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王妃娘娘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具身体就发现自己正头朝下不停坠落。 “啊!救命——” 下一秒,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臂,她腰间一紧,被人带着一旋一翻,紧跟着转了两个圈化解下坠之势,而后便头昏眼花的站直了身子。 裴卿惊魂普定,抬起双眼却撞入一双如月夜镜湖般的深黑眸子。 她的救命恩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宽肩细腰长腿,衣衫是粗布短打,脸上不知为何蒙着一方面巾,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幽暗清冷、十分漂亮。 “你是……?”裴卿略一迟疑便果断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听了裴卿的话,男子眼中闪过一缕奇妙的光彩,有那么几秒钟没言语。 不过很快,气流微微拂动面巾,他缓缓松开环着裴卿的手臂,语调古怪的说:“王妃不必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属下姓李,李侍卫。” 说着,他退后一步,十分守礼的样子。 “李侍卫?我怎么对你没有丝毫印象?” 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没顶,裴卿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个刚丧偶不久的藩王王妃,这藩王是个病鬼,成亲三年一直生病从未碰过原主,原主甚至都忘记了他的样子。 偌大个藩王府里没有点滴进项、藩镇更是小的可怜,原主没有任何积蓄不说,还要面临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一个她压根没能力解决的问题。 无怪乎她会选择从藩王府最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现在没死成,所以裴卿将面对的是—— “哎呀王妃娘娘,何苦寻此短见?”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由远而近,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不阴不阳的开腔道,“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嘛,知道你不乐意,也用不着跳楼哇。” 来的是京城派来撤藩的太监,高公公。 按照大衍朝礼制,藩王亡故又无子者,是需要撤藩的,撤藩时所有府邸收回朝廷,藩王妃遣回娘家,仆役都要遣散各谋出路,就连条狗都不能留下来。 若原主乐意被送回“娘家”,又哪里会选择跳楼? 裴卿缓缓转身,眼眸如水波般柔软清澈,嗓音更是娇嫩的几乎要掐出水来:“一千两?” “对喽,一千两银子给咱家,咱家保你今年不用撤藩,还当你高高在上的王妃。”高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扬了一把拂尘,心道这王妃倒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可惜没福气。 裴卿语调更显和软:“我若想继续当王妃,就得给你一千两银子?” “没错!”高公公惯来喜欢欺软怕硬,见这位藩王妃如面捏的一个人,不由得越发趾高气昂,“你可别忘了,无子除藩,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他说完之后,本想着这位藩王妃说不定要哭哭啼啼,更有可能娇娇怯怯的哀求于他。 结果—— 裴卿水润的桃花眼无辜的眨了眨,忽而抬起手,柔柔弱弱的捂住了嘴巴:“呕!” 高公公愣住。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侍卫也愣住。 却见美艳动人的藩王妃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呕出来,倒显得整个人弱柳扶风,她娇滴滴的说:“你说得对,无子除藩。可……我并不是无子呢。” 说罢,她嫣然一笑,仿若春神带来暖暖熏风,吹融了三尺寒冰。 高公公:??? * 瑞王作为先帝最不得宠的皇子,被随便打发到靠近北疆的藩镇“昔县”当藩王,昔县名义上是县,实则还不如中原地带的一个镇子繁华,附近土地贫瘠,而且终年苦寒,粮食产量很低,赋税差到了极点。 藩王府是朝廷所建,倒是盖得不小,占地十亩,前后十几进院子,然而整个王府里满打满算也搜不出来十两银子。 高公公被裴卿的“孕吐反应”打击毁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他讷讷道:“那……不用一千两,五百,五百两就行。” 裴卿这时候已经摆起了孕妇的谱,微微挺着肚子,逡巡一下没看到丫鬟,索性就把手扶到李侍卫胳膊上撑住自己,装娇弱。 手掌底下的臂膀肌肉块垒分明,在她的小手按上去时,猛然紧绷了一下,而后才缓缓放松。 “没有。”她气定神闲的软软道,“五两都没有。唉,我这王妃当得是真苦,高公公回京后可要替我申诉一二,府里连锅都揭不开了呢。” 李侍卫:…… 高公公越听下去,嘴角越是抽搐,尤自垂死挣扎道:“那一百两,一百两总有吧?咱家这回传旨撤藩,光路费就搭进去一百两哪!” 只见瑞王妃眉头一凝,西子捧心道:“高公公尽可以自己去搜,若能搜出来一百两……本王妃还望公公施舍一二呢。” 高太监委实无语到极点,他果然带随从四下搜查,结果不仅没搜到任何银钱,反而不小心把鞋底蹭掉了。 于是,满怀憧憬想借着撤藩讹钱的高太监,一脸晦气的离开了瑞王府。 “你给我等着,若你生的是个女孩,我还会再回来的!” 他的话,裴卿和李侍卫自然听到了。 本朝太监之跋扈,可见一斑。 李侍卫不由自主好奇的问:“王妃娘娘,若你果真生下女孩,还是要撤藩的,到时候……” 没想到,拿他当拐杖用的瑞王妃眸光流转,笑得有点坏:“傻了不是?李耳都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呆了八十年,本王妃这胎要生……且早着呢。有什么可愁的?” 李侍卫:…… 她根本就没怀孕,自然可以永远都生不出来! * 气走了碍事的高太监,裴卿这才重提刚才的疑问:“李侍卫,为何我以前没见过你?”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李侍卫垂下眼帘,浓密长翘的睫毛遮盖住眼神,目光在她搭着他胳膊的小手上一扫而过,语调古井无波的回答:“属下以前在外办事,最近才回府。” “哦。”裴卿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口里却状似无意的问,“办的什么事?又为什么回府?平时手底下管多少人?薪俸够用吗?” 一连串有的放矢的的问题令李侍卫顿住了,王妃语调绵软,问的问题却各个令人难以招架。 下一秒,他没有正面回答裴卿的话,反而对某个方向伸手一指,口中更是冷酷的低喝:“那个丫鬟你过来,令王妃失足坠楼的是不是你?” 裴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在这进院子的门边,果然有个身穿粗布的女子探头缩脑,被他一喝问,噗通一下便跪倒磕起了头。 “王妃饶命,”那丫鬟磕头如捣蒜,脸上涕泪横流,很快爬了一脸,“不是奴婢害你!是你自己跌下去的啊!” 几句话信息量很大,裴卿由此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追着李侍卫问东问西。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李侍卫脸上的面巾微微一动,悄悄松了口气。 裴卿轻移莲步,缓缓走到那个丫鬟身边,声音柔雅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春花。”丫鬟不敢抬头,颤抖着回答。 “你亲眼看到本王妃是自己失足坠楼的?”裴卿又问。 春花颤抖的更厉害,一时之间没有吱声。 只听瑞王妃悠然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你自己害本王妃坠楼喽?” 春花的反应十分激烈:“不是我!是……是……” “是什么?”裴卿冷静的问。 “奴婢亲眼所见,是一个男人抱住王妃娘娘,把您扔下楼的!”春花的回答石破天惊,说完之后汗如雨下,眼见得是被这桩王府秘事吓破了胆。 裴卿沉默,被丫鬟这么一说,她似乎有了些许印象,好像原主在楼上犹豫着要不要跳楼时,是有个人过来“帮”了她一把,但当时生死关头,她的印象十分稀薄,更没看到那人的脸,竟不知对方是怎么走到她身后的。 那个人是谁?为何迫不及待想让瑞王妃死?对方现在还在不在瑞王府里?!在的话,他又会藏在哪里?会不会第二次设计她坠楼?! 一时之间,裴卿看着四周暗沉的砖瓦墙壁,只觉得杀机四伏。 良久,她轻启朱唇,叫春花起来说话:“春花,你现在替本王妃把府里所有下人召集起来,我要训话。” 说完之后,她又催促了几句,惊惶的丫鬟才领命而去。 这进院子里只剩下裴卿和李侍卫两个人,这里是王府主院,已故瑞王就是在这里停灵七日之后下葬的,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隐约的阴冷之气。 裴卿微微抖了一下,忽而对着沉默中的李侍卫笑了笑,软糯纯真的说:“至少我知道,推我下楼的人不会是李侍卫你。” 李侍卫眸色幽深,看上去如冰川般的冷漠,语调也平直的没有任何感情:“王妃焉能知道,这又是不是属下的欲擒故纵之计?” 噗嗤,裴卿笑了。 好似满园蔷薇染红了枝头,她的笑容清丽绝伦,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那样你又何必救我?任我摔出脑浆子不就好了?救下我,想必你是有利可图的。” 口里说着恐怖的话,她的神情却越发平静。 片刻后,李侍卫脸上的面巾微微一颤,淡淡道:“嗯。” 直到此时,两人之间无形的交锋才算刚刚开始。 这时候,王府的下人们拖拖拉拉来到了主院,打断了他俩的彼此试探。 裴卿放眼望去,发现偌大个王府居然只有十几个下人,而且老的老弱的弱,神色疲惫又麻木,身上的粗布衣服居然都打着补丁,半点没有一介王府该有的逼格。 说是王府家丁,倒像是街头乞儿。 “现在,我知道这里有多穷了。”她无意识的呢喃一句,没留心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李侍卫的嗓音有如低音琴,醇厚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是的,单只维持王府日常开销,就已经十分不易。” 所以,撤藩对所有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才怪。 没了藩王府,这些人岂不是要失业? 等人来全乎了,裴卿温温软软的对大家说:“本王妃现在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撤藩的高太监走了,这藩王府保住了。” 说完之后,她眸光如水波一般微微流转,不动声色间将所有人的表情纳入眼底。 害她的人,在这群下人里面吗? 人群静默之余,都在互相悄悄打着眼色,他们里面是不是有凶手的同谋? 王府下人们虽然脸上麻木,但心里都很瞧不上这位娇软的王妃,闻听“喜讯”都没什么反应的。 人丛中忽而冒出一个声音:“那,王妃娘娘能把上个月的月钱发了不?” 这个人的声音就像是火折子,引燃了其他人的情绪,一时之间群情激奋,人人都想从王妃这里拿到拖欠的工钱。 裴卿微微抬起玉指,掌心向下按了按。 那只手细嫩白腻,宛如上好的凝乳,在阴冷的主院里散发着莹莹白光,她说:“大家静静。” 她的嗓音不高,眉目也很柔和,但不知为何有种安定人心的魔力,吵吵嚷嚷的人群被她柔和的眼波扫过,仿若心镜上的尘埃被柔风吹走,渐渐的便止住了声息。 “我说各位,你们好歹是一介王府的下人,能不能有点追求?”只见王妃娘娘低声叹息一下,不紧不慢的说,“就要钱就行了?不想要房产?不想要田地?子女不想读书?” 她的话音落地,全场寂静。 许久,刚才第一个嚷嚷讨要月钱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没有激愤,只有迟疑,和一缕暗戳戳的企盼:“谁不想要房产田地,要子女进私塾?那咱们也不配啊。” 啪! 只听王妃娘娘一排巴掌,声音响彻整个院落,她语调柔软却又不容质疑的说:“谁说你们不配?我瑞王府的人,配得上所有东西——在此我宣布,跟着本王妃好好干,房子会有的,田地也会分的,子女更能念上书,以后你们的子子孙孙都能当上体面人!” 一语落地,众人大哗。 这不是讨要薪水的怨愤,而是被绝望的生活欺压久了,陡然在无边苦水里升起的一缕希望,又激动,又忐忑。 噗通,膝盖落地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霎时间全王府的下人们都跪了下去,无论老少全都泪流满面。 “王妃娘娘,您,您说的是真的吗?”人们哽咽着问。 他们生下来就当奴做婢,子孙后代同样是贱民,王府贫寒,他们除了工作辛劳之外,吃穿用度也十分的差,几乎跟外面种地的贫民没什么区别,子女更是连个大字都接触不到。 若这位王妃娘娘的许诺十成中能实现一成,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夺天地造化的大功了。 在来听王妃教诲之前,满院子的下人都怀揣怨愤和不服,但王妃训话之后,就连倒夜香的粗使婆子心里都开始发誓好好干,一定把王妃伺候好,将来让她兑现诺言。 就这样,本来熙熙攘攘差点逼宫讨薪的王府下人,被一张画饼给一整个安抚住,不仅再不敢瞧不起王妃,反而全都成了她的拥趸,对她的话惟命是从。 这边王府下人们的情绪刚刚稳定,那边,离开还没一个时辰的撤藩太监高公公,带着一个郎中折返而回,已经冲进了瑞王府。 “好你个瑞王妃,咱家倒是小瞧了你,险些被你拿大话唬住!”高太监面容阴冷的带着郎中往里走,边走边吩咐,“呆会给咱家好好瞧瞧,把一把瑞王妃的脉,看她到底有没有孕!” 002 撤藩?不可能的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高太监气势汹汹,带着人就往里冲,一路如入无人之境。 也确实没人,人都在吃画饼。 高太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藩王府的下人们激动的对着瑞王妃下跪。 “王妃好大的威风,”一肚子气的高太监开始阴阳怪气,“这么穷的藩王府,也亏你待得下去。不如干脆撤藩另嫁他人,也好过对着这些没几两油的下人生闲气。” 他没看到,漠然站在一边的李侍卫在他说了这些话之后,眼神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裴卿刚拿话术安抚住想跳反的下人,却发现被自己忽悠走的高太监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她转过身来,秀美的眉毛弯弯,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清纯的角度:“高公公这是想起来我们王府太艰难,忍不住回来施舍一二么?这可使不得,只要不超过一百两我还是能收下的。” 本来一肚子尖酸刻薄想要喷射的高太监一愣,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瑞王妃说了什么。 他被气笑了。 拂尘一甩,高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说:“瑞王妃,咱家见过的皇家媳妇里,你是过得最惨的一个。” 居然敢跟太监要钱,穷疯了吧? 本来笑意盈盈的裴卿这时却突然捂住嘴:“呕!” 高太监额角青筋直跳,心道又来?! “呕!” 裴卿一连干呕好几下,呕不出什么东西却呕得自己眼泪汪汪,看上去有如山茶带雨,清丽中透着可怜。 “娘娘?” “王妃娘娘!” “娘娘怎么了?” …… 刚被王妃娘娘勾起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王府下人们瞬间炸了。 他们被裴卿免礼起身后,呼啦一下全围住了高太监。 高太监一行连同郎中一共才三个人,被这十几个人围住,只觉得是被十几个饿狼围住,盯着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怎么着怎么着?你们这些贱民还想反了天不成?”高太监疾言厉色的看着慢慢包围过来的王府下人,脸上的倨傲之色一览无遗,他在京城横行惯了,到了藩镇也改不了跋扈的作风。 距离高太监最近的是一个半大小子,负责王府的洒扫工作,他的名字叫阿柴,以前,这样的工作干一辈子,都未必能娶的上媳妇盖的上房,现在,王妃娘娘却让他看到了生而为人的希望。 一个可能有家,有属于自己的住所,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希望。 现在,这个释放希望的仙女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强撑着身体不适、摇摇欲坠,这个连根都没有的太监居然还打压她……阿柴觉得,这个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高太监还待耀武扬威,恐吓一番众人,不料人丛中猛然冲出一个小个子,一头把他撞翻在地。 “不许欺负王妃娘娘!”阿柴眼神凶狠的喘着粗气,与其说是瘦弱少年,不如说是饿到狠极的幼狼。 他的举动得到了其他人的热烈响应,大家有志一同,都用狼一般的眼神死死盯住了高太监,看上去,随时有可能扑过去把他撕成碎片。 高太监看着不断围拢的人群,头一次,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 旁边,裴卿嘴角弯起一个甜美又无辜的弧度,清清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上去满是置身事外的闲适。 “王妃不去搭救高太监?”一个低沉如玉箫般丝滑的男子声音在她耳根处响起,被她当拐杖用的李侍卫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高太监要出了事,难保京里不会再派更棘手的人来。” 裴卿眨眨明亮水润的桃花眼,眼角斜睨他,忽而低笑着来了一句:“李侍卫,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可以听得耳朵怀孕呢。” 本来凝神想听听她有什么高明对策的李侍卫,结果却听到一耳朵虎狼之词,露在面巾之外的幽深双眸顿时一凝。 面巾微微颤动,他吸了口气,而后面巾舒缓的稍稍扩宽,长长的把气吐了出来。 “请王妃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他语调不变的低声问,“现在该作何打算?” 裴卿感受着手掌之下肌肉纹理起伏的小臂,虽然扶着人家的胳膊,人家对她却像是面对泥塑石雕,对她的美色毫不动容。 所以,她用起这根“拐杖”来才愈发不客气。 “这有什么?”她的唇角吐出清嫩低笑,而后放下伪装孕吐的姿态,站直了身子。 她往前走了两步,被动扶着她的李侍卫却纹丝未动,她只好松开手,自己走到了人群外围。 “好了好了,大家都起开吧,”裴卿语调婉转,声音柔和,神态柔雅,“到底是京里来的公公,不好这么狼狈的——来个人,快快把高公公扶起来,本王妃有话要跟他讲。” 高太监此时已觉泰山压顶,几乎就要喘不过来气,裴卿这番话无异于搬山填海的黄巾力士,登时解救了他快要崩溃的恐惧。 人群稍稍后撤,高太监脚软腿软的站起来,抬眼就对上大美人瑞王妃似笑非笑的温婉面容。 现在再看瑞王妃,高太监不知怎的感觉心底窜出一丝凉意,再不敢小觑这偏僻藩镇的藩王妃。 “高公公,”裴卿笑了笑,笑容如三月桃花,迷人中透着一丝清纯,“不知高公公为何去而复返?是还有什么指教吗?” 高太监本来的打算,是颐指气使的让郎中给她诊脉,看看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若有也就罢了,若没有,他好歹也要治她个欺君之罪,不单让她做不成王妃,还要把她弄成身败名裂、最好处以流放之刑! 然而现在,身边“群狼”环伺,高太监一肚子气焰就在刚才的那一瞬散了个干净,说起话来就不那么嚣张了。 “王妃娘娘,咱家回来是因为……因为皇室子孙的母亲,都得请脉,留下脉案,”高太监一边说,一边心惊肉跳的观察四周,生怕王府下人们一拥而上把他吃了,“郎中都带来了,王妃娘娘恕罪,让郎中给您诊一下脉,可好?” 他的姿态比起刚来时,已经是云泥之别。 然而裴卿却含笑摇了摇头。 “不可以呢。”她眼神清透而明亮,神态却冷然高华,透着无法言喻的贵气,“本王妃问你,我是谁家的媳妇?” 高太监一愣,直觉里面有坑,然而他又不能不跳。 “是……礼氏皇朝的皇家媳妇。”他小心翼翼的回答。 裴卿轻轻一击掌,白玉般的指尖在阳光下闪着冷然的玉色,她说:“着啊,既然是皇家之媳,民间的郎中配给我诊脉么?民间郎中的脉案,能入皇家宗人府的记录么?你的主人就是这么交代你办事的?” 一番话说完,高太监满头都是汗。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裴卿牵着鼻子走了。 “那,那依王妃娘娘的意思是?”他期期艾艾的问。 裴卿笑得天真,十分的无辜又亲切:“当然是拜托高公公回京城,请示圣上旨意,带上靠谱的御医来给本王妃诊脉,那才算能入宗人府的脉案呢。” 高太监:…… 良久,在王府下人们黑沉沉的视线里,在裴卿气定神闲的衬托下,高太监深吸了口气:“奴婢,知道了。” 说罢,他不仅不再提让他带来的郎中上前办事,反而带着人掉头就走。 裴卿见状,提高了声音柔和的道:“高公公慢走,高公公路上小心。” 高太监一个趔趄,看背影险些滑倒,走得是越发快了。 等离开瑞王府,离开昔县,一直到上了官道,高太监一口大气才吐了出来。 “好你个以势压人的瑞王妃,咱家记住你了!下次再来,咱家定要带足了人手护卫,把你和你的贱民们一网打尽!” * 一道清冽冷淡的气息靠近裴卿身侧,冷眼旁观许久的李侍卫用他足以令人耳根过电的名优嗓音问:“王妃真打算让御医诊脉?” 她根本没怀孕,这一点他十分笃定,因此有些惊讶她居然如此坦然,还让高太监回去请御医。 御医,比那乡间郎中的手段可要高明太多,水平不可同日而语。 到时候御医一来,她这装怀孕的事不就暴露了?而且是直接暴露给皇室,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就是这一点想不通,才让李侍卫开口询问。 裴卿稍稍侧开一点耳朵,耳贝柔润如玉珠,侧脸美好的仿佛玉石雕琢,然而她的话却十分无赖:“这地方距离京城足有一个月,高太监回去后还要请旨,还要找合适的御医……等他真带人再来,至少两个月以后了。” 说着,她转过身,唇角的微笑透着狡黠和顽皮:“你觉得,两个月以后他还能再见到我?” 她说得如此言之有理,他竟无言以对。 见李侍卫不说话,只是拿那双漂亮如鹰隼的眼眸盯着自己,裴卿微微一笑,略过他往人群跟前站定。 “好了,闲杂人等离开了,咱们继续。”她语调舒缓的说,“现在,本王妃就给大家分房子,开始排队吧。” 003 怕了?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现在穷得只剩房子了,自然要废物利用,以之来收拢人心。 面对陌生的下属,首先要做的是晓之以“利”,没有利益,谁肯给你卖命? 只有把队伍带起来,她在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很快,房屋分配下去了,十几个下人才占了十几间屋子,还不足王府宅子的十分之一,然而给裴卿带来的却是十几份誓死效忠之心,和无论男女老幼的纯然爱戴。 裴卿算计的明明白白,也安排的妥妥当当。 等诸事处理完毕,她才对旁观许久的李侍卫吩咐道:“小李,从今天起你负责挑选并培训女护卫,我这王妃毕竟要避嫌,不能出出进进总带着男护卫。” 李侍卫:……小,小李? 她说得坦然,然而李侍卫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深沉。 ——一个随口就说出虎狼之词的女子,居然叫他“避嫌”?这又是耍的什么心机? 然而裴卿已经越过他,向自己挑中的院子走了过去。 她累了,需要休息。 而主院是已故藩王死前住过的地方,她才不要住这里。 既然知道有人时时刻刻想害她,她必须得找护卫,李侍卫似乎很不错,可他给人的感觉太高深莫测了,总觉得不像是个护卫。 根据王府的布局,裴卿选择住到靠近后花园的小阁楼上,这地方易守难攻,虽然窗子狭小,但也代表着别人不容易翻窗而入,楼下楼梯只要有人守着,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比起其他门户开阔的院落,这个地方更适合几乎要有被害妄想症的裴卿。 至于替她守护楼梯这道关隘的人……暂时,自然非李侍卫莫属。 基于初次见面被他施救的行为分析,李侍卫这个人,似乎有点高冷,但人品不错,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起码,他确定不是她的敌人。 裴卿走了两步,发现李侍卫没有跟上,不由得斜睨他一眼。 “你还有什么问题?”她舒缓的问。 李侍卫站在原地,因看不到表情,只能从他缓慢的语调里听出隐约的冷淡:“王妃,你很擅长无米之炊?” 裴卿:“嗯?” 李侍卫遥遥的望着他,声音如古琴余音,悠然苍冷:“属下既没有钱去替王妃做训练,也没有可供挑选的人才,拿什么给王妃训教出合用的女护卫?” 虽然用了谦词,但他的态度却没有半点属于侍卫的谦卑,腰背更是挺得笔直,宽肩之下,包裹着细腰的布料没有一丝皱褶,即便是麻布也穿出了盔甲的森然。 裴卿:哦,原来是这样。 她随即嫣然而笑。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说着,她闭上了眼睛,开始呼叫系统。 在穿越之前,她有一个纵横万界的交易系统,凭借这个系统,她在穿越前混得风生水起。 一朝穿越,她的系统应该还在。 一道微弱的带着电流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适时响起。 系统:【我……在。】 声音时断时续,犹如电量不足的收音机。 裴卿一怔,她从没有发现自己的系统有如此刻这般虚弱 。 系统:【遭受时空乱流削弱……本统……不足百分之一 】 裴卿迅速查证,而后无语的发现,她赖以发财的系统功能,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一,完全成了一个残破的系统。 “用砖头换黄金的功能,还在吗?”她不抱希望的问。 系统:【无了。】 “用草籽换粮食的功能呢?”她不死心的又问。 系统:【基本无了。】 裴卿秀美的柳叶眉皱起,犯开了难:“什么叫基本无了?” 系统:【可以……把小颗粒粮食变成大颗粒粮食,但……不能把草籽变成……粮食。】 原来是这种“基本”。 裴卿抬起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托住下巴,陷入了沉思。 静静等待了片刻的李侍卫看她久久不言,便淡淡的问道:“王妃,这桩小事,该如何处理?” 裴卿睁开眼睛,眼眸轻转,黑白分明的双睛透着楚楚可怜。 “别催,在想了,在想了。”说着,她一脚踏入阁楼,顺口道,“李侍卫在外面守着,本王妃要入内静思,记着,谁来也不见哈。” 门扉轻响,她走进去旋身关上了门,隔断了李侍卫幽深的视线。 * 这个古代国家没有棉花,平民穿粗麻布,贵族穿绫罗绸缎,裴卿身上这套衣服是细麻布的,绫罗绸缎居然都穿不起。 如果能让系统交易出棉花种子,那么这个藩镇就有了全天下独一份的棉花产业,市场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系统交易不了。 “统子,要怎么样才能恢复你的功能?”裴卿冷静的问,“至少能让我用草籽换棉籽吧?” 系统:【请宿主努力做功德,取悦此间人道,或可恢复本统功能。】 裴卿舒了口气。 系统这口气,似乎隐瞒了某些东西呢。 取悦人道?多做功德? “唔……我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裴卿皱了皱鼻子,懒洋洋的埋进了被褥里。 她睡着了,睡的很香。 而被她留在室外的李侍卫,这时候正在接待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对李侍卫极其恭敬,弯腰垂头向他禀报着什么。 “主上,王妃娘娘本人出身于秀才之家,祖上务农,家中旁支经商,她在闺阁时胆小怯懦,连跟人说话都不敢,更没有胆子支使府里的人。” 黑衣人汇报完毕,没有惊动任何人的退了下去。 而李侍卫却背起双手,缓缓转身面对黑洞洞的门户,口中低语:“果然,是妖邪附体?” 幽暗的阁楼里声息皆无,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撤藩难题的女子像传说中的精怪,蛰伏在她神秘的洞府中,随时伺机而动。 “难怪她那么的……” 醇厚低沉的男子声音随着夜色落下,渐渐消隐在黑暗里。 裴卿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她扬声喊道:“来人!” 很快,李侍卫如大提琴般悠然的男低音在门外响起:“我在。” 裴卿一顿,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 “王妃有何吩咐?”门外的人问她。 下一秒,门扉开启,衣衫齐整的瑞王妃走了出来,在夜色笼罩下,她玉白的小脸好似能映照月光,双眸更是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好像知道为何有人要害我了。”裴卿小声的对李侍卫说。 李侍卫一阵默然,而后语调奇异的问:“为何?” 裴卿眼神亮闪闪,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明朗:“李侍卫,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个藩镇有什么矿藏?” 回答她的是微妙的沉默。 良久,李侍卫回答:“属下不知。” 裴卿轻轻击掌,眸子好似盈满了月光,语气却越发笃定:“肯定有矿,而且是不能被朝廷获悉的矿产,例如价值巨大、容易开采、谁占了就是谁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侍卫接住了话头:“王妃英明,王妃睿智。” 裴卿眸子一闪,她猜对了? “原本,藩镇是没有什么矿产的,但前几年忽而山火熊熊、浓烟冲天,火灭之后便出现了石硫黄,乃是一味名贵药材,更可以炼丹,还能融铁,”李侍卫徐徐说着,语调冷冽,像是在说一桩陈年旧事,眼神之中的暗色一闪而过,“而后,藩王便身患绝症,从藩镇娶的王妃也屡遭奇祸,藩王死后,王妃也遭人所害……这石硫黄之矿,乃是妖邪!” 孤寂的院落,暗沉的黑夜,低落的男子声音,这些因素总和在一起,让裴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搓了搓手臂,细声细气的说:“你讲的很生动,以后不要再讲了。” 汗毛直竖有没有? 004 讨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李侍卫声音更轻,用带有磁力的气音说:“王妃怕了?” 裴卿的眸子在夜色里黑白分明,她以同样的气音柔雅的回道:“火山爆发形成的伴生矿,很有可能不止石硫黄,还有铜铁金银乃至宝石——这些,你就不知道了吧?” 说完,她越过愣住的李侍卫,施施然往外走去。 因为对王府下人们都还在考察期,裴卿并不敢对所有人报以信任,加上适龄丫鬟统共只有两个,她干脆凡事亲力亲为。 现在,她饿了。 然而查过厨房后,她发现这座藩王府的物资匮乏到可怜,大厨房里只有两袋子糙米,没有面,也没有豆子,下人们吃的是米糠和野菜,而专供她这个王妃吃的,是糙米粥糊糊和咸菜。 这让穿越前锦衣玉食的裴卿实在难以下咽。 天色太晚不好让人外出采买,况且她想买对的食材这里也没有卖的,她决定就地取材做一顿煲仔饭。 糙米放入砂锅,从厨房的房梁上摘下一片小的可怜的熏肉,再往米饭上面铺一层翠绿的野菜,点睛之笔是在饭熟的时候,往上面抹一层猪油,登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荤腥香气充斥整个厨房,凡是嗅到这股味道对的人全都走不动路了。 无论是厨房里帮着打下手的丫鬟春花,还是在外面打扫院落的小厮,以及随着裴卿而来的李侍卫,全都嗅到了这股清淡却不容忽视的香味。 裴卿让春花把煲仔饭放到托盘上,而后带着她离开了厨房。 门口,李侍卫随手从春花处接过托盘,轻飘飘的捏在手里,他看了一眼裴卿娇美的侧脸,而后取代春花的位置跟着回了阁楼。 春花张张嘴,看看王妃又看看这个穿着细麻布侍卫服的男子,嗫嚅着没敢追上去。 裴卿回到花园小楼,发现李侍卫尾随而至,把饭放在桌上后不仅不走,反而放下砂锅后就飘然落座,竟是要吃她的饭。 “李侍卫,你的规矩呢?”她不由得柳眉轻皱,“放开本王妃的煲仔饭!” 这个时候,李侍卫变戏法似的取出碗筷勺子,不紧不慢的将锅里的饭分成两碗,不顾裴卿的申斥,将两双筷子分别摆在碗上。 末了,他才抬起黑曜石般的眸子,悠然的说:“哦,原来这叫‘煲仔饭’。” 说罢,他顶着裴卿难以置信的视线,慢慢夹了一口饭,掀开一点面巾把饭放进嘴里,不慌不忙的吃下去之后,才略带惊讶的说:“很好吃,王妃,吃啊。” 裴卿:可恶! 眼见得被对方分走的那一碗饭是没法再要回来了,她唯恐属于自己的那份饭也被对方染指,只能忍住气先吃饭,吃完饭再找他算账。 一时之间,小楼里只剩碗筷碰撞声。 裴卿飞快的吃完,把筷子一放便哼道:“你看你舀的这是什么饭?把我饭菜分明的煲仔饭都糟蹋了!” 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雀子在枝头轻拍翅膀,搅动了一团树叶。 李侍卫轻轻放下碗筷,清了清嗓子,散漫的回道:“抱歉,属下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不熟练。” 听他这么一说,裴卿顺势就拍了桌子,但因为她手指柔嫩、面容娇美,即便发脾气也如诗如画。 “啪!” 玉指落在桌面上,把李侍卫的眼神吸引了过去。 “道歉也不能抵消你以下犯上之罪!”裴卿声音冷冽如山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若真如之前自述的一样,只是个王府侍卫,怎么可能会这么大胆? “救过你的人。”李侍卫回答起来从容不迫。 裴卿又哼了一声,声音轻轻嫩嫩。 “难道,你还想让本王妃报答你?”她冷冷的问。 “不敢。”李侍卫的语调如风入松中,悠然而苍劲,“但求王妃给口饭吃。” 他这么一说,竟然是为抢食行为做解释。 其实,裴卿做的这一锅饭,她自己一个人本来就吃不完,但她讨厌事情脱离掌控,眼下看来…… “如果为我做事的代价就是给你饭吃的话,”她的语调前所未有的平静,刚才的怒意似乎无影无踪,“那倒挺简单的。” 李侍卫抬眸,用那双漂亮如深湖的眸子盯着她:“此话怎讲?” 裴卿哼笑道:“只给饭,不发薪俸,本王妃还赚了。” 李侍卫:…… 不等他有所表示,裴卿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既然我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人害我,那就上门讨债去,李侍卫,你可要保护好我。” “王妃这就知道凶嫌了?”低沉悦耳的男低音从身后传来,李侍卫哑然道,“居然还敢上门去讨债 ?” 裴卿的背影纤细窈窕,走起路来如细柳摇曳,轻盈而美丽 ,她的声音如同她本人一样娇软:“那不是没钱么,不上门讨要 ,去哪里搞钱?” * 昔县的县令姓曾,别看昔县人口不足三千,周围农田贫瘠,地里产出匮乏,民众艰难困苦,曾县令的宅子里却布置的奢华温暖,有如一座金窟。 华灯初上,曾家的灯笼里都用的上好虫蜡蜡烛,十步一灯,照得整个院落灯火通明,只这照明费,每日花销便在一两银子。 曾县令的桌子上更是摆着京城来的美酒,南方来的火腿,西域来的驼峰,样样珍馐美味都价值千金。 此刻,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相貌堂堂一介斯文读书人的曾县令,正在对跪着的家仆训话。 “白天没弄死她也就罢了,今夜却不能再失手,”他眯着眼睛,眸子里闪过阴冷的光,“听说她还怀孕了,更使手段赶走了京里来撤藩的太监,运气挺好,手段心性也不错?那就更留她不得。” 家仆垂头答道:“老爷,下午的时候,小的找来的江洋大盗又摸去了王府主院,却没找到瑞王妃,看来她起了警觉,换了住处,那该如何是好?” 曾县令嗤笑一声,语调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蠢才!还用得着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去找?整座王府一把火烧着了,她想躲都没地方躲去,明白?”说罢,他踢了家仆一脚。 家仆侧翻在地,连连擦汗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叫那几个江洋大盗带了火油去瑞王府放火!” “单让王府起火还不一定准当,”曾县令抿了一口酒水,眯起眼睛说,“再派人在王府前后门守着,逃出来一个砍一个。” 家仆战战兢兢应道:“是。” 放下酒杯,曾县令冷笑一声:“本来,乖乖的撤藩就能逃脱生天,结果却怀了遗腹子,那就别怪本官给你一尸两命。” 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完之后,看家仆还跪在地上,他顺势又是一脚:“还不快去办事?” 家仆刚要站起来,忽而听到门口一阵喧哗。 紧跟着,一个清爽细嫩的女子声音轻笑着传了进来:“怎么,曾县令这么晚了还在摆威风?” 咣当,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英伟、脸上蒙着面巾、身上穿着细麻布的男子扶着个面容娇美的妙龄女子进了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跟来了整个王府的下人,再看曾县令府上的家丁,已经倒了一地。 曾县令对上那个男子的双眸,忽而恍惚了一瞬:“咦?你——” 没等他再说话,那身穿侍卫服饰的英伟男子冷冷道:“还不快拜见我家王妃?” 这整个天下都是礼家的,裴卿乃是礼家的媳妇,而曾县令身为礼家的下属,按照本朝礼制是需要向裴卿行礼的。 曾县令的思路被打断,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非常敷衍的拱了拱手:“下官见过瑞王妃。” 只见容貌柔美的瑞王妃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轻轻哼道 :“放肆!” 下一秒,曾县令脸上的不悦刚露出个苗头,身旁便闪过一道黑影,对着他的膝盖就是重重一脚。 噗通,本来还待嚣张的曾县令被这一脚踹懵了,瞬间跪地不起,紧跟着他就发现自己被人反剪了双臂,脸朝下给重重按在地上,面皮被冰凉的砖石紧紧贴住,传来一阵闷痛。 “干什么?”曾县令还要挣扎。 李侍卫单手擒住他,沉声喝道:“不可对王妃无礼!” 曾县令只觉全身骨头咯咯作响,几乎就要被人捏碎,剧痛透体而来,他顿时不敢动了。 “下官错了,请王妃娘娘恕罪!”好汉不吃眼前亏,曾县令当即装出俯首帖耳的样子,忙不迭的求饶。 裴卿一手扶着腰,作出一副准孕妈的架势,款步越过地上的曾县令,坐到屋里的主位上。 她状似无意的说:“老曾,听说你在这个藩镇做了十年县令,怎么家里的佣人这么不能打?我们王府的人拿着扫把和擀面杖就把你家的人打趴下了,啧啧,你很弱哦。” 按照礼制,在藩镇上自然是藩王府最大,什么县令主簿什么的,打了都是白打。 曾县令气的咬牙,他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突破府门闯进来的,偏生寄宿府里的几个江洋大盗又被他派了出去,他也没料到留在曾家的下人们如此没用。 居然在王府众人的冲击下连半个照面都没撑住,被人一路闯进了他的卧房。 现在他被人像按狗一样按在地上,心里再怎么恨毒,也只能装出来求饶。 “是下官没用,”曾县令全身骨头痛得几乎碎裂,口里连声道,“王妃娘娘威武!” 裴卿哼笑一声,声音轻轻软软,说出来的话却令曾县令目眦欲裂。 “可不敢当,我差点死在曾县令治下,曾县令才是真威武。” 她的话说完,曾县令感觉自己背上压力陡增,刚才还能感觉到自己双臂,现在却觉得双臂已经被人捏碎了。 他本能的挣扎道:“王妃娘娘在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因为姿势问题,曾县令此刻已经开始头昏脑胀喘不上来气,脑子都显得迟钝起来。 裴卿此时却悠然道:“曾县令的住所如此奢华,搜刮了不少地皮吧?今年的吏部考绩,想必打点得很好吧?” 曾县令冷汗下来了:“王妃娘娘,下官冤枉,下官所有家财都来自家族资助,并不曾贪腐!” 前一个问题还没有整明白,后一个问题已经接踵而至,直打的他措手不及。 细软悠长的女子嗓音不咸不淡的在屋子里响起:“是吗?你所谓的家族,就在昔县石硫黄矿上住吧?” 曾县令愣住,连挣扎都忘了,他下意识的偏头,努力向裴卿看去。 005 你到底是什么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他曾经见过这位瑞王妃一面,她那时是一位木头美人,眼神空洞、举止畏缩,毫无藩镇王妃的气度。然而,今晚在烛光下乍然看过去,却见瑞王妃仿若云端仙子,气质高贵华美、容貌清艳逼人,眉目流转之间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灵慧之气。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曾县令心中一凛,突然有种目眩神迷之感。 “你身为昔县县令,却管不好昔县,致使歹人闯入王府加害本王妃,失职至极。这可是谋害皇室,罪大恶极啊老曾。”裴卿的指甲轻轻敲打桌面,声音传入曾县令耳内,令他全身陡然一震。 曾县令虚脱般的松懈下来,就在刚才,他还以为瑞王妃抓住了他指使人行凶的证据,心头还在骇然,却原来她只是借故发难、借题发挥。 谋害王妃事关重大,他可以暗着来,却绝不能明着干,更不能让瑞王妃察觉到他的干系,否则真让她一个消息告到京里去,不是他这个小小县令兜得住的。 “是,下官知错。”曾县令求饶变得十分干脆,“请王妃责罚。” 裴卿收回指甲,淡淡看了一眼单手制服曾县令的李侍卫一眼,目光在他遒劲的双臂和那双大长腿上一扫而过。 后者回以她一个冷淡而疑问的眼神。 裴卿睫毛一抖,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曾县令察觉到室内的静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刚平复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听瑞王妃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要罚,抄没你一半的家产,再把石硫黄矿的出产给本王妃一半,本王妃就当刺杀一事没发生过。吏部考绩那……就不给曾县令添乱了。” 曾县令眨眨眼,只迟疑了一小下便应道:“下官遵命!” 闹半天对方是来求财,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他做的事情没有败露!求财好,求财最好了。 紧跟着,曾县令便觉肩头上的那座大山移了开来,自己被人像丢麻袋一样丢到了一边。 裴卿清了清嗓子,看也不看曾县令一眼,转而声音清脆的对门外喊道:“阿柴,阿柴?你带人跟曾县令的人走一趟,务必不多不少分他一半家产哈。” 门外传来一个少年人激动的回应:“是,王妃娘娘,小人一定办到!” 曾县令闻言,脸上的皮肉一阵抽搐,他下意识的想挪动脚步,却对上刚才对他施压的李侍卫,那双冷厉如刀锋的双眼。 一阵恍惚过后,曾县令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叫过下人带着阿柴一众去了库房,搬运金银去了。 等到王府下人们每个人都抱了一大包金银,踩着沉重的脚步出来之后,裴卿才飘逸若仙的站起身,矜贵的对曾县令微微颔首道:“老曾,好好治理昔县,再出现歹人擅闯王府的事情,那就不是一半家产能解决的了。” 曾县令丢了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一大笔钱,心头在滴血,偏偏有李侍卫这么个高手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敢怒不敢言,他忍气低头道:“是,下官……记住了。” 再看裴卿,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对李侍卫微微一招,款步向外迈去。 李侍卫走过去,悄无声息的递出小臂,任凭她抓在手里当拐杖,带着王府下人们昂首而去。 他们所到之处有如狼入羊群,被王府众人揍趴下的曾家人全都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王府的下人怎么就那么气势如虹,冲过来的时候如狼似虎呢? * 阿柴怀着激动和崇拜的心情,和其他王府下人一起搬着金银回家。 是的,自从分到房子起,他觉得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有了家,其他的东西以后慢慢都会有的,这就是生活的希望,阿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渴望好好的活下去,把自己的日子经营下去。 今夜这些金银都是王妃娘娘从曾县令手里弄来的,曾县令那是什么人?那是两榜进士出身,从京城派来的大官!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加税,收税条目多如牛毛,阿柴的叔叔一家就是交不起税,不得不把他的堂姐卖给人牙子,而他若不是已经被爹娘卖入王府,恐怕也得像堂姐一样跟着人牙子背井离乡、一去不回。 这么厉害的曾县令,在王妃娘娘到来的时候却有求必应,比他们这些平民还不如,屁颠屁颠的就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给吐出来一半。 往后,跟着王妃娘娘,昔县的父老乡亲是不是能少交点税? 阿柴还沉浸在崇拜的情绪里,手里抱着的金银搂得牢牢地,生怕遗漏了属于裴卿的财物。 然而,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妃娘娘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收好属于她的财宝,却是从里面拿出一部分,发给了这次随着她一起勇闯曾县令家门的所有人。 阿柴不仅把以前被拖欠的月钱全领了,还得了王妃娘娘以“创业奖金”发下来的一两银子。 收到钱的那一刻,阿柴激动得都哭了,万万没想到,今天不过是跑了跑腿,却拿到了之前干一年活才能赚取的月钱,他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好好报效王妃娘娘。 阿柴还没想要要做什么才能报效裴卿,裴卿已经带着他们进了王府的主院。 “把这些金银都随便堆到地上,”裴卿对众人示意,“不要愣着,怪重的。” 所有抱着属于王妃娘娘财物的下人都疑惑的慢慢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动作小心的生怕这些金砖银锭会长出腿跑了。 一共是一千二百两,刚才裴卿给大家核销拖欠的月钱用了几十两,又额外发了几十两的创业奖金,现在地面上的贵金属仍旧有光闪闪的一大片。 有人看了看地面上耀眼的金银,小心翼翼的问裴卿:“娘娘,是不是让小人找几个箱子把这些东西装起来?” 财帛外露,不符合国人心性,过于打眼了。 裴卿这时候已经在主位落座,身边站着腰背笔直宛若青松的李侍卫,她微微一笑:“就是要这样才好。” 就是要这样才好? 从祖宗传过来的“财不露白”名句,王妃娘娘没听过? 下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心里已经开始嘀咕,为什么王妃娘娘看着像个天上仙女,居然也有凡人的炫耀之心…… 裴卿将众人脸上的异色收入眼底,发现没一个人明白她的用意,她不禁偏头往李侍卫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刀削斧凿的冷淡侧脸。 大约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李侍卫侧过头来,幽深的眸子如藏匿着无穷风云的古潭,他淡淡的问:“王妃这是?” 裴卿眯了眯眼睛,红唇弯起一丝柔软的曲线,眼眸之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点:“捉老鼠。” * 当,当,当。 更鼓声响,三更了。 气势宏达的瑞王府屹立在黑夜里,像是一头合上眼眸的巨兽,到处都是黑沉沉的。 此刻,在王府墙头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一个胖大的人影道:“老大,这王府也太大了,得带多少火油才能全烧起来?” 一个瘦削的身影接口道:“姓曾的扣扣索索,才给了咱们三桶火油,难道多出来的火油还得咱们自己掏腰包?” 正中间一个中等身材的人闻言,略一沉吟便道:“好钢用在刀刃上,曾县令不过是想让瑞王妃死,她不死就撤不得藩,所以咱们把瑞王妃住的地方烧了,烧死她一个也就是了。” 胖子唉声叹气道:“王府这么大,咱得摸几次路子才能摸准瑞王妃的住处?烦人,烦人。” 中等身材的人拍拍兄弟的肩膀,胸有成竹的说:“这还不简单?跟我来。” 说罢,他率先溜进了瑞王府,像是识途老马一样一路摸进了王府主院。 刚进主院,这三人便齐齐一愣。 只见整座瑞王府一片漆黑,唯有主院灯火通明,门板敞开,室内端坐一位绝色佳人,地板上还放着金灿灿银闪闪好大一堆金银财宝。 守着财宝的佳人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肤色白腻如膏脂,嘴唇嫣红如花瓣,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眼波流转,身段窈窕、气质清冽,看到他们三个的身影不惊不惧,反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 她这一笑,仿若神仙释放的定身术,瞬间将门外三人定在原地。 好一会,咚咚咚三声过后,三桶火油落地,前来放火的三个人才猛然惊醒。 “老大,好多钱……” “还有绝色美人!” “先等会再放火?”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丢下盛满火油的桶便往屋里冲去。 “谁先抢到是谁的!” 三人争先恐后,路过地板上的金银时只有略微的迟疑,随后坚决往美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都别抢,她是我的!” 三个人伸出六只手,眼见得就要摸到美人的衣角。 谁知绝色佳人浅浅勾动红唇,娇声娇气的喝了一声:“拿下!” 瞬间,不待三人反应过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刷的一下笼罩了他们。 老大反应最快,当下抽出刀来,砍向大网:“有埋伏!快撤!” 胖子瘦子这才醒悟过来,刚要去摸武器,却见眼前人影一花,紧跟着三个人全都如遭雷击,每人挨了三拳。 嗵嗵嗵,三拳过后,三个人翻着白眼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刚拿出来的刀剑也纷纷落地。 李侍卫轻描淡写的三拳干翻三个贼人,等把三个人踩在脚下,才扬起睫毛,语重心长的问裴卿:“捉老鼠?” 裴卿坐在主位,抬起纤细的玉指遮住唇边笑意,无辜的回答:“谁急吼吼跑过来害我,谁就是老鼠喽。” 这时,埋伏在一边的下人们才匆匆跑过来,把三个人五花大绑。 看着三个昏迷不醒的贼人,裴卿吩咐:“泼冷水。” 哗啦啦几桶水下去,三个贼醒了。 老大刚睁眼,就意识到事情不妙,抢先对胖子瘦子喝道:“什么都别说!打死也不要说!” 胖子瘦子惟命是从,当即紧紧闭嘴。 然而这个时候裴卿还没开始审问。 老大梗着脖子,准备等一被审讯就破口大骂,绝对不招供,更不会把曾县令供出来,现在他已经知道哥三个栽了,而且是栽在了他们要害的瑞王妃手上,那绝不能再让自己败得更多。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坐在座位上的绝色佳人没有要审问他们的意思。 “把他们扔地窖里先饿三天,”裴卿轻轻用手指掩住一个呵欠,“大家散了吧。” 说着,她站起身,让人收起地上的金银装箱,而后带着箱子和下人离开了主院。 花园小楼,箱子被随意的放在一楼,裴卿摸着黑上楼,走的不疾不徐。 “王妃为何不宿在主院?”李侍卫的声音传来,伴着摇曳的烛火有些幽冷。 裴卿在楼梯上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还以为他要问自己今晚如此布置的用意,然而他却问了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 他背对着烛火,眉目看起来有些模糊,再加上面巾遮蔽,高大的身材仿佛蓄势待发的收鞘宝剑,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便有些飘忽不定。 看上去格外不好掌控的一个人…… 小楼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片刻后,楼梯上的裴卿才淡淡开口道:“王爷就是在主院故去的,本王妃睹物思人,心中思恋无法排遣,所以才不能住在主院。” 回应她的,是一声哼笑。 “原来王妃对王爷竟然用情很深?”李侍卫微微抬高眉毛,长睫之下,眼中闪过幽暗的光,说话的声音更仿若沧海微波,摄人心田。 裴卿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那不是应该的么?” 她转回身去,打算接着上楼,像是没有听出来李侍卫话中隐含的嘲弄之意。 然而李侍卫还有问题。 “王妃,就这么去休息,不怕后半夜还会有贼人偷袭?”他说得轻描淡写,话语里却没有半点担心她。 裴卿半侧着身,媚然眨眨眼睛,笑不露齿的歪头说:“若是你跟人对弈,眼看就要输了,是把所有手段都使出来放手一搏,还是用一半留一半不敢去赢呢?” 李侍卫没说话。 裴卿收回视线,轻笑着往楼上边走边说:“放心,后半夜不会再有敌袭了,不信我们明早再看。” 她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直到完全看不见。 李侍卫挥袖扫灭烛火,整座小楼里陷入一片黑暗。 在这墨一般丝滑的黑暗里,一缕男子低吟似有若无,像是一声轻叹。 “你到底……是什么人?” 006 意味不明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王妃娘娘,您吩咐去买的粮食买回来了,粮店售罄,共花费银子一百两,买回粮食三千斤!” “王妃娘娘,您吩咐去买的各色种子买回来了,有稻、麦、菽、粟、菜,共花费银子五十两,买回种子一百斤!” “王妃娘娘,您吩咐去请的读书人请来了,共有两名秀才三个童生,就在门外。” “王妃娘娘,您吩咐去找的人牙子找来了,带来二十个奴隶,就在门外。” …… 以往清冷而没有人气的瑞王府,这一天分外热闹,十几个下人每个人都有做不完的活,但每个人都心气高涨,恨不能再多出两只手来完成王妃娘娘的交代。 裴卿坐在主院的主位上,这里已经被她暂定为议事堂,下人们来来往往,一件件办成了以往多少天都办不成的事情。 匮乏的厨房里堆上了数不清的食材和粮食,王府所有空地被挖开,撒上了菜种。 人牙子带多少人就被买走多少人,瑞王府里人口增加好几倍,热闹也就增加了好几倍。 先给每个人分下去本月的口粮,得来一众热泪盈眶的感激后,裴卿才有条有理的道:“现在我要宣布几点规定:一,王府中人要守礼守法,违者将会被发卖出去,永不录用;二,从今晚起有免费扫盲班,每个人都要上,不上的人将被辞退;三,欢迎大家举报曾县令的违法违纪行为,如有确凿证据,赏银一两……” 一桩桩一件件吩咐下去,所有来王府干活的人全沸腾了:跟着瑞王妃有房子住还不算,还能吃饱饭?吃饱饭还不算,还无偿教认字?跟曾县令有仇的人还能额外拿钱? 这是什么神仙主家?! 无论是王府原本的下人,还是怀着复杂心情来到王府的奴隶,现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好事。 裴卿担着藩王妃的名头,那就要按照朝廷礼法行事,她想踹走曾县令独占昔县,就得合理合法的用手段,最快捷的,自然是让曾县令身败名裂、灰溜溜滚走。 而从她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到十条关于曾县令的举报信息来看,他可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处理了一早上的内务,裴卿叫上李侍卫去挑人,人牙子来了三趟,带来了六十个人,她让他从里面挑几个健壮的女仆好好训练训练,充做她以后的贴身护卫。 “有属下保护王妃还不够么?”李侍卫状似无意的问。 裴卿随口答道:“李侍卫如此高手,只做个侍卫不觉得可惜么?” 事实上,她虽然觉得他不是敌人,但也没认为他就是纯然的帮手,她在堤防他。 不仅是因为这个人的强大,还因为他毫无来由不求回报的保护欲——不要薪奉,只求一口饭吃,也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他被她迷住了吗? 很显然不是。 他看她的目光清明而冷沉,她对别人释放的娇软技能,却没有动摇他的心绪半分,他不像阿柴那么崇敬她,也不像那三个贼人一样贪恋她的容貌,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裴卿觉得,李侍卫的目的很令人存疑。 她不想把一个心思不明的人放在身边,却又不能随便打发了他,只能姑且又打又拉,像诸葛用魏延一样暂且用着。 李侍卫似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这是独属于气场强大的男子才有的淡笑,睥睨而镇定。 “是吗?”他凑到裴卿耳边,低语道,“王妃打算怎么安排属下?” 浑厚如大提琴的美妙男声透入耳轮,裴卿心头微微一跳,不动声色的挪开一步,她转而侧首,桃花眼里泛着秋水一般的光泽,轻笑着眨了眨眼说:“让你做侍卫头领,够不够?” 被她这样近距离的“抛媚眼”,那两排又长又浓密的睫毛缓缓一刷,几乎像是穿透胸膛,刷过人的心房,丝丝缕缕的痒意不请自来,若有若无的扰人心绪。 李侍卫喉结微微一动,墨黑色的眸子睥睨过去,挺直身冷然道:“不够。” 裴卿:切,小气! “不想当侍卫头领,难道想当将军?”她笑得柔媚,连酒窝里都带着勾人陷阱,“可惜本王妃手底下没有一个兵。” 这下,李侍卫倒真的有些惊讶了。 “怎么,王妃还想养兵?”他收起眼底的笑意,认真打量她,发现这个女子再度刷新了他的认知。 裴卿缓步往前走,款款一回头,略带随意的轻笑道:“否则两个月后高太监再来,本王妃拿什么挡住他?” 她收回视线,从容而去,完全不在乎身后人幽深的眼神。 面巾之下,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幽雅:“越来越搞不懂了……” 明明是娇软柔弱、花朵一般的一个人,偏偏纤细的身体里藏着如此庞大的野心,纵览整个皇家几十个王妃,有哪一个一样如她敢想? 居然打算在藩镇拥兵自重? * 裴卿把今天的事务处理好后,就去看被挑出来的健壮女仆,这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绝对不能假他人之手。 这个“他人”,自然指的是李侍卫。 女仆有六个,是那种骨骼粗大、一看就做惯了苦活的健壮村妇,看年龄大约都在二十岁左右,在古代来说,这个年岁已经是经历过多少年风雨鞭挞的了。 她们各个面容迷茫,脸上还残留着愁苦岁月留下的痕迹,在看到裴卿的身影后,六个人全都激动的瞪大了眼睛,刚才她们已经知道自己以后在这位贵人手下做事,会有房产,有月钱,甚至还会有额外发的、名为“创业奖金”的薪俸,这对于六个各有各的不幸、只想找口饭吃不被饿死就行的村妇来说,无异于天降馅饼。 这个梦过于美妙,她们都不敢醒。 裴卿站在六人跟前,美目流转,清嫩的嗓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各位姐妹,以后你们就是我裴卿的贴身护卫,我将亲自教你们认字和认识这个世界,以后我与各位共存亡!” 短短一段话,却瞬间引燃了六个村妇被岁月磋磨成灰烬的心火,高贵如仙女一般的王妃娘娘,居然叫她们姐妹?还说要和她们这些低贱到泥淖里的人同生共死?这怎不叫人热血上头! 六个村妇讷讷不成言,一个个急的想表白裴卿,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周围一道男声悠悠传来,提点道:“你们应该说,‘敢不为王妃效死’。”是李侍卫。 六个村妇的情绪终于找到倾泻口,当即在裴卿跟前跪倒,纷纷道:“奴敢不为王妃娘娘效死!” 裴卿静立不动,看着矮了自己大半个身的六个人,平静的说:“第一,在我面前不许跪拜,实在想行礼就拱手;第二,不许自称奴或奴婢;第三,好好接受李侍卫的训练,争取早日担起护卫我的重任;第四,我会每天抽出一点时间给你们上政治课和文化课,谁都不能缺席……” 她说话的声调不疾不徐,却像是晨钟暮鼓敲打在六个村妇心上,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在她们眼前徐徐展开。 李侍卫在旁边抱臂听着裴卿训话,面巾微微一动,视线平扫过去,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她就这么急于甩脱他? 裴卿讲完之后,把位置让给李侍卫:“你来吧,现在就开始训练,我希望一个月之后她们会有一战之力。” 等眼看着李侍卫指挥六个村妇开始站桩扎马步,她才施施然离开。 先去问了春花,春花说已经仔细辨认过昨夜的三个贼人,其中并没有害得王妃坠楼的人。 那么,想弄死她的人还另有一拨? 带着这点疑问,裴卿回到花园小楼,躺在床上开始呼唤系统。 系统发出一阵电流乱窜的声音,好一会才稳定下来:【吱。】 裴卿:“还以为你被这个世界格式化了。” 系统:【宿主,你找足修复本统的功德值了吗?】 穿过来后,裴卿在现代绑定的“万界交易系统”变成了残缺版,非得要她在这个古代世界做功德,才能恢复系统功能。 裴卿:“还没开始,别急宝贝。” 系统再度发出一阵电流乱窜的声音。 裴卿:“现在我要确认一件事:兑换高产棉种的条件是什么?告诉我。” 系统:【一,本统功能恢复5%;二,提供等价交换物;三,必须得有足够的功德值,宿主目前功德值6,还差94。】 裴卿:好,明白了。 系统:【这就明白了?本统还没说怎么赚功德值——还有,为什么是“高产棉种”?】 裴卿翻了个身,懒洋洋的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随口回复道:“因为这个古代世界没有棉花,而且我的藩镇位处苦寒的北方,距离边关只有几百里,所以,保暖的棉花非常重要。” 系统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经被她无情关闭,她昨夜睡的时间太短,现在要补眠,神仙也别想叫醒她。 不知道睡了多久,裴卿突然从无梦的沉睡中惊醒,她迷茫的睁开双眼,桃花眼中泛着丝丝水光,好一会才对上端坐在桌旁的男子。 她下意识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懒洋洋的问:“好你个李侍卫,居然如此大胆,我叫你上楼了吗?” 二楼的光线昏暗,背对小窗坐着的李侍卫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肩背宽阔、腰肢劲瘦,坐在那里无形中就给人压迫感。 “属下担心王妃的安危。”李侍卫淡淡的回答,声音在幽暗的光线里仿佛划开了波澜。 “担心你就擅闯本王妃的闺房?放肆!” 被褥间的少女鬓发蓬松,巴掌大的小脸上泛着熟睡过后的粉红,花瓣般的嘴唇因被褥中的热气熏蒸而变得嫣红,再加上呵欠过后,眸子中水光致致……和那双似嗔似喜的桃花眼对视片刻,李侍卫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视线。 像是默认了她的问句。 还是裴卿先开口打破了静默:“李侍卫,还没问过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座位上的男子黑羽般的长睫低垂,淡淡回答:“属下……李逸。” 哦,裴卿应了一声,忽而道:“李逸,你转过身去,本王妃要起床了。” 说罢,她作势要掀被子。 下一瞬,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她的房间。 裴卿推被而起,被褥下的衣物井然有序,看着关上的房门,她意味不明的挑了挑唇角。 007 找什么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等裴卿换好衣服起来,一路走下楼都没看到李逸的身影,直到她推开一楼的门,才发现他正抱臂站在门外,留给她的是一个冷然昂扬的背影。 “以后没有本王妃传唤,不得进我的屋子。”她轻轻软软的在他背后说了一句。 李逸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 裴卿却也没等着他回应,直接越过他便往外走,风带来她淡淡的吩咐:“跟上,我要去粮仓看看。” 李逸垂下双臂,被面巾遮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却没再看向她,直接一言不发的跟在了她身后。 裴卿缓步穿过王府,一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向她拱手,她微笑着点头回应,时而停下来鼓励一两句,惹来每一个被她宽勉的人的激动回应。 走到粮仓门口,王府的张管事匆匆而来,那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中年人,对瑞王妃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向唯唯诺诺。 “启禀王妃娘娘,王府仓库存粮还有两千八百斤。”张管事谨慎的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高企,府里的粮食要不要省着点用?” 他是因为裴卿刚给所有下人发过粮食,所以才不得不有这一问。 裴卿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吩咐道:“不用省,从今天起,在王府门口设粥棚,本王妃要面向全昔县施粥两个月,直到新粮下来再停。” 张管事瞬间僵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以置信的问:“施粥?” 就库里这两千多斤粮食,能顶几天?昔县可是有好几千口人,哪怕每人一天只吃二两粮食,每天消耗的粮食也将要好几百斤,王府这点粮才顶几天?! 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面向全县施粥?王府一向穷困,王妃以前都要跟着去种地的,好容易王妃改变做法,筹到点钱买了点粮食,这就要施粥把粮食散出去? 王妃她不会以为钱财都是大风刮过来的吧? 裴卿没理会他抗拒的情绪,温言软语的回答:“没错,听说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会饿死人,身为藩镇的王妃,我有责任拯救昔县的子民,不叫任何人饿死。” 张管事听得简直纠结死了, 这是责任的问题么?这是根本没存粮的问题啊! 裴卿不理他的为难,淡淡说:“施粥不用你管,你只管将粮食出库即可。” 看王妃娘娘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张管事不得不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娘娘,请恕小的多嘴,府里这点粮食……恐怕撑不过三天。” “居然能撑三天?”裴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不错,那粥可以熬浓一点了。” 张管事:…… 不理张管事肉疼的表情,裴卿一声令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在王府门口的广场上搭起了粥棚,几口大锅一字排开,咕嘟咕嘟的冒着米泡。 几个王府下人拿出铜锣,按照裴卿的话术开始走街串巷,边敲锣边吆喝:“王妃娘娘施粥了,每人每天可以领两碗粥,老幼妇孺优先,家贫无粮的乡亲们,都去王府领粥了喂——” 不到半刻钟,昔县这个弹丸之地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瑞王妃念昔县人正处于青黄不接的阶段,特意以施粥的方式接济民众,不分贵贱一视同仁,只要没死的都有饭吃。 本来,每天三四月间就是贫民家里最最难熬的阶段,粮价是全年最高的,而收入却没有多少,家里人少或者壮劳力充足的还能挨过去,家里人多或者壮劳力少的,就只能看命了,命好的饿不死,命不好……没等吃到新粮就会变成饿死鬼。 现在,天降瑞王妃施粥济世,每个人都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王妃娘娘,活菩萨啊!” “王妃娘娘是上天派来救命的吗?” “王妃娘娘自己都要下田种地,却慷慨的把所有存粮给咱们吃,圣人哪!” …… 不论男女老幼,在半自发和(被人)半营销的情况下,在这一天通通认识到一个事实:瑞王府瑞王妃,跟所有藩王的妃子都不一样,跟所有贵人都不一样,她,是真的愿意管小民的死活! 到了晚上,裴卿临睡前浏览系统,结果—— 系统:【功德值+98,已满足宿主兑换高产棉种的条件。】 系统:【宿主,饭饭,饿饿,更多的功德,更多的功德!】 系统:【宿主牛掰普拉斯!宿主威武霸气!本统今天就能恢复5%的功能!】 …… 裴卿听得不耐烦,直接关闭了系统播报。 “行,明天起床后我兑换棉种,”她脱下外衣,钻进被窝,“还要想办法再弄更多的粮食……” 说着说着,她睡了过去。 而“不敢”再进入二楼的李逸,在楼下等候良久,直等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舒缓,整个人进入深睡状态,才又脚不点地的掠到了二楼。 李逸轻飘飘在椅子上落座,正对着黑暗中的裴卿床铺,他的眼眸在夜幕下微微闪光,眼神却复杂难明。 “又过了一天,却让你身上的谜团更多了一点……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比清茶更清淡,近乎气音的情况下,几乎传不进裴卿耳朵里。 被褥里的裴卿睡的正香,自然也就发现不了李逸“阳奉阴违”,无视她的命令再度进了她的闺房。 夜越来越深,桌边男子端坐如松石,像是融入了墨色,除了一点若隐若现的呼吸,几乎就像是没有存在感的木雕。 突然,他凝眸往窗边看去,狭窄的窗棱处,悄悄从外面伸进来一根鹤嘴,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鹤嘴迷烟壶。 下一瞬,不等鹤嘴里喷出有毒的迷烟,两根玉白修长的手指凌空捏住了鹤嘴,紧跟着外面响起了一声呛咳。 迷烟倒灌,前来偷袭的歹人着了道,吹出去的迷烟反而回流进了自己嘴里。 外面隐隐传来一声“不好!”,紧跟着,是衣物破空的声音。 不多时,隔着窗棱,传来李逸属下的声音。 “主上,歹人跑了。”是那天汇报裴卿身世的黑衣人,“咱们的人已经追去了。” 李逸在窗内低低的嗯了一声,轻声吩咐道:“顺藤摸瓜,把他们一网打尽。” 窗外的属下当即应声,片刻后便声息皆无。 这几下兔起鹘落,声音轻微的好似落叶落地,睡在床上的裴卿居然毫无察觉,呼吸绵长,睡得安稳。 * 天刚亮,王府主院里,昨天刚刚被王妃娘娘买下来的6个女仆正在晨练,就见她们的新主人脚步匆匆,一反昨日的悠然恬淡,风一般的冲进了屋子里。 在她身后,被她命名为“教官”的李逸还像往常一样,从容不迫的迈开长腿跟在后面。 然而,裴卿一句“谁也不要跟过来”,瞬间让扎马步的6个女仆站直身,并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逸俊逸的眉毛一皱,对6个人沉声喝道:“让开。” 6个女仆彼此对视一眼,先是瑟缩了一下,而后纷纷梗着脖子说道:“王妃娘娘有令,谁也不准进去。” 李逸难以置信的扫了她们一眼,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这些人就对裴卿忠心不二了,她的魔力竟然这样大?! “王妃既然任命我为侍卫头领,就是让你们听我管教。”他冷冷的说道,“刚来就想违抗上官不成?” 6个没有经历过任何大场面的村妇愣在当场,被他轻轻松松绕开,长驱而入。 等他走入室内,6个人才反应。 “如果不是王妃娘娘买了我,现在我就饿死在路边了,我觉得,我要听也只能听王妃娘娘的话。” “我也是,王妃娘娘买下我那钱能让我家拿来救命,我们家的命都是她给的。” “我是卖身葬夫,要不是跟了王妃娘娘,族里吃光我的绝户不算,还要把我卖进山沟配给傻子,昨天我就对自己发誓忠于王妃娘娘了。” …… 6个女人都是苦出身,全靠裴卿买命才能留下命来,在她们看来,全天下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主人 ,再加上王府待遇优渥非常,她们自然而然就对裴卿死心塌地。 几个人的犹豫只是一段话的时间,很快她们便拿定了主意,准备等“教官”出来,再听王妃娘娘的意思,看要不要对他发难。 裴卿是过来找等价交换物的,她的系统面向万界交易,普通的金银财宝能兑换物品,其他世界没有的东西也能用于兑换物品。 而现在,她自己的钱都不够花,自然不舍得拿钱出来,所以打算空手套白狼,看王府里有没有什么不实用的破烂,好用于交易棉种。 除了王府仓库,就是主院里有财物,裴卿本想着找找自己有没有什么皇室宫装之类的华服,这种东西放在万界还是有一部分受众的,起码那些美学家和历史学家会感兴趣。 然而,破落藩王的破落王府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别说宫装,就是钗环都没有一套,她找半天都没找出能用于系统兑换的东西。 “王妃要找什么?”清淡冷沉的男低音在她身后响起,李逸袖手靠在门框上,淡淡的看着她忙活。 裴卿叹口气,忽而转过身,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李侍卫年纪轻轻,没想到却有耳疾,建议你早点看看,别落下病根呢。” 李逸一怔,下意识的问:“耳疾?” “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许跟进来,你没听到?”裴卿水灵灵的桃花眼波光粼粼,不怀好意的问,“看样子李侍卫的耳朵真的有毛病呢。” 李逸:…… 他吸口气,站直了身子,因身高八尺,这么一挺胸直腰,登时给裴卿带来了压迫感。 她不由微微后撤了一步。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逸抬起玉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一向漂亮如深海的眸子难得泛起一丝疲惫,“你要找什么,我给你找。” 裴卿讶然的微微启唇,很快便狐疑的问:“你知道什么?” 李逸的面巾微微一动,长睫垂下睥睨着她:“王妃是不是想找王爷的收藏?我知道在哪,我拿给你。” “哦……”裴卿恍然,而后泛起更大的疑惑,“你很了解王爷?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根据原主的记忆,已故瑞王体弱多病常年卧床,极少见人,就连她这个“买”来的王妃都没有见过他。 瑞王被皇室厌弃、被朝臣忽视、手里没有任何资源、估计连个朋友都没有,不能说他爹不疼娘不爱,只能说他注定孤寡。 像瑞王那样的人,居然也能有心腹? 似乎看清了裴卿的疑惑,李逸淡淡的解释道:“王爷对我恩同再造,同时也待我如手足,他的事我都知道。”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武功如此之高,却还要留在王府当侍卫,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跟进来。 裴卿乌溜溜的眼珠微微一转,当即大大方方的闪到一边,口里客客气气的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侍卫大人,失敬失敬,您来,您来把王爷藏品拿给我。” 李逸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快步往卧房的八仙桌走去。 他这么一走,裴卿当即发现,那张八仙桌虽然也是四根腿一张桌面,但和别的桌子不一样的是,桌腿特别粗。 她轻轻吸了口气,有点遗憾的抿了抿嘴。 还真是,灯下黑。 “我怎么没早点看出来?啧。” 轻轻软软的少女嗓音像是一根羽毛,扫过昨夜无眠的男子耳轮,让他不动声色的偏过头去。 李逸像摆弄玩具一样,把沉重的梨花木八仙桌翻过来,刷刷几下便卸下四根桌腿,而后缓缓从里面撤出几根卷轴。 “王爷收藏了几幅前朝画圣所画的山居图,”他抬眸看向裴卿,“如果王妃缺钱,可以找人卖了,应该能拿到几千两银子。” 裴卿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似乎在出神。 事实是,她在启动系统鉴定,鉴定这些卷轴能不能用于充当一般等价物。 万界交易系统的鉴定功能也恢复到了以前的5%,很快鉴定结果出来,可以。 于是李逸便见到,前一瞬还愣怔的瑞王妃,下一瞬忽而绽放出一抹神秘的清甜笑意,她把他手里的东西全都收走,亲自抱在怀中,话也不说一句的转身便走。 008 太要脸可不行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她一走,他自然而然的便跟上。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他不轻不重的追问。 这时两人已经出了门,门外,等得心焦的六个女仆一看到王妃娘娘出来,当即便拱手问:“娘娘,李教官非要跟着您,您看——” 裴卿头也不回,走得像一片羽毛那么轻盈,她随口答道:“拦住他,别让他跟过来。” 下一瞬,六个女仆得到了准确的命令,虎视眈眈拦在了李逸面前。 “让开。”李逸没看她们,眼神全放在远去的裴卿背上。 六名健壮的女仆挡着道,眼里的光芒却比男子更凶厉。 “王妃娘娘吩咐咱们拦住李教官!”六个人异口同声的道,一雪之前畏畏缩缩不敢跟教官对抗的卑微。 李逸眼见得裴卿越走越远,拐个弯往花园小楼的方向去了。 他心下沉吟,眼前这六个女仆对于他来说比小鸡子还弱,他随手一扫便能扫开她们追上裴卿。 然而,他在意的是裴卿的态度。 这个瑞王妃,这个假装怀孕、手段非常的娇软少女,绝对有大秘密瞒着他,所以她才坚决不让自己跟着。 察觉了她的态度,他便决定暂且先由着她,暂且先静观其变,暂且暗中刺探她的“秘密”。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事情是连他这个救过她的命的恩人,也不配知道的呢? * 裴卿一路紧走,心里充满了即将兑换棉种的雀跃。 不说布帛这种东西自古就是硬通货,比麻布好用很多的棉布更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充当一般等价物的超硬通货。 单说柔软蓬松的棉衣棉被棉服……想想面世后能给多少人带来温暖,能让多少人免于受寒冻死,这能给她带来多少功德? 有了功德值,她宝贵的系统功能恢复后,能给她带来多少助益? 但是系统这种东西,她自己知道就好了,在这个愚昧落后的古代世界,是万万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的。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给除掉。 李逸想跟着她,她偏要甩开他,不仅是因为她心里对他存着警惕,还因为系统干系重大,她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它的存在。 尤其是兑换物资的时候。 裴卿快步走进花园小楼,进门便反锁住楼门,上二楼后更插上了卧房的门栓,还要站到屏风后面,落下床帐,钻进被子里面,才敢开启系统兑换。 系统:【检测到一般等价物“名画手卷”,是否开启兑换?】 裴卿:“兑换高产棉种,把这些卷轴全换了。” 下一秒,漆黑一片的被窝里陡然亮起一团橙红色的光芒,光芒照耀下,她拿回来的几幅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黑黝黝的种子。 哗啦啦,种子占满了被窝,还在持续增加,最后扑簌簌落在地上,冒起了一小堆,直高到裴卿小腿的位置才停止。 幽暗的环境,骤然出现的光源,凭空掉出来的颗粒……形成一幅宛若传奇故事里才有的诡异画面。 “这么多?!” 位于画面中心的裴卿惊喜非常。 她原来以为,不过是几张自己用不上的废纸,能换来几百上千颗棉种已经顶天了,却没想到,系统能给她兑换出这么一大堆。 “这得有好几万颗种子了吧?”她欣喜的捻起一枚棉种,卵圆形的棉花种子颗粒饱满,表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绒毛,高产棉种一亩地需要三千颗种子,她手上这些种子,足可以种出几十亩地了。 而到了明年,地里收获更多的棉种,就可以实现棉种自由,用不了两年,整个昔县都能种上足够的棉花。 裴卿爱不释手的翻检着种子,看了好一会才问系统:“还要一本《棉花种植手册》。” 系统:【《棉花种植手册》一百两银子一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谢谢。】 虽然系统索价惊人,把在现代不过几十元一本的《棉花种植手册》要出了天价,然而对于没有带着图书馆穿越的裴卿来说,却已经是相当公平了。 至少,出钱就能有知识,有远超时代千年的知识。 “我买!”她愉快的站起身,趟过棉种堆,快步下了楼,书本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花钱买书她不肉痛。 打开楼门,不出所料,李逸正站在门口守卫,看来自从她上次训过他后,他终于懂了规矩? 想了想,裴卿吩咐道:“李侍卫,你帮我把盛银子的箱子搬到楼上去,然后你再出来守着。” 从曾县令那讨回来的银子现在还剩好几百两,就在一楼搁着,她自己拿不动,只能动用李逸。 果然,本来闲适的靠在门框上的李逸站直身,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才干活。 银子放到二楼房间正中后,裴卿就催促他赶紧离开,那模样仿佛生怕晚了一步,他又会把银子运下楼去的。 “在外面守着,不许进来!”她对他是越来越不客气了,没有面对其他人那么娇软,却也不令人讨厌,反而无意识的有点娇憨。 李逸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开。 他刚下楼,就听到头顶的天花板传来重物拖曳的声音。 根据声音移动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一个娇软少女推着银箱挪到屏风后面的场景。 “到底在做什么?”李逸仰起头,露出清俊瘦削的喉结,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头顶的木板,想听到二楼的动静。 但二楼已经没有了重物拖曳的声音,片刻后传来的是裴卿轻盈的脚步声。 她步履轻快的走下楼,手里多了三个册子,而楼上盛银子的木箱,已经空了大半。 裴卿翻阅着手里的书本,一本《棉花种植手册》,一本《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一本《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每本书都花了一百两银子兑换,沉甸甸的白银换成轻飘飘的书本,她却觉得赚了赚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管事来汇报工作:“王妃娘娘,粥棚耗粮巨大,库里只剩下一天的量,是不是还要再采买粮食?” 裴卿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李逸,娇声软语的吩咐:“李侍卫,上楼去银箱里拿一百两银子给张管事。” 李逸眉毛一动,没什么情绪的再度上楼,他绕过屏风才看到了刚才被搬上楼的钱箱,箱子是打开的,他目光所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下意识的拎了拎…… 奇怪,箱子的重量轻了许多。 里面的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翼而飞了一大半! 裴卿在楼下等了等,又等了等,讶然扬声道:“李侍卫,做什么呢?怎么还不下来?” 她没收到李逸的回音,又等了一小会,才见他迈着长腿从二楼徐徐而下,手里随意的捏着银锭,面巾遮盖大半张脸以至于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出他的眼神里满是迷茫。 从他手里接过银子后,裴卿把钱递给张管事,吩咐他去买粮食的同时,语调清冷的说:“这钱是用来救济穷人的,每一文钱都有用处,希望张管事领会本王妃济危就困的办事宗旨,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 声音不高,但却听得张管事汗如雨下,他头皮一阵阵发紧,恭谨的躬身拱手道:“是,是,小的绝不敢贪没一文钱,肯定全拿去买粮!” 敲打了张管事,裴卿却又给了他个甜枣吃:“将来王府产业还会扩大,王府的钱也会越来越多,张管事,我期待你成为张总管,掌管王府亿万钱财的一天。” 张管事把腰弯的更低,不敢看裴卿,也不敢看李逸,喏喏着退了下去,心头突突乱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王妃娘娘她魄力也太大了吧? 亿万钱财……谁敢想? 张管事离开后,楼里只剩两个人,李逸茫然的问:“王妃,你知不知道钱箱里的钱少了很多?” 裴卿随口敷衍:“我藏起来了。” 李逸目光如电,清凌凌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哦,藏起来了? 你猜他信吗? * 王府门口,粥棚之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顶端是王府负责放粥的人。 从昨天开始,管理粥棚的就是王府请来的王秀才和周秀才,两个人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放着笔墨和花名册,因每个领粥的人只有两碗的份额,他俩的任务就是核对领粥的人名,登记造册并确保应领尽领。 三月的天还有点倒春寒,王秀才和周秀才登记几个名字,并叫他们画押按手印后,就会搓搓手取暖。 他们这边井然有序,却不料领粥队伍的末尾却起了一点骚动。 本来,拿着自家的碗过来求粥的,都是穷苦人,有老又少有男有女,因王妃娘娘特意吩咐过,不许扰乱秩序,所以每个人都在认真排队,比往年朝廷开仓放粮的时候整齐多了。 然而这天下午,排队领粥的队伍里多了一些人,跟其他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贫民相比,这些人一个个肥头大耳挺胸叠肚,虽然也穿着破旧的服装,但他们全都是满面红光甚至满脸横肉的壮汉,跟整个领粥队伍格格不入。 偏偏这些人还安安分分的排队,虽然眼神乱飞,但没有打搅任何人。 这让王秀才看看周秀才,周秀才看看王秀才,两个人都惊讶不已。 等这些壮汉来到粥棚近处,准备签字画押领粥的时候,王秀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也是来吃粥的?”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粥不是他的,这些人也跟他素昧平生,他本来没打算跟他们较什么真,只是见这些人实在不像吃不起饭的样子。 然而这些人听了王秀才的话之后,却不怀好意的瞪起了眼:“怎么,别人吃得,咱们这些人就吃不得?王府就是叫你们这么放粥的?” 王秀才被噎住,的确,王妃娘娘是说要把粥放给穷苦人,但这穷苦人的定义是什么?是破衣烂衫吧? 眼前这些人穿的很符合穷苦人的特性,因此也有资格领粥? 王秀才犹豫之下,只得和周秀才商量过后给他们登记并放粥,这些人数量不少,领了粥之后却不吃,而是带着粥碗离开,片刻后又带着空碗回来,居然还想排队。 “王妃娘娘说了,每人每天两碗粥,再多是没有的。”王秀才板着脸对这些人说,“尔等青壮,来领一次粥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来第二次?没看到还有好多老幼妇孺没粥吃么?” 这些人却不管那么多,站在煮粥的大锅前就是不走,一时间把后面正等着吃粥的人们都给挡在了外面。 “少废话,快点放粥,”这些人骂骂咧咧,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王秀才和周秀才,“咱们等这半天才吃个半饱,不喂饱咱们,掀了你的锅!” 他们连喊带吓唬,乍一看就有些吓人,王秀才和周秀才就有些被吓住了。 这时,带着生米准备往粥锅里放粮食的张管事过来,见这阵势就皱眉,却也只能好言好语劝说他们去排队。 这些人见王府里连点武力也没有,越发放肆围着粥锅不走,吵吵嚷嚷惊动了府里的下人们。 裴卿这时候正在看她的“贴身女侍卫预备队”训练,听到了吵嚷声之后,便喊了停。 李逸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扫了一眼她的脸色,沉声问:“我出去看看?” 裴卿睫毛一跳,回了他一个娇俏的眼神,她轻笑道:“你这牛刀歇着吧,姐妹们,跟我出去一趟。” 说着,她带了六个贴身女侍卫便出了门。 裴卿在王府门口略站了站,稍微看了片刻现场情况,才回身给六个女侍卫低语了一声。 六个女侍卫瞬间满面通红,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娇滴滴的王妃娘娘,全都疑心自己听错了。 看着六个人惊愕的表情,裴卿微微一笑:“做本王妃的护卫,太要脸了可不行呢。去吧,拿出点女人的气魄来,给本王妃长长脸。” 009 绿茶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瑞王府外,排队中的穷人们眼巴巴的瞅着粥棚的方向,闹事的这些人他们都认识,正因为认识,所以才不敢惹。 升斗小民家无余财、手无余粮,没有任何跟恶事抗衡的余地,因此打不起架,更不敢招惹恶人,哪怕再委屈再不平,也只能打落牙齿和泪吞,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搅乱了王府施粥的善事。 “这些泼皮,平日欺压相邻,王府行善他们都要来搅和!” “就是,这些混子平时不干人事,好容易王妃娘娘善心大发,他们还要来捣乱!” “都小声点,惹到那群混人,跑你家里去闹腾,你吃得消?嘘——” …… 粥棚被那群虽然身穿破衣但各个胖大魁梧的人围住,后面排队领粥的人一时过不来,负责施粥的王府下人一时也过不去,场面竟然变得一边倒,眼见得那些人就获得了话语权,一个个脸上露出耀武扬威之色。 正在这个时候,王府里来人了。 昔县的泼皮们得意洋洋的叉着腰颐指气使,却突然发现王府下人默不作声的退了开去,闪出一条通道。 通道后面,款款走过来一行人。 头一位,便是一个墨发如云、肤色雪白、樱唇嫣粉、水眸盈盈的绝色丽人。 尽管她身穿细麻布的普通衣衫,但架不住容色之盛,仿若整个早春的暖色都集中在了她的脸上,其容貌之美,当即令全场鸦雀无声,仿似人人都被使了定身术。 这些泼皮也被“定”在了当场,看着站在两丈外的绝世美人,一个个连喘气都不会了。 昔县,竟有如此娇美的佳丽?! 就在这时,只见那位绝色女子轻启檀口,以莺鸟般动人的嗓音轻轻喝道:“去吧。” 所有的泼皮只觉目眩神迷,被这细软的一嗓子弄得腿都发软,全都两眼发直的盯着人家,浑不知今夕何夕。 然而下一瞬,从绝色丽人身后忽的冲出六个身穿侍卫服装的青壮女子,她们一言不发闪到泼皮们的跟前,抬脚就踹。 速度,比风还要快。 力度,拿捏足断子绝孙的架势。 六个人动作太快,或者说,这些泼皮们因为耽于瑞王妃的美色而反应变慢,不大一会功夫就全被踹翻在地。 倒在地上的时候,泼皮们才发现腰下传来剧痛,居然是被那六个女子踹到了身体最脆弱的位置,只一下,便让他们全部失去了反手能力。 “啊!”“啊!”“啊!”…… 进随着噗通噗通倒地的声音,是一个个泼皮猝不及防的惨呼。 被人干翻在地,才刚反应过来。 六个女侍卫踹人非常狠,将王妃娘娘的命令执行了个彻底,因此,躺下的泼皮都算废了,一时间现场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一片。 六个人这才红着脸低着头去给裴卿复命。 她们这是平生第一次踹男人那里,而且用的是十成十的力道,难免心里有些不自在。 谁知王妃娘娘却露出微笑,甜甜的夸赞道:“做得好,以后还这么干。” 六个女侍卫的脸还红着,但人已经忍不住抬起头挺起胸,扳直了腰背。 裴卿扫过六个女侍卫自信起来的神色,微微一笑后,朗声对全场说:“本王妃虽然是一介女子,王府虽然没有武力,但绝不是被人欺负不敢还手的泥人。以后,本王妃吩咐的事谁敢来捣乱,就有如这些人的下场!” 全场连呼吸声都消失了,鸦雀无声之中,裴卿不紧不慢的转了个身,缓步回了王府。 等她走后许久,躺在地上的泼皮也没人管,其他乡亲绕过他们去领粥,任凭他们等死。 一直到今天所有的粥放完,排队的人散去,昔县县衙的衙役才领着人把这些泼皮给抬走了。 他们刚走,就有人把动向告诉了裴卿。 裴卿这时候正在喝水,闻言轻轻把杯子一放,笑吟吟的对李逸说:“你看,这几天本王妃花钱如流水,正想着去哪里筹钱,没想到就有人急着还债了。” 看她高兴,李逸的眼睛里也不知不觉露出一线柔光,他低声问:“王妃这是又要去曾县令家里讹钱?” 裴卿一本正经道:“说讹多难听?难道不是曾县令自愿捐钱的么?他要不想捐钱,那些和衙役勾结的泼皮,又从哪来的呢?” * 裴卿带着人走到曾县令家门口的时候,天正黄昏。 上次来的时候,她带的人只有十几个,而且老的老小的小,但这一次她来的时候,府里采买的人口加上原来的下人,足足来了大几十号,个个手上都拿着趁手的家伙,一马当先簇拥在她身边的还是今天大出风头的六个女侍卫。 架势自然跟上一次大不相同。 这回不等王府的人打门,曾家门房已经心急火燎的往主院跑去报告。 然而没等门房到曾县令眼前,瑞王府的人马已经在王妃带领下冲破大门,紧随其后的跟了进来。 原先,瑞王府又穷又弱,曾县令家就连门房都没把王府看在眼里。 现在,县令老爷已经在瑞王府手里吃过一次大亏,下人们更是挨过一回揍,所以这次不等瑞王府的人拼命,曾县令家的下人就已经自动自发的抱头蹲下,各个躲得像个鹌鹑。 于是裴卿率人长驱直入,一路行到了曾县令的内室。 曾县令今天有公事,现在刚刚下衙,还没来得及换上常服,就接到了下人的禀报,下一秒便被王府中人冲开了房门。 他被吓了一跳,瞬间便躲到了桌子后面,等看清来的人是瑞王妃,这才不尴不尬的站定了身。 在这一刻,上次被李逸折辱的疼痛似乎又回到了曾县令身上。 他不由自主、又下意识的对裴卿躬身施礼道:“下官见过王妃娘娘。” 裴卿的声音又清又嫩,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免礼,曾县令今天的错事我就不提了,拿钱吧。” 曾县令错愕:“下官做了什么错事?” 说着,他不由自主的拿眼去瞅李逸,生怕再度被他压着跪倒在地。 李逸站在裴卿身侧,和她隔着半步,自打她遇事先让六个女侍卫出马后,他就有些沉默。 裴卿美目流转,轻轻笑道:“是呢,曾县令今天做的错事也不多,不过是派人去本王妃施粥的地方闹事呢。” 曾县令头皮一紧,脱口而出道:“这件事下官可以解释!” 然而,回答他的是裴卿抬起的三根玉指:“我数三下,给我一千两银子,今儿这事就翻篇,一、二——” 随着她的手指,不远处的李逸似有若无的往外迈出了一步。 曾县令一看李逸的脚就魂飞魄散,登时狂呼:“我给我给!我马上给!” 说罢,他一叠声喊过管家来,让管家去取了一千两银子。 这一次,银子是被六个女侍卫抱走的。 等瑞王妃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走后,曾县令把房里的瓷器全摔了,满地碎渣中,他咆哮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本官不过是让你们阻挠瑞王妃收买人心,你们怎么把她给招来了!” * 回到王府,裴卿让女侍卫把银子抱到二楼,放进钱箱子里,而后下楼把她们召集到一起。 “姐妹们,你们今天做的很不错,”她给六个女侍卫打气道,“我希望你们好好接受李侍卫的训练,以后承担重任,本王妃全指望你们呢。” 六个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鼓励,在家里的时候地位最低,被卖出来后也没遇到过好主家的女子,哪里听过这种彩虹屁? 泪水冲入眼眶,她们看着娇美的瑞王妃,哽咽道:“愿为王妃效死!” 就在裴卿勾起唇角,还想继续给六个人洗脑的时候,旁边传来清清淡淡的男子声音:“我不教了。” 一句话,把裴卿的长篇大论堵在了喉咙里。 她错愕的看向李逸,却发现他抱臂而立,整个人散发出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 “你说什么?”裴卿眨眨眼,心尖掠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你什么意思?” 李逸站在距离她两步外的地方,蒙在脸上的面巾纹丝不动,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上,一根银簪闪着冷冽的光,口中话语冷然而疏离。 “属下同僚陈侍卫,比属下的武功还要高,”他淡淡的回答,“推荐他做教官,属下另有要事。” 裴卿越发迷惑:“你有什么要事?不是,你说不教就不教,你以为你是谁?我都没有见过那个陈侍卫!” 站在旁边的六个女侍卫看看高大健美的李侍卫,再看看娇俏美丽的瑞王妃,看着他们之间似有若无逐渐绷紧的气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侍卫他不是侍卫吗?为什么他看上去倒像是和王妃娘娘平起平坐的样子? 而王妃娘娘对任何人都温言软语,唯独对上李侍卫却咄咄逼人,一点都不客气…… 就在六个女侍卫心生忐忑的时候,裴卿让她们先出去,她要单独和李逸“谈谈”。 李逸别开头,视线落向窗外:“陈侍卫就在小楼外面,王妃出门就能看到。” 他不看她,隐藏在面巾之下的颌角线条俊美而冷硬。 裴卿仰头看着李逸,她比他低大半个头,认真看他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他覆盖在长睫之下的冷淡视线。 “不是,你为什么不教?”她满心不解,一心问个究竟。 “属下说了,另有要事。”李逸偏头不看他,清瘦的喉结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不知从何时起,裴卿习惯了他自称“我”,而在这一刻,当她注意到李逸又换成了“属下”这个自称,心里却有些发沉。 “你有什么要事?”她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吩咐你做事了吗?” 李逸依旧不看她,淡淡的回答道:“是已故王爷吩咐属下的事情,早先因为王妃情绪不稳,所以属下暂时留下来辅佐王妃,现在王妃大展拳脚,属下自然还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卿总觉得……他说“大展拳脚”的时候,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那王爷吩咐你做的又是什么事?”她追问,“什么事比做侍卫更重要?” 她无意识的逼近一步,直接站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双水润的桃花眼里渐渐泛起怒火:“你想要什么条件你说,是钱?是人?还是什么?说离职就离职,你当王府规矩是什么?” 架子刚搭起来,骨干就要走,若是在她的公司,早给他律师函警告了。 李逸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她眸子里的情绪,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声音低了下去:“有很多事,比做侍卫更重要。” 裴卿扁了扁嘴,忽而眉头一皱垂下眼帘,整个人泫然欲泣:“是了,李侍卫武功高强,一定是要建功立业去的吧?是本王妃不好,拖累了李侍卫的前途……好羡慕王爷,都离世了还能牵动李侍卫继续效忠呢。” 李逸僵在当场。 他从未遇到像眼前的少女这般棘手的女子。 娇软,却又难缠,一招以退为进,逼的人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王妃娘娘这种人设在另一个时空有个别名:绿茶。 裴卿看他愣住,语调转柔,刚才的怒火也藏了起来,娇声娇气的说道:“李侍卫,我不知道王爷曾经许诺过你什么,但现在我怀着王爷的遗腹子,身边没有可靠的人,你要是离开了,我连个能用的侍卫也没有,遇到歹人可怎么办?” 李逸低头瞅着她,面巾纹丝不动,衣领包裹的喉结却在缓缓上下。 若不是他清楚的知道她根本没怀孕,这番话他就信了。 “陈侍卫能用。”他的声音不由自主温和下去,顺着她的意思解释道,“府里其他的侍卫也会陆续赶回来,往后,王妃能用的人手会越来越多。” 裴卿听着他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和他幽深的双眸对视,脑海里却隐隐约约闪过什么,却始终抓不住。 010 翻地,种棉花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但他们都不是你。”裴卿柔声说道。 李逸垂眸一瞥,而后又把视线移了开去,他脸上面巾微微一动,却又归于沉寂。 ——她平时看人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往情深”的吗? 然而他知道,她这是装的。 这位瑞王妃,是他见过最会伪装的女子。 沉默片刻,李逸嗓音幽暗的说:“而我也不可能是任何人。” 裴卿一呆,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留下来吧,”她温和的劝说道,“既然有其他的侍卫,就把你手上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你做我的侍卫头领不好么?至少,你先把我的贴身女卫训练出来吧?” 她连连让步,话都已经“委曲求全”到这个份上,李逸默然看了她半晌,吐出三个字:“一个月。” 他最多再呆一个月。 裴卿睫毛抖了抖,寻思有一个月的功夫怎么也能说服他留下不走,因此痛快答道:“可以。” 李逸看着她巴掌大的笑脸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奸计,他请了清嗓子,忽而对窗外朗声唤道:“陈侍卫?”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属下在。” 李逸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一个躬身施礼的魁梧汉子,而在他开门的刹那,等在外面的六个女侍卫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以后让陈侍卫当教官教你们武功,”李逸偏头对裴卿示意了一下,“其他规矩也由陈侍卫教给你们,我不会一直留在王府。” 说完之后,他不等裴卿耍手段,说了一句“有事要办”,便径直离开了王府。 裴卿目瞪口呆,看着李逸的背影,高大、俊朗、果决,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他的气度都是她所罕见的,明明是个侍卫,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大人物气场。 如果不是她不想表现的太逼迫,在他刚才说有事要办时她就要开口阻拦了。 现在他大步走远,三两下就脱离了她的视线,姑且就当他自命清高吧。 “这个李侍卫,到底能有什么事呢?” * 第二天,瑞王府门口的粥棚空空如也,粥锅没有了,登记名册的两个秀才也没有了。 本来昨天等着吃粥的贫民们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今天一见粥棚不放粥了,他们心里全都咯噔了一下。 “惨了,王妃娘娘生气了,以后不施粥了吗?” “都怪那些泼皮,王妃娘娘的女护卫怎么不踹死他们?” “呜呜呜呜,我家孙子好容易免于饿死,现在没有了粥,难道还是逃不过命吗?” …… 没有了粥,贫民们也就不必排队,然而他们都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纷纷自发的聚集在王府外面,眼巴巴的看着瑞王府的大门,心里巴望着今天是不是还能领到米粥,哪怕是稀如清水的粥也行啊。 这样的人大约有一千多号,密密麻麻几乎占据了小半个门口广场,他们心焦如焚,却又不敢要求什么,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口。 突然,王府大门打开,王府管事拿着一张大纸走了出来,三两下贴在了靠近大门的墙上。 站在远处观望的贫民里,有人壮着胆子问张管事:“这位老爷,王妃娘娘今天还施粥吗?” 张管事亲手贴好那张告示后,转过身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视线扫过一个个盈满渴望的瞳孔,抬高了声音回答:“以后不施粥了。” 贫民们似乎已经预知了这个答案,没有任何喧哗,只是人丛中传来了压抑的呜咽声,在有过不会饿死的希望之后,又回到了面临饿死的绝望,是个人都会撑不住。 然而,张管事没有理会人群的崩溃,继续说道:“王妃娘娘说了,以后只会以工代赈,谁想吃饭想挣钱,就来帮王府做事,一天起步两文钱,还管一顿饭,谁想来干活的,都来登记。” 这个时候,本来负责施粥登记的两个秀才重新落座,拿出了新的册子。 “王妃娘娘是想让我们卖身给王府吗?”贫民里有人迟疑的问。 张管事啧了一声,忍着不耐烦大声回答:“不是卖身,王妃娘娘要买也不买你们这些老弱,是雇佣,雇佣懂不懂?谁都能来,只要有手有脚的都能来,不管男女老少,都能来!” 这些话无异于水入油锅,瞬间令人群沸腾。 刚才担心自己孙子会饿死的那个老汉第一个站出来,他颤巍巍问:“我能来不?” 张管事瞥了他一眼,大声回答:“能!按劳分配,捡着你自己能做的事情做!” 有了这老汉在先,其他贫民当即跟在后面纷纷登记,一个个全都在心里暗道侥幸。 王妃娘娘没说的,活菩萨啊。 “今天要做的事,是给王府的田翻地。”张管事招呼所有人跟上,“有多少人来多少人,老人和小孩把地里面的土块树根捡走,青壮负责翻地,两天之内我们要把所有地都翻完,再种上王妃娘娘发下来的种子。” 一群老弱病残跟着他,浩浩荡荡的离开王府出了县城,其实,昔县这个弹丸之地,县城里外相隔不过几里地,城里面除了做苦力之外,有时也会去城外面捡野菜,对于翻地并不陌生。 大家没想到的是,到了野外之后,接替张管事的人却是个女流。 “我是王妃娘娘的贴身女侍卫阿云,王妃娘娘命我指挥大家种田。”身穿侍卫服、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女子虽然容貌平平,但眼睛里有光,整个人的精气神跟备受穷困折磨的贫民完全不一样。 阿云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面是王妃娘娘刚教给她对的东西,在她身后跟着两个王府下人,每人都带了两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说起来是皇庄,实则完全是一片荒地的农田,阿云吸了口气,指挥青壮年过来拿工具翻地,工具不多,王妃娘娘还在令人赶制,没有分到工具的人就用削尖了的的木棍翻地,想尽一切办法缩短播种时间。 看着人们在自己的指挥下乱纷纷的开始干活,阿云起初心里也是没底,好在昔县的百姓很听话,大家都是苦出身,只要给钱都会卖力气,谁也没有对手里的活有任何抱怨。 哪怕是分到树枝,用这个极其简陋的工具吃力的挖地的人,也干的十分起劲。 以前,昔县的人种地就是把种子撒下去,靠着老天爷照看,到秋天了能收多少收多少,会精耕细作的人很少。 现在,大家奉命翻地,但心里都不觉得这样对粮食产量有什么作用,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等到地翻完之后,老幼齐上阵,把混杂在泥土里的石块、树根和杂草全扯出来扔掉,今天的活才算告一段落。 这个时候,王府里派来的饭也送到了。 “什么味道这么香?” “居然是干饭?!” “王妃娘娘给咱们吃的不是稀粥,是饭啊!” “爷爷,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干饭!” …… 跟领到活计的时候一样,所有人再度在心里大叫侥幸,吃得香甜至极。 米饭里混杂着野菜,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咸味,对于盐都吃不起的贫民来说,已经算是人间至味。 “咱们给王妃娘娘好好干活,娘娘说了,以后这饭里啊,还能有肉呢!”阿云端着同样的饭,深深的吸了口气,“娘娘说话最算数了!” 她的话无异于是最棒的调味料,所有吃饭的人都狠狠的咽了口口水,把糙米饭吃出了珍馐美味的赶脚。 当阿云按照王妃娘娘吩咐的操作手册,叫人们把棉花种子小心撒下去之后,每个播种的人动作里都带着虔诚。 “这个叫棉花,”阿云告诉所有人,“王妃娘娘说了,是上天保佑过的好东西,咱们昔县独一份的农作物!”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听过这种植物的名字,但这不妨碍他们对裴卿的敬仰,那么能干的王妃娘娘,就算是种草,肯定也种的是仙草! 昔县的抛荒地很多,这里临近边塞,地力又差,粮食产量很低,最近这些年,边塞战事频繁,昔县走了很多人,留下来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走的。 从天上看去,王府的皇庄就像是在绿色原野上撕开的一道黄色口子,露出并不丰饶的黄土。 种好棉花种子后,许多人小心的问阿云还有没有其他的活,生怕只能吃上一两顿包饭,当阿云说“活多的做不完”之后,迎来的是一阵阵“王妃娘娘千岁”的欢呼。 种下棉花种子后,还需要在上面覆盖一层草木灰,好让种子尽快发芽。 昔县别的不多,就是草木茂盛,因此,人们动作飞快的点燃火堆,燃烧造成浓烟滚滚直达天际,甚至惊飞了无数鸟雀。 王府内,站在主院屋顶上,李逸此刻没有跟在裴卿身边,而是在听陈侍卫低声汇报。 “主上,听说种下去的是一种名叫‘棉花’的东西,”陈侍卫看四下无人,说话的语气也就恭谨了许多,“这些烟是王妃娘娘的人烧草木灰烧出来的,据说是因为棉花种子上面需要盖上草木灰。” 李逸负手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没有说话。 陈侍卫便继续禀报道:“主上交代下去的训兵任务,属下都有布置,那六个女兵也着实不凡,再苦再难都能完成,一个个都像是吃了迷魂药似的,死都不怕的样子。” 这时,李逸淡淡的插口道:“以后你待王妃如同待我,务必恭谨,什么迷魂药这样的浑话,不要再说。” 陈侍卫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猛抬头看了一眼主上,而后又强自按捺着垂下了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他心下纳罕,主上是一个多么冷淡深沉的男人,一向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以前在京城,无数贵女对他狂热追捧,他都从不理人的。 到了昔县之后,也不见他以前对王妃娘娘怎么样,只不过现在贴身守护她几天,居然对她评价如此之高了? 这个王妃,也属实不简单。 “另外,属下打听到矿上那边有异动,曾县令的人似乎和另外的势力发生了冲突,以至于最近几天的矿业停了下来 。”陈侍卫压下心里的感叹,继续汇报,“是否要属下派人去里面浑水摸鱼?” 李逸冷淡的回答:“不必,留给王妃去处理。” 这句话,越发令陈侍卫摸不着头脑。 他想不通主上如此命令的原因,他也不敢问,只能低低应道:“是。” 太奇怪了,他的主上,还是原来那个主上吗?! 011 训练手册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引起陈侍卫震惊的瑞王妃现在正在发愁。 在她面前摆着一口空了的钱箱子,而她手上则多了一本崭新的书:《民兵训练手册》 “知识必须用金钱来衡量吗?”她问系统。 系统:【必须。】 系统:【属于异界的知识只能通过钱币交换,不可以物易物】 系统规则如铁,所以当裴卿提出要来一本《民兵训练手册》,并得知一本册子高达五百两银子的时候,是真的吃惊了。 “看来我得加快开发的速度了。”她拿起册子,边走边自言自语,“这还没开始用系统赚钱,就先贴进去了不少。” 完全忘了这些钱都是从曾县令手里“拿”来,没费过吹灰之力。 现在为她拱卫花园小楼的,是六个贴身女侍卫,今天当值的是阿桃,陈侍卫则被打发到更远一点的花园门口守着。 至于李逸……自打他表露出去意之后,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非得她有事才会过来。 “阿桃,去告诉陈侍卫,我要见李侍卫。”她吩咐贴身女卫,“我在一楼等他,叫他尽快过来。” 尽管过去了好几天,阿桃还是和其他几个姐妹一样,一被王妃娘娘搭话就有些激动。 “是!”阿桃铿锵答道,而后飞快的冲了出去。 裴卿微微摇了摇头,嘴角上扬,坐在一楼翻阅手里的册子。 里面的文字和图画,已经全部换成本世界土著可以理解的内容,详尽描述了如何把毫无战力的普通农人,训练成敢战之兵的方法。 这是她目前能“买”到的最有可能提高王府战力的道具。 其他现代战所用到的先进玩意,目前的系统完全不能兑换,只能先从打铁还需自身硬开始。 如果不是出现混子捣乱施粥的情况,裴卿也不想这么早开始积攒武力,毕竟她现在还处于一穷二白的草创期。 但谁叫曾县令惹事呢? 饿了三天的贼人已经招供了,他们受到曾县令的指使,想害了她之后,让撤藩坐实。 曾县令这么急着除掉她这个藩王妃,她自然要尽快回馈一份“大礼”。 虽然手上这本是缩减版的,里面去掉了先进武器的使用,但对于这个古代世界来说,依然是极为实用的兵书战策,实用到,足以把没有任何指挥经验的人变成一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 至于“三大神书”的另外两本,裴卿眯了眯眼,等以后有条件了,她也一定要兑换出来的。 李逸进门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容娇美的少女垂头静静翻阅书本的画面,漂亮得像是一幅仕女图,却没人知道这位“仕女”的内心,根本不像她外貌表露的那般安分。 “王妃有什么事?”他进来之后便垂手而立,语气淡淡的,带着一股冷然的飘忽。 裴卿盈盈起身,并没有被他身上的冷气冻到,反而语笑嫣然的说:“没事就不能见你么?李侍卫。” 李逸耳朵一动,长睫之下眼眸锐利的看向她,面巾微微一颤,却没有说出来话。 越是留意,越会发现她毫无保留的撩人,不分男女,不分远近。 “怎么不说话?”裴卿见他突然哑火,有些奇怪的问。 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长身玉立但周身冷漠的男子终于无奈的开口:“你想听我说什么?” 裴卿桃花眼中波光粼粼,轻笑着回答:“你先别说,看看这本书。” 纤细玉指款款递过来一本册子,李逸略带疑问的接过来,只翻阅了两页便瞪大了眼睛,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册子里的内容,几乎不敢眨眼。 裴卿见他看得仔细,顺口便解释道:“这是《民兵训练手册》,我希望你能用这上面的方法在最短时间内为我训练出一支队伍,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李逸霍然抬头,眼眸深处一点窗棱里透出来的明光,他一字一顿的问:“王妃,你想干什么?” 这是价值无量的兵书,是能争天下的利器,她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他了?她知不知道,他随便一翻就发现这本书上写的每一条都惊世骇俗,甚至超越了历代战册?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裴卿无辜的回答,忽而趁他不备又把书扯了回来,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向外走了两步,拿书扇起了扇子。 有那么一瞬,李逸差点要去捉她的小手,不过他克制住了,转而发出一声轻叹:“你不是瑞王妃,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卿正在扇扇子的手僵住,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很快,她睫毛轻颤,话术已经涌到嘴边,随时可以哄骗出去。 就在这在一片寂静之中,李逸洒脱的走过去,捏住了她的手。 指尖相触,裴卿细嫩的手指被男子略带薄茧的手掌包裹,她有些无措的吸了口气,嗓子里的话一忘皆空,紧跟着便感觉手中一轻,《民兵训练手册》被人抽了开去。 李逸缓缓凑在她耳边,气流拂开一缕发丝,轻的像淡暖的风:“我要听实话。” 似有若无的男子气息袭来,清冽的仿佛雪后青松,被他吹出的气体带动的发丝,给裴卿的脖颈带来无法忽视的痒意。 李逸的嘴唇距离她的耳朵不足一寸,存在感在这一瞬达到了顶点,裴卿不自在的竭力后仰,想避开他的气息。 然而她错估了自己的平衡力,上身歪斜的后果是一个趔趄,紧跟着腰肢落入一个紧实的臂弯里。 后腰一沉,裴卿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对方已经若无其事的放开了她,任凭她站直身,男低音平稳的道:“说吧。” 裴卿的视线波动,暗戳戳吸了口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把要说的话彻底打散了。 她干脆破罐破摔:“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 李逸本来打算放过她,大家表面上和气一团就算了,私底下谁有谁的谋划,谁也没必要逼迫谁。 然而,裴卿的回答还是在他的心弦上狠狠弹了一把。 他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低头注视着她的眸子,轻轻的说:“你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人。” 他听到了少女吸气的声音,她开始小幅度的后撤,似乎是为了避免再次趔趄,她的脚步很轻,但很坚决。 李逸再度上前,拉进两人距离,继续道:“你还是一个身怀奇术的人。” 裴卿继续后撤,脑中转着念头,脑海里的算盘飞快拨珠。 咚,她的后背猛然碰到一片坚硬,原来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无处可退。 “你有可能是仙人,”李逸缓缓躬身,吐出的气息扫过她的侧脸,“也有可能是妖孽。” 裴卿被过于浓烈的男子气场包裹,在对方的身高压制下,轻盈的别过头去。 但很快她又转回了头,手掌掌心抵住李逸的下颌,发力将他往外推,口里似有情似无情的说:“即便我是妖孽,也是那种不屑于采阳补阴,努力修炼的妖孽。” 李逸一怔,全身的注意力都涌到了下巴上,被细嫩的肌肤抵触,他无意识的滑动着喉结,被动的顺着她的力道退后了一步,心尖颤动起来,像是被狂风吹开的花朵。 裴卿真没想到自己能把这座山推开,还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结果这么轻松便放过她了? 两人错开,少女滑溜的躲过男子气息,一溜烟转到了房间的桌子后面。 “李逸。”裴卿被他明亮如阳光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口里却柔和的哄劝道,“我曾经想请你做侍卫头领,你不做,现在我想让你训练王府战力,你总不会再拒绝了吧?按照这本册子,用不到一个月,你肯定能给王府带出一个出色的队伍,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带兵的了,如果将来王府势力扩大,我许你一个将军做!” 大饼不管有没有用,先画了再说。 李逸看着躲他如躲老虎的少女,眸子幽深下去,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将军?我很稀罕么?” 他不再看她,拿着书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来,悠然翻开了书页。 大老虎收回了爪牙,裴卿的胆子就涨起来了,故意逗他:“不想当将军你想当什么?难不成还想做当朝太子?” 她的话音刚落,便惊讶的看到李逸冷冷的盯了她一眼,仿佛一条被摘走逆鳞的龙,眼底的冷痛令人心悸。 “也不想当太子。”只听他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虽然没抬头,但捏着册子的修长手指却泛了白。 裴卿哑然,一时被他堵的无话可说。 良久,李逸的书都翻过了一小半,她才细声细气的“切”了一声:“太子吃你们家大米了?说话这么冲!” 李逸没吭声,只垂头翻书,把书翻的刷拉做响。 一时间两人双双偃旗息鼓,仿佛刚才粘稠的氛围随风散去,直到门外传来阿云的禀报。 “王妃娘娘,地翻过了,种子也种下了,外面的人却都不肯走,想让奴……让属下请示王妃娘娘,明日还有没有活?” 裴卿看了一眼默然看书的李逸,抬脚出了门,去门外给阿云面授机宜。 “活肯定是有,而且多得做不完,”她缓和的对阿云说,“我这里有一份稻麦秆纸制作手册,你拿去,明天领着人收购稻麦秆,准备造纸。” 造纸? 阿云吃了一惊。 王妃娘娘居然有造纸术?! 她曾被卖到过中原腹地,知道只有豪富之家才有能涉及造纸业,草纸都好几文一刀,王妃娘娘说的那种稻麦秆纸听起来就不好做,应该更值钱吧? 那应该是大家族的不传之秘啊。 “但是咱们这里的人都不识字,纸做出来以后,有人买吗?”阿云惴惴不安的问,总觉得王妃娘娘给她安排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裴卿唇角泛起柔柔笑意,眼神明亮的看着她鼓励道:“阿云,短短几天的功夫,你已经能想到替我分忧了,很不错呢?” 阿云何曾听过如此高贵之人如此温和的彩虹屁?当即挺胸吐气,激动的说:“是!” 裴卿抿着嘴唇,笑眯眯的说:“放心吧,销路总会有的,最主要的是产能,造纸这块,就全靠你啦。” 纸张做出来,卖钱还是其次的,主要是能承担知识载体的重任,帮着她给全县扫盲。 不过,这种深层的用意,阿云以后应该能领会的。 阿云振奋的连连点头:“是,我会努力的!” 带着一种被赏识、被期待的雀跃,阿云领命离开,临走前得到守卫小楼的阿桃,羡慕的一瞥。 裴卿回到楼里的时候,发现李逸正在掩卷沉思,被紧身侍卫服包裹的胸膛缓缓起伏,勾勒一条舒缓优美的腰背线。 “这么快就看完了?”她讶然的问。 李逸没什么表情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你果然是个人才呢。”裴卿顺口便夸了一句,“像你们这种看兵书跟喝水一样简单的人,做什么事都很顺利吧?” 她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平平无奇,没想到李逸听了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王妃有话直说,不必奉承于我。”隔着面巾,他的声音少见的有些沉闷,捧着书本的手指却舒缓修长,骨感的手指压在书页上,像是白玉雕琢的美器。 裴卿抖了抖睫毛,把视线从他的指尖挪开,清了清嗓子,甜嫩嫩的说:“夸你还不爱听?你这样的人也真少见。” 李逸突然站了起来。 就见娇美的瑞王妃一看到他的动作,居然像只兔子一样溜到了桌子另一边,隔着桌子警惕的看着她,肢体语言完全不像口花花那么轻松。 “王妃躲什么?”李逸浑厚如琴音的声音里,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怕我吃了你?到底你是精怪我是精怪?” 裴卿品咂了品咂他的语气,估摸着他的阴阳怪气劲过去了,才皱了皱鼻子,软哒哒的回答:“我就算是精怪,吃也吃美女,才不要吃臭男人。” 李逸呼吸一滞,继而若无其事的说:“我不臭。” 裴卿:…… 012 妖精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好一会,她才淡淡的“哦”了一声,像是若无所觉地翻了下眼皮。 “这两天你好好翻翻这本册子。”她郑重其事的说,“一旦忙完了春耕,就马上着手民兵训练。” 李逸深邃的目光看过来,没什么起伏的问:“还有呢?” 裴卿微微张开红唇,下意识的回答:“没有了呀。” 隔着一张桌子,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 “你说要钱给钱要物给物?”他善意的提醒。 裴卿恍然大悟,随即清清亮亮的回答:“啊,需要的不是你动动嘴的事吗?对了我可以让人给你做个大喇叭,这样你训练时喊号子的时候,还省点力气。” 李逸:…… * 对春耕这件事,裴卿是相当重视的。 可惜她暂时没有良种,昔县老百姓种下的还是以前产量贫瘠的种子。 他们把种子撒到地里就不管了,只等到秋天收获。 在这个地方管也没有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兵祸袭来人们就得举家逃难,到时候粮食也不一定会便宜谁。 即便是努力作物耕地,但土地实在是过于贫瘠,用上十分力气和用上一分力气得到的产量,区别并不是很大。 所以往年的时候,这里的人们通常都是挣扎着过活。 但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他们有了仙女般的王妃娘娘。 瑞王妃不光给他们钱让他们帮着耕种王府的地,还以一文钱10斤的价格收购对他们没什么用处的树皮草根,给了他们收入不算,还把造纸的方法交给了一部分人。 那可是安身立命的手艺! 一个学徒需要在师傅家里奉献10余年,当牛做马半辈子才能拿到的手艺,王妃娘娘就那么慷慨的告诉了他们。 活菩萨也不过如此了。 而被挑出来学习造纸术的人,也都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性——不是年老无依,就是年幼无着,是平民里面最苦的那一部分人。 这一部分人得知要被阿云传授造纸术之后,全都变成了裴卿最狂热的追随者,别说给工钱,就是不给钱白干,他们也心甘情愿。 按照裴卿给出来的技术,他们制作出了一批结实耐用的厚纸,这个时候,她已经又选出了一批人,把历史上技术成熟的雕版印刷术交给了他们,居然是要培育属于王府的雕版印刷匠人。 要知道只有在江南繁华地带,属于大家族的大书局才会有这样的工匠,而这种工匠来到贫瘠的北方,一向都只有饿死的下场。 王府之中,盛况空前,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以前饥饿疲惫的面色从人们脸上扫去,取而代之的是吃饱喝足后高涨的工作热情。 李逸站在房顶上,俯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越看越是迷惑。 “王妃究竟要做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那本民兵训练手册,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本册子乃是无价之宝,因此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轻易不敢丢开手。 这时,陈侍卫轻轻跳上房梁站到他的身边,低声禀报道:“主上,那边问您什么时候过去主持大局?” 李逸捧着宝贝书册,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再等等,我要给王妃练兵。” 陈侍卫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练,练兵?!王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李逸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后者顿时收声。 “姑且以为她想拥有自保之力吧。”他叹息着,轻轻抚了抚手里的书脊。 陈侍卫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就这么坐视不管?” 李逸哼笑一声,俯视着正把一堆堆纸张搬进王府库房的人们,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有什么可管的?她毕竟是王妃,整个藩镇……现在她最大。” * 一本《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一本《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被裴卿珍而重之的放进了阿桃的手里,同时给她的还有《雕版印刷术》流程。 “阿桃,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裴卿握着阿桃的手,温和而坚定的吩咐,“我想让你负责把这两本书用雕版印刷术印刷出来,纸张做出来了,雕版也会马上弄好。先期每样印500本,从开始刻雕版到印刷,每一个细节都要盯紧点,这一阵子你们每天都跟着我学习这两本书,再过不久你就会把这两本书的内容全学完,我希望将来有你负责全县人的教育。” 阿桃惶恐又迷惑的被王妃娘娘抓着手,心里的忐忑达到了顶点。 她本来是大字不识的村姑,这一阵子王妃娘娘亲自教导她,几乎是用填鸭的方式让她学会了两本册子的内容,让她从目不识丁变成肚子里有墨水的文化人。 但是,让她来挑大梁去教别人……她配吗? “奴……我,我怕我做不好。”阿桃惴惴不安的说。 裴卿的目光柔和如水波,她温柔的拍了拍阿桃的肩膀:“你若是拒绝,我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了。阿桃不会这么忍心让我失望吧?” 如此美丽高贵的人,却如此温软的求肯,别说阿桃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她是一尊泥塑石雕,现在也忍不住会一口应承下来。 “为了王妃娘娘,阿桃一定会努力!”阿桃心中斗志熊熊燃烧,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信心,“我就是拼死,也会完成王妃娘娘交代的事情。” 裴卿嗔怪的叹了口气:“我要你死做什么?我只要你抓好教育罢了。好好干,看好你哦。” 阿桃激动的呼吸急促,大声回答:“遵命!” 除了造纸、做雕版、准备搞印刷的这部分人,裴卿把昔县能调动的青壮年全都调动了起来,定好明天开始“民兵训练”。 这又是一个让全县人陌生不已的新词汇,但他们知道,只要听王妃娘娘的话他们就有饭吃,这就足够了。 而一心憧憬吃饱饭的昔县人民还不知道,现在王府的粮食快空了。 “不光快断粮,而且钱也全用完了,”裴卿算了算手里的东西,对李逸说,“这个王妃,不好当哦。” 李逸这时候就站在花园小楼的一楼里,他是唯一一个被准许进入王妃住所的侍卫,也是唯一一个男子。 不过,裴卿好似对此若无所觉,所以就没人提起。 “你也可以选择不当王妃。”手里拿着民兵训练手册的男子淡淡的来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个娇媚的白眼,瞳仁水亮、眼风撩人,妖精似的。 李逸头皮一炸,后背仿似掠过一道电流,酥中带 麻的感觉让他的眸子沉了沉。 裴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懒洋洋的说:“我不当谁当?你么。” 李逸:…… 等了等,裴卿没等到他说话,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半开玩笑的问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真想当王妃?” 一想到眼前这个八尺汉子穿上华丽宫装的模样,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花眼弯弯,连酒窝里都盛不下笑意。 李逸冷淡的睥睨她一眼,反问:“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裴卿的笑容略凝,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一转身便假装没听过这句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明天就要开始民兵训练了,你书看完了吧?”她不动声色的问。 “看完了。”李逸看她装傻,幽暗的眸子倒映着一点烛火的光芒,略带认真的问,“但我有一点疑问,希望王妃能为我解答。” 提到公事,裴卿的态度也瞬间端正:“什么疑问?” “本朝团练兵需要自带干粮参加训练。但你的民兵训练是包吃住的。”他举起一根手指,“需要训练多久?10天20天还是40天?你口袋里的钱粮能撑得住吗?” “你这本书上写了还要训练队列。”他举起第2根手指,“你知不知道许多平民连左右都分不清?要怎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左转右转?” 他还要举起第3根指头,却见裴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不是我的疑问,这是你的疑问,你是专业的。”她举起第一根手指。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只是理论中的方法,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你在实践中不断调整。”她举起第2根手指。 眼看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她遥遥的压了压手掌,语调变得柔和:“现在我再来回答你第1个问题——很快就会有人给我们送钱来了,有了钱,还怕没粮食?” * 曾县令这两天的日子过得不太痛快。本来身为堂堂两榜进士,不说在六部行走,至少也得留京当个京官吧?可是他却被打发到这穷乡僻壤的昔县当县令。 刚开始来到这地方,藩王重病王府无人,整个县城他说了算,比起其他藩镇的同僚,倒也算过得自在。 尤其县外突发火山,火山灭了之后出现了各种矿藏,他这个几十年都未必能挪窝的穷县令突然入了贵人的眼,就过得更有盼头了。 贵人已经给他许诺过了,等什么时候矿产开采到一定程度,就把他往上升一升,当一位府台大人。 当然,矿上出产的所有东西都要交给贵人,一两也不能落入朝廷手里。 曾县令出身贫寒,没见过钱也没见过权,但这不妨碍他渴望权势,他不仅要当知府,还要当全天下最逍遥最有钱的知府。 所以他努力挖矿,想尽办法摊派徭役,把本来已经穷成石头的昔县硬生生的又榨出二两油,肥了他自己,唯一损害的只有藩王府的利益。 当曾县令以为这样的好日子还会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时候,藩王病逝,轮到撤藩了。 按理说,藩王病了好几年,跟王妃也没有个孩子,这藩镇肯定是要撤掉的,没有了藩王,曾县令的日子将会过得更滋润,更加的肆无忌惮。 偏偏就在朝廷派来太监宣布撤藩的时候,那个王妃说自己有了身孕,弄得来撤藩的太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跑走,藩镇显而易见的撤不成了。 撤不成也就算了,曾县令只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两方相安无事。 谁知道情况急转直下,他倒是想装作没看见藩王妃,派人暗杀了事,架不住人家手下有能人,把他折辱一顿还不算,一次两次从他手里搜刮金钱,还美其名曰”讨债”。 曾县令觉得自己冤死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想当一方土皇帝而已,怎么过程就这么艰难呢? 还有那位瑞王妃,看上去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却有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手段,一来便如入无人之境,把弱鸡般的王府下人愣是鼓动成一群虎狼,打的他家家丁毫无招架之力,生生抢走了他千方百计收敛来的民财。 曾县令那个气,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派出去刺杀王妃的人宛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而上边的人又催逼的紧,矿上还接二连三闹出事情,再不是之前两年顺风顺水的光景。 把曾县令急的燎泡长了满嘴,天天在家揪胡子。 然而就当他以为事情再坏也不过如此的时候,瑞王妃的举动却让他意识到事情还有可能更坏。 ——这位王妃娘娘,居然打算全县练兵! 虽然打的是团练的名义,但曾县令疑神疑鬼,总觉得那位王妃娘娘在针对自己。 按照朝廷规定,藩王不可以有府兵,但可以有团练,因为哪朝哪代也从来没人指着团练兵能顶上用,不过是乌合之众的代词而已。 同时朝廷也规定藩镇的一切出产都归藩王所有,无论是地上产的粮食还是地下埋的矿藏,甚至山里的走兽飞鸟……只要是在藩镇地界的,那都是藩王的东西。 你说藩王身故?那东西也是人家儿子的,根本轮不到一个县令染指。 所以,瑞王妃宣布怀了遗腹子的时候,最苦恼的不是前来撤藩的高太监,而是曾县令这个地方官。 这天早上,曾县令照旧心事重重地在屋里踱步,屋子是用上好木料盖的,房间宽敞明亮,就连糊窗户的也是用的绡纱,透着一股逍遥豪气。 突然之间,曾县令发现自己家窗户上的绡纱正在微微颤动,不仅绡纱,就连窗棂也发出轻轻的颤音,片刻之后甚至门框都跟着嗡鸣起来。 “怎么回事?”曾宪令一懵。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宛如青空霹雳、振聋发聩到令人肝胆欲裂的吼声。 那是数千人齐声呐喊,发出同一种声音造成的巨大震动。 “一、二、三、四,王妃娘娘千岁——” 声音铿锵有力,高亢明亮,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几乎能把意志不坚定的人拍在地上。 013 下马威?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曾县令被唬得一头栽倒在地,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索性坐在地上侧耳倾听,只觉地皮微微震动,外面传来更大的的声响。 “为了王妃娘娘——” “为了王妃娘娘——” “为了王妃娘娘——” 上千人异口同声的呐喊,上千道声音汇成同一股洪流,上千个振聋发聩的呼号,在小小的县城上空激烈的回荡,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发自心底的有了同一个追随对象。 霹雳一般的喊声让曾县令面如土色,心中的惊骇和纳罕宛如洪水般将他吞没。 “瑞王妃又在做什么?”曾县令听着那宛如上古洪荒巨兽的吼叫,不由自主的双股战战,大脑被吓的一片空白。 那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外面的喊声在继续,地面的震动在持续,曾县令的家里一片兵荒马乱,下人们害怕的抱成一团,有的甚至猜测王妃娘娘什么时候率人冲进来把他们一锅端。 怀有这种恐惧的不止一个人,凡是挨过王府中人棍棒的下人们,都不想再一次面对那些狼一般的眼神。 曾县令爬了半天都没法子从地上爬起来,而且也没等到有下人过来扶自己,他想喊人,但是他的声音被外面震天的呼喊所淹没,喊半天都没一个人进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曾县令抱住头,在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中开始发抖,“她这是要给我迟来的下马威?!”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而外面响彻天地的号子还在继续。 * 春耕过后,往年都会陷入青黄不接,每天都要忍饥挨饿到6月的昔县人,得知了王妃娘娘要招团练的消息。 别人家的团练,要自带干粮,没有任何报酬,往往沦为另一种形式的劳役,有时还会经历生离死别。 王妃娘娘这里的团练,一天给吃一顿饱饭,每出勤一天都有一文钱的“误工费”,不仅没有额外的苦活累活要干,而且还会教授武技乃至骑射,到了晚上还有名为“文化课”的群体活动,每两个人都会发到一本书,一本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一本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屋里点着上好的蜂蜡,由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亲自讲课,不懂的话还可以随便问问题,比私塾里教给学生们的东西还要多…… 这谁经得起诱惑? 全都抢着想要给王妃娘娘当团练好吗? 不过这个团练苦点累点大家都没问题,就是在开始的时候要喊口号,让贫苦麻木一辈子的人们面面相觑,臊的张不开嘴。 “必须得喊吗?”有人问负责团练的李侍卫。 其实这个人问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捏着头皮在害怕。 李侍卫看上去威严硬朗、气势逼人,虽然脸上蒙着一块布,但跟整个贫穷的昔县格格不入,仿佛天将坠落凡尘,看上去一点都不好亲近。 然而看上去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李侍卫,却认认真真回答了那个人的问题:“咱们不是正经的兵丁,喊号子全凭自愿,喊的越大声越能抒发对王妃的感激。你不想喊,是不是不打算成为保卫王妃的团练兵?” 这个指责谁接受? 大家全都有被他的话茶到,再也不提喊口号不敢张嘴的问题。 而李侍卫也是绝了,带他们喊的号子全都跟王妃有关,每一声都别有用意。 裴卿坐在王府里都能听到那洪亮的口号,耳朵都听麻了。 “说让他自己解决问题,居然就这么解决?”她头大的用手指按揉太阳穴,总疑心李逸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喊口号是为了提振士气。”她哭笑不得的扶额,喃喃自语,“他这提振士气的法子也太别致了。” 居然每一句都要带上“王妃”两个字。 越是听下去,裴卿就越发怀疑李逸在跟自己赌气。 有心想让他停了这种口号,然而民兵训练已经开始,这个时候再让李逸朝令夕改,显然会损害他的威信,一个将领要想带好兵,威信相当重要。 “算了,既然把担子压在了他身上,那就由他。” 裴卿最后还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而且这个时候系统也适时跳出来。 【宿主声望加一。】 【当宿主声望超过100,可以获得领地内有限增益,有限争议期间,民智开启速度加倍。】 裴卿挑了挑眉头,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为什么在穿越前我没有感受到系统所说的声望?”她好奇的问系统,“你也从来没让我刷过声望啊?” 系统:【穿越前,宿主是绿茶中的战斗机,对声望没有需求。】 系统:【穿越后,宿主周围虎狼群伺,声望成了硬件条件。】 裴卿微微点头,接受了系统的解释。 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喜欢绿茶这个标签。 我绿茶我骄傲。 震天的号子喊了大半天,临近午饭时分才暂告一段落。 裴卿以手托腮:“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左转右转问题的。好想去看看。” 但是现在她有点偶像包袱,随便去看热闹,是不是不太符合人设? 就在裴卿犹豫的时候,6个女侍卫中的阿杏前来禀报:“王妃娘娘,县令家里的管家来了,您要见他吗?” 裴卿美目流转,慵懒的问:“他带东西来了?” 阿杏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他带了金银过来?” 裴卿坐直了身子,眨眼变回那个高贵优雅的王妃,微笑着回答道:“要是他带了东西来,就让他进来吧。” 要是他不开眼的空手而来,那就扫地出门。 ——不过这话说出去显得自己有点眼皮子浅,影响形象,就不说了。 片刻之后,曾县令的管家低头哈腰,带着两个下人抬着一口大箱子,快步走了过来。 他知道这位王妃不喜欢别人行跪礼,于是便弯着腰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说:“小人参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裴卿的眼风似有若无的扫过那口箱子,矜贵无比的嗯了一声。 不等她问话,曾县令的管家率先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箱金银。 “我家老爷听闻王妃娘娘让人训练县里面的青壮,深觉惶恐。”曾县令的管家顿了顿,发现坐在主位上的美貌女子若无所觉,于是把腰弯的更低了,“他老人家心中有愧,特此给王妃娘娘献上金银,聊表心意。” 裴卿还是没说话。 曾县令的管家就有些寒毛根倒竖。 眼前这位瑞王妃别看身上穿的是普通细麻布的衣裳,但气度高华,比京里来的贵人还要令人高山仰止,一举一动都令人琢磨不定,明明还没有开口,却已经让人汗流浃背。 “王妃娘娘?”曾县令管家的腰弯得更低了,现在不光后背流汗,额角的汗珠更是滚滚而落,偏偏又大气不敢喘,汗水滴进眼睛,即便视线模糊,也不敢去擦一擦。 直到这个时候,裴卿才轻轻淡淡的开口说:“县令大人有心了。” 曾县令管家下意识喘了口气,心头刚想松快一些,眼前这位贵女的话,又让他紧了头皮。 “不过呢,这一次搞团练,整个县里的青壮都被动员了,唉,实话说,事情有点失控。”她叹了口气,脸上是一片悲天悯人的庄严。 失控这两个字,非常精准地触动了曾管家的神经,来之前他可亲眼见到自己家县令大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每当外头响起一声喊号,县令大人的面皮都会抖一抖。 这谁受得了? 曾县令的管家也不是心疼他们家大人,只不过曾县令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下人就会遭殃,不得不小心奉承。 而现在,造成曾县令心情压抑的罪魁祸首,居然都说事情有点失控……曾县令管家就慌了。 “王妃娘娘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提出来,我家主人说了,一切问题他都可以帮忙。”说完这句,曾县令管家下意识擦了擦汗,心里也是没底。 就听座位上的大美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柔软的说:“钱的问题也都罢了。只不过上千口人都在训练,家里也没人做饭,本王妃就好心让他们吃王府的饭,可王府的粮仓也有限……实不相瞒,吃完这顿饭之后,王府的粮仓可就见底了。” 话说完之后,她闭上了嘴。 屋子里是足以让曾县令管家窒息的沉默。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瑞王妃没事吧?! 好端端的她非要搞什么团练,搞出来的团联把他们家县令大人吓得不轻还不算,居然连王府的粮食都吃空了。 天底下有谁家的王妃这么爱搞事? 就问有谁?! 偏偏瑞王妃还正眼含期待的看着他,而他刚才也把大话吹了出去,此刻就十分的骑虎难下,令人头大。 “这个这个我们曾家也没有粮啊。”曾县令管家都快哭了,如丧考妣的说,“像这样的忙,我们家大人他帮不上啊。” 他的话音刚落,瑞王妃本人倒也罢了,没什么表示,但是守在瑞王妃身边的那个女侍卫却炸了。 自打跟随王妃娘娘之后,阿杏见的最多的就是娘娘的慷慨和仁慈,却没有见过娘娘表示出一分为难。 这么好的一位主子,曾县令身为一县长官,不亲自来讨好娘娘也就罢了,手底下的人居然还敢推诿?! 怒火上头,阿杏想也不想,走过去就把曾县令管家踹翻在地。 她生来力气就大,吃的也多,家里没奈何变卖了她,前后换了好几个主人,没有一个主人像王妃娘娘这么好这么温柔大方。 而眼前这个曾县令的管家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所以她的力气就稍稍大了些,结果就是把人家给踹飞出一丈以外。 裴卿看的眼神连连闪动,没想到自家贴身女侍卫还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 “这件事很难办么?”裴卿问曾县令的管家,“难办的话就算了,本王妃向来心软,不忍心令曾县令为难呢。” 她的语调温柔,明明没有动一根手指,却让曾县令的管家感觉自己被人死死按着头,压根抬不起头来。 曾县令的管家刚想松口气,打算奉承两句王妃大恩没齿难忘的话,就见刚才踹他的那个女侍卫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而且开始卷袖子。 “好几个狗奴才!”阿杏捏紧拳头,对着曾县令管家晃了晃,“这整个昔县都是我们家王妃娘娘的,她乃是堂堂礼氏皇朝的王妃,你家县令即便是父母官,那也是我们家王妃娘娘的附庸!你居然敢推辞我们王妃娘娘,你有几个胆子?” 裴卿在旁边听得眼睛闪闪发亮,没想到阿杏还有扮黑脸的心眼,她倒是看走眼了,刚才还以为阿杏是莽张飞,结果这丫头粗中有细,在这等着呢。 只见曾县令的管家连连告饶:“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回去请示我家老爷,虽然曾家没有粮,但我家老爷总会想办法给王妃娘娘筹粮的!” 他倒是不想理会狐假虎威的阿杏,奈何阿杏背后的瑞王妃手段厉害,他要是不做出屈从在阿杏拳头想下的样子,谁知瑞王妃还要使什么手段摆置他? 什么“难办的话就算了”?他算是明白了,即便王妃娘娘嘴上说算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能就真的以为算了。 谁当真谁是蠢蛋。 阿杏看曾县令的管家一副知错认错的老实态度,这才收回拳头,气鼓鼓的站到了裴卿身后。 裴卿适时站出来唱红脸:“好了,曾管家,没被我家丫头吓到吧?她这个人心直口快,一向不爱藏事,你别介意,介意也没用哈。” 曾县令的管家:…… 话都被这主仆二人说全了,他还能说啥? 裴卿看曾县令的管家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终于善心大发的放过了他。 “好了,你回去吧,告诉曾县令,一时之间粮食不好采买没关系,可以把昔县官仓里的粮食先借给本王妃嘛,本王妃不会白借,借十斗还十一斗,你问问他怎么样?” 她的话说完,曾县令管家刚直起来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弯了下去。 官仓?! 他没听错吧? 这位王妃娘娘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属于朝廷的官仓上面?她到底要干啥?! 曾县令的管家用力咽了口口水,麻木的回答:“是,是,小的,小的一定把话带给我家老爷!” 014 黄焖鸡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打发曾县令的管家走人之后,裴卿盈盈起身,对阿杏道:“去厨房。” 听了半天民兵喊口号,她都饿了。 厨房在这几天的强力采购之下,已经有了很大改观,再不是毫无人气、能饿死老鼠的状态。 不光米面都有,还有熏肉和活禽,足够裴卿挑选食材。 在穿过来前,裴卿就好吃,喜欢美食,吃过来后这么多天一直没什么条件,更没有什么时间,都是随便对付对付。 上次好容易做个煲仔饭,却被李逸强抢一半,这次她觉得趁他不在吃独食,饭一定会好吃翻倍。 看着墙角绑着的小公鸡,裴卿软软的问阿桃:“会杀鸡么?” 阿桃十分虎气的回答:“会!” 说罢,在裴卿挑出一只小公鸡后,她拿着鸡就去门外放血斩杀,三两下便收拾干净。 裴卿远远看着阿桃杀鸡,她本人可不敢做那种事,但不妨碍她给阿桃投以钦佩的眼神。 能独立杀鸡的女人,那都是女汉子,必须给予鼓励。 “阿桃真是我所见过的女子里,最勇敢的一个呢。”裴卿的声音细细的,但十分清晰的传入了阿桃耳朵里。 正在给鸡拔毛的阿桃手一抖,拔下一大撮毛,心里一激动,也不顾给鸡烫毛的水烫手,以前所未有的光速将整只鸡收拾干净。 做完了,阿桃若无其事的把小公鸡拿给裴卿看:“这都是小事。王妃娘娘再有这样的事,尽管吩咐阿桃便是。” 裴卿抿嘴一笑,唇角弯弯:“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阿桃只觉得热血上头,看着王妃娘娘甜美的笑容,不由自主咧开嘴跟着笑了起来。 进了厨房,裴卿亲手将整只鸡斩成小块,这一步目前还不能假手他人,昔县根本没有刀工合格的厨子,甚至可以说,昔县就没有厨子,连做饭好吃的厨娘都没有,所以想吃好吃的还得她自己上手。 “切肉的刀工直接影响口感,”裴卿一边斩肉一边让阿桃留意自己的手法,“你学着点,等下一次再做这道菜,你来切。” 阿桃一面点着头,一面问:“王妃娘娘,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吃的?” 裴卿切下最后一小块鸡肉,拿起旁边的大蒜拍扁,声音悠然的回答:“黄焖鸡。” 阿桃愣愣的看着王妃娘娘流畅的动作,心中纳闷,黄焖鸡,是什么鸡? 鸡不该是一整只放进白水里炖的吗?早先她在家的时候,一年都杀不了一回鸡,煮鸡肉也都是只放白水,顶多……顶多放多些盐巴? 她的王妃娘娘不仅把鸡肉切成了小块,还用她从未见过的调味料洒在肉上,甚至用纤纤玉指揉搓过肉块,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始烹制。 看得阿桃默默咽了口口水。 宫里的御厨做菜,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此繁复,如此细致,简直像是要做给皇帝吃的。 裴卿等锅烧热后,先放了一勺猪油,待有了镬气才飞快的放入肉块煸炒,依次加入大蒜和姜片,等肉变了颜色后放酱,登时,扑鼻的浓香从锅子里冲了出来,顶的旁边负责烧火的阿桃连连吸气。 “好香好香!”阿桃大叫,“这个黄什么鸡,也太香了吧?” 裴卿在旁边不慌不忙的切配菜,时而扫一眼锅里,等待最佳下菜时刻。 她跟阿桃闲聊道:“小公鸡肉嫩,不用长时间炖煮,爆炒过后等肉一入味,就可以放配菜出锅。” 说是闲聊,其实却是有意无意在培养阿桃的吃货意识。 因为从阿桃的反应来看,意外的有老饕潜质呢。 阿桃不负她望的认真记下,一边烧火一边瞅着裴卿做菜,很认真的把这道菜的步骤记在了脑子里。 “在中原腹地,这么一道菜就可以撑起一家小馆子,养活好几口人,”裴卿不光教给她吃货素养,还有意识培养她的事业心,“所以你看,吃很重要,做得好吃更重要,甚至可以发展出一整条产业。” 阿桃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好厉害! 什么小馆子,什么产业的……一听就很了不起的样子。 肉块变得橙红油亮,配菜放进去,瞬间便沾染了油润的色泽,变得墨绿诱人,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香味充斥整个厨房,香的站在锅子旁边的阿桃简直要站不住脚。 裴卿仔细盯着锅里的汤汁,等收汁差不多了,便三两下把鸡肉、配菜和鸡汤一起舀出来放到保温的砂锅里,而旁边煮的米饭也已经炊熟,正好可以吃了。 “走,咱俩回小楼里吃。”裴卿让阿桃端上黄焖鸡和米饭,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出了厨房。 阿桃瞪大了眼睛:“王妃娘娘,锅里也有我的份?!” 自古以来,有哪个下人配和主人一起同桌共食,吃一个锅里的饭?! 裴卿的做法无异于颠覆了阿桃对于阶层的认真,震得她整个人都陷入呆滞。 “这么大一锅饭菜,我自己可吃不完,”裴卿头也不回的答道,“自然要和你分食。” 阿桃感激到几乎哭出来:“王妃娘娘,你太好了!” 不光是因为这诱人的饭菜香气,还因为自己感受到了独一无二,来自上位者的尊重,在这一刻,阿桃暗暗发誓,以后王妃娘娘的玉手所指,就是她奋斗的方向。 眼看得花园小楼在望,阿桃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托盘里的砂锅,脑子里幻想着里面的鸡肉该是何等的美味,汤汁该是何等的浓郁,配菜又该是何等的脆嫩…… 想的正口水泛滥,她忽然发现手中一空。 不知何时回来的李侍卫拿走了她手里的托盘,正惊讶的打开盖子嗅着砂锅里的食物。 “王妃又做新菜了?”李逸盖上盖子,对裴卿的背影漫声说道。 阿桃呆呆的看着李侍卫手中的托盘,眼瞅着他打开砂锅看了一眼又合上,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工作被抢了。 裴卿正要推门进楼,闻言转过身来,惊讶的看了李逸一眼:“现在是吃饭时间,你怎么来了?” 李逸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阿桃:“外面大灶上煮了白斩肉,去吃吧。” 阿桃:……可,可是,她想吃王妃娘娘做的鸡! 李逸不仅当过训练六个女侍卫的教官,而且现在掌管上千人的团练工作,身上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度,远不是阿桃这个刚做了几天贴身女卫的村姑能匹敌的,他一开口,阿桃便矮了三分。 “但是王妃娘娘说……”阿桃迟疑的嗫嚅,眼巴巴的瞅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砂锅,最后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逸冷然的看着这个毫无眼色的侍女,声音里的凛冽几乎能冻死蚂蚁:“大灶上煮的肉可以放开肚皮吃,还有不限量的蒸饼和米饭,你没听到吗?” 迟钝的阿桃终于听出来上位者的不耐烦,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在裴卿开口之前,对李逸回答:“明,明白了……” 呜呜呜,闻起来那么美味的黄焖鸡,阿桃好想好想次! 但是阿桃不敢…… 裴卿眼看着李逸吓跑了自己的贴身女卫,又好气又好笑,她倒是想把阿桃拦下来,可估计阿桃也不敢再提起跟她一锅吃饭的事了。 “你这是又要来抢食吃?”她站在门内,眼瞅着李逸迈开长腿走进了门。 李逸没说话,先把弯腰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才直起腰看了她一眼。 “我喊了半天王妃娘娘千岁的号子,不该吃你点东西?”他反问一句,率性的在凳子上落座。 裴卿在不远处做张做智的瞪眼,却显得越发古灵精怪:“姓李的,你对我是越发放肆了!” 李逸这时候正在摆筷子,闻言从上之下从头到脚无声的看了她一眼。 裴卿只觉得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似乎有柔风裹着电流降下,头皮微微一麻。 就在这时,只听李逸不咸不淡的说:“像王妃这么没有尊卑上下顾虑的人,居然也会在意别人放肆不放肆?我以为你会很乐意和我吃饭。” “胡说!”裴卿下意识的抱住胳膊,娇声娇气的反驳,“你才乐意!” 她胸膛起伏,自以为气的不轻,实则心跳有些加速。 李逸正在慢条斯理的盛饭,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清晰可见的不熟练。 “行行,就当我乐意。”他盛好了饭,遥遥的对她一招手,“既然你买来的女仆都能陪你吃饭,我为什么不可以?” 裴卿哑然,一时有些语塞,脑子里想着用什么话来批驳他,腿却不由自主迈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她用力瞪着他,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眼里蕴含着点点水光,与其说是怒视,倒不如说是媚视。 李逸被她盯的动作一顿。 “不早跟王妃说过了么,我只求一饭,忘了?”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柔软下来,把筷子往她手里递了递。 修长玉白的手指捏着细细的长筷,稳稳的停在她眼前,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才用扯的扯过了筷子。 “我算是明白了。”裴卿拿筷子指他,“你就是想吃我做的饭!” 李逸一脸的“理当如此”,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挑衅。 他拿自己手里的筷子夹住裴卿的筷子,一点点把她往下按,声音低沉的说:“从没有人敢拿筷子指着我!”你是第一个。 裴卿只觉指尖一紧,低头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四根筷子,莫名跳开了视线。 好在李逸没有别的动作,安抚下她的放肆后,便松开了筷子,似乎完全没有其他用心的样。 气氛一时有些绵密。 裴卿觉得屋子里温度似乎有点高,可能是带回来的砂锅太烫了? 见她呆着没动,李逸拈起两根修长骨感的手指取下锅盖,里面浓香的鸡肉味道登时弥漫出来。 “闻起来还挺不错。”他若有所思的说。 裴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耳尖有些热乎乎的,她若无其事的拿手指捏了捏耳朵,而后质问:“你要吃东西怎么不拿下蒙脸布?” 一张脸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看了去? 李逸的筷尖正在夹起一块汁水淋漓的鸡肉,那红润的油光和弹软的触感,让他惊讶的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裴卿的话,更没有被她激将得摘下面巾,只是将夹起来的鸡肉放进了裴卿的碗里。 “吃饭。”他淡淡的说。 裴卿耳朵上刚退下去的热意又有加深的趋势,她微微吸了口气,张牙舞爪的眯起眼睛:“不许用你的筷子给我夹菜!还有,摘下面巾,我要看你怎么吃饭!” 李逸越是将面巾护得紧,她越是想让他摘下来。 她绝对不是对他的脸好奇,绝对不是,她只是想扳回一城而已,而已。 坐在对面的男子忽而叹了口气,将面巾自下颌的位置向上撩起来一点,边撩边说:“我脸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会吓到你。” 面巾掀到上嘴唇都位置就不动了,而一道贯穿了整个下颌,甚至蔓延进面巾之下的恐怖疤痕,赫然出现在裴卿眼前。 裴卿用力的眨了眨眼,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光线过于昏暗,那时候他脸上有这么大的疤么? 她还要细看,却听男低音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以撩得人耳根发麻的声调问:“怎么,对我的嘴唇很感兴趣?看那么用力啊?” 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裴卿愣住。 他应该解释疤痕的来历吧?或者至少表示一下对疤痕的自卑吧?哪怕是自傲也行!但……他偏偏说的是,令人难以招架的话。 她迅速收回视线,本来还想研究他疤痕的心彻底熄火,甚至刚刚留下一些印象的、有关于他的嘴唇的形状,也努力甩到了脑后。 她连眼睛也不敢再抬,视线只落到碗里的那块鸡肉上。 这时,第二块鸡肉凭空而来,李逸又给她夹菜了。 “我还没动筷子。”他淡淡的说着,“我手里的筷子是干净的。” 裴卿没抬头,声音又细又软的问:“你不是来抢饭的吗?怎么不吃?” 男人的回答带着微微的笑意,声音舒缓又柔雅:“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 " 015 粮食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本来打算静下心来专注于干饭的裴卿,炸了。 “你本来就该吃我剩下的!”也不知是不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面颊晕红,抬头拿好看的桃花眼瞪着他,“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李逸完全没被她瞪怕,先扯下面巾严严实实的把整张脸盖好,也盖住所有的伤疤,再帮她夹了一筷子菜,才慢条斯理的答道:“清楚,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裴卿满口的牙尖嘴利就被噎了回去。 她埋头吃了他夹过来的鸡肉,又吃了两口米饭,小声咕哝道:“挟恩求报是小人。” “什么?”李逸没听清,狐疑的问,“挟恩求泡?” 话一出口,就见对面坐着的娇美少女呼得翻起眼皮,拿眼白重重的剜了他一眼。 李逸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说什么啦? 他不过是复述她说的话。 怎么她反应这么大? 裴卿不光感觉面颊发热,甚至脖子都感觉也热了起来,她想拿吃饭转移注意力,但以往吃起来香甜的饭食现在却没滋没味的。 挟恩求泡,求泡…… 最讨厌这种用无辜的语气说暧昧词汇的行为!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李逸,见对面的少女用筷子几粒米几粒米的夹饭,不由得有些无奈。 他就这么惹她生气? “对了,今天训练的时候,我发现了两个人才,”他试图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一个特别听指挥,让左转就左转让右转就右转;一个特别有耐力,立定时纹丝不动……” 果然,他一说正事,裴卿脸上的不自在就渐渐消去,饭也能正常吃进去了。 “的确是人才,回头你把名字报给我。”她咽下口里的东西,讶然道,“另外,你居然只用了半天就让他们弄明白了左转右转,厉害厉害。” 李逸夹起一块鸡腿肉给她,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好说,不过是给每个人左手绑了一根麻绳而已。” 裴卿一顿,随即控制不住的笑场,被这可爱的对话逗得眼尾弯弯、唇角上扬。 “大巧若拙,不错,不错。”她赞道。 裴卿饭量小,很快便吃饱了,而锅里的黄焖鸡却没下去多少,米饭更是几乎还满着。 李逸见她放下筷子,又问了一句“吃饱了?”,得到肯定回答后才开始给自己夹菜。 他低下头,慢慢掀起一点面巾,嘴唇被面巾影子挡住。 裴卿有心看他吃饭时怎么露出嘴脸,又担心被他看出来后反向撩自己,最后索性起身不看。 一时小楼里只有李逸碗筷碰撞的声音,他吃得很文雅,裴卿本以为武功高强的人都是糙汉,然而李逸不是,他在细节上相当讲究。 即便没有亲眼看着,她也能想象出来他一口菜一口饭,吃得香甜的样子。 裴卿站在窗前,眼里瞅着薄薄的窗户纸,口里假装无事的问:“你那伤疤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身手蛮好的,怎么能叫人伤了脸?” 身后没声音,李逸没回答她。 冷场片刻,只听裴卿自言自语:“算了,揭人伤疤不道德,你当我没问。”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有点子不服气,李逸是她平生仅见第一难搞的人,她在所有男人女人面前都无往而不利的茶艺,对上他却有点不够看。 裴卿总疑心,李逸是不是早就看穿她了? 碗筷碰撞的声音停了下来,她转回身,就看到李逸正在整理面巾的修长手指。 指节骨感俊逸,扯布料的动作都如拈走棋子般的潇洒。 再看桌上的饭菜,砂锅空了,米锅也空了,吃的是干干净净。 “味道不错。”这是李逸的解释和点评,“就是菜量有点小。” 裴卿被他气笑了,不由丢开了那点子古怪心思,笑骂道:“边去,还真当是在下馆子呢你?” 李逸面巾微微一动,眼眸里荡漾着一点笑意,起身把碗筷锅子叠在一起放入托盘,依然用单手托起托盘,笑道:“知道我碍王妃的眼,这就滚了。” 说罢,他轻笑着带着托盘走了出去。 李逸离开没多久,去吃了白斩肉和蒸饼的阿杏带着张管事来了。 平素谨小慎微的张管事一见裴卿,登时叫苦不迭:“王妃娘娘,王府的粮食见底了。” 裴卿见他一脸火烧眉毛的样子,抬手虚虚压了一下,嗓音柔和的说:“别急,慢慢说。” 张管事哭丧着脸,急的直擦汗:“娘娘,您让那些参与团练的人敞开吃,还给肉,还让放足盐,粮食嗖的一下就吃完了!下一顿都没着落!” 说完之后,张管事就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抱怨主子,脸色登时一白,下意识的想跪下。 “别跪!”裴卿隔空拦住他,“我当是什么,不过是饭而已——今晚就有人送粮了,不用急。 ” 张管事呆住了,昔县这么穷,王府连着几天大力采买粮食,把粮店都买空了,哪里还有人能送粮? “王妃娘娘,莫非您是神仙?”张管事越想越震撼,“老天会给您降下粮食?” * 曾县令在收到管家的禀报后,同样也大感震撼。 他本意是让管家暗示裴卿,他给了钱,裴卿就见好就收吧,不要再搞什么劳什子团练,让昔县安静着点。 谁知她钱收了,事却变本加厉。 “她要官仓里的粮食?”曾县令吹胡子瞪眼,“她怎么不上天?” 官仓里的粮食那是朝廷赋税!是县衙大大小小官员以及编外人员的俸禄!是官家的东西! 哦,你瑞王妃的确是礼家的媳妇,天下也确实是你们家的,但想把手伸到朝廷所属的官仓里,你是不是饭吃太多撑到了? 管家看着曾县令为难,小心翼翼地问:“老爷,那小人去告诉瑞王妃,就说咱们这儿也没有粮?” 曾县令揪着胡子,瞪着眼睛:“都是你这个没用的奴才,让你去送点金银贿赂贿赂她,结果却给老爷我招来这样的祸事!” 管家听了也十分委屈,缩着脖子不说话,心道爱咋咋地。 曾县令打定了主意,无论瑞王妃说到哪,也坚决不给粮,哪怕是午睡过后也没有改变决定。 可是哪知道,本来他以为已经偃旗息鼓的团练,到了下午却突然变本加厉,也不喊上午的时候那种普普通通的口号了,反而上千人齐声呐喊“杀——” 听上去不像是乌合之众的团练兵,倒像是从哪只山上拉下来的正规队伍,杀声震天,把屋里的桌面都震得嗡嗡响。 曾县令本来就睡得不踏实,听到杀声之後,更是被吓得掉下床,手指哆嗦半天都穿不上衣裳。 “来人,快来人!”他光着脚走到门口,冲外面连声喊道,“把掌管粮仓的委吏叫过来,快点快点!” 在等着委吏上门的空档,曾县令略微冷静了一些,定了定神,起草了一份文书,加盖了县衙大印,而后把文书交给了管家。 “等天黑了,你把文书带给瑞王妃,”他仔仔细细的叮嘱管家,“告诉瑞王妃,这粮食只能算是官仓暂时借给她的,是借!让她在文书上加盖藩王府的印,借书成立之后,晚上就能给她粮。” 说这话的时候,曾县令咬牙切齿,一肚子憋屈。 管家颤颤巍巍的问他:“那要是瑞王妃不答应往上面盖章呢?” 人家跟你伸手要粮,你却说是借给人家,还指望着人家还回来? 曾县令恶狠狠的瞪了管家一眼:“蠢才,你不会苦苦哀求吗?这点小事也让老爷教你?” 管家唯唯,扎着头退下了。 委吏跟县令是一伙的,县令吩咐他晚上开粮仓,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问要出多少粮食? 曾县令没好气的对他说:“我哪知道人家要取多少粮食?晚上你自己看着办。” 不出管家所料的是,瑞王妃一口拒绝了曾县令在文书上盖章的请求。 “整个藩镇都是我们家的,家里缺了粮食从仓库里拿,有什么不对?”她温和的叹了口气,“你家老爷这个父母官当的也太没眼色了。” 管家不敢说话,管家心里苦。 “本来还指望县令大人能派人把粮食送到王府,没想到还得本王妃派人去取,”裴卿端起茶杯送客,“行了,取就取吧,谁让本王妃最是心善不过呢?” 管家:说的是他们晚上给粮,怎么到了瑞王妃口里就成了自己去取了? 管家不懂,但管家也不敢问,他更不敢就这么被打发回去。 “王妃娘娘明鉴,这文书上还是需要盖章的,”管家一咬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里的泪水刷的喷涌而出,“求求你了王妃娘娘,小人要是办不好这个差事,我家老爷说不定会让小人去死!” 裴卿怜悯的看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才说:“行吧,我可以盖章,不过不是王府的大印,而是本王妃的私印,身为皇家的王妃,我的私印可是很难得的。” 正在痛哭流涕的管家闻言大喜过望,没想到哭两下居然能过关,瑞王妃也太人美心善了吧? 他却不知道的是,裴卿转头给刚学会雕版印刷术的工匠画了个图样,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拿到了“瑞王妃”的私印,用的还是普通的木料。 而且这方私印不是只在这本文书上昙花一现,以后凡是需要以裴卿的名义出面的地方,都会有这方私印的身影。 曾县令的管家得了本来不指望会有的恩典,心里想着自己总算能交差了,不敢跟瑞王妃哔哔赖赖,等拿到盖上私印的文书之后立刻就走。 到了天黑之后,白天参加团练的人里,由李逸挑出了两个小队,一个由老实听话的木生负责,一个有耐力极强的铁柱带队,每个人身上带了好几条麻袋,径直往官仓走。 木生负责的队伍里,有人悄悄的问他:“天都黑了,咱们这是要去干啥?” 木生憨憨的回答:“不知道,教官说让咱们干啥就干啥。” 李逸并没有盯着这两队人,既然发现了苗子,那他就要将其培养成才,如果任何事情他都来保驾护航,又怎么能够让苗子成才? 木生回答了那个人的问题之后,队伍里安静了一会。 旁边铁柱队伍里面有人却小声的说:“走了一天的步,连晚饭都没得吃,别人都能歇息了,咱们却还得出来做私活。” 铁柱听了这话,一转身就瞪起了牛眼:“你说什么?王妃娘娘刚让你吃了两天饱饭,你这就狂上了?你是不是在质疑王妃娘娘?” 这个罪名可不小,队伍里瞬间收声,两队人即便再累再饿,也不敢开口再抱怨。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掌管粮食的委官,这两个队伍的人都有些小小的骚动。 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告知,要跟朝廷掌管粮仓的官吏打交道。 这些人平时土里刨食,最高能接触到的官员就是里正,他们都听说过委官,但却从来没见过。 在他们印象里,委官那可是相当了不起的大人物,穷苦人家辛辛苦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有大半都得落到他手里,每当交税的时候,都有如交出全家老少的性命。 在他们看来,负责粮食出入的委官,跟掌管生死簿的那一位的权柄也差不多了吧? 而这么牛气哄哄的委官,今天却像个看大门的一样守在官仓外面,一看到他们这两队伍的人就立刻打开了仓门,甚至比村里的里正都好说话。 木生对自己这队人说:“把带来的麻袋全装满。” 铁柱则吩咐自己的队伍:“教官说了,要以最快的速度装粮食,越多越好。” 因此,两队人马卯足了劲,官仓的门一被打开,就大步流星的冲了进去。 因天黑,人们也来不及细看,打开口袋就拼命往里面装,每个人两个肩膀各扛一个麻袋,一个人装好了之后,立马换下一个人,动作麻利而又轻巧,倒看不出来是累了一天的人。 ——试问有哪个穷人不爱粮食? 虽然看不清粮仓里面的情况,但是模模糊糊的也能感觉到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似乎无论怎么装都不见少…… 这让本来经过民兵训练疲惫不堪的人们,全都来劲了。 两小队人马一共100人,每人装100斤粮食,不到半个时辰1000斤粮食打包带走,把负责看守官仓的委吏都看傻眼了。 怎么王府里派出的人,都是这么如狼似虎的吗? 016 身份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麻袋装满了,按理说两个小队的人该离开了,委官松了口气,准备去给县令大人复命。 谁知他刚要走,手上的钥匙却被木生夺了过来。 “教官说要让我来拿钥匙。”木生是这样对委官说的。 委官把眼一瞪,平时若是有哪个泥腿子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早一个巴掌抽过去了,然而眼前的人代表了王府,背后站着上千人的团练,连县令大人都惹不起,他……也不敢惹。 委官硬是挤出一个笑脸,对木生说:“钥匙还是下官来保管。” 木生固执的说:“教官说让我拿钥匙。” 委官感觉手里的钥匙正在一点点脱离自己的手掌,也有些急了,便开始使劲往回收钥匙。 下一瞬,另一只手伸过来,铁柱劈空抢走了二人争夺的钥匙,然后硬邦邦的对委官说:“教官说,钥匙让木生拿!” 他们一口一个“教官说”,把委官说哭了。 “你们,你们——”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眼前的这些团练兵,忍不住控诉,“你们是要当强盗不成?” 要是在以前,被比里正还要大的官指着鼻子骂,木生早趴地上跪好了,但现在,教官以铁的手腕教给了他们什么叫做“尊严”,而且今天运粮回去也是为了报效王妃娘娘,娘娘府里没粮了,眼前这个官吏却如此横挑鼻子竖挑眼,为了娘娘,他也不能怂! “整个昔县都是我们家王妃娘娘的,官仓的粮食也有我们家娘娘的份!”老实人木生被逼急了也敢咬人,“你算哪根葱,敢拦着我们给娘娘运粮?!” 唾沫星子溅了委官一脸,他萎了。 眼看黑暗里一双双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委官咽了咽口水,把眼泪吞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喘。 等木生和铁柱带着人走后,委官提了提气,也赶紧往曾县令家里而去。 曾县令这时候正在会见贵人派来的使者。 “照你这么说,瑞王妃倒也不像是一般女子,”使者听了他诉苦,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你也太废物了些,居然让女人欺到头上,随便一个花贼都能毁了她。” 曾县令苦哈哈的回答:“贵客,下官也曾派出去三个江湖中人,结果全都有去无回,这个女人……厉害的紧。” 使者越发的看不上他,冷笑道:“废物找的人也是废物。” “……”曾县令委屈,曾县令不敢说。 就是这个空档,委官过来禀报说,瑞王妃的人把官仓钥匙给夺走了。 曾县令瞠目结舌,心里叫苦不迭,转头去看使者,却见使者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还没怎么着,手下就先学会狗仗人势了。”使者站起身,对曾县令说,“这个瑞王妃的前途有限。” 曾县令忙问:“贵客哪里去?” 使者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找个人给本座带路,本座去会会这个瑞王妃,帮你解决掉麻烦。” 曾县令一愣,千恩万谢的话还没说出口,使者已经去的远了。 “话说,他想怎么解决瑞王妃?”曾县令摸不着头脑的问自己。 * “居然把官仓钥匙也给抢回来了,这么虎的吗?”裴卿看着李逸拿回来的钥匙,露出惊讶的笑容。 李逸把钥匙给她放到桌上,举重若轻的回答:“钥匙是个物件,本身不值一提,但这个事件代表了曾县令方的态度。” 裴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微笑道:“没错,他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怕我们。” “故此……”李逸沉吟。 裴卿接话:“故此,四舍五入官仓就归我们了。李教官,今晚夜色这么好,不如你去带着人把官仓搬空?” 李逸欣然答道:“正有此意。” 不过不是他率人前去,让陈侍卫带着人去就够了。 整个县城3000个老百姓还不知道自家王妃娘娘为了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官仓上,有一部分参加团练的青壮年,这时候已经奔波在搬空官仓的路上。 “占领了官仓之后,曾县令在整个县城的势力也就剩下县衙门那一块了。” 裴卿拿出县里面的地图,这是最近几天她让阿桃派人出去绘制的,地图做的有点简陋,不过没关系,该标注的地方都有。 “看样子你准备对曾县令动手?”李逸敲了敲桌子,振动铺在桌上的地图,眼神之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裴卿柔美的侧脸倒映着烛火,嘴角弯起的弧度矜持又高贵,她看着地图悠悠的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说是吧?” 李逸深深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如果不是你脚底下有影子,我还真以为你是山里边冒出来的精怪。” 裴卿被他逗的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妖怪脚底下也是有影子的,没影子的那叫鬼怪。” 烛火摇曳,桌上铺着的地图幽暗深沉,分别站在桌子两侧的男女,像普通朋友一样侃侃而谈,谁也料不到,他们说的竟不是风花雪月。 “听说妖怪也是有师承,有洞府有山头的。”李逸侧头问笑容如花的少女,“不知这位仙姑,出身何方,洞府何在?” 裴卿顺着他的话头逗引下去,无辜的眨着眼睛回答:“下山前师尊说了,不可以报他的名号。无论我闯多大的祸事都得自己兜着呢。” 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孙大圣一般的人,她不由哑然失笑。 李逸因为她的笑容而目光幽深下去。 要论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王妃若是自认第二,这世上应该没人敢自称第一了吧? “仙姑在仙山上逍遥自在不够吗?为何非要去尘世里淌这一遭?”他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半开玩笑半认真。 裴卿转过身来,大半张脸背光而立,轮廓被烛光染上一层柔韵,讲起话来又软又甜:“仙山之上有什么乐趣?还是这万丈红尘好玩。自然是想方设法游戏一二了。” 这游戏红尘的说法,倒叫李逸有些惊讶。 “红尘之中,苦海无边。仙姑居然觉得好玩?”他继续刚才的口吻,深沉的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裴卿眸光微微闪动,躲开了他的视线。 “我欲作大禹治水,把苦海变桑田。”她低头瞅着简陋的地图,像是上面开出来一朵花,嗓子里面轻哼道,“不行么?” 李逸顿在那里。 在这一刻,他对这位王妃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纵观整个大衍王朝,世家名门贵女无数,诗画双绝的有之,才气纵横的有之,甚至能骑马打仗的也有那么一两位。 但从没有一个人敢夸下海口,居然想沧海桑田改造红尘? 历朝历代、上古先贤都没做到的事情,她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能说出口? 到底是什么样的隐世大家才能培养出如此气魄的女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这个外表娇美的女子拥有如此大的格局? 李逸想不明白。 但是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想弄明白,这份好奇心很不对头。 至少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偏偏他一时半会儿却不能丢开手…… 裴卿看他陷入沉默,好半天没等到他说话,不由惊讶的问:“这位善男,你还有其他疑问要问本仙姑的吗?不收你的香油钱。” 李逸回过神来,眼底不由泛出笑意。 这个女人她还演上了。 “那我想请仙姑算算曾县令以后的下场。”他语音带笑,眼神柔和,倒像是真的在求仙问卦。 裴卿装模作样的闭了闭眼睛,霍尔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娇生娇气的回答:“下场是劳动改造呢。” 李逸再度愣在当场。 劳动改造?那是什么? 本以为她都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隐含的意思就是想将曾县令除之而后快,结果却给他来了一个陌生词汇“劳动改造”? 裴卿好心的回答了他的疑问:“你看有那好吃懒做的闲汉不事生产,整天偷鸡摸狗寻衅滋事。我们就将他送到田里种田,每天只给一块饼子吃,却要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累到手抽筋,累到口吐白沫,累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时候,他不就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样,田里的农活也有人干了,错误也能得到改正,一举两得的美事,所以才叫劳动改造,懂了没有?” 李逸听得大为震撼。 这种惩罚方式不就是做苦役? 换了个名字之后,一时之间他还真没搞懂。 “好了,我明白了。”他无语的看着眼前娇美的少女,“原来你不打算让曾县令死。” 裴卿笑嘻嘻的,连酒窝里也盛满了狡诈,她反问道:“好容易发现曾县令这个父母官居然是个软蛋,我让他死做什么?他死了之后好让朝廷再派个强项令过来吗?” 李逸:精,实在是太精了,眼前这就是个人精啊! “咱们藩镇虽然处于穷乡僻壤,离着京城有十万八千里,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藩镇总是需要一位父母官的。” 裴卿娇滴滴的叹了口气,怎么看怎么是一位柔弱娇软的少女。 “有曾县令这样一位父母官存在,才能让朝廷对咱们放心不是?”她微笑着问。 李逸长长的叹息,让面巾都为之鼓起,他感慨的说:“难怪。” 难怪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怀孕的样子,好保住藩镇,只要她坐在藩镇王妃的位子上,那就是占据了礼法的制高点,无论做什么都师出有名。 若她真的是什么下凡历劫的神仙,打算从平头百姓白手起家的话,估计没等拉扯出上百人的队伍,就会被朝廷注意到并加以围剿了。 可惜她占据了藩王妃的位置身体,这样一来无论她做什么都有理有据,只要不出这个县,甚至都没人会注意到她。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李逸淡淡的说着,目光低垂,视线不知放在哪里。 裴卿谦虚的回答:“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在穿越前还有人夸她是老阴比呢,她一样笑着接受了。 不阴一点,怎么好闷声发大财? 就在这时,只听李逸突然古井无波的说:“容我提醒王妃一句,你既然身怀有孕,那就该处处留意,满三个月之后肚子就该鼓起来了,三个月之前呢……则应该以‘保胎’为主,切肉剁菜之类的活能不干还是不要干的好。” 裴卿:…… 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遭到突袭,脸都控制不住的红了。 “孕妇,孕妇也需要适量的运动。”她故意凶巴巴的说,“我就那么点爱好,你少管。” 李逸居高临下看着她,有如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幽深的眸子里泛着不易察觉的笑。 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说:“属下的意思是,以后王妃若是需要切菜切肉就直接来找我,我愿为王妃代劳,只需要王妃在做好菜之后分我一半就可以了。”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自称属下了,骤然抬出这个谦称,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我哪次做菜你不抢?还用特意去找你?”裴卿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自在,说着说着就低了头。 李逸大大方方的提要求:“没有及时找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别把做好的饭菜随便分给别人,给我留着就行。” 他居然还敢说? 裴卿猛地抬起头来,面颊微微泛红,口里十分不服气:“你是不是对本王妃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家王爷就是叫你这么当侍卫的?” “王爷”两字一出场面,陷入一片死寂。 李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有说话。 裴卿起初还能和他对视,后来却有些撑不住,总想挪开视线。 “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人是你才对,王妃娘娘。”他的声音里有些少见的冷硬,说出的话好似掺了冰碴子,“正是因为你是王爷的未亡人,我才会这么……” 话未说完,他突然住口。 恍惚觉得以前也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看他不说话,裴卿胆子就壮了。 “什么你呀我呀的,以后称呼我的时候要叫王妃娘娘,就跟现在一样!平日只喊王妃两个字,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017 白发美少年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话一出口,裴卿就暗暗的有些后悔。 本来聊天聊得好好的,他非要扯上什么死鬼王爷,看看,把天给聊死了吧? 她若无其事的把视线挪到地图上,突然对上面的纹路产生极大兴趣,专心致志研究起来。 李逸似乎受到了身份的暴击,看她一心看地图不再理人,他忽的叹了口气。 “我去看看他们把官仓搬空了没有。”他声音低沉的对扎着头的裴卿说,“王妃早点休息,不要累到。” 裴卿没有抬头,假装没听出来他话里话外的关心。 李逸这个人,即便放到现代也是个极为出色的人才,通身的气派都更像是那种身为人上人的大人物,根本不像打工人。 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偏偏非要给她当个侍卫? 莫非是死鬼王爷给他许了诺大的好处? 什么知遇之恩能让他记挂到现在?还任劳任怨的付出? 穿越过来之后第1次,裴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王爷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 别的不说,就这份笼络人心的手段,也值得她好好学习。 李逸离开之后没多久,裴卿把那份地图收了起来。 阿桃培训的时间还是有点短,这个地图做的有点过分的粗糙,夜校需要给她们上的课程更多了呢。 刚把地图拿在手里,屋子里面的烛火就突兀地摇曳了两下。 等到烛光平静,屋子里面却多了个人。 那是一个发丝如雪、眉目秀美、气质好像清雅美少年的中等身材男子。 裴卿吸了口气,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 只见白发美少年绕着她滴溜溜转了一圈,上下左右的打量过几眼之后,才略带不耐的问:“你就是瑞王妃?怎么穿的这般破烂?” 这人仿佛鬼魅般出现,没有惊动外面守着的阿杏,还特意避开了匆匆出门的李逸,显然不是来找她聊天的。 不过裴卿却很有陪聊的兴致。 至少,聊到李逸回来。 “更深雾重,不知贵客大驾光临,本王妃的确有些失礼。”她的嗓音宛若黄莺出谷,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攻击力,听的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便想放松戒备。 白发美少年摇了摇头,啧啧有声的说:“罢了罢了,知道你这地方穷,连身像样的衣服也没有,本座宽宏大量的恕你无罪。” 裴卿贵重的王妃身份,这人竟像是没放在眼里。 一道寒光闪过裴卿双眸,面对突兀出现的诡异美少年,她倒是像招待多年老友一样,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 不问来意,更不惊慌,倒像是胸有成竹,或者……早有预料。 白发美少年低头看看她的手,顺着她的手腕向上一直看到她的脸上。 “曾县令说你最近很有声望。”如雪的白发之下,一双妖美的眸子里闪着恶意的光,白发美少年语调阴森的说,“不知道把你的衣服撕碎,丢到对你景仰的人堆里……你的威望还在不?” 一股森冷的寒意掠过后背,裴卿骤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不速之客,似乎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 最近的属下也在屋子外面,隔了整整一堵墙。 王府之中的最高战力李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面对这么个变态,该如何是好? “这算什么?”她忽而轻轻的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里面的人只着寸缕绕着一根铁管跳舞,也会被万人敬仰呢。” 以变态对变态,这就是她的策略。 白发美少年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既没有像其他女子一般羞红的脸惊慌失措,也不像寻常男子一样拍岸而起勃然大怒。 她竟像是女子和男子之外的第三类人。 “世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似是感到荒谬绝伦,白发美少年话语中的恶意减淡不少,下意识的追问道,“是哪位皇子府上养的歌姬吗?” 裴卿巧笑倩兮地摇了摇头,甜甜的回答道:“不是的,跳舞的人是男孩子呢。” 白发美少年愣了一小下,实在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男孩子?不穿衣服?跳舞??”他语气惊讶的问,“而且会被万人敬仰??” 这种事情显然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是要来做什么的,不由自主就顺着裴卿的话追问了下去。 “是的,而且也不是哪位皇子府上能够私自培训出来的。”裴卿水灵灵的桃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是会受到上百个国家、不计其数的人所认真观看的精妙技艺。” 什么?居然还会有外邦之人的欣赏? 白发美少年身为贵人的座上宾,甚至还参加过宴请番邦使臣的国宴,这样的宴会上也有雅乐,但都是端庄隆重,每一个歌姬身上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穿的十分漂亮,你问问谁敢只着寸缕的出场? 有半盏茶的时间,白发美少年沉浸在裴卿描绘的场景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时烛花突然爆开,白发美少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语调怪异的对裴卿说:“没想到瑞王妃你还挺见多识广。” 裴卿无辜地眨着眼睛,有意识的引导他继续聊天:“这算什么呀,我还见过以倒立旋转头顶地为卖点的一种舞蹈,同样也是男孩子会喜欢的运动,也是一种广为流传的舞蹈呢。” 头顶地旋转不休? 那是什么? 另类杂耍? 白发美少年呆了呆,喃喃自语道:“听上去倒像某种百戏……跳这种舞的人也不穿衣服?” 裴卿差点破功,狠狠抿了抿嘴唇才回答:“恰恰相反,他们穿的非常亮眼,有的还会很宽松,有时一身衣服里面都可以装下两个人。” 话题越扯越远,白发美少年被裴卿引得心驰神往,忍不住叹息道:“枉费我行走江湖20年,出入宫廷和世家,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些舞蹈……” 烛光再次噼啪响了一声,这一次却无法引动白发美少年的心神,他遥想着自己前所未见的奇特舞蹈,突然遗憾有点没能早点认识瑞王妃。 “我改主意了。”白发美少年回过神来,突兀地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裴卿,“我决定不杀你。” 一副居高临下,悲天悯人,施舍大方的表情。 裴卿嘴角微微一抽,眼睛中水光致致,说出来的话更是可怜可爱:“贵客居然是来杀我的吗?” 看白发美少年眼神变得古怪,她幽幽的追加一句:“却不知本王妃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居然让纵横江湖20年的你,连夜来杀我?” 白发美少年看她的眼神愈发诡异,口里啧啧有声的叹息道:“没别的原因,你碍了别人的事,仅此而已。” 裴卿楚楚可怜的问他:“那我岂不是要洗干净脖子,乖乖等着贵客来杀?” 白发美少年上下打量她,这一次看她的眼神,跟刚才那一次完全不同。 “我说了,我不杀你了。”他忽而呵呵地笑起来,“我要把你带走。” 跟清秀的外表不同的是,他的笑声十分粗嘎,宛若夜枭,听得人直冒凉气。 “我的那些人皮玩偶里还缺一个你这样的女子,”只听白发美少年语调阴柔的说,“跟我走吧,瑞王妃。” 说完之后,兔起鹘落,他纵身过来,揽向了裴卿的腰肢,速度快如闪电,令人猝不及防。 “救命!有变态啊——”裴卿惊叫出声。 她的声音一反常态的高亢明亮,划破夜空传出老远,惊动了在外面值守的女侍卫,当下就传来了敲门声。 “王妃娘娘,你怎么了?”阿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一边拍门一边喊,“您快开门,让我进去!” 裴卿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楼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给拴上了——应该就是白发美少年绕着她转圈的那会功夫? 裴卿骤然蹲下了身子,躲开了白发美少年的手掌,大声对外面说:“快去叫李侍卫,我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掐住了。 阿杏在外面听着门里面的王妃娘娘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不由分说咣当一下踹开了门,进去之后却发现,一个个头和王妃娘娘身高差不多的美少年症危险的捏住了王妃娘娘的下颌。 没等阿杏反应过来,就见白发美少年呼的甩了一下袖子,小楼之中登时狂风大作,阿杏首当其冲被巨大的力量击中,身不由己地倒飞了出去。 “要是再乱扔,让我就把你的下巴卸了哦,” 白发美少年危险的说着,手指一点一点收紧,“你吵到我了。” 裴卿瞬间哑火。 下一秒,白发美少年松开手指, 手掌转而抓向她的后脖颈,似乎想像拎小鸡子一样把她拎走。 就在裴卿觉得脖子后面汗毛直竖,似乎要被毒蛇缠上去,挣都挣不开的时候,自洞开的小楼门外突然飞入一道黑色的闪电。 啪! 皮鞭抽肉的声音。 裴卿下意识的侧头,却发现白发美少年那只手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的长鞭,就是它挡住了他的动作,让白发美少年没有得逞。 “什么人?”白发美少年一惊,转头向门口看去。 裴卿趁机连退三步,拉开了距离。 门口传来李逸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仪:“王妃过来。” 裴卿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逸使用武器,而且还是那种很难操控的软长鞭子,某个人外表看着硬朗,实则却喜欢以柔克刚的吗? 她毫不迟疑地往门口走去。 却听一边的白发美少年阴森森的喝道:“你敢走试试?” 而后他气结的发现,裴卿走的更快了。 呼,白发美少年跃到了空中,如同瞄准了小白兔的老鹰,后发先至抓向裴卿后背。 可惜他忘了自己胳膊上还缠着鞭子,跳起来的姿势有多优美凌厉,被人扯着摔下去的姿势就有多狼狈可笑。 啪! 白发美少年就如被大号苍蝇拍击中一样,pia到了小楼的墙壁上,震动之大,甚至整个小楼都晃了一下。 裴卿被吓了一小跳,连连眨着眼,心说这只白毛不会就此被摔死吧?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李逸见她过来,闪身挡在了她的前面,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墙上的白发美少年动了动,刷的一下轻飘飘落在地上,却怎么也扯不下缠在自己手腕上的长鞭。 他索性调转方向,直冲李逸而来。 按照他的想法,干掉手拿长鞭的人,自己的危机不就解决了? 然而李逸并没有给他近身的机会。 他手中的长鞭宛如一道惊涛骇浪的洪流,再次把白发美少年甩了出去,这一次是把他掼到了天花板上。 轰隆一下,整座小楼似乎都跳了跳。 裴卿的眼皮也狠狠跳了跳。 刚才白发美少年出场的时候,八面威风杀气腾腾,一挥袖子就把她的贴身女卫给弄飞了。 结果,结果这么厉害的一只白毛,却被李逸像耍猴一样耍来耍去,看上去就要被摔蒙了。 她歪着头,偷偷摸摸的从他的背后打量着小楼里面的风景,怜悯的看到白发美少年从天花板上落地,满头白毛都炸了。 他反手抓紧长边往回收,口里暴跳如雷的喊道:“你惹怒我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柔软的长鞭辫的绷紧,裴卿站得那么近,当即就看到李逸挽着长鞭的那根手臂肌肉鼓了起来,在布料之下形成一道优美的曲线,露在外面的一小节小臂更是块垒分明,充满了男性的健美和阳刚。 “惹你怎么了?你这只白猫猴子!”她躲在人家背后叫嚣,“有我家侍卫大人在,你死定了!” 她替李逸把狠话放出去,正主却不感谢她,反而低声对她喝道:“你离远一点。” 裴卿哦了一声,这才颇有自知之明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刚要走,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的白发美少年不干了。 “你不许走!”白发美少年再度弹起来,像个炮仗一样往门口冲去 裴卿软绵绵的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咕哝:“居然敢命令本王妃?李逸,干死他!” 018 反应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鞭子两头绷直,白发美少年眼神变得阴狠,忽而一个翻身,如同一只鹞子扑棱棱掠过小楼,以奔雷之势直奔李逸面门。 躲在他背后的裴卿猛然捂住嘴巴,仿佛看到一头饿狼冲自己张开了獠牙,扑面而来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秒,李逸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她的视线,也阻断了白发美少年肆无忌惮的恶意,他的身影巍峨如天神,凛凛神威格外有安全感。 “王妃,你太碍事了。”只听背对着她的男人语调低沉的命令,“走远点。” 什么? 裴卿疑心自己听错了。 “快走!”李逸紧跟着补了一句。 裴卿单知道他为人冷淡,却没料到他这么不“怜香惜玉”,在这种情况下,明显是躲在他背后最安全好吗? 其他人全都不是白发美少年的对手,全都弱爆了。 他居然还敢嫌弃她碍事? 护卫她这个王妃,难道不是侍卫的天职? “我不走。”裴卿小声的说,“我们同生共死哦。” 李逸的背影有一瞬间的紧绷,而后,裴卿听到他无奈的低语了一句什么,声太小,她没听清。 两个人交谈速度极快,而白发美少年攻击的速度也不慢,眨眼之间他的单手和李逸过了十几招,因拉进了距离,长鞭的优势丢失,李逸一时间没有占到上风,倒显得白发美少年招招凌厉、式式老道。 但其实李逸尤能安然和裴卿对话,他才是更加从容的那一个。 白发美少年显然也察觉了这个窘境。 “本座纵横江湖二十年,还从未遇到像你这样愚忠的对手,”他开始对李逸转换策略,“把她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砰砰咚咚,眨眼间两人拳掌交锋又是好几招。 李逸哼笑一声:“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白发美少年气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她一个破落王妃,值得你如此效忠?” 裴卿的声音悠悠入场,给场中气氛添了一把火。 “我也不想如此拘着一位武学天才,可是他宁愿在我手下受穷,也不愿意离开瑞王府呢。” 听完她的话,白发美少年肚皮都要气炸了。 他的攻势越发伶俐,虽然有一只手被鞭子缠住不能动弹,但近距离之下,另一只手或改爪、改指、改拳、改掌,招式快得都拖出道道残影,却依然不能破开李逸的话防御,更不能抓到他身后的裴卿。 猛攻不下的白发美少年气到口不择言:“那侍卫,我跟你说,我乃是贵人座上宾,贵人将来能问鼎九五,你跟着我走,离开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我保你吃香喝辣,最不济也能当个大将军!” 他不说,现场可能还会再焦灼一会,他这么一喊,李逸听在耳朵里,眼神陡然锋锐如刀。 他若有所思的说:“行,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了。” 下一秒,白发美少年漫天的掌风落空,啪的一下,他的脸上多了一个手掌,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天灵盖上,让白发美少年瞬间静止。 仿佛是电影里的慢动作,裴卿从李逸后背偷眼看去,只见男人遒劲的手臂那端,白发美少年一动也不动,而等到李逸撤回手掌,露出来的,是白发美少年流血的五官。 裴卿被吓了一跳。 两个人打得正精彩,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就在这时,白发美少年的身体软软倒地,只听李逸对某个方向喝道:“老陈。” 陈侍卫的声音迅速传来:“属下在!” 李逸气定神闲对的负手而立,命令他:“把这只白毛猴子枭首示众,挂到城墙上去,对外就说抓到了刺杀王妃的刺客。” 裴卿吃了一惊,连忙道:“等等。” 背对着她的李逸哼了一声:“王妃莫非还想怜惜这个刺客?” 裴卿无语。 趁着她不说话,陈侍卫机灵的窜过来,把白发美少年拎了就走。 她拦不住,只能用指尖戳了戳李逸的后背。 “喂,都没有严刑逼供,就这么鲨了不可惜吗?”她不满的问。 李逸没回头,只低头取出帕子擦手,口里沉声答道:“我已知晓他的来历,不必再审。” 速速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裴卿不大满意:“这家伙说有收藏人皮玩偶,还不定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连审都不审,怎么给他定罪?” 李逸仔仔细细把手擦干净,这才转回身看她。 夜色中,他的眉目有些朦胧,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种奇特的模糊:“他敢碰王妃,这还不是死罪?” 裴卿扶额:“听你的意思,莫非把我当成一国太后?尊贵到别人连碰一下都是死罪?”礼氏皇朝貌似就是这个调调。 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李逸的眼神就又沉冷几分。 “王妃,你打算被谁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暗哑,声音里蕴含的东西令人不寒而栗。 旁边正在把白发美少年拖走的陈侍卫打了个哆嗦,吓得矮了半截,动作越发小心,恨不能把走路的声音都消去。 裴卿却完全没有被李逸吓到,她桃花眼眨了眨,忽而伸手又戳了他一下,含笑道:“我想被谁碰你也管,管得好宽哪。” 李逸:…… 被纤细手指触及之处,一点细微的电流震荡扩散,缓缓消弭在身体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怎样竭力忽视这种感觉都忽视不掉,反而越是想撇清,那种酥麻滋味越是渗入骨髓,让人像是中了毒。 李逸无言的发现,裴卿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想法。 “是我管的宽吗?那么以后——”他沉吟道。 裴卿软绵绵的接话:“以后就不管了?” 她抬起手指,似乎对戳他上了瘾,还想再来那么一下。 “当然还是要管!”李逸迅速后退躲开了她的手指,站到一步之外隐忍的说,“王妃请自重。” 裴卿缓缓收回手指,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念叨了一句:“怎么你也是当朝太后,碰一下都会死?” 他肌肉的触感坚硬而紧实,即便是隔着粗糙的布料,也能感受到那紧绷线条下巨大的爆发力。 所以不能怪她戳了还想戳。 李逸宽阔的胸膛隐隐起伏不定,他看了裴卿两眼,忽而抬起手指捏了捏鼻梁。 “我是什么身份?”他用裴卿说过的话回敬她,“王妃娘娘既然没有把我看在眼里,何必调笑于我?” “……”裴卿张了张嘴想问你是不是玩不起? 而后她才猛然醒悟,两个人之间的确比其他人要亲近。 亏她之前甚至都没有察觉……居然能够和一个异性如同之交好友般的开玩笑聊天。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柔声哄劝:“李侍卫堂堂男子大丈夫居然要和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当时不过是看你抢食,甚至不惜喝走我的侍女,忍不住才呛你两句罢了……你恼啦?” 李逸负手而立,身影在夜色下顶天立地,他漫声反问:“恼了又怎样?” 裴卿这头驴顺坡下的极快,无辜的说:“那本王妃只好跟你赔个不是啦。” 声音甜软,语调娇柔,即便夜色也掩盖不了那无双美丽。 李逸僵了一下,而后不情不愿的说:“属下不敢。” 说着不敢,似乎是真的不敢,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冷尘的气质。 裴卿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借由夜色的掩映,此刻李逸耳根处一片通红,连藏都无法藏住。 她更不知道的是,他骤然听到她软绵绵陪不是的话语,需要狠狠屏住呼吸,才能让自己不喘粗气。 * 有了昨夜那么一出,裴卿早上起来第1件事,就是问阿桃,曾县令的罪证收集齐了没有? “这位县令大人倒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就是多加了两项税,”阿桃汇报,“根据王妃娘娘给出的条例,他犯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根据调查可知曾县令家里边非常豪阔,远远超过他当县令应该领的薪俸。” 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桃觉得自己仿佛开了窍似的,无论王妃娘娘给她讲什么样的知识,让她看什么样的书,她都能很快的弄会弄懂。 这让前20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阿桃非常震惊,难道她竟然是被埋没的读书好料子? 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其他那些被王妃娘娘单另授课的人,同样也进步神速。 难道大家都是被埋没的人才? 还是说王府这块地特别养人,所有来到王妃娘娘身边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栋梁之材? 裴卿没有很惊讶阿桃的进步,她的系统声望增加,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开启民智,加快子民们学习的速度。 不仅仅是眼下,随着她的声望越来越高,子民们的民智开启程度会越来越高,民众的智商绝对能够跟得上基建的速度。 “再给他加上一个罪名,侵占皇家财产罪,”裴卿提醒道,“他占了属于王府的矿山,所以才能发大财——这条消息是李侍卫提供的。” 正在给曾县令写罪状听得微微一震,当即气愤填膺:“什么?居然敢私吞王妃娘娘的财产,他好大的狗胆!” 带着这种愤怒,阿桃刷刷两下写完两张纸,由裴卿过目并盖章后就张贴到了王府之外。 曾县令,正式遭到声讨。 这个时候,昨夜几乎没合眼的曾县令正在对天祷告。 “贵人派来的使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晚上都没回来呢?那事到底办成没办成啊?”曾县令凭着七品芝麻官特有的直觉,心惊肉跳的等了一晚上。 然而贵人的使者不仅一去不回、彻夜不归,而且音信皆无,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杀了瑞王妃。 等到天亮,外面洪亮的号子声传来,曾县令的心里就凉了半截——瑞王妃肯定还活着。 否则今天的团练不可能继续! 而瑞王妃如果活着的话,那昨夜笃定要害了她的使者大人,此刻在做什么? 想想使者那副急性子,再品品今天一切如常的瑞王府,曾县令绝望的猜测,很可能牛气冲天的使者大人他,昨夜折在了瑞王府。 否则瑞王妃凭什么这么稳? 而瑞王府肯定也不像表面上那么破落,至少,里面能有和使者这个绝顶高手抗衡的奇人。 “怎么可能?”曾县令忍不住否决自己的猜测,“使者可是年俸十万两白银的供奉,贵人府上也不过只有数名这样的绝顶高手,区区穷乡僻壤的瑞王府,王爷都死了,就剩一个怀孕的王妃和三两个下人,里面能有抗衡使者的人?” 怀着这点希望,曾县令没有逃走,他舍不得家业,索性就打算赌一把可能性,赌一把瑞王妃被使者弄死的可能。 然而,白天到来的团练,让他再清楚不过的发现,自己赌输了。 使者恐怕是回不来了。 就在曾县令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管家匆忙来报:“老爷,城墙上挂了个白头发的人头,小的看很像昨夜来见老爷的贵客……” 曾县令的脑袋嗡的一声,登时头大如斗。 “完了完了,”他两眼发直的对管家说,“完了完了。” 管家低着头,一声不吭。 曾县令不由一脚踹了过去:“怎么不早点来报?快快,收拾细软,我要离开昔县!” 昨夜使者发出那等狂言的时候,他怎么没预料到第二天的下场呢?也不知道现在收拾家当跑路还来不来得及? 曾县令刚吩咐下去,整个府里的人还没开始收拾,就听外面上千人喊号子的声音正在逼近曾府。 很快的,就有人来敲曾县令家门了。 “开门!”阿桃手里拿着另外抄写的罪状,敲敲门说,“曾县令,你的事犯了!” 陪着阿桃前来的是陈侍卫,今天他带着团练队伍特意往曾县令家门口绕行,为的就是给阿桃声威。 果然,阿桃喊过那一嗓子之后,门很快就开了。 曾县令的管家飞快的对她和她身后的人招手道:“我家老爷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逃走,你们快点!” 下一瞬,阿桃带着经过李逸培训过的新晋侍卫们,冲进了曾县令府邸。 求关注,求支持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真的有人在看吗?还是我的确在单机?《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求关注,求支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019 有阴谋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曾县令此刻已经慌乱如同热锅蚂蚁,他本以为即便瑞王妃派人来问罪,怎么也得有一两个时辰,万万没想到,人家的人马来得如此之快。 甚至阿桃带人闯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刚刚来得及把官印和官袍收到包裹里。 书房的门被人撞开,阿桃拿着控诉曾县令的罪状,进门之后劈头便说:“曾大人,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桃说完这话,面上撑着冷硬,实则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就在上个月,她还是个被人牙子牵着走的“货物”,被王妃娘娘买下后这短短的时日,她书也读了,武也练了,甚至在前半生见都没见过的大官县令,也要落入她的手中伏法。 世事之变幻 ,即让阿桃恍惚唏嘘,又让她止不住的兴奋。 县令啊,那可是一方水土的父母官,阿桃在家乡的时候,上有父兄,再上有族长,顶天见过的官吏也就是里正之流,里正之上隔了多少层,才是县令?这个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的是,王妃娘娘所在的这片天,要变了。 曾县令早在阿桃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被吓得面如土色,他心道:坏了,使者刺杀瑞王妃的事败露了,肯定把我给供出去了。 谁知,接下来阿桃宣布关于他的罪状里,却只有区区两条:一条闻所未闻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以及一条“侵占皇家产业”。 虽说这两条罪状都有值得商榷之处,甚至某些地方有点自相矛盾,但曾县令却好像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看着门里门外乌压压的人群,他把脸一抹,露出一副尘埃落定后的虚脱相。 “行,我认罪。”曾县令噗通一下坐倒在地,“就这样吧,我不折腾了。” 十足破罐破摔。 阿桃也不废话:“带走。” 之后过来两名王府下人,一把抓住曾县令,扯着他往外走。 曾县令哭丧着脸,喃喃地问阿桃:“王妃打算怎么处置我?是禀明朝廷后给我定罪,还是今天就把我办了?” 阿桃虎着脸,越来越有王妃亲卫的架势,厉声喝道:“你认罪就是了,其他的事少问。” 曾县令脸色灰败,顿了顿,还是有点不死心:“下官的意思是,下官可能对王妃娘娘还有点用处,能否让娘娘网开一面?” 就瑞王妃那含而不发的野心,曾县令很怀疑她会将自己处以死刑,随便搪塞过朝廷了事。 哪知阿桃冷笑一声,朗声回答:“你的用处不就是用来敷衍朝廷?放心,娘娘说了,你的死罪可免。” 曾县令眼睛一亮,当即就想说点什么。 可是阿桃下一句,便让他眼神中的光熄灭了。 阿桃说:“但是活罪难逃,被送去劳动改造了。” 曾县令:……??? * 裴卿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曾县令,标志着她在昔县的势力终于落到了实处。 系统:【宿主声望空前高涨,声望+10】 系统:【声望增加带来了增益,宿主属地内民智开启速度提升到了25%。】 民智开启速度越快,对知识吸收的速度就越快,对新技能和新技术的掌握速度也就越快,反应到藩镇建设上,那就是未来基建速度将更快。 早先,裴卿一穷二白,王府里连下人都不齐心,当时她还不知道曾县令想害自己。 现在,通过白发美少年自曝其短,她知道曾县令心怀叵测,这个时候她已经有能力有决心有手段将其拿下,将整个昔县纳入同一个组织构架,所以才有今天派出阿桃捉拿曾县令这一出戏。 出乎意料的是,老曾没有负隅顽抗,也没有矢口否认,十分干脆的便认罪服输,甚至直到被戴上手铐脚镣,准备发配到农田参加劳动改造的时候,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裴卿就拨冗抽了一刻钟的时间见了见他。 跟前两次见面不同,曾县令这次面容憔悴,但瞧着眼神却没有多沮丧。 “知道本王妃为什么没有定你刺杀之罪吗?”裴卿轻描淡写的问他。 曾县令摇头。 裴卿微笑道:“当然是因为你还有用。” 曾县令一呆。 裴卿也不多言,只是沉稳的说:“好好接受改造,你还会有刑满释放、继续为国效力的一天。” 曾县令这下终于弄懂了。 “瑞王妃,你居然想让我这个敌对派系的人效忠你?”曾县令难以置信的说,“我就算是戴脚镣跌倒了跌死,碰树上撞死,都不可能效忠你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 裴卿毫不动怒,微微一笑道:“行,你这话我记下了。” 说罢,她令人将曾县令带走,去城外刚开垦的棉花地种地去了。 拔除了曾县令的势力,县里的其他官吏更不在话下,功曹等人当天就带着县里的户籍册子并田册赶到了瑞王府,而已经掌握县令大印的裴卿自然不客气的笑纳,将整个昔县握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裴卿查阅系统各项数值后,问阿桃:“第一批扫盲班的学员学的怎么样了?” 阿桃回答:“刚学到半本书。” 裴卿想了想,吩咐道:“从今天开始,第一批学员转为扫盲班老师,每天下午抽时间面向全昔县人授课,只需要教授最常用的一百个字和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即可。” 而这些扫盲班“老师”的学习,则继续在晚上进行,学业加倍。 阿桃迅速而准确的记录下王妃娘娘的要求后,不解的问:“娘娘,为什么要全县人都尽快认字?” 裴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教化人道的功德。 而功德,则可以用来恢复系统功能。 裴卿问系统:距离能够兑换高产春小麦种子,还需要多少时间? 系统:【按照宿主目前积攒功德的速度,等全民扫盲开始,还有一个月就可以使得系统功能恢复的10%,到时就可以开启你需要的兑换通道。】 裴卿果断道:不行,太晚了。 阳春三月过去一半,如果想抓住春耕的尾巴播种高产小麦,她必须还得更快一点恢复系统功能。 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获得一大波功德呢? 想了想,裴卿问陈侍卫:“今天怎么是你当值?李侍卫呢?” 陈侍卫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启禀主母,他让属下带话给主母,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会在午饭前回来。” 裴卿点点头,也没问什么事,忽而站起来对陈侍卫招招手道:“那不等他了,你跟我走一趟。” 陈侍卫面露惊讶。 “王妃娘娘,您要带属下去哪里?”他小心翼翼的问。 裴卿让阿桃去忙,由阿杏给她披上一件斗篷,带着人便往外走,边走边回答 :“去矿上,从曾县令手里抢来的矿,本王妃还没见识过呢。” 陈侍卫大吃一惊。 “王妃娘娘万万不可,”他惊慌的说,“矿上乃是穷凶极恶之徒,恐会冒犯娘娘,还是等……等李侍卫回来,由他去处理吧。” 裴卿不由分说的打断他:“那就多带点人,用人海战术压垮他们——李侍卫不回来县,难道本王妃的事情就不办了?” 陈侍卫听的在心里叫苦不迭,但又不能不从,只得悄悄让人去通知他家主上。 今天的团练,因为这点突如其的事被打断了,陈侍卫把参加团练的所有人召集起来,硬着头皮带他们跟上了王妃娘娘的脚步。 昔县弹丸之地,方圆不过几里地,走出去十几里就是山头,距离倒是不远,就是有点费脚。 不过裴卿跟其他娇滴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不同,体力相当之好,爬起山来毫不喘气,甚至都不需要侍女们来搀扶。 她本以为走到矿附近会听见一片叮叮当当开凿矿石的声音,谁知叮当声没听到,听到的却是一片喊杀声。 裴卿心中一紧,远远的停下脚步,迅速吩咐陈侍卫:“老陈赶紧组织所有的民兵齐声喊,就喊‘朝廷兵马打上来了,大家快逃命去吧’,快点喊!” 陈侍卫迅速照办。 跟着他们上山的这些民兵,还以为这也是训练的一个项目,毫不犹豫的跟着齐声喊了起来。 “朝廷兵马打上来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朝廷兵马打上来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朝廷兵马打上来了,大家快逃命去吧!” 上千人的呼喊声响彻群山,震的山里的鸟雀惊慌失措地扑棱棱乱飞,走兽都被吓得往别处逃窜而去。 矿山之中的喊杀声,也因为这些人的呼喊而陡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一伙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接二连三从矿山里冲了出来,迎面看到黑压压着上千人的阵势,掉头便跑,眨眼间就跑进林子里没影了。 又过了片刻,裴卿等到矿山里面再没有其他的声音,才对所有人挥挥手:“走吧,我们进山”。 这是一座开发的十分潦草的矿山,矿石凌乱的堆放在地上,起初外面没人,往里边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才能影影绰绰看到人影。 除此以外,地面上还躺着一些伤员,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裴卿被大家拱卫在正中,陈侍卫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抬高声音大喝:“瑞王府办事全都不要动,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下!” 声音所到之处,传来一片稀里哗啦扔石头的动静,而最靠近瑞王府人马的地方,矿山里的人纷纷跪了下来。 不仅跪下,还全都失声痛哭,见到瑞王府的人仿佛见到了亲人。 “是传说中的王妃娘娘吗?” “是王妃娘娘听到了我们的祷告,派天兵天将来了吗?” “真的是瑞王府,真的是瑞王府,瑞王府真的派人来了!” …… 裴卿越是听下去,越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眼望去,凡是伏地痛哭的人,全都衣着破烂,面黄肌瘦,脸黑手黑,明显是矿工的样子。 “你们怎么知道本王妃要来?”她隔着人群惊讶的问距离最近的一个矿工。 那个矿工骤然见到一个仙女般的人物藏在人丛中,突然福至心灵,哭喊道:“难道您就是王妃娘娘?” 裴卿淡淡的应了一声。 矿工们痛哭的声音更大了。 “我们都是被卖到山里来的人,在这里挖矿挖了好几个月都没人管过我们的死活,”旷工边哭边说,“但是前几天我们之中就有人偷偷传递消息,说最近会有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娘娘来救我们,她就是这座矿山真正的主人,瑞王府的王妃娘娘!” 这些人在矿山起早贪黑的做工,每天只有两个蒸饼,渴了只能喝些冷水,一旦挖矿有所懈怠,就会被凶神恶煞的人轮鞭子乱抽,被活活抽死的都不在少数。 本来他们全都活得毫无希望,准备在绝望中死去,却没料到最近有人在偷偷传递瑞王妃的消息,并且明确告诉他们瑞王妃一定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管,肯定要来解救他们的。 今天那十几个恶徒又开始对他们喊打喊杀,这些矿工忍无可忍,愤而反抗,结果被恶徒们杀伤了好几个人,正在陷入绝境之时,瑞王妃却带着人从天而降。 这彻底坐实了她乃是菩萨娘娘的说法。 裴卿听着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本来已经逆来顺受的矿工突然起来逆反之心? 这么巧,就在她今天准备过来看看矿的时候,他们也起义了? 甚至还有人在几天前就布局,替她传播好名声? 别人可能会以为这些都是巧合,不过属于侥幸,但裴卿却从里面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按下心里的疑惑,她脸上不露声色,露出一个柔美端庄的笑容,提高了声音对地上跪着的矿工们说:“大家猜测的不错,本王妃就是特意来解救大家的,从此以后大家就是瑞王府的子民,本王妃定不会让大家再受苦!” 她的话被人一波一波复述,转告互相通知,渐渐传遍了整个矿。 不久之后刚才还哭声震天的矿工们,此刻则振奋的齐声喊道:“多谢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系统提示这时也姗姗来迟。 【宿主声望值加10。】 【宿主功德翻番。】 【系统功能恢复到10%】 【宿主心心念念的兑换通道,即将开启】 020 高产春小麦粮种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同一时间,狼狈逃窜的十几个恶徒忽而在山林深处遭到了围堵,围堵他们的是一个戴着面巾、长身玉立的男子,他手持长鞭,每一次出手就会带走一个恶徒的性命。 最后一个恶徒眼看得逃不脱了,恶狠狠的瞪向他,嘶吼道:“阁下到底是谁?我家主上不会放过你的!” 长鞭破空,恶徒怎么躲闪也躲闪不开,最终被击毙。 戴着面巾的男子一言不发,干净利落的一击毙命后,扭头便走。 很快, 他便出了深山老林,正好赶上瑞王妃率队下山的尾巴。 李逸过来的时候,裴卿正在寻思自己的阴谋论,越想越觉得这里头有事。 “阴谋?我不觉得这是阴谋,”李逸回答她的时候,语调有些散漫,“赶巧罢了。” 裴卿听罢,侧头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看着四周的山,悠悠的说:“当巧合过于巧合的时候,那就不是巧合。”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吗?尤其是在这处穷乡僻壤的藩镇,老天怎会如此作弄人? 看身边气宇轩昂的男子不说话,她故意激将:“李侍卫跟在王爷的身边鞍前马后的,就这么点谋略素养?” 李逸蒙着面巾的侧脸看不出表情,回答的滴水不漏:“是王妃过于多疑而已。” 裴卿转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忽而低声笑道:“那可不是。你们家王爷能够活到安全离开京城就藩,肯定不会是个草包,你就没有学到一星半点?” 李逸胸膛起伏,忽而加快脚步越过了她,走到前排和陈侍卫并肩而行去了。 这什么一言不合就不理人的吗? 裴卿桃花眼弯了弯,轻声嘀咕了一句:“小气!” 回到王府之后,饶是她体力不错,也不禁有些疲惫,不过她却没有选择休息,而是拿出一张纸写写画画。 李逸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裴卿站在桌案旁边,桌上是一张画满了内容的白纸,上面是一轮形状奇特的大树,每一根树枝上都写着小字,挂着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名字。 他把茶水放下,随口问裴卿:“王妃这是在写什么?” 裴卿头也不抬的说:“这是一个复流程图,是思维导图的一种,我在分析某些事件之间的因果关系。” 一杯清茶被放到了她手边,她适时抬起头来,温软的笑了笑:“谢谢,本王妃正好口渴了。” 在她无声喝茶的空当,李逸悠悠的问:“王妃想要分析出什么因果关系?” 裴卿把茶杯放下,若无其事的回答:“我怀疑昔县还有一股其他势力,试着分析看看。” 李逸:…… 发觉站在身边的高大男子陷入奇异的沉默,她不由得仰头看了他一眼。 李逸避开了她的视线,双手环胸,昂首看向远方,口里淡淡的说:“王妃在天庭上也是这般精细的吗?” 裴卿哑然失笑。 “好说好说,基操勿6。”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脸上却巧笑倩兮,似调笑似谦虚。 很快,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纸上,手指虚虚扫过上面的一个个文字,低叹道:“可惜信息有点少,目前分析不出来呢。” 李逸:……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身体姿态却比刚才放松了一些,抱着的手臂垂下,改而虚虚垂落在大腿外侧。 * 从矿上领回来的旷工有好几百人,经过简单的休整,洗澡更衣再饱饱的吃两顿后,这些人的名册才在第二天由阿桃整理了出来。 “他们都是由人牙子带来的,”阿桃给裴卿汇报着汇总来的消息,“有的是流民,有的则是家里因为各种原因过不下去自卖自身,还有的甚至是被人牙子拐骗来的。” 裴卿吩咐:“问问他们想不想留在昔县,如果想的话就给他们办理户籍,如果想走对的话也给路引,盖上县衙的官印,哪里都可以去的。” 阿桃领命,而后经过盘点,这些矿工几乎都愿意留下来,别的不说,起码在昔县能吃饱饭。 裴卿闻言,露出温软笑意,淡淡的说:“在我们昔县,可不养闲人,要么做工要么种田,让他们自己选吧。目前提供的工种只有矿工,他们要留下来吃饭,就只能接着去挖矿。不愿意再挖矿的,那就去承包十亩荒地种田吧,种子可以由王府赊欠给他们。” 一向对裴卿百依百顺的阿桃听的愣在当场,难得反驳了一句:“王妃娘娘,王府里什么时候有种子了?是在粮仓里吗?” 裴卿却摆摆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让她先去忙。 阿桃离开后,裴卿封闭了小楼,本来楼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下更是谁也进不来。 来到二楼,她照例遮遮掩掩的放下床帐钻进被窝,对系统郑重其事道:“来吧,我要兑换高产春小麦种子。” 万事俱备,只欠一般等价物。 而这一次的一般等价物,是她亲自进矿山,由系统收取的原生矿石。 若不是为了一箭双雕,她也不会耽误民兵训练,带着人一鼓作气上了矿山。 目前系统空间只恢复到原来的 10%,但已经装取了两层楼高那么多的火山伴生矿矿石。 因此地提炼技术有限,那些占据这处矿产的人只要了石硫黄,却对火山伴生出来的各种金属视而不见,更不知道挖掘埋藏在火山岩间的宝石,所以这些都便宜了裴卿。 经过系统筛选,可以用来兑换万界物资的有一大堆硫磺、一些铜铁原矿石、一些贵金属矿石,以及十块火山钻原石。 系统:【是否开启兑换?】 裴卿搓搓手,迫不及待的回答:“是的,全部兑换为适合本方水土的高产春小麦良种!” 淡淡的金红色光芒在被窝之下闪烁了两秒钟,紧跟着,就有金灿灿的小麦种子不停从虚空中涌入被窝之下,只不过两个呼吸,裴卿几乎就被种子埋住了。 吓得她赶紧一跃而起,蹭蹭两下窜出了被窝。 随着她的脚步,更多的麦浪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床帐,洒落到光洁的地板上,甚至蔓延到了房门口。 裴卿一路急退,退出房门,退到楼门口,又忙不迭的退到了楼下,而小麦良种紧随着她的脚步,刷啦啦如水波一样顺着楼梯流淌下来,直把一楼填满了大半才停止。 两只脚几乎都陷在种子堆里的裴卿:…… “估计错误,估计错误。”她咕哝着,艰难的把自己从种子堆里拔出来,好容易走到楼门口却傻了眼。 门是向内打开的,而现在,门里面全是沉甸甸的种子,彻底把门给堵住了,她该怎么打开呢? 就在裴卿纠结之际,她听到了李逸的声音。 “王妃,你在里面吗?”隔着门,他在门外沉声说,“开门。” 裴卿囧囧有神的回答:“我,我打不开!” 下一秒,就见结实稳固的楼门忽而哗啦一下被人扯了下来,露出李逸那双鹰隼般锐利漂亮的眼睛。 而饶是他定力惊人,在见到小楼内部的景象之后,也不由得呆了呆。 “这是……?”李逸吃惊的问。 他很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就在半天前,这座小楼里还是空空如也的,绝对没有这么多的麦粒。 他下意识从地板上捞起一把麦粒,而后更加惊讶的发现,这是一种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小麦颗粒都要饱满硕大的种籽,可以肯定的是,哪怕是在关中,在最肥沃的土壤上结出来的麦籽,都没有眼下他手里的这种漂亮。 “这是高产春小麦良种。”裴卿的声音干巴巴传来,她鞋子里也进了麦粒,现在很不舒服,只想换个地方倒倒鞋。 李逸微微吸了口气,眼神明亮的看着她,轻轻的问:“王妃刚才又在使用仙术?” 裴卿随口嗯了一声,一手扯住他的胳膊当支撑,一手就想去拽鞋子。 就在这时,李逸拦住了她的手,他诧异的问:“你脚怎么了?” 紧跟着,他半蹲了身子,一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裴卿一惊,因为姿势改变,她一时不防便把手按到了男人宽阔紧实的肩膀上,掌下的肌肉流畅而起伏,蕴含了极大的力量,却又像是流动在岩层下的钢铁,有种刚柔并济的美感。 “抬脚。”李逸命令她。 裴卿下意识的抬起被他握着的那一条腿,当即便觉脚下一凉,竟被他脱了鞋。 “等等!”她心头一跳,不由自主便要去夺回那只鞋子。 谁知动作利落的李逸已经把鞋子里的麦子给倒了个干净,紧跟着又给她把鞋穿上了,一凉一热之间,却带给她难言的滋味。 一股子莫名的热意似乎从脚部一路往上直冲头顶,裴卿少见的紧张,甚至话语里都带了一点口吃:“我,我自己来。” 没等她行动,蹲着的男子已经放开了手,转而捧住她另一只小腿。 “抬脚。”他头也不抬的命令。 裴卿羞窘的想往后撤:“我自己,我自己能行……” 话音未落,第二只鞋子也被人家清理干净,而后麻利的套回她的脚上。 双足落地的刹那,裴卿有点头重脚轻,说不上来的一股眩晕感击中了她,也不知道是羞涩所致,还是姿势变动所致。 李逸站起身,看着少女晕红了双颊,一时之间居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很坦荡的事情,经由她不常见的反应,才令人恍然发现其中的不寻常。 ……毫无违和感的做这种事情,他还是原来的他吗?李逸有一瞬间的错愕。 远处,来问王妃娘娘事情的阿杏正被陈侍卫死死的拦住,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而陈侍卫说的话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他对阿杏低喝:“现在过去会被天打雷劈的,你再等会!” 阿杏捂住嘴巴,看看陈侍卫,又看看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时候,裴卿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感觉自己被男子握过的两个脚踝上,正在不断往上蒸腾电流,她脸红红的垂头说:“谢谢。” 李逸吸了口气,面巾遮盖了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眸明亮如月:“王妃不必客气,这不是认清了我自己的身份,做我该做的事情么?” 头一次的,裴卿对自己说过的玩笑话有点后悔,她慢慢抬起头,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李逸的双眼,轻轻的说:“不是,我从未把你看成下人,如果之前我的态度冒犯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能看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有着铮铮傲骨,他如此顶天立地,却肯折节服侍她,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又有点情不自禁的喜悦。 “我原谅你。”李逸垂眸看着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不过,我还是要说,服侍王妃我是心甘情愿的。” 裴卿脸色更红,几乎维持不住和他对视,只能略带慌乱的别开视线。 远处,听到两人只言片语的阿杏用力按着嘴巴,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而她身边的陈侍卫,却不知怎的重重叹息了一声。 阿杏侧头瞪了一眼陈侍卫:这人怎么回事?好扫兴啊! 这时,裴卿乱扫的视线扫到了阿杏和陈侍卫,她赶忙错后几步,拉开了和李逸的距离。 “你们快过来,”她对那两个莫名站在远处不动的人招招手。 阿杏率先冲过来,假装刚才无事发生的说:“王妃娘娘,该吃饭了,你是吃蒸饼,还是自己做吃的?” 裴卿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李逸,发现他仍站在原地没动,于是对阿杏说:“暂时不打算吃饭,你现在和其他几个女侍卫一起,去找人清理小楼里的东西——都是高产麦种,非常金贵,用麻袋装好后清点一下数量,然后登记造册。” 阿杏不明觉厉,茫然的问:“王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春耕不是都结束了吗?” 裴卿微微一笑,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神色温和的回答道:“毕竟三月还没过去,早先是没条件,现在终于有条件种高产麦了,必须抓住春耕嗯尾巴——明天团练的内容就是全体开荒,种春小麦!" 021 知识传播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晴空万里,春日迟迟,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团练千人开始抢种春小麦。 继开荒种棉花之后,昔县瑞王府又有了大动作,将县城附近的荒地开出五百亩,用来种春小麦。 而在种小麦之前,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除了通过万界交易系统兑换过来的、已经萌动好的春小麦种子之外,播种前要的土地要翻耕平晒,还要施底肥,在穷困的昔县来说,能用的肥料也不过是开荒过程中整治出来的草木灰而已。 因是追着春耕的尾巴播种,人们一听说王妃娘娘要种的这种颗粒饱满的籽居然是高产春小麦,一个个的情绪都空前高涨。 早先,昔县附近能种的地不多,无力开荒的人守着贫瘠的地块勉强收个三五斗,而王妃娘娘发下来的种子,据说产量却能到达千斗,对于刚刚学会识数,认识了一百以内的数字的昔县人来说,十个一百那么多的收成……应该以“神迹”来彪炳。 而这么恐怖的产量,居然就来自他们手里正在播种的这些种籽?这怎能不令人心潮澎湃! 农具不够,人们用木铲来铲,用树枝来挖;牛马畜力不够,人们手提肩扛 ,应着拼着人人肩头磨出水泡,也要把木犁给把地犁遍;水源不足,上千人应是趁着夜色挖了通向昔河的沟渠,把水源引进来。 就这样,在无法使用机械化的这个古代藩镇,硬是实现了足以媲美半机械化的播种效率。 裴卿也没有闲着,花费一百两银子兑换了《春小麦种植手册》之后,她发开了愁。 “什么都缺,什么都缺啊!”她在纸上理了个清单,“缺农技师,缺农具,缺耕牛,缺铁,缺盐,甚至连烧砖的都缺!” 因此,她把《春小麦种植手册》交给雕版匠人们去印刷后,直接去棉花田找曾县令了。 阿桃和阿杏跟在王妃娘娘身边,听说去棉花地里看曾县令,这个女侍卫把手上的事情放到一边,硬是挤时间跟了过去。 对于阿桃来说,去见曾县令,是一件很能让自己忆苦思甜的事情,可以极大的提升自己的优越感。 以前,她是奴,曾县令是官,她连野菜都吃不饱,曾县令吃的是大鱼大肉,她住窝棚的时候,曾县令住的是铺着金砖的大瓦房。 现在,她顿顿有肉吃,住在王府宽敞的宅子里,所到之处备受尊敬,甚至隐隐有一呼百应的气势;而曾县令穿着粗麻布的衣服,吃糠咽菜,住在棉花地旁边的窝棚里。 阿桃不知道“世界的参差”这个词,但她晓得,她一看见曾县令过得落魄,她的心里就很美滋滋的。 曾县令正在棉花地里除草,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本来压根不想劳作,然而无论他去哪里都有人看着,他若是不劳作,甚至连米糠团子都没得吃。 为了不被活活饿死,曾县令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忍气吞声的干活。 让拔草就拔草,让松土就松土。 而当他看到率人抄了自己家的阿桃,以及从容站在阿桃身后的瑞王妃时,这种忍气吞声的滋味达到了顶峰。 因此,曾县令假装眼瞎,一直到裴卿走至他旁边都没反应。 “姓曾的,见了王妃娘娘为啥不行礼?”阿桃的声音传来,语气是曾县令深恶痛绝的狗仗人势。 曾县令往前一步,佝偻着身子拔下一根野草,听而不闻。 这时,裴卿甜美的声音轻盈的传了过来,她浅笑着说:“老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本王妃给你安排的乡野生活不错吧?” 本来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曾县令,炸了。 “瑞王妃,要打要杀你给个话,如此折辱读书人,也不怕天下人戳你的脊梁骨!”说着这话,曾县令一把丢掉了手里对的野草,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对比曾县令火冒三丈的样子,美丽高贵的瑞王妃就像天上飘下来的仙女,气定而神闲:“人都说耕读传家,种地不丢人,身为一个‘有气节’的读书人,曾县令做点农活可以给你自己增加资历和阅历,不吃亏。” 曾县令再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可以如此颠倒黑白,他的话被堵在半截,都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而裴卿也没等着他还嘴,单刀直入的问:“我想买匠人,但人牙子手里没有,得从豪商家族内部去请,你在昔县这么久,认不认识距离这里最近的豪商?” 曾县令脖子一耿:“不、认、识!” 裴卿看也不看他,转而对阿桃说:“阿桃,我瞧曾县令最近吃的有点饱,这个火气好像大了点,给他准备的饭食减半吧,别再叫他上了火,还得吃药怪可怜的。” 已经忍饥挨饿好几天的曾县令眼前一黑,难以置信的瞪向裴卿:“瑞王妃 ,你,你还是人吗?” 他面容惨淡,就差声泪俱下、披散了头发躺地上嚎哭了。 阿桃在旁边凉凉的说:“姓曾的,我家王妃娘娘如此心善,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干嘛骂人?” 曾县令怒视了一眼阿桃,忽而踏着重重的脚步往棉花地深处走去,边走边喊:“我就是死,你不给你介绍豪商!” 裴卿无奈的瞅瞅阿桃:“戏过了,真的有点过了。” 阿桃一呆,而后不好意思垂头说:“那……那属下去给那姓曾的道个歉?” 裴卿却轻笑着转过身,悠然道:“不必了,也不是非他不可,我去问旁人吧。” 这个旁人,自然就是跟了已故瑞王那么多年的李逸了。 * “想要司农?铁匠?砖瓦匠?木匠?盐匠?”李逸听了裴卿的要求也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他审慎的问:“王妃,你有这么多钱吗?” 之前培养造纸匠人和雕版匠人也就算了,毕竟她提供的技术,那些匠人要的工钱也都很低,但涉及到如此多行业的匠人,她还要“多多益善”,那就是另外一大笔钱了。 “你就说你认不认识这样的豪商吧。”裴卿单刀直入的问。 李逸沉吟道:“培养精通一行的匠人花费的钱物可不是小数,就如同织造行的大家族会培养绣娘但却不会培养磨针匠一样 ,大家族培养的匠人都是专精一种,可没有像王妃这样全面的,而且别的也都罢了,盐匠可是朝廷专管,就是有,也不是你一介寡妇王妃能找来的。” 裴卿却纤手挥挥,丝毫对困难不以为意:“我手里有《农具大全》,所以需要铁匠。有《砖瓦烧制手册》,所以需要砖瓦匠,以此类推,我还有《春小麦种植手册》,所以需要司农,但也只是需要比普通人素养稍微高点的匠人而已,若实在找不到这样的匠人,那我就自己培养——无非是多费点事罢了。” 李逸眼神怪异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良久才说:“王妃你不会是打算打造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内库吧?” 皇家有内库,里面匠人种类繁多,而且都精于本道,但那是为一整个皇家服务的。 裴卿的意思,收集这么多种类的工匠,却都是为她一个人服务的吗? 尽管早已经清楚的认知到她不是凡人,但李逸还是被她的气魄给震住了。 裴卿轻言慢语的给了他一个解释:“玩击剑种田游戏,专业工种的匠人越多越好,那样才好玩么。” 李逸失语。 又过了片刻,他垂头沉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动,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 “按照你的要求,倒是有这么一位豪商……”他说话的语调很慢,声音里带着一种琢磨不定的飘忽感,“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联系到他。” 等了等,他看她侧耳倾听,眼神便一点点幽暗下来,被神秘的气息笼罩,整个人沉入阴影里。 “所以,请王妃亲手写一封给他的信,我替王妃送给他。” * 晚上,王妃讲堂里的课本临时换成了《春小麦种植手册》,加急印刷出来的册子纸张有些粗糙,好在字迹和图画很清楚,裴卿带头领着第1批学员学习上面的知识。 “王妃娘娘,这本书太难了,里面好多词我们都看不懂”,阿桃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被埋没的读书天才,遇到不懂的问题应该率先就问。 裴卿温软的问她:“都有什么词不懂,拿出来说说,我可以给大家讲讲。” 阿桃愁眉苦脸的指着册子上面的好几个名词说:“什么磷铵、尿素……这些东西我们听都没听过,那都是什么呀?” 问了问题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有些莽撞,那么聪明善良的王妃娘娘,特意令人印出来的书,即便里边有难懂的地方,他们努力去想努力去念书一定能弄懂,干嘛要提出来让王妃娘娘烦心呢? “都怪我太笨了。”本来这几天觉得自己聪明了许多的阿桃,沮丧地垂下了头。 裴卿哑然失笑,想了想才说:“并不是你们笨,而是这几样东西目前哪儿都没有,它们是一些特殊的肥料,要想让粮食高产就离不了——不过眼下我们藩镇还无法出产而已。” 阿桃一呆:“我们无法出产吗?那什么地方能出产?” 裴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整个天下都没有办法生产。” 缺失了整条产业链,拿什么制作磷肥氮肥? “这就是我带领大家一起读这本书的目的,”裴卿适时鼓励在场众人,“碰到不懂的词大家可以来问我,等大家把这整本书弄懂之后,我们要在整个西线推广这本册子,争取让每一个种地的人都能明白册子里面讲的内容——大家想不想让咱们县里的土地在秋天收更多的粮食?” 这个问题得到的是异口同声的回应:“想!” 裴卿满意的点点头:“那我们就加把劲好好学,争取把知识早点传播下去。” 第1批学员里有不少是祖传重地的,听了王妃娘娘的话,心里都颇为震撼。 要知道种地的好把式,那也是代代相传的,甚至是一家的传家宝,不能对外泄露分毫。 而王妃娘娘却将这样贵重的学识制成册子,还要将其推广到整个县,这是朝廷那些大官们都没有做出来的事。 据说朝廷设有督促农事的大司农,也没见到有哪位大司农下地来给他们讲解这些种地要点,也没见有哪个朝廷官员只为了让他们多收粮,就费尽心力的弄出造纸弄出雕版,把宝贵的学识制作成册子。 多少年以来朝廷从没有给他们的东西,王妃娘娘却想都不想就传给他们,莫非她是圣人转世的么? 大家读书都读得极为认真,再加上有系统的声望加成,民智开启速度提升,还真有人在几天之内把整本册子都背完了,而后带着王府准备的干粮,下到一个一个的村子里去给农民们讲授春小麦播种要点的。 在种完500亩地的春小麦之后,县里的团练就结束了,紧跟着就是瑞王府推出来的土地承包责任制。 无论是王府原有土地还是后来开垦的荒地,全都允许人们来承包,承包期限10年,赋税却只要一成粮食,不仅是本朝藩镇赋税最低,更是历朝历代来赋税最低的。 本来这整个藩镇的土地都属于瑞王府所有,有限的一些自耕农也只能勉强维持不饿死,但是在王妃娘娘推出高产小麦种子之后,无论是有地的还是没地的,都抢着去承包王府的高产麦种地了。 即便是每个人都承包了那么地,县里依然还有大片没有开垦的荒地,更有前朝的时候开垦过,但经过兵荒马乱之后却抛荒了的地。 这样的地经常会被流民、土匪、马贼、番邦、野兽光顾,距离县城比较远,距离水源也不近,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因此人们都不爱去。 既然已经有被王妃娘娘赐福过的地可以种了,干嘛要冒风险去开荒?万一被抢了,或是种地的时候被杀了,甚至被路过的野兽吃掉了,该向谁说理去? 022 联络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这种时候,昔县这个弹丸之地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地广人稀。 人口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以至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捉肘见襟,稍微需要用到人力的大工程都无法开展。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证粮食生产,就必须花费更多的心力。 《春小麦种植手册》就是在这个时候由老带新的形式,以一人带一片的方法,缓慢推广开的。 “这种麦子种下之后需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吧?”有人对册子的内容提出疑问。 “就是,种田,种田,看天吃饭,这类麦子居然10天就得浇一次水,老天爷能这么给脸?”也有人对册子中的方法不以为然。 “王妃娘娘都说了这是高产良种,难道不是撒下种子就等秋天收获吗?”还有人在做梦。 “这本书上还有防治蝗虫的办法,蝗灾那可是蝗神降下的灾祸,能防得住?”更有人畏惧不已。 本来他们听到高产春小麦良种的产量,都对未来期盼不已,但是当他们得知需要在田地上投出出人意料的巨大劳力后,期盼全变成了怀疑。 雪上加霜的是,县城里面唯一的粮店从这天起开始给粮食涨价了。 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粮店也都会涨价,这点不稀奇,稀奇的是今年粮价涨得飞快,早上挂牌子10文钱一斤,到了晚上牌子就换成20文一斤了,转过天来迎接人们的还不定是什么高价。 这谁受得了? 所以,负责夜校扫盲班工作阿桃就不得不找到了裴卿,汇报了这个情况。 “都找我诉苦……每一家都揭不开锅……粮店太黑心了……上次团练拿到的钱全都买了粮食……全家都饿的要死……” 按照阿桃的意思,黑心的粮店老板就该抓起来抽鞭子,叫他涨价。 可是粮店老板来了之后,也十分委屈,眼泪说掉就掉。 “呜呜呜,王妃娘娘,小人也不瞒您,上次您买空粮仓之后,小人就张罗着去外地收粮食了,可是距离咱们昔县最近的繁华大城市也得好几百里,小人财力有限,雇的牛车数量也有限,这些日子采买回来的粮食也有限,要是按平价卖,赶明小人自己家吃的粮食也要没有了!” 路上运粮食的成本还有损耗、紧急去人家大粮店进货遭遇的抬价和白眼、托关系运出大城时的疏通……样样都需要钱。 什么,让他去更南边一点的地方收粮食?自己去村里收? 粮店老板哭得更凶了。 “小人上有八十岁的娘亲,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小人婆娘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小人不想平白送死。” 不通过当地豪强私底下去村子里收粮食,他怕不是嫌命太硬了?! 地方士绅、当地宗族、甚至随便一个关卡,都能要了他的老命! “小人就是一份小买卖,”粮店老板哭哭啼啼的哀求,“王妃娘娘要实在容不下小人,小人关店就是了,求娘娘饶命。” 哭得阿桃都心里泛起了愧疚,而在一旁吃茶的王妃娘娘却八风不动。 “本王妃若让你关店,你真的关?”裴卿端着茶,说话细声细气的,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却犀利的如同刀子。 她随手放下茶盏,淡淡道:“关吧。以后粮食改成瑞王府官营的了。” 粮店老板瞬间傻眼。 阿桃也目瞪口呆。 两人虽然立场不同,但反应的却出奇一致:都好悬给裴卿跪下。 粮店老板哭不出来了,他快昏过去了。 “娘娘,小人上有八十……”他想诉苦。 却被裴卿一个手势制止了。 “以后你也来给瑞王府当差,”裴卿笑眯眯的说,“每月有薪俸年底有奖金。” 管什么? 当然是管粮,管粮食出纳。 在这以前,都是王府的张管事在兼管,但张管事只有一个人,却要管王府的内务外务财务人事……分身乏术,这粮食出纳上,自然就不可能管的很精细。 现在,让鼓捣惯了粮食的粮店老板顶上,不就是物有所用了么? 从老板变成打工人,粮店这位一脸懵逼的离开了。 他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委官家里。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唉声叹气的对委官说,“亲家公,你看吧,以后咱们的昔县要大变天了啊!” 粮店老板和委官是亲家,委官自己颇能感受到兔死狐悲的凄凉,因此等他走后,委官想了想,偷偷去棉花地里找曾县令。 曾县令正在吃野菜团子,是用麦糠做的,很难吃很拉嗓子,他吃得很艰难。 看以前的部下来,曾县令有点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委官偷偷塞给曾县令两个软乎乎的蒸饼,曾县令的眼泪就差点冒了出来。 看管曾县令的人是昔县本地人,对委官这个本地人很通融,见到他给“劳役犯”送吃的,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曾县令边吃边听委官发牢骚,等把蒸饼吃完,他突然说:“给我拿纸笔来,我要给州府的大人写信!” 委官本身是管官仓的粮食出纳的,有个到哪都带账本纸笔的习惯,笔没多好,墨锭也很粗糙,废了点水才化开。 曾县令就着这样的笔墨,笔走龙蛇很快满满当当写了两大张纸。 最后落款是自己的大名。 “官印被瑞王妃收走了。”他心酸的对委官说,“你把信送上去,府台认识我的笔迹,怎么着也会收下信。” 委官惴惴不安的把那两张纸收起来,发现看守没看他们,便凑过去低声问曾县令:“州府会管咱们这个小县的事吗?” 曾县令看着已经冒出苗来的棉花地,面目狰狞的说:“肯定会,他就是不想管,也得给我管!” * 粮店老板是离开了,阿桃却有些惴惴。 “王妃娘娘,以后粮食官营……咱们有粮吗?” 别的不说,三千人每天嚼用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睁眼就是一天好几百斤,这还是忍饥挨饿的吃法。 要是放开肚皮往饱肚吃,一天三千斤都不够用的。 “咱们没有,可是官仓有啊。”裴卿笑起来纯真而善良,“先把官仓接过来,吃空官仓再说。” 县里最艰难的也不过是棉花和麦子收获前的这几个月,等到本朝独一份的“棉”收获,就能形成正向循环。 现在不过是创业的烧钱阶段而已,遇上困境正常。 阿桃忧心忡忡的走了。 相对于书读的越来越好,人懂得越来越多,虽然思维还脱离不了小家子气村姑做派的但已经比来昔县前脱胎换骨的阿桃,阿杏的心思就简单多了。 她想吃好吃的。 “娘娘,厨房那里还有好几只小公鸡呢。”阿杏吞着口水说,“您今天还做黄焖鸡吗?” 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裴卿油然一笑。 “不做黄焖鸡,”她天天嘴角,做了个鬼脸,“今天我想做酱爆鸡丁和溜鸡片。” 阿杏实在没想到一向端庄优雅的王妃娘娘居然也会做鬼脸,看得一整个呆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小公鸡。 “快杀鸡。”裴卿催促。 刚才她做鬼脸是想到了李逸,早上他说要帮她问问工匠的事,消失了大半天。 恐怕是赶不上吃饭了。 若是他回来发现她在他离开期间做了新菜,又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阿杏认真帮裴卿处理了鸡肉,然后就见她动作麻利的将鸡肉切成肉丁,拿酱抓匀,锅里放了一点猪油,刺啦一下就将肉丁放进去炒。 刹那之间,酱被热油催熟的滋味,肉的焦香味,以及柴火的烟火味冲入鼻腔,让阿杏不由自主深深吸气,再吸气。 酱爆鸡丁出锅,裴卿迅速给阿杏分了一半。 “快吃。”她催促自己的侍女,“小心李侍卫来了又抢你的。” 阿杏受宠若惊又激动万分,当下蹲到角落里就开吃,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而后裴卿又做了溜鸡片,和浓油赤酱的酱爆鸡丁不同,溜鸡片爽滑白嫩,像是躺在羹汁中的芙蓉花,看着漂亮闻着清淡。 这道菜,阿杏就没要,一来是不如酱爆鸡丁看上去好吃,而来……王妃娘娘不能再宠她了,再宠她她就要上天了。 所以,等裴卿桌上摆好碗筷和饭菜准备开动、李逸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发现桌上的菜色是一道半。 有人在他之前,抢走来了半道菜。 而这个人,显然不会是连筷子都没拿起来的裴卿。 “来了?”裴卿抬了抬眼,而后继续拿起筷子的动作,准备吃饭。 李逸顺理成章坐下来,没有遭到驱逐。 他心里莫名一松。 “菜看着不错。”他语调轻松的说,“量也挺大。” 裴卿嗯哼了一声,低头吃饭。 李逸拿起筷子,没有碰酱爆鸡丁,直接去夹溜鸡片,口里却貌似不经意的问:“这次怎么不赶我了。” 裴卿从睫毛底下看了他一眼,语带怜悯的说:“不赶了。想想你也怪可怜的,这么大的个子连顿好饭都没吃过,我就当施舍乞丐了。” 李逸动作未停,人却微妙的瞪了她一眼。 然而这个时候裴卿已经垂下了睫毛,他瞪了也白瞪。 吃了两口饭菜后,他忽而说:“工匠的事情有着落了,王爷生前交好一位姓黄的豪商,他答应帮王妃找找看,不过能找来多少人不好说。” 他盯着裴卿,抿住嘴,口里缓慢的咀嚼着饭菜,一直到她肯抬起头来给他正脸。 “豪商?”裴卿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惊喜,“干的不错——有多豪?” 李逸咽下口中饭菜,面巾遮盖来了他大部分表情,而巨大的刀疤有遮盖了他勉强露出来的下巴,以至于他整张脸上,只有那双星辰一般明亮的眸子吸引了人的注意。 “他的商队走南闯北,他的货物五花八门,他的人脉五湖四海——够不够豪?”他问。 裴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走南闯北、五花八门这两个词触动了她。 “那他卖不卖书?”她问李逸。 李逸停下夹菜的手,沉声问:“什么书?” 裴卿无辜的回答:“艳俗话本。” 李逸:…… 见他好一会不说话,裴卿以为没戏了,只要也低头接着吃饭。 然而李逸在把饭吃完后,放下筷子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是艳俗话本?!” 他知道瑞王府现在有自己的造纸工坊和雕版印刷工坊,也知道现在在昔县小范围流传的那几本书——但那些书好像不是话本吧? 裴卿嫣然一笑,笑得像个精灵,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老辣:“书这种商品,受众面只有读书人,而且读书人清高,往往自命不凡,对不认可的东西不仅不会买,而且会大加批判。” 昔县这里印刷的《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和《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根本不是礼朝读书人会认可的启蒙读物 。《春小麦种植手册》他们买了又没用,就更不可能买了。 所以只能卖受众——本朝读书人——会买的书种,而且是让他们买了会继续买,还会拼命安利的那种。 艳俗话本就挺合裴卿的意——这种本子可以连续出,一个系列数十本都没问题,而且情节好编,还不用像应试书本那么严谨,类似于快消品,图的就是一个来钱快、周期短、寿命长 。 昔县目前没有什么特产,就从这种话本开始好了。 李逸听得沉默不语。 他家的王妃,可真不是普通女子能媲美的。 格局太不一般了。 半晌之后,他低沉的问:“那王妃打算让谁来写这种艳俗话本?你的那几个女侍卫么?” 她们才刚认了几个字? 再次出乎李逸的意料,坐在他对面、仙子般的美丽少女举起手指,点了点自己。 “我写。”裴卿笑嘻嘻的说。 而后她就听到了重重的吸气声。 李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轻叹:“你连怀孕都是假的,就能写艳俗话本?” 她不光怀孕是假的,他还知道,她至今都是处子之身。 他严重怀疑,他家王妃知道什么叫“艳俗”吗? 023 开始基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点点头,看上去颇为成竹在胸:“腹稿我已经打好了,就写前朝公主和她十八个情郎的故事,每本一个情郎,一共十八本,上至宰相、下至穷书生都能给她安排上。” 李逸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耳朵,而后又甩了甩头。 “不用告诉我你想写什么,”他低头吃饭,“反正我是不会看的。”声音无奈又惆怅。 裴卿哑然失笑。 “别失望,前朝公主的情郎里也可以安排一个侍卫嘛。”她调笑道。 李逸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扒饭的速度突然变快了,而且也不再抬头看她。 艳俗小说都在系统里,比起兑换知识类书籍的昂贵,兑换几本这种小说只需花费十两银子,都是万界有名的作者写的畅销小说,在万界都能打动无数人,放到这个古代世界,销量应该没问题。 安排下印话本的事情,裴卿告诉阿桃先印一千本,等跟那个黄豪商牵上线,先让他试着代卖一下,反响如果不错再加印。 能读书的人都是家里有条件的,能买书的人家里就更有资产了,而能买艳俗小说的不用问,肯定都是有钱人,赚这些人的钱,比绞尽脑汁赚平民百姓的钱容易多了。 “我可指着尽快把书卖出去,好有进项呢。”裴卿充满暗示的说。 曾县令的家底有限,把他家抄完了之后也没到五千两银子,而藩镇建设又正是花钱的时候,回头培训工匠又是一大笔支出,还有打造农具,搜集制作水泥的原材料…… 这点钱还不够湿湿地皮的。 李逸把碗筷一推,帅气的起身道:“行,这就给王妃去问,看人家收不收你的艳俗小说。” 裴卿一翘大拇指:痛快。 要的就是这种风风火火。 吃完饭后,阿杏过来收拾走东西,阿桃便忧心忡忡的来汇报了。 裴卿问:“怎么脸跟吃了苦瓜似的,又遇到事了?” 比起云淡风轻、穿麻布衣裳都跟穿天衣的仙女一样的王妃娘娘,阿桃现在可说是灰头土脸。 “《春小麦种植手册》都讲解的差不多了,但是大家普遍都说弄不明白。”阿桃可怜巴巴的吸了口气,前几天的意气风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苦恼。 裴卿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手册说要大量使用肥料,但我们没有。” “手册说要精耕细作,但我们连锄头都不全。” “手册说要经常漫灌,但我们只挖了一条小水沟,水根本不够用。” …… 说完之后,阿桃总结:“大家都盼着秋天能多收麦子,但大家都没有信心。” 裴卿听完之后,当即回答:“第一,县里开始修公厕,先修一百个收集粪水,这些都可以用来沤肥;第二,统计一下县里有多少闲人,明天开始挖下水道,收集的污水可以排入田里,也算肥料来源;第三,修好下水道之后,接着修沟渠,多修几条,要覆盖所有麦田……这些费用都以瑞王府的名义来出,凡来参加基建的,每人每天两文钱,管午饭和晚饭,排成三班倒,人歇工不歇,要以最短时间把这些事情做好,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她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阿桃,温和的帮阿桃把下巴扶了回去。 “阿桃,把阿梦和阿季叫过来吧,让她们也分担一些。”阿梦阿季是六个贴身女侍卫中的两个,她们跟裴卿学的也最多。 这个时候,阿桃才喏喏的问了一小声:“王妃娘娘,厕所是什么?下水道……又是什么?” * 昔县人最近人心浮动,大起大落,都有些躁。 粮价飞涨,然后粮店关门了。 粮店关门,但是粮食变成官营的了,统一归瑞王府管。 不仅如此,瑞王府还规定了粮食价格:五文钱一斤。 比起之前粮店标出的“二十文一斤”粮食,瑞王府的粮价可说是平易近人了。 但,粮食丰收的时候,粮价能跌到两文钱一斤呢,现在瑞王府接手,居然把粮食定成五文钱一斤,有点高了吧? 不过紧跟着,在县城外面承包了麦地的人就高兴了。 因为,瑞王府提出将来的粮食统一收购价是三文钱一斤,哪怕外面丰收时粮价跌到一文钱两斤,瑞王府也只会按照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来收粮。 也就是说,瑞王府根本没打算靠粮食刮钱。 昔县承包了田地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人人都听了瑞王府的阿桃老师带人讲的春小麦种植课 ,知道以后种地会收很多粮食,除了自家吃,将会有更多的盈余用来卖钱,所以对粮价有微词的只是少数人,更多的人是同意这个粮价的。 不过,很快的,那对新粮价不满的少部分人也变得满意了,因为,瑞王府要招人干活了。 ——对粮价不满意,当然是因为穷。 而瑞王府招人,就意味着有收入,能治穷病。 不仅给瑞王府做工能有收入,而且一天还包两顿饭,省了买粮食的钱,一来一回,每天即便只有两文钱的工钱,那进项也不算少了! 所以,阿季一宣布要招人修厕所,报名的人就在桌子后面排起了长队。 负责修下水道的阿月桌子前,同样如此。 人一忙起来,再浮躁的心都会平静下去。 于是,因为对《春小麦种植手册》不明白而产生的焦躁,很快便被热火朝天的基建给赶跑了。 几个贴身侍女都有了事业,本来预定要由她们守护的裴卿就不得不再挑出近身护卫的人。 当然,阿杏是坚决要留在她身边的,阿杏不想操心,就想守着王妃娘娘。 当然,偶尔能蹭吃蹭喝就更好了。 阿杏贴身伺候裴卿,陈侍卫则带着人在屋子外面巡逻,再加上刚清理了曾县令,以及霸占矿坑的恶徒,昔县的安全性空前高涨。 所以李逸最近出现的就不那么频繁。 等他再来到裴卿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王妃。”他先跟站在花园小楼二楼廊上的裴卿打了个招呼。 而后一个纵身,轻飘飘跃到了她的身边。 裴卿正在二楼观景,其实是凝视府里的地面。 李逸疑惑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王妃为何要在王府内大兴土木?” 裴卿侧过脸来,慵懒的给了他一个眼波,平淡的回答:“就是重挖下水道而已。” 其实王府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有下水道,毕竟是藩王府邸,该有的设施都有,主院不仅有下水道,还有地龙,冬暖夏凉又干净又舒适,并不比京师的其他王府差 。 ——但也只是主院而已。 其他仆人居住的地方、偏园、乃至裴卿现在住的花园小楼都是没有下水道的。 裴卿不仅要修下水道,还打算修男女浴池。 “什么?”李逸讶然的问,“你还打算给所有下人修沐浴的地方?” 哪家的主人会这么善待下人? 想洗澡?自己屋里一盆水洗去。 尤其昔县这种穷地方,哪个下人和贫民能随时洗澡?哪家舍得每天烧水洗澡? 也就是瑞王妃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怪了,处处拿下人当下属,生怕亏待了他们。 裴卿听李逸这么一通阴阳,算是听出来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眨了眨桃花眼,索性侧过身来正脸瞧他,“别忘了你这侍卫也属于下人,我给你们提高待遇,你还不乐意?” 李逸呼吸停滞了一下。 再开口,声音里明显多了冷硬:“我跟他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裴卿继续逗他,“难道你是中性人?” 一开始,李逸没听出来,紧跟着,他琢磨出味来,登时就当着裴卿的面连退了好几步。 而后裴卿诧异的发现,他的耳朵红了。 面巾掩盖了他的多半张脸,衣领遮蔽了他的脖颈,只有通红的耳尖而揭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本来他站姿气宇轩昂,到哪都是一副睥睨之姿,但是在听过裴卿这句话后,他别过头看也不看她,胸膛连连起伏,也不知是不是气到了。 但即便他扭开脸不看她,也依然抬头挺胸背着手,并不是一个下人遭到主人调戏后的那种羞惭,倒像是…… “王妃以后少说这样的话!”良久,李逸面巾微微一动,沉闷而冷硬的说了这么一句。 裴卿发现,他在躲着她的眼睛。 有趣。 居然是这么纯情的吗? “我说什么啦?我刚才说的是艳俗小说里常用的话,这怎么啦?”裴卿无辜的歪着头,面容娇媚眼神明亮,就连睫毛都好像有话要讲。 李逸耳尖更红,忽而转回了头,居然又迎上了她的视线。 “你不该跟一个男子讲这种东西。”他一字一顿的说。 裴卿又忍不住逗他,低叹道:“哎呀,原来我没把你当男的,居然把你当闺阁姐妹了?” 李逸的眼角都红了,也不知是不是急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不仅如此,在他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耳尖和眼角的红晕也很快退了下去。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冷沉地说:“《韩非子·爱臣》云: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王妃,你若是对臣属太宠近,会伤及你自身。” 裴卿学他的样子背过手,但身姿是少女独有的娇俏,说话的声音更是娇软的不得了,她说:“怎么,你嫌我对你太宠近?你不是吧,想让我以后离你远点?你不想当侍卫了?” 李逸胸膛再度急促起伏,良久才气闷道:“不是。” 他是规劝她对下人们太宽容了,对那几个女侍卫更是太宠溺,甚至还把亲手做好的饭分给女侍卫吃……她怎么硬生生把话头往他头上安? 裴卿夸张的呼了口气,用纤纤玉指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还以为你不愿意护卫本王妃了,少了你,本王妃可没有安全感。” 而后她便观察到,李逸刚变成正常颜色的耳尖,再度通红。 裴卿再接再厉,彩虹屁三连:“李侍卫,我可不能没有你啊,这个王府没了你根本就没了安全,你可千万别跳槽……离开王府啊!” 她使用了领导常用话术,打算用迷魂汤灌晕他。 没办法,谁叫他武力值爆表,对上任何敌人都不虚的? 李逸收敛呼吸,胸膛几番起伏,好一会,他耳尖还红着,声音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淡淡的说 :“属下说了满一月就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王妃说这样的话是没用的。” 裴卿吃瘪。 人家根本不喝迷魂汤。 “那你走了,我的安全怎么办?”她做出一副愁容,桃花眼里蕴含了哀怨,倒像是被人欠了五百万一样。 李逸的耳尖终于彻底白了下来,他冷淡的再度退后一步:“有陈侍卫,还有府里这么多人,王妃不会有事的。” 她可是有仙法的精怪,她还能有什么危险? 危险的是他这种凡夫俗子才对! ——被她随便勾两句,就心神不宁、思绪大乱。 李逸越来越肯定,眼前这个少女“下凡”之前,肯定也是个能搅动仙界风云的厉害角色。 她会需要人保护? 可能吗? 裴卿才不会被他的冷漠击垮,软声软气的说:“那要是上次那个白毛的同伙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击毙了白发美少年,而那个人不是独行侠,是有同伴的。 他要是甩袖子走了,她再遇到白毛同伙,只能嗝屁。 “你的仙术对付不了他?”李逸垂下睫毛,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女,以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仰着头,巴掌大小脸满脸的楚楚可怜。 ——肯定又是演的,小骗子。 裴卿无法以视线穿透面巾看到李逸的脸,但这不妨碍她读懂了他的眼神。 她真诚的说:“仙术不能对凡人使用,我就是被江湖中人杀了,也不能对他们使用仙术,否则我会被雷劈的!” 李逸将信将疑,本来笃定的念头居然有所动摇。 她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她眼睛里的水光,是想要流出来的泪水吗? 莫非这次说的是真的? 那要不要继续留下来保护她一阵子? 024 活字印刷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你要留下来吗?”她柔声问,看着他的眸子认真而诚恳,风掠过她的鬓角,带起几根碎发微微颤动。 李逸垂眸和她对视,缓缓地问:“王妃认为我该留下?” 裴卿长长的睫毛掀动,声音柔和的说:“是的。王府里没有像你这样的武将,你要是离开,王府就变成了纸做的,谁都可以窜到我身边。” 李逸眸光莹润,深潭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玉白的脸,让他的双眼像是在泛光。 “我要去做的事,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王妃。”他盯着她,虽然声音依然冷淡,但眼神明亮柔软。 裴卿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柔,她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清清嫩嫩的嗓音透着一点笑意:“但是我觉得你要是保护我的话,留下不走不是更方便?” 话锋交织到现在,李逸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她透露一些自己要去做的事。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让人改变主意的少女。 而他要做的事情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不做是不行的。 因为没有人能替他去做。 他发现她一直在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试图影响他。 这对他来说,有点危险。 “我会在走之前给王妃留一本武林秘籍,”李逸忽而开口,“王妃照着秘籍训练人手,可以训练一批能用的暗卫,有了暗卫,你会比现在更安全,即便没有我的保护也会很安全。” 暗卫? 裴卿惊讶的小幅度转了转眼睛,脸上适时浮上一层歉疚:“是你修炼的武林秘籍吗?很珍贵的吧?可是我目前没什么呢补偿你呢……” 李逸打断她,声音冷淡,语调温和:“不用。” 他退后一步,转而说道:“陈侍卫也修炼过这个秘籍,他可以和你挑出来的暗卫对练。” “哦。”裴卿脸上的表情更不好意思了,“原来你都安排好了。” 李逸的面巾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归于平静。 他有点迟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她哄了,然而他明明又是自愿的。 只听裴卿温言软语的说:“无论你将来什么时候回归,藩镇总教头的位置总会给你留着,我特别看好你 。” 又来了,那种难以形容的被笼络感,令人不由自主想接近她的奇特牵引……李逸忽而后退了一大步。 “如果我不是我,王妃还会说这种话吗?”他低沉的问。 裴卿双眸微微睁大,讶然的问:“怎么会?” 李逸深深的看着她,似乎想把她脸上的神情分辨清楚。 “我若是个什么都不能干的残废,王妃还会理我吗?”李逸轻轻的问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问题。 裴卿脑筋电转,很快笑容变得更加柔和,带了一点安抚的味道:“会的,我会同情你怜悯你。” 但也不会再重用他。 ——职场就这样。 哪怕你以前功劳盖世,可是一旦对公司没用,照样毫不迟疑的抛弃你。 尽管心里念头冷酷,裴卿脸上却一片纯真,话语也更加诚恳:“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总不会不管你。” 李逸却似乎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进一步问:“我若残废了,王妃要怎么管?” 眼前男子的气场微微外放,那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睥睨感稍纵即逝,却令裴卿心口不由自主闷了一下。 “昔县以后会盖休干所疗养院,”她无辜的回答,“你要真残废了我一定让你住进去好好修养,衣食无忧的度过余生。” 随着她的话,眼前男子外放的气势瞬间收敛,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懂了。 “知道王妃这么冷酷无情,我就放心了,”只听他淡淡的说,“属下下午还有事,属下告退。” 裴卿怎能听不明白,刚才她的话令两人之间升起高墙,李逸起了疏离之意。 盯着他伟岸的背影,裴卿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你最好早点习惯。” 她才不来古代帝王心术那一套,也懒得做表面功夫,她这里就是公司管理,制度大于人情。 * 晚上得了空,裴卿才打开系统,想看看现在能兑换什么。 她一开始想兑换柴油和拖拉机,结果系统打了个x。 【系统功能残缺,无法兑换。】 接着她想兑换氮肥磷肥钾肥。 【系统功能残缺,无法兑换。】 然后她想兑换脱粒机。 【系统功能残缺,无法兑换。】 总之一切机械化的商品暂时都不可兑换。 裴卿单手托腮,语气不太美妙的问系统:“那我到底能兑换什么?我需要农具,需要肥料,否则秋天收不了多少粮食。” 系统:【建议宿主购买《王祯农书》和《齐民要术》,只需要五百两银子一本呢 】 裴卿:…… 她倒不是肉疼,就是觉得有点不甘心。 “我原来可是想兑换什么就兑换什么呢。”她对系统叹气。 系统:【亲,你穿越了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哈。】 穿越的时候,系统遭到致命性打击,差点彻底毁灭,现在也得从头开始修复,远不是她穿过来前那个世界里万能的系统。 “现在手头有点紧,可不可以给我打折?”她跟系统讨价还价。 系统:【本系统只是交易平台,提供能够穿梭时空的物品交易是需要给‘时空穿梭平台’上供的,收费打折扣的话,那么交易的商品也会随之打折扣】 裴卿并不想要残缺版的《王祯农书》和《齐民要术》,专业类书籍当然是要完整版的! “那行吧。”她心算了一下手里那点资金还能支撑多久,而后痛痛快快兑换了这两本书。 * 已经发下去的《春小麦播种手册》又被一本本收回了。 阿桃开始在王妃娘娘的带领下研读名为《齐民要术》的书。 这下就比《春小麦播种手册》好懂多了,虽然里面的内容也是文绉绉的,但有王秀才和周秀才在旁边及时解读,整本书读下来马上就能理解。 也没有什么“尿素”之类难懂又惊悚的词汇。 王秀才和周秀才听说过《齐民要术》,因为大衍朝在北魏之后,但他们没见过。 不光是他们,等闲读书人也没读过这种农学著作,现在科举盛行,谁不是埋头读四书五经?有空闲的也是读一些话本,谁会费心去读对自己完全没用的农书? 再说了,他们即便是想读也读不到啊。 据说《齐民要术》藏于深宫皇家书楼,也有南方豪富大地主家有这种藏书的,然而等闲读书人,甚至北方大部分的读书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书。 总结起来就是:这书很贵重,能拥有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想买也买不到啊。 然而,王妃娘娘手里就有这样的书,不仅有,她还打算刊行,而且是大范围刊行。 裴卿让第一批学员弄懂了《齐民要术》的内容后,就准备把这本书拆分出来印刷,不仅是为了缩短印刷时间,而且是因为目前藩镇需要的只是书里一部分的内容。 耕田、收种、种谷的内容是最先被确定的。 它们每个只有一篇,但对于目前的古代藩镇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至此,藩镇中关于种田这方面的事情,才终于有了适用的理论指导。 而后裴卿又将《王祯农书》印了一百份,只等制作农具的匠人一到昔县,就可以制作适合藩镇的农具了。 厕所和下水道修建的非常快,王府里每天都是新面貌,她按照自己预定的计划,真的分开盖了男女澡堂,不过因为没有匠人制作管道,建筑盖好了只能暂时搁置,等找到匠人打出水管来,就可以开始投入使用了。 忙完了这些琐事,裴卿将兑换出来的《前朝公主和她的十八个情郎》放到了印刷工坊。 这个时候,就需要使用另一种印刷方法:活字印刷术。 大衍朝还没有活字印刷术。 历史上,要到北宋庆历间毕昇才会方法泥活字印刷,而在大衍朝,目前盛行的是雕版印刷术,因此一本书的成本十分昂贵。 昂贵到,只有有钱的人家才能买书读书,家境差一点的就只能自己手抄书了。 不过,裴卿把活字印刷术(北宋版)从系统里有偿调用出来后,就迅速做成了培训手册,她打算把这个发明当成藩镇的特色伴手礼,只要有人买藩镇产品,就把这门技术无偿赠送出去。 这不是活雷锋,这是为了将印刷业的盘子做大。 目前这个大衍朝的印刷业还处于不太发达的阶段,工艺掌握在大家族手里,平民百姓对印刷品可望而不可即。 这很不好,所以她要推广活字印刷术,不仅是这个技术,手工造纸术也会被做成培训手册,同样当成藩镇的特色礼物,谁结交藩镇,就免费把技术给谁。 裴卿的目的,是在十年内将这两样能大大促进印刷业发展的技术铺展到全国。 到时候,她的艳俗话本就不知是读书人能买了。 到时候,就可以提出IP概念了。 “王妃娘娘!”印刷工坊的工头见到裴卿很激动。 他本来只是王府的下人,但裴卿因为人手不足就把他安排在工坊监督工人工作,本以为不出生产事故就算合格,谁料他干的还不错。 工头在王府里当了大半年的下人,本来王府穷困破落,除了房子什么也没有,但自从王爷去世后,王妃性情大变,不仅给所有下人分了房子,还把他们分别派到了重要的位置上,人人都管起事。 不仅如此,原来一天只能吃两个麦麸饼子,从来没吃过肉,但自从王妃娘娘施展手脚后,大家从经常饿肚子全都变成了一天三顿敞开吃,不仅他这个工坊的工头能吃饱,就是从贫民里挑出来学雕版的人们也都天天有肉吃,顿顿吃到肚子滚圆。 原先的日子仿佛是苦海,而现在他们全上岸了,曾经受过的苦挨过的饿现在全都变成了过往的回忆,再也不会引起他们的痛苦。 工坊里所有人的工作热情都十分高涨。 “天越来越热了,工坊里要常备汤水,”裴卿温和的对工头说,“缺什么少什么直接找阿桃,她都会给你们准备。” 工头强按激动的拼命点头,连连表示大家什么都不缺。 雕版工人在远处怯怯的站着,看着天仙一样的王妃娘娘,他们全都有些自惭形秽,都不敢过来。 而这个时候,裴卿已经开始对工头描述活字印刷术。 她没直接从系统里买书,那样属于兑换商品,太贵了。 她是检索了系统,从系统“科普”栏里调阅出活字印刷术的定义,而后自己死记硬背记下来的。 系统科普的肯定不如系统的活字印刷术手册纤细,但这毕竟是一个创意,雕版都弄出来了,活字并不难。 裴卿把活字印刷术一介绍完,工头还在琢磨,工坊里的工人已经有弄懂的了。 “王妃娘娘是想把字雕刻成反过来的一个一个对的字块么?”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弱弱的问。 裴卿看到了他,温和的对他招手,让他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少年。 少年的脸腾的红了,讷讷道:“小人陈土。” “如果本王妃让你来制作,要求每个字块都是方形的,大小必须一致,全都雕成阳文反向,你能做到吗?”她淡淡的问。 “小人可以!”陈土激动的回答,“小人小时候很喜欢玩泥巴,肯定能把每块泥都做成一样大小的方块!” 裴卿却摇了摇头:“不要泥巴,要木头,你要把木头切割成同样的大小,在上面挖出来反向阳文。” 这就有点难度了。 然而少年陈土用力的点着头:“能,我能!” 裴卿缓缓地嗯了一声,而后随意的说:“好,那么陈土,你就是新成立的活字印刷术工坊负责人了。” 陈土一愣,而后就感觉自己后背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雕版印刷术工坊的工头对他说:“还不快谢谢娘娘!” 陈土这才恍惚的拱手,感觉自己犹如置身梦中。 他,一个朝不保夕的孤儿,没有在粮食丰收前饿死,还被收进工坊做工,学了一门手艺,现在,不仅要再学一门手艺,而且还要成为管事的? 苍天啊,这是苍天真的开眼了吧?! 025 认错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李逸来到印刷工坊的时候,就发现裴卿正站在一个少年身边,饶有兴味的瞅着人家的手。 少年眉目清秀,脸色通红,时不时偷偷瞧一眼她,手里则不停的在摆弄工具,看上去是在雕刻小木块。 而裴卿始终低着头,用她特有的娇软语调慢条斯理的跟少年说着话,时而不经意的用纤纤玉指把耳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去。 而看那个少年,一副似乎随时都会流鼻血的样子 。 在清秀少年又一次偷着去瞅裴卿的时候,李逸走到了她的身后。 “王妃。”他声音冷淡的唤了一声。 裴卿刚才正在把活字印刷术的要点讲解给陈土,她讲的认真,完全没留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听到李逸的声音,她下意识抬起头来,转回身就撞上他毫无情绪的双眸。 “怎么啦?”她问。 李逸看看工坊里的人,而后低声对她说:“是关于话本的事。” 跟黄豪商这么快就联系上了? 这倒是有点让裴卿出乎意料,于是又勉励了陈土几句,而后转身带着李逸往外走。 临走前,李逸似有若无对的盯了一眼那个清秀的少年,清清楚楚看到少年望着裴卿背影的眼里一片灼热。 脸上的面巾一动,李逸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跟着裴卿离开了工坊。 裴卿走得不快不慢,所到之处人人拱手,要放在以前他们是一定会跪地叩拜的,但在她规定新规矩后,人们就改成拱手礼,而对她的尊敬却更胜于跪拜礼。 她脚步不停,一路走回王府的花园小楼,让阿杏去煮茶后,她让李逸在桌子对面坐下,两个人相对而座。 “黄豪商的回信可够快的。”她欣慰的问李逸,“不愧是商人。” 她说完之后就发现,李逸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是一眼。 裴卿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下。 “不过更快的还是咱们李侍卫,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话本销路打通了。”她笑吟吟的,看上去就像初春刚刚开放的粉桃花,表面上天真无邪,让人忍不住就把视线落在她对的脸上。 说完了这句话,她再看李逸,就观察到他的眼睛微微一弯,刚才那种冰雪般的感觉被温和的水潭代替。 裴卿脸上笑意更盛,这时阿杏把煮好的茶端上来,她顺手接过空茶杯,亲手给李逸倒了一杯茶。 “喝杯茶解解渴,”她略带殷勤的说,“辛苦辛苦,跑这一趟不容易吧?” 尽管李逸心里很清楚这是客套话,尽管他知道她有意识的在哄他,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眼前这个少女——但这不妨碍他的心情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愉快。 李逸再度看了裴卿一眼,还是刚才那种眼神,他接过茶,但并没有喝,而是捧在了手里。 “王妃上次说先印一千本,黄某人同意了。”他若无其事的用茶盖扫着茶沫,垂下睫毛掩盖了自己的眼神。 “……”裴卿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试探道,“是不是对方提出了特别苛刻的条件?不会是要我们送货上门吧?” 那样的话,每本书的成本飙升,就不符合快消品的理念了,因为,还不知道要把书送到距离多远的城市,送的越远,中途花费的人力成本就会越高昂,人工、畜力、路费……样样都是成本 。 李逸端着茶杯,沉吟道:“并不是。黄家在昔县有驻点,只需要把先期一千本书送到驻点,等黄家商队路过的时候顺便捎走就行。” 裴卿桃花眼明亮而晶莹,盯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的说:“可是你看起来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真的不是黄豪商那边的人欺负了你?” 哒。 茶杯被放到桌面上的声音。 裴卿看到李逸把茶杯放下,一侧小臂搭在桌面上,却没有露出手掌,而是任由手掌被桌子阻挡,另一侧的手臂则称撑住了他自己的腿,瞬间由板正的坐姿,变成了一个不太那么板正,却更有气势更睥睨的坐姿。 “能欺负我的,只有一个人。”他说,“但不是黄某人。” 裴卿本来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却给出这种回答,不由得便生出一点兴趣,她隔着桌子问 :“谁?” 李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说啊。”裴卿催促。 李逸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淡淡回答:“近在眼前。” 他的语调极度冷淡。 故此,裴卿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哦……”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睫毛连连抖动,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但很快的,又因为他那独有的语调,刚想升起来的一点旖旎又被她按了下去。 裴卿坐直了身子,纤细的手指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若无其事的说:“那不是应该的嘛。” 她的话音刚落,李逸放在桌子上的小臂收了回去,坐姿由恣意重回端正。 “是应该的。”他不咸不淡的说,“都是我自找的。” 他听到了清脆的笑声。 裴卿边笑边问:“这怎么还阴阳怪气了?莫非本王妃亏待了李侍卫?” 李逸垂眸把玩茶杯,没说话。 “这样吧,以后只要是你帮我做的事情,都可以从里面抽千分之一的成。”她不紧不慢的说,语气和他的很相似,却多了一丝调皮。 李逸的面巾动了动,似乎是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话。 裴卿微微歪头,放任而自在的轻笑着说:“就从这次销售艳俗话本开始,无论黄豪商给什么价,里面都有你的千分之一。” 李逸依旧沉默,但垂下的睫毛却抬了起来,眸子倒影着一点窗棂里透出来的微光,显得瞳孔愈发幽深。 只听裴卿解释道:“千分之一呢,就是一千份中的一份。” “我知道,我读过汉朝的《九章算数》,”他淡漠的接过了话,“知道什么是分数。” 裴卿:…… 她有点发窘。 本来以为分数是现代人数学课里的内容 ,原来汉朝就有分数的概念了啊? “ 《九章算数》是《算经十书》中的,”李逸解释,“还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裴卿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没读过的书多了,没读过古代数学名著也不是多丢人的事,不用太不好意思。 ——她回头就去系统里兑换! “说起来,李侍卫居然连《九章算数》都读过,看来受过良好的教育呢,”裴卿脸上泛起甜甜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尴尬,略带感慨的说,“你的家境应该很不错的吧?” 李逸顿住,垂下眸子掩去眼中光辉,淡淡回答:“是王爷令我读的书。” 裴卿再度哦了一声。 对这个古代世界的人来说,士农工商,显然读书人站在整个社会阶级的上层,普通人能够有读书的机会不容易,死鬼王爷给李逸提供了珍贵的读书机会,所以,李逸对死鬼王爷这么感激又效忠,也就情有可原了。 才怪! 一个侍卫而已,居然还读书,读的还是普通人不会用上的《九章算数》,死鬼王爷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器重,然而他每次提起死鬼王爷的口吻都是淡淡的,像是在提及一个陌生人。 ——所以,他到底是一个信奉“只做不说”的行动派,还是一个只会敷衍的“口是心非”? 裴卿感觉自己越来越难懂这个“李侍卫”了。 她面色转为认真:“等黄豪商的商队来了,你负责跟他们谈价钱,钱多钱少这个在你,如果觉得有必要,第一批书可以不要钱,这个也在你把握。” 李逸没什么反应,莫非认为这个千分之一的提成不够高? 那他也得受着! 裴卿又道:“最重要的是开拓市场,先铺开市场再说挣钱,其实如果我能和黄豪商见一面就更好了,这样更能摸准他的脉。” 李逸就像条件反射一般的迅速说道:“他眼下不在昔县,最近也不可能来昔县。” 细碎的光掠过裴卿的桃花眼,她眼尾上扬,这样看人就带着一点不自觉的挑衅,她说:“你对黄豪商的行踪很了解?” 更加奇怪了好吗? 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能掌握家资豪富之人的动向,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能量? 李逸又是一顿。 “王爷和黄某人是好友,”他这样解释,“黄某人经常来信了解昔县的事,属下因此会得知他的动向。” 裴卿粉润的嘴唇弯了弯,眼眸光芒更盛,她有五成把握眼前人在撒谎。 不过她也懒得拆穿就是。 只要他能打通销路,怎么和经销商联系的,不重要。 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行。”裴卿笑得娇软又纯真,“我就当是这个原因好了。” 李逸面巾一动,这次明显能看出来是想说话。 但裴卿等了又等,却没等到他的声音。 他这是想进一步解释? 却被她的反应堵回去了? 裴卿心念电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她甜甜的问:“李侍卫除了读过《九章算数》,还读过别的书吗?本王妃读书少,对会读书的人很羡慕呢。” 李逸深潭般的眸子倒影着她玉白色的面庞,在瞳孔里显示出小小一团亮光,他双眼皮的褶皱微微加深,显得他看人特别专注深沉。 “王妃又在套我的话了。”他悠悠的说。 裴卿无辜的睁大眼睛,软软的说:“怎么会?本王妃明明在正大光明的提问。” “……”李逸依旧用刚才的眼神看她,口里却说,“我却认为,王妃博学多才,懂得也太多了。” 又骗人,她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样。 裴卿笑嘻嘻的说:“还好吧,不过我读书都是被迫的,不像李侍卫这么珍视读书的机会呢,李侍卫真的好上进。” 她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但无形之中,李逸感觉自己被小小的捧了一下。 有点……控制不住的开心。 “王妃,你为什么对谁都这样?”李逸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你在天庭也这么会说话的吗?” 所以她下凡的时候,才带来了那么强大的仙术? 裴卿温柔亲切的回答:“本王妃生来如此。” 她就是这样的人,他有意见? 憋着! 李逸这时候便说:“你对那个雕版的小匠人也太和善了,有那个必要?” 裴卿没听懂。 “什么?”她愣了一下才问。 李逸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压抑,他说:“就是那个给你把弄木头块的小子。” “哦……”裴卿似懂非懂。 但很快她便明白了什么。 呵,在这等着她呢? 裴卿脸色转冷,一向带着一点娇软甜意的双唇绷了起来,桃花眼中的波光被冷冽所取代,她直视着对面高大的男人,而对方也不为所动的和她对视,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李侍卫,我希望你能意识到,王爷已经死了。”她冷冷的说,“我现在是个寡妇,我有权向任何人教授知识,我有权和任何人单独相处,你没有权利用死去的王爷攻击我。” 李逸同样冷冽的看着她,不为所动的反问:“你不觉得你和那个少年离得太近了吗?” 下一瞬,他收到了瑞王妃的冷笑。 裴卿的话里带着冰碴子:“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和你走得太近了?我是不是要离所有男人远点?你是不是想让我把昔县所有的男人都赶出去?” 李逸哑然。 他抬起手指揉了揉额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卿痴笑:“你就是这个意思!” 她拍桌而起,居高临下瞪着人家:“我告诉你,我不会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约束,我就是这样做事的,你想教我做事?你算老几?” 李逸继续揉额角。 糟糕,炸毛了。 他不过是想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安全,这个世道对女子并不是那么宽容,怎么在她嘴里…… “我的错。”李逸果断认错,“我不该那么说你。” 裴卿依然很气,娇滴滴的叫嚣道:“就是你的错!” 李逸迅速拱手:“我错了,请王妃责罚。” 裴卿看着他挡住面部的拱手礼,忽而一怔。 李逸露出来的手上,疤痕纵横,几乎布满了双手。 奇怪,可能是她以前没注意?他原来手上就有这么多疤痕的吗? 026 器重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你怎么那么多伤疤?”她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 疤痕多盖满了他的双手,都看不出手的本来颜色了。 李逸放下手,看也不看手上的疤,舒缓的回答:“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裴卿耳根腾的一热:这话说的她好像很心疼一样,谁心疼他啦? 因为他这句话,她没好意思再追问他这伤疤都是怎么来的。 那样就不是一个高亲和力领导该有的表现了。 裴卿不想越界。 “以后咱们藩镇也肯定是要组建商队出售藩镇产品的,”她挪开视线,轻柔的说,“你多跟黄家商队学着点,以后藩镇商队是一定需要你出力的。” “嗯。”李逸答应的十分清爽,“我会的。” 裴卿取过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从桌子上推给他:“这是活字印刷术的技术手册,你回头给黄豪商那边送去,算是藩镇一份小小心意。” 李逸闻言,眼眸抬起,犀利的看向她。 “活字,印刷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你,要把一个前无仅有的秘方送给别人?”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她只是与众不同的女人,现在就觉得她超脱凡俗、胸襟迥异凡人 ! 印刷术,而且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活字印刷术,她居然如此随便、眼都不眨的就要送人? 固然她是想要交好一个拥有商队的势力,但就这么平白把如此宝贵的技艺给人,这得舍弃多少赚钱的机会? 只听裴卿清清嫩嫩的说:“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在替本王妃舍不得吧?没有必要。” 李逸回过神来,满眼复杂的拿起那本册子,低头无声的翻了一遍。 册子书页不多,叙述的匠人操作也不多,但这是一份十分宝贵、从来没有人提出来的技艺。 看完之后,他瞬间意识到,这本册子能快速印书,比雕版印刷快了不知多少倍。 “难怪……”他喃喃自语,难怪她打算卖艳俗话本。 她以后怕是要以卖内容为主,而不是以替人印书为主。 李逸不由自主坐正了身,深深的看着她:“王妃,莫非你有很多很多可以出的书?” “聪明!”裴卿抬手轻轻鼓掌,玉指纤纤飞扬如清灵的蝴蝶,“所以我希望学会活字印刷术的势力越多越好,不过,我也不是谁都送的,至少有合作价值才送。” 他居然秒懂了她的意图,就连工坊印刷的工匠和工头都没有弄懂她的意图,甚至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六个贴身侍女也没有弄懂她的意图,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弄懂了。 这证明他有着超越常人的见识,是集士农工商4个阶层于一体的见识。 “王爷生前一定很器重你,”裴卿桃花眼眼波流转,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桌子对面的男子,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死鬼王爷很有可能常常对他委以重任,因此他才能有着丰富的阅历。 “你是王爷的心腹?唯一的心腹?”裴卿说着疑问的话,但心里却已经下了定论。 而后她就看到他微微瞪大眼睛,睫毛以极小的幅度轻轻颤抖。 裴卿便笑了:“是吧,我说对了?” 李逸再一次深吸了口气:“没想到王妃如此敏锐。” 裴卿但笑不语。 看着她娇美的笑脸,他顿了顿之后,郑重的说:“王爷临终前,把许多事情托付给了我。” 裴卿以极缓慢的幅度点了点头,眼中绽放一抹恍然之色。 “其中也包括我?”她问的是问句,但神色却已经直接肯定了,“是吗?” 李逸的眼眸幽深下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但裴卿知道她猜对了。 ——这就对了嘛,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李逸的行为举止如此特别、完全不像一个普通侍卫了。 “我倒没想到王爷是如此的周到。”裴卿轻轻的舒了口气,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遗憾。 ——她装的。 李逸非常迅速的劝道:“王妃,请节哀。” 裴卿于是便低下头,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说起来,我还是王爷买来的,”她没抬头,声调缠绵哀婉,“成亲都是跟公鸡拜的堂——”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一直到瑞王死都没有见过他一面,据说是瑞王吩咐身边人不让她给他送终,理由是怕吓到她。 这么一想……死鬼王爷心挺软的。 而原主对死鬼王爷来说,多少也是有一点特别的吧? 裴卿在心里对瑞王爷两口子虔诚祷告:愿您二位在另一个世界恩爱永远。 她拿帕子蒙着眼,李逸就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这不妨碍他从她的举止上推断出,她很眷恋“已故”的王爷。 下一瞬,李逸眉头微凝,鹰隼般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以及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不快。 他不得不干巴巴的说:“逝者已逝,还请王妃多多保重。” 裴卿低低的嗯了一声,气若游丝,表现在外表上,就显得格外娇软柔弱。 她垂着头,肩头瘦削脖颈修长,身材是那样的纤细娇弱,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平生第一次的,李逸起了安慰人的心思,他不得不违心的说:“王爷也希望王妃忘了他,好好的活下去。” 而后他揪心的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哽咽。 面对千军万马眨都不眨眼的李逸,瞬间便头皮发炸,连坐姿都僵硬起来。 同样是平生第一次的,他有些手足无措,手掌抬起来向她的方向伸过去,却又迅速收回,只能搁置到桌面上。 看着依然捂着手帕似乎沉浸在“离愁别绪”中的裴卿,他艰难的说:“别哭。王爷他……走得很安详。” 手帕掩面的裴卿险些破功,好在有帕子挡住了她扬起来的嘴角。 “是吗?”她软软的说,“那我就安心了。” 而后她顺势缓缓放下了帕子,人也终于能直视李逸了。 李逸无法自控对的看着她的双眼,看到她眼角眉梢处红了一片,仿若盛开之后即将凋零的花,他以为她是哭的,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变得柔软。 “王妃现在做的非常好。”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柔,“王爷如果在的话,会非常高兴的。” 裴卿抿了抿嘴,心里却极其特别的不以为然——如果她穿过来的时候瑞王没死,她会架空他叫他做个傀儡,到时候李逸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逸看她不说话,怕她再度沉入悲伤无法自拔,就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王妃在王爷生前一直隐藏仙人身份,很辛苦吧?”他声音平缓的问。 裴卿一愣,而后若无其事的别开了头,顺便用手指理了理鬓角的头发。 只听李逸又道:“难为王妃在王爷身后接手藩镇,王妃辛苦了。” 莫名的,裴卿差点又笑了。 她只得转回正脸,认真的对面前的男子说:“这都是我自愿的,谈不上辛苦,还很好玩。” 李逸诧异的视线扫过她的面庞:“王妃竟然不是来历劫,而是来玩的吗?” 裴卿只是笑,柔柔的娇娇的笑,笑而不语。 她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没人能套她的话。 李逸默默的收下这枚软钉子,无奈的眼瞅着冷场。 “册子你收好,”只见裴卿忽而指了指那本活字印刷术技术手册,对他吩咐,“现在就去把册子给了黄家的人,我希望尽快能和黄豪商本人搭上话。” 李逸站起身,略一拱手,他肩膀平直腰身劲瘦,这个拱手礼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英武帅气,他说:“是。” 而后,拿了书册抬脚就走。 ——不走不成,王妃都赶人了。 不走也没饭啊。 * 如是又过了几天,裴卿再去印刷工坊的时候,陈土就禀报说他已经弄懂活字印刷术了。 泥活字、木活字、铜活字的工艺他都明白了。 而其中他觉得最好把握的是木活字印刷,这可能是因为他是木工学徒又转成雕版学徒的缘故,他喜欢木头。 工坊里的工匠是最先接受教育的一批人,现在他们已经把《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和《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都学会了——用了不到两个月。 陈土腼腆的禀报:“小人平日并不是个聪明人,但是在工坊做事之余学东西,却是什么东西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小人就觉得……都是王妃娘娘在保佑小人……小人想学更多的东西。” 他想学《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和《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更高一层的知识。 ——全都是因为系统声望加成,引发的民智开启速率提升,所以他才会比以前学东西快。 裴卿一直微笑着倾听这个清秀美少年的讲述,一直到他把话说完,她才开口:“再等等 ,《小学一年级语文下册》和《小学一年级数学下册》暂时还不能给你,你先带头练习活字印刷术,其他学徒也跟你一起学。” 其实是现在钱要省着用,非得等话本开始卖出去之后有了进项,她才能从系统里“买”新课本。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这孩子了。 但是爱学习是好事,还是需要鼓励一下的。 裴卿的鼓励,就是加薪:“从今天起,你的月钱涨一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本王妃十分看好你。” 十分简单的套话,却令听到这话的陈土激动非常,脸涨的通红 ,眼神痴痴的落在裴卿脸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卿经常被人这么注视,早就习惯了,她命令:“我希望在五天内雕刻出常用的字,十天内印刷出第一本书,争取这个月就开始挣钱。” 陈土脸上的红晕退了下去,他脱口而出道:“这能行吗?王妃娘娘,小人一天可以雕十个字,但是小人身边一共只有十个人,五天根本弄不完啊!” 陈土纠结死了,虽然王妃娘娘是个仙女一样的人,有着如同仙术一般神奇的学识,但别人不是啊,别人没有仙术,都是凡夫俗子! 常用字足有近两千个,就凭人的两只手,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做二百天才能做完,十个人根本无法在五天内完成这项工作。 陈土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他为什么不能有四只手? “不必担心。”只听王妃娘娘淡然的说,“全藩镇都来帮你们,可能不需要五天就能完成。” 陈土:??? 当天下午,昔县人就收到了瑞王府的一项新工作——收木块。 木块的长宽高给定,人们只要按照标准将木块制作出来,送到瑞王府的印刷工坊,就能得到一个木块二十文钱的报酬。 一个小小的木块,二十文钱! 昔县外面漫山遍野都是树,王妃娘娘允许大家随便挑一棵树来砍,只要最后能做出足量合格的木块,就不算大家的“侵犯皇家财产罪”! 这不就等于白送钱白给钱吗? 全昔县人都狠狠的心动了。 除了有日常不得不做的事情、实在抽不出身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三三两两结伴去昔县外面砍树去了。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工具不足的问题,王妃娘娘竟然派人给他们发工具,同样是免费使用,当然,用完之后是需要归还的。 昔县人对这个工作迸发处处极大的热情,第二天中午就给印刷工坊送来了上万个一模一样的木块,结结实实把陈土等人吓了一跳。 之前,陈土因为木活字是需要切割木头先做木块再往上刻字,所以每天才只能做十个的。 现在,有了这足够数量、统一大小的木块,他和他的工友只需要认认真真的在木块上雕刻出阳文就行了,工作量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因此,真的不到五天就把常用对的两千字全给雕刻出来。 看着摆列起来整整齐齐,散发着清新木料香味的木活字群,陈土难掩激动的亲自去瑞王府汇报:可以印刷了。 激动是因为期待,他终于能够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而不是自己以为自己聪明实则都是空想了。 裴卿当即就将《前朝公主和她的十八个情郎:第一册》给了陈土。 “这上面的字有好多都不认识……”陈土拿到册子,却有些不知所措。 裴卿笑眯眯的安抚孩子:“没事,不用认识,知道怎么翻成阳文雕出来就行了。” 027 翠湾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陈土立即决定一有空就去请教王秀才,把这本书上所有不认识的字全学会。 不过当着王妃娘娘的面,他还是十分乖顺的应道:“是,小人明白。” 离开印刷工坊后,裴卿接见了昔县最大的一个人牙子。 人牙子又给她运过来好几十人,虽然对于正在开发中的昔县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不过也聊胜于无 。 裴卿坐在主院的花厅里,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站在院子里的人牙子和他带来的人,好一会没有说话。 人牙子几次想凑过去巴结裴卿,却都被阿杏挡住了,而由于陈侍卫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对他虎视眈眈,他也不敢不听阿杏的话。 “娘娘,您看小人这次带来的全都是好货色,”隔着门框,人牙子伸长脖子对端坐的裴卿说,“全都不超过二十岁。虽然看着是瘦了点,不过她们出身干净,家里实在养不下去才卖的,全都是上手就能干活的农家女,肯定合王妃娘娘的意。” 是的,这一批带来的奴婢全都是女孩子。 裴卿需要太多的人才,但她希望优先使用女性,她不希望她们下地干活,却会让她们承担起很多管理任务,和更多的社会责任。 而她们,全都是她的私奴,所有的身契都会落在她手里。 她们将会是她最重要的资产。 裴卿默默观察这些奴婢的时候,她们也都在悄悄的看她。 她们脸上带着忐忑又害怕的表情,每个人看起来都畏畏缩缩而不知所措,随着在庭院里站得越来越久,大部分人都开始摇摇晃晃。 ——在人牙子手里的时候,这些女孩子没一个能吃上饱饭,她们疲惫而虚弱,几乎没有体力。 饥饿疲劳加上恐惧,很快就出现了第1个昏倒的。 而后就像骨牌效应一样,昏过去的人越来越多。 结果就让人牙子的脸色相当难看,越来越难看。 “这一批的品质不尽如人意呢。”裴卿挑剔的对人牙子说。 人牙子额头冒出冷汗,女人不如男人好卖,尤其这些相貌平平长得又十分瘦弱的女孩,既不能负责貌美如花也不能负责赚钱养家,要不是听说瑞王妃想要这样的女孩,他也不会带着人跋涉百里来到这地方。 总之他是不会带这些赔钱货走的,绝对要想方设法让瑞王妃把她们都留下。 “他们这都是饿的,饿的,”人牙子再三强调,“只要吃上两顿饱饭马上就活蹦乱跳。” 裴卿继续挑剔:“但是这样本王妃就不知道这里面谁是生病,谁是饿的,这让本王妃怎么挑人?” 她看了一眼阿杏。 阿杏当即告诉人牙子:“王妃娘娘要这么多人是来当侍卫的,女侍卫!” 既然是来当侍卫的,那必须要身强力壮,瘦的像小鸡仔一样,怎么担负起保护王妃娘娘的重任? 人牙子连连搓手,殷切的说:“王妃娘娘看在她们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壮年身份上,您就收下她们吧。” 前两次他带人来卖的时候,瑞王府不挑不捡,十分大方,怎么轮到这一次,还挑剔上了呢? 裴卿笑眯眯,没有说话,只是又看了阿杏一眼。 阿杏果断对人牙子说道:“王妃娘娘的意思,要是只需一半价钱,人我们也不是不可以留下。” 人牙子眼前一黑,这刚好是他心里的底线。 “只能给您老人家免去二成,半价就有点太少了,”人牙子愁眉苦脸。 不等王妃娘娘答话,阿杏又抢着说:“不卖算了,你不卖别人抢着卖。” 说着这位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就要赶人。 这手法也太利索了,人牙子顿时扛不住。 “半价就半价,”他咬咬牙说,“娘娘以后可要多照顾小人的生意。” 在座位上端庄坐着的裴卿,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茶杯。 阿杏便说:“张管事,结账,送客。” 张管是给了人牙子钱之后就把这些女孩领走了,她们需要先沐浴更衣,然后再吃东西,等吃饱了之后才会收到王妃娘娘的召见。 昏倒的女孩子被王妃娘娘下令每人灌了一碗糖水全都醒了过来,然后在张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偏院,这里有一座女浴池。 已经有人给这些女孩子准备好,崭新的内外衣物和洗澡用的胰子,还有人在外面站岗,为她们守卫。 几十个女孩子进了澡堂之后,起初不知所措,当她们突然听到哗哗的水声从天而降的时候,全都被吓了一跳。 水是从天花板上浇下来的,仿若下雨一样,但却是温热的雨。 这跟她们以前沐浴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带着惊讶和新奇感,这些女孩子洗完了澡,换上干净舒适的新衣服,而后被人领到了另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里充满了饭菜的香味,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进了屋之后也全都是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一盆饭,上面盖着几片大大的肉,还有油汪汪的野菜。 所有被领到这里的女孩子都咽了一口唾沫。 片刻之后,她们每人手里多了一个木盆,跟刚才被他们羡慕的那些人一样,满满的全是饭,上面盖着肉和菜。 这些女孩子被安顿到一张长桌子上坐下来吃饭,刚坐下来,大部分人都开始狼吞虎咽的吃饭。 但其中却有一个女孩子带着警惕而不安的眼神,开始偷瞄周围的人。 她名叫翠湾。 翠湾曾经有过一个主人,雪白的头发漂亮的脸蛋,还是一位皇子府上的供奉,每年的收入超过10万两白银。 但是她的主人不见了。 主人消失已经有半个月了,翠湾感到很不安。 她是主人的贴身侍女,主人只有她这么一个贴身侍女,对她很好,不仅救过她的命还供她吃穿,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刚跟主人来到京城的时候,翠湾常常能看到贵族女郎身着绫罗绸缎骑在马上打马过街,一个个神采飞扬,看上去美丽高贵又放肆,她特别的羡慕。 主人便给她买了马,更买了许多漂亮的衣裳,还亲自教会了她骑马,亲手打了一根镶了宝石的马鞭,告诉她想抽谁就抽谁。 有一位来皇子府上做客的郡主讥笑她乡下土包子,主人便捉着她的手,抽了那郡主一马鞭,而最后,开口道歉的却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主人简直无所不能! 在主人身边的日子是翠湾毕生最快乐的日子,她觉得主人像神仙,虽然主人有一点邪魔的爱好,但这不妨碍翠湾发自心底的崇敬爱慕他。 主人离开之后半个月,她突然被人赶出了宅子,没收了所有的漂亮的衣服,马匹和马鞭也被抢走,人们告诉她,她的主人死掉了,死在了一个偏僻的小县,一个穷乡僻壤。 翠湾始终不能相信这个噩耗。 当她打听清楚那个小县名字叫做昔县,就一路坐着牛车往这里赶来。 现在她已经成功混进了县里,并在县城城头上看到了主人那张熟悉的俊脸。 ——他只剩下了一个头! 疯狂的愤怒和无边的悲痛令翠湾出奇的冷静,她一直沉默的跟着人牙子来到王府,她不能接受主人这种憋屈的死法,她一定要找到杀害主人的凶手! 她不光想给主人报仇,还想毁灭这里的一切。 不光凶手该死,这里的所有人也都该死! “你怎么不吃饭?”旁边一个女孩子扒饭途中好心的抽空问了她一嘴。 翠湾回过神来,强迫自己低下了头,她的饭一口也没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起了筷子,饿死自己是无法给主人报仇的,她得好好活着。 吃过饭之后,翠湾以为大家都要被分配着去干活,然而她们却又在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里摆满了一排一排的桌子和整整齐齐的凳子,而且每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行行书本,看上去居然是个学堂。 女孩子们被指挥着在座位上坐下,每人都按照吩咐拿起了一本书。 就在这时,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孩子走进了学堂。 她的岁数跟她们差不多,虽然相貌普通,但气质却跟她们有天差地别。 翠湾无法形容站在她们面前,比她们高出一个台阶之上的那个女孩,她看上去似乎觉得自己是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看起来自信又自负,骄傲极了。 “肃静肃静!”站在讲台上的阿桃拿起书本,用书脊敲了敲桌子,发出啪啪的响声。 台下坐着的女孩子们本来就说话声音不大,现在全都闭上了嘴,充满敬畏的看着她。 “王妃娘娘让我来教你们,我叫阿桃,”她情绪高涨的说,“娘娘吩咐让你们在10天内掌握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和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故此我们的时间很紧,现在拿过书,翻开第1页,我们开始吧。” 翠湾发现这个名字叫做阿桃的女孩子讲起课来速度很快,但却深入浅出,她本以为她不会那么快就能听懂,她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因为她从来也没读过书——但是跟着阿桃的讲述走,她却轻而易举地弄懂了书本上的内容。 即便是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翠湾也不得不承认,阿桃是个人才。 而在她周围,其他女孩儿也彼此交换着目光,她们以前也从来没读过书,但是她们惊讶的发现,她们居然都是读书的好苗子,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毫不费力的就学了好几页内容。 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也这么聪明吗?翠湾忍不住挠了挠耳朵,感觉很不可思议。 ——那为什么主人以前常常叫她小笨蛋? 主人光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就教了三个月! 然而在这个地方,她只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就学了100多个字! “这课本就是很容易让人弄懂”,最晚小声的自言自语,她把自己学得快的原因归咎于课本——这里的课本上面的文字是横排的,跟主人收藏的所有书都不同。 一定是这个缘故,才让她学得飞快。 课程中间她们得到了一盏茶的休息时间,阿桃虽然讲课的时候有点傲慢,但在休息的时候却是亲切的,也乐于回答她们的问题。 翠湾就在想要不要好好接近这位教书先生,或许她知道点关于主人的消息? 可惜一盏茶的时间不够她迟疑的,她还没有下定决心,课程又继续开始了。 阿桃一直讲到了天黑才放过了她们,让她们排队去饭堂吃饭。 这里居然是一天三顿饭! 出身贫民的翠湾很清楚,天底下绝大部分的人家是不可能吃第3顿饭的,即便会安排三顿饭,那么晚饭也应该是清汤寡水,骗骗肚子就算了的。 然而昔县这里的第3顿饭却和午饭一样丰盛! 依然是满满一大盆饭,上面盖着几片大大的肉片,还有油光水亮的野菜,那野菜上面一看就浇了猪油,吃在口里香味十分浓郁。 即便是跟着主人锦衣玉食了好一段时间的翠湾,也不得不承认昔县这地方的饭很有特色,跟任何地方的饭都不同,而且相当好吃。 吃完饭之后,她们又在别人的带领下去了另一个院落,这里的屋子是大通铺,几十个女孩子睡在长长一溜木板上,但是屋子里面非常干净 ,居然还有热水通到了屋子里。 听说是瑞王妃花高价钱采购来南方的竹管,做成了一种名为“自来水”的东西,使得每间屋子日夜都有水源源不断,不光是冷水还有热水! 这也太奢靡了吧? 即便是皇子府都没有这么便利的享受! 所有见到的一切都令翠湾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在这个地方仆人不像仆人,每个人都抬头挺胸,而且听说这里不允许行跪拜礼,所有人见面只允许拱手,哪怕是见到瑞王妃也是如此。 “这位王妃也太不可思议了……” 翠湾回想了一下主人寄居的那一位皇子的正妃——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仆人任何一个正眼,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经常一言不合就下令“拉下去杖毙”,府里每天都有抬出去的人。 再瞅瞅这位睿王妃的派头……不怎么像一位王妃。 028 紫花地丁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不过瑞王妃派头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杀害主人的凶手——翠湾坚信凶手仍藏在瑞王府里。 吃过晚饭后,她们有一小段休息时间,等天黑透了,“浪费”银钱的蜡烛大批量点着后,她们还要继续“上课。” 这次不是由阿桃当老师,而是瑞王妃本人来给她们授课。 奇怪的,瑞王妃讲课的时候不给她们发课本,而且授课形式也不像是要强迫她们记住什么东西,反而更像是吃饱饭后大家聚在一起的闲聊。 她,堂堂王妃,和她们一介奴婢,闲聊! “思想品德课由我本人亲自给你们上课。”美丽高贵的瑞王妃讲起话来软绵绵的,声音非常动听。 因为她们全都是被她买来的奴婢,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在她讲话的时候跑神,大家全都努力打起精神仔细倾听。 裴卿穿着细麻布的衣衫,通身上下没有半件饰品,然而她窈窕的身段和清丽的脸庞就是最好的装饰。 她缓缓扫视过新买来的女仆们,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在被她的目光鼓励,她轻柔的说:“你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来历,说说吧,我想听听你们来昔县前都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 努力集中精神听她讲话的女孩子们都愣了。 虽然“思想品德课”这个陌生的词令她们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王妃娘娘在开始讲课后,不是教给她们书本上的什么知识,而是让她们先诉苦,这点就令她们相当忐忑了。 这里是瑞王府 ,藩王的府邸,她们侍奉的主人是一位高贵的王妃,从没听说过哪位主人买仆人回来,是会先听她们倒苦水的,这位王妃到底有什么用意? 难道以后服侍她需要吃很多的苦受很多得罪,所以她想先试试她们有没有那份耐力? 大家都没有说话。 裴卿坐在台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底下这群女孩子脸上显露出来的情绪。 突然,她把视线落在一个清秀的女孩子脸上,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比其他人更紧张、更忐忑,似乎周围随时会冲出一个恶徒伤害她似的。 “就你吧,”裴卿指了指她,“你叫什么名字。” 清秀女孩直挺挺对的站了起来,硬邦邦的回答:“翠湾。” 裴卿微微抬手对她隔空一按:“坐下说话。” 翠湾僵直的落座。 只听瑞王妃问她:“给大家讲一件你印象最深的令你愤怒却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尽管瑞王妃态度十分和软,但翠湾知道,她不能推脱她的要求。 翠湾不得不面色紧绷的回答:“十岁之前我没吃过一顿饱饭,无论家里收再多的粮食,我娘也不让我吃饱,我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下面有五个弟弟——他们偶尔会有一顿饱饭,但我没有。” 然后她就被卖给了主人,从那之后她才尝到了吃饱饭是什么滋味。 然而那么好那么好的主人,却被这座府邸的某个人害死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翠湾干巴巴的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而其他女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们无非是看她一眼,露出感同身受的眼神,却也不会做的更多了。 有了她做开头,裴卿顺势一个个点名,终于一个个撬开了她们的嘴巴。 “我爹当着我和妹妹的面,把我娘腿打断了,然后就把我们卖了。” “我……我后娘总是拿烙铁烫我……所以我爹才卖的我。” “我成了寡妇因为以后没有孩子,族里吃绝户……做主把我卖了,把我夫君的房子和十亩地都占了。” “我本来是秀才家的女儿,还有一门好亲事,邻居勾引我还带我私奔,走半道把我的盘缠首饰都抢走,还把我卖了。” 课堂空气突然安静,大家全都同情的看向那个所托非人的女孩,但女孩脸上一片木然,讲自己对的事就像是讲一个民间故事。 顿了顿后,在裴卿的鼓励下,她们才继续了下去。 “为给弟弟娶媳妇,把我卖了……” “家里遭灾过不下去,把我卖了……” “后爹想弄我,我娘才卖的我……” 她们的不幸多种多样,落得的下场却完全一致——被人牙子买下,然后卖到了昔县瑞王府。 在女孩子们说话的时候,裴卿一直安静的听着,但她的视线没有错过她们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等所有人都说完之后,课堂上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从刚吃饱饭时短暂的安然,到后来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泪流满面,每个人都把自己不想认命却又不得不认命的伤口给露出来。 裴卿注意到,只有那个叫翠湾的女孩子没说自己为什么被卖。 看到每一张脸上的泪痕和委屈后,她缓缓开口道:“那么你们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你们的不幸吗?” 台下有人小小的呜咽:“是命。” 裴卿点点头:“是命也不是命。” 女孩子们还在擦眼泪,就听到台上的瑞王妃说:“你们错就错在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总是被别人将不幸强加在自己头上。” 台下的女孩子们泪流的更多了。 裴卿一个个看过去,温柔而坚定的说:“但是到了昔县之后,你们自己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我将是你们最后一任主人,你们将会受到良好的教育,学会精湛的技艺,还会掌握许多人的命运,只要你们努力工作,我保证日后你们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你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宅子,属于自己的财产,属于自己的田地 。” 台下鸦雀无声,女孩们惊呆了,全都忘记了自己的眼泪。 翠湾充满疑虑的瞪着瑞王妃,发现这位王妃和她所见过的所有贵人都不一样,她不敲打下人,也没有恩威并施,她直接给好处! ——她不怕这样会把所有奴婢惯坏了吗? 听听她说的话,她居然说身为女仆的她们也会有田地? 她要不是在说胡话,就是在骗她们,大家不可能会相信的! 翠湾拒绝相信。 然而当她把视线转向周围,却发现周围的女孩子们似乎全都相信了。 她们慌乱的擦干眼泪,看向瑞王妃的眼神充满火热,不像是看一个主人,倒像是再看一位神仙。 翠湾对周围人的反应十分不屑,在她看来,瑞王妃满口谎言,只会说漂亮话——其实她完全不用说这么多“漂亮话”,只需要给她们饭吃就够了,难道她们还能反抗她? 这时翠湾听到背后有两个女孩子在咬耳朵。 “我要是有自己的宅子,肯定特别舒服。” “我要是有自己的地,肯定不会再饿肚子。” …… 翠湾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怎么回事,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对瑞王妃口服心服了,她们怎么那么好骗? 就在这个时候,她被点名了。 端坐台上的裴卿看着她,微笑道:“翠湾,你肯定听全了大家的话,你能为我们今天的课程做个总结吗?” 翠湾瞠目结舌,半晌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 一直到被安排去大通铺休息的时候,大家都还羡慕的围着翠湾,全都认为她得了王妃娘娘的青眼,以后肯定能扶摇直上。 翠湾的回应是一句不说的沉默。 半夜,等所有人睡下后,翠湾悄悄的爬了起来。 想着主人的她睡不着。 她想去找到主人的尸身,好好给他盖个坟。 起码不能叫主人的人头再被风吹雨淋。 翠湾会一点功夫,但不是很高,她很担心自己怎么摸到城头上。 然而王府里巡逻的人似乎没看到她,昔县简陋的城头上又没有什么人,她轻而易举便把主人的头取了下来,简单的不可思议。 天很黑,翠湾抱着主人的头往外跑了许久直到就着月光跑到一处小山岗,在一片似乎是新砍伐出来的木桩子旁边停下,她才弯腰挖坑把主人的头埋了进去。 眼泪不停的自她的面颊滚落,想到那个嬉笑怒骂的主人再也不能回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撕开那么疼。 一直到残月将坠,翠湾才擦干眼泪,跪下磕了几个头,仔细辨认并牢记主人的坟头位置,而后才回了昔县。 城墙太矮,她不费什么事就翻了过去,躲开夜间巡逻的团练,她穿过洞开的王府大门溜了进去。 是的,据说瑞王府白天黑夜都不会关门,任何想要向王府求助的人都可以随时进门。 这又是一个令翠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感觉瑞王妃这个人有点不像一个内宅女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像个菩萨。 可是如果瑞王妃真是菩萨的话,她的主人又怎么会死在瑞王府里呢? 躺回大通铺的时候,翠湾全身都松了下来,她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裴卿听完了陈侍卫的禀报,并不以为意:“好的,我记住这个人了,她叫翠湾,我知道。” 陈侍卫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但这时也不得不提醒她:“主母,这个翠湾或许跟那天晚上的刺客颇有关系,不抓起来的话,属下怕您会有危险。” 裴卿认真的听完了她的话,忽而轻笑道:“她再危险难道还会比那个白毛更危险?这不是有你和李侍卫么。” 陈侍卫登时闭嘴,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禀告给他家主上。 下水道、公厕和浴池都盖好后,裴卿决定给阿季和阿月派更重的任务。 她查询了一下系统,查到了肥皂的配方。 穿越前她可不会特意去记这种东西,好在有系统。 如果要做肥皂的话,需要烧制大量的草木灰,还需要很多石灰水,她打算把这两件事分别交给她们去做,只有找到原料,才能把配方变为实物。 当然,做肥皂使用的猪油,现在王府里并不缺。 笔尖在纸上移动,裴卿不想费钱从系统里兑换《肥皂工艺流程》,于是自己把配方抄写了下来,毕竟也没几个字,不是什么大部头,她闲暇之余就能写两份。 在她写字的时候,李逸来了。 他有不经通报就能见她的资格。 伴随着李逸的是阵阵花香。 裴卿一抬头,就看到他修长手指正把一束淡紫色的野花放在她桌上。 “这是什么花?”她惊讶而喜悦的问,随手放下笔。 李逸随口回答:“紫花地丁。” 裴卿拿过花,纤细指尖掠过花瓣,若有所思的道:“这听上去似乎是一味药材。” “紫花地丁性寒凉,可清热解毒凉血消肿,”李逸便给她讲解,“疮疔肿毒和蛇虫咬伤都可用。” 裴卿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 “李侍卫,我发现你懂得好多哦。”她称赞一句,低头拨弄花瓣。 李逸悄悄的盯着她看,只见面色粉嫩的少女手持花束,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红唇雪肤人比花娇。 “昔县附近的山林里有不少药材,”他顺着她的意思道,“王妃如果想认识一下,我可以带你去。” 果然,裴卿眼眸明亮的看了过来,话语中充满了赞叹:“还是李侍卫懂我,我正想在昔县种药材来着。” 李逸耳根一热,吸了口气才把热度压了下去,他淡淡道:“好说。” 裴卿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很快站起身:“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带我去。” 随着系统功能日渐恢复,以后想要兑换万界商品,就需要用到她自己领地上出产的特色产品,如果昔县附近真的有好多草药的话,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一类可以和万界交易的特色商品,至少比肥皂有价值的多。 因为万界之中,有些植物只会在特定地区生长,其他世界不可能有,那个人的领地里若是出现了这种植物,等于是奇货可居,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李逸只得站了起来,他的视线随着裴卿移动到门口,忽而对着她的背影说:“地方不是很近,王妃要不要骑马?” 裴卿惊讶的回过头来,发丝掠过肩头,有两根还贴住了面颊。 “昔县居然有马?”她诧异极了,昔县这么穷,连牛都没几头,居然会有马? 李逸似乎笑了笑,因为他的面巾动了动,他说:“当然,王爷给王妃留下了几匹马,现在就在门口。” 029 全才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勾起小拇指,把贴到唇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忽而发现李逸耳朵的颜色有点不太正常。 她别开头,若无其事的忍住了一个笑。 瑞王府里面没有轿子,如果裴卿想去哪,就自己走着去,她禁止王府里出现轿夫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工种。 当裴卿路过学堂所在院落的时候,课间休息的翠湾看到了她,同时也看到了她身后一步之遥的李逸。 翠湾探究的眼神跟了许久,直到完全看不到两人,才收了回来。 “你这要是在我以前的主家,像你这样看主人是会被挖走眼珠子的。”同来的女孩子里有人“善意”的提醒。 旁边另一个女孩子顿时附和:“ 王妃娘娘肯定不喜欢被我们这么盯着,不过她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翠湾却完全没有收到同伴的规劝,瞪着眼睛问:“你们知道王妃娘娘后面跟着的那个高个子是谁吗?” 她得到了两声叹息。 “也对。”翠湾喃喃自语,“都是新来的,我不认识,你们也一样不认识。” * 裴卿走到王府门口,发现在门口果然拴着一匹高头大马,是很帅气的全黑色。 她站着欣赏了两眼,而后果断告诉李逸:“本王妃不会骑马。” 李逸哑然失笑。 “那只好由属下来牵着马走了。”他说着,向裴卿示意,让她看门口的上马石。 裴卿唇角轻勾,欣然走向上马石。 在踩上去之前,她忽而回身抓住了李逸的小臂,而后瞬间便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李逸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她。 裴卿却已经把他的手当栏杆,稳稳当当的扶着上了上马石。 李逸只得把马牵得更近了些,他心里倒想看看不会骑马的王妃怎么上马,因此只提供手臂,并没有主动扶她。 裴卿松开手,双手按住马背,刷的一下像只蝴蝶,轻飘飘的便坐到了马鞍上——侧坐。 她挑衅的看了李逸一眼。 李逸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裴卿的平衡性非常好,哪怕是侧身坐在马背上也像是坐在云端的仙子一样,飘逸清灵,连衣角的纹路都丝毫不乱。 “走。”她昂首挺胸的命令。 李逸默默的打量一番她的坐姿,而后一语不发的牵上马便往外走。 因为挖了下水道,街上的路面都是刚翻新的,虽然还是泥土地,但却已经被石碾子滚得非常平,马蹄走在上面步履相当稳当。 “王妃真的是第1次骑马吗?”李逸单手牵着马缰绳,看上去步履悠然,但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很快就走到了城门口。 裴卿当即回答:“没错,不过我以前特意练过平衡。” 穿过矮小残破的城门洞,出了县城之后路面便开始变得坎坷起来,但这不影响他走的飞快。 经过已经冒出绿色麦苗的麦田和长得很茁壮的棉花地,他们来到了昔县附近一座小山岗之下。 “这些白里透着一点淡紫的是黄芪,”李逸指着地上的野花开始介绍,“那边瘦瘦的像竹管一样的紫色小喇叭花是地黄,再往山里头走还有甘草、人参和细辛……” 裴卿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眼前望不到边际的崇山峻岭、幽谷深林,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整个肺脏像被清洗过一样舒坦。 这一片像童话一样的绿色领地,都是她的! 李逸手法利索的把缰绳拴到一棵树上,而后仰头望着她,张开了双臂。 裴卿从群山之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对他的动作有点迟疑的问:“或许你可以找一块下马石?” 她转头四顾,想找一根木桩子之类的东西。 回答她的是低沉柔和如同大提琴的男子嗓音,里面隐约掺着一丝笑意:“没想到王妃对男女大防这么看重?” 他的手还停在缰绳上,因此这匹高头大马十分温顺,能让裴卿安安稳稳待在上面。 裴卿若无其事、假装体贴的回答:“那不是怕你会耳朵红的烧起来么。” 被反将一军的李逸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没事。”他这样说。 裴卿依旧没有动作,似乎打定主意在马背上呆到天荒地老。 李逸只得无奈的说:“不是想看看藩镇的药材生长情况?难道就因为不想被我抱下来就不看了?” 裴卿的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内部的软肉,忽而反手抓住他伸过来的两根胳膊,刷的一下像一片叶子一样飘落下地。 然后两个脚跟顿时像被砍了一刀似的,传来一阵生疼。 “嘶——”她皱着眉,左右交替着来回抬脚,抓着李逸胳膊的两只手用力的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需要我给你揉揉脚吗?”李逸轻轻的问了一声。 裴卿难得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她一边打量着旁边开的茂盛的各种野花一边问:“这地方有当归吗?” 李逸的回答是:“有。” 他说完之后便见她眼眸大亮,像是有一束光照亮了她的脸,让她神光湛湛令人不敢逼视,比早晨的朝阳还要美丽。 李逸想移开眼睛,但却做不到,只能定定的看着她,足有三个呼吸之后才别开了头。 “太好了,真幸运!”裴卿相当振奋,因此没有察觉李逸的异样。 她抬腿穿过花丛遍布的草地往树林上方行去,还不忘头也不回地招呼他:“快走快走,带我去看当归。” 当归是一种食用与药用兼优的植物,尤其是在烹煮肉类菜肴的时候,无论再腥的肉里只要加了当归,炖出来都会带着一股飘渺的药香,汤也会变得厚重而柔雅。 她早就想做当归猪骨汤来煮面条了,可惜昔县这个穷乡僻壤连个药铺都没有,就连唯一点郎中也只会诊脉和针灸,用得最多的药物居然是草木灰(?)。 李逸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的指示她往什么地方拐弯,又该在什么地方直行。 他经常会提前拂开冲着她头顶扫过来的枝叶,偶尔会低声提醒她小心脚下,一直在留神草丛里的蛇虫鼠蚁。 好在这个季节没什么蛇虫,他可以放心的让裴卿走在前面。 大约往上走了200多丈之后,李逸稳稳的说:“到了,就是这里。” 裴卿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脚步,感觉自己身体轻盈的一点都不累,还可以再爬两座山。 只见他们来到了一片嫩绿色的植物中间,这些植物高达大腿,上部有灰色细毛,一丛丛一簇簇生长在山坡草丛里,看上去并不起眼。 “当归早春的幼嫩茎芽可食,”李逸彬彬有礼的请示她,“如果王妃想吃的话,我可以为你摘一些。” 裴卿果然高兴的回答:“好啊好啊。” 然而低头看到他采摘茎叶的手上那布满的伤疤之后,她也跟着弯下腰和他一起采摘。 李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动作更快了。 很快两人就摘了一小捆,又挖了一棵整株的,用藤条捆在一起,裴卿这才满意了。 “回去就做骨汤捞面,”她轻轻拍了拍手,“多加点当归和葱油。” 感觉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大的了,她虽然很想继续爬山,但藩镇还有很多事物等着她处理,必须要返程了。 李逸似乎看出了她的留恋,他低声的问:“要不再多待一会?我带了肉脯,你想吃吗?” 裴卿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小小的如同一个儿童玩具的县城,有点犹豫的说:“可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就是吃口东西的时间,”他低声哄劝她,“耽误不了什么事。” 好吧,裴卿同意了。 附近有一棵倒在地上的枯树,李逸指给了她看,于是两个人便双双坐到了枯树上,中间隔了足以盛下另一个人的距离。 附近树枝上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叫,叫得十分动听,显得山林格外清幽,一阵纸张的窸窣声过后,李逸将一个小小的纸包递了过来。 裴卿匆匆扫过他的手,不忍心多看两眼他手上的疤痕,迅速接过了纸包。 ——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 她的动作一顿,而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深深的吐了出去,这纸包拿着有点,有点烫手。 李逸却没察觉她的异样,略带催促的低声问:“不打开吃一块吗?” “……”裴卿硬着头皮打开纸包,发现里面是几片红宝石般漂亮的金钱肉脯。 她假装镇定的拿起一片塞进嘴里,而后眼睛便是一亮。 鲜甜微咸的肉脯柔韧而富有嚼劲,但却半点不柴,每嚼一下都会在口里溢出丰富的滋味,她吃到了不知名香料层层叠叠的口感,非常美味。 “真好吃!”她讶然的看着纸包,有点难以置信,这是她在这个古代世界吃到过得最好吃的零食。 耳畔传来男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我是按照我义父教的方法做的,里面的香料有很多来自这座山坡上的草药,王妃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制作秘方写给你。” 裴卿从美食中回过神来,唇间还咬着第二片猪肉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亏待了人。 “不用不用。”她不好意思的说,“这秘方一吃就不便宜,你留着傍身吧。” 她从来没有给过李逸报酬,还三番两次的被他救过命,却指使他做了许多事,而有些事却不是他一介侍卫需要做的。 想了想,她又追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缺钱,我可以买下你的秘方,多少钱都行。” 李逸侧头看着她,低沉悦耳的笑声穿透了他脸上的面巾,落入了她的耳里。 “到底是我缺钱还是王妃更缺钱?”他不动声色的逗她。 裴卿放下肉脯,面色转为认真:“我缺钱,但该付钱的时候也绝不小气。” 李逸不说话了,反而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葫芦递给她。 裴卿疑惑的接过来,打开闻了闻,登时闻到一股清冽的花香。 “这是京城贵女都喜欢的玫瑰饮,”李逸解释,“库里还有一点玫瑰原浆 ,只有王妃配得上它,所以我自作主张为王妃兑了一些。” 而后他就发现,裴卿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我都有点嫉妒王爷了,他到底是怎么培养你的啊?”她喃喃的说,“武艺高强还懂兵法还念过不少的书,会辨认草药也能训练人才,还会做金钱肉脯,会兑饮品!” 到了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这个李逸是个全才,而且是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全才。 她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李逸,慢慢的,对那个死掉的王爷升起了一股好奇心。 能养出这么一个绝顶人才的,想必死鬼王爷很有手段才对,说不定他在就藩之前还是个惊才绝艳之辈——可惜,那人命短。 然而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这藩镇上下可就未必听她这个王妃号令了…… 裴卿陷入沉思,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东西,完全没留意身边的男人正在看她。 李逸满意的发现,裴卿对他带的食物和饮子很喜欢,她吃下了所有的肉脯,现在捧着葫芦一口一口喝着,每喝一口玫瑰饮都露出满足的表情。 ——像猫,又像只小狐狸。 树上传来扑棱棱拍打翅膀的声音,刚才站在他们头顶唱歌的那只鸟飞走了,林子里就显得安静了三分。 李逸依旧看着裴卿的侧脸,声音不大不小的说:“王妃,等你对我有了足够的信赖,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什么秘密?”裴卿迅速回神,转过头与他对视,诧异的扬起了睫毛。 李逸轻轻的说:“是关于王爷的。” 裴卿:什么?是关于那个死鬼的?那没事了。 她登时兴致缺缺,把空了的纸包和空了的葫芦还给他,率先起身道:“不早了,走吧。” “……”李逸仰头看着她,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直到她走出三步外,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真没想到她居然对他提出的秘密完全不感兴趣! 到底,是因为她对他不感兴趣,还是因为对“已故”王爷不敢兴趣呢 ? 030 思想品德课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带着当归嫩叶回到了花园小楼,小楼旁边有一座刚盖好的小厨房,这样以后她想吃点什么就不用往大厨房跑了。 阿杏给她拿来了一大块新鲜的猪排,她将其过了一遍开水后,放进锅里加清水和当归炖煮。 “王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呀?”阿杏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锅。 现在她已经知道,只要紧紧跟着王妃娘娘就可以吃到这辈子从没吃过的好东西,所以阿云阿桃阿季阿月她们全都领了差事去做事,而她却只想牢牢的跟在王妃娘娘身边。 裴卿这时正在准备揉面,注意到阿杏那副小馋猫的样子,她就把揉面的工作交给了阿杏。 “我想做面条……也就是汤饼,”她问阿杏,“你做过吗?” 阿杏愣住了。 “我家只在过年的时候才做汤饼”,阿杏吸溜着口水说,“我喜欢吃,我会做。” 裴卿就让她动手擀面条,自己则在旁边炸葱油。 整个小厨房里面弥漫着汤的药香和油的鲜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同一时间,王府的食堂也开始放餐了。 翠湾今天跟着别人一起学了文化课,还接受了“军训”,指挥她们像指挥一群团练兵的那个人姓陈,据说是瑞王妃的亲信,是一个侍卫,他的官职名称是“教官。” 令翠湾警惕的是,这个姓陈的侍卫武功高强,举手投足高人风范,随便一脚就可以踹飞半人高的一块大石头……她心里暗暗猜测这个人会不会和她主人的死有关? 为了接近这个人,翠湾训练很刻苦,她的表现在这一批新人之中是最优异的,她希望能引起陈侍卫的注意。 所以当阿杏又和陈侍卫斗嘴的时候,翠湾立刻就注意到了。 “又去蹭王妃娘娘的吃喝了?”陈侍卫一看到阿杏就打趣。 阿杏吃的小脸红扑扑的,依然在回味当归猪骨汤面的绝顶美味,她一边吧咂嘴一边说:“你不知道王妃娘娘做的饭有多好吃,可惜我只蹭到了一碗,就被李教官赶出来了。”所以她没吃饱,得到饭堂这边再找补找补。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翠湾听得一愣——居然还有一个姓李的教官? “你们李教官又去王妃娘娘那吃饭了?”陈侍卫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问阿杏。 阿杏撅着嘴巴说:“没错!他一个人就占了满满一锅汤饼,王妃娘娘也不赶他,还给他递筷子!” 两个人说着话就打好了饭,在饭堂角落里找了个位置,相对而坐开始吃饭,翠湾就坐在了他们附近,饭堂人很多很杂,她这么坐倒没有引起俩人的注意。 陈侍卫半是警告半是玩笑的说:“王妃娘娘都没赶人,你这个当丫头的难道还想替她赶人?” 阿杏摇了摇头,夹起一片肥美的大肉片,叹口气说:“我哪敢,我就是心疼王妃娘娘做的那桌饭菜而已。” 她开始认真扒饭,吃的满嘴流油,陈侍卫看了她一眼,跟着低头吃了起来。 翠湾就再没能多听到一些消息。 一直到把饭吃干净,把空碗放到一个大筐子里,甚至和别人一起离开饭堂,她都没能看到阿杏和陈侍卫有其他的交谈。 而当她离开后,陈侍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晚饭过后,休息了片刻就又到“思想品德”课的上课时间了,翠湾发现给她们上课的还是瑞王妃。 看上去,瑞王妃今天的心情不错,她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笑起来的样子能让人联想到枝繁叶茂的六月。 “昨天你们每个人都说了自己的苦事,所以,你们发现了什么吗?”瑞王妃的声音软软甜甜,就像是大家的同龄人。 台下的女孩子们彼此看看,没有吭声。 这个时候,翠湾发现自己被点名了。 “翠湾,你来说说,通过昨天大家的诉苦大会,你发现了什么?”瑞王妃温和的鼓励她。 翠湾全身僵住,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家都是苦出身。” 她不能不回答,她不能引起瑞王妃的注意,更不能引起她的反感,如果她违背瑞王妃被她赶出去,就不能再继续探查杀害主人的凶手了。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瞎蒙。 然而看瑞王妃脸上的表情,她似乎蒙对了? “总结的很到位。”裴卿满意的点点头,“大家以前都是苦人儿,都过过苦日子,所以你们看,你们现在都聚集在瑞王府之后,大家都有了做姐妹的机会。你们都是彼此的姐妹。” 这下子,台下的女孩子们不再沉默了,台下传来低低的窃窃私语。 而翠湾却越来越困惑,这个瑞王妃到底要搞什么?别人家的主子都喜欢又打又拉那一套,唯独瑞王妃,似乎生怕下人们不抱团似的? 为啥她跟别的王妃不一样? 只听瑞王妃语调悲悯的说:“你们或者被亲人抛弃,或者被爱人伤害,以前你们无能为力,但来到瑞王府后,你们就有权决定自己以后的人生——我会给你们提供工作,你们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如果你觉得孤单,就可以和身边的姐妹在一起,你们今后将是一个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的出身都是一样的,彼此可以提供帮助,尽管你们每个人以后要走的路却不会相同。” 台下再度安静下来,女孩子们不知不觉开始思索瑞王妃的话。 翠湾一开始没听懂,后来才反应过来,瑞王妃居然是在鼓励她们这些女仆顶门立户?是这个意思吗?她暗示她们不用依靠父兄宗族,也不必成亲,自己就能安排自己的人生? 到了这个时候,翠湾才真的有点骇然了。 因为,在她来这里之前,每一个女人的人生都不是能自己做主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必须听某个男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如果男人给她们安排一个悲惨的未来,她们也得受着。 更别提在家干苦活还挨打,出嫁当牛马还被糟践那点事——那太常见了。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女子能自己做自己的主 ,哪怕她高贵如公主,就连主人给她讲的《西游记》里有大笔家产的玉面狐狸 ,还要委身给牛魔王做妾才能保全自己的产业…… 而她们这些当下人的,她们这个标准的丫鬟女仆,居然能在瑞王府得到真正自主的权利? 翠湾心念急转,最后判定瑞王妃在说空话哄她们。 她心里的不服气冒了出来,总觉得都是女人,瑞王妃凭什么就拿她们当傻瓜?她反正不信瑞王妃的话! 瑞王妃就像有读心术一样,轻易看穿了台下女孩子们的质疑。 只听她镇定自若的说:“想知道怎么做到自主吗?第一,好好为我工作,越努力就会越挣钱;第二,对瑞王府保持忠诚,越忠诚挣钱的机会越多;第三,好好学习,学的越多挣钱越多。” 翠湾听到这里忍不住小声咕哝一句:“挣钱挣钱挣钱,挣钱就能自主?” 没想到,台上的瑞王妃居然听到了她的话。。。 “没错,”裴卿脸上一片宝相庄严,“我保证在瑞王府,你们只需要顾及律法和我这个王妃,其他任何男人都不必放在眼里,所以你只要越有钱,在瑞王府里就会越有地位。” 翠湾没说话,尽管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嗤之以鼻:尽是铜臭! 但另一个更大的声音却对她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每一个给瑞王妃干活的人,岂不太恣意了? 这时,只听瑞王妃悠悠的说:“在瑞王府里,男人还女人是平等的,你们和男人的工作机会将会同样多,出头的机会也会同样多,甚至会比男人更能得到重要的岗位,比如我的几个贴身女侍卫,她们现在就分管好几个昔县重要的部门,每个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可以说一不二。” 这段话令课堂中响起了低低的抽气声。 翠湾听得瞠目结舌,这个瑞王妃的气魄也太大了吧?居然允许丫鬟掌管一方权利?她不怕被架空? “我不怕被架空,”只听瑞王妃甜甜的说,“你们做的越好,我越会放权,我认为,你们人人都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 翠湾片刻后才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对的屏住了呼吸,因为胸口发闷,她不得不大大的喘了口气。 其他人的反应都和她的反应一模一样。 每个准女仆都被瑞王妃画下来的大饼给砸晕了,全都热血上头,在这一刻恨不能立即做出一番事业。 哪怕是心怀仇恨的翠湾,也忍不住畅享了一盏茶的时间,放纵自己沉浸在掌管昔县某项实务大权的美梦里。 等晚上躺到大通铺上,她和其他人一样失眠了。 ——瑞王妃把瑞王府描述的也太好了,她觉得,她要替主人报仇的难度增加了。 * 几天之后,阿月来禀报裴卿:她要的石灰石矿没找到。 裴卿不得不给她亲手写了一份石灰石对的性状描述,指点她去石硫磺矿附近找,才打发她出去。 阿月还没走,李逸就来了。 这几天他神出鬼没,连着好几天都没来抢裴卿做的饭,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要找什么矿?”他听了裴卿对阿月说的话之后,诧异的问。 裴卿描述了一下石灰石的外形。 李逸了然的哦了一声:“这附近没有,就是有也是非常少量的,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裴卿听了之后很失望。 做肥皂缺了石灰,不说完全不能成功,只能说只会失败。 “本来打算做个赚钱的小玩意,”她坦白的告诉他,“但是没有石灰矿就做不成了。” 李逸敏锐的捕捉到了“赚钱”两个字。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而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 “黄公子拿到活字印刷术之后,令人捎过来一万两银子,”李逸轻描淡写的说,“这是他的感谢信。” 裴卿吓了一跳。 她本来只是想用活字印刷术趟趟路,最多交个朋友就行,却没想到黄豪商这么上道。 瑞王府人吃马嚼的每天花钱不少,她现在就有点担心坐吃山空,然而有很多事又不是精打细算就能解决的,像下水道和修沟渠这种事就不能省钱,所以从曾县令那抢回来的五千两刷刷的减少,她都有些心焦了。 而黄豪商给的那一万两银子,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银子呢?”裴卿毫不矜持的往李逸身后看。 李逸沉稳的说:“黄家商队的驻点正在清点,清点好就给王妃送来。” 他听到她呼气的声音。 裴卿舒了口气,满眼赞叹的看着他说:“你真是及时雨,我这正愁钱呢。” 话本还没卖出去,人情就先欠上了。 她拿过黄豪商的那封信,在桌旁坐下打开,入眼就是一笔清俊洒脱的楷体,取法欧、柳,严谨精密,落在纸上呼之欲出。 “好字。”裴卿感慨了一句。 字是真的好,即便以她在前世半吊子书法班的眼光来看,这字也是已经有了风骨格局的大家之作。 谁能想到如此仙人之姿的帅字,出自一介商人之手呢? 她没看到的是,坐在桌子对面的李逸眸光一闪,眼底滑过淡淡笑意。 裴卿看完了信,又从头开始看第二遍,一个字一个字的欣赏。 信里的大概意思是夸赞昔县人杰地灵,感慨瑞王英年早逝,规劝她保重身体,还委婉的提出可以帮助她搞基建,将昔县建设成靠近边关的大仓库和商品中转站,大家一起发财。 裴卿惊讶的是,如此市侩的事,有这么一笔好字衬托,竟然也显得风雅起来,好像这位黄豪商就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大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仁人义士一样。 李逸静坐良久,一直没等到她说话,他只得问:“信上写的什么?” 裴卿抽空看了他一眼,又垂眸继续看信,口里却问:“你不知道?这位黄豪商想瓜分我的地盘呢。” 李逸:…… “他那是要瓜分你地盘的意思?”他扶额,“我还以为他会报答王爷,给你提供援助来着!” 031 高产稻种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把这封信逐字逐句看了三遍。 ——感觉像在看字帖,每个字都清俊洒脱、入木三分,观之忘俗。 不说文笔如何,就这一笔好字就能给人带来心灵上的享受。 许久之后,她才意犹未尽的把视线滑到落款上。 “黄十七?”裴卿轻轻细细的声音吐出这三个字,“这什么名字?” 这算人名? 他父母取名的水平可真不怎么样。 “为什么是十七?而不是十八,或者十六?”她好奇的问李逸。 李逸眸光随着她的手指缓缓移动,他淡淡道:“他家有男女二十多个孩子,他是第十七个,所以叫黄十七。” 裴卿吸了口气,又看了看那笔漂亮的字,慨叹道:“不简单。” 能养得起二十多个孩子,还能让孩子顺利长大,并受到优秀的教育……现在她确定这个黄家是豪富之家了。 想了想,她对李逸说:“你帮我给黄公子回信,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做药材生意。” 既然短时间内发现不了石灰矿,那就把人力投入种药材上面来,因为药材利润还要超过肥皂。 她对他解释道:“还好你告诉我昔县附近有这么多可以用的药材,我准备安排人手大批量栽种,就从当归开始,收获后可以优先卖给黄家的商队 。” 李逸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这个好办。” 他说好办,应该就是肯定能办成,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话不算数过——这一点,裴卿非常满意。 敲定了又一个进项,她的心情很振奋,恰好天色还早,她便吩咐李逸:“备马,我要去矿上一趟。” 经过这段日子的开采,想必石硫磺矿又多采出来不少矿石,她的系统空间又能派上用场了。 和上次一样,李逸牵马步行,裴卿侧坐马上,两人单独去了石硫磺矿所在的那座山。 山不远,山脚下还有一些挖出来的石头,正好1可供裴卿下马,自上次墩了脚后跟以后,她下马的时候就习惯性的先找“下马石”,好在这一次很顺利,她稳稳当当的踩着石头从马上下来,一点都没有弄疼双脚。 下了马之后,李逸伸过来胳膊,似乎想让她扶着,却被她无视了。 她脚步轻盈的往矿上而去,让李逸不得不随之加快了步伐。 现在挖矿的人只有昔县那些犯了事的泼皮,两个王府下人充当监工监督他们挖矿,因为人少,所以矿石出产也算不上多。 裴卿把所有人赶进矿洞,等到外面只剩下她和李逸两个人之后,她在外面堆着的矿石附近走了一圈,矿石就生生少了大半。 李逸亲眼见到她所到之处,矿石一块块消失,就好像被一个无形的怪兽吞下去似的。 “这是仙术吗?”他讶然的问裴卿。 裴卿转过身,完全不介意自己的超人手段暴露在李逸眼前,她自信的回答:“是。” 她兴味盎然的观察着他的眼神,略带挑衅的问 :“怕不怕?咻的一下,我能把你变没了!” 其实不能,万界交易系统无法储存和交易动物,包括灵长目的人类。 李逸哑然失笑,忽而问:“如此看来,我离开后也不用担心王妃的安危了。” 裴卿:……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不,我还是很需要李侍卫的保护,”她诚恳的说,“瑞王府需要你!” 李逸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改变主意。 收了矿石后,裴卿在他的护送下回到王府,匆匆屏退左右,开启了万界交易系统。 “系统,我要兑换高产稻种。” 【可以兑换,请选择一般等价物……一般等价物选择为硫磺原矿石……开始兑换 】 很快的,土黄色的光芒在床帐里闪过,几乎是同一时间,流水一样的稻谷种子哗啦啦流淌下来,很快淌满了整个地板。 不过因为矿石没有上次多,所以兑换的高产稻种也不如上次的高产麦种那么多,但对裴卿来说也足够了。 昔县有昔河,适合种稻子,但裴卿认为还可以多开垦一些,原生稻种已经种下,想必产量不会有多好,现在有了高产稻种,完全可以作为麦子的补充,扩充一下粮食来源。 裴卿让阿杏叫来了阿季,让阿季带人收了稻种,按照《齐民要术》所记载的方法育种,吩咐她尽量扩大栽培面积,可以带人开荒,需要多少人手尽管提。 阿季是从南方被卖过来的,对种稻子有着天然的喜爱,她一口应下了差事,很快便选好育苗的地段。 然而阿季打算开荒种高产稻的时候,遇上事了。 ——开荒的地段,有老虎。 三十个人去种地,回来了二十九个。 裴卿接到消息的时候,这二十九个人正在王府主院改建的学堂里打哆嗦。 他们个个面色惨白,端着热水碗的手时不时震颤一下,大部分人都把水洒出来过。 “王妃娘娘……”阿季见到裴卿的一瞬间忘记了瑞王府的规矩 ,噗通一下跪倒在她脚下,一切的惊恐害怕换成了眼泪哗哗落下。 裴卿命令她起来,让人给她拿来帕子擦脸,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空档,才冷静的问:“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昔县原本的水田都种了原生稻,阿季想完美执行她的命令,就往昔河上游多走了一段,打算将一大块荒草地开成水源。 阿季的打算本来没有错,错就错在,那个地方经常有动物来喝水,而她们分散开垦耕地的时候,老虎把一个落单的人叼走了。 发现有老虎,其他人二话不说都跑回县城,全都险些被吓死。 至于被老虎叼走的那个人……肯定是凶多吉少。 阿季哭得抽搐,既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感觉自己愧对了王妃娘娘的嘱托。 裴卿听完了事情的经过,缓缓看过去,看到了二十九张战栗到面无人色的脸。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古代世界,蛮荒、落后、艰难困苦。 个体的力量在对抗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们不能放弃那个落入虎口的同胞。”她抬高一点声音,对主院里所有的人说,“请你们想一下,如果把你自己换成那个人,你希不希望能够被大家救下来?” 她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还有的哭出了声。 裴卿一字一顿的说道:“对我来说,昔县每一个人丁都是宝贵的,所以现在我宣布,全县团练出动——抓老虎,救人!” 她的话,无异于水入油锅,听到的人全都瞬间沸腾了。 老虎,大虫,自古以来的凶兽,山神一样厉害的生物——王妃娘娘居然要举全县之力去除虎? 这到底是把人看得太轻,还是看得太重。 人们激动又惶恐,全都不安的看着裴卿,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神。 裴卿看到了站在人群后面的陈侍卫,她招了招手说:“陈教官 。” 陈侍卫上前拱手:“属下在!” “今天的行动你来指挥,我命令你,第一保证所有人安全,第二,必须将伤人的老虎击毙;第三,将落入虎口的人带回来,无论死活!”裴卿斩钉截铁对的说完,发现院子里鸦雀无声。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今天所有参加捕虎行动的团练,每个发五十文钱。” 下一瞬,院子里外凡听到她的话的人,无法克制的爆发出一阵阵欢呼:“王妃娘娘千岁!” 随着这些欢呼,人们的士气空前高涨,他们拿起所有能拿的武器,实在没有武器的就拿上门栓,就连门栓都没有的,就从树上掰下树枝,一个个杀气腾腾结成方阵冲出了昔县。 翠湾这些新来的女孩子没有被编入团练,王府里毕竟不能没有人。 翠湾亲眼见到昔县的人本来低靡不振,却被瑞王妃三言两语说的士气高昂,战意蒸腾,好像要去打的不是老虎而是小猫…… 在这一瞬,翠湾的血都忍不住跟着热了。 然而很快她便记起自己身负主人大仇,不能随意热血,必须按兵不动,于是不得不遗憾的目送团练兵们远去。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瑞王妃娇滴滴的那么一个大美人,口舌却能当攻城掠地的大杀器,怎生一个“厉害”了得。 翠湾想,这个瑞王妃绝对不是京城里那些在后宅拿捏小妾庶子只会宅斗的贵妇人,她跟她们完全不一样! * 打虎的队伍出发后,李逸匆匆赶到了裴卿身边,看到她没有冲动的率众出征,他大大的松了口气。 裴卿一看到他,劈头就问:“黄家商队什么时候能把铁匠送来?” 她需要铁器,不仅要铁匠打农具,还要打弓箭刀剑,她无法再忍受让昔县子民赤手空拳面对荒野和猛兽。 李逸瞬间体会到了她的情绪,他飞快的回答:“最迟三天,黄家的商队就会到昔县。” 裴卿的气息平复了一些,她不会去懊悔为什么要派人开荒,想养活这么多人,还想养活更多的人,再多的耕地都不够,她不能因噎废食,只能按照既定目标强硬的推行下去。 “把被老虎叼走的那个人的家里人找过来。”她吩咐阿杏。 阿杏快步离开,又快步回来。 “王妃娘娘,那个人没家里人,他家里人都死绝了。”阿杏这样汇报。 裴卿陷入沉默,看来,想赔偿都找不到苦主了。 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出去捕虎的人才筋疲力尽的回到了王府。 王府主院的院子里放着一头硕大的死老虎,身上被砸的稀烂,脑袋都是扁的。 陈侍卫禀报道:“王妃娘娘,附近山上就这一只老虎,人没找到,不知道是被吃光了还是跑了。” 裴卿关切的问:“有人受伤吗?” 陈侍卫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李逸,高声回答:“启禀娘娘,没有。” 而后,,他便收到了主上暗含赞许的眼神。 陈侍卫:幸不辱命。 裴卿舒了口气,断然道:“大家都辛苦了,晚饭加餐!” 而后她转过身,背对着死老虎低声吩咐李逸:“打开老虎肚子,看人在不在里面?” 李逸眸光锋锐的看了她一眼,同样低声的嗯了一句。 回到花园小楼后,裴卿坐到椅子上开始出神。 “如果能兑换可以自动防御的灵箭塔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系统回答:【你在想什么桃子吃?】 系统抱怨:【现在本统还没恢复到了10%,就算本统全盛时期,你想兑换的灵箭塔都不是那么容易兑换出来的,需要海量的一般等价物好吗?】 系统安慰:【不过你现在可以先兑换精工刀剑弓箭的设计图纸嘛,物美价廉的很。】 裴卿沉默不语。 难怪有“弱小是原罪”这句俗语,势力不发展起来,就连一头野生动物也能欺负你。 “等铁匠一来,我就兑换!”她一锤定音。 如此渴盼三天之后,黄家的商队终于来了。 在裴卿一再催促之下,李逸带着她登上了昔县的城楼。 城楼狭窄而破旧,勉强能并排两人,而且还没有门楼。 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远处官道上迤逦而来长长的一队人马,绵延了好几里地。 “黄家的商队是跑边疆这条线的,”李逸这样告诉裴卿,“从最南端到最北端,黄家什么生意都做,来昔县的这一支主要做药材生意。” 果然,他说完之后,便见裴卿眼睛亮了。 “他们往边疆卖什么?”她饶有兴趣的问。 边疆驻扎的是定边军,能买什么? 李逸解释:“边疆有两国互市,黄家不是往军中卖东西,而是往北蛮国买卖东西。” 黄家运来盐巴茶叶和瓷器贩卖给北蛮国的人,再从北蛮国边界采购牛羊酥酪等物运回大衍朝,所获颇丰。 当然,他们路上也会收购沿途各个地方出产的药材,毕竟他们打的是“药材商人”的名义来边疆的嘛。 “看来他们互市的体量应该不小。”裴卿若有所思的琢磨道。 体量如果不大的话,用得着披皮找贩卖药材的借口吗? 032 信任背摔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生对的人先进城来禀报瑞王府,获得许可之后,才带着全商队进城来。 裴卿发现他们的消息不是一般的灵通,居然完全不去县衙,似乎笃定县衙里边没有管事的人一样,直接来了王府。 话本早就印好了,等他们一来就可以装车,商队的人在城里补充了许多食物,也卖出去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东西,他们似乎是在拼命赶时间,只在县城停留一个时辰,略作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他们刚走,裴卿连日来派出去寻找那个被老虎叼走又不知去向的人的搜索队回来了。 他们把那个疑似遇险的人带了回来。 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从没有人听说过,有谁在落入虎口之后还能生还的。 几乎整个王府的人都聚集到主院里,里三层未外三层的围着看,看那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神奇的是那个人还有一口气,而且几乎没有外伤。 原来他们那天开荒的时候遇到了喝水的老虎,那喝老虎是吃饱了之后来喝水的,因此咬着他似乎只当咬一只玩具,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后来县里的人发出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搜山,老虎受到了惊吓,他就趁着老虎不注意溜走了,而且直接窜到了树上。 “难怪当时那只老虎说什么也不走,一直围着一棵树绕圈圈,”陈侍卫十分的惊讶。 那为什么那个人当时不喊出声来,不跟着大队人马回城呢? 那个人解释道,他当时吓傻了,嗓子里面发不出声音。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太过玄奇,站在旁边七嘴八舌,不停询问那个人的消息。 然而回到王府不久,那个人就昏了过去,还是裴卿让人给他灌了一碗糖盐水,才让他再度醒来。 “你叫什么名字?”裴卿温和的问死里逃生的那个人,他是一个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眼神十分灵活。 “小人王二狗。”少年虚弱的回答。 裴卿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好将养,等你的身体养好了,我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能从虎爪下逃脱性命,还能在野外生存三天,这不是一般的人才,这是锦鲤! 王二狗非常激动,然而他起不来身,只能竭尽全力的点头。 裴卿转头吩咐阿杏:“给他做人参鸡汤,每天6个鸡蛋,你亲自给他送去。” 阿杏也对这个大难不死的少年十分好奇,当即满口答应。 等安顿好王二狗之后,裴卿才开始整理这次黄家送来的人才。 铁匠有三个人,木匠有两个人,还有瓷器重镇来的一对夫妻,甚至还有一位郎中和一个药童——那位黄公子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裴卿当即给这几个工匠在王府里分了房子,还给他们写了地契,并且预支了半个月的工钱。 几个远道而来的工匠,本来见自己被送到了穷困偏僻的小破县城,心里还十分不满,对前途也充满了忐忑,但是在裴卿给他们分房子分钱之后,不满没有了,忐忑消失了,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充满了干劲。 因为这位华贵美丽的如同仙子般的娘娘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好好干,每年月钱都会上浮半成! 要知道在别的家族里干活干10年都未必会涨一涨月钱,而如果听这位娘娘的话,在这个穷乡僻壤之中踏实干活,居然每年都会上浮月钱? 这是什么神仙主家? 这还不算主要的,最令人惊讶的是,王妃娘娘还给了他们每人一本各自的专业手册,上面记载着,藩镇建设需要的各种农具和抵御外敌需要的刀剑,俨然已经把他们分别看成了铁器工坊,木器工坊……的头头,还让他们每个人招20名学徒,钱都从王府走账。 被这样器重和赏识,本来觉得自己只是普通工匠的几个人,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十分重要,个个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裴卿给他们的就是《王祯农书》里面的农具设计,适合这个古代世界的设计。 没有焦炭,没有高炉,没有车床……造不出来现代化的农具,唯一的选择就是使用古代农具,贴合目前生产力的农具。 犁、耧、耙、锹、锄……是最先被要求制作的。 黄家商队带来了生铁,裴卿一口气把所有的余钱都花在买生铁上面,但是这仍然远远不够,只能聊胜于无。 相对于几千人口的昔县,能做出来的农具只有数百件,也就是说只能选数百个人当农夫,其他都要干别的工作。 于是当王二狗表示自己身体养好,前来王妃娘娘面前报道之后,便被安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带着人去山里采集整株的药材。 与此同时,裴卿再一次命令全县大开荒,而这一次开垦的是山坡草地,动用的人手也只有几百人。 为了避免再次遇到野兽猛兽,人们带上了铜锣和大鼓,从刚离开县城开始就敲锣打鼓,声音震天,不光惊的树丛里的飞鸟阵阵,还把远处的走兽全都吓跑了。 开垦出来的这些山坡草地就全用来移植草药。 目前确定的药田有当归田、紫花地丁田、地黄田,以后还会陆续扩张,被开垦的山岗也会越来越多。 而王二狗自然就接受了李逸的亲自教导。 这是裴卿要求的,她要求他不光要教给这孩子怎么辨认草药,还要教给他防身功夫以及逃命的功夫,免得再在野外遇到野兽不知所措。 李逸的回答是:“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野兽吃他的。” 裴卿惊讶于他也认同那孩子的锦鲤本质。 然而李逸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太臭了,那头老虎没法下口。” 裴卿:…… 她转头就公布了一个强制规定,给王府办事的人必须两天洗一次澡,给自己讲究卫生是其次,主要是不能丢她的人! * 翠湾今天又见到了那个王二狗,跟她的主人比起来,这个少年幸运的让人嫉妒。 王二狗长相普通,但是精神头十足,穿上王府发的制服倒挺像一个官老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王府的制服是这个月才开始发下来的,据说是因为王府里终于有了能够做制服的钱。 这是一种上衫下裤的套装,对襟,上面有一排排的小圆疙瘩,名字据说是纽扣,是木匠工坊用木头做出来的。 裤子十分宽大舒适,上面也有不同尺寸的扣子,神奇的是这种裤子不需要腰带。 然后整个王府里面无论男女都需要穿这样的服装,只有王妃娘娘和李教官才穿原来的长袍。 翠湾现在跟周围的人熟悉了一点,偶尔也能跟食堂里负责放饭的大娘说两句闲话,大娘告诉他,李教官跟别人全都不一样,他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卫。 那么他的身手怎么样呢? 翠湾忍不住想他的主人来到瑞王府之后,是不是也遇到过这个李教官?有没有和这个李教官交手呢? 经过这些日子的挫磨,她报仇的心已经从热烈转为了深沉,因为考虑到主人尸首分离,死得不够漂亮,再结合瑞王妃的作风,她已经开始怀疑主人是不是犯了瑞王府的什么忌讳,所以才会被杀的? 就瑞王妃大张旗鼓也要为一个开荒的平民报仇的作风,她很难相信这位娘娘会滥杀无辜。 所以她的主人是死有余辜的吗?是吗? 晚上依然还有思想品德课,上课的人还是瑞王妃本人。 然而今天王妃娘娘没有给他们讲什么大道理,却开始陪着他们玩游戏。 “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信任背摔”,裴卿笑嘻嘻的看着女孩子们,慢慢的介绍今天的游戏内容。 每一个人都要站在背摔台上,绷直身体笔直向后倒下,然后落入其他人的怀抱中。 翠湾:这居然是游戏?这不是谋杀吗? 一个人从高处背对着地面向后倒下,唯一可以指望的是其他人伸出来的手臂——万一别人不伸手怎么办?万一她们伸手晚了怎么办?万一她们就是想摔了她怎么办? 想到京城后宅种种阴私事件,一个个口甜心苦的贵妇人,一条条突然陨落的人命,翠湾打了个寒颤,很想逃离这个学堂。 “做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让大家学会信任同伴,”裴卿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留意到其中勃然变色的某个人。 她当即点名:“翠湾,我觉得你对这个游戏肯定有什么想法,你想第1个来玩这个游戏吗?” 翠湾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她完全不想参加这个项目。 但是瑞王妃似乎误会了她的想法,殷勤的说:“来吧来吧,好姑娘,我知道你特别想成为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从你开始吧,快来快来。” 她柔言软语轻声哄诱,目光柔和令人无法抗拒,翠湾听了他的话之后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 翠湾:救命,我的身体不听我指挥了! 她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踩着凳子站到了讲桌上,这个高度让她瞬间看清楚了每个人的头顶,也让她的头开始一阵阵发晕。 对她来说太高了,太高了。 想到一会儿要从这么高的桌子上直挺挺的往后摔下去,翠湾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和脖子——在她给主人报完仇之前,她的脖子还能好好的支撑她的脑袋吗? “王妃娘娘,我,我害怕,”翠湾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遇到问题她第1个想要求助的人,已经从主人变成了瑞王妃。 瑞王妃温柔而坚定地安抚她:“别怕别怕,我们一定会接住你的。” 说着她居然亲自走到了讲桌,下方和其他的女孩子们一起对着翠湾伸出了胳膊。 “来吧,翠湾,”瑞王妃轻声哄劝着,“你看所有人都对你张开了怀抱,你就是摔也只会摔到我们怀里。” 瑞王妃的话语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明明语调不高,声音甜软,但是却能驱走人心中的恐惧。 翠湾背对着大家闭上了眼睛,按照王妃娘娘的指示抱住了双臂,绷直了身体。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主人报仇,紧跟着她直挺挺的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下一瞬她落入了十几根胳膊的怀里,距离她最近的就是王妃娘娘。 她的后背感受到了十几只手掌的温暖,睁开的眼睛则对上了瑞王妃的视线。 “你做的非常好,”她听到了瑞王妃轻柔的夸赞,“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明明心里清楚人家只是在客套,但是翠湾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在这一瞬她觉得自己特别重要,她受到了珍而重之地对待,让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会被放弃。 翠湾被人七手八脚地扶正了身体,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默默的站在一旁,对第2个登上讲桌的同伴伸出了胳膊。 现在她不再觉得瑞王妃出的这个小游戏是无聊的了。 这个小游戏让她发现,哪怕是她沉默寡言吝于和别人沟通,别人依然将她视为重要的同伴,对她不离不弃。 瑞王府这个地方,真的真的真的跟所有的王府后宅不一样!她周围的姐妹们,也和其他豪门大宅里面的丫鬟们完全不同! 翠湾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了瑞王府,喜欢上了这里的氛围,喜欢上了同伴和瑞王妃的教导。 033 民智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在黄家商队走后的第2天,王府里的张管事急匆匆的前来禀报:“启禀王妃娘娘,库里没钱了!” 买工匠,买生铁,做农具,做武器……林林总总把从曾县令那里收刮来的所有钱都花光了。 钱是一个机构运转的润滑油,没有钱,这个机构立刻就会停摆,裴卿十分清楚人不可能只靠画饼充饥。 李逸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黄家在县里的驻点把钱点齐了,”他平平无奇的对她说,“现在已经送到了大门口。” 黄公子答应的1万两银子在今天送到。 裴卿又惊又喜,迅速让张管事清点银两入库,银钱危机当下立解。 看到她心情愉快,李逸的眼神也随之柔和,他沉稳的说:“以后再有金钱上的缺口,黄家那边都可以提供帮助。” 裴卿踌躇满志的点着头,忽而坐下来拿出纸笔,一边轻轻挽起衣袖准备写字,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那必须得谢谢黄公子。” 她决定把当归猪骨葱油捞面的配方写下来,当做小小的回礼,聊表感谢之意。 裴卿认真写信的时候,李逸在旁边背着手垂眸盯着她手中的笔,饶有兴味的看她笔走龙蛇。 写完信之后,裴卿才发现他离得非常近,难怪她刚才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热力。 借着找信封的空档,她不动声色的起身往旁边撤了三步,表面从容的把信纸折起来放进了信封里。 “王妃这字像是经过大家指点的”,李逸负手而立,语调略带好奇,“练多久了?” 裴卿不紧不慢的伸出纤细的手指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反问:“怎么,你家王爷也请人指点过你写字?” 李逸低低的清了清嗓子:“可以这么说。” 裴卿只好略带遗憾的告诉他:“我只练过两三年,不过名师倒是找过好几个。” 没错,全都是网上有名的书法视频教师。 李逸漂亮如鹰隼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敏锐的光,他像是不经意的说:“哪几个名师?莫非是天庭里面的文曲星君?” 又被套话了,裴卿不由自主哑然失笑。 她缓步走到桌子另一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又多倒了一杯,而后淡然的回答:“那倒是没有。” “王妃不想明说就算了,”李逸见状没有多问,垂手坐到了她的对面,十分自然的端过那一杯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 屋子里面安静了片刻。 “我听说现在县里面的所有人都会认字了,少则一百,多则数千,王妃这是要效仿圣人教化一方吗?”还是李逸先开口。 裴卿手里捧着茶杯,想了想才真诚的回答:“那可不敢当,不过是想尽快开启民智而已。” 李逸十分有研究精神的跟她讨论:“黄老学说讲究小国寡民,圣人之学讲究垂拱而治,都是因为愚民冥顽不灵,难道王妃觉得他们是可以有智慧的吗?” 穿到现在,始终没有人和裴卿讨论这个,她一时也来了兴趣。 “从四书五经到三从四德,从八股文到文字狱,民智未开,愚民不止,老百姓只知道任劳任怨地工作劳动,却不知个人的强大才能换来国家的强大,民智开,藩镇建设才能迅速向前发展。”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看对面的男人听得认真,她不由继续说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是最大的谎言!低估了子民的能力和水平,藩镇将会永远落后挨打,将来藩镇会有很多产业,仅仅只会挥锄头扛大包在藩镇是没有办法好好生活的,而本王妃希望的是,藩镇子民安居乐业,人人拼搏向上,最好每个人都不安于现状!我不光要他们人人都识文断字,还要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 这番民智论振聋发聩,李逸听得眼眸闪亮,简直无法克制自己的激赏。 “王妃的气魄旷古烁今,”他悠悠的说,“真该让朝堂诸君也来听听你的课。” 裴卿噗嗤一下就笑了。 “我也就只敢在自家人面前大放厥词了,”她笑嘻嘻的说,“朝廷上的诸位大人可不会把我这点墨水放在眼里。” 李逸顿了顿,缓缓的说:“王妃过谦了,你有治世之才,不必妄自菲薄。” 裴卿笑弯了眼,缓缓举杯道:“多谢吹捧,我敬李教官一杯。” * 有李逸这么一提醒,裴卿转身就开始查阅系统,果然看到功德值又增加了。 系统:【功德值上升,系统功能恢复到15%】 她果断问:“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兑换石灰矿了?” 没有石灰石矿,藩镇的建设就被卡了脖子,要是放在别的穿越者身上,那只有打天下这一条途径能解决了。 然而她有系统啊,她有万界交易系统,系统只要恢复一定的功能,想兑换什么还不是就能兑换什么? 系统回答:【石灰石矿体积太大,以目前只恢复15%的系统通道无法兑换】 裴卿纤细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空洞的咚咚声回荡在房间里,直接敲打着人的神经。 “那我非要兑换呢?”她不依不饶的追问,“我要做肥皂,我还要做水泥,我还要做许多的东西,我必须得有一座或者是几座石灰石矿!” 系统用一种“好吧好吧怕了你”的口吻回答:【如果宿主坚持的话,可以献祭功德值。】 献祭功德值? 那是什么意思? 系统很快就解释道:【功德值在我们不同的系统间是硬通货,把你的功德值交给时空穿梭平台运作,它可以临时给你拓宽一下我这万界交易系统平台的时空通道,一座石灰石矿还是没问题的。】 裴卿追问道:“那我的功德值是不是还得从头攒起?” 系统:【是的,宿主功德值将会清零。】 裴卿略一考虑便拍板:“干了!” 而后她又想起来什么,迟疑地问:“那我的声望值不会清零吧?” 声望值关系到系统的民智开启速率buff,这个要是也没了,那就真肉疼了。 系统回答:【声望值跟功德值没有关系,将会被保留,宿主请放心。】 裴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系统:【一般等价物将使用等体积的一座山,是否兑换?】 裴卿毅然决然的选择“是”。 而后半晌感觉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裴卿疑惑的问系统:“到底兑换了没有?功德值消失了吗?石灰石矿来了吗?” 系统:【已经兑换成功,功德值已经清零,目前功德值为0】 【请宿主站到用来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山头上,系统将为你自动在山里面填充石灰石矿】 裴卿下意识地鼓起了嘴巴,无力的吐了口气。 还以为石灰矿已经给她摆到昔县附近的山里面了呢。 “好吧,我这就去选一座山。”她果断起身去找李逸了。 还有谁能比采集过周围草药的李逸更熟悉昔县附近的地形吗? 自然要由他来当向导,选一座不值钱的荒山来兑换值钱的石灰石矿了。 李逸走进花园小楼一楼的时候,发现裴卿脚边有一个大大的包袱,而她本人则穿上了和王府下人们同款式的套装,头发也梳成了一个高马尾,一脸的英气勃勃,跟平日的娇软柔美完全不同。 “王妃这是?”他诧异的问。 裴卿正在往手上戴手套,这是阿杏给她做的,目的是在野外的时候保护双手。 她轻快的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李逸迟疑了一瞬间,而后缓缓地弯下腰。 一股清灵的热气击中了他的耳轮,他听到她细软的声音轻轻的说:“我要带你去变个大型戏法,就我们两个人,别让别人知道,去不去?” 李逸耳朵隐隐发热,感受着她似有若无的呼气,视线落在地上的大包袱上:“去哪?” 裴卿放肆的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耳洞酥麻难当,李逸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气,他退后一步站直身垂眸看着她。 “王妃要去有老虎的山?为什么?” 裴卿清笑着把钻在脖子里的发丝扫到脖子后面,淘气的回答:“去找老虎精。” 李逸:…… “找老虎精变戏法?”他无奈的反问。 裴卿不耐烦的伸出两根手指扯扯他的衣袖:“哎呀,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就咱们两个——这事儿需要保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就只相信,你能不能保护我?” 她说了一大串,他却只回答了最后一句:“能!” 但是他想知道为什么要戴那么大一个包袱。 裴卿解释:“毕竟不知道要选哪座山,可能会出去一两天,不一定今天能回来,所以我带了一些野营用品。” 李逸吸了一口冷气:“需要露宿野外?” 就他们两个?一男一女,他还这么娇软柔弱……这怎么行! 裴卿急忙哄劝:“王爷是不是把我托付给你了?你是不是我最信任的李侍卫?” 李逸:两码事! 裴卿当即变了颜色,桃花眼里泛起水光,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用那两根洁白纤细的手指摇着他的衣袖,哼哼唧唧的说:“王府里面人多嘴杂的,我这件事非常匪夷所思,要是泄露出去,朝廷里面的人就是不想除掉我也得除掉我了,你可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李侍卫。” 声音娇娇嫩嫩,宛若一把柔丝缠住了李逸的心。 “好吧。”他抬起两根手指捏了捏鼻梁,头疼的说,“但王菲也起码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吧?万一我不够重视,误了王菲的事怎么办?” 裴卿迅速收了泪,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扯到了桌子边,然后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移山填海。 * 他们两个就这样出发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起初的时候,李逸在地上走着牵着马,裴卿跨坐在马上。 整个昔县就这么一匹马,她想给李逸再配一匹都没有。 等到两人一马出了县城看着野外的田地和山岗,裴卿忽而抬起脚尖点了点牵着马走在前边的李逸。 李逸感觉后背一麻,迅速回头,无奈地看到了裴卿正在往回收的脚尖。 “什么事?”他停下脚步,回身仰头问。 裴卿居高临下地瞅着他宽阔的肩膀,窄瘦的腰身,清了清嗓子之后命令:“你上来。” 李逸一动不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坐在马上的少女再次递出了她的脚尖,轻轻地踢了他牵着缰绳的胳膊一下。 “你上来坐在我后面,这样赶路还快些。”裴卿故作冷静的说。 实际上是因为她迫不及待想要换出来石灰石矿,不打算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但是看着李逸谦谦君子一副严守男女大防的样子,她不知怎的心里发痒,一反常态想要逗他。 “我可以跑起来。”李逸明显不希望和她同乘一骑,果断回答,“我跑得很快。” 然后他就又被踢了一脚。 “不要那么迂腐,”裴卿板着脸催促,“快坐上来给我办事。” 李逸因为后一句话耳根通红,别开了视线。 不过他也很快纵身上马,沉默不语的坐到了她的身后。 一股属于男子的浑厚气息袭来,裴卿远不如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镇定。 即便是不回头,她也能想象得到紧挨着自己后背的胸膛有多么宽阔。 后被源源不断地传来热力,染红了她的面颊和耳朵,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这匹马一动不动。 “它怎么不走?”细细软软的少女声音抱怨着。 身后传来一声低叹,两只大手越过她的肩膀和双臂,松松的握住了马缰绳。 李逸一踢马腹,口中轻咤:“驾!” 背上驮了两个人的高头大马这才小跑着迈开了四蹄。 裴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等于整个被人笼罩在了怀里,随着马匹的颠簸,她的后脑勺似乎总能碰到李逸的下巴,抓着缰绳的胳膊也总是在不经意间和李逸的胳膊相蹭。 我这都是为了藩镇的建设大业——裴卿不断的催眠自己。 然而还是感觉面颊滚烫好吗? 034 入山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随着马儿放开四蹄,一女一男两个人免不了会挨在一起,或者蹭到胳膊,或者撞到后背和胸膛,让裴卿脸上的热气怎么都无法散去。 好容易进了山之后,随着山坡向上延伸,两个人终于得弃马步行了。 裴卿还没来得及下马,就觉得腰间一紧,眼前景物旋转一圈,随即双脚踏上地面。 她吸了口气,转头想斥李逸无礼,却不料眼睁睁的看到他拍了马股一掌,而后马儿嘶鸣一声,放开四蹄往回跑走了。 裴卿傻眼:“你怎么把马放回去了?” 李逸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不是打算在山里过夜?” “是啊,那又怎样?”裴卿不服气的给了他一个软软的白眼。 李逸无辜的回答:“马不能上山,留在山脚下夜里会遇到狼,昔县就这么一匹马,你舍得?” 那还是舍不得的。 “好吧。”裴卿只能无奈叹息,“你说的有道理。” 转回身,她环顾四面群山,小声咕哝:“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山里所有的虎豹豺狼一网打尽!” 身后传来轻笑,李逸悠悠的说:“王妃好气魄,我等拭目以待。” 起初一段路坡度较缓,走得很轻松,一个时辰后坡度上升,李逸便走到了裴卿的前面。 他宝剑出鞘,一路劈开荆棘,给裴卿趟出道路,时而伸出小臂给她当拐杖,时而踩下一个个深坑好让她有下脚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他们已经翻过第一座小山,来到了第二座山的半山腰。 这个时候裴卿已经开始微微气喘了,再喜欢爬山的人,连续不断的爬四个小时也吃不消。 “休息一下。”李逸忽而伸出一只手,按了按她对的肩膀。 温热的压力一触即分,裴卿微喘着停住脚,感觉穿着靴子的双脚一阵阵发软,腿也开始小幅度哆嗦。 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扶住她,带着她往一根倒在地上的大树上坐。 要不是被李逸这么强力的搀住,裴卿这会就得噗通一下坐地不起了。 坐下之后喘了好一会,她看向连汗都没有一滴的李逸,叹息道:“我还是太心急了。”也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李逸的双眸倒映着林间细碎的日光,他隐含关切的说:“走不动就不要走了,你告诉我找什么地方?我带你去。” 他觉得,她如果不反对的话,可以到他背上来,他背着她也可以健步如飞。 裴卿等喘匀了气,才细声细气的回答:“我在找一个贫瘠的山,山里不能有水源,因为有水源的山以后会被开垦为水田或者药田;也不能有矿,矿要留着给昔县自己开采;还不能有野生动物,也不能有药材,更不能住人……” 等她说完,李逸才恍然:原来她要找的是荒芜的秃山。 “那你问我就对了。”他从坐姿改为蹲下,蹲到了她的面前。 裴卿一愣。 只听李逸沉稳的说 :“上来,我背你过去,我知道哪里有你需要的山。” 看着他宽阔的肩背和束在腰带里的劲瘦腰肢,裴卿迟疑的拒绝道 :“我可以自己走。” 背影如山的男子纹丝不动,不容抗拒的说:“就你那小短腿,走天黑也走不到——这一片我熟,我背着你走还快些。” “我才不是小短腿!”裴卿差点抬起脚给他挺翘的后臀来一下,好在她险之又险的忍住了。 李逸微微侧身,眸光柔和的从她的双脚缓缓向上一直扫视到腰部,而后点点头:“嗯,是我说错了,不短。” 明明是一句道歉的话,却听得裴卿胸口噗通一下,耳朵也跟着热了起来。 没等她回答,他催促:“来不来?” 裴卿在他明亮的目光注视下,一时热血上头,腾的站起身:“来!” 站是站起来了,但是看着李逸隐隐露出蝴蝶骨、充满了力与美男子线条的后背,她的气焰迅速萎靡。 “我,我还是自己走罢。”她绕开他,往前迈了一步,而后扶住了一棵树。 腿是真没劲了。 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李逸缓缓站了起来,似乎还叹了口气。 裴卿打算迈第二步的时候,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捉住了她的胳膊,而后她的腰上多了一只手。 “往这边走。”李逸无奈对的说着,搂着她转了个身。 裴卿面颊微微发烧,身体大半个重量都靠在了对方身上,这么一来双腿的确轻松不少。 “王妃在天庭的时候也这么倔强吗?”低沉悦耳的男子声音回荡在她的周围,像是在低笑又像是无奈。 裴卿偎依在李逸怀里,耳根酥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视线左右乱看,而后不知不觉又移动到身边人的脸上。 李逸脸上面巾蒙的牢牢地,只在脖颈处露出一小点肌肤,清俊的喉结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小角,偶尔会沿着衣领上下滑动,看起来十分诱人 。 裴卿偷瞧半晌,渐渐的口干舌燥,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到了脚下 。 李逸大步带着她又走了许久,山里黑的早,光线越来越暗,好像只是一转眼就夜幕降临了。 “我们到了。”他依旧搂着她的腰,扶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往上看。 就着朦胧的夜色,裴卿看到了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山上荒草丛生没有树木,间或有一截石壁展露在星光之下。 “这里距离县城不到八十里,我以前打猎时常来,”李逸在她耳边说,“山上有几个石洞,恰好可以供人过夜。” 裴卿呼了口气:“那还等什么?快走。” 要不是一口不服输的气性撑着,她早趴下了。 前后走了好几个时辰,相当于十个多小时,铁人也受不了。 至于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的李逸……他还是人吗? 又走了大约一里地,踏着满地石块,两个人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中多野兽,有这么个山洞比露宿荒野安全多了。 李逸把裴卿扶到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下,塞给她一个竹哨:“你先坐会,我去找干柴,有事就吹哨子。” 他说罢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折返回来,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吹哨子——不许不好意思。” 裴卿一愣,随即扁了扁嘴,小声回答:“知道了,快去吧。” 李逸这才放心的往山林里走了。 风掠过草丛,到处都在沙沙的响,裴卿警惕的不断扫视着周围,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看哪个地方好像都藏着虎狼。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一阵风刮过来,刮得四周劲草全都低了下去。 裴卿吓了一跳,登时拿起哨子就吹。 下一秒,她听到了李逸的声音。 “是我。”他背着一大捆柴,“我轻功带风——吓到你了?” 裴卿的哨子跌落,心头通通的跳着,定了定心神才回答:“我还以为是老虎!” 云从龙虎从风,山里一刮歪风,谁都要以为是大虫来了好吧? 哗啦,李逸把柴放到洞口,很快便升起了一堆火,他拿着点燃的火把去洞里转了转,而后出来告诉她里面没有蛇虫,这才让她进洞去。 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李逸高大的背影守在洞口,火焰将他跳跃的影子照在洞壁上,看上去可靠极了。 裴卿摸出水袋喝了两口,而后打开干粮袋,招呼李逸过来。 “我做了葱油肉饼,”她将袋子递给他,“放火上烤一烤就可以吃了。” 李逸很感兴趣的接过来,顺手在火焰上方架上两根棍子,将肉饼放了上去:“一听说是王妃亲手做的,我口水立马就流出来了 。” 像他这么英伟沉稳的汉子却把话说得这么坦然,坦然到颇为可爱,裴卿就被逗得笑个不停。 远山里传来狼群的嚎叫声,山上清幽阴暗 ,山洞里却安全而温暖。 火舌跳跃,干柴噼啪,肉饼的香气渐渐散逸出来。 很快的,肉饼被烤的焦黄酥脆,李逸从火上把它们拿下来,示意裴卿赶紧吃。 裴卿伸手一摸,随即就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你先吃,你先吃。”她笑眯眯的对他说。 李逸若有所悟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伸手捏起一个肉饼,顺手递到她嘴边:“烫手?我拿着你吃。” “咳。”裴卿微微后仰,“我不急,你吃你吃。” 她并没有做到被李逸投喂的准备,尤其小小的肉饼捏在他指尖,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咬到他。 那样也太…… 李逸又看了她一眼,顺势把肉饼放回袋子里,淡淡的说:“那就等不烫了一起吃。” 裴卿: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是错觉吧…… 又过了片刻,李逸伸手放到袋子里试了试,而后招呼她:“不那么烫了,吃吧。” 他递给她一枚肉饼,等她咬了第一口,他才掀起一点面巾露出嘴巴 ,开始小口啃肉饼。 他吃东西的时候,裴卿从来不盯着看,即是出于礼貌,又是为了避免看到他的伤疤。 ——她怕自己的目光会让他不适。 如果她有这么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她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盯着看的。 火焰跳跃,山洞里只有干柴燃烧的噼啪声,几乎听不到两个人的咀嚼声。 吃完东西喝两口水,山洞已经被火堆烘烤的相当暖热了。 裴卿取出两张毯子,分给李逸一张,自己则铺展了另一张,团建的时候男女在野外睡袋靠近点也没什么——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脸红。 然而李逸拒绝了毯子。 “你睡。”他背对她坐到洞口,“我守夜。” 裴卿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说:“烧着火堆,野兽未必敢来吧?” 李逸头也不回的说:“春天才刚开始,狼群正四处找吃的,不能不防。” 裴卿打了个冷战,要不是顾及到需要在天亮的时候再好好看看这座山能不能用来兑换石灰石矿,她早二话不说开启兑换,然后连夜回城了。 背对着她的男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恐惧,徐徐转回身来,望着她的眼睛说:“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你只管睡。” 裴卿看着他深邃迷人的双眸,半晌憋出一句:“辛苦了——那我睡了啊。” 李逸转回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在这一刻,裴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这种踏实感跟得知系统逐步恢复的感觉还不一样,这是种灵魂得到支撑的感觉,明明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却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几乎是立刻倒下就睡着了。 李逸等了好久才慢慢的一点点转回身来,看到裴卿蜷缩成一团的睡姿,他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衣襟。 他想脱下外袍给她盖上,但想起她一路上的态度,最终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翻了翻包袱,发现里面只有食物和饮水,发现包袱是折叠了好几层的厚麻布,于是他轻手轻脚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一边,而后将宽大的包袱抖开,轻柔的给裴卿盖在了身上。 长夜漫漫,李逸撑着下巴看着裴卿的睡颜,心里眼里全是她。 “你说你这是何苦来哉?”他轻声低叹着,“要撑起一座藩镇是何其辛苦?” 明明,以她的容貌和手腕完全不用这么辛苦的…… 裴卿觉得自己好像只合眼眯了一小会,就听到李逸在小声的叫她。 “醒醒,天亮了。”他凑在她耳边说。 裴卿隐隐感觉耳轮又潮又热,不由自主便睁开了眼睛。 水漉漉的桃花眼对上凝视自己的幽深眼眸,她呆呆的和他互相看了好一会,才哦了一声,慢慢的坐了起来。 李逸拿过帕子,用水囊里的水打湿了递给她:“擦擦。” 裴卿无意识的接过来,把帕子盖到脸上冰了片刻才擦拭了起来。 擦完脸,她也彻底清醒了。 “你不洁面吗?”她顺嘴问。 李逸回答:“我用另一个帕子擦过了。” “哦”。裴卿不以为意的说,“早上我们吃酥皮面饼。” 这个不用烤,就是油酥烧饼,直接就着水吃就行,而且也不用担心变质,是野外旅行的佳品。 吃过饭之后,略做收拾,裴卿便越过李逸走到外面看山。 李逸灭了火,把毯子水囊等物用包袱重新包好,而后随着她一起看。 “今天要做什么?”他轻松的问,完全看不出来熬了大夜。 裴卿摩拳擦掌:“今天给你表演一个大变山头,一整座山都变过来那种。” 李逸:??? 035 隔着面巾的吻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现在天光大亮,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座山的外貌,山是瘦骨嶙峋的石头山,然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杂石,即不能开采出大块石头,也没有蕴藏石灰石矿,毫无存在价值。 而且山上没水源,唯一的绿植就是杂草,因为乱石丛生容不下树木,就连杂草生的也细细瘦瘦,没什么营养的样子。 ——很适合当破烂兑换出去。 裴卿绕着山顶走了一圈,对这座山越看越满意。 半个时辰后,她对李逸说:“挺好,就它了。” 而后,她命令他后退,一直退到另一座山的山脚下,只有她自己留在石头山上。 根据万界交易系统的交易规则,所交易物品只能是属于裴卿眼下占有的东西,而且由于是现场兑换,兑换出来的东西是直接放在落脚点的,所以才需要她不辞劳苦的亲自找到落脚点。 “兑换。”她命令系统,而后就静静的等在原地。 系统:【宿主献祭了所有功德值,兑换石灰石矿一座,储量100万吨,一般等价物为宿主所拥有的荒山。】 系统:【开始兑换。】 紧跟着,土黄色的光芒自裴卿脚下延伸覆盖了整座石头山,像是将这座山包进了一个土黄色的包裹里。 当光芒消失之后,她脚下怪石嶙峋的地面被纯白色的石灰石所取代,这是一座寸毛不长的白色石山,在周围绿植遍布的群山中,像一块玉石一般熠熠生辉。 李逸感觉自己只不过眨了眨眼,曾经熟悉的石头山就被一座白玉山所取代,动作是那么的轻巧无声,好像这里本来就有这座山一样。 他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如此举重若轻的仙术!”感叹一句后,他快步冲上山顶去接应裴卿。 “好了,任务完成了,”无中生有弄到一座储量巨大的石灰石矿,裴卿的心情好到爆,一时间充满了挥斥方遒的豪情。 有了石灰石,农业、建筑、玻璃、钢铁、食盐……可以应用的方面就太多太多了。 没有石灰石,藩镇建设束手束脚,去外面买太贵,抢别人的又没有兵马,种种限制导致她一直放不开手脚推进基建。 现在好了,既然可以用功德值兑换矿产,那么以后她是不是只需要努力赚取功德,就可以拥有铜矿铁矿金矿银矿? 李逸静静的在他的王妃身边站了片刻,发现她笑的像只刚抓到鸡的小狐狸。 他惊讶又好奇的问:“这么高兴?” 裴卿一手叉腰一手缓缓指点着莽莽群山,声音清脆有力的说:“高兴!你看那山——以后是铁矿,那山——以后是金矿,那山——以后是银矿,从此我也是家里有矿的人了!” 李逸陪着她静立良久,默默看着她兴奋的小模样,就仿佛自己也有了矿一样的满足。 高兴了一会儿之后,裴卿果断决定返程,回去就物色人开采石灰石。 她率先迈开步子往山下走,李逸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裴卿走了几步之后回头问:“怎么不走?” 李逸迟疑道:“是不是我背着你还快一点?” 裴卿面色微红,迅速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我喜欢爬山,我可以的,我没问题!” 逞强的结果就是快天黑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走出群山,而她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再一次走不动了。 在前面开路的李逸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急忙转过身去就发现裴卿居然已经坐到了地上。 看到他看过来,她苦笑道:“真羡慕你们这些练武的人,不眠不休一天一夜,走起路来依然那么轻松。” 李逸不由得哑然失笑,再次提议道:“我背你?” 裴卿迟钝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啊——找个地方歇一晚上吧。” 天一黑,夜枭的声音和狼嚎声接替传来,四周树影阴气森森,加之渺无人烟,让人心里非常没底。 李逸沉默片刻,忽而道:“其实再往前走大约半里地有一个小木屋。” 是以前他们为了方便入山打猎时顺手盖的。 “小木屋?”裴卿的眼睛顿时亮了。 李逸低沉的回答:“对,是一个猎人小屋,屋里面应该有火塘和柴草,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上。” 裴卿听了这话,奋力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他递过来的胳膊,指挥道:“走!” 借着这股有了盼头的劲儿,他们一口气走到了一栋小小的木屋前,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草丛里出现了绿色的眼睛。 李逸打开火折子先进屋里转了一圈,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招呼裴卿进屋。 临关门之前,裴卿看到草丛里有个4条腿的影子一闪而过。 咚! 她使劲关上门,站在门后边缓了缓心跳,好一会才回身往屋里看去。 这个时候李逸已经把火塘里的火点燃了,火光照亮了他脸上的面巾,也让人看清了这个屋子的构造。 这是一栋非常非常小的屋子,只有一个单间没窗户,唯一的通风口在顶上,裴卿猜测是县里以打猎为生的人结伴入山的时候在这里盖的屋子,所以才建的这么紧凑又简陋。 屋子里没有家具,只能席地而坐,好在地板没什么灰尘,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被人打扫过。 借着火光,裴卿打开包袱把食物分给李逸。 李逸擦了擦手,忽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了她。 “是什么?”裴卿麻利的接了过来,马上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李逸悠然回答:“甘草兔肉。” 原来纸包里面是兔肉干,看上去有点灰扑扑的,不过放到嘴里口感很好。 裴卿吃到了甘草和人参的味道,兔肉柔韧而富有嚼劲,吃起来满口生津,比鲜肉还好吃。 “这又是你自己做的?”她惊喜的问。 李逸淡淡的笑着回答:“嗯。” 看她吃了一根就不吃了,他平和的对她说:“特意给你做的,全吃了吧。” 裴卿捧着兔肉干的手就是一僵,心跳却越来越大声。 她讷讷无言,只好低头默默的吃东西。 被人留意到自己喜欢吃零食,甚至在旅行时还不忘替自己带零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奇怪,明明兔肉干里面的甘草含量不高,为什么却吃的人满口发甜,一路甜进了心窝里? 吃着人家亲手做的兔肉干,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催促:“我现在不累,我来守夜,你先睡一会吧。” 李逸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停下往火里添柴的动作。 明明是一个娇软柔弱的小女子,却那么的富有伙伴精神,她本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呵护,谁知她却反过来要呵护他? 火光映照在李逸漂亮如鹰隼的双眸里,让他的眼睛充满了深邃的情绪。 “我也不累,”他轻轻的说,“你先睡。” 被婉拒了的裴卿打算采取迂回路线,她举起一根兔肉干,一边欣赏一边说:“这是我在昔县吃过的最好吃的肉,这滋味真是没得说!你觉得呢?” 她准备先让他放松,等他有了睡意之后,顺理成章让他躺下先睡,然后自己就可以守夜了——放松的最好办法,可不就是聊闲天? “我?”李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过了片刻才低沉的回答,“我吃过最好吃的肉……是老鼠肉。” 裴卿:!!! 她瞪大了桃花眼,连睫毛都不抖了,难以置信的重复:“老鼠,肉?!”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前几年看过的老鼠肉烤串新闻,顿时觉得嘴里发苦。 莫非李逸也遇到了黑心商家,被迫吃到了比真羊肉还好吃的老鼠肉? 李逸看着她的表情,用一种“都过去了”的平淡口吻说:“小时候每天都在挨饿,直到我学会抓老鼠——没饭吃的时候就烤老鼠吃,没人跟我抢老鼠肉。” 窒息的感觉击中裴卿,她万万没想到实际情况居然是这样。 看着她陷入沉默,李逸轻描淡写地说:“一开始一只老鼠也抓不到,后来我跑的比猫快,就抓到了。” 裴卿眼前浮现出一个正太和猫咪厮打着争抢食物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过了许久,她艰难的问:“你,吃……那啥肉的时候,几岁?” 李逸低头照料火堆,随口回答:“四岁。” 裴卿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4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为了不上幼儿园装生病,为了偷吃冰激凌蛋糕半夜起床,为了买一打洋娃娃四处卖萌! 跟他比起来,李逸的童年也太惨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惨?是父母双亡?是流离失所?还是遭了天灾? 几乎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把所剩无几的兔肉干塞到了他的手里,语调微弱的说:“难怪你这么瘦,你该多吃点肉。” 李逸缓缓地坐直身,接收了那个纸包,微微撩起一点面巾,安静的把最后一根兔肉干放到了嘴里。 “多谢。”吃完之后,他郑重道谢,君子之风展露无遗。 裴卿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还谢什么?明明是你给我的。” 只听李逸轻柔的回答:“那我该说:谢娘娘赏?” 这下裴卿真的笑了。 接下来他们各自吃了一块酥皮烧饼,又分别喝了水,倒是谁也没有睡,只是并排坐着在火堆前聊天。 “能多说一点你童年的事吗?”裴卿仗着对方态度好,蹬鼻子上脸的开始打探人家隐私。 李逸侧头看了她一眼。 裴卿软绵绵的说:“这样吧,你说一件你小时候的事,那我也说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怎么样?” 干柴在火堆里哔哔波波地响,好一会,李逸才语调艰涩的说:“我小时候的事情恐怕不好听。” 他以为她想听睡前故事? 裴卿嘴角扬了扬,率先开口道:“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爬山,有一回自己在山上待到天黑,家里所有人都出动去找我,回来把我臭骂一顿。” 李逸眸光舒缓的看了她一眼,样子像是说“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熊孩子”,但他没有笑 。 “你很想知道我的事?”他低声的问,语调居然不是那么有自信,透着一丝忐忑和迟疑。 裴卿反应很快的说:“聊天嘛,闲着也是闲着。” 李逸面巾微微一动,低头摆弄火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裴卿以为他整个晚上都不会再开口了,静坐一会后,疲倦席卷而来,她悄悄的以手掩面遮住一个呵欠。 这时拨动火堆的声音停止,李逸一腿盘起,一手支住额头,看着跳跃的火焰淡淡的说:“我小时候,最强烈的感觉就是肚子饿。” 刚要睡着的裴卿登时来了精神。 李逸眼睛盯着火堆,视线却仿佛透过火光穿到了遥远的过去。 “醒着也肚饿,睡着也肚饿,无论什么时候都饿的厉害,”他悠悠的说,“没有一天吃饱过。” 裴卿吸了口气,想问他父母的事,却又不敢。 被火堆熏暖和的小木屋里,两个人的影子绵延到身后的墙壁上,其中一个忽而小心的向另一个的方向挪了一点,只有一点点。 “我吃花,牡丹花,我也吃果子,掉到树下的果子烂了也能吃,不过我喝的倒是清泉水,”李逸似乎笑了笑,舒展了两条大长腿。 木屋里十分安静。 只听他继续道:“有人注意到了我,指点我去抓老鼠烤了吃,我吃了几年的老鼠后,他正式认我当义子,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吧——这就是我的义父,我身上的武艺就是他教的。” 裴卿心里五味杂陈,胸腔中好像塞着一团棉花,软软的却又无法理清。 而这时李逸简洁的说:“这就是我的小时候,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家人不要我,所以无论我消失多久,也不会有人责怪我。” 裴卿吸了口气,原来他是被遗弃的!难以相信竟然会有父母放弃这么好的孩子! 李逸收起大长腿,振奋精神道:“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王爷收留我给我活干,现在还遇到了王妃你——” 他的话消失在喉咙里,隔着面巾,他被吻了。 036 整理发丝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清清楚楚的看到李逸眼睛都睁圆了,半掩着的瞳仁完全展露出来,黑羽般的眼睫毛根根上翘,眼底一片震惊。 她退后了一点,镇定地问:“可不可以摘掉面巾?” 神智还停留在双唇一触即分的压力上,李逸的双瞳微微一晃,看了近在咫尺的少女半晌,才哑着嗓子回答:“别……” 这个吻就像划破夜空的闪电,穿过漫长的时间长河刺穿了他的胸腔。 他情不自禁地按住左胸,非常怀疑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会冲破胸膛蹦到她手里。 裴卿又退后了一点,无言的看了他一眼。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开,萦绕在李逸鼻尖的少女馨香消失了,他喉结缓缓滑动,大脑一片空白。 “那就算了。”裴卿一脸的若无其事,好像刚才的冲动是个错觉。 她非常淡定的打了个呵欠,翻身躺倒背对着李逸睡下。 李逸僵了许久,一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舒缓悠长,才怅然若失的发觉伊人真的睡着了。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像要把胸腔里饱胀的情绪也吐出去。 对裴卿,他感觉棘手又难解 。 “是不是在耍着我玩?”他质问她的背影。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裴卿是真的睡熟了,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李逸低头捏了捏眉心,手指久久的抵在前额上。 “不会是为了让我留在藩镇,特意这么做吧?”他低哑的自言自语,“为了这个藩镇,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 虽然自以为分析出了实情,但李逸的烦闷不减反增,尤其他很清楚裴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最后都会落到实处,变成某件对她有利的事情。 ——那,突然亲他一下,对她哪方面有益? 想到此处,李逸又觉得有点生气。 明明自古以来这种事都是男子主动女子吃亏,为什么今天他却觉得是他这个男人被占了便宜? 想想都觉得不平。 他对着裴卿的背影沉默片刻,忽而起身走了出去。 离开温暖的小木屋,外面山中凉气扑面,令人神智为之一清。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很快便发现草丛里多了一双双绿色的眼睛。 “你们这群畜牲又打算半夜挠门?”李逸哼了一声。 他对付不了七窍玲珑的裴卿,他还对付不了一群野狼? 下一瞬,他从木屋边缘撤出一根木棍,缓步走入了草丛。 紧跟着便是木棍击肉的闷响,伴随着野狼的哀鸣,一刻钟后,草丛里的眼睛消失了,留下的是三头狼尸。 李逸舒了口气,拎着木棍回来在屋子前默默坐下,一坐就是一夜。 * 裴卿早上醒来发现屋子里只有一个。 “又避嫌啊?”她咕哝一句,停了片刻便坐起了身。 火塘里的火已经灭了,然而狭小的屋子里并不冷。 她用帕子沾水擦过脸,又拿出小小的木梳仔细梳理好头发,这才走到门边打开了道缝。 入眼就是男子挺拔俊帅的背影。 李逸一手支着一根木棍,一手搭在腿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便转过半身看了一眼。 裴卿嘴角轻勾,柔媚的跟他对视,桃花眼锋芒毕露,直白的把他从头看到了脚。 “……”李逸一点一点的转回头,无形的电流自头顶一路向下,让他无法从容。 “又一晚上没睡啊?”少女清清嫩嫩的嗓音传来,半是关切半是好奇。 李逸嗯了一声,忽而背对她站直了身,只露出三分蒙着面的侧脸 。 “走吧。”他没回头,似乎打算就这样直接在前面开路。 “喂,”裴卿大大方方的喊他,“我要吃你烤的东西——不要老鼠。” 顿了顿,李逸终于完全转过了身。 这时裴卿已经看到了倒毙在草丛里的三只狼,她吓了一跳,想起昨夜进屋前看到的黑影。 “有狼?”她小声的问。 李逸左右扫视一番,随意的拨拉两下草丛,胡乱的问:“烤狼肉,吃吗?” 裴卿痛痛快快回答:“不吃。” 李逸:…… 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他说话的声音不免冷了一分:“不吃那就过来赶路。” 说着,他大步踏入草丛,长剑挥舞替裴卿斩开道路。 裴卿盯着他的背影直笑,小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两个人回到昔县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刚进府门,裴卿就被陈土、王二狗、阿桃、阿季、阿月几个人团团围住,瞬间就把李逸挤压到了最外层。 “王妃娘娘您可回来了,印刷工坊这里该招人了。” “娘娘,药材地得挖水渠……” “课本讲完了,新课本还没出来……” “开荒地这边也有事……” 他们七嘴八舌齐上阵,个个都紧张又急切,占用了裴卿的全部注意力。 等裴卿一个个解决完了他们的问题,才发现李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派人去请,接过却得到一个“查无此人”的回禀,居然没人能说出李逸住在哪。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 不说签了卖身契的这些人,就是陈侍卫等王府“原班人马”也都获得了福利分房,在王府宽敞明亮的屋子们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而所有人里,居然独独漏了李逸——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她,这里有古怪么? 以前是没产生兴趣,不打算管这种“无关”的小事。 现在么…… 就在裴卿盘算着开个全县动员大会,想号召所有人替她找人的时候,李逸匆匆赶来。 “王妃找我?”他隔着老远便站住脚,略带疏离的问。 就着烛光,裴卿欣赏着他表面上低眉顺眼实则慌得一批的神色,慵懒而绵软的说:“是,刚还想让全县人都替我找你来着。” 李逸微微一震,很快解释道:“属下去了黄家在昔县的驻点。” 裴卿徐徐颔首,随口说:“难怪府里到处都没有你的影子。” 两人“聊天”的空档,阿杏来了一趟,为他们送上热腾腾的汤面和烙得焦黄的油饼。 裴卿完全没有要招呼李逸一起吃饭的意思,自己在桌旁坐下,悠然的喝了一口汤。 她捧着碗斜睨他一眼:“真不吃?不是最喜欢我这边的小灶吗?” 李逸站在一丈开外,没有任何动作。 她也不等他,索性自己慢慢吃起来。 裴卿又吃了一筷子汤面,忽而轻笑道:“被我吓得都不敢吃饭了吗?有趣。” 她的话音未落,对面座位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李逸没碰汤面,只撕开油饼默默地吃,幅度非常小,几乎不会撩开遮面的面巾。 屋外,阿杏和陈侍卫人手一大碗面,耳朵伸得像兔子,嘴里吃的却都不慢。 阿杏干掉所有的食物,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屋里怎么没声音?” 陈侍卫比她耳力好,听出来屋内应该只是单纯的吃饭,于是便同样小声的回答:“没事,正常。” 两个人吃的都是王妃娘娘的独家秘方骨汤面,在还略带寒意的早春夜里,这么一大碗面足以提振精神。 “今天感觉他俩怪怪的。”阿杏声音更低,听起来很担心。 陈侍卫迟疑一下,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嗑cp的同好之心,压低嗓音问:“是,俩人一起走了两天两夜!” 在陈侍卫的印象里,他的“主上”还从未有如此纡尊降贵的和某个女子近距离接触过,那可是好几十个时辰啊! “娘娘说他们去探矿了,”阿杏不禁为自己的主子辩护,“不是出去玩。” 陈侍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忽而道:“吃你的面去吧。” 阿杏:??? 阿杏:简直莫名其妙! 就在两个人吃完第二碗饭的时候,小楼的门被打开,李逸高大的身影显现,把空了的碗筷递了出去。 阿杏一时没反应过来,倒叫陈侍卫抢先接了过去。 阿杏:!!! 阿杏:马屁精! 陈侍卫却来不及管她什么看法,用几乎无法察觉的气音问李逸: “主上,没事吧?” 李逸随意的瞟了他一眼,低沉的嗯了一声。 陈侍卫更担心了。 但他也不敢再多问了。 他家主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平易近人,但发怒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可怕,谁惹了他就自求多福吧! 李逸返回小楼,仔细的关好了门,但关门之后他又后悔了 。 他其实应该借着送餐具的空档离开的,现在却又鬼使神差的留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犯了糊涂。 他站在门边迟疑,而那边裴卿却没有看他,自己挪到书案旁展开纸笔,她开始写信。 “我感觉黄公子这个朋友可交,”她头也不抬的说,“虽然咱们藩镇现在的造纸术不是最先进的,但也抄一份给他吧。” 暗自紧绷的李逸无声的吐了口气,本应轻松一点,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太欢喜。 ——除了公事,她就没别的要说么 ? 坐在书案后方的少女挽着衣袖,露出一截藕白色的纤细手腕,细长的手指捏着小楷笔,写字的样子好似仙子赏花,雅致中透着悠然。 李逸尽量克制的多看了她几眼。 只听裴卿又说:“除了送造纸术,我还想通过黄公子的商队再买点人,藩镇有了石灰石矿后需要人手开采,就人牙子接二片三送来的几十号人实在杯水车薪。” 她说话间已经写完了字,掏出私印轻轻盖了上去。 半晌没等到李逸说话,她坦然的看了过去,发现他依然伫立在门边,幽深双眸隐藏在暗影里。 裴卿小幅度的展开一抹狡黠的笑,对他扬了扬手指:“过来呀,我得靠你送信呢。” 李逸走路一向很轻,现在也是无声无息的,走过来的时候几乎脚不点地。 纸张窸窣声过后,一封崭新的商业信件出炉,裴卿顺势把信递了过去。 李逸本以为接过来就算,谁知信递到手里的时候,他的小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房间里响起了很明显的吸气声。 裴卿收回手,感觉面皮发热,神色却是一副若无所觉的无辜样。 她感觉李逸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好像带着滚烫温度,她下意识的想避一避。 裴卿推案而起,挪到椅子后方,在李逸紧绷的目光下往后挪了挪。 刷,李逸一只手拎起椅子,顺手推回桌案之下。 现在两个人之间只剩空气了。 裴卿抬眸与他对视,看到他的眼神后,莫名有些害怕。 她后撤了一步。 李逸则前进了一步。 一个继续后撤,一个稳步上前。 等裴卿发现后背腾的一下碰到墙壁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背一凉,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在目前的身高差之下,她只能无助的抬起头瞪他 。 李逸垂眸看着她,低沉幽暗的说:“王妃,你头发乱了。” 随着他的声音,一只修长骨干却遍布疤痕的手撩起裴卿垂落肩头的发丝,轻柔的将起理顺并归拢到肩后。 裴卿紧张得呼吸都乱了,发丝被撩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小小的咽了一口空气。 她睫毛乱颤,刚才还坚持和他对视,现在却已经只敢把视线停留在他的前襟上。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裴卿发现自己对于每一根头发的感知都放大到极致,发丝被扯动的微妙触觉,被拢到肩后的细微变化,都在她的感知下被无限扩大。 下一瞬,李逸后退一步,把刚才接过来的那封信缓缓塞进了怀里,原来他竟然忘记收了起来,直到此刻才想起 。 他的手指撑开衣襟的时候,裴卿的视线像是被烧灼过一样迅速别开,她飞快的看了他的双眸一眼 。 这时李逸又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之间一下子便得空旷起来,刚才稀薄的空气现在变得正常了。 裴卿不由得深深喘了几口气。 “属下这就去办事,”只听李逸用古琴余音般的语调说,“属下告退。” 说罢,他满眼复杂的与她对视两秒,而后断然转身走了出去。 裴卿:……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嘴巴一点点绷紧,不悦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他这算怎么回事?是报复吗?还是单纯的想给她整理一下? 037 诱导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等一下,你有东西落在这了。”她对他的背影扬声道。 李逸挺拔的背影一顿,迟疑了两个呼吸后,终于还是转回了身。 他诧异地问:“什么?” 裴卿略带气恼的回答:“一个吻!” 她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深呼吸的声音。 果然,他的耳朵一点一滴的红了。 李逸胸膛起伏,音调压抑而沉闷,半晌才艰难道:“属下不敢。” “李侍卫打得了野狼也劈得死刺客,没想到却这么畏首畏尾。”裴卿哼笑一声,心跳渐渐平复,她挑衅般的向他走了过去。 李逸双睫一跳,脚尖微微一挪,最终却稳稳的站着没动。 裴卿站到他身前两步远的地方,脸上的红晕彻底消散,眼神像是刚刚解冻的冰河,乍暖还寒。 “告诉我你没有在什么地方金屋藏娇,”她冷冷的说,“否则我不能理解你今天躲避的行为。” 李逸低沉的回答:“并不是躲避,只不过……还不到时候。” 裴卿抬高了一点声音,桃花眼里冷光闪烁:“那就告诉我你住在哪,我查过了,王府里没有那间屋子是属于你的!还是说,你真的金屋藏了个娇?” 李逸忍不住向前一步靠近了她,郑重其事的低声解释:“没有!你是唯一一个能够靠近我的女人!” 几乎是立刻,他便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 裴卿套话成功,语调和眼波马上就变得软绵绵,快的简直不可思议。 “是这样的吗?”她娇声娇气的说,“好希望李侍卫能对我坦诚一些啊,我一对上李侍卫就特别没自信呢。” 李逸垂眸,明明知道她在耍手段,但是听了她的话之后,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大大的跳了一跳。 “王妃自谦了,”他低低的说,“你想要的是坦诚,还是袒露?” 裴卿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骚话。 很难得的,她卡壳了。 李逸看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后撤,终于退到了门口,手也搭到了门上。 裴卿终于找到了丢失的话头,假装无事发生的说:“王府里还欠你一间房,你看你是稍等一下我给你写一份地契,还是明天再来拿?” 李逸眼神明亮的观察她片刻,在推门的同时说:“不必了。” 说罢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而后不动声色地瞪了迅速躲到门侧的陈侍卫一眼。 陈侍卫不停的眨着眼睛,和旁边呆立着的阿杏一起目送李逸走远,许久之后才长长的“唉”了一下。 阿杏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个饱嗝够大。” 陈侍卫:…… * 第2天一早,裴卿神清气爽地起了床,直接叫阿梦阿季过来说话。 阿梦阿季前一段时间收到了收集草木灰的任务,现在草木灰已经堆了好几百个麻袋,但王妃娘娘一直没有说要拿它做什么,阿梦天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天上下一场雨就把收来的这些草木灰全泡了汤。 结果来到王妃娘娘跟前的时候,阿梦却得到了一张路线图。 王妃娘娘告诉她:“你已经上完小学一年级的课,有能力按图索骥了,拿着这张路线图,在县里招50个青壮,告诉他们每人每天50文钱管两顿饭,然后你带他们顺着图上的路线去山里挖石灰石,那里有一座矿,里面全都是白色的石头,把石头都挖回来就行。” 阿梦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这是要盖宫殿吗?” 裴卿于是就递给她一本小册子,册子名称是《石灰石》。 “好好看看这本技术手册,我想让你挖的这些石头就是石灰石,”她告诉阿梦,“有了这些石头,咱们就可以做一个化泥为石的法术,把泥变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的石头。” 阿梦越听越是震撼,她单单知道王妃娘娘是个仙女,是从天上降下来的活菩萨,却不知道王妃娘娘居然想传授给她法术! 她曾经是个洗脚婢,在被转卖到这里之前也是被所有奴婢嘲笑鄙视的下等婢女,而王妃娘娘居然想让她这么低贱的一个奴婢学习仙人使用的法术? 阿梦头晕目眩,有一种站在万仞高山之下的渺小感。 “奴……我恐怕我做不好……”她战战兢兢的说,“我这样的人也配使用仙术吗?” 裴卿眼眸闪闪发亮,语调铿锵有力:“当然能用!本王妃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本王妃不到20岁你也不到20岁——咱们都不老也不弱,为啥不能用?” 满心卑微的阿梦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几乎要被心底里飙升的崇敬和激动吞没,她用力咬着嘴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重重的连连点头。 “你好好读这本小册子,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裴卿语调柔软的吩咐,“你还年轻,需要你大展拳脚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阿梦憋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心里虽然还有惶恐和紧张,但报效王妃娘娘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抓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她一字一顿的说:“奴一定好好读书!” 裴卿和和气气的微笑道:“重点把这个小册子里面记载的安全生产规范记牢,以后你要管理石灰石矿,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矿工的安全,每一条人命对于昔县都是不可或缺的,我把他们托付给你,你必须保证把他们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阿梦刚平静一些的心再度揪了起来,突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好重,她能做好吗?她能做到不负王妃娘娘所托吗?最主要的是,她能学会这本仙术吗? 阿季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王妃娘娘布置任务,不止一次羡慕的看向阿梦,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阿梦手里边小册子上的内容。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王妃娘娘叫她:“阿季你也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这样说着,她递给给阿季另一本小册子,册子的名称是:《肥皂的制作工艺》 裴卿说:“阿季,前两天你们两个人搭配着收集草木灰,这一点做得非常好,现在我把肥皂工坊交给你,你务必把这本小册子弄懂,有不懂的地方也来问我,这个工坊将关系到咱们藩镇将来是喝粥还是吃肉,是穿绫罗绸缎还是穿粗麻布!” 这么重要? 捧住那本小册子的阿季吓了一跳。 在被转卖到昔县之前,阿季只是一个负责倒夜香的初始丫头地位,比阿梦还不如,谁见了她谁都绕道走,受尽了鄙夷和冷眼,还经常被比她工龄长的粗使婆子盘剥,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那些婆子们还打她。 来到昔县之后,阿季觉得自己简直是来到了天庭,天庭都未必有这么善心的王妃娘娘,不光教她们读书认字,还教给她们做人的道理,把他们这些人下人当成了人上人一样来看待,现在甚至还要她们来管事! 阿继曾经羡慕阿云负责造纸工坊,羡慕阿桃能教那么多人读书,甚至还羡慕那个带人开荒时遇到老虎的阿月……但是现在她再也不用羡慕别人,她自己也变成了跟她们一样有用的人! 跟哭鼻子的阿梦不同,阿季红光满面,恨不能多,长一双手脚立马就去干活儿,她响亮的回答:“阿季谨遵王妃娘娘吩咐!” 把那本小册子搂在怀里,阿季摸了又摸,心道好宝贝啊好宝贝。 打发两个贴身侍女出去之后,裴卿终于有空闲抽检系统数值了。 【声望3357】 【功德0】 【民智提升速率26.9%】 民智提升速率居然已经接近30%了?这一点倒让她又惊又喜。 昔县这段时间又是修下水道又是修公厕,还修了水渠,让人开了不少水田……这些零零总总的大事小事,居然都算在了她的声望里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功德值又没了。 没有功德值,系统恢复陷入停滞,目前系统功能止步于全盛时期的10%,只能兑换一些细碎的小物件,想兑换海兰褐种鸡?杜洛克种猪?门都没有! 而没有鸡蛋和肉食,昔县民众的身体素质就得不到提升,导致劳动力水平低下,就必然会拖慢基建种田的速度,基建种田上不去,用来做功德的基础设施也就上不去,功德值想要攒起来就更迟缓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要尽快恢复系统功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多做功德。 于是这天晚上的思想品德课,裴卿准备给女孩子们讲一讲什么叫做“我为人人”。 课堂一开始依然是诉苦大会。 裴卿让每一个女孩子都讲一讲小时候最难过的一件事。 女孩子们跟一开始上思想品德课时的畏畏缩缩比起来已经大不相同,现在都能做到大胆发言了。 “我娘在我小时候总说:早知道就该一生下来就把你扔马桶溺死。所以我在家里从来不说话,我怕我娘不要我。” “我爹说等家里没吃的了就拿我去换粮食……然后真的拿我去换了。” “我弟说活该我是女的,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连根柴火也不能让我带走。” “我奶奶说,我要是再不听话,就让隔壁的瘸腿瞎眼老光棍把我领走当媳妇,后来她也真这么干了。” “我小时候一直睡猪圈,村里小孩都叫我猪娃……” 说起那些痛苦的往事,这些在昔县吃了几天饱饭,住了几天暖和屋子的女孩子们已经能做到相当坦然了。 唯有自始至终默不作声。 她是被她娘打跑的,后来遇到了拐子,被拐子转手卖给了主人,没遇到主人之前,她过的也不是人过的日子。 今天这个诉苦大会,让翠湾刚刚沉稳了几天的复仇之心,再度燃起了熊熊火焰。 她本来打算徐徐图之,彻底弄清楚到底是谁害了她的主人,然后再动手,但是,今晚发现等不下去了。 她已经打听到主人的头是被陈侍卫挂到城门上去的,那么这个姓陈的就是她的仇人,她要先找那个人报仇!哪怕他是整个县的团练教官也一样! 翠湾正在暗地里咬牙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了。 端坐台上的瑞王妃温和地问她:“如果能让你回到自己的小时候,你会救小时候的自己吗?” 拯救小时候的自己? 这个想法太匪夷所思了,一瞬间占据了翠湾所有的心神,让她把复仇的念头都暂时搁置了起来。 “我会!我肯定会!”这个女孩子斩钉截铁的回答,心里暗道,等救了我自己之后,就去找主人和他一起远走高飞。 ——如果真的能再回到小时候的话。 裴卿隐约笑了笑,继续诱导:“那么如果你遇到了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女孩,你能不能救她?” 这个时候翠湾有点迟疑了,但还是说:“救……的吧?” 要是她有能力救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娘,她应该是会伸出援手的,前提是不要妨碍她跟着她主人。 这时只听台上的瑞王妃继续说:“那要是比你小时候更小的女孩子呢?比如说刚刚生下来的,或者还没满月就被遗弃的呢?” 翠湾的迟疑加重了,思索了良久,在所有女孩子期盼的目光中,终于缓缓开口回答道:“我要是有钱,肯定会收养她。” 可现实是她没钱,她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如果主人不允许她收养弃婴,她是不会收养的。 思绪走到这里翠微愕然发现,她的主人居然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跟温暖和善的瑞王妃完全不同,她的主人别说会收留弱女,就是路上遇到一个不顺眼的人都会当场拔刀子冲过去,根本不会顾及任何律法和道德。 她主人的血是冷的。 所以她的主人只会鲨人,不会救人。 想通了这一点,翠湾的心整个搅成了一团,难受的发现自己居然不能理解主人,没遇到瑞王妃这样的贵人前,她完全可以对她自己的主人唯命是从。 但是再上过几次瑞王妃的思想品德课之后,翠湾发现自己对主人的崇拜和敬仰开始减弱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她不是打心眼里欢喜着她的主人吗? 038 育婴堂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对于自己的动摇,翠湾感觉迷惑惶恐又抗拒。 ——怎么能对主人三心二意?如果不是主人,现在她还不知道落在什么样的泥潭里,更别提跟着主人享福的日子,吃香喝辣还可以横着走,那都是主人带给她的! 翠湾的心乱了。 偏偏这个时候王妃娘娘还用最柔和的语气跟她们大家商量:“我们都是从一个小女娃长到这么大的,我们都知道做一个女孩子有多么的艰辛和危险,现在我想为那些被遗弃和放弃的女娃娃们开辟一条生路,但还缺一个管事的人。” 台下坐着的女孩子们双眼亮晶晶的,有人听懂了,有人还在茫然,但她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凝视瑞王妃,下意识的感觉接下来的谈话会非常重要。 裴卿说:“我准备在昔县办一个育婴堂,专门收容被家里放弃的女娃,无论出身,无论年龄,只要感觉走投无路,都可以自动或被动的到育婴堂来,育婴堂可以保证她们的温饱——而你们中的一个,将是负责接纳这些姐妹的话事人。” 这下翠湾听明白了,原来王妃娘娘居然是要做善事,找一个跟庙祝类似的人。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的主人,想要超度主人的亡魂,替他行善积德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以翠湾瞬间站起来,抢在所有女孩子跟前问:“王妃娘娘,要怎么样才能当上这个管事?” 见鱼儿上钩,裴卿的神色愈发柔和,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先到先得,谁先报名谁就是管事。” “我,翠湾,我想当育婴堂的话事人!”翠湾几乎是冲口而出,抢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就是你了。”裴卿迅速拍板,“不过我要提醒你,跟阿云阿桃,阿季,阿梦,阿月她们这几个掌握实权的人比起来,你的育婴堂不会有任何收入,它将是一个纯慈善机构,无偿接受任何弃婴和女娃,当然,也不会付给任何遗弃孩子的人的任何费用——这是为了预防别有用心的拐子。” 翠湾愣愣的听着,听完之后用力点头,发现她这个庙祝跟别的寺庙的庙祝似乎也没啥区别? 本朝也有收养弱小的地方——“悲田院”,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养济院,大多是佛寺自发形成的零星救助之地,但是他们收养的人数量很少,而且为了避嫌也很少收留女娃。 所以王妃娘娘要办的这个育婴堂,是昔县独有的、针对所有女子的养济院吗? “入我育婴堂,你将要摒弃世俗小我,”裴卿看着这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子,和她对视,“实现‘我为人人’,成就大我!你可能没有实权,还可能特别辛苦,甚至可能没有任何帮手——但你可以让一个个流离失所的女娃获得活下去的机会,我说的这些你都能明白吗?” 翠湾坚决的点头,她心里已经认定所谓的育婴堂将是她带发修行、替主人赎罪的尼姑庵,所以无论裴卿说的条件有多么苛刻,她已然决心接受。 其他的女孩子们在反应过来这个育婴堂是什么样的地方之后,全都对翠湾投以同情的目光,她们可不想整天带孩子,而且没有酬劳,没有未来,也没有休息时间…… 有这功夫,她们在王府里随便学一门手艺不好吗?王府有造纸工坊,有印刷工坊,听说以后还会有一个制造藻豆的工坊,里面的月钱肯定给的丰厚,不比辛辛苦苦带孩子强? 所以奇迹般的,没有任何人和翠湾争夺这个育婴堂管事的位置,她当下走马上任,立刻便收到了王妃娘娘将给她单独授课的消息。 “一会儿夜校结束后你留下来,”裴卿对翠湾吩咐,“我会给你育婴员,育婴师,高级育婴师的教材,因为我没有时间长期指导你,你只能自学,而且是边干边学,你得做好准备,你将从事一个会经常令人崩溃的职业。” 翠湾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却很不以为然,不就是带孩子吗?她小的时候她娘一天才给她一口饭吃,放稻草堆上就不管了,挺轻松的。 所以有必要把带孩子描述成上山打老虎那么艰难可怕吗? “我会学,我肯定会好好学,”翠湾胡乱的点着头,“王妃娘娘放心吧。” 然而王妃娘娘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更担心了。 “那行吧,”裴卿无语几秒,随后把几本书递给她,“育婴堂还没有收拾出来,你这段时间先看书,有不懂的就写到纸上汇总成书面文字,然后每5天找我辅导一次,我会对照你汇总的问题集中解答。” 翠湾吃力的听着她的话,对于一个小学一年级上册语文还没有学全的文盲来说,王妃娘娘经常说话让她云里雾里,不过这种状况随着上课时长在逐渐减少,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听懂王妃娘娘的话了。 思想品德课结束之后,课堂上只留下了她们两个女子,裴卿在灯火通明的课堂里拿着教材教翠湾,课堂外面,李逸带着陈侍卫默默的守卫这份安宁。 陈侍卫压低声音对李逸禀报:“主上,您吩咐属下去查这个名叫翠湾的下人,属下今天才收到消息。” 李逸的视线落在裴卿映到窗上的影子上,淡淡的道:“说。” “自从这个女子把那个白毛刺客的首级收走之后,属下就一直盯着她,顺着人牙子那条线一直往上,查出来这女子自卖自身之前居然是三皇子府上客卿的婢女。”陈侍卫说完之后就住了嘴,偷偷看了一眼他家主上。 他家主上背着手,过了片刻才把视线从王妃的影子上收回来。 “老三还是这么喜欢用江湖中人”,李逸冷淡的说,“可惜这些江湖中人还敌不过大内高手的一根手指头。” 陈侍卫憋住了一个笑,他家主上这是在自夸吗?难得难得。 ——似乎每次见到王妃娘娘,他家主上多少都会有些失态哦? “是,”陈侍卫忍不住吹起彩虹屁,“我家主上文成武就盖世无双,您就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 李逸迅速瞪了他一眼。 “老陈,你飘了。”他警告陈侍卫。 陈侍卫眨了眨眼,微微弯下了腰。 “你以前可从来不敢打趣我。”李逸冷冷的说,“你不是常说王府规矩比天大吗?” 陈侍卫忍着嘴角上扬,迅速回答:“都是王妃娘娘教的好。” 李逸看了他一眼,忽而飞起一脚。 陈侍卫闪身躲开,拱手道:“属下错了,属下错了。” 虽然认错,但脸上笑嘻嘻的,显然很高兴他家主上这么“活泼”。 就在这时,课堂的门终于打开,裴卿带着翠湾走了出来。 她的视线掠过守在门外的李逸和陈侍卫,而后无视了他们。 “你回去吧翠湾,把书收好”,这样吩咐着,裴卿越过那两人径自往花园小楼走去。 翠湾的视线落在陈侍卫身上,这个人落地很轻,应该身手不错,但她感觉他不如自家主人武功高强,而旁边那个李教官举止行动则完全是个普通人,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 看过整个瑞王府里的每一个人之后,翠湾开始有点怀疑陈侍卫跟她主人的死有关。 但其中有好几个疑点是她无法解开的,所以她也不敢轻易下论断,只能继续观察。 真的好想知道是谁鲨了她主人啊! 翠湾满腹心事的走开了,没有注意到陈侍卫警惕的眼神。 陈侍卫紧盯着翠湾走回女生宿舍,而后才发现他家主上失去了踪影。 “人呢?” 陈侍卫团团转了一圈,而后无奈一摊手,嘀咕道:“就这么一会都分不开?将来的大业可怎么办?就这样,还能忍心离开昔县?” 他大摇其头,啧了一声,去安排团练巡夜了。 裴卿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虽然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但她能感觉到后背落下来的视线有如实质,像是要把她的衣衫烧穿。 她越走越慢,快到花园小楼的时候慢的简直像蜗牛,然而当她打开小楼的门,突然又像兔子一样冲进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紧跟着楼梯一阵快响,她上了二楼。 楼里已经点燃烛火,裴卿出现在二楼栏杆处,居高临下看着伫立在黑夜里的李逸,缓缓地用手撑住下巴搭在栏杆上。 李逸仰头看着她,默默与她对视,两个人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站在楼上的少女清脆的问楼下:“你今天休息的怎么样?” 李逸仰面回答:“还好。” 裴卿腼腆的笑了笑,忽而道:“你问我到底是要坦诚还是袒露……我当然要第二个。” 楼下的男子挺拔如松,垂手而立的时候就像一柄指天利剑,一看就宁折不弯。 所以裴卿非常想看他化成绕指柔的样子。 可惜这个目标不太容易实现。 “夜深了,王妃该休息了。”李逸借着夜色,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眼神,但也没有接她的话茬。 被他这样深深的凝视,裴卿有一种深陷云端的轻飘感,脸上却泛起甜美的笑意。 “休什么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娇生娇气的说,“可惜郎心似铁,弄得我好难过……” 李逸心中警铃大作,居然认真开始思考她的“难过”,到底是真的呢,还是假的? 039 挑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但是看到裴卿扬起的嘴角充满戏谑之意,他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裴卿支着下巴等待他的反击,结果下一秒楼下人影一闪,他出现在二楼栏杆旁。 她一个激灵就贴住了墙。 随着李逸的靠近,裴卿的五感急剧放大,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鼻子里嗅到的……无一不是带有攻击性的异性吸引力。 她的心跳悄悄加快了。 李逸站到了她刚才站过的位置,淡然道:“你今天在课堂下面单独授课的那个奴婢来自京城三皇子府,之前被我击毙的那个白发刺客,就是三皇子府的客卿。” “……”裴卿的桃花眼在昏暗的窗棱映出来的光之下熠熠生辉,粉嫩嘴角扬起来的弧度却越来越邪气。 她软绵绵的说:“我不想听这个。” 说着用手指缓缓地撩动耳边发丝,露出粉嫩的耳垂。 ——她分明在撩人。 李逸不动声色尽量克制地看了那个地方一眼。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三皇子应该是染指了昔县石硫磺矿”,他把手放到干净整洁的栏杆上,轻轻屈起手指,慢慢摩挲木料,“因为曾县令曾经接待过那个白发刺客。” 裴卿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停在了脖梗处,她若有所思的说:“难怪王爷会死,我会被人害。” 可不是么,天家的孩子哪有兄弟情? 而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硫磺矿而已,难道对这个三皇子很重要?” 李逸微微点头:“当今圣上痴迷修道,而三皇子府上刚好养着一帮江湖术士,据说十分擅长炼丹。” ——石硫黄是炼丹的必备材料。 裴卿双手交握,当下恍然。 原来昔县是卷入夺帝之争了,难怪难怪。 难怪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了。 “如果翠湾跟那个白发刺客是一伙的,她该早就对我动手了”。她试着分析。 李逸低沉地反驳:“不动手只能说明时机未到。” 他的话一出口,就见对面的少女眉头凝了起来。 “你觉得三皇子很希望昔县藩镇发展起来,蒸蒸日上壮大到一个他无法撼动的地步,然后再让他解决?”她轻灵的反问。 李逸哑然,很显然他了解的三皇子不是这么个脾气。 裴卿乘胜追击:“现在昔县建设势头很猛,如果我是那个三皇子,我会立刻马上发动斩首攻击,不会等到本王妃手下人才济济、四周拱卫铜墙铁壁之后才动手。” 她的分析实在入木三分,李逸思索一番之后发现事实果然如此。 如果那个奴婢是三皇子派来的,要么她起了反心,要么就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而裴卿恐怕相信的是后者。 “放心好了,我会对她加以关注的”,她露出一个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娇软笑容,笑得别有深意。 李逸收回摩梭栏杆的手,捏了捏眉心提醒她:“人心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裴卿回过神来,掩口轻笑:“可不是?心可比肉难摸多了。” “……”一不注意就被撩!李逸鹰目电闪,突然放下手向她走了过来。 靠在墙壁上的少女轻言软语的微笑着说:“怎么你又要帮我整理头发了吗?” 下一瞬,一根温热的手指轻轻搭到了她的唇角,伴随着温度的,是唇上万千触觉细胞被摩挲的酥麻。 裴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所有的话都被那根手指按了回去。 李逸的拇指指腹抵着她的唇瓣,力道很轻的从她一侧嘴角缓缓滑拉到另一侧嘴角,鼓起的指腹以不容忽视的方法获得了她樱唇的质感。 像是被大型猫科动物的绒毛刷过一样,裴卿全身战栗,嘴唇上电流乱窜,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腰身一阵阵发软。 她凝视着李逸的双眸,他的双瞳幽深似墨,只倒映着窗棂里透出来的一点烛光,在这一瞬,他给她的感觉像是一只就要醒来的猛虎。 “啪!” 裴卿猛的打掉李逸的手指,勇敢的就像一位打虎英雄。 “有本事你别用手!”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在严重挑衅。 李逸深沉的呼吸着,肩背和胸膛频频起伏,被打掉的那个手背到了身后,忍耐的不停摩梭着五根手指。 他的视线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来回逡巡,他一点一点的俯下了身,直到两人视线持平,睫毛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你以为我不敢?”低沉如大提琴的男子声音提出警告。 裴卿背后是墙壁,只能竭力瞪大双眼,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 “你不敢!”她蹬鼻子上脸的说。 李逸视线下滑,终于定格在那张充满致命吸引力的粉嫩红唇上。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下颌下方的面巾边缘,低喘着掀开了一点布料。 裴卿渐渐觉得头晕目眩,刚才的勇敢瞬间付诸东流,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扯开了他。 “原来是王妃不敢动真格?”李逸嗓音暗哑的说了一句,缓缓站直了身子。 裴卿坚定的和他对视,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我,我敢!”她嘴硬道,“我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李逸胸膛震动,发出深沉悦耳的笑声,但没等他笑完就被裴卿狠狠推了一把。 没推动。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有人大声的咳嗽着,冲着楼上两个人响亮的说:“三更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是陈侍卫。 他得到了楼上一双男女冰冷而无语的眼刀。 陈侍卫不敢抬头,嘴里又学打更人播报几声,硬着头皮承受住了他家主上足以杀人的目光。 这时他家主上又跟王妃说了一句什么,而后闪到了一边,王妃便游鱼般地从他身边溜走,回了屋里。 屋子里的烛光很快熄灭,李逸又在二楼站了站,而后才飘身跃下楼来。 走过陈侍卫身边的时候,李逸淡淡的说:“记你一功!” 陈侍卫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以劫后余生般的语气说:“只要主上不怪罪属下没眼色就行。” 李逸不置可否,只留给了他一个孤高冷傲的背影。 * 一队人敲锣打鼓穿行在昔县刚刚翻修过的土路上,每敲一次锣之后便会大声嚷嚷:“瑞王府一天五十文钱管吃管住只招五十个人,只招五十个人了啊,想报名的赶紧去王府门口找管事阿梦,去的晚了名额就满了啊——” 然后就是一通急促的锣鼓,再大嗓门喊一遍话。 昔县不大,没走多长功夫就转到了头,这时候这一队人身后已经跟了长长的队伍。 “什么活一天五十文,还管吃管住?” “还是挖水渠挖茅房的活吗?” “又是去老虎地那边开荒的吧?” “肯定是最近说的那个草药田,招的是药童,肯定是上山挖草药去!” ……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都想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活计,居然给出一天五十文钱的高价。 现在县里有一半的人都承包了王妃娘娘的土地种田,因为县外野兽出没,他们只能住在破旧狭窄的县里,导致这些人每天上工的都要在天不亮时就得起床,一直忙到天黑才能回来。 另外一半人,有的是在各个工坊做事,有的四处打零工,但县里也没有多少零工,只能等着王府放活。 现在有这么一个一天挣这么多钱的机会,他们当然要抢破了头。 阿梦手里抱着那本石灰石小册子,紧张的站在王府门口,这是她第一次负责挑选人手去山里挖矿,而那一处矿她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见过了。 王妃娘娘只说挑五十个青壮去矿上,到底怎么样才算青壮? 十五岁?二十岁?二十五岁? 招哪个年龄段的人才能胜任王妃娘娘布置的工作? 这五十人是不是只能找男人,女人一个也不能带? 他们的工具在哪里?挖出的矿要放到哪? 一桩桩一件件,阿梦想的头都大了。 不过等到王府跟前真的排起了长长的人龙的时候,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先挑五十个男人干活去,谁干不了就把谁替下来,王妃娘娘总会为她做主的! 勉强镇定下来之后,阿梦仔细观察着报名的这些人,她负责将他们登记造册,并且在每个人名后面标注了外貌特征、体态体魄、以及具体年龄。 她将会试着拟一个人选名单报给王妃娘娘,最后由王妃娘娘来定夺。 心里头有了主意之后,阿梦的动作非常快,她一个手搂着那本石灰石小册子宝贝,一首飞快的在纸上记下每个报名的人的特征,只花了一个上午就筛选出来一百人,然后自己动脑筋把这一百人里边去掉一半。 这个活计一点都不轻省! 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选出来的人是不是能好干活 。 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仅是负责自己的事业,还要负责王妃娘娘的布局,更得为所有跟她去矿山的人命负责。 阿梦:……想想都觉得头皮发炸。 好在王妃娘娘给了她鼎力支持,她派了十个身强力壮的侍卫陪着阿梦带人去石灰石矿。 其中就有现任昔县教官陈侍卫。 另外九个侍卫据说是以前的那个李教官找来的,都是曾经的军中好手,说是受过王爷恩惠,所以才愿意来瑞王府做事。 有府里的侍卫跟着,阿梦忐忑的心好歹安定了一些。 最后被挑选出来的五十青壮每人一辆两轮平板车,去的时候车上装了三天的食水,还有各种挖矿的工具,据说一旦开始挖矿,后续补给将会源源不断,完全不用担心在山里吃不上饭。 一切准备就绪,阿梦去向王妃娘娘辞行,意外遇到来跟王妃娘娘请教问题的翠湾,据说这个新来的丫头是王妃眼前的红人,以后会负责一整个慈济院。 王妃娘娘照例还是给予阿梦很大支持和鼓励,同时还指着翠湾给她看:“翠湾的育婴堂可就等着你挖出来的石灰石了,我们想要盖一座冬暖夏凉的石头屋子,全靠阿梦你了。” 说得阿梦豪情顿生,仿佛自己的存在对王妃娘娘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对,她就要做一个对王妃娘娘来说“不可或缺”的人! 阿梦带着人走后,裴卿继续教翠湾认字,认的都是《育婴员》教材上她不会的字。 说起这些书,兑换的时候可都不便宜,黄公子友情支援给她的一万两银子有五分之一都花在了这些教材上,系统铁面无私毫不打折。 然而用起来效果也很显著,翠湾主动借着去帮昔县人带孩子的机会,已经将书里的内容应用到了实践中去,只等她将整本教材融会贯通,简约版的育婴堂就可以开门了。 翠湾在阿梦领来辞行的人中发现了陈侍卫,出于某种目的,她自以为旁敲侧击的问:“娘娘,陈侍卫要是不在昔县,您的安危咋办?” 裴卿看起来对她毫不设防的样子,非常坦诚的回答:“府里很安全,我不需要谁来保护。” 翠湾的心渐渐提了起来,这一阵子她只要有机会就会到处打听自家主人的事,但每个人都说自己从未见过一个白发美少年,似乎她家主人从来都没来过瑞王府。 然而翠湾知道,主人最后一趟出门的目的,就是昔县瑞王府,主人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所以,府里的人全都在防着她?还是他们真的没有见过主人?? 或者说,见过主人的,只有那个取走主人性命的人?! 而现在,瑞王妃的话令翠湾意识到,整个府里的事情还有什么是瑞王妃不清楚的呢? 她是对王府内外发生的事情最清楚的人啊。 她必须要更加努力取信于瑞王妃,务必早日从瑞王妃口中得知主人死亡的真相! 然而现在,她首先要做的是努力把前十几年都没都过的书一口气读完,还得学着带奶娃娃,起码得学会怎么给娃娃换尿布。 已经帮着昔县某家新生儿换过尿布的翠湾发现,事情远远比她想象过的更难,就单只换尿布一项,就有点整得她快崩溃了。 难道她就这样放弃? 还是再努力学下去? 040 不可或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我若是有什么意外,藩镇顷刻间就会支离破碎,所有人的好日子就到了头,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会这么努力的提高藩镇子民的文化和生活水平,除非刺客对我有刻骨仇恨,否则我想象不出来在一个四周都非常需要我的环境中我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裴卿慵懒的说完,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翠湾的思路顿时被打开,她虽然早就知道自家主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因为主人对她十分体贴关照,所以她下意识的以为主人就是那么个外冷内热的人。 然而今天通过跟瑞王妃的对话,翠湾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她的主人并不是死得其所,很有可能死得很不高尚! 翠湾就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接受。 她没指望主人惜善行德,但她也不愿意主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昔县人每一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还有活计干,这些都是瑞王妃亲手创造的——试想得是一个多么邪恶的人,才会针对瑞王妃,才会对她下毒手? 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翠湾不愿意再分析主人是为什么死在昔县的,就好像一个明知自己得了重病的人却拒绝去看郎中一样,她强迫自己不再考虑主人的死。 给主人报仇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瑞王妃喝完了茶,放下茶杯问她:“听说你这阵子在给某个人家帮忙带孩子?说说吧,有什么心得体会?” 翠湾的忧思瞬间被烦恼所取代,她冲口而出道:“带孩子太累了!” 尤其是刚生下来的小宝宝,过一会儿就要吃东西,过一会儿就要换尿布,每天都得拆洗晾晒被褥,一晚上得起来五六次……她才干了这么几天都觉得吃不消了。 她怕这活她干不下去! 瑞王妃一面听着一面露出鼓励的微笑,认真专注的看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去。 “还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哇哇哭,明明刚吃了喝了也换了尿布和被褥,就是哭个不停,哭的人脑壳都大了!”因为被这样信任和鼓励着翠湾不由自主就多说了一些,“天底下怎么有那么淘气的娃娃?” 瑞王妃温柔的打断她反问道:“那么教材上告诉你为什么了吗?” 翠湾皱起眉头,烦闷的回答:“教材上说原因也确实是有,或者是肚子胀或者是身上不舒服,或者干脆就是想要人抱……一个娃娃怎么这么事多?” 瑞王妃安静的听完,忽而对她伸出了大拇指:“翠湾,我以前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会敷衍这个差事,没想到你这么认真努力,真的是一条一条在实践教材上面教你的内容——在这一批女孩子里,你果然是最能干的!” 几乎是嗖的一下,翠湾满肚子的牢骚抱怨和烦躁,被这几句话扫的一干二净。 一种被认同、被赞赏、被支持的感觉由然而生,还有什么比自己做过的事情受到最强烈的肯定更让人高兴的呢?这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正确的,她做的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 翠湾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瑞王妃看作了新的主人,一个能够发掘她的价值的好主人。 这时只听瑞王妃温和而勉励的说:“一个人做事是会非常辛苦,所以现在我许你出去招十个年轻女子做帮手,每人每天100文钱包三餐和住宿,以后还会由你来招更多的人,我希望能把瑞王府的育婴堂办成全天下最大的一个。” 翠湾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道:“奴定然不负王妃娘娘所托!” * 跟翠湾这个努力学习怎么带孩子的准育婴员相比,阿梦带着矿工队伍们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他们走了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走到那座矿,不得不露宿野外。 陈侍卫指挥大家将所有的小拉车围成一个圈,然后在圈子里面生火煮饭。 而阿梦这个队伍里唯一的女子,则被十个侍卫好好的保护在一边,警惕的将她和未来的矿工们隔开。 火光驱走了夜色,食物的香气渐渐散发开来,几十个人发出的喧闹声惊走了许多动物,但也吸引了许多夜行动物。 刚吃过晚饭那段时间四周都很平静,然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草丛中蛰伏着的绿色眼睛一双双显现出来,死死地盯着坐在小拉车后面打盹的人群。 阿梦虽然累了一天但却并没有睡熟,后半夜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她猛的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 陈侍卫简短的告诉她:“有狼。” 紧跟着,一把锋利的长刀被塞到了她的手里。 陈侍卫说:“王妃娘娘希望你能立威,否则,震慑不住这五十个男人就是到了矿上你也指挥不动他们。” 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让开一道豁口。 外面是一群眼睛绿莹莹的野狼,乍一看上去密密麻麻,竟然数不清有多少条。 阿梦咬住嘴唇猛然站起身,她们六个女侍卫虽然在李教官指点下学过武功,但她却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武功够不够用,不过这不妨碍她有一身豹子胆。 原来王妃娘娘还有这么一个考验给她,若她通不过去,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有在掌管一方的机会了? 如果她输给了狼群,就是输给了永远不能翻身的命运,一辈子也逃不出倒夜香的低贱命格。 阿梦咬牙发狠:就是死也绝不输! 下一瞬,狼群发起冲锋,10个侍卫迎头冲过去,50个矿工从梦中惊醒,慌里慌张的挤成一堆。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厉吼,阿梦提着长刀冲入了狼群。 刚刚被召集来的五十个青壮全都惊呆了。 他们一开始来领这个活计,全都是冲着那一天五十文钱来的,至于名义上率领他们挖矿的那个王府丫鬟,没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是,她是瑞王妃的贴身丫鬟,那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女娘,能管什么用? 女娘遇到事情只会哭,他们这五十个人已经眉来眼去,准备好到了矿上之后就把那个丫鬟晾在一边,把她整个架空。 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在野外遇到狼,而遇到狼之后他们都被吓得魂不附体,那个女娘却拿着刀冲了上去,而且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专往狼多的地方莽。 这些青壮都被阿梦的狠劲给唬住了,一个个吓得连气都不敢喘,睁着眼全说不出话来。 战斗很迅速,没过多久,狼群就抛下十几头狼尸呜咽着逃跑了。 这个时候,阿梦的身上、刀上、脸上全都是狼血,整个人还在发抖,但眼里的狠厉却在火光映照下煞气逼人。 陈侍卫满意的点了点头,有点惊讶他家主母挑人的眼光,没想到这个叫阿梦的女侍卫居然很有潜力。 这一手露过去,日常让她在手里提上个刀,矿上这些人就不敢不服。 “所有人去处理这些狼,”阿梦一面发着抖,一面却又凶猛地盯着五十个青壮,用刀尖指着他们说,“把战场打扫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血迹。” 刀尖所向之处没有一个男人敢迎着她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按照她的指令开始行动。 五十个人数量不少,只不过片刻就把战场打扫干净,十几头狼也处理好,埋到了草木灰里。 阿梦以手拄刀撑着自己,瞪着眼看着所有人,直到陈侍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可以了,过犹不及。” 又过了好一会,阿梦才扑通一下坐到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敢看她,那五十个青壮老实的就像一窝鹌鹑。 阿梦一战成名,从此以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所有矿工都不敢抬起头直着腰说话。 没过多久天亮了,阿梦手提长刀催促大家赶紧起身,她只喊了一声,然而所有人无不听命,哪怕是困的睁不开眼也迅速站起身来,屁也不敢放的拉起拉车就走。 之后他们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达了一座白色的山头,然后迅速开始干活,没有一个人敢拖拉偷懒。 * 昔县瑞王府里,裴卿正在布置任务。 “悬赏粘土矿和石炭矿的消息,每个消息十两银子,确定消息是真的后当场给付。” 先挖出来的石灰石可以用来做肥皂,但如果想做水泥的话,还需要粘土和煤矿渣。 这就要发动群众的力量了。 她手里已经没有功德值可以兑换矿产了,在育婴堂盖起来之前功德值必定入账缓慢,不能单纯依靠万界交易系统,还要开辟其他路径。 好在粘土矿和煤矿并不少见,根据附近的山河地形,应该有这两处矿产或者是几处矿产的存在。 她这条悬赏一发出去就引起了全县轰动,只要手上没活的人,全都结伴出城去寻找粘土矿和石炭矿了。 哪怕为了抵御外界野兽,需要十个人组成一组去找,每个人回来都还能分到一两银子呢! 眼看水泥指日可待,裴卿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李逸来找她的时候,听到她居然在哼着歌,调子虽然有些古怪,但却很动听。 “黄家这两天会送几百人过来”,他告诉她,“我把昔县无偿收留女娃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了,这几天附近的几个县应该就会有人把家里养不起的女娃送过来,还有,黄公子又派人送来了一万两银子。” 别的消息已经让裴卿惊喜不已了,最后一个消息却又让她的惊喜变成了疑惑。 “这位黄公子也太大方了吧?”她警惕的说,“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又要送过来1万两?” 藩镇是很缺钱,非常非常缺,但她可不敢随便接受免费的东西——免费的东西往往都是最贵的。 古人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给你送钱反倒惹起你的疑心病来了?”李逸摇头轻叹。 裴卿端正颜色告诉他:“把钱给黄家退回去,无缘无故的我不能收他的钱。” 李逸顿了顿,眼神扫过她的桃花眼和抿得紧紧的嘴唇,淡淡的说:“那份当归骨汤拉面的配方值这个价,再说他也有意要做药材生意,这一万两分明是投石问路,为何你收的不安心?” 裴卿微微一笑,垂头思索起来。 在她不言不动的时候,李逸肃手而立,也在静静的打量她。 裴卿的小动作很多,有时会摸摸耳朵,有时会撩撩发丝,有时又会咬一咬指尖,双眉也一会舒展一会皱起,生动的像一汪活泉水。 单单是看着她不说话,都能令人心情十分愉快。 “行吧,我接受。”裴卿终于拿定了主意。 想了想,她看着李逸的眼睛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一定要告诉他,以后昔县的生意不会只让他一家来做,我肯定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到他这一个篮子里。” 李逸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王妃的戒心总是这么重?”他沉稳的说,“这很好,继续保持。” 裴卿嘴角上扬又下拉,娇生娇气的道:“那还用你说?” 李逸双手环胸,站在她两步之外,平淡的点了点头。 自从晚上他差点扯下面巾吻她,却又被忠心的属下拽回理智之后,他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离她太近。 而裴卿似乎对她造成的影响力毫不在意,无时无刻都在展露她的娇美可人,明明她没有在撩他,他却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你怎么不说话?”只听她娇滴滴的说,“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我们的李教官也是那种心胸狭窄的普通男人?”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向他迈了一步。 李逸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没动。 直到裴卿迈着悠闲的步调绕着他转了一圈,重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说的好像王妃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他低沉地问,“你觉得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你心里响的那叫心跳”,裴卿跟他隔着一步远,“你兜里响的呢,那叫银两。” 嘴里面讲着话,她便有意无意地往前进了一步,登时与他近在咫尺。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041 仙术:水泥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果然,李逸不动声色的开始后退,直退到了桌子后面。 裴卿眼中露出了然,随即泛起疑惑,而后便是不服气:躲什么躲?! “为什么躲我?”她想到就问。 李逸明亮的眸光扫过她的唇瓣,很坦诚的回答:“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裴卿轻轻的笑了。 “为什么怕控制不住?”她调皮的歪了歪头,给他眨了个媚眼。 李逸呼吸一滞。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双眼皮的褶皱线条干净而深刻,当他专注凝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把人的心神吸进去。 此刻他就在深沉凝望裴卿,令她渐渐忘了言语。 “怕我会……” ——怕我会离不开你。 李逸的尾音被自己咽了下去,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绪。 他别开了视线。 裴卿这才从他勾魂摄魄的注视里拔出心神,她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窗棂挡住了两个人的目光,窗棂上只有一层厚纸,别的什么也没有。 裴卿有点分神的想:石灰石矿有了,是不是也该把玻璃的制作提到日程上了? 就在两个人静默的时候,门外传来阿杏的禀报。 “王妃娘娘,找红土和石炭的人回来了。” 裴卿便站起来,率先脱离屋子里若即若离的气氛,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逸的视线默默跟着她,也随之走了出去。 找到粘土的有十个人,找到石炭的却有五十个人,找到粘土的人看起来都很高兴,毕竟一个人能分一两银子呢,但找到石炭的人却有点不开心,一共十两银子,五十个人一分的话,每个人到手才有多少? 粘土是红色的,放在十个筐子里,是找粘土的人一筐一筐背回来的。 石炭却都是大块的好石炭,找石炭的人每人一个布袋,带回来不少。 裴卿给找到粘土的人每人发了一两银子,而给找到煤矿的人,每人也发了一两银子。 本来脸上还不够满意的石炭队伍瞬间喜笑颜开,谁也没想到王妃娘娘居然把赏银给提上去了,真是意外之喜。 “大家做的都很不错。”裴卿给他们群体暗示,“我想昔县除了粘土和石炭,肯定还有别的咱们没探到的矿藏,不如这样,以后如果结伴探矿的话,瑞王府给探到矿的人每人保底一两银子,人数不限,如果矿藏珍贵,每人还可以再追加一两银子的赏金。” 站在她跟前拿到银子的人瞬间轰动,能找到矿藏的,也都是有一定眼力,虽然找矿不轻松,但找到之后的酬劳却拿的异常痛快。 这些人当下就决心专职当探矿的,不用做活,只需要跑跑腿,多么的轻松? 从此裴卿就有了一个数量无限,不需要底薪只需给提成的专业探矿队。 有了粘土石炭和石灰,水泥就可以着手炼制。 裴卿带着李逸去了泥瓦匠工坊,虽说是工坊,但实际上只有几个泥瓦匠和他们的学徒,平时也只是替县城里的人家修补瓦片屋顶,如果不是有裴卿给他们发月钱,就凭那点活计他们得饿死。 泥瓦匠们闲得发慌,见到王妃娘娘后便有些激动。 而裴卿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而是让他们把瓷器匠人一并叫来。 “我要给你们一张图纸。”她对泥瓦匠和瓷器匠说,“用来盖一座高炉,比烧瓷的窑更大更烫,将来在里面炼制一种可以化泥为石的仙家用品。” 说烧砖也罢说烧瓷也罢,都不如“仙家”用品来得噱头大。 这不是为了唬弄人,只是想尽可能的对水泥配方保密罢了。 尽管这种保密的时效会非常有限,但裴卿希望水泥技术至少在昔县手里攥三五年,之后才可以在跟各方势力利益交换的时候交换出去。 不过 ,她这种谨慎并没有被人识破,在场的所有匠人听说要替王妃娘娘炼制仙家用品,瞬间就昏了头。 本来在昔县是禁止跪拜的,但这些匠人却噗通噗通全跪了下来。 “小人跪谢王妃娘娘带小人升仙!”这些人又哭又笑,全都乱成一团。 裴卿哭笑不得,只得反复解释令他们制作的那种仙家用品只能用在凡尘,不能带天上去,这些人还是会留在昔县的土地上,他们才安心的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确定了团队的基调,下面就是开始一步步制作水泥高温窑炉。 昔县这里没人会烧砖,而普通砖石也不适宜制作水泥高温窑炉,所以裴卿再次发动了集体的力量——全县出动去采石。 在高额悬赏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将垒土窑用的石块做好了,由泥瓦匠小心的按照图纸垒成窑炉,而后就是等烘干成型后开始按比例放入石灰、粘土和煤渣。 因为采矿、破碎、预均化……全都使用的人工,所以全县人这几天都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投入到为王妃娘娘制作“仙器”的浩大工程里。 大家都怀着神秘的态度热火朝天的忙于这件事,直到水泥炼制出来。 “什么呀这是?灰扑扑的。” “仙器就是这个样?” “这不应该是仙家用品吧?” “王妃娘娘是不是搞错了?” …… 看着其貌不扬的水泥,凡事参与这次工作的人都难以置信,说什么的都有。 “这简直跟路边的烂泥晒干了一样!” “没错没错,用这种东西的仙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仙家吧?” “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这真的是仙家用品?我看是阴曹地府才会用这种东西吧?” …… 这个时候他们发现王妃娘娘让人拿来了沙子和水,然后从烧制出来的水泥一起提到了王府外面的街面上。 王府外面的路面本来是翻修过的,是平平整整的泥土地,现在这里又用打夯器打了一遍,路面平滑如镜,虽然是泥土地但却十分光滑平整。 就在这个时候,裴卿一声令下,泥瓦匠们按照他的指示,将水泥沙子和水一起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而后扑倒在路面上,用他们刚做出来的水泥刮子刮平整,短短一段时间就刮了大约两丈远。 人们更加迷惑了,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王妃娘娘要拿刚烧出来的仙家用品干什么了,他们都好奇的站在旁边围观不已,一个个偷偷的对着水泥路面指指点点。 两丈来远的路面弄好了之后,王妃娘娘留了两个人看守这里然后就让大家散了,结果第2天早上,有早起的人无意当中踏上了昨天晚上还是泥水浆的东西,却发现不是想象当中“泥足”深陷的感觉,而是一种坚固到宛如岩石般的坚硬平整。 怎么回事?早起的人瞬间清醒,难以置信的在上面蹦了蹦,却发现不是错觉,脚下真的是一整块石头! 随着早起的人增多,走上水泥路面的人越来越多,经过大家的一致检验,发现这块石头是货真价实的岩石,有人拿了木锤来敲都敲不坏! 轰的一下,所有人都炸了 ,没想到王妃娘娘所说的仙术原来是这么用的! 原来仙术真的是仙术,只不过他们肉眼凡胎,并没有认出来! 所有昨天见到过水泥浆的人,一个没跑全都有眼无珠! 早先大家只是私底下偷偷传说王妃娘娘是天上仙女下凡,经过水泥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很笃定:他们的王妃娘娘那就是九天玄女,使特地下凡到昔县拯救大家的。 从这天开始有零星,几个人在家里悄悄立上了王妃娘娘的生祠,开始正式把她当仙家崇拜,不过他们都是偷偷摸摸的干,谁也没打算泄露出去,只是在家里对王妃娘娘的牌位磕头祷告。 镜头再转回现场—— 昨天对裴卿有多少质疑,今天就有多少的后悔和狂热,现在所有看过昨天水泥出炉的人都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目光短浅,就不能多等等再下结论吗? 只需要等一个晚上就能见识到真实的仙术,就不用被啪啪打脸了。 瓦匠和瓷器工匠都对裴卿五体投地,每个工匠都陷入狂热,天知道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大炉子,却居然让仙术发挥了如此大的作用,把石粉变成了岩石! 自古以来只有把岩石粉碎成石块或石粉的,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能把石粉重新变回岩石的。 昔县的人这下可是大大的开了眼,惊奇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更多的水泥被制作出来,昔县县城里面开始铺水泥路为止。 裴卿再次开始招工,除了已经承包了粮田和管理棉花地的人,其他任何没有活的人都可以来她这里领水泥匠的活,干一天给20文钱,还有三餐补贴。 之前一天10文钱有活干的时候,干活的人就已经相当的热情高涨了,现在工钱翻了一倍,干活的人那更加踊跃,人人争抢。 只可惜县里人口本来就只有那些,即便是再多的人想要当泥瓦匠,最终参加水泥队的也只有不过100人。 裴卿给水泥队的第1个任务,就是让他们修一条从石灰石矿通往县城的水泥路。 她需要这群工匠先练练手,等他们熟练掌握了水泥的使用,下一步就可以盖房子了。 ——比如说,一座宽敞明亮的育婴堂。 * 石灰石矿的山脚下搭着一排小木屋,都是矿工们和10个侍卫齐心协力砍了周围的树做出来的,阿梦就住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她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屋。 自从那天晚上长刀见狼血之后,阿梦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过它。 靠着那天晚上的余威,她把50个矿工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和忤逆她。 矿上的工作十分紧张,每天天一亮大家就起来,一直干到天黑了才回屋,10个侍卫轮流给这些人做饭,前几天倒也井井有条,但是这天早上他们发现食物不够一天的了。 阿梦有点担心。 如果她派这些侍卫回城去取食物,不说这些侍卫听不听她的话,就说他们走开之后,剩下的矿工会不会对她起了反心?毕竟她可是一个女人,而他们是50个男人! 随着天光大亮,阿梦的心情越来越焦灼,有了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种情况跟遇到狼群还不一样,遇到狼群只需要冲就行了,但现在是一个两难的情况,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怎么办? 就在这个当口,昔县来人了。 来的是负责去群山之中探查药材情况的王二狗,王二狗身后跟了100个民夫,每个人挑着两个筐子,筐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食物。 除了粮食果蔬之外,他们还带了熏肉、鸡和鸭子,甚至还有许多咸菜。 “这可是王妃娘娘独家秘方做的咸菜,娘娘做好了之后第1个想到的就是给你们吃,因为大家挖矿都是重体力活,缺了盐可不行。”王二狗见到阿梦之后第1句话就是这个。 阿梦看着源源不断的补给,眼眶一阵阵发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王二狗道:“娘娘说,阿梦姑娘带队挖矿不容易,整个县里全都指着你挖出来的石灰石矿了,叫你务必安心,娘娘肯定不会叫矿上缺了什么的!现在王妃娘娘派人用这种石头做出了一种名叫水泥的仙家物品,嚯,你可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神奇,头一天晚上还是一滩烂泥,第2天早上起来就是一整块坚硬的石头!啧啧,全天下就咱们这独一份,昔县水泥!” 随着王二狗兴奋的描述,阿梦似乎也能看到一幕奇景,他们出产的石头变成了烂泥,烂泥又变成了另一种石头……的确是不可思议的神奇。 即便是造梦都没有造过这样的梦! “王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阿梦吸了吸鼻子,期盼的问王二狗。 王二狗这才从筐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她。 “娘娘说你好好读一读这本册子,回头还要给她写一个什么报告”。 阿梦接过那本册子,却发现上面是写着一行大字《石灰石矿安全生产条例》。 这又是一种仙术吗? 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了书页。 042 肥皂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阿梦不知道所谓的“报告”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不妨碍她给王妃娘娘写信。 “王妃娘娘,矿上一切都好,大家都能吃饱,每天就是把地上的石头捡起来搬到车上,然后轮流往回运……” 简短的写了这么几行字,阿梦就停下了千言万语,感觉有些不自信的停下了笔。 希望王妃娘娘不会嫌弃她啰嗦,她很想说她怕自己干不了这个监工的活,她怕自己辜负了王妃娘娘的信任,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情绪写进信里。 “我能做好,我不能给娘娘添麻烦!”给自己打气之后,阿梦把信纸交给了王二狗。 王二狗收起来信后,将带来的一百人分成两波,一波拉起所有装满石灰石的小拉车,一波站到每一辆拉车后面,开始发力推车。 回到县城后,王二狗惊讶的发现就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水泥路已经铺满了不大的县城,现在正要绵延到外面去,照这个势头,估计几天就能铺到石灰石矿所在的山脚下。 ——要是按照往年修官道的速度,这点距离没一两个月是修不通的,修通了之后下一场雨就烂得不能走、全是凹坑了。 而现在,水泥路一旦凝固,任何人走上去都没有凹陷,平整的很,就是下雨天走在水泥路上都不会有泥浆泛起,更别说出现泥坑了。 “太了不起了!”这样赞叹着,王二狗走进了瑞王府,去跟王妃娘娘交差。 这个时候裴卿正在跟李逸商量买牛买马的事。 牛马都是朝廷管控之物,买一头两头还好,若是大批量购买势必会惊动朝廷。 而藩镇现在还有一个“撤藩”问题悬而不决,所以裴卿的意思是,如果能悄悄的买到牛马,别惊动朝廷就好了。 “有了牛马之后,从各个矿上来回拉货就方便多了,也可以节省大量人力,”她一边盘算着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再者,农忙的时候有这些大牲口可以很大程度的提高生产效率。” 不是不想使用现代化的农业机械,实在是系统功能还没有恢复到那个份上,只能暂时依赖古代生产力。 不过,即便是仅靠畜力,裴卿这个藩镇主人的观念也已经远超整个大衍朝所有的藩镇主了,放眼整个大衍朝,还没有哪个藩镇的哪位王爷肯给自家子民投入畜力减少人力的。 他们巴不得把所有的子民都绑在土地上不能动弹。 唯有瑞王府瑞王妃裴卿,唯有她不仅要种田还要开展各个产业,制造出独特的藩镇商品,绝不会被农业社会所局限,所以才会珍惜一切人力资源,不肯轻易浪费。 裴卿沉吟着转向李逸:“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黄家的商队跟边塞有来往?” 李逸微微颔首:“他们正好有做牛马生意。” “我要一百头牛,”裴卿立即拍板,“你去跟他们谈。” 李逸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提醒:“牛可不便宜。” 裴卿警惕的跟他对视:“有多不便宜?” “一头牛一万五千文到两万文。”李逸回答。 裴卿掐指一算:“一头牛要十五两银子至二十两银子?” 那是有点贵。 她吸了口气,转而问:“那……一个壮劳力呢?” 这是明知故问,但她希望通过对话给自己理清思路,所以才问。 “买一个壮劳力只需要一两贯钱,一贯钱是一千文,买一头牛的价钱等于可以买十五个人。”李逸不厌其烦,认真回答了她这个近乎常识的问题。 裴卿这下真的要皱眉了。 “怎么,改主意了?”李逸轻笑,将她脸上 每一丝生动变化纳入眼帘。 裴卿吸了口气,还是说:“买!” 不买不行,牛虽然贵,但牛不会学习更不会使用工具啊。 在以人为本昔县,人丁高于一切,想建设这个藩镇就不能把人局限到繁重的体力劳动上。 “买一百头?”李逸轻笑着问,因为她鼓起腮帮出气的表情而柔和了眉眼。 “买一百头!”裴卿肉疼,说起话来咬牙切齿,“早晚有一天,我要昔县实现牛马自由!” 李逸失笑。 * 无法被牛马取代的劳力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石灰石,裴卿读过阿梦写来的信之后,果断在县里招募了20个中老年妇女,让这些大妈大娘去矿上做饭洗衣干杂务,进一步解放矿上的生产力。 安排一下这些事之后,她带着暗戳戳的期待去了正在建设中的肥皂工坊。 肥皂工坊用的是王府里面空闲的院子,院子很大,屋子也很敞亮,她进去的时候,石灰和草木灰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还有人在熬猪油。 按照他给的操作流程,阿季正在指挥人把草木灰和熟石灰拌在一起,尽管她们已经相当小心,但细碎的草木灰还是时不时飞起来扬的人一头一脸全是。 所以裴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张黑脸。 “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会得尘肺病。”裴卿转身又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让阿杏去县里招50个会裁缝的女子,自己则提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幅简短的图画。 她画的是口罩。 50个人不算少,50个女子按照图纸一起动手做口罩,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做了一大堆。 做完之后,裴卿痛快的每人给了10文钱,然后带了这些口罩去肥皂工坊。 阿季和她手下的工人们擦干净脸之后,小心翼翼的按照王妃娘娘提供的方法把那层布戴到脸上,再吸气的时候就觉得口鼻之中的烟尘少了许多。 “这个东西好,这个东西好,”阿季对口罩赞不绝口,“还是王妃娘娘想的周到!” 要不怎么人家是王妃,她却只能做奴婢呢? 石灰和草木灰按比例混合好之后过滤了剩下的液体,就被倒入烧热的猪油中,然后工人们便按照操作手册开始搅拌。 猪油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金贵的,毕竟哪也没有高产的油料作物,穷人家根本不吃油,一般的小康家庭一年也就吃那么一两罐子猪油,非得大富大贵之家才有油脂可以用。 他们这回弄的这些猪油还是凑齐了全县的猪肥膘才熬出来的,这一顿全弄完之后,下一顿原材料就没有了。 “所以还得兑换高产油料作物的种子……”裴卿一面视察工作一面喃喃自语,在心里暗自记下这一点。 混合加热好之后的肥皂是液体状的,这时候就要用到木匠工坊打出来的模具了。 按照裴卿的要求,木匠工坊出品的模具有三种,一种是方方正正,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花型专门给男子用的。 一种是雕刻着西施捧心嫦娥奔月等传奇美女图案,专门给女人们用的。 还有一种就是雕刻成圆滚滚胖嘟嘟的小动物图案,给孩子们用的。 液体肥皂被工人们小心的一点点舀出来,盛放到各种模具里,而后仔仔细细地摆到木架子上等待冷却,在这期间每个人干的都十分认真。 只需要静静的等上两天,肥皂脱模之后就可以当商品卖了。 阿季在王妃娘娘来了之后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因为王妃娘娘的话太少了。 “娘娘,您觉得我们做的怎么样?”等所有的东西摆到架子上,大家手里没有活可干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问裴卿。 裴卿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阿季顿时语塞。 她看看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情况,再看看乌漆抹黑的环境,以及四下散落的草木灰,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 “安全生产和环境卫生搞一下吧,”裴卿并没有说什么重话,语气也十分温柔,“第1回不熟悉也就算了,从下一次开始要注意环境的安全和卫生,如果干活的人因为从事这个工作产生相关的职业病,是会追究你责任的。” 阿季听得浑身一激灵,急忙连连点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身体紧绷得像根柱子。 看着她的样子,裴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语气转而振奋:“不过没想到你们第1次试做就做成功了,一点错误都没有出现,这也太难得了,阿季你是个天才!” 本来惶惶不安的阿季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头上一抹阳光直射心田,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她高兴的直想蹦,好容易忍住之后,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傻傻的笑容。 她,一个奴婢,居然被高贵的王妃娘娘夸“天才”! 娘娘没有嫌弃她做事邋遢,还夸她! 她知道“天才”这个词,语文课上讲过,天才就是所有出色的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的意思。 她肯定是比其他5个女侍卫干得更好,她肯定是王妃娘娘最欣赏的那一个! 阿季简直要乐疯了,等王妃娘娘一离开,她立刻不顾疲惫带头开始打扫庭院,誓要把这个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搞出绝对要符合王妃娘娘要求的安全生产和卫生环境! * 李逸一路冷眼旁观了裴卿是怎么操控人心的,只觉得叹为观止。 跟那些口甜心苦、以至于下人们面服心不服的京城贵妇比起来,裴卿说起话来犹如春风拂面,但达成的效果却可以力劈华山。 不打不骂也不罚,轻轻松松就让人给她死心塌地的办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命令那种。 裴卿却没有意识到他心里的五味杂陈,她带他看了水泥工坊和肥皂工坊后,直接回了花园小楼。 “怎么样,水泥看上去不错吧?”没了外人,她和他很随意的相对而坐,她问的也很亲切。 李逸缓缓点头:“很不错,果然是仙家手段。” 裴卿笑弯了眼睛。 “水泥暂时算是非卖品。”她告诉李逸,“不过,如果这位黄公子特别可靠的话,水泥的配方也不是不能交易。” 李逸深邃的眸子里点映着一点窗棱照过来的光,显得显得格外迷人,尤其是在他专注看着她的时候。 只听裴卿一字一顿的问:“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实底,这个黄公子到底有几分可靠?” 李逸眸光盈动,淡然道:“十分可靠。” “你确定?”裴卿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 李逸舒缓的点点头:“确定。” 见她没有移开目光,他郑重的补了一句:“他跟王爷有过命的交情,嗯对了,王爷手里有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回头我给王妃送过来。” 最后两句正中裴卿下怀,她欣慰的点着头:“对对,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柄好,把柄比交情好多了。” 李逸眸子微微睁大,他可真没想到手段一向光明的裴卿居然也在意阴招。 “这可有点不像你了,,王妃。”他半真半假的说,“你不是最喜欢走交情的吗?” 裴卿笑得娇软而狡黠:“交情太贵,把柄比较实惠,有时候我也是很看性价比的。” 随即,她给他解释了什么叫“性价比”。 听得李逸忍不住闷笑。 “你笑什么?”裴卿瞪他。 李逸又轻笑片刻,才不紧不慢的回答:“替还没跟你见过面的黄某人害怕一下。” 裴卿又瞪他一眼,而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闲扯几句之后,她把自己写好的一封信交给李逸:“替我把这封信带给黄家商队,让他们送到黄公子手里,藩镇新出了肥皂,类似澡豆但比澡豆好用,起价五两银子一块,给黄公子送两块样品,问问他要不要做肥皂的生意——如果他不做,我可就要对外招标了。” 而后,,她给李逸解释了什么是“招标”。 李逸沉默片刻才说:“黄家商队的驻点有信鸽联络黄公子,最多三天就能来回一趟,我现在就去替你把信送出去。” 这可是个重要消息,裴卿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 “李侍卫,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不少呢。”她半真半假的抱怨。 正在起身的李逸直起腰来,垂眸瞅她片刻,直到确定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才转身走了出去。 天知道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跳的有多剧烈。 不过…… 他身上最大的那个秘密,她似乎并未发现啊。 043 铜钱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第二天早上,裴卿一起床就去看新做出来的肥皂,经过一晚上,肥皂块都已经脱模,因为夜里还有些凉,早上把肥皂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些冰手。 阿季带着兴奋的神情问她:“王妃娘娘,这算是做成了吗?” 裴卿把肥皂塞到她手里说:“拿一件脏衣服试试不就知道了?” 阿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块融了草木灰和猪油的白色块块不是吃的,是用来洗衣服的啊 ! 穷人家洗衣服都不用澡豆皂荚那种东西,都是放在流水里用力捶打,因为穷人家不吃油,出的汗里也没什么油,所以只要洗的时候捶打到位,一般衣服都能大致洗到不那么脏 。 但也仅仅是不那么脏而已,像血渍、黄泥印子、青草汁……都是洗不掉的。 而王妃娘娘令人拿过来的脏衣服上就有青草汁和黄色的泥水痕迹。 阿季将信将疑的用水泡上脏衣服,在裴卿的指点下将肥皂揉搓到脏的地方,而后开始细细的用手搓洗。 一开始只有白色的沫沫,看上去倒像是什么新的污渍,然而等到搓洗片刻再放到清水里揉揉,拿起来之后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衣服变干净了。 是那种比“不那么脏”好上许多的干净。 不仅是黄色的泥巴印子,绿色的青草印子,还有沾染的草木灰全都被洗的一干二净,衣服彻底显出了本来的颜色! 阿季又惊又喜,看着手里拎起来的干净衣服,几乎挪不开眼睛:“这个肥皂也太好用了!” 等到她把衣服彻底漂洗干净,拿到太阳底下再看的时候,都感觉衣服上面似乎在闪光,让她爱不释手看都看不够。 原来他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做出来的,是如此神奇的东西。 裴卿微微颔首,勉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成功了。” 阿季这才放松的傻笑起来。 裴卿告诉她:“肥皂要运到外面卖五两银子一块,咱们藩镇自己人要买的话就定价一两银子一块。” 阿季笑呛了。 “这么贵?!”她抽着气问。 一两银子!往年是昔县人一家子半年的花用!谁会用半年的积蓄去买一块洗衣服的肥皂?难道会有人为了图干净,不吃不喝大半年? 这肥皂摆出去肯定卖不出去吧?昔县以前全都是穷人,有谁肯买? 裴卿安慰给了她一个微笑:“放心,只要养殖业和油料作物搞上去,很快就不这么贵了。” 她准备在昔县开一个杂货铺,里面就摆上王府产的这些东西——其中就有肥皂。 未来,等商品越来越多的时候,杂货铺就可以改成超市了。 从肥皂工坊出来,裴卿召见了王府管事。 “你带人亲自测量一下王府附近的街面,我需要知道王府附近二里地内所有住户的情况,包括住宅大小、家里人口、收入来源。”她吩咐。 张管事惊愕的问:“小人斗胆,王妃娘娘可否告诉小人为何如此?” 裴卿吐出两个字:“拆迁。” 张管事更迷惑了。 什么叫拆迁啊? 裴卿微微一笑道:“我要把附近二里之内的街区建筑全部推了重建,打通之后建一个商业街,在此之前先要安置那些被征收房屋的人,这就叫做拆迁。” 张管事:??? 完全……没有听懂! * 王二狗最近过得可是意气风发,自从他父母过世之后,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过世后他就只能到处找活计糊口,也帮人种过地跑过腿,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总是在饿死边缘徘徊,连自己都管不了,更别说成家立业了。 上一次领了瑞王府差事跟着阿月管事去河滩开荒,王二狗因为想好好挣那几个工钱,做活特别认真,因此就没有留意到那只来河滩喝水的大虫。 当他被老虎叼走的时候,不仅同伴惊惧呼喊,他自己也吓得没了魂,在老虎嘴里动都不敢动。 他心里一直在喊:完了完了全完了,彻底完了! 结果,那老虎似乎刚吃过食,并不急着咬死他,只把他往一个山洞里拖,拖两步还要歇一歇,中间王二狗被放到地上的时候却依旧不敢动。 他心里的念头只有绝望和等死。 然而,当漫山遍野的人声和锣鼓响起来,当前来救他的乡亲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当四周围上来密密麻麻的人群,王二狗突然萌生了强烈的求生欲,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死。 当老虎作势要去咬别人的时候,他跑了,他直接窜到了附近一棵树上,每个人都忙着用石头和网子斗老虎,谁也没留意到他。 神奇的是,老虎最终在人多力量大的昔县乡亲手里死掉了,而没有一个人受伤,大家惊喜之余四处开始找王二狗,而那个时候王二狗已经在树上昏了过去,跟寻找他的人失之交臂。 后来他回到昔县之后,才晓得当大家都以为他葬身虎口的时候,是王妃娘娘坚持要搜救他,并指示昔县所有人齐心协力打虎,务必除掉昔县附近的虎害,这才有了他虎口逃生的可能。 人人都羡慕王二狗死里逃生的运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命是谁给的。 ——没有王妃娘娘,他早变成老虎口中食了! 所以,当张管事找到他,想劝说他把家里留下的这间破木房献给王妃娘娘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签了字。 不说现在他领着找草药带人开垦药田的差事,收入丰厚而稳定,就说要房子的人是王妃娘娘,他就绝对不会拒绝。 “别说是房子,就是娘娘要我这条命我也绝不含糊。”王二狗斩钉截铁的对张管事说。 张管事笑骂:“谁要你这条烂命?老老实实签字,王妃娘娘说要给你分一套新房子。” 什么? 拆了旧房子居然还给新的? 天底下哪家藩王府这么大方? 别说藩王府了,就说早先的老父母曾县令,他要是每年该做的劳役少做那么一小下,那板子二话不说就得落到他身上——体恤?哪来的体恤! 别说你的房子,就是你的命和你全家人的命,那些大人还不是想要就要?哪曾在乎过你的活路? 激烈的情绪令王二狗红了眼眶,他恶狠狠的擦着鼻涕,在心里发誓以后王妃娘娘的命令就是他生存的意义。 “张管事,我去山里找药材的时候采了一筐子野花……闻着挺香的。” 王二狗紧张地搓着手,问张管事,“你能给王妃娘娘送过去吗?” 事务繁多的张管事不耐烦的回答 :“你自己送过去呗,你现在大小也是一个管事,求见娘娘还能不见你?” 王二狗大大的松了口气,于是带上那一筐子野花去了瑞王府。 现在药田已经开出来了10亩地,就在当归那座山上,是连绵一片的山坡,那片山坡主要种的就是当归,其他草药还在不断增多中。 王二狗的确也管着几个人陈,有给药田松土的,有给药田浇水的,还有帮他移栽药材的,以前他只是兢兢业业为王妃娘娘效力,被张管事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也的确是一个小头头?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带着这个淳朴的笑容,王二狗把采来的野花献给了王妃娘娘。 裴卿一看到那满满一筐子花,立马反应过来:“是蔷薇啊。” 她拿起一朵花轻轻嗅了一下,花香扑鼻浓郁芬芳,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没想到昔县周围居然也有蔷薇,王二狗你立功了,”她先勉励了手下,在对方激动的目光中说,“再给你拨两个人专门去采蔷薇,阿季做肥皂要用。” 说着,她让人找来了阿季。 阿季今天一天都在收草木灰,肥皂制作成功带给她极大的成就感,连带着对本来迷茫的差事,也变得信心十足干劲十足。 被王妃娘娘叫走的时候,她手上沾满了草木灰,然后就看到了王二狗。 裴卿一看到阿季过来,就对她招了招手:“阿季,以后咱们的产品除了肥皂还有香皂,肥皂你知道怎么做了,那香皂就是在肥皂的基础上加入芬芳物,比如说——从蔷薇里边提出来的花露。” 阿季努力消化王妃娘娘的话,不停的点着头,旁边的王二狗偷偷的用眼睛瞟了一眼她灰扑扑的双手。 “以后蔷薇花露的提取工作也交给你来做,至于怎么提取花露,我会给你一个手册。而蔷薇花的来源就由王二狗负责,”裴卿看着他俩说,“王二狗,这位是阿季,我的贴身女侍卫之一,她是肥皂工厂的负责人,你们两个以后多接触接触,你和下属摘下来的蔷薇花都给她,越多越好。” 王二狗急忙毕恭毕敬的对阿季拱了拱手。 阿季听说过王二狗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幸运儿,连忙还礼。 两个人彼此之间都非常客气。 裴卿浅笑的看着他们这两只互动,微微眯了眯眼睛。 定价五两银子一块的肥皂里面如果加入了花香,变成香喷喷的香皂,那附加值就更高了。 新产品增加,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高兴的呢? * 出门办事的李逸刚回到王府,就收到了王妃想要见他的消息。 他便让身后的人跟着他直接去了花园小楼。 在他的身后是被人抬着送到王府的20口大箱子,每个里面都沉甸甸的,有着金属的碰撞声。 裴卿看到这20口大箱子的时候还有点奇怪:“这啥呀?” 李逸简洁的回答:“一千万钱。” 裴卿睫毛一跳,随即醒悟过来:“这是黄公子那第二笔一万两银?” 李逸点了点头。 “我觉得王妃可能会需要散铜钱,所以这一次没有直接收纹银,收的是一贯贯穿起来的大衍通宝。”他当着她的面打开一口箱子,里面是朴实无华却又散发着淡淡金属味道的钱币。 裴卿忍不住赞叹:“你真是思虑周全。” 他做事也太细致了吧,简直面面俱到,居然连这点琐碎小事都想到了? 昔县当然非常缺乏铜钱,因为在发工资的发下去的纹银,实际上使用起来并不如铜钱方便,就更别说一些零碎短工需要直接发铜钱了。 裴卿弯腰从箱子里轻轻拽出一串钱,听着哗啦哗啦的响声,若有所思的说:“咱们藩镇能够自己铸币吗?” 李逸迅速看了周围一眼,发现只有陈侍卫守在周围,其他人已经退到了围墙外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妃慎言!”他低声警告她,“大衍朝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可跟乱世的时候不一样,也绝对不会有割据诸侯自己造币的可能!” 看裴卿美目盈盈天真无辜的望着他,他不由得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说:“朝廷对私铸钱币管得很严,轻则抄家,重则株连九族,王妃要想安安稳稳的赚钱,可千万不要打这方面的主意!” 裴卿难得看他这么严肃端庄,不由得多撩了他几眼,最后勉强的微微颔首:“行吧,本王妃知道了。” 李逸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松警惕,因为他很清楚眼前的少女可不是那种省心的主儿,他很担心等他离开昔县以后,她会憋一个大坏。 “王妃,借一步说话。”这样说着,李逸抬手轻轻扶住裴卿的胳膊,强势带着她进了小楼里面。 “干嘛?”裴卿娇声娇气的笑着问。 李逸随手关好门,一路把她扶到桌子旁边,将她按在椅子上,自己紧贴着她坐到旁边,这才压低了嗓音说:“答应我不要打铸币的主意,你需要多少铜钱我……黄公子可以给你筹集,你肯定不会缺钱用,但是绝对不要自己铸币!”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额角一热,多了两根纤细的手指。 只听裴卿软绵绵的说:“李侍卫,你出汗了,居然这么担心的吗?” 李逸一肚子的话顿时化为哑然,他无语的盯着她清甜的笑脸,真想…… “我不是那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裴卿轻轻的笑着说,“放心放心,货币问题都是小事,会解决的。” 李逸:……更担心了! 044 拉扯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你打算怎么解决?”他谨慎的追问。 裴卿嘟了嘟嘴,而后坦然的坏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李逸嗓音越发低沉,贴着她的脸儿急促的说:“不管你心里打得什么迂回的主意,都必须给我放弃!我这几天就要离开昔县,等我一走,你惹上了京里的那帮虎豹豺狼,他们想把你撕成碎片就把你撕成碎片,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的!” 裴卿凝眸注视他片刻,两人视线交锋,她轻轻软软的问:“我会哭?” 李逸无奈,叹息一声自暴自弃般的说:“是我,我会哭!” 纤细温热的手指按住了他的眉梢,她软软的对他吐了口气,呢喃般的说:“那你就不要走,留下来呗。” 一团蔷薇般的芬芳香气掠夺了李逸全部的感官,他喉头发紧,在裴卿的注视下沉默下来。 裴卿脸色转冷:“怎么?不能留下?” 她以为两人几番拉扯,李逸应该改变了主意,没想到看样子他去意已决。 岂有此理! 李逸略带艰涩的回答:“我曾答应过王爷的……我不能食言。” 裴卿面如寒霜,一字字宛如尖刺:“可他已经死了!” 李逸没说话。 “即便是再大的知遇之恩也不能控制你一辈子!”裴卿忍不住刺他一句,“他又不是你爹!” 这下子,李逸感受到了美丽蔷薇花的利刺,似乎无论他怎么回答都会被扎的鲜血淋漓。 他的声音愈发艰难:“王爷的嘱托,代表了我的梦想……我得完成它。” “原来本王妃居然不能承托你的梦想?”裴卿忍无可忍,终于推了他一把,“那你去完成你的梦想,别替本王妃操那份闲心!” 说罢,她连推带搡,用力把李逸从小楼里赶了出去。 她那点力气对李逸来说就如细雨微风,但他见她似乎动了真怒,他便陷入了茫然的沉默,只能顺了她的意。 咣当,小楼门紧闭,隔绝了男女两人的视线。 李逸对着里面的人低声道:“你听我说,我完成梦想,比我留下来更对你有益……” “我不听!”楼里,少女清脆的声音斩钉截铁。 “王妃你讲讲道理……”李逸声音更低。 门里面的少女冷哼:“你给我走!” 李逸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只看到站的远远的陈侍卫埋下去的头和低垂的眼帘。 他清了清嗓子,回过头来平缓的对裴卿说:“我不能这么走,我得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走开!”楼里的少女不依不饶。 李逸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去,他得想个对策。 小楼内外陷入寂静,就连远处看守银箱的陈侍卫似乎都变成了一个石头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楼的门缓缓打开一条缝,裴卿从里面试探的看了出去。 李逸的手迅速撑住门扇,不顾她惊愕的眼神,他微微发力挤了进去。 “你怎么还没走?”裴卿被迫让到一边,她轻飘飘的白了他一眼。 李逸用后背合上门,侧头垂眸看着她说:“我不能带着你的埋怨走。” 裴卿冷飕飕的挑起一边唇角,抬眼对他逼视:“怕被埋怨就留下来啊。” 李逸站直身正面转向她,小声的说:“留下来的代价是放弃王爷生前经营好的所有人脉,我……” “你别说了。”裴卿的神情转为平静,“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就走吧,真没想到你打的居然是取代瑞王爷的主意,呵,他死了,他的遗产就成你的了?他还真是一个好主公!” 李逸喉结滚动,看着她的眼神深了下来。 “你在批判我?”他头疼的看着她,“那些人脉都是王爷临终交代我一定要拿到手的!” 裴卿清清淡淡的嗓音里含着冰碴子:“原来瑞王爷还真是你爹。” 李逸:…… 他发现了,只要她不想谈话,几句话就能把人噎得半死。 主动权全由她掌握,难道他就要被她全然拿捏?! 两个人此刻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彼此视线交接互不相让,交织的呼吸里,是男子阳刚的气息和女子蔷薇的香气。 下一秒,裴卿眼前突兀地暗了下来,一只温热的大手盖住了她的双眼,让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你——”她开口怒斥。 刚吐出一个字就被人堵住了。 一双滚烫、灼热、带着强烈电流的嘴唇盖住了她的唇瓣,也把她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吞了进去。 很显然,李逸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巾。 双眼什么也看不到,眼皮更无法睁开,裴卿只能无助地感受着施加在自己双唇上的力量,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包围,像是陷入凝脂的飞蛾,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嘴唇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电流的作用下缓缓醒来,每一丝细微的触碰和变化都像是直击心底,就连急促的呼吸都成了一种醉人的催化剂,让裴卿双腿一阵阵发软,身上难以控制的微微战栗。 她努力在他醉人的亲吻下保持呼吸节奏,然而努力无效,胸膛连连起伏之时,已经被他单手紧紧搂在怀里,只能无力的紧贴着他。 李逸的一只手牢牢盖着她的眼睛,臂弯里是她纤细的腰肢,衣服上的每一丝纤维都能清楚感应她的曲线和娇软。 两人现在的情况宛如水流击石,水流温柔而坚定,即便是磐石也能磨平棱角。 裴卿软绵绵的挣扎了两下,只觉得自己被拢在了钢铁般的围栏里,手虽然能小幅度的动作,然而根本掰不开他的胳膊。 她面颊滚烫、喘气剧烈,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要烧化了。 当李逸的嘴唇暂时退去,她发现自己发出了无意识的哼唧,是那种自己听了都脸红的声音。 “把你的手拿开。”她短促的命令着,伴随着毫无威慑力的抓挠。 话音未落,樱唇再次沦陷,被电流击中的感觉再度令人大脑一片空白。 屋子里只剩下男女两人连绵亲吻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嘴唇分开之后裴卿发现自己伏在李逸的怀里,眼前是他的衣襟,她的视线正对着上面纵横的纤维。 过了好一会她才注意到自己被松开了,李逸的双手离开了她。 她刷的一下后撤,抬头望去——李逸脸上已经重新遮上了面巾,他的脸被布料挡得严严实实,把刚才的罪魁祸首也挡在了下面。 这动作也太快了!! 李逸呼吸还未完全平复,看着她的眼睛明亮如星辰,频频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保证会经常回来的。”他嗓音暗哑的说,语调轻柔。 裴卿面色依然潮红,但声音却比刚才更清冷:“我不稀罕!随便你回来不回来,我、不、稀、罕!” 李逸的样子好像心口被人扎了一剑,他的眼尾褶皱加深,凝视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裴卿觉得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该被自己气走了,通过日常相处可知他绝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侍卫,强硬的作风被包装在有礼有节的气度下,她今天大大的下了他的面子,他就是脸皮再厚也该待不下去。 然而没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再度陷入昏暗,她被人圈住双臂紧紧的按在了怀里。 裴卿飞起一脚,随即嘶了口气,脚疼疼疼疼疼。 在她低头往下看的时候,一块凭空而来的布料迅速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从头到脚再度失去自由。 紧跟着,她感觉到自己被轻轻咬了一口。 “嘶!”裴卿再度吸气,然而因为下嘴唇被扯动,吸的这口气却落入了对方的嘴里。 “你拿什么捂着我的眼睛?”等到嘴唇一获得自由,她哑着嗓子问,“你的面巾?” 她想抬起手去推他的脸,能感觉到的只有一双钢铁般的臂膀,手根本抬不起来。 “怎么,王妃嫌弃它?”李逸在她耳边用气音问。 裴卿努力从胸腔里发出声音:“嫌弃死了!” 她没听到李逸的声音,也不知道他现在以什么眼神在看她。 片刻之后,李逸压抑的说:“嫌弃也得受着。” 说完之后,裴卿便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双唇一片火烫,所有的感知都尖锐的察觉了对方的手指。 叮!发簪掉落在地的声音。 哗啦,发髻被解开,发丝垂落双肩的动静。 一只大手轻柔的梳理着她的发丝,跟勇猛的嘴唇完全不同,李逸的手指温软的好像在哄小猫。 裴卿感受到了后脑勺有别于自己头发的温度,五根手指牢牢捧着她的枕骨,让她能够更好的迎接对面那个人似乎永无休止的吻。 “你这是作弊——”她想说话,说出来的话却只有零碎的短音,她想反咬回去,结果却只是为他打开了城门。 李逸乘虚而入,从容而急切的索取着,他的呼吸喷洒在裴卿的面颊和耳轮附近,随着角度的改变,气流也时而悠长时而短促。 突然,他闷哼一声,略略后退了一寸。 裴卿得意的轻笑:“叫你嚣张,流血了吧?” 她的牙齿之间有清晰的血腥味,想必他现在的舌尖一定很惨。 045 何谓功德?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李逸抿了抿嘴唇,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叹息道:“咬的好!” 裴卿缓缓收住笑容,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华丽的缎带。 她气息不稳的白了他一眼。 ——险些被他骗了。 再看他的脸上,那副面巾遮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什么也漏不出来。 “还好你比我理智。”李逸同样气息不稳,话语里有着淡淡的庆幸,庆幸两个人及时的戛然而止。 裴卿刚淡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腾:“面对一个混蛋,我还能怎么着?” 李逸看着她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他低喃着说:“再给我一段时间,等到我……” 等到他能够完全左右自己命运,不会把她带入危险境地之时,他一定要告诉她真相。 然而现在迫于某些现实压力,他只能隐瞒她,默默承受她的怒火。 提前告诉她真相,只会害了她。 “你走,我给你无限的时间!”裴卿缓缓对门一指,“现在就给我离开昔县!”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说:“永、远、都、不、许、再、回、来!” 李逸的眼神看上去仿佛他被万箭穿心,他轻飘飘的用气音说:“你以为我还想赖着不走?” 这一次,裴卿甚至都不再说话,只是冰冷的看着他。 刷,李逸一甩袖子打开了门,一只脚踏出门外。 顿了顿,他无声的缓缓转头去看她。 裴卿倔强的向外一指:“走!” 李逸气息不稳的长吸口气,断然走了出去。 咣当,门在他身后关上,里面传来了落栓的声音。 李逸抬手捏着眉心,无声的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垂着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 陈侍卫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主上?” 李逸慢慢的吐出那口气,眼神难辨,声音沉闷:“不用劝我,我先走了。” 陈侍卫心惊肉跳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紧闭的小楼之门,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 裴卿一口气睡到了第2天,醒过来之后才问阿杏,昨天的20口装钱的箱子是不是摆到库房了? 阿杏当即回答:“是啊是啊,李教官让陈侍卫亲自押送去库房的。” 裴卿一默。 就在这个时候,陈侍卫前来求见。 裴卿扁着嘴巴沉默片刻,而后才不情不愿的说:“叫他进来吧。” 陈侍卫垂着头走了进来,进门便拱手:“王妃娘娘,李教官已经离开昔县,他临行前托属下给您一样东西。” 说完之后,他毕恭毕敬的把半块玉佩放到了裴卿眼前。 裴卿有点疑惑的拿起半圆的玉佩,来回看了看:“这是什么意思?” 陈侍卫头也不抬的回答:“这个是黄公子的信物,也代表着他的把柄,李教官希望你能收好。” 裴卿的手微微一抖,不动声色地缓缓把这半块玉佩放到了桌子。 见她接受良好,陈侍卫大着胆子又掏出一封信,试探着问她:“这是李教官给王妃娘娘写的——” 裴卿眼眸之中冷光一闪,声音清脆的说:“不看,扔了。” 见状,陈侍卫也不多言,麻溜的把那封信又塞回了怀里。 “王妃娘娘,李教官说他已经给您在黄家那边谈妥了,以后您有任何要求都可以直接给黄公子写信”,陈侍卫眼睛看着地面,干巴巴的说,“把信交给属下,属下会送到黄家商队在县里的驻点,由他们那边用信鸽送走。” 裴卿沉默不语。 说完之后,陈侍卫并没有等着她回答,他利落的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裴卿才重新把那半块玉佩拿在手里,半圆形的玉佩像是从一整个圆环上砍下来的,切口非常平滑,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能切的这么整齐。 她粉嫩的嘴唇扁了扁,手指把玩着这块半拉玉佩,垂下睫毛掩住了眼中的神情。 又过了许久,她从思绪中抽回神来,吩咐阿杏:“让陈侍卫问问黄家商队那什么时候给昔县送人,还有附近几十里地有没有被遗弃的女婴?让他们都把人送过来。” 阿杏领命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王妃娘娘,黄家商队的人说这次会给您送来300来号人,大约后天会到,”阿杏禀报道,“黄家商队的人还说,已经将王妃娘娘大发慈悲收留被家里抛弃的女娃的消息传到了方圆数百里,这几天应该就有人来昔县育婴堂了。” 后面这个消息稍微抚平了裴卿的情绪,现在单靠开启民智所增加的那点功德值已经不能满足她了,自从发现系统可以通过献祭功德值提前兑换想要的资源之后,她就迫切想要大量的功德。 开启民智是第1步,收养被放弃的女娃是第2部。 也不知道育婴堂建好后到底多长时间才能步入正轨,替她收集功德值? 有正事可干,她便强硬的把注意力从对李逸的留恋上拔了出来,冷然地将他压到心底。 系统提示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兀跳出来的。 【功德值加1】 【功德值加4】 【功德值加3】 【功德值加5】 【功德值加2】 …… 连绵不绝的系统提示几乎连成一片,造成了近乎刷屏的效果。 系统似乎察觉到了裴卿心里的疑惑,在报数的同时解释:【宿主,肯定有人在帮你,功德值来自四面八方,几乎没有重复的。】 裴卿惊讶到豁然起身。 以前一直动作不大的功德值,为什么在今天迎来了井喷? 到底是谁在帮她? 又是从哪方面帮她刷到这么多功德值的呢? * 昔县外,种满当归的那片山岗,李逸坐在枯树干上,无声的凝视正在药田里干活的王二狗等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远远而来的陈侍卫,遂招了招手。 陈侍卫绕开药田穿过树林,走到李逸身边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大摇其头。 “她没收我的信?”李逸问。 陈侍卫满脸同情地看着他家主上:“王妃娘娘说让把你的信扔掉。” 李逸:…… “不过娘娘倒是把那半块玉佩收下了,”陈侍卫安慰的说,“倒也不枉主上花费一片苦心。” 透过稀疏的树林,可以看到王二狗几人在田里干活十分认真,几乎没有半点聊天和休息的空档。 李逸默默地看着王二狗等人的动作,脑子里想的却是上次和裴卿来到这片小树林找药材的事。 “主上?”陈侍卫等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不由小声的叫了他一句。 李逸摸了摸怀里,里面是他新做好的金钱猪肉脯,但他很怀疑如果让陈侍卫捎给裴卿的话,她会不会将其扔到地上去。 所以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轻轻吐了口气。 “我这算是被逐出家门了吗?”他轻声的问。 这话老陈可不敢接,只能低头揪草叶子玩。 李逸以手支额,闷闷的说:“这样也好,这样倒可以令我专心做事了。” 老陈看他的眼神愈发同情——主上的样子,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好呢。 “安排那边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李逸忽而低沉的问。 陈侍卫迅速回答:“下派的人手已经走了五十个村,每个村里都有生下来就被扔走的女娃,我们的人已经把这些女娃全都好好收留了起来,不日就会送到县里的育婴堂,数量可能会达到上百。” 李逸微微仰头吐了口气,淡淡的说:“那就好,交代他们把这件事落到实处,只要王妃还收人就替王妃去找。” 陈侍卫道:“属下明白。” 树顶上传来飞鸟振动翅膀的声音,然而这次听的人心情完全不一样。 李逸放下双手,胳膊支在腿上,遥遥的望着瑞王府的方向,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说:“王妃心善,你们都要好好辅助她,只要她提出的要求……都不许拒绝。” 陈侍卫连忙郑重其事的回答:“喏!” 接下来林子里面寂静了好一会,只能听到草木沙沙响,以及鸟儿的鸣叫声。 李逸垂头看着脚下幼嫩的青草,长长的叹息道:“在昔县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真不想离开啊……” 陈侍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下一瞬又闭上了。 他默默的解下腰带上系着的一葫芦酒,递给了李逸。 李逸摇了摇头,并没有接过去,而是环顾着群山茫然的说:“我得保持清醒,在昏沉之中离开,倒像是打了败仗似的。” 这下陈侍卫实在忍不住了:“败给主母并不冤。” 李逸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着他不说话。 陈侍卫顿时求生欲爆表:“主母乃是菩萨降世,除了主上你,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她?主上时时刻刻想让着主母,这才是大丈夫胸襟。” 李逸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马屁归马屁,你可别忘了是在给谁做事?” 陈侍卫憋住一个笑,一叠声的回答:“是是是,属下生是主上的人死是主上的鬼,断不会有二心。” 从当归田绕到后山山脚下拴着一匹马,李逸飞身上马,居高临下的对陈侍卫说:“回去以后找人劝劝王妃,以后不许我进家门这算怎么回事?让她收回这句话。” 陈侍卫的笑容垮了下去,硬着头皮回答:“这……请恕属下无能为力。” 就王妃娘娘那个精明的脑袋瓜,想去劝说她的人最后不都得被她劝回去?搞不好还会纷纷临阵倒戈,反过来大骂主上? 想想那个场景,就替主上觉得惨。 所以干脆别掺和这两口子的事吧。 李逸看着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硬的说:“要你何用?”还是他自己来另想办法吧。 陈侍卫乖乖站直挨训,却不料他家主上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拨转马头,打马而去。 一人一骑很快化为一个小点奔向远方,只留下站在原地的陈侍卫满脸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主上,您可要好好保重,不要死掉啊!” * 这个时候裴卿正在分析功德值。 系统告诉她:【凡对人道有益的事情,都会产生功德】 系统:【开启民智可以产生功德,修桥铺路可以产生功德,赈济孤寡可以产生功德……不过最有效的还是扶助弱小。】 系统:【宿主创办育婴堂这个点子非常好,每一个被收留的娃都会为宿主产生源源不断的功德值】 系统:【今日总功德值增加100+,系统功能恢复至12%】 系统:【望宿主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裴卿默默的听完,在心里吐槽一句:都不知道这些功德值是为什么产生的,又怎么来反复刷? 046 黄十七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把被家里遗弃的女娃送来了昔县,他们自称货郎,说是收到黄家商队的消息自愿参与这件行善积德的事,每一个人留下收来的弃婴后便走,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杯茶都不肯喝。 起初裴卿以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结果等收到一百余名女娃之后,那些人便突然不再来,对昔县的影响更是小到没有,她这才发现那些人似乎真的只是在做善事。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留了人去打听那些人的消息,以图弄清楚那些人的来意和用心。 被送到昔县的这些女娃大的刚一个月,小的甚至刚生下来两天,可能照顾她们的人不那么专业,这些女娃都很瘦弱。 当然也不排除原生家庭就是想把她们饿死的那种可能。 不管哪种可能,自育婴堂接收她们之后,她们将会迎来新的人生。 翠湾和招募来的十个年轻女子一起照顾这些女娃,刚接手这份工作的时候,她的心里实在没底,尤其大部分女娃瘦弱的跟小猫崽子似的,她真怕自己无法把这样的女娃喂活。 好在这个时候黄家商队从边塞进行贸易的人往中原回返,途径昔县的时候留下了一百头牛,其中居然有十头还在产奶,根据王妃娘娘的指示,牛奶优先供给育婴堂,翠湾她们可以用新鲜牛奶熬煮消毒后来哺育这些女婴,育婴堂的第一道难关才算有惊无险的度过。 要是在民间,家里娃娃多的家庭一旦发现生下来的是女娃,往往会直接将其溺毙,或者像丢猫崽一样丢到野外,因为即便只喂女娃吃米汤,家里也舍不得将米汤用于将来不会成为家中劳作主力的女娃身上——还不如卯足力气生男娃呢。 更何况,有的家庭穷到连米汤都没有,产妇饿的没奶水,大人能吃糠咽菜,婴儿却吃不了粗粮只能硬生生饿着,最终的结局也只有夭折。 肯把女娃养大的多子人家,至少也得能温饱,甚至是小康。 而这个古代世界里,穷困到无法温饱的人家还是占了大多数的,能不饿肚子的都少。 所以乡野之间遗弃女娃的现象比比皆是,每个地方都屡见不鲜。 除非一个家庭只有女娃这一个孩子,一旦孩子多了,再生下来的女娃便被视为多余,只有被丢掉的份。 可以说,走街串巷去附近百里的村镇找弃婴的人,哪怕只简单报出来意,也会二话不说就被塞过来弃婴,再一打听居然是百里外的藩镇,就只有欣慰孩子有个好去处的。 不过,如果让这些家庭自己去把家里不要的女娃送到昔县,这些人却是不肯去——路费不要钱啊?路上不需要备口粮啊?不如直接扔掉了事。 所以说,裴卿收到的功德值连绵不绝、澎湃汹涌,是有各方面原因加成的。 育婴堂里,一片婴儿的哭闹声。 裴卿走进育婴堂的时候,翠湾脸上满是汗水,头发都打着绺,正忙着给娃娃换尿布。 整个育婴堂目前占用的是瑞王府最大的一处花厅,里外都糊着厚实的麻布,能保证透气却又不会有穿堂风。 因花厅下有火道,现在专人管着给育婴堂的火道烧火,热气穿越火道烘烤着上面的金砖,所以育婴堂里非常热,同时气味也十分感人。 裴卿走到翠湾跟前,发现她三两下就给一个娃娃换了尿布,她抽冷子问:“怎么样?” 翠湾抬起汗水模糊眼睛,飞快的说:“尿布不够用,洗尿布的人也不够,每个娃娃一个时辰一吃奶,给娃娃喂食的人也不够。” 她觉得,至少还需要招三十个人才能带的了这么多的孩子! 翠湾说完之后有些忐忑,她生怕瑞王妃觉得她狮子大开口。。 谁知裴卿当即便说:“马上招。” 说罢,她吩咐跟过来的阿桃去写告示,务必要在一个时辰内招够人手。 翠湾心里瞬间觉得充满了干劲,还有点甜滋滋的,现在如果有人问她前任主人的事情,她已经不太想得起来了——她满心满眼都是昔县育婴堂,她的事业! 她流的每一滴汗水,都要对得起王妃娘娘对她的赏识! 有了最新加入的那30个人,翠湾终于可以从没日没夜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的流程里暂时缓一口气,她将一共40个人分成两拨,一波专管白天一波专管黑夜,每一旬对调一次,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白天做完活的人晚上可以回去休息,而晚上做活的人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照料自己的家里。 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不怕卖力气,也不怕熬夜,只要能挣钱,啥苦活累活都肯做。 况且育婴堂这里给的工资又很高,所有来了育婴堂的青年妇女都感觉自己占了便宜。 话说,自从把“月钱”称之为“工资”之后,所有在瑞王府里做事的人,每个月最盼望的就是发工资的那天,每到了那一天大家都跟过年一样,恨不能敲锣打鼓让别人知道自己挣到了足够养活一大家子的钱。 经过这一个多月,现在昔县的女子们已经从家庭的附庸,逐渐成长为有自己工作、有收入、有社交的独立女性。 因为这里可供女子工作的岗位太多了,而且很明显瑞王妃更喜欢使用女子当劳力,昔县女人们的工作机会隐隐超出了男子。 就拿在育婴堂里给孩子洗尿布的张大嫂来说,同样是臭烘烘的尿布,在家里洗不干净了还会被老人埋怨,但是在育婴堂只要洗十块尿布就有一文钱的额外收入,这样做一天工的收入是很惊人的,而且还能受到大家赞誉。 张大嫂十分庆幸自己抢到了育婴堂的这份工,每天带着好几十文钱回家,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许多,连带着老人对她的态度也跟着和气了好多。 张大嫂希望能把这份工永远的干下去,干到她头发白了为止! 从第1批弃婴来到育婴堂的那一天开始,裴卿每天都能收到逐步上涨的功德值,很快的,不光前面用来兑换石灰石矿的消耗全都涨了回来,甚至又攒出来了可以供下一次兑换的功德值。 就看她想兑换什么了。 现在昔县有铁匠,有瓦匠,有泥水匠,有木匠,有瓷器匠,有印刷匠,有制皂匠,其中铁匠和瓦匠的日子最清闲——因为没有原材料。 铁匠们落户昔县后,带着学徒没日没夜的赶制农具,把瑞王府采购的生铁消耗一空之后,就门可罗雀,只能每天坐在板凳上晒太阳了。 因为昔县没有铁矿。 所以裴卿打算下一步要兑换的,就是铁矿。 她查阅过功德值的增长速度,发现只要育婴堂每天开张,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攒出一个小型铁矿。 想到能够献祭功德兑换矿产,她就免不了想到陪着她兑换了石灰石矿,现在已经离开这里的人。 想起胆敢唐突自己的李逸,裴卿又羞又恼。 再想想她都已经被他亲成那样了,却居然还是留不下他,他好像既没有被她的人打动,也没有被她的钱打动,更没有被她的权利打动……那简直就不是恼羞成怒,而是羞愤欲狂了。 更何况,她还是被他强吻的! 裴卿叫过来阿桃,口述着让她写了一份手令而后交由印刷工坊,口令的大致意思就是言明前昔县总教官李逸奉命办差去外地了,在本王妃允许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给他打开昔县大门,更不允许他回到瑞王府,违令者——开除公职! 这份口令印刷了一百份,除了瑞王府门口和墙上贴了不少之外,昔县的四面城墙上贴的更多,务求所有看到的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在民智提升buff作用下,只用一个多月就全县扫盲初步完成的昔县,只要是个人都能看懂这份手令。 话说回来,现在昔县哪种处罚最让人害怕? 不是被衙役打板子,也不是被管事抽鞭子,而是被“开除公职”。 因为现在昔县人人有活干有饭吃,每个人都有“工资”,虽说不同的岗位工资水平也不一样,低到每月一百文钱,高到每月一千文钱乃至五千文钱,所有的人都靠着瑞王府吃饭。 确切的说,是靠着瑞王妃发钱。 犯了错的人宁肯被打断腿,也不愿意丢掉自己手里的活计。 所以,一听说接待李教官回昔县的惩罚这么严重,除了陈侍卫之外的所有人都严肃表示:就是死也不让他回昔县。 等手令都家喻户晓了,裴卿才觉得心意稍平,终于能够集中精神继续规划昔县的发展了。 黄公子的信件就是在这个时候送到她手上的。 信是陈侍卫亲自拿过来的,据说他也认识黄家商队驻扎昔县的人,因为李逸交代他多盯着商队动向,并承担瑞王府和黄家商队沟通的桥梁,所以那边一有了裴卿的信,他就赶紧拿了给她送来。 原先,裴卿一直以为陈侍卫和李逸平级,因为陈侍卫的武功也很出色,在民兵训练后期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 但通过这件小事,她突然意识到,似乎陈侍卫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地位……比李逸低不少。 奇怪,同样都是死鬼王爷的侍卫,陈侍卫个人能力不俗,为什么却自认比不过李逸? 貌似死鬼王爷格外器重李逸,给他投入的资源远超其他侍卫,甚至可以说是独一份? 否则怎么解释陈侍卫对李逸的恭谨? 恐怕陈侍卫就没有李逸读书的机会多吧? 这样想着,裴卿先没有急着拆信,而是亲切的问陈侍卫:“老陈,李侍卫离开后辛苦你了,《九章算数》你学的怎么样?本王妃想把一些账目上的事靠给你。” 陈侍卫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他干笑道:“属下,属下从未学过术数。” 裴卿半真半假的替他鸣不平:“我看你也不比李逸差,怎么王爷找人教给他《九章算数》却不教给你呢?王爷也未免太偏心了。” 刷的一下,陈侍卫鼻尖见汗,但仍力持镇定:“启禀王妃娘娘,并不是谁都能轻易弄懂术数,属下驽钝不想学,不是王爷不给属下学的机会。” 裴卿轻哼一声,当即换了个角度:“你们一个两个的的都那么维护王爷,王爷泉下有知该多么欣慰啊。” 这下子,陈侍卫再也招架不住,急忙找借口告退:“王妃娘娘,属下去帮着清点一下肥皂的数量,黄家商队的人说不日就来收货。” 说罢,在裴卿凝神回忆肥皂工坊出了多少肥皂的时候,他趁机告退,迅雷不及掩耳的溜了。 陈侍卫:主母这么精窍伶俐的女子唯有主上消受得了,三两句就险些把人想隐藏的消息套出来 ,这谁敢惹? 他再不走快点,肯定会被睿智的王妃娘娘挖出更多“不利”于主上的事。 所以赶紧走,快走! 眼看着陈侍卫“夺路而逃”,裴卿这才拿起黄公子的信,慢慢的拆开看了起来。 毕竟是重要的渠道商,甚至有可能是最重要的渠道商,而且是一个非常有合作精神的职业商人,她还是要给予尊重重视的。 信纸一展开,她再度陷入被清俊书法夺走注意力的目眩神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公子这次来信的字迹里似乎有一点点“悲愤”的情绪,几乎每个字都力透纸背,只在信的开头写的“瑞王妃亲启”几个字上用笔柔和,其他各个字都棱角峥嵘、呼之欲出,也不知这人当时写这封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又带了什么情绪? “瑞王妃亲启:鄙人黄十七拜上,今 瑞王妃芳华绝代世不二出,贵地【昔县】亦因王妃而脱颖而出,乃北地明珠、边塞雅境,鄙人心羡之、神往之。 王妃所著话本均已售罄,坊间渴盼王妃所著《前朝公主和她的十八个情郎》第二卷,望王妃早日付印,鄙人翘首以盼。 又及,贵地所产好物名曰【肥皂】者,已由千里驹送至鄙人手上,试用之后果是奇物,鄙人想专营贵地【肥皂】,诚惶诚恐乞王妃赏饭,贵地所出【肥皂】可由鄙人商队全数购之。 再及,鄙人货殖贯通南北,明珠名花朝夕可至,盼王妃赏鄙人一个赠珠献花之缘,南珠鲛泪均随意,姚黄魏紫亦寻常。 黄十七顿首 再拜”。 读完这封信,一个风雅的、大方的、不卑不亢见多识广的儒商巨富形象呼之欲出。 “倒勾起了我一点点兴趣呢……”裴卿拈信微笑,“这个黄公子……” 047 他撩我?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但是又看了一遍信件之后,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味。 还记得那首诗吗?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唐代张籍这首《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发生的时间可是在大衍朝之前。 读过书、大有儒商风范的黄公子没听到过这首诗? 送钱也就罢了,这位素未蒙面的黄某人居然暗示要送给她明珠? 是她想太多,还是对方在撩自己? 想了想,裴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假装没接收到这句话。 万一人家只是单纯想给供货商送礼呢? 但是心里有了那点疑问之后,再回想起前几次的通信,越回想就越觉得波涛暗涌。 二话不说送银子,贴心的把款项全换成零钱,这样一来二去之后提出给她送礼物…… 这套路怎么这么有即视感呢? 不是吧……裴卿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她穿越前就是个美人,但穿过来之后,这副身体比穿越之前姿容更盛,再加上她本人的气度气场和魅力,的确一颦一笑都非常有吸引力。 ——然而姓黄的那个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就已经对她产生兴趣了? 可能吗? 还是说大商人都是这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讨好人? 但看黄公子所书清俊洒脱的字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是那样的小人。 “字如其人”这句书法名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字迹能反映人真实的情绪,能反映人当时的身体状况,甚至能反映一个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有这么一笔清俊洒脱却又端正素丽的字体,这个黄公子应该绝非市侩小人才对。 思索之后,她提笔给对方回信,简单明了的表示这一批次出产的肥皂可以全数由黄家商队购买,但下一批次如果有其他商队竞价的话,她可就要实行“价高者得”之策了。 信写到一半之后,她停下了笔敛眉沉思片刻,而后一笔一画在下面列出了昔县现有的矿产,她想问问这个黄豪商,有没有兴趣在昔县的矿产开发里插一脚? 比如说,和瑞王府合作开发石硫黄矿 。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自己有阴谋,她大大方方的在信里承认三皇子对这个石硫黄矿志在必得,甚至为此不惜派出刺客,如果黄公子畏惧三皇子的权势,那就当她没提过这条意向。 这真的不是阴谋,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一旦黄豪商吃下了这块饵料,就要帮她对付三皇子,起码也得给三皇子下点绊子,让他少把注意力放到昔县的开发上。 把这张糖衣炮弹包好之后,裴卿将其折叠成一个复杂的星星形状,放进一个正方形的信封里,交代阿杏给黄家商队的驻点送去。 “通信还是太不方便了,”裴卿拿出自己的规划书在上面添了一笔,“先把路铺好,尽快推出邮政系统。” 大衍朝依靠驿站送信的方式实在有点不靠谱,而托人捎信也不是那么妥当,有点什么事情彼此想联系一下的话,耗费的时间太长。 “连铁矿都没有,要什么自行车?”思及此,裴卿无奈的轻轻叹气。 饭要一口一口吃,基建也要一步一步搞,急不来也急不得。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来阿季的汇报,肥皂一共出了5000块,陈侍卫做监督和向导,把这些肥皂全都运到了黄家商队的驻点,只等商队再次到来就可以全速运走。 当他返回瑞王府的时候,带回来的是25,000两银子,据说黄家商队驻点的管事给钱异常痛快,倒像是迫不及待把钱送过来一样。 裴卿听得嘴角轻扬,心里直呼内行。 你看,对方这么上道,下次昔县再出什么新商品可不就得让人家优先采购了么? 这25,000两银子全都是一两一锭的小银锭,似乎是特意做的这么小。 倒是方便瑞王府发工资。 而有了这么多钱之后,裴卿立刻就在万界交易系统里大肆挥霍了一番——最新小学一到六年级数学和语文课本需要共计6000两银子兑换,买! 《如何炼制玻璃》、《玻璃制品烧制工艺指南》合计需要2000两银子兑换 ,买! 甚至就连古代水利工程大全也买了一套——春天一过就是夏天,汛期即将来到,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在现今的生产力下,使用古代名家的水利工程方法无疑比较靠谱。 卖肥皂赚来的25,000两转瞬就去了一半,不过都是值得的,毕竟知识无价,能让你以有限的价钱买走就该偷着笑了。 其中那套历朝历代水利工程大全可是只有皇家书库才有,以她这么个偏僻藩镇破落王妃的身份,这辈子都别想去皇宫里面的书库见到那套书了,现在能够通过万能的系统以银钱兑换,实在是侥天之大幸。 而对应这些知识普及速度的,是系统作用下的民智提升速度buff。 之前的民智提升速率是25%,在育婴堂建成后,裴卿声望骤然增加50,于是便导致系统的增益buff跟着水涨船高,现在民智提升速率已经达到了37%,一个令人侧目的数字。 在这样的民智提升速率作用下,每天晚上坚持不懈开办夜校的措施下,在提升女性家庭地位、增加女性就业岗位的原则下,整个昔县3000多口将近4000人,不仅全数扫盲成功,甚至以一个半月学完一个学期内容的速度提升着整体文化水平。 小学一年级下册的语文和数学已经开讲,工匠们的专业课研读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就连翠湾也已经读完了育婴员的课程,开始读育婴师的课程。 昔县就像一头初生的牛犊,小心而坚定的迈开步伐望着光明的前路奔去。 * 曾县令最近肚子里的苦水都要炸裂了,他在棉花地里服劳役,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整天捉虫,晚上睡的是窝棚和稻草堆,对已经养尊处优好几年的前任县令来说,不能说是完全不适应,只能说是每天都想死一死。 然而这一天,在棉花田里捉虫子的曾县令,突然看到自县城方向往这里多了一行人。 那些人看上去是在修路,但是他们修路用的材料却很古怪,他们居然在碎石子上面淋上了一种灰扑扑的泥浆,本来用打夯桩打的十分平滑的土路,铺上这么一层烂糊糊的泥,那不就成白干了吗? 看管曾县令的人全都去修路队那里看热闹围观,老曾自然就无心做活,也跟着在后面磨蹭着看。 只见那层烂乎乎的灰色泥水在地上抹了厚厚一层,周围还有木板挡着,居然想要防止泥水流出来。 曾县令在心里不住冷笑,烂泥就是烂泥,连墙都铺糊不上,再用木板挡着也挡不住被天上的雨水一冲就变泥汤子。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看着修路队做活让人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或许是来源于每个人小时候都喜欢玩泥巴的习惯 ? 看软塌塌灰扑扑的泥水在木板的遮挡下被一寸寸抹平,就觉得很有意思,站在旁边看半天都不厌。 曾县令津津有味的看着修路队做工,直到看守他的人回过神来,急忙呵斥着把他往棉花地里赶。 “快回去捉你的虫子,要是让棉花田有了闪失,咱们都得挨骂!”两个监工推推搡搡的把曾县令赶走了。 曾县令敢怒不敢言,试想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一方父母官时,哪个贱民敢这么对他说话? 到底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连偷会儿懒都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曾县令听到了两个监工的对话。 “这就是王妃娘娘弄出来的水泥仙术?”一个跟另一个咬耳朵。 另一人摇头晃脑的回答:“当然是仙术,你别看现在是软塌塌的泥巴,等明天早上起来就是一整条石块铺的路了,是正经的仙家手段!” 旁边那人啧舌道:“老辈子们传的古话里都没有这么神的东西。” 第2个人感慨万千的附和:“谁说不是?拿泥巴变石头,非得是王妃娘娘这样的菩萨仙子才能做得到!” 曾县令把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里,心里感觉更加嗤之以鼻。 现在县里的贱民们居然把瑞王妃当成一尊菩萨来膜拜,哪怕她丢一根草叶子,这些贱民们也会当成金叶子来用吧? 什么仙家手段?什么仙术?骗鬼去吧。 他老曾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这天晚上睡觉前,曾县令躺在干枯腐败的枯草堆上,狠狠在心里嘲笑了一把瑞王妃,打算第2天早上早点起来看笑话。 然而第2天早上他是被两个监工叫醒的。 两个监工全都一脸的激动,连推带搡把他从稻草堆里拎出来。 “老曾老曾快跟我们一起去看,仙术出来了!” 曾县令跟着两个监工,七扭八歪的来到了昨天晚上那条烂泥湖的路面旁边。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一个原本脏兮兮烂乎乎的泥水地,而是一整条长的看不到边际,又平又整又光又硬的石头路! 比他在京城见到过的天街路面还平整,比皇子府里的金砖也不相上下,昨天的烂泥全数消失不见,这一整条巨大敞亮绵延的石头路,一巴掌将他昨晚的嘲笑和不屑全数打散,打的他脸都疼。 曾县令目瞪口呆,那两名监工也不比他好上半点,三个人屏住呼吸看着路,最后还是老曾率先跳上去踩了踩。 “居然真的是石头,不是做梦,是真的石头!”曾县令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得罪过的瑞王妃居然是个仙人——他输的不冤! 咚! 曾县令双膝落地,磕得生疼。 咚!咚! 两名监工受他的感染,也跟着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三个人全都被震撼到了。 “怎么会这样?”曾县令又哭又笑喃喃自语,“哪家圣人之说,也没说一晚上就能把泥水变成石头啊!为啥会这样?!” 到了这一刻,老曾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昔县变天了,再也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穷困昔县,有瑞王妃这个天降仙子,昔县将来大有可为!说不定—— “行了行了,看够了就赶紧起来,”监工打断老曾的思路,“赶紧收拾收拾,据说王妃娘娘今天要派人来给咱们哥三个盖新房,盖这种灰扑扑的泥水变成的石头房!老曾你可得打起点精神,别给咱们棉花地丢人。” 曾县令艰难的收回神志,比刚才见到水泥路面还困惑,他不解的问:“盖新房?” 另外一个监工就对他解释道:“是啊,是啊,有了这种名叫水泥的仙术,以后县城城墙外面也可以住人,只要盖好仙术房,谁还怕狼群和老虎啊?就这仙术弄出来的石头这硬劲儿,再厉害的野兽爪子也挠不开墙!” 以前不是没有人试图在城外居住,只不过他们只能砍木头做木屋,到了夜晚实在危险,甚至有人因为被野兽闯入家门而殒命,所以大家才硬挤着在狭小破旧的昔县城墙之内居住。 曾县令和这两个监工住在被高高的木头围墙围起来的狭窄小院里,小院就在棉花地头,就这晚上还不时能听到狼嚎,听的人在窝棚里睡都睡不安稳,生怕狼爪子扒拉开木头闯进来。 有了水泥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水泥盖起来的房子高大,敞亮,坚固,再大的野兽也不怕,根据瑞王府里传出来的风声,用这种名叫水泥的仙术,甚至能够把房子建到2层楼3层楼那么高。 ——就是皇宫大内,楼高也没有超过三层的吧? 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以后能住皇宫了? 两个监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老曾泪流满面,弯腰用手拄着膝盖,像是丧失了一切斗志。 “这是咋了老曾?” “你这膝盖还疼啊,刚才那一下磕的太狠了吧?” 曾县令默默地摇着头,泪水吧嗒吧嗒打湿了水泥路面,他呜咽着说:“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王妃娘娘这么神?为什么?” 048 不再怕狼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曾县令现在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愤怒,愤怒之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令他愤怒的是自己颇为波折的命运—— 家中贫寒,整个宗族亲近一切供他考上进士,好不容易中榜之后却被选为偏远地段的县令,起初来到昔县时他颇为不甘,想要找人活动离开这个穷地方,却因为没有钱而找不到门路。 却不料山重水复之后,居然在县城外面发现了一座令贵人侧目的矿藏,由此他才过上了好日子,如果没有瑞王妃横插一棒子线下,他可能已经升任知州,把曾家宗族都安排好去路了。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他站错了队,被瑞王妃判处劳役,每天只能像个老农一样辛苦劳作,过得是暗无天日。 要是瑞王妃一直这么冷酷无情也就罢了,谁知她居然是仙家中人,弄出来令人瞠目结舌的仙术不算,还要用这种仙术给他施予恩惠……就令人很不甘心。 就非常委屈。 你要是上来就大马金刀的表明你是仙女下凡,我老曾至于跟你对着干? 现在被你强逼着种地也就罢了,还要对你的仙术感恩戴德……问题是不想感恩都不行,因为那可是仙术啊! 老曾都快委屈毁了。 恨命运不公,恨自己有眼无珠,更恨那天晚上那个贵人派来的使者。 旁边两个监工看着他的样子,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他这是怎么了?” “喜极而泣?是这么说的吧?” “老兄,你可真有文化。” “学着点小老弟,咱可是念到小学一年级下册的人!” “没想到老兄念书居然这么快?老弟我小学一年级上册都还没念完呢。” “那可不?前三十年那是家里穷没给咱读书,要是咱也早点读书,保不准现在就是朝廷里面的大官了。” * 棉花地的两层小楼是在三天后建好的,昔县找到了粘土矿,瑞王妃让人烧制了红砖,用水泥和红砖盖房子,又快又干净而且还结实。 盖房子的工匠队告诉棉花地3人组,因为娘娘说了现在缺少一种叫“钢筋”的符箓,所以楼盖不高,两层楼之间用木板隔开,每一层高度逼近人的头顶,两层之间用木头楼梯相连,楼梯立在楼宇内部,对外只有一个狭窄的小门,晚上睡觉的时候只需要用石头堵住门,就是100头狼也闯不进来。 把看守棉花地的这三个人可给高兴坏了。 因为刚盖好的水泥红砖房还得浇透了水之后晾干才能入住,三个人等于是日盼夜盼的盼着能够住进去,好容易两天过去之后,泥瓦匠宣布这砖屋养护的差不多了,三个人就不顾屋里潮湿抢先搬了进去。 晚上三个人坐在2楼的窗户边,用一个火盆烧汤喝,用来配野菜团子。 外面暗夜无光,连颗星星都没有,除了小楼上面这一点火光之外,四下黑漆漆的一片,连地里面的棉花苗都看不清。 就在这个时候,无意之中透过窗户向下看去的曾县令,突然发现1楼下面多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紧跟着是第2双,第3双……陆陆续续出现了5只狼! 他吓得咬住了牙,只能瞪着眼往下看,连气都不敢喘了。 另外两个人发现了老曾的异常,纷纷低头看下去,很快便发出低呼。 “又是那些狼,它们又来了!” “以前那个小院儿围着的木桩子都快被它们挠烂了,它们这么快就发现咱们搬家啦?” “我看是这些狼闻到了人味儿,追着人味儿来的!” 1楼很快便响起了爪子抓石头的声音,但是跟早先爪子抓木料的声响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三个人心惊肉跳的往下看,因为天太黑,也看不清楼下几只狼的体型,就只能凭耳朵断断续续捕捉到爪子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突然,老曾从火盆里抽出一根木柴,顺着没安窗户的窗口扔了下去。 吧嗒,火柴落地传来一声清响。 底下的几只狼轻轻呜咽两声,绿色的眼睛之间略微散开了些,爪子抓石头的声音暂时停了下来。 老曾等了等,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咬着的牙就不由松开来,甚至还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啸。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上不来了吧?你们进不来,气死你们!”他探到窗口往下乱叫,楼下众郎对他呲牙乱吼。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有两只狼试图跳起来,看样子想跳到窗口上去,然而这毕竟有两层楼,地基还是特意加高过的,狼跳再高也没长着翅膀,自然是拼了命都无法跳进来。 老曾双手叉腰对着底下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感染了另外两个人,另外两个也不由自主站起身一起趴到窗口,把窗户挤得严严实实,对着对楼下的群狼展开挑衅—— “畜生就是畜生,不知道想办法,有本事你们把石头搬开啊?” “不能咬人的狼,那不就比狗还要差?你们干脆做狗去吧!” “我听说那些爱追着人味儿的狼都是吃过人的,楼下这几只狼估计都背着人命。” “哥几个,咱们接着往下扔火把,烧死这些畜生!” 于是剩下来的时间,这几个几十岁的大老爷们像小孩子一样,把火盆里面的柴抽出来乱哄哄的往下扔,与其说是打狼不如说是撒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围在1楼的5双绿色眼睛在呜咽声中悄悄退走了,楼上三个人也把火盆中的东西丢完了。 楼下群狼的眼睛消失之后,老曾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这么多年来,昔县里的人都害怕在野外居住,我看这些野狼也不怎么可怕嘛。”他对着窗外指点江山。 另外两个人现在已经跟他建立了革命友谊,纷纷表示严重赞同。 “就是就是,有了咱这水泥楼,别说是狼群了,就是老虎来了咱也不怕!” “本来就不用害怕老虎!你忘了,上次王妃娘娘已经出动全县的人去把那只老虎打死啦?” “是啊是啊,王妃娘娘虽然是个女流,但气魄胆识简直抵得上一个大将军!昔县古往今来也没有哪一任大人给咱们除过虎害,放在王妃娘娘手上,两句话就把老虎弄没了!” 聊天聊到这里,曾县令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脸皮一阵阵发烧,心里的惭愧和叹服如同海浪般的将他淹没。 ——人家瑞王妃不声不响干了这么多大事,还把仙术拿出来给子民们用,比他这个县令有用多了。 犹记得殿试之前他和同年高谈阔论,也曾吟哦横渠四句,将北宋大家张载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放在嘴上心里。 可是中了进士之后,尤其是来到昔县郁郁不得志之后,他闭口不谈横渠四句,心里更从未想到要造福一方。 他把一个读书人的根骨气度全都丢光了! 另外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曾县令却不再说话,倒在木地板上心事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 4月过了一半,麦田和稻田长势良好,田地之间沟渠纵横,从河中引来的河水浇灌着小麦和稻谷,而更多的沟渠也被接二连三地挖了出来,瑞王府以一天15个铜板的代价招募到了不少人,专门负责给田地开挖水渠,加高昔河河岸。 裴卿坐在牛车上和阿杏出来踏青,看到到处都是青绿色,农田之中间或坐落着水泥小楼,农田连绵不断一直拓展到远处的山脚之下…… 就心旷神怡,让人忍不住嘴角轻扬。 “娘娘,咱们晌午吃什么东西啊?”阿兴坐在车辕旁边赶着牛车,嘴馋的问。 现在昔县终于有牛可用了,虽然还达不到10亩地一头牛,但腾出来两头给她这个瑞王妃拉车还是能做到的。 裴卿笑眯眯的看着山川美景,随口回答道:“有肉夹馍,有凉拌鸡丝卷饼,还有麻油凉皮。” 阿杏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光,听王妃娘娘说那几食物的名字,她就已经肚子乱叫口水直流了。 也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 牛车慢悠悠的走在水泥路上,早先城外只有泥水路,只要稍微下一点雨路上就全是泥坑,或者干脆泥深的让人拔不出来脚。 ——以前那样的路面,只能称之为灾难。 现在,几条主要的路面已经全部铺上了水泥,从县里出来到石灰石矿,到红土矿到那个小小的煤矿,甚至到当归田……都是水泥路。 又干净又方便,让人想要不停的走下去。 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敞篷牛车上,视野完全不受阻挡,默默的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感觉整个脑子都变清澈了。 来到水泥路分岔口之后,裴卿让阿杏把牛车往当归田那里赶,终于在太阳高挂之前来到了当归田小山坡上。 王二狗带着人正在田里除草,看到牛车之后,田里的人遥遥的对裴卿拱了拱手,裴卿对他们点了点头,越过他们看向了那片小山坡。 山坡上那根倾倒在地的枯木还停在那里,树林中的草木颜色比较深,远远看上去树林中的阴影部分像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但是定睛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只不过是摇曳的草木。 裴卿扁了扁嘴,默默的移开头去。 ——她刚才谁也没想,就是偶尔眼花了一下而已! 049 孙渺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阿杏手脚麻利的在平地上铺开一条毯子,然后把牛车上的东西一一拿下来。 一大盘肉夹馍,一大碗鸡丝,一摞厚厚的饼,还有两碗麻油凉皮。 然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盒,里面哗啦哗啦响,也不知道是什么。 阿杏好奇的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淡褐色的一个个小饼,晃动之下发出岩石般的碰撞声。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王妃娘娘。 裴卿无意识的四下环顾着,敷衍般的回答:“无糖全麦饼干。” 阿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吃食,因此当听到王妃娘娘说可以开饭的时候,她第1个拿起来的就是这种无糖全麦饼干。 结果只吃了一口,她就傻眼的对王妃娘娘诉苦:“这不就是麦麸饼子,还是烤干了的那种?” 无油无盐也无糖,吃起来如同嚼树皮,要是来昔县之前,阿杏说不定还能吃得下这种东西,毕竟她饿的时候胃口是超级好的。 但是在瑞王府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天,无论是黄焖鸡米饭还是骨汤当归捞面,甚至就是食堂的大锅菜都比这玩意好吃许多……她已经不太能够接受这种穷苦人家的吃食了。 真不知道王妃娘娘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 阿杏对这盒子里的东西避之不及,吃了三个肉夹馍一碗凉皮还有好几张鸡丝卷饼,却再没有吃过一口麦麸饼干。 她们带来的红泥小火炉放在一块石头上,上面煮着一壶黄公子送来的好茶,裴卿没有胃口吃饭,只是一边喝茶一边偶尔嚼块饼干,全程都在东张西望。 “王妃娘娘你在找什么?”阿杏嘴里含着东西,嘟嘟囔囔的问,“找漂亮花朵?” 裴卿心不在焉的用手拨弄着茶盖,淡淡的回答:“没什么。” 心里却是在不服气的想:让你走你就走的这么彻底?果然再不回来了是吧? 野餐完毕,裴卿没有等到想见的人,阑珊的放下茶杯吩咐:“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走吧。” 阿杏吃的肚子滚圆,不停的用手帕抹着嘴巴,一边满足的打着饱嗝,一边反问:“娘娘你怎么什么都不吃?你不吃饭怎么行?” 裴卿却没有回答,她轻飘飘的起身走向了拴在山脚下的牛车。 * 4月的天,清丽温暖,昔县外面全部的平原土地都已经被县里能种地的人包了下来,除了属于瑞王府的棉花地麦地和稻子地,剩下能开垦的地大约有1万亩,被县里近一半的人口承包后,县城外面的平地基本上就满员了。 田间劳作的农夫彼此遇上了,难免会聊两句。 “听说了吗?县城外面的地头上要盖水泥小楼了。” “王妃娘娘居然要把仙术用在这种地方?” “那可不是?听说娘娘有意要把外面的地分成三个村子,每个村子三五百户,每一户都给盖上两层的水泥小楼呢。” “为啥娘娘要这么做?那不太耗费娘娘的仙力了吗?” “你不懂,咱们王妃娘娘可是九天玄女,那法力无穷无尽的,盖几个房子咋了?” “话说回来,如果真能够在外面结村而居,就不用每天摸黑出来种地了,地就在屋子后面,啥时候想弄就种,多美呀!” “你还真说对了,我猜王妃娘娘肯定是为了方便咱们这些种地的,所以才特意吩咐,工程队在地里盖小楼——听说了吗,那楼硬的连狼都闯不进去!住上那样的楼,谁还害怕野兽和歹人?” “啧啧!” “啧啧!” …… 农夫的议论声顺着风,传到了骑在驴上的一位20多岁的女郎耳中,这个女郎面目普通,眉眼之间总是笑眯眯的,但倏忽之间又会有一抹狠厉之色突然掠过双眼,让她本来平凡的脸上多了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怪异之色。 这个女郎已经在昔县外面的田地上转悠了半天,几乎将每一条水泥路都走了一遍,甚至还骑着驴走到棉花地头,远远的瞧了一眼那栋醒目的水泥小楼。 “这个瑞王妃倒也算有点本事……”, 女郎自言自语着,眼看着两名农夫边说边走远,这才催动毛驴向着县城而去。 她的名字是孙渺渺,江湖人称毒手药女,是三皇子客卿中的一员。 “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捉到了之后可不能急着弄死,”孙渺渺像是在告诫自己,“否则又要陷入无聊了。” 她出来之前领了三皇子1万两银子,立下军令状,要提瑞王妃的头来见三皇子,不过军令状立下的时限是三个月,现在第1个月刚开始,她也不是很着急,打着走马观花游乐场玩的心态,施施然来到了昔县县里。 昔县跟消息中描述的一样,有一个特别破旧而狭小的城门,城墙是土堆起来的,又矮又挫。 这么破旧的一个小县城,假如北蛮国派人来打,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踏平。 “果然边塞地区除了那地方,别处都是破烂!”孙渺渺不屑的穿过城门,走入县城里面。 目光所及之处,愈发破烂。 只见有许多上衫下裤的苦力正在拆房子,拆下来的一根根木料又小又细又旧又黑,但却被人宝贝似的放到了牛车上,看样子居然是要运到县城外面的什么地方去。 拆房子的人很多,而且看上去每个人都格外卖力气,几十个人分工合作一起拆,三下五除二房顶上的檩条没了、椽子被一根根拿下,土坯墙壁飞快的化成一个个土块消失,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地皮。 孙渺渺起初看的津津有味,但很快就丧失了兴趣,她信马由缰的继续往县城里走,毛驴的蹄子踩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才令她注意到,居然县里的地面全都是石头铺成的。 看样子县城里面的路面和县城外面的路面,都是用两个口农夫口中所说的“水泥”而制成的。 跳下毛驴之后,那种平坦的感觉更明显了,软底鞋踩在上面,没有丝毫的硌脚,连走路都轻省,许多路面上没有半点坑洼之处,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小县城里面的泥泞和脏污。 “这个仙术倒是不错,也不知道能不能从瑞王妃的手里抢过来?”孙渺渺喃喃自语着,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一旦抓住瑞王妃就严刑拷打,务必让瑞王妃把仙术传授给她。 如果瑞王妃胆敢反抗,嘿嘿,那就更好玩了。 ——如果她怕蛇,就在她身上涂上玩蛇人常用的蛇药,弄上百条蛇缠她 ,给她来个“无孔不入”,相信没有哪个女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不崩溃吧? ——如果她怕虫子,就在她身上涂上蜜糖,到时候万只蚂蚁在她身上爬,不信她不讨饶。 ——如果她怕男人……呵呵,相信她们那种身份地位的贵妇,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只要把她和几个吃了媚药的男人关在一起,她还能不就范? 孙渺渺心中计量已定,怎么想自己都稳赢,她这一趟基本上相当于玩着乐着就把事儿办成,其他几个供奉知道了之后,恐怕得羡慕死她。 是的,她孙渺渺就跟她自己的外号一样,行事毒辣,擅长用药,天底下可能有人会得罪皇帝,却绝对不会得罪她。 因为,她有万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转过一条街,快到瑞王府的时候,孙渺渺发现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王府前面是一整条宽敞明亮整洁的水泥路,路面很宽路的,两面屹立着一排排水泥盖的小楼,都是两层楼。 这些小楼的1楼,有的开着门儿,有的没开门儿,开着门的或者挂着“杂货铺”的匾额,或者调着食肆的旗幡,有的旗子上写黄焖鸡,有的旗子上写骨汤捞面,有的旗子上写麻油两皮,还有一个旗子上写着“茶点”两字,里面卖的居然是佐茶用的点心。 到了这个时候孙渺渺才终于觉得有一点点违和,在他的印象当中,那些位于偏远地段的县城,贫穷落后又肮脏,别说是糕饼铺子了,就连正经的茶行都没有一家。 喝茶吃点心,那是一种相当风雅的事情,是士大夫阶层才有的社交礼仪,在这种到处都是下里巴人的地方,开一间佐茶的糕饼铺子无异于自欺欺人,让人感觉谬不可言。 “就这穷地方能有什么好点心?”孙渺渺心里的不屑瞬间登顶,看着那间小小的铺面,心里已经决定等会儿进去尝尝,如果点心不令人满意的话,她就给这里撒上臭药,招一堆臭虫把这里淹没。 点心铺子的铺面不大,柜台后面给人称点心的是个小姑娘,柜台前面等着买点心的是年轻的女郎。 “阿杏老师,这是你要的点心”柜台后面的小姑娘将一盘粉色的小饼子放到一个纸盒子里,然后递给等着买点心的人。 阿杏老师接过点心,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枚放到嘴里,瞬间便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哇,这个桃花牛油饼也太好吃了!又有花朵的清香,又有牛油的浓香,而且入口即化,简直让人停不下来!”阿杏老师一边说一边吃,转瞬就把盒子空了一半,“桂花,看来你从娘娘那学了不少东西。” 柜台后面的小姑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跟娘娘学了足足三种点心的做法,都好吃的不得了呢。” 阿杏老师听了之后羡慕的说:“娘娘开办的女子烹饪夜校也太好了吧,回头有空我也去学一手。” “你也想租这些瑞王府的铺面开点心铺吗?”桂花惊讶的问。 阿杏老师骄傲的一挺胸:“才不是,我要做了给自己吃!” 这个时候,她们两个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真这么好吃?”孙渺渺一脸轻蔑的说,“给我也来一斤,不好吃我砸了你的店!” 050 安息茴香和烤串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谁吃下去就是谁的,”孙渺渺惫懒的又翻了一个白眼,端起碗来,索性把汤喝的一干二净。 阿桃气了个倒仰,一时没控制住,忘了保持老师的骄傲,眼眶子都红了:“你!这可是王妃娘娘今天刚教给厨房做的果肉相连饼!我排好久的队才抢到的!” 被一个新人如此欺负,掌管教育工作的阿桃老师气得发抖,自来到昔县就没有流过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 孙渺渺吧嗒吧嗒嘴,心里很是诧异,如此好吃的炊饼居然是瑞王妃给出来的配方,而不是厨房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 “那你吃过骨汤捞面吗?那也是瑞王妃的秘方?”她好奇的问阿桃。 阿桃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找外援了:“阿季,阿月,快过来一起管管这个新人!” 这时就有人在旁边劝说孙渺渺:“新来的你还不赶紧给阿桃老师重新打一份饭?得罪了她,以后你还想上学吗?现在都开始讲小学一年级下册的课程了,你不会还想当大字不识的村姑吧?” 看到她不明所以,劝说她的人赶紧补了几句:“阿桃老师和阿季老师阿月老师都是王府里的管事,那手里的权力大着呢,你要想在王府里呆下去,可不能得罪她们!” 孙渺渺面色古怪的说:“身为一个管事,也太懦弱了吧?有本事叫她们打我啊!别的王府里哪有这么懦弱的管事?都是抽鞭子打人,谁跟你还废话?” 劝说她的人哭笑不得:“在咱们瑞王府可不兴打架,打架的人一律开除公职,你要不想被赶出瑞王府就收敛着点——除了瑞王府哪家有这么好吃的饭,工钱给这么高,还给一年四季衣裳?” 这下孙渺渺倒真被惊讶到了。 别的不说,瑞王府下人们的心可真够忠的呀,居然对这个王府有如此高的归属感? 天底下哪个地方的下人能有这么表里一致忠心不二的?居然背着主子都还维护府里? 除了瑞王府这里,她还真没见过。 心头念头急转,当阿季和两个姐妹们站到她眼前,虎视眈眈看着她的时候,她便马上服了软。 “我给钱还不行?”孙渺渺不耐烦的掏出一定银子丢到桌上,“够你买两份炊饼了吧?” 阿桃狠狠的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就要刚才我没吃到嘴的那份饭!我要吃果肉相连饼!” 阿季憨憨的在旁边劝说:“算了算了,都是当夫子的人了,气性收一收,没有这个饭还有那个饭,随便吃一口得了。” 阿月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孙渺渺打量:“你是新来的?是谁介绍你来的?” 孙渺渺没想到一口好吃的,还给自己惹来的事端,随口敷衍道:“我嫂子。” 阿月追问:“你嫂子叫什么名字?在哪个部门工作?直属领导是谁?” 这谁能回答她的话? 孙渺渺果断拍案而起,准备走人。 她这边刚起范,胳膊就被人捉住了。 “把你的银子收回去,去给我新打一份饭!”阿桃眼泪汪汪,同时又态度强硬的说,“把饭给我重新摆到这儿,你还要给我道个歉!” 这个时候孙渺渺的不耐烦已经到达了顶点,她自从出江湖以来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挑衅,身为毒手药王的关门弟子,所到之处谁不对她恭恭敬敬? 看着阿桃捉住自己的那只手,孙渺渺眼神阴毒的问:“手不想要了?” 下一瞬,阿桃的手上便多了许多水泡,她像是被烫了一样,惨叫一声松开了手,自己中药的手只打哆嗦。 在孙渺渺的意识中,自己只要露了这一手,周围的人就该齐刷刷退避三舍,面带敬畏的放她离开。 谁知瑞王府这里全不是这么回事—— 在一阵齐刷刷的桌椅推拉声响之中,孙渺渺被人包围了,包围他的人是所有来食堂吃饭的人包括但不限于阿桃他们三个。 只听阿月厉声喝问:“你不是瑞王府的人!你到底是谁?” 孙渺渺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王府的小小管事居然会有如此聪明的心思,三两句话就把她识穿了。 “本座懒得理你。”她翻了个白眼飞身而起,刷刷两下,踩着众人的头顶飞出了食堂,有如一只鹞子。 阿季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快去保护王妃娘娘!这个刺客是不是要害王妃娘娘?” 刷拉一下,不管有没有吃饭的人,甚至就连阿桃这个伤患也都不顾一切的冲出了食堂,向着瑞王妃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每一个人心里的念头出奇的一致:王妃娘娘千万不要有事啊! * 孙渺渺在瑞王府里如入无人之境,身形犹如鬼魅,加上天色已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被人发现。 她以为,现在如果离开瑞王府就无形之中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太伤面子了。 所以她不光不能走,她还要找到瑞王妃、除去瑞王妃、完成这次的任务,大摇大摆的离开。 就这样盲无目的的胡乱窜了一阵之后,孙渺渺误入一座花园深处。 就在这时,一缕无比玄妙,有如九天之音般的奇异香味,冲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混杂了炭火,谷物,肉类,蔬菜,安息茴香和蜂蜜的味道。 安息茴香这种昂贵的西域香料,自打传入京城便成为王公贵族的专属,高贵富有如三皇子者,也不能每顿饭都用安息茴香来招待客卿。 所以孙渺渺不是没吃过安息茴香煮的菜,只是数量很少很少,菜里面的香料也用的不多,竟然不如偏僻小县这座后花园里面的安息茴香用料十足而浓郁。 那味道是如此的隽永而迷人,拥有着勾魂射魄般的魔力,像是无形之中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孙渺渺所有的感官,身为一只标准吃货,而且饭量很大的她,不由自主便顺着香气飞了过去。 随着目标越来越近,香气变得越来越浓烈而霸道,本来只是若有若无,现在则有如实质,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紧紧地罩住了孙渺渺。 只见静谧的小花园里,一座小巧的炭火炉子上架着一层架子,下方是暗红色的火焰,上方则是一串串被木签子串在一起的各色食材,一双纤纤玉手正在摆弄那些串在一起的吃食,在月光之下这双手似乎泛着白玉般的柔光。 烤串翻面,抹油撒盐撒上香料,香料被炭火的香气烘烤的沁人心脾,让人无法把眼神从食材上挪开。 玉白手指的主人抬起眼眸对孙渺渺的方向轻轻一笑,温软柔弱的说:“夜间清凉爽快,正适合吃烧烤喝小酒,香料是豪商朋友给送的,酒也是他托人从江南捎来的果子露,一个人吃东西好无聊,一起坐下来吃吃喝喝怎么样啊?” 孙渺渺不遮不掩快步走近,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天大地大,都不如口腹之欲大。 天王老子也得等她吃满足了再说。 所以,艺高人胆大,自觉完全不怕任何人对她下毒的“毒手药娘”,很不客气的拿起裴卿亲手烤制的烤串,张嘴便撸了起来。 肉也不知是什么肉,柔韧嫩滑汁水淋漓,除了安息茴香之外,内里似乎还有其他的香料,以至于这肉没有半点腥气,也掩盖了它的品种。 一串肉吃完,孙渺渺竟不知自己吃到了什么肉。 当她刚丢开空了的木签子,纤纤玉手又给她递过来一串。 “尝尝这个蜂蜜鸡翅。”裴卿殷勤的对不速之客说。 孙渺渺先打量了一下手里面的东西,能看得出来,签子上面穿着的是两个鸡翅膀,烤得油润发亮,清香扑鼻。 入口之时,鸡皮焦脆清甜,混杂着浓烈的安息茴香味道,但内里的肉质又软嫩无比带着淡淡的咸香,这种甜味和咸味和香味一起交织的矛盾感觉共同冲击着口腔,让人忍不住想要连骨头都吃下去。 孙渺渺入神的吃完一串鸡翅膀,感觉整个人都被唤醒了,尤其是胃口。 今天在昔县各处吃到过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化成了水,消失不见,她被馋的整个人都饿了起来。 “再尝尝这串儿掌中宝。”负责烤制食物的女子又温柔的给她递过来新的吃食。 孙渺渺接过这串名字古怪的东西放到嘴里,却吃到了脆韧弹牙的口感,只有一丁点弹道无法察觉的香气和鲜味,但却十分的有趣,嚼在嘴里咯嘣咯嘣响,这样的东西她能吃100串! 现在孙渺渺再看火焰后面站着的娇软女子,已经像是在看活菩萨。 “还有碳烤牛排。”裴卿笑盈盈的又给她递过来一片巴掌大的肉片,“用松肉锤松过的,应该不柴。” 孙渺渺不知道什么是松肉锤,但这不妨碍她大口吃肉——肉质软嫩松酥,外皮焦脆,内里却还有汁水,这肉也不知道是怎么腌制的,半点没有腥气不说,突出而浓郁的肉味却一点都不让人发腻。 就是这个所谓的烤牛排有一点点咸,表面上撒的盐似乎多了一些? 孙渺渺开始口渴了。 这时传来了倒水的声音。 哗啦啦,纤纤玉手手持玉壶,正在往一个小小的玉杯里倒酒,酒水的香气瞬间散溢出来。 一共两杯酒,裴卿自己先拿起一杯,也不敬酒,放到嘴里一口喝干,之后满足的吐了口气。 孙渺渺看着剩余的一杯酒,自然毫不客气的抢过来,咕咚一下倒嘴里。 原来是葡萄果酒,滋味有些寡淡,孙渺渺抿了抿嘴唇,不是很喜欢这种西域来的酒,但用来当水喝倒也挺好。 她能够清楚的分辨出来,酒水里没掺别的东西,更没有什么毒和药——那就更不用客气了。 牛排之后是烤香菇,香菇是王二狗带人上山的时候搜集来的,一个个非常新鲜,表皮裂着口,在火焰上散发出美妙的香气。 裴卿把烤香菇递给闯入后花园的陌生人:“这个可是我们昔县特产,对不起自己。” 孙渺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对不起自己?当然是大吃特吃。 烤香菇之后是烤的焦脆绵软清甜的小酥鱼,鱼是本来的味道,只在外面抹了蜂蜜,带着炭火的撩人香气。 孙渺渺从来没有吃过纯甜味的鱼类。 明明应该很腻,但因为鱼皮酥脆鱼肉软嫩,吃到嘴里却十分的香甜,就连骨头都给烤酥了,嚼两下就可以咽下去。 这个时候,孙渺渺看到对面的那个女子正在烤炊饼,炊饼有什么可考的?本来就没有什么味道,她平时吃都懒得吃——除非是今天刚吃过的果肉相连饼。 这样想着,当给她递过来一串烤的焦黄的吹饼时,孙渺渺有些迟疑的说:“我还想吃肉……” 娇软甜美的女子笑容淡淡,语气却不容人忽视:“这可是烧烤的精髓,烤馒头片如果不吃,烧烤等于白来。” 孙渺渺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咔嚓咔嚓塞进嘴里,别说,挺香的,安息茴香的味道十足,就是有一点点咸……越咸越香。 就这样交替的吃下清甜和香咸的食物,孙渺渺的嘴巴越来越渴,喝下去的酒水越来越多。 起初的时候,她仗着自己有着师父亲手培育出来的药身,不惧百毒,所以对任何东西都肆无忌惮,唯独却对酒水有点数。 后来的时候吃的越来越嗨,想要提醒自己少喝点酒的心思越来越淡,最终biu一下消失,她就放开量喝起了酒,甚至当所有食物吃完,她依然酒到杯干,喝的越来越多。 而神秘女子的酒水似乎无穷无尽,无论孙渺渺喝下去多少,她都能重新拿出一壶酒给她满上。 烧烤炉子里面的火焰都弱了下去,地面上一片杂乱的签子,孙渺渺却还在喝着葡萄果酒。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开始发直了,而自己却认为自己十分清醒。 “你知道我是谁吗?”孙渺渺想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结果却指到了左边耳朵。 厨艺出神入化的温软女子微笑着问:“那么,你是谁?” 孙渺渺努力伸直舌头,让语调不那么模糊:“我,是京城来的,你知道,我要来这,干什么吗?” 又一杯酒被满上,纤纤玉手的主人轻飘飘的问:“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孙渺渺醉眼迷离,笑的肆无忌惮:“我是来取瑞王妃项上人头的。” 051 败给她了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温软清甜的女子端坐不动,笑容却愈发亲切:“那你可得再喝一杯。” 孙渺渺了悟的道:“哦,原来你也是瑞王妃的仇人?” 说话之间,又一杯酒下肚。 然后是又一杯,又一杯,又一杯……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都已经升的老高,孙渺渺扑通一下从椅子上倒了下去,手中的玉杯咕噜噜滚到了一边,整个人醉的人事不知。 自从幼年时被家人扔到山里毁灭,频死之际被师傅捡到之后,孙渺渺从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 她觉得自己只是刚刚闭了一下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天都亮了,而被她视为傻瓜的瑞王府众人虎视眈眈地聚在她的周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昨天的那个阿桃老师双手环胸,尤其对她笑得冷飕飕。 孙渺渺:?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平躺着,像一个待宰羔羊一样仰面朝天,毫不设防地敞开着四肢。 孙渺渺:! 她想撑着地面坐起来,却发现整条胳膊连同指尖都无法动弹,她想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脖子上围着一道冰凉的东西,紧紧的困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她想抬起腿鲤鱼打挺,却发现双腿连同足尖都被固定着,不能挪动一分一毫。 “你们害我?!”孙渺渺大叫一声,怒火蒸腾,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昨天晚上款待她吃东西喝酒的女子是那样的温软无害,笑容是那样的亲切甜美,比三皇子王妃养的那只白猫还要慵懒——她怎么能转过头就把她捆起来呢?! 孙渺渺拒绝承认自己上当受骗,一定都是昨天那个贱人,那个叫阿桃的贱人设计的她! 阿桃同情又得意的低头瞧着地上被捆在门板上的女刺客,嘴里头得理不饶人:“妖女,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想取我家王妃娘娘的项上人头?下辈子也不可能!” 阿桃伸出昨天晚上受伤的那个手,在女刺客跟前连连的晃动着,嘴里叫嚣道:“昨天晚上你用的那种毒,王妃娘娘用油就解了!王妃娘娘亲手用油擦走你撒在我手上的毒,还帮我清洗上药,今天我的手就已经没事了——妖女你行不行啊?你怎么那么没用啊?” 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孙渺渺看了看她那只手,并不是完好无损的样子,看样子阿桃老师的王妃娘娘并没有让她愈合如初,她的手上还残留着昨夜被灼伤的痕迹。 ——但这不妨碍孙渺渺被这些话气炸。 “不可能!没有人能解开我的毒药!”孙渺渺气坏了,“瑞王妃不可能这么厉害!江湖上都没有她的名字!” 阿桃不停的对她做着了鬼脸,进一步引燃了她的怒火。 孙渺渺昨天晚上有多得意洋洋、肆无忌惮,现在就有多么狼狈和挫败。 “王妃娘娘不需要在你们的破江湖里有名!”当惯了老师的阿桃嘴巴越发厉害,“她只需要在昔县有名就行了——谁知道你的江湖是哪根葱?” 孙渺渺感觉自尊和身为“毒手药娘”的尊严受到了严重挑衅,她恨不能把兜里的毒药掏出来遍洒一遍,让眼前盯着她嘲笑的所有人都受到惩罚。 可惜,她就连指头尖都无法动弹。 “瑞王妃,瑞王妃你出来!你就让你家的下人这样侮辱我?”孙渺渺大叫,“是好汉就站出来和我大战300回合!” 这时一个清清嫩嫩软软绵绵的声音在人群外面悠悠叹息道:“很抱歉,配得上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的……只有我夫君呢。而他已经死了。” 众人如潮水般的分开两旁,一个清丽秀美宛如彩云衬月的少女微笑着步入孙渺渺的眼帘,正是昨天晚上盛情款待她的那个女子。 “你居然是瑞王妃?”孙渺渺瞠目结舌,痛不欲生,而后怀疑人生。 “难怪昨天晚上你那么热心的让我吃东西喝酒……”孙渺渺失神的看着对方那张芙蓉面,“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瑞王妃笑的甜美而无辜:“很抱歉,没有让你轻轻松松就取走我的项上人头,让客人你失望了。” 孙渺渺:……不知怎么的,突然好想吐血。 瑞王妃神态悠闲的环顾左右,吩咐道:“弯着腰审问太累了,来人哪,把这位给竖起来。” 说着,瑞王妃从孙渺渺的视线里消失,而后没过多久,孙渺渺觉得自己被竖了起来——原来她竟然是被人用不知名的东西固定在了一块沉重的板子上。 只见瑞王妃坐在对面,手里端着一个茶杯,老神在在地问孙渺渺:“这位女好汉,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现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上一杯茶水?” 孙渺渺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现在醒来肚子就饿了,而且嘴巴里面像火烧一样,口渴的厉害。 但她不敢跟对方要茶水——现在她已经不太有那么大的自信的认为自己百毒不侵了。 至少她就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倒下的。 她不说话,瑞王妃也不着急,端着茶慢慢的喝,周围起初在旁观的人陆续向她告退,毕竟大家都有活要干,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看猴戏。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孙渺渺一没有求饶,二没有喊口渴,而是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他们这就走了?他们这么放心我这刺客和你这正主待在一起?” 瑞王妃轻笑一声,神态恬淡的反问:“不然呢?” 风中传过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闻到清茶的味,孙渺渺口渴加剧,现在已经感觉喉咙里面有如刀子拉过一样,恨不能牛饮10桶八桶的清茶。 然而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她频频看向瑞王妃手中的茶杯,却依然硬是忍耐着口渴,拒不屈服。 瑞王妃喝完一杯茶,随手把剩下的茶渣泼到地面上,让孙渺渺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小片被洇湿的地皮,强咽着空气。 “如果你刚好不饿也不渴的话,那我们来切入正题吧,”瑞王妃亲切的对挂在板子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哪儿的人啊?为什么要刺杀我?” 孙渺渺咬紧牙关一字不答。 “看来你还是没睡醒。”这个时候,瑞王妃悠悠的叹息一声,忽而站起身来,“那你再休息休息,黄昏时我再来。” 说罢,她既不严刑逼供,也没有将孙渺渺除之而后快,在后者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迈着悠闲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后花园。 没一会,空旷扩大的花园里面就只剩下孙渺渺一人,她被人晾这了。 * 窗户半开着,柔柔的春风吹动了桌案前伊人的发丝。 裴卿手执狼毫笔,正在给黄公子写回信。 “……所以关于当归的报价就定十两银子一斤,现在产量不大,但以后产量肯定会稳步提升……” “……送来的安息茴香和美酒都是极好的,昨夜尝试了一下,迷倒了一个人……” “……北地苦寒,恐怕那些倾国名花不易存活,有劳黄公子费心,但不必了,瑞王府真的不需要再种什么花草……” “……第二卷已经印好,这次印了三千册,每册均有作者签名小笺,可作为一项小小的卖点……” “……如果可以的话,瑞王府打算与黄家一起开办银庄,具体事宜如下……” “……故此,只能在京城小范围流通的交子,以后就可以在北地施行,凡跟瑞王府做生意的人都可以用交子买卖商品,这将极大的促进……” 以她这点书法功力,只能做到将一笔一画写整齐的地步,肯定不如黄公子写的漂亮,但这没办法,一是没天赋,二是没苦练,再说也没有专门请教过名师……林林总总的因素加起来 ,字迹普通得理直气壮。 满满当当写了5小张纸,裴卿这才放下了笔。 随着昔县子民的民智提升,造纸工坊工人们的创新速度也在加快,现在她手上拿到的纸,已经比一开始的时候薄了许多也坚韧了许多,可以说这5张纸的厚度只相当于原来一张纸的厚度,而且柔软的跟绢布一样,重量却比绢布还要轻,正适合卷成小小的一团。 嗯,肯定能让黄家的信鸽轻松一点了。 现在裴卿保持着跟黄公子三天通一次信的频率,简直就像在这古代世界多了一个笔友一样,感觉有点微妙。 而无论她在信里写什么内容,黄公子总能够非常风雅的给予独到的见解,甚至还会因为某些细节而来信请教她。 ——于是裴卿就不得不不停的写信,一来二去的,两人虽然素未蒙面,但却已经算得上普通朋友了。 写完信之后,她吩咐阿杏把陈侍卫叫过来,打算把这封信交给陈侍卫,让他把信给黄家送去。 陈侍卫行色匆匆的赶到花园小楼之前 ,面色略带沉重。 接过信来之后,他小心翼翼的问:“王妃娘娘,昨天晚上的刺客……怎么办?” 裴卿不以为意:“不怎么办,先晾着吧。” 陈侍卫看上去纠结极了,谨慎的提了一句:“可是王爷曾说过,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裴卿轻柔而坚定的打断了他的话:“王爷是王爷,我是我,再说……他已经死了。” 陈侍卫一脸纠结的张张嘴,闭上,又张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闭上。 裴卿似笑非笑的审视着这个以李逸为尊的人,淡漠的问:“怎么?你不会还当王爷在活着吧?” 052 为了一口吃的倒戈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陈侍卫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有点担心自己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王妃娘娘说笑了。”他擦汗一边打哈哈。 裴卿不轻不重的说:“知道是说笑,就别老拿已故的王爷来说事儿,你和李逸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把王爷看得太重了。” 陈侍卫心里苦,但是陈侍卫不说。 “属下遵命。”他苦着脸拱了拱手,只能派人守在那个女刺客的附近,还真不敢抗旨不遵。 小花园里,随着太阳渐渐升高,孙渺渺也感觉越来越热。 现在她的喉咙里已经不只是像被火烧了,更像是被无数小刀子在里边划拉。 “瑞王妃你使阴谋诡计,你不是好汉……”她有气无力的叫嚣着,感觉自己都在泣血。 就在她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像一条快被晒干的鱼的时候,一个身穿侍卫服装的男子带着两个人站到了她周围。 陈侍卫对孙渺渺喝道:“别喊了,王妃娘娘暂时饶了你的狗命,你还不知满足?” 孙渺渺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呸了一声。 陈侍卫凉凉的说:“刚才我想请示王妃娘娘直接除掉你,结果王妃娘娘发现你还有点用处,你才能有命多说这么两句话——怎么着,其实你更愿意立刻掉脑袋是不是?” 孙渺渺被他噎得直翻白眼。 现在她被捆在木板上,四肢和身上都被绳子勒得紧紧,胳膊腿已经开始发胀发疼,再加上口干舌燥,实在没有力气逞口舌之威。 就在这个时候,老陈发现王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阿杏姑娘匆匆的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东西。 阿杏一过来看见老陈,顿时高兴的使唤起人:“陈大哥,正好你在,我来掰着她的嘴,你帮我把这碗东西给她灌进去,咱们娘娘怕这个女刺客渴脱了形,特意给她兑了一碗加糖加盐的水,说能给她补体力呢。” 陈侍卫听了之后哭笑不得:“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让人喝糖水补充体力这个他懂,怎么里边还要加上盐?那这碗水的味道还怎么好喝得了? 娘娘其实是间接在惩治这个女刺客吧? 想到这里,老陈心气稍平,感觉自己揣摩到了主母真正的心思。 孙渺渺听到他俩的对话顿时叫了起来:“我不要喝你碗里的东西,我宁肯渴死也——” 话音未落,她被人摁住下巴,咕咚咕咚灌下了一整碗糖盐水。 “没事没事,娘娘说你宁死不屈没关系,”阿杏安慰的看着想要吐出来的孙渺渺,“有糖盐水给你撑着命,你还能够不吃饭的情况下多活7天。” 换句话说,她要是势不低头,就得在这个板子上挂上7天,然后才能解脱——归西。 孙渺渺嘴巴里还泛滥着糖盐水的味道,非常甜之中泛着非常咸,非常咸的喉咙里却脱不开一丝丝诡异的甜味,令人忍不住一阵阵作呕。 她那得到盐分补充的眼睛瞬间便变的泪汪汪。 “你们,你们简直太狠了!”孙渺渺头不能动,手不能抬,脚不能伸,可是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却远远不及精神受到的痛苦。 她低声的抽泣片刻,最终自暴自弃的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你让你家王妃娘娘过来问吧。” 她再也不要喝第2碗糖盐水!! * “王妃娘娘,那个女刺客招供了。 她说她来自京城三皇子府,是三皇子府上的客卿,江湖外号毒手药娘,奉命前来除去娘娘。 她说她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求娘娘给她一个痛快。”陈侍卫禀报完毕之后,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等着王妃娘娘示下。 裴卿听完之后一直在若有所思:“她这个外号有点意思,毒手药娘……是说她行事狠辣却很擅长使用药物的意思吗?” 陈侍卫谨慎的回答:“是。” 裴卿点了点头。 “她把生石灰当作毒药撒在阿桃手上,让阿桃手上多了轻度灼伤。看上去,她应该对许多化学物……额,毒物精通,”裴卿略一深思便定下了主意,“如果她同时还很擅长使用药物,甚至能够给人治病的话,必须得让她留下来。” 陈侍卫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叫道:“王妃娘娘三思啊!这个刺客心思歹毒,万万不能留,留在您的身边恐怕会闹大乱子的。” 裴卿敷衍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县里面的郎中只有那么一个,而且只会用针灸不会用药物,咱们要学会不拘一格降人才嘛。” 陈侍卫:男默女泪,这侍卫没法当了。 孙渺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为昔县药剂师,她被一碗糖盐水给摆平之后深觉羞耻,阿杏给她松了绑之后她就一直在哭,边哭边骂。 “我师父教我学用药都没你们狠!”孙渺渺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来历报完之后说,“江湖上谁人不尊我们药王谷的人?谁不怕我这个毒手药王的亲传弟子?就你们用腌鱼的调料来灌我!” 阿杏一边听她抱怨一边咧嘴笑,时而安慰一句:“你也没吃亏,娘娘刚创制的那个叫做烤串的新吃食,不都全喂你嘴里了?嘶溜,是不是特别好吃?” 她不提这个,孙渺渺哭的还不厉害,她一说起烤串,孙渺渺哭的鼻涕泡泡都出来了。 “你们那是什么王妃啊!用价值万金的安息茴香阴人,世上谁能忍得了那个香味?”孙渺渺最恼火的是,她明明已经因为一口吃的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受了这么大的罪,可她,她还想吃! 阿杏大吃一惊,和她一样痛恨惋惜:“什么?那一味香料居然价值万金?我还以为和当归一样,十两银子一斤来着!亏死我了亏死我了,我一口都没捞着!” 她在那边呼天抢地,孙渺渺却奇异般的安静了下来。 什么瑞王妃的贴身侍女,见识远不如她嘛,安息茴香刚从西域传入中原,物以稀为贵,贵一点有什么可奇怪的? 这个侍女的口福很显然不如她。 “你一个做人家贴身侍女的,主子能给你吃这么贵的东西?”孙渺渺嘲笑阿杏,“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阿杏愤愤的说:“我没吹牛,只要跟着王妃娘娘每天都有新奇的吃食!别说你来的时候见识过的黄焖鸡骨汤捞面,就是点心店里边刚出的那几样点心,也全都是娘娘亲手调制出来的!每次都是我第1个吃到的!” 孙渺渺将信将疑,一边揉着手脚,一边阴毒的说:“你最好不要骗本座,否则给你用药把你的脸烧成鬼脸!” 阿杏被她的口气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后退三步,难难的说:“好家伙,我还以为你跟我是同道中人都喜欢吃好东西,你居然这么毒辣?今天王妃娘娘做的鲜虾大馄饨,你别想吃了!” 孙渺渺本来打算把手脚的血脉活动开了,能够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就立刻逃走,等出去养回了体力,她非要二探瑞王府、取了瑞王妃的狗命不可。 但是现在—— “鲜虾大馄饨?”她狐疑的问同是吃货的阿杏,“那是什么东西?” 阿杏一秒入戏,脸上露出深深的陶醉之色,仿佛如坠云端:“那是一种外皮有如白玉般的晶莹剔透,同时又十分筋道弹牙,而内里却包裹着肉汤和鲜虾、肉香浓郁鲜味十足的馅料,比骨汤捞面还要好吃百倍的小点心!鲜的人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等孙渺渺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她的口水正不争气的顺着嘴角流下来。 可恶!就先让瑞王妃的项上人头寄存在她自己脖子上,等她毒手药娘什么时候吃腻了瑞王府的新鲜吃食,什么时候再取她性命……也不迟。 阿杏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只是发表了对某种美食的微妙看法,就一不小心引得敌人倒了戈。 “快带我去吃鲜虾大馄饨!”孙渺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恐吓阿杏,“否则烧花你的脸!” 阿杏已经听说过阿桃因为这家伙使用的毒物把手给伤了,而且伤处简直跟烧伤一个样,她又被王妃娘娘吩咐过要哄着眼前这刺客,因此立刻把手一指某个方向—— “那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去小厨房,王妃娘娘一般都在那边开小灶。”这样说着,阿杏警惕的补了一句,“你可别在我背后下毒,否则娘娘肯定不会把鲜虾大馄饨给你吃。” 现在孙渺渺已经不太认为瑞王妃她妇人之仁了,瑞王妃无论做哪件事都一定有她的特殊目的。 包括并不限于让跟前这个吃货来挑起她的食欲。 但……肚子真的好饿,嘴巴真的好馋,哪怕是鸿门宴也要去! “好了好了,我不在背后使手段,快点儿带路”。孙渺渺连声催促着,迫不及待的咽了一大口口水。 * 花园小楼的1楼,裴卿独坐一桌,正在慢慢享用刚做出来的鲜虾大馄饨。 虾是昔县里刚捞出来的河虾,新鲜清甜。 和虾肉搅拌在一起的是鲜嫩的鸡脯肉,其间夹杂着生姜和点点葱花,吃在口里滑软香浓。 而汤底则是熬了足足两个时辰的三珍汤——也就是鲜虾、猪骨、老母鸡共同熬制的汤,汤色清亮淡黄,只有一丁点的油腥,喝到口里甘美清爽。 “看来我的手艺没有丢。”裴卿满意的放下空了的碗,“或许可以在这里写一本美食杂谈?” 美食杂谈也就算了,正经的是先给黄公子回信。 这位姓黄的豪商前不久刚送来了300精壮奴,3000斤生铁,5000斤食盐,10车香料,5车美酒,以及3万两银子的货款。 裴卿终于有给土豪做朋友的一点微妙感觉了。 那300人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盐铁,在盐铁官营的大衍朝,拿到这两样东西不仅需要钱更需要深厚的人脉,光这几千金的“礼品”就价值上万两银子。 相比较而言,反而安息茴香倒不如生铁和食盐更能触动一方掌权者的心怀。 裴卿已经写了一封厚厚的感谢信,现在则打算写一份吃食的配方。 毕竟人情往来,不能只让人家一个劲的送东西,自己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嘛。 可谁叫她是个穷县的王妃呢,她送不了什么金贵的物件,就只能送上这些属于21世纪的独特小吃的配方,了表一点心意。 “三两鲜虾三两鸡肉一钱葱白一钱生姜为馅,精制麦粉为皮,佐以河虾猪骨老母鸡熬制的汤底,趁热吃一碗,望君康健顺意。”简短的写了这个方子,裴卿推开了1楼的窗户。 下一秒,一只雪白的鸽子探头探脑的从窗棱上跳了进来。 鸽子也是随着这批货物一同被送进来的,据说是黄公子点名要送的,说是为了和她通信方便。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古代,信鸽的培养几乎等同于家族培养出来的死士,都是价值不菲的重要物资。 而黄家的这位公子特意送了信鸽过来,这其中的意味就令人忍不住深思了。 怎么着?三天一通信都受不了?莫非他想的是一天一通信? 被现代霸总小说洗礼过的裴卿,可没那么容易被套路。 “反正我可没撩你,我只是回礼而已。”裴卿一边碎碎念,一边把简短的纸条绑到鸽子腿上,然后放飞了鸽子,默默的注视它在空中变成一个小点,直至不见。 做完了这件事,她听到了小厨房里传来隐隐的争吵。 是阿杏和那个女刺客的声音。 “你都吃三碗了,我才吃两碗,你给我剩下两个馄饨!” “谁先吃是谁的,你嘴慢怨得了我吗?” “你怎么这么招人烦呢?你家王妃怎么能养你这么一个饭桶,就知道吃吃吃!” “能吃是福,王妃娘娘养我就是看在我能吃的份上,有本事你也当上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啊?”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给我放下最后一颗馄饨——” “怎么着,你还想给这最后一颗混沌放毒不成?啊呜!看,吃完了,没了。” “呜……我,我要毒死你!” 053 没撩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嗯,以后给这个女刺客配的搭子就是阿杏了,两个人什么锅配什么盖,还挺搭的嘛。 暗戳戳定下来针对孙渺渺一系列的培养(驯化)计划之后,裴卿又投入到了藩镇的搞钱大计中。 黄公子在信中几次三番催促想要第2批肥皂,据说肥皂一到货就被抢光,可说是供不应求。 但是昔县这座偏僻藩镇出产的油脂不足,同时造肥皂需要的草木灰还得用来当田地的肥料,不能无限制的投入提炼纯碱当中,唯一充足的也只有石灰——所以,是两项短板限制了肥皂的产量。 现在,扩大油料来源、想办法找到真正的纯碱,就是裴卿这两天工作的重点。 “系统,我的功德值现在有多少了?” 【宿主的功德值已经到了,可以献祭出来就能兑换一座5000吨储量的铁矿的程度。】 裴卿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要兑换一些高产油料作物的种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系统:【根据宿主领地所处区域的温度湿度和光照,本统建议宿主兑换高产黄豆良种,毕竟在寒冷的北地,你就是兑换了棕榈树的种子也种不出来。顺带一提,你准备好了用来兑换黄豆两种的一般等价物了吗?】 裴卿微微一笑:“王府仓库里还有许多用不上的粗麻布,就用它来兑换吧。” 毕竟秋天收了棉花之后,藩镇就有眠不可用了,那些粗麻布不赶紧甩出去还等着它腐烂吗? 系统:【请站到一般等价物的中间,即可以开启兑换】 裴卿便穿过偌大的王府,走到了仓库跟前,张管事闻讯赶来忙不迭的给她打开了仓库的门。 现在仓库里面就有一些麻布,还有粮食,银钱等东西已经被转到了专门的银库,由在民兵训练中表现突出的民兵来充当看守,比在王府这个大仓库里更安全。 但张管事却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依然兢兢业业每天查次库,生怕在自己手上短了什么东西。 裴卿进仓库之后就让他出去,而后从里面反锁住门。 为了防盗,仓库是没有窗户的,关上门之后里面漆黑一片光芒闪过,而后哗啦啦的颗粒物挥洒声响斥整个仓库。 等到王妃娘娘从里面打开门之后,张管事仔细一看便骇然地叫了起来:“娘娘,仓库里面的所有麻布不见了!” 裴卿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淡淡的说:“不要声张出去,这事只有你知道即可。” 张管事拼命捂住嘴巴,而后猛然醒悟——王妃娘娘一定是因为他够可靠,才让他得知了这个秘密! 没说的,就跟那种叫做水泥的仙术一样,这次王妃娘娘用的也一定是仙术,无声无息的把那些麻布变走了。 而这么惊人的事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一定要给王妃娘娘保守好这个秘密。 裴卿让张管事锁好仓库的门然后去把阿月叫过来。 自打她听说到昔县子民之中有人偷偷在家里给她立生祠之后,她对于要不要暴露系统的存在这件事,已经不是那么高度警惕了。 就算是手下的人知道她有系统又如何? 阿月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来拜见裴卿的。她现在管着高产稻种,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殚精竭虑的按照王妃娘娘给的技术手册操作,好保证秋天的时候多收点稻子。 张管事派来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她就蹲在田间地头,因此回来的时间有些长了。 裴卿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变得黑瘦精壮,像是一个在田间地头耕耘多年的老农。 但她眼睛里有光,看人的时候精神头十足,讲起话来思路清晰——跟刚来的时候那种畏缩而惶恐的神态已然天差地别。 裴卿单独带着阿月进了仓库,指着里面黄澄澄的豆子给她看。 阿月略一辨认便惊讶地说:“这不就是大豆?但是这大豆的样子也太大太饱满了吧?比我家平时种的豆子足足大了三圈!” 《战国策》说:“民之所食,大抵豆饭霍羹。” 古代称大豆为“菽”,秦汉以后,“大豆”一词代替了“菽”字并广泛应用。《神农书》的《八谷生长篇》载:“大豆生于槐。出于泪石云山谷中,九十日华,六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 《诗经》中也说过“中原有菽,庶民采之”。《墨子》文章中载有:“耕家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从这个时期的书文中常见菽粟连称,也说明当时菽粟种植的面积在增加,菽粟种植的面积在增加,菽粟也成为百姓的主要粮食。 在数千年前,自远古开始就有了种植大豆的历史,大豆是相当重要的植物蛋白来源。 大豆是普及率很高的粮食,家家户户都有种,但能把豆子种的这么大这么圆润还闪着光泽的,实在是绝无仅有。 阿月很稀罕的把黄豆捧在手里,来回拨弄着翻看。 “那么你家的大豆一亩收多少斤?”裴卿饶有兴致的问。 阿月用手碾着豆子,认真的想了想说:“好的时候一百一二十斤总是有的,不好的时候……那就没准了。” 裴卿语调绵软的说:“你手里这个品种的大豆亩产可以达到900多斤,好的时候能过千斤。” 刷拉一下,阿月如遭雷击,手里捧着豆子撒了一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抽着冷气问:“这莫非是仙种不成?!” 裴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现在阿月再看随意躺在地上的豆子,就好像修真者看到散落在凡间的仙器。 一种贪婪的、兴奋的、无法克制的野望从她的眼底生出,她急切的看着王妃娘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裴卿于是就替她说了:“没错,我打算把这种高产黄豆交给你来种。” 阿月心头狂跳,感觉前胸后背一阵阵发烫,恨不能一蹦三尺高来发泄自己的高兴。 “我会好好带人种的!”她呼吸急促的连连发誓,“我肯定像翠湾看孩子一样好好看着它!” 她被高产豆种的概念冲昏了头,恨不能下一刻就捧着豆子跑到田里撒下去。 还是王妃娘娘止住了她的冲动:“阿月你先别着急,在咱们这块地方豆子需要5月才能种下去,在此之前你还得读一本这个——” 她递给阿月一本小册子:《大豆种植要点》。 阿月小心翼翼的把小册子抱过来,如珠如宝的捧在怀里,打算连夜开读。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得解决。 热血稍稍冷却之后,阿月问王妃娘娘:“可是娘娘,现在全县的能种的地全都种上了,没有空出来的平地种豆子,难道要种到山上去?” 在山上种大豆不可谓不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水源、肥料、人工、交通……难度成倍甚至翻倍的增长。 再说周围山林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药材与山珍,也不能把整个山林全都除掉种上粮食啊。 昔县继缺人之后又面临了新的问题:缺地。 然而裴卿的样子却像是胸有成竹,早已有了解决办法。 “咱们这里没有闲地没关系,别的地方有啊。”裴卿温软甜美的轻轻一笑,“隔壁让县那不是有大片的地都闲着吗?” 阿月听得一愣一愣的:“隔壁让县?” 可那地方已经出了藩镇的范围了……她都有些糊涂了,莫非王妃娘娘还想着扩藩?朝廷允许她这么做?好像不行吧? 裴卿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谁说本王妃要公然违背皇室的祖宗家法?咱干嘛要把让县的地抢过来?租他们的不就好了。” 见阿月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她轻言软语的解释道:“让县也是一个穷县,不过那里没有藩镇,土地都在乡绅豪强手里,听说让县去年遭了灾,种地的佃户还有本地的地主日子都不太好过——所以咱们过去租他们的地、雇他们的佃户,是上赶着给他们送钱,是雪中送炭来着。” 他们能拒绝? 阿月这下子才醍醐灌顶,心领神会的问:“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不过王妃娘娘,您跟让县的地方豪强有认识的吗?” 否则说起来是租地,但是人家谁肯随便接纳你一个外地人?恐怕去了就被人当成骗子赶出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裴卿也有解决的人选。 “这里就要隆重请出咱们的老父母,曾县令曾大人了。我跟让县的人谁也不认识,但曾县令他老人家可认识啊——最起码,他总该认识让县的父母官吧。” 而后她笑眯眯的对外喊了一嗓子,“阿杏,小孙,去看看大厨房里的饭好了没有,咱们带上一篮子果肉相连饼和瓦罐鸡汤,一起探监去。” 门外传来两个逗比的声音。 “什么犯人居然吃得这么好?” “想知道你就跟着去呗,你选拎篮子还是提瓦罐?” “我什么都不选!我又不是你家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 “是是是,那娘娘以后再烤串的时候你就别吃了,反正你又不是我家娘娘身边的人。” “……你怎么来来回回就会这一招?!我,我选拎篮子,瓦罐子那么烫我才不要拿。” 054 搭子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嗯,以后给这个女刺客配的搭子就是阿杏了,两个人什么锅配什么盖,还挺搭的嘛。 暗戳戳定下来针对孙渺渺一系列的培养(驯化)计划之后,裴卿又投入到了藩镇的搞钱大计中。 黄公子在信中几次三番催促想要第2批肥皂,据说肥皂一到货就被抢光,可说是供不应求。 但是昔县这座偏僻藩镇出产的油脂不足,同时造肥皂需要的草木灰还得用来当田地的肥料,不能无限制的投入提炼纯碱当中,唯一充足的也只有石灰——所以,是两项短板限制了肥皂的产量。 现在,扩大油料来源、想办法找到真正的纯碱,就是裴卿这两天工作的重点。 “系统,我的功德值现在有多少了?” 【宿主的功德值已经到了,可以献祭出来就能兑换一座5000吨储量的铁矿的程度。】 裴卿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要兑换一些高产油料作物的种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系统:【根据宿主领地所处区域的温度湿度和光照,本统建议宿主兑换高产黄豆良种,毕竟在寒冷的北地,你就是兑换了棕榈树的种子也种不出来。顺带一提,你准备好了用来兑换黄豆两种的一般等价物了吗?】 裴卿微微一笑:“王府仓库里还有许多用不上的粗麻布,就用它来兑换吧。” 毕竟秋天收了棉花之后,藩镇就有眠不可用了,那些粗麻布不赶紧甩出去还等着它腐烂吗? 系统:【请站到一般等价物的中间,即可以开启兑换】 裴卿便穿过偌大的王府,走到了仓库跟前,张管事闻讯赶来忙不迭的给她打开了仓库的门。 现在仓库里面就有一些麻布,还有粮食,银钱等东西已经被转到了专门的银库,由在民兵训练中表现突出的民兵来充当看守,比在王府这个大仓库里更安全。 但张管事却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依然兢兢业业每天查次库,生怕在自己手上短了什么东西。 裴卿进仓库之后就让他出去,而后从里面反锁住门。 为了防盗,仓库是没有窗户的,关上门之后里面漆黑一片光芒闪过,而后哗啦啦的颗粒物挥洒声响斥整个仓库。 等到王妃娘娘从里面打开门之后,张管事仔细一看便骇然地叫了起来:“娘娘,仓库里面的所有麻布不见了!” 裴卿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淡淡的说:“不要声张出去,这事只有你知道即可。” 张管事拼命捂住嘴巴,而后猛然醒悟——王妃娘娘一定是因为他够可靠,才让他得知了这个秘密! 没说的,就跟那种叫做水泥的仙术一样,这次王妃娘娘用的也一定是仙术,无声无息的把那些麻布变走了。 而这么惊人的事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一定要给王妃娘娘保守好这个秘密。 裴卿让张管事锁好仓库的门然后去把阿月叫过来。 自打她听说到昔县子民之中有人偷偷在家里给她立生祠之后,她对于要不要暴露系统的存在这件事,已经不是那么高度警惕了。 就算是手下的人知道她有系统又如何? 阿月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来拜见裴卿的。她现在管着高产稻种,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殚精竭虑的按照王妃娘娘给的技术手册操作,好保证秋天的时候多收点稻子。 张管事派来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她就蹲在田间地头,因此回来的时间有些长了。 裴卿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只不过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变得黑瘦精壮,像是一个在田间地头耕耘多年的老农。 但她眼睛里有光,看人的时候精神头十足,讲起话来思路清晰——跟刚来的时候那种畏缩而惶恐的神态已然天差地别。 裴卿单独带着阿月进了仓库,指着里面黄澄澄的豆子给她看。 阿月略一辨认便惊讶地说:“这不就是大豆?但是这大豆的样子也太大太饱满了吧?比我家平时种的豆子足足大了三圈!” 《战国策》说:“民之所食,大抵豆饭霍羹。” 古代称大豆为“菽”,秦汉以后,“大豆”一词代替了“菽”字并广泛应用。《神农书》的《八谷生长篇》载:“大豆生于槐。出于泪石云山谷中,九十日华,六十日熟,凡一百五十日成。” 《诗经》中也说过“中原有菽,庶民采之”。《墨子》文章中载有:“耕家树艺,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从这个时期的书文中常见菽粟连称,也说明当时菽粟种植的面积在增加,菽粟种植的面积在增加,菽粟也成为百姓的主要粮食。 在数千年前,自远古开始就有了种植大豆的历史,大豆是相当重要的植物蛋白来源。 大豆是普及率很高的粮食,家家户户都有种,但能把豆子种的这么大这么圆润还闪着光泽的,实在是绝无仅有。 阿月很稀罕的把黄豆捧在手里,来回拨弄着翻看。 “那么你家的大豆一亩收多少斤?”裴卿饶有兴致的问。 阿月用手碾着豆子,认真的想了想说:“好的时候一百一二十斤总是有的,不好的时候……那就没准了。” 裴卿语调绵软的说:“你手里这个品种的大豆亩产可以达到900多斤,好的时候能过千斤。” 刷拉一下,阿月如遭雷击,手里捧着豆子撒了一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抽着冷气问:“这莫非是仙种不成?!” 裴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现在阿月再看随意躺在地上的豆子,就好像修真者看到散落在凡间的仙器。 一种贪婪的、兴奋的、无法克制的野望从她的眼底生出,她急切的看着王妃娘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裴卿于是就替她说了:“没错,我打算把这种高产黄豆交给你来种。” 阿月心头狂跳,感觉前胸后背一阵阵发烫,恨不能一蹦三尺高来发泄自己的高兴。 “我会好好带人种的!”她呼吸急促的连连发誓,“我肯定像翠湾看孩子一样好好看着它!” 她被高产豆种的概念冲昏了头,恨不能下一刻就捧着豆子跑到田里撒下去。 还是王妃娘娘止住了她的冲动:“阿月你先别着急,在咱们这块地方豆子需要5月才能种下去,在此之前你还得读一本这个——” 她递给阿月一本小册子:《大豆种植要点》。 阿月小心翼翼的把小册子抱过来,如珠如宝的捧在怀里,打算连夜开读。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得解决。 热血稍稍冷却之后,阿月问王妃娘娘:“可是娘娘,现在全县的能种的地全都种上了,没有空出来的平地种豆子,难道要种到山上去?” 在山上种大豆不可谓不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水源、肥料、人工、交通……难度成倍甚至翻倍的增长。 再说周围山林里还有各种各样的药材与山珍,也不能把整个山林全都除掉种上粮食啊。 昔县继缺人之后又面临了新的问题:缺地。 然而裴卿的样子却像是胸有成竹,早已有了解决办法。 “咱们这里没有闲地没关系,别的地方有啊。”裴卿温软甜美的轻轻一笑,“隔壁让县那不是有大片的地都闲着吗?” 阿月听得一愣一愣的:“隔壁让县?” 可那地方已经出了藩镇的范围了……她都有些糊涂了,莫非王妃娘娘还想着扩藩?朝廷允许她这么做?好像不行吧? 裴卿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谁说本王妃要公然违背皇室的祖宗家法?咱干嘛要把让县的地抢过来?租他们的不就好了。” 见阿月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她轻言软语的解释道:“让县也是一个穷县,不过那里没有藩镇,土地都在乡绅豪强手里,听说让县去年遭了灾,种地的佃户还有本地的地主日子都不太好过——所以咱们过去租他们的地、雇他们的佃户,是上赶着给他们送钱,是雪中送炭来着。” 他们能拒绝? 阿月这下子才醍醐灌顶,心领神会的问:“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不过王妃娘娘,您跟让县的地方豪强有认识的吗?” 否则说起来是租地,但是人家谁肯随便接纳你一个外地人?恐怕去了就被人当成骗子赶出来了。 关于这个问题,裴卿也有解决的人选。 “这里就要隆重请出咱们的老父母,曾县令曾大人了。我跟让县的人谁也不认识,但曾县令他老人家可认识啊——最起码,他总该认识让县的父母官吧。” 而后她笑眯眯的对外喊了一嗓子,“阿杏,小孙,去看看大厨房里的饭好了没有,咱们带上一篮子果肉相连饼和瓦罐鸡汤,一起探监去。” 门外传来两个逗比的声音。 “什么犯人居然吃得这么好?” “想知道你就跟着去呗,你选拎篮子还是提瓦罐?” “我什么都不选!我又不是你家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 “是是是,那娘娘以后再烤串的时候你就别吃了,反正你又不是我家娘娘身边的人。” “……你怎么来来回回就会这一招?!我,我选拎篮子,瓦罐子那么烫我才不要拿。” 055 折服曾县令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曾县令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他这一辈子有过高中进士的高光时刻,也经过分配偏远穷苦小县当县令的低谷失落,又有了被贵人赏识过的狂喜,现在则变成一无所有、服役的农夫。 自打住进防狼有术的水泥小楼后,曾县令过得就比较佛系,早先他对瑞王妃恨之入骨,引为毕生之敌。然而在水泥小楼的打动下,他的看法渐渐变了。 ——说不定这位瑞王妃就是上天派来的活菩萨真仙子,看这种化泥为石的法术有多惊人? 所以谁还能真心实意的恨一个神仙么? 恨不起来的,只能敬而远之罢了。 当然,敬也没有那么尊敬,毕竟立场不同而且男女有别,勉强做到维持尊严的无视她罢了。 可是曾县令想要无视瑞王妃,偏偏却不能如愿。 瑞王妃带着两名贴身侍女,居然给他送饭来了。 老曾一开始看守棉花地的时候,吃的是糠菜团子,喝的是冷水,看守他的两个人同样如此。 后来,等到瑞王府的钱越挣越多的时候,他们的伙食就渐渐变了。 吃糠咽菜慢慢的被淡褐色的全麦面蒸饼取代,后来又被淡黄色的汤饼取代,现在他们吃的伙食里,已经有了雪白的馒首和带着馅儿料的烤饼,馅料是肉的、饼上还撒着胡麻,比京城的胡麻饼还香还脆还好吃! 这样一来,老曾就不能奢求更多了——吃饱穿暖还不用害怕野外的野兽,一个被迫服劳役的人还奢求啥? 所以当两名侍女把带过来的吃食摆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脸上是不屑一顾的。 什么好吃的能比得上肉烤饼?他才不吃。 曾县令一副拒绝被收买的态度,都在裴卿意料之中。 毕竟你不能指望着每一个人都是孙渺渺那个傻憨憨。 棉花地地头的水泥小楼前摆着石头做的墩子和石头桌子,阿杏给她在石头墩子上铺好坐垫,她便欣然坐下,悠然的欣赏原野风光。 孙渺渺等了又等,没等到那个看守棉花地的农夫吃东西,不由好奇的问:“这么好吃的果肉相连饼,你为什么不吃?” 要知道,食堂对这种点心是限量供应的,要不是王妃娘娘开口,她和阿杏可没有办法拿到满满一大篮子饼。 曾县令不认识说话的这个侍女,所以像无视瑞王妃一样无视了孙渺渺。 就在这个时候,裴卿轻飘飘的吩咐阿杏:“给咱们的老父母介绍一下这位女侠。” 阿杏就开始给曾县令介绍孙渺渺:“曾大人,你看拎着篮子来的这位你认识不?” 曾县令看了孙渺渺一眼就别开了头,冷哼一声道:“不认识。” 他倒是想赶眼前这三个女子走,可谁叫这地方是人家的地盘,他说话没用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赖在这儿废话。 阿杏便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这位女壮士可了不得,江湖上有名的女侠,人送绰号毒手药娘,人家可是京城里三皇子府中的客卿,这样一位大人物特意来看你,有没有面子?” 她的话音刚落,曾县令扑通一下从石墩子上栽了下去。 “你也是三皇子府上的客卿?”曾县令带着满身的尘土爬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孙渺渺,“你来昔县干什么?” 刺杀失败又被人折辱一番,最后被口腹之欲打败的孙渺渺:…… 见孙渺渺一副高冷的世外高人状,只是拿出三皇子府特有的客卿金牌证明自己的身份,起初怀疑后来却不得不相信她的来历的曾县令,迅速脑补了一出权谋朝争大戏。 “三皇子派你来除掉我这个失败者?”他颤声问了一句,然后很快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我不值得府里的客卿出手——你是来行刺瑞王妃的?” 这女子和上次那个白发美少年贵人是一个路数!? 然而上次那个,最后落得个尸首分离。 这次这个……却居然成了瑞王妃的贴身侍女?! 曾县令面色几度变幻,一开始感觉荒谬绝伦,但看到孙渺渺始终不吱声只是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一种难以置信的绝望就慢慢淹没了她。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投靠了瑞王妃?”曾县令瞠目结舌的喃喃自语,“放着一年十万两银子不要,去给偏僻小县的破落王妃当侍女?!” 原谅他阅历浅,怎么越琢磨越觉得这么魔幻呢? 阿杏在旁边不服气的说:“那你这个中过进士的读书老爷,现在还不是照样要种田,混成了一个农夫?” 曾县令脸上露出又想哭又想笑的表情,心头五味杂陈。 他心灰意冷的说:“成王败寇,尔等无知小儿岂知此间道理?” 孙渺渺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一听这看地的农夫居然吊起书袋,当下就嚷嚷道:“哎你到底要不要吃这个饼?这个饼凉了就不脆了,你不吃我就吃了啊。” 说着,她掀开篮子上的麻布,拿起一块饼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发出愉快的咔嚓咔嚓响声。 曾县令本来已经自认“被折磨的”古井无波的心,在看到这个身价十万的前三皇子府客卿的言行举止后,终于还是起了波澜。 “你就这么投靠瑞王妃了?”他难以置信的问这个,曾经和自己待过一个战壕(?)的战友。 孙渺渺一边快乐的吃饼,一边翻了白眼回他:“我才没有投靠她,等时机一到我还是要拿她人头回去交差的——现在这不是时机没到吗?” 曾县令气若游丝的问:“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他们两个公然拿昔县之主的身家性命来讨论,而被讨论的那个人则悠闲的看风景,完全不予置评。 只听孙渺渺特别理直气壮的回答:“当然是吃够了这里所有的好吃的,等她做不出来新花样,我自然会完成三皇子布置的任务。” 曾县令:…… 所,所以?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忽而一揖倒地:“王妃娘娘在上,晚生曾强……服了。” 曾县令,曾强,在考进士的时候没有服过殿元,在被派官的时候没有服过吏部尚书,在昔县里立足的时候没有服过上峰——却在这一刻,对一个坐在石墩子上抱臂看着风景、神态悠然的少女,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怎么形容呢?心里面的感触很复杂,但通过厨艺降服一个顶尖的刺客这回事,他放眼天下,还没有发现有哪个女人能做到。 偏偏人家还不是以厨艺见长,人家擅长的是治理藩镇、种田赚钱! 于是年近不惑的曾县令曾强悲哀的发现,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种人,样样都会样样精通,从各方面都可以碾压其他任何人…… 不服行吗? 都这样了还不服的话,他都要鄙视自己了。 这个时候,孙渺渺已经拿起第2张饼开吃。 裴卿对曾强微微颔首:“好说好说。不过你要是再不吃的话,待会儿这一篮子的热饭就都进人家肚子里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曾强就看着孙渺渺来气了,而且是越看越来气。 他再不复之前的矜持,恶狠狠的把手伸进篮子里,抓出犹自滚烫的饼狠狠塞进嘴里,仿佛在跟孙渺渺比赛。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是恨铁不成钢之后的自暴自弃。 论吃饭,孙渺渺从来没有输过,当下自然是大吃特吃,几乎抢走了篮子里面一半的饼。 还是阿杏贴心的给两个人分别成了两碗瓦罐鸡汤,才避免了两个人因为吃得过快而噎死的悲惨下场。 等到吃饱喝足,孙渺渺坐到另一个石墩子上,趴到石桌上眯眼睡觉晒太阳之后,曾强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王妃娘娘,你今天过来找老曾有什么事?请讲吧。”他现在执晚生礼,真正开始拿瑞王妃当一个比自己高明的贵人来看待。 裴卿看够了田园风光,让阿杏给曾强送上了纸和笔。 “也没有什么大事,”她笑眯眯的说,“只不过听闻咱们隔壁的让县民生艰难,那里的佃户穷困潦倒、士绅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想给他们送点钱而已。” 曾强:??? “王妃娘娘的意思是……”他困惑至极,不得不仔细询问,“想给让县的人捐钱?” 裴卿轻轻的鼓了鼓掌,笑得像春天的风儿一样柔美:“是送钱,不是捐钱。” 等到曾强终于弄明白,这位王妃娘娘是想通过他做中间人联系上让线的县太爷,然后给她在让县找地方租地种地的时候,旁边趴在桌子上的孙渺渺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曾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神色复杂的说:“还真找对人了,让县县令和晚生是同年,彼此也有一些交情。不过……既然王妃娘娘怕被人视为扩藩,那么钱去租地的人肯定就不能和瑞王府有关了?” 裴卿淡淡的回答:“没错。将会是由昔县田地和让县搭界的地方的农人出面,以他们的名义租地。” 这样一来皇家宗室肯定抓不到瑞王妃的小辫子,但她实际上的领地范围却真的增大了——好生的狡猾! 曾强自叹弗如。 “我那在让县经营的同年应该不难说话,”他慨叹地拿起毛笔,“我这就给他写信试探试探,当然如果王妃娘娘能够给让县县令援助一些粮食和物资,那这事就更顺利了。” 说着他笔走龙蛇,飞快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说起粮食的问题,裴卿就陷入了深思。 之前曾县令下马之后,瑞王府接管了县里的官仓,里面的粮食也够一段时间嚼用的,但因为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她又源源不断的从外面买人,只凭官仓里的粮食,恐怕支撑不到秋收。 所以她一直在托黄公子的商队采购粮食,而黄家商队也不负所托,每次来到县里都带来大批粮食。 ——但这样真的不是长久之计,因为靠陆路运输粮食的漂没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尤其他们这里还是靠近边疆的北地,一车粮食从南边送到他们县里的时候能剩下半车就不错了,所以瑞王府才把粮价定在五文钱一斤,其实是已经补贴过子民的价格了,但仍然比丰年的时候高不少,更比南边某些富饶县区的粮价高得多。 但是面对老曾提出来的建议,她不打算直接驳回。 “行,本王妃回去就安排给他送几车粮食过去”。 曾强发现自己提出来的意见迅速被接受,心里头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暖流。 当官这么多年,威严赫赫的贵人见过不少,肯虚心纳谏的却是不多。 有一说一,瑞王妃真的算得上一个明主,虽然……她是个女人。 等到笔墨晾干,曾强把写满字的纸递给阿杏,阿杏接过来小心的放到信封里,这信封就是他们今天来找老曾的主要目的—— 因为老曾还得在信封上亲笔提字,写明是昔县县令曾强拜让县县令同年的拜帖。 郑重其事的把信封写好之后,曾强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瑞王妃依然端坐不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王妃娘娘还有事?”曾强既然已经将裴卿视为明主,自然想要主动为君上分忧,所以他便开了口。 裴卿沉吟片刻,缓缓的说:“我在想昔县交通的事。” 见曾经做过父母官的曾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拿出一张派人测绘过的本县水域图。 “陆路运输委实不便,而且路上山贼劫匪众多,”她以纤纤玉手指点着图上的昔河,“所以本王妃打算疏通昔县,将其和通往府城的那条大河相连。” 曾强猛的大抽一口冷气。 “王妃娘娘打算通过河道运什么?”他震撼又震惊的问,“什么东西值得让咱们县里大兴土木花费巨资来治河?” 自古以来兴修水利可不是个便宜的活计,一旦动工,花起来的钱那可就真如流水般的淌走了。 就连当朝朝廷一说要修河筑堤都大感头疼,必须得大摇其牙才能抽出钱来,而且几个部也都会吵翻天,起码,户部尚书得头疼死。 然而在昔县,瑞王妃这个当家作主的人一开口就把这件事拍了板,没有繁琐的手续也不需别人置喙,简单明了的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这么一想,似乎为瑞王府办事这份活计,也变得令人愉快起来? 056 要修河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什么东西都值得的。”裴卿轻盈的站起身,指着眼前广阔的天地悠悠地说,“田里面出产的棉花,县里面出产的话本、肥皂以及各式点心,甚至将来出产的更多物品都需要通过昔河的河道运出去。” 老曾越听越吃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瑞王妃一个女人竟然规划了如此宏图伟业。 前朝的前朝,盛唐一代在大运河上通行的转运船可以载货一千石,但那是大运河,就昔河这样的船只吃水百石都成问题的小河沟,要想承担起可以媲美大运河的疏通重担……那投入的人力物力可海了去了。 不知不觉间,他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眺望远方的瑞王妃轻轻晗首:“没错,就是要开挖成可以承载千石船只的大运河。” 曾强因为瑞王妃的这句话而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唐代皮日休的《汴河怀古二首》,可是道尽了大运河开挖的利弊——“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开挖河道是不是好事?是好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 但劳民伤财也是真的,一个弄不好,整个藩镇被修河拖垮都有可能。 到时候民生凋敝民怨沸腾,就不仅仅是朝廷前来让人撤藩了,更有可能是藩镇里面从里到外的对瑞王妃群起而攻之…… “太难了,太难了。”曾强长虚短叹连连摇头,一不小心居然带入了掌权者的角度,“王妃娘娘,您可要三思啊!” 瑞王妃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有如春风拂面:“慌什么?这还不是没开挖。” 曾强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沉吟道:“既然王妃娘娘拿出水道图给晚生,是否想是让晚生来主持修河?” 只见瑞王妃唇角轻勾,一双美目在阳光下亮若明珠,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没错。” 曾强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尽管心里已经将其认可为一代英主,也知道对方有意识的想要收服自己——水泥小楼还有那越来越美的伙食已经证明了这件事,但是当图穷匕现,他还是免不了有点惶恐。 “那王妃娘娘可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曾强念头闪过之后,心内通达无比,他豁然起身长揖到地,“臣……曾强,必不负主上所托!”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瑞王妃治下之臣了。 “但是臣有丑话说在前头,修理河道事关重大,靡费极多,”现在换成他气定神闲的摆开烂,“若是让臣主持这事,王妃娘娘可不能找由头定臣的贪腐之罪。” 历史上多少名臣能臣都在治河这个条目上落马,他可不想步人后尘。 只见瑞王妃轻笑出声,笃定坦然的说:“那咱们可得立一个合同,言明修理河道所需费用不能超过预算的10%,只要在这10%之内的都不算你贪腐,如何?” 曾强呲的一下抽了口气,居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眼前这个少女的口气,可是有吞天之势?这气魄也太大了些。 “《九章算术》臣也是读过的,这10%的确不少,只是……什么叫合同?” * 跟老曾草签一份治河协议后,裴卿把一篮子食物和鸡汤留给他享用,带着阿杏和孙渺渺准备回王府。 临走前,她给老曾说了一番这样的话:“能在不超过预算10%的情况下把河修好是你的本事,但如果你能把这10%的超预算省下来,同时河也能挖好,那么这条河的河堤将会以你的名字来命名——曾公堤,怎么样?” 曾强的样子就好像听说他被提名宰相人选一样狂喜,可能是太过高兴,他居然当着三个女子的面哭了起来,被孙渺渺好一通笑话。 最后还是裴卿止住了孙渺渺,她告诉自己的侍女们:以后要好好尊敬这位曾先生,不光他们两个要尊敬人家,回去之后还要告诉阿桃阿季阿月等人都要一起尊敬这位先生。 因为纵观历史,凡事敢于挑起治河重任的,都已经有了豁出性命的觉悟,这样的人不能不让人尊重。 听了她的这些话之后,本来就已经流开始流泪的老曾,从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刚刚落难的时候,被瑞王妃身边名叫阿桃的侍女羞辱,这件事可一直留在老曾的心上呢。 到了这一刻,那朵小小的心结才悄然解开,随着眼泪流到地上化于无形。 其实,裴卿想要开挖河道还有另一个目的——他想制作玻璃。 制作玻璃需要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现在她手上只有石灰,限于纯碱的炼制工艺,目前基本不可能让领地内制作纯碱,只能寻找纯碱矿,而石英砂也需要矿。 她的领地内矿产资源匮乏,没有石英矿和纯碱矿——但她有万界交易平台系统啊。 查阅过系统之后她发现,想要兑换石英砂,用于兑换的一般等价物里最合适的就是河泥。 而纯碱矿的话,她可以兑换一座小型的纯碱湖,这个也跟修河扯上了关系,修河的时候顺带修一个小的人工湖就行。 所以修河这件事势在必行,无论是为了短期利益还是为了长期发展,都必须要把昔县的河拓宽,这是一条重要的经济命脉,越早掌握对领地的发展越是有利。 但是在纯碱矿和石英矿兑换之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矿产需要兑换——那就是一座小型的铁矿。 黄家商队带来的生铁价格昂贵,而且旅途漫长,来一趟十天半个月乃至一两个月就过去了。 但领地的发展却不能等。 小道铁钉,大到钢筋,方方面面都少不了铁的作用。 上次黄家商队送来的三千金铁进了铁匠工坊,给全县农夫打造完农具就没了,剩下来那点铁就够打一些铁钉用的。 很显然,裴卿不想被生铁资源限制了藩镇的发展。 要是在早先,绝顶高手李逸还在的时候,她只需要带上他直奔山里头,分分钟就可以兑换出一座铁矿。 毕竟有了育婴堂之后,她的功德值可是突飞猛进的增长。 然而可靠的人不在,她只能另想办法,每天挖空心思制作新奇的这个古代世界没有的美食,总算得来了另一名武林高手,更妙的是,她还是个女的。 所以还等什么? 带上孙渺渺,带上新鲜的美食,以野餐的名义诓孙渺渺陪着她进山去换矿吧。 057 避毒珠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一排轻盈的竹筏排开水面,竹筏上,两人撑着竹竿,一人悠闲的负手而立。 撑着蒿的是孙渺渺和陈侍卫,站在筏子中间看风景的,正是裴卿。 筏子上除了三个人,还有两个特大号的野餐篮子,篮子里面放着酥油饼、鲜鸡汤、鱼肉面、盐酥鸡、拌三丝、脆炸河虾、香酥猪油渣、雪白的三鲜包子、以及点缀着红色和绿色果腹的漂亮桂花糕。 孙渺渺一边撑船一边怨念的看着陈侍卫,嘴里头嘟嘟囔囔:“瑞王妃点名让我和她出来野餐,我们两个女子踏青,你一个男人跟来干什么。” 陈侍卫无奈而直白的回答:“怕你把王妃娘娘遗尸荒野,这个理由够不够?” 孙渺渺斜着眼看他,狐疑的问:“你居然是这么忠心的一个护卫?可是我觉得瑞王妃并不需要你来担心哦。” 陈侍卫正容道:“你这刺客委实放肆,信不信我回头让阿杏把你所有的零嘴都抢去吃?” 孙渺渺:呜…… “你们,你们!”她指着陈侍卫破口大骂,“你和阿杏,狗男女!” 一个两个的,就会用那一招威胁她! 最惨的是她无法硬气的表示“爷不接受威胁”。 哪怕少吃一样瑞王妃做的新吃食,她都会觉得亏大了好吗? 陈侍卫转过头去,专心致志的撑篙子,显然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高手架势。 孙渺渺独自生了一阵闷气,后来却被篮子里飘出来的香味转移了注意力。 顺着昔河往上走,河边由平地渐渐变成缓坡,又由缓坡变成高坡,最后,他们进入了一座两边山崖高耸的山谷。 在河湾的拐角处,有一处小小的河滩,裴卿示意大家在这里弃船登岸。 “现在就可以吃饭了吗?”孙渺渺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搓了搓手,“撑了半天木筏子,我都饿了。” 裴卿软绵绵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那你是想在这一滩烂泥上面坐下来吃东西,还是找片山清水秀敞亮通透的好风景当野餐地?” 自认为是个很有品位的吃货的孙渺渺一秒都不带犹豫的回答:“当然是要美食配美景。” 裴卿微微一笑:“选的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拎上篮子往上走。” 陈侍卫率先拎起两个篮子,自动自发充当苦力。 孙渺渺乐得轻松,而后三个人踩着山坡上的青草往上走。 这是一座半高不矮的小山,裴卿从众多高大的山头里一眼就相中了它,不仅是因为它长的足够眉清目秀,而且因为她现在只需要兑换一座小型铁矿,所以选一座体积不要太大的山是很有必要的。 山坡上有许多灌木,有的灌木上还结着蓝色和红色的果子,孙渺渺走着走着,被果子吸引,不知不觉便伸手摘了吃——她百毒不侵嘛,吃啥都没事,贪嘴贪得理直气壮。 裴卿心里盘算着自己手上收集到的功德值,打算最大限度的应用到系统兑换里,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顶。 她喜欢爬山,不仅是因为“智者乐山仁者乐水”,而且因为辛苦攀爬之后抵达山顶的豁然开朗,令人有种征服旷野的快乐。 不过这一次,她都已经到山顶了,放眼一看,跟来护卫自己的两个人却没影了。 别说忙着摘果子的孙渺渺,就是一直以来表现的十分担心她安危的陈侍卫,也是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裴卿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她脚下后退,四面张望,下一秒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男子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是我让老陈支开那个女刺客的。” 裴卿一回头,正对上李逸的胸膛。 她嘴角微微一抽,恍然明白为啥陈侍卫非要跟来了。 李逸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穿着细麻布的襦裙,脸上脂粉未施,但眉目清丽嘴唇粉嫩,配上如墨的黑发,整个人比这片美景更令人眼前一亮。 裴卿默默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好像瘦了,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呈现出充满阳刚美的小麦色,被疤痕覆盖的手背垂在长腿两侧,整个人像一块散发着巧克力味道的健美塑像。 “你怎么来了?”裴卿后退一步,不冷不热的问。 李逸脸上蒙着青色的面巾,只有一双灿若晨星的眸子露在外面。 他淡淡的笑着说:“这总不是昔县县城吧?” 她不许他进城,他出现在外面的荒野里,不算违背她的命令吧? 裴卿嘴角动了动,想笑,最终却还是瞪了他一眼。 “你来干什么?”她扁了扁嘴,双唇渐渐泛起热意,上次两人不欢而散时的激烈场景,不由自主变得鲜明。 李逸因为她的微表情而视线略微滑动,他很快的扫过她的樱唇,语调舒缓的说:“路过。” 裴卿酸溜溜的刺了他一句:“好么,给你心爱的王爷办事途中,想起我这个王妃主母来了?” 不知道她说的话戳中了那人的哪个笑点,他闷声笑了起来,足笑了好几声。 笑得裴卿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结果脚下咔嚓一声踩到一根枯枝,不由自主晃了晃。 还没晃完,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扶着她将她捧到了一边。 她微妙的发现,自己的肩膀在李逸的手里,就跟布娃娃的肩膀一样小。 “小心点。”李逸关切的说了一句。 裴卿站稳后,一甩袖子扫开他的手,口里冷硬道:“不用你管。” 李逸眼里透出无奈而安稳的宠溺,顿了顿 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眼前。 那是一枚被雕琢成椭圆形的玉石,大约半个核桃大小,上面有着细致的云纹。 “这是早先我替王爷挡刀,王爷赐给我的避毒珠,”他摊开大手,小小的珠子在手掌中映射着日光,“你拿去吧。” 裴卿下意识的抬杠:“为什么我要拿这种玩意?” 又是王爷,又是王爷,有完没完?! 李逸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知人善任,但自己的安危也要放在心上,避毒珠可避世间百毒,你身边有三皇子府来的女刺客,看在我的面子上,拿着避毒珠防备她一二,可好?” 裴卿愣愣的看着他,心道他的消息倒是灵通,也不知是谁在给他通风报信。 然而,她嘴里却说:“不需要。” 058 家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没等裴卿说第二句,李逸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指尖相触,裴卿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力往后撤。 巍峨如山岳的李逸,居然被她这小小的力道扯动,往她身上跌了过来。 下一秒,她被他轻轻环抱,而后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裴卿嗅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味,耳边却传来李逸轻柔的话语:“乖一点。” 紧跟着,她眼角闪过他的手指,同时又觉耳垂一热。 等意识到这人做了什么,她忍不住轻轻一窒。 “你——”她抡起了小拳头。 在她的粉拳落下前,李逸规规矩矩的后退两步,两只手也从她的耳畔和腰间移开。 他垂落腿畔的手指轻轻摩挲,口中却柔和的威胁:“乖一点,否则吻你了。” 裴卿面色顿红,手中捏紧椭圆形的避毒珠,眼睛睁得溜圆。 “你以为我会怕?”她挺起胸膛,对他挑衅。 李逸垂眸与她对视,轻笑道:“好,你不怕,是我怕。” 一阵静默过后,裴卿忍不住别开眼,捂住滚烫的那一侧耳垂,嫩声嫩气的说:“你专门赶回来给我避毒珠啊?你怎么不像老陈一样直接劝我别用孙渺渺?” 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男子眼中柔光闪烁,他反问:“你会听?” 裴卿再度挺胸:“当然不!” 李逸无奈展眉,终于瞪了一眼她明知故犯的小得意,对她说:“那我还说什么?” 被他带着温度的眼神烫到,裴卿忍不住抬手环胸,口里嘟嘟囔囔的说:“算你识相。” 话虽如此,李逸走得时候那么坚决,还被自己不遗余力的拒绝入境,但他在百忙途中惦念她的安危,只因听到一个有可能不利于她的消息便匆匆而至,这份心意…… 难免会叫人感觉甜丝丝。 裴卿把避毒珠揣到荷包里,口中却是耀武扬威的娇声道:“你这样讨好是没用的,你只要把王爷放在我前头,我就不会让你回昔县。” 李逸看着她的眸光深邃而明亮,他话中带笑,故意道:“真不让我回啊?” 裴卿放下双臂,以手叉腰挺胸道:“真、不、让!” 她肆无忌惮的展露线条,他那边便十分坦然的将视线滑落,虽然垂手而立,但身上的气场却如无数带着微电的丝线,细细密密缠住了她。 他不光拿眼看,而且嘴里还敢说:“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离开的时候……最近都吃啥好东西了?” 裴卿脸红红的保持挺傲身姿,当下反撩回去:“本王妃正在发育中,以后只会……总之你想象不到!” 天知道她脸上滚热,心中羞涩,嘴里为什么却不依不饶?只能归咎于李逸借给她的胆子。 因为李逸一直顺着她,虽然偶有强硬之时,但最终还是会尊重她,有时甚至是故意送上门被她欺负,搞得她一面对李逸,情不自禁就越来越胆大。 而被她撩了两耳朵的李逸,当下便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干嘛?喘不来气啊?”裴卿软绵绵的哼笑。 李逸诚恳的回答:“只是怕自己鼻血流下来而已。” 这下换裴卿吸气了。 她忍不住抬手扇风,突然觉得四月山间的风变得犹如六月般的奥热。 “我觉得你流的好像不是鼻血。”她四处嗅闻,像一只软哒哒的小猫,“为什么我在风里闻到血腥味?” 李逸面色自若的倒退两步,简洁的说:“你闻错了。” 他不动,刚才那一丝血腥味还不明显,他这么一动,裴卿的猫鼻子便准确捕捉到了气味的来源。 李逸身上果然有血腥气,而且很浓。 她面色顿时变得不善,对他勾勾手:“你过来一点。” 李逸站着没动。 “我该走了。”他口里说着要走,眼神却紧盯着眼前的少女不放。 裴卿贼胆包天的指着他的鼻子说:“是男人就把衣服脱了。敢不敢?” 李逸下意识的一捂胸口,无奈的舒展眼眉:“王妃,不要这样,我真的会流鼻血。” 眼前的少女抬起纤纤玉指,对着他做出张牙舞爪的可爱模样,口里却道:“流,你流!我倒要扒开你的衣服看看,是哪里流血?” 她有点怀疑他身上有伤,但看他若无其事撩人的样子,自己又有点不敢肯定。 万一让他就此带着伤离开,而且是不备允许回昔县的情况下离开,她想想就担心。 毕竟,她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掌权者啊。 李逸脚下缓缓后退,口中提醒她:“王妃特意来找这样的小山岗,恐怕不是真的为了尚景吧?别让我耽误了王妃的正事。” 裴卿嘴角扬起一抹邪恶而甜美的笑容,压低嗓音道:“我的正事就是扒、光、你——” 说罢,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扑到了他身前,冲着他的衣襟伸出了手。 一双滚烫有力的大手轻轻捏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我真的没事。”李逸哑着嗓子说,“莫撩,我伤口会崩开。” 裴卿瞬间静止,有些难受的盯着他,半晌没说话,等能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少见的多了一丝哽咽。 “李逸,你不能对我低个头吗?”她哼哼唧唧的小声哭着说,“你只要承认我比王爷更重要,我就立刻带你回昔县包扎伤口,昔县现在有药材,还有孙渺渺这个药王谷亲传弟子,我们会给你最好的治疗!” 李逸被她哭得眼神滚烫,喉结滑动,声音里却是满满的无奈:“没事没事,小伤,都是小伤,别哭别哭。” 裴卿泪眼汪汪的抬头看着他,哭唧唧道:“听我的,别给王爷办事了,回昔县吧,我养你不行吗?” 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上辈子她是霸总但一心事业无心情爱,这辈子穿过来照样搞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唯一搞不定的,就是眼前的男人了。 李逸温柔的笑了,眼角眉梢柔情似水,他放开裴卿的手腕,捧住她的双肩,坚定的看着她说:“我是男人,所以我不能让你单打独斗,现在我替王爷经营的事业以后就能帮到你,我不能半途而废。” 裴卿气苦:“到底是啥事这么难?让你身上受伤了都不敢回家?” 059 我的家,是昔县!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回家?”李逸闻言愣住,眼中泛起幽澜,“你说我的家,是昔县?” “难道不是?”裴卿吸着鼻子反问。 山风吹动了李逸鬓边的碎发,发丝遮蔽了他眼眸中所有的情绪,他的眸子在阳光下明灭不定,里面闪耀着动人的光彩。 “我的家,是昔县!”他重新对上裴卿的眼神,眼中的温柔像海洋般的包围了她。 裴卿频频点头,嫩嫩的说:“对嘛对嘛,你得有这个认知才行。” 所以,真的不能放弃为死鬼王爷办事吗? 两人眼神相抵,李逸许久才低声说:“正因为要保全昔县,所以我才不得不背井离乡,王妃,你只管安心在家赚钱,我定不会令外面的风雨吹到你。” 裴卿头一次有点懵了,怎么眼前这人的语气,有那么点壮士断腕的意思? “你到底做的是什么危险的事?”她终于还是扯住他的袖子,仰头问他,“现在能告诉我吗?” 李逸下意识的反问:“如果王妃知道了我做的事情,会不会干涉我?” 裴卿理所当然的回答:“如果有生命危险的话,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啦。” 李逸没说话。 “真有生命危险?”裴卿愣了。 “你看,我就是怕你牵扯进来,所以才没有跟你说。”他温柔的抬起手指,指尖轻轻扫过她的鬓角,“不用管我的,我有分寸。” 裴卿被他撩的发痒,下意识的歪了歪头,她拧起眉头道:“有什么是我这尊贵的王妃都不能知道的吗?” 李逸坦诚的说:“事关几万人的身家性命,这个责任太沉重,我一个人受累即可,你不必知道——我希望你转身就把这事忘了。” 面对一个嘴巴像蚌壳一样紧的男人,你还能怎么着? 裴卿赌气道:“行,顺便把你也忘了最好。” 李逸无言,手指握成拳头,霍然转身背对她:“我走了。” 话音未落,他的后背衣衫被一只小手揪住。 裴卿可怜巴巴的问:“伤口呢?真不能叫我看看?” 背对着她的男子沉声道:“看了之后,你还会让我走吗?” 裴卿难得气的跳脚:“我做不到见死不救,都不行?” 李逸肩背起伏,长长的呼出口气,冷声道:“既然如此,放手!” 裴卿拿头轻轻撞他后背,发狠的说:“不。” 刷,下一瞬,男人的外袍将她兜头盖脸的蒙住,让她手忙脚乱好一会才挣脱,等她扯着李逸的外袍再探头去看的时候,李逸已经踪影不见。 * 孙渺渺快快乐乐的摘了满满一大兜子野花,等她到达山顶的时候,发现瑞王妃正蹲在地上划线。 “这是在做啥?”她好奇的问。 瑞王妃头也不回的说:“划三八线!” “什么?”孙渺渺没听明白。 这时只见瑞王妃站起身来,眼尾略带微红的说:“我说的是这座山下有一个小型铁矿,我划出铁矿和山石的交界线,好方便县里来人开采。” 孙渺渺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随即催促开饭。 奇怪,瑞王妃怎么知道这座山下面有铁矿?算了算了,她是仙女嘛,全知全能有啥不对?要紧的是叫她孙渺渺吃饱饭就行。 这个时候,拎着野餐篮子的陈侍卫才姗姗来迟。 地上铺上摊子,摆上尤有余温的各样吃食,再加上孙渺渺摘回来的各种野花,这顿放看上去就颇为赏心悦目了。 然而,陈侍卫注意到,王妃娘娘没吃饭,全程都在发呆。 他偷眼瞧了一下,地上没有什么脚印,也无法证明主上是不是来过,正打算拐弯抹角的探听消息的时候,他听到王妃娘娘开口了。 “老陈,你到底算谁的人?”裴卿没什么表情的问。 陈侍卫慌忙回答:“属下自然是瑞王府的人。” 裴卿点了点头,语调古井无波的说:“你领着我发的钱,而不是李逸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记住。” 陈侍卫苦着脸回答:“属下遵命。” 看王妃娘娘久久不语,老陈不由自主的说:“娘娘,您若是生气,就责罚属下吧,都怪属下自作主张。” 裴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说:“行,这笔账我记住了。你就不奇怪李逸为什么这么神出鬼没吗?他办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陈侍卫脸皱成一团,咧嘴道:“属下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也就跟着李教官一起混了,还能留在昔县?” 裴卿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忽而道:“他受伤了,很重。” 陈侍卫登时从地上跳起来,紧张的问:“有多重?” 裴卿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离死不远。” 陈侍卫的样子,简直跟听到他爹娘快死了的消息一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急的团团转,“王妃娘娘,您就不能想想办法留下他?” 裴卿的脸色更淡然了:“想了啊,没留下。” 看着陈侍卫着急,她就不着急了,反而有了心思用饭。 她和孙渺渺吃东西的时候,老陈就漫山遍野的找李逸留下的踪迹,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等她和孙渺渺吃完了收拾好东西,陈侍卫还在做望夫石状,一看就是一无所获。 “你要是担心他,就把他的去向告诉我。”裴卿冷不丁的提醒老陈,“别瞎担心,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陈侍卫的表情看上去有满肚子苦水要倒,但最终他说的却是:“我倒是想告诉王妃娘娘,可,我也不知道李教官他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他只说他要大展拳脚……那天下他都能去得,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裴卿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软娇弱。 “知道了,不必再说,返程。”说罢,她率先登上了木筏。 陈侍卫最后又望了一眼无人的山野,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认命的当起了船夫。 而在另一座山上,李逸遥遥的望着远去的一行人,目光定格在那个娇软柔弱的背影上,握着的拳头上青筋直爆。 这时,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低声对他说:“主上,那边等着您议事。” 李逸点点头,一直到木筏远去为一个小小的黑点,才骤然转身带着黑衣人离去。 060 老农民阿月去租地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隔天,陈侍卫再见到裴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古怪——像是有点生气,又像是很想笑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放的?”裴卿一看他的样子,话里就夹杂着冰碴子,“别告诉我你去找李逸了。” 陈侍卫春风拂面的回答:“是,属下想办法见了李教官,他没事,身上只是一点小小的划伤,根本不是伤的要死——您别担心了。” 裴卿的声音就如寒冬腊月的清雪,她反问:“我担心过?” 陈侍卫差点咬到舌头,忙不迭的回答:“您没有,您看起来冷心冷肺,一点都不担心李教官。” 然而裴卿没有饶过求生欲爆棚的陈侍卫,她这个时候正在写字,这时恰好该给毛笔蘸墨了,于是她将笔尖点进砚台,视线落在笔尖上,口中悠然道:“没错。所以,如果你再私自出城接触李逸……你也就别在昔县干了。” 她语气清淡,但任谁都能意识到她说话算数的威力。 陈侍卫微微一僵,表情复杂的顿了顿,低声回答:“是!” 完了,主母和主上闹别扭,俩人扛上了,那他这碗夹生饭该怎么吃啊? * 又隔了一天,去隔壁让县租地的阿月回来了。 她这次出去的时候,有昔县的委官和十个田地与让县接壤的农户陪着,手里还拿着曾县令的亲笔信,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十车粮食,可以说一入县衙,就收到了让县县令的热情招待。 听说她是带着善于种地的乡亲们以个人名义来租地送钱的时候,让县县令没怎么犹豫就派人去请县里的十几个大地主,让他们亲自与阿月接洽。 然而,让县虽然是个土地众多的穷县,但肯出来把自家的地租出去的,却只有一个姓钱的的地主。 钱地主的田地恰巧就在让县和昔县接壤的地方,而且大部分都是沙壤土,无论种麦子还是种豆子都十分适宜,只是有一样,钱地主提出地租以粮食亩产的双倍来给付。 若是给他粮食,那每亩地的粮食就要达到他家土地最高产二百斤的两倍——四百斤,他才肯租。 而若是给他银子,那每亩地的租赁银子就要高达一两半,少一钱银子他都不租! 在钱地主提要求的时候,让县县令频频目视他,却都被钱地主无视,大衍朝的士绅,不是一个没有后台背景的穷县令能得罪的,县令老父母可以暗示,但钱地主他也可以无视县令的暗示。 钱地主家里一共有五百亩地,在让县占据了不大不小的地块,据说祖上也是出过举人进士的,可不仅仅是土地主,所以一听说有傻子捧着钱来租去年大旱过的欠产地,钱地主就欣然而来。 ——傻子的钱嘛,不赚白不赚。 所以,他要价要得很笃定,成了,他大赚一笔,年年不亏;不成,他也少不了半亩地不是? 让县县令在一旁干着急,同年曾县令派人给他送来这十车粮食可谓是雪中送炭,在这青黄不接的月份,在不能动用官仓粮食的情况下,这十车粮食可以救活不少人命了。 所以,就冲着“曾县令的善意”,他也决心把这事促成。 “钱老兄,价格不要定的那么死,毕竟庄稼靠天吃饭,哪一年的年景都不同,你定这么死,人家收不到那么多粮食怎么办?”让县县令在一旁苦劝,“两县隔得这么近,不好做太绝吧?” 钱地主压根不听,他就是那种宁肯逼死佃户都要收全租子的顽固地主,让县县令的话对他来说有如狗屁。 这个时候,默默观察了半天的阿月终于开口了:“一两半银子一亩地太贵了,租不起。” 让县县令又拿眼去瞅钱地主:“钱老兄,你再稍微降降,稍微降降不吃亏。” 钱地主嘬着牙花子,慢吞吞的说:“那就一两四钱一亩地,不能再少。” 阿月坐着没说话,她就跟最朴实的老农一样,不善言辞只一心作物农田,她不知王妃娘娘为何派她出马,但即便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她硬撑也要撑着把事情办成。 不会说话,那她就不说话。 冷场。 冷场。 冷场。 尴尬的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后,还是让县县令先开的口。 “钱老兄,你不要这么较真,人家姑娘家家的肯定是替主母夫人办事来得,你不要为难人家。”让县县令试图换个角度。 钱地主冷笑:“就是我亲闺女来租地,我也是这个价。” 又是冷场。 冷场。 冷场。 热茶都换过三轮之后,让县县令再度劝说钱地主:“再降降再降降。” 阿月不说话,但在椅子上端坐如磐石。 钱地主有心甩脸子起身就走,但县令姿态放得那么低,他还想再受用些好话,于是只能僵持。 “一两三钱五分银子,”最终,钱地主喝了第六杯茶,不情不愿的吐口了。 阿月还是不说话。 让县县令心里发急,不得不再度热场:“钱老兄,再降降再降降。” 钱地主这下也不说话了,只低头喝茶。 然后继续冷场。 冷场。 冷场。 渐渐的,钱地主感觉到有些不对了。 他的茶吃了八杯,肚子里已经渐渐感到满了,然而隔壁昔县前来租地的年轻女子却一声不吭,不表态,也不同意他的报价。 钱地主就……开始内急。 他不敢再喝水,但内急却无法停止。 这凳子上,顿时便变得犹如针扎。 让县县令仿若未觉,还在苦劝:“钱老兄,再降降,再降降嘛。” 钱地主咬牙回答:“一两二钱银子一亩地,成就成,不成我就走。” 说着,他要起身,却被让县县令牢牢拉住。 阿月还是不说话。 让县县令感觉一辈子的嘴皮子都在这个场合被磨破了,他按着钱地主,低声说:“钱老兄,再降降罢!” 钱地主腹内欲裂,越来越感到危急。 “一两一钱银子!”钱地主瞪眼道。 阿月不回答。 “一两五厘银子!”钱地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阿月依旧不回答。 钱地主牙齿咬得格格响:“一、两、银、子!” 阿月豁然起身:“成交,来,签合同吧。” 说着,她将一式两份的契书递了过来。 钱地主气苦,提着气怒视让县县令:老父母,你到底是哪边的?! 让县县令恍若未觉,迅速拿过纸笔递给他,殷切的催促:“钱老兄,签字画押啊。” 钱地主膀胱都快炸了,以最快的速度签了字,迅速起身离开了这里。 等他起身回来后,签字的墨迹都干透了。 那个一直闷葫芦一样的昔县女子这时才取出一个匣子递给钱地主:“这是契书约定的一百两银子定金,你收好。” 钱地主的心头气登时烟消云散,美滋滋的接过沉甸甸的匣子,打开一看,十锭纹银,而且全是足斤足两的官银! “早点拿出这个不就好了?”他半真半假的搂着银子抱怨。 阿月又变成了那个闷嘴葫芦。 把契书收好后,阿月叫过那十个一同来的农户,告诉钱地主:“地契是以他们十个为一组的‘农业合作社’的名义租下来的,以后他们十个就是你家土地的租户。” 钱地主这才顾得上拿出已经收好的契书翻看,他边看边奇怪:“何谓‘农业合作社’?你不是替大户人家的主母来办事的?你们到底要在我家地上种啥?” 阿月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豆子。” 钱地主的困惑简直直冲脑门:“豆子?你们在一亩地只能收百十来斤的地里种豆子?那你们一亩地可得亏……亏将近八百文钱啊!” 让县县令也是吃了一惊,突然有点后悔促成这件事。 谁知,阿月却轻蔑的看了钱地主一眼,非常老农民的鄙视他道:“说了,你也不懂。” 061 曲辕犁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钱地主:??? 让县县令:??? 阿月保持了老农本色,没有把自家有“仙种”大豆的事情告诉他们,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等到阿月和阿季一碰头,阿月告诉阿季,根据王妃娘娘给她的《大豆种植手册》上的内容,大豆是可以用来榨出油脂的,而且由于王妃娘娘给她的大豆种子是“仙种”,所以每亩地的大豆产量很可能达到数百斤,而百斤的大豆可以榨油十几斤,她以后要种的大豆田,一亩地就能得到百十来斤的豆子油脂! 手册告诉阿月,大豆的出油率在百分之十五左右,而在此之前,阿月从未想过大豆里面居然有油,而且是媲美猪油的油! 穷苦人家吃豆子都是泡软了之后和麦子甚至和麸皮一起煮了吃,谁舍得从里面挤出油来?也只有王妃娘娘这种天人,居然知道能以这样的法子得到油脂了吧? “一斤油可以出二斤肥皂,按照一块肥皂三两大小,你将来一亩地的大豆可以出将近一百块肥皂,一块肥皂五两银子的话……”阿季噼里叭啦给阿月一算,简直想要窒息,“你种的地,一亩可以产出五百两银子的效益!” 阿月一副蛤蟆听雷状:太,太多了! 这么一想,区区只索要一两银子一亩地租的钱地主,简直是大傻子……额,带善人啊。 “我单知道种地赚钱,却不知道种地能这么赚钱!”阿月不停的吸气,吸气,再吸气,“阿季,快掐我一把,告诉我你没骗人。” 阿季一把搂住她,欢笑着说:“骗你干嘛?王妃娘娘不是早就教给咱们用‘数据’说话?你都学到小学二年级算术下册了,自己还算不出来?” 阿月:能算出来,只是太激动了,不敢想而已。 两个人欢天喜地去向王妃娘娘交差,阿季欣喜以后有了稳定的油料来源,阿月欣喜自己越来越被器重,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裴卿接过地契,随手放下:“好,知道了,阿月辛苦,去账房报销来往路费吧。” 一两银子一亩地的租金是她的底线,阿月这个闷罐子居然完成的很好,看来她看人的眼光没错——这孩子能挑担子,那以后可以多给她加加量。 瑞王府的账房早已单独从张管事手下分了出来,账房里面的先生们都是裴卿买来的年轻女子,是那些在算数课上学习表现特别好的,因为可供挑选的基数比较大,所以挑出来的账房也比较多,每两个人一组,一个出纳一个会计,每个工坊设立一组,就这样还富裕出几个人专门管理差旅费。 是的,瑞王府的差旅费是有上浮率的!报销差旅费的时候,可以多报销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 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被派出去办事的人私底下称之为“辛苦费”。 为了这点辛苦费,本来长途跋涉的苦差,现在则变成了人人争抢的肥差。 而裴卿之所以设立这样有上浮率的差旅费,就是为了有机会观察并挑选出“喜欢”出差的人。 ——因为,她打算组建只属于昔县自己的商队了。 黄家商队很好很庞大很周全,黄公子也很殷勤,但那毕竟不属于自己,而她这个充满独占欲的小女人,只想要独属于自己的东西。 包括并不限于李逸这种男人,和销售渠道等等有形与无形的东西。 现在已经快到五月,大豆的播种是目前优先要做的事,所以,为了开垦刚租赁的让县土地,裴卿决定立刻派人去挖铁矿,开始冶铁造农具。 在目前的生产力条件下,“曲辕犁”无疑很适合耕种让县的沙壤土。 粘土成分小于百分之六十大于百分之四十,就是沙壤土,这种土无论种植小麦还是种植大豆都比较合适,而且便于曲辕犁耕作,能节省许多人力畜力。 曲辕犁这个时候还不太普及,主要流行于江东等地,在北地相对罕见,不过好在裴卿手里有曲辕犁的图纸,现在只缺铁和木。 据唐朝末年著名文学家陆龟蒙《耒耜经》记载,曲辕犁由十一个部件组成。即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犁架为木材,下面的犁铧为铁制,制作成本高昂到一般的农户根本承担不起,好在,瑞王府不是一般人。 昔县到处都是木料,而且裴卿还悄悄的以新到手的功德值兑换了小型铁矿,制作曲辕犁的外在条件已经成熟,现在就是考验工坊里面的工人技艺的时刻了。 铁已经令人去挖铁矿了,木则是附近山上的木料,裴卿打算让人先做出来二十架曲辕犁,在阿月用着期间再改进,等技术成熟了就在昔县土地上应用这种耕犁。 为了种王妃娘娘给的“仙种”,阿月这一阵让县昔县两头跑,而且每隔几天就去铁匠铺和木匠铺打转转,等到曲辕犁做出来的那一天,她更是连饭都顾不得吃,直接蹲在亲眼盯着木匠工坊的木匠把犁铧安到犁架上。 据说,这种耕犁可是当今天下最先进的犁,用这种犁种地,能够种得飞快还不费劲。 第二天天还不亮,阿月就带着二十架曲辕犁二十头牛并一个水泥施工队走了,她这一走,就得留在让县种大豆,水泥施工队是去给她和那十个农户在地头盖水泥小楼的——这可是王妃娘娘特许的便利,以后那片土地和小楼都是王府资产了。 十个农户都是种地老手,他们现在的名字叫“技术工种”,他们将负责培训钱地主的佃户,让每个佃户都学会高产大豆的种植。 当然,水泥小楼将会盖上整整一排,不仅要给阿月住,还要给钱地主的佃户住,而且还要给钱地主出租赁佃户的钱。 ——阿月不明白王妃娘娘为什么花这份钱,但她完美执行了命令,真的从钱地主手上把所有佃户的“劳务租赁合同”谈下来了。 就是过程中再度受到了让县县令支持而已。 现在,瑞王府的大豆产业蓄势待发,只差播种了。 062 天降陨铁矿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四月末,春风和暖,一队人马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山岗下,搭建了高炉。 铁矿石就在山里,几乎随处可取。 年老的铁匠随便拿起一枚铁矿石,便不由自主惊呼出声:“陨铁!这座山有陨铁!” 更令他狂喜的是,不只是一块铁矿石是陨铁,而是蕴藏于半座山的矿石都是陨铁! 陨铁硬度极高,几乎不含杂质,比生铁更好用,只需高温煅烧就能制成想要的任何器具,而对于见惯了各种难用的生铁的老铁匠来说,这半座铁矿,简直就是一出仙矿,是天降下来的无价之宝。 陨铁是 最早进入人类视野的铁矿物,这种不折不扣的天外来客,为人类提供了有关铁的最初知识。陨铁可遇而不可求,冶铁大家终其一生也不过才能寻觅到那么一块两块,而他们昔县,一整座山的一半都是陨铁! 若是让大衍朝的铁匠们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还不得使得他们发了狂? 因此,以老铁匠为首,整个冶铁队伍的人们都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将昔县有神铁矿的消息传出去——泄露这个消息,搞不好会被神仙天打雷劈。 因为,这座陨铁矿,肯定是神仙降下来的啊! 有了铁矿石,锻造合用的农具、王妃娘娘点名要的水管、乃至所谓的钢筋,都变得唾手而得。 有了钢筋之后,昔县建设速度越发高效,原先为了躲避野兽而住在县里的人现在则在王妃娘娘的要求下搬到了野外,因为,水泥施工队为他们用水泥和钢筋建造了群居的水泥小楼,而且是三层的! 联排小楼屹立在田野里,每十户人家一座楼,每一户人家三层,每一家都有储藏室、会客厅、主次卧……不仅高大坚固,而且宽敞明亮,比逼仄狭窄的草屋和木屋不知舒服多少倍。 整个昔县都为之空了一半,凡是承包了土地种田的人都搬到城外小楼里住了。 而那些小楼的房租也十分低廉,只需要每年交给瑞王府一百文钱,就能安安稳稳住一年,比自家盖座房子便宜无数倍。 有了能抗野兽的野外水泥楼房,那些起早贪黑的农夫农妇再也不用抓紧时间赶路了,自家的田就在楼下,早上不用匆忙,吃过早饭再下田也完全来得及,黄昏时也不必为了躲避黑夜到来伴随的野兽而早早离开田里回城了。 昔县县城空了一半的直接后果,就是瑞王府又出钱搞拆迁了。 被动迁的人家都分到了一处房子,听工程队的人说,那样的房子居然高到了七层楼,以红砖、水泥和钢筋构成,高的能让人掉下来帽子。 所有没见到过如此高楼的昔县人都轰动了,楼刚打了个地基,每天去围观盖楼的人都络绎不绝。 而那处所谓的“拆迁安置房小区”,却只占据了昔县不到百分之一的土地。 腾出来的大片地块,都被裴卿拿来做商业。 现在昔县人口少,消费习惯还没有转变过来,等到以后人口多了,消费水平上去之后,这些商业区将会派上大用场。 目前规划的商业区有:美食一条街、饰品一条街、服装一条街、鞋类一条街、寝具一条街、同时还有车马行一条街。 当然,这些街区只是刚清空了地皮,距离开槽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以后也不止是就这么几条商业街,随着昔县的发展,商业化的程度只会越来越高。 目前,这些未来可以令游客摩肩接踵的商业街区,还只是一片片的破砖烂瓦而已。 早先,昔县只有主干道铺上了水泥,将破旧的建筑拆除并重新规划后,裴卿规划了四纵四横八条主干道,每一条都可以并行十驾马车,每一条都铺了平整的水泥,路边种上从山里移栽的野花。 矮牵牛、四季海棠、白芨、蔷薇……这些花正是花期,从野外移栽到昔县里面之后长势良好,令整个昔县都变得美丽而清新,刚打好的水泥马路也因此而令人眼前一亮。 县城里每天尘土飞扬大搞建设,裴卿就决定搬出去住。 她早就想住一座田园别墅了,现在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给自己安排呢? 裴卿拿给施工队的图纸是木石结构的二层小楼,前面有露台,窗户有阳台,楼顶铺着红瓦片,外墙刷着白色的石灰,围着小楼有木质的走廊,天晴的时候可以坐在廊上喝茶晒太阳。 楼前远处有鲜花拱门,还有陨铁打造的黑色灯盏,可以在夜里点上蜡烛照亮,院子里铺满了鲜花青草,面积达到了十亩地。 在这个十亩地的大院外面,就是高达三丈的水泥厚墙了。 她的护卫们都是从人牙子手里收来的青壮女子,个个孔武有力,再加上陈侍卫的精心教导,完全可以保证她这座田园别业的安全。 更何况,现在昔县铁器充足,铁匠铺已经在悄悄打造弓弩了。 弓的设计图纸是她从系统里兑换的,足以保证在目前的生产力水平下天下最强,箭矢也都是最先进的流体力学箭,搭配白羽,射速可以达到每秒一百米,再加上拱卫整座院子的护卫群,可以说,射程覆盖完全、绝对不会有盲区。 当然,刚盖好的小楼还不能住人,但这不妨碍裴卿一有空就来这里散心,最起码坐在楼外的长廊上喝茶看风景,还是很令人心情愉快的。 院子是建在一座小山顶上的,山也没多高,就二十来丈,但视线开阔,尤其站在楼顶露台上,可以将整个昔县的田野纳入眼眶。 裴卿觉得一本满足,再没有比这个地方更令她舒坦的住所了。 现在只是每天过来看看,就令她心情愉快,等到正式住进去,那该多美? 就在裴卿照例站到白墙红瓦的小楼顶上举目远望的时候,她看到远处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队伍绵延将近十里,甚至队伍那头已经远到看不到了,但队伍这头还在不断接近昔县县城。 “咦?什么人来了?”她惊讶的把手搭在额头,遮住过于明亮的阳光,细细的瞧了过去。 063 黄公子来到昔县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现在,昔县只在自己的地块内铺设了水泥路,而且数量也不多,就是通到药田、矿山、水田附近而已。 至于通往外界的官道,水泥路也只是铺在了昔县境内,哪怕是跟昔县接壤、又租了地给昔县的让县,都没有得到水泥路。 而让县的人因为交通不便,短时间内居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当然,也跟昔县保守而谨小慎微的民风有关。 王妃娘娘仙子下凡的事情,只有他们昔县自己人知道就好了,水泥仙术更是他们昔县的特产,绝对不能让外人瞧了去。 种种原因导致,外界来人需要跋涉过漫长的、灰尘满天飞的泥土路,最后才能在靠近昔县县城的地方踏上水泥路。 而此刻走在这一小截水泥官道上的,是插着“黄”家旗幡的商队。 这一次来的商队格外庞大,阿杏给裴卿来禀报事情的时候,是这样描述的:“……一直到十里地外还有他们的人……连人带车据说绵延了十五里地!好家伙,人来了上千,车也带了好几百架!” 以往黄家商队来昔县或者路过昔县的时候,少的时候百十来人,多的时候一二百人,里面有管事有随从有护卫有车架,但从没有来过一千多人这么多的。 “他们大张旗鼓的来昔县,说了是什么事吗?”裴卿惊讶的问阿杏。 阿杏挠挠耳朵:“说了,他们说这次队伍里有个大人物,额外带的八百护卫是为了护送那个大人物的。” 一般在古代,受人钱财,凭藉武功,专门为人保护财物或人身安全的机构称之为镖行。因交通不便,客旅艰辛不安全,保镖行业应运而生,镖局随之成立。镖局有镖旗、镖号,不但将一般私家财物承接保送,地方官上缴的饷银亦靠镖局运送。 然而黄家商队估计是格外财大气粗,来往路途从不靠镖局,他们拥有自己的护卫队,这些护卫队的人来到昔县后一般都会在黄家的宅子里深入浅出,很少接触昔县人。 自从跟瑞王府打起了交道,黄家商队驻点的人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很多时候是瑞王府的人上门交货并拿回货款,而跟其打交道的那个瑞王府中人,不是李逸就是陈侍卫。 所以阿杏今天见到这么多抛头颅了的黄家商队护卫,自己也有些惊奇。 “娘娘,黄家商队里面的护卫看着跟一般男子不一样,”阿杏悄悄的给裴卿咬耳朵,“跟咱们昔县团练里头的男人也不一样。” 裴卿眸光闪烁,舒缓的问:“如何不同?” 阿杏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描述:“如果说咱们昔县团练兵是天外陨铁,那黄家商队的护卫就是已经锻造出炉的铁刃,怎么说呢……总感觉他们的一举一动带着煞气。” 她越说越担心,然而看王妃娘娘镇定自若的样子,她又不知不觉平静下来。 裴卿点点头:“知道了,让他们驻扎到县外,不可进城。” 阿杏舒了口气,连忙道:“是,奴这就去通知他们!” 黄家商队的人个个如狼似虎的,阿杏也怕自家昔县吃亏啊。 裴卿把手搭在小楼栏杆上,极目远眺,许久之后才看到远处飞扬的尘土渐渐停息。 她和那位黄公子通信许久,竟从未听到他要提过来昔县的消息。 这引起了她的警惕。 “到底你是冲着什么来得呢?”她看着远处绵延的队伍,轻声自言自语,“就让我拭目以待。” 带着这么多护卫,名义上可能是押运货物,而货物数量也的确非常庞大——实质上呢? 纤细的手指搭在栏杠上,粉白色的指甲在太阳下泛着柔光,裴卿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凛然笑意:“你带了这么多人耀武扬威……那我可得给你个下马威,才不枉你大张旗鼓一趟,不是么?” 自言自语的说完,她叫来了陈侍卫。 “陈教官,考验你的时刻到了。”裴卿轻启朱唇,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陈侍卫,“吹号,召集所有团练兵集合。” 在李逸离开后,负责团练队伍训练的重担就落到了陈侍卫手上,在此期间他已经主持过两次民兵训练,每次为期五天,根据《民兵训练手册》里面的程序,现在昔县全民皆兵的情况下,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召集好所有的青壮男女,成为初具规模的团练队伍。 “是!”陈侍卫肃容拱手。 吹号手选的是铁柱,而这个号子也不一般,从裴卿拿出图纸交给铁匠铺来打造到真正打出来这件乐器,中间颇费了一番波折。 一开始用的是生铁,后来换成陨铁,后来又换成生铜,最后用的是熟铜,这才将将打出来裴卿想要的东西,从一开始有团练,到将军号用于团练,期间足足耗费了一个月。 古代军旅中使用的号角是用兽角做成的,故称“号角”,这种号角穿透力不高,声色沉闷,容易混淆。而裴卿让人打出来的军号,则是一种铜制唇簧气鸣的无按键乐器,主要依靠嘴唇之间口锋的振动发音,声音嘹亮高亢,穿透力极强,哪怕是万军混战也能清晰的让号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现在,特意选出来的肺活量强大的号手就位,站在昔县城墙上将军号吹响,当下,类似凤鸣般的悠长号声传遍四野,无论是在昔县城里施工的队伍、做活的工坊工人,还是在野外种田的农人、在山上采药的药农,全都听到了昔县特有的号角声。 这个声音的辨识度太高了,所有听到的人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顾不上眼下的工作,撒腿就往昔县城墙下跑。 因为,王妃娘娘在他们参与团练之时曾经轻描淡写的说过:听到号声不作为者,视为违纪,轻则开除公职,重则驱逐出昔县。 没人舍得离开这么好的瑞王府治下!更没人肯放弃月月都能拿钱的稳定活计,他们曾经吃不饱穿不暖,青黄不接的时候险些饿死,天寒地冻的时候险些冻死,好容易迎来了菩萨般的王妃娘娘给他们认字给他们吃穿,傻子才会违背王妃娘娘的旨意! 所以,军号声一响,农人扔下了锄头,工人扔下了工具,药农来不及扔掉背上的药篓,统统拼了命往昔县县城冲来。 昔县县城外面虽说有一万亩地,但放在21世纪的赤色国家,也不过是一个乡那么大的一片地,简而言之,地不大物却博,各个地方到县城的直线距离相当短,人们只要肯拼命跑,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内就能跑到集合点。 城墙上的军号声还在持续,城墙下,陈侍卫陈教官负手而立,等着所有人到来。 城外的白墙红瓦小楼上,裴卿悄然伫立,极远处被拦在昔县外侧的黄家商队里,则一片静悄悄。 064 下马威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昔县队伍集合完毕,和极远处的黄家商队的队伍遥遥相望。 黄家商队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远远的看着昔县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集结成方阵。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一路上声势浩大、所到之处人人避让的商队护卫,也都肃穆的停在原地,默默注视着昔县人的队列。 陈侍卫身为目前的昔县团练教官,把人带起来之后便开始让人喊号子,霎时间,整齐的仿佛还带有杀气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原野,仿若带着无形的气浪,破开了黄家商队气势汹汹带来的强大震慑力。 裴卿站在庄园小楼上凝望两方队伍,等到喊杀声停下来后,她注意到,从黄家商队里徐徐驶出来一架马车,直奔昔县团练方阵而来。 又过了片刻,陈侍卫上前似乎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之后,那辆马车转了个方向,直奔裴卿所在的庄园而来。 裴卿诧异的凝眸看了看远处的陈侍卫,心里有些奇怪,他怎么把黄家商队派来的人指使到庄园这边来了?这可不像是一直谨小慎微的陈侍卫能做出来的事。 果然,等到马车抵达庄园大门,被站在箭塔上的女弓箭手喝止住之后,从马车里跳下来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童子。 “黄家郎君黄十七,求见王妃娘娘,这是我家郎君的拜仪。”说着,童子遥遥对着大门的方向打开了手里一个小匣子,匣子里面的,居然是满满一匣子五颜六色的浑圆珍珠。 珠子在日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看得箭塔上的女弓箭手一阵阵眼晕。 “等着!”随着女弓箭手的呵斥,一个吊篮从高高的水泥箭塔上滑落,等小童把珍珠匣子放上去后才将其收了回去。 小童无声的仰头望着高达三丈的水泥院墙,被日光刺得不停眨眼都不舍得低头。 “郎君,这庄子居然是一整块石头盘的城!”小童低声的凑到马车边上说着,“墙上连道缝都没有,比昔县的城墙都齐整!” 马车里寂寂无声,也不知道车里面的人有没有听进去。 高高的箭塔上,女弓箭手将匣子移交给院内的人,转过身来低头俯视小童,高声喝道:“噤声,庄园门口不得喧哗。” 小童目瞪口呆的回过头来瞪着箭塔上的人,小声嘀咕一句:“干脆你说不要讲一句话好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马车外的小童登时站直了身子,闭上了嘴巴。 ——他家公子就已经很有派头了,出行不亚于王孙贵族,没想到这处庄子的主人派头更大,不仅把他们拦在门外许久,甚至连彼此之间交谈都不允许。 小童有点发怵的盯着一看就很厚重的院门,闷闷的做了个鬼脸。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站在外面二小童渐渐被四月末的暖阳晒的昏昏欲睡,就当他靠住马车壁想偷偷眯一会的时候,庄园大门打开了。 门开了可供一人进入的一道缝隙。 “你和你家公子可以进来,”只听门内有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呵斥道,“其他人和马车留在外面!” 小童偷眼望去,发现门内是密密麻麻手持弓箭的女弓箭手,为首的一个面色微黑仿似村姑,脸蛋圆圆的,眼尾总是带着笑纹。 小童好奇的问:“您就是瑞王府的王妃娘娘?” 村姑瞪了一眼小童,随即眼睛弯弯的回答:“我哪有我家王妃娘娘那么好看?你可以叫我阿杏姐姐,我是王妃娘娘的贴身女侍卫。” 小童当下便乖巧的唤了一声:“阿杏姐姐。” 阿杏满意点头,随手给了他一个小盒子:“乖,姐姐请你吃饼干?” 小童目光连闪,虽不明白何谓“饼干”,却仍机灵的把小盒子接过来,结果入手便嗅到一股香浓的酥酪味道,正是从手里的小小纸盒内传出来的。 他咽了咽唾沫,打定主意等会有空就尝尝这样吃食,看它为何有如此诱人的香味。 “阿杏姐姐,我家郎君身体不适,可否乘坐马车进去?”小童按下心思,专心央求眼前村姑模样的女子,“他现在没办法走路的。” 阿杏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口里却断然道:“不行。王妃娘娘有令,只能进两个人,多一个都不行,马车更不可以。” 说着,她面色不善的瞅着马车,似乎很怀疑马车底下藏着什么会随时扑出来的刺客。 小童还待央告,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一个奇异的男子声音,舒缓的道:“阿顺,不必多言,扶我下车。” 于是小童只能咽下满肚子的不平,飞快的进了马车,片刻后,马车下多了一个小小的二轮小车,是谓之“诸葛车”的轮椅。 一个身穿魏晋宽袍大袖月白长衫的青年男子就坐在轮椅上,被小童小心的借着一面板子将轮椅顺到了地面上。 阿杏吃惊的看着轮椅上的男子,讲话的语调都不由自主轻了三分。 她小声的问小童阿顺 :“你家公子的腿……?” 小童委屈的撅着嘴:“可不就是你看到的,我家公子行动不便呗。” 不光如此,阿杏观察到,这位黄家公子眼睛上居然蒙着长长的纱布,一直从鼻尖蒙到了额头,而腮边青丝垂落,更是遮住了他两边的面颊。 是的,这位黄十七黄公子不仅穿着打扮类似魏晋名士,甚至黑发披散如墨缎般的散落周身,外形也与魏晋名士别无二致。 阿杏觉得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在她的印象里,有钱人总是怪癖多多,打扮怪异一点也比较好理解。 她见小童握住了轮椅的推手,便示意女弓箭手们让开道路,她对远处白墙红瓦的小楼遥遥一指:“那没办法,行动不便也得按我们瑞王府的规矩来。” 阿杏没有被乖巧的小童讨好到,只是转身在前面为黄家的主仆二人领路。 “再说了,你们黄家商队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事先连个拜贴都没有,你们犯了规矩懂不懂?所以啊,王妃娘娘给你们下马威你们要感恩——没对你们喊打喊杀把你们赶出去就不错了!” 065 你们在昔县有细作?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小童阿顺不自在的咧了咧嘴,喃喃的说:“我家公子见过的贵人多了,数你家王妃娘娘派头大!哪怕是当朝九千岁韦公公见了我家公子,那也得客客气气按平辈论礼,哪有你家王妃娘娘这么……” 这么横的? 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深知自己眼下绝对不该把抱怨的词吐出半个,他虽然年岁不大,但也是受过正经训练的,仗着年纪小撒个娇没什么,但得罪人就不可以了。 阿杏可没觉得这位黄公子有啥了不起,她喜欢的是腰围三尺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对于黄十七这种魏晋风的瘦削美男子,完全无感。 带着那一主一仆往里走的时候,阿杏对排列两行的姐妹们点头示意,列队的可不是欢迎的队伍,而是两两相对的刀剑队伍。 ——大刀和长剑被握在备受训练的女侍卫手里,个个对黄公子主仆警惕恐吓、锋芒毕露,威慑意味十足。 黄公子被墨发和轻纱遮蔽的脸上没有什么外露的情绪,只是用掩在袖子里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阿顺再不敢多话,加快脚步推着小车跟在阿杏后面,快步顺着一条水泥路往缓坡之上的那栋房子走去。 在小童阿顺的眼中,远处的房子看上去简洁而不简单,式样竟然跟京城贵人们的别野都不同,看上去清冽淡雅,倒像是一副精工细作的工笔画。 尤其铺满山坡的各色鲜花、围在楼前的绿色草地,以及被油漆成白色的木质长廊,都分外与众不同。 而那小楼的窗子也与时下流行的小棱窗不同,而是整整齐齐的方格子排列成一行行,上面覆盖着轻软的细麻布,看上去爽利又透彻。 水泥路在小楼前面绵延出一个圆形的小小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池子里是两尾小鱼,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竟然像是河里游来游去的野鱼。 然而多了这两尾小鱼的点缀,这一幅工笔画就变得十分之生动,竟然有了些许五柳先生般的意境。 阿顺特意绕着鱼池转了一圈,发现公子并没有对奇妙的小鱼投以注意力,于是便不再自作主张,乖乖的跟在阿杏后面,一直到被人勒令停留在水泥小广场上。 这个时候,阿顺突然看到木质长廊上坐着一个素衣丽人,她看上去似乎在吃茶,端着茶杯的手指莹润如玉,竟然比那茶杯还要白三分。 再看她的脸儿,又有如最精巧的画工描摹出来的无上美人面,五官精致至极、偏生气质冷淡,看上去就如同一块冷玉,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接近,生生多了一份游离的仙子气质。 就在这个时候,领路的阿杏站在木质长廊下面对那丽人一拱手:“王妃娘娘,黄家商队的黄十七和他的书童求见。” 阿顺瞳孔剧震——坐在长廊上悠然喝茶少女,竟然就是那个以昔县团练给了他们公子下马威,还把公子马车拦在别野外面,让公子不得不出马车经过路面来到她面前人,昔县瑞王府的瑞王妃! 仙姿如玉的丽人放下茶杯,向阿顺和他家公子的方向看了过来,这当时,阿顺只觉得自己有如被冷泉浇灌,在对方那清澈明丽的目光下,自认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 就在这一瞬,本来清冷高华的丽人忽而微微一笑,登时,那股清丽绝尘的气质被娇软柔美所取代,刚才还觉得对方太冷的阿顺,此刻则昏陶陶的想“这个神仙姐姐笑得好好看”。 就在这时,阿顺听到公子又拿手指敲了敲小车扶手。 他当即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却又不由自主的抬起眼皮想要偷看瑞王妃——随着黄家商队走南闯北好几个月,他从未见过如瑞王妃般的又有仙气又有魅力的女子。 笃笃。 手指轻轻敲打木质扶手的声音传来 ,阿顺这才真正清醒,急忙取出早已备好的拜贴往阿杏的方向递了过去。 “这是我家公子的拜贴,劳烦阿杏姐姐转交王妃娘娘。”阿顺恭恭敬敬的把信端过去,恭敬不是给阿杏的,是给美丽的瑞王妃的。 阿杏大大咧咧的把信接过来,直接上了木廊 ,呈到了裴卿眼前。 裴卿随手接过来把拜贴放到一边,却并不说话,而是盯着站在半人高的木廊下方,一坐一立的主仆二人细看。 小童阿顺略过不提,她看得是黄公子黄十七。 拜贴上面的字迹她很熟悉,正式已经隐隐成为她笔友的黄公子亲笔。 而坐在轮椅上,只露出一个弧度绝美的下巴,整个面容不是被黑发就是被蒙眼布遮蔽的清俊男子,居然就是那个一手楷书洒脱俊逸、风骨卓绝的黄家商队主人? 不知过了多久,廊下的小童阿顺不安的动了动。 却听到那位王妃娘娘声音清脆、语调错落如珠玉般的冷淡问道:“你家公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她看似问的是阿顺,实则却看的是黄公子。 笃笃。 手指敲击木质扶手的声音。 阿顺微微一震,当即拱手回答道:“启禀王妃娘娘,我家公子自幼受过伤,郎中吩咐要我家公子少走路。” 可能是这个回答太笼统,阿顺看到瑞王妃又露出那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甜美的笑意。 她轻轻软软的说:“好可惜。来人,去请咱们昔县的药师孙渺渺,让她好好给黄公子瞧瞧——可怜见的。”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轮椅上的黄公子整个人微微一颤,再度笃笃的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阿顺便一把拽住阿杏,惨兮兮的哀求着说:“王妃娘娘,阿杏姐姐,虽说我家公子不告而来,但罪不至死啊!” 阿杏奇怪的问:“你啥意思?让娘娘信赖的郎中给你家公子看看还不好?你怎么说的我们要害你家公子一样?” 阿顺咽了咽口水,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脸上露出沉痛之色,他垂头回答道:“我家公子有恶疾,若被女子碰触变会发作,恐会危及性命——所以郎中一再吩咐不能叫任何女子碰他。” 他还没说完,就被木廊上的瑞王妃质问了。 “我一个字没提,你们怎么知道我口里的孙渺渺是女子?”只见这位少女王妃眼神冷冽,偏生嘴角笑意柔甜,令人几乎无法招架,“你们在昔县有细作?” 066 针锋相对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这句话令小童阿顺无从招架,他虽然伶牙俐齿,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当下吭哧吭哧哼哼唧唧说不上来一句完整的话。倒把这孩子急的要哭。 就在这个时候,裴卿听到了一个如珠玉般温雅的声音。 “王妃娘娘,黄家商队在昔县有驻点,驻点掌事认识全昔县的人、并将其整理成册报给鄙人,这也有错?”声音是从黄公子的方向传来的。 在场的几个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震惊和迷惑。 其中也包括了裴卿。 “为什么你闭着嘴也能讲话?——你会腹语?!”裴卿往前一步,纤细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搭在栏杆上,微微俯身打量着轮椅上的男子。 从他外貌上看,完全不属于充满铜臭味的豪商,而是那种擅长黄老之学的闲逸君子 ,再加上他那手出神入化的惊艳楷书,怎么看怎么是个仙气飘飘的绝世佳公子。 尤其他因坐姿看不出身高,而宽阔的椅背使得他看上去格外瘦削,就有了一种弱不当风的病态美。 ——实话说,这个黄公子的外貌,有点长在了裴卿的审美上。 而黄公子如此一个谪仙般的人,居然去学了时下被人视为“下九流”的腹语? 而且腹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会的,天赋和努力一样都不能缺少,这么一个生意遍天下的商人,为何要费时费力去学它?按理来说,他只需一个眼神,手下人就该懂得他要什么了吧? 阿杏小声的问:“王妃娘娘,啥叫腹语啊?” 裴卿摇了摇头,没有给她解释。 因黄公子露的这一手,倒叫她对他的防备略略散了一些。 她款步走下木质台阶,一步步向黄公子行来,衣襟飘飘欲仙,同样清华绝尘。 黄公子虽然被宽宽的轻纱蒙着眼睛,倒像是能看到她似的,微微侧头迎上她的打量,腹语语调板正的说:“某,黄十七,拜见瑞王妃。某喉咙受损无法言语,因此与人学了腹语之术,倒叫王妃见笑了。” 说着,他抬起宽袍大袖轻轻一拱手,修长手指在袖子里若隐若现,竟然比脸色还要白上一分。 裴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以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露出来的绝美下巴,淡淡的问:“黄公子面色白的不太正常,可是有疾在身?” 她下一句都准备好了:如果有疾在身,不如让瑞王府孙渺渺给瞧瞧? 然而,黄公子回答道:“某天生体弱,故而肤色如纸,惭愧惭愧。某随行有郎中调养,王妃不必费心。” 没有给裴卿可趁之机。 旁边站着的阿顺忍不住看了瑞王妃一眼,他家公子富可敌国、相貌顶尖、却不良于行又不能说话,简直又强又美又惨,正是说书人口中最惹女子怜爱的那一款。 但瑞王妃竟然拿审犯人那一套对待这样的翩翩公子,她还是个女人吗? 他家公子所到之处掷果盈车 ,京城贵女在路上见到了都得给他家公子让路,谁人不爱、哪个不敬?可公子他却从未拿正眼瞧过任何一个女人。 偏生公子他一辈子的傲气在瑞王妃这里都折了进去! 瑞王妃不心疼他家公子也就罢了,居然还逼的公子自揭老底…… “我家公子太可怜了。”想着想着,阿顺的眼圈不由得红了,不由自主咕哝出声。 惹来阿杏偷偷瞪他一眼。 “我家王妃娘娘讲话的时候,其余人都要噤声。”阿杏悄声叮嘱小童,“你不想被赶出去就别再插嘴。” 阿顺擦了擦眼睛,吓得连连点头——他要是被赶出去,他家公子可真就孤立无援啦 。 裴卿徐徐挪动脚步,淡淡花香随着她的举止而扩散开来,黄公子不动声色的偏了偏头,似乎是想躲开无形的香气。 “黄公子,”踱步到黄十七正前方后,裴卿转过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轮椅上的俊逸男子,“话又说回来,你想让本王妃将黄家驻点从昔县移出去么?” 轮椅上的绝色男子微微仰头,因鼻梁上方全数笼罩在一层轻纱里,反倒衬得鼻梁下方的唇形秀雅至极、颌骨线条逸美至极。 黄公子菱唇慢慢抿紧,腹语答道:“某知错,这就将驻点设到城外。” 他认错态度飞快,倒让裴卿没想到。 她心里的气又消散了一些。 “你不告而来,还带着上千人马,是来昔县示威的吗?”她继续质问。 对于昔县目前唯一的渠道商,她只想将其绝对掌控在手里,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而黄十七突然而至,却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乃是意外中的意外。 谁料,黄公子愈发的光棍:“都是某的错,某不该事先不奉告王妃。不过……” 裴卿的气静悄悄又散了一些。 “不过什么?”她的语调稍稍和缓了下来。 风吹动黄十七的墨发,深黑色的发丝在雪白的脸上有如一道神来之笔的水墨痕迹,惹眼至极。 他腹语道:“不过,鄙人去年来的时候也是带了这么多的人,王妃去年为何不斥责,偏生今年却……” 裴卿登时沉默。 去年她还没穿过来好不好?原主唯唯诺诺吃糠咽菜都不敢抗议,还会出面管昔县的事?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对黄十七说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昔县的规矩是上个月刚定下来的。”裴卿嘴角微微一勾,笑得挺甜,“黄公子驻点的人没告诉你?” 黄十七:…… 被反将一军后,他微微低下了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寻思对策。 裴卿乘势步步紧逼:“说,你带这么多人来昔县做什么?难不成是来闯空门的?” 黄十七袖手,腹语幽幽:“王妃居然忘了?去年这个时候,鄙人是来和瑞王爷联手参与边关互市的,今年瑞王爷离世时某病得厉害,以至于耽误了吊唁,也未曾来面见王妃,王妃若因此怪罪鄙人……鄙人无话可说。” 连消带打,给了裴卿一个糖衣炮弹。 裴卿笑纳了糖衣,转头把炮弹打了回去:“自然该怪黄公子,互市这么大的买卖,本王妃居然今天才知道,黄公子待人不诚矣!” 一个“待人不诚”的大帽子,再度将他一军。 067 害羞直男?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哪知姓黄的光棍以极,他没有抬杠指责裴卿这个瑞王妃连去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而是再度轻轻拱手:“果然是某不诚,某的错,互市怎能不叫瑞王妃参与?王妃责怪的好。” 裴卿的气再度消了一些。 “你家护卫数量太多,加之兵强马壮,令我们昔县人很不安,”她当即得寸进尺,“让他们退后五十里,难道我昔县还会抢夺你的货物不成?” 她说话之时,黄公子的书童频频拿眼看她,似乎很为他家公子鸣不平。 一直到裴卿咄咄逼人完毕,阿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然而黄十七的回答是:“可。” 说罢,他自袖子里取下一枚扳指递给阿顺:“持我信物,去令所有护卫向外迁移五十里,只留脚夫看货。” 阿顺瞠目结舌,委屈的呼哧带喘。 “公子,你怎么能随便就……”他愤愤不平的看看裴卿,又看看自家公子。 但最终还是接过了扳指,面带不安的离开了。 等阿顺离开后,裴卿才闲闲的说:“你这养的是书童还是儿子?怎么那孩子在你这个黄家掌权者面前啥都敢说?” 黑发遮蔽了黄十七的腮骨,只露出一个如同手艺最高超的玉石匠人徒手雕刻出来般的绝美下巴,他听了裴卿的话之后,风度翩翩的拱手道:“那孩子是某一位故人之子,与某颇有渊源,故而养得的确有些天真无邪,让王妃见笑了。” 裴卿没说话。 她突然注意到,黄十七除了刚一见面的时候客气的尊称了她一句“王妃娘娘”,后来都是直呼她“王妃”。 看来他面上恭谨,实则心内狂傲不羁的很呢。 他表现得再客气有礼,也掩盖不了他没将人放在眼里的事实。 想到这里,本来散的差不多的气,隐隐又回来了一些。 “孩子没家教,错的不是孩子是大人,”她不阴不阳的说,嗓音绵软面容清冷,“黄公子以为呢?” 黄十七再度发挥了他超卓的聪明才智,求生欲满满的答道:“某的错,某下次再来必不带阿顺。” 裴卿逐渐升高的气性略略消散,看着黄十七被轻纱遮蔽的上半张脸,樱唇终于微微上扬了一丝。 “还没问黄公子,你这眼睛是怎么了?”她绕到他轮椅另一侧,向前靠近了一步。 黄十七登时不动声色侧过头去,拿黑发垂落的侧脸对着她。 裴卿一怔,随即升起几分疑惑,奇怪,为何这人要躲避她的目光? 看着对方瀑布般的丝滑长发,她探究的眼神几乎想要化成x光,穿透那层洁白的轻纱看到下方的风景。 过了许久,才传来黄十七温雅的腹语:“某眼有疾,遇日光便垂泪不止无法睁眼,因此不得不在外面以纱布蒙眼。” 裴卿恍然,闹不明白这算什么眼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这种病肯定属于不好治的疑难杂症。 所以轻纱的作用相当于墨镜?其实轻纱后面的眼睛勉强能看到点东西? 她心下微微一动,随即让阿杏拿来纸笔 。 “本王妃非常好奇,在蒙着眼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写字的?”她转过去亲手推住黄十七的轮椅,想把他推到院子里的小桌旁,让他在桌上提笔写字看看。 谁知,她的手刚摸到轮椅的推手,就发觉手下一空,黄十七竟然自己转着轮椅走了,却是连碰都不肯被她碰一下。 裴卿的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想要恶作剧的欲望。 ——这人信上若有若无撩拨她,见面后却如此闪躲,感觉不欺负欺负他都对不起他这份羞涩呢。 刚才连消带打把黄家商队不速而至的气出了,现在她起了点别的心思。 想到就做,裴卿加快脚步抓住黄十七轮椅的扶手,抢在他前面迅速将他推到了桌子跟前。 而后她满意的注意到,黄十七瑟缩了一下,清瘦绝美的下巴不动声色的偏离她的方向,他甚至将后背都从椅背上挪开了。 只因她在背后? 面对这么个“色厉内荏”的仙逸男子,而且是只敢写信暗撩、见面就怂的直男,裴卿脸上泛起柔美笑意。 对付奸商不容易,但对付直男……可就简单多了哦。 黄十七看上去似乎在不动声色的躲避她的视线,他精准的拿住毛笔,垂头问:“王妃想让某写什么?” 裴卿气定神闲的回答:“当然是互市。” 黄十七垂头不语,片刻后笔走龙蛇,开始在纸上银钩铁画的书写内容。 他执笔的姿势十分端正,唯一有点古怪的是只露出一点点雪白的指尖,两只手都隐藏在宽袍大袖里。 ——这么害羞的吗? 正是这份半遮半露,愈加显得他的指尖有如上好美玉,写字的姿态也潇洒若风云,每一个字在力透纸背的同时,也俊逸端肃、呼之欲出。 裴卿本来还在看人,等他写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他的字上。 “黄公子的字貌似柳体,却更为遒媚劲健,看上去倒有些像《定慧禅师碑》上面的字,”裴卿一边细细的看字,一边评赞道,“习裴体字多久了?” 因为本家的关系,裴卿在现代的时候习字也喜欢裴休的字帖,说起来,前朝这位裴休裴公美可是有个非常有名的儿子——法海禅师。 “还好,令王妃见笑了。”黄十七低头写字,口中淡淡回答,“自幼习字,因义父擅裴公体,某便学了裴体 。” 他越写越慢,往往为了不将手露出来,不得不以非常小心的弧度挥洒笔墨,放在外人眼里,便显得十分之保守,似乎唯恐被人看到哪怕一寸肌肤一样。 这已经不只是羞涩了。 裴卿口中轻哼,嗓音清甜柔美:“小小年纪执笔不易,黄公子自幼便很了不起呢,果然长大后成就一番不得了的事业 。” 落在纸上的笔尖微微一顿,虽然很快便若无其事的进入下一笔,但终归在纸上留下了一点点圆润的墨迹。 裴卿便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看,直男么,大都吃绿茶这套哦。 068 此计大妙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不敢当。”黄公子以腹语回应她,“勉强糊口罢了。” 有汉以来,自张骞出使西域,“互市”便初露端倪。 邻邦两边通过商人互通有无,比如《新唐书•陆羽传》称:“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说的就是茶马互市。 因朝廷禁止与外邦交易各种金属,所以茶叶便成为互市首选货品,“以草木之叶,易边场之用,利之最大者也。” 与前朝不同的是,前朝的互市是两邦跑商自发进行的,而本朝的互市是在朝廷监管之下的,设立固定的地点与北蛮族进行贸易,以商贾为转运媒介,将南方商品迅速运往北方,并在指定时间和指定地点内与外邦交易。 所以,每年的几个固定时间,黄家都会倾巢出动自南向北满载货物,只为在利润超高的互市开市期赚取更多利益。 “用茶易马,固番人心”一直是前朝和本朝的一种手段,以茶马互市而使得边防巩固,将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减小,又能从外邦手里赚钱养兵,乃是本朝对付外邦的阳谋,于堂堂正正之中透着洞悉人心的手腕。 裴卿一边听着黄公子娓娓道来的讲解,一边看他写字,不知不觉便将思路引入到昔县的发展上。 昔县北上百多里地就是边塞,边塞苦寒而穷困,但来往的商人却个个富可敌国,她昔县占据的位置不可谓不险,但……就如“危中有机”这个词汇一样,高风险是和高利润相伴的。 为什么她就不能成为这些富商中的一个呢?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昔县有什么产品是可以用于互市的? 听了她的问题,黄公子略一沉吟便以腹语回答:“不能出售药材,也不能出售粮食,矿石和金铁等物更加不可以……如果昔县这里能产盐,倒可以用来在互市上大赚特赚,不过,先不说昔县有没有盐矿,瑞王妃你在朝中有人吗?没有人,昔县是没有资格卖盐的。” 裴卿没说话,他便继续道:“前朝安史之乱后,唐肃宗任命第五琦为盐铁铸钱使,创榷盐法,将盐政从民间买卖化为官家专卖,在各地盐场置监院,所产盐只能卖给官府,官府再加价卖出,于是食盐官营,禁贩私盐。本朝延续了前朝的很多律法,盐铁官营亦是如此。” 裴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难怪每次黄家商队所携盐巴都那么贵,本王妃之前还以为是旅途运费过高,却原来是官家的盐。” 世上最赚钱的就是垄断,就是这个意思。 按理说,黄家这种商人是不允许贩卖食盐的,不过显然人家钻了什么空子,来往货物中从未缺乏食盐,也从未受到问责……那么,黄家背后的势力又是哪一路呢? 停了停,她缓缓地展露一个清甜柔美的微笑,温软的说:“谁说昔县没有拿得出手的货物?有,而且数量很多呢。” 黄公子此时已经写满了一张纸,闻言便迅速放下笔,袖手道:“愿闻其详。” 裴卿悠然的回答:“那就是纸。我要对北蛮族出售《女戒》、《弟子规》、《无欲无求》的绘本。” 黄公子:??? 《女戒》他知道,是约束女子,将女子变成木头人的“名著”,另外两本…… “请恕在下驽钝,”他长袖低垂,腹语淡淡,“何谓《弟子规》?《无欲无求》?又何谓绘本?” 辫子朝才出现的《弟子规》,此时自然没有,里面有许多封建糟粕,虽说也有劝人向善的一面,但不加筛选全盘接受这本书的话,只能导致后代思想僵化、丧失主观能动性、乃至丧失进取心。 而《无欲无求》这种辣鸡鸡汤文,万界交易系统中多的是,十文钱就能兑换一本,物美价廉滴很,通篇劝人颓废放弃佛系躺平,很适合给积极进取的异族人来读。 裴卿避重就轻的回答:“绘本就是小人书,用来给孩童启蒙的——宣扬我朝文化,教化外邦蛮夷,从我昔县做起!” 这三本是她精心挑选的,若蛮族能学会这三本,自然就能从野兽而自我驯化为本朝顺民,对本朝文化产生认同和依附感,放弃北蛮那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阻滞其思想发展,迟缓其进攻态度,从而约束蛮族的侵略成性的习俗。 还有什么是令蛮族失去凶性更叫人期待的呢? 若能以文字将蛮族凶性消磨掉,昔县和边塞的日子可就安稳多了。 黄公子弧度清绝的嘴唇微微挑起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扳直,他以腹语恭谨的道:“那么,这几样书,王妃作价几何?” 裴卿纯良而无辜的说:“本王妃菩萨心肠,这几本书买一赠一,每本只要半头羊,买全套还送儒家学说的进阶版——八股文合集呢。” 给目不识丁的野蛮外夷送去封建糟粕的温暖,不用谢。 木廊上安静了许久。 黄公子显然消化了裴卿的用意,因为他说:“王妃之见识,胜过朝中鸿儒百倍!” 裴卿趁机给他倾销:“别急,还有捆绑销售呢:若外夷购买黄家的茶叶不足一斤,则昔县绘本作价半头羊;若外夷购买黄家的茶叶超过三斤,则昔县绘本折价出售;若外夷购买黄家的茶叶超过十斤,则昔县绘本免费赠送——黄公子,自此互市,你家的茶叶可该提提价了哟。” 黄公子再度沉默,墨黑长发遮盖了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绷紧的唇瓣。 “可。”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他以腹语拍板道,“此计大妙,容某回去重新给黄家茶叶定价。” 说罢,他也不许裴卿碰他的轮椅,更谢绝了阿杏等人帮忙推小车的便利,自力更生的转动车轮,沿着来时候的路回去了。 裴卿目送他远去,桃花眼中含义莫名。 * 黄十七一出现在瑞王妃庄园大门口,在门外侯着的黄家随从急忙跑过去服侍他,小心翼翼的将他连轮椅一起抬到了宽敞的马车上。 车轮转动,马车平稳的离开庄园大门,而后沿着水泥路回到了黄家商队在野外的驻地。 驻地里已经搭建好了帐篷,黄十七的轮椅进入属于自己的帐篷后,就下了死令,严禁任何人入内。 而后,帐篷紧紧关闭,里面鸦雀无声。 黄十七的帐篷里光线幽暗,他独自坐在轮椅里,面前摆着一面高大的铜镜,铜镜中加了陨铁,因此镜面银白透亮。 此刻,他对着铜镜缓缓摘下遮蔽了足有半张脸的轻纱,露出一双鹰隼般漂亮的眸子,以及以及清贵峥嵘的正片额头。 而后,他缓缓将披散在肩头的如缎墨发束起,露出两边饱满的耳垂。 069 第二个马甲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将长发整整齐齐的梳理为发髻后,黄十七便取出一壶烈酒,将其倒在铜盆里,而后以洁白丝帕蘸取酒水,开始以酒拭面。 玉白色的膏脂随着丝帕上的烈酒而离开了他的皮肤,露出下面小麦色的肌肤,等整张脸擦拭完毕,“黄公子”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成健康的肤色。 他不光擦了脸,还仔细擦拭了双手和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而所有苍白的肌肤居然只是因为那一层白色膏脂而显示出来的白,那双手的手背因失去了雪白的遮蔽层,便重新显现繁复的疤痕。 去掉所有的易容,他是一个拥有阳光蜜色肌肤的美男子。 他是李逸。 一个逸扬傲绝、如仙亦如画的清俊男子。 现在,“黄十七”……也就是李逸站起身,将身上华贵的丝缎衣物利落丢开,换上了粗麻布的昔县侍卫服,揽镜自照看看肌肤上是否还有漏洞。 确定身上的白色易容物涓滴不剩后,“恢复”李逸身份的“黄十七”微微叹了口气,取出一方青色面巾仔仔细细戴在脸上,直到只露出一双如星辰般湛然的眸子。 帐篷外的人们井然有序,没人进来打搅他,直至夜幕降临,管事们指挥脚夫歇脚,而后营地里迅速变得安静。 只有火堆里偶尔传出来的木柴噼啪声,显示这是一群活人扎堆的营地。 二更时分,一抹飘忽的黑影从“黄家公子”的帐篷穹庐处飞了出来,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掠出营地,像鹰隼一样往昔县县城飞掠而去。 这天晚上的陈侍卫照例安排好巡夜,便回自己被分配到的宿舍休息。 他进门后刚转身把门拴上,就察觉室内冷风一闪。 “谁?”陈侍卫瞬间拔刀。 等他急速转身,看清椅子上多了一个人之后,这才缓缓收刀入鞘。 “主上。”陈侍卫对李逸行拱手礼,关切的问,“您怎么回来了?” 李逸淡淡的回答:“伤养好了,随便回来转转。”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老陈苦了脸色。 “怎么?”李逸眼尾微微抬高,冷然的看着老陈,“盼着我养不好伤还是怎的?” 老陈一副喝了三斤苦汁的表情:“不是不是,您伤好了,属下高兴还来不及,就是……就是王妃娘娘对您有个禁令。” 李逸轻哼:“我知道。” 然而,没想到陈侍卫居然说:“主上,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若叫人看见我私下接待主上,我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李逸瞪他:“我就来问你几句话也不行?你到底是谁的人?王妃能叫你丢饭碗,我不能?” 陈侍卫求生欲爆发的回答:“属下是瑞王府的人。而您,永远是属下最崇敬的主上!” 李逸懒得理他,径自问道:“王妃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吗?有没有对你们提起过我——我是说,除了那条荒唐的禁令。” 老陈咽了咽空气,干笑道:“王妃娘娘说……说已经忘记你了。” 啪,桌角被李逸掰了下来,他随手将木料捏成了碎末,压着嗓子问:“还有吗?” 老陈心惊肉跳的看着被杀鸡儆猴的桌角,额角冷汗涔涔,突然感觉屋子里憋闷得要死:“再就是,再就是王妃娘娘说,应该多跟黄家那位公子亲近亲近——主上,这是阿杏告诉属下的,属下一个字也没改!” 哗啦,碎成渣的木屑撒了一地,紧跟着,硬木制作的方桌寸寸断裂,变成一地的木头块,而李逸则消失不见。 “完了!”陈侍卫痛苦的捧住头,难得的哀嚎起来,“两个主子都这么难伺候,我该怎么办哪?” 这个时候,李逸已经踩到了瑞王府花园的墙头。 他以气音喃喃自语:“当初迫不得已死遁脱身,却没想到如今就连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都无法相认。夫不是夫,妻不是妻……天理何在?!” 瑞王府内外的人对他来说就如杂草灌木,没一个能看穿他的身法,也没一个能是他一合之敌的,所以他从来没料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回不了“家”。 一个潜移默化中获得了他的认同和依恋的地方。 这个地方因为有了裴卿的存在,才在他心中有了意义,而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也是渴望有家的。 李逸晶亮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飞身跃过墙头,如轻烟一般穿梭在瑞王府后花园上空,直至抵达二层小楼的栏杆之上。 他侧耳细听,超卓的耳力令他听到里面独属于裴卿的呼吸声,气息悠长甜美,看样子裴卿睡着了。 想了想,李逸取出一块瓦片远远的投了出去。 吧嗒,瓦片落在院子里,一楼的门瞬间打开,阿杏手持长刀冲了出去。 而一楼令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耐烦的问:“阿杏你又发什么疯?”是来自京城的女刺客,孙渺渺。 阿杏冲到院子里才发现地上的咯噔声来自一片瓦,她一面东张西望,一面低声回应孙渺渺:“你小声点,别惊醒了王妃娘娘!” 一楼的孙渺渺厌烦的说:“夜行人惯用的投石问路伎俩,你别理,快快回来守住楼梯。” 她是老江湖了,村姑出身的女侍卫阿杏自然服气,因此阿杏也不再看那片疑似从屋顶掉下来的瓦,径自守住了一楼入口。 “夜行人在哪?”她小声的问孙渺渺。 孙渺渺似乎打了个呵欠,无所谓的说:“管他在哪?只要我们守住入口,哪个夜行人甭管想对瑞王妃做什么都不可能得手。不过若是你被调虎离山,二楼的人反倒会有危险。” 阿杏有些担心的说:“万一夜行人能飞檐走壁呢?” 孙渺渺想了想,懒唧唧的说:“不可能,二楼窗子小的连猫都进不去,门是一整块厚木料,我验过,想在不惊动我孙渺渺的情况下进去二楼是铁定不行的。” 换句话说,若真有夜行人,也得先从一楼冲进来,过了她孙渺渺这一关才能够到二楼的瑞王妃。 而孙渺渺自信,世上就没有她对付不了的江湖人——除非他有瑞王妃那样出神入化的超高厨艺! 就在一楼两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从二楼传来夜猫的叫声。 “喵~” 孙渺渺的声音更笃定了:“看,甚至都不是什么夜行人,是发春的猫把瓦片碰掉了。嗐,春天就是这点不好,该发春的都发春了,烦人。” 而这个时候,烦人的夜猫已经轻若无物的跃到了楼顶,他迅捷如鬼魅的按下了楼顶的某个机关,紧跟着,一个勉强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了。 李逸无声无息的自洞口滑了进去,进去之后,洞口重新严丝合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070 暗室独处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室内一片昏暗,裴卿悠悠醒来,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醒。 她翻了个身,脸朝外躺着准备继续睡的时候,突然察觉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那是一种很明显的存在感,就如同人在野外突然被猛兽盯上一样,被人注目的存在感很是强烈。 刷,裴卿脖子后面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屋子里,多了一道呼吸声。 气息十分悠长舒缓,根据她从孙渺渺口里得到的某些江湖常识,这种呼吸音是属于武林顶尖好手的。 裴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楼下的孙渺渺没有示警,更没有上楼来保护她,以至于她固若金汤的闺房里居然进了人,但这不妨碍她悄无声息的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柄匕首,牢牢的攥在了手里。 匕首上有孙渺渺亲手涂抹的药,见血封喉的那种。 就在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努力瞪大眼睛想找到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人在哪里时,她听到了李逸的声音。 “王妃说,想要忘了我?”李逸声音冷沉,听起来如同沧澜海面下面的暗流,“还说要跟黄家公子多多亲近?” 裴卿:…… 原来是李逸!原来屋子里多了的这个人是李逸!他怎么来了?不是,他居然还敢回来?不是不是,他居然无视他的禁令?不是不是不是,他居然,居然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好胆! “好哇,阿杏和孙渺渺居然放你进来了?”她当下丢开匕首,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对着黑暗咬牙切齿。 什么恐惧,什么警惕,什么紧张,全都烟消云散。 她把匕首塞回枕头下面,对着黑沉沉的暗影气闷的说:“我要扣她们奖金!” 李逸没说话,但呼吸音明显加重了。 “你不让我回家,这还有天理吗?”他同样郁闷的质问,“居然还为此张贴了告示,居然不是一句气话,岂有此理!” 虽然屋子里漆黑一片,但裴卿此刻却觉得胆肥如牛,气呼呼的骂他:“我想看看你的伤口你都不让,我算你什么人?这里是我的昔县,我的屋子,你给我走!” 李逸的声音消失了片刻。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他又轻又柔的问:“原来是关心则乱……别气了,我的伤已经好啦。” 裴卿用小拳头捶床:“我没有关心你,你可别乱引申!” 一想到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都无法留下这人,她便气愤填膺,吃死鬼王爷的醋吃得无法自已,暗暗嫉妒死鬼王爷对李逸的影响力。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的卧室里有丝丝缕缕的气流在流动,原来李逸刚才一直坐在一把椅子上,现在,他向她缓步走了过来,脚步轻的像猫。 察觉到了这一点,裴卿急忙低喝:“你给我站住!” 黑暗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停在她床前,李逸以气音低声的问:“避毒珠呢?你戴着吗?” 裴卿没好气的回答:“那颗珠子一碰到我的匕首就会发出嗡鸣,我嫌烦,把它丢了。”其实是锁到梳妆盒里了。 李逸的呼吸声消失了一瞬。 “匕首上是不是有毒药?”他悄声问,“不会是那个女刺客给你的匕首吧?避毒珠遇毒物会示警。” 裴卿挑衅的轻轻哼了一声:“是又怎样?孙渺渺特意调配了给我防身用的。” 听到李逸长长的叹息后, 她恶意满满的加了一句:“匕首却是那位黄家公子送的,据说是欧治子后人以天外陨铁打造,价值万金、削铁如泥的宝刃呢。” 果然,她如愿以偿的听到李逸的呼吸变得又粗又重。 生气了吗? 酸了吗? 那就对了! 裴卿的气一点点平了下去,有点小得意的绿茶道:“唉,我本来是不想收的,身边这么多侍卫总能保护的了我,可是黄家公子苦苦哀求,不收下这把匕首他好像就不高兴呢。我毕竟还要用黄家的渠道,所以只好收下啦。” 告诉他,不是没有人在追她,气死他! 李逸没说话。 气氛有些微妙。 等到他开口,说的却是:“避毒珠你还是戴在身上吧,我怕有其他的江湖人会在暗处对你不利,戴上它,起码毒物之类就不能近你身了。” 裴卿大失所望,继而愤愤。 她故意的软声软调道:“不可以呢,黄公子一片好意,我不可以辜负呢。” 本来,李逸听到裴卿因为担心他才生气的时候,心里已经被甜蜜填满,现在,听到她不停的提起那个姓黄的,甜蜜又迅速的全数变成了酸涩。 酸得他舌根发苦、想找“黄公子”打上一架。 ——尽管,“姓黄的”是他自己假扮的。 他控制不住的说:“我也送你一柄匕首,你把沾了毒药那柄扔掉。” 说着,他解开袖子的暗扣,将环在自己手腕上的软刃解了下来,柔声哄诱道:“我这把匕首平时还可以绕在手腕上,十分好带,比那姓黄的陨铁匕好用百倍。” 裴卿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像一只偷到鱼吃的小猫。 她忽而道:“那我可得点灯好好瞧瞧。” 十好几天没见过李逸了,她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更想欣赏欣赏他吃醋的眼神。 下一秒,她的手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而后,尤带着对方体温的软刃被他轻轻环到了她的手腕上。 裴卿听到李逸的声音就在她耳畔三寸处响起:“看,可以调整粗细的。不用点灯了……瞧,调好了,刚好贴合你的手腕……” 气流吹过她腮边的绒毛,带来细细密密的痒意,低沉悦耳的男子嗓音传入她的耳道,倒像是在她耳朵里用无形的羽毛轻轻的挠。 轻喘了一口气,裴卿侧头躲避开他的气息,有点吃不消的命令:“你别离我这么近,离我远点!” 她随即发现,李逸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坐到了床畔,和跪坐在床上的她咫尺之遥。 黑夜,暗室,孤男寡女。 刚才因为情绪起伏而没留意的事,现在突然强烈无比。 裴卿咽了口唾沫,有点迟疑的想,这时候是不是该喊楼下的两个女侍卫进来?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作者芝麻酥,四月天古风女性小说网首发,求支持。】 071 醋海狂涛起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黑暗中气流涌动,李逸低低的用大提琴般的声音问:“怎么,王妃也知道怕?” 裴卿吸了口气,悄无声息的往后撤了撤,嫩声嫩气的嘀咕:“我怕什么?” 口里虽然质问,但身子却是实实在在的躲避着他。 拥有暗中视物能力的李逸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的动作。 裴卿自以为自己的肢体语言被黑暗掩盖,实则被身边的人一丝不错全放在眼里。 李逸眸光闪动,借着黑暗,悄悄摘下了面巾,而因为屋子里光线太差,没有夜视能力的裴卿自然无法看清他的脸,也就不知道他解开了“嚼头”。 但这不妨碍她像小动物一样察觉了危险。 就像是被猎豹盯住的羚羊一样,裴卿发现自己从头到脚每一颗细胞都纷纷苏醒过来,无比敏锐的感知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灼热视线。 她不动声色的又挪了挪身子,胳膊登时便碰到了坚硬的床头——已经没有地方可供她躲避了。 而不断逼近的滚烫气息却在一寸寸告诉她,李逸正在不紧不慢的贴过来。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避免令她战栗的事情发生,裴卿心念急转,迅速而紧迫的说:“对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需要你的意见。” 李逸单手撑着床板,以气音低低的道:“什么?” 裴卿咽了口空气,同样以气音回答:“我打算组建属于昔县自己的商队,你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人选?”李逸漫不经心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惊讶的捕捉到了她的瑟缩。 裴卿硬着头皮尽量舒缓的回答:“对,选多少人?男女比例怎么搭配?第一趟是不是要先跟着黄家商队一块走……” 她剩下的话消失在喉咙里,因为,一根拇指贴住了她的嘴唇。 李逸以轻到几乎无法听清的气音催促:“说啊,我听着呢。” 裴卿:…… 她忽而发现,就算是现在叫楼下俩女侍卫进来,似乎也有点晚了? 她樱唇颤抖,如被火焰烧灼,烧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大脑告诉她赶紧说话,抢回主动权。 但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僵硬紧绷,好像多动一下就会失控一样。 在黑暗中,李逸宽阔的胸膛好像被无限放大,而她却有如跌进蛛网的蝴蝶,每一下挣扎似乎都没有意义。 就在裴卿心头揪紧,以为李逸一定会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口唇上的那根拇指移开了。 李逸的声音连同呼吸的气流一起扫荡着她的耳轮。 “想法非常好,”他的男低音如同暖流冲刷着她的耳廓,“可以先挑三百人跟着黄家商队去互市趟趟路,等从互市出来,就可以正式组成商队出去跑了。男子领头人我推荐铁柱,女子领头人你得自己定,三百人里有一百脚夫,两百护卫,但全都得是经过训练的团练兵……” 他娓娓道来,明明说的是正经事,听 在裴卿耳朵里却如同情话,令她面颊滚烫、呼吸急促。 李逸说了一段话之后,发现他的王妃毫无动静,他不由自主的说:“你问我就对了,那个黄家的鼠辈懂什么?信我自然胜过信他。” 裴卿无语,面颊热力稍退。 ——好好的说着话,却又来发酸,该酸的时候不酸、不该酸的时候乱喝醋? “鼠辈这个词太难听了。”她细声细气的抗议,“你不要这样形容黄公子。” 身边人的呼吸登时粗重,李逸隐忍的以气音道:“我的错,我就不该提起他,他算个屁?” 难得听到他爆粗口,裴卿只觉哭笑不得。 “你错了,”她软绵绵懒洋洋的反驳道,“黄公子目前对昔县来说重要无比,我不允许你侮辱他。” 耳畔传来李逸的喷气声。 “难道我就不重要?”他压抑的问。 裴卿这时已经放松了下来,她发现李逸并不会对她怎样后,缩回去的胆子又肥了起来。 “你又不常在昔县,有什么重要的?”她轻轻哼了一声,故意刺激他,“虽然我先认识的是你,但黄公子却是昔县最重要的渠道商,自然——”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人含了进去。 裴卿如遭雷击,在黑暗中瞪大双眼不敢呼吸,像是被谁施了定身术。 糟了,刺激过头了。 ——那根拇指不过是先头兵,现在才是大举进攻! 一阵细微的声音过后,李逸稍稍退开,轻柔的提示她:“吸气,不要憋到了。” 裴卿这才发现自己忽然忘记了呼吸,果然感觉隐隐的胸闷。 她急忙紧喘几口,而后便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流打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又反过来扑住了她自己。 她自以为急促,实则轻缓无力的抬手抵住他的胸襟,细白的指尖在他深黑色的衣料上显得娇柔无比。 后脑勺上传来温热的手指触感,她发现这人正在顺着她的头皮把玩她的长发。 这一刻,战栗中别有柔情,饶是貌似娇美实则女强的裴卿,也不由得沉醉在这种亲昵的气氛里。 “你不要离那个姓黄的太近,”李逸声音传来,胸腔里有醇厚的嗡鸣,“我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卿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抱着,想抬头,头却被一只手压着,只感觉到头顶有轻而热的吻不停落下来。 “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她软声软调的回答,如水一半娇软的人,性格却刚强无比。 李逸感觉胸膛内刚消失的酸汁又全数回来了,而且撑得他想炸裂胸膛。 他勉强按捺着,将给裴卿顺毛的那只手放到她的下颌,柔缓的抬起了她的手。 “你利用那姓黄的就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但就是别撩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裴卿一歪头别开他的手指,挑衅道:“奇了怪了,你说这话简直就像你是我夫君一样,李逸,别忘了你的身份,本王妃想跟谁玩就跟谁玩,用得着你管?” 李逸心中酸苦非常,不由自主手臂收紧,急促的气息打在眼前这娇人的脸上,恨不能立刻便吐露自己所有的秘密。 ——但且慢,现在万万不能失去理智。 更不能跟眼睫毛都是心眼的王妃说实话! “好,我管不着,我走!” 072 金砖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说话间,裴卿便感觉束缚着自己的铁臂离开了,眼前黑沉沉的人影起身便走。 她讶然道:“这么不经逗?” 留给她的,只有一缕细微的风声。 黑暗中的李逸消失了,徒留裴卿瞠目结舌。 轻烟般的影子掠入黄家商队在野外的驻地,悄无声息的跃进当家人黄十七的帐子。 李逸面无表情的摘下面巾丢在一旁,挑亮烛火对着铜镜开始往脸上涂易容物。 白色如玉的膏脂一层层如第二张皮肤一样覆盖住他本来的肤色,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其仔仔细细擦满整张脸,甚至包括耳廓和耳背,而后在唇上淡淡的点了点。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肤如白玉、苍白消瘦而又清俊的翩翩佳公子,他的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病弱而儒雅,气质与李逸本人已有天壤之别。 涂好了脸,又涂完双手和手腕,确定不使用烈酒的情况下怎么擦都擦不掉易容物后,李逸解散墨发,气闷的倒在床上,一晚上都没睡好。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黄家商队的驻地来了昔县的人。 为首的是昔县瑞王府管事之一的阿杏,以及名为铁柱的一个团练伍长。 驻地的脚夫头小心翼翼的在“黄十七”的帐子外请示:“郎君,瑞王府的人来了,说想跟您商量这次互市的事。” 帐子里没有声音。 阿杏便对帐子说:“黄公子,我们昔县想参加这次互市,我身边这位是昔县刚组的商队管事,铁柱,您看您方便接见我们一下吗?” 以洒金羊毛毡为主体的厚实帐篷阻住了外界一切视线,帐子里过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才传出来一个冷冷清清、幽雅慵懒的男子声音:“不方便。” 阿杏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封信递给黄家商队的脚夫头:“这是我家王妃娘娘的亲笔信,劳烦老哥你给你家公子送进去。” 没想到,脚夫头却是十分惶恐的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人身份低微,不配进郎君的帐子,还是等书童阿顺回来之后,你再来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阿杏有所表示,脚夫头脚底抹油溜了。 阿杏看看紧闭的帐门,又看看自己久经训练的大刀,又看了看帐门。 铁柱提醒她:“杏管事,你毕竟是王妃娘娘派来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王妃娘娘指点的吧?” 换句话说,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瑞王府更代表了瑞王妃,她现在要拔刀就砍,那在外人看来,黄家和瑞王府的合作就算是到头了。 阿杏虽然是个吃货,但并不傻,她把玩着长刀的刀柄,看了看严严实实的帐篷,忽而嘿嘿一笑。 “黄公子,我家王妃娘娘今天做好吃的呢,你不想来尝尝看吗?”她仗着信息优势,一面大声吸溜口水一面说,“王妃娘娘新近让人炼制了一种如同牛乳般的油脂,可以和烤的松软香甜的蒸饼一起吃,娘娘说是一种前朝‘酥山’都敌不上的美味呐!” 见铁柱用一种看吃货的无语眼神看她,阿杏大大咧咧的补了一句:“就连娘娘十分信赖的李教官,都从未吃过这道美味,黄公子你见多识广,不想见识见识?” 铁柱还在怀疑阿杏口水上脑,那边帐子里已经有了动静。 冷清幽慢的男子声音淡淡的穿透羊毛毡:“李教官,是何人?” 阿杏咳嗽一声,对着帐子挤眉弄眼:“那位可是娘娘心腹。不过现在外出公干去了——除了他,再没有什么人能配的上我家娘娘亲手所做的吃食。” 帐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阿杏加了把劲,继续道:“虽说那位李教官总是去娘娘跟前抢食,但娘娘的确待他不同。可是如今有了黄公子你,情势就不一样啦——娘娘说,她很希望能与你共进茶点,她做好糕饼,煮了你送来的茶,就等你来,以前她可从来没邀请过男人啊。” 帐子里面如冰窟一样宁谧。 就在铁柱以越来越怀疑的眼神看向阿杏的时候,账帘撩开,坐在轮椅上、黑发如瀑、轻纱蒙眼的黄家公子出现了。 “为何不早说?”黄公子双唇不悦的抿紧,以腹语质问阿杏。 阿杏得意的瞅了一眼甘拜下风的铁柱,傻笑着回答:“娘娘说先公后私,如果黄公子不理会昔县提出的公事,那就只好由娘娘亲自出面了。” 她本以为这么说,这位“黄公子”铁定会高兴起来,没想到,坐在轮椅里、玉雕般的一个清雅公子变得更冷沉,简直冷成了一尊冰人。 铁柱用“莽张飞错用激将法”的眼神,怜悯的瞅了一眼阿杏。 不过,他好在也算亲眼面见了黄家的话事人,因此趁着黄公子不说话,他急忙躬身道:“黄公子,我家娘娘挑了三百人组了昔县自己的商队,小人不才,是商队的管事之一,不知黄公子可否——” 清贵公子冷冷的截断了铁柱的话:“不可!” 铁柱:囧。 阿杏越发得意,鼻孔朝天的瞥了一眼铁柱,继续对黄家公子傻乐道:“算着时辰,我家娘娘做的那个什么‘奶油泡芙’该烤好了,黄公子要不要和我家王妃娘娘一起吃个早膳?” 黄家公子用足以冰封北国般的森冷嗓音回答:“要。” 阿杏和铁柱齐刷刷打了个哆嗦,脸上本来堆着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两人全都在心里纳闷:不想去就别去呗,为啥又要勉强你自己?其实还是很想去的吧?那为啥又那么不高兴? ——可以肯定,这个黄公子喜怒不定,有所有贵人拥有的一切品质。 顶着冻死人的气场,阿杏和铁柱齐心协力把黄家公子恭送入马车,在黄家商队护卫的保护下,带着他进了昔县,一路长驱直入,马不停蹄的去了瑞王府。 马车里,黄公子孤独静坐,马车外,阿杏和铁柱步行奉陪,快步穿过了昔县破败的城门。 昔县的城门和城墙虽然破败,然而进入城内之后景色却骤然一变,变得整洁而巍峨起来。 一排排水泥小楼拔地而起,比木屋草屋之流整齐百倍,水泥小楼之间是宽敞笔直的水泥路,路面在阳光下一尘不染,简直干净到想要发光。 前一阵的拆迁在昔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虽然还有一部分等待拆迁的破旧屋子,但靠近城门和瑞王府的几个街区,已经全数水泥化,一楼是一间间敞开的门脸,二楼上的窗户挂着衣物和被褥,应该是住人的。 再看水泥街边的店面,有卖吃食的,有卖种子的,有卖杂货的,甚至还有卖用来铺地的金砖的铺子。 “等等。”走半道的时候,车内传来黄公子清雅绝伦的腹语之声,“路边那个铺子是卖什么的?” 阿杏探头一看:“哦,那是卖金砖的,现在有人发现水泥下楼里铺上金砖后纤尘不染,就托瓷匠烧金砖来铺,老贵老贵了,铺满一间屋子要花十两银子!所以只有挣了钱的几个管事和得了奖金、突然暴富的匠人们能铺的起。” 马车里的人,低低的嗯了一声,忽而又道:“那这金砖铺子对面的那个铺子呢?” 这时却是铁柱接口,他有心要跟黄家商队来往,便努力捡着黄公子感兴趣的说:“黄公子没见过吧?那叫‘冲水马桶’,也是咱们昔县的瓷匠烧出来的,是王妃娘娘给的仙术图纸!据说很难烧制,特别费钱,烧出来一尊顶得上铺满一间屋子的金砖!不过,这个东西虽然贵,但奇怪的是买的人却不少。” 他絮絮叨叨,马车里的人却奇异的没有表示厌烦,而是安稳的听了下去。 只听铁柱满含感慨的说:“这个冲水马桶可了不得,只要安到水泥屋子特地留出来的茅坑里,再接上用铁管连接的‘自来水’,无论春夏秋冬在这桶内便溺就不会有臭味,而且,肥水会顺着娘娘早就令人挖好的‘下水道’一路流到城外,用来当肥料灌溉农田,废物利用了简直!现在凡是能在昔县城里住的人家,拼着全家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不要,也要买上那么一个安在家里,就为让家里干净清洁,邻居也会羡慕,住到城外的种田人也会眼气,自家还舒服省事,再不用花钱倒夜香,还少了一笔开销……” 说着话,马车已经越过了门庭冷落的“冲水马桶”铺子,进入了“商业街”的后半段。 “这里的铺子为什么很多都不开门?”马车里的人突然又问。 阿杏刚才就嫌铁柱说话没重点,此时终于抢到了话头,便上赶着说:“那是王妃娘娘特意留出来的,黄公子你猜猜,看为啥要留出来这些铺子呢?” 073 奶油泡芙和奶茶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车里的贵公子没有说话,似乎厌倦了这种故意被人吊胃口的感觉。 阿杏便对铁柱摊了摊手,这个手势是王妃娘娘教给她的,意味着无可奈何,和“随他去”。 绕过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马车停在了瑞王府后花园的院子门口。 阿杏和铁柱本想上前帮助那位黄公子下马车,谁知道马车上面探出来一块向下倾斜的板子,黄公子自己架着轮椅慢悠悠地从里面滑了出来。 这位公子是不是有点过于倔强了? 阿信看看铁柱,铁柱急忙走过去捉住了黄公子轮椅的把手,同时殷勤的问:“黄公子,小人来替你推车如何?” 黄家公子沉默而冷然的轻轻扬起了下巴:“可。” 看来这位公子只是不乐意被女子伺候罢? 铁柱再度和阿杏交换了一个脸色,小心翼翼的抓稳了轮椅推手,看样子,这位黄家的公子不是那么好伺候的呢。 后花园小楼的院子里,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遍地金光。 院子里的桌椅上面铺着锦缎,看那面料居然都是黄家送过来的上好绸缎,毕竟昔县只有麻布,可从未有过绸缎这种金贵布料。 此时此刻,在阳光下的缎子闪着光,坐在桌椅后面等着黄公子的人,似乎也闪着光。 “似乎黄公子并没有像你表现的那般尊崇瑞王府呢。”端坐不动的裴卿一见到黄十七本人,就什么都明白了——阿杏和铁柱的事情不顺利,没成。 于是她遥遥给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而后素手执壶,给黄十七倒了一杯香浓的奶茶。 阿杏和铁柱静悄悄的退到了一边,为示恭谨,全都肃手而立,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不答应带昔县的商队一起跑商,就成了对瑞王府不恭谨?”脸色淡漠、唇色淡如清茶的贵公子,以腹语冷哼了一声,配上他秀雅绝伦的外貌,要多清傲就有多清傲。 裴卿没说话,只是把奶茶给他推了过去。 “自南朝贵族王肃‘茶为酪奴’后,奶中加茶的饮子便流传开来,不过,多是掺杂了椒和盐的咸味茶饮。而我昔县的奶茶是只加了牛乳与茶汤和蜂蜜的甜茶,与世面上的饮子有所不同,喝一口试试?” 她没有直入正题,而是将一份其色如玉、其形如云、点缀着蔷薇花瓣的奇特糕饼摆在黄十七面前,语调绵软、声音清甜的说:“这是本王妃制奶油蛋糕,搭配奶茶喝很不错,郎君请用。” 她自己面前的,则是一种貌似岩石,内里却填塞着乳白膏脂的特别烤饼。 见黄家公子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把脸转向她,裴卿嫣然一笑:“我这边的是奶油泡芙,你想吃这个?” 说着,她纡尊降贵的将那盘貌似石卵的食物也推到了他手边。 黄十七的上半张脸连同眼睛一起被轻纱笼罩,但却能准确无比的拈起一枚泡芙,他手指奇白、指节骨感欣长,在日光下仿如一根根白雪凝结的美玉,而外皮粗糙的泡芙落在他这样的手里,则像是一团小小的绒球。 裴卿默默的观察着他,直到看见他将泡芙凑在唇边浅浅一咬—— 他浅茶般的唇色在泡芙那乳白色内馅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病弱而美艳,让他简直不像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反而像是某种从纸上浮起来的美丽妖精。 黄十七的宽袍大袖垂顺着大半手掌,只露出玉色指尖拈着点心,他神色淡漠的咀嚼着它,一股禁欲系的美感随意宣泄。 一枚泡芙吃完,裴卿突然看到黄十七探出淡粉色、如柔云般的舌尖,轻轻将他自家嘴角残留的奶油给舔了去。 因肤色苍白,这一点不同色调的舌尖反而更显得柔红润汁,即便只是无意识的抿走食物的动作,却透着无以伦比的诱惑。 裴卿登时一个哆嗦,刷的一下挪开了视线。 她心中一跳,直呼内行:她这边想用美食挑动人家的意志,人家那边干脆直接就用美色挑动她的意志。 两方交锋,竟不知谁更胜一筹。 裴卿看天看地,很快平复了心情,再看向黄十七的时候,就发现他在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擦拭嘴角。 ——既然带了帕子,又为何像猫一样用舌头舔嘴角? 裴卿不能问,也不好问。 “的确是珍馐美味,”只听黄家公子以腹语缓缓说道,“的确是远超京城‘酥山’的好糕。” 自前朝盛唐的权贵以酥酪淋在冰雪上,谓之“酥山”待客后,这样点心便只流传在世家豪族的宴席上,前朝灭国后,本朝将前朝视为正统,自然也追捧在前朝饱受赞誉的各种事物。 酥山是其一,但绝不止酥山。 “王妃直说吧,这奶油泡芙的奶油,是何种配方所制?索价几何?”黄十七随手把丝帕丢在桌上,腹语淡淡,“某的确见猎心喜,这种比‘酥山’更显奢华的美食,某饮宴之时非常需要。” 裴卿笑得纯真而亲善:“谈价钱就见外了不是?不要999,也不要99,只要黄公子答应帮助昔县组建自己的商队,配方自然会送到公子手里。” 坐在轮椅里的病弱美男子没说话,双手收在袖中,清瘦的肩头微垂,偏开的侧颜弧度美得惊人。 清风吹动他墨色长发,他忽而抬手将面前的奶茶一饮而尽,腹语平板的回答:“可。” 哒,茶杯放回桌面,黄十七伸手转动轮椅,慢慢将正身转为侧身。 浓密的黑发掩盖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笔挺的白皙鼻梁,以及一点淡色的嘴唇。 “王妃,带着昔县的商队一起走,可就是将黄家的财脉分给昔县了,”黄十七以腹语幽幽道,“鄙人可谓损失惨重,故此,王妃不要怪鄙人不高兴。” “应该的。”裴卿清清嫩嫩的笑了一声,“在商言商,黄公子做的没错。” 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总是达到了,让这人说两句抱怨的话又如何?反正也不会疼。 谁知,黄公子没再说埋怨话,反而语调平板的以腹语道:“方才王妃说‘郎君请用’的声音非常悦耳……再唤一声可以吗?” 074 点击就看:我醋我自己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在裴卿看来,在一个类似唐宋时空的古代世界称呼一个男子为“郎君”,就跟现代人称呼一个男性为“先生”一样,只是普通客气而疏离的一个称谓而已。 “郎君,”她当即痛快的端起茶壶给黄十七续杯,“请用。” 清香的奶茶落入杯中,侧对着桌子的人无声停顿片刻,直到倒茶的声音消失,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裴卿:? 就在裴卿越来越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听到黄公子堪称冷硬的腹语声。 他说:“很好,告辞。” 裴卿:??? 看来被人薅羊毛对于这位来说,还真的是一件气不过的事,瞧这小脾气发的。 “黄公子无需生气,以后昔县商队路子淌开后,也会带携黄家商队的嘛。”她以为人家是在被她哄着分享商路而生气,不免出言安慰,“本王妃保证,黄公子将是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现在是,以后也是。” 黄十七本来都把手放到了轮椅上,闻言却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用他被轻纱笼罩的眼睛无言的望了她片刻。 “某……最重要?”他以腹语哼笑一声,而后转回头手下发力,催动轮椅往外走去。 裴卿盈盈起身,客气道:“走啦?不再歇会?” 背对着她去远的黄十七又快了三分。 只听裴卿欢快的少女声音自他背后飞来,她娇声娇气的说:“本王妃说的都是实话嘛,黄公子自然是最重要的嘛。”对昔县来说。 这时,黄十七已经进了马车,闻言咔嚓一声,手指捏断了轮椅的扶手。 不过这个时候马车的帘子已经落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对。 而木料折断的声音被车轮滚滚的声音所掩盖,也没有被裴卿听了去。 * 黄家马车在昔县的水泥路面上走得十分平稳,但车里的人状态却不太稳。 一只覆盖着白色易容物的修长大手一把扯下眼前蒙着的轻纱,“黄公子”变回了李逸,而且是心情很不美好的李逸。 “郎君,娘子,这本是夫妻之间亲近时候的互称……”他苦涩的喃喃自语,“想让你叫我一声,还得借着别人的名头……” 轻纱在骨感的手指间被捏得变了形,李逸无力的仰头靠在椅背上,任由长发扫过唇畔。 黑发雪肤和茶色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比当“李教官”时脆弱了三分,但凝集的黑长浓眉和忧郁的深邃双眸,却又令他显得格外清俊。 “说了让你别撩,你却不听……”他低喃着,单手捂住双眼,长长的发出叹息,“居然还说什么‘最重要’?王妃的嘴,骗人的鬼!” 口里虽然以极低的声音说着话,但李逸心里浮现的却是裴卿巧笑倩兮的樱唇。 昨夜本想好好跟她说会子话,结果却是自己被气跑了。 今天本来想吊着她,听听她的哀求,结果吃到她亲手所制、柔滑香美的奶油泡芙,又鬼使神差的顺从了她。 “唉……”李逸无声的轻喘,被手指覆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我该怎么办?” 轻纱落地,修长大手也无力垂落,李逸弧度优美的嘴唇紧紧抿着,深邃的眸光投射在马车壁上,眸中暗影跳跃,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行驶回营地,李逸依然眉头紧锁,抿着茶色的双唇出神。 “公子,昔县来了三百个人,还带了许多货物,说是要和咱们一起走?”黄家商队的管事在马车外小心的禀报,“您看——” 马车里,传来属于“黄十七”的声音:“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即可,他们要和我们一起去参与互市。” 虽然马车里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商队管事就是觉得头皮一紧,急忙回道:“喏!” 铁柱和阿杏、阿云站在队伍末尾,带着昔县的人和车架等了片刻,就见到黄家商队的队伍利落的拔寨而起,看样子居然就要马上出发。 “阿杏,你回去吧。”阿云一面不停的吸气一面对阿杏说,“王妃娘娘既然把差事交给了我,我就是拼死遥遥办好的!” 阿杏拍拍阿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铁柱说:“铁柱老哥,王妃娘娘派你和阿云分别当商队的男女管事,你心里可得有数,什么事不要自己做主,多和我们阿云商量着点,我们阿云这几天可是被王妃娘娘亲自教授过功课的,你可不兴有大男子见识,不许她说话啊?” 铁柱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我看起来像是对王妃娘娘阳奉阴违的人?” 谁不知王妃娘娘在昔县更愿意让女子做管事,而让男子当苦力?他有几个胆子敢不把阿云放在眼里?他还怕被驱逐出昔县好么! 阿杏露出一个“你知道就好”的威胁眼神,转头又大大咧咧的搂着阿云的肩膀说:“阿云,咱们可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跟别的奴婢不同,你得硬气点,不能叫人拿捏了去——这是娘娘原话,你记着记着。” 阿云本来就有点惶恐无措的脸色,听了这话之后终于坚定起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明白了,奴必不负娘娘所托!” 昔县商队的送别时间有限,眼见得前方的黄家商队已经开拔,阿杏就赶紧和昔县的人一一道别,而后闪到了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从黄家商队前头的队伍跑过来一个童子,是黄公子的书童阿顺。 “阿杏姐姐,可算 找到你了。”阿顺喘着气,着急忙慌的问阿杏,“你家王妃娘娘有要给我家公子送的东西吗?” 阿杏眨了眨眼,嘀咕道:“这个黄公子,鬼精鬼精的。” 而后,她取出一封信递给阿顺。 “这是我们王妃娘娘亲笔所书,里面是奶油的配方,”阿杏一脸肉痛的把信送过去,“你可拿好了,里面的配方可是京城权贵之家都没享用过的!金贵着呢!” 阿顺被唬得急忙两手接信,而后屁颠屁颠转头便往商队前方跑回去了。 马车里,重新蒙上轻纱的李逸接过阿顺呈上的信件,没有拆开,而是吩咐他:“你去别的车里呆着。” 阿顺一呆,而后苦着脸下了车——自打被瑞王妃赶过一次后,公子他看自己这个书童似乎越来越不顺眼了? 车内无人,李逸便解开敷面的轻纱,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眸子,他的手指在信封上停留片刻,而后才慢慢打开了信件。 “还以为会给我送点东西好让我柔肠百转,结果……是配方?”他苦笑着看了一遍信的内容,无言的摇了摇头。 而后,又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075 东珠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浩浩荡荡的商队逐渐远去,随着黄家商队和昔县自己携牛带马的商队一起离开,昔县的气氛一下子便轻松了起来。 ——自打黄家商队带着大批护卫来到昔县外面,陈侍卫就天天扯着全县进行民兵训练。 现在需要防备的人走了,团练兵就地解散,总算能各自回归各自的工作岗位了。 裴卿把属于阿云的工作都安排给了陈土,陈土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听话,尤其喜欢对她的每个字都如奉纶音,能够完美执行她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对于自己全面接手昔县的造纸和印刷事物,陈土没有任何异议。 不过,他羞涩的对裴卿提了一个请求:“小人也想和阿云姐姐她们一样,直接由王妃娘娘授课,可以吗?” 裴卿微笑着勉励了他几句,而后果断拒绝了。 陈土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为何比不上阿云等人,难道他工作的还不够卖力?表现的还不够忠心? 只有裴卿自己知道,自己想要发展的不仅是人才,更要女性人才。 而昔县现在能顶用的女子,还是太少了。 这个时代继承了盛唐,对女子的束缚并没有那么严格,然而从朝廷到民间,从读书人到商人,里面有所成就的女子太少太少了,国法和家规把她们困在无形的牢笼里,造成了严重的人才和人力浪费。 昔县本来是个偏僻穷困破落的小县城,人口稀少的很,在她接手后大力普及基础教育,加上系统的民智提升buff,很快便让目不识丁的昔县人变得能读会写。 然而,若想更好的解放生产力,只是能读会写是不够的,她要做的是“男女平等”,从各个方面将女性的个人素质和身份地位提升起来,让女性真正能够学有所成、敢想敢干、比男性承担更多的重担。 在别的地方, 女子都是家庭和男子的附庸,而在昔县,女子可以是她们自己。 也就是说,普通男子对社会的贡献可能是10,别处的女子对社会的贡献可能是5,但在昔县,昔县女子对社会的贡献又可能是20,甚至是50.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以揠苗助长的方式提拔女性管事,让女性强力参与昔县的发展和建设,就是必须的了。 “王妃娘娘,如果阿云这次跑商失败了怎么办?”阿杏一边吃着美味的奶油蛋糕,一边汇报昔县商队离开时候的情况,“我看阿云不怎么有底气,不会被铁柱架空吧?” 裴卿端起奶茶慢慢啜饮,随口回答:“铁柱是李……李教官推荐的人,他看人很准,我相信他。” 阿杏便只好闭嘴。 就当阿杏纠结于姐妹将要面对的困境时,她听到王妃娘娘这样说:“再说了,就算是失败又有什么关系?生意赔了就当交学费,最重要的是历练,只要阿云能通过这次考验,那么昔县自己的商队就能走远,否则,就只能一味依靠别人来当渠道商了。” 阿杏完全没听懂,心虚的哦了一声,只能默默低头吃东西。 奶油蛋糕和奶油泡芙很好吃,但裴卿对于这种高油高脂高糖的食物并没有什么执念,只吃两口便住了嘴,余下的都投喂了阿杏。 昔县商队这次去互市,除了带上与黄家的茶叶捆绑销售的封建糟粕书籍之外,还带了几样特别的东西,她有点期待北蛮族的人们见到那些东西后,所产生的反应。 * 乱糟糟的北蛮部落“红月”里,今天有一件轰动全部落的事情发生了。 自打上一任首领去世,小首领“海东青”失踪后,现在就是上一任首领的弟弟“钢刃”暂代首领之职。 而今天,钢刃带着全部落三百头羊二十头牛去互市上换茶叶,结果茶叶没换多少,却用一百头羊的高昂价格换回了一个怪东西。 东珠远远的瞅着自己叔叔钢刃家的帐篷,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我的哥哥刚失踪,你就占了我家的羊和草场,等哥哥回来我叫他杀了你!”东珠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嘀咕着,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小心翼翼抬着一尊白色的东西进了叔叔家的帐子。 “红月”部落首领的帐篷里,钢刃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族人,正在看一个汉服打扮的脚夫把那尊白色的器具放到地上。 一个随着汉人脚夫而来的汉人译语人正在给红月部落的族人解释那个东西的用法:“你别看这东西是白色的,用一百头羊买回来绝对不亏,只要接上一个水塔,再在下面挖好暗坑,这个冲水马桶就能保证你家的帐篷再没有臭味,这可是我们中原皇帝才能享用到的好东西,你才拿出来一百头羊来换,你赚了赚了,皇帝都没你会享受。” 钢刃边听边哈哈大笑,显然对自己做的这笔生意也很满意。 东珠走到在人群后面,一边看着帐篷里的那个怪东西,一边低声的嘀咕道:“这东西什么用也没有,哪里值得一百头羊?” 然而这个时候,脚夫已经开始给钢刃的帐篷挖掘暗坑,安装下水道,安置起冲水马桶,人人都伸长脖子看着脚夫动作,没人对钢刃拿族里东西满足自己私欲的事情表示质疑。 旁边的族人大约是敢怒不敢言,纷纷回头给东珠使眼色,生怕她惹怒了钢刃。 东珠却是不怕事的,越被大家看,脖子就越梗了起来:“你拿大家的东西换来这么个shi玩意,你的心坏了!” 钢刃本来兴奋的等着汉人将属于皇帝的冲水马桶安好,听到这么尖着嗓子的一句,当即脸色大变。 他低声给身边人吩咐着什么,这时东珠前面的人脸色大变的转过头,对东珠急促的说:“孩子,快跑,你叔叔要抓你去卖给中原人!” 东珠本来想拼命,却被周围的人推出了帐篷,外面的冷空气让东珠清醒了一些。 “对,我找哥哥去,只要哥哥回来,肯定可以打败钢刃!”她眼中凝聚着仇恨的目光,在钢刃的狗腿子跑过来的时候,转身飞奔而去。 076 互市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阿云和铁柱在狭窄的互市场子里,起初是备受冷落的。 这次他们来的时候带的货物有肥皂、八股文早教绘本、以及十尊冲水马桶。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陶瓷制作的马桶上路之时令人倍感心惊肉跳——每一处水坑、每一个洼地、每一道坎坷,都会令阿云害怕的撩开装冲水马桶的马车。 还好,一直到平安抵达互市场地,那些金贵的简直像是银子做的器具都完好无损。 白天的时候,铁柱成功卖出去了一尊冲水马桶,甚至还卖了一套八股文早教合集,因此商队有了一百多头羊的进项,现在属于商队的围栏里到处都是羊叫。 ——难以置信,就因为铁柱奉承一个穿着皮毛的北蛮大汉是“贵人”,就忽悠的那人取出了带来的三分之一货物,买下了昔县的冲水马桶。 一时之间倒说不好是那人眼更瞎一点,还是昔县的货物更“特别”一点了。 阿云也想推销商队的货物,然而,不知是因为她是女人,还是因为她是中原人,来来往往的译语人和蕃子没有一个搭理她,让阿云的心不停的揪紧又煎熬。 “快来个人吧,”她望眼欲穿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随便是个谁,至少让我开张一次,不然我对不起王妃娘娘啊!” 铁柱在旁边跟互市的向导攀谈,听到阿云的祈祷后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但却什么也没说。 ——王妃娘娘都明明白白说了要让阿云管事来历练了,他可不敢打搅她的历练。 就在阿云望眼欲穿的时候,她发现人群噪杂的互市场子里有一小片地方在骚动,动静直奔昔县商队的方向而来。 却原来是一匹骑在小马上面,做草原少年打扮的人正在满世界找“那种一个可以换一百头羊”的商队。 阿云眼神微妙的看了一眼商队里剩下的冲水马桶,深深的吸了口气。 来吧,既然铁柱可以,那么她也可以! 骚动是因为那匹小马太横冲直撞,等它在昔县商队前面停下来的时候,骚动自然便平息了下去。 昔县商队所用的手续由黄家商队提供,来互市之前,则由朝廷派驻边关的专人检查过货物,确保里面没有金铁等被严禁贸易的东西。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昔县商队因有黄家商队的照拂,所以在互市上一直没有受到心怀不轨者骚扰。 不过,现在那匹横冲直撞的小马冲到昔县商队围栏之前的时候,阿云觉得,找事的人来了。 只见马上少年打扮的人瞪着双眼,凶狠的看着商队的一个个成员,恨恨的道:“#¥%*(*))*%……” 阿云:?? 阿云急忙扯过发傻的译语人,问:“这蕃子在说啥?” 译语人努力听着,艰难的回答:“说你们卖的货物太贵了,相当于抢走了她们部落三分之一的出产,还说她要替天行道处罚你们……嗯,她想抢走你们所有的货物。” 译语人同情的看了一眼阿杏,后者十分无语,紧跟着便招了招手。 刷拉,昔县商队的人齐刷刷的拿出了弓箭和刀剑,同时对准了找事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跑过来了几个壮汉,拽马的拽马,拽人的拽人,把寻衅滋事的草原“少年”给扯到了马下。 紧跟着,随着毡帽脱落,阿云看到那个草原“少年”如云的秀发,和没有喉结的脖颈。 “那是个女孩子!”阿云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壮汉已经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了假扮少年的女孩,而女孩则冲着昔县商队再度大叫起来。 译语人在一旁迟疑的翻译了她的话:“她说她就要被族里的人抓走卖掉,说你们是没人性的吸血虫子,你们和她的族人一样,血是冷的。” 阿云受不了的拔出长刀,指向那几个行凶的壮汉:“你们,把她放下!” 译语人:来了来了,互市保留曲目,英雄救美! (好像有哪里不对……) 几个从红月部落追赶东珠而来的壮汉都是首领钢刃的人,自然也认识昔县这个特殊的商队,和商队里特殊的商品。 本来,阿云讲话的时候,几个壮汉是不屑一顾的,对于不够强壮的中原女子,他们一般都是无视。 然而,随着译语人的翻译,那个中原女子居然指挥得她身边所有的人拿出了刀剑,三百人的阵仗令几个壮汉有直面人山人海的错觉,更别提这三百人里居然还有许多已经拉满了弓的弓箭手。 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中原女人,居然能够同时号令如此多的人,她肯定是个大人物——在中原,女人也能成为大人物?!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吧? 几个壮汉思量片刻,指手画脚的对阿云说:“把你们最贵重的货物送给我们,我们就放过手里的女娃。” 译语人刚把他们的话翻译过去,阿云已经将一整套的八股文早教合集甩了过去。 “给你们中原的无价之宝,”阿云大声喝道,“一本书价值半头羊,这么一套书价值几十头羊了,够了吗?” 译语人翻译过后,几个壮汉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替钢刃首领捞回来不少老本,当即将那些厚厚的书册拿了起来,随后一脚将东珠踹到了阿云怀里。 反正是卖,把她卖给谁不是卖? 东珠被踹的头昏眼花,等缓过劲来,抬手就把脚上的靴子退下来,咚的一下击中了正在背对她离开的壮汉之一。 “我会回来的!我哥哥也会回来的!”东珠大叫着,眼中冒着仇恨的火花,“我们会收回全部落的!” 被击中的壮汉本想回来揍她,却被同伴扯走了。 “别理这个疯娃子,咱们快把这金贵的东西拿去给首领,首领肯定高兴。” …… 片刻后,确定真的打发走了几个找事的,阿云这才命令全商队刀剑收鞘,但弓箭手仍需要戒备。 她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女,头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卖你?你还有地方可去吗?” 东珠瞪着牛眼,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时而用袖子擦一下眼睛,她凶狠的说:“@#&…………*&……¥¥*!!” 阿云一捂脸:语言不通,真是太难受了。 077 满载而归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阿云虽然救了同为女子的东珠,却并不打算把她留在商队里,她让译语人告诉东珠,她随时可以离开。 但出乎意料的是,东珠虽然是个拥有野狼崽子眼神的少女,但却并不忘恩负义。 她跟译语人唏哩呼噜说了一大串,讲明自己以后有钱赎身,但现在,既然阿云用价值几十头羊的宝物换到了她,那她以后在挣到几十头羊还给阿云之前,是不会离开阿云的。 阿云左右为难:“你一个北蛮族的人,居然想在我们身边挣钱?我们这里不养羊,你还会其他的本事吗?” 东珠定定的听完译语人的翻译,忽而跳了起来,光着一只脚笃定的说:“我能帮你们卖东西,那种需要靠一百头羊才能换来的宝物,还有这种需要几十头羊才能换的‘无价之宝’,我能帮你卖出去!” 阿云心中一动,有意激将道:“你连我们卖的东西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还知道怎么卖?” 东珠气的跳脚:“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是中原人皇帝才配用的东西,是好东西!” 噗嗤,铁柱在一旁笑喷了。 阿云若有所思,而后取过一双新靴子给东珠换上:“别光着脚招揽客人,昔县商队对外第一要求就是着装整齐,等你穿好鞋就开始卖吧——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毕竟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人理你也是必然的。” 而后,她简单介绍了何为“冲水马桶”,何为“八股文早教合集”。 东珠听完译语人的翻过来的话之后,简直要气炸心肺,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说什么也要给这个中原女人看看她的本事——居然敢瞧不起红月部落的东珠公主!? 心中主意已定,东珠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开始引吭高歌。 在阿云以及全昔县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东珠以黄莺般的声音唱了一首长长的歌,,歌声嘹亮婉转,居然十分动人,效果也无比显著,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有北蛮人不停的围拢过来。 阿云和铁柱忍不住问译语人:“这娃唱的是啥?” 译语人面色古怪的回答:“她在唱一首北蛮赞歌,但是歌子的内容却是称赞你们那‘冲水马桶’,说它是皇帝用了都说好、神仙也会为了它下凡的东西。” 这一次,不仅是铁柱,就连阿云都笑喷了。 不过,他们也只有短短一瞬间的时间用来欢笑,接下来便是四面八方涌过来询价的北蛮人,多的简直好像整个互市的人们全都挤了过来。 一尊冲水马桶要一百头羊,还要有专人挖坑,还得为了它盖个水塔……这都不是事,红月部落的首领能买,难道其他部落的首领连红月都不如? 买买买,不买不是北蛮人! 在东珠一首接一首的赞歌buff下,一尊又一尊的冲水马桶给卖了出去,属于昔县商队的围栏里不停的涌入羊群,很快便让整个围栏拥挤不堪。 “别唱了别唱了。”阿云在重重人群的包围下冲着东珠叫道,“没了没了,冲水马桶卖完了!” 一共就带了十个,而且因为怕路上摔碎,每个都用大量的稻草包裹,所以这十个占据的车架数量,居然比 放书本和肥皂的车架还要多,然而现在,车架都空了,除了书本和肥皂,一尊冲水马桶也没有了。 但人群仍未散去,有的因为买不到冲水马桶,甚至十分北蛮的掏出了刀子,把刀锋指向了昔县商队。 阿云拼命挤到译语人身边,大声命令他:“快,叫这娃卖昔县的书,从《弟子规》开始卖,《弟子规》讲的是……” 译语人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也是一阵阵心悸,他也怕被买不到东西的北蛮人生撕了,急忙便对着东珠一阵翻译。 东珠听懂后,便重新唱起了歌子,这次的歌声欢快明媚,跟刚才的悠长又别有不同,语速又快又俏皮,很快,围观的人群便收起了刀子,脸上甚至强行撤走了凶狠的表情,僵硬的笑着,开始跟译语人询问《弟子规》的价格。 阿云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身都是冷汗。 她对译语人吩咐:“赶紧强调《弟子规》是一部神书,读了这种书的娃以后都能做大事,也肯定能当部落首领,说不定还能统治整个北蛮,把北蛮变成地上的仙国,神仙都会想跟他打交道的那种。” 总之就是吹,吹爆它,照着北蛮人的喜好吹。 译语人一头雾水的将她的话翻译给东珠,东珠自然而然把这些词全都唱到了她的歌里。 阿云瞠目结舌:“人才啊!” 这种话居然都能编成歌,而且还全都很好听,不是人才是什么? 东珠一遍又一遍唱着夸赞昔县书籍的歌,本来滞销的书本渐渐开始往外发售,除了视线允诺给黄家商队捆绑销售的那一部分书,最后居然将所有的《弟子规》都给卖了出去,甚至还捎带出去两套八股文早教合集。 就在这个时候,译语人一脸尴尬的问阿云:“云管事,有北蛮人问,他们看不懂这书怎么办?” 阿云这时脑子已经彻底放开,十分灵活的回答:“你可以教他们啊,我们昔县瑞王府出钱,请你教给他们中原文字,你出价吧。” 她还记得王妃娘娘的初衷,因此不遗余力也要推广王妃娘娘亲自主持的文化入侵。 译语人来到危险重重的互市就是为了挣钱的,不过……能挣多少呢? “一个月……不,一天十两银子?”译语人小心而忐忑的问阿云,“不能再少了,北蛮人野性如兽类,随时都有可能把我弄死,我可是拿着命来干活——” 他的话音未落,阿云便斩钉截铁道:“成交。” 紧跟着,她便让译语人本人宣布,译语人将在互市的场子里停留一个月,免费教授北蛮人学习《弟子规》,乃至全套八股文早教合集。 ——至于学多学少,那就看你们北蛮人的天分了。 到了这个地步,简直是皆大欢喜的场面,昔县把东西卖出去,得了实利还完成了隐性的文化传播,而北蛮人也觉得自己收到了极大的体面,无论是买到冲水马桶还是买到八股文合集的人,全都志得意满。 铁柱一直在配合阿云工作,直到看到阿云成长起来,整个接管了商队的方方面面,他才松了口气。 ——他可是被李教官耳提面命过,一切以王妃娘娘意志为先的准团练兵,王妃娘娘让把阿云捧出来,不许他们男人抢风头,现在, 阿云这样子应该算是被捧出来了吧? 078 布局文化入侵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昔县商队最后剩下了十套八股文早教合集,留在互市的围栏营地里,算是给译语人的“奖金”,至于这位译语人能不能把它们卖出去,就看他有没有东珠的本事了。 在互市呆了不过三天,所有商品销售完毕,昔县商队将允诺的书本给了黄家商队一部分,便准备动身回去了。 ——不回去不行啊,那么多的羊每天吃的草料简直多到令人头皮发麻,光每天买草料的费用就够阿云肉疼的,所以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取羝以軷,载燔载烈。”这是出自《大雅•生民》中的民生记载,具体的内容就是抓一只公羊扒了皮,然后放在火上烤熟。早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开始流行吃烤羊肉,而且还认为这是对神灵的尊敬。 自前朝盛唐以来,羊肉便是王公贵族和豪富之家的宴席担当。 李唐贵族原本出自于武川新贵,他们本来就是与胡人杂糅的混血部落,因此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很浓烈的胡风气质,喜爱羊肉便是从他们那里传下来的。 而昔县此前因为过于穷困,是没有什么肉食的,猪肉都不多,养猪的就更少得可怜,此前大部分肉食都是通过黄家商队给带到昔县的,在瑞王妃的巧手下才将肉食种类丰富到昔县人的鼻子底下。 现在,昔县人想吃羊肉就不用眼馋别处了,他们自己就可以通过互市,换来自己想要的肉食牲畜。 东珠跟着昔县人一起走,一点也没有要回故乡的意思(回去也是等死)。 见这娃铁了心的要跟他们,阿云没办法,只得充当起教师的工作,开始教她中原话,课本自然就是《小学一年级语文上册》。 但是在路上的时候,这件事情不太顺利。 阿云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让东珠学会了“月”这个字,这还是因为此字与东珠所在的部落有关,她才学会了的,其他的汉字……无论阿云怎么教,东珠就是学不会。 这让阿云挫败而疑惑。 明明在昔县县城的时候,她和姐妹们学习的速度都非常快,大家都发现自己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怎么换到这个蕃子女娃身上,一切都变了呢? 莫非这个女北蛮人脑袋就是不开窍? 然而等到一越过昔县的城墙后,情况就骤然起了变化,一路上都没学会识字的东珠,却在见到一间间店铺外面挂着的招牌后,突然回忆起了那些汉字。 “饼?”她指着糕饼店的招牌,一边努力回忆一边问阿云。 阿云眼前一亮,开窍了这娃?而且是一进昔县就开窍?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阿云点着头的同时,不失时机的教给东珠其他的字:“这个字是‘羊’,这是一间卖羊汤的店;这个字是‘砖’,这是一间卖金砖的店……” 在路上走了两天就记住一个字的东珠,进了昔县后,学习速度却有了质的飞跃——就是从城门口到瑞王府的短短这一段路,她已经记住了十个字! 这让阿云欣慰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昔县真的是人杰地灵?出了昔县之外,人都变得不那么灵了? 她却不知道,在县城里学习速度变快,是裴卿所带的系统提供“民智提升buff”所致。 而随着裴卿的声望不断升高,这个“民智提升buff”还会更高,越来越高。 * 阿云汇报完此行收获之后,受到了裴卿的高度赞扬,当然,裴卿也没有遗漏铁柱的作用,重赏了铁柱。 但对于阿云,这个她一心想立起来的女部下,裴卿就不止是给奖金那么简单了,她还让阿云坐下来,给阿云仔细分析她此行的得失。 “你这一次的成功其实有着侥幸的成分,因为你意外得到了东珠的助力,但是没关系,幸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单轮这一点你就已经比铁柱要强。”裴卿说着,亲手给阿云倒了奶茶,“而且你给译语人钱,让他留在互市里面教北蛮学咱们的书册,这个点子真是神来之笔——你看,现在咱们有了东珠,让她学汉语的同时,也可以让她教咱们北蛮语嘛,挑几个对跑商感心趣的人跟东珠学北蛮话,下一次互市的时候,我们自己就可以有译语人。” 阿云被王妃娘娘勉励得心噗噗直跳,曾经的忐忑和不安现在全化成了激动和振奋。 她只能不停的说:“是,王妃娘娘,我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跟脸红心跳的阿云不同的是,北蛮少女东珠看到裴卿的时候,眼里全是惊艳和警惕。 能用一百头羊的高价,把一个在她看来毫无用处的瓷器卖给红月部落的代首领钢刃的商队,就已经很可怕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却是这么可怕的商队的主人。 她本人又该是何等的厉害? 看着眼前衣服并不有多华美,但整个人却如清水芙蓉般的艳丽,艳而不妖中透着狡黠和睿智的“王妃娘娘”,东珠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特别的想法。 ——如果她的哥哥,能娶了这么强大的女人,那该多好? 那样哥哥就不会因为惧怕叔叔钢刃的势力,而不得不失踪了,有了这个女人的帮助,她的哥哥起码从生命安全上就能有了保障吧? 裴卿却不知道眼前穿着北蛮人服装的女娃心里的想法,她只是笑吟吟的令人给东珠送来了昔县的侍卫服,等她换好后就带她去了瑞王府食堂。 “这几天你的启蒙课由我亲自来上,”裴卿也不管东珠能不能听懂,只是亲切的牵着她的手,一面介绍食堂里的各种食物,一面说,“别急,你会是个好学生的。” 东珠的心思现在已经全飞了,飞到瑞王府食堂琳琅满目的食物上,这其中绝大多数的吃食,她都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等东珠把一大碗骨汤捞面吃干净,吞下三张葱花饼、还有一大碗叫不出名字的禽类肉块之后,她已经彻底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要这个“王妃娘娘”当她的嫂子,一定要! 北蛮人看上的东西,管你原主是谁,反正都会抢回来! 079 兑换高产蛋鸡种蛋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吃的不错吧?”裴卿笑眯眯的看东珠狼吞虎咽,脑子里却是在想食材的事。 别看瑞王府食堂里食材丰富,但那也仅限于瑞王府,放眼整个昔县,能天天吃得上肉和鸡蛋的少之又少,虽说现在人人都有工作,工资也都不错,但因为肉蛋奶来源的稀少,导致昔县肉蛋奶价格高企不下,除了给瑞王府办事的和瑞王府府里的人,其他昔县人居然仍处在吃糠咽菜的饮食水准。 大家手里钱多了,都想吃点好的,可是……羊肉好几百文钱一斤,鸡蛋好几文钱一枚,就连恶心的猪肉都将近一百文钱一斤,吃惯了苦的昔县人出于俭省的习惯,都舍不得在吃的上面花钱。 他们最堪称奢侈的行为,就是去瑞王府杂货铺里买肥皂,虽说现在昔县内部的肥皂是外销价格的五分之一,但每一次来买肥皂的人掏钱的时候,手都还是抖的——那可是价格高达一两银子的贵重物品。 除了买盐、布和肥皂等生活必需品,昔县人手里拿到的工资基本上都偷偷藏了起来,生怕哪天没钱花,买鸡蛋的少,买肉的更少。 黄家商队来往携带的肉食牲畜,基本都送进瑞王府了,瑞王府外面的昔县人可舍不得买羊肉吃。 ——这个便有违裴卿的初衷。 “我想改变大家的饮食结构了。”她点开系统查询,“现在你恢复到什么水平了?可以兑换活物了吗?我想兑换高产蛋种鸡和高产肉种鸡。如果能兑换高产种猪就更好。” 系统迅速回答:【本统已恢复到15%,目前只能兑换小型的蛋类,不能兑换活体猪】 裴卿迅速拍板:“那就兑换种蛋。” 根据系统提示,她选定了海兰褐高产蛋鸡的种蛋和金牌白羽肉鸡的种蛋,准备兑换过来就安排人孵化。 兑换所需要的一般等价物,她选择了昔县特有的药材。 先期打算兑换一千枚蛋种鸡的种蛋和肉种鸡的种蛋,因为这个古代世界没有人工孵化的机器,所以要先少量做个实验,等技术成熟后再来大批量人工孵化。 在心里敲定了这件事,裴卿对于游牧民族的出身的东珠越发亲切,白天晚上盯着她学习语言,再加上系统提升民智的buff,五天后,东珠便能简单和她对话了。 这个时候,裴卿才找时间将昔县药材兑换为两种种蛋,并将这几天盘好的炕烧上,带着东珠按照炕孵法来孵化这些种蛋。 东珠起初不知道这位王妃娘娘神神秘秘的鼓捣这么多的鸡蛋干什么,等她得知蛋里面的小鸡将来一声能产三百多个蛋之后,便炸了。 “海东青一年才下一窝蛋,一窝也才两个,你这是什么样的鸡子,居然一年到头都能下蛋?”她目眩神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在直面神迹,“交给我,我一定要把里面的小鸡孵出来,我倒要看看它有多能生!” 裴卿温和的告诉她,不仅是高产蛋鸡产量惊人,另一种高产肉鸡更是她无法想象的美味。 “等到秋天的时候,昔县就有豆油可以用了,到时候我们能拿你孵化的肉鸡做炸鸡排、炸鸡腿、炸鸡翅、炸鸡米花……每一种都是外在酥香松脆、里面肉质滑嫩非常,比你在瑞王府食堂吃过的任何一种肉类都美味。” 这番话的作用简直比给东珠一百头羊还立竿见影,东珠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留在炕孵室不走了,白天晚上照料这些种蛋,誓要尽快见识见识这位犹如天神的“王妃娘娘”所描述的那些肉食。 瑞王府里多了这么一个北蛮少女,肉眼可见的功课便增多了——每天晚上除了思想道德课,王妃娘娘还会和那个蕃子女娃一起给大家上“外语课”。 当然,有不感兴趣的可以不来上这类课,但意外的是,感兴趣的人不少,而且大多是年轻女子,她们都想掌握北蛮的语言。 因为他们已经从阿云的口中得知,学会北蛮话是可以做译语人的,而译语人一天的收入高达十两银子! 在这种和谐的学习氛围下,东珠的中原话进境神速,在第一个小鸡仔破壳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流利的和其他人对话了。 这些天除了吃饭和上“外语”课,东珠一直在小心的照料那些种蛋,等蛋壳碎裂,里面的鸡仔啾啾叫着蹦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比鸡娘都高兴。 可是让东珠不解的是,一千颗蛋里居然有将近一百颗都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些能生的鸡不像海东青一样每一个蛋里都有鸡仔吗? 裴卿这时候便顺理成章的将《种蛋孵化手册》塞给了她,告诉她里面不会的字可以随时来问,而后她说:“根据手册里的描述,种蛋孵化率是没办法达到百分百的,一千种蛋能孵化出九百小鸡就已经是很高的孵化率了,况且里面还有一半是不下蛋的公鸡呢?” 后面这句话无异于给了东珠一记暴击。 “啊,是……是吗?这么多的鸡仔,里面能下蛋的居然只有一半?”她都要哭了,二十一天的辛辛苦苦让她疲惫而烦躁,现在听到这个“噩耗”,她简直绝望到想砸东西。 裴卿赶紧给这孩子顺毛:“别急别急,生命总是会分男女雌雄,这可是上天的旨意,你难道能替代上天来发号施令吗?不能,所以你得换个角度来想啊。” 东珠不解的拧着眉头看着她,现在她也很想把这位王妃娘娘抢回部落,让她当自己的嫂子,但她更想弄明白跟“孵化”有关的奥秘,为了这个,她可以将自己的计划延后。 裴卿安安稳稳的轻笑道:“虽然这一次只有不到五百只的母鸡鸡仔,但你得明白,每一只种母鸡一年产三百多个种蛋,而每一个鸡蛋都有可能孵化成新的小鸡,换句话说——你这一次人工孵化出来的五百小母鸡,一年后将会变成十五万只新小鸡哦。” 扑通。 听完了“王妃娘娘”的分析,东珠目眩神迷的摔倒了。 080 石英砂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十五万! 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刻苦学习,东珠已经知道个十百千万都是个什么概念了,这也是她有点疑惑的 地方。 早先在部落里的时候,为了关于管理牛马羊群,他们很小便被父母教导识数,然而到了昔县,这里的人却是人人都是术数高手,高达千百万的数字加减随口而来,心眼灵敏到令她这个北蛮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昔县人为啥都这么聪敏啊? 好容易接受周围的人都比自己聪敏的事实之后,东珠发现自己来到了昔县似乎也变得比以前聪慧了,算起数字得心应手,然而此刻,她听到裴卿报出来的庞大的数字后,还是感觉无法呼吸。 “如果我们部落的羊群也这么能生……”她窒息的说,“那大家该多富有啊!” 裴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孩子的脸色,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只有鸡才这么能生,牛羊马匹是没有这个繁殖力的呢,不过……你想让你的部落养鸡吗?你可以先在昔县学怎么养,学会了买种蛋自己孵化自己养嘛。” 东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展为昔县养殖业的潜在客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十五万这个数字,冲击得她无法理智和冷静。 “我不走,我也不回部落,”她努力平复心情,告诉裴卿,“我哥哥失踪了,他本该是现任部落首领,我叔叔钢刃篡夺了他的位置,在哥哥回部落前,我不能回去,否则还会被卖掉。” 裴卿轻轻的“哦”了一声,悲悯的摸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 东珠恼火的避开她的玉手,抗议道:“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在部落里能自己骑马放羊!” 裴卿趁机暗示:“那么厉害?那你能养鸡吗?感觉养鸡比放羊难上不少,而且你从来没做过吧?” 东珠不高兴的说:“我捡过湖边野鸭子下的鸭蛋,我觉得没什么难的。” 于是裴卿隐晦的撺掇她:“小鸡是你亲手孵化出来的,你想养它们吗?” 东珠当然想! 那可是一年十五万只鸡仔的繁育量啊……如果能见到那种场面,该有多满足啊! “那太好了。”万事俱备,裴卿愉快的递给这孩子一本书,“这里是《种鸡饲养手册》,我们一起来学习怎么样?” 就这样,游牧民族出身的东珠,开始了在昔县当养殖场管理员的日子。 起始规模:五百只蛋种鸡,五百只肉种鸡。 而在东珠努力搞人工孵化的这些日子里,昔县的河道也终于开始动工开挖了。 曾强已经从棉花地宿舍搬了出来,他现在就住在河道边的窝棚里,每天泡在工地上,给裴卿提供了每日不下五十担的河泥。 昔县非常缺劳力,来应聘挖河工作的都是在务农间隙抽空兼职的人,以及老幼妇孺——壮劳力要么在种田、要么在挖矿、要么去跑商,留下来的人自然要承担更多的工作。 好在昔河的疏通工作工期不紧,瑞王府也不允许出现工人过劳的情况,每天挖够一定数量的河泥就收工,佛系而弹性的工作,似乎单纯只是为了给昔县人增收? 实则,裴卿拿挖出来的河泥当一般等价物,都给兑换了石英砂。 石英砂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一般都来自海砂,但昔县并不靠海,因此这种矿藏只能依靠系统兑换。 兑换来的材料现在都堆积在县城里面的玻璃工坊里,工坊里有几个琉璃匠人,是新近由黄家商队秘密的替裴卿聘来的。 毕竟,只有皇宫里面才用得起琉璃,匠人们都被内务府严格把控,能偷出来的这几个匠人, 还是用的死遁脱身、注销匠籍的方式。 所以,价格高昂远超珠玉的琉璃在本朝是非常稀罕的,稀罕到平民根本没有听说过。 当然,它的售价也是普通人不敢听说的。 别说偏僻的瑞王府,就是京里的王府也没几个拥有琉璃器的,它们都在宫里! 前朝盛唐,陶瓷业得到极大发展,南方青瓷、北方白瓷成为日用容器的首选。 而宫廷多用金银器皿,琉璃器也多了起来,在唐朝元稹《咏琉璃》中描写“有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就传达出当时琉璃灿烂如玉的诱人风采。 《石雅》曰:谬琳, 流离也, 或作琉璃。曰流离者, 约言之, 详言之为壁流离。《盐铁论》曰:章鸿钊碧玉、珊瑚、流离,咸为国之宝。 前朝盛唐视琉璃之为国宝级别的珍贵之物,而本朝继承了前朝的意志,自然也十分稀罕琉璃,可古怪的是他们同前朝一样,最推崇的却是西域而来的域外琉璃,本土的琉璃制作虽然有,但太稀缺了。 裴卿想做玻璃,自然是看中了它的巨额利润。 本土玻璃的制作需要经过采石、冶炼、添加纯碱、草木灰、铅丹等一系列配料,通过熔化、成型、退火等复杂工艺,相比起瓷器而来,可谓成本高昂。 而裴卿手里的工艺却是比如今生产力条件下的琉璃工艺好太过,足以堪称物美价廉。 更何况,现金的玻璃制作工艺别说“葡萄美酒夜光杯”中的夜光杯,就连翡翠白菜也能用玻璃仿出来。 故此这一阵子,裴卿去的最勤的就是琉璃工坊。 工坊是拆迁了二十家破屋后盖起来的水泥厂房,里面设置了不同的车间,在熔窑内进行,将配好的原料经过高温加热,形成均匀的无气泡的玻璃液,再将熔制好的玻璃液转变成具有固定形状的固体制品……说起来简单,实则做起来非常不容易。 光是把所有原料粉碎这一项,就费老鼻子劲了。 鉴于这种情况,裴卿通知曾强,让他想法在修河道的同时造几处水力磨坊,不仅要有公用的,还要有民用的,有了水力磨坊,以后大家的工作量才能减少,才能腾出手来做更多的事。 水利工程在进行,玻璃的制作也在进行,带回来的那些羊群则已经有羊倌放牧了。 做了这么多事,时间也匆匆过去了大半个月,裴卿却有点心里嘀咕:怎么互市要那么久的吗?黄家商队的边贸还没结束? 081 国宝级琉璃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直到琉璃工坊根据她给的图纸做出第一批纹饰华丽的玻璃器皿,黄家商队的人马才出现在昔县地界。 跟昔县商队带回来千数来头羊只的阵仗不同,黄家商队此行可谓是浩浩荡荡。 从官道放眼望去,羊群、牛群和马群几乎一望无际。 最多的是连绵不绝的羊只,掺杂其中的是许多头牛,马匹数量最少,但也最鹤立鸡群。 黄家商队的人驱赶着这些牲畜,口里不停大声吆喝着,连同牲口蹄子一起踏在地上的声音传遍四野,把整个昔县都给惊动了。 裴卿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她实在没想到正式的互市居然规模这么大,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黄家商队换回来的牲畜居然无边无际。 检索记忆,却发现原主对此一无所知,原主在瑞王府生活艰难,没有任何进取心,对于互市这种东西也毫无兴趣,因此连看都没有看过这样磅礴的场景。 一辆马车犹如劈开海浪的利剑,穿过乱纷纷的羊群牛群越众而出,来到了昔县城门之下。 是黄十七的马车。 很快的,裴卿收到禀报,守城的团练兵拿着一封拜帖恭恭敬敬的给她送到城楼。 “黄家公子求见王妃娘娘。” 裴卿再看一眼那漫山遍野的牲畜,便施施然下了城楼。 她命令黄家的马车去瑞王府叩门,自己则抄近路回了瑞王府后花园。 数量庞大的羊群牛群和马群有如一道洪流,拍打在礁石般的县城城墙上,之后又在城墙前分为两股绕过城墙而去。 城墙之内,一辆马车缓缓穿过城门洞,带着一种悠闲和漫不经心的姿态进入了瑞王府。 后花园里,裴卿给黄家公子倒好了奶茶,笑盈盈的问他:“公子此去所获颇丰,看来是赚了不少吧?” 黄时期看上去还是离开时的那种禁欲冷淡样,听了这话也只是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用腹语回答:“虽然看上去收获不少,但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朝廷的。属于黄某人的只有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边关将士的,这是他们应得的。” 裴卿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轻衣公子。 别人走了一趟边塞贸易都是灰头土脸的,唯独这个男子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连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都像是绸缎一样闪闪发光。 “这么说黄公子为国为民,朝廷倒应该嘉奖你了”,她淡淡的笑着,端起茶杯来轻抿一口,倒也不急于切入正题。 黄公子没有碰那杯奶茶,他甚至没有开口,嘴唇依旧抿得像含着珍珠的贝壳,珍珠贝壳里面有没有珍珠不知道,但这双嘴唇真是抿得非常漂亮。 “王妃谬赞,黄某人愧不敢当,”他轻飘飘的答了一句,“不过是一介商贾逐利而已,不敢说为国为民,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对得起国朝家邦罢了。” 想到这位能够周旋在朝廷的各个派系之间发展出偌大的商业势力,绝不会像外面这样和善可欺,裴卿便娇娇软软的笑了起来。 “其实本王妃一直等着黄公子从边关回来,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看,”说完之后,她拎过来一个纸盒包装的物品,在对方无声无息的静默中,轻轻将盒子拆了起来。 “透光莲纹琉璃盏,”她把巴掌大小的玻璃碗放到黄公子眼前,“这是一套九件的玻璃器皿,每一件上面绘画的莲花纹样都不同,凑齐这一套还有一个说法,九莲送福——黄公子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被轻纱遮蔽眼睛的贵公子准确无误地捧起那个玻璃碗,细细的用指尖描摹上面的花纹,并没有第一时间便作出反应。 裴卿轻轻巧巧毫不自夸自傲的说:“这是我们县的特产,这套碗就当伴手礼送给公子。” 黄公子腹语轻哼:“昔县特产吗?” 听上去他对此半点也不信? 裴卿非常有耐心的解释:“这也是最近刚刚发展出来的特产,产量有限,物以稀为贵,所以每个碗的定价要一百两黄金,黄公子以为如何呢?” 黄某人安安静静的摩梭着那个光滑平整却又精美无比的玻璃碗,半晌没有说话。 “虽说是这里的特产,但售卖时不能打着这里的旗号,”半盏茶之后他才思量着回答,“要对外宣告这是来自西域的国宝,一说是本朝所产……价值就未免会大打折扣。”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裴卿对此提议非常赞同,“这就跟外来和尚会念经一个道理。” 听了这句话,黄某人不免莞尔。 “王妃通透,世人所不能及也”。他赞叹着说着,随手把玻璃碗放回了桌上,“那么等我离开时需要带走十套。” 顿了顿之后,注意到裴卿正侧耳倾听,他居然解释起了自己的商业机密:“宰相六部和几个得宠的皇子那里都是要送的,黄某人自己也要留一套待客……一会儿就让人把一千两黄金给王妃送过来。” 裴卿轻柔的摇了摇头:“黄公子无需客气,十套琉璃碗而已,就当是瑞王府的一点小小心意,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掏钱呢?” 轻贵飘逸的俊美公子没有说话。 裴卿半真半假的说:“黄公子对于我们瑞王府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这些琉璃盏在我手里也没有办法卖出去,还是要靠黄公子的路子才行,公子就别跟本王妃客气了。” 别的商路都可以有昔县自己的人慢慢拓展,唯独这种堪称奢侈品的贵价物,还得需要交友广阔的黄家商队领头人。 在目前的情况下,她也只认识这么一个能够联通王朝金字塔顶层的豪商了。 ——必须得通过他打开奢侈品销售的路子,这个现状虽然无奈却不得不接受。 裴卿言之凿凿十分殷切,黄某人推几次以后发现真的推拒不了,于是便默默的收下了。 但是他仍然对身边的随从吩咐:“从黄家的收获里给王妃送过来五百头牛,两千只羊,二十匹马。” 随从领命而去,黄某人这才端起有些冷了的奶茶,轻轻的饮了一口。。 裴卿惊讶又欣喜的轻呼了一声,免不了说一句:“黄公子未免太客气,太客气了。” 只是一堆用河泥换过来的石英砂所做的玻璃而已,最后却置换成两千头羊,五百头牛和二十匹马,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做生意,做生意实在是太好玩了。 真的很有成就感! “小事耳,”黄某人浑不在意的挥挥手,雪白的指尖在宽袍大袖里微微收紧,“如果王妃再有这种国宝级的物品想要出售,尽可以交给黄某人,除了皇帝的路子走不通,其他任何人的路子某都可以一淌。” 这个姓黄的漂亮男孩子实在是太上道了,裴卿虽然仍然对他抱有警惕之心,但并不妨碍她被这个人取悦到。 交谈和交易进行到这里,可说是宾主尽欢,黄某人便显出了一种迟疑的样子,尽管他不说话,但脸却定定的转向瑞王妃,抿着的嘴唇也时松时紧,显然心里有些复杂的思绪在翻滚。 082 北方商路分一半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黄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向来表现的善解人意的瑞王妃自然不会让客人如此为难,于是贴心的问道,“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当然如果是生活上的事,那就与她无瓜了。 黄某人摩梭着空了的茶杯,指尖在衣袖之下若隐若现,半晌之后才用腹语回答:“王妃所持有的名叫水泥的仙术,可否对外售卖?” 裴卿目光一凛,脸上的笑容淡去,清冷的回答:“你都说了是仙术了,仙术是能随便卖的?” 裴卿笑起来宛如春神,但若她收起笑容,那便冷得像冰雪。 她以冰封般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华贵俊逸男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凛冽。 不知道为什么,黄某人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苍白俊美的脸也偏开了些,似乎想要躲避她的目光。 “黄某人并非要拿王妃的仙术获利,”过了好一会儿,黄公子顶着凝重的气氛用腹语解释道,“只是本朝虽然看似鲜花着锦,实则边关并不稳定,北方异族虎视眈眈,仅仅凭借互市这么脆弱的手段来维持边关稳定……王妃不觉得该为此做点什么吗?” 裴卿冷冷的轻笑一声:“原来你想让我把仙术水泥送给边关?说吧,你跟哪个将领比较交好,得了他什么实惠?” 她的话令桌子对面的青贵公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难道商人就不可以爱国吗?”他认真的回答,“只要王妃出个价,哪怕是黄某人倾其所有也可以,只求王妃赐予水泥仙术。” 裴卿本来就只是在吊着他,听到对方提起边关稳定之后,她已经决定要把水泥输送到边关了,但这不妨碍她狠狠拿捏黄某人。 “仙术的配方我是不会卖的,”她冷淡又温柔的说,“不过水泥可以作为商品售卖到边关去,但不能是瑞王府出面,还需要黄公子一力承担,中间出了任何问题都不能牵扯到瑞王府和昔县。” 黄公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狠狠的松了口气,他不免低下头用袖子遮挡住下半张脸,隐蔽了他的笑容。 “那么黄某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他用腹语回答的时候,语调不免太过轻快了些。 裴卿嫣然一笑,刚才的冰冷烟消云散,笑得像一只万年狐狸精:“把黄家在北方的商路分给我们昔县商队一半,这个代价如何?” 无论是前恭后倨也好,还是先冷后热也好,或者先捧后贬也好,其实都不过是谈判时用的手段,前面所使用的一切套路,无非都是为了刚才她那句话做铺垫。 看上去效果不错,黄某人的样子似乎被她打击的不轻,整个人像玉石雕像一般的凝固住了呢。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会有‘多智近妖’这个词了,”轻贵俊美的年轻男子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用腹语回答时的语调里不免掺杂了些许感慨,“天底下还有王妃想要却拿不到手的东西吗?” 在裴卿不动声色的注意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小的册子,缓缓丢到了桌面上。 “如你所愿,这是黄家商队在北方的联络册,”黄公子长长的吁了口气,嘴角反而却越扬越高。 裴卿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心里却对黄家公子产生了一种古怪的印象——为什么感觉这人面对她的时候似乎有受虐倾向,是她的错觉吗? 肯定是错觉吧? 可是按照普通人的正常心态来看,他不应该是感觉损失惨重,郁闷而挫败吗? 为什么他看上去反倒像是大赚了一笔? “黄公子看样子是要把水泥用高价卖给边关的人呢,”裴卿淡淡的说,“恕本王妃直言,发国难财不好吧?” 黄某人端正了脸色,用腹语铿锵有力的回答:“某说了之后王妃可能不会相信,但某将水泥送到边关只会收取成本费和路费,却不会高价倾销,王妃尽可以因此而嘲笑某人。” 裴卿默默的听完之后,忽而抬起了双手,对着眼前的青贵公子缓缓拱了拱手。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妃小瞧了黄公子,”她郑重其事地端茶道歉,“若黄公子真是如此言行一致,那的确可以称得上爱国商人,倒是本王妃狭隘了,本王妃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说完之后不等对方反应,她给两人的杯子里都住满奶茶,而后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看着她仰头喝茶的豪爽样子,黄公子嘴角再度露出那个显得有些神秘的微笑,在她亮出空了的杯里之后,他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某言行一致不一致……王妃大可以容后再瞧,”他用腹语舒缓的说,“日久才能见人心,不是吗?” 说者无心,听者却奇怪的红了脸色,甚至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黄公子自重!”裴卿扁了扁嘴,无语的偏过了头去。 黄某人都被她说的愣住了。 “某说了什么令王妃忌讳的话吗?”他莫名其妙的问,“那某收回前言可好?王妃勿怪。” 裴卿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散去,心里头暗自嘀咕:老祖宗的谚语都快被现代人玩坏了。 “好了,原谅你了。”她特意的清了清嗓子说,“现在昔县每天可以生产五百斤水泥,也就是每天一千担水泥,黄公子如果想把水泥运送到边关的话,有以下几点是需要注意的——算了算了,本王妃好事做到底,到时候从县里面的水泥施工队分出一部分人和你们一起去边关,帮着边关将士建设边防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坐在轮椅里的俊美公子便抬起手长揖到地:“大善!如此说来,某就替边关将士谢过王妃了。” 看着他随着举止而悠然飘飞的黑发,以及因为行礼而露出来的细瘦腰身,裴卿突然发现,似乎自打黄公子出现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有意无意的掩盖他自己真实的身形。 比如披散的浓密长发,比如魏晋风格的宽袍大袖,比如掩盖身形的轮椅……一个不良于行的人为什么要想尽方法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真实的体型? 奇怪…… 裴卿桃花眼中星光闪耀,不由自主留上了心。 083 想吃瓜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黄公子做如此打扮,是否在追寻黄老之说?”裴卿有意无意的试探。 就目前看来,这位黄公子是一个颇为神秘的人。 这不仅仅体现在他的谈吐举止上,还体现在他的行事作风上。 裴卿问了这句话之后,黄公子的回答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里似乎表达了许多东西,但其实什么也没说。 按照常理来论,一个高情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应该再追问的了,这一声叹息足以阻止人的任何好奇心。 然而裴卿是其他人吗?显然不是啊。 “黄公子现在家大业大该到一种随心所欲的地步,”裴卿美目流转,话语之中暗含挑拨,“难不成像你这么神通广大的人,家里也有什么难办的家务事?” 回答她的,是另一声长长的叹息。 黄家公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的,对她拱了拱手:“王妃明鉴,的确是家里有些事情难以启齿,天色不早,某还要回去洗漱休息,今天就此别过。” 说完之后他也不理她探究的视线,自己用手调转轮椅,这就打算离开。 裴卿眼珠微微一转,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反而不打算让他就这么走。 乐子人想吃瓜,就得自己动手。 “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不妨说出来”,她表面温婉,实则暗含心机的规劝,“本王妃不敢说自己见识卓绝,但最起码同情心是有的。” 快把你的难处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看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位飘逸如仙的贵公子都发愁? “家务事涉及女眷,不便对外启齿”。黄公子明显的在搪塞,轮椅连连后撤,“王妃还是不要再问了。” 这样一说就不可爱了。 裴卿隐晦的白了他一眼,不得不放弃了吃瓜,假笑着说:“既然这样,那便是本王妃强人所难了。公子旅途劳顿,想走就走吧.不过你是打算去城外扎帐篷,还是在城里租一处院子过夜?” 听了她的话之后,黄公子的轮椅果然定在了原地。 “黄某人都忘记了,王妃已经不允许黄家商队的驻点开在县城里,”紧紧抿着的苍白嘴唇微微上扬一丝,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他用腹语说,“某自然是要出城去在外面安营扎寨的。” 裴卿假装殷切的说:“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当初只觉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还睡,现在却发现让黄家的人不方便了,公子心里肯定在怪本王妃呢。” 好话歹话都是她一个人说了,黄公子却奇迹般的没有生气,不仅不生气,反而嘴角忍不住扬得更高,背对着她默默笑了好几个呼吸。 他却不知道,绿茶到极致便是一种可爱。 “那王妃会允许我在瑞王府留宿吗?”他淡淡的用腹语问道。 裴卿语调遗憾的回答:“那自然是不能呢。” 眼看着这位贵公子又要接着离开,她便对他的背影笑嘻嘻的说:“不过县城里面新盖的水泥小楼里有不少客栈,黄公子可以选择一家入住试试,看我们的水泥楼住起来如何?” 黄公子头也不回的推着轮椅远去,腹语传来的声音古井无波:“某还是觉得住到城外的好,免得无意中冒犯了王妃。” 说到做到,这个人果然出了城,在城外扎了帐篷,一直等到所有的牲口都从昔县附近开始进入让县,他也没有急着离开。 他并不是亲自押送货物回去,只是将押运的工作交给了手下人。 满山遍野的羊群和牛马持续不断的涌到县城附近又离开,过程足足延绵了一整天。 到了入夜时分的时候,荒郊野地上才没有了咩咩的叫声。 黄家商队的大部队都随着牛马羊群走了,只留下了几十号人护卫黄家公子。 这几十个护卫人人彪悍而机警,分成三波在营地周围巡逻,足以保证任何人不进去,尤其是入夜之后,面对野地里虎视眈眈埋伏在草丛里的野兽,这些人的气质居然比野兽更加敏锐。 这样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后半夜。 天上无星无月,四周一片幽暗,只有营地里的篝火在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但是从黄公子的帐篷里跃出来一道青烟般的影子。 那几十个护卫对着影子却视而不见,任由他离去。 没错,“黄十七”又变回了李逸,乘着夜色穿过连绵的田野,如一只鹰隼飞到了县城里,轻飘飘的落在了瑞王府后花园。 刚进后花园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到他无声无息落在二楼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不仅一楼没有声音,二楼本来应该睡着他的王妃的房间同样声息皆无。 王府后花园的小楼,是空的。 人呢?里边的人去哪儿了? 李逸前前后后来回转了好几趟,女主人和她的女侍卫们都不在,似乎早已人去楼空。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王府里面所有人都睡得香甜,他想找个人抓过来问问情况都没办法。 片刻之后,陈侍卫的独栋宿舍里,睡得正香的他突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 陈侍卫眼都没有睁开就去摸刀子,结果当然是被人打飞了。 屋子里很快亮起了烛光,等他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的时候,顿时哭笑不得。 “主上,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陈侍卫压低了嗓音问,“没叫别人看见你吧?” 李逸没有理会他的惊慌,单刀直入的问:“你知道王妃去哪儿了吗?她的楼里没人。” 老陈恍然大悟,随后苦着脸说:“属下不知道啊。自从上次属下支开孙渺渺好让主公和主母相会,主母对属下就不太信任了,去什么地方从来不通知我,我也不知道王妃娘娘住到什么地方……等一等,倒是有一个地方是可以住的。” 李逸没好气的反问:“你不会说的是城外那个城墙高达三丈的庄子吧?” 跟守备松懈的瑞王府不同,那处庄子守卫十分的森严,不仅外墙高得像城墙,而且里面处处都是手持精弓良剑的女卫,他在瑞王府可以如入无人之境来去无风,但是在那处庄子可未必就能行了。 别的不说,竖立在庄子外墙上的一座座箭塔,可不是吃素的。 084 商业地产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老陈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说:“属下说的就是那处庄子。” 灯火摇曳,一灯如豆,桌子两边坐着的两个大男人相顾无言。 好半晌,李逸才喃喃的说:“我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见一面居然都这么不容易,像话吗?” 这个问题老陈当然不敢回答,只能缩着脖子装鹌鹑。 离开瑞王府之后,李逸还是不甘心的来到了城外的那处庄子外面。 黝黑的高墙挡住了一切视线,墙上的箭塔里不时出现女护卫来回走动的影子,人人手里拿着造型奇特的弓箭,虽然识别不出是哪个武器大家所设计,但仍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或许不是什么当世弓箭大家的设计,或许,是裴卿从天上拿来的神弓利箭? 抱着这种怀疑,李逸在围墙外面徘徊良久,直到天色渐明,才不得不无奈的离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严严实实涂抹了易容物的黄公子,便再度出现在大家眼前。 再一次的坐着马车进了城,他在一条条商业街之间打转。 昨晚上选择在城外庄园入住的裴卿,自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看样子我们昔县的商业地产要起来了?”这个时候太阳升的老高,那应该是喝清茶晒太阳的时间。 但是为了县里的商业地产,她乐意牺牲这部分时间去跟黄公子周旋。 黄公子的马车停在一处空荡荡的楼宇前,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幸好这个时候县里的富人不多,能用得起马车的也只有他这么一个,所以才没有堵塞交通。 不过这架低调而奢华的马车仍然引来了过路人的注意,路过的人都不免多看车架两眼,心里暗暗猜测车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除了瑞王府里面的有限几个人,黄公子在所有的昔县人面前都没有露过脸,属于一个只是被听说但却从未被亲眼见过的神秘人物。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把控了昔县所有货物来源的大人物,停在一处水泥小楼前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黄公子身边没有书童,只带了两名护卫,这两名护卫一身凛然的煞气,看人之时让人不由自主便会后退,所以路过的人们只敢远远的看一眼,谁也不敢靠近了马车。 导致这架马车附近两丈居然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显得整个马车遗世而独立,居然有种飘然若尘的仙气。 裴卿就是在这个时候骑马靠过来的。 这匹马还是李逸留给她的,孙渺渺来到昔县之后就教给了她马术,现在她已经能熟练的骑着马奔驰在水泥路上了。 自从买来的人越来越多之后,裴卿就着力挑选了一些女子当贴身护卫,现在她每次出行的时候身边最少也会有十个人,虽然比孤家寡人的时候不那么自由,但胜在安全感超强。 带着十个女护卫团团围住黄家的马车,裴卿声音里带着笑问车里面的人:“怎么,公子是打算买下两间门面吗?来来来,这事可以谈。” 坐在车里的人隔着眼睛上面笼罩的淡淡轻纱以及车窗上薄薄的绢布,悄无声息的打量坐在马上的少女。 裴卿一身男款的窄袖胡服,头发只在脑后梳了一个高马尾,清新的像是枝头探出来的第一朵桃花,胡服下面是一双纤细欣长的大长腿,裤子虽然是细麻布的,但却穿出了绸缎般顺滑的效果。 “想买哪一间呢?”裴卿还不知道车里面的贵公子正在偷瞧她的细腰和长腿,声音甜软的说,“或者租几间铺子也行,不过房租每年百分之十五的往上涨哦。” 又过了片刻,车里才传来独属于黄公子的温润腹语:“一间两间可不行,我黄家要十间。” 而后,银铃般的笑声传入马车里,惹得车内的轻贵公子忍不住用手轻轻扫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实在是耳朵和心一起痒痒着,让人坐立不安。 “来吧,到王府里面详谈,”裴卿说着,轻轻的打马而去,遥遥传来她的声音,“我在王府后花园请你吃茶。” 呼啦啦,一群王府女护卫随之而去,马车周围再次陷入寂静。 莫名其妙叹了口气之后,黄公子在车里淡淡的吩咐:“走吧,去王府。” 商业地产是裴卿建设昔县的重要一环。 商业地产的第一点好处,是又长期稳定的现金流回报,并且是稳定且长期 的。只要这个物业一直存在,那么这种回报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商业地产可以促进城市经济建设发展。城市经济发展的主要贡献者是第二和第三产业,而它的商业特性,又促进了城市第三产业发展。想搞好基建种田的裴卿,自然不能忽视商业地上。 本来裴卿只是打算先把商铺盖好,等到县里面的各项产业发展出来之后,依次往里面填充铺子,不过看到生意甲天下的黄公子对她的商铺感兴趣之后,她突然觉得邀请其他商家——外地来的商家,所有商家全天下的商家一起入住——是个不错的想法。 黄公子生意做的那么大,应该不只是跑商,肯定也有自己的店面和铺子,这里面一定会有他独特的经商理念,不妨跟他学习学习。 所以趁着阳光正好,后花园里面种的各色菜,长势喜人,一片绿油油,裴卿就在后花园摆开桌案,煮上了清茶。 奶茶固然香甜,但唯有清茶才引人回味,边品茶边谈事情,让先苦后甘的茶水在嘴巴里边留下袅袅余香,这样谈起钱来才会不落俗套、不留铜臭。 “前朝陆羽撰《茶经》三卷,羽之影响所及,茶事大盛,”黄公子手捧清茶,腹语悠然,“王妃这次泡的是某送过来的蒙山雀舌茶,其香气浓郁,芬芳鲜嫩,虽则陆茶神没有将蒙顶山茶写进《茶经》,但……‘若教陆羽持公论,应是人间第一茶’。王妃,饮胜!” 这样说着,他反客为主,浅浅品了一口茶水。 裴卿精神一振,来了来了,这就开始斗法了吗? 商业谈判模式瞬间启动,她当即也进入了状态。 085 河道码头分一半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古代世界的茶和现代茶并不相同,现代有名的金骏眉小青柑等等创新名茶这时候还没有出现,这个时空鼎鼎有名的贡茶,到后代也有许多已经失传,所以能在如今喝到前朝和本朝的名茶,不失为一种幸运。 黄公子喝茶十分斯文,嘴唇轻轻碰触茶盅,浅浅的抿了一口之后便放下茶杯,随意洒脱之中透着淡然仙气。 “某注意到,昔县还没有一家茶店,”他用腹语淡淡的说,“原先的时候此地破败不堪,某从来没想过要在这里开店,但现在昔县整个地方焕然一新,某必然是要盘下一间店用来卖茶叶的。” 裴卿嘴角含着微笑,默默的听着。 “某还想学王妃的做派,在城外盘下一座小山头,用来盖庄子。”黄公子逐渐步入正题,“顺带解决驻点问题。” 裴卿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着头,示意他接着说。 “还有南边的绸缎,北边的药材,东边的明珠,西边的肉干……这些统统都需要店面。”黄公子细长的手指收在袖子里,只露出一点点圆润的指甲,讲起话来不轻不重,却步步紧逼,“这些店面总共算下来,黄某人需要的是一整条街区。”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安静的等待裴卿的回答。 裴卿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杯的杯壁,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黄公子这可是狮子大开口,本来瑞王府是给你准备了一间店面的,可是你要一整条街的话,这也太多了,简直没法谈。” 黄公子壕无人性的说:“价格不是问题,一百两?一万两?十万两?都没有问题,王妃尽可以提。” 裴卿抬起细白的手指掩住嘴角的微笑,无辜的说:“黄公子说的哪里话来?本王妃难道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那就整条街区十万两一年租金,你看怎么样?” “可。”飘然若仙的贵公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裴卿轻轻拍了拍手,自认为皆大欢喜,于是拿取茶壶给他续了一杯,笑容明媚的说:“至于公子想要在县外盘下一块地皮盖庄子的事情,这也好说。不过呢,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问公子要不要参与。” 被墨黑长发遮蔽的面容微微一扬,黄某人露出精致而瘦削的下巴:“请讲。” 裴卿放下茶壶端正了脸色:“昔县是有一条河的,公子知道的吧?” 对面的人静坐如松,对此不置可否。 裴卿于是接着说道:“瑞王府现在正在疏通昔河河道,想要把这条河连到通往州府的那条大河里去。” 听到这里,黄公子用腹语若有所思的问:“故此呢?” 裴卿用一种充满诱惑的口吻温软的说:“河道打通之后必然是要盖码头的,我将它称之为港口,黄家不想在昔县港口建设中插一脚吗?” 肉眼可见的是,本来懒散的靠着轮椅的贵公子慢慢的坐直了身子,腹语中满是诧异:“瑞王府居然这么有钱了吗?河工历朝历代都是一处令人头疼的吞金兽,再者说,修河的人才何来?” 裴卿避重就轻的浅浅一笑:“人才都是培养出来的嘛,最主要的是认真肯负责。” 黄公子警惕的追问:“是谁?” 裴卿想着这位合作伙伴在县里面也是常来常往的人,明面上的事情还是没有必要瞒着他的,于是坦然回答:“正是我们的父母官曾县令曾大人。” 而后她听到了长长的抽气声。 “这位县令大人已经投靠了瑞王府?”黄公子难以置信的问,“你知道他原本是谁的人吗?王妃确定这不是在与虎谋皮?” 听到他的话之后,裴卿不急不恼,只是惫懒的一摊手:“我不确定,所以才想问问黄公子要不要插手嘛。” 只听坐在轮椅里的贵公子用“败给你了”的口吻,以腹语赌气的回答:“某还能怎么着?自然是要参与的!否则岂不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裴卿笑嘻嘻的看着他,一脸的纯善,像一只刚偷到鸡的小狐狸。 “修河虽然麻烦多多,但修好之后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她诚意的劝说道,“本王妃在此保证,河修好之后码头分黄家一半。” “所以修河和盖码头的费用,某也要承担一半是吗?”轮椅之上飘然若仙的贵公子板着脸问了一句。 裴卿用一种十分轻盈的语气反问回去:“那不是应该的吗?” 下一瞬,气质高贵的黄公子掉头便走,还是他的随从见势不妙,抢过来推住了轮椅的把手,这才避免了他自己推轮椅轮子的狼狈场景。 “这位公子的气性有点大哦。”裴卿用手遮住下巴,笑的娇媚又狡猾,“阿杏,给咱们的曾县令透个口风——就说有人质疑他的忠诚,但是却被我剪钉截铁的驳回了,让他好好干,别辜负了本王妃的信任。” 阿杏领命而去。 等人都走了之后,孙渺渺从阴影之中慢慢走了出来,坐到了王妃娘娘的对面。 “这位黄公子……我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听人提起,”她摸着自己已经圆润了一号的下巴,边想边说,“据说是什么京城四公子之一,长得漂亮又有手段,很多贵女喜欢他。” 裴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散漫的说:“不用给我说这个,我不关心。” 孙渺渺奇怪的看着她:“可是你不觉得这位黄公子对你有点太宠溺了吗?” 裴卿缓缓咽下一口清茶,满脸无所谓:“那都是商场上的手段,认真你就输了。” 是吗?是吗?是这样的吗? 老实孩子孙渺渺表示不服。 “可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这位黄公子连郡主的求亲都给拒绝了,虽然是个商贾,但架子却大的没边。”她有点气恼的看着裴卿,“我不会看错的,他就是对你有意思!” 裴卿从茶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这么说他还没娶亲?” 孙渺渺指天赌地的说:“他连郡主都看不上,你说他娶亲了吗?别说正房妻子,就连小妾和通房都没有一个,京里面没有婚配的女眷都眼馋他着呢。” 裴卿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软软的说:“听起来似乎很好……但那跟我没关系。” * 086 新的问题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再说了,本王妃对这位渠道商还不好吗?就连全天下独一份的仙术水泥也都交给他来销售,”裴卿睫毛垂了下来,掩盖住眼眸之中的幽冷之光,“他说销售水泥不为逐利,那就是为争名喽?听你说他连郡主的求亲都拒绝了,足以证明他是个野心极大的人——我的商品能为一个野心家带来好名声,这还不算报答他?” 孙渺渺越听越觉得脑筋打折,最后眼睛里出现了一圈圈的蚊香,不由得捧住头叫道:“别说了,别说了,知道你对他没意思啦!” 裴卿唰的一下抬起睫毛,有点嗔怪的问:“小孙,你最近有没有好好上课?小学一年级上册语文学到哪儿了?别走出去让别人笑话本王妃身边戳个草包。” “我才不要学那种东西,我可是药王亲传弟子!我非常有学问的!”说着说着,孙渺渺抱头鼠窜,边跑边叫道,“我去大厨房看看中午有什么饭,今天就不在你这吃了——” 话未说完,人已跑远。 后花园中只剩下了裴卿自己,她泼走冷掉的茶,重新沏了一壶,就着春天暖洋洋的日光自斟自饮,十分的自在。 “什么宠溺?你可别被人骗了,”她喃喃的说着,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当响,“好好赚钱他不香吗?” *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只信鸽敲开裴卿的窗户,他才知道这位黄公子居然连夜跑路了。 一张小小的宣布上写满了他清俊的字体,上面言说:“修河一事干系重大,某需要调集人手,说不得还要去挖一挖工部的墙角,来不及向王妃辞行,王妃勿怪。” 算是勉强解释了他的不告而别。 裴卿收起小纸条, 自言自语的说:“我就当你不是被我气跑的……” 她并没有急着给他回信,反而抓了一把米粮喂起了信鸽,信鸽已经跟她相当熟悉,发出温柔的咕咕声,欢快的啄着桌子上的小米。 “不知道东珠能不能养信鸽?”裴卿坐在桌畔,托腮看着鸽子,嘀嘀咕咕的说,“这玩意儿估计不比鸡好养吧?还得训练什么的?” 这个时候的东珠,正在热的好比炎夏的育雏室里跟一群小鸡仔搏斗。 事情是这样的,根据种鸡饲养手册,一个月之内的小鸡崽需要的外界环境温度非常高,是六月天太阳直晒那么高的热度才行,这间育雏室地底下铺着火龙,有专人日夜生火,屋子里热的人只能穿着小衣,同时还有一股毛茸茸的鸡毛味。 东珠虽然在学习种鸡饲养手册,但里面的字又难认,她自己又没有耐心,只学到了小鸡苗前三十天的饲养管理要点,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鸡棚子里怎么会这么呛的? 小鸡仔长得非常快,每天都在掉毛,又非常活泼好动,到处乱飞乱跑,虽然屋里有人时时清理鸡粪,但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鸡毛却让人无能为力,稍微吸口气就要大打喷嚏。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当初就只穿着短褂和小裤跑到棚子外面晾会儿气。 这种短褂和小酷是最近刚开始在昔县流行的,据说是王妃娘娘亲手设计,但一般女子也只敢在家里穿穿,没人敢把它穿出门。 养鸡的院子很大,虽然只养了不到一千只种鸡,但却派头十足,不管是喂水喂料还是清理鸡粪的全都是女子,个个精细又小心。 虽然外头也很暖和,但是比起灼热的育雏室,已经是相当清凉了。 裴卿就是这个时候带着一堆口罩进来的。 进来之后她先用脚底踩了踩院子门口的生石灰,然后才不急不徐地向东珠走来。 “王妃娘娘,你脸上蒙着的是面巾吗?”东珠蹲在地上,愣愣的仰头问她。 裴卿轻巧的把手里的口罩给她戴上,亲切的问她:“怎么样?这些鸡仔好不好带?” 戴上口罩之后,东珠终于觉得鼻子里面没那么痒了,她惊奇的摸着脸上的这层布,心说这可是个好东西。 “看着倒是都挺壮实,”东珠站起来领着她进了屋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会死一只,到现在已经死了快十只了。” 这让从小养羊羔,夭折率几乎是零的东珠有点受不了。 裴卿站在屋子刚进门的地方,看着地上满地乱跑的小鸡仔,若有所思的说:“人医刚刚有了着落,现在又需要找个兽医了吗?” 东珠穿行在鸡群中间,孤儿从地上拎起一只毛茸茸,着急的说:“快看这只,不知为什么不停的蹬腿?是不是也要不行了?” 言词之间,心烦意乱。 裴卿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是现代化的、做好一切防病防疫手段的养鸡场里也会常常遇到这么棘手的事,在这个落后的古代世界又有什么好办法? “别急,我一会儿回去问问小孙,看她能不能给你整出来点预防用的药,先让小鸡仔们吃上。”说着她拎起了那只正在蹬腿的小鸡仔儿,转身走了出去。 东珠没想到王妃娘娘这么娇滴滴一个人,也不像其他中原女人那么胆小,居然毫不忌讳死物? 她却不知道,为了能够让昔县早日实现鸡蛋自由,裴卿也是操碎了心。 棚里面的这些种鸡将来都是要产种蛋孵小鸡的,死一只都价值无量,必须想办法遏制这种莫名其妙的异病。 那只小鸡仔给孙渺渺看了,她也是一头雾水,苦哈哈的说:“王妃娘娘,我只会用毒用药,不会给牲口看病啊!” “我相信你会的,”裴卿十分有信心的说,“毕竟你可是药王传人,底下独一无二的毒手药娘。” 孙渺渺被她说的深深吸了口气,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只小鸡仔,不确定的说:“腹部的羽毛被粪水打湿,给用一些穿心莲和大青叶吧。” 裴卿缓缓的摇了摇头:“最好用上昔县自己就能找到的药材,这几味药还得去外地运远水不及近渴。” 孙渺渺思索良久,平素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圆脸上,现在一片认真:“那就换成大黄,该有吧?” 087 寻找藤条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点点头,当下就让人叫来了王二狗,让他根据孙渺渺的描述,赶紧去找大黄这种药材。 “我可不给保证能治好啊,”孙渺渺一边嘬牙花子一边说,“我擅长的是用毒用药,可不是给人治病,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郎中。” 东珠云里雾里的听了半天,此刻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那种没有法力的巫医?亏王妃娘娘这个首领还那么信任你!” 孙渺渺脸皮厚,就当没听见这个番子的嘲讽。 “我们先来试试用大黄能不能行,”裴卿挡住了两个人霹雳带火花的视线,“不过现在需要弄明白的是小鸡为什么会生病?病因是什么?” 孙渺渺思索了片刻,然后试探着回答:“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东珠不服气的说:“我都是用磨碎了的小米和豆子喂的鸡,它们吃的比我吃的还干净!” 裴卿安抚的说:“放心吧孩子,大家都知道你很尽心尽力,如果不是胃的东西有问题,那么是不是用来喂食的槽子有问题?” 这样说着,几个人就移步到小鸡食槽旁边。 石槽是摆在地上的,方便小鸡低头啄食,里面根据种鸡饲养手册,只铺着薄薄一层饲料,饲料看上去都很干燥而清洁。 看完之后,孙渺渺若有所思的说:“我还是那句话——病从口入,尤其是这种拉稀的病病,东珠你再好好想想,你喂的东西真的就那么干净吗?” 裴卿希望能够引导属下独立思考的能力,因此鼓励道:“这个分析不错,让我们都来想一想,小鸡的嘴巴还能吃什么东西?” 几个人纷纷把注意力转到地上乱跑的小鸡仔身上,突然之间,孙渺渺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我知道小鸡仔吃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东珠跟着叫了起来:“我也,我也发现了!” 原来,是因为小鸡在不停啄食东西的天性——,小鸡们除了在槽子里吃鸡饲料之外,在地上乱跑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用嘴巴在地上刨来刨去,它们同时还有一个习性,那就是随地拉。 哪怕是粪便由人实时清理,也没有办法让地面纤尘不染,所以这就是小鸡仔们得病的原因。 “那该怎么办?”东珠瞪着一双牛眼,“你难道能让鸡不从土里刨食?” 裴卿若有所悟的说:“产蛋率比较低的土鸡在土里刨食没事,但我们这是高产蛋种鸡……” 是从万界兑换来的产蛋率超高的品种。 所以它们的身体就比一般的土鸡娇气的多。 “看样子不能再在地面上养这些鸡了,”裴卿转身快步往外走,“去铁匠铺,让铁匠来做鸡笼!” 东珠在后面追问:“有了鸡笼就不会让鸡随地拉了吗?” 裴卿远远地回答道:“鸡笼子将会悬在地面之上,鸡粪将透过笼子落到下方,肯定比现在这个样子清洁的多。” 之前之所以没想到要用鸡笼子,主要是因为现在的冶铁技术还是太落后了,打一根铁棍容易,但是打一根米粒粗细的铁丝,那就太难了。 而鸡笼子却是由千千万万根铁丝组成的,打一架能盛五十鸡的鸡笼,需要整个县里的铁匠齐心协力合作一个月! 所以是时候改进昔县县里的冶铁技术了。 ——但这真的是有点难。 生铁硬度高,但是脆而且容易断,打造鸡笼需要用到熟铁,至于现代化的养鸡场用的合金丝……那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把金属制成丝的工艺,古代很早就有了。 那种工艺名叫累丝,又名花作或花纹,其实是金银匠用的一种工艺,它可以把金银拉成丝编成网,然后焊接到器物上,做出来的东西美轮美奂,装饰性十足。 ——累丝,累丝,顾名思义,做起来是相当累人,非常费事的。 现代的铁丝和钢丝的生产普遍采用拉丝工艺和镀锌处理。将炽热的金属坯轧成5mm粗的钢条,再将其放入拉丝装置内拉成不同不同直径的线,并逐步缩小拉丝盘的孔径,进行冷却、退火、涂镀等加工工艺制成各种不同规格的铁丝。 现代化的铁丝是用低碳钢制作的,种原材料为碳含量低于0.25%的碳素钢,因其强度低、硬度低而软,故又称软钢。 制作低碳钢所用的高炉跟现在昔县所用的炉又有所不同,因为矿是高质量的天外陨铁,所以铁匠们打字的时候用的都是普通的炉。 而现在为了炼制低碳钢,不得不建造一处更高等级的高炉——那就需要更加优质的煤矿了。 就昔县目前那点少的可怜的煤炭产量和少的可怜的煤矿,已经没有办法跟得上发展。 跟铁匠们商量了之后,他们表示停下手上所有的活不干,专心打造铁丝的话,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把铁丝笼给弄出来。 裴卿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吩咐铁匠们加班加点,一边想要寻找可以暂时替代铁丝的东西。 孙渺渺这时提出来:“用藤条怎么样?在药王谷的时候,我们用藤条做出各种各样的东西,上到多子下到秋千,藤条还是很好用的,而且便宜。” 裴卿眼前一亮,当下便夸赞:“还是我们小孙见多识广,脑子又灵活,这个提议太好了。” 昔县别的不多,植物可太多了,尤其是满山遍野荆棘丛中的藤条,那可是俯首可取。 为了让小鸡仔早日用上干净的鸡笼,瑞王府的王妃娘娘这天向全县下达了一个收购任务:收山里面的藤条,二十文钱一斤,但是只收三天。 县里面固然有一些人工资很高,一天可以拿到一百甚至好几百文钱,但是还有更多的人每天的工钱也超不过十文钱,所以王妃娘娘命令所有人停工去寻找藤条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愿意去的。 加上春光正好,大家便三三两两结伴而出,每人带着一个甚至两个三个筐子,带上食物和清水,说说笑笑,抱着游玩的姿态进了山里。 山边距离县城不过十几里路,按理说很容易就能采到藤条,然而他们浩浩荡荡进山的时候,却惊动了山里的野兽。 088 蒸蒸日上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他们遭遇了春季撒欢的野猪,猪横冲直撞弄伤了两个人之后跑了,那两个人伤到了皮肉,十天半个月之内都不能再做活,本来穷苦人家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一般都是自认倒霉,没人想到要去找王府讨个公道。 还是王妃娘娘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让小孙侍卫跑了一趟,给他们上的药,还给了他们每人一百文钱,居然算做工伤补贴。 这件事并没有阻碍其他人收集藤条,不过大家因此变得更加小心,聚在一起的人也多了不少,没有一个人敢单独出发。 野猪嘴里有一对锋利的獠牙,就是猎人都不敢惹,何况是其他平民? 但是很快的,有一群佩戴了弓箭绳网的团练兵和他们一起出发了,因为王妃娘娘下达了新的命令,居然是捉捕危险的野猪。 裴卿也是没有办法,她本身是想直接跟系统兑换杜洛克种猪的,然而系统现在的功能没有恢复到那个地步,无法直接兑换活体物,系统告诉她,只可以兑换杜洛克种猪的米青液。 那么问题就来了,要想在县里发展规模化养猪场,除了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杜洛克种猪的米青液,还必须要有母猪。 县里面没有土猪,猪都是去外地才买过来的,眼下居然有野猪出来,那不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野猪的产肉率不低,驯化成家猪之后,肉质还会比其他的土猪肉紧实,正好可以抓一些母野猪回来,用人工授米青的方法繁育下一代小猪。 如此一来,昔县县里不仅未来会有鸡蛋自由,更会有猪肉自由! 不过想要活捉野猪也实在是不容易,陷阱都能给挣脱,能让训练有素的团练兵用网子和弓箭硬核抓捕。 三天后,当需要的藤条数量完成,县里也多了二十头母野猪。 这养猪场厂长可不是谁都能干的,王二狗在这个时候临危受命,被王妃娘娘任命为种猪场厂长。 杜洛克种猪的米青液,也由陈侍卫交到了王二狗的手里。 拿到种猪饲养手册和种猪场管理手册的王二狗,因为管理手册上面种种令他目瞪口呆的行为,臊了个大红脸。 “居然是让人给猪手动配种?”他看着手册起初很挣扎,“这活也太难干了!” 但是后来,王府的管事给他送来一大根南方运来的火腿之后,二狗终于努力克服了心理困难。 “再难也要吃猪肉啊!”他吃着鲜美的火腿,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天天吃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片肉的日子我受够了!” 明白了王妃娘娘的苦心之后,二狗手脚麻利的用杜洛克种猪的米青液给二十头母猪配了,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种猪场就建在药田的附近,王二狗除了管理药田,剩下的时间就是和伙伴们泡在种猪场里,精心照料那二十投怀了孕的母野猪,期盼着以后能过上日日顿顿吃肉的日子。 * 猪肉自由目前还需要一段时间,而规模化种鸡场已经步入正轨。 有了藤条做的鸡笼,裴卿,让铁匠用陨铁打了鸡笼架子,每个鸡棚里面设上下两层鸡笼,把小鸡仔们都抓到笼子里,饲料槽子绑在笼子外,水罐子隔一段绑一个,这才算是让小鸡们住上了干净的窝。 高产蛋种级和高产肉种级都是一种很成熟而温顺的品种,土鸡不一样,除了吃就是长,只要营养充足,就不会有互相追打啄斗的情况,东珠终于可以省点心了。 “这个法子真不错,”东珠看着每天都有变化的小鸡崽们,心中的振奋无以伦比,“用上鸡笼再经常吃中药,再也没有伤过鸡仔啦!” 昔县的养殖业的雏形总算是勉强成了。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月末,在让县种高产大豆的阿月,也给裴卿传来了喜报。 在大豆种植手册的指导下,阿月他们中下来的豆子全都发芽了,而且跟其他的豆子相比,这些种子发出来的芽非常肥厚水嫩,长得也非常快——这难道就是先种豆子的突出之处? 高产大豆长势良好,高产小麦和高产稻子的长势也非常不错。 昔河疏通挖出来的河泥一部分被用在了裴卿兑换石英砂上,一部分就被当成肥料掺到了粪肥里,随着下水道收集来的生活污水进入化粪池,发酵之后成为很优良的肥料,让田里的农作物长得飞快。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只有曾强挎着个脸。 这一天,管理河工的曾强苦恼的找到裴卿,纠结的禀报:“王妃娘娘,您新给的两千两银子……又花完了。” 自从在心底里折服于瑞王妃,又打算好好在他手底下做事之后,曾强对于手里的河工工作就十分上心,每天殚精竭虑,就想着怎么多快好省的完成手中的工作。 可惜事与愿违,河工他就是个吞金兽,木料、石料、伙食、薪水……桩桩件件都要钱,就算是水泥是县里自己产的,但是运送水泥的时候需要路费吧? 瑞王府可从来不要民夫免费干活。 “别急别急,再给你两千两”,裴卿负责说,“很快就有人来替咱们花钱,先支应过这一段。” 曾强急忙追问:“有人要来帮着昔县修河?” 裴卿不紧不慢的点点头:“人家说了,不光要给咱们出钱还要从工部挖墙脚,把能干的河工匠人给找来——老曾你可要努力啊,不要被人家比下去。” 自打上一次老曾被敲打过之后,就在心里头点着一把火,他知道按照自己以前的行径来说,的确不容易取信于人。 然而现在他不仅要让瑞王妃刮目相看,更要让全县上下的百姓刮目相看,甚至想让全天下的人刮目相看……就势必要受得了气,吃得了苦。 现在他已经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他要的是跟着英主名垂青史! 钱和权固然很好,但那都不如名望重要,为了一个好名声,他也是豁出去了。 “王妃娘娘请放心,老曾我就是豁出命去不要,也要给您把这条河修好!” 089 十万两和兴隆钱庄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第八十九章 农历五月,百草茂盛。 离开昔县半个月的黄家商队再次浩浩荡荡的自南边而来,他们带来了南边的绸缎和东边的食盐,还带来了各种杂货,以及修河道的各色工匠。 测量准绳的、建造船闸的、定河湾的……形形色色的匠人几乎占据了商队队伍的一半。 河堤防将用“桩加埽(树枝、秫秸、石头等捆扎而成)”之方,绕险工处下桩,排桩之内,以埽填充。另有在排桩外挂席之法,合订苇席数层,挂系桩外,以防洪水冲击。防堵决口也是用上边的方法,数埽并下,以减刹水势,尔后下桩,继之以挂席,土袋掩堵决口。 所以,需要的木料石方苇席数量巨大,除了昔县自己想方设法的做出来一些,大部分都需要商队从别处调运。 这个商队,由黄家商队和昔县自己的商队组成,而别处,则是从数百里之外之地。 由此可见,河工上面到处都需要用钱,就连一根草一块石头也不是俯首就取的。 黄公子这次也跟着商队而来,除了跟瑞王府交接他从工部挖来的修河工匠,还要跟裴卿定下修河契书,约定好修成之后昔河有黄家的一半,建造的码头也有黄家的一半。 只要契书一签,裴卿修河钱的来源就解决了。 所以她表面上不显,等听到门房来报,说黄家公子递拜帖来的时候,是松了口气的。 因要修水旱码头,裴卿特意让曾强从《古代水利大全》的书册里摘取了一些经典的渡口设计图,这是准备为了充分表达对合作伙伴的重视,特意留出来给黄公子挑选的。 被随从推着轮椅缓缓而行的黄公子还是那副仙气飘飘的模样,似乎一路上的风尘没有对他产生半点影响。 裴卿在瑞王府设宴招待他,其他随从和管事在瑞王府主院摆了五十桌,而瑞王府后花园却只有小小的一桌。 “这个是小鸡炖蘑菇、这个是当归鲫鱼汤、这个是芫荽丸子……”裴卿一面给黄公子介绍,一面殷勤的给年付出租金十万两的合作伙伴夹菜,“来来,都是昔县的特产,公子你可要好好尝尝。” 黄公子吃的极少,几乎不动筷子,更是滴酒不沾,随意用了两口便撂下筷子取出来一个匣子。 客人不吃,做主人的自然也吃不下去。 “这是什么?”她故作惊讶的打开。 而后便见到了满满一匣子的交子。 厚实的纸张上面印着人物、房屋、铜钱的图案和文字,每一张面额都是五千两,一共二十张。 黄公子腹语淡淡的回答:“商业街租金。” 裴卿心内啧啧称奇,免不了客气几句:“黄公子雷厉风行,本王妃佩服之至。” “某此行除了布置商业街、把工部河工带给瑞王府,还有一件就是满足王妃的愿望,”黄公子不为所动,神色古井无波,腹语不疾不徐,“某带来了十家豪商组的‘兴隆钱庄’,前来实现王妃的交子梦想。” 裴卿拍案而起,难掩振奋:“太好了。” 她曾经提议和黄家一起组建钱庄,可是昔县挣的这点钱还不够钱庄的零头,黄公子并未就此给她一个正面答复。 然而现在,比她自己投钱更好的选择出现了——有人带着钱来到了昔县,还是十家豪商的联合体。 有什么是比花别人的钱建设自己的领地更舒坦的呢? 裴卿已经想好要怎么从钱庄贷款了。 但在此之前,得命令兴隆钱庄交子铺盘算一下存款准备金的比例,算是她难得的良心。 “这十万两银子就存在兴隆钱庄里,”黄公子的话稍微给她拉回点神智,他说,“王妃如果想取,需要提前半个月给钱庄递拜帖。” 裴卿搓搓手,喜滋滋的把匣子收好后落座,更加殷勤的给他到了一杯酒,亲手捧到他面前:“多谢多谢,黄家果然言出必行,这钱庄说来就来,解了昔县燃眉之急,本王妃敬公子一杯。” 哒,酒杯放到了黄公子面前的桌子上。 黄家公子脸上似笑非笑,手却没有碰那杯酒。 “某饮酒之后面目全非,故此,某是不吃酒的。”他拒绝了她的敬酒。 裴卿心中泛起一丝古怪:“不喝酒怎么谈生意?” 黄公子以腹语回答的语气更奇怪:“喝酒怎么谈生意?” 什么? 黄家掌权人这么清新脱俗的吗? 还是说这个古代世界谈生意真的不需要上酒桌? 裴卿不再劝他,只端过自己面前的酒杯,对他轻轻一敬:“黄公子不喝便罢,本王妃先干为敬。” 黄公子的样子,像是被蔷薇花的花刺扎了一下。 只见眼前娇美的瑞王妃饮下一杯酒之后,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整个人就如同春天里被第一场春雨催开的茶花那般鲜嫩。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悄收紧了。 于是很快的,他告了个罪,以要迅速布置商业街为由匆匆离开了裴卿的宴席,离开了瑞王府。 等他走了之后,裴卿才想起来——渡口设计图没让他看。 * 以瑞王府为中心,昔县目前建了八条商业街,而黄家选了正对瑞王府大门的那条商业街。 水泥小楼和水泥马路干净清爽的铺展在阳光下,浩浩荡荡的黄家商队开始往里面铺货。 绸缎铺、胭脂铺、粮食铺、杂货铺、珠宝铺……当然还有书铺和文房四宝铺。 别的也就罢了,书铺里面摆着的书却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而是各行各业的杂书,这一点跟昔县自己的书铺不同,昔县自己的书铺里摆着的全是风花雪月和八股文早教。 黄家商队的动静惊动了整个昔县人,随着一样又一样他们或见过或没见过的商品摆到各种铺子里,整个昔县的人都怀揣好奇走进了这条商业街。 ——但每个人兜里都没揣着钱。 开玩笑,昔县人刚富裕起来,现在抠着呢,除了粮食肥皂和食盐,没有任何一种商品能引起他们的购买欲。 所以,他们也只是看看而已。 但即便只是来看看,所带来的人流也已经相当惊人,精巧的商业街里很快摩肩接踵,让负责上货的伙计们不得不频频出面请昔县人让开点地。 黄公子在属于黄家的商业街里随意选了一处二层小楼,进了二楼之后就令所有人退了出去。 “唉!”待无人之时,他忽的重重叹了口气,张开嘴巴用自己的声音说,“越来越难以招架了……” 090 渡口设计图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当初是怎么劝她的来?让她千万不要自己铸币,她看上去是乖乖听话了,转头就要和别人开钱庄买卖交子……虽然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是他假扮的。 “上哪儿说理去?!” 摘下蒙住上半张脸的轻纱,黄公子变回李逸。 李逸却没有用烈酒擦去易容物,而是坐在椅子上出神。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你在天庭是个什么样子……”他低头苦笑,喃喃的说,“莫非是陶朱公之流?” 难道王妃她在天庭的时候竟然当的是财神? 又过了片刻之后,他突然叹了口气:“被你撩拨的心烦意乱,居然忘记谈修河的事……” 说完之后,自己却轻轻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就是突然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好像,离你越来越远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白衣胜雪的贵公子落寞的低喃。 * 午饭之后,裴卿收到禀报,黄公子去了正在修建中的码头。 想了想,她抓起那几张渡口的图纸,也骑上马往那个方向而去。 五月的午后,太阳已经相当热乎了,但因为昔县此地处于偏北之地,空气还是很清爽的。 裴卿身边围绕着手持刀剑的十几个女护卫,浩浩荡荡来到了正在修筑的河堤边上。 因为既要筑河堤又浚河床,所以整个工地乱糟糟的。 按理来说,一般应该二三月份修治河道,但因为他们这个地方太冷了,二三月份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化冻,所以只能选择现在修河,只要能够赶在雨季和洪水到来之前修好,就完全不算晚。 昔河在旱季的时候水量并不大,水域也并不宽广,曾强奉命将这里加宽为类似于运河的水道,所以他首先让人修的是一条泄洪渠,先把昔河里面的水引走,然后在河里面的原有基础上挖深河床加固堤防。 昔县自从有了陨铁矿之后,铁器终于不再捉襟见肘,铲子和锄头完全能够做到人手一个,而且还是非常锋利的那种。 河道开挖十分顺利,人们踩着淤泥把河泥挖出来放到筐子里,再用担子就近挑到加固的河堤上,一层层把河堤垒高。 而那条刚修出来的泄洪渠里,河水一刻不停的奔腾流淌,在太阳照射下泛出粼粼金光。 黄公子身边跟着两名随从,坐在轮椅上远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喧嚣的人群中,他就像一幅静静的水墨画,遗世而独立。 裴卿下了马之后,站着远远欣赏了片刻黄公子清俊绝伦的侧脸,然后才缓步走了过去。 黄家的人自然很快察觉了她的到来,黄公子的两名随从机警的分别立在他的轮椅后两侧,为了表示恭谨,在裴卿逐步靠近的时候,他们全都低头垂眸,像标枪一样立的笔直。 裴卿不无诧异的看了那两个随从一眼,貌似无意的问:“黄公子的随从莫非出身军中?看着气质跟一般的武夫大不相同呢。” 易容之后的李逸,也就是黄公子默默的咽了一口空气,感觉舌根发酸牙根发苦。 “尔等退后!”他用腹语命令那两个随从。 两个随从齐刷刷后退三步,对他言听计从,恭敬非常。 裴卿忍不住又看了那两人一眼。 昔县民兵现在已经训练的有模有样了,然而跟这两个明显是退伍兵出身的随从一比,就感觉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味道。 ——专业不专业,一看站姿立马就分出来。 黄公子轻轻的用腹语叫了裴卿一下,拉回了她的视线。 “王妃,你怎么来了?”黄公子淡淡的用腹语问。 裴卿笑颜如花,美目流转的看了他一眼,她嘴角微微扬起,把几张图纸递给了他:“黄公子走的匆忙,这是渡口的设计图,你看看该用哪一种?” 黄公子用修长玉白的手指接过图纸,轻轻的用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好,某回去就看。”他随意的把图纸收起来,便陷入了沉默。 裴卿总觉得这一次在见面的时候,这位黄公子似乎一直情绪不高,她好像没得罪他吧? 好吧,她是没得罪他,只不过她狠狠的坑了他而已。 她不光把本来不值一文的地皮对人家卖出了十万两银子一年租金的天价,而且还把人家拉到了修河这个花钱没数的无底洞里…… 为了缓解彼此的尴尬,裴卿率先谈起了公事。 “我们昔县还是人太少了,刨出去必须要下田劳作的壮劳力,其他能来修河的人全都来了,除了育婴堂之外的所有工坊停工,能来的人都来了,但人手照样不够。” 黄公子用腹语冷漠的回答:“河工自然费人力。” 他那双弧度优美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细看之时还会发现唇角下拉,显示着心中的不快。 刚收了人家十万两银子的交子,人家还来这里上赶着看渡口的修建,而且还拉来了一个能够发行交子属于无价之宝的钱庄……于情于理,裴卿都觉得有必要得哄哄他。 “今天本王妃亲自下厨摆宴,黄公子吃的却很少,莫非黄公子胃口不好?”她关切的问着,“小厨房里炖着一锅当归鸡汤,不如一会本王妃让人给公子送过来垫垫肚子?” 黄公子下拉的嘴角变得平直,精致的下颌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多谢王妃了,麻烦把汤送到黄家商业街最顶头的二楼,某暂居那里。”说完这句话,平直的嘴角变成了微翘的嘴角,黄公子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裴卿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 “人手,小事尔。”清风吹动了他的发丝,遮盖了他漂亮的嘴唇,他用腹语说,“某让商队加紧搜集人手,都给王妃送过来。” 说到这里裴卿心中一动,轻轻软软的问:“那我们昔县自己的商队如果想为县里多找点人手……该怎么做呢?” 每到一个地方就联系人牙子采买人口?出卖自己的人有那么多吗? 黄公子的回答很果决:“不可轻举妄动!王妃现为藩镇之主,别人把人送到你手里也就罢了,若是你自己出面采买,恐怕会引来朝中非议。” 裴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问:“看样子黄公子背后的背景很深呢,不是吗?” 091 过桥米线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庖厨手中刀而已,不足为奇。”黄公子一句话阻断了她的好奇和试探。 听上去倒像是很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裴卿其实并没有那么渴望知道他的秘密,因此就势便转移了话题。 “限于目前的财力,昔河河工不会修的太满,”裴卿指着现在还满是烂泥的河沟给他看,“我准备一期工程修出可以乘载二百石小船的河道,等以后有了钱,再进行二期工程三期工程等等等等,逐步把河道拓宽,直至像大运河一样可以承载千石大船那样开阔的河道。黄公子以为如何?” 黄公子俊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一丝,平静的用腹语评论:“善!” 因为预期比较低,所以一期工程不会在河道上花特别多的钱,更多的是修渡口所用的钱。 裴卿自己手里也有一张图纸,是她自己的构想:“黄公子请看,这些码头有外港和内港之分,沿着河道依次排开,初批建设十个码头,哦,也就是渡口。初始阶段受限于河道狭窄,巨型商船只能停靠在锚地,再用小船将货物运送到岸,锚地打算设置在昔河与通往州府的让河交界之地,也就是在昔县让县两县交界处。”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阵阵香风似有若无的顺着风传到了黄公子的鼻腔里,让他不由自主暗暗的深吸了口气。 “王妃都已经定好了,还让某来挑什么图纸?”他用腹语平板的说,“挺好,就这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句客气话,裴卿却在里面听出来暗戳戳当家作主的味道……奇怪,是她太多心了吗? “不不,还是要跟黄公子商量商量的,”裴卿诚恳的笑了笑,“必定要涉及到十个码头的分配——先说好,里边有两个码头是独属于瑞王府的,剩下八个码头才可以由本王妃和黄公子平分。”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着眼前清丽无双的贵公子,等着对方发脾气。 果然黄公子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缓缓的吐了出来,腹语的语调听不出他的情绪,但言辞却十分犀利:“王妃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一直以为你是君子,莫非你甘愿当小人?”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本王妃是女子,当小人怎么了?”裴卿赖皮的明明白白。 黄公子又是深深的吸气,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裴卿都有点同情他了——这孩子也是倒霉,遇到她这么个狡诈的合作伙伴,现在一定气到失声了吧? “为了这个,瑞王府会给黄公子补偿的,”裴卿假惺惺的说,“要不,就将昔县商品的优先采购权交给黄家?” “本来就该交给某!”黄公子微微一仰靠到了轮椅背上,宽大的袍袖遮蔽了胸腹,垂顺的布料落在膝盖上,洒满肩头的青丝让他给人一种弱不胜衣的错觉。 裴卿无辜的说:“那样可有点不公平哦——在昔县开交子钱庄的那十家豪商,未必会这么想。” 黄公子缓缓地别开头,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几乎透明,他鼻梁挺人中长、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样子看起来格外冷俊。 “别生气,别生气,”裴卿笑嘻嘻的哄他,“这不是随口说说嘛,昔县商品的优先采购权最终不是还给了你?那十家豪商本王妃现在一个都还不认识,他们只会在黄公子老后面。” 黄公子淡漠的嗯了一声,只拿侧脸对着她。 其实裴卿这样的,在商场上才是常态。 毕竟早先只是口头允诺,并没有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是黄公子没有及时的争取属于他自己的权利,可不是她欺负他哦。 想到这里,裴卿心头突然跳了跳——黄家乃是货殖贯通南北的巨富豪商,黄公子年纪轻轻就走南闯北,难道会缺失那种反应力?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像小孙说的那样,他在有意受她欺负,实则是在宠她吧?! 一想到那种可能,裴卿觉得头皮发麻,呼吸都有点不平静了。 她连一个贴身侍卫李逸都搞不定,眼前这位可是连郡主的求亲都拒绝了的贵公子,她可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啊! 正在心里头小猫乱跳,忽听对面的贵公子又在提要求了。 “说起来,王妃待会让人送到某驻地的鸡汤……就是纯汤吗?”黄公子用腹语古井无波的问,“里面都不给放点汤饼主食?” 他看上去像是有点饿了的样子,让裴卿有点心虚的笑了笑——刚才那顿席面虽然有她亲手做的菜,但更多的是她的算计,对方显然没吃好,而且根本没吃饱,难怪现在情绪有点差。 想到此处,她不动声色的浅笑回答:“那本王妃倒要让黄公子尝尝瑞王府小厨房新出推出来的一道美食了,它的名字是过桥米线。” 黄公子果然被提起了兴致,用腹语温和的问:“听名字里面有个‘米’,莫非这是一种米食?” “作法是把糯米磨成粉后,用水调至稀稠适中,灌入底部钻有孔的竹勺,粉浆流出来成细线,入锅中以汤煮熟,成为一种类似于汤饼的细长食物,”裴卿娓娓道来,“然后将其捞出来,放入装满了火腿山菌和鸡油的鸡汤里,可保半个时辰不冷,因为半个时辰足够走过一道桥了,故此名为过桥米线。” 靠在椅背上的贵公子微微晗首:“善!原来是《齐民要术》里面所记载的食物。王妃新取的这个名字倒也有趣。” 裴卿有点吃惊,但却并不太意外,齐民要术这本书在隋唐五代之前都是靠的手抄来流传,蝴蝶掉宋的大衍朝,能读到这本书的人绝对不多。 黄家能够得到这本书,并且还让孩子通读,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历史久远的大家族。 “黄公子博文强记,佩服佩服。”她免不了来一句商业吹捧。 清风推动了飘逸如仙的贵公子的墨发,让他冷俊的下半张脸显得有些迷离。 “回去了。”他抬了抬手,两名护卫刷刷过来推住了轮椅,“某回去等着王妃的过桥米线。” 092 一定要捂紧马甲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就在他转头的一刹那,裴卿觉得这一瞬间的黄公子身上出现了一种即将化仙飞升的感觉,背影飘忽的像要随风散去。 她的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虽然他对人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漠而疏离的,但是在这一刻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落寞,还是抓住了裴卿。 不管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作为好用的工具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该随便放这样状态的黄公子回去。 想到此处,裴卿对着他的背影平缓的说:“要不还是随着本王妃回瑞王府?我当着黄公子的面亲手做给你吃?” 黄公子没有出声,但是轮椅的前进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风中才传来他淡淡的腹语:“不必了,不方便,送到驻点即可。” 听了这句话,裴卿脸上的神色迅速淡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那就算了。” 背对着她的贵公子当即察觉她微妙的情绪,迅速解释道:“不是某不识抬举,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裴卿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娇美和温暖,浅浅的笑着说:“不必解释,本王妃都懂,黄公子回去等着好了,过桥米线很快送到。” * 黄家商业街顶头间小楼的二层,门窗紧闭,四面墙上都挂起了轻纱,隔绝了里外的视线。 在这个绝对私密的空间里,“黄公子”用烈酒擦去了脸上手上身上所有的易容物,变回了李逸。 现在他在面对着一大锅鸡汤和里面的白色米线发呆。 “本以为你说的‘很快’是反话,”看着眼前比脸盆还要大的那口砂锅,神色一时有些恍惚,“没想到居然真的很快。” 轮椅刚上楼,这一大锅的吃食也被人送了来。 “只是……这饭做的也未免有点太多了?”李逸,站起身绕着热气腾腾的锅子转了两圈,“难道你以为黄公子是饭桶?” 他坐下来提起筷子准备吃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电流击穿他的脑海,以至于啪一下让他筷子落地,僵在原处。 “黄公子吃东西只吃两三口,但经常吃饭的李逸,可是饭量很大啊……”李逸喃喃的说着,渐渐的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后背一阵阵的炸起了汗毛。 ——他的伪装是不是已经被她看穿了?! ——而她却将计就计,没有拆穿自己?! ——她在看他的笑话?! 种种可能有如沸腾的岩浆,烧灼的人坐立难安。 李逸在桌边静坐良久,左思右想思考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 结论是,他绝对没有露出破绽。 “只要我不站起身,她不可能看出黄公子和李逸的身形一样。” “只要我不用自己的嘴巴发出声音,她不可能听出黄公子和李逸的声音一样。” “只要我不露出上半张脸,她不可能辨认出黄公子和李逸的五官一样!” 一点一点理顺了思绪之后,李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其实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可能是希望被裴卿看穿真面目的。 然而一想到如果他被她拆穿之后,她发现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进而会引发的未知情绪…… 李逸就希望自己千万不要被拆穿。 虽然他没有见识过雷霆之怒,但他一点也不希望在裴卿手上吃到这种感觉。 因为她可绝对不是吃素的! 他没有忘记裴卿给自己下达的那道驱逐令——只是因为他没有听她的话留下来。 仅仅是因为不够听话,就受到了她的排斥,那……自始至终都欺骗了她的事呢? 李逸发现自己对可能遭到裴卿的惩罚,简直都不敢想。 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始终都在骗着她……她这辈子还会理会他吗? “我真是给自己娶了个难题。”李逸形状完美的弧角扬起一个苦涩的角度,“必须演的再真一些,务必不能被她看穿面目!” 思忖良久,他才平静下来,拿了一双新的筷子开始吃锅里的米线。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他觉得自己思考的时间长达多半个时辰,然而锅里的食物还是滚烫的,无论是清爽弹滑的米线、鲜嫩柔韧的鸡肉、还是香浓肥润的花菇……都是烫热的鲜美的。 好吃的足以让人吞下舌头。 虽然饭有一大锅,但是对于常年习武、活动量巨大、身为绝顶高手的李逸来说,吃完之后才刚刚饱。 “啊……舒坦!”不用扮演参风喝露仙气飘飘的贵公子,李逸这顿饭吃的痛快之极。 瑞王府后花园的小宴上,他唯恐被裴卿看出来“黄公子”的口齿和李逸一样,因此无论酒水还是食物都只浅浅用了一两口,能不张嘴就不张嘴。 好在终于能从自己王妃手里套到了一锅饱饭。 “此行圆满,此行圆满!” 李逸抬起手把黑发梳成髻,随意插了根木簪,然后又找出自己那一套瑞王府侍卫服换上,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天黑。 在此之前,他用柳枝做成刷蘸药水揩齿,来来回回刷了三次,最后还嚼了一片西域鸡舌香,确定自己不会冒出任何跟过桥米线有关的口气之后,这才罢休。 天快要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李逸收到手下的禀报,裴卿这天晚上是宿在瑞王府的。 他松了一口气,瑞王府的守卫比外面的庄子可是要松懈多了,潜进去自然也容易的多。 裴卿今天要整理定下来的渡口规划事宜,所以没有回城外的庄园去住,就住在后花园小楼。 随着修桥铺路,以及开始疏通河道,她的功德值以及声望又上涨了,但是距离她的既定目标还差了那么一点。 她希望再多攒一点功德值,之后兑换一座盐湖。 食盐是生活必需品,不能老被高昂的官盐卡脖子。 再说了,有了盐湖之后,除了自家吃还可以往外卖,又是一笔收入。 一楼的两个欢喜冤家又在打嘴仗,她们的声音隐隐传到二楼,让裴卿好笑的摇了摇头。 “阿杏和小孙,这俩人一天不吵都不舒服。” 她的话音刚落,桌面上的烛火猛的抖了抖,紧跟着,一个高大的影子靠了过来。 093 男宠,也行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微微一颤,提着笔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等到看清来的是李逸后,她才缓缓落座,口里没好气的问:“哟,气消了?给王爷办事的途中顺道来看看我?” 李逸脸上蒙着青色的面巾,严严实实的遮挡住眼睛以下的所有部位,飞快地回了一句:“我没生气。” 裴卿软软嫩嫩的哼了一声:“你是没生气,只不过是不经逗而已。” 李逸哑口无言,坐到她身边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裴卿把桌面上写满字的纸和画好的图画一张张收起来,慵懒的回答:“没什么。” 堪称冷场王的回话,并没有打断李逸交谈的欲望。 他轻轻的问她:“避毒珠还带在身上吗?” 裴卿纤细的手指在颈间上轻轻滑了一圈,拽出来一根绳子:“这不是?” 李逸的呼吸声消失了好几秒钟,让她不由得诧异的看过去。 “你怎么了?你的耳朵好红……”裴卿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拎着那根挂绳,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清凉的避毒珠似乎也变得灼人起来。 李逸艰难的把视线从她的雪白脖颈上挪出去,双眼放空的看着屋顶说:“没什么,屋里有点热。” 裴卿艰难的放下手指,任由挂着珠子的绳圈垂落。 “热就出去!”她抬起一只手去推他。 下一瞬,屋子里的烛火齐刷刷熄灭,封闭严实的卧室瞬间一片黑暗,裴卿的小手被人抓着轻轻一带,整个人落入了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她嗅到了一缕优雅的淡香,似乎来自于李逸的口鼻。 紧跟着,她的下巴一热,被人抬了起来。 裴卿的呼吸也好像消失了。 屋子里响起了极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因为过于安静,楼下两个女孩子的谈话声便清晰了起来。 “楼上熄灯了,嘘,小孙你别说话了!” “你以为我愿意跟饭桶说话?哼!” “就连饭桶你都不是王妃娘娘最喜爱的那一个,还哼呢?” “气死我了,你无非就是来的早!我要是早点来到瑞王府,有你什么事?” “嘘!嘘!嘘!没规矩!” “啊——好气呀,我不说话了!” 楼下也陷入了静默,因此,当裴卿察觉到自己双唇上面传来的压力和热度,感受到属于某人拇指指纹的时候,觉得他每一个动作引起的摩擦声,都像是在擂鼓。 咔! 洁白整齐的牙齿咬了那根大拇指一下。 李逸轻轻嘶了一声:“太轻了,使劲点!” 裴卿松开牙齿,双手撑住他:“放开——” 她的声音刚出口就消失了。 椅子传来备受压力的咯吱声。 粗麻布的布料和细麻布的布料之间产生了细微的摩梭声。 二楼安静到极点,也激烈到极点。 过了片刻,啾的一声,略略后撤之后,李逸压着嗓子说:“你怎么连这地方也咬?” 从黑暗中传来裴卿气喘吁吁的回答:“咬断了正好。” 李逸哭笑不得,声音低低的问:“舌头断了我还怎么讲话?” 裴卿伏在他的怀中轻喘着说:“当男宠不用讲话。” “我是你的男宠?!”黑暗之中,李逸声音幽冷。 “不是男宠能让你亲?”裴卿挑衅满满,“早喊人上来拿你了!” 又是片刻静默的黑暗。 李逸缓缓的长长的嘘气,咬牙道:“男宠,也行!” 他的底线已经退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就连他自己也都对此颇为诧异。 “当男宠就得留在我的身边,”裴卿细细软软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胸襟,不容置疑的咕哝着说,“把你要办的事交给别人,你只需要陪着我就够了。” 李逸额头突突直跳,又来了,话题又绕回到了这里。 “我如果说不呢?”他用气音轻轻的问。 裴卿比他更加光棍:“那你就连男宠都没得做。” 自始至终,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一直都坚定的认为男人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穿越前她的事业太忙,根本顾不上找男人,穿越后时间倒是大把,但却只有一个人让她动了心。 她一直以为,若是她要找男人,也只找要能够奉承她顺着她的男宠,而不是想要跟她平等、要求双向付出着的人。 而只要她的事业足够强大,理论上她应该可以获得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可惜李逸却不是“任何一个”。 他就像一阵自由的风,又像一片飘荡的云,太野,太狂,包裹在温柔有礼外表下的,是他硬度有如钢铁的傲骨。 想要让钢铁化为软绳,那可能吗?! 裴卿能感觉到手底下这颗心跳的剧烈起来,但是她的倔强不允许她退让。 “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和你做正常夫妻呢?”李逸胸膛起伏的问。 裴卿略微直起了点身子,嘴唇依然在发麻过电,然而声音却已经冷了下来:“你做梦。” 下一秒,更激烈的吻纷至沓来,她像一条骤然被卷入大海漩涡的小舟,迷失了方向。 无法挣扎也无法抗拒,只能随着波涛的汹涌起起伏伏,在愉快的表皮细胞和矛盾的内心之间挣扎。 毫无疑问,裴卿很喜欢这么剧烈的亲吻,但这对于她驯化李逸没什么益处,她必须得想办法让他停下来。 她咿唔出声,但声音却小得像猫叫,因为所有的喊声都被堵在了喉咙口,除了眼前跟她纠缠的这个人,没人能听见这么点的声音。 李逸略微后撤,关切而温柔的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我要叫人了!”裴卿的声音同样沙哑的不像话。 “你要是叫人,那我就走。”李逸挨着她的耳朵低低的说。 裴卿拿小拳头顶他:“走了你就别回来!” 她的拳头被一只大手掌握,李逸平静而压抑的回答:“这里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裴卿用另一只手拧了他一下,气不过的说:“这是我的家,我的!跟你没关系。” 隔着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已经摘掉面巾的李逸看着怀里近在咫尺的人,总觉得她在用一把看不见的小针扎他的心。 094 我要通缉你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本王妃是绝对不会再婚的,”只听黑暗里传来少女的浅哼,“我现在有钱又有时间,疯了才会把自己嫁出去。” 穿越前她就是这么想的,穿越后自然也照做,懒得真心换真心,只想及时行乐这有错吗?有错吗? 李逸现在觉得正往他心口里面戳的那根针变成了锥子,他觉得心口窝像是破了个洞,哗哗的往外冒凉气。 “那你让我当男宠的意思,就只是玩玩?”他压抑而沉冷的问。 裴卿轻轻嫩嫩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无比:“不然你以为呢?” 其实不止是“玩玩”,她自然还想将李逸培养成左膀右臂,毕竟他那么优秀,文武双全不说,而且博古通今读了许多书,简直是个全才,傻子才不用。 然而,接下来是一阵宛如琥珀凝固般的沉默,无形的冰墙正在悄然成型。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卿感到禁锢自己的铁臂正在松开。 李逸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忍耐的说:“真想把你抢走,关到只有我一个人能去的地方!” 裴卿脖子后面汗毛竖起——完了,他要黑化了?! 小黑屋不要啊啊啊啊! 就在她微微战栗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的把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属于的李逸体温远离了她。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古井无波,他用浅淡的气音说:“算了,放过你也放过我……我走!” 在裴卿反应过来之前,属于李逸的气息消失了。 很快的,二楼的烛火重新亮起,裴卿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转着寻找李逸留下的痕迹,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是吧,没有小黑屋play?” 等到确定找不到人之后,她恨恨的踢了一下李逸坐过的椅子,嘟着嘴小声嘀咕:“一点都不刺激。” 然而吐槽无用,人都已经离开了,还是她自己作的离开的,再想让他回来……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我要给你下通缉令!”裴卿显然不肯打自己的脸,拿过纸笔就开始写字,“来无影去无踪是吧?悬赏一万两银子捉你!别想随便从我这全身而退!” 她在二楼发疯,弄出来的声音惊动了楼下的两个贴身女护卫,两人齐刷刷的跑了上来。 “王妃娘娘你怎么了?”阿杏惊讶的问,“为什么你的脸和嘴巴那么红?你刚才又做新吃食享用了?” 啪!她们的王妃娘娘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像只炸毛小猫般的叫嚣:“刚才有贼人潜入了二楼!” 旁边正在打哈欠的小孙半个哈欠卡在了喉咙里,急忙问:“那贼呢?” 裴卿没好气的回答:“被本王妃吓跑了。” 两个女侍卫齐刷刷地呼了口气。 “我们二人在王妃娘娘屋里打地铺吧?”阿杏这样提议,“这贼也是来的蹊跷,居然都没有一点动静的。” 小孙当即掏出药包,沿着窗户和门边撒了一条药面,她信誓旦旦的说:“这是追踪香粉,只要贼来就能粘到身上,那样我们就有迹可循,可以按图索骥的抓贼。” 三个女孩子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小楼的顶上,戴着面巾的李逸面无表情的听着楼里面的对话,绝佳的耳力让他捕捉到了房间里面的每一个字。 他无声的吐了口气,轻飘飘地飞掠而去。 回到黄家商业街顶头二楼,李逸关好门窗纱帘之后点亮了灯火。 刚才抱着裴卿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就觉得腮边痒痒的,一路回来腮边的痒意有增无减……结果,指尖从衣领附近拈出来一根长长的头发,从长度来看,肯定不是他自己的。 李逸本来有些暗淡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他如获至宝的把那根发丝放在鼻尖底下嗅了又嗅,按理说一根头发是不可能有明显香气的,但他却从上面嗅到了的裴卿味道。 很快,他找了一香囊把里面的药材全数倒出去,珍而重之的把那根发丝放了进去。 在烛火中凝望许久,李逸将它凑到唇边轻轻一吻,口中低喃:“总有一天,我要把你……” 尾音袅袅消散在唇齿之间,被华丽的香囊布料吸收了去。 * 在水泥工程队的辅助下,渡口的修建速度一日千里,几乎每天都会变一个样。 对渡口非常期待的显然不止裴卿一个人,黄公子也每天来这里视察进度。 有时候裴卿来的早,他来的晚,他便在后面远远的看着,也不知道是在瞧人还是瞧工程。 也有的时候是黄公子来的早,裴卿便会走过去和他攀谈一二,略尽地主之宜。 不过呢,裴卿发现这位贵公子好像对她又冷淡了一些,他看上去越发的清高华贵,言谈之间句子越来越短,生怕和她多说了一个字掉份似的。 就比如现在—— “渡口建好之后,昔县还缺一个造船厂,”裴卿不无感慨的说,“船工和普通的木匠还不一样,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的,黄公子有什么好建议吗?” 要弄造船厂,就得建船坞,需要的专业工匠更多,更是好几年才能培养出来,她等不得,就想让合作伙伴想想办法,看他能不能走捷径再从什么地方调集一些? 坐在轮椅里的贵公子大袖宽袍遮蔽身形,黑发半掩,苍白的脸色竟然比遮蔽了上半张脸的轻纱还要白,两片弧度优美的嘴唇颜色也是白的近乎透明……让人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像林妹妹一样随时咳出血来。 “买船即可。”黄公子用腹语轻描淡写的回答,“不必非得自己造。” 言下之意,他那边爱莫难助。 裴卿试着利诱:“话不能这么说,在本地盖个船厂,就用昔县自己的木料,那可比从南边买船回来省钱的多——这渡口有一半是黄公子你的,就该仔细的压缩成本嘛。” 黄公子的回答更绝:“不差那钱。” 裴卿无语之极。 这人不会有什么肺痨之症吧?让他多说点话怎么那么费劲?之前不都是对她有求必应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天堑? 095 无奈又宠溺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她基本上不存火,有火当场就发了。 但是眼下这场景,她也没法发火,人家帮你是情理不帮也正常,说得过去,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 “既然黄公子这边不方便,那我去问钱庄的十户豪商好了,想必大家都在商场里打滚,怎么也有路子能够弄到到船厂和船坞吧?”这样娇滴滴的说着,裴卿转身后撤,作势要走。 既然上赶着的不是买卖,那么来吧,拉扯吧。 “你别去。”果然,背后传来黄公子淡淡的腹语声,“那十户都唯我马首是瞻,某说不让给,没人敢跟你谈这笔生意。” “……!没想到黄公子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现在裴卿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这人明晃晃的是要跟她找事啊。 “跟本王妃来霸总这一套?”她不怒反笑,一步一步走进黄公子,居高临下看着轮椅上的他,“信不信我断了你的水泥供应?” 这一招杀伤力极大,黄公子精致的下颌明显绷紧了。 “王妃慎言!”他的腹语稍显急促,“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裴卿笑得像一尊悲天悯人的菩萨,清清亮亮的说:“本王妃自己就是霸总,难道还会怕了你这些商场手段?前世今生,我可从没迁就过任何人!” 说到底,她有恃无恐。 在绝对的刚需面前,一切反对者都是纸老虎。 河堤下面的工程紧锣密鼓,河堤上面的两个合作伙伴剑拔弩张。 眼看着清俊如仙的贵公子坐在轮椅里绷着下巴不说话,裴卿有张有弛的放软了声音,柔和清甜的说:“好啦好啦,你是不是吃什么呛药了?今天气性怎么这么大?别生气啦,咱们来讨论讨论哪家的船工比较好……” 态度放软,但说话的内容却十分强硬,看样子她今天说什么也要达到目的。 虽然明知道裴卿此刻的一颦一笑都是伪装,但黄公子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得和软,他靠在轮椅里,无奈的慢吞吞用腹语说道:“现在天下大部分的水道、船坞、渡口都掌握在一家贵戚手里,要用船必须从人家手里买,你想建自己的造船厂,无异于抢人家的饭碗,到时候惹下祸来连某都保不了你——更何况这名贵戚还是你绝对招惹不得的。” 裴卿凉凉的说:“说来听听,让我瞅瞅他是哪路神仙。” 黄公子的腹语淡淡的叹息道:“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后的母族!你身为皇家的未亡人,也该听说过这位太后的作派吧?” 那位太后和她的母家可是“死要钱”的典范,就连一只鸡路过他们家门口都要被拔毛,这件事是天下每个人都知道的。 裴卿陷入了沉默。 “还真是……眼下我还真惹不起”。她终于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目前本王妃还不算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就暂且韬光养晦,不跟她争一时长短。” 黄公子的长袍大袖只露出一点雪白指尖,袖口缓缓从膝盖上飘逸滑落,黑色的长发被清风撩动一丝,他低声的用腹语问:“怎么,王妃也想当太后?” 裴卿摸了摸自己假装怀有身孕,实则平坦无比的小腹,清纯而透彻的回答:“身为皇家的媳妇,有哪个王妃做梦不想当太后?” 她的回答堪称狡猾,惹来黄公子一双薄唇微微一弯,像是对她的反问十分感兴趣。 “听说王妃怀有瑞王爷的遗腹子,冒昧问一句,可满三个月了?”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的有点“冒昧”呢,就是相熟的闺蜜间也没有这么张嘴就来的,因此他的声音一落,就惹来裴卿嗔怪的瞪视。 “黄公子,你逾矩了。”这样说着,少女王妃做出一幅避嫌的样子,一挥袖子站远了三步。 ——这人刚才还一副又冷又硬的冰块样子,现在却又来有意无意的撩人,谁给他撩? 黄公子微微抬手,雪白修长的手指遮住了唇畔的笑意:“王妃实乃性情中人,某佩服,佩服。” 她可真是说演就演啊,这幅作态又是想从他这儿拿到什么好处呢? 昨夜从她这里受的一肚子气,在白天见到她清甜娇美的笑脸之后,已经无可奈何的散了个干净。 当初在王府接住从楼上掉下来的她,他不过是本着大丈夫光明磊落、即便是对妻子没感情也不失去道义见死不救的想法,所以才隐瞒真面目救下了她。 但是在她落地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发现,她不是自己花钱买来阻挡京城赐婚的那个名义上的王妃,而是一个全新的,鲜活的,灵动的,前所未见的有趣灵魂。 正是因为感到她有趣,当时明明有要紧的事需要去办的他才留下来辅佐她,又因为她的恳求三番两次拖延行程,直至让她站稳了脚跟,他才放心出门办自己的事。 谁知道短短两个月之间物是人非,心境已经完全不同,当初以怀疑的态度暗中观察她、揣摩她用意的心思已经荡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酸酸甜甜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一开始就没有对人家以诚相待,让人家把他看成一个普通侍卫,结果一步错步步错,他对她隐瞒的事情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到了绝对不能让她发现任何真面目的地步。 他越是对她感兴趣,就越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以她貌似娇软实则霸道的性格,会跟他反目成仇的。 ——他想要的是相伴终身的爱侣,不是仇人! “嗯哼,”裴卿清了清嗓子,不晓得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心中念头纷杂,自顾自的说,“既然天底下大部分的船坞都掌握在太后手里,那其他一小部分呢?” 黄公子心道果然果然,他的王妃果然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女子,这不迂回的来了? “剩下那一小部分……自然是在边军水师手里,”他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透过指缝露出来一丝,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好吧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跟边军水师交易,是也不是?” 096 拿捏与反拿捏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看来黄公子是有路子了?”裴卿速度商业吹捧,“不愧是你!原来刚才在跟本王妃玩先抑后扬?佩服佩服。” 同样的两个字,由不同的嘴巴里说出来,带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同。 黄公子脸上笑容淡去:“某有路子又怎么样?跟王妃有关系吗?” 嘶! 裴卿不由得重重吸了口气,感受到棋逢对手的压力。 他最后说出来的那句话,一向都只有她甩给别人的份,什么时候也轮到她自己吃这样的话头了? “哎呀呀,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裴卿不急不气,只是往身后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佩戴弓箭的女侍卫,而后她亲手把弓箭取了下来,“这是瑞王府所产只需要一石力气就可以开五十石满弓的陨铁弓,工房里还在打造一百石满弓的陨铁弓……黄公子想不想要呢?” 这样说着,裴卿用她纤细柔软的手指随随便便就拉满了弓,刷一下射出了一箭,直飞出了十丈外。 然后因为完全没有准头,那支箭斜斜地落到泥水里去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惊人了——就连她这样娇软柔弱的女子都可以轻轻松松把箭射的那么远,若是换上一名壮汉来使用这把弓,射程至少也得提个十倍。 在同样的力度下射程增加,可以将弓箭手在战场上的作用时间作用距离以及作用效果也增加,对于直面北方虎视眈眈的草原游牧民族、相当依赖弓箭手的军队来说,裴卿提出来的这把陨铁弓,毫无疑问是军方迫切需要的。 一般情况下一个合格的弓箭手要经历至少两到三年的训练时间,最基本的就是力量训练,如果没有力量连弓都拉不开,一个合格的弓箭手,至少单手要能拎起八十公斤的重物。 所以桎梏弓箭发展的不仅仅是工艺本身,还是弓箭手难得,但如果弓箭手的门槛降低,这一切将不再成为束缚。 昔县陨铁弓,莫非就是解开这道枷锁的钥匙? 场中一片寂静。 山风袭来,因为脸的上半部分都被轻纱遮挡,所以黄公子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是腹语的语气却有些冷漠:“本想拿捏一下王妃,结果反倒被王妃拿捏了……某叹为观止。” 裴卿不急不躁的笑了笑,软绵绵娇滴滴的问:“你到底要不要嘛?” “要。”黄公子微微吐了口气,“王妃提条件吧。” “这才对嘛。”裴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心下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笑的甜如蜜糖。 隔着遮挡容貌的轻纱,黄公子一双漂亮如鹰隼般的眼眸准确的捕捉到她眼角眉梢的小雀跃,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跟着扬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神色,在裴卿注意到他的笑容之前,又重新板起了脸。 “跟水泥一样,这种陨铁弓也由黄家商队独家运营,我只卖产品,不卖工艺。”站在三步开外的裴卿踌躇满志地说,“交易条件就是黄公子给本王妃从边军水师里面调过来专业的修船造船船工,至少帮助昔县建一座造船厂和一座船坞。” 黄公子点头,舒缓的吐出一个字:“可。” 裴卿心底里快乐的小泡泡止都止不住,黄公子要是一开始就对她拱手相让,她反倒不会有这么快乐。 然而看着他明明不情不愿,却最终还是同意了的表现,她心里就有一种胜他一筹的喜悦——她是霸总,她就喜欢强取豪夺。 强扭的瓜就是甜么。 得到了本来不可能得到的造船厂和船坞规划,裴卿心情十分的好,昨天晚上被李逸先撩后冷的烦躁,似乎都随着她和黄公子的交锋而消失。 “男人算什么?还是搞事业比较爽。”她小小声的嘀咕一句,终于把昨夜的发疯抛入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就连嘴角那一丝被调皮的风带起来的黑发,都全数落入了端坐不动的贵公子眼里。 裴卿美了片刻,忽然发现轮椅上的黄公子轻轻捂住了心口,弱不胜衣的微微喘了两下。 “不会吧,黄公子你不会是输不起吧?”裴卿故作关切的问,“这就开始肉疼了?” 果然,他在军中的路子相当重要,分给她一部分好处就心疼了? 黄公子好一会儿没出声,片刻之后才西子捧心的说:“无事,心酸尔。” 裴卿:怎么办?看他一副吃了大亏的挫败样子,她真的好开心呀。 “舍不得靴子打不着狼,”她假惺惺的安慰道,“以后你会习惯的。” 她却不知道,坐在轮椅上的贵公子心中所想却不是什么家国大事,也不是因为把自己手中的命脉分给她而委屈……他只是在吃自己的醋。 而已! 心中醋海翻腾,属于李逸的部分很想立刻起身把人抱在怀里,然而碍于自己此刻扮演的一位身娇体弱的贵公子,他又不得不像钉子一样钉在轮椅上,甚至连手指都不能露出来…… 裴卿发现她故作姿态的安慰似乎起到了反作用,本来就已经楚楚动人的清贵公子倒在轮椅上,因为她的话语连头都偏垂下去。 浓密黑亮的发丝像两道瀑布,从两边笼罩住了他的面庞,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神秘而脆弱的倔强。 ——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欺负的,凋零美。 说实话,黄公子这朵娇花哪儿哪儿都长在裴卿的审美上,如果他不是一个富可敌国、手眼通天的豪商,单凭他的美色,估计早就被好这一口的大佬抢走收藏了,哪里还轮得着她来欣赏他的病弱和美丽? 所以在这一刻,裴卿突然有点感谢黄公子的爹妈,感谢他们给了这孩子一个强大的能保护他的家族。 “行,某晓得了,”不知过了多久,黄公子似乎压下了心中情绪,袖子也从心口缓缓垂落,任由清风拂动衣角。 他隐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用腹语意兴阑珊地吩咐随从:“风大,走了。” 裴卿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抽,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击中了她。 太奇怪了,为什么在这一瞬,她竟然有种格外强烈的即视感? 097 真想不管不顾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等一等,”裴卿的声音遥遥唤住黄公子。 轮椅停下,但人没有回头,远处吹来的风带起了他的长发,有一缕飘到了轮椅外面,他背影给人的孤寂感愈发浓郁,整个人就像是泼墨山水中唯一的小舟,似乎随时都会随波而去。 裴卿在他身后狐疑的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或许是来自原主的记忆?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背对着她的贵公子没吭声。 裴卿就当他默认了,看来他是跟原主见过的了,但为什么原主对他的记忆这么浅?一个跟死鬼王爷相交莫逆的豪商,居然不配进入王府内宅?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呢。 “若是本王妃以前在王爷活着的时候怠慢过黄公子,还请黄公子见谅呢。”只听少女甜软的声音顺风而来,“黄公子不会记仇吧?” 背对着她的贵公子抬手敲了敲轮椅,随从当即重新推着他往前走,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应裴卿的话。 裴卿不知道的是,一直到逐渐走远,轮椅里的黄公子后背都是紧绷着的。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一片冷汗,心口阵阵紧缩,不是不想开口,是怕自己一开口就露馅。 ——她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什么?! ——她是不是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她是不是想拆穿他?! 这种猜疑让他心似油煎,然而放在裴卿的眼里,却是这位“黄公子”高冷至极,不想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吐,貌似病弱实则城府过于深沉。 两方的心思背道而驰,黄公子直至坐进黄家的马车里,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稍稍褪去。 宽敞的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便随手扯下遮蔽上半张脸的轻纱,凑到蒙着绢纱的车窗前,悄悄的往外看裴卿。 此时裴卿面朝河堤背对着他,从背影上看婀娜多姿、一举一动都透着绝代芳华,时而还会跟身边的女侍卫说笑两句。 “黄公子”,也就是李逸,虚脱般的靠到了马车壁上,手虚虚捂着心口,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直到马车走远了看不见裴卿了,他的心跳才平复了下来。 “唉……”他发出猛兽受伤般的低吟,难受的晃了晃头,任由无数发丝洒落胸口。 比身体更加难耐的是一阵冰一阵火的内心,有那么一瞬,他特别想跳下马车飞奔向裴卿,不管不顾的把所有事都告诉她。 * 裴卿心里存了有关黄公子的疑问,不免传唤府里的老人来询问。 张管事是第一个被问到的。 “黄公子?以前从来没来过王府啊。” 然后是陈侍卫。 “黄公子啊……不知道,之前王爷好像提过,但从未让人请他过府。” 再其次是曾强。 “黄公子?倒是每年都从昔县路过,当时也有给下官财物,不过今年下官可再没收过……下官发誓!” 问了个遍,裴卿终于确信,原主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黄公子。 奇怪,那她的即视感是哪里来的呢? “难道是因为我昨晚没睡好?”裴卿嘀嘀咕咕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尖,忽而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今晚敢再来,打断你的腿哦!” 按理说,既然她有这么个决心,其实是应该住到守备森严的庄园里去的。 然而鬼使神差的,这天晚上她还是选择留在了瑞王府后花园的小楼里,而且早早就熄了灯。 今晚风清月明,二楼的小窗已经全部换上了一片千金的透明琉璃,让清澈的月光得以撒进来。 裴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时而悄悄摸一摸自己的嘴唇,时而咬牙捶床,反正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更天过去,二更天了,三更天了…… 直至整个瑞王府都睡去,只剩下值守巡夜的陈侍卫带着人四下巡查,再没有其他人还是醒着的时候,她的闺房里都毫无意外发生。 煎熬了好几个时辰的裴卿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好似偷偷照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的面颊、额头、嘴唇、乃至脖颈都痒痒的。 痒的她不知不觉睁开眼睛,在黑暗里望着漆黑的床帐,半晌才发现自己的枕边多了一个人。 “吓!”裴卿毛骨悚然,张口就要尖叫。 下一秒,属于李逸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挡住了她的樱唇,口中低喃:“嘘……” 望着黑暗中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裴卿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脚踹过去,低低的娇喝:“你走开!” 李逸怕她脚疼,轻轻躲了开去。 谁知裴卿不依不饶,另一只脚也跟着踢了过去。 李逸避无可避,只得一个翻身撑到了她的身体上方。 他悬空的警告她:“再踢我就压下去了。” 裴卿一慌,老实了。 李逸就势躺在了她的身边,跟她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你又来干什么?”裴卿没好气的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你害我睡不好觉,我讨厌你。” 她听到枕边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压抑。 李逸尽量克制的低声说:“我来,是想跟你好好谈谈的。” 他呼出的气流带有昨晚那种优雅的香气,扫过她的耳垂,带起酥酥一片电流。 “谈什么?”裴卿娇声娇气的轻哼。 “商量一下要如何你才肯与我做正常夫妻。”男子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忍耐,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屏住了呼吸。 裴卿打了个呵欠,从侧卧改为平躺,不咸不淡的说:“哦,这事啊?免谈。” 她侧头看到黑色的窗棱,忽而意识到,此时此刻应该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她轻轻打了个哆嗦,而后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如凶禽般直视她的眼睛。 “你看得我浑身发冷!”裴卿娇软的说着,用手推李逸,“走开啦!” 足以穿透黑暗的醇厚嗓音在她耳畔回应:“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一秒,裴卿身上一重,如山般的威压笼罩了她。 098 其实就想做夫妻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楼下,孙渺渺推醒了阿杏。 她小声的凑在阿杏耳边说:“贼,来,了。” 阿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同样低声的问:“哪?楼上?” 孙渺渺低低的嗯了一声,而后二人结伴提着刀往楼上冲。 她们刚火烧火燎的冲上楼,二楼的床帐里就传来裴卿的尖叫:“别开灯!” 孙渺渺一愣,她身边的阿杏却直接问道:“王妃娘娘,我们听到了贼人的动静,您有没有事?” 裴卿顿了顿,呼吸有些发颤,语调却很是慵懒:“没事。我把贼打跑了,下去接着睡吧。” 那种绵软酥滑的嗓音,听得两个侍女都觉得双耳一麻。 阿杏担心的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她感到孙渺渺拉住了她的袖子。 “屋子里只有王妃娘娘一个人的呼吸声。”孙渺渺这样说。 阿杏恍然,而后迟疑的和她一起退了下去。 床帐内,只剩下裴卿一人的被子里,裴卿身上睡裙都被褪到了腰间的位置,小衣挂在银钩上微微摇晃,她凌乱的发丝铺满了枕间,还有一部分淘气的滑落在耳畔和脖颈附近,随着她的呼吸挠得肌肤微微发痒。 她的藕臂无力的铺在软枕两侧,双唇又红又热,连同脖颈和上身全都零零散散分布着如星的灼热点,烫得她呼吸急促、四肢发软。 等两个女侍卫离开后,她在黑暗中哆哆嗦嗦的穿好衣服,缓了片刻之后忽而狠狠的用小拳头捶着枕头,口中悄不可闻的吟道:“混蛋,怎么可以用嘴唇,用嘴唇……混蛋混蛋混蛋!” 捶了几拳之后,她转而搂住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口里不停娇斥:“有胆子……你做全套啊!撩一半跑了是什么意思?混蛋混蛋混蛋!” 这下,一直到天光大亮之前,裴卿都睡不着觉了,心里头的小火苗噼里啪啦引燃着灵魂,冰凉丝滑的绸缎都无法将其熄灭,任由那把无名火在被褥之间暗戳戳的烧灼着人。 而比她更难受的是从瑞王府飞掠而去的李逸,他离开瑞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路飞奔到昔河上游,滑入了冰凉的河水里。 “还好她的两个侍女机警……”泡在水里的李逸低头苦笑,以手扶额,“……我这一世英名啊,全完了。”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寂静无人的山林间,孤独的男子任由河水冲刷着自己,叹息声淡淡飘散在风里。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必须得憋住……”他缓缓地告诫自己,“否则岂不真成男宠了?” 虽然嘴上说了做男宠也行,但她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凭什么他得做男宠?! 他想跟她做正头夫妻,这有错吗? “哗啦。” 不知过了多久,李逸轻飘飘的离水上岸,运功蒸干身上和发间的水分之后,他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 第二天一整天,瑞王府的王妃都谢绝访客,而黄家商队的黄公子也一天都没下楼。 虽然裴卿写了那张悬赏一万两银子捉拿李逸的告示,但也只是写写而已,并没有真的张贴出去。 不过今天晚上她决定,如果李逸再来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他被通缉了,如果他不顺着她来,她就要找人抓住他,关他小黑屋! 天色刚黑,裴卿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甚至阿杏和孙渺渺也不得进入小楼,楼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阿杏和孙渺渺不敢远离,只能在楼外守着,彼此之间偶尔也会窃窃私语。 “我觉得这一次两次的……王妃娘娘屋子里进的不是贼。” “我也这么觉得。” “是情郎吧?” “肯定是。” “那会是谁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嘘,我俩自己嚼舌头,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我比你舌头还短,我能跟谁说去?” “你觉不觉得王妃娘娘的情郎胆子挺大?” “嘘,嘘,嘘,憋说了,把你想说的都咽回去!” …… 楼上漆黑一片,裴卿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静坐片刻。 而又又改成侧卧。 而后又坐了起来。 她在屋子里缓步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又坐到了床边。 之后倒在床上仰面躺了片刻,她忽而猛地捶了捶床,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裴卿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头上的屋顶上方,李逸安静的屈膝坐在屋脊上,低头看着屋顶,似乎要用目光穿透瓦片看到那个娇美的人儿。 “啊!”蒙在被子里的裴卿尖叫一声,“李逸,你这个混蛋!” 她在床铺上搂着被子滚来滚去,像条鱼一样摇头摆尾扭着腰肢,把枕头捶出了一个个小坑。 屋顶上,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李逸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又无奈的吐了出去。 “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他用气音问自己,“如果她要求你留下来,你是留还是不留?进去呆到大天亮,这脸是露还是不露?真实身份呢?骗她的前因后果呢?甚至……怎么解释她是你买来充数的这件事?” 不分析不觉得,一分析吓一跳,李逸被自己的种种推算都要弄吐血了。 “不能再进去了。”他终于下定决心,用微弱的气音告诉自己,“再去肯定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的后果,就是和盘托出,和盘托出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刚成为男宠就被抛弃”。 李逸手指收紧,简直不敢想。 比当男宠更可怕的是什么? 自然是连男宠都没得做! 敏锐的耳力让他捕捉到裴卿在屋子里发出的动静,李逸难得的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骨节,用疼痛保持理智。 “走吧,走吧。”他悄声催促自己,“再等下去也不能进的。” 口里说着走,身体却纹丝不动,耳朵更是竭力捕捉裴卿的声音。 裴卿在床铺上拍打半天,把自己扭出了一身汗,最终恨恨的站起来,对着空荡荡的黑暗大叫:“有本事你以后都别来!” 说完之后,她冲到隔壁浴室里洗澡去了。 楼顶上的李逸听到了水声,他像被烫到似的,再也无法忍耐,终于站起了身。 099 郎心似铁也有不忍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李逸起身飞走了。 裴卿直到洗白白之后睡了觉,都没等来他。 然而早起她去视察渡口进度的时候,脸色就很差。 不过还有比她脸色更差的——坐在轮椅里来看渡口建设的黄公子,身上甚至还披了一条毯子,看上去似乎生病了。 开始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是默默的看着工人们把条石铺在夯的十分平实的地面上,最后这上面还要再铺一层水泥的。 知道黄公子的腹语打破两人之间的凝重:“王妃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不要紧吧?” 裴卿随口敷衍:“昨晚闹老鼠,没睡好。” 她没看到的是,黄公子盖在毯子下面的双手瞬间收紧了。 “某有位友人家里养了衔蝉奴,刚好产了一窝小猫崽,送与王妃一只可好?”平板的腹语声暗含着温柔的味道,黄公子面上不显,说出来的话却是实打实的关心。 裴卿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衔蝉奴?” 黄公子几乎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前朝公主养猫,白者名为衔蝉奴,黑者名为昆仑妲己,故此本朝御用贡猫也有衔蝉奴之称。” 国人开始大规模地饲养猫咪,最早是在唐朝时期。唐朝时期,百姓们个个口袋鼓鼓,生活条件都有所提高,所以大家也逐渐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快乐。这时候养猫咪做宠物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李商隐有写“鸳鸯瓦上狸奴睡”,狸奴就是猫,皇宫的房子都是木质结构,养猫是为了宫中各大殿的防鼠。 “贡猫?”裴卿饶是一晚上柔肠百结,此刻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试问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猫? ——就是女霸总也爱! “那怎么好意思?”她有点迟疑的推却道,“贡猫太难得,有钱都买不到,还是不了。” 黄公子别开头,给她留下一个病弱清美的侧脸:“王妃这么急着与某撇清关系?” 裴卿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这怎么能算撇清关系?” 每年十几万两银子的贸易关系,想撇清也撇不清啊。 “那就不要拒绝某送你的东西,”黄公子的腹语轻柔而坚定,“有了猫,想必屋子里就不再闹老鼠了。” 裴卿并不是真心想拒绝,只是担心他有后手。 “没关系的,本王妃换个住处即可。”她淡淡的说着,最终也没应下他的好意。 黄公子藏在毯子里的双手捏得更紧,几乎要把毯子扯得粉碎,但他脸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腹语更是清淡至极:“那便罢了。” 冷场再度袭来,两人不由自主便将视线投向了渡口建设工程。 现在除了矿上的那些人回不来,整个县里只要能来的人全都来渡口干活了,工钱足,用料足,再加上堪称仙术的水泥,使得渡口建设的非常快。 现在十个渡口已经完工八个,还剩下最后两个路口,也只差铺水泥面了。 “说起来还不知要怎么感谢黄公子,昔县商队现在经过边关互市的历练,再加上黄公子给本王妃的北方商路图,只等农忙一过便可以出发了,”裴卿适时开口,打破了冷场,“不过我们县里的产品和黄家商队的产品不会有冲突,反而会起到补充,黄公子请不必担心,本王府不仅不会抢夺你家资源,甚至还会和你家合作共赢,再筑辉煌。” 黄公子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发丝遮盖着苍白的俊脸,轻纱之下的面孔白得近乎透明。 “有失有得,有得有失,这些某都晓得。”他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泄露任何情绪。 裴卿嘴角微微勾起,桃花眼轻轻一眯:“黄公子通透,本王妃还要向您多多请教呢。” 黄公子没说话,被发丝遮挡的阴影里,嘴角轻轻一扯,微弱的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光。 “既然渡口都盖的差不多了,那造船厂是不是也该上项目了?”裴卿觉得前面铺垫的差不多,当即图穷匕现,“黄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给昔县弄来造船厂和船坞呢?” 黄公子没什么情绪的回答:“那要看王妃什么时候准备好水泥和陨铁弓了。” 进入商业合作模式的裴卿注意力高度集中,不疾不徐地说:“现在只能匀出来一千袋水泥和五十把陨铁弓,黄公子什么时候要都可以。” 只要他准备好兑现承诺。 “如果一切准备停当,某人现在就可以走,”黄公子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左不过是跑一趟边关的路子,随时可以去。” 看着他把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病弱到起不来身却要强撑的样子,就连郎心似铁的霸总裴卿都忍不住动容了一下。 “都怪本王妃对公子逼迫过甚,黄公子要怪,就怪昔县太落后吧。”她难得的良心发现,变相的道了个歉。 黄公子轻轻的把毯子一直拉到了下巴上,闷闷的敲了敲轮椅说:“你知道就好。” 裴卿:??? 裴卿:你礼貌吗? 裴卿:我那是客气话!听不出来? 随从推着黄公子的轮椅转身而去,他的腹语自空中遥遥传来:“准备好东西派人通知某,某先回去了。” * 两个时辰后,裴卿站在昔县破败的城楼上,看着押运了一千袋水泥和五十把陨铁弓的昔县团练兵们随着黄家公子的马车和护卫一起远去,不知怎的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阿杏在旁边试探的问:“王妃娘娘是在担心黄公子的行程吗?” 黄公子会是夜里潜入王妃娘娘闺房的那个贼人吗? 看上去完全无法想象! 他这么弱,怎么可能? 只听裴卿悠悠的回答:“不是本王妃在想的是,等到城里面拆迁改造完毕,就该改造我们的城墙了,那可是一样大工程。” 旁边的孙渺渺不知怎的啧了一声。 裴卿轻轻嫩嫩的哼道:“长了口疮就早点治,否则吃不成烤肉。” 孙渺渺本来在心里严重吐槽那个摸到王妃娘娘闺房里的人,听说有烤肉吃顿时什么都忘了,她两眼放光的扶住裴卿,殷勤小意的问:“王妃娘娘你累不累?要不要小的背你回去?烤肉可是力气活,宁可得省着点劲儿~”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离开城楼,回到了城外的庄园。 刚回来没多久,守门的女侍卫就前来禀报:“王妃娘娘,兴隆钱庄的王掌柜前来求见。” 裴卿眼神一亮:“终于来了,是来给我送贷款的吗?” 100 贷款十万两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兴隆钱庄是由十家南方豪商组成的连锁钱庄,不光在南方的钱号超过了二十家,在京城也有五家分号,是当今天下钱庄里实力最雄厚的一个。 王掌柜从学徒到账房再到掌柜一路走来经历了二十年风雨,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他本来是本着到了昔县拜码头的想法来拜的裴卿,没想到一落座,却听到了那位瑞王妃的宏伟蓝图。 “瑞王府想从兴隆钱庄借钱修路,每年一分利,打算借十万两,分十年还完,不知可以吗?” 听了瑞王妃的话,王掌柜表面上端坐喝茶,实则心头乱跳,这位可真敢开口啊,北方诸州各个穷困,有的整个州加起来一年都未必能收到十万两银子的赋税,这位贵人开口就是十万,真当他们钱庄有金山银山? “请恕小的冒昧之罪,不知瑞王妃打算用什么来质押?”王掌柜虽然面对贵人,但也能不卑不亢,绝不会做坑害东家的事,“没有质押物,小号可不敢借钱给瑞王府。” 裴卿笑笑,随手拿过来一张写着各种数字的纸张,纸张留了一半的空白,恰好对应一行行的数字。 “用昔县的仙术水泥配方来抵押,”她不紧不慢的把那张纸给王掌柜推过去,“如果瑞王府到期还不上款,那么久把水泥的仙术配方交给兴隆钱庄。” 噗通,只见刚才还气定神闲的王掌柜,一下子出溜到了地上,吓得跪地不起。 他来到昔县已经有几天了,种种所见彻底刷新了他的认知,无论是那一夜之间从烂泥变成石头的“水泥”,还是那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人声鼎沸的修河工程……无一不再诉说着这位瑞王妃的神奇,以及野心勃勃。 现在,这位神秘的据说是天女下凡的瑞王妃居然要以她独有的仙术当质押物,王掌柜唬得三魂六魄都飞了一半,深感这事棘手。 “小的作不了主,得回去禀报诸位东主。”王掌柜擦擦汗,在瑞王妃微笑的注视下爬起来,战战兢兢的说,“请容小的一日的时间,明日小的必来禀报,成与不成,一定给王妃娘娘您回话。” 裴卿端茶送客:“王掌柜快人快语,不错,不错。” 送走了王掌柜之后,阿杏的困惑几乎达到顶峰。 “王妃娘娘,您为什么要跟别人家借钱啊?咱们瑞王府的钱不够用吗?”阿杏小心翼翼的问。 裴卿漫不经心的回答:“够用。但你有没有听过,借鸡生蛋才是最稳妥的生意?” 阿杏:??? 孙渺渺:@@ 不理两名有听没懂的女侍卫,裴卿把那张只写了配比没写成分的水泥配方收起来,悠然的说:“兴隆钱庄既然实力如此雄厚,不绑到本王妃的战车上来,岂不是一种损失?本王妃再有钱,那也是本王妃的钱,昔县建设的话,花别人的钱来搞就好了。” 阿杏:?????? 孙渺渺:@@@@ 虽然听不懂,但莫名觉得王妃娘娘好厉害! “人家如果压根不想不借钱给你呢?”孙渺渺忍不住问道,“难道王妃娘娘还想逼人家借钱?” 裴卿掩口轻笑,桃花眼弯弯,目光盈盈的看着远方说:“也说不定人家正愁送钱无门,此刻正拍案叫好呢?” 阿杏:…… 孙渺渺:…… 结果,裴卿的猜测被验证是正确的,王掌柜没有等到第二天,当下下午便带着契书和十万两银子的交子来到了别业庄园。 “刚好敝号的大东主黄公子传了话来,要求小的对王妃娘娘有求必应,”王掌柜笑得忐忑,“这是契书,王妃娘娘签署之后,这十万两银子的交子就归您了,利钱到年关再给敝号也是可以的。” 裴卿双眉一展,笑容略收:又是黄公子…… “行吧,知道了。”她签字画押,这笔交易顺利到不可思议。 然而,王掌柜刚要把契书收起来,门卫便来禀报裴卿:“王妃娘娘,外面有一位据说是兴隆钱庄小东主的杨公子想闯进来,口口声声说您要骗钱庄十万两银子!” 裴卿的动作一顿:“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叫他进来吧。” 就说不可能这么顺利吧? 片刻后,在女侍卫的带领下,一个年方弱冠的俊秀少年快步走进了庄园会客厅。 杨燕是跟着王掌柜来北方历练的,路上倒也见识了不少奇趣之事,可是刚到最北地的昔县,这里的奇趣比之路上所见又别开生面。 因此,当他听说昔县之主瑞王妃要从钱庄拿走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心里又惊又喜——惊讶于这位贵人的大手笔,喜悦于自己终于有借口见见奇人了。 所以,他口上说着质疑的话,实则心里则是想着别的事。 “这十万两我不同意借!”刚进门还没瞅到人,杨燕便口里嚷嚷开了,“你们——”。 然而,当他对上裴卿淡漠的眼神后,所有的话却突然消失在口里。 在杨燕的眼中,坐于主位之上,被众多女侍卫环绕、给予王掌柜山大压力的女子,居然是位年方二八的少女。 她面若芙蓉、眉眼含春,未语先笑也就罢了,那笑容却是比风还轻柔、比暖阳还耀眼,她气度雍容却不做作,神态悠闲又不轻浮,让人一见便为之心折,不由自主便生出来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杨燕的脸偷偷的红了。 裴卿还等着这位兴隆钱庄的小东主说话呢,却发现他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像是陷入深度神游。 她看了王掌柜一眼,王掌柜当即一个激灵扶住了杨燕,小声说:“小东主,大东主都吩咐要和瑞王妃做生意了,你又做不了主,何苦做这别子?” 杨燕好容易从瑞王妃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声音也已柔软许多:“我不同意是因为,你这十万两去向不明,本钱庄对此存疑!” 裴卿看这样眼前满身绫罗绸缎,外貌如好女般的南方美少年,清清淡淡的笑了:“钱借给我,你能怎么着?” 杨燕脸色更红,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明亮:“我要审这笔钱的用途,瑞王府不能随随便便用掉它!” 这下子,裴卿倒有点诧异了,没想到看上去是个纨绔的这位兴隆钱庄小东主,居然有一条审计之魂。 ——昔县的审计,能不能扛得住这位的检验呢? 101 成立公司审计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有何凭据?”裴卿桃花眼灼灼,端正脸色平和的问杨燕。 被她的美丽晃到了眼,好几个呼吸过后杨燕才定了定神,略思索之后便道:“朝廷以金部、度支、仓部和比部一同负责勾征,昔县这里相必亦如是?” 主座上的少女眉眼通透的看了看他,忽而道:“以前没有,以后……可以请杨公子你来带领这个团队么?” 等她解释清楚,杨燕的反应和王掌柜一样,脚下一软跌倒了。 “别怕。”裴卿鼓励他,“瑞王府给你核实账目的权利,以后你就是昔县审计主任,你们钱庄的钱参与了昔县建设,所以你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你若是有心,一定想在审计上发光发热的吧?” 杨燕痴痴的看着她,没想到自己鲁莽之语,却收到了一份知遇之恩,他本来还以为这位王妃娘娘会下令让人将他乱棍赶出去呢! 他何德何能? “敢不为王妃娘娘效死?”他这样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后,看着瑞王妃的眼神却越发明亮了。 裴卿以前并没有在昔县成立专门的审计部门,只是因为之前一直小打小闹,王府一个管事就能管的过来,但现在昔河即将完成一期工程,码头渡口也马上就要投入使用,昔县必然成为商贾云集之地,审计工作就非常重要了。 公司审计能够帮助本部门和单位的管理人员实施有效的管理,企业要想获得长期的发展,审计是必然的.公司审计制度目的是各部门相互牵制、相互监督,针对财务的清查时通过账务是否相符,来检查内部的执行情况,查的是公司内部的财务、业务、管理和风险。 之前还发愁从头培养一批审计人才该多么耗时耗力,现在好了,不费吹飞之力就有人找上门来当她的审计主任,天下居然总有这么多的好事? 稀里糊涂的杨燕杨公子就这样被绑上了昔县的战车,连同他一起的,还有兴隆钱庄和王掌柜。 昔县审计部门成立的时候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有何等的威力。 而现在,感觉到瑞王妃对自己的信重的杨公子,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始翻看这段时间以来昔县所有的账目了。 为了给杨燕凑够足够的团队成员,裴卿不得不矮子里面挑将军,叫来阿桃问问现在县里人员的学习情况。 “所有的人都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并认识一千个常用字,以及一百以内的数字。 但只有一半的人坚持学到了小学一年级下册的内容。 这一半中的一半人还学了小学二年级上册的内容。 只有不到一千人学到了小学二年级下册的内容。 其中五百人现在正在学习小学三年级上册。 奴本人也正刚学完小学三年级上册,还是王妃娘娘您亲自教导的。” 裴卿扶额:这矮子也太矮了…… 想了想,她还是吩咐道:“从正在学习小学三年级上册的五百人里挑五个人,送去兴隆钱庄给杨公子当学徒,学习审计。” 阿桃眨了眨眼,干巴巴的说:“王妃娘娘,因为学东西虽然不收钱,但很多人一时看不到什么好处,学着学着就不学了,能坚持学下去的都是想着以后当读书人的主,您从这样的人里面挑出来五个,是想让这五个人放弃梦想?” 她说完之后,却见裴卿笑了,居然笑得还很欣慰。 “阿桃,你终于有自己的思考了,不错。”裴卿鼓励的对阿桃说,“敢于给自己的学生出头,有点山长的意思了呢。” 把当教师当的性格都发生改变的阿桃,给说了个大红脸。 “王妃娘娘,是奴逾矩了。”阿桃弱弱的说着,忍不住低下了头。 裴卿笑笑,没有安慰她,直接转移了话题:“给那五个人说,瑞王府给他们开每个月十两银子的高薪,请他们来当昔县的审计员,替本王妃管好每一笔花出去的钱账。” 十两银子一个月?! 听到这么高昂的月钱,阿桃自己都要窒息了,她现在在瑞王府里拿的月钱已经属于高薪的了,每个月五千文钱,而且吃住都在府里,还有自己的房子。 然而,那是十两银子一万文钱啊! 比她的月钱还高不少! 这个什么“审核员”,对王妃娘娘来说很重要? 阿桃努力平抑呼吸,有点忐忑的问:“我能当这个审核员吗?” 裴卿笑眯眯的拒绝了她:“不能,你可是本王妃最重要的山长,好好教书育人吧。” “那……王妃娘娘对这五个人有什么要求呢?”阿桃又问。 裴卿满意于下属的认真,便端正了脸色,缓缓回答道:“第一,要正直,宁折不弯锱铢必较!第二,要忠诚,除了本王妃六亲不认!第三,要闷嘴葫芦,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些条件听的阿桃都有些傻了。 “王妃娘娘,您这是挑的啥?打算派到敌国的细作吗?”阿桃更忐忑了。 裴卿吩咐完后,跟没事人一样起身准备去烤肉:“就这样,去办吧。” 留下阿桃一人满肚子纠结的去选人了。 今天有一样在昔县刚繁殖起来的食材——鹌鹑。 鹌鹑在开始驯养目的不是为了食用,而是为了比赛斗,比赛鸣。从唐以后,对鹌鹑的生态和生活习性就有很多描述记载,史书中最早记载“斗鹌鹑之戏”出现在唐代。自唐代之后有关斗鹌鹑的记载逐渐多了起来。从资料上看,参与斗鹌鹑的对象上自皇帝、下至百姓,不过在昔县这里,“斗”这种行为是被严格禁止的。 养出来的鹌鹑只可以吃,绝对不可以斗。 当然,以前也没人养这种东西,大家粮食都不够吃,谁舍得来喂玩意? 所以,这些鹌鹑都是黄公子的商队来往的时候,顺便送到瑞王府里来的。 鹌鹑很快烤熟,因为数量不少,所以裴卿和身边的侍女们人手一只,每个人都拿着烤的油亮喷香的鹌鹑大快朵颐。 只有裴卿吃的时候若有所思:也不知道黄公子他,此行顺不顺利? 102 高太监又来了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黄公子还没有回来,但先有一行不速之客来到了昔县,他们就是在本文开始之初,前来藩镇撤藩翻的高太监等人。 高太监此行浩浩荡荡,不仅带了两名妇科圣手的御医,还带了十名御林军五十名随从,可以说是做好了撤藩不成就地拿下的准备,勿求以雷霆之势打的瑞王府瑞王妃毫无还手之力,让她乖乖拿钱。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到县城附近,就被人拦住了。 “站住,干什么的?”只见在附近田里种田的农夫一声大喝,周围呼啦啦窜过来一群人,全都是这十里八乡一起在地里种地、还经过民兵团练训练的农人。 自打上一次黄家护卫们被这些团练兵们给了一个下马威之后,负责团练工作的陈侍卫就给他们发布了明确指令,以后但凡是超过十人的车马敢靠近昔县,全部都要当敌人来防范。 同时瑞王妃也给出了悬赏,敢于英勇御敌的人,只要挡住敌人的脚步,每个人有赏金,家人还会有机会进入瑞王府做事,家里的娃娃甚至能够从五岁起就可以跟着瑞王府的学堂免费学东西。 所以这一次见到高太监那么多的人阵仗的第一时间,凡是眼睛捕捉到高太监这群人身影的农夫全都集结起来,而且越聚越多,说话之间就从十来人变成五十多人进而发展到上百人数百人……一直到形成一堵密密麻麻的人墙,把高太监这可怜的几十个人团团围住。 高太监看着不断蜂拥而来的农夫,也是有点傻眼,口里不断大喝:“你们干什么?我们是京城来的!放肆,放肆!”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汇集的昔县民兵团练还是越聚越多。 与此同时,兴隆钱庄的王掌柜正在翻看一本小册子。 册子的名字是《昔县第一个三年规划纲要》。 为什么要看这个册子?自然是因为钱庄借了钱给这位王妃娘娘,就想知道她打算把钱花在什么地方,于是王妃娘娘便反手给了王掌柜这本小册子。 身为钱庄的掌柜,王掌柜也是久经风浪的,十万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有责任替东主把把关。 所以他看得非常仔细,看完了之后却是一阵无言。 册子上面通篇都在画大饼,只写了一件实事——修路。 王掌柜翻完册子之后沉吟了良久,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昔县修路用的是瑞王府水泥厂出产的水泥对吧?那为什么修一尺路的定价高达五百文?不是说王妃娘娘不能赚这笔钱,只是这定价……未免太贵了吧?” 她动动嘴就把十万两借款变成盈利放进了她自己的腰包里,要是这样的话,她的赚钱速度,可比十个兴隆钱庄加起来都要快啊! “一点都不贵,”裴卿气定神闲的给王掌柜分析,“首先,修路哪怕用普通的条石一尺也要一百文钱,这还不算路上运费,我家的水泥可比条石好用多了,必须得五百文一尺。其次,路修成之后来往便利,昔县成为北地贸易中心,别的不说,光出租仓库一年就能纯挣多少钱?最后,水泥是我家的,我愿意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我说了算。” 王掌柜一败涂地,被驳的哑口无言。 “既然王妃娘娘盘算好了钱生钱的法子,那小人也就不乱置喙了,”王掌柜把册子还给她,“虽然利钱按的是每年一分,但小人也要多一句嘴,王妃娘娘,您给利钱的规程可是一月一交啊。” 裴卿微微一笑:“王掌柜不必担心,这路一修起来,会有人替本王妃交利息的。” 王掌柜一头雾水,欲言又止。 “那小人便回去静候佳音了。”最终他还是没有多说,默默告退。 王掌柜快要退出花厅的时候,见门卫匆匆来报,他耳朵只隐约听到了一句“撤藩的太监”,便被女侍卫领着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 花厅里,门岗上的女侍卫禀报完毕,便垂手等待裴卿的吩咐。 裴卿细软的指尖捏着茶杯,白嫩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子,露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上次他们走的时候,本王妃便说过,下次他们再来未必能见到本王妃……本王妃可不想做食言而肥的人。” 说罢她果断命令:奖励带头阻拦高太监一行人的那一批农夫每人十两银子,让他们接着干,最好让高太监发觉他在自取其辱、乃至灰溜溜的逃走。 “不过也得让我们的民兵团练注意自己的安全,”裴卿想了想,又下达一道命令,“从铁器工坊拿五十面新做的轻盾给那些团练兵送去,借给他们抵抗高太监带来的人。” 五十面盾牌和前后两道命令,很快便送到了阻拦高太监等人的民兵手里,让本来打算只是跟高太监等人胡搅蛮缠的团练兵们全都起了一点其他的心思。 其实在这些农夫拦住马车的时候,高太监是想让护卫们挥刀把他们劈死的,他何曾在乎过这些草芥的性命? 奈何这些农夫不知怎的身手十分灵活,像是经过了特殊训练一样,那些侍卫们骑在马上轮着刀子挥过去,结果却被这些农夫以懒驴打滚的方式纷纷躲避开,半点都没伤着。 现在高太监颇有一种秤砣砸蚂蚱,有心无力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好歹有了十个侍卫的武力威慑,他们往前也走了一里路,可是当瑞王妃派人送来了盾牌和悬赏之后,高太简便绝望的发现,他们这六十多个人简直像陷入了泥沼的旅人,在对面举起来的盾牌和层层叠叠的人墙作用下,从勉强能动变成了寸步难行。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天了!”高太监在马车里暴跳如雷,恨不能亲自上阵有一个算一个把这些人全打杀,“给我冲!给我把他们冲开!” 然而有了铁制盾牌护身的民兵团练们,这下是完全不躲闪和后退,根本不给高太监一行人发力狂冲的余地,一层层的围过来,人群密密麻麻有如铁壁,在最前端的钢铁盾牌保护下,机警而冷漠地向着高太监一行人碾压了过去。 103 从石头里榨油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捕虎的网子拿来了!”在这群农夫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高太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了,无非就是不得寸进而已,僵持在这里也就罢了。 然而下一瞬,比他想象的更糟糕的事发生了——眼前这群泥腿子不知怎的刷刷刷扔过来好几个大网,兜头盖脸把他们连人带马全都罩了进去。 刷!网子收紧,高太监的侍卫们纷纷落马。 随从们更是连连惊叫着,被网子捆成了粽子,眨眼之间便团团掉在了地面上,不得动弹。 那网子也不知道是何物所造,刀剑无用,挣扎无果,像捆仙绳一样把人捆了个紧紧。 最后只剩下高太监一个人撩着帘子从马车里往外看,吓得气都不敢喘。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初他被一群泥腿子从瑞王府里赶出去并不是巧合。 娘也,明明他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刁民,结果他直到这一刻才领悟! 明明他精心准备了两个月,只想毕其功于一役,来到昔县扬眉吐气顺便发财,结果就连正主都没见到便一败涂地…… “我懂了,”高太监扫视眼前一双双犹如饿狼般的看着他的眼神,面如土色,“我懂了……我就不该回来啊!” 这一刻,为了回到昔县再度撤藩而煞费心血的高太监,悔的肠子都青了。 * “大家做的非常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这么办!”裴卿亲自接见了押送高太监等人来到瑞王府的那些民兵,“见到歹人大家就一拥而上,别给他们作恶的机会!” 紧跟着她便把十两银子每人的悬赏发了下去,然后得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等到这些团练兵们退下去,花厅里只剩下倒了一地的高太监等人时,裴卿忽而叹了口气。 “王妃娘娘,您怎么啦?”她的御用捧哏阿杏适时接口,“您身体不舒服吗?” 裴卿摇了摇头,也不看地上如死狗般的高太监众人,一板一眼的问阿杏:“你听说过石头里面榨出油来的说法吗?” 阿杏非常丝滑的接了下去:“啊?石头居然还能出油?那可真稀奇。” 裴卿就接着说:“现在本王妃就让你来见识见识,到底如何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来。” 说着,她款款回到主位上落座,娇艳的笑容取代了冷漠之色,带着笑意问高太监:“哟,这不是高公公吗?两个月没见,你的气色可不太好啊。” 高太监闭着眼睛装死。 裴卿轻轻拍了拍巴掌,叹息着说:“想必高公公此次是奉旨而来,有恃无恐,不担心会在半路暴毙的吧?” 本来不想说话的高太监脸皮一阵抖动,猛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座位上端坐的瑞王妃,咬牙切齿的问:“瑞王妃你居然打算杀人灭口?咱家怀里可是揣了圣旨,你敢!” 裴卿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西子捧心的说:“哎哟,这位公公可别血口喷人,本王妃身子娇弱,经不起你吓唬。”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花厅四周的女侍卫们仓啷一下全拔出了刀子。 高太监就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气焰不由自主的弱了三分。 他强撑着说:“瑞王妃贵为皇室正妃,可不能不讲风度。” 四周刀光闪烁,高太监说这句话的时候冷汗涔涔,不禁为自己的风骨暗赞——他可是死都要钱的太监,瑞王妃以为这点阵仗就能拿捏住他? “本王妃有风度着呢。”裴卿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本王妃有孕在身,不方便接旨,高公公可得予以谅解。” 听了这句话,高太监刚才绷得紧紧的一口气略微松了松,这位瑞王妃还认圣旨就行,怕就怕她六亲不认啊! “咱家奉旨来验看王妃有没有身孕,若是没有身孕,那这藩镇说不得就得撤掉,若是瑞王妃不乐意撤藩,那就得给咱家一万两银子活动费,”高太监一口气说完之后,都要为自己的执着而感动了,他为了捞个外快容易吗! 上一次他只求一千两都不得,这一次他就要涨价涨到一万两! 谁知他说完之后得来的不是质疑和愤怒,反而是瑞王妃轻飘飘一个蔑视的眼神。 “什么呀?居然才要一万两?你格局小了,小了。”裴卿啧啧有声的叹息道,“现在我们昔县随随便便修条路都要一万两银子,高公公就这么点眼力劲儿?才一万就能打发了你?” 这段话说的,把高太监都听愣了。 “那……”高太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绷绷的问,“瑞王妃的意思,是要给咱家两万两?” 裴卿娇俏可爱的晃了晃右手的食指:“太少,太少。”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高太监欣喜若狂,却又难以置信,他颤声问道:“难道瑞王妃想要给咱家十万两银子?” 要是有十万两银子在手,谁还在宫里当太监啊?赶紧的自请出宫,找个繁华所在享福去才是正理! 裴卿收回手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原来高公公的格局是十万两银子?倒也说的过去……” 高太监不停的咽着空气,被网子捆得结结实实的身子一阵阵的发抖,他哆哆嗦嗦的问:“那这钱,现在就——” 就见端坐在主位上的美貌女郎微微一笑:“一个子儿也没有。” 似乎是怕倒在地上的高太监听不懂,她接着又掰开来揉碎了的解释:“昔县现在有了十万两银子的债务,都快把债主榨干了,本王妃也想再拿到十万两银子,可是人家不肯给了啊——所以高公公,瑞王府一个子也没法给你,一文钱也没有。” 人生之大起大落不外如是,上一秒高太监还在憧憬着出宫之后美好幸福的养老生活,下一秒就被冰冷的现实狠狠的拍进了泥土里。 他就像是春天里刚冒芽的小麦苗,却突遇三尺寒雪的冰封一样,整个人都被打击傻了。 “一、一文钱也没有?!”高太监声嘶力竭起来,“还欠了十万两银子的外债?!” 裴卿一脸沉痛的说:“没错呢,所以如果高公公想从瑞王府拿走一万两银子当活动经费,那得先帮本王妃还上十万两银子的外债哦。” 104 棺材本入股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高太监石化当场,许久之后才气若游丝的说:“咱家不信,你骗人!” 裴卿清清淡淡的勾起唇角:“高公公不信的话可以找兴隆钱庄的王掌柜过来问问,他们钱庄刚落足到昔县就借给了瑞王府十万两银子,那格局可比你大了去了。” 兴隆钱庄?天下首富的那个兴隆钱庄?生意遍布五湖四海的兴隆钱庄? 这个女人居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占便宜占到兴隆钱庄头上去了?!他们的钱是随便好借的吗?! 高太监听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面混沌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丝理智。 “对了,咱家还带了御医,瑞王妃你必须有御医亲手诊脉确定是否有孕,”高太监急一阵缓一阵,一边打着摆子一边说,“御医如果确认瑞王妃身怀有孕,这撤藩钱……咱家不要了!” 他的节奏已经被裴卿打乱,眼下只晓得见招拆招,却不知已经落入了裴卿设下的套。 “若是瑞王妃没有身孕,你就要奉旨撤藩,”高太尖努力梗起脖子,死要钱的说,“瑞王府所有家产都要被咱家打包带走!” 只见座位上风情万种的女郎用青葱玉指掩口轻笑:“行啊,来诊脉呀。” 说着,居然非常坦然的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态度慈悲而诚恳。 高太监心里打鼓,总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头,但他实在不甘心白跑一趟,于是咬着牙说:“两位御医大人现在都被你们县里面的刁民捆着……” “给二位御医解绑。”裴卿从善如流的说。 两个遭受池鱼之殃的御医从网子里面被解救出来之后,彼此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谁都没有动弹。 开口催促的,居然是面临撤藩危机的瑞王妃本人:“二位大人请诊脉,可不要抗旨不遵哦。” 两个御医心惊肉跳的看着周围女侍卫们手中的刀剑,终于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给裴卿把了把脉。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在场所有人清清楚楚的听到裴卿笑着说:“要是诊出来喜脉,每人赏金一百两;要是没有诊出来喜脉……二位就留在昔县这个穷乡僻壤不要走啦。” 下一秒,两个御医齐刷刷收回手指,异口同声的说:“恭喜瑞王妃,您的脉象是喜脉。” 高太瞠目结舌,继而怒发冲冠:“瑞王妃你、你公然指鹿为马!?” 以往这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都是他们这些做太监的最拿手,没想到,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女郎做起来比他们还顺手。 “这天下还有公理吗?”高太监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在网子里像一条快要发羊癫疯的烂狗,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要是被那些曾在这些太监手下扒过一层皮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定会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高太监现在委屈到涕泪横流的样子,简直像是比死了爹娘还难受——也不比那些被他搞的家破人亡的人更好看嘛。 裴卿嘴角一放,桃花眼睁开,冷冷的瞅着他说:“放肆!”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女侍卫们已经蜂拥而上,给高太监的脖子上架了五六把刀子。 高太监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但是主座上华贵万千的美丽女子忽而又弯起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说:“高公公这么一位有职称的太监,可不兴出尔反尔啊——本王妃既然已经确诊身怀有孕,那看样子你今天就没有办法给瑞王府撤藩了,不如坐下来吃吃茶,聊点赚钱的生意?” 眼中含泪的高太监此刻已经被这兔起鹘落、反转反转再反转的节奏搞得心神俱疲,再加上脖子上面冷冰冰的几把刀子,他就是再想坚持太监的风骨,眼下情形也已经不允许了。 就在这一瞬,高太监万念俱灰的发现,自己横行多年死都要要钱的那根脊梁……好像生生被打断了。 “瑞王妃不必哄骗咱家,”高太监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裴卿笑得纯真又良善:“瞧高公公你说的,你死了之后瑞王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还是活着来说点高兴的事儿吧——比如,你想不想日金斗金、富可敌国呢?” * 在一张契书上恍恍惚惚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一个手印之后,高太监嗓音干涩的说:“王妃娘娘,你是头一个能从太监手里拿出钱来的人。” 诡计多端的瑞王妃,他斗不过啊! 契书上写着太监高某人自愿参与昔县基础建设,保证并不低于一万两向瑞王府投资,年利五厘,从一万两银子起付日开始算利息,每年年底结清一次,期间并不参与昔县具体事务,也没有决策权…… 整天弄钱的高太监,心里头乱不是滋味的说:“王妃娘娘,这一万两银子可是高某人的棺材本儿啊,交给您老人家之后,您可千万不要给赔了呀!” 他的样子活像是要送亲闺女去当小妾的老父亲,一万个不舍和担心。 裴卿随意的把属于自己的那张契书交给阿杏收好,而后催促高太监:“知道知道,你是现在交钱还是派人回京城拿?” 高太监哭哭啼啼,十分留恋的从脖子上拽下一根红绳,只见那绳上有一个锦囊,他小心翼翼打开锦囊,取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交子,捧在手里,心痛无比的说:“棺材本自然要随身携带……王妃娘娘,您可要好好经营,千万可别赔了呀!” 他对那张一万两银子的交子恋恋不舍,缠绵哀怨,旁边阿杏早就不耐烦了,劈手过来一把抢了过去,嘴里还不忘讽刺道:“人家兴隆钱庄的王掌柜十万两银子一口就应下了,你这才一万两,竟跟割你肉似的,真小家子气。” 旁边裴卿假模式样的咳嗽一声:“阿杏,休得无礼。” 高太监不得不破罐破摔,非常苦情的恳求她:“王妃娘娘,高某人的棺材本都给了你,连回程的路费都没有了,现下该怎么回去交旨啊?” 105 技校和医士学徒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十分慷慨的建议他:“既然没钱了,那就在昔县这里挣够了路费再回去嘛。” 高太监:??? 他挖了挖耳朵,疑心自己听错了,这位王妃娘娘难道是算盘成精吗?! “其实昔县工作机会非常多,人才缺口特别大,”裴卿循循善诱的说,“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很快就可以致富,高公公能够成为掌事太监,相必才能应该不俗吧?” 高太监笑的比哭还难看:“高某人只会欺上瞒下、阿谀奉承、狗仗人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才能。” 旁边站立着的阿杏听到了高太监这句无耻的话,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太监的脸皮可以很薄,但也可以很厚,端看要面对的是什么人,现在棺材本儿都落入了人家手里,高太监也就不再讲什么脸面了。 一张脸能有五厘的利钱吗? 不得不说,瑞王妃给出的高利,正是最终打动他的原因。 “高公公快人快语,端得坦诚,”出人意料的是,裴卿居然夸了他一句,“其实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才能,也是昔县所需要的。” 高太监:??? 他听不太明白,但他大为震撼。 只听这位瑞王妃缓缓吐出一句话,像一道雷一样把他劈得不能动弹:“昔县现在的服务行业几乎没有,从业人员水平极低,数量又少,既然高公公来了,那你就来当第一任服务业技校的山长吧。” 扑通,本来就只有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的高太监一下子从椅子上跌了下去,震惊到嗓音都变了。 “山、山长?!”高太监声音劈叉的嘶喊,“你让一个阉人来当山长?!” 是他理解的那个“山长”?教书育人泽被子孙的那个“山长”?! 他一个阉人,他配吗?! 高太监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昔县服务业技校的山长,瑞王府只给他提供了一座水泥小楼当教室,他要想挣钱就得自己收学生,收到的学费得和瑞王府平分,但学生的未来却要由他负责,也就是说如果他教出来的服务业从业人员不符合昔县标准,他得免费让学生回炉再造,中间产生的杂费还得由他来承担…… “我是不是上了贼船了?”高太监问跟着他一起来的人。 随从们光咧嘴不说话,倒是那几个侍卫还肯讲两句。 “高公公为何不让瑞王妃直接给你发月钱?”有个侍卫问他,“她给那两位御医一个月五十两银子的高俸,让那两位开班授徒,您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只要薪俸,不用管其他的呀?过上几个月攒足了路费,到时候再走就行了。” 没想到高太监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出息!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你了?刚才那位阿杏管事已经告诉我了,昔县每个人一个月最少都能挣到一两银子,比京城里面各个王府家下人挣的都多,也就是说这地方的人不差钱,只要他们肯把子弟送到本技校,咱家还能缺孝敬?那可比五十两多多了!” 没错,高太监的贪心也被裴卿算计了,用一张大饼将其为昔县所用,心甘情愿的入套。 导致高太监和两名御医一样,不由自主就留在了昔县,不由自主就开始为昔县的发展建设做贡献,不由自主就把在昔县做事当成了自己的基本盘。 * 裴卿打从高太监第一次撤藩不成狼狈逃走之前叫嚣着说“要带御医再回来”的时候,就开始盘算要怎么留下传说中的御医了。 没想到这次跟随高太监来昔县的居然是两名御医,简直是双倍的惊喜,她自然要不动声色地将两名御医笼络住。 两名御医起初受到了点惊吓,实在没想到会在穷乡僻壤遇到虎狼般的农夫,好容易摆脱束缚,被人当成了客,结果就收到了王妃的聘请。 瑞王妃要求他们开班授课,在昔县传授中医。 两名御医一开始根本不情愿,他们身为全天下医者中身份最高的那一批,一向是眼高于顶,来往之人皆权贵,最低也得是个六部行走。 别说给泥腿子把脉,就是那些普通的商贾端着钱送过来他们都懒得搭理。 然而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来到处于北地、远离京城的昔县,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往日在京城的仗凭在这里毫无用处,他们再也傲不起来。 逃也逃不出去,走又走不了,他们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海洋,只剩下医士的本职。 瑞王妃给他们的课本是孙思邈的千金方,给他们安排了最宽敞明亮的教室,从全县里挑出来十个最聪明的孩子当他们的学徒,无论饮食还是起居,都给他们奉上了最好的条件,他们住的水泥小楼里有自来水、有价值一百头羊的抽水马桶、还有全天十二个时辰供应的热洗澡水,吃的上面更是每一顿都不带重样,甚至大部分吃食他们闻所未闻,比宫廷御宴还要美味百倍。 在瑞王妃无微不至的关照下,两名御医的心态逐渐转变过来,因为瑞王妃明确告诉他们,只要这十名学徒能够出师,他们就可以回京城。 为了早点回家,两个御医殚精竭虑的带起了学生,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来要回家的事。 在处理高太监一行人的同时,昔县通往外界的水泥路也正式开始修了,第一节就是修到阿月种大豆的那片田附近,把昔县和让县两个县连在一起。 水泥工程队一出动,最先惊动的就是兴隆钱庄的人,无论多少次,每当他们看见头一天还是烂泥的东西第二天就变成坚固的顽石,总会觉得震惊神奇到无以复加。 跟着兴隆钱庄来到北地的小东主,还有裴家的一个男孩子,他们家有一座全江南最精致的园林,而他本人也对园林建造十分感兴趣,但是现在,这个少年的兴趣变了,发现原来盖房子比建园子还好玩。 这个男孩子叫裴望,是前朝裴休的后人——黄公子就习的是裴休的字。 “既然泥能够变成石头,那以后房子的样式是不是也要变一变呢?”裴望心驰神往的看着水泥施工队修路,心里头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古怪念头。 106 未来建筑师裴望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本朝房屋以木头为主,斗拱大,房檐深远,鸱吻简单而粗犷,屋檐常分上下两层,黑瓦白墙粗柱,色调简洁大方,通常只有两种色,而且最高也只有两层。 而水泥的出现,让裴望对屋子有了新的灵感,他想采用昔县本地成长出来的"都料",以他们对水泥的专业技术,建造一种前所未有的房屋。 “前朝大唐举世无双的高楼‘天堂’共五层,高达数十丈,最后因为木料而被风摧折,”裴望找到裴卿,当面诉说自己的理想,“而眼下仙术水泥横空出世——王妃娘娘,你不想再见到天堂临世么?望,愿为娘娘盖此高楼,穷毕生之所学让昔县比肩神洛!” 裴卿一开始听人禀报说兴隆钱庄的小东主找了过来,还以为又是来找茬的,见面之后才知晓,这是一个来揽工程的。 “摩天大楼谁不想要?”她微微一笑,而后却又叹了口气,“但是钢筋的制造是个瓶颈,突破不了的话,要盖多层还得等一段时间。” “钢筋?”裴望听得诧异不已,“那是何物?只用化泥为石之法不行吗?” 裴卿是个惜才的人,当下就让人在会客厅等一等,她要去取一本书,回到卧室之后她就从系统里兑换了《水泥建筑入门》,然后回到会客厅将其交给裴望。 裴望接过来略一翻便如获至宝,激动的连眼睛都要埋到书里。 “这本书价值八百两银子,”裴卿闲闲的问他,“要吗?” 裴望二话不说,让随从去驻地取钱:“此为无价宝,不到一千两便能获得,幸甚至哉!” “那好,裴郎君好好钻研此道,昔县就等着你来盖大楼了。”裴卿笑眯眯的收了钱,还不忘给人画大饼,“以后昔县高楼林立,行人若想看到楼顶,就得仰头仰到帽子掉下来……到时候裴郎君你可就名留清史了啊。” 裴望肃容道:“必当头悬梁锥刺股钻研此道,王妃娘娘点拨之恩,望没齿难忘!” 什么都不做,天上就给瑞王府降下来一个未来建筑师,这对裴卿来说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送走的裴望时候她还在想,等到钢筋大规模生产成功,昔县要盖一个什么样的地标建筑呢? 怎么也得比得上则天女皇的浮屠塔吧? * 跟很快在昔县安顿下来、靠着医术吃香喝辣享受现代化生活设施,并且慢慢变得乐不思蜀的两名御医相比,这个时候的高太监过得十分狼狈。 瑞王妃一不打他二不骂他更不杀他,还给了他个山长的名头,提出的时候可把他给激励坏了。 “从古至今有几个阉人能当山长?没有!高某人是头一个!”高太监坐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对着随从指点江山,“从今日起,高某人也将桃李遍天下!朝中的诸位大人们瞧不起咱家,宫里的贵人们拿咱家当条狗,即便是这样,咱家也成了山长!除了阉人徒弟之外,咱家也能招收好人家的子弟了!” 教室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水泥的空壳子,但即便是这样高太监心中的野火烧的他也不觉得清冷,因为他以为只要他招招手,下一秒屋子里就能充满钱来求学的学子。 “钱算什么?钱能有名声重要吗?”高太监说的兴起,对随从们拍着大腿道,“古来博学鸿儒弟子遍天下,素衣寡食宁静淡泊,但名字却能被人长长久久的记住!你们看着吧,高某人以后办的书院,以后也会被人不停的在嘴上念叨!” 随从们除了是是是对对对,已经说不出来别的话。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水泥教室里慷慨激昂了半天之后,高太监肚子饿了,而前来求学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高公公,咱们现在身无分文,您看这饭该怎么解决?”随从苦哈哈的问,“这一路上连惊带吓的大家都是又饿又累,眼下是不是找个客栈歇歇脚吃点东西?” 高太监的神智从云端坠落到泥地上,心里也是有点悻悻——当时不知怎么的就像着了魔一样,三下五除二就被瑞王妃忽悠走了一万两银子的棺材本,现在手里连个零子儿也没有,居然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你们谁手里有钱先垫上,出去买点吃食回来,回头咱家还你。”高太监不耐烦的对随从说。 随从们马上都变成缩头鹌鹑,十个侍卫更是连气都不出,生怕苦差事落到自家头上。 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干耗了片刻,高太监渐渐觉得力有未逮,饿的头昏眼花起来。 “好了好了,都去门口吆喝,就说本书院第一天开张,只要带着食物来就算是给了束脩,喊的声音大点,咱们能不能吃上饭就看你们的了。” 事到如今高太监也不得不从崇高的理想里拔出神来,面对无奈的现实。 ——还是先不要想这个名为服务行业技校的书院日进斗金了,先想办法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理! 高太监他们占用的这座水泥小楼,是刚盖好的一条最偏僻商业街的最末尾角落,四周的水泥小楼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开张的,就只有他们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几十号人。 随从们穿着打扮都跟本地人不同,别人也就罢了,那十个侍卫和高太监本人身上都穿着绫罗绸缎制作的袍服,跟周围那些穿着粗麻布的昔县平民相比,十分的体面。 然而眼下这些体面人,却不得不像走街串巷的货郎一样,扯开喉咙兜售自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书院开张第一天,带个蒸饼过来就可以听课——” “服务行业技校,瑞王府专用技校,快来看一看喽——” “书院山长亲自开讲,讲一次课只要两碗汤饼,都来啊,都来啊——” “讲课时间只有两个月,只有两个月,错过以后就没有了——” 一群人喊半天嗓子都冒火,四周路过的人却只给他们投以疑惑的眼神。 好容易有人凑过来想问一问,说的却是:“在你们这学认字……发钱吗?” 107 高山长招生1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问话的是一个老妪,眼角眉梢透着尖酸刻薄,偏偏又笑的很假,一副常年在市井中打滚的市侩样。 要是在京城若是有哪个屁民胆敢跟自己这样讲话,高太监早让随从上去一个大嘴巴子把人打翻在地了,然这里是昔县,他刚刚还在瑞王府里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棺材本投了进去,所以现在就……很没有立场发作。 “跟别的书院一样,技校也是收束脩的,”满脸横肉的高太监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怎么会给你们发钱?每个前来求学的学子只收十两银子,已经是咱家最大的公道了。” 他的随从立刻捧臭脚:“高公公仁善!” “高公公不愧是在天子眼前得力的人儿,就是大气!” “咱们的皇帝陛下对高公公也是夸赞有加的!” 老妪听到这里,脸上露出猛然醒悟的样子:“你是伺候皇帝爷爷的人?!” 高太监没有说话,只倨傲的点了点头。 却听老妪嗤的一声笑道:“人家王妃娘娘身为皇帝爷爷的儿媳妇,就舍得给求学的娃娃发钱!” 她的话瞬间引发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凡是在附近围观的本地人,同时纷纷叫好;而从京城来的高太监一行人,却气的鼻子都歪了。 “岂有此理!”高太监压根不信,对自己的随从说,“世上哪有给学子发钱的书院?那不是傻子嘛!” 老妪闻言便是一阵冷笑:“现在咱们昔县凡是五岁以上的娃娃都可以入瑞王府设立的学堂,男娃娃也就罢了,凡上学的女娃娃连着上够五天的课,就可以领一文钱的补助,我家那个不值钱的孙女现在都领到三文钱了!你问问整个昔县的人,现在谁家的娃娃不上学堂?你不发钱也就算了,还打算一个人收十两银子的束脩?就是伺候过皇帝爷爷的也不能这么嚣张啊?大家说是不是?” 原来,裴卿为了在自己的领地里培养更多的女性人才、提高女性地位,特意颁发了这条只要女娃连续上学够天数就能收到助学补贴的规定,这让本来不受重视的女孩子们在家庭里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最起码,“赔钱货”这样的脏称呼不再落在她们头上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昔县适龄儿童百分百的入学率——为了能够拿到助学补贴的钱,本来被扣在家里做家务的女孩子们全都被送到了学堂,想不去都不行。 昔县现在虽然已经增加到四千多口人,但适龄儿童却不到一百,其中的女孩子更少,还全都不受重视,故此,裴卿才不得不方方面面给女同胞们予以补助,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她们尽快成长起来。 老妪的话得到围观的吃瓜群众一致附和,大家轰然都道:不该收钱不该收钱。 把个高太监简直气炸心肺,气的甚至不顾体面的蹦了起来:“刁妇!刁民!到底是谁嚣张?” 他这边吹胡子瞪眼,甚至还挽起了袖子,那边就有人迅速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一边往高太监身前挤一边还吆喝:“谁敢在瑞王府辖下闹事?敢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一律拘留!” 说话之间来人已经站到了高太监眼前,正是上一次手拿大棒赶走高太监的王府下人阿柴。 阿柴这一阵子拿着高工资,还才分了一间房,白天做事晚上上夜校,再加上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比两个月之前都像是高长了一截的小白杨,在不复之前面黄肌瘦的狼崽子模样,就连气质中都多了一丝威严。 “什么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什么拘留?”高太监看到这个眼熟的小子,色厉内荏的说,“你算什么东西?敢在咱家眼前吵吵?” 阿柴冷笑一声,给他看自己胳膊上的红袖章:“我是什么东西?我的东西肯定比你大。现在我是昔县东区治安执法大队的队长,王妃娘娘亲口封的我!我现在专管你们这些泼皮闹事,你要是敢动手,就等着被抓到地牢里喝凉水吧!” 高太监的随从一窝蜂的围过来:“说谁是泼皮呢?说谁呢?说谁呢?” 紧说着一群人就要动手。 阿柴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掏出一个竹哨用力的吹了下去。 下一瞬间,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附近做事的经过系统的民兵训练的人们,齐刷刷的赶过来,反手将高太监等人堵在了最里面。 ——不用说,人数是高太监一行人的好几倍。 高太监刚进昔县地界的时候就吃过这些人的亏,眼下一见这阵仗便心道坏了,他们这又来了。 “都别动手!”他厉声大喝,止住了随从们的动作。 他不动,阿柴等人自然也不动。 两方僵持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直到阿柴说:“这样才对,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我现在要去别处巡逻,你们可别闹事,一会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之后,日理万机的阿柴走了,其他被召唤来的团练兵们也纷纷散去,只剩下看热闹的人在旁边窃窃私语。 高太监感觉非常屈辱,他恶向胆边生,一甩袖子道:“别以为咱家奈何不了你们这些刁民——咱家这就向瑞王妃告状去!” 说完之后他气势汹汹往外走,昔县人自然而然是给他闪开了道路,只冲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一边走着,高太监一边心疼自己:在宫里当狗,出了宫之后本可以耀武扬威,结果却沦落到这么一个奇葩的地界,跟那种只会像主子告小状的小太监有何不同?真是丢人。 丢人又无奈。 然而更无奈的是,他来到瑞王府门口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没有瑞王府的腰牌,瑞王府的看门人不让他进,他也没带拜贴,就是嘴上这么一句空口白话,谁敢随便把他放进来? 高太监就这么被难为住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这么一个堂堂的掌事太监,居然连个书院都办不起来?”高太监无语问苍天,“你瑞王妃有钱到给女娃娃都发俸禄,难道我连你这女流之辈都不如?” 108 高山长招生2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然而事实就是,他真的不如人家瑞王妃。 在京城耀武扬威的高太监,在穷乡僻壤的昔县混的连狗都不如。 就在高太监走投无路,肚子里面饿的要打架之时,他忽然见到了瑞王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阿杏。 阿杏正是来找他的,身边还领了一对似乎是夫妻的昔县人。 “高公公,王妃娘娘体谅你人生地不熟的不容易展开事业,特意让我给你介绍了一单生意。”阿杏说着,也不管高太监什么反应,竟自介绍起身边的两口子,“这位是在我们瑞王府育婴堂做事的张大嫂,这位是张大嫂的郎君张老三张大哥,他们二位是来跟你打听服务行业技校的学习内容的,你老人家给他们说说。” 阿杏传完了话也不久留,甩袖子便走了。 留下高太监和他的一干随从,面色不善的瞪着张家那两口子。 “王妃娘娘说你老人家开的学院是专门教给人怎么伺候别人的,是吗?”最后还是张老三先开的口,从他的面相上看,他是那种常年劳作的苦人,但是他的衣着打扮都很干净,头发指甲也是十分干净的,能看出来他或许早年间过得十分困苦,但这段日子却是很滋润——他的脸上有光,眼里也有光。 高太监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咱家还没吃饭呢。” 张大嫂就悄悄的扯了扯自家郎君的袖子。 “那我请你老人家吃饭,骨汤捞面怎么样?现在谁家挣了钱以后不吃一碗捞面?”张老三说着就给指了一个方向,“这边这边,往这边走。” 虽说从来没听说过这样吃食,但饥肠辘辘的高太监已经顾不得那许多,说话间就跟着那两口子走了,身后跟了一长溜尾巴似的随从。 张老三一回头吓了一跳,连忙苦着脸说:“那可是五十文钱一碗的骨汤捞面!我只有钱请你老人家一个啊……您这几十位随从大人还是另寻他处吃饭去吧?” 高太监的随从们便开始骂骂咧咧,眼看就要上手,都被高太监阻止了。 “你们自己先去找饭辙,别打搅咱家吃饱饭。”高太监像赶苍蝇一样的赶走了随从,一叠声的催促张老三带他去吃捞面。 转过两条商业街,他们走进了正对着瑞王府的那道街,这个街上已经开了好几家店面,其中有一条在门口排着长长人龙的,便是骨汤捞面店。 “咱们得排队等叫号,,叫到了以后才可以吃。”张老三给告太监解释之后,便和妻子一起等在店外,不过他没忘了给高太监找来一个座让他坐下。 高太监也很想骂骂咧咧:“一个穷乡僻壤的破食肆,居然这么多规矩?” 难不成他做的是龙肝凤髓? 然而等到他终于可以吃饭的时候,第一口热面下肚,高太监的眼泪唰的一下便流下来了。 “这比宫里的御膳羊汤饼好吃一百倍!汤这么清,味却这么浓,为什么会这么好吃的?”浓郁滚烫的骨汤,彻底洗刷了高太监的委屈和疲惫,他结结实实的干掉了三大碗骨汤捞面,每一碗都连汤带面吃得一滴不剩,里面的肉片更是美味的让他几乎魂飞魄散,吃完之后久久难以忘怀。 “没想到昔县虽然是个穷乡僻壤,却隐藏着如此好滋味,”吃饱了的高太监满足的打着嗝,“宫中御厨,不如此地多矣!” 张老三两口子默默的吃,默默地听他掉书袋,默默的等他喝完水,最后终于旧事重提。 “那么你老人家到底会不会教伺候人的活计呢?”老实巴交的张老三小心翼翼的问高太监,“就是能让人非常舒服的那种?” 高太监翘起兰花指,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怎么,你们夫妻房事不顺吗?” 他这话让张家两口子闹了个大红脸。 张大嫂在桌子底下踢了张老三一脚。 张老三急忙解释:“不是那种不是那种,我的意思是,能够在人腰酸腿疼的时候,让人筋骨松缓舒畅下来的那种法子。” 高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要学宫里捶腰揉腿的法子?那你可是把刀子耍到关公面前来了。” 往常在宫里的时候,高太监眼高于顶,连跟自己同类说话的时候都鼻孔朝天,然而来到昔县历经波折之后,他平素端着的架子已经丢到九霄云外了,此刻居然能跟一个泥腿子平和的说话,他自己心里都觉得很惊奇。 宫里头凡是想要往上爬的阉人,谁不有一两手绝活? 那些长得好看口舌灵活的内侍也就罢了,只需要取悦管着自己的那位贵人就行;其他长得不好看,口舌也不行的人,那就得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了。 其中,解乏松骨之术可是宫中不传之秘,是足以让人上位的绝技,往往由老太监传给自己的亲徒弟,别人想偷学都偷学不了的。 高太监恰好有那么一位擅长捏腰揉腿的老太监师父,而他也恰好继承了师傅的绝学,对一切的腰酸腿疼脚抽筋都有法子对付。 第一单生意上门,高太监想拿捏一下,于是便故作矜持的说:“那可是大内之中不传之秘,你要想学……” 张老三悄悄的咽了口唾沫,忐忑的问:“怎么样?” “给咱家十两银子,咱家保教包会。”高太监挥斥方遒的说。 张老三还没说什么,张大嫂便插嘴了:“太贵太贵,我们不学了,老三咱们走。” 高太监瞪眼:“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结果张老三当时便瞪了回去:“这是我们家当家的,你凭啥训她?!” 眼看着就要在骨汤捞面店里吵起来,店家麻溜的过来请他们三位出去吵,别影响后面等着排队吃面的客人。 本来吹胡子瞪眼的高太监一想这是民风奇葩的昔县,本来升起来的怒火又强压了下去。 “女人当家就女人当家,有什么好得意的?”他轻轻哼了一声,抱臂站在外面望天,眼角的余光却紧紧盯着张老三,生怕他就这么走了。 结果张老三居然没走,不仅没走,反而语气央求的低声问他:“这位大人有没有便宜点的手艺?只要再便宜点,我们一定掏钱。” 高太监:……? 这是能讨价还价的事儿吗?! 109 高山长招生3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这还真的是能讨价还价的事儿。 高太监从鼻子眼儿里哼出:“那就九两银子。” 张大嫂便表示不学了。 张老三却坚持说:“不行,我必须得学,你在育婴堂做事,回来累的腰疼到睡不着觉,我得学学给你缓和腰疼的法子!” 高太监就又露出那种牙酸的表情。 只听张老三恳切的说:“一两银子行吗?我的工钱也就是一个月一两,再多真没有了。” 对于志向是日进斗金的高太监来说,一两银子跟一根牛毛也差不多,他说起来都嫌丢人。 ——然而现在他把棺材本都入到昔县发展的工程里去了,手里连一两银子也没剩下,那股子鄙视劲就怎么也存不下来。 “一两就一两。”高太监板着脸说,“先跟你说好,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一两银子就只能学学怎么揉腰,松骨那得加钱!” 张老三不明觉厉,嗫嚅片刻才讷讷点了点头。 总算是开张了,高太监脸上不显,心里却很得意,比在宫里得了贵人赏还得意。 ——咱家也有凭真本事吃饭的一天! 回到技校所在的那座小楼,随从们都去觅食还没回来,高太监就伸出双手,三下五除二给张老三教了几招揉腰的法子,然后让他当场用在他的妻子身上。 张大嫂本来腰身有些佝偻,在夫君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的时候,她的脸胀得通红,一再推拒,然而架不住张老三十分执着,硬是用高太监交给的法子给她揉了全套。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张大嫂扶着松弛许多的腰身,甚至连身高都似乎长了少许。 “真顶用!我的腰舒服多了!”她感慨万千的看着丈夫,脸虽然红,但眼神里却全是甜蜜。 高太监干脆别过眼,连看都不看他俩。 张老三恭恭敬敬的把一两银子送到高太监手里,对他拱手说道:“您老人家果然手艺绝伦,我们整个县里找不出一个人能像您这样有这种绝活的!” 高太监鼻孔朝天,不阴不阳的说:“便宜你了。” 然而他低头打量手里的宝贝银子的时候,却又瞬间眉开眼笑。 张老三扶着妻子就要离开技校教室,却在这个时候,曾经对高太监冷嘲热讽的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妪,一头闯了进来。 “好哇,果然把钱给出去了!”老妪劈手揪住张老三的耳朵,抬巴掌就打,“打死你个败家子!还不快把钱给老娘要回来?” 张大嫂迅速挡在男人身前,冷冷的看着老妪说:“婆母,不知我家夫君犯了什么错,您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动家法?” 老妪一把推开张大嫂,骂骂咧咧的说:“有你什么事?不看看你一双手肿的跟萝卜一样,还敢在男人面前卖俏?” 她这话说完,在场的一个半男人全都怒了。 张老三反手把媳妇挡在自己的身后,迎着老娘的巴掌说:“娘,她白天辛苦做活,晚上回家还要洗洗涮涮,手能不肿吗?儿子知道您心疼钱,不敢给她找郎中,自己学一手揉捏的手艺给她揉腰也不行?” 刻薄老妪的巴掌一下一下的打在儿子身上,口里骂声不断:“败家玩意!真败家!” 打了儿子不算,还要去打高太监,甚至想从高太监手里抢走那一锭小小的银子。 高太监的小火就变成了大火,反手抓住老妪肩头的衣服,一把推了过去:“滚蛋,贵人都没你威风!” 老妪眼珠一转,顺着他的力道扑通倒地,口里大声干嚎:“杀人啦杀人啦!京里来的大人物杀人啦!” 他的声音迅速引来了阿柴以及许多在附近做工的团练兵,技校这栋小楼瞬间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高太监更是被阿柴扭住,据说要就地送去拘留。 高太监一边挣扎一边嚷嚷:“咱家要见王妃娘娘告御状,反了天了,昔县的刁民也太刁了也!” 他们这边乱成一锅粥,动静之大终于还是惊动了刚刚从渡口的方向回来,准备去瑞王府后花园小楼住一晚上的裴卿。 “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裴卿吩咐过阿杏,而后静静的驻马立在一旁。 最后来到马前的是四个人,高太监,张老三,张大嫂,以及刻薄老妪。 阿柴带着其他的团练兵,在外面围了一圈维持秩序,大家都很好奇王妃娘娘会怎么断案。 裴卿先让高太监说,高太监不愧是在宫里待过的老油条,话术十分精妙的将自己描述为一个无辜遭灾的老实人。 张老三和张大嫂的话一致,都表明他们慕名前来学习高太监揉腰的手法,钱给了,结果家里人不同意,于是才起了争执。 刻薄老妪的说法则和所有人不同:“他们抢我家的钱!还打人!该赔我五十两银子!再赔我两身新衣裳!” 裴卿点了点头,公平客观的说:“技校收学费天经地义,收一两银子不算贵(高太监拼命点头)。但高公公说着说着话却又突然动手,也有点不文明,应该赔偿受害者(高太监拼命瞪眼)。” 张老三在旁边不安的看了看高太监,又看了看王妃娘娘张张嘴想说话,最终却还是低下了头。 只听裴卿说:“现在有请法医鉴伤,皮肉破损以上的轻伤至少要赔偿一两银子,否则便罢了。” 她这边雷厉风行,躺在地上的老妪本想偷偷掐破自己的手掌心,结果还没来得及行动,两名御医上来就给她做了检查。 “这位老人家身上完好无损,没有半点伤痕,她没有受伤。”这是御医的鉴定结果。 躺在地上的刻薄老妪顿时傻了眼,一咕噜爬起来,突然指着张大嫂的鼻子骂了起来:“都是你这个搅家精!要不是为了给你揉你的破腰,老娘何至于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大嫂眼中含泪,咬着嘴唇没说话,旁边张老三默默拉住了她的手。 然而,老妪这种指桑骂槐的做法,却引发了后面一系列完全令她措手不及的发展。 只听坐在马上冷眼旁观半天的王妃娘娘,淡淡的说:“既然不喜欢这个儿媳,那何不叫他们两口子和离?” 110 高山长招生4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在裴卿问出这句话之前,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场中老妪和高太监,说什么的都有;而在她问出这句话之后,场中却刷的一下安静下来。 “王妃娘娘,自古劝和不劝离,您怎么……”张老三见情势不对,仗着胆子分辩道,“小人妻子最贤惠不过,她不会同意和离的。” 裴卿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居高临下的在马上问张大嫂:“你的意思呢?” 张大嫂泪盈于睫,颤声道:“奴往日在家便是这般境况,已经惯了。” 裴卿听得眉头直皱,继而问那刻薄老妪:“你想不想换个儿媳?” 刻薄老妪张嘴就来:“想啊,怎么不想?想换个能生儿子的,还得挣得比大嫂多,长得也得对得住我家三儿才行!” 周围人哄堂大笑,纷纷摇头,而老妪却洋洋得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裴卿嘴角轻挑,问张大嫂:“你挣多少钱一个月?” 张大嫂拼命压抑哭声,不再看丈夫,更不看婆婆,只盯着地面小声回答:“奴一日浆洗尿布,可获五十文到一百文,每月月钱在两千文到三千文之间。” 裴卿又问张老三:“你一个月挣多少?” 张老三畏缩又尴尬的回答:“小人一个月,能拿一千文钱。” 裴卿便对刻薄老妪道:“你儿媳的工资是儿子的两三倍,如果要再找个比她好的,工资起码也得是你儿子的十倍吧?符合这个条件的女孩子就只剩下我那几个贴身侍女了——阿杏,你身边的姐妹们有可能看上这个汉子么?” 跟着裴卿的阿杏早就想说话了,此刻当即对张老三呸了一声:“别说姐妹们看不上,就是我这个饭桶都嫌弃你无能!还敢挑拣你自己的原配?不找口水井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周围人再度哄堂大笑。 刻薄老妪傻眼了,不停的瞪过去,却只惹来人们更多的讥笑。 “他再不出色,也是和奴风雨同舟的夫君,何况他为了奴还特意求学,想缓解奴身上的痛楚,王妃娘娘,张老三和奴真心实意,求您不要让奴与他和离!”张大嫂终于抬起了头,说出来的却是恳求之语。 裴卿没回答她,反而问刻薄老妪:“现在你知道你儿媳有多好了吧?若是你儿子跟她散了,再娶一个跟她一样好的,绝无可能。” 刻薄老妪终于瘪了嘴,小声的说:“……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分……” 裴卿打断了她的话:“如果还想让你儿子两口子一起过,那就少在言语上挤兑你那儿媳,她毕竟在我瑞王府做事,若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整个瑞王府不敬,按照本朝惯例是要割舌头的。” 刻薄老妪吓了一大跳,当即捂住嘴巴,模模糊糊的说:“晓得了晓得了,以后指定抬敬她!”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割走舌头似的。 裴卿环顾全场,最后对张老三说:“抽空送你娘去学堂念念书,别动不动就来泼妇打滚那套,创建文明城市从你做起,懂?” 张老三方才死里逃生般的躲开了和离的厄运,此下当然言听计从,拼命点头道:“小人今晚就送我娘去夜校!” 裴卿抬起马鞭,轻轻打马离开,临走前对张大嫂说的是:“以后记着,在昔县不可以自称‘奴’、‘奴婢’、‘妾’、‘妾身’之词,只能自称为‘我’——本王妃见不得女子自轻自贱。” 说完之后,她穿过人群而去,徒留啧啧慨叹的昔县人议论纷纷。 高太监一看裴卿要走,急忙高声喊道:“瑞王妃留步,咱家的书院可该怎么办啊?” 裴卿在马上遥遥回头,而后跟身边的阿杏说了一句什么。 片刻后,阿杏跑了过来,却不是跑向高太监,而是将一个红色的袖套递给了张大嫂。 “王妃娘娘说了,凡是尊敬妻子、为妻子可以学习宫廷按摩技巧的家庭,都可以给孩子戴上‘模范家庭’袖套,凭这个袖套在学堂上学期间,孩子午餐可以多加一颗鸡蛋。” 说完之后,阿杏把袖套放在张大嫂手里,对她挤了挤眼睛,而后乐颠颠的跑了。 张大嫂擦干眼泪,心里一时说不清什么滋味,只看着袖套发呆。 她没弄明白的事情,旁边冷眼围观许久的众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大家七嘴八舌一顿问,最后确定了一件事:王妃娘娘很欣赏那种肯为妻子付出的家庭出来的孩子。 最后,几乎是奇迹般的,人人口口相传道:只要去京城来的老太监开办的书院学一点技艺,孩子就能在学堂上脱颖而出,甚至以后进瑞王府当管事都有可能。 谣言的力量是强大的,有了人们一层有一层叠起来的buff,本来门可罗雀的“服务行业技校”很快便络绎不绝有人来求学。 可把高太监高兴坏了,当即痛快的将每个人的学费降低到一两银子以下。 他惊喜之余也是纳闷:这个瑞王妃,难道是妖精不成?不过是一块红布两句话而已,居然挑动了这么多人的心思? 莫非,她的口舌上也释放着仙术? 高太监的服务行业技校开张,除了县里已经出现宠妻苗头的那些家庭,瑞王府的几个女侍卫都来学了一手,而阿杏学的格外认真。 没办法,王妃娘娘日夜操劳,她得学会给娘娘松骨,让她得到放松才行。 因此,高太监第一天的时候,学费收了十几两,虽然不是日进斗金,也不一文不名的时候强多了,直至后来,他每天收到的学费都在稳步增长,从十几两到几十两,最高的时候甚至能收到一百两,搞得他都不想离开昔县了。 ——原来做生意,是这么快乐的么?甚至比他以前敲诈勒索的时候要快乐好多! 高太监在昔县以每份技能一两银子的价格,将宫廷按摩技巧倾囊相授给昔县人,当然,他非常鸡贼的将技巧细化到每个点上:揉脖子是一份钱,揉肩膀又是一份钱,揉腰、揉背、揉胳膊揉腿……每个地方的揉捏技巧都要分别收钱。 以至于有的人抱着“花一两银子学着试试”的念头进去,等出来的时候,却花光了带来的好几两银子。 ——就充分体现了太监群体的奸狡。 111 我迟早忘了你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昔县的第三产业虽然还未成型,但已经有了影影绰绰的苗头,而随手步下一子的裴卿,此时却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王妃娘娘,不过是给张家那个在瑞王府学堂上学的女娃午餐多加一个鸡蛋而已,怎么使得好多人家都让家里的男丁去高太监那学那什么宫廷秘技了?”王府里,阿杏给裴卿细致的揉捏着肩背,动作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裴卿半天没说话,等她揉完了起身之后,才慵懒的说:“虽然我自己是独身主义者,但也不反对女人找个善待自己的人家嫁了,前提是——这个家庭得足够重视嫁进来的女人。做不到?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做!方法就是,在驴子前面吊一根小小的胡萝卜。” 蝇头小利用得好,不亚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妙就妙在人人都存在“人有我无”的攀比心理。 阿杏听得很是憧憬,继而有些雾煞煞:“独身?胡萝卜?” 王妃娘娘守寡守得都断情绝爱了吗?这都说得什么跟什么啊? 看到阿杏不赞成的表情,裴卿微微一笑道:“一个女人有钱有事业,为什么非要找个男人来管自己?吃香喝辣玩遍天下她不好么?我虽然无法理解张家媳妇的心情,但……尊重祝福。” 所以,她只负责在昔县创造尊女氛围,其他过日子都随他去吧。 好在昔县的人虽然刚刚扫盲完毕,但看起来已经开始产生了觉悟,肯为家里的女人付出了,与之相对的,就是昔县女性的地位在稳步提升。 “在我们昔县,女人就是要比男人金贵,”裴卿这样总结道,“昔县势必不会被困在农耕时代,想超越四周比烂的同侪提前进入现代化,我们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样顶用,甚至要比男人更顶用才行。” 阿杏:听不懂,但觉得好厉害! 认为女性在昔县发展中的作用比男性更重要的裴卿,最近有一件烦心事,而这件烦心事却是跟某个男性有关的。 ——她在瑞王府后花园小楼都住了四五个晚上了,李逸都没来。 这让她有气没处撒,有火没处放,无端端增添一丝烦躁。 所以,当守门的人前来禀报,说黄公子从边关回来了的时候,她是很欢迎的。 不为别的,只为黄某人可以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至于像个思念情郎的怨妇,只会企盼李逸的到来。 “你再不来,我就忘了你。”在等待黄公子入府的时候,裴卿握着拳头,低低的自言自语,“我迟早忘了你!” 五月的天,一天比一天热,裴卿穿的衣服也越来越薄。 现在她身上的衣裳所用的料子,还是黄公子当礼物送给她的鲛纱,清凉不透,且色泽淡雅,是一种非常名贵的丝织品。 当然,据说也是贡品。 因此,风尘仆仆的黄公子在午后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端坐在树荫下、手持团扇意态娴雅的华贵女郎。 团扇带动的气流扫过她的发丝,她头上只挽了一个斜月髻,用一串细小的浅色珍珠束着,除此之外通身再无其他饰品。 但她莹润如膏脂的美丽肌肤就是她最好的饰物,镶嵌在鹅蛋脸上的桃花眼和一点樱唇,让她在华贵之外,多了一丝朝雾般的迷离美。 “黄公子此行辛苦,快请坐。”如雾亦如幻的美人对华服公子浅浅一笑,慵懒的指了指桌对面的位置,而后便令人奉上清茶。 坐在轮椅里的贵公子似乎又清浅了些许,发丝虽然依旧浓密顺滑,但脸上却隐隐带着一抹郁郁之色,他甚至都没从袖子里探出手去端茶杯,只略略对裴卿一颔首,而后令人奉上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幸不辱命。”黄公子淡淡的说,“这是带回来的船工花名册,请王妃验看。” 裴卿桃花眼微微一弯,随手放下团扇,缓缓拿起了小册子。 她的手腕玉雪可爱,随着鲛纱的移动而时隐时现,可坐在轮椅上的贵公子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疏离的简直犹如修仙之人。 裴卿随意翻了翻册子,发现上面的人名多达五十人。 “厉害,厉害,还以为最多能从边军水师里抠出来十个船工就不错了,”她啧啧称奇的说,“比本王妃预想的简直翻了好几倍。” 晓行夜宿、连口水都没喝的黄公子简洁的答道:“还好罢。” 有唐时期,造船工场方兴未艾。唐初时,光在扬子县一地就设置了10个船场。洪州船场更造过“浮海大船”500多艘,胴船、车轮船数量很多。金陵地区的船场制造战舰也颇享盛誉。 黄公子此次带来的,除了楼船船匠,很大一部分都是车轮船的船匠。 昔县的船坞规模,已经规划为长五百步、宽一百步的面积,有相当规模,除了造船的船坞,还有修船的船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黄公子来瑞王府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完成交易,通篇没有多余的话,跟裴卿交割了船工之后,他便打算告辞。 “且慢。”只见裴卿缓缓起身,叫住了他,“黄公子,你的气色不太好,没事吧?” 矜贵清俊的黄公子有大半张脸都被浓密黑发遮蔽,肤色苍白,下巴瘦削,病弱的外形加深了他给人的那种破碎感,他侧着头,似乎想躲避她的视线,却又躲不过去般的回答:“无事。闹猫罢了。” 裴卿:????? 闹……闹猫?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只听黄公子以腹语压抑的回答:“波斯来的贡猫,王妃真的不想要?” 裴卿几乎都要笑了,弄了半天,在这等着她呢? 她还以为他去了边关,就把走之前导致两人冷场的话题给忘了。 “要是那猫已经影响到黄公子你休息了……那本王妃就勉为其难收下吧,”裴卿忍着笑,一板一眼的说,“谁叫本王妃最为心善,不忍黄公子和猫儿两厢为难呢?” 说罢,她自己先绷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轮椅里坐着的贵公子却不易察觉的屏住了呼吸。 112 平静又压抑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藏在衣领之下的喉结不为人知的缓缓滑动,黄公子衣袖垂落,呼吸悄悄的乱了一瞬。 “那某明日再来的时候,便把猫带过来。”他这边用腹语平铺直叙的说着,那边轮椅倒退,眼看又要走。 裴卿桃花眼微微一凝:错觉吗?眼前这人似乎在躲她? 黄公子轻纱遮面,鼻尖以上直至发鬓的地方都被洁白的绢纱挡着,乍一看是病弱美,深思便觉得他格外神秘。 等到他走了之后,裴卿略一思索,转头去小厨房调了一碗菘菜羹,让人给送到黄公子的驻地去。 这位贵公子虽然说过要买地在城外盖庄园,但时至今日迟迟没有动作,每次来都住在距离王府最近的铺面里,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醉心生意,无意享受。 还是别的什么让他不想离开县城住到外面的原因。 菘菜羹用的是当季新鲜菘菜,里面搭配的是白萝卜鸡肉丸子。 《诗经·邶风·谷风》中有“采葑采菲,无以下”的诗句。葑是大头菜,菲就白萝卜。 上一次孵化出来的肉种鸡里面,母鸡只占了一半的数量,还有一半就是肉公鸡,除了留出来做种的几十只公鸡,其他全进了瑞王府小厨房。 肉质嫩滑的鸡肉搭配甘美清甜的白萝卜,佐以用虾子母鸡和猪骨熬制的汤底,以菘菜作为点缀,粉白和翠绿在牛乳般的汤汁中浮浮沉沉,这碗羹汤美的像是一幅山水画。 黄公子面对着这么一道美丽的菜,一时之间竟不忍举起调羹。 驻点二楼只有他一个人,因此他便放松地摘下鼻梁以上覆盖的轻纱,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撤去了脸上的伪装的黄公子,又恢复成了李逸,现在他开始吃东西,但目光沉甸甸的,每吃一口饭都要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把一碗羹吃得涓滴不剩,李逸起身站到了书桌前,左手挽住右手宽大的衣袖,露出覆盖易容物的苍白骨感的手指和右手手腕,抬起笔来开始写信。 吃了人家送的好东西,写封信感谢一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所以这封信送过去……应该不会引起她的猜疑吧? “菘菜羹清爽华美,某平生仅见,最奇者,其中肉质竟不知是哪种肉类,咽下之后口有余香,令人不由思及王妃纤纤玉指——” 写到这里的时候,看着纸上清俊洒脱的字体,撤下“黄公子”那层伪装的李逸露出一个苦笑。 “是不是有点太露骨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抓起那张纸,指尖内力迸发,将纸化为齑粉,扑簌簌洒落到旁边的铜盆里。 “不食人间烟火的黄公子怎么可以表露出对王妃的迷恋呢?”他叹息着拿过一张新纸,嘴角微微一勾,也不知是笑自己本尊还是在笑自己伪装成的那个人。 “无论如何也不要露出马脚!她那么七窍玲珑一个人,但凡露出一点破绽,都会顺藤摸瓜抓过来啊……要是发现我在演她,还不知会怎么发作?” 一封信几经删改,废了三四张纸,最后定型的却只有短短两句话。 “此羹甚美,愿以宝物换取菜方。” 银钩铁画落于淡黄色的纸面上,千言万语却只能托付寥寥数字,写字的人欲语还休,却不知道收信的人又会是什么心情? 黄昏的时候,裴卿收到了黄公子送来的信件并一个黄金镂空葡萄花鸟纹香囊,黄家的人说是主人答谢于她的。 她惊讶的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而后掩卷不语。 “哇,王妃娘娘,你快看呀,这个金球球里面居然有三层,每层跟每层之间都能滑动!”阿杏在帮她收起那枚黄金香囊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惊呼。 裴卿在现代的时候见过唐代出土的鎏金团花纹银香囊,知道这玩意有多么的名贵,说它价值千金也不为过,是那种有钱也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用这么值钱的一个东西来换一个菜的方子,有钱还真是任性啊!”她从阿杏手上接过那枚圆形的黄金香囊,一面感叹着,一面将其放在眼前细细欣赏,一时间心里有些琢磨不透。 外壳清凉的黄金香囊圆球华美无比,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带了一条细细的黄金锁链以及一枚挂钩,随着手指的转动里面那两层圆形的球壳也随之转动,竟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这个公益太难得了,太难得了,”裴卿啧啧称奇,“不过开关到底在哪儿呢?找不到开关怎么打开?” 香囊里面必然是要放香的,所以这种球是以机关合并在一起,需要打开的时候触动机关变回分成两半。 但是问题来了,黄公子只派人送来了东西,却没有送来与之相应的说明书啊。 “好吧。”裴卿轻柔的把黄金香囊放在一边,站在书桌前抬起笔来,“看来我也得回一封信,除了感谢之外还得要一份说明书呢。” 她的字迹虽然不如黄公子一般清俊到已成一种风格,但也端庄秀丽工整平和,用来和人文字唱合还是没问题的。 裴卿在纸上先写下了菘菜羹的各种配料和做法,并表示回头给黄家送一对肉种鸡过去,然后才问及那一枚宝贵的黄金香囊的价值、工艺、以及用法。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她写的又慢,等快写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 用粘墨纸将多余的墨迹粘走之后,等到纸上的字迹干透了,她叫来了阿杏:“把这封信给皇家公子送过去,就说本王妃十分喜爱这枚香囊。” 小楼之内,少女声音细细软软,隐隐约约传到了外面。 楼顶上,在越来越暗的天空下,青巾蒙面的李逸静静的坐在房梁上,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耳朵默默的捕捉着楼里面的动静。 瑞王府后花园是整个昔县的禁地,等闲之人根本闯不进来,也只有李逸这种快如风驰电掣的顶级高手才能悄无声息的飞进来。 现在,他在平静而又压抑的等待天彻底黑掉。 113 分道扬镳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北地的五月,白天温热,夜里清凉,加之天色黑的晚,所以瑞王府里安静下来的时辰也随之而晚。 王府后花园远离前面的热闹,几十个孩童们学习的声音吵不到这里,饭堂里面喧闹的人声也影响不到这,这里是一片幽静的适合赏月的土地。 屋子里面,裴卿在二楼临窗而坐,手里把玩着小小的黄金香囊,无意识的想要打开香囊的开关,眼睛却透过窗子看向了无人的庭院。 花园小楼的窗户狭窄,不过因为全都换成透明的琉璃窗的缘故,倒也别有趣致,透过窄小的玻璃窗向外看去,月光一点点洒落在庭院里,照的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朦胧而迷离。 叮,裴卿一脸无聊的把黄金香囊放到了白玉台上,而后掩着口打了个呵欠:“好困,睡了睡了。” 紧跟着,二楼摇曳的烛火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 屋顶上平躺着的李逸瞬间无声的坐了起来,他侧耳倾听片刻,犹如一片树叶般的飘落到了二楼窗外的木廊上。 就在这时,窗子里面传来悠悠的女子声音:“你就不能正儿八经的登门一次吗?” 隔着透明的窗子,里面的裴卿和外面身材高挑的李逸来了个面对面。 李逸:…… 裴卿在窗子里面对他指指点点,没好气的说:“既然送上门给我玩,为什么不进来?” 她的虎狼之词直接导致李逸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外面的栏杆。 裴卿趴在窗户上,用手支着下巴,目光挑衅的看着他说:“莫非这几天晚上你都是这样光在外面站着看?那天晚上的胆子去哪了?” 李逸连连被激将,只好无奈的说:“那夜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唐突佳人,不能对你不尊重,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一声冷哼传来,裴卿娇声娇气的:“你就是这样当人家男宠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逸隐忍的回答:“我不是男宠,我是你男人。” 裴卿隔着窗子对他做了个娇俏的鬼脸:“你少做梦!我何曾答应过你?” 靠在栏杆上的挺拔男子压抑的说:“初次见面你便握住了我的胳膊,难不成竟不是对我另眼相待?” 裴卿惊愕得小嘴微微张开,过了好几秒钟才反驳:“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 眼见得这人已经把当时的事情全忘了,李逸胸膛几经起伏,竭尽克制的说:“那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看到他生气,裴卿心里头的气自然而然便消了,唇角挂着邪魅笑意,似是而非的哼了一声。 李逸被她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搅的心湖一片涟漪,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两分幽思,支在栏杆上的手臂都绷了起来。 “怎么,又想进来对我……嗯?”偏偏这只小狐狸还继续在老虎头上拔毛,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有胆你来啊,你要是敢再进来,我倒夸你一声好汉——你敢不敢?” 李逸身躯紧绷,目光犹如疾电:“不用激将,我看看你就走,不会对你怎么着。” 裴卿拍案而起:“李逸!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我瑞王府当什么了?!” 一楼的屋子里,阿杏和小孙面面相觑,用极低的声音彼此交换了一个看法:原来王妃娘娘的情郎竟然是他? 不怪她俩听壁脚,实在是楼上两位一点遮掩都没有,说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仿佛随时都能吵起来似的,把墙板都震得嗡嗡响。 “李教官这么神出鬼没的,也难怪王妃娘娘生气。”阿杏愁眉苦脸的说,“却原来王妃娘娘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为的是他呀?” 小孙没有跟她抬杠,而是专心致志的听着二楼两个人打情骂俏,像是在听大戏。 “没想到王妃娘娘那么个女妖精般的人,却也有奈何不得的郎君,”小孙叹为观止,拍掌叫绝,“难不成这位李教官,竟然是个降妖除魔的高人?” 阿杏气得直瞪眼:“怎么说话呢?你有你这么形容王妃娘娘的吗?” 小孙十分坦诚的回答:“从我见到王妃娘娘第一面起,一直到现在我心里都以为她肯定是个有千年道行的狐狸精,你不这么认为吗?” 阿杏气的要掐她的脸:“王妃娘娘她是天女下凡,是神仙,是菩萨,才不是什么妖精!” 小孙才不怕她,躲开她的手低声威胁:“再掐我就撒痒痒药了!我的脸最近越来越大,都是你这么闹的!” 两人忙着斗嘴,一时到忘记去听壁脚,而此时的二楼,裴卿却打开了玻璃窗子,直面李逸。 只听李逸低低的说:“我拿瑞王府当家啊!” 字字见血,句句幽怨,裴卿一时之间竟然被震住。 靠在栏杆上的修长男子,对窗户里面的少女说:“如果我建功立业之后来向你提亲,答不答应嫁我?” 裴卿皱了皱小鼻子:“建功立业是什么意思?” 李逸轻轻的嗯了一声:“我要实现报负,一展毕生所长,就不能困于昔县。” “先前还说瑞王府是你的家啊什么的,这会又说不想受困在这了?”裴卿脸上泛起清凉的笑意,“李逸,我发现我不懂你。” 一种不祥的预感抓住了李逸,他眸光闪亮,紧盯着裴卿低声问:“什么意思?” 裴卿凉凉的说:“我说过了,我能赚钱,要男人只要那种能时刻陪伴在身边的,哪怕是男宠也行,但我不要一年之中有十个月都不在家的男人!你自己说说,你跟我之间一共才相处了多久?哪里就非卿不娶了?你不要被自己的错觉骗了。” 李逸眼前阵阵发黑,难以置信的凝视着她,斜倚在栏杆上的身躯都僵了起来。 裴卿似乎没有察觉自己吐出的话语究竟有多伤人,继续说道:“刚巧你今天来了,那我也把话给你说清楚吧,我不想被任何男人绑定,更不要嫁给你,我就是我自己,我也只属于我自己。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理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分道扬镳,以后在各自的道路上奋斗去吧,祝你早日功成名就。” 说完了,她冷冷的关上了门窗,徒留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李逸僵在原地。 “为何要这样?”他声音暗哑的问,“明明方才还笑语嫣然,为何突然就要给我的心捅一刀?” 114 剪短长发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隔着重新关闭的玻璃窗,裴卿声音越来越低:“所以,你也不懂我。我们之间隔着千年的代沟,无法互相理解。只好彼此放过……” 眼看着佳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冷到李逸的身躯都不由得开始微微颤抖:“你好狠!”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玻璃后面的裴卿,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的不甘和痛楚。 裴卿却双臂环抱,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良久。 “我晓得了,我走,”李逸口里说着,视线却与窗子里的人纠缠不放,“走之前,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这样说着,他取出一管短短的玉笛,放到了唇畔。 一曲《妆台秋思》,似有若无的凄楚、哀怨、思念凝结成甜脆笛音,在月华之下的小楼上,幽幽的波荡开来,凡听到的人,无不下意识的放下手头上的事情,默默的侧耳细听。 曲子并不长,或许李逸是节选的其中一部分,《塞上曲》本就与边关附近的乐曲相关,由他的笛声渲染开来,却多了一分侠骨柔肠,离离不舍。 玻璃后面的裴卿,忽而转过身去,背影僵硬的离开了窗边。 窗外的高挑男子曲声渐止,放下玉笛徒留一道幽暗的叹息。 “哒。”玉笛被放在了窗台上。 裴卿若有所感,迅速转身,再看时,窗外已经没了那人影子。 深夜回到黄家商业街驻点后,李逸没有惊动任何人,解开发髻站在直通二楼的冷水口下,掀开水闸任由清冷的水流打湿了长发。 “本该佳偶天成,偏偏变成怨侣,为何会这样?”他在水流中闭上眼睛,俊逸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为何会这样!” 没有任何人能回答他。 * 裴卿觉得李逸或许说的是对的,她可能真的天生心狠。 提出分手这件事,在出口的一瞬间是冲动,冲动过后便是反思的冷静。 “我不光跟你不合适,跟这古代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合适,”裴卿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窗户喃喃自语,“甚至就是在现代的时候,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理解我。他们着迷的只是我那张脸而已……” 穿过来之前,裴卿就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万人迷,体态风流,容貌绝美,而且她白手起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一代,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非常有名。 但她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表面上长袖善舞实则谁都看不上。 穿过来之后,裴卿本以为只是重玩一遍万界交易游戏,却不料被李逸吸引,忍不住开始撩拨他。 或许是因为他近乎神迹的武艺?或许是他虽然低调,但仍然难掩英伟的气度?又或许是因为他三番两次救过她? 总之她沦陷了,她开始渴望两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 然而现实很残酷,身为一个被精心培养出来的顶级人才,李逸志向远大,抱负高卓,他跟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性格十分坚毅,像一块钻石一样难以打磨,没有按照她的意思跟她两相厮守、形影不离。 经常是他想来便来,他想走便走,去向不知,归期也不知,就连热情也只留在那惊鸿一瞥的夜里。 ——这种感觉让人很糟心。 “既然你不能变成我想要的样子,那我便罢手。”一滴珍珠般的泪滴自裴卿眼角滑落,她喃喃自语的语调越来越冷,“你去找那种教夫婿觅封侯的女人好了,我也会找到一个温柔小意的情郎,再不想你!” 眼泪很快止住,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而后沉沉睡去。 她这边是睡着了,但那边皇家驻地的小楼里,二层房屋门窗紧闭,披散着头发的李逸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水流已经停止了,但他身上仍然有水珠不断滚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抖掉一颗小小的水珠,而后无声的站直身,长腿一抬离开了墙壁。 屋子里面和外面一样黑,但他的眼睛却能够清楚的分辨屋子里面的每一件东西,他走到窗前大开窗户,后半夜的凄清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北地的夜晚比南边清冷许多,尤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从山里吹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寒气。 直到湿漉漉的衣服都被风吹干了,李逸才沉默的关上窗子,手臂撑在墙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有必要隐藏身份吗?”他轻轻的问自己,“看样子她要的不是身份,是我给不了的东西啊……” 虽然是自己口里说出来的话,但传入耳朵里仍然让他感觉万箭穿心。 “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却形同陌路。” “早知道在她刚换了芯子的时候,我就据实以告该多好?” “我为什么当时要那样的警惕她,防备她?没有告诉她自己假死的真相?她明明跟被卖到王府的裴家女不是一个人!” 然而,事实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现在无论多么后悔,也已然无用。 他撑着墙壁的胳膊肌肉绷紧,露出完美的清俊线条,他的声音却宛如困兽,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单臂撑着水泥墙的李逸,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冰封在水里的鱼,难以形容的寒冷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 天光越来越亮,外面的声音也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新的一天开始,忙碌的昔县人正在络绎不绝的步入自己的工作岗位。 等到天彻底亮起来以后,门外传来小童阿顺的声音:“郎君您醒了吗?衔蝉奴已经喂好了,您要带去王府吗?” 门内传来沉闷的腹语声:“退下。” 阿顺瞬间闭嘴,不知怎的,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就好像屋子里面藏了个洪荒巨兽似的。 “奇怪。”阿顺缩了缩脖子,嘀咕一句之后抱着猫走开了。 * 这一整个白天,黄家公子都没有出现,也没有让人来给裴卿递话,似乎把昨天说过的要带猫过来的事情给忘记了。 裴卿今天同样没什么精神,甚至连发型也没有打理,披散着直爬脚踝的长发,坐在院子里大树下的秋千上一直发呆。 她同样忘记了,黄公子答应今天再来送猫的事。 看着树荫下跳动的光斑,一检查之后,她突然喊来了阿杏:“去拿一把剪刀。” 阿杏带着不安的表情拿来了一把剪刀,有点担心的问:“王妃娘娘,您可别拿剪刀伤害自己啊。” 裴卿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过来给我剪头发,腰部以下的全剪掉。” 阿杏:!!!!! 115 眼酸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为什么啊王妃娘娘?”阿杏心疼的说,“别人剪头发都是拿头发换钱,那是日子太穷没办法,您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能不留长发呢?” 前朝盛唐时,仕女流行戴假发,因此民间有头发秀美的,便等到头发蓄长之后剪短了卖出去,也算一笔微薄的收入。 本朝传承了前朝,至今仍然流传着假发传统,但凡有一点金钱地位的家庭里,女子往往多有假发髻,甚至自己本身的头发也长得非常长。 阿杏百思不得其解地说:“王妃娘娘,您这头发这么长,剪短太可惜了,何苦来哉?” 裴卿懒洋洋软绵绵的说:“别废话,快过来剪,剪短了以后凉快。” 头发短到腰际之后,她干脆连发髻也不挽了,长发披散素面朝天,照镜子只拿自己当一个汉服小姐姐,头上清爽,脸上清爽,心里也清爽。 玻璃制作出来了之后,玻璃镜子便随之诞生,因为价格便宜,所以取代了铜镜,在抠门的昔县人中间市场反应良好,就连以前都没有买过铜镜的人,现在家里也有一面玻璃镜子,而花费的不过是几日的工资而已。 裴卿拥有的玻璃镜子自然是最大最好的,她今天身穿一身嫩绿色鲛纱窄袖襦裙,裙子的布料清凉舒爽,在热起来的正午阳光下,美得像一株翠荷。 不得不说黄公子作为礼物送过来的这些布料都是顶好的,无论哪一款做出来的裙子都很漂亮。 “我们王妃娘娘值得最好的!”小孙私底下跟阿杏咬耳朵,“你说的那个李教官我没见过,但是我觉得黄家那位公子就挺好。” 阿杏难得的沉默了,就连迟钝如她,现在都已经发现王妃娘娘在强颜欢笑,虽依然体态轻盈举止秀美,但那个时不时就会放空的小眼神……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话说黄公子今天怎么没来?”小孙又问。 阿杏低声的回了一句:“据说是染了风寒生病了,唉,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毕竟不如李教官强壮。” 小孙抬杠:“你口中的李教官,可是已经被王妃娘娘甩了。” 阿杏没词了,索性背过身去不理她。 足足三天之后,据说风寒初愈的黄公子,才带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来到了瑞王府。 他本人依然是那一副飘然若仙的清贵模样,猫由身边的童子抱着,一主一仆带着随从踏入瑞王府后花园的时候,裴卿正由阿杏推着荡秋千。 月白色的襦裙被风卷着时起时伏,隐隐绰绰的露出秀丽的曲线,不过当黄公子等人出现在后花园的时候,秋千便停了,秋千上的襦裙少女也顺势站了起来。 “喵。”一声轻轻的猫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过她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而是站在原地关切地问徐徐靠近的黄公子:“听说你病了,本想派府里的御医给你瞧瞧,不过却被你家随从拦住了,没事吧?” 样子亲切的像在对待一位老朋友。 黄公子的回答比她还客气:“劳烦王妃费心了,某久病成良医,自己已经服过药,现下已无大碍。” 顿了顿,他示意身边的小童把猫递过去,小童十分乖觉的把猫放到了阿杏的手里。 这只毛色纯白的猫儿完全不怕人,还会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左顾右看,裴卿瞬间就喜欢上了。 “黄公子肯用宝物换取一张合口味的菜方子,”她清清浅浅的笑着说,“本王妃也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付出点代价才对。” 说完之后,她让阿杏拿起桌上的小匣子递到了小童手里。 “这是瑞王府新晋制作的玻璃镜,”裴卿似有若无的对黄公子笑了一下,“其实就是在玻璃后面贴了一片敲的极薄的铁片,不过用来照人的效果确实比黄铜的镜子要好。” 因为工艺实在简单,就是一个铁片的秘密而已,不用她说,对方也能看穿,所以她便顺嘴讲出来当人情了。 “善。”黄公子的腹语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这个秘诀价值千金,抵得上这只猫。” 他让小童抱起了镜匣,看上去倒像是对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视,有种珍而重之的意思。 裴卿怀里多了一只猫,游走的思绪不由自主全都被猫给吸引了过去,一时之间甚至顾不上和他多说两句话,只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撸着猫,感受着那顺滑无比的皮毛。 她不说话,黄公子也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开口,后花园之中居然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以及猫儿软绵绵的叫声。 “它是不是饿了?”裴卿眼睛放在猫身上,口里问的却是黄公子,“我该怎么喂它?” 黄公子的回答略有些冷淡:“随意给口饭吃即可。” 这个语气……让裴卿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被她的目光所触动,黄公子用腹语幽幽的说:“宫里猫也捉老鼠来吃,还会抓促织,吃的东西很杂,明天猫吃的东西就更多了,除了老鼠还有飞鸟,甚至刚孵出来的小鸡仔也是它们的食物……还望王妃莫要娇惯了它,免得它不知天高地厚。” 裴卿正在撸猫的手指就顿在了哪里。 “怎么听着黄公子话里有话?”她有意无意的拿桃花眼斜觑他,抱着猫的胳膊,无意识的往上托了托。 坐在轮椅上宽袍大袖遮蔽整个身形,形态气度宛入谪仙的贵公子默默的别开头去,隐藏在轻纱之下的眉头不为人知的皱了起来。 “《韩非子》云[使鸡司夜令貍执鼠],《礼记》亦有天子每年腊月的祭天仪式中迎猫,然而王菲不要忘了,猫之出现本是用作看守田地的小兽,是家畜之一,没有必要对它们投注过多的喜爱。”黄公子用腹语长篇大论,“更无需操心它们的饮食,人吃什么,猫也吃什么。” 听到这里,裴卿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好奇怪呀,为什么她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眼前这位清冷若雪的贵公子,不是在眼酸她怀里的这只猫吧? 不是吧不是吧? 116 快速 发展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还以为黄公子也喜欢猫,却原来不是同好。”裴卿嘴角含着浅笑,微微刺探了一句。 黄公子的腹语语气有些冷硬:“没错。” 裴卿让人端来了牛奶,放在桌上看那猫吃牛奶,她看猫看的专注,却不知道,有人也看她看得十分专注。 等那只猫快将牛奶舔完的时候,黄公子突兀的用腹语说:“某要离开一阵子。” 裴卿头也不抬的问:“是吗?黄公子还真是辛苦,又要忙着大生意了吗?” 黄公子没说话,只是举起一只竹哨,轻启薄唇吹了一下。 很快的,雪白的鸽子出现在他的轮椅上。 “王妃记得给某写信,”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玄妙,“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说与某听。” 裴卿难得的把注意力从猫身上挪开,有点诧异的回他:“是吗?那好吧。” 他不嫌浪费信鸽,她乐意奉陪,反正已经打定主意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了,不是吗? * 黄公子离开之后,渡口彻底完工,河道第一期工程也竣工,早先迟迟观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昔县投资的那十户豪商,在渡口建成的当天就联合找到瑞王府,共同包下了一整条商业街。 裴卿再度入账十万两。 随着昔河的疏通,本来交通不便的昔县迅速变为一个繁华的商业枢纽,尤其这里所产的药材质量上佳,还是来北方采购药材的商人,全都往昔县这里涌来。 空荡荡的八条商业街,一点一滴的逐渐被填满,每条商业街 都能给裴卿带来十万两银子一年的租金。 在此期间,大豆丰收了,亩产三百斤,是本地豆子的数倍。 水稻也丰收了,亩产六百斤,是当地农人想都不敢想的一个天文数字。 小麦更是丰收到令人张口啧舌的地步,亩产达到了八百斤,整个昔县粮仓位置爆满,水泥工程队不得不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又盖了好几个大大的粮仓,这才得以承下那么多粮食。 粮食的价格全都被稳定在五文钱一斤,是天下其他地方的两倍,与之相对应的,交了地租又卖了粮食的昔县人,平生头一次感到日子好过了。 豆油有了肥皂的产量也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成本更是降到了一百文钱以下,使得 扣扣索索都舍不得买块肥皂的昔县人,终于能够大大方方的掏出荷包给家里添几块肥皂了。 不仅如此,还有那种精美的能将人上脸上分毫毕现的小镜子,精美的琉璃器皿……种种新奇之物,全都出现在昔县的商铺里面,易经推出电影的来往行商哄抢,光小镜子这一件一天便卖出了一千面总共收获一万两银子。 而裴卿对这些却并不太在意,她最关心的东西却是小小的棉花。 因为经历过炎热的六月,凉快的七月,清爽的八月之后,北地九月份就开始冷了。 距离第一场雪,已不足一个月。 在这期间,她种下去的棉花也获得了惊人的产量,每亩地收获了八百斤棉花,八百亩地收获了六万四千斤棉花。 按照每个棉袄用棉花四斤来算,这么多的棉花,足以装备给一万多人过冬! 不过裴卿当然不会将所有的棉花全都用于被褥和棉衣,她心心念念的纯棉布料,现在终于有了着落。 所以其中一万斤棉花被织成了棉布,天上松软如云的棉絮,制成了昔县特产棉大衣,对内售价是一两银子一件,对外售价则高达十两银子一件。 昔县人得以感恩戴德的收获了人手一件棉衣,当县里所有人都有了棉衣之后,剩下的几千件棉衣,裴卿通过黄公子全部捐给了边关将士。 要知道北地苦寒,守卫边关的将士每年都有冻僵在雪地里的,昔县临近边关,裴卿一直想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有了棉衣之后,她的想法终于能够落到实处了。 九月初,南方的桂花还没有落尽,北地却已经见到了雪花。 昔县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的来了。 跟着雪花一起到来的,还有贼寇入侵边关的消息。 消息是信鸽带来的,黄公子虽然人在南方,但跟裴卿通信却没有断绝,有时甚至能够达到一天两封信。 尤其裴卿若是在信里提出什么要求,他虽然人不在昔县,却是桩桩件件都竭尽全力的给予解决。 无论是昔县商队往外铺货之中遇到了困难,还是裴卿埋怨买不到好染料,最后都是黄公子从中斡旋,保证她过得舒舒服服。 在此期间,裴卿一次也没有想到过李逸,她非常刻意的想要忘记他。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裴卿就把手里多余的云铁弓收集起来,交到了黄家商队的手里,托他们带去边关。 黄公子据说联系上一个姓周的将军,所有的水泥和弓箭都是送到那人手里的,据说那人因此履历其功已经从偏将升任为先锋,升迁速度令人侧目。 不过裴卿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送武器过去,只是想让边关更牢固而已,边关牢固了,她才能安安稳稳的赚钱。 那位周将军的名字渐渐的在边关附近流传开来,据说他三番两次打退了北蛮人的进攻,因为北蛮人这个冬天很不好过,所以进攻的频率非常频繁,甚至撕毁了停战约定。 朝廷里面对边关已经是勉力支持,但实际上编军之中入不敷出,若是没有黄家商队和昔县的鼎力相助,甚至就连趁手的兵器都不齐全。 不过这些,裴卿统统不知道,现在他心心念念的蛋种鸡和肉种鸡已经开始孵化出小鸡,昔县养殖业迅速壮大起来,具体表现就是昔县城里面的炸鸡店遍地开花,甚至顺着已经修到让县的水泥路,一直开到了州府去,那些学过炸鸡技能又上过技校的人们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再也不以自己的昔县身份为耻,反而到处都在宣传王妃天女下凡将穷困现成化为天府之国的事迹。 这些事迹顺着商人们的嘴传的飞快,传入中原之余,也免不了传到了北蛮人的耳朵里。 于是就在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有一伙北蛮人的精兵强将偷偷的从小路绕过了边关,直奔昔县而来。 117 敌袭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最近昔县人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间天堂——在瑞王府的王妃娘娘发力之前,他们连口饱饭也吃不上,到了冬天更是每天都像是上刑,随时都担心冻饿而死;,王妃娘娘发力之后,他们现在不仅吃得饱,而且穿的暖,身上穿着的简直是从天庭里面下发来的云朵,用天上的云朵当衣服,那还能不暖和?! 简直一路暖到了心里! 昔县人身上穿着的大棉袄不经而走,外地来的商户甚至有出价十两银子,求购一件的都买不到。 据说这种名叫棉袄的衣服要到明年下一季棉花出产之后才能够大范围普及开来,现在能够有资格穿上棉袄的也只有昔县本地的人了。 这个消息不光让外地来的行商红了眼,更让邻居让县里面的穷苦人家和佃户们红了眼,以至于每天都有举家出逃到昔县的,不管地主老爷还有县令父母官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 除了给阿月他们种地的那些佃户,其他的大地主们可谓是损失惨重,手底下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全都去了隔壁县,而且是一去不回的那种。 最后直接导致阿月提出用十文钱一亩地租地的时候,轻轻松松就租下了让县全县的土地,让县地租暴跌百倍,即便如此,争着抢着想让阿月租地的地主老爷们也仍然是络绎不绝的往她那里去,就差拿她当土地爷供起来了。 所以到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裴卿实际能够影响的土地范围已经扩展到两个县那么大,心甘情愿受他管辖的人口也暴增到了一万人。 “王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本来负责养鸡场的东珠一头闯到了瑞王府里,神色惊慌的说,“我们北南国的人打过来了!” 原来,她在天上发现了一只翱翔的海东青,是那种被人信仰的,用来传递消息的。 所以这表明即便不是她的族人在附近,也是她的国人在附近,而他们那些连同族都要抢夺的虎豹豺狼,出现在蒸蒸日上的昔县附近,肯定不是来送牛送马的。 “别慌。我们一起去城楼上看看。”裴卿身上穿着暖和厚实的棉服,带着身边的女侍卫们上了城楼。 现在城墙已经经过水泥加固,是原先的五倍高,两倍厚,看上去高大巍峨,已经有了雄关铁城的气派。 远处山林之中飞鸟阵阵,果然像是有大批人马而来。 “吹号,让城外的人全数撤到城里,暂时住到商铺上层。”裴卿果断命令,“所有人快点行动,带不走的粮食一把烧了,不要留给敌人!” 一个时辰后,城外的所有水泥小楼里面找起了火焰,在外面居住的人们全都挤进了城里,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外面的敌人进攻。 而这个时候,敌人的先锋队已经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快步向着昔县县城而去。 “他们带着狼!是草原狼骑!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留的狼骑!我们完了,我们完了!”眼尖的东珠第一时间惊叫出声,吓得脸都白了。 只见前来偷袭昔县的队伍里,有无数半人高的大狼,身上佩戴着鞍子,嘴上配带着嚼子,一出现就带来了一股压抑的腥风血雨气味。 狼不喊人不叫,看上去大约有五千人马,却个个凶悍非常,单是眼神,就已经让人心惊肉跳。 裴卿看着远处来者不善的人和狼,沉默不语心中却在不停呼叫系统。 她手里只有四千民兵,全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弓箭目前只出到一千张,也只有一千人得以训练为弓箭手,剩下三千人,除了在城墙上往下扔石头,甚至都无法派上用场。 而昔县县城里面,目前没有石头。 她就是想让他们扔都没得扔。 点开系统面板,发现随着系统的恢复,系统商城里已经出现了万界武器。 【量子炮,打击目标以星球为单位,兑换值为一亿功德值,不接受金钱交易。】 【飞仙剑阵,打击目标以十万人为单位,兑换值为五千万功德值,或者一亿灵石,不接受金钱交易。】 【魔法沼泽,打击目标以五万人为单位,兑换值为一百万功德值,不接受金钱交易。】 【巨型箭毒蛙,打击目标以一百人为单位,兑换值为一万功德值,不接受金钱交易】 …… 一通浏览下来,裴卿眉头紧皱。 怎么系统商城里面的神兵利器都这么贵的吗? 再看她自己的功德值,刚刚一万出头,只够兑换一个最小单位的巨型箭毒蛙,这顶什么用? “王妃娘娘,你快想想办法,”东珠看着越来越逼近的草原狼骑,吓得眼泪都流出来,“这些人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千万不能让他们破城而入啊!他们肯定会屠城的!” 不用她说,大家都已经瑟瑟发抖的看着逼近的草原人,谁都能看出来,不管是人是狼,都有一幅择人而噬的凶样,像是随时能把任何东西撕个粉碎。 “王妃娘娘,让咱家去搬救兵吧”,一直留在昔县经营技校的高太监头皮发麻的,“州府那边肯定有守兵,咱家出面去借一些来,肯定不能让那些人破城而入啊!” 裴卿没有说话。 她还在紧张的翻看系统商城里面的神兵利器。 高太监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着不回京城,给上司打了一万个借口,本想在这地方多赚点钱,没想到却面临着如此困境。 “王妃娘娘,咱家先去奔走,”他焦急的催促,“行不行你给句话?” 裴卿摆摆手,示意他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与此同时她也下了决断。 她用大部分的功德值兑换了十架投石机,每个投石机九十功德值,而后用剩下的所有功德值兑换了草酸。 投石机和草酸的技术含量低,所以需要的功德值少,一分钱一分货,而她眼下已无其他方法。 投石机的操作并不难,装着草酸的水能上事先已经扎好了小孔,只要十来个人齐心合力扳动一只投石机,把上面装满草酸的水囊投出去,水能在敌人半空爆裂就能够撒下酸物,这至少能够阻挡他们一阵。 “希望高太监能够早点把救兵搬回来……”裴卿默默的收紧了拳头,“难道这是天意?” 118 周将军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果然投石机上面的酸雾刚扔出来的时候,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有几只狼甚至被烧伤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咬伤了附近的草原人。 但很快的,敌人有了戒备之后迅速后撤,全都退到了投石机的作用范围之外。 所以两边就僵持了起来。 很显然,敌人像狼一样,有着充分的耐心,尽管外面天寒地冻,但他们却撤到一定范围之后便屹立不动,死盯着昔县,像是等待昔县露出破绽的时机。 “我是个商人,不是个军事家,”裴卿不得不苦笑着承认,“不懂行军打仗这回事……难不成天要亡我?” 城墙上站满了弓箭手,寒风中大家谁也没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光他们累了,裴卿也累了,他们的耐力正在被削,不知什么时候就消耗殆尽。 天边夕阳最后一线光芒陡然消失,就在这个时候,从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是那种大批人马齐刷刷踏地面引发的奇异声响。 迎着暮色赶来,是一队扛着边关将领旗帜的骑兵。 “周?”裴卿一眼看到了旗帜上的姓氏,“居然是黄公子所联系的那个周将军来了?” 黄公子最近在信里提起过他在军中的路子,说的就是这位周将军,一位履历奇功,在一年的时间里从小兵升任将军的奇迹人物。 等到数清楚周将军带来的方阵只有五百兵之后,裴卿和全县人物全都失语,心中惊骇又惋惜,没想到好不容易盼来的援军却只有这么一点,面对数千草原的狼骑,这不是上赶着送死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急转直下,周将军带来的人马远远的还不到正常弓箭的射程之内,他们就已经全部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居然是全员弓箭手加骑手的配置,尤其那弓更是不一般,居然全都是昔县特产陨铁弓。 嗖的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五百弓箭齐齐发射正中目标,当下就放倒了好几百号草原人。 敌人顿时调转了目标,不再盯着昔县,反而一窝蜂地冲着周将军而来。 只见边军之中,一人白马银枪,身材高大威猛,脸上带着青铜鬼面,在敌军之中勇猛冲杀,所到之处砍瓜切菜一般扫倒一大片,简直比镰刀割韭菜还快。 号称所向披靡的草原狼,在面对着五百骑兵的时候,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被打的乱成一团,然后引发了溃退,丢下了千数来耗伤兵败将,剩下四千人带着狼全撤了。 战场上传来阵阵哀嚎,迅速空下来的战场上,坐在马上的将军一面吩咐着什么,一面遥遥对着城墙拱了拱手。 城墙上面的裴卿不由自主便回了一个礼,目光微微一凝。 那位周将军带着几乎毫发无损的五百骑兵打扫战场,把死掉的敌人摞在一起火化,裴卿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动作,吩咐城里面的人齐声大喊。 “愿以千金酬谢将军!” “请将军入城一叙!” 声音传遍四野,惊起飞鸟无数。 然而那位周将军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把死尸收拾干净之后,带着敌人割下来的耳朵和一伙伤兵俘虏,迅速离开了昔县外面的旷野。 天上星光照耀着他们的背,昔县人感谢和挽留的声音,却像是没有传入他们的耳朵。 * 这天之后,周将军声名鹊起,成为昔县小姑娘心中头一位想嫁的人。 就连阿杏和小孙也时不时的提起他的神勇,这两个贴身侍女再次改变口风,觉得什么黄公子李教官都靠边站,这位周将军才是最配他们王妃娘娘的人。 惹来裴卿一阵摇头。 心中无男人,办事自然神,她现在全心全意经营两个县的区域,除了八条商业街全数租出去收货百万两白银之外,沿着一直通往外界的水泥路上,更是新建了数不清的仓库,建立了一整条物流带,光仓库租金一项,每年就能带来二十六万两的收入,这还不算水泥路将会越修越长,路边仓库还会更多的情况。 除了修水泥路,刚刚建好的渡口也是人来人往,上面的商铺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每天的货物吞吐量达到一万石,随着这片区域的名气越来越大,来往的客商越来越多,造船厂修出来的小船越来越多,吞吐量还将更大。 让县地主们全面缴械投降,都争先恐后的想来昔县寻找商机,而他们并不是第一拨人,兴隆钱庄背后的那几位东主,也已经派出了族里面最精干的人,带上最值钱的货物,带着大批银两,开始蜂拥的抢占仓库和码头的商铺。 裴卿献祭了所有功德值之后,当即解锁了另一项德政——她宣布,在昔县治下设立医疗保险,凡是有本地户口的都可以参保,确保没有一人遗漏。 这项前无古人的德政为他带来了大功德值,献祭的所有功德值重新被填满不算,又翻了一番,昔县人本来是天生地养草根一般的苦命人,现在不仅生活吃饱穿暖,生命又得到了如此好的保障,对她的感激之情更是难以言表,了解到什么是医疗保险之后,昔县人偷偷的给她设了好几个娘娘庙,全都真正将她当成仙女来供奉,甚至还为此衍生出了一股祭祀文化。 功德值的增长,继续解锁系统功能,系统功能恢复到百分之五十,一些大一点的活物终于可以交易了,裴卿当即兑换了一千头藏獒,用来给全县看家护院,甚至因此成立了昔县自己的狼骑,让东珠带着女兵们训练,成立了一支独一无二的女郎军。 ——实在是被上次那些偷摸着跑过来的草原狼藉给惊到了! 天越来越冷,很快就进入了十月,天上飘来的不再是小雪星,而是一片片鹅毛大雪。 周将军的人,就是这个时候来敲昔县大门的,那是一个在大冷天还穿着单薄的粗麻衣裳,身体几乎都要冻僵了的老兵。 “军中十分缺粮,我家将军奉命筹集粮草,求王妃娘娘发发慈悲,救救边关将士吧!” 119 赐婚定北王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很快便给了答复:“只要周将军亲自来取,昔县马上便出一万斤粮食,算是报答将军上次救城之恩。” 老兵被带到瑞王府饭堂里吃了一顿饱饭,又领了一件棉大衣,而后才感谢着离去。 “本王妃捐赠的棉大衣没有分到周将军手里?”裴卿微微皱起了,“感觉这位立了功劳的周将军在军中日子并不好过呢……” 周将军亲自带着上次救援昔县的五百兵来到了城门外,但却没有进,只取出了一千两白银说要兑粮食。 裴卿没有出城,但亲自走上城楼和他对话的同时,让人将一万斤粮食送到了他们手里。 “周将军保家卫国,按说不应该缺粮食。”裴卿俯视着骑在马上的周将军,看着他挺拔的身躯和强壮开阔的细腰宽肩,心中免不了暗暗吃惊。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周将军的亲兵替他说:“每年都这样,以前是王妃娘娘不知道,今年咱们也是没法子了,只好偷着跑出来找粮食,将军不忍心咱们饿死啊!” 裴卿目光闪动,面对救过昔县全城的大英雄,她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周将军殊为不易,以后再有何等困难尽管开口,本王妃能帮的一定帮。” 骑在马上手握银枪身姿挺拔的将军没有说话,脸上的青铜鬼面遮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拿到粮食后,他们把一千两银子放在城门口地面上,来如风去如火的迅速消失了。 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背影,裴卿按着城头的手指微微收紧,就连嘴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 从背影上看,那个人似乎越来越熟悉了? 草原狼骑被打败的消息传遍了四面八方,北蛮人内部产生骚乱,边军气氛一天比一天紧绷。 而,就在第二场大雪下来的时候,一对草原游牧民来到边关,以献出所有的牛羊为代价,想要成为昔县人。 他们自然是被边军全都扣下来了,成为了边军的奴隶。 东珠就是在这个时候来找裴卿的。 “王妃娘娘,我的族人受到八股文感召,想成为您的子民,结果却被边军以细作的名义扣下来了”,东朱焦急万分的说,“他们派海东青给我递来的消息,他们想给你献上的牛羊全都被边军截留,他们想来到昔县进一步学习八股文,结果却成了奴隶!” 这个消息多少让裴卿有点诧异,没想到当初随手布下的棋子,现在居然见到了效果。 “我先联系黄公子,看看他那边的路子能不能走。”裴卿对东珠安抚的说,“你不要着急,信鸽来往两天之后应该就有消息。” 结果没想到的是信鸽被放飞之后,当天下午就收到了黄公子的回信。 这让裴卿十分惊讶:“黄公子就在昔县附近?他为什么不来县里?这天寒地冻……” 黄公子在信里简明扼要的指出来,直接找周将军,周将军会替她办事。 裴卿想了想,写了一封信之后,让老陈带上二十车粮食,往边关而去。 * 老陈刚踏入边关地界,就有人过来接手了粮食,还把他带到了周将军面前。 在这之后,老陈亲眼见到周将军摘下了脸上的青铜鬼面,露出了李逸那张清俊的脸。 “主上,果然是你?”老陈大喜过望,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属下就知道您一定会成功的,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 李逸安静的等他激动完,然后简洁的说:“你的来意我已知晓,来的这些蛮族我已经审过了,里边应该没细作,你把他们领走带给王妃,别的不用多说。” 老陈张了张嘴,眼里露出困惑,但因为那是他尊敬的主上,所以他什么也没问,直接听令行事。 李逸在老陈走后重新带上青铜鬼面,冷冷的命令:“这件事不许传出去,谁若是走漏消息,那便格杀勿论!” * 老陈带回了东珠的族人,东珠几乎哭昏过去,发誓毕生奉王妃娘娘为主,效忠到死。 裴卿只以为是自己送过去的粮食起到了作用,再一看从边关带回来的这些北蛮人全都是老幼病残,没有一个青壮在里面,就将他们安排到了养殖场。 她从系统里兑换了长毛羊和肉牛的幼崽,交给这些游牧民族出身的人打理,为肉食市场又丰富了一笔。 这个冬天极其寒冷,而想要投奔昔县,仰慕汉文化的草原人越来越多,其中大部分是老幼病残,也有一小部分青壮,他们每次都是被边军扣住,而后由昔县出粮食将他们接走,他们带给昔县的,则是成熟的养殖业,和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员工。 这个冬天,昔县不仅出产了足量的陨铁弓,还出产了一批现代剑,每一把都削铁如泥,十分适合马上冲刺。 这些武器最终全都被周将军买走,裴卿全都以成本价卖给了他,并不打算在他身上赚什么钱。 所以转过年来,春天之后,听说边军大捷,快要攻入北南王王庭的消息之后,裴卿觉得这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 按照那位周将军的形式章程,他应该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样的人无不想着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神兵利器在手,他怎么可能克制的住? 想到这位周将军,就不免想到另一个人——李逸。 裴卿心头突的一跳,口中喃喃重复道:“建功立业,建功立业……难道……” 她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就在念头快要清晰起来的时候,离开昔县许久的高太监再度来了。 高太监上一次去找救兵,结果一个没搬来,不光周府不肯带兵出去救援昔县,他发出去的求救信更没有一个人回应。 感觉十分丢脸的高太监没好意思回昔县,于是直接回了京城交差,结果上头又给了他一份新的圣旨,他这才匆匆而来。 “王妃娘娘,咱家有个喜事要告知你,”高太监一出现就春风扑面,“这次王师大捷,首功周将军被封为定北王,陛下将你许配给定北王为王妃啦!” 120 拒婚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什么?!”裴卿疑心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高太监眉飞色舞的说:“周将军攻破了北蛮王庭,占据了北蛮国土,北蛮国举国投降,现在全部改服我朝衣裳,讲我朝之言,学我朝文字!再没有半点军伍!整片草原以后再不会成为我朝威胁啦!” 裴卿迅速打断他:“这跟本王妃被赐婚又有什么关系?” 高太监感慨万分的说:“当然有关系!据说周将军被封为定北王之后别的赏赐都不要,指名点姓就想娶王妃娘娘你为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陛下本来还想将公主下嫁给他,既然他求了你,那肯定是十分中意你,陛下便顺水推舟为您二位赐婚了呗。您二位郎才女貌,可谓是珠联璧合,咱家在此先恭贺二位了。” 啪! 却不料,一向文雅的裴卿居然拍了桌子,娇美的脸上也带了一层薄怒。 “岂有此理!本王妃岂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觊觎的?”裴卿声音转冷,“高公公你说吧,到底要在宫里打点多少银子才可以撤下这赐婚的圣旨?十万?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高太监脸上的笑容凝固,惊讶到下巴都要掉了。 “不是吧?京城贵女都抢着想要嫁给这位定北王,这可是本朝头一位异姓王,王妃怎么这么排斥人家?”高太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裴卿面如寒霜的:“本王妃的地盘岂容他人染指?这个婚我是绝对不会结的!谁知道他是何居心?” 她这边准备大洒金钱,高太监派人快马加鞭回京里面疏通,疏通的结果就是失败。 “不成的,王妃娘娘”,高太监异常为难的告诉裴卿,“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王公公说这事根本办不成,这就不是钱的事儿!陛下他主意已定,就连太后都无法左右,谁要敢在此事置喙,陛下他都要翻脸的。 实在是这位定北王爷威风太过,朝中上下对他十分忌惮,他现在拥兵数十万,最近更加的威势无两,就算是他现在立刻开国称帝,朝廷都不奇怪——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陛下替你出头?你觉得陛下他老人家肯吗?别说你这守寡的儿媳妇,就是让他的亲姐长公主下嫁,他也会二话不说就答应!” 一番话说的裴卿陷入了沉默。 “难道本王妃创下的大好基业就要拱手送到他定北王的手里?”她低声的自言自语,“他就不怕我鱼死网破?” 高太监见状,急忙补充道:“王妃娘娘,你误会了,定北王他不图你的钱财,他上书求亲时就已经说明了,以后定北王府的产业也交给王妃娘娘你一起打理,昔县这里都是你的嫁妆,他绝不插手也不动用你分毫财产,反而他获得的所有财物都要交给你啊!” 说着说着,高太监觉得如果自己也是个女的,肯定会忍不住答应的,这亲事多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吧? 一团疑云笼罩了裴卿,她面色僵硬的送走了高太监,这个时候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也不足三日。 “难道真要嫁给这个脸都没见过的定北王、周将军?”裴卿默默的打开了系统,“万界商城里有好用的道具吗?能不能给我找个替身?” 很可惜,她的谋划落空了,万界商城里倒是有替身傀儡,但是却需要一千万两银子,因为其驱动力是这个世界没有的灵气,要想让傀儡取代她,成为她的替身,还得购买海量的灵气,非常的麻烦。 紧紧张张又徒劳无功的,三天之后,正日子到来,脸上带着青铜鬼面的定北王身穿喜服来接亲了。 “给我挡住他!”坐在瑞王府里的裴卿厉声命令自己的女侍卫们,“要是他敢进来,就给我放箭!” 本来热闹喜庆的婚礼,瞬间变成剑拔弩张的战场。 身穿华贵袍服的定北王、周将军立在门外,忽而从马上一跃而起,在所有人的惊呼之中,如鹰隼一般掠入瑞王府之内,直接闯到了裴卿面前。 裴卿并没有换上喜服,她拒绝参加这场婚礼。 所以当气宇轩昂的定北王走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的说“是我”的时候,她整个人震惊的都要裂开了。 青铜面具之下的,是李逸的声音! 这位新出炉的定北王,这位周将军,他居然是李逸! 裴卿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你不是周将军吗?”她声音颤抖,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怎么会是李逸?!” 李逸却没有半句解释,直接上前抱起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飞身便走。 “难怪我觉得你的背影眼熟……”裴卿失神的看着他喃喃自语,“难怪你不计回报也要驰援昔县……” 所有的熟悉感,现在都有了解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李逸的马背上,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驾!”李逸一声轻叱,打马便走,完全无视周围林立的刀枪弓箭。 瑞王府所有的女侍卫们都傻眼了,阿杏和小孙也傻眼了,现在她们全都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娘娘被人抢亲而去。 “佳偶天成,佳偶天成!”人从之中只有高太监十分欣喜,“你们都高兴点儿,瑞王妃她是去享福的,干嘛一个个都瞪眼?” 没人搭理他。 * 定北王带来的人足有上千,所到之处民众不由自主后撤,被他们身上凛冽的杀气所慑,昔县民兵们同样也投鼠忌器,不敢冲击仪仗队,唯恐定北王对王妃娘娘不利。 这场婚礼把全昔县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心焦又无奈,跟在定北王的队伍后面一直跋涉了十好几里,直到裴卿本人走出定北王的队伍,亲口告诉他们,她已经决定接受婚礼,强硬的遣散他们,昔县人才满含担忧的走了回去。 回到队伍之中,裴卿任由李逸把自己抱上马,冷哼一声说:“走吧。” 一双铁臂将她抱得死紧,坐落在边关之中的定北王府,正为她缓缓打开大门。 121 主动掉马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到处都是簇新的定北王府里张灯结彩,装饰着绸缎和彩灯,裴卿和李逸分别坐在桌子两侧,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原来你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出现在边军之中了,”还是裴卿最新打破的沉默,“原来你时不时的神秘失踪,是来边关杀敌立功。” 李逸没说话,穿着华贵礼服的胸膛微微起伏,腰背笔直如剑锋,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泄露了他的心情。 裴卿抬起头,透过他脸上的青铜鬼面,看着他那双鹰隼般漂亮的眼睛,淡淡的说:“挺好的,很高兴你实现了你的理想。” 说着她居然还笑了笑,可惜笑容达不到眼底。 “现在你的面子已经得到满足,可以放我走了吧?”裴卿轻言软语的问,“不看别人的面子,也得看黄公子的面子,好歹你们使用的神兵利器也是人家黄公子千方百计为你们谋划而来的……” 她想用人情情理说服他。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李逸摘下了面具。 在这一瞬间,李逸难描难画,灿若晨星的双眸和黄公子那精致绝伦的下巴以及完美嘴唇,全都展现在裴卿眼前。 它们出现在了同一张脸上。 裴卿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震惊,没想到眼下还能够更加震惊。 “李逸……黄公子是你假扮的?!简直判若两人!”她头晕目眩,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已经彻底失声。 难怪黄公子同样很少在昔县停留,难怪每次黄公子来昔县的时候,李逸晚上都会来找她! 原来他们两个竟然是同一人! 在回想黄公子面对她时种种古怪的态度,甚至堪称无底线纵容的行为…… “呵!”裴卿回过神来冷笑不已,“呵呵呵呵!” 李逸轻轻把面具放在桌上,压抑的低声叹息:“抱歉……” 下一瞬,裴卿掀了桌子,扑到他身上用力咬了下去。 “混蛋!恨死你了!” * 定北王和定北王妃的新婚夜持续了足足两天,两天之后,婚房的门才徐徐打开,戴着面具的定北王步伐平稳的从房里走了出来,而后很快的又关好房门,他亲自去厨房端了饭菜,小心翼翼地送回了婚房。 婚房之中被褥凌乱,裴卿盖着厚实温暖的新棉被,睡得正香。 “阿卿,起来吃点东西?”李逸轻柔的用手指触摸她的眉头,却被她不耐烦的躲了开去。 他耐心地凑到她耳边说:“吃饭。” 裴卿眼皮都不撩一下的回答:“闭嘴,再嗡嗡就咬你!” 李逸:…… * 新婚第三天,定北王妃宣布自己流掉了前瑞王爷的孩子,并以此为借口要回到昔县。 军中所有的人都在同情她,且为她打抱不平。 “王爷他也太禽那个兽了,居然把怀有瑞王爷遗腹子的王妃搞的……” “就是就是,而且人家还是被抢亲来的,可怜哦……” “王爷他这么做,不怕遭天谴吗?” …… 只有自己亲身试过,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王妃肯定没怀过孕、绝对是处子的定北王,有苦说不出有冤没处诉,顶着如山的压力,不得不亲自把自己的王妃送回了昔县。 “现在所有的下属看我的眼神都非常不对,”路上,李逸无可奈何的对裴卿说,“好像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野兽一样。” 裴卿毫不怜惜的冷嘲热讽:“难道你不是?” 说着,她掀开一点衣领,指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重新带上青铜面具的李逸庄重的隐藏了自己的表情,拒绝再开口。 进入瑞王府之后,定北王非常厚颜无耻的又强行留下来住了三天,最后还是边关将士齐齐的苦劝,才把他劝回了边关。 这三天裴卿就没有离开过床榻,李逸一走,她一口气睡了整整一天一宿。 经过这种事,裴卿决心要把自己的影响力渗入到皇宫中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影响皇帝的所思所想。 ——起码不能让这样被动的局面再次发生! 所以,她交给了高太监一个招数,她给了高太监总价值二十万两的十个认筹名额,利钱比兴隆钱庄都要高,保证他们在年底把二十万两变成三十万两。 让高太监以集资的名义拉拢宫中有头有脸的太监。 高太监本来就要回京复旨,领了这个命令之后心里也很满意,他才不管集资有没有风险,太监谁不爱财?这么高的利钱大家都喜欢,肯定能完成任务。 再说了,世上有谁敢贪没他们当太监的钱?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会成为共同的朋友,”裴卿微笑着告诉高太监,“既然我送钱给他们没用,那就把他们的钱拉过来,看他们以后帮不帮我说话?” 高太监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不用担心自己能不能收回成本的,他早先投下去的钱,已经收到了一份利钱了,比放印子钱还赚,他自然是乐意继续给昔县投钱的。 “王妃娘娘请放心,这么高的利,别说我了,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都会动心,甚至太后娘娘本人说不定也会投钱给你呢!” 之后很快接近年关冰雪封了路,高太监去了之后一时难以回来,裴卿非常平静的过了一个新年。 在这个新年,以往过年时只能吃野菜糊糊的昔县人,兜里有了钱,梳妆台上有了镜子和肥皂,厨房里放着新鲜的鸡肉鸡蛋,米缸,面缸全都是满着的,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肥的年。 厚厚的冰雪封锁了边关,在过年的这一个月里,是不可能有战事的,被打到最北方逃亡的北蛮王嫡系部队也不可能趁着这个功夫来偷袭,所以,我们的定北王便舒舒服服的,住进了自家王妃位于城外的庄园里,在床和榻之间两点一线,彻底放飞了自我,再不压抑自己的渴望。 裴卿:“你也让我休息一晚不成?我的腰都快断了!” 李逸:“我忍你很久了,再忍下去就炸了!” 两人无法达成一致,最终只能滚来滚去,在屋子里消磨了一天又一天。 122 郡主封号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开春之后,京城中听到了原瑞王妃现定北王妃“小产”的消息,皇宫里面居然十分平静,没任何一个人察觉出不对,更没人自告奋勇想要前去昔县以“无子”的名义再度撤藩。 但是在身边贴身太监的提醒下,当朝太后她老人家想到了。 “这位定北王妃也是个可怜的人,不过孝敬给哀家的云枕倒是不错”,太后顿了顿,然后感叹道,“给她放的十万两印子钱她还回来二十万两,也算是个痛快人儿。” 当朝太后虽然身为大衍朝最高贵的女人,但是在钱财上面却从不马虎,是个把内库和自己的私房看得很重的女人,把放印子钱的习惯从娘家带到了宫里,一直坚持了三十年。 她的贴身太监王公公小心的说:“怕就怕朝中有人非议这位王妃,想让她交出封地,到时候太后您老人家投出去的银子未必能够再收回来……” 当朝太后听了之后,非常不以为然:“那个封地就是她的,我看谁来抢?来人,把宗正请过来,哀家要封定北王妃为郡主,这昔县以后就是她自个儿的封地,谁想抢她的东西,就得先过哀家这一关!” 裴卿人在家中坐,凭空掉下来一个郡主头衔,原来的瑞王府成为她的郡主府,昔县也成为了她一个人的封地。 这个消息一出来,原来还只是偷偷摸摸投靠她的两县县令当即对她表示祝贺,明目张胆的以下属自居,而位于两县旁边的另外两个县,也殷勤地向郡主府递过来消息,表示县里所有的地主都愿意接受投资出租土地,前提条件是获得那种名为棉花的神奇农作物的种子。 裴卿顺水推舟,以一亩地一百文钱一年租金的代价,租下来另外两个县里面的三万亩土地,现在她管辖下的土地面积已经暴增到五万亩,除了分出一半种植粮食作物,水稻,小麦和大豆之外,剩下的全都种成了棉花。 与此同时,医疗保险的对象也悄悄的拓展到除了昔县之外的让县民众之中,所有的贫苦民众都被纳入医保,每人只需要每年交一文钱,就可以获得大病免费治的资格。 这项措施推行的悄无声息,却有如平地惊雷,让裴卿获得的功德值暴涨到十万,想要抛弃原来的籍贯偷偷投奔她的人更多了。 昔县起初发展的时候几乎是到处缺少人口,现在人手终于充沛起来,就连揉背捏肩这样的第三产业也得到了开发,高太监开的技术学校甚至都变得人满为患。 有了功德值之后,加上手里也不缺钱,裴卿可以兑换的矿产越来越多了,不仅仅是纯碱湖和盐湖,甚至强酸池也出现在昔县的群山之间。 当系统功能恢复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关于钢筋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同时解决的还有磁力发电线圈的问题。 因为,裴卿从万界商城里兑换了一种能够吃掉铁矿石产出钢筋的异兽,安全无毒无公害,想要什么样尺寸的钢筋,只需要控制异兽的食量就行。 这个突破太重要了,有了磁力发电线圈之后,裴卿培养的第一批上满小学六年级全部课程的工人,顺利在教科书的指导下摸索出来了磁力发电。 而这一年在四个县的地界种植的棉花,出产量达到了将近两百万斤。 紧跟着大型纺织机械问世,这个古代世界第一匹纯机械化纺织出来的棉布出现,一出现便成为了贡品。 有了贡品的名头,昔县棉花开始从北向南疯狂被人追捧,求购种子的人越来越多,种植棉花的地域越来越广。 然而他们都没有昔县种出来的棉花好。 昔县除了出售棉种和棉花,还将棉花放入特殊形状的布袋里缝制成或者为云朵形状的隐囊,或者为猫狗形状的隐囊,价格高达二两银子一个,却仍然供不应求。 尤其京城里面的贵族女郎,更是以人手一个云枕人手一个猫咪隐囊为傲,谁要是手里没有这两样东西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这个月收入达到三百万两了,”裴卿清点账目的时候得到了这个总数,但却并不满意,“这还不够,还不够,最少还要再翻一千倍!” 因此当她联系州府的知府,要求租赁整个州的土地用来种植棉花和粮食作物时,就提出成立棉业协会的想法,而且建议知州当这个协会的会长,协会会每年付给他巨额调停费。 现在裴卿可是堂堂,就连一开始瞧不起瑞王府的知州,大人现在对他也是毕恭毕敬,更何况还有钱拿,当然是非常乐意的答应了。 因此在这一年种植季的时候,裴卿租赁下整个州十个县的土地,共二十万亩,除了保留一半用来种粮食之外,其余的全部种成了高产棉花,同时将所有种植棉花的人纳入了医保范畴,除了笔给他们当佃户时高十倍的工资外,还设立了棉业协会年底分红制度,当年棉花出售之后百分之一的利润会由这些棉花工人均分。 “我不是做梦吧?”种棉花的农夫们简直难以相信。 “原先在地主老爷手底下,连饭都吃不饱,全家只有一件衣裳,现在这位郡主娘娘,不仅给我们发衣服发棉袄发被子,甚至还要凭空给我们多发一笔钱?”搞得他们都不敢拿了。 “咱们这算什么?我听说人家真正的昔县都用金饭碗吃饭,家里住的是用仙术盖起来的房子,地面上甚至都铺满了金砖!”感激之余是无尽的憧憬。 “要是能够落户到昔县就好了……”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昔县户籍现在万金难求,而且还要求什么学历,大字不识一个的人想去昔县,那简直是做梦!” “听说最近要给咱们开什么扫盲班?好像是教识字?” “那我可得去认几个字,省得想去昔县都去不了!” “听说除了教识字还教种地,学会种地之后还允许自己赁了土地去种,咱们的日子要好起来了呀?” 123 一千万两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昔县出产的棉花和棉服很快不经而走,通过海外商船开始漂洋过海,棉花这种产自西域的植物,在裴卿手底下大放异彩,厚实保暖的棉服和棉制品大受欢迎,周边小国纷纷求购高产棉种。 单单只买棉花种子这一项的获利,就让裴卿瞬间收入五十万两。 有了充足的金钱之后,土豆,玉米,红薯的高产良种也从系统里面兑换出来,投入农田种植。 很快的,不仅仅是昔县所在的一州之内的十个县,旁边的两个州五十个县里面所有土地的主人都疯狂心动了,但因为有定北王坐镇,加上裴卿本身拥有的郡主头衔,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强抢昔县,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出钱买棉花种子,钱像流水一样汇聚到郡主府。 到年底的时候再盘点账目,棉花收获了两百万两银子,纺织品和玩偶收获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土豆玉米红薯的种子收获了三百万两银子,大豆种子以及豆油,收获了五十万两银子……还有玻璃,肥皂,漆器,成品水泥等等等等,给她带来了一千万两银子的总收入。 而整个朝廷一整年的收入都达不到她收入的一半。 到下一年的时候,一共有三个州六,十个县的地方加入了棉业协会,协会股东遍布各个层次,北方国土全部都受到郡主府的影响,受益者达到几十万人,裴卿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这直接导致在他控制的范围内,人口民智提升速度翻了好几倍,神童像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 “听说了吗,北蛮国刚刚臣服的那些人,刚学会咱们国家的文字,现在都能够参加科举了,他们学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昔县那不叫科举,叫中等考试,是为郡主娘娘挑选人才设立的特殊科举,通过的人至少也得初中毕业!” “我的天哪,我才刚刚读完小学一年级的功课,我什么时候才能初中毕业?” “傻了吧,我儿子已经初中毕业了,比你小二十岁!他直接就被郡主府特招了。” “什么你家?这是什么狗屎运?快点请客请客!” “男儿被特招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一个十岁女童居然被特招进郡主府当账房总管了,据说她的娘亲是在育婴堂洗尿布的,她却非常争气,念起书来快的惊人,三年就完成了别人十年的功课!” “昔县那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吧?” 在众人口中议论纷纷的,十岁女童就是张小妹,她的母亲就是张大嫂,父亲张老三,她在算术上超卓的能力引起了负责审计的杨公子注意,特招她进审计部门,由他亲自教她术数,这个女娃更是被裴卿寄予厚望,认为她是昔县发展之中非常重要的栋梁之才。 为了不让别的东西分散这位天才的注意力,裴卿开始提倡精简服饰,剪短头发,管控化妆品销售,把天才周围的铺面全都换成书铺。 跟她这边红红火火的形势比起来,整个朝廷里面却有些愁云惨淡,因为皇帝又打算废太子了,看着身强力,皇帝每天都在忌惮他。 皇帝甚至都对贴身太监惋惜瑞王妃流掉的那个孩子,认为那个应该是配得上皇家重任的英才,结果却被残暴的定北王弄掉了。 为了消耗太子的势力,皇帝决定北巡,打着视察民行的名义,往昔县而去。 平定了北疆之后,朝廷的心腹大患已除,皇帝现在志得意满,一心想要名留青史。 然后路上的官员投其所好,不停献上各种新奇玩物,其中大部分都是昔县所产,有一座一人高的琉璃宝塔,更是让皇帝爱不释手,为昔县精湛的工艺啧啧称奇。 为了赏玩这些宝物,皇帝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等走到昔县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因为北地的天气非常冷,所以他们不得不加快了进程,赶在天黑前来到了昔县郡主府。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郡主,而是定北王。 面对皇帝的时候,定北王缓缓摘下了他的面具。 皇帝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失声惊呼:“十七郎,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亡故了吗!” 俊美的定北王面色十分平淡,缓缓的回答:“陛下,你认错人了。” 结果当天晚上皇帝便发起了烧,梦见已经被埋到坟墓里的皇十七子钻出地面向他索命,跟他长相神似的定北王冷冷的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银枪。 皇帝大叫一声气若游丝从梦中惊醒,他烧的十分厉害,因此不得不叫来了贴身太监老王:“快点叫御医!” 然而他没有等来御医,等来的却是一身端肃华服的定北王。 “不要过来!叫他不要过来!”皇帝吓得连连大叫,在床榻上不停往后缩,却无处可躲。 定北王停在了他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两眼,然后古井无波的说:“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掖庭宫那个洒扫宫女吗?你强占了她,还不给她份位,导致她难产而亡,她的孩子像狗一样生活在宫里,不,比狗都不如,像老鼠一样,只能吃别人扔掉的腐烂食物,喝臭水沟里的水!” 皇帝被他身上森寒的气势吓住,一动也不敢动,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难以置信的问:“十七郎,我并没有亏待于你!没人告诉我你幼年过得如此不堪!” 定北王淡淡的说:“你当然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孩子败了,你身边的大内总管当义父,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在你眼前——否则你发现八岁的他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彬彬有礼衣裳整洁?他之前可是连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皇帝哑口无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定北王,眼睛之中的惊恐渐渐褪去,去而代之 的是痛苦:“所以你才要化身定北王,向我索命?!!” 仪容清贵高华的定北王笑了笑,笑得像云那么清:“你太高看自己了,你配吗?我现在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你对我来说,跟路边的草木也差不多。” 124 能奈我何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昔县出产的棉花和棉服很快不经而走,通过海外商船开始漂洋过海,棉花这种产自西域的植物,在裴卿手底下大放异彩,厚实保暖的棉服和棉制品大受欢迎,周边小国纷纷求购高产棉种。 单单只买棉花种子这一项的获利,就让裴卿瞬间收入五十万两。 有了充足的金钱之后,土豆,玉米,红薯的高产良种也从系统里面兑换出来,投入农田种植。 很快的,不仅仅是昔县所在的一州之内的十个县,旁边的两个州五十个县里面所有土地的主人都疯狂心动了,但因为有定北王坐镇,加上裴卿本身拥有的郡主头衔,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强抢昔县,都只能老老实实的出钱买棉花种子,钱像流水一样汇聚到郡主府。 到年底的时候再盘点账目,棉花收获了两百万两银子,纺织品和玩偶收获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土豆玉米红薯的种子收获了三百万两银子,大豆种子以及豆油,收获了五十万两银子……还有玻璃,肥皂,漆器,成品水泥等等等等,给她带来了一千万两银子的总收入。 而整个朝廷一整年的收入都达不到她收入的一半。 到下一年的时候,一共有三个州六,十个县的地方加入了棉业协会,协会股东遍布各个层次,北方国土全部都受到郡主府的影响,受益者达到几十万人,裴卿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高度,这直接导致在他控制的范围内,人口民智提升速度翻了好几倍,神童像雨后春笋一样的冒了出来。 “听说了吗,北蛮国刚刚臣服的那些人,刚学会咱们国家的文字,现在都能够参加科举了,他们学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昔县那不叫科举,叫中等考试,是为郡主娘娘挑选人才设立的特殊科举,通过的人至少也得初中毕业!” “我的天哪,我才刚刚读完小学一年级的功课,我什么时候才能初中毕业?” “傻了吧,我儿子已经初中毕业了,比你小二十岁!他直接就被郡主府特招了。” “什么你家?这是什么狗屎运?快点请客请客!” “男儿被特招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一个十岁女童居然被特招进郡主府当账房总管了,据说她的娘亲是在育婴堂洗尿布的,她却非常争气,念起书来快的惊人,三年就完成了别人十年的功课!” “昔县那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吧?” 在众人口中议论纷纷的,十岁女童就是张小妹,她的母亲就是张大嫂,父亲张老三,她在算术上超卓的能力引起了负责审计的杨公子注意,特招她进审计部门,由他亲自教她术数,这个女娃更是被裴卿寄予厚望,认为她是昔县发展之中非常重要的栋梁之才。 为了不让别的东西分散这位天才的注意力,裴卿开始提倡精简服饰,剪短头发,管控化妆品销售,把天才周围的铺面全都换成书铺。 跟她这边红红火火的形势比起来,整个朝廷里面却有些愁云惨淡,因为皇帝又打算废太子了,看着身强力,皇帝每天都在忌惮他。 皇帝甚至都对贴身太监惋惜瑞王妃流掉的那个孩子,认为那个应该是配得上皇家重任的英才,结果却被残暴的定北王弄掉了。 为了消耗太子的势力,皇帝决定北巡,打着视察民行的名义,往昔县而去。 平定了北疆之后,朝廷的心腹大患已除,皇帝现在志得意满,一心想要名留青史。 然后路上的官员投其所好,不停献上各种新奇玩物,其中大部分都是昔县所产,有一座一人高的琉璃宝塔,更是让皇帝爱不释手,为昔县精湛的工艺啧啧称奇。 为了赏玩这些宝物,皇帝在路上耽搁了许久,等走到昔县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因为北地的天气非常冷,所以他们不得不加快了进程,赶在天黑前来到了昔县郡主府。 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郡主,而是定北王。 面对皇帝的时候,定北王缓缓摘下了他的面具。 皇帝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失声惊呼:“十七郎,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亡故了吗!” 俊美的定北王面色十分平淡,缓缓的回答:“陛下,你认错人了。” 结果当天晚上皇帝便发起了烧,梦见已经被埋到坟墓里的皇十七子钻出地面向他索命,跟他长相神似的定北王冷冷的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银枪。 皇帝大叫一声气若游丝从梦中惊醒,他烧的十分厉害,因此不得不叫来了贴身太监老王:“快点叫御医!” 然而他没有等来御医,等来的却是一身端肃华服的定北王。 “不要过来!叫他不要过来!”皇帝吓得连连大叫,在床榻上不停往后缩,却无处可躲。 定北王停在了他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两眼,然后古井无波的说:“你还记得二十五年前掖庭宫那个洒扫宫女吗?你强占了她,还不给她份位,导致她难产而亡,她的孩子像狗一样生活在宫里,不,比狗都不如,像老鼠一样,只能吃别人扔掉的腐烂食物,喝臭水沟里的水!” 皇帝被他身上森寒的气势吓住,一动也不敢动,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难以置信的问:“十七郎,我并没有亏待于你!没人告诉我你幼年过得如此不堪!” 定北王淡淡的说:“你当然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拜了你身边的大内总管当义父,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现在你眼前——否则你发现八岁的他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彬彬有礼衣裳整洁?他之前可是连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皇帝哑口无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定北王,眼睛之中的惊恐渐渐褪去,去而代之 的是痛苦:“所以你才要化身定北王,向我索命?!!” 仪容清贵高华的定北王笑了笑,笑得像云那么清:“你太高看自己了,你配吗?我现在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你对我来说,跟路边的草木也差不多。” 看到定北王漠然的站起来,皇帝惶急的大叫:“我可以补偿你——” 俊美英伟的定北王垂眸看着他,冷然的说:“补偿我?八岁半我被一个小内侍推进冰封的湖里时,你为什么不过问?九岁的元宵夜,有人闯进我的寝殿,险些用枕头捂死我,你一点都不知道?十岁的时候,三皇子养的狼犬几乎将我的脖子咬断,你怎么连管都没管?可能你从心底里是厌烦我的吧,可惜我没有如你的意自生自灭,反而熬到了就藩。不过你的好儿子们可没有因为我来到一个偏远小县,就此放过我,这几年,我几乎每个月都会遇到一次刺杀,他们不烦我都烦了,所以我干脆假死脱身如了他们的意——从此海阔天空,你们能奈我何?” 125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定北王从皇帝的行辕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在星光稀疏的夜空下,他走进了裴卿的房间。 裴卿手里拿着一本话本,正在等他。 “十七郎?”她轻轻淡淡的问。 定北王弯起鹰隼般漂亮的双眼,微笑着应了一声:“啊。” 啪嗒,裴卿把手里的话本重重拍在桌上。 “如果不是高太监托人给我送信,说皇帝身边的公公听到了你和皇帝的对话,我还真不知道你还藏着一个马甲!”裴卿吹胡子瞪眼,在他靠过来时用手推他,“你个骗子,别碰我!” 定北王轻轻松松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的说:“等一下,去床上打。” 裴卿:…… 床帐摇动,地面上衣物散乱,一只玉白小手探出了床帐之外,紧跟着就被另一只大手抓了回去。 许久之后,夫妻二人紧紧偎依在一起,这才有功夫说悄悄话。 “闹了半天,你原来是已故的瑞王爷,”裴卿全身无力的说,“你什么都不说,看着我种种做派,是何居心?” “抱歉,当时发现你壳子里面换了另一个人,我只想警惕堤防,顺便看看你要做什么,”李逸温柔的用指尖抚平她的眉梢,“后来种种阴差阳错,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就变成了完全无法开口。” 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另一个身份再娶她一次。 虽然最终结果是他强求来的,但目前看起来似乎还不坏? “那你现在就能开口了?”裴卿用额头撞他的肩膀,“混蛋!” 这似乎是按下了某个开关,隐蔽的纱帐里面,人影再度摇曳,这一次玉白的小手连伸都伸不出来了。 裴卿筋疲力尽的沉沉睡去,李逸安静的搂着她,俊逸华贵的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 等到第二天起来之后,裴卿才想起来问他一件事。 “所以黄十七这个名字不是指的黄豪商家里的第十七个孩子,而是指的皇家十七郎?”她别有深意的问。 李逸一边给她端茶递水,一边回答:“是这个意思。义父临终前将他手里的关系网全部交给了我,其中就有这个南方的商队,所以离开京城之后,我经常会假扮另一个身份四处行商,为自己的理想积攒资源。” 裴卿哼了一声,娇娇软软的说:“你的理想?你的理想不就是建功立业。” 定北王纠正她:“错了两个字,是成家立业。” “……”裴卿不知怎的红了脸,有一会儿没说话。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我买进来占住这个王妃的位置?”想起原主的遭遇,她不由一阵唏嘘,“破落王府的王妃居然还得自己种菜,你为啥要伪装成这样?” 李逸急忙告饶:“当时皇宫里面非要给我赐婚,指派的却是三皇子那边的女子,甚至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三皇子的孩子,我那时候势单力薄别无他法,只能抢先娶妻,至于吃糠咽菜这种事,我也没有能够避免,当时全力铺开商路,府里面真的没有多余的钱,我和大家一样都是吃着野菜喝着清水过日子,并没有故意要亏待谁。” 裴卿看他看了好久,最后悠悠的说:“如果我和原主互换了身子,那么她在我那个世界应该比现在好不少——至少她能吃得上大鱼大肉。” 这两句话点燃了李逸好奇心,他讶然问道:“你在天庭的时候到底什么身份?” 裴卿怡然自得的看了他一眼:“白富美。” 希望原主去了她的世界之后,能够过得好一点,因为她现在在这边过得挺不错的。 * 昔县集团扩张的非常快,独有的钢筋水泥和棉花产业,让裴卿轻轻松松的打开了南下的市场,大河以北所有的县都参加到棉花行业协会之后,大河以南的地区也在望风而降。 为了能够引入神奇的仙术水泥和保暖的棉花,南方的商人联合起来,尊裴卿为丝织品行业的行首,甚至为此主动贬低绸缎的地位,以半价为代价,和北方交换绸缎兑换棉花的资源。 不仅如此,这个棉花行业协会还吸纳了南方几乎所有的乡绅地主,他们之中不乏朝中有人,家里人才辈出的。 所以到了第三年的时候,裴卿手底下的商队已经将南北商路全数打通,并且开始渗入沿海码头。 就在这个时候,大病初愈的太上皇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将三皇子抄家拿问,太子为此幸灾乐祸了一个月,在一个月之后被废,并遭到圈禁。 除了这两个倒霉孩子,其他所有在幼年时欺负过十七皇子的人全都受到了惩罚,被夺走亲王称号的达到了十个人。 但这些都跟北方的定北王和郡主娘娘没什么关系。 定北王准备再度出征了,这次他准备将所有的北地全部占领,一直打到北堤最尽头的山脉底下。 因为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以及超乎当时的科技,定北王出征的时候,带了许多这个世界的人无法理解的武器,一路上捷报频传,不仅收了微子遗族,一直打到了东海岸边,甚至将整片草原纳入自己的范围,把所有北蛮王的残余势力一扫而空。 凯旋之日,定北王公然称帝,把国都定在了昔县,皇后自然是原配裴卿。 消息传来,朝廷里面的皇帝又悲又怒,他咆哮着召集了朝臣想要攻打昔县,结果所有朝臣苦苦劝说他,让他不要冲动。 皇帝几经犹豫,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定北王的人马已经包围了京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皇帝在宫里大发雷霆,吓得周围的内侍和宫女全都缩着脖子,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一向爱财如命的太后此刻也是六神无主,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放印子钱而已,结果却资助了敌手,现在对方如此逼宫,自己还能善了吗? 这天晚上,一场大火席卷了整个皇宫,火是从老皇帝宫里燃起来的,一直烧到了太后的宫里,把整个皇宫烧为平地。 大衍朝的天,变了。 —————— 【正文完结】 126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女儿出生之后,李逸就把皇位让给了裴卿,将她推上了女皇的宝座,自己全心全意当专职爸爸。 他可以说是亲手打出来的天下,却没有坐满三年,似乎权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可以用过即丢的工具。 而裴卿成为女皇的时候,虽然跌碎了所有人的下巴,但因为她太过优秀,她的种种表现又让人觉得“里当如此”。 仿佛本朝就应该有这样一位女性帝王,她给所有人安排了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给遭遗弃的娃娃安排了育婴堂,给没有儿女的老人安排了助老院,给失去了工作能力的人安排了助残院,给所有人安排了医保……她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她做的功德涵盖了方方面面,在她的善行政策出现之前,人们甚至不知道一国之君若是行功德,能够这样多的种类,能够囊括所有类型的人群。 所以,裴卿当女皇,虽然是有点出人意料,但却又众望所归。 也有人猜测,前皇帝陛下之所以让位给皇后,是不是因为他的皇后太过于强势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个畏妻如虎的人? 没有人能证实这个猜测,因为女皇一家三口现在住在城外的庄园里,守备森严外人难进。 这里面地势开阔,也很适合小孩子奔跑嬉戏。 裴卿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之后,回到庄园一眼就看见骑在马上的一大一小。 “她才一岁!”她瞪着坐在马背上,宛如天神般俊美的专职爸爸,脸上充满了不赞同。 李逸抱着女娃飞身从马上轻飘飘落在地上,走到裴卿跟前献宝似的说:“她一点都不酷,特别强壮!” 裴卿扶住额头,无力的说:“但是她还这么小……就不能等到五六岁了再学骑马?” 李逸安抚的伸出手指抚她的眉梢,笑眯眯的说:“放心吧,有我在呢。” 裴卿抓住他的手指微微的吸了口气,然后果断的说:“既然要找刺激,那咱们就玩个大的,跟我来!” 说着她带着一家三口来到了热气球工坊。 巨大的五彩斑斓的球体,飘在半空之中,让小孩子一见便笑了出来。 李逸抱着女儿仰头看那大气球,喃喃的说:“没想到你连鲲鹏都从天庭里面偷出来了。” “说什么呢?这是咱们自己造的,才不是偷的。”裴卿轻轻的打了他的胳膊一下,而后催促一家三口走进热气球的篮子里。 今天晴空万里,风清云淡,热气球升起来的时候,底下传来了如山般的惊呼,很快便欢声雷动。 “仙女娘娘要去巡游了!” “陛下代天巡狩,真天子也!” “陛下万岁,万万岁!” 热气球飞过的地上,所有的老百姓都跪下磕头欢呼,甚至违反了昔县禁止磕头的规定。 热气球所到之处,人们奔走相告,像是陷入狂欢。 热气球缓缓的使出昔县范围,不紧不慢的向南飘去,下面一望无际的原野,在一家三口眼前展开。 半个时辰之后,小小的女娃睡着了,李逸一手搂着大的一手搂着小的,忽而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风景不好看?”裴卿惊讶的问他。 他凑在她耳边清清楚楚的说:“别的都还好,为什么不在里面安一张床?” 裴卿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什么,你不会是想……” 啊啊啊,好羞耻!才不要野战,野战退散! 李逸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无辜的说:“我说的是小床,孩子睡的小床。” 裴卿:…… 她心头乱乱跳了一阵,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 一阵衣物的悉索声之后,温暖的胸膛靠了过来。 裴卿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李逸已经脱了外袍,手中却空空如也。 她唬的急忙转身:“孩子呢?” 李逸侧过身去,示意她看篮子的地面,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面,裹着他外袍的小女娃睡得正香。 “吓我一大跳!”裴卿松了一口气,难免娇嗔的瞪他。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抚心口,李逸浅笑着问:“吓到了吗?快给夫君摸摸。” 裴卿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自己一根腿儿在被抬高。 “不行,这儿真不行!”她声音又软又急,“等回去,回去我们——” 下一秒,她周身一软,连半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热气球维持在高空三十丈的距离,地面之上田地缓缓后退,偶尔可以见到农夫在田中耕作,越过水泥官道的时候,还能见到牛车上面的乘客跟车夫讨价还价,如此种种,都让热气球吊篮里面的人全身绷紧。 一阵轻柔的风吹来,热气球从水泥关道上方飘走,越来越靠近昔河,昔河刚刚进入第二期工程,在里面做活的人非常多,可以称得上人声鼎沸,热气球经过的时候,引来了一阵又一阵沸反盈天的惊呼。 声音传到吊篮里面,裴卿眼角泪珠似坠非坠,却被修长骨感的手指擦去,整个人绷紧到极致。 李逸动作一顿,无奈的用手指梳理着她的短发:“不要怕成这样,没人会看见的,你现在可是代天巡狩,比所有人都高,他们没可能看穿篮子底部的。” 他越说,她的感知越强烈,最后终于溃不成军,随着河水的哗哗声恍惚了过去。 热气球的最终落地点在州府,原来的那名知府被刚上任的女皇免职了,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曾强。 站在云梯上的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从各个方向拽住吊兰,然后稳稳当当的让它停了下来。 女皇怀里抱着女儿躺在前皇帝陛下的臂弯里,衣衫虽然整齐,但身体却在轻轻发抖。 “有马车吗?”前皇帝陛下问周围的工作人员。 马车立即便被带了过来,于是女皇一家三口进入马车,车帘放下,遮的严严实实,甚至直到这个时候,皇太女殿下都还没有醒,睡得人事不知。 “我以后再也不坐热气球了!”裴卿躺在马车柔软的地垫上,自暴自弃的哼唧。 李逸若有所思:“这玩意儿很不错,改天你我两个单独试试。” 裴卿:…… 她感觉到了他的手指,吓得再度紧绷起来:“你快给我停!” 李逸果然听话的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却如鹰隼般的明亮。 “我觉得你在说反话,”他十分轻柔的呵气成兰的说,“我要验证验证。” 127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红薯,红薯,从天庭里来的红薯,又香又甜又软——” “炸土豆,不脆不要钱——” “煮玉米,谁要新鲜的煮玉米?煮玉米嘞——” …… 这是一个人群来往摩肩接踵、间或掺杂着其他头发颜色的异族人、店铺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的昔县。 路面宽敞整洁,路边有暗渠下水道,每条街上都有两个公共厕所,还设里有免费开水点。 路上的行人穿着青色布料的棉布衣服,肩上或者挎着包裹或者带着褡裢,或者牵牛带马,或者徐徐而行,在,整洁敞亮仿若天宫般的新昔县来来往往。 除了来自南北东西的各种货品,整个昔县里面现拥有二十条商业街,其中有八条都是纯粹的小吃街,凡是通过码头来到这片地方的人,无不慕名前往品尝各式美食,然后再买买买。 作为史上面积最小的国都,昔县城墙更像是一个地标,而不是一处保护罩,城墙上面到处都是游人和摊贩,城墙下面则是一溜的路边摊。 城外的大片原野现在正在开发,原先种满莲花的地方,现在盖起了一座座七八层高的水泥楼,裴设计师犹自不满,甚至提出三年之内盖一座高达二十层楼的水泥楼的设想。 现在整个国度的土地全都被女皇陛下一个人租了下来,而后以她的个人名义再次出租出去,租给专门从事种植的农户,原紧盯着土地不放的地主全都将自己的资产,投到了新兴商业里,某些身在外地的土地主,甚至为了搬进昔县五环之内,甚至直接将土地出售给女皇,得到丰厚的拆迁款后喜滋滋的定居昔县。 还不到两年的功夫,天下道有三成的土地已经从猪变成了卖,鲸吞蚕食般的归拢到女皇陛下一人手里。 女皇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甚至就连朝政运作也和前朝一模一样,所以这给了整个满朝文武极大的信心——不过是一个被前皇帝陛下极度宠爱的女人而已,能登机全都是因为她丈夫手里那庞大的兵马罢了。 女皇本人并不在意底下人怎么看她,照样每天开拓各种新生意,只是隔三差五会抽冷子审计而已。 现在朝廷中的政事明面上依然还留在旧势力手里,但实际上,以土地为基础,一层层向上,全天下的向心力正在悄然改变——举个例子,收地租的女皇仆人,得到的拥戴简直堪比县太爷。 某些偶然遭遇灾祸颗粒无收的人家,求告无门的时候,是女皇派仆人前来宣布本年度免收租,甚至还会给予灾难补贴——比父母官雷厉风行多了,所以谁的威信大,一目了然。 因为朝廷里面各项条理都没有改动,甚至就连科举也像以前一样正常举行,于是所有的士大夫阶层都被麻痹了。 直到第三年的时候,女皇陛下突然宣布改革科举,并明确规定数学分数低于九十分的人,不得参加公务,以免给她的集团带来亏本。 新的科举制度在上层士大夫之中掀起渲染大波,原先的沾沾自喜变成了暴跳如雷,苦读十年儒学的人全都傻眼了,为此撞墙的不在少数。 针对这个激烈的科举措施,朝廷里面有一半的官员开始称病不上朝。 这个时候女皇陛下早年在昔县普及文化知识的效果就显露出来了——她的贴身侍女、各个女管事、甚至就连刚从高中毕业的女学生,都被迅速安插到朝廷各个部门,顶替了那些只吃饭不干活的病鬼。 一夕之间,六部全都被架空,宰相变成了摆设,旧有的士大夫皆皇皇不可终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对抗的力量。 他们要是拒绝上班工作,那有的是人顶替他们,女皇陛下手底下绝不缺乏人才。 跟士大夫们的悲愤不同,万民对于科考新制度十分称颂,这意味着人人都有机会为女皇陛下当仆人。 等到主要的岗位上都变成自己人之后,女皇陛下终于对旧有的士大夫们露出了獠牙,雷厉风行的将所有行事不端,狗仗人势,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全都一窝端了,把他们手里的土地全都没收,甚至这件事过后,整个天下的土地面积在书面上的数量竟然增加了三分之一! 新的科举制度摧枯拉朽的扫荡了过去的世家,在强有力的兵马支持和人民的万众一心之下,封建士大夫们灰溜溜的退出了舞台,不得不接受了新的科举制度,甚至开始忍气吞声地想要融入新制。 “听说了吗,我们的女宰相今年才十五岁?!” “你没听错,人家十岁的时候就进入审计了,是不折不扣的神童。” “就是说只要是神童,男女无所谓了?” “女皇陛下全都以女子为尊,你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那太好了,我家里刚好有两个女儿!” “就你家有吗?我家也有一个!” “呜呜呜,你们别说了,我家一个都没有!” …… 除了神奇的土豆玉米红薯之外,昔县那片被天神保佑的土地上还在不断涌现新的农作物。 比如说能够喷出保护罩,将人保护起来的泡泡菇,它可以保护老弱妇女不受强力歹人的侵害。 还有能够飞翔高空、最多可以搭载十名乘客的大鹏。 以及奔驰在陆地上瞬息之间千万里的铁牛。 …… 新事物每天都在层出不穷的出现。 新的客商每天都在从世界各地赶来。 新的朝策每天都在有条不紊的落实。 新的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诞生。 “我以为昨天过得已经够好的了,没想到今天过得比昨天还滋润!”已经胖了三圈的阿杏老气横秋的对身边正在撸串的小孙说,“你留着点肚子,听说咱们的陛下从修真界交易了一种名叫灵兽的东西,你不想吃烤灵兽肉吗?” 小孙倒是没发胖,但是也完全没有了形象,跟朋友逛街就像是饿了三天跟饿鬼一样,见到什么新奇吃头都要尝一尝。 “是!听说那可是仙界来的好东西!我就是撑死,死之前也要吃一口!” 128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得知自己被赐婚给定北王的消息,裴卿的震惊愤怒不亚于在现代时刚刚奋斗到二十亿的身价,却突然发现自己穿到了古代,原先的优势全数付诸东流不算,现在还要再一次的白手起家。 她心里认定这个定北王图谋不轨,甚至准备在婚礼上用弓箭手将他乱箭穿心…… 结果,带着青铜面具的定北王迅捷勇猛的出现在她面前,用属于李逸的声音说:“是我。” 那一瞬间,裴卿觉得自己理应是惊怒交加的。 但实际上,当李逸紧紧的抱住她,穿过四周密布的弓箭手之间,狂野而略带疯狂的将她带到马上的时候……她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弓箭手紧紧的包围着他们,但李逸在马上淡然的搂着她,从容的离开了昔县,速度快到裴卿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方人马一走一追已经离开昔县十几里。 “送嫁的队伍如果能够跟到百里之外,那你就尽管让他们跟着,”青铜面具之下,李逸双眼幽深,声音暗哑而雄浑,“定北王府一定倾力款待。” 裴卿这才猛然惊醒,难以置信的问:“你真的要娶我?!” 定北王低下头,坚毅而勇猛的说:“愿以天下为聘,求娶阿卿为妻!” 裴卿坐在颠簸的马背上与他对视片刻,忽而平静的说了一句:“记住你的承诺。” 而后他走到队伍最后方,停了昔县所有人的脚步。 “本王妃决定嫁给定北王,昔县全体子民与我共同庆祝放假三天,郡主府摆开流水席,全县人每人发五十文,以后,定北王是我的了。” 她这番话说完,所有追过来的全脸兵和女弓箭手女侍卫们全都震惊了,但他们全都无条件服从了她的话,遵照她的命令回去了。 眼看自己的子民们走远,裴卿缓缓转身,然后迅速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定北王带的迎亲队伍来去如风,以冲锋陷阵的速度带回了他们的王妃。 新婚之夜,李逸摘下面具的五官那一刻,当裴卿看清楚他那独一无二的清俊五官的时候,即便一向娇美优雅如她,也忍不住爆了粗口:“狗男人,你是真的狗啊!” 难怪黄公子给她的感觉那样古怪而神秘。 难怪黄公子要想尽一切办法遮住鼻子以上的上半张脸。 难怪黄公子始终是坐姿,从来没有站起来过,而且用宽袍大袖彻底遮蔽身材……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狗?!”她难以置信的指着正在向她靠近的李逸,“拿我当傻子耍着玩儿是吧?!” 她咬了他一口,狠狠的一口。 然后她宣布:“这婚我不结了,我不要跟骗子成婚!” “就怕你这样,所以我才迟迟不敢说出真相。”李逸牢牢的圈住了她,垂眸凝视她的双眼,“野得跟猫一样,告诉你实话是怕你拿爪子挠我……” “我从不挠人,”裴卿冷哼一声,胳膊不得自由,索性直接上嘴,“咬洗你!” 她还没松嘴,便觉得天旋地转,紧跟着场景刷的一下后退,眨眼之间便入了床帐。 只听李逸轻柔而果决得说:“咬,随便咬,哪都给你咬,看上哪块肉你就随意。” 下一秒刷拉一声,布帛斯裂声之后,地上多了裴卿的外袍和小衣,床帐则密密实实的垂了下来,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裴卿朦朦胧胧的醒了,盯着头顶的黑暗发了会儿呆。 “做梦了吗?还是又蹬了被?”温柔低沉,如同大提琴般悦耳的男子嗓音离得极近,同时一只铁臂伸过来,给她盖好了被子。 裴卿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她清了清嗓子,软绵绵的低声回答:“梦到洞房那天晚上了。” 耳畔传来气音的笑声。 李逸隐含笑意的问:“那么王妃,我这男宠伺候的可还行?” 裴卿没有说话,成亲第八年,这天晚上突然好像又有了点新婚燕尔的感脚。 怎么回事? “说起来我自打当上女皇之后,还没有遴选过后宫,”她在黑暗中喃喃的说,“只有一个男宠,是不是有点低调?不太合乎女皇身份啊。别说面首三千了,就宠妃都没一个,守着一个正宫好亏好亏。” 她的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独属于黄公子的清雅腹语声:“陛下错了,哪里是一个?明明是四个嘛。” 裴卿顿时感觉汗毛上起了一层静电。 “我警告你,不要破坏黄公子的纸片人感觉!”她用手推李逸,“我只想把仙气飘飘的他留在心底里。” 她的对抗起了反效果,李逸手指的动作幅度逐渐加大,独属于黄公子的腹语还在优雅的继续:“原来陛下竟是如此念旧情的人,某思念陛下如旱田求甘霖,还望陛下垂怜……” 裴卿被弄得手忙脚乱,无语又好笑。 “不许用黄公子的声音说这样的话!”她面红耳热的往旁边挪,“你给我留点幻想不行?” 下一瞬,黄公子的声音消失了,一道雄浑而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微微的喘,占据了裴卿所有的感官。 “什么黄公子?末将周某人前来救援昔县,那位黄公子却是哪位?”极富男子气概的嗓音攻城略地,冲击着裴卿的耳膜,让她惊慌到躲无可躲。 “不许再演我,李逸!”她又羞又恼的命令,“用你自己的声音说话!” 李逸那动听如大提琴般的嗓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陛下不是嫌弃男宠太少?我一人能当四人用,陛下难道不满意?” 裴卿无语问苍天,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不是这样的…… “李逸,你变了,”她在他强硬的挤过来的时候,幽幽的说,“你变得好骚!” 李逸双手掌心和她相合,两双手紧紧交握,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床帐之内的声调却因此变得更加不可描述。 许久之后,他才极度畅快的说了一句:“其实在我扮演黄公子的时候就想这么弄啊!可惜,那时候我得端着,嗯……憋着。现在就很好了,我可以想怎么就……” 129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对现在天下的子民们来说,每到阴天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场狂欢。 从天庭降落下来的蜃兽喷吐出可以接收信号的云彩,云彩将会成为一面遮盖整个城市的幕布,巨大的光影出现在城市上空,上面的人物和景色纤毫必现,除了时事要闻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娱乐节目,在天空中上演一幕幕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仰头望天。 所以现在你问昔县什么卖的最火? 那自然就是折叠压缩睡袋了。 天空之上一出现信号,只要是手上没有工作的人,就会把睡袋一盏往上一躺,高高兴兴的开始看“天视”。 伴随着神奇的天空,电视出现的是一个个来自域外的智慧生命,有的人头马身,有的浑身冒火,有的形如闪电…… 他们都会从一个名为万界交易平台之门的巨大圆台上走出来,每个人支付一千两白银为代价,就可以在这个地方旅游三天。 单单是旅游收益这一项,就为女皇陛下带来了一亿两银子的收入。 女皇陛下的国土广袤而神秘,吸引着万界来客,出产的所有农产品和手工艺品在万界平台上都供不应求。 从药草到动植物、从奶制品到豆制品,女皇陛下依靠本土特色农产品和商品,在万界交易平台上创下赫赫威名,以至于现在各个位面都知道有一个名为女皇的大商人,能够出产各种夺人眼球的产品。 “我们要充分细分市场,抓住市场空隙,”女皇陛下给自己的销售营销大臣讲课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务必要做到别人没有的,我们这里有!适当的跟万界平台规避竞争是很有必要的,我们才刚起步,不能做无差异化的市场,必须懂得见微知著,以小博大!” 在她循循善诱的启发之下,昔县产品创新中心结合目前已有的万件商品,推出了带有女子皇朝文化的特殊产品,专门出售给万界雌性。 比如,只有巴掌大小的随身男友,提供叫醒和哄睡服务,还能帮你拿饼干,替你把肩上打结的发丝慢慢捋顺。 再比如,折叠起来只有板凳大小展开之后,却能达到一人高两人宽那么大的便携式蜗牛房,一经推出就受到万界旅行者的青睐,最优秀的设计在于,它是一次性的,你不用在乎会不会毁坏他,或者弄脏它,用完即丢。 当然还有这里出产的各式各样的方便食品——无论是清蒸灵兽肉还是炭烤火鸡,只要打开包装,立刻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食品。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方便食品很快成为营收大户,昔县创新中心甚至为此不得不专门分支出来一个机构,时刻注意市场对这方面的需求,然后迅速推出新的方便食品。 阿杏和小孙一人兜里揣着一个随身男友,一人手上端着一罐即食佛跳墙,舒舒服服的坐在鲲鹏的背上,顺着气流向南而去。 “陛下她可真是太会享受了”,小孙给同伴感慨着说,“居然做出来能够漂浮在天上的仙宫,她的夫君不得爽死?” 两个大龄剩女说话百无禁忌,说到某些话题还会对视而笑,尤其在四下无人的鲲鹏背上,更是什么刺激的话题都敢说。 “死倒不至于,”阿杏若有所思的接口,“根据老陈偶尔跟我八卦的消息,皇夫陛下其实十分痴缠咱们女皇陛下,似乎有点房事不顺呢。” 说完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嘿嘿嘿了一阵。 “咱们女皇陛下虽然看起来是个水一样娇滴滴的人儿,但就是有本事把英雄盖世的前皇帝陛下治的服服帖帖。” “不过也只有皇夫陛下能够配得上咱们的女皇陛下了,英雄配美人,自古皆是!” 说话之间,两人突然见到一道彩光自鲲鹏附近掠过,光线上面似乎站着一个人。 下一瞬,遁走的光线转瞬出现在鲲鹏背上,一个身背长剑,气质硬朗却不失阳光的男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两位姐姐好,请问两位是本地人吗?”一开口就是正宗的小奶狗。 阿杏没说话,小孙却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谁?莫非你是神仙?” “贫道是刚从万界标一平台出口新晋打通的修真界过来的,贫道名号凌霜子,”背着常见的小奶狗说话间便取出两枚玉珠分别递给二人,“贫道想在这个世间逛逛,正好缺少一位向导,二位姐姐为我引路可好?” 阿杏看看小孙,小孙看看阿杏。 “不是我的菜。”阿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端着自己那一罐佛跳墙背过了身去。 小孙眼中光彩闪动,看着眼前的小奶狗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她把手中的计时佛跳墙往对方手里一塞,而后接过了那两枚玉珠:“行啊,我来给你当向导。” 鲲鹏飞到南都高高的平台附近,卸下来一男一女,然后上面就只剩下阿杏一个人。 阿杏把吃空了的罐子扔到垃圾桶里,看着垃圾桶光芒一闪,里面瞬间变得光洁,脸上露出了一点愁容。 “说好了大家一起相伴到老,你怎么先脱单了呢?”她没什么精神的,从鲲鹏上往下俯视地面的风景,脸上渐渐放空。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腕上的手镯突然轻轻的叮了一声,而后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杏,我是老陈,你在哪儿?主上赏赐了我新的菜肴,请你一起吃啊?” 本来渐渐枯萎的阿杏,听到这句话脸上又有了光彩,她轻轻用脚点了点鲲鹏脑袋附近的装置,兴奋雀跃的说:“正愁下顿饭没着落呢,等着我,不到半个时辰一定到饭桌旁!” 巨大的鲲鹏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所到之处,会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身影,这种域外飞空兽刚出现的时候常常会引起地面上的人惊慌失措,然而现在在地面上的人该干嘛干嘛,甚至都懒得再看一眼。 鲲鹏飞回了昔县高空平台,阿杏快乐地向新的美食投奔而去。 130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女皇登基第十年,原大衍朝京城迎来了新的变化,而这个时候依然还居住在这座古老城市里的人口,已不足三分之一。 穿过已经失去大门的皇宫城门洞,裴卿和李逸策马越过天街,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中,往已经烧毁的皇宫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两人在一座狭小阴暗的建筑群之前停下,而后双双翻身下马。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李逸示意裴卿看某个偏僻的小屋子,“据把我养到三岁的大娘大婶们说,我的生母乃是官宦之女,家里犯了事才被抄没到掖庭宫为奴。” 两个人的脚步缓慢,四周低矮的屋檐却如同一个个张开大口的怪兽,似乎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这里也有被火烧灼的痕迹,那场蔓延整个皇宫的大火并没有因为这地方的破败而放过这里。 “三岁的时候我实在饿的受不了,从这里逃出去找吃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李逸带裴卿走出门外重新上马,“现在我们去看看我八岁之前住的地方吧?” 他们来往的路面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上面铺了整齐的大青石,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响声,显得分外的幽静。 “这个地方就是御花园入口了,这里奇迹般的没有遭受大火。里面有假山,有亭台楼阁,值守的内侍却不多,我八岁以前就是在这里东躲西藏、为了生计绞尽脑汁的。” 李逸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但他的音调却让裴卿心里微微一抽。 她仰头看了他一眼,被他轻轻的拉住了手。 御花园非常大,里面种植着装饰性的果树,他们走到一棵李子树下的时候,梨子刚刚挂果。 “我最喜欢这里的秋天,”李逸摘下一颗梨递给身边的人,“可以吃的东西很多,天气却又不太冷,可以说是非常舒服的。” 裴卿拿到果子之后想也不想便咬了一口,而后皱了眉:“这怎么没有味道?” 御花园里的梨树外形非常漂亮,结出来的果实是葫芦状的,看着很可爱,但实际上吃到嘴里却并不太美妙。 李逸接过她吃剩下的果子,三口两口吞到肚子里,浅浅的笑着说:“至少这玩意儿不苦。” 因为缺乏打理,荒芜的御花园里杂草丛生,看上去就像聊斋里面的场景。 两个人手拉手走过一座假山的时候,李逸把其中一个洞穴指给裴卿看:“这是我夏天睡觉的寝殿。” 裴卿注意到那个洞穴里面黑黝黝的,洞口只有一只猫的大小,真是难以想象李逸小时候是怎么钻进去的。 “这座假山的石料很特别,夏天不受蚊虫侵害,只要进去之后,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舒坦吧?”李逸用胳膊肘碰碰身边人的胳膊,在她几乎要拔不出来的视线下,带着他离开了假山附近。 “你看那边的湖水旁边有一座暖阁,冬天的时候我就会钻到里面,里面虽然没有生着火,但却不会冷到结冰,是不是挺神奇的?”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踏入了暖阁的台阶,暖阁里面只有实木制作的桌椅,并没有床榻。 在裴卿四下寻找李逸可能藏过的地方时,李逸笑着说:“我怎么可能躺在椅子上睡觉呢,我都是爬到房梁上去睡的,进来打扫的小太监都找不到。” 裴卿直到这时才若有所思的评价了一句:“没想到你的好身手从小时候就有了。” 两个人在暖格里站了片刻,看着破败的湖面上开的如火如荼的荷花,沉默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还是裴卿最先打破寂静,她微微吸了口气,而后凑到他的耳边问:“那么,你抓老鼠的地方在哪里?” 李逸偏过头瞅着她,鹰隼般漂亮的眸子里燃烧着奇异的火焰:“你真的要看?” 裴卿摇了摇他布满疤痕的大手:“带我去。” 于是两人走到了御花园的入口处,这里有小内侍们居住的屋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这个小厨房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好让他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不缺吃喝。 “这里面无时无刻都有人,所以我从来没有进去过,”李逸指着小厨房告诉裴卿,“但是它的墙角有老鼠洞,老鼠经常进去,我就在夜里守着洞口,悄悄的抓老鼠。” 说完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紧紧的握住,身边的人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有个老太监看见了,丢给我一块打火石,悄声告诉我不能吃生肉,由那天起我才吃上了烤肉。”李逸满怀感慨的说着,“所以我真的挺命硬的,自己都觉得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裴卿转过身,一把搂住了他,抱的死紧。 李逸讶然的垂眸问:“怎么这就心疼了?” 裴卿用脑袋拱拱他的前襟,没有说话。 “有一个冬天我实在是太饿了,到处都没有吃的,连老鼠都不出来,我靠在小厨房外面的树底下,心里头不停的祈祷……”李逸温柔的用大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祈祷天上能有一位仙女姐姐下凡来救我,给我穿上暖和的衣服,带我去吃饱饭……” 他的前襟一热,裴卿流下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四周风声萧瑟,但是在这一刻,李逸知道自己的心是暖的。 他低头凑近她的耳廓,声音淡雅的说:“现在看来我的祈祷有效了,我果然等到了我的仙女姐姐!” ……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一身整洁的离开御花园附近,前往他曾经在皇宫中住过的地方。 皇宫里面的建筑物现在只是一堆被烧黑的废料,偶尔有几只乌鸦落在上面,时不时呱呱叫一声。 “八岁那年,大内总管发现了我,他认为我奇货可居,于是开始调查我的身世,调查清楚之后,便问我要不要当他的义子,他可以教给我绝世的武功,更可以让我吃饱穿暖。” “我当时很天真,马上就同意了,在那之后,我便从一个野孩子变成了十七皇子。” “然后在那一年,遭遇了第一场暗杀。” 131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我的所有兄长都憎恶我,没有一个人希望看到我出现,”李逸握着妻子温暖的手指,环视四周的废墟,“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我置于死地。” 裴卿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沉默的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胳膊。 “因为我是所有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按照老皇帝的脾气,他们认为我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一个。” 李逸收回视线,低头凝视自己费尽心机强求回来的妻,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神却已经柔和下来。 “可是我并不想要什么皇位,”他伸出手指,慢慢的抚过她的眉,“我只想要一个能够关心我,爱护我,吃饱穿暖的家啊!” 他的话说到这里,只能暂时停下来,因为裴卿悄悄的哭了。 李逸十分诧异,着迷的用手指接住那一滴晶莹的水珠:“我以为你从不会哭的——你心狠起来的时候,真的像九天之上的玄女。” 裴卿泪汪汪的眨了眨眼睛,眼尾泪珠似落非落:“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魔鬼!” 李逸紧紧抱住她,慢慢的往下接着说:“他们轮番派人在老皇帝面前诋毁我,使出各种手段想要暗害我,如果不是我的义父,我恐怕活不到成年。不过即便是义父他老人家,也是有私心的。” 裴卿惊讶的抬起头来:“你那么小就已经晓得利用与反利用?” 李逸被她逗笑了:“要不他图我什么?” 裴卿催促他接着往下说:“那他图你什么?” “义父他老人家也曾是官宦家子弟,祖父更是兵部尚书,后来全家犯事只留下十岁以下的男女娃娃沦落到掖庭宫为奴,他从小就发誓要报仇,将老皇帝一脉赶尽杀绝,他在宫里有了奇遇,学到了绝世武功,也从普通的奴婢升到了太监,一点点靠近了老皇帝,但仍然无法替整个家族复仇——老皇帝的血脉之亲分布在整个天下,他只有一个人,最多能灭掉皇宫里面的直系血脉,皇宫外面的皇家血脉却是万分不及。” 听他说到这里,裴卿桃花眼微微一闪:“说的你好像 不是老皇帝的血脉一样。” 李逸哑然失笑:“义父他也得留下一个皇室血脉当傀儡不是?” 裴卿陷入了沉默。 “在皇宫里面接二连三遭受暗算,义父他老人家发现自己也无法完全护住我,”他淡淡的说,“所以经过他谋划之后,我离开了京城,前往偏僻的昔县就藩,从此海阔天空,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当上个人。” 裴卿默默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决心迂回取中,要为义父全家人平反,更要为他和我一起报仇,最好的方法就是进入军中,但是军中势力盘根错节,岂是我这个母族毫无背景的人能涉足的?” “好在义父还给我留下了他经营多年的人脉,其中就有一支商队,于是我来到三镇之后就开始装病,同时悄悄的凭借,带着商队走南闯北,逐渐经营起一番事业,有了银钱之后,我一点一点的渗入边军之中,同时又延伸出另外一个身份,取名为周仲义,从一个小兵开始,时不时的上阵厮杀,所以在你进入这具身体之前的那几年,我经常不在瑞王府里,不是在扮演黄公子,就是在扮演周小兵。” “有了钱财开路,我的功绩不会被埋没,立下来的功劳立马就会变成实绩,这才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从小兵成为什长,然后是百夫长,然后是偏将……再来救援你的那时候,我已经成为了先锋官。” 说到这里,李逸低头看着妻子的眼神变得幽暗,瞳仁之中像是燃烧者暗火,他充满感慨的说:“如果不是你送来的神功利剑,我可能还要在那个位置上徘徊很长时间,可能最终要用十几年的功夫才能彻底掌控边关,成为边关之主,然后再花十几年问鼎天下。” 裴卿迅速站直了身,桃花眼睁的圆溜溜的:“我就说定北王为什么非我不娶,原来果然是别有用心!” “那当然是了,这么好的妻子,难道我不娶还留给别人?”李逸理所当然的说,“说别的都是虚的,只有抱在自家怀里才是实的!” 气得裴卿轻轻打了他一下:“怎么这么霸道?!” 李逸顺势低头,轻轻咬了她唇。 “不许亲!你这个别有用心的骗子!”裴卿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住他的嘴巴,“拿我当工具人一样骗来骗去,这笔账永远算不清的!” 李逸声音模糊的无奈道:“全天下和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这样都算不清?” 裴卿拿走手指,理直气壮的揪着他的前襟说:“这账要算到下辈子,你接着还去吧。” 说完之后,她自己倒先笑了。 “这可是你说的,”李逸深深的望着她,“来世之约,一言为定!” 裴卿笑着笑着却又叹了口气。 人怎么可能有来世呢? 到了来世,他已不是他,她也不是她,又怎么能够继续勾扯? 这只能算是甜言蜜语罢了,做不得真啊。 “从明天开始,这片废墟将被夷为平地,建立一个贯通整个万界的大型商业猫,”裴卿从他怀里伸出胳膊,挥斥方遒的说,“除了那边的御花园之外,全部都被推倒重建,我要建一个像水晶般透明像天空般梦幻,像云彩般艳丽的商业帝国!” 京城居住的市民们正在陆续往外搬,皇宫外面的施工队正在如火如荼的拆迁,围绕着皇宫外面的京城城墙则已经改变为商业猫的大型底座,参加施工的人从一开始的天下子民后来变成各种各样发色和肤色的人,后来更增加为各种类型的人形智慧生物以及非人形智慧生物,现在则陆陆续续有着山一般高大的生物,正要往京城的建设中投奔而来。 这是裴卿白手起家建造的商业帝国,承载了她的梦想和无数人的希望,也将数千年来的原有旧势力一扫而空,变成了以新兴阶层为主的橄榄型结构,一幅辉煌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以女子为尊的新的帝国正在逐渐成型。 132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悠悠醒来,不知今夕何夕,然而响亮的闹钟声却提醒她,她该起床了。 “吓!”她猛然坐了起来,迅速环顾四周,而后无语扶额。 “我不是在古代寿终正寝了吗?怎么又穿回来了?!” 没错,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她那雅致简洁的花园小楼,而是一个一看就很简陋、月租不会超过一千的极品出租房里。 裴卿抓过手机看了看:“怎么回事?居然距离我穿到古代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古代那个裴卿就在现代呆了一个月就交代了?我的小别墅呢?我的大平层呢?我那上千万的存款呢?!” 她难以置信的打开手机查看自己的所有账目,而后险些摔了手机。 “欠款一个亿?!”她愕然的瞪大眼睛,“那个古代的裴卿就给我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在穿过来之前,她凭借万界交易系统已经赚到了人生的第一个一千万,还拥有了小别墅和大平层以及一台迈巴赫。 现在…… “没了,全没了!”裴卿反反复复查看自己的手机,越看越说不出来话。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砸门声。 “欠债还钱,快点开门,不开门我就踹了!”门外传来粗鲁的男子声音,而且听声音不止一个。 裴卿再度翻看手机,才发现他们是债主派来的,手机备忘录里都写着呢“每日一催债”。 “这不是催债,这是催命……”她迅速穿好衣裳,不可思议的说,“古代那位,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离开人世的吧?” 她在床边看到一个空了的药瓶,药瓶里是某种足量会致命的药物,看来这就是那个古代灵魂选择的终结方式了。 然而,对于裴卿来说,外面那些人连臭虫都算不上。 她打了个电话:“妖妖灵吗?我要报警。” * 一个小时后,裴卿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出现在傲世大楼的大堂里。 “我是桃木的裴总,我要见你们杨总。”她对大堂小妹吩咐道,“我有特别接见资格。” 小妹通报之后,不过五分钟,杨总的秘书亲自从电梯里出来接裴卿。 半个小时后,裴卿在闺蜜小杨的办公室里吃了一顿饱饭,而后长舒一口气说:“事情就是这样,我被鬼附身了,附身我的那玩意花光了我所有的财产,还替我欠债一亿。” 小杨同情的看着她:“难怪这一个月你人特别奇怪,从来不联络我们不说,还跟圈里有名的大诈骗老周腻乎在一起,我看你不是被鬼附身,是吃错药了吧?” 裴卿迅速改口:“没错,失恋后遗症,我因为失恋吃错药,所以把所有家产败光了,现在我要东山再起,帮姐们一把?” 小杨眼睛一亮:“怎么帮?先说好,我不出资了昂,最近没钱。” 裴卿嘴唇一弯,露出柔美笑容:“金主姐姐太见外啦,怎能让您老人家出钱呢?你帮我引荐一个人就好。” 小杨的未婚夫是顶级豪门容瑞家的跟班,她希望通过这个路子,能见到容瑞家的掌权人,容瑞逸。 * 衣香鬓影的酒会上,身穿高定的小杨带着好姐妹裴卿步入会场,裴卿穿的是租来的影楼款礼服,没办法,都是缺钱闹的,只能租一天99元的那种一字肩短礼服,明天中午前就得还回去。 “容瑞家的人还没来,我们得等一会,你先找东西吃,我找我未婚夫打个招呼哈。”小杨留下一句话,像穿花蝴蝶一样飘走了。 豪门,位高权重而气势凌人,尤其容瑞家,位于金字塔的那个尖角上的最上面一段,在所有的酒会上都是最后到场的一个。 裴卿以前也参加过这样的酒会,因此非常沉得住气,她先取了一些餐点,准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好留出力气攻坚克难。 这个酒会的糕点全都是西式的,她挑挑拣拣选了两块慕斯,端上盘子刚要走,一转身便撞入了一个胸膛。 裴卿:怎么回事?刚才明明附近没有人! 慕斯脱手而出,眼看要毁掉一件奢品西装,下一秒,它们被一个空盘子稳稳的接住,奢华西装的主人完美自救,解决了一场酒会灾难。 “对不住对不住。”裴卿迅速道歉,而后抬起眼睛,想看看这位身手敏捷的绅士是谁。 而后,她的眼神和一双鹰隼般漂亮的眸子对上了。 有足足两秒钟的时间,裴卿头脑一片空白。 她好像在这一秒钟里过完了古代的那一生,看到了寿终正寝之时,李逸含泪握着她的手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儒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恍惚:“没事吧?” 裴卿极力回神,而后嘴唇弯起柔美的弧度:“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 拥有漂亮眼眸的男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这个身高差让他垂眸看来的时候,眼神被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遮蔽,造成了高深莫测的神秘氛围。 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不过倒是把盘子像她递了过来:“还吃吗?” 裴卿又有一秒钟的恍惚,强烈的即视感让她下意识的接过盘子,又忍不住仔细辨认眼前人的五官。 可惜,除了那双眸子,眼前这个人虽然足够俊美,但轮廓和气质却并不是李逸。 “吃。”裴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机械的挖了一口慕斯放入嘴里,随口问道,“味道很不错,你不来一份吗?” 俊逸挺拔的男子看了她一眼,而后捡起另一样点心放入口里,咽下去之后才给她看:“我比较喜欢吃奶油泡芙。” ——又来了,那种古怪的即视感。 裴卿强力按捺自己认亲的意愿,想也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李逸,他不可能认不出自己,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是看陌生人的样子,他绝对不会是李逸。 “奶油泡芙也不错。”裴卿强自镇定的浅浅而笑,端起盘子打算挪到一边去,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发生移情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小杨的声音。 “容总,您怎么在这?我们都在找您——” 133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裴卿桃花眼微微闪动。 “容总?” 眼前这个俊美挺拔的华贵男子,居然是她今晚要见的容瑞逸? 小杨先是喊了这么一声,而后她未婚夫紧跟着开始给这位容总介绍起了裴卿。 “逸哥,这就是我说的那位手里握着一百来个专利的裴卿裴总,你不是觉得那些专利很适合容氏集团新产品线的长度和深度吗?你们两位聊聊?” 说话之间,裴卿已经开始对容瑞逸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营业笑容。 “久仰了容总,你叫我小裴就好,我手机上存着所有专利的备案信息,您加我个微信我们谈谈?”她流畅的说完,却发现容瑞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直接问自己的小弟:“我不是说了不许介绍任何女人给我?” 裴卿脸上娇美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开始mmp。 小杨未婚夫赶紧解释:“逸哥,你别看裴总是个大美女,人家可是实打实白手起家的,不是那种想要上赶着黏住你的花瓶,这都什么年代了,咱可不兴性别歧视哈?” 容瑞逸淡淡的看了一眼裴卿,而后不容置疑的说:“想跟容某人谈生意,裴总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裴卿迅速说道:“那明天中午11点 我在云端五星酒店设宴,不知容总能否赏光?” 容瑞逸俊美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层神秘的面具,他模棱两可的说:“再说。” 而后,也没有加微信,也没有留下任何带给人希望的话语,转身背对着他们便离开了。 “怎么回事?” 小杨气的掐了一把未婚夫,“你不是说那位对我姐们的项目很感兴趣?” 她未婚夫迅速求饶:“我的确给他打了招呼的,我也没想到他见到裴姐本人会变卦啊!" 他们小两口吵成一团,那边的当事人裴卿已经在饭店订好了明天中午的包厢。 她倒是对这位容总没什么特别的恶感,有权有势都这样,她现在有求于人,人家姿态高一点无可厚非,她要是生气就别出来做生意。 “没事没事,明天中午大家一起真正认识一下,到时候再谈事也不晚。”裴卿安抚好两个人,而后嘱咐,“明天中午你们二位一定来啊。” 小杨和未婚夫这才停止吵架,表示一定去给她撑场面。 裴卿为第二天中午的小宴准备了一支红酒一瓶高度白酒,因为怕酒桌上自己会失态,事先就从系统里兑换了价值一百两金子的解酒丹,一种从灵植位面的土著手里制作的神奇食物。 她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饭店,包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因为不确定容瑞逸会不会来,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 然而,她刚点了菜,还没来得及吩咐侍应生上菜的时机,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你俩来的倒是早——”裴卿说着,转过了脸来,而后有一秒钟的错愕。 来的人不是小杨两口子,而是容瑞逸本人。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穿的也很随意,立领休闲衬衫搭配黑色长风衣,让他半点都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历史学教授。 “容总?”裴卿诧异的站起来。 容瑞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眸子像是能够反映水晶灯的宝石,他随口道:“啊。” 这么淡淡的一声,却让裴卿再度心弦颤动了两秒钟。 又来了,这影响商业谈判的即视感! 眼前这人的口吻,在这一瞬间和李逸多么的重合! 裴卿稳了稳心神,而后回以同样清浅的笑容。 “没想到容总肯赏光,”她笑得娇软而俏皮,“还好 我点的是四个人的菜。” 容瑞逸给她拉开椅子,示意她坐,在她坐下后,他则十分自然的在她身旁落了座。 “不是四个人。”他侧头对她淡淡的说,“只有你和我。” 裴卿心头一跳,脑中警铃大作。 她想站起来就走,但看眼前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又不想输了阵仗。 “好的。那……上菜?”裴卿试探 的问。 容瑞逸一手支着侧脸,偏头看着她,口里安逸的回答:“随便。” 裴卿看了看 时间,尴尬的发现还差十五分钟才到11点。 ——这个时间上菜的话,不是宴客是赶客吧? “要不还是先喝点茶?”她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我手里有个茶园,出的茶叶不错,给容总尝尝?” 没想到眼前的俊逸男子却毫不留情的给她拆台而:“你的茶园不是卖掉抵债了?” 裴卿优雅而好不谦逊的说:“没想到我而私事已经众人皆知了?真不好意思。不过茶我还是有一点的,我给容总倒上?” 在她说话之间,容瑞逸单手扶额一直偏头看着她笑,笑得人莫名其妙。 而且火大。 不过裴卿定力卓绝,并没有因此而破功,而是优雅的给两个人倒了茶,而后示意容瑞逸尝尝。 容瑞逸居然真的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而后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了一口。 裴卿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起码在还清一个亿的欠债之前要忍住。 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她当一回茶博士怎么了? “茶果然不错。”容瑞逸放下茶杯,单手支头看着裴卿并点评道,“虽然是外山小种,但却没什么焦味,也算难得。” 裴卿听得桃花眼一闪:她没给他用系统兑换来的灵茶,没想到这个人嘴巴却是刁。 眼下再换上系统灵茶 而话,那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容总慧眼,”裴卿笑嘻嘻的将茶壶推开,“11点了,要不开始上菜吧?” 在推杯换盏之前,是不可能谈成事情的,所以还是赶紧 上正戏。 菜很快上来了,裴卿便拿出酒,问容瑞逸喝哪一种。 容瑞逸终于不支着侧脸了,反而慢慢变得严肃,他那双如同鹰隼般漂亮的眸子凝视着裴卿,口里平板的问:“裴总平时也是这样设宴招待别人的?身边连个挡酒的助理也不带?自己亲身上阵?而且是单独和一个异性在包厢里喝酒?!" 哒,裴卿把酒瓶放下,人也跟着冷了脸色:“容总你什么意思?不觉得管的有点宽?!” 134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容瑞逸没说话,盯着她的目光犹如实质,语气却像是在压抑着情绪:“请给我一个解释。” 裴卿都给他气笑了:“解释就是前一阵我被鬼附身了,把自己的财产败了个干净,而且还倒欠了一大笔债,我没钱请助理挡酒,所以才只能自己亲身上阵,不过……如果不是被敬酒的是容总这样的人,这样的宴席我也根本不会请。我这样解释,容总觉得怎么样?” 容瑞逸没说话,眼神之中却像是渐渐燃烧起火焰:“鬼上身?” 他似乎想探究什么,然而裴卿却已经失去了耐性。 “容总,你如果想跟我谈我手里一百个专利的使用权,那么我给你一分钟表达意见,”她站起身,把外套搭在胳膊上,“如果你想管我的私事,那么我现在就走。想投资我公司的人,不会只有你一个!” 她刚迈开步,就感觉手腕一热,低头再看的时候,就见眼前的男人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阿卿,对不住。”只听容瑞逸以一种堪称呢喃般的语气说,“我不应该试探你,我应该一见面就确认的……” 一道炸雷在裴卿脑海中响了起来。 “李、逸?!”她难以置信的反手抓住对方的衣领,”你,是李逸?” 容瑞逸眉目弯弯:“很显然,又是我。” 裴卿气的给了他一拳:“你居然又演我!咱俩掰了!” 说着,她放开手,抽身便走。 紧跟着便被容瑞逸自身后紧紧抱住。 “别气别气,我这不是不敢确认嘛。”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哄,“知道你是我的那个阿卿,我才敢开口的。” 裴卿没说话,把头偏过一边。 “那个骗走你钱的黑心鬼我已经找人抓住了,证据确凿,钱下午就给你还回来,”容瑞逸,也就是李逸,轻轻的把她扳过来,“那个占据你身体的东西给你祸害走的所有产业,我也给你赎回来了,你的小别墅,你的大平层,下午一并拿给你。” 裴卿面无表情的转过脸,侧头看了他一眼,她看到了一双真挚温暖、洋溢着光芒的眼睛。 “你真是李逸?”她古井无波的问。 过了刚一开始的震撼之后,居然有种“不过如此”的麻木,怎么回事? 李逸对天发誓:“没错,真的是我,我是在三个月前醒来的,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为了容瑞逸,你说巧不巧?” 裴卿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将信将疑的。 “那好,既然这样,你把采用 我那一百个专利的合同签了吧,”她推开他,取出两份文件,“如果你是李逸的话, 一定不介意我赚你的钱。” 李逸眉目弯弯,看也不看的拿起笔:“行,我签,我还带了支票本,要吗?” 裴卿受不了的搓了搓胳膊:“够了,别做多余的事!生活不是霸总小说!” 合同到手,至少两个亿的纯收入是有了,哪怕眼前人不是真的李逸也不要紧了,她这才有闲心坐下,仔细的开始打量他。 “我听说容家一向只跟京城联姻,”她唇角泛起古怪笑意,“李逸,你难道打算让我当外室?” 她笑得很甜,但手已经搭在了沉重的水晶烟缸上,姿态不言而喻。 李逸单手支着面颊,笑吟吟的说:“这还没确认我的真身呢,就已经护食开了?” 水晶烟灰缸被拿了起来,裴卿威胁的看了他一眼。 “家族联姻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李逸根本不在意她的恐吓,直接拿走了她手里的烟灰缸,“如果你能证明你当容太太会给容家带来更多的利益,那么容家就没有人能反对你嫁进来。” 裴卿的回答的推桌而起:“抱歉,我发现你并不是李逸,容瑞逸,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调查的我,居然连李逸的存在都知道,但我告诉你,没有人能高高在上以‘施舍’的语气主宰我的婚姻。我并不想嫁进容家呢。” 说完之后,她拿起身为战利品的合同,以及李逸刚刚签好的支票,潇洒的离开了包厢。 门关上了,桌子边的俊逸男子独自面对着一大桌子菜,脸上却露出神秘笑容。 这个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扩展为畅快的笑声。 “没错,是她!就是她!我的女皇陛下!” * 手上拿到钱之后,裴卿一夜之间便拿回了自己失去的东西。 她强硬的从李逸手上把小别墅和大平层赎买回来,把自己的公司重新架构起来,甚至连被遣散的助理和员工都被重新召集起来。 “裴总,我们想死你啦!”助理小陈一见到她,便泪眼汪汪,“你性情大变的那一阵子,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回来了!” 裴卿气定神闲的回答:“很好,记住你现在的心意,接着给我在公司待下去,现在我们要大干一场。” 把跟容氏的合作交代给副手之后,裴卿就拒绝再和“容瑞逸”见面,她在古代当了好几十年说一不二的女皇,已经养成了雷厉风行的果决性子。 她既然觉得容瑞逸不是真的李逸,那就不会再对他抱有企盼,所以,容瑞逸亲自来到她的公司想要见她的时候,收到的就是闭门羹。 “非常抱歉容总,我们裴总去实验室了。” “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呢。” “对,要不您改天再来?” …… 容瑞逸被一堵高墙挡在了裴卿的身外一万米,甚至连见她一面的机会也失去了。 裴卿既然下定决心把重心投入事业,就不想再受到任何异性的影响,她通过系统继续兑换更多的异界农产品,而后将它们包装为黑科技产品,陆续投入市场,期间申报成功的专利已经从原来的一百增加到了二百,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中。 裴氏公司租的办公室从一层很快变成三层,又变成半座楼,最后不得不租赁了一个高新产业园区的综合体,这才勉强跟得上公司扩张的速度。 迅速解决了欠下的一个亿债务后,裴卿的身价也在以令人瞩目的速度增加着,一个月后,她的身价已经达到十亿,而这个时候,她的公司甚至都没有上市。 “完了,只因为想多试探试探,结果却失去了近身的机会。”李逸站在裴氏总部综合体的建筑外面,仰头看着大楼喃喃自语,“这辈子我还能追到她吗?” 135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容瑞家和京城李家的订婚宴?”裴卿有点惊讶的看着秘书,“特意请我去参加?” 秘书利落的回答:“是的裴总,因为容氏集团和我们公司的合作深度翻倍,所以特意邀请您去参加容瑞家族某个年轻俊彦的订婚宴。” 裴卿久久无语。 “容瑞逸他这是在示威吗?”她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好,这个挑衅我接受了。” 现在她是这个城市商圈里面的新贵,想要和她合作想要投资她的公司的人比比皆是,再也不用去巴结财大气粗的容氏集团。 所以,她对容瑞逸半点不怕,哪怕别人提到他的时候,都是一脸敬畏 的表情,然而 对于她来说,那不过是个长的有点像自己“亡夫”的陌生人而已。 她知道容瑞逸曾在她的办公综合体外面徘徊,不过她也明确安保部门不许放他进来。 ——所以,这就是他草率订婚的原因? “何必呢?”裴卿摇了摇头,迅速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到了赴宴的当天,裴卿穿上最新款高定,带着助理和秘书两个人和一份礼物去了订婚宴。 结果,当她看到订婚双方的正主的时候,却是十分无语的。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对不对?”一道温和优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容瑞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订婚的男方叫容瑞成?女方叫李凝?”裴卿似笑非笑的看向身边俊逸非凡的男子,“我还以为订婚的是容总你本人呢。” 容瑞逸风度翩翩的笑了笑:“叫你失望了不是?订婚的人是我堂弟和他未婚妻。” 但看他的脸色,却是没有半分抱歉。 裴卿淡然的甜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谈不上失望或者不失望。” 容瑞逸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了她一眼 。 订婚宴即将开始,裴卿的位置却被安排到了容瑞逸的身边,也不知道容家的人是怎么想的。 宴席流程有点冗长,她全程没说话,只低头吃东西,古怪的却是身边身价百亿的容氏掌权人容瑞逸,全程用公筷给她心无旁鹭的夹菜,惹的附近的人全都对他们这桌频频侧目。 裴卿把筷子一放:“吃饱了。” 吃周围人的视线都饱了。 容瑞逸却旁若无人的说:“才吃这么点?裴总也学那些小女生减肥?大可不必,我觉得你身材很完美。” 这时候已经有人离场,裴卿也站起身,凑到容瑞逸耳边轻声的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油腻?” 容瑞逸错愕抬头之时,佳人已经微笑着潇洒离去。 “又来一次……?”他哭笑不得的扶住额头,“两辈子都要这样?” 两辈子都注定是自己妻子的人,却一次次不能相认,让人感叹人类的不幸果然是共通的。 裴卿的车子刚要开出停车场,就被门岗拦住了。 “怎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 “因为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容瑞逸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车门外,他伸出邀请的手势。 裴卿的助理和秘书全都担心的看向了她:“裴总?” 裴卿想了想,而后从车上走了下来:“你们就在这等我,我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容瑞逸耐心的等着她,在她走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裴总的警惕性实在太高了,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这样说着,他伸手往某个方向一引,“这边走,,我们去花园里谈。” 裴卿系统在手,自认绝对能够处理任何危险,因此便镇定自若的随着他走向了这片用来宴客的庄园深处。 “这是我名下的园子,”容瑞逸边走边介绍,“采用的是中西合璧的设计,草坪、假山、喷泉上是两种风格的融合。” 裴卿无可无不可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容瑞逸说:“其实堂弟他们打算旅行结婚,但我觉得这是不尊重京城的老牌权贵,因此借出来这座园子给他们办订婚宴,他们明天就会走的 。” 听到这里,裴卿美目之中波光粼粼,软绵绵的支应道:“很不错。但跟我没什么关系呢。” 容瑞逸似乎笑了笑。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的脚步声。 脚下是天然石材的小路,小路两侧种满了奇花异草,随着两人往花园里深入,裴卿那种即视感也越来越重。 “为什么刚才那片空地种的是花草,这片空地上种的却是菜?”她指着一片整齐的绿色植物问,“我没看错吧,小白菜?” 只听容瑞逸悠然的道:“菘菜,不是小白菜。。” 裴卿一愣,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等到两人走到一座假山附近的时候,容瑞逸指着假山上的某个洞穴说:“别看这个窟窿 小,但也有一个孩子喜欢夏天藏在里面纳凉,据说里面没有蚊虫的。” 裴卿听着听着,早先沉淀下去的情绪不由自主又浮了上来。 她本来已经笃定容瑞逸不是李逸,但现在她听到那些独属于李逸个人的小秘密的时候,却一点点的将心里的天平向“容瑞逸就是李逸”这个方向倾斜了下去。。 转过假山之后,一座中式飞檐斗拱的小楼出现在他们面前。 裴卿震惊到说不出来话。 ——眼前这座小楼,跟她穿过去的那座瑞王府后花园小楼一模一样。 “简直是,简直是一比一还原!"她在楼外踟蹰,容瑞逸却推开了楼门,而后问她,”裴总敢不敢随我进去冒险?” 裴卿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而后率先进了楼,所到之处,就连地板上面的缝隙都是那么熟悉。 她迅速来到二楼,看到自己居住过无数日夜的闺房,眼神之中不由得恍惚起来。 “我有一个秘密给你看。”容瑞逸说着,向墙角一指,“那边有个开关,可以直接打开屋顶通往室内的通道,有没有兴趣找一找?” 这样说着,他已经率先走到了那个角落,面带微笑的对裴卿张开了手指。 136 - 娇软王妃和她的冤种王爷 - 芝麻酥 这座小楼给人的感觉越来越熟悉,裴卿下意识的走到那个角落,细细的打量这方面的墙和砖,还有任何一处的细节。 “这不就相当于密室逃脱吗?”她背着手转来转去,在这期间,容瑞逸始终紧紧的盯着她。 “机关不在楼里面。”这事裴卿的最终结论。 容瑞逸抬起手来缓缓鼓掌:“不愧是我的女皇陛下,果然优秀,机关自然不在这里,而是在楼顶上,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裴卿上下打量他两眼,浅浅的笑着说:“打造这么一座小楼,不便宜吧?” 容瑞逸一面领着她向外走,一面回答:“你说造价是吗?一千多万而已。” “不,我说的是你能够打听到这座小楼的秘密,然后复刻出来肯定花费了不少的代价。”裴卿眼看着他离开却没有跟上去,而是在他的背后悠然的说,“不过冒牌货就是冒牌货,你做的再真实装的再像,你也不是李逸本人,这楼也不是真正的瑞王府后花园小楼——我猜你是从我那个时空穿过来的一位后世人,对吗?” 正在往外走的男子,顿住脚步,全身僵硬了半晌,而后缓缓地咯吱咯吱如同机械人一般转过身来脸上的惊讶和恐惧,已经犹如实质。 “不可能!我完美还原了所有细节,女皇陛下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容瑞逸难以置信的用手抱住头,“是我的演技出了问题,还是这座楼的设计出了问题?” 裴卿了然的笑了笑,施施然的走近了他:“都不是,只是你没有和我一起朝夕共处了十一年而已。” 容瑞逸把手放下,面色古怪的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说:“我特地选择了这一句接近李逸的身体降临,本以为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最预料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你居然根本不认我,不仅不认我还是四下提防我,现在更是戳穿了我的真面目,你到底有多少个心眼?!你不会是传说中的妖怪吧?” 裴卿竖起一根手指头啧啧有声的说:“你的破绽简直数不胜数,看在你这么求之若渴的份上,我就来给你答疑解惑吧。” “第一,你太油腻了。” “李逸虽然很骚,但他不油腻,他是一块芳香可口的腱子肉,你却是一块油嘟嘟的大肥肉,这不仅从语气和眼神上能看出来,从你的举止和气质,甚至对待每一个人的细微差别都能看出来,你在进入这具身体之前肯定是个肥宅,平时没有多少自信,从来没有单独面对过优秀的女性,对吗?” 话听到这里,面容俊秀的容瑞逸脸色变得扭曲,他不由自主的大叫道:“明明我读完了整本书,明明我知道书里面的每一处细节,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你能够拆穿我?你只是纸片人而已,我却是上帝视角,为什么我没有半点优势?这不公平,为什么我没有得到穿书者的待遇?” 裴卿不急不躁的看着他继续往下说:“第二,李逸虽然表面上以我为尊,但私底下他从来不叫我女皇陛下,你们只看到了他将皇位让给我,却不知道他事先是给过我相应的许诺,若他不这么做将永远得不到我,而他心甘情愿的做了,于是我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和一个完整的天下。” 听到这里,容瑞逸已经彻底呆住了。 “这不可能,你们纸片人怎么可能会想的这么多,你们明明都是作者笔下的木偶而已!”容瑞逸不甘心的暴跳如雷,“我穿到书里来是来享受人生的,是来夺走别人的快乐的,你不仅不给我这份快乐,居然还嘲笑我!” 裴卿微微摇了摇头,脸上笑意浅浅的,清淡的犹如一朵小花:“第三,遇到失败的时候,李逸从来都不会失去仪态,也不会失去冷静,他只会努力寻找机会谋定而后动,最后直至成功,所以lose 就是lose ,你永远也成为不了他也代替不了他。” 容瑞逸俊美的脸上一片灰白,他痛苦地捶着地板说:“可是我好喜欢你呀,女皇陛下!每一次读历史书读到你的故事,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如果我能够穿到你所在的那本书里多好,现在上天让我的愿望成真,难道只是为了来嘲弄我?” “原来你真的是我穿去那个古代时空的后代子孙?”裴卿扑哧一声笑了,“我猜一猜你们可能不仅仅拿我写到了书里,甚至还有可能拿我写到了什么故事什么游戏里面,你难不成是对游戏里面的我念念不忘?所以找机会穿到了这里?” 容瑞逸跪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已经变成了泥雕木偶。 “难道这就是多智近妖?”他喃喃自语,“居然什么都猜对了,居然什么都料到了,这怎么可能呢?你的系统也做不到这些吧,虽然你的系统很厉害,但它不可能有读心术吧?” 裴卿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环顾四周,终于还是对天举起了拳头:“好了,这场梦很不错,感谢你把我拉到这场梦境里来,让我见证了一位小丑的表演,但现在我觉得是时候梦醒了。” 说完之后她打了个响指,然后醒了过来。 果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低垂的床帐,他们夫妇二人躺在一个长长的枕头上,时间还是成婚之后的第十一年,她并没有急匆匆的过完一生,也没有在寿终正寝之后回到现代。 李逸睡着睡着,突然听到了身边人清脆的笑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惊讶地见到裴卿笑的前仰后合。 “这是梦见什么美事了?”他笑着打趣自己的妻子。 裴卿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笑着摁着他来了一口:“mua~梦见了一个小丑,被笑醒了。” “小丑,是什么东西 ?”李逸略带惊讶的问。 他们这个时空的戏曲还没有发展到生旦净末丑都出现的地步,因此他不明白什么是丑角。 裴卿也不打算跟他解释,而是一边亲吻,一边模模糊糊的说:“你不用管啦,总之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许久之后,床帐摇曳的声音停止了下来,两个人慢慢的平复了呼吸。 更深露重,长夜漫漫,头碰头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 “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是时候该让她接手政务了,等她能够完全掌控这个皇国,我们就可以四下游玩了。” “女儿才八岁,你这么压榨她,她将来会怨你的。” “那怎么办?我好想环游世界啊!” “让那些狂热追捧你的黄毛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们世界的各种玩意儿供送到你面前,这样不用出门不就可以玩遍全天下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没意思,不行不行。” …… 结果当第二天女皇陛下宣布要建一个万国园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面面相觑。 “那得需要多少钱?” “女皇陛下日赚十亿,别说是万国园,就是千万国园也能建啊!” “所以女皇陛下要自掏腰包?” “观望观望,看陛下她怎么说。” …… 让大家全都错愕的是这个,万国园的占地居然只有一百亩地这么小的吗?那怎么能成下一万个国? 等到负责设计图纸裴望,把图纸展现给大家看之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万个国居然都是迷你的微缩的,每个只有不到一分地的大小。 这样一来就肯定能够撑得下了。 “我的天哪,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别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呢,女皇陛下真是大手笔!” “没错没错,而且别的国家的使臣非常配合,都抢着要把国家的设计图纸送到裴工手里,生怕晚了一步之后,他们就被排斥到万国园之外。” “女皇陛下威名赫赫,听说海内外的那些番邦都特别喜欢膜拜她的画像呢。” “那当然了,咱们的女皇陛下可是天女下凡,自带福运,谁要是能够拜拜她自然就会运气变好。” “你们都小声一点,陛下一再强烈驳斥大家成立娘娘庙的想法,谁要是想建娘娘庙都会被大骂一顿,女皇陛下不叫大家搞这种。” “真是奇了怪了,陛下为什么不能接受呢?难道是因为女子为尊就不一样?” “陛下的心事大家都不要乱猜,再说下去,你们这样的都会被拉起用肥皂洗嘴,都快点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 万国园林就建在原来的京城,郊外在那里有平整的平原,还有一溜小山拱卫,从运河里引来的水,在万国园林内部弯弯曲曲成为S型的水流,沿着水流种植着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果然是从天下各个番邦运回来的,争奇斗艳的草木植物。 因为有些草木据说,需要非常温暖的环境才能生长,因此女皇陛下让人建立了好几座水晶塔,专门用来放置这些草木,阳光穿透水晶塔罩在植物上面,里面热的像蒸笼,但是里面的场景却十分的瑰丽迷人,凡是见过设计图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就跟以往的工程一样,万国园林建造的时候动用了来自异界的灵兽,还有许多本地的人,还有一些来自异界的机械,据说有些机械还来自什么赛博世界,各种争奇斗艳的新奇东西出现在万国园林里面,这都是女皇陛下所拥有的神仙法术带来的。 在女皇陛下引领的潮流之中,最神奇的莫过于那些能够飞在天上的神仙,像凡人一样在国度里面悠然的生活,和凡人之间互不侵扰,遵守法纪,甚至还会和女王陛下身边的女侍卫结为夫妇,正儿八经的入赘到本朝。 万国园林的护卫们就是这些入赘到本朝里面的 那些神仙中人,他们自称修真者,个个长相俊美,身姿飘逸,而且十分和善,所有人都喜欢他们,他们对待凡人也一视同仁,从来不歧视谁。 女皇陛下的公主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大人,现在也身边有两个俊美的修真者,当护卫两个人都对小公主呵护有加,毕恭毕敬 ,小公主想去东,绝不敢指西,因此小公主的性格也被养的特别刚强,特别有自己的主见,绝不随便附和别人的意见,总是经过深刻思考之后才会发言。 就包括这次建造万国园林的过程,小公主本人也全程跟进,参与了整个建造过程,一张张的设计图都看过,甚至就连审计部门也过问过,让大家惊为天人的同时,也不经意的流露出超绝的智慧和惊人的注意力和记忆力。 “这个园林盖的非常好,如果能够盖到我出生的地方昔县就好了,”小公主提出这个建议之后,自己搞了个策划案,设计了一个百国园林的图纸,比万国园林小了一大半,但是更加精致,细节也栩栩如生,十分完美,她将这个计划报上去之后,很快取得了女皇陛下的同意,但是女皇陛下提出,她得自己寻找投资,没有国库给投资,她只能以个人的名义建造这个百国园林。 八岁的小姑不害怕任何困难,从街上的每一家商户开始,为自己的计划寻找投资,并以自己的名义做出了担保给出了丰厚的利息许诺,于是不到十天的时间,北地百国园林的建造计划便提上了日程,速度快的令商界大佬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觉得这孩子完美的继承了我们两个人的基因,”裴卿若有所思地跟李逸商量,“不如我们早点放手?” 李逸哭笑不得,无奈的问:“你真的放手将整个皇朝交给一个八岁的孩子?” “没关系的,咱们历史上就擅长出神童,多一个八岁的神童也不算什么,”裴卿安抚的说,“再说了,现在咱们的皇朝运转良好,暂时离开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我真的好想出门嘛。” 她一撒娇,李逸就投降:“好吧好吧,你当家,你说了算,你决定就行。” 于是就这样,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女皇陛下和她的丈夫悄悄地从皇宫里面溜走,坐上了飞空艇,只留下一封把国事嘱托给小公主的国昭,让整个皇朝开始了神童当家的历史。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