柴火烧些碳来,阿婆年纪大了,夜晚不烧炕不行,家中所剩已经不多了...... 上旬你在五沟林方的兽夹子去看了没有?已经好多天了,要去看看,不然就是有了猎物,也该被别的山兽叼去了...自己小心...莫要在向以前傻呼呼的莽撞了,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回来...不可在山中过夜......” 没有大户闺阁小姐的做作羞涩,也没有乡村农妇的粗鄙无礼。也不避讳夏宗孝,亲密的举止不会让人感到轻浮,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杏儿姐用她温软软糯的江南口音不厌其烦的叮咛嘱托,憨牛子有些凌乱的发丝在杏儿姐温柔的理释下边的整齐。 温柔的整了整憨牛子略带污渍的领口,她也不嫌弃像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 待整理妥帖,笑着向夏宗孝屈身微福留下翠玉扳指,步履轻盈款款而去...... 夏宗孝看着款款而去的杏儿姐,再回头往白夜那屋看去,两相对比,心灰意冷只得无奈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三十七章 好啊 我娶你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零星的几声鸡鸣响起时,温暖的阳光自东方初升驱散黑暗,先是一缕两缕撕破初晨的清雾。 慢慢的就连成了一片,暖阳驱散着晨霾,光临大地,预示着今日是个难得的明媚天气,一片暖阳透过憨牛子被风刮起的树脂划破了几条小缝的糊着黄腊纸的木窗照进屋内。 昨夜入睡十分烧着的炕洞已经冰凉,泛着黑色的灰烬。夏宗孝裹着被子蜷缩在白夜身边,将露在素花粗布棉被外脑袋紧紧贴着不知何时盘坐起来闭目运气的白夜。 白夜面色沉静好似无喜无悲像个木头人,但额头满头的密汗和身上散发出越来越炙热的温度看的出她正在一个紧要的关头。 炕洞昨天半夜就熄灭了,屋内在没有别的冒着热气的家伙,屋内的温度好似比屋外的气温还要冷上几分。 夏宗孝迷迷糊糊在睡梦中之觉得一阵阵夜寒冷,昨夜守在白夜床边熬了两个时辰,实在熬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尾,轻轻扯过一点被头掩住腹部,就着炕床下翻腾上来的热气竟然不知不觉睡死过去,还把盖在白夜身上的棉被都抢过来自己盖了。 感受到身边有处地方不断散发着温暖,夏宗孝在睡梦中就不自觉的向着温暖靠近,紧贴着蜷缩在一旁,神色安逸像只熟睡的家猫...... “呼...” 一股浊气从由口中尽出,白夜顿时神色轻松,松了一大口气,目光一扫这两日的颓靡黝黑深邃的黑眸中带着熠熠光彩,神色虽然依旧带些疲累但以不复病态的苍白。 气沉丹田,丹田之中那股寒气已经消失的无隐无踪,白夜心中疑惑,按照她心中的计较,那股寒气虽然敌不过她丹田中的纯阳真气,但绝不可能这么快被“消灭”,目光落在屋内唯一那张四脚榆木的方桌上,上面那个还剩着碗底黑褐色药渣的瓷碗。 自己的伤势好的那么快,除了那碗刺鼻苦涩的汤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宗孝说的没错,这个村子果然有古怪,宗师拼死一掌催到体内的真气,连纯阳真气一时间都那它没办法,区区几碗汤药下去竟然就化解了?实在古怪......” 白夜皱着剑眉暗自思量着,她躺在床上这段时间,夏宗孝一直在她身边气懑的碎碎念嘀咕着他们这段世间发生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她从夏宗孝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大概。 可不管任她怎样回想就是无法想起那夜翻入卫王大营之后的事情,跟不必说夏宗孝怨念极深的夸张的述说着自己在那个山洞中的“暴行”? 真的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每想极尽回想起那些失去的记忆,大脑就欲裂难忍。 而这段空白记忆之前及之后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夜灌了一坛黄汤在和狼子一席话之后,翻入大营......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醒来,怀中躺着衣衫不整的夏宗孝.....疑惑的出了山洞...两个宗师袭来...厮杀...护着夏宗孝逃命...荒山野林...失了方向...最后的悬崖畔...以命换命毙了一个逃了一个,最后她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伤势,昏死过去...... 她昏迷倒去之前,连夏宗孝惊慌失措的表情连眼神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无论如何就是记不起那段脑中的空白...... “冷...冷...小骰子...火炉...汤婆...”夏宗孝睡得迷迷瞪瞪,脑袋不住的往白夜那边蹭,紧紧的裹着粗布棉被,睡梦之中仿佛回到了汴京的卫王府的寝宫迷迷糊糊的嘴唇微动低声糯囔。 白夜低头,看着裹着被子像孩童一般蜷缩着喊冷的夏宗孝。神色犹豫,眼神复杂。 事情已经脱离的预想的轨迹,一切都来得太过诡异突然,让她措手不及,不知如何面对夏宗孝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纵使她身边的人和她自己一直把她当成男人,可奈何实为女儿身。平日里与弟兄们厮混,喝花酒,打群架,调戏舞女歌姬街上俊俏小娘与男人无异,可午夜梦回,夜半梦醒时分,才意识到自己原是女儿身。 小时候不懂,也就稀里糊涂的过了,但渐渐长大开始懵懂了,她也曾经问过她爹,为何她看别的男娃儿都是站着迎风...而让她...那次她被他爹狠狠的揍了,三天下不了地,从哪之后再也不许她和以前的玩伴玩耍...也不许与人一起...... 只是那之后便日夜逼她习武练功不在允许她在外厮混,把她扔到了九镇幼军之中,还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那年她五岁:“你给老子记住!我们白家九代单传世代将门!从上到下,就是伙房的耗子也都是带把的! 就是不带把!我白家也只有跨马提刀血染沙场的汉子!没有涂脂抹粉的娘们儿!” 自此之后,白夜再也没敢问起为何自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她不敢,她害怕,让别人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只是更加努力的在营中习武,用拳头,让那些比她高比她壮比她大的敢来欺负她的幼军鼻青脸肿。 她比那些男娃儿们更疯,更狠,更顽劣,打的他们怕了,俱了...十岁那年她就是幼军之中的混世魔王了,拉拢蓟镇幼军子弟和别镇幼军子弟混战,一镇敌八镇打的其余八镇幼军子弟伤痕累累鬼哭狼嚎..“一战成名”。 打的伤痕累累,遍体鳞伤,折了左臂,断了肋骨,口中溢血,立在那里身影摇晃如同随风柳絮,脚底生根却似古树根深,方圆数丈之内无人敢立。 目露凶光环伺四周,如同沉怒呲牙的稚虎...... 那日恰逢大都督魏冉巡营望着满目狼藉“尸横遍野”的幼军大营,没有动怒没有惩罚盯着白夜却道了句:“白氏虎子...”转身离去。 那一刻,她爹脸上自她懂事以来就不变的冰冷寒霜化了,露出她从来没见过的光亮,目光中不再是冰冷厌恶,而是淡淡的喜悦与欣慰...... 白夜眼神迷离中带着愧疚轻抚着夏宗孝那张比她更像女人的俊俏的脸和他眉角处那道浅浅的疤痕囔囔的自语道:“......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夏宗孝睡梦朦胧中,无意识蹭了蹭脑袋想让脸上那片温暖贴的跟紧实些,不知道梦到什么眉头紧蹙嘴中轻轻的嘟着:“曲沃?...去噢?...娶我?” 刹那间,屋外万丛金箭似的晨光,穿透了朝霞,散尽了晨雾,射进屋来,斜洒在白夜身上,白夜沐浴着朝阳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柔水暖阳...... 白夜笑了,略带粗糙的手掌轻轻的磨搓着夏宗孝白嫩的脸颊,引起他皱着眉头脸部抽搐的不快...所有的犹豫迷离一扫而光,脸上浮现谜一般的淡笑声音平淡却又似山峦般厚重:“好啊...我娶你...” 第三十八章 出山(一)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微风不燥,天朗气清。山中无岁月,一眨眼不知不觉中在卧龙村就已看过十个日升日落。 今日午时的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日光穿过憨牛子院中苍老粗大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洒下来,照的人浑身懒洋洋的很是舒服。 老槐树下的两三块叠起的老磨石盘上,夏宗孝穿着一身杏儿姐拿憨牛子改的朴素的粗布褐色棉服蹲在老磨盘上。 身上一袭崭新的棉服,衣襟处绣了几只惬意的飞禽,两处袖口则各是平安二字。 虽然没有平日里穿的舒适锦绣,但是夏宗孝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感受。只是他自幼身居高位,锦衣玉食,样貌俊美,自有一番气度在,咋一穿上这朴素平民的服饰,别人看起来倒有些格格不入,显得怪异别扭...... 这本是杏儿姐做给憨牛子的新衣,热情朴实的憨牛子还一次没穿就到了夏宗孝身上了。 夏宗孝原来那身“花哨”的锦衣华服还在杏儿姐那浆洗,在当时慌不择路逃命的时候,刮擦磕碰,血渍污迹将夏宗孝的衣服弄得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夏宗孝不认为自己的那身衣裳还能穿,原本是要扔掉的,但是却被杏儿姐阻止拿去浆洗缝补了。 夏宗孝蹲在老磨盘上,左手端着一碗高茉清茶,这是家在村西头的孟五郎“孝敬”的。右手攥着一把长寿果,这是家在村南头的孟七郎贡献的。 夏宗孝抿一口高茉,捻一粒长寿果,。美滋滋的闭着眼睛惬意的享受着难得好天气。 他周围则围着一群十来岁左右的幼童,有些更小,跟随着兄长阿姊流着鼻涕攥着他们的衣角眼巴巴的围着看着又抿了口茶,发出吱吱声音的夏宗孝...... 望眼欲穿,殷切期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渴望。 良久,夏宗孝抿干了碗中的高茉,又将那一小把没吃完的长生果揣回到怀中的内袋中。蹲的太久,血气不畅,腿脚有些发麻,夏宗孝小心翼翼的像个惧高的孩子一般,下到地上。 最后迎着孩子们殷切期盼的眼神,露出自己为和善亲切的笑容:“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夏宗孝拍了拍手大声的对着一脸失望不甘的孩子们说道:“好了!散了!散了!赶紧都回家吃午食去吧,不然你们家大人又要来找了,散了...别呆着了,石头还不带你妹妹回家找你娘?她那鼻涕都快吸到嘴里了......孟五郎你这么盯着我干嘛?怎么说我也叫你爹一声守正兄,你这样直视长辈,礼乎? 还有你七郎!你那什么表情?还有脸不乐意?叔还没说你呢!这都已经束发了!再过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办事还这么不牢靠? 叔昨日是如何交代你的?让你换些别的果脯蜜饯什么的?你看看你每次都是花生豆...这次的还有些潮了!这可不行啊!赶紧归家,今日天气不错,拿出来翻晒翻晒...还瞪!赶紧回家...” 孟七郎虽然一脸稚气未消,却已比夏宗孝高出了小半个头,抽着嘴角翻着白眼脸上带着急切和怒气,怒视着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五岁,却在这里厚颜无耻充大辈的夏宗孝:“你不是说今日给我们讲完武侯的故事吗?这才讲了半个时辰又不说了?” “明日再讲,明日再讲...” 听着夏宗孝毫无诚意的敷衍之词,孟七郎急的满天通红:“不行!你前日就说昨日说完,昨日又说今日说完!今日又说明日! 再说你不是明日就要走了吗?我们到那里听去?骗了我们茶水吃食就想走!不行!现在就讲!武侯登坛作法有没有借到东风?有没有大破曹军?快说啊!” 不只是大一些的孟七郎,孟五郎,连带着周围所有的孩子都殷切的盯着夏宗孝,不肯放过他,一拥而上把他围在中间闹哄哄的。 “不准停...快讲!快讲...” 叽叽咋咋呜呜泱泱的一群年纪最小被兄长阿姊带来的总角稚童抓着上衣下裳,还有几个小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鼻涕口水蹭的到处都是,夏宗孝连人带衣裳都凌乱了...... 一些大的则在一旁,起哄煽风点火:“快讲!快讲!” 孟五郎和孟七郎对看了一眼,露出不嫌事大的微笑,拼命的在一边起哄架秧子:“快说!不说就不让你走!” 夏宗孝只觉得耳边有无数只小鸭子的嘎嘎嘎的叫着,被围在身旁的这些小家伙拽着晃着,头都大了... 正无可奈何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苍老却富有威严的怒喝声。 “放肆!成何体统!”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鹤发童颜,气度非凡的老者站在了院门口。 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头戴纶巾,手中持着一轮羽扇,冬季清寒的日子还轻轻的摇着,也不怕冻着...... 浑浊的眼睛中却透露睿智,雪白的须髯在微微的清风中浮动,颇有世外高人脱尘出世的味道...... 这就是卧龙村的族长,夏宗孝叫他孔翁,当时夏宗孝抱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白夜,就是他给白夜诊治施药的。 他身后跟着几名脸色冰冷阴沉的劲装男子。他们面无表情,悄无声息的立在孔氏族长的身后。 清晨前去拜访他的白夜也一起回来了,可不知为何,白夜身上那身杏儿姐的淡雅文静的窄袖衫襦已经换成了一袭锦绣华服,夏宗孝看着真切有些眼熟,定神一看,不就是自己那身准备丢掉,却被杏儿姐拿去浆洗缝补的吗? 一袭紫红打底,金丝绣线,胸前,对襟,袖口,直领都绣着繁复精美的龙凤翻腾的图案。上边的血迹污痕都已经消失不见,刮蹭撕裂的地方也都已被缝补好,夏宗孝站在远处根本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 这一身华服穿在白夜身上,配上白夜“英俊”的面庞,更加显得白夜英武不凡。征战沙场统领千军万马多年,往那一站自有一股强盛迫人的气场引人注目。 与白夜小麦肤色相比,夏宗孝这张俊美的小白脸倒是更像个女子。 要不是白夜胸前那比正常男子更高耸的胸膛,还真有可能会有人认错。 白夜立在那里看着“狼狈”的夏宗孝眼中笑盈盈的,走近几步,围着夏宗孝的幼童们自觉的分开了一条道路,有些畏惧看着白夜。 那是因为,就在昨日白夜在村中草场上,一拳就击碎了草场中厚重青石,三招就把公认的村中第一高手放倒在地... 夏宗孝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有些吃味。哼,小小年纪就知道欺软怕硬!卧龙村下一代前途堪忧啊...... 白夜伸出双手,帮着夏宗孝整理被孩子们弄的凌乱的衣裳,像个贤惠的妻子,只是动作粗苯生疏,有些笨手笨脚... 孔翁扫了一眼在场的孩子们,他们顿时化作鸟兽散,只有孟五郎和孟七郎依旧面带不舍磨磨蹭蹭不肯离去,他们想听的武侯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孔翁瞪了他们一眼。在有不舍也只能乖乖离去了,垂头丧气的。再不复对着夏宗孝那股咄咄的态度。 见到他们吃瘪,夏宗孝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说教口吻:“世间万物,皆有缘!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可强求啊!两位侄儿切记切记!” 两人走的很气怒也很伤心,夏宗孝咧着大嘴却很开心。 孔翁抚着白须,面带淡淡的惊讶与笑容,步伐轻盈沉稳丝毫不见老态走进院内,那几名劲装男子就分散侍立在院外防止有人打扰:“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卫公子大才!未及弱冠就已看透世道,世人只闻卫公子纨绔之名,却不知卫公子惊世之才!卫公子?亦或是卫王殿下?” 白夜帮夏宗孝整理胸口对襟的的双手顿了顿,就恢复如常,连表情都没有变。 夏宗孝收敛了笑容,却也没有吃惊:“这果然不是普通的村子。” 孔翁和煦春风:“卫公子也不是普通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普通人...” “老朽也没说过这是个普通的村子...” 第三十九章 出山(二)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看着笑呵呵的孔翁,眼角瞟过站在院外的那几名影子一般的劲装男子,面无表情除了一双警觉冰冷的双眼实在看不出有半点像活人。 这种人夏宗孝在汴京见过很多,汴京城中最高档豪华的勾栏瓦肆酒楼赌坊豪族世家贵人云集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身影,主人家在场寻欢作乐他们就躲在阴暗的角落处静静的守护着他们各自的主人,他们有一个令人胆寒的称呼---死士。 世家豪族,尤其是传承百年的豪门们都有自己暗地里的部曲武装,朝廷规定除了将门武将,勋爵贵戚是不允许有部曲家兵的,但传承悠久的豪族们自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大秦不禁奴隶,豪门世家们多蓄养奴仆,而这些家兵部曲明面上就是世家豪族们的家奴,私下里拿起刀兵就是部曲武装。 而且他们多训练死士护卫家中子弟,亦或者干些阴私勾当,因为这些死士是绝对忠诚...... 夏宗孝的身形比白夜高一点,低下头来下巴正碰到白夜刚清洗带着皂角清香的发丝,低声努努嘴问道:“那边那几个货怎么样?” 白夜笨拙的紧了紧夏宗孝的衣襟,露出一个笑容自信平淡:“不堪一击...” 听了白夜的回答,夏宗孝心中大定。 初来乍到时白夜深受重伤昏迷不醒,这个村子又透露着古怪,夏宗孝自然不敢太过招摇。 但经过这些日子和村子中众人的接触,发现虽然这个村子透着古怪却不是什么“虎穴”, 而且白夜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虽然不知道为何她的伤会好的如此之快,但有这么一个宗师高手在侧,胆气也渐渐壮起来。 试着端起架子,沉声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是卫王?” 孔翁淡淡的看了一眼装腔作势的夏宗孝双手负背,不急不缓的踱步至鸡舍前。几只老母鸡正立在鸡舍顶,伸长鸡脖想啄食挂在舍笼旁木架子上的几片烂菜叶子,孔翁随手拿起一片扔向鸡舍中。 咕咕咕咕...的几只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阳光下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和几片飘落的软羽落到地上争抢菜叶。 孔翁目光注视着夺食的几只老母鸡,带着脸上带着出尘的笑容:“卫王不是说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吗?既然不普通,知道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和他说的?”夏宗孝瞧着比自己还能装的孔翁翻了个白眼轻声的问白夜。 白夜与夏宗孝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她此番前去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辞行。不久前才有人追杀他们,怎么可能会和不知跟底的人说这些。 两人都盯着背对着他们的孔翁眼神中都带着些许警惕,这时院外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喧闹嘈杂和叫喊声隐约着夹杂着刀兵锁甲碰撞的声音。还有几声凄厉狂怒的惨叫声,凄惨至极,不似人声。声音越来越近往夏宗孝这边涌来。 夏宗孝不自觉的向白夜身边靠拢背对着老槐树将半个身子躲在了白夜的身后,声音凄惨越来越近叫的人发瘆心慌。越听越瘆人,这声音倒像是那日被白夜击毙的那老鬼临死时发出的惨叫声。一把紧紧抓住白夜的胳臂,眼神中透着惊慌躲在白夜身后盯着院外。那场追杀给他留下的阴影还真是深刻...... 白夜回头看了一眼惊慌的夏宗孝,坚硬的心像是被揉搓了一下,伸展手臂将夏宗孝牢牢的护在身后,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夏宗孝冰冷的手背,示意他放心有她在。 始作俑者出现了,一头半人高浑身是血双目通红虽然断了一根獠牙却依旧狰狞的野猪发了疯似的直挺挺的冲向小院,它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各色“兵械”的村民。 有拿冒着寒光的钢刀的,也有举着依旧粘带着黄泥的铁锄的,还有扛着粗重棍棒,菜刀,斧头,人群跟在发狂的野猪身后叫着喊着。 那群手执钢刀身着锁甲的人气势步伐颇有行伍之气,最是急切,发了疯似的追逐着这头发狂的野猪。 可奈何相距甚远,再加上受伤发狂的野猪已经癫狂,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呼吸之间已到院前,只见那几个分散守在院外的死士,丝毫不躲闪,几乎同时抬起右手。 从他们黑洞洞的袖口中发出嗖嗖嗖的声响射出一串寒光,那头野猪应声倒地,放眼看去,本就狰狞的面孔更加恐怖扭曲,通红的双眼已经消失取代的是几只插在它眼中的短箭,眼眶爆裂血流不止,悲戚的呜咽哀嚎着,不消片刻便不再发出声响,挺挺的倒在那死透了。 夏宗孝抓着白夜的胳臂惊魂未定,白夜神情淡然眼中戒备未消,孔翁不为所动连头都没抬依旧挂着出尘的淡笑,手中抛下最后一片菜叶,而那群本在争食的母鸡早已躲进了鸡舍挤在了咕咕咕的叫着。 夏宗孝躲在白夜身后探出脑袋嘴角抽搐着看着惨不忍睹已经死透的野猪,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瞬间打了个冷颤,使劲摇了摇头将脑海中可怕的念头驱散,却依旧不寒而栗,咽了一口唾沫抓着白夜手更紧了。 夏宗孝只顾着盯着地上的凄惨的野猪,没顾上它身后的人群,再抬头时那群手持钢刀身着锁甲的人以近在眼前。 人数不多,只有十数人各个风尘仆仆一身原本光亮威武的卫王制式锁甲被尘土泥灰掩盖了本来的面目,钢刀却依旧锋利冒着寒光,脸上爬满了倦怠疲累,双眼充斥着红彤彤的血丝,不差刚刚那只发狂的野猪分毫,却散发着兴奋激动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夏宗孝。 夏宗孝也看见了他们,咋看这群手执刀兵的人,起初惊慌,接着诧异,凝神一看只觉得他们身着的锁甲和持拿的兵刃有些眼熟...像是自己王府的样式,而且这名领头的也有点眼熟现在哪里见过......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人领头跟在他身后的十数人鱼贯而入,侍立在周围的死士们刚想要阻拦却被紧跟在这群人身后跟死士们穿同样服侍的黑袍男子摇头阻拦了。 十数人手执钢刀就这么狂热兴奋的直愣愣的死死盯着夏宗孝,白夜凝神运气戒备着随时准备动手,身形不动声色的轻移将夏宗孝完全护在身后,夏宗孝能明显感觉得自己抓着白夜的右臂紧绷鼓胀着。 “你们......”夏宗孝话音未落,那名领头人目光稍移,瞟见白夜似乎看到杀父仇人一般,钢刀挥舞发出铮铮啸吟声,怒呼道:“护驾!保护殿下!” 身边的人听到领头人招呼,不禁思索霎时纠结成一个圆阵将夏宗孝和白夜围在当中。 那名领头人满脸通红声音急迫:“殿下!莫惊!卑职们誓死护卫殿下周全!定把殿下从此逆贼手中救出来!” 又对着白夜嘶哑怒吼道:“白夜你身为大秦蓟镇统制镇北将军!深夜掳走大秦亲王!贪图我家殿下美色,意图不轨行苟且之事,亵渎亲王视同谋逆!右相和魏督以至朔州!已将你满门下了大狱,识相的放了我家王爷,若王爷有丝毫差池,你满门人头不保!” 贪图美色?行苟且之事?意图不轨?亵渎......夏宗孝听了凌乱了,这就是外界对此事定的性? 第四十章 出山(三)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的脸色黑下来了,市井坊间就是这么传闻的? 夏宗孝已经可以想象到消息传回汴京,那群往日里被他欺压的抬不起头来的纨绔们会如何讥讽嘲笑他。他们对夏宗孝俊俏的模样早有风言风语传出,这下真是正中他们下怀。 瓦市勾栏,酒馆茶肆茶余饭后闲适的汴京百姓们晒着太阳是如何编排他的。 夏宗孝凭空想象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在汴京以说书闻名的太白茶楼中,常驻太白楼的说书老者穿着儒衫带着璞头的老神在在端坐中央,折扇在手轻摇,屏风在侧恰好,扶尺置于桌前,底下坐着一群捧着瓜果吃食嘬着淡茶抽着旱烟兴致勃勃望眼欲穿的市井百姓。 说声老者环顾四周,见座无虚席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在万众瞩目之下扶尺那么一拍桌案:“说那美貌卫亲王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威风凛凛的白大将军掳走,美貌卫亲王为了护住贞操誓死不从,奈何白将军用强......” 底下百姓无不听的两眼冒光津津有味...... 街头巷尾稚童幼儿将此事编成歌谣广为传唱...从此沦为笑柄成为一身洗刷不去的“耻辱”,朝廷那些史馆修撰再在史书上记上一笔,成为有史记载的第一个......那可真是“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这名声传出去让他玉面小达摩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 汴京作为大秦京师所在,人口两百余万,城池雄伟高耸,商贾云集货物往来繁密内有汴河,侧靠湖海,天下英才皆汇聚汴京,番邦商贾沿着汴京城外的海港来大秦贩贸商品,将海外蛮夷之地的香料蔬果奇珍异宝奴隶贩至汴京,又从汴京带走大秦精美的瓷器,丝绸.... 汴京每日不算沿着汴河接通南北来往货物的商贾就数以千记。 民风开放,不惧权贵,以抨击朝政贵人传播轶事为乐事。 民间应运而生的坊间小报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以琼楼门外的京报最为大胆连宫禁内的私密隐闻都敢传,虽不是什么真正的密闻,无非是昨夜皇帝又在何宫夜宿,张贵妃娘娘丢了飞凤金钗其实是被聂贵妃拾去了...诸如此类的八卦,但由此看出汴京民间风气是何等开放。 他这点事情只要这消息传回汴京,各大小报上一登,不消一天整座汴京城上到皇宫庙堂里的贵人,下到走街串巷的市井小民定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在经过往来内外商贾的传播,这人怕得丢到海外藩国去了。 他知道白夜是个女人,但其他人不知道,再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将他堂堂一个大秦亲王因长得“俊秀俏丽“颇有姿色,被边镇将军深夜从自己的军营中掳走,尽情的蹂躏采了花? 夏宗孝不寒而栗,看着还举着刀兵围着自己和白夜的亲兵。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下,这被人掳走是事实但被一个男人掳走和被一个女人掳走这差距可大了。 和一个女人一起深夜消失,那叫做两情相悦双宿双飞,没准多愁善感的文人骚客还能涌两篇酸诗腐文,韩含春多情的少女们还能为他们的爱情流两行清泪,黯然神伤和羡慕。 但被一个男人深夜掳走,尤其自己还长得如此“貌美”被一些龌龊小人加油添醋的传扬出去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 夏宗孝眼皮跳着,脸色难看。又猛地想起方才这名亲卫言语中透露的话语,白夜掳走自己的事情在朔州已经人尽皆知,而且白氏一门还因此被下狱? 宫里那位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夏宗孝神色复杂阴晴不定双眸透着深思,看着白夜震惊自责的侧脸,心中有了决断。 夏宗孝轻轻拉起白夜粗糙的手攥在手心,拉着还没从满门入狱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的白夜走到手持钢刀的众亲卫面前。 “跪下。” “...跪下?...”领头的亲卫以为自己听错了,布满血丝疲惫的双眼瞪得老大诧异的看向夏宗孝却没从夏宗孝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又回头和自己手下的弟兄们相顾对视,每个人的脸上都尽是疑惑。 大着胆子不确定的疑惑踌躇:“殿下,您方才说的是...跪...下?” “跪下!” “殿下?!”不光是他的亲卫们疑惑不解,连带围在院子外陆续围过来的村民们也一头雾水。 亲卫们不解的是,殿下为何要他们在大敌当前的时候下跪行礼?向自家殿下行跪拜大礼天经地义乃臣仆本分,虽然平日非重大节庆日子也无需如此大礼但自家殿下要求了也无可厚非... 但也得挑时候啊!这种要命的时候是摆这种虚礼的时候吗?难道是方才光顾着与白夜对峙没顾上行礼王爷不悦了?以前也没觉得自家王爷这么讲究礼数啊? 而且,殿下为何牵着这白夜这逆贼的手?还攥的如此紧?不记得殿下有此癖好......莫不是从这些日子从白夜逆贼身上浸染的? 围观的村民则是全然云里雾里,为何这群被族长身边护卫统领带进来村中的军汉要称呼这被憨牛子救回来的姓卫的小白脸殿下?什么殿下? 这小子难道还是贵人不成? 本就觉得惊异,不说来路不明被憨牛子从卧龙池中捞回家中,族长又发话无事不得打扰卫公子。 单说两人的长相,相公俊俏像个女子,娘子英武像个男人。真是雌雄颠倒真奇哉怪哉... 这英武小娘子不是这姓卫小白脸的夫人吗?为何还对她刀兵相向? “跪下!”夏宗孝神色肃穆言语又重了一分,这下所有的亲卫都清楚了也明白了自家殿下并非说笑。 心不甘情不愿,但奈何上命难为。他们作为卫王亲卫存在的意义就是护卫卫王的安全,执行卫王的意志。亲王护卫名义上还是兵部在册的国朝兵士,但实质上就是亲王的家兵部曲,他们效忠的对象是亲王而非朝廷。 哗啦啦的跪倒一片,双膝跪地,右手持刀刀尖抵地握着身体还是紧绷着盯着白夜的一举一动。 “嗯。”夏宗孝点了点头拉着也疑窦丛生的白夜走到他们正面前,迎着他们虽然不甘疑惑忌惮的眼神说道:“她以后就是卫王妃,你们的主母...” 语毕,人惊。 “王爷!他是掳走你的逆贼!而且...他...他...是男的!怎么...做王妃?”领头的亲卫双目大如铜铃难以置信的盯着夏宗孝,结结巴巴磕磕巴巴显然被自家王爷这惊世之举吓到了,其余跪倒在地诸人也不敢置信的相互对视,眼中尽是震惊。 虽然早就了解自家王爷行为“放荡不羁”不拘世俗礼数,但如此冒天下大不违之举实在是骇人听闻! 娶一个男人做王妃?这也太荒唐了!翻边朝廷史书民间野史历朝历代也找不出如此荒唐的亲王。 况且,娶一个男人做王妃?将朝廷体统,皇家威严置于何地?朝廷和皇上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弄不好卫王府从上至下都会被朝廷重责,就是自家王爷也不会好过。 这种时候身为要是不及时劝阻王爷那他就是卫王府的千古罪人! 领头亲兵愁眉苦脸却怒瞪一脸迷茫看着王爷的白夜逆贼又苦口婆心的劝解,却腹中墨水有限说的颠三倒四“王爷...这...这...王妃得是女...您要是真有这喜好...可以私下...朝廷...皇上...” 听到喜好私下这些词的时候众亲卫都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连带着院外的村民感觉眼神都不正常了。夏宗孝嘴角抽搐听不下去了,这群混账还真以为自己有那方便癖好? “闭嘴!老子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老子娶媳妇还是你娶媳妇儿?还有!谁告诉你白夜是男的?她是女的!女的!女的! 看见没有男人有这么大胸脯吗?有这手感...有这...”夏宗孝对于众人的质疑起先是暴怒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一把抓在白夜柔软高耸的胸膛上,又拍又抓。 直到注意到目瞪口呆的白夜瞪着自己的眼神泛着凉意嘴角漏出一丝要发飙的邪魅的笑意,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夜这点小习惯还是清楚了...... 于是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与心虚,双手轻的放开,还小心翼翼拘谨的帮着白夜拉了拉理了理被自己弄乱的胸口衣襟,目光不敢直视,指指自己,有指指跪在地上已经呆傻掉的亲卫:“那个...那个...我..他...是吧...”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夜脸上没有丝毫怒气反而灿烂的笑容越来越盛最终浮满脸上,嘴角上翘尽是邪意,眼中凉意与戏谑并存,伸出手倒帮着夏宗孝理了理整齐的胸口双襟添了一口干涩的嘴唇邪邪道:“没事!相公!” 说完,又缓缓的凑到夏宗孝耳边,热气呼到夏宗孝耳边痒痒的轻声道:“要是以前有人敢这么做,还没伸手就已经被剁碎了拉出去喂踏雪了!” 轻轻抚摸着呆若木鸡的夏宗孝的脑袋,想抚摸着受到惊吓的孩子...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白夜笑的很灿烂,夏宗孝,笑的很尴尬...... 第四十一章 出山(四)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嘿”一阵伴着叹息的轻笑,打破了场面的尴尬。 孔翁轻拍双手掸尽手上沾着的从菜上沾的干灰,一把轻白羽扇子变戏法一般出现再他手中,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还轻摇着... “韶华易老,年华不复。卫王和白将军如此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我老朽,卫王何白将军之事多附传奇当传为千古佳话啊。” “白将军?”夏宗孝看了一眼摇着玉扇的孔翁,一阵恶寒,最看不得别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这红尘俗世中哪那么多隐士高人? 大多数不过是徒有虚表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就像高居庙堂的卿卿重臣在朝堂之上个各个满口礼义廉耻忠孝节义,思君爱民,张口闭口为朝廷为万民,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朝廷献给苍生。可私底下,勾栏赌坊,酒楼商号开了一家又一家,府中豪仆如云,妻妾成群。 在逢天灾人祸荒年的时候,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饥寒碌碌他们不思救济也就罢了,有的还授意底下的粮米铺子,布行衣行,囤积货物哄抬物价大发不义之财。这样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小人夏宗孝见多了,因此对所有的“世外高人”都抱着怀疑的目光,就像萧甘农那老货,在外装成仙风道骨高傲的杏林神医,私下里却“无耻之极”,他王府中多少奇珍异草经他手一过,说是为他熬制固本培元丹药,可这些年了连层药渣子都没瞧见。 当然,也不能以偏盖全,并不是所有的官员世家都是这样的,要都是这样的只知道谋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的,大秦的江山社稷也不能在夏辽蛮环伺的牢牢占据肥沃繁华的中原大地。 世外高人也是有的,至少在夏宗孝心中,以逝的玄德老道就是真真的世外高人,至少与萧甘农比是的...... 夏宗孝贵为亲王身居高位心思又多,接触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多了,看谁都像道貌岸然的小人。 大冬天的还拿把扇子!一把年纪了还装!卧龙村?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 但好歹这老头也给白夜送过几副药,有恩于他们,不好太过分。不悦道:“什么将军!是卫王妃!” 孔翁轻摇羽扇哑然一笑摇了摇脑袋没有回应,闲步院中对着围在外的村民说道:“都回去吧!莫要唐突贵客。” 人群熙熙攘攘三五成群,低声的说着闲话不时拿眼睛瞟向院中跪倒在地的持刀汉子,和院中诸人。 一些闹腾的孩童不愿离去,丝毫不畏惧躺倒在血泊中狰狞的野猪,围在野猪四周仰着红扑扑的笑脸拍打着小手唱着跳着,稚嫩清脆的童声悦耳。 一些稍大些的少年则躲在自家大人身后好奇有眼热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这些汉子的统一制式的精铁白虎锁甲和钢刀,虽然锁甲被尘灰掩盖失去了原有的光亮,但依旧遮掩不住锁甲的威武逼人,尤其是穿在这些精壮汉子上更是威风凛凛,让这些正是躁动心性的少年艳羡不已。 孟五郎和七郎尤为明显,一步三回头的念念不舍的离去。夏宗孝看在眼里还有心思挑衅的用眼睛勾了他们一眼。不过貌似他们两人的眼中全然没有他。 人群散尽,只剩下孔翁的几名死士和夏宗孝还跪拜在地上的亲卫们。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亲卫们夏宗孝没有让他们起来,要是直接让他们起来这一跪拜就没有意义了。 而是轻轻用胳臂碰触白夜的肩膀,冲着还处于震惊纠结中的亲卫们努了努嘴,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定下主仆名分让白夜用主母的身份让他们起来,施恩威于下。 白夜看着夏宗孝,却有点不知所措话已再喉就是吐不出口,往日统帅千军万马发号施令,令出如山,如今却如鲠在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第一次不敢发令... 王妃?白夜心中嘀咕了... 最终还是在踯躅中艰难的开口,带着生涩沙哑:“起...起来吧...” 得到命令的众亲卫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相互环视十几张奔波是多日风尘仆仆倦怠疲累的脸上露出的难色犹豫,可又对上夏宗孝瞪着双目愠怒的眼神。 没办法只得结结巴巴参差不齐的应答道:“谢(是)王妃(将军)!”哗啦啦的依次起身,钢刀是没胆子在举起来了,刷刷刷的刀声碰撞刀鞘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齐齐入鞘。 算是暂时定下了主仆名分,众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白夜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只敢低着头不时用余光瞟向脸色也有些别扭不自然的白夜。 毕竟,大变活人的戏法他们见过,在汴京封丘门外汴河码头两岸汇聚了大秦走江湖打把式卖艺做戏法的三教九流,他们休沐的时候也时常带着家眷去玩乐一番,又有热闹看又不用花费多少银钱,是个好去处。 但这由雄变雌的奇事,当真是惊世奇闻了。眼看着威震九镇的征战沙场的铁骨铮铮有白家猛虎之称的真汉子镇北将军转眼就成了一个娘们? 而且这个娘们还如此草率的成了自家王妃,实在让人震惊,不解,匪夷所思。 “殿下...”领头的亲卫踌躇着几次开口,都被夏宗孝带着威胁的眼神瞪了回去。当着孔翁这装高人装的深沉不知根底的人的面,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可是事态紧急,殿下被掳走右相南至魏督北还,朔州已经炸锅了。再由着殿下胡闹怕是不可收拾了。 壮着胆子,顶着夏宗孝瞪大的双眸顾不得那么许急忙开口:“殿下!您得赶紧回朔州!您被白夜这逆...” 贼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的弟兄用刀柄狠狠的戳了戳后背,迎着白夜淡淡的目光,幡然醒悟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站在眼前这位掳走殿下的逆贼已经是自家王妃了...赶忙改口:“不是...是您被...王妃掳走...” “什么掳走?什么掳走!”夏宗孝一听不干了,激动扯着嗓子喊胀着脸喊道:“本王那晚是和阿夜郎情妾意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不了解情况切莫胡乱猜测!” 夏宗孝指着被他突然大喊惊吓到的众亲卫,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悲痛道:“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雨的无聊之人!世间才多出那么许多奇闻怪事!原本普普通通的平常之事,到你们的嘴里,七传八传就变得乌七八糟! 本王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们的?要谨言慎行!要克己复礼!本王的这些年的孜孜不倦的言传身教,你们竟然还是恶习难改劣根难除...本王痛心啊!痛心!” “平日教导?谨言慎行?克己复礼?殿下...您...”领头的亲卫蒙了,一时忘了原本要说的话,只是囔囔疑惑重复殿下的话,谨言慎行,克己复礼,这些词?和自己王爷挨得上吗?殿下这是怎么了? 白夜也诧异看着夏宗孝,他这是怎么了...倒是孔翁不为所动神情不变淡淡的看着夏宗孝夸张的表演,眼中泛着兴致勃勃饶有趣味的目光打量着夏宗孝。 “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闭嘴!听说我!”夏宗孝一声喝止,领头亲卫到喉咙口的质疑无奈只能又咽了回去,满脸无奈扭头看了看也一脸茫然的弟兄们,听王爷继续“胡诌”。 这时夏宗孝深吸一口气,双目透着深情,露出沉醉留恋的神情,开始胡编乱造可说的像是真的一样学着那些在青楼佳人面前吟咏诗才的风流才子一般。 挺直单薄的身板,单手负背,闲庭踱步目视院外瞧向远方酝酿情绪刚要开口,不巧的是,抬眼瞧去的方向正巧对着那头躺在血泊中狰狞的死猪......这狰狞血腥的画面突的惊了一个愣神原本酝酿的情绪全被破坏了。 夏宗孝摇摇头狠狠瞪了一眼晦气的呸了一声小声的嘀咕着:“大煞风景...” 转过身来背朝众人对着卧龙潭的方向...双手负背,又酝酿了半晌情绪,饱含深情开口:“那夜!树影婆娑,月光清浅动人。 本王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正值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际,本王施展苦练多年的无上轻功绝学一苇渡江,翻出大营寻到阿夜,两人漫步在朔州城外阡陌静谧的乡道上,月光为我俩照亮前路,夜莺为我俩轻吟,百鸟盘旋在我们身边伴着舞......一时不慎在醉人的月色中迷失了自己...” 洋洋洒洒描绘着郎情妾意月下漫步的美好画面,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回身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的笑容问道:“怎么样!信吗?” 不光是听傻了的亲卫们如拨浪鼓一般摇晃着脑袋,连白夜也轻轻摇头,虽然她的脸上还带着对夏宗孝描绘美好画卷的一丝向往...... 看了众人的反应,夏宗孝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目光炯炯凝重,郑重的望着众人不复方才“胡闹”的模样,连带着声音也前所未有的肃穆低沉:“你们必须信!方才本王说的是事实.......就是真相......” 第四十二章 出山(五)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殿下...”领头的亲卫露出一张苦涩的脸,“卑职们位卑人轻信不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右相,朝廷,和圣上太后信不信,天下百姓信不信! 况且就算依王爷所言又如何?白...王妃...没有掳走殿下!可大军阵前军情紧急,私离军营抛下大军这可是犯了五十四斩的重罪!这还不论白..王妃...女...欺瞒朝廷和圣上,哪一条都是抄家砍头的大罪啊!...” 夏宗孝笑了,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答话,伸出手俯下身解下他挂在锁甲腰带处的腰牌,腰牌不大半个巴掌大小。 这种腰牌在卫王三卫中每位正军都有一块这样的牌子叫做户牌,类似于朝廷的户帖,是用来持牌人身份的凭证。 卫王三卫作为夏宗孝的亲军护卫,实际上则是夏宗孝的私军。跟豪门世家私下豢养的家仆一样在官府是没有正经户籍证明的,他们就像依附在参天大树生存的苔藓,失去了这颗大树他们将无所依存。 大秦不禁奴隶,大秦律明文规定,民间不禁奴隶买卖,但只限非大秦百姓,像西夏辽国蛮族,海外蛮夷之民皆可作为奴隶在民间私下买卖,只需向官府报备家中人口数的变化便可。 许多番外蛮夷之国每年都有大量的昆仑奴和色目奴从遥远的海外漂洋过海贩至汴京,在奴市被贩卖。 尤其长得风姿错约,标志动人擅长长袖轻舞的西域胡姬价格高的更是吓人,动辄百十千钱,一个奴隶所花费的钱财,够一户普通农户过好几辈子。 像景兴十年在汴京宫城不远处的州桥门外的一个奴市中贩来一个西域胡姬,相传还是一位西域小国亡国的公主。 胡姬立于精心搭制的高台之上,衣袂飘飘,轻纱掩面朦朦胧胧美若天仙,腰如柳枝,气质卓绝,声如脆燕,妩媚动人,多少豪商巨贾,世家显贵闻风而来,汴京城一时万人空巷,尽相竞价之声,喧闹吼叫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有好几家的豪族世家子弟甚至指使家中仆户拔刀相向。 京兆府不得不排出大量衙役和军兵维持秩序,最后连安坐宫城之内的批阅奏章的景兴帝都惊动了,派来毕节去询问缘由。 最后这名胡姬被一把年纪的老宗室常山王以三十万贯巨款竞得,此事当时疯传汴京,民间甚至有戏言,老郡王聊发少年狂,豪掷万金,一树梨花压海棠...... 对于他国民众被贩卖为奴,朝廷是不禁的。 而对于大秦子民在律法上是禁止将良民卖为奴隶的,唯一的官方渠道就是每年在汴京官市会有许多因罪被贬为奴的犯人和其家眷被发配变卖,不过价格大多不菲,是别国奴隶的三四倍不止。 可私下,私买私卖良民为奴的情况还是屡禁不止,有些事豪门世家强买强卖,而有些则是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甘心依附,毕竟依附豪族世家虽然失去了良民的身份,子孙后代世代为奴生活在阴暗之中见不得光,但却能衣食无忧的活下去,在生存面前一切,骨气和尊严都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奢望。 虽然大秦太祖定鼎天下之后,大力推行科举制度,但各地豪族世家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还是免不了要依靠他们。 这也是太祖当年封藩亲王与地方,屏卫皇室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削弱豪族世家在地方上的势力。 经过大秦百年的科举选官制度,大秦朝堂之上即便科举官出身的官员占了大半,但这大半之中却有更大半是豪族世家子弟,因为他们比寒门子弟有更好的先生,书本......不用为生计操心,只需刻苦攻读便可。 地方州府父母官也多数是有家世背景的宗族子弟,他们自己家中也豢养了许多奴仆,因此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朝廷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王三卫和这些豪族世家私下豢养的奴仆本质上一样,都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但不同的是,亲王护卫是符合朝廷律法的能见得了光他们的主人贵为亲王身份更高贵。 可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亲王的家兵部曲,在掌管天下户籍的户部连份户贴底册都没有,在朝廷掌管天下兵马的兵部兵选司也紧紧只留有一份简陋的户名底册。 只有像孙世禄和曾乙,万三光这样位居指挥使之职的才在卫亲王亲军都指挥使司留在兵选司案牍库中一卷文书上留有一个名字和职位,也仅仅如此罢了,他们是没有户帖的。 夏宗孝五岁封王,不久之后便有了三卫亲军,这在大秦历代都是无前例可援,大秦封王爵一般都是在十六岁之后,就是太祖那朝,也从来没有幼龄直接封亲王了。 若皇帝有意封一位皇子为亲王,都是先封了郡王之后,再让这名皇子入朝各部学理政事,待到行冠礼之后才会与朝中重卿商议,封亲王爵,这都成了不成文的常例了。 只要一位皇子以郡王之尊入朝理事,那朝中大臣们就知道了,皇帝有意让这位皇子封藩建国,裂土封王。 然而大秦历代亲王都是在行冠礼之后才封的亲王爵,封爵之后半年之内也都就藩了。他们的亲军护卫都是在就藩之后才在自己的藩国募集亲卫的。 像夏宗孝这种以幼龄封亲王爵而且封爵之后就有亲卫,还在汴京滞留十数年,这种事情是没有先例的,而汴京作为天下首善之区,商贾集散云集之地,江湖豪侠往来频繁,为了防止宵小作乱,对于人口排查往来是比较严格的。 卫王三卫不管是正军或者军馀都精壮无比操练得当,走起路来都看得出来手底下是有两下子的,单独外出往来,就时常会遇到京兆府和巡查院的差役们上前盘查,为了避免麻烦误会,孙世禄就报请夏宗孝给亲卫们制作了这一块腰牌就成了他们对外的凭证。 而且,这块户牌的作用还不止于此。 卫王府富庶,汴京尽人皆知,卫王府在汴京有不少产业,如布行、粮行、茶铺、杂铺等等。 凡是王府自己的产业铺面对于卫王三卫的亲卫们都自有章程。凭着家中人丁口数寡众,每岁元旦佳节之际,可以在王府下的粮布行凭户牌支取相等人份的赏例。 大体是每人每岁可以扯花布五尺,细米一斜,还可以在寒冬腊月王府下辖的碳行以低价购入煤炭以供烧用,就是平日买卖花销在王府下的产业内都比寻常人的便宜不少... 户牌精铁铸造沿着边缘往里有一圈凸出的繁复精美的刻纹,正面用隶书刻着持牌人的名讳,体貌特征家眷组成,住址。背面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卫字,左上角有一行行云流水的小字“大秦卫亲王亲军指挥司”右下角则刻着铸牌的年月以及匠人名讳。 如今上边同样沾满了泥灰,但上边的图样花纹文字却依旧清晰可见。 夏宗孝拿着被泥灰遮掩了原本光泽的户牌细细的看着:吴裘,泰顺二年生人,蓄须方脸,左目下有一星点黑痣...父母高堂具在,妻吴刘氏.....育有三子一女...人丁八口...户址三卫坊蔡河边坊桥旁左侧第三户... 看至育有三子一女时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干泥正巧黏在了上边,夏宗孝皱着眉头小心的将其扣掉,露出下边的字。 清清楚楚详细明尽,还真是个大家庭啊人丁八口,高堂具在儿女饶膝其乐融融... 这名叫吴裘的领头亲卫不解的看着王爷为何突然翻看起自己的户牌,还愣神的的盯看了许久,神色复杂。 就在吴裘还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夏宗孝开口了,目光从户牌上移开,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亲卫,又慢慢的看向他身后同样疲惫却站立如松的弟兄们。 “右相?朝廷?皇帝?天下百姓?”夏宗孝将吴裘的户牌攥在左手中,伸出右手的衣袖轻轻耐心的擦拭着。 一点点一点点,一个字一个字,衣袖满是泥灰可吴裘的户牌却在阳光底下泛着精铁的光芒,与他身上同样精铁铸造的锁甲一比光亮无比。 夏宗孝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父母高堂具在...育有三子一女...人丁八口确认在没有泥灰将其遮挡这才满意点点头的笑了,重新看向吴裘声音平稳淡然:“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何干?” “可是...”吴裘急了,圆脸急的通红,左目下的黑痣好似都变成红色的了。 “可是右相已经把白...王妃满门下狱,他若不信上报朝廷!朝廷和皇上也不会相信殿下的说辞,何况...王妃女扮男装从军,欺瞒朝廷皇上,这都是杀头的重罪,您还要娶王妃,这...这...朝廷..皇上..都不会认的!” “会认的...会认得...太后认了...他们就认了...” “朝廷,皇上信不信,认不认,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重要的你信不信?你认不认”夏宗孝突然伸出手指向了吴裘,“你们信不信?你们认不认”又将手扫指其余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亲卫们。 “还有他们,他们信不信!他们认不认!”声音骤然高昂,迎着自空中洒落穿过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杈斑驳的斜阳,高举着吴裘的户牌在空中顿顿的轻晃,斜阳照射在上边露出刺眼的光芒。 收回高举着户牌的手,“给你们找个主母...这终归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声音也随着低落些,却透露出无比的诚挚泰然:“病榻在左,汤药再右,病病殃殃过了十来年,早已看透俗世处之泰然,又何惧他人如何?信与不信? 但...我总要对你们有所交代,对你们的高堂...对你们的兄弟...对你们的妻儿...对卫里所有的弟兄们有所交代。 因为,你们不光是我的亲卫,更是我的弟兄... 在汴京之时我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到处惹是生非神憎鬼厌,我心里都明白,不过好在有太后照拂...等出了汴京...以后...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们了。我下半辈子都需要你们护卫!” “而且...我的儿子?”夏宗孝转头,目光和正瞧着他出神的白夜相对,脸上抹出一丝微笑。 又转过头来看着众亲卫们“我的儿子,也需要你们的儿子护卫,而我的子孙则需要你们的子孙护卫。 世世代代,荣辱与共!” “所以...你们信不信!认不认!对我而言才是重要的事。 ...至于这件事的真相事实...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我毕竟要对你们有所交代,阿夜我是一定要娶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们...你们就...全当我方才说的那番话就是事实吧!” 第四十三章 出山(六)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说完夏宗孝伸出手又将光耀如新的户牌仔细的挂了回去,拍了拍吴裘的肩膀,在阳光下扬起一层轻灰。一个大活人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风尘... 说完这一切夏宗孝心中仿佛一块巨石落地,虽然他说的和事实的真相相差甚远,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已经发生,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去接受他。夏宗孝只想给他们一个相信的理由,真假已经不重要了,这是他唯一想出能妥善对此事收尾的方式,故事或许有些许玩笑之意,但里头透露的本质才是最重要的。 脸上重新浮现出轻笑,用了玩笑的口吻问道:“怎么就你们来了?孙世禄他们的呢?不好过吧?有没有被寇桢屁股打开花?” 身为亲卫把自家王爷弄丢了,护卫不力,想来他们的近况绝不会好受。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还有心思说笑...吴寇苦笑道:“殿下...英明...都指挥使也被右相下了大狱,左右指挥使大人则被右相升帐聚将当堂重责了五十军棍,还当场下了军令如若在十日之内再寻不回殿下,就先斩了他们以证军法....” 斩他的人?“呸!”夏宗孝悻悻然不屑的讽刺道:“寇桢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好大的威风,斩老子的人证军法?问过老子没有?” “可...”吴裘满脸羞愧的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夏宗孝和白夜低声道:“毕竟是我等护卫不力...才使殿下被白...王妃...”这时候的吴裘依旧面露苦涩羞愧到帮起寇桢这老东西说话了。 夏宗孝瞪了瞪眼睛,脸色像稚童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厉声急怒道:“耳朵塞驴毛了?老子方才是如何说的?转眼就忘?连老子的亲卫都说老子是被白夜掳走的,那老子那套说辞还有谁信? 是老子带走她的!还要说几遍?上下口径不一,老子如何让寇桢那老东西信!还有,老子大半夜的在自己大营中被人掳走,传出去老子以后还在汴京怎么混?” 说什么不在乎,看着急赤白脸的架势比谁都在乎...吴裘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低着脑袋:“可...是您...自己说的...右相...朝廷信不信你不在乎的啊?这会儿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时候却装作委屈可怜的模样,小声的嘀嘀咕咕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 “你...”夏宗孝气结了,他是不在乎,可他的不在乎是吴裘所理解的不在乎吗? 气得在原地转圈,最后指着一副委屈样的吴裘不知说什么好,有些话非得点点透了才听的明白吗? “我...”夏宗孝顿了顿猛地觉得我这个自称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内心激动的情绪,咽了咽有点沙哑的喉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狠声道:“老子是不在乎!但老子也需要有个理由搪塞他们!若罪责在老子!老子身为大秦亲王!先帝嫡子!任他罪名滔天只要不是造反谋逆!老子都扛得住! 但你们呢?你...你...你...还有你们!身为亲卫大军之中!致使主帅不知所踪,罪名坐实!老子也护不住! 这是前线大军对垒,行的是军法!不是在汴京!那时还可以寻皇祖母求情!如今只怕老子求情的文书还没到汴京你们坟头都长草了!孙世禄现已在牢里数跳蚤!他这颗脑袋已经只有一半扛在肩上了!你们以为把老子找回来就完了? 朝廷律法,军中军纪,对于你们而言是儿戏?不砍下几颗头颅!寇桢那食古不化的老东西会善罢甘休? 砍了你们,他最多得罪老子!却能在军中立威!得失轻重这这老东西清楚的很!一个弱冠之后就要封藩建国的亲王,老子还能在汴京待几天?注定离开汴京之后永世难回的亲王!在朝中毫无根基的亲王! 亲王?名头响而已,封藩建国?听着霸气!实则在这位大秦右相国眼中只怕还不没六部尚书,九衙公卿来的被他看重。 一个现在连封地在还没定的亲王!你以为他会怕得罪老子吗?就是求到皇祖母哪里!就怕她老人家第一个要砍了你们! 当年雍关之变因护驾不力被朝廷问罪死了多少人?忘了吗?雍关镇先帝庙宇前的桃林中,现在往下刨三尺,翻出来的土都是红的!”夏宗孝越说越愤怒一个个指过来,他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一脸悔意自责的白夜。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着深深呼吸了好几次,平静下起伏的胸膛,缓和了激烈的语气,和白夜自责的双眸对视了一眼,回过头来尽量温和道:“真到那时,你们扛不住...我也护不了...” “只有把一切往我身上推,寇桢投鼠忌器才不敢较真。我胡闹惯了,什么荒唐事没做过?...上边有皇祖母护着...连皇叔父都管不了我...他更不敢如何的...最多雷声大雨点小的发作一番,只要我死硬护住你们,你们最甚也就挨几军棍,在床上躺两天无甚大事的... 记住了...出了这个小院,再提起这件事我希望从你们口中听到的是我对你们说的那番话...回去之后...和身边的弟兄们也都交代交代...免得...” 渐渐的夏宗孝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脸色突变,话还没说完夏宗孝突的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疲累困乏由心底而生,眼皮重逾千斤,脚底有些轻浮,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转过身去想找个地方靠一下,还没迈出脚步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耳边只传来一阵慌乱急切的声音:“宗孝!(殿下!)宗孝(殿下!)”眼前最后的影像除了高高挂在天空中已经重影了的刺眼的骄阳就是白夜那张担心焦急的脸庞...... 白夜在夏宗孝转身的一刹那,就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在夏宗孝到下的瞬间,脚步猛地发力身子轻盈的飘向前稳稳的将昏迷的夏宗孝抱在怀中。 常年习武略显粗糙的手,小心轻柔又急促的拍打着夏宗孝刹那间变的苍白无血色的侧脸,目光中流淌的是如潮水般无尽的恐慌担忧,急切慌张不安在她脸上浮现。 这种发自内心的手足无措和惶恐不安只在当年那个血色的夜晚才经历过。这么多年刀光剑影尸山血海,她以为她的心早已如钢铁般坚硬,不在无措不在惶恐没想到如今这种心情竟又浮现心头:“宗孝?宗孝?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啊!” 慌张的不只是白夜,一拥而上围在周围的亲卫们比白夜的心情更不堪,他们的心中布满了如丝网般的恐惧...若是王爷有个万一,他们满门上下一家老小...念及至此,身形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疯狂恐慌带着颤抖:“殿下?殿下......” 第四十四章 出山(终)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众人慌乱中,孔翁也惊吓到了,几步上前拨开人群,年迈的身体此时却似有无穷的力量,几名人高马大的亲卫被轻轻一拨就后退三五步。 底下身来,握住夏宗孝的左脉,眉头紧蹙,一堆雪白的须眉像两条蠕动的虫蛹时而紧蹙时而平复,到最后面露惊异之色在那暗自嘟囔又摇头有点头。 众人的心情就随着孔翁起伏的须眉跳动着,眉头紧蹙时白夜和众亲卫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眉头平复时又回到了胸口,就这么紧紧伏伏让旁人看了揪心不已,却又不敢打扰。 白夜盘坐在满是泥灰的泥地上,头上衬着老槐树茂密光秃的枝丫,怀中抱着面色苍白的夏宗孝,不时急切忧心的看向摇头晃脑的孔翁,环抱着夏宗孝脑袋的手轻抚着无血色的面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孔翁依旧蹙着眉头嘟囔着:“奇哉,怪哉...怪哉...奇哉...”白夜的耐性终于在孔翁翻来覆去的奇哉怪哉中消磨殆尽,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忧和被孔翁摇头晃脑急的心火直烧。 灼热的怒火窜上心头,浑厚的内息在白夜丹田之中翻滚,一声怒喝如晴天惊雷在院中响起:“够了!” 一股无形的气场自白夜周身散开,渗人的杀气弥漫,气温刹那间冰冷,吴裘等亲卫们面色骇然,他们来北境之后听多了白夜传奇轶事,少年便成宗师一身武艺难逢敌手,战功彪斌威震北境,杀的夏辽闻风丧当,原以为这些传闻多以夸张居多,但现下感受到了这股冰冷瘆人的杀气这得杀多少人啊... 死士们面色凝重化作几道黑色身影,几声嗖嗖的变位,其中几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几柄软剑在空气中震荡着发出软剑特有的咻咻声,另外几人则持着暗弓手弩对着白夜,组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将白夜等人围在圈内。 吴裘和弟兄们突遇变故,反应也不慢,哗啦啦的一片钢刀出鞘,转身同样围城一个圈将夏宗孝,白夜连同孔翁也被围在圈内。 吴裘声带嘶哑大喝道:“护驾!保护殿下......和...王妃!”与死士们对峙着,吴裘迎面站着的就是领他进来的带头的死士,三日之前这名死士寻到了在外无头苍蝇一般乱寻的吴裘等人。 吴裘那时正带着他手下的一个总旗五十余名弟兄们沿着朔州方圆百里都找疯了,却一点夏宗孝的踪迹都没有寻到。 朔州地域并不大,只有一座州城,两座小的县城,方圆辐射百多里。在往外寻就要寻出朔州地界了,就在他们绝望不知该往何处寻时,这名穿着黑衣精装的死士突然找上了他声称他知道王爷的下落,绝望的吴裘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虽然急切却也留了心眼,自己挑了十数位身手好的弟兄们跟着这名来历诡异的黑衣男子进山,其余的弟兄们一部分回朔州像两位指挥使报信。 剩下的留在原地等候已防不测,用了整整三日的时间,除了短暂的休息昼夜不停,横穿了群山才到了这里。 吴裘攥着钢刀和眼前这名死士对峙么,两人的双目中都冒着挑衅的火花。 白夜却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声暴喝会导致这种事情,看着被自己一声暴喝震“聋”的不断拍打着耳朵晃着脑袋像是耳朵进水一样的孔翁,和怀中原本面无表情现下却紧着眉头身子不安偶尔微动面带恐惧做噩梦一般的夏宗孝。 白夜身边迫人的气势瞬间如被朝阳直射的晨雾一般消失的无隐无踪,四周的冰冷的温度也渐渐回温,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夏宗孝呼唤着:“宗孝?宗孝?你没事吧?醒醒?醒醒?” 夏宗孝却眉目紧锁,牙关紧闭身子不时颤抖着面色痛苦挣扎做噩梦一般,却是把白夜吓到了,方才还只是昏迷怎么一下变这样了...... “他这是被你吓到了!”孔翁捂着被白夜吼得有些耳鸣的耳朵,说话的声音出奇的大,像个耳背的老翁,扯着嗓子喊着自己却全然无知。 “他呀!”孔翁顿了顿,一只手撑着老槐树枯燥的树干,另一只手不断的掏着耳朵晃着脑袋,却依旧没什么好转,声音不之方才更大了。 “他呀!没什么大事!就是幽思过甚!肝火过旺又一时怒气攻心才晕厥过去!”孔翁从怀中掏出一瓶翠绿雕花精美无比的小瓷瓶,递给白夜,“给他吃一粒,掐掐人中就醒了!” 白夜手化残影一把接过,连带着怒视孔翁,没什么事你在哪奇哉怪哉老半天? 给夏宗孝服下一粒淡白色的小药丸,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笨拙小心的掰开夏宗孝的嘴,唯恐伤到他,一粒药丸服下,又忐忑的掐着夏宗孝的人中,不敢大力怕弄疼他,又不敢太过轻巧唯恐无用。 “嗯?”悠悠然瘫在白夜怀中的夏宗孝睁开了双眼,茫然四望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累...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一样...身心疲惫... 白夜欣喜的抱着夏宗孝,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放下,紧张道:“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适?” 慢慢的晕厥之前的画面渐渐回到脑海中,意识也变得清醒,可当他看了一圈四周剑拔弩张的亲卫们却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想抬起手指向他们却连挥动一根食指的力气都没有,转动脑袋都显得有些吃力,勉强环顾一圈之后无力的贴在白夜的胸口,疲累的眼神却不离他们吃力的倦怠的声音在白夜胸前响起:“他...他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有些心疼的轻声道:抬起头来看向还和那些死士们对峙的亲卫吩咐道:“你们...把刀收起来吧...” 吴裘已经听到身后王爷醒来的动静,和...王妃...的吩咐,狠狠的瞪着与他对峙的死士,抬手一挥,身边的亲卫们不甘不愿的钢刀入鞘,阵型却不散,手去没有离开刀柄警。 这时候的孔翁貌似好多了,说的声音也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扫了一眼围在外围的死士们也伸手一挥,让他们散去。 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单凭这份内劲天下就少有人能与将军比肩...不过以后请不要在老人家的耳旁暴喝...容易耳聋...” 白夜撇了一眼孔翁:“你要不是装腔作势,故作姿态,我又怎会...” 孔翁苦笑道:“非也!非也!将军误会了!绝非老夫装腔作势,故意令诸位着急,实在是卫王身上的脉象太过古怪了。十日之间判若两人。 那日你们刚来的时候,老夫明明以为卫王窃过脉象,脉象蓬勃有力,从脉象上看比一般习武之人的脉象还要健硕,可如今之脉象分明却是个长年气血两亏本源亏损的病秧子才有的脉象,脉象绵软无力连我这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都比不上,真是奇哉怪哉!” 白夜听完孔翁所言一脸疑窦,忧心中略有所思,又想起萧甘农曾经说过的话,却不敢肯定。 而夏宗孝浑浑噩噩的却只听到孔翁讽刺他七老八十? “扶我起来...”夏宗孝慢腾腾的泛着死鱼眼有气无力的瞪了孔翁一眼,同样有气无力的对着白夜轻声道。 夏宗孝百十来斤的体重,在白夜手中就像一片轻羽一般,好不不费力的搀着夏宗孝站了起来。 左手扶着夏宗孝的胳臂,右手搀在他的腋下,夏宗孝整个人都是绵软的,像面条一样挂在白夜身上。 断断续续道“...七老...八十...?那是你...” 吴裘见自家殿下一脸病态,环视一圈院内都没有一张像样的椅子,连忙奔向屋内从屋内端出一张长条板凳,放置在夏宗孝身后帮着白夜小心的搀着他坐下。 板凳正对着斜射过来的阳光,也正对着院外那头躺在血泊中的野猪,野猪大半身子都被围在外围身形不散的亲卫们挡住,夏宗孝所能见的就是满地深入黄土中血滩,刺鼻的血腥味伴着淡淡微风吹来,阳光映射下的血泊格外刺眼。 刚坐下去的夏宗孝又挣扎的站了起来,愣愣的盯着那摊血泊瞧了一会儿,又猛然想起昏迷之中脑海中闪过的梦的片段。 不敢再耽搁,连声对着白夜道:“我们...快回朔州...” 白夜却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不行!你现在这身子站都站不稳!怎么能在经得起折腾?” “...”微风吹过,夏宗孝脸颊两侧浮现一股病态的红晕,声音虽然轻断断续续却毋庸置疑:“没事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裘说...寇桢给他们下了军令十日为期,这老家伙...心狠手黑...真的会杀人的...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面...都是血...都是血...” 夏宗孝慢慢伸出自己白嫩的手掌搭在白夜粗糙的手上,虽然攥的很轻却以用上他所有的力气。 白夜低头看着夏宗孝搭上来的手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重新抬起头时坚定的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回去...” 夏宗孝笑了,又开口道:“把我...怀中...那块玉佩拿出来...” 原来这块做工考究的玉佩是要送给憨牛子当做新婚贺礼的,却被杏儿姐送了回来。 用眼神示意吴裘从白夜手中接过玉佩送到孔翁手中,孔翁不明所以手中端详着这玉佩不解的看着夏宗孝。 “我不喜欢别人欠我...更不喜欢我欠别人...白夜...夏宗孝...两条命...我欠的...我会还...拿着这块玉佩来卫王府...我还...但...我只认憨牛哥和...杏儿姐...你...也算一个...其他人...我不认...” 第四十五章 我有个皇姐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山高林密,树林掩映,在一片蔓延起伏的山脉中,一群人正艰难的穿梭其中,动作却很迅速。 崎岖坎坷狭窄的山道上,左侧靠着乱石密布的山体,右侧几米之外就是嶙峋的悬崖峭壁,峭壁之上,稀稀疏疏的生长的几颗不知名的杂树。 夏宗孝趴在白夜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白夜的脖子,脑袋贴在白夜耳边。 “白夜,把老子放下来,老子堂堂七尺男儿被你一个娘们背着?大丈夫颜面何存?” “闭嘴。”背着百十来斤的夏宗孝行了一路,脸不红气不喘,话语依旧平稳有力:“行了一路,吵了一路!身子骨这么弱还逞强?还七尺男儿人?大丈夫?比老子在飘香院抱的姐儿分量都轻!” “老子?飘香院?”夏宗孝伸出手狠狠戳了一下白夜男子一般的发上怒道:“老子才是老子,你一个娘们在老子的面前自称老子合适吗?飘香院?这种地方是你一个娘们儿该去的地方?” “我可警告你白夜!我不管你之前怎么样!但你以后就是老子的媳妇儿了,卫王正妃!要注意言谈举止,妇德妇言!什么女戒,女则,女训都要学习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从上到下哪有一点地方像女人?举止粗鲁,言语粗鄙!比老子还爷们!像话吗?老子面子往哪放?夫为妻纲!你得记住!这方便你可得好好在加强学习下! 啊!说起来!我有个皇姐跟我关系很不错!就住在离太后寝宫东侧不远的仙华宫,就像她所住的仙华宫的宫名一样,不光人长得沉鱼落雁端庄典雅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而且还特别有女人味! 善歌舞,通音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庖厨女红刺绣汴京三绝!贤惠才名与京畿道家喻户晓!汴京凡是稍有名气的诗会文宴都已邀请到她为荣,她可堪称汴京所有闺秀典范!汴京所有尚未婚娶的世家豪族少爷们的午夜梦回的仙女! 等回汴京了,我领你认识认识,你好好和我皇姐学学!多多亲近,多浸染她些端庄秀雅,去去你这一身恶习!对你是有好处了...话说那年...” 夏宗孝还在得意洋洋的絮叨,白夜却没在听进去了...你皇姐端庄舒雅?天仙人物?老子举止粗鲁?言语粗鄙?没有女人味?白夜到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是夏宗孝言语中透露着丝丝的嫌弃和对他皇姐的赞赏,深深的刺痛了她倔强的自尊,心中泛着莫名的醋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言语格外的温柔,略显粗糙的声线被刻意装成细语软音,但无奈白夜常年嘶吼的声带实在没有这条件,硬要轻声细语的说话,反倒让夏宗孝听的毛骨悚然。 “好啊!夫君说的对!不如奴家现在就让夫君感受一下奴家的女人味?” 话音刚落,不待夏宗孝反应,白夜犹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灵活的绕过护住他们前边的几个护卫,故意贴在峭壁胖奔行,在崎岖狭长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再往外几步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惊的夏宗孝一阵头晕目眩,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身子都轻了几分,急吼惊呼道:“白夜!你个混账东西,谋杀亲夫啊!” 护卫在他们后面的吴裘,望着已经只剩下背影的...王妃...懊恼的一拍脑门一阵无语望苍天,自家王爷在汴京的做派是何等样子自不必多说,可这...王妃...如今看来怕也不是一位让人省心的主儿,如今这两位凑在一起,吴裘只能为弟兄们以后的差事默哀了。 头疼归头疼招呼着还目瞪口呆的弟兄们骂咧咧道:“还发什么愣?赶紧跟上...王妃...那冰块死人脸都已经窜到王妃身后了,咱们可不能丢人!快!跟上!” 白夜身形虽快,但却步步有序,像是脚下早已标好了下一步的落脚点,脚尖落地,飘逸而出,不消片刻就已在百米之外。 背上的夏宗孝滋哇乱叫着,一双手不知不觉中又摸到白夜的胸口紧紧嘞着,白夜飞速向前的身影如同被点穴一般,瞬时立在原地,眼光瞟向胸前那双不安分的手,冷冷道:“如何大丈夫?够不够女人味?” “够了!够了!”夏宗孝讨饶了,虽然一头雾水但傻子也听的出白夜是发飙了。 夏宗孝从白夜背上爬了下来,看着冷脸冷眼的看着自己的白夜,悻悻然的小声嘀咕道:“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这么容易冲动,怎么带兵打仗...我这身子骨出了名的弱......卫王妃没当两天就想守寡啊?” 白夜面无表情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一个轻身便登上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小山坡,抬眼望去前方在行不远就是一道宽纵的悬崖,两侧宽约百米,由一道竹木麻绳制成的绳桥横贯两岸,纤细的绳桥在宽宏的两侧悬崖峭壁之间就像一条细绳随着呼啸峡谷之间的山风,轻微的左右摇摆着,对岸的崖顶依稀有几个人影浮动,还带着马的嘶鸣声... 白夜眼神犀利,虽隔老远却依旧看的一清二楚...绳桥被山风吹拂的左右摇摆,简陋的绳桥摇摇欲坠,白夜侧脸浮现黠愉微笑,眼角闪着狡黠的光芒。 不动声色的干咳了一声,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地上,回过身子夏宗孝正堆着讨好的笑容看着他。 白夜先是给了夏宗孝一个虚假的笑脸,别过头去就面无表情,不想看他。 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亲卫和那位领路的死士也已跟了上来,亲卫们和死士前后脚到,死士呼吸略微起伏,而吴裘等亲卫则进过短暂的剧烈冲刺气喘如牛。 夏宗孝一脸嫌弃看了看死士和自家亲卫,两相对比有了计较:“丢人啊...丢人...你瞧瞧你们!才这么几步路就喘成这样了?你在瞧瞧人家!”夏宗孝指着面不改色的死士,:“同样是护卫,人家多专业...还得操练...还得操练啊!” 吴裘泛着金鱼眼,平复着喘息的胸膛,无语的瞧了瞧自家穿在身上的这三十来斤的锁甲和十来斤重的制式钢刀,又看向生无长物一席劲装袍子的死士,舔了舔干裂缺水的嘴唇,明智的没有搭话。 “主人吩咐,就送卫王和将军至此!过了桥,对岸已为诸位备下快马,从此处下山只有一条山路,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便是直通朔州的官道快马三个时辰就到朔州城。”死士没有因为夏宗孝的不走心的赞赏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声音依旧冰冷机械。 “多谢!”白夜抱拳答谢,而死士缺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过桥?对岸?这才注意到眼前已是悬崖峭壁,由于还有段距离,那条绳桥在夏宗孝眼中就像一根细绳一样,还时不时的来回飘动? 这也算桥? 渐渐的喘着粗气的亲卫名簇拥着忐忑心惊的夏宗孝走到断崖旁,夏宗孝大着胆子靠近绳桥,手小心的搭在固定木桥的木桩上,木桩有人腰那般粗壮,可与这两侧间隔百米的断崖相比在夏宗孝眼中就真的没比桥上缠绕密布的麻绳粗多少...稀疏木板铺在绳桥上...左右两侧都是“软趴趴”的绳索固定无风的时候还算平稳,但每当山风在峡谷中呼啸而过时就能用肉眼可见的动静左右摇晃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走在上边夏宗孝都能想象胯下生风,两股战战。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站回到白夜身边,不自觉的搂上白夜胳臂,抱在怀中这样多少能让他心安。 喉结不断地上下蠕动着,夏宗孝低着头抱着白夜的胳臂脚尖不断的磨蹭着布满碎石杂草的地面斟酌踌躇半晌,才抬起头,嘿嘿揣着心虚的笑容商量道:“我...能不能...不从这过啊?” 白夜嘴角上扬剑眉一挑邪邪的笑着盯着夏宗孝左右飘忽的眼神:“你说呢?大丈夫......” 第四十六章 接官亭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朔州城外笔直宽阔的官道上,响起一片隆隆的马蹄声,卷起尘灰漫天,一众骑马的骑士在离朔州城二十里之外的接官亭就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骑士们翻身下马,将喘着粗气打着响鼻不时嘶鸣的马儿栓到接官亭外的草棚马厩里,这群人正是夏宗孝和他的亲卫们,从山中出来之后他们马不停蹄奔行了三个时辰,从正午当阳,到斜阳西下,终于朔州城可以隐约遥望了。 吴裘从怀中掏出一只长条类似于火折子似的烟火令箭,但比火折子却是要大上不少。 轻轻一拉底部的引线,一股冲天的火光从烟火令箭口喷涌而出,冲向被夕阳染成霞红的天空,天色渐暮中一行归巢的山雀被惊的四散而逃。 啾...嘣...刺耳的声音划破天空,刹那间一片灿烂的烟火在空中闪耀,一个遮天蔽日的卫字在空中显现。久久不散,天色暗淡,烟火在斜阳的照射下如在黑夜般闪耀引人注目。 剩下的亲卫们分工明确,五六人自行散开在接官亭四周警戒着,其余的人纷纷拔出钢刀就近斩下附近树木的树枝,制成火把火堆以备夜晚降临。 “怎么样?漂亮威风吧!他们原先都管这叫烟火令箭,我不喜欢,后来我给他取了个霸气的名字—穿云箭!” 白夜搀着夏宗孝站在接官亭的石桌石椅旁,抬头着天空中的烟火:“穿云箭?”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夏宗孝扶着满是枯黄还有些已经腐烂的落叶的石桌边缘,轻喘着粗气。今天这一通折腾委实把他累着了。从怀中掏出孔翁临行前送给他的小瓷瓶,到出一粒丸药,像嚼糖豆一般嚼了起来,味道不错,吃完之后,就觉一股暖流充斥身体,疲累也少了几分。 “华而不实!”白夜撇着嘴,收回目光,搀着夏宗孝坐下念叨:“你的身体怎么会弱成这个样子?” 夏宗孝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在绳桥上吓我的,有好好的板不走,非得在绳上飘?我人虽然在这,魂还有一半还留在那座绳桥之上。”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等这里事了解了,我就带你回汴京,再也不来北地了,我和北地命里相冲,就来过两次,两次都差点丧命,上一次留下了半条命”夏宗孝目光盯着隐约朦胧的朔州城,呆呆道:“这一次把...贞操留在了这里...” 白夜默然,愧疚的看着夏宗孝落寞的背影,好像两次都和她有关,上一次是她撒手丢下了夏宗孝,才使他吃尽苦头,一身病痛。这一次也是她掳走他...睡了...他... 白夜伸出手放在夏宗孝孱瘦的肩上,面露愧疚,夏宗孝却收起了伤春悲秋展现了一个笑脸,以为白夜“近乡情怯”到了朔州城害怕自己闯的“祸”:“怎么?担心了?” 从山中出来接连奔行了大半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夜在背着他,但这一路的颠簸劳顿,一路上还受了白夜不少惊吓。 夏宗孝精神有些萎靡,斜阳西下,晚霞似火,傍晚时分的接官亭。温度骤然突降,阵阵夹杂着寒意的微风吹过,夏宗孝一个寒颤,带着几声咳嗽,白夜脱下原本就是夏宗孝的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将他往自己怀中靠了靠,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风口。 “不用担心,也不用内疚...你现在就是卫王妃!方才吴裘已经放出了穿云箭,这里离朔州城外的大营没多远,只要是在附近的亲卫们看见了都会过来的,依吴裘所说,即使散出去左右两卫人马寻我,营中还留有一卫。 孙世禄虽然被寇祯下了大狱但他应该会妥善安排的,营中会安排人值守。” “自责了?后悔了?你是该好好悔悔!就算你贪图老子的美色,也不能硬上啊!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看看你一时冲动,惹出多少事?切记切记...” 白夜见不得夏宗孝这幅嘚瑟说教的样子,却无法辩驳只能无力气短的解释两句:“我...我...那是那晚喝多了...平时不这样...” 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白夜至如今依旧一点印象都没有,好似那天晚上的记忆根本不存在一样。白夜思虑很多,却始终想不通,只能惴惴不安的将责任都推到酒的上边。 “啧啧啧...莫要狡辩了...酒品即人品,不能喝就不要逞强!以后禁止你喝酒!就你这酒后乱性的人品,要是喝醉了在外勾三搭四...老子这脸还有不要了?” “不会的...我酒量很好的...” “嘿...真的?” 白夜含糊了,回想起往昔酒后干的荒唐事,诺诺的问道:“如果,我真的做了,你会怎样?” “哼”夏宗孝冷笑道:“怎样?先拿把刀砍死你!在找盆水浸死我自己...” “...”白夜沉默了,良久才认真的开口道:“我死,我理解,为何你也要自尽?” 夏宗孝瞥了一眼白夜,冷冷开口道:“老子不盯紧点,你在下边恶习难改怎么办?” 白夜如梦初醒的点点头,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却依旧心存疑问:“那为何我是用刀,你却要找盆水?” “废话!用刀多疼啊!你皮糙肉厚的不怕疼!我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 皮糙肉厚...你才皮糙肉厚...淹死比被砍伤更痛苦,无知啊... 被夏宗孝一打岔,白夜凝重的心情好多了,自从知道因为自己莽撞的举动,连累满门入狱,使家族蒙羞,一闭上眼就是父亲失望冰冷的眼神。 白夜的心就像刀割一样难受,虽然白夜已经尽量表现的轻松,但眉宇间透出的阴郁和双眸的愧疚,夏宗孝看在心中。 有些话,夏宗孝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看见白夜如此痛苦,夏宗孝还是决定告诉她。 “...呃...阿夜啊!”夏宗孝接过吴裘恭敬递上来皮囊水袋,没有喝拿在手中摩搓着,筹措着言辞,小心开口尽可能的措辞委婉。 “嗯?” “你知道前朝是如何衰亡的吗?” 前唐?白夜不解的看向夏宗孝的眼睛,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可夏宗孝与白夜眼神稍稍一碰就避开了,不敢与她对视。 “前唐...官场腐败,君主昏庸,民不聊生...天下群雄并起...”很官方的说法,正统的史书多数是如此记载。 夏宗孝高声莫测的轻笑着摇摇头,对着手中的水囊使劲,想把紧紧塞入囊口的木塞拔出,使了半天劲木塞却纹丝不动,这下夏宗孝尴尬的笑了。 白夜扎巴扎巴嘴,无言以对,这身子骨哦...连个水囊都开不了...伸手帮他轻轻一拔,木塞不费吹灰之力就出来了。 夏宗孝咬着下唇,眼角微搐捧着手中的水囊恼羞成怒,强辩道:“...其实...我自己可以的...马上就要拔出来了...我玉面小达摩,绝非浪得虚名...我也练过武...” “...嗯...我知道...是我渴了...”白夜从夏宗孝手中接过水囊,仰起头灌了一口又递到夏宗孝嘴边。 “那是你们的看法,甚至是天下百姓的看法,但哪朝哪代衰亡在他们眼中是不是由于皇帝昏庸朝廷腐败呢? 可在当朝者眼中,前唐的衰亡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藩镇...藩镇割据,兵权掌于武人之手,才是取祸之道,亡国之患。” 白夜面露沉思眉头紧蹙,还是带着疑惑。 夏宗孝继续道:“你觉得你们全家入狱是因为你?其实不是?就算这次入狱的不是你白家,还有张家...李家...只是正巧,你赶上了,给了朝廷,给了寇祯一个动手的由头罢了。 九镇将门始于太祖之时,戍守边境九镇百年,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朝廷早已忌惮。早就想整治,奈何苦于没机会罢了。 这次夏辽叩关,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剪除九镇将门的势力,你不必太过自责,跟你其实虽然...也许..有那么点关系但关系不大...这次朝廷要收拾的绝非一两户,夏辽破了九镇,致使边境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即使最后收复了山河,还是需要有人来为此事做个了结,给朝廷上下,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你不必过分自责...没事的...至少你的家人...我定会...保全的...” 第四十七章 接官亭(二)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白夜目露凝思愣着神,夏宗孝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有些事情就是一层窗户纸,只是当局者迷不曾看出来,捅破了就全明白了,只是接受它需要点时间。 朝堂啊...人心啊...世上最脏莫过于朝堂争斗,最恶无外乎凡尘人心。 夏宗孝摇了摇头,日暮西山,残阳似血,天空中的烟火令箭已经淡去,几只昏鸦略过殷红的晚霞,嘶哑粗劣的叫声使人感到凄凉又厌烦。 远方猛地掀起烟尘滚滚,一片片旌旗招展,马踏嘶鸣,魄动人心的隆隆的马蹄声自地平线那头响起席卷而来。 赶到的不单单是他的亲卫,还有打着京营番旗旌旗的将领们,和穿着不同颜色文官官袍的诸多大小官员们,其中还有几个穿着淡紫色宦官宫人服饰的內侍。 夏宗孝一眼扫去,哟...来的人不少!相隔还有段距离,看不真切,有穿着京营甲胄的世家子弟,有和他打过交道的文官,还有太后身边的两个內侍宫人,以及惨兮兮泪眼婆娑的小骰子... 留守大营的是卫王中卫,孙世禄虽然已被下狱,但他已经做了妥善安排,来迎的中卫,阵列齐整,旌旗招展,指挥有度,中军将旗打的是孙字大旗,领头的夏宗孝只看到了个模糊的轮廓有点印象好像是孙世禄家的族人。叫孙什么来着,夏宗孝记不起来了,反正他记得是姓孙的... 被孙世禄留下镇守大营的是他的族侄,孙延武,精通兵法,武艺精湛,被他视为孙家重震门楣的希望,和他的衣钵传人。 孙延武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夏宗孝大喜过望,可这份喜悦没有持续片刻目光稍稍旁移就看见了立在自己王爷身边的白夜,脸色大变,刚想下令围上去,就被一路小跑奔上来的吴裘拉倒无人的处小声的嘀咕着。 这边两人小声的嘀咕着不时还瞧向亭内,那边的小骰子可再也控制不住,连哭带嚎的奔到夏宗孝身边,太着急了一个琅跄被地上的一个小石块差点绊倒了,却手脚并用的不停下,爬行到夏宗孝身边。 抱着夏宗孝的小腿就嚎啕大哭:“殿下啊!您哪里去了!您可知道...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奴婢...就活不下去了... 您不在的这些日子,奴婢茶饭不思...太后都遣人来召殿下回京了,要是再找不回您...奴婢...可怎么活啊...”抽抽搭搭,前言不搭后语,抽噎着。 夏宗孝轻轻抚摸着小骰子的脑袋,有些感动也有些嫌弃,在他印象中小骰子自入王府之后就一直伺候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别如此之久...小骰子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抹在夏宗孝的粗布裤子上...... “行了!行了!大庭广众的哭成这样,成何体统?让他们瞧笑话。”夏宗孝指着一群缓缓近前的文武官员,近些了,看到更加真切。 文官们到还好,那些穿着甲胄的将领打扮的京营甲士们却是一副幸灾乐祸挤眉弄眼意味声长的瞧着夏宗孝,眼神不住的在他和白夜之间打量,这些挤眉弄眼的都是汴京勋贵世家子弟夏宗孝不陌生都是熟人,凡是汴京数的上的勋贵子弟都来了瞧着这架势,大半汴京数的上的世家子弟都来了,有不少和夏宗孝还颇有交情,有些是平日被夏宗孝“欺压”的有些是和夏宗孝一起厮混的。 自从他们来到朔州之后,听闻卫王被蓟镇统制镇北将军白夜掳走了,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是拍案大喜,放声大笑,可见夏宗孝往日里在汴京勋贵圈子里的人缘可不怎么样。 仗着自己亲王之尊,护卫如云,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情欺负他们。 偏偏轮身份地位,这个圈子中没有人能与他比肩,就是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都也只是封了郡王爵,而且由于太后模棱两可的态度大秦储君至今未立,有资格窥伺皇位的诸位皇子们,也都爱惜自己的羽翼,不大愿意和纨绔为伍,在民间厮混。 上边又有太后护着,连圣上都不愿“搭理”他,皇族宗室之中就更没人敢招惹夏宗孝,而他们这些世家子有心无力,只能忍气吞声。 论武力,即使夏宗孝自身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弱的还没个闺阁女子强,但他的护卫卫王三卫,各个训练有素,夏宗孝往日出行都护卫成群,他们这个勋贵家中的家仆怎可比拟。结成军阵之后更不是对手。 至于家族中精心积攒的部曲死士,就算有带出来,也只是护卫他们的生命安全而已,不可能为了些许微末小事去和堂堂亲王产生冲突。 一直都被夏宗孝压得死死的,就连一直被纨绔们拿来调笑的相貌,因为三年前江夏侯府的小侯爷公然在烟花柳地以夏宗孝的外貌取乐,还将一名与夏宗孝有几分相似的烟花女子类比夏宗孝,被闻讯赶来的夏宗孝打断了一条腿,事情闹大了,两家护卫公然械斗。 京兆府不得不出面,将两家带去审理,最后太后得知,江夏侯被以侮辱亲王,藐视皇室的罪名,午门廷杖三十,罚俸三年。适逢汴京三年一度的京查,原本在吏部的任职也在京查中被考核成丙等,被寻了由头贬出了京城。而夏宗孝只是被禁足在王府三个月。 动用了多少关系,疏通了多少关节,最后还是走了左相的路子才在去年调回来了汴京,却只能委屈的待在礼部,任职一个无足轻重的编纂员外郎。江夏侯府的小侯爷,再也嚣张不起来了,被江夏侯送回了老家,自此再也没人敢公然以夏宗孝的容貌取乐。 小骰子光顾着哭哭啼啼,一时没顾得上边上还有一人,顺着下裳慢慢往上看,越看这声衣裳越觉得眼熟,这好像是王爷的衣裳...怎么会穿在旁人身上呢? 慢慢的抬头,看见了白夜,又惊又怒,一蹦三尺高怒指道:“白夜!是你!你个贼子!就是你竟敢掳走我家的殿下!你还有胆子现身?” 小骰子一抹脸上的鼻水泪水,尖尖的声影特别刺耳:“孙千户!还等什么?快拿人!将这个掳走殿下的逆贼下了大狱!” 孙延武顺着小骰子刺耳的公鸭嗓闻声看过来,满是震惊不信之色,几次反驳都被吴裘指着看向他们这边的夏宗孝挡了回去。 末了语重心长的说:“孙千户,莫说你不信,我刚开始也不信,但这就是事实,你常年跟在孙指挥使身边咱们家殿下的脾气你该比我清楚,照办吧...” 孙延武呆若木鸡的点点头,迈着宛若千斤的双腿行尸走肉般回身回到大军中。先围上来的是平日里与他要好的兄弟们,他们听完更是眼珠子都瞪了出来。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的盯着孙延武,孙延武却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很快随之围上来,在孙延武身边的主要中卫大小官员,都得到了这个消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这个消息可以点都不比他们当初得知自己王爷被人掳走来的震惊。 孙延武深吸一口气,宛如前方是悬崖绝壁,走的悲壮,十余天不曾卸下的甲胄,哗哗作响,身后的大小官员互相对视一眼,也只能举步向前。 他们手下的弟兄们不明所以,以为要对白夜动手,纷纷刀剑出鞘,弓弩上弦,没有骑着战马的亲卫们直接在那些离得孙延武较远没得到消息的百户千户的指挥下分成两翼散了出去将整个接官亭围在其中,骑着战马的亲卫们则松开缰绳,任凭战马散漫,低头嚼着枯黄的杂草,拔出陌刀如临大敌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 第四十八章 接官亭(三)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参见,王爷...王妃...” 孙延武全身甲胄行的是军礼,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没过头顶。 跟在他身后的中卫大小官员们迟疑了一会儿,便跟着孙延武,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挽弓拉弩包围在两翼不明所以的亲卫们,不知所措的看着跪地行礼的上官们,他们口中的王妃是谁?他们什么时候有王妃了?何时的事? 不光他们不知所措,连在场不是卫王中卫的文武官员都匪夷所思,以为这领头的卫王亲卫脑子出什么问题了。 不让人省心的王爷倒是有一个,王妃?哪来的?谁的王妃?在哪呢? 所有站着的中卫亲卫们,都懵了,手足无措看着离他们最近的官长们,而这些最基层的总旗百户们,和他们一样也不明情况,只能把目光投向跪在亭前的官长们,可回应他们的只是他们垂头跪地行礼的身影,渐渐的他们手中的刀剑箭尖不知不觉中垂下,迷茫的四处看向自己的袍泽们,想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可回应他们的却是跟他们一样无措的迷茫。 先是一个百户犹豫踌躇的下跪,接着是他手下的百户所的弟兄们跟着自己的官长疏疏拉拉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跪地行礼,接着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三五成群...最后一片片哗啦啦的跪地行礼,刀甲碰撞发出蹡蹡的金属摩擦声,声势浩大。 穆然静谧,现场鸦雀无声,死一般沉寂,寒冬的冷风呼呼的刮过,除了偶尔有战马刨地嚼草发出满足的响鼻声,再无其他声音,连天上的寒鸦都消失的无隐无踪。 夏宗孝没有开口,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和自家亲卫一同来的官员们的反应,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闪而过,收回心神,轻轻的捅了捅白夜,像跪倒在地的亲卫方向努了努嘴,如同在卧龙村一样。 白夜艰难晦涩的嗓音响彻接官亭内外:“都...起来吧...” 孙延武等人抬起头来目光先是锁住白夜接着不自觉的往自家王爷脸上瞟,夏宗孝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孙延武才猛地吸了一口气,屈手一挥,身后的周边的亲卫们得到将令,比之跪下行礼之时,起身却是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这是何意?” 卫王亲卫们参拜王爷...王妃?...白夜为何开口?他有什么资格? 还有这群卫王亲卫们,前些日子不是还叫嚣的很厉害,一个个恨不得将白夜生吞活剥了?怎么看见人了,反倒不叫嚣了,不拿人了。 在场官阶最高的文官就是夏宗孝的老相识,寇祯的族人寇文璞。几日不见依旧风采依旧,他也是被寇祯指派寻回夏宗孝的官员。如果寻不回卫王,事后朝廷太后怪罪下来,他是要被问罪的。 接到这个差事之后忧心如焚,除去能动的卫王三卫,连被白夜留在蓟镇的蓟镇四卫,再被右相清除了白夜的心腹之后都被他按上从京营出来的将领,让他们带着散出去找人了。 短短数日,两鬓多了几丝白发,现在他能理解他的任职京兆府尹的同年好友时常在与他月下小酌的时候诉苦了,他任职京兆府尹三年,抱怨了三年。 每每遇到和卫王有关的状子就头疼不已,什么卫王当街与哪家勋戚动手,又砸了哪家赌坊...在青楼船坊与人争风吃醋...在寺院道观胡乱提诗作画污人墙...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这些都是小事,更可怕的是,有事没事就去匠造司,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隔山差五的要爆炸一下,弄得附近民居怨声载道,控诉卫王的状子,在京兆府案牍库封档的就有三大木璋箱子...... 当时自己好讥讽他,为官不谏,秉公执法尔,有何可头疼的?如今看来这番话是有失公允的,到了自己头上才发现这卫王这会给人“惊喜”。 如今才知道他的苦处,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有些人的一根都发丝都要比普通人的人命来的贵重。 太后最宠溺的皇孙丢了?大秦的亲王被人掳走了?所以始作俑者白夜一家都被下了狱,即使白家世代将门,战功赫赫,但那又怎样?白夜狗胆包天掳走亲王,那就得用他满门来为他的举动付出代价。 右相正好借此机会,拿下蓟镇白氏。可眼前这景象却让他疑惑,心中疑窦密布。指着跪地行礼的亲卫们和开口免礼的白夜,寇文璞疑惑道。“卫王...你..这是...” 夏宗孝看了看寇文璞没有说话,反倒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抬手招来杵在原地还踟躇不知如何是好的孙延武。 孙延武三步并作两步,匆忙上前,经过白夜身边的时候,虽然犹豫带还是恭敬的俯下下了身子欠身经过,附耳至夏宗孝旁。 夏宗孝小声吩咐了句话,孙延武不住的点头,之后便领命除了留下两个百户,充作王爷护卫,其余的亲卫们都跟着他奔回朔州方向。 夏宗孝这才准备回答寇文璞,石凳上坐久了,有点凉,刚做起身的姿势,小骰子就机灵的伸出手来,搀起自家王爷。夏宗孝笑了笑,自然的搭在小骰子胳膊上站了起来,末了回过头还冲着白夜做鬼脸示意让她多学学... 小骰子搀着夏宗孝走到寇文璞面前熟络的笑道:“寇大人,许久不见,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气色不错,可有喜事?” 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寇文璞伸手摸了摸自己自几日为了寻卫王心力交瘁的脸颊,虽然满脑子雾水可还是顺着夏宗孝的话说下去:“寻回王爷就是下官最大的喜事!” “寻回?寇大人!寻回一说,从何谈起啊?本王只是出去散散心,这不!散够了,就自己回来。” “散心?”寇文璞结舌道:“是王爷营中亲卫亲眼所见,王爷被蓟镇统制白夜深夜掳走的!也是他们在右相至朔州当日,硬闯右相行辕禀报的消息! 王爷渺无音讯消失十数日!这叫散心?下官派出人手无算,翻遍了朔州地域...这叫散心?右相为了王爷之事停留朔州许久,迟迟不能北上!魏督也从靖绥镇返至朔州...这一句散心!卫王以为能交代吗?”寇文璞目瞪口呆,急道。 “白夜掳走本王?”夏宗孝如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奇闻一般夸张的大惊道:“寇大人?何处听来的?本王被白夜掳走? 本王身处两万亲卫护卫之中,谁能掳走本王,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当我卫王三卫是纸糊的不成?这种谣言可不能乱传啊!军中散布谣言,动乱军心,适于夏辽贼子同谋!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可千万别乱说!”夏宗孝还轻轻拍了拍寇文璞的肩膀语重心长为君着想的语气。 “那王爷的三位指挥使,怎么说王爷是被白夜掳走的?”寇文璞“贼心不死”急道。 “有吗?哎呀!定是本王走得急,没有和他们交代清楚!他们误会了!误会了!其实那夜的事情是这样的:那夜本王是与阿夜...”夏宗孝准备开始讲述他精心准备的故事。 可故事还没开头,就被寇文璞打断了,寇文璞在夏宗孝的言辞中听出了些许端倪...阿夜? 卫王这是何意?难道他好男风?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可绝对不行,勋贵豪族豢养**的不少,但那都是阴私下的事情,谁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夸夸其谈。 毕竟卫王劣迹斑斑,荒唐事不少,要是他与白夜真的有些不清不楚也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道出。否则与朝廷威严,皇室尊严都无益。届时不单单是太后震怒,连着平日不理睬卫王的圣上都得龙颜大怒,毕竟圣上尤好脸面,作为在场的最高官员没有及时制止住卫王损坏,皇室颜面的自己定然要被圣上迁怒。 急忙出身声打断:“殿下!” “寇大人!你不要打断本王!这么大人了!还出身世家!寇相没有教你不可以打断没人说话吗?”夏宗孝不满的瞪着寇文璞,不悦道。 寇文璞莫名其妙,瞠目结舌,你还有理了? “方才说到哪了?”夏宗孝怒道:“看,让你打岔,说到哪了都忘了!” “哦对了......说到那夜...那夜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本王......”一个毫无诚意的故事,听得说有人人目瞪口呆。 尤其是寇文璞犹如听了天方夜谭一般,挣扎着开口结巴道:“王爷...你是说...是你带着白...夜离营...而且白夜是女儿身?然后你...要迎娶白夜为卫王正妃?” “嗯!”总算有人听懂了,夏宗孝满意的点点头,却纠正寇文璞一言说道:“不是要娶,是她已经是卫王妃了!” “已经是?何意?” “就是,我们已经...那啥...你懂得...”夏宗孝言语暧昧,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神情,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白夜,饶是白夜见惯了大场面,也被在场数百双眼睛奇怪的眼生盯得发毛,起先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羞涩,渐渐的被他们肆无忌惮的眼神激怒,剑眉倒立,寒眸怒视,冷冷的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于她对视。 白夜傲视着众人,最后冷哼一声,才罢休。 “这...”寇文璞为难了,这与他们之前谋划的事情走向已经南辕北辙了,原本打算以蓟镇白家为由头,顺带一起收拾些根深蒂固的将门世家,如今可如何是好? 第四十九章 这是什么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月影婆娑,夜风凛凛,黑夜笼罩了大地,寇文璞等人早已经带各异的心思离去,天色以暮。 朔州城外的郊野一片漆黑不时有不知名的动物怪异的叫声划破黑夜,片刻又恢复宁静。 唯独离朔州城二十里外的接官亭,灯火通明,大堆小堆的营火,照的整个营盘宛如白昼。 虽以至戊时三刻,但大营的辕门还大敞着,人影穿梭不绝,军官号令不断,进进出出的亲卫们押运着诸多原本在朔州城外大营中拆卸下来的辎重用具。沿着通往朔州的官道两边每十来步就有一个举着火把的亲卫,持械警戒照明,官道之中络绎不绝的其他亲卫们或赶着马车,或赶着驴车,押解着物资。不时有策马的官长在侧游骑,发着催促的施令。 沿着连接接官亭和朔州城的官道,远远看去火光绵延起伏想条火蛇盘延。人喊马肆声不绝于耳。 他们来往输送的有粮草,有军械,有军帐器物,旌旗金鼓.....有搭建营盘的木料...有锅灶用具...繁复多杂,以及今年王府今年在北境糖霜的盈利整整八十万两白银五万两一箱,十六箱装着白银的大樟木箱子被装在四辆双马拉动的马车上,两个百户的兵力跟随押解着,银车之后还跟着三辆单马的马车,上是装的是专门供王爷用度仪仗器物... 大营之中,卫兵往来如织,巡曳不绝,一个百户所,百十来号人杵着不动的如木头桩子,立在夏宗孝大帐之外,将整个大帐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围的水泄不通。 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三队巡夜的亲卫们交叉经过大帐之外,刚刚沿着大营四周搭建完成的七八个两丈余高的瞭望楼上各有三四名精通箭术的亲卫,利箭虚搭在弓弦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夏宗孝大帐方向。 今夜负责大营夜巡的是在孙世禄被寇桢下狱之前任命的中卫指挥俭事,他在接过暂代中卫指挥使孙延武的将令之后便指定严密的护卫巡夜计划,不光大营之中卫戍森严,连着大营之外方圆十里之内都派出暗哨和游骑交织巡曳着,实在是...怕了...要是王爷在丢一次,他们不等朝廷怪罪,自己就没有脸面在世间苟活。 夏宗孝大帐之外架着两大团置于篝火架上熊熊燃烧的篝火,灼热的篝火跳着火星向外散着炙热的温度,大帐之外孙延武和中卫的指挥俭事以上的官员都立在大帐之外等着王爷召见。 中卫指挥使是由都指挥使孙世禄自己暂代的,而其下的指挥同知,指挥俭事则是在夏宗孝正式任命孙世禄为卫王亲军护卫指挥使司,都指挥使时当夜就任命了。 一共任命同知一人,指挥俭事四人,除却还在大营之中执行巡夜军令的那位指挥俭事,其余的俭事以上的官员都来了。 不过除了一名指挥俭事立在孙延武身旁,其余两位指挥俭事则围在中卫指挥同知身边,两边人虽然相隔不远,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边人不对付。 不管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冲突和争斗,只是有些浮在面上一眼就看得出,有些沉在底下,需细细感知。 中卫指挥使同知杨忠也是经历当年雍关之变的老人了,满脸沧桑一把络腮胡子,两鬓斑白也头上的发丝却是乌黑的,双目有神气质沉一身白虎甲在身,陌刀在侧威武不凡有大将之风。 而孙延武与之一对比就稚嫩青涩不少。两伙人分别靠着两团篝火边上,熊熊火焰印红了两人的脸庞,互相对视中,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出了倒映在眼中的熊熊火光。 杨忠身边的一位瘦的指挥俭事不服气的打量了看向自己这边的孙延武不屑道:“哼!孙延武这小崽子何德何能?毛都没长齐就能暂代中卫指挥使一职?就因为是他孙世禄的侄儿?我那晚还道他孙世禄自己升任了都指挥使一职,卫何还霸着中卫指挥使不放!原来是准备为这小崽子铺路!” 另一位高高瘦瘦的指挥俭事也阴测测的道:“中卫指挥使这位置,论资排辈也轮不上这小子!按理说也该是杨二哥你坐!” “行了!”杨忠收回与孙延武对峙的目光,不愿听这些,双手环抱胸前缓缓闭上双目,闭目养神颔首低声道:“他只是暂代指挥使一职,当时殿下失踪大军群龙无首...孙都指挥使被下狱之前也是事急从权,不可非议上官,他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都指挥使了......” “哼...”高高瘦瘦的指挥俭事不在言语,也学着杨忠闭目养神等待王爷召见,倒是瘦小的指挥俭事冷哼一声还小声的念叨些什么。 大帐之内的气氛却和谐多了,帐内的摆设陈列已经按照原来的样式摆放整齐,一张大大铺着貂裘锦被的罗汉床居中,地上铺满了兽皮褥子,两边的烛架上跳耀着几十从小火苗,照亮着大帐。 两个火盆,一个火炉也已经散发了带着清香气息的热度充斥大帐之中。夏宗孝已经脱下了憨牛子那身粗布棉衣,换上了自己苏绣绸缎四爪金龙的亲王常服,描金带线,很是华贵,沐浴更衣不久,头发还没完全干没有扎起散乱着,将一件轻薄的大氅批裹在身上,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对着一个仙鹤展翅状的香炉,感受着从仙鹤细长的鸟喙中袅袅上升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香气,满足的吃着小骰子剥出来的核桃,喝着谷满仓奉的蜀茶,嘴中还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幸福的声音。 白夜坐在南侧的书案前,像是在写些什么,愁眉苦脸咬着笔杆一脸不耐烦,嘴角染上了黑浓的墨迹都不自知,只是盯着书案上的只寥寥些了几个字就无从下笔的奏章冥思苦想抓耳挠腮。 依旧穿着夏宗孝那身衣服没有换,也没有沐浴更衣,夏宗孝倒是想要和她一起的,却被似笑非笑的白夜抓起一把核桃碾成粉末轻轻一吹随风而逝,便讪讪的笑了笑不再提这话题。 夏宗孝面前还立了两个身着宦官服饰的宫人,都和夏宗孝是相熟的,都是太后身边的伺候人没少打交道。 一位姓麻,一位姓卓,都是负责太后寝宫大小事务的总管太监。两人恭敬的立在夏宗孝面前带着笑脸和一丝熟络的正合适的小小埋怨:“殿下!您这次可做的太过火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多让人操心啊!要是有个好歹!那奴婢们可就遭了殃了!您当是体恤体恤咱们做下人的...” 卓总管也适时的附和道:“可不是!殿下!您可知道当时奴婢们来宣太后懿旨时听说殿下被掳...” 夏宗孝眼光一扫卓总管,卓总管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装模作样的掌嘴道:“您瞧奴婢这张破嘴!该打!是您去...散心!” “可您可别再有下回了!散心归散心,连个护卫都不带,多让人惦念那!右相可是发了狠了,在得知殿下...和白...王妃...去散心的当夜,就行文蓟镇府衙,下了白家满门大狱,押解至朔州刺史府大狱中听候发落!连魏督都抛下前线军务从靖绥镇反回...” 絮絮叨叨的没些有用的话语,他们说的这些话夏宗孝已经从小骰子这里得知了,可没工夫听他们在唠叨一遍夏宗孝不耐烦的摆手打断。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许久不见,还是这么唠叨!有正事没有?皇祖母的懿旨呢?拿出来,我瞜瞜!”小骰子好不容易将一个完整的核桃剥出来递到夏宗孝手中,夏宗孝一瞅大喜,坐直了身子接过,这要将一个核桃完整的剥出可不是容易的事,人力天意却一不可。其实碎的和完整的在口感上没什么差别,但是在心里那种满足感上夏宗孝有种执拗的偏执。 迫不及待刚想塞到嘴里满足一下,目光却不自觉的扫到白夜那边,见她还是如坐针毡的,蹙着眉头,冥思苦想,坐没坐样的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身子前倾压在书案上,嘴中叼着的笔杆上下晃动,对着书案唉声叹气。 两位内官总管也随着夏宗孝的眼神看过去,瞧见了...卫...王妃...这幅模样顿时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夏宗孝看看白夜这幅比他还爷们的做派一阵无语,对着两位内官尴尬的笑了笑:“...阿夜她行伍出身...比较豪爽...两位...见笑...见笑” “...不敢不敢...白...卫王妃...不愧为威震夏辽,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实乃女中丈夫...巾帼英雄...不拘小节...敬佩敬佩...” “......过奖过奖...” 夏宗孝赤着足踩在柔软的的兽皮上,来到白夜身旁,将完整的核桃递到白夜嘴边,白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书案上的奏章上被突然伸到面前的一只手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了夏宗孝一眼,又看见嘴边的核桃,便把注意力又放回奏章啥还给你,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嘴中咬着笔杆子嘟囔道:“我不爱吃核桃...” 夏宗孝却不管这么多,直接塞到白夜嘴里,白夜只能取下笔杆在手中,嘴中咬着核桃,眉头依旧不松,苦着脸吩咐道:“好干...” 夏宗孝没好气的瞪着她看到她在书案前坐了半个时辰却在给皇上朝廷的请罪澄情的奏章上只写了歪歪扭扭的十余个字,还是没有内容的格式文字,夏宗孝费了好大力气才看明白上边写的是什么。罪臣蓟镇统制镇北将军白夜上奏...... 夏宗孝不敢相信的指着这比蚯蚓爬还难看的几个字问道:“这是什么?” “...伸..麽?”白夜嘴中的核桃还没嚼完,发音模糊,在夏宗孝和奏章之间来回看了看才明白过来。 “请罪的奏章啊!不是你让我写的吗?” “我让你写的请罪奏章!不是天桥下摆摊测字的鬼画符!你这些是什么?天书吗?谁看的懂!” 第五十章 夜话(一)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白夜难得的带点羞涩道:“...我...对文的是不太擅长....没念过几天学堂.....对写文造句的是有些不熟。”白夜惭愧的挠挠头,可忽的又一脸骄傲自信猛的窜起蹲在椅子上一拍桌子惊诈道:“但我,武的可很是精通,十八班武艺,刀枪棍棒斧钺勾叉,我都很精通的,来我这就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就把手中的湖州承德堂大师傅制作的湖笔随手往身后一扔,撸着袖子就要演示。 夏宗孝大着脑袋急忙拉住:“停停停......演示什么演示?”瞅了瞅帐中目瞪口呆的谷满仓和小骰子,还有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的两位内官气结:“还嫌不够丢人,快给老子坐下!” “哦...”白夜也意识似乎自己现在举止有点不妥,悻悻然放下双腿摆正身子规规矩矩的端正做好,像有先生监督的私塾学子。 “诶,我...你...”夏宗孝一时不知如何教训她,脸都被她起气红了,身子也有点燥热,呼呼的用轻薄的大氅扇着风,还是热,索性就把大氅往身后一卸指着白夜气道:“你不是原来写的挺好的吗?字体隽秀飘逸,颇有功底,怎么现在写成鬼画符了?” 白夜见夏宗孝被自己气到了,连忙起身,从满是兽皮的地面,捡起大氅又重新帮夏宗孝披在身上:“夜里凉...你身子弱...别冻着...”帮着夏宗孝往胸前紧了紧,才疑惑的看着夏宗孝:“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写字了?” “那回!在左慎的桌案上,你写给他的请求拨粮发兵书文我见过!” “拨粮发兵的书文?”白夜蹙着眉头思索,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公文吧!” “公文?是吧...” “我蓟镇所有往来的公文上奏的文书都由狼子代笔的,我只负责盖印而已,那公文不是我写的,是狼子写的!怪不得你说字写的好看的!” “狼子?谁啊?”夏宗孝警觉的盯着一脸得意的白夜。 “我的参军啊!真名朗宁,诨名狼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叫他诨名都叫习惯了!”白夜傻乐道:“我们关系亲近的都叫他狼子,我和你说,这狼子不光字写的好,文采还好,人长得又英俊,和我有的一拼!回头我介绍你们俩认识”白夜一提起自家兄弟就不复方才对着奏章愁眉苦脸的模样,眉飞色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之前所有的往来公文,给朝廷的奏章都是他负责的!”白夜说着说着一片脑袋,懊恼惊呼道:“你瞧我这脑子!我怎么给忘了!让狼子帮我代笔啊!他字写得好!文采又佳!才华横溢!我半个时辰憋不出十个字来!他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完成!我这就找他去!” 夏宗孝心里听了很不是滋味,当着老子的面这么夸另外一个男人合适吗? “...王...妃...”小骰子在一旁看了半天怯怯的开口道。 白夜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反应过来,夏宗孝杵了杵白夜不耐烦道:“叫你了呢!” “嗯?有事?”白夜这才回过神来本能的目光如电看着小骰子。 小骰子被白夜“骇人”的目光吓到,赶忙低下头不敢看白夜小声怯懦道。 “那个...右相不光将...王妃一家下了大狱,还有蓟镇四卫许多官员都被右相一并下了大狱,其中应该就有王妃所说的朗参军,因为那日奴婢跟随着王爷在刺史府见过他们,因此留意了一下,在王妃身边的那两个女亲卫也被拿下了,包括那个长的跟熊一样的汉子...” 小骰子越说越虚,头低着不敢看白夜。 其实此事不是小骰子留意了一下,实在是这几个人本就是小骰子找到京营奉命缉拿的官员特别嘱咐的。 因为当时小骰子已经急疯了,脑中只想着白夜掳走了他家王爷,凡是和白夜有瓜葛的人都有同谋的嫌疑,不能放过。 而且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过程不太愉快...尤其是那个浑身是毛的粗野汉子和那两个毫无妇道可言的臭丫头,一看就不是好人。这才找上了缉拿的官员,将他们“一网打尽”。 夏宗孝却听了心中不知为何泛起窃喜和高兴面上却一脸遗憾,拍着白夜的肩膀诚挚道,披在身上的大氅滑落一半:“唉!看来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才华横溢的好参军!如今已然在牢里数跳蚤了,他你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夜沉默了,神色尽敛,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孟浪之举,害了这么多人?自己的家人,还有跟她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好兄弟,都因为自己身陷囹圄...... 自幼的行伍生涯,培养了白夜重情重义的性格,愧疚自责如同燎原烈火疯狂的在她心中蔓延,炙烤着她的内心,眼神中不觉中突出苦痛,只是伸手帮夏宗孝将披在身上的大氅正回系好,不让它滑落,随后默默地走回书案后捡起粘着地面兽毛的的湖笔,默不作声坐下俯身书写,不再抬头,心神专注,一个字一个字写的很用心...... 大帐之内一时间悄无声息,只有只有偶尔炭盆中发出闷闷的火烛爆裂声。 夏宗孝见状便不在逗白夜,也没有劝慰她,这种时候除了让她的家人和弟兄们安然无事的站在她面前以外,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是苍白多余的。 回过身来,夏宗孝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坐回罗汉床上,声音轻淡的对两位已经收紧面皮眼观口鼻规规矩矩的躬身侍立的内官说道。 “不是说有皇祖母的懿旨吗?给我吧...” “殿下!”卓总管轻声的开口,又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埋头苦书的白夜方向,确认自己没有打扰到白夜才继续小心的开口道:“太后给殿下的是口谕,奴婢这就传谕带殿下:孝儿,元旦将至,新年伊始,吾孙冠礼在即,需归,白虎之事可有眉目...” 传谕至此,不管是卓总管还是麻总管都不约而同的小心侧目打量了一眼白夜方向,又赶紧收回目光,卓总管这才继续道:“...白...夜可是孝儿要寻的活白虎?如若不是,也无需着急,祖母以下旨意,召真武观,玄清真人入京,再为孝儿卜上一卦...” 卓总管传谕之时,连着动作神态都是模仿皇太后的,惟妙惟肖宛如皇太后亲口,一大段话一字不落全都印在脑海中,脱口而出。传口谕也是一项需要技艺的差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再后面讲的就是一些嘘寒问暖的琐事,还有说了些宗室亲族的喜事,哪家郡王府娶妃降女...... 夏宗孝颔首沉凝片刻,就对卓总管说道:“回禀皇祖母:孙儿两日之后便启程回京,白夜之事孙儿回京之后亲禀...” 卓总管和麻总管相视无言,卓总管传完口谕之后,撩起下裳跪地行礼告退:“那奴婢这就连夜启程赶紧回京交差了,本该五日之前就该回去......已经耽搁了许久,恐太后惦念,不敢在耽搁,麻内官会留在殿下身边伺候,直到陪同殿下一同回京... 前些日子太后接到皇城司于朔州的暗探密报,听闻殿下病了,还被行刺!太后甚是担忧,已经让奴婢特地带了口语申饬了萧御医没有照顾好殿下贵体...降职留用...罚俸半年...原本也有对于卫王三卫亲军的申饬处罚,不过当时殿下...出去...散心了...大军混乱...就没顾得上传谕, 之后孙都指挥使又被右相下了大狱,左右两位指挥使也挨了右相军杖都在外搜寻殿下未归,这道谕旨奴婢都不知道传谕给谁...” “那就别传了!左右不就是惩处他们的谕旨,回去回禀皇祖母就说我替他们求情,申饬责罚就免了免了!”夏宗孝满不在乎的摆手说道,又不解的盯着欠身侍立的麻内官说道:“我这有小骰子伺候,皇祖母还派麻总管来干嘛?” “回禀殿下!”这次开口的是麻内官,他躬身一礼道:“奴婢粗懂点江湖把式,太后听闻殿下险些遇刺大怒,大骂三卫将士无能无用,忧心忡忡,特派奴婢来护卫殿下。” “你还会功夫?”夏宗孝奇了,认识这么许久从来不知道啊,太监会功夫?夏宗孝的脑中不自觉的就出现一个妖娆的身影和一部威震武林绝世功法,四个大字从脑海飘过。 “些许粗浅把式罢了,摆不上台面的...”麻总管谦卑的回答。 第五十一章 夜话(二)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夏宗孝忽的兴致勃勃的起身,亲切拉住麻内官的胳臂,笑靥桃花和蔼可亲。 一句亲切熟络的“麻兄”喊得麻内官惊恐不安,吓得脸色都变了,涂脂抹粉的白脸吓得粉扑直往吓掉,站都站不稳,连跪匍匐在地惶恐道:“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残缺卑贱之人,安担得起殿下一声兄?唤奴婢贱名麻卓子便可,不若还是像往常一样唤奴婢麻內侍?” “麻桌子?”夏宗孝重复了一遍,抹桌子?这名字还是很有...特色的...可...与他心中那伟大的形象严重不符... 麻内侍匍匐在地,惴惴不安,额头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滴在名贵的兽皮上,额头下干爽柔顺的兽皮瞬间湿了一片,帐内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真要说起来,三个炭盆暖炉冒着的热气多少使的帐内有些燥,但就这样的温度,麻内侍却混身冰冷像是掉在寒冬腊月的冰窟窿一般,浑身冰冷僵硬。吓得面色惨白僵硬。 被太后最宠幸的皇孙,先帝嫡子,大秦亲王称之为兄?这要是放在民间与文人士子宗门勋贵子弟结交客套到是没有什么,但对他一个皇族奴仆,残缺阉人,称为兄,那是对皇室血脉的玷污,他要是还大大咧咧的堂而皇之接受了,那他真是活到头了,在宫强之内活了大半辈子,小心谨慎心思剔透是本能,不学会这些可不能在那朱墙之中生存。 夏宗孝原本高昂的兴致被麻内官这么一跪,变得兴意阑珊,大秦民间对于良民普通百姓是风气开放,只要户帖上是良民的百姓,都享有很高的自由度,普通百姓上衙门告状也无需行跪拜大礼,只需行稽礼便可。 但对于奴仆奴隶,那可就等级森严了,主仆名分宛若洪道悬崖不可逾越,稍有差池奴仆便要万劫不复,主人家对于奴仆是有生杀大权,无需经由官府,自行处置之后只需向官府报备即可。 普通富户之家尚且如此,世家豪族之内却规矩更是森严,自有传家规矩,皇室更胜。 夏宗孝见到麻内官这幅肝胆具颤的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孟浪,有些话有些事对自己而言只是随口一说无心之举但对于别人而言,可能就会招致灾祸。 以前好几任惹自己厌烦的王府总管都是被自己借着这样的举止由头弄走的。 现在他知道为何麻内官会吓成这样了,该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要对他“下手”? 真是“高处不胜寒”那,夏宗孝也失去了继续和他们交谈的心情,也没有兴致问麻内侍师从何人,所练何功法,和他心中所想和脑中的身影有无渊源。 挥挥手,打发跪倒在地的两人出去了,麻内侍颤颤巍巍的磕头起身退去,连毫无干系的卓内侍都查查脑门上滴滴冷汗,如释重负的小心又悠长的深深喘了口气,磕头行礼退了出去。 两人掀开帐帘,帐外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两人一顿激灵,扭头对视,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相视一望互相拱手施礼离别,麻内官左手拉着右袖宽大的襟袖,擦拭着脑门的汗珠,颤颤巍巍的走向夏宗孝大帐旁的一顶小军帐内,这本是小骰子的住的军帐,他现在也住在这儿。 卓内官则逃也似的走向大营辕门之外,几名早已收拾妥当全身金甲的护送他来的南衙左金吾卫的兵士,牵着缰绳立在马旁等候着他,见到麻内官没有客套轻施一礼,几人翻身上马,直上官道,往汴京而去。 与大营通往朔州的官道灯火盈盈相比,去往汴京的官道却是一片漆黑,只有暗淡的月关洒下一丝皎洁,几人的身影不多久就消失在夜色中,只传来渐行渐远的的马蹄声,回荡在黑夜之中。 帐外互不对付的两拨人,已经按照官级大小规规矩矩的站立好,等候王爷召见,杨站在孙延武身后眼观口鼻如入定了一般,立的挺立,孙延武虽然也是纹丝不动,但只觉得后背如寒芒在背不自在。 打发走皇祖母派来的人,夏宗孝怪叫一声自在的往床上一趴,整个人躺成大字型,两只手不安分的摸着铺在罗汉床上的锦绣大被,舒适顺华的手感跟憨牛子家的粗布棉被要好得多。 白夜被夏宗孝的怪叫吸引,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无事便又俯首蹙眉凝思。笔杆在她口中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晃着。 虽然感触着手中传来的舒适熨帖,恨不得马上就钻进温暖的被窝中安眠。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又翻来覆去的在床上一阵折腾,余光扫见还在眉头紧锁咬着笔杆一脸严肃的白夜。 猛然惊觉,才明白心中空落落的感觉从何而来。 一个翻身,趴在床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锦被,发出指甲划过绢帛的声音。 轻轻道:“白夜......”还有点羞涩... “......” 白夜眉头郁结微散,面露淡淡的喜色,抬手迅速写下几个字,脸上浮现些许笑容,可又转眼郁结又凝,下边又不知如何下笔。眉头成川。神情严肃宛如在与千军万马对阵。 夏宗孝托着脑袋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以为白夜没有听到,又轻声呼唤:“阿夜......” 帐内一阵无声...... 夏宗孝忽的觉得自己被无视,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拍实木的床沿,砰的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动静没整出来,到把自己手心拍的生疼通红。 恼羞成怒的夏宗孝,捂着通红的手心,涨红的脸大怒道:“白夜!” “嗯?”白夜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写好这份请罪奏章上,被夏宗孝一身怒喝也不惊,双目露着认真又有点迷茫无辜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夏宗孝捂着生疼的手,眼睛喷着怒火使劲瞪了瞪她,又瞪了瞪自己身边的位置:“老子要睡觉了!过来陪我睡觉!” 白夜还没有等夏宗孝说完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奏章上头也不抬心不在焉:“你自己先睡吧...我这边还没忙完...” “你!”夏宗孝气结于胸,结舌无语,这是一个妻子该对丈夫说的话? 气呼呼手脚并用爬下床,身上系着的大氅一绊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个狗吃屎,顿时夏宗孝就惊慌之余恼羞成怒,好在被及时出手的小骰子和谷满仓扶住扶起,撇开二人怒气冲冲的撕扯着身上的大氅要把他扯下,却越扯越紧,怎么都扯不下来。就要去寻白夜“算账”,一边扯着身上的大氅一边往白夜那走,还没走几步,就被想上来帮夏宗孝解系扣的小骰子劝阻了。小骰子想帮办,夏宗孝反而还不领情,气呼呼的道:“老子自己解!” 小骰子对于夏宗孝偶尔的孩童脾气早已习惯,也不怕,跟在夏宗孝身边这么些年早就分辨的出自家殿下何时是真怒何时是假恼,亲近劝道:“殿下!您还不能和...王妃...就寝!” “为什么?”夏宗孝怒气十足撇下与领口越系越紧的系带戳着小骰子的额头来回旋转直到戳出一点红印来才松手又指向丝毫不受印象的白夜气道:“你也和这混账东西站一头!来气我?” 混账东西站一头?小骰子小心翼翼的看向...王妃...这都哪跟哪啊? 小骰子的额头虽然有点红,但不疼,从小到大没少被殿下这样“责罚”小骰子却一点都不气恼畏惧,反而视为与自家王爷亲近的骄傲。 小骰子陪着笑脸解释道:“奴婢哪敢气殿下啊...实在是帐外中卫暂代指挥使孙延武,和同知还有几位指挥俭事还在帐外候着等着殿下召见呢!” 夏宗孝被小骰子拉住,满脸不悦,恶狠狠的瞪着“罪魁祸首”,谁料白夜根本不搭理他,头也没抬。 “哼!让他们进来!”冷哼一声。闹了半天人家连头都没抬,夏宗孝忽感凄凉,自觉无趣。负气的自己搬了把小春凳挨着白夜坐在一旁,手指不安分的不时戳着白夜的胳臂,像个淘气委屈的孩子。 白夜刚出一句可以承接上文,又可以表达自己欺瞒朝廷圣上愧疚自责的语句,硬生生被夏宗孝戳没了... 白夜强忍着心中的暴躁挤出一丝毫无诚意的笑脸,看着夏宗孝无奈道:“又怎么了?” 第五十二章 好看和漂亮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不待夏宗孝抱怨,白夜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宗孝,就伸手拉正夏宗孝的大氅,被扯成死结的系带勒着夏宗孝的脖喉,好好一件大氅被他穿成半件坎肩,只有一半身子披着,另一半拖在地上。 白夜试了几次,奈何这死扣太紧,请罪的奏章耗光了她所有的耐性弄得她焦急烦躁,还没用劲一拉......断了...白夜有些许尴尬,将大氅往夏宗孝胸前紧了紧,抓起他的手让他自己拉住,千万别再着凉了,对于夏宗孝的这幅身子骨,白夜真是无话可说。 “乖,你先去睡,我这奏章很快就写完了...”说完便不再理他,夏宗孝眯着眼睛,眼光中透着“杀气”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白夜已经凉透了。 “哼”夏宗孝瞥了奏章上歪七扭八爬在上边的字,只写了区区二三十个字不到,已经占了大半篇幅...内容倒是...朴实...只是这字实在是惨不忍睹,这份奏章呈上去,没罪也得变有罪,最少是个藐视朝廷...... 夏宗孝实在看不下去了,连推带搡把白夜从椅子上赶到一边。 “你干嘛?”白夜刚刚饱沾墨汁的的笔尖,滴滴答答的还往下渗着墨滴,滴在铺在书案下一张雪白用宫中绣娘精湛的手艺拼接起宛若无缝般的大块白狐皮上,一滴滴黑透的墨汁染的狐皮点点滴滴...... “我来帮你写!就你这速度文笔,拖下去得什么时候了?” 白夜欣喜之余带着担忧:“行吗?你不说要...情真意切,态度诚恳吗?这样你帮我代笔能行吗?” “老子帮你代笔不行?那你刚刚还想去找你的参军,他代笔就行?”夏宗孝横目斜视,冷言相对。 “...那不是我之前的往来文书都是参军代笔的吗,这...字迹一样...对不对...”白夜似乎意识到什么了,尽量放柔声音,虽然夏宗孝对他冷言冷语,但白夜心中却有一丝暖流划过。 从小到大,她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夏宗孝眉宇话语之间流露淡淡的醋味,让白夜嘴角淡淡扬起。像个贤良温媳侍候外出归家的相公递上擦拭的脸帕一样的态度,双手奉上被她咬的都是牙痕的湖笔,安静期待的立在夏宗孝身旁。 夏宗孝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接过毛笔,看着满是牙痕的笔杆,嫌弃的撇了撇嘴,将白夜的鬼画符扔到一边。 重新从堆在右手边书案上雕龙刻花楠木笔架旁的文书处,翻出一份新的奏章,摊在面前,笔尖轻沾墨汁,在石质细腻,纹理如丝却有点磕碰的洮砚边轻轻刮去多余的墨汁,沉凝了片刻,抬手下笔,笔缀不断,行云流水,字体飘逸灵动。 一声突兀的叫好声,惊的夏宗孝拿笔的手一抖,差点一块墨汁滴落,夏宗孝怒目回视罪魁祸首,白夜却不自知自己差点闯祸了,反倒,高兴豪爽的拍着夏宗孝的肩膀,夏宗孝手又一抖,差点又是一滴墨汁滴落。 白夜轻轻摇着脑袋真挚的赞叹道:“宗孝,你写的字真好看,比狼子的还好看!跟画儿一样,你看看,这撇折捺多好看...这勾...多勾啊...” 摇头换脑也不知是否真的看出其中三味来,末了还添了一句:“你的字跟你的相貌一样好看!” “......”夏宗孝还没来得及在书法上压了她的参军一头高兴,就被白夜后半句噎住,男人的长相是可以用好看来形容的吗? 不过白夜好似真心的赞叹,夏宗孝也不好太过冷淡,将笔尖多余的墨汁在白夜写废的那份奏章空白处轻轻的涂抹着,脑中还在想着措辞提醒白夜。 “那个...阿夜。” “嗯?”白夜还在欣赏着夏宗孝的字迹,脑中不断的和以往朗宁的字迹做比较,恩,暗自点点头,还是宗孝写的好看...... 夏宗孝缓缓的组织着言语:“这个,形容一个男人的外貌啊...一般不应该用好看这两个字,是不是还有别的两个字的词可以形容?” 白夜还不住的将夏宗孝的字和脑海中回忆起的朗宁的字作比较,只觉得越看越比狼子的字强,连连点头附和“嗯!有道理...和你一样漂亮...” “......”夏宗孝。 夏宗孝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她气死,深吸一口气,将腹中的怒气一呼而出。 案前,孙延武杨忠等人已经跪成一排,孙延武杨忠居中。已经进帐有一会了,但是看着自家王爷和王妃...恩爱...就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跪地行礼。 夏宗孝白了一眼对着他的字不断点头的白夜,抬眼看着跪倒成排的众人,随口道:“都起来吧,有什么事说。” 孙延武率先开口,从怀中的内袋中掏出一块令牌,恭敬的躬着身子双手呈上高过头顶,小骰子几步上前接过,呈到夏宗孝面前。 夏宗孝一看,正是他之前给孙世禄的那块可以“代表他”的令牌,右手湖笔不放,左手惦着令牌。 “孙世禄是你什么人?”夏宗孝好奇的问道,能让孙世禄“托孤”的定不是外人。这块牌子孙世禄也没有胆子随便给别人。 “回禀殿下,都指挥使正是卑职家叔。”孙延武恭敬回答。 “怪不得...看你眼熟,以前好像宅孙世禄身边见过?” “回禀殿下,是的。卑职时常跟随都指挥使负责王府外院护卫之事。” 夏宗孝目光突然直直的在他们几人之间打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的又提起笔来,不在理他们,左手摩擦着令牌,右手行云流水,空白的奏章之上一个个灵动轻盈的字浮现雪白光洁的白麻官纸上。 大秦的奏章在式样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左右都是外面用硬纸绢丝包着硬壳,里面用工部匠作司下辖的纸造局出品的上好官用白黄麻纸,对折而合两边打开。 只在绢丝的颜色上有严格的划分,几品官对应什么样的颜色,都有严格的礼制规定,像夏宗孝现在写的这份奏章的绢丝颜色就是最高等级的紫色的,可以不走左右宰府,直接经由通政司呈到皇帝的案头。 没有多长时间,当最后几个字:罪臣白夜叩首......夏宗孝就将一篇洋洋洒洒情真意切的请罪奏章完成了,其中引经据典,字斟句酌,端是一份好文章。 阁下笔,满意的拿起奏章上下打量着,向白夜征询道:“怎么样?” “好看,漂亮,这些词都不准用!” 白夜还想接着说漂亮的,就被夏宗孝堵住了,讪讪的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是傻笑着。 夏宗孝白了她一眼,将奏章凑到嘴边吹了吹墨迹,让墨迹干的更快些,然后递给小骰子吩咐道:“安排人走官驿,八百里加急递换马不换人送回京走宫城司,不经宰府也不要走通政司!直接进呈太后!” 小骰子急忙接住,从书案右后侧放置的一个楠木箱子中取出一个贴合,封上烛腊在取出一张两指宽的长条红封,在上边写上了马上飞递。又在红封盖上了卫王的金印。急急忙忙出去安排人手。 第五十三章 寇桢 - 妻乃大将军 - EGG吃稼 望着捧着贴盒跑出去的小骰子,白夜急道:“等...” “等什么等!奏章一定要比我先到汴京!这样才好早做安排!” “还能安排什么?我隐瞒女儿身在前,又掳走你在后...” 摩搓着令牌,站了起来,“我没在奏章中写这些事情,只写了你是女儿身的事情,太后要是知道你是女人,肯定很高兴。” 一下起身大氅顺着滑落,夏宗孝严肃的看着白夜:“除了瞒报女儿身之外,我没有写其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节外生枝。” “可你不上奏,右相也会上奏的,瞒不住的,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你的那套说辞没人会信的。” “他不会上奏的,信不信重要吗?我那套说辞只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而已,至于刚才那份奏章?也是一步台阶,因为我要娶你你是女人的身份朝廷终究会知道的,迈不过朝廷,迈不过皇帝太后,主动请罪也算给他们个交代。” “可是...”白夜还是不安。 “没事的!信我!朝中那帮穿红着紫的朝臣们会怒,皇帝会恼,但太后会高兴...只要太后高兴...他们就是再怒再恼也得闷在肚子里...至于寇祯那里,也不必担心,他可欠我个人情,是时候还我了...” “放心...没事的...我保证,最迟明晚寇祯就会放人...相信我。”夏宗孝拉着白夜的手认真道。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举动,惹得帐内的尴尬万分,孙延武和杨忠等亲卫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谷满仓笑呵呵的没有避讳的看着自家王爷。 他跟在夏宗孝多年,卫王府实际的大管家多少知道点夏宗孝的秘辛,知道活白虎对夏宗孝和他们卫王府而言意味着什么,虽然他对与这个传言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他们这样的门第人家终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如今看来,自家王爷已经信了。既然王爷信了,他们这些人也得信。 谷满仓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出声道:“殿下,王妃,杨同知他们还在呢!” 夏宗孝不悦道:“还在啊?还有事吗?” 谷满仓这时凑上前,取代了小骰子平时干的活,殷勤的端茶倒水,两杯香茗飘散着茶香,用茶盘托着端到夏宗孝和白夜面前,亲自奉茶递到夏宗孝手上又凑到夏宗孝耳边小声窃窃私语.... 朔州城内,已经宵禁,街巷之中,除了巡夜的士兵发出踏踏的脚步声,就只有偶尔零星的犬吠传来,整个朔州城悄然沉睡。 内东城一处靠近刺史府衙平淡无奇的私人院落内,其余屋内的灯光早已熄灭,除了书房内还有昏暗的如豆大的灯光透出。 书房内,卧榻处,一位着着儒服缎袍的老者枕着手臂斜卧在榻上,一位豆蔻年华,姿容清丽穿戴素雅的女子正小心跪坐在榻上,用美人锤有节奏力度适中的敲打着老者的胳臂侧身。 老人半眯着浑浊的双目,喉咙不时发出来老年人特有的喉音,手中半卷着一册古籍的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从手中滑落。 恭敬侍立在册的一位穿着官袍的男子,小心的打量片刻,便惦着脚尖走进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唯恐惊动老者。 轻轻从老者手中取下随时都有可能会滑落的古籍,男子的动作很轻柔,很小心,但在古籍离开老者的那一刹那,老者还是醒了。 浑浊的双眼迷茫的睁开,眼眶中还泛着湿润,一阵仿佛朦朦醒来的鼻音,打着呵气,眼角溢出一滴泪水。 咳嗽了几声,喉咙中的痰音很重,剧烈咳嗽了好半天也没有咳干净,跪坐在他身旁的豆蔻女子轻柔的抚顺着老者的背部,声音柔糯动人:“老爷......” 男子急忙从榻底取出一个金蟾痰盂伺候着老者将污秽排出,豆蔻女子适时的递上一杯淡茶尽心的将老者满是老人斑的头部扶到自己胸前,一口一口侍奉着淡茶...... 老者剧烈的咳嗽导致起伏的胸膛还没平静,苍老的声音却带着松快与欣慰轻柔的拍着女子的白嫩的柔荑:“这次出征,多亏兰娘随身服侍,否者这一行何止千里,舟车劳顿,可真是糟了罪了...” “伺候老爷是妾身的本分...,老爷您和七郎还有公务要谈,妾身去后厨为老爷准备点素淡的小菜以备宵夜食用,妾身告退。”兰娘说完,从老者脚边爬下软塌,微微施礼一福转身而去。 老者在男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屋内的碳炉内的碳光暗淡,热气散出没多远就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官袍男子伺候着老者在书案前坐下,又为老者加披了一件寒氅,这才拿着火钳子准备从碳炉边上的竹蔑框内取出上好的银霜碳添置进炉内。 却被老者制止了:“文璞,莫添了...人老了...屋内太热就容易困倦,冷点好,冷点清醒......” “是,叔父。”寇文璞放下火钳,回到老者身边侍立着。 书案上的小灯台,灯火摇曳昏暗,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灭了,寇文璞从桌上取出挑针轻轻的沾着油脂挑了挑,小火苗瞬间就窜大了,灯光照亮了整个书案,周边是杂乱无章的铺着各处来往的书信,文书公函。 只有在寇祯面前的这一块书写的区域,一份早已写好的弹劾蓟镇统制镇北将军白夜的奏章安安静静的躺在上边,只是还没有用印。 寇祯干皱枯缩的手微微颤抖的拿起这份奏章,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寇祯已经过知命之年,常年埋头政务案牍之中,使他的眼神越发的不济,就着灯光上边的自己亲手一个一个写下的蝇头小楷就像是蠕动的小虫一般,在眼前蠕动。 寇祯放下奏章,双手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皱皮斑点的脸上尽是疲倦,叹了一口轻气,干涩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拿去焚了吧......” “叔父...这?” “焚了吧...用不上了...”寇祯看着寇文璞拿着奏章往碳炉里送,原本几欲熄灭的碳炎一碰触纸张就,奏章用绢丝包裹的外皮接触火焰发出特有的焦味,弥漫着整个书房,寇祯深深的吸了两口,目光盯着炉中越来越旺的明火楞神,直到炉内的明火熄灭,又只剩下快熄灭的碳光在发散着若有若无的光亮。 人已迟暮,越发的多愁善感,一点点小事都能联想到一阵伤春悲秋的感慨,寇祯方才看着暖炉的火光由无变有又消失与无,火光消逝,只剩下一堆灰烬尘埃和自己的一生多么相像? 垂垂老矣之时,才明白光阴可贵,少年峥嵘青葱年少还历历在目,转眼就以风烛残年...... 短短的伤春悲秋之后,寇祯收起心思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大狱中将和白家有关人等都开释了吧。” “叔父!”寇文璞急道很是不解,这次他们来北境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北援,还是为了...... 寇祯轻轻摇着头低声道:“无需多言...白夜既是女儿身...卫王要娶他为妃...白家就动不得了...” “这和我们有何相干?白夜以女儿之身统兵欺瞒朝廷圣上多年,后又掳走卫王,私离大军!这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借此拿下白家...白家在蓟镇经营数代,根深蒂固,如若错失良机,后悔莫及啊!叔父...” 寇桢盯着昏黄跳耀的烛光,浑浊的双目中透着回忆映着舞动的烛光囔囔道:“...这是我欠他的...”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