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谁动了师尊的胡子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 by邹小女 正文: 天刚破晓,苍梧书院上空突然爆出一声男子狂怒的咆哮声:“梁-温-书。” 声如晨钟,势若惊雷。 细奴好梦正酣,忽而被那震天吼声惊醒,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望向手持铜镜,铁青了脸色的新婚夫君邹玄墨,黑色衣袍已然替代了之前的火红囍服,高冠博带,气质斐然。 这男人肤白貌美,不挑色,穿什么都好看,黑色也能让他穿出一番风情来,细奴冲他友好的招招手,还不忘抛一记媚眼,“相公,早。” 诚然,细奴大名便是唤作梁温书。 听着很有文化气息是不是?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细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这是后话,咱们且来认识下细奴的这位相公。 邹玄墨,凉州人氏,时年二十六,苍梧书院山长,法人,产权拥有者。 听听细奴阿娘是怎么和细奴描述她那位大龄姑爷的:“你跟了邹夫子,从此也算衣食无忧,姑爷年龄大些没什么打紧,知冷知热,知道疼人呀,至于模样儿,男人要那好相貌又不能当饭吃,说到底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委屈不了你,总比在宫里看人脸色强,皇帝的宠爱能有多久,以色侍君终不是长久的事,听阿娘的话,和姑爷好好过日子,他只会对你好,不会薄待你。” “阿娘怎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薄待我?”细奴一直有个疑问,邹夫子条件也不差,为什么偏偏肯接手她这烫手山芋。 还是阿娘给细奴透了底:“你爹当年有恩于邹夫子,他欠你爹一个人情,故而出面帮你渡过难关。” “这么说,他是报恩来的?”敢情不是看上她。 “你以为?人家可是正统的皇族后裔,你当人家图你个啥?要貌没貌,要才没才,傻子才会答应娶你。” “阿娘,您闺女有您说的那么差嘛,至少您闺女也遗传了您老某方面的优良特征不是嘛。”细奴挺了挺傲人的一对硕胸。 阿娘哧的一声就笑了:“你那是遗传吗?你是木瓜吃多了。” “阿娘——”细奴羞臊,双臂环胸,捂脸遁走。 细奴觉得有必要改造下她的相公。 都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她还就不信改造不了他。 新婚夜,娇滴滴的新娘子细奴含情脉脉深情凝视着她的相公,身为新郎官的邹玄墨盛情难却,一杯合卺酒下肚,登时醉得人事不知。 细奴盯着自家相公那一脸乌糟糟的毛发,笑得十二分猥~琐。 “相公,你且慢慢享受吧,我的手艺不错哦。”找出事先藏于袖内的一把小~刀,手起刀落,将他蓄了多年且引以为傲的大胡子给剃的毛都不剩reads();。 次日清晨,宿醉醒转的邹玄墨穿戴齐整,临出门,习惯性看了一眼铜镜,观之,大骇,蓄了多年的宝贝胡子竟没有了。 邹玄墨只当自己发梦,伸手掐了胳臂一把,疼。邹玄墨始知这一切不是梦,闭眼,再睁眼,镜子里,他的下颌已然溜光水滑,一览无余,他的胡子实实在在被人给剃了,肇事者一定是那个恩将仇报的女人。 “看你做的好事。”铜镜丢了过来,细奴伸手接了,翻转镜面对着他那如玉脸盘照了照,笑得一脸无害,“这样蛮好的嘛,顺眼多了。” 哪里就顺眼了,他怎么看怎么碍眼,叫他怎么出去见人。 “相公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这样子多好看呀。”细奴笑嘻嘻的,现在的相公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就连生气都透着一股可爱。 纤长二指擒了他光洁下颌,左瞅右瞅,上瞧下瞧,之后作小鸟依人状轻轻依偎进他胸前,柔声道:“相公这张脸我越看越喜欢。” 细奴言辞之露骨令邹玄墨一时僵在那儿,就听承影略急的声音自窗外响起:“师尊,可是出了什么事?” 邹玄墨回神,道:“无事。” “可是刚刚弟子听到......”怎么会没事呢?他明明听到师尊狂怒的吼声。 细奴兀自掩唇偷乐,邹玄墨回瞪她一眼,说:“你幻听了。” 不至于吧,承影一脸纳罕。 细奴憋笑憋的辛苦,就听承影又说:“师尊要是身子不适,弟子去和他们说今日放假一天。” 这个提议好,想她初来乍到,很需要相公的陪伴,细奴抢着接了话:“相公今日不......唔唔......”去字未及出口,邹玄墨一把掩了细奴嘴,细奴一口咬在邹玄墨修长小手指上,邹玄墨吃痛,吸气,继而松手,“你属狗的!” “我是丙寅年生人,肖虎,啊呜——”细奴嘻嘻哈哈,张牙舞爪,双手捧着邹玄墨温润如玉的脸,啊呜,啊呜张口就咬。 “别闹,别闹。”邹玄墨左躲右闪,避开她的“攻击”。 “啊呜,啊呜——” 窗跟下,承影不明就里,听得里面师尊师母打~情骂~俏的嬉闹声,承影羞得面红耳赤,遂道:“弟子扰了师尊师母清静,承影告退。” “休沐就不必了,为师随后就到。”外面久久没人应声,想是承影早跑得没影了。 “呶,人都走了,你还要去学堂吗?”细奴双臂软软挂在邹玄墨脖子上,嘟着嘴不依不饶。 邹玄墨哪里见过女人像她这样没脸没皮的,笑骂:“顽劣不堪。” “诶,你才知道,晚了,货物即已售出,概不退换。”细奴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邹玄墨看见她眼睑处的青影,心下一软,说:“时间尚早,你再睡会儿。” “我一个人睡不着,相公你留下陪我嘛。”细奴扯着邹玄墨袍袖甩啊甩。 邹玄墨掐了掐眉心,别开脸,说:“吃过早饭,可去园子赏赏花,喂喂鹅。” “咦,相公有养鹅?” “嗯。” 细奴眼珠骨碌一转,笑道:“相公你尽管去忙你的,不用管我reads();。” 怎么突然就这么乖了? 时辰差不多了,邹玄墨正了脸色,整整衣冠,这才离开。 连廊下,承影和含光两孪生兄弟正在说话。 “师尊还未起身?”含光亦是听到师尊的吼声,不放心,过来看看,路上遇到面红耳赤的承影,歪头打量一番,“承影,你脸怎么了?” “我脸向来就这样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承影扭头就走。 含光追上去,“喂,师尊今日到底来不来学堂?” “师尊昨日大婚,想必......乏了,你去和他们说今日休沐一天。” “你是大师兄,又是大哥,为什么不是你去说?” “大哥话,你也不听了?” 含光不情不愿说:“含光不敢。”抬头,但见一袭黑袍优哉游哉踱出后宅,朝这边来了,含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在承影这里受了气,自是要还回去的,正巧,有个不知死活的给他碰上了,含光三两步来到那人面前,大手抵在黑袍胸前,喝道:“站住。” 黑袍止步,负手而立。 “你谁呀,挺拽的嘛,新来的弟子大都我接待的,话说没见过呀。”打眼一看是个俊俏后生,含光没做他想,只当是新来的弟子,含光学着师尊说话时的语气,登时就摆起了二师兄的架子,“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平日里都读哪些书啊?” “曲含光,你胆子不小呀!” “诶?你识得我?”含光惊诧。 黑袍冷哼一声。 “问你话呢,哑巴啦。”含光伸手推了他一把,原本低垂的眼帘忽而睁开,眼里的冷意,激得含光手僵在空中再不敢有所动作,他怎么觉得这人眼神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承影正好过来,乍见那袭黑袍甚是熟悉,再观那人脸,触到他冰冷视线,承影心里一秃噜,当即抱拳,躬下身去,颤声唤:“弟子拜见师尊。” 邹玄墨端正脸孔,鼻子里轻哼一声,这声音端的熟悉,承影确信是师尊无疑,他踢了踢傻愣愣杵在那里的孪生弟弟含光。 含光见承影这样子就笑了:“承影你别逗了,这小白脸怎么可能是师尊?再说了,师尊那一脸头发......”多扎眼呐。 “师尊那一脸头发怎的?” 邹玄墨挑眉,睨着他的这位二弟子。 含光才刚没留神,这回可是听了个真切,这分明是师尊的声音,还有那凛冽眼神,含光登时就结巴了:“师......师......师尊,师尊今日龙马精神,弟子欢喜备至,您的......胡子?”含光忙迎上去帮师尊抚平衣襟的褶皱,笑得谄媚。 “剃了。”淡淡抛下两个字,邹玄墨举步离开,行将数步,他缓了步子,曼声道:“罚抄《道德经》三百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啊?” “有问题?” “没,没问题,弟子保证完成任务。”目送师尊离开,含光软塌塌跌坐地上,一脸苦哈哈:“怎会这样子?” 师尊居然把他那威风凛凛的胡子给剃了! 第002章 :我叫梁温书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俗话说,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况且邹玄墨此刻人就在书院,只不过比平时晚来了那么一小会儿,学堂里已经吵翻了天,邹玄墨进来时,韩葵义愤填膺正揪了新来的弟子傅卿书讨要束修。 傅卿书说:“你又不是师尊,凭什么向我索要束修,师尊知我家境贫寒,免了我的束修,你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 还敢顶嘴?不给你小子点厉害,不知道韩王爷长了三只眼,韩葵掳了袖子,反拧了傅卿书胳臂,冷哼道:“就凭我是三师兄,师尊免你束修不假,那是你扯谎欺骗师尊,你包袱里分明就藏了不少私给,要不是李大头无意间撞翻你的包袱,你打算欺骗大家到什么时候?信不信我揍扁你。” 看着挺老实巴交一孩子,怎么是个扯谎精呢。 韩葵扬了扬沙包大的铁拳照着傅卿书面门比划了下,傅卿书颤着眼睑说:“你敢打我,我告诉师尊去,你们一群臭男人欺负一个弱......书生算什么男人,当心师尊知道了狠狠的罚你们。”傅卿书不甘示弱。 韩葵说:“尽管告去,师尊才没那闲工夫管你那些破事。”不知道师尊昨日刚成亲啊,猪脑子。 “聚在此处做什么?还不回到自己位子上去。”邹玄墨如往常一般负手立在门边,冷哼一声,板了一张俊脸。 学堂里因为这突来的闯入者,顿时静了下来,待瞧清发声的是一张生面孔,众弟子只当他新来的,索性集体无视他的存在,韩葵带头起哄,“大家给我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韩师兄说的在理,傅卿书,这次就是你不对。” “看你往日挺老实的,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了你。” “书院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要生存,师尊这些年为了书院起早贪黑容易么,你居然忍心欺骗师尊,你安的哪门心思?” “就是呀,太不像话了。” “这种人不配做我们的师弟,干脆将他赶出书院。” “赶出书院,赶出书院......” 众人七嘴八舌,更甚有弟子建议将傅卿书赶出书院,傅卿书有口难辨,急得抱头痛哭:“你,你们,你们欺负我,呜呜呜......” “对付你这种不老实的人,不打你都算轻的了,你还有脸哭?”韩葵最见不得眼泪,尤其是男人哭天抹泪,扬了拳头就要将傅卿书一通胖揍,手臂被人一把擒住reads();。 韩葵撇嘴一乐,亮了亮拳头,“怎么着?想替傅卿书那小子出头是吧,来呀,咱们单打独斗,赢不了你,我韩葵管你叫声大爷。” 邹玄墨喝道:“闹够了没有,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尊。” “哈哈哈,简直笑掉大牙了,你们听见没,他说他是师尊?”韩葵仰天大笑,“你要是师尊,我就是祖师爷。” 众弟子哄堂大笑。 “放肆!”邹玄墨气急败坏,习惯性伸手去捋胡须,甫发现自己震慑弟子的大胡子被细奴给剃了,脸色愈发难看,嘴里只碎碎念:“反了,反了。” 咻―― 韩葵洋洋得意吹了一声唿哨,弟子们拍桌子敲板凳,学堂里登时沸腾了。 “你,你们一个个......”邹玄墨抚着胸口,喘息略急。 “大师兄,二师兄来了。”有负责把风的弟子喊道。 承影挥挥手:“都散了,散了,越发没体统了。” 韩葵迎了上去:“我的好师兄嗳,你可来了,师尊今日到底还来不来了?” “师尊已经到了。”承影狠剜韩葵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 韩葵关切道,“承影师兄,你眼睛不舒服吗?”承影轻咳一声,挠了挠腮,不置可否,韩葵逡巡学堂一圈,没见着邹玄墨,追问:“师尊他老人家呢?” 老人家? 承影虚握拳,又是一记清咳。 “师兄嗓子不舒服?”韩葵皱眉,他怎么觉得承影师兄今儿举止有些怪怪的。 承影抚额,无语望苍天。 含光努努嘴,低声咕哝:“师尊这不就在这儿呢么,你看不见呐。” “师尊来了?在哪儿?”韩葵圆瞪了眼睛,他问其他人:“你们可看见师尊?” “没有。”一个个皆作摇头状。 韩葵耙耙后脑勺,“怎么回事?”两位师兄说师尊在,那师尊就一定在的,可他压根没见着人呀,师尊到底在哪儿呢? 被众弟子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邹玄墨进退维艰,只恨细奴太多事,梁温书,我有今日窘态,都是拜你所赐。 承影胳臂肘撞了撞韩葵,冲着微闭了眼睛,昂首挺胸的邹玄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给那看,偏生韩葵是个缺心眼子,愣是没给那方面想,一眼望去,除了那新来的后生,没旁人呐,“师兄让我瞧什么?” “笨死算了。”含光低骂。 还是距离邹玄墨最近的傅卿书发现了邹玄墨的变化,眼睛一亮,跪地叩首:“师尊,韩师兄污蔑弟子逃避束修故而撒谎骗师尊,还要赶弟子离开书院,求师尊还弟子一个公允。” “嘎?”有没搞错,傅卿书居然管那新来的叫师尊? 韩葵捧腹大笑,“傅卿书你魔怔了,管那新来的叫师尊?” “你且起来,为师当初既免了你的束修,自会为你主持公道reads();。” “多谢师尊。”有师尊这句话,傅卿书总算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被人赶出书院了。 “师――尊?” 刚刚这声音分明就是师尊。 可是,师尊他老人家的胡子呢? 韩葵惊骇,俯首纳头拜倒:“弟子眼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师尊,弟子甘愿领罚。” “弟子甘愿领罚。”在韩葵的带领下,众弟子哗啦啦跪了一地,就连承影含光二人亦跟着跪地请罪,邹玄墨长叹一声,转过身来,良久,方道:“不知者不怪,都起来吧。” “谢师尊不怪之恩。” 当众弟子要起身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乍然于头顶上方响起,“就这样放过这群混小子,师尊行事未免太过草率。” 听声莫得熟悉,邹玄墨忽而有不好预感,这不看还好,放眼望去,邹玄墨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坐那高做什么?” 但见细奴穿了他昔日的一件绛青色旧衣袍,长发高高束在头顶上方,俨然做儒生打扮,邹玄墨脸色黑沉,“上面景致很好吗?还不紧了下来。” 他究竟娶了怎样的女子回来? 她嫁过来不过一日光景,已经搅得他的书院鸡飞狗跳,她此刻又无端出现在学堂,这是又要闹哪出? “你们两个,将她带下来。”邹玄墨吩咐承影含光兄弟二人上去逮人。 细奴道:“不必,我能上来,就能下来。”青影一闪,飘然跃下。 “诸位师兄弟好,我来做个自我介绍,敝人,姓梁,梁上君子是也。” 噗―― “喂,黑胖子,你笑什么?”细奴眼尖,出手迅疾,将那矮胖子从人群中揪了出来,“不许笑。” “我没笑,真没笑。”庞三更憋笑。 “嘿,你还笑?”细奴掳袖子。 邹玄墨沉声道:“这里是学堂,不准捣乱。” “我没捣乱,我正经拜师来的。”细奴不是开玩笑,她在家里实在闲的发慌,于是才有了拜师的念头。 “拜师?”邹玄墨拧了眉头。 细奴点头,“是的。” “可有推荐信?”他问。 拜师还要推荐信? 细奴摇头:“没有。” “苍梧书院从来不收来路不明的弟子。” “啊?” 承影含光等人亦点头,“确有这规矩。” 我什么来路,你会不清楚?细奴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向邹玄墨。 “没有推荐信可不行reads();。” 是你逼我的,细奴说:“推荐信没有,推荐人倒是有一个。” 邹玄墨手指抚着下巴,忽而一笑,很快,端正面孔:“哦?说说看。” “河间太守,梁-大-钟。” 阿娘说阿爹当年曾有恩于他,她现在搬出阿爹来,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邹玄墨没想到她会搬出自己老爹,他的老岳丈,倒也应得爽快,“好,那么,你的束修呢,可备齐了?” 束修? 你来真格的啊? 咱们什么关系,哪有向自家娘子索要束修的,相公羞也不羞? “我来的匆忙,忘了带,能不能赊账。” “不能。” 细奴脸皱成了小包子,手指傅卿书:“你都免了他的束修,为何就不能容我赊账,待我备齐自会给你,又不会赖账。” “此两者怎可混为一谈,他是他,你是你,你什么时候备好束修,什么时候再来拜师,否则,一切免谈。”邹玄墨丝毫不予通融。 细奴柳眉倒竖,他分明就是成心为难她嘛。 “我们要上课了,闲杂人等,烦请自行离开。”邹玄墨下了逐客令。 细奴鼓着腮帮子,就是不肯挪步子。 邹玄墨睨她一眼:“还不走?” “我要拜师。”细奴坚持。 “我说过,你现在只须交纳束修,即刻成为书院弟子。” “可我现在真没有,晚上给你成不成?”后一句细奴说的极小声,并且向他暗暗抛了记媚眼,妻债肉~偿,你懂得啦! 邹玄墨避开她惑人目光,摇头。 承影向来话少,自始至终没有啃声,倒是含光,盯着细奴看了许久,忽而说道:“弟子愿替这位小兄弟代缴束修。”说罢,双手呈上翡翠玉镯一只。 多事,要你强出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邹玄墨狠剜含光一眼。 承影唇微张,依旧没有做声。 细奴欢喜坏了,拉着含光手表示感谢:“谢谢兄台帮我解围,我叫梁温书,兄台如何称呼?” “曲含光,你叫我含光师兄,或者含光也行。” “含光,含光,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含光好了。” “好,你的名字也不赖,梁温书,好名字,不过,这名儿我似乎打哪儿听过?”一时半会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承影恍然明白过来,不由看向上首端坐的师尊。 邹玄墨黑沉了一张俊脸,显见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而那两人相谈甚欢犹不自知,依然不知避嫌,仍在侃侃交谈,大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势。 “咳咳”承影重重咳了两声,细奴醒过神来,学着众弟子才刚的样子,抱拳,躬身,对着邹玄墨深深拜了下去,“弟子梁温书拜见师尊。” 第003章 :书院那些事儿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三百遍《道德经》可抄完了?”邹玄墨看着细奴,话却是说与含光听。 含光乍忆起抄书这茬,再不敢多事,灰溜溜转身就要回到自己位子上,邹玄墨敲了敲案头的翡翠玉镯,“这个一并拿走,你倒挺仗义嘛,为何不见你帮衬帮衬别的师兄弟。” 我爱帮衬谁那是□□,这话含光是不敢当着邹玄墨面说的,邹玄墨的话含光不敢忤逆,知道多说无益,回头看了看一脸沮丧的细奴,心里对他说了声抱歉,将玉镯收起。 立在一旁的承影终于松了口气,好小子,差点给你吓死,那镯子可是他们家的祖传之物,本是一对,其中一只母亲临终前给了他,另一只给了含光,说是要传给他们各自未来娘子的,这败家小子竟然不拿玉镯当回事,他究竟有没有脑子,师尊能同意梁温书入学堂还就怪了。 “说话出尔反尔,你耍赖。”在场之人皆可为她作证,是他说只要她交纳束修,即刻成为书院弟子,含光愿意代她交,谁知他转身就不认账了。 赖你怎么了? 你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 “别再添乱,书院并不适合你。”邹玄墨打开书简,淡声吩咐:“承影,请她出去。” 承影来到细奴面前,细奴一眼瞪过去,承影低头,说了一个“请”字,细奴再看邹玄墨,他已然背过身去,细奴也不再为难承影,丢给邹玄墨一记白眼,气鼓鼓走了。 门从里面关上。 “上回讲到田子方侍坐于魏文侯,数称谿工。文侯曰:谿工,子之师邪?......” 众弟子皆正襟危坐,专心听讲,唯独二弟子含光单手支颐,望着窗外发呆,邹玄墨刻意拔高了音量,含光依旧没有反应,竟是望着窗外呵呵傻笑不止。 “......吾闻子方之师,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直土埂耳!夫魏真为我累耳。”邹玄墨起身离座,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简,拾阶而下。 承影很想提醒含光,怎奈两人位次相距甚远,根本不及承影有所动作,邹玄墨已然停在含光面前,挡了他视线。 含光兴味正浓,忽而眼前一暗,含光下意识伸手去推那‘障碍物’。 这混小子! 承影以手掩面,不忍直视,只因承影清楚瞧见了师尊隐于身后的左手忽而扬起,手中豁然擒了一把玄玉戒尺reads();。 含光掌心一痛,回过魂来,见是师尊,敛了笑,起身,毕恭毕敬站好,矮声唤:“师尊。” “为师方才讲了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糟糕,他只顾看热闹了,压根不曾专心听讲。 含光怔怔不得言,好在坐与他前面的傅卿书写了三个字给了他些许提示。 《庄子》一书含光早先便已熟读于心,又有傅卿书提示他‘田子方’三字,心中明了,遂道:“师尊方才讲的是《庄子》田子方一篇,大意说的是,魏国有一位叫田子方的贤士,某日应召进宫陪魏文侯谈心,文侯早年建立魏国,修水利,助农耕,搞改革,向外扩张领土,曾经雄霸一时。如今老了,壮心销磨,闲暇时便找读书人谈谈人生打发日子,田子方借溪工以及东郭先生事迹劝谏魏文侯的故事。” 邹玄墨抚着光秃秃的下颌,点了点头,道:“魏文侯尚能发现自身不足,你觉得你比之魏文侯又当如何?” “弟子自愧弗如,弟子受教了。”含光汗颜,一揖到底。 邹玄墨唇角缓缓上扬,含光平日顽劣归顽劣,却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既有悔过之心,便饶了他这回,“坐下吧。” 含光向傅卿书投去感激一瞥。 邹玄墨有些好奇,含光究竟看到了什么惹得他于课堂上公然发笑,跺至窗边,透过大敞的窗户,邹玄墨倒吸一口凉气,这疯丫头又搞什么名堂! 但见细奴上蹿下跳,撒足狂奔,在她身后,大白伸长脖子,扑扇着一对翅膀穷追不舍。 含光忍笑忍得辛苦。 梁温书这小子恁有趣,奈何师尊就是不肯收他呢? 邹玄墨气得发抖,索性关了窗户,来个眼不见为净。 师尊脸色不好,弟子们皆看在眼里,课堂里寂静如斯,这时候,某个角落里若隐若现传出谁的鼾声,已经步上阶石的邹玄墨蓦然止步,转身,居高临下,放眼一观,却是位于前排右侧,绰号李大头的李世才枕伏于手臂上,张着嘴呼呼大睡,嘴角尚挂着一丝晶莹液体,桌上已然汇聚一滩水渍。 “课堂上公然入睡,成何体统。”邹玄墨脸色愈发难看,玄玉戒尺“咚咚咚”叩击桌面三下,李大头惊醒,“开饭了么?” 嗡—— 引得课堂里爆发一阵哄笑声。 “不——许笑,不——许笑。”李大头以袖子揩了揩湿漉漉的嘴角,拿了书简照准笑他的人丢了过去,那人被砸了脑袋,气不过,拎起砚台就招呼过来,却是误伤了正埋头看话本子的韩葵,韩葵出了名的暴脾气,踩着桌子一个纵跃,将那丢砚台的人按在桌上就开打。 课堂里呼天抢地,哭爹喊娘,顿时乱作一团。 邹玄墨气的脸都绿了,一连说了两遍:“住手,住手。”怎奈没人理会他,桌子掀了,椅子翻了,好好的书简被扯断了线绳,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承影实在看不下去,祭出腰中缠绕的软剑,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青影若闪电,桌案登时被劈裂两半,糟糕,使力过猛,将桌子劈坏了。 承影傻眼了,含光趁势扬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师尊,哪个胆敢在课堂公然闹事,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含光剑!”含光手一抖,素日被他拿在手中削水果用的一柄短剑,忽而就变长寸许,寒光熠熠,耀花了众人眼睛。 有承影含光兄弟出面,混乱场面总算压了下去reads();。 承影扔了剑,双膝跪地请罪:“弟子莽撞,损坏财物,请师尊责罚。” “错在为师,你何罪之有。”邹玄墨忽而一叹:“我早该想到有这一日的,是我教导无方,有负先师所托,我不配做你们的师尊,还请另谋贤能,都散了吧。” 一炷香刚好燃尽,邹玄墨举步离开。 “师尊——” “师尊,弟子错了,弟子甘愿领罚,师尊不要赶弟子走。”韩葵跪地请罪。 李大头亦跪地叩首:“师尊息怒,这一切皆因弟子而起,弟子才是始作俑者,与师尊无干。” “弟子错了,师尊息怒。” “师尊息怒。” “......” 身后哗啦啦,跪了一片。 邹玄墨心灰意冷,脚下未停。 细奴发冠歪斜,怀抱一只大白鹅背靠门板,坐在门槛上,冷不丁门开了,细奴不察,一个跟头栽了进去,好在邹玄墨及时扶了她一把,才不致跌的太难看。 “诶?你们干嘛都跪着?” 邹玄墨余怒未消,负手立在门边,众弟子羞愧低头。 “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不乖,打群架了对不对?”学堂里一片狼藉,自命身手不凡的韩葵竟然伤得最重,额头被人破了,还流血了,李大头脸被人给挠花了,还有那两个叫不上名字的,衣裳被撕破不算,分别顶着一只熊猫眼,裂着嘴,模样狼狈的很。 邹玄墨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这下你满意了!” 细奴脸上笑容一下子冻住了,手指向自己鼻尖:“我?”细奴搞不懂,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她身上了呢? “我干什么了我?干我什么事。” 细奴抱着大白鹅走不快,追得有些吃力,“喂,你给我说清楚,站住,你别走。” “你敢说不干你的事,我的胡子是怎么没的?”邹玄墨突然停了下来,细奴一头撞了上去,鼻子撞在他胸口,细奴痛得撒了手,大白鹅得了自由,扭着圆滚滚的屁股跟在他身后,邹玄墨蹲下身,抚了抚大白鹅脖子,神情略显颓丧,不由唏嘘一叹:“总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而去对不对?” 走吧,全都走吧,走了清静。 大白鹅仰头呆愣愣看着他起身离去,忽然“呃——”的仰天叫了一嗓子,扇着翅膀调头直奔捂着鼻子的细奴迅疾冲了过来,细奴隐约看到一个白影冲着自己来了,乍一看是大白鹅,吓得细奴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喂,喂,喂,你有点敌我意识好不好,不是我惹他的,你追我也没用啊!” 细奴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掐着腰,大口喘气,大白鹅已经追了上来,细奴闭上眼睛,伸出左腿,颤着眼睑说:“你下嘴轻点啊,算我怕了你还不成。”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细奴心下寻思,大白鹅莫不是良心发现,放她一马,突然听到不远处“哧”的一声。 细奴睁眼,斜前方,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清隽男子,手摇折扇好整以暇看着她,嘴角尚带着笑,大白鹅扇动翅膀在他的蓝色袍袂下摆可劲了蹭蹭,那亲昵劲儿,显见是书院的常客,就听他说:“大白,你总这么热情我会不好意思的。” 第004章 :河间荣荻有礼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荣荻浅浅一笑,“大白,带我去找他。” 嘿,才刚走了一个,如今又来一个神神叨叨的,话说鹅听得懂人话么? 细奴来了兴致,偏头打量他,荣荻注意到了细奴审视的目光,冲她点了点头,细奴向他走了过来,“你叫它大白?” “总不至叫老白吧,它才不过四个月大。”这只鹅还是他送给衍之的,荣荻阖了折扇,敲了敲掌心,道:“新来的?” “算是吧。”不过不是弟子,是师母啊。 荣荻放眼庭院里跪了一地的众弟子,嘴角抽了抽,那神情活像是见了鬼,继而,微眯了一双吊梢眼,“今儿这是什么情况?”这群混账小子也有如此乖觉的时候? 细奴耸耸肩,“还能咋,课堂上打群架呗。”细奴说的轻描淡写,荣荻听得心惊肉跳,“打架!怎么能够?” “怎么不能够,桌子掀了,椅子翻了,就连师尊的桌案也被劈做两半,师尊显见是气坏了,臭着脸刚刚走了。” 荣荻神情依旧,只是低头的时候眼眸一紧,愣愣地望着细奴,目光满是困惑以及诧异。 “这群臭小子,想必又皮痒痒欠收拾。”荣荻嘴角噙着笑,一双凝然的吊梢眼却是越来越冷,俊容也森沉得吓人。 “喂,你去哪儿?” “多谢相告。”荣荻疾步离开,前方,大白张着翅膀为其开路。 “快看,是荣公子。”韩葵率先看到了荣荻,仿似看到了救星,熟料那救星路过他们身边目不斜视,径自过去了。 后山。 大白领着荣荻找到邹玄墨的时候,邹玄墨正背对他们在溪边垂钓。 “我猜你一准在这儿,果不其然。”荣荻抱臂立于他身后。 邹玄墨将刚钓的小鱼取下,丢进身边的竹篓,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喜酒没有,苦酒倒是满满一缸待诉。”淡漠男声随风飘过来,荣荻脚下一窒,“成亲非是儿戏,你事先怎也不打声招呼。” “事急从权,欠了债可不就得偿还。” “亏你还是师尊,这都什么歪理。” 大白嗅到鱼味儿,脖子在邹玄墨身上蹭啊蹭,嘴巴直给竹篓里伸,邹玄墨反手摸摸大白头,笑道:“莫急,莫急,少不了你的。” “衍之,你的胡子呢?”荣荻看到他脸的刹那,整个人呆住。 “剃了。”邹玄墨幽幽吐出两字,荣荻先是一愣,而后朗声笑了起来,“叫我说,你早就该剃了你那一脸头发,如今你可是想通了?” “我要有那勇气,何至于等到今日。” 荣荻星眸璀璨,痞痞一笑:“这么说,不是你所为了?我倒好奇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胆色,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刀?” “是我。” 清浅声音自二人后方传来。 荣荻循声望去,竟是方才碰见的少年郎,“是你。” 细奴学着邹玄墨的样子负着手从一株樟树后出来,“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恰好路过,呵呵,路过。” 轻浅的步子缓缓拉近,细奴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惹得相公不高兴,他今日被那群混账小子气成那副样子,她心里委实不大好受reads();。 好在相公的朋友来了,细奴就想着来河边抓条鱼,晚上招待贵客。 乍见细奴,荣荻微微一笑,目光如炬:“敢问这位过路的高人,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 “是因为……”细奴本想告诉荣荻,那是因为她事先在他喝的酒里下了蒙~汗~药,趁他熟睡,才斗胆做下那事。 邹玄墨又怎会让细奴将如此羞人事体当着他好友面说出来,只一记愠怒眼神冷冷扫射过来,细奴触到他冰寒眸光,微低了头,紧紧抿了嘴,再不敢多言。 “管了钓你的鱼。”荣荻白他一眼,看向略显拘谨的细奴笑了笑:“果是英雄出少年呐,小兄弟莫怕,有我荣荻在,他不敢把你怎样的。” “你就唯恐天下不乱。”邹玄墨眉头皱得更紧。 荣荻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真后悔认识你。”邹玄墨直觉摇头。 “这也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邹、荣两家本就是世交,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你早都是我大舅子了。”荣荻深笑。 邹玄墨神色微僵,再不理会他,只管专心钓他的鱼,可是握着鱼竿的手显见因荣荻方才的话起了反应,手突然就抖得厉害,乃至周遭的鱼儿都被他给赶跑了,尚不自知。 “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祖籍何处呀?” “梁温书。”细奴说,“祖籍河间。” “唔,小兄弟叫梁温书呀。”荣荻手指轻点着额头,他在苦苦搜寻,这名儿恁熟悉,荣荻忽而“啊”的一声,惊问:“你说你叫啥名来着?” “梁-温-书。”细奴重复,这人年纪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记性不好呢,她刚刚不是才告诉他,眨眼工夫就忘记了。 荣荻明显愣了一下,拿眼去看邹玄墨。 “看我做甚,你不是自诩聪明嘛,诚如你所想。” 真的是她! 荣荻惊得目瞪口呆,再观细奴面相以及穿戴,才刚他竟没怎么注意,这会儿细看,发现她五官精致小巧,却是与男子有很大不同,荣荻双眼不由一亮,当下一揖到底:“嫂夫人在上,河间荣荻有礼。” “你祖籍也是河间的?”细奴听到河间二字,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顿时喜上眉梢。 荣荻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正是。” 细奴又问:“河间有位邹衍之,邹公子你可听说过?” “听过。”荣荻点头。 思及荣太妃,细奴直呼“糟糕,我出宫后,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把正事儿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细奴愁上心头。 荣荻看看邹玄墨,复又看看细奴,一脸不可思议:“嫂夫人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 “荣太妃央我出宫后,帮她给衍之带句话,我给忘了。”细奴急得直跺脚。 久不说话的邹玄墨手中鱼竿忽而落入溪水中,被水流冲走了,荣荻与他面面相觑,邹玄墨沉声问道:“荣太妃托你带句什么话?” 第005章 :天下巨贾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荣太妃说……我不能告诉你,你又不是邹衍之,即便你是我相公,我也不能说给你听。”细奴是守诺之人,既然答应了荣太妃,那么,她就一定会将消息带给邹公子,绝不会说给除他之外的第二人听。 “你不会生气吧。”细奴歉然抬头看他,邹玄墨轻缓别过脸,步子不急不徐,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峦之上,走的沉静、匀缓,大白紧跟在他身后。 “相公?” 是因为她不肯说与他听,他生气了么? 荣太妃再三交代,这话只能说给邹衍之听。 “我真不能说。”细奴低声嘀咕,荣荻见她神色凝重,且略有自责,笑问:“嫂夫人与荣太妃很熟?” “嗯。”细奴点头。 “你们是朋友?”荣荻又问。 细奴想了想,点头,然后又摇头,“太妃是主子,我是奴婢,不敢肖想和主子做朋友,我们只是比较谈得来,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说话,太妃在一旁听,高兴了便乐上一乐,太妃平日话不多,也很少笑,你不知道,太妃笑起来有多美,我要是男子,也会喜欢她的。” 荣荻神色哀戚,默了片刻才说:“你与她都聊些什么?” “我们聊的话题可多了,比方说,皇上夜里可曾踢被子,皇上的功课完成的情况啦,还有就是皇上把相思的断腿给治好了等等,总之大都有关皇上的。” 荣荻神色带了些不可思议,细奴神秘兮兮一笑,“你可能不知道,太妃才是皇上生母,虽说皇上自打册封太子就养在皇太后膝下,太妃到底是他亲娘,皇上其实也思念太妃,只是碍于皇太后,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你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连系。”荣荻长叹一声,接着道:“你是太后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人,她自是对你信赖有加;你又侍奉皇上多年,相较其他人,皇上更愿意亲近你;你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暗中帮太妃与皇上互通消息,太妃感恩于你,有这三位在背后为你撑腰,细奴,你真的很了不起。” “你又知道?”细奴瞪大了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我之所以会知道你,那是因为我也姓荣,你口中的荣太妃是我长姊。”荣荻的话,细奴惊愣不小,“你就是太妃口中的舍弟,富甲天下的那位巨贾国舅爷!” “我是国舅爷不假,没你说的那么有钱。” “除了当今皇上,最有钱的就属荣国舅了,你还跟我装穷?”妈呀,什么人这是,也恁贪心了。 “那是你不知情,荣家表面上无比荣耀,实际上不过都是幌子,真正的有钱人其实另有其人……”其实那天下巨贾便是你相公啊,那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傻丫头,你嫁了超有钱的一位相公,你可知道? 早在启隆帝在位期间,就有密旨传下来,荣氏一族永生永世效命邹氏不得违逆,迄今为止已传了七代人,他正是荣家第七代承继人,衍之,则是‘天下汇’背后真正大家主,是他要效命的主子。 “你们是不打算吃晚饭了是不是?”前方转弯处,邹玄墨负手立在一株不老松下,极目远眺,大白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哎呀,鱼竿被水冲走了reads();。” “算了,改天我再给他捎一个来。” “一个怎么够,怎么说也得三个。”细奴伸出三指。 荣荻不解:“为何是三个?” “一个人钓鱼多没意思,人多热闹,届时相公一个,你一个,我一个,咱们仨可以来个钓鱼比赛,看谁钓得快,钓得多。” “嚯,这个点子貌似不错。”奈何他没有想到呢?每回来都是看衍之钓鱼,虽说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可他愿意尝试一下垂钓的乐趣。 日已西斜,细奴拎了盛鱼的竹篓,荣荻伸手,“还是我来拿吧。” 细奴也不跟他客气,松手。 荣荻呆了一呆,他不过随口这么一说,她还真就撒了手,蓦然想起姐姐似乎曾在他面前多次提到过她,那小女子头脑简单便于掌控,看着没甚心计,实则这样的女子最能虏获人心,像太后那般精明的女子,也被这小女子耍得团团转,不过,太后倒是慧眼识人,将她千挑细选最后选了她安插在襄儿身边,襄儿有她陪伴,以后的日子倒也不至太无趣。 姐姐说的一点没错,果真不能用常理看待她,荣荻失笑,“还有一件事,我需提早告诉你,希望你听后不要太过惊讶。” “是什么?”细奴闻言住了脚,回头静等着他说下去,荣荻瞥了眼前方不老松下长身玉立观景的人,不打算再瞒她,如实道:“他的表字便是唤作,衍之。” “他?” 他指代哪个? 见她貌似没听明白,荣荻索性点破,“他就是你相公邹玄墨,衍之是他的字,相熟的都唤他表字,换言之,邹玄墨就是邹衍之。” “你说我相公就是邹衍之?等等,让我捋捋先。”细奴再看前方那棵不老松,那里已经没了他和大白的影子,想必是等不到他们,先行一步走了。 “别找了,他在那儿呢。”顺着荣荻手指方向,细奴看见那一黑一白缓行于半山腰处。 “惊到了吧,咱们边走边消化,正好,这一路上你和我细细说说太妃在宫里的生活。” “太妃性子和顺,相比太后最能容人,要说她日子不和美吧,就是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可惜了她花容月貌却不得不葬送在那寂寂深宫。”细奴有感而发,听得荣荻竟是红了眼眶,还不忘警告她:“衍之面前,这话你莫再提了。” “这是为何?”细奴无法理解,他听得,邹玄墨怎就听不得。 “你无需知道太多,你只要记得,日后他要是问起,你便拣好的说与他听,他要不问,千万莫提太妃的事,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希望你能明白。” “谢谢你荣荻,晚上我焼鱼给你吃。” 荣荻有些意外:“你会烧菜?” “除了识字,就没有我不会的。”阿娘说太妃之所以命苦,全是因为才名太盛所致,阿娘希望她将来嫁一个普通老百姓,两口子和和美美过日子,识不识字不打紧。 “梵梵与你恰恰相反。”荣荻幽幽一叹。 “梵梵?”听着像是女孩名字。 “太妃的闺名念作梵梵。” 原来是太妃,人如其名,非但名字美,人,更美。 第006章 :嫂夫人要入学堂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细奴烧菜的手艺堪称一流,一盘清蒸五彩蝴蝶鱼上桌,邹玄墨尚未有所动作,荣荻一双吊梢眼登时大放异彩,筷子来得那叫一个欢。 待酒足饭饱,荣荻仍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道:“嫂夫人这手艺赶超宫里的御厨啊,一道五彩蝴蝶鱼已经让荣荻折服,区区一道醋溜果子狸色香味更是妙极,嫂夫人可否相告烹制法门,待回去让厨子也学着做来尝尝。” “这个简单,包你一学就会,果子狸剥皮,清洗干净,狸子肉切丝儿用蜜裹了,腌制,锅里热油七成热,入锅滚一滚,再喷些酒去腥,最后淋上酱醋,熟了即起锅。” “完了?” 细奴拍怕手,说:“完了。” “乖乖,这烧菜也是一门学问呐。”细奴一番话听得荣荻直吞咽口水,邹玄墨嘴角轻抽,闷声道:“瞧你那点子出息。” “唉,谁让我就好这口呢。”他近乎除了吃,似乎也没什么特殊嗜好了。 细奴说:“你要喜欢,日后多猎些野味来便是。” “那敢情好,”荣荻等的就是细奴这话,说话也有些言不由衷:“今儿赶巧碰上只打瞌睡的果子狸,下回,我给你猎只断奶的小鹿。” 细奴听得惊奇,围着荣荻问长问短:“这断奶的小鹿要如何分辨?” 正在烹茶的邹玄墨冷不丁说了一句话:“你还要不要读书识字了,听他在那瞎掰,你是我娘子,不是厨子。” “当然要的。” 昏黄的光晕洒在他的脸上,为那张俊容平添了些许柔和,细奴有些羞涩,更兼有些紧张,轻声说,“相公可是同意我入学堂了。”一颗心怦怦狂跳,细奴期待的眼神追随着他。 邹玄墨久没做声,细奴甚至怀疑她才刚是否幻听,狐疑看着他,俊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细奴猜不透他内心真实想法,默默低垂了头。 与之对面的荣荻不耐烦起来,“衍之,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果真答应嫂夫人入学堂?” “你们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她入学堂了?” “可是相公方才还问我要不要读书识字,难道不是已经默许了我入学堂吗?” 记性要不要这么好。 他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是不代表一定要入学堂,淡淡睨她一眼,他沉了脸色:“你既嫁了我,我便是你的夫君,如何再做得师尊,理法上也说不通reads();。” “这个完全可以变通嘛,你看,嫂夫人下午做儒生打扮,我不就没认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嫂夫人是师母?”荣荻刚多了句嘴,接收到邹玄墨一记冷眼,荣荻悻悻闭嘴,敢情听说我要时常来蹭饭,你故意埋汰我呢。 小气样儿。 荣荻自斟自饮,观察细奴反应。 细奴心里极不是滋味儿,她不过就是想入学堂读书识字,怎么就这么难。细奴折身进了里屋,荣荻手中折扇敲了敲掌心,低声道:“有你这样食古不化的夫君,真是她的不幸。” “你少在这煽风点火,换你处在我的位子上,你会同意?” “我这不还没到你那份上,故而无法感同身受。”衍之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荣荻瞥了眼窗外徐徐西垂的日头,言归正传:“太阳快下山了,那群傻小子还在外面跪着呢,也惩戒过了,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就过去了。” “说得比唱得好听,这群混小子公然于课堂上起哄打闹,他们将我这师尊颜面置于何地?这回他们就是请了大罗神仙来也没用。” “呵,谁还没个年少气盛的时候,想当年咱们几个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螃蟹,也没少让先师动怒,你这气性也恁大了,好了,好了,这页就揭过去了,我保证他们不敢再犯。” 邹玄墨怒不可遏:“你拿什么跟我保证!” 绕来绕去怎么就绕他身上了,纸扇遮了半张脸,荣荻从扇子一侧露出脸,赔笑道:“这回是真的,我保证他们再不敢对你不敬,你且信我一回。” “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敢情先前你那一脸头发比我的话还值钱?” “你……”他蓄胡子碍着谁了,一个个都拿他胡子说事儿,要不是她偷剃了他的胡子,哪里来那许多糟心事儿。 门帘一闪,细奴从里屋出来,怀里捧着一个朱漆匣子,几步上前,她将匣子放在邹玄墨面前小几上,说:“给你。” 邹玄墨微挑了一边眉毛,低问:“给我的?” “嗯。” 荣荻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水,啜了一口,“哇哦,我只听说过饭后送甜点,嫂夫人这里推陈出新,居然还有礼物收呢,诶,为何只给衍之,不给我?” “你要来何用?”细奴目光只管凝在邹玄墨身上。 荣荻觉得自己在这一刹那害了红眼病,细奴这话让他很受伤,虽说没有他的份,一睹为快总不过分吧,荣荻眼疾手快在邹玄墨伸手前,将匣子捞了过去。 “荣荻,你?”细奴惊叫。 “我就好奇看一眼,就一眼。” 匣子打开,荣荻咧着一口森森白牙笑了,他将匣子推到邹玄墨面前,“我当什么好宝贝,皆是女人的钗环首饰,原来你好这些个。” 邹玄墨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俊脸腾的就烧了起来,“你好端端的给我这些女人的东西做什么?” 细奴低眉,垂眼,“这是我补交的束修。” 噗―― 荣荻刚喝一口茶笑喷了,“不是我说你,嫂夫人要入学堂,你只管收了她便是,要什么束修呀,这多伤感情reads();。” “胡闹,你当我贪你这点家底儿?”邹玄墨起身暴走。 细奴追出去,“相公你到底想怎样嘛?我真的只有这么多。” “我想,你可能理解差了衍之的意思。”荣荻的话语在耳畔不断盘旋。 荣荻来到前院,邹玄墨背对众弟子负手立在竹林畔,身后,一众弟子跪着讨饶:“师尊息怒,弟子们真的知错了。” 韩葵膝行上前,“荣公子救命呐,师尊要赶咱们离开书院……” “韩葵,当初是令尊三番五次相请,我才答应替你作保,谁知你顽劣成性,屡教不改,屡屡在课堂滋事,不如你现在就随我家去见你父母可好?” “不要啊荣公子,我已经知错,我一定改过自新,求荣公子在师尊面前给咱们说句好话,荣公子大恩大德,韩葵没齿难忘。”若是让父亲知道他闯了祸,惹怒了师尊,从而被逐出书院,父亲一定会打断他一双狗腿。 “尔等毋需多言,我已决定关了……” “衍之,请听荣荻一言,咱们借一步说话。”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不当我是师尊,我也不再当他们是弟子,仅此而已。” “呵呵,衍之言重了。”荣荻深笑。 “师尊……” “师尊这回不会真的不要咱们了?” “放心吧,荣公子与师尊是好友,一定会帮咱们说好话的。” “荣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我们能不能继续留在书院,全靠荣公子了。” “……” 众弟子双掌合十跪等荣荻好消息,邹玄墨一记冷冷眼神扫过来,一个个皆端正跪姿,再不敢懈怠。 邹玄墨随着荣荻来到半月亭,荣荻说:“倘若今日你真关了书院,可不正好趁了简后的心,你是先师嫡子,先师当初建立苍梧书院的初衷你不会不知道,如今敌暗我明,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有心人眼里,无不牵动朝廷风向,这些你想过没有。” “简后就算真的要动我,我也是防不胜防。”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以往行事风格,你以为你偏安一隅,不争不抢,简后就能放过你,那你可错了,据我所知,简后的人此刻就在书院。” “你是说……她是简后派来的?”邹玄墨容色陡变。 “具体还待查证,我此番就是为这事来的,我曾言语试探过她,她心思单纯,与梵梵所说一般无二,我观她言行不像是做戏,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此人早两月前就来了书院,时间上对不上,应该不是她。我们不妨借着此番课堂斗殴事件,逐一进行排查,趁机将那人揪出来,还书院一方清静,权当给简后一个警告。” “现下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人会是谁呢?”邹玄墨陷入沉思。 荣荻转过头,看着他,一双吊梢眼中精光乍现:“她虽说排除了探子的嫌疑,我觉得梵梵说得也有道理,她毕竟是简后的人,咱们不得不防。” 邹玄墨远远瞧见池塘边采菱角的那抹纤细身影,默不作声。 第007章 :这个娘子有点憨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夜已深沉,屋里尚亮着灯,邹玄墨几经徘徊终推开门扉踱了进来,细奴已然安睡,背墙而卧,邹玄墨褪了外裳在外侧躺下。 侧头过去,只见如瀑如缎的秀发散开,铺在枕上和肩颈,遮了她雪白的侧颈,昨夜不察,为她药倒,还被她顽皮剃了胡子,本该找她算账的,却在见了她乖觉安睡的虔静模样后,改了心意。 下意识握住她露在火红龙凤锦被外的削肩,她嘤咛一声:“相公,你可回来啦。”往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些许地方,疲涩的眼睑再度阖上,呼吸匀缓。 荣荻的警告犹在耳边萦绕,转身望着那睡颜,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梵梵究竟托她带给他一句什么话?她始终没说。 还有荣荻那会子说她有要紧事找他探讨,可是他来了,她竟独自睡了过去,她又有什么要紧事? 算了,一切还是待明天再说,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细奴是给热醒的,一脚踹了被子,翻个身继续睡,不多时,被子又齐胸盖好,细奴热得无法,翻身坐起,大口喘气,“热死我了reads();。” 看见身侧一动不动相公邹玄墨,细奴想起一事,在床上东摸西找,怎么会没有呢? 细奴纳闷了,她记得明明捏在手里的。 “今日可想去集市上逛逛。”轻不可闻的声音溢出薄唇,原本平静安睡的人突然醒转,而且还说话了。 细奴欢喜坏了,连带着声音也透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狂喜:“果真?相公没骗我?” “我骗你作甚。”邹玄墨慵懒的身子侧卧在软榻上,单手支颈,慢悠悠地看着她淡然一笑,“真的。” 他笑起来,美甚,与他那静若脱兔般的长相十分契合,有种赏心悦目的味道,细奴抱着他脖子,对着他脸啵啵就是两口,巧笑倩兮:“相公你真好。” 这疯丫头还真敢下嘴。 原来被人亲吻的感觉是这样子的,这倒是他不曾经历过的,貌似也不难接受。 “今日要走许多山路,你可受的住?” “在宫里也同样没有肩舆坐啊,主子躺着,奴婢就得站着值夜,主子一旦坐着,身为奴婢就得站着打扇,主子站着,奴婢可不得低头站着勤等主子随时吩咐,寸步不敢擅离,相公以为我这十年腿功是否白练的。” “牙尖嘴利。”他笑着换了一个姿势,忽而觉得腰下有东西磕了他腰,很不舒服。 “哎呦,什么东西磕到我腰了。”他侧过身,掀开被子,在身下摸索。 细奴亦跟着坐起身,顺带把灯点着,又返回来帮着他找,然后就见他从被窝里摸出一物,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继而,撒手,将那秽~物丢出老远。 “唉,你干嘛扔了它,别给我摔坏喽。”细奴飞奔下榻,最后在墙根找到了她的木雕,还好,还好,没有摔坏,尚完整。 邹玄墨诧异看向细奴,寒声问:“哪来的?” “哦,这个呀,公主听说我要出嫁了,特特送我的一个小玩意儿,说是大婚之夜这两个小人儿会合演宫廷十八式,于你我有妙用,可我鼓捣了一晚上,来来回回它就是块木头,既然相公发现了,相公可知道这木头有啥妙用,要是知道不妨告诉我,也让我乐上一乐。”公主将这个给她的时候,笑成那个样子,细奴不明就里,挠挠腮,将那合抱的木雕小人翻来覆去的看,仍旧不得其法。 “真是公主给你的?”邹玄墨涨红了脸,目光怪异地看着她。 “那还有假,公主说她家里有很多这种木雕小人,其中一个会三十六式呢,老厉害了,听说新婚夜是驸马送给公主的,可好玩了呢。我在大胤宫的时候,时常与公主玩在一起,公主知道我要嫁给你,觉得相公你上了年纪,恐精力不济,受不住,索性给了我这个十八式,说是新婚夜助兴用的,公主还说这十八式于相公来说已经绰绰有余,让咱们慢慢参详,这里面大有文章,其乐无穷。” 十八式! 给他? 还绰绰有余? 他有那么不中用? 细奴喜滋滋的摆弄着木雕,口中碎碎念:“十八式,十八式,你倒是变个一招半式给我开开眼呐,分明就是块木头嘛,公主莫不是诳我。” 邹玄墨闭眼,冷静了半晌,冷面冷口道:“你还想不想去市集了?” “想,想,想,我做梦都想逛市集,相公真是太体贴了reads();。” “天色尚早,那还不紧了上来再躺会儿。” 窗外传来雄鸡三唱,细奴重趴回被窝,被子齐胸盖好,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彼时,她手里尚捏着那个木雕,邹玄墨霜打雷劈一般圆睁了双眼,面色愈发阴沉,凌厉眼锋落在细奴左手持握那物,越发举得污眼睛,劈手将那物夺了,不想她攥得紧紧的,死活就是不肯撒手,“不要抢我的宝贝,我会睡不着。” “撒手。”在他的命令声里,细奴不情不愿松开手指,邹玄墨起身下榻。 细奴趴在床边偷看他究竟将木雕藏于何处,邹玄墨一个利落转身,目光如炬盯牢她,“闭上眼睛,此物暂且由我保管,有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开启的法门。” “哦。”听相公话中意思,他果是知道开启十八式的法子,搞什么嘛,何不现在就告诉她,真真扫兴的紧。 “荣荻果然没有骗我。” 左眼皮突突跳了两跳,他问:“荣荻?他对你说了什么。” “荣荻说相公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只要相公敢想,就没有相公办不成的事儿。”细奴此话一出,邹玄墨刚刚平复的俊颜瞬间风云色变:“你问他了?” 细奴一脸懵懂,点点头:“问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那个叫韩葵的给叫走了。真是可恶,凡是都有个先来后到的嘛。” “你给他看了这个?” “唔,看了。”不但看了,荣荻还摸了,笑得比公主还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可是好宝贝,你最好晚上找衍之一起探讨下,他比较内行。”荣荻既然这么说,她细奴也就信了,躺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结果自己反倒等睡着了。 “你……你怎能给他看这污~秽物件儿?” “哪里污~秽了?这两人雕得不知道多逼真,再说了,人家又不是没穿衣裳,一男一女抱一抱怎么了,那我们现在算什么?”细奴学着木雕的样子,索性骑~压在他身上,将他抱得紧紧的。 邹玄墨气急败坏,掰开她搂着他脖颈的手,一把将她从身上推下去,“不学无术,伤风败俗。” 细奴即便没有读过书,但是她听得懂,这绝对不是好话。 “相公,你错了,我们是夫妻,这两个词用在这里很不恰当,我们这叫伉俪情深才是。”这个词是细奴从阿娘那里听来的,当时阿娘在太后那里就用这个词夸公主和驸马的。 “伉俪情深不是对谁都适用,以后大凡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不要再相询他人,免得丢丑,可记住了?” 他人也指代荣荻么? 好吧,为了今日的市集之行,她听他的话。 “唔,记住了。” 不就是十八式么,书上不是说,不耻下问么?她不懂,所以问了,可是到了,还是没能得到答案,难道这句话有误? 相公那叫什么眼神,生生能把她撕碎,还美其名曰保管,实则就是没收她的私人财物,居然说她丢丑,她哪里丢丑了? 叫细奴说,相公分明贪图那木雕的精湛工艺,想偷学,所以才会起了私藏之心。 邹玄墨蓦然发觉,他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简后给算计了,他是真的娶回来一位憨娘子。 第008章 :梁温书下山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天色尚未大亮,细奴就迫不及待央邹玄墨下山。 邹玄墨被她缠得无法,只得提前动身。甫出厢房,大白摇晃着过来了,伸长脖子在他身上蹭啊蹭,邹玄墨在架子上的簸箕里抓了一把槐米,喂它,道:“你也想下山?” 大白蹭蹭他袍角,不依不饶,邹玄墨摇摇头:“不可以贪心,吃撑可就不妙了。” 细奴整装出来的时候,大白伸着脖子在邹玄墨手中抢食,大白跳起来的时候,邹玄墨手忽而高高扬起,以致大白够了好几次都没够着,大白不满,“呃”一声扯着嗓子就叫开了,邹玄墨呵呵一笑,手指一捻,一松,大白瞅准时机跃起,吞咽入腹。 细奴立在一旁看邹玄墨逗鹅,一时看得呆了,他还有如此童心未泯的一面,一抹浅笑在她嘴角流转。 他拍拍手,道:“要是准备好了,就出发。” “好了,可以走了。”细奴抖抖衣袍上前,轻轻踢了大白一下,大白踱至一边,细奴站在大白方才位置给邹玄墨面前大喇喇一戳,邹玄墨直觉皱眉,“我们这是去逛集市,不是去考科举,不必这么正式。” “这件儒服我很喜欢,不如送我吧。” “随你喜欢。”穿都穿了,才跑来说,你这叫先斩后奏知不知道。 “谢谢相公。” 邹玄墨施施然走了。 “等等。”已经都出大门了,忽而想起把包袱忘了,细奴复又折回去,少顷,肩上挎着蓝底碎花包袱出来。 邹玄墨笑意婉转,眉间却深凝,女人当真麻烦。 “这回可以走了么?” “走吧。” 终于可以逛集市了,细奴兴致很高,挎着包袱近乎一路小跑出了山门,邹玄墨在她身后喊:“你识得路吗?” “这路我又不是走头一遭,跟着我,错不了。” “既如此,走吧。”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通往苍梧镇的山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细奴突然就不记得自己成亲那日是如何上山的,犹记得那日她顶着囍帕,坐着八抬大轿,貌似也没这么难走,很容易就上山了呀,那感觉就像腾云,对,就是那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她偷偷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但见碧水绕苍山,青山穿云海,在那苍梧之巅,天门上“苍梧书院”黑漆篆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为首那位虬髯大汉豁然便是她的夫君,今日火红囍服加身,耀人眼目,让她突然就联想到了画里见过的钟馗,她既羞又怯,竟然一点都不惧怕于他,只觉得这胡子生在他脸上甚是碍眼,思绪尚飘忽被他抱下花轿。 是她忽略了什么? 起初,细奴走在最前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始,细奴渐渐落在了后面,邹玄墨一路走走停停,沿途观赏山中风景,细奴磕磕绊绊,跟的很是吃力。 好不容易捱到山脚下,邹玄墨去溪边洗了把脸,初升的日头冉冉自东方升起,回头,细奴四仰八~叉躺在绿草地上再也懒得动弹,他扬起一边唇角,笑了笑。 头顶有阴凉罩下,细奴睁眼,邹玄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的十年腿功很是了得嘛reads();。” “你这也叫路?坑坑洼洼,高一脚低一脚,哪里是给人走的,给羊走还差不多。”细奴咬唇,他的话分明有讽刺之意,但眼中却又无一丝揶揄之色。 “你还真说对了,要么叫羊肠小道呢。”凤眼微眯,更显狭长,眼尾微微上挑,蕴了些许笑意。 “都赖这靴子。”细奴翻身坐起,拍怕身上草屑,来回走两步给他看,原是脚上的男靴过大,以致走路有些晃荡,不得劲,故而跟不上,总落后一大截。 “咳咳。”都叫你不要穿了,非要穿,自作自受,邹玄墨虚握拳清咳两声,强忍笑意,继而拎了包袱背在肩上,袍子下摆缠在腰间,蹲下身,道:“上来。” “还是免了吧,回头闪了师尊大人的老腰,我可吃罪不起。”细奴狠狠跺脚,先他一步走了。 嚯,嘴够硬呀! 邹玄墨摇头深笑。 好不容易上了大路,细奴坐在道崖上,以手作扇静等邹玄墨到来,抬头看看火辣辣的日头,再看看荒无人烟的山路,一时愁上心头,“还有多久才到镇上呀,奈何连个人家都没有?” “快了,翻过这座山,再行三十里,前面不远就是。”邹玄墨放下包袱,解开,掏了一张烙饼掰给她一半,“吃点东西再上路。” “我不饿。”细奴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肚子,再看看靴子,左脚鞋尖处破了个洞,八成脚上磨了水泡,沾地就疼。 “那就喝点水。”水囊递了过来,细奴还想说不渴,可是嘴唇实在干涩的厉害,犹豫了会儿,终是接了水囊,“我记得下山时,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带呀。” 邹玄墨深吁口气,佯装不解,“不是我的?那这水囊哪来的?” “我哪里知道,总不至路上捡的吧。”反正不是她,她压根就不曾想到带水囊。 “哦,我想起来了,刚刚在山脚时,我去溪边洗手,不慎边捡到的,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放在那里的。” “你这不叫捡,是偷。”亏你还是师尊,居然做下这种事,传出去有损师德。 “有什么区别?” “反正你拿了人家东西是不对的。”她没读过书,嘴上功夫不如他,但是理儿是不会变的。 “权当借的行不行?回来时还回去就成。” “可是失主要是这时候恰恰回来找,没有找到怎么办?” “你就说这水你喝是不喝?” 细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又不渴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喝了心里也不解渴。 荣荻所言非虚,却是个良善的丫头。 歇的也差不多时候了,他看看天色,问:“还能走吗?” 细奴咬咬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邹玄墨颇感惊奇,“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服软,看来马车可以省了,我本来还想……” “马车?在哪里?”细奴登时来了精神,欣喜若狂,三步并作两步,握了他手,放眼山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何来的马车?细奴难免沮丧。 邹玄墨笑道:“马车一直都在,只是你不需要罢了。” 第009章 :这个夫君有点甜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你故意的。”细奴喜怒交加。 邹玄墨不置可否,只问她:“是接着步行呢,还是……” 细奴一双腿脚是真疼,情知被他给作弄,心有不甘,又不得发泄,实在委屈,眼角蓄了两泡泪,欲滴未滴,坐在道崖上发泼:“傻子才用腿走,我要坐马车。” “想坐马车是吧,娘子早说呀!”邹玄墨发出信号,但闻天际嗖的一声,细奴偏过头,“青天白日的你放烟火干嘛?” “不是娘子你哭着喊着要坐马车,为夫当然是给娘子叫马车呀!”邹玄墨唇边扬起抹笑,说不清为什么,他这一路貌似笑了太多次,已经多少年不曾有今日这般开怀,畅快过了。 细奴脸上一红,小声道:“我才没有哭。” 千万不能让他给看扁了,细奴仰首望天,听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这个法子还是小皇帝教她的,细奴只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掉眼泪,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她觉得很丢脸。 细奴眼角余光瞥见他一脸古怪笑意,冲她眨眨眼,“为夫大概是中了暑气,眼花了,看差了。” 细奴扭头不看他。 “娘子稍待,马车很快便到。” “权且再信你一回。”细奴双脚实在疼,左等右等不见他口中所说的马车影子,索性脱了靴子,白色袜子上透出血迹,已然干涸。 邹玄墨倒抽一口凉气,出声阻止她:“别脱。”现在脱,肯定牵扯到皮肉,这里荒郊野外,有无伤药,处理起来很不方便。 “你若嫌臭,大可走远点。”细奴侧身给他一个背,还不都是他给祸害的,自打出宫,怎么连带人也娇气了,看来还是太闲了,得找点事情做,才不致生锈。 “我不是那个意思……娘子且忍忍,马车快到了。” “你已经说了两遍,你口中的马车到底在哪儿呢?莫不是又拿我寻开心?” “再等等,应该在路上了reads();。”邹玄墨负着手来回踱步,搞什么名堂,往日只要他发出信号,小刀即刻就到,今日这是怎么了?盏茶工夫过去了,还未见到人影。 细奴咝的一声轻吟,邹玄墨甫发现细奴脱了一半的袜子,登时黑沉了脸,“叫你别碰,奈何不听?” “不碰也碰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是先生,不是大夫,我且勉力一试。”他蹲在她脚边,一把持握了她左脚,将足心的血泡猛地挤压,之后用帕子裹起来,重新穿上袜子,在这期间,细奴大喊大叫,“好痒,快停手。” “痒和疼,你选哪个?”他这样问。 “有区别吗?”细奴将他说过的话又抛回给他。 “呵,学得倒挺快,孺子可教。” “错。”细奴喊。 “诶?” “是娘子可教。我是你娘子,才不是被子啊,褥子什么的,我才不要做褥子。” 他缓缓抬起眸,嘴角微不可见的翘扬起,“娘子说的极是。” “真的会有马车来接我们吗?”她只当下了山就到苍梧城,哪里会想到竟还有二三十里地,细奴对他的话仍存有一丝希冀。 他柔声安抚,眼里难掩焦急:“会来的,再等等。” 细奴站起来,频频翘首环望空旷的山道。 邹玄墨觉得今天的玩笑开的貌似有点过了,正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弥补,就听到山道上隐隐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总算是来了。 细奴亦是听见了动静,疑惑,偏头看过去,却跌进一双狭长的眼眸中,“为夫在此给娘子赔不是了。”邹玄墨墩身一礼,细奴破涕为笑:“相公你又错了,这是女子才有的行礼方式。” “是嘛?我刚刚是这样给娘子赔礼的?” “你是师尊,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子,以免落人话柄,看轻你。” “无妨,娘子开心便好。”反正此处也没外人,逗娘子开心才是头等大事。 一张明艳小脸凑近,“相公快看,有马车过来了。” 马车顷刻便至近前,驾车的是一蓝衫少年,年龄也就在十六七岁左右,看着比细奴还显小,皮肤微黑,显见是常年在外面跑,给日头晒的。 少年勒马,马车在二人身边缓缓停了,少年侧目将将望了望面前两位儒生,眸中略带失望,不是主子,难道主子不在此地? 少年调转马头,扬鞭驱马。 “诶,马车怎么又折回去了?”千万不能让马车离开,细奴靠近路边,距离马车最近,情急跨步上前扯住马缰,“不要走,回来。” “娘子危险!”眨眼间起了变故,邹玄墨大惊,想拦住她已是不及,当即断喝一声:“小刀,还不停下。”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小刀旋即勒马,细奴被疾驰的马车拖曳,摔了出去。 “可曾伤到哪里?”邹玄墨脸色骤变,疾步上前搀扶起细奴,在她身上逡巡一圈,细奴惊魂甫定,摇摇头,“没有。” 邹玄墨眉宇愈沉:“你不要命了reads();。” “我怕马车走了,没想太多。” “以后不许再像今天这般冒冒失失。”邹玄墨目光沉冷,不复方才与她赔礼是浪荡模样,细奴知道自己惹恼了他,乖觉点头,“不会了。” 那被叫做小刀的少年车夫身手矫捷,纵身跃下马车,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主上。” 凤眸冰霜乍现,环了一眼小刀,沉声道:“才刚你分明看见我就在此处,为何调头就走?” “主上息怒,小刀不知道主上......剃了胡子,没能认出主上,小刀失职,请主上降罪。” 说来反倒是他的错了? 细奴悻悻低头,是她的错才是。 “撇过这事先不论,你且说说,我发出信号多时,为何这许久才到?” 小刀猝然一惊,解释道:“主上素来都是乘云梯下山,小刀如往常一般在西山脚下恭候多时,迟迟未见主上下来,小刀想主上或许改走东山,故而绕道,以致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让主上久候,实是小刀的错,请主上责罚。” “罢了,今日情况有变,也不能全然怪你,夫人脚受了伤,紧了赶路要紧。” 夫人? 此处就主上与那位狼狈不堪的瘦弱儒生,没旁人了呀? 小刀定睛望向儒生打扮的细奴,邹玄墨重重咳了一声,抱细奴上车,小刀恍然,忙掀了车帘,恭敬道:“夫人请。” 待二人坐定,小刀抖抖马缰,马车徐徐行进在山道上。 细奴冷不丁问他,“你真打算关了书院?” “气话岂能当真?” “可是他们貌似都信以为真了,怕是到现在还跪着呢,你这师尊当真够狠心的。”小惩大诫也尽够了,他怎么还没玩没了了。 “昨儿就恕了他们,这群小子,知道傍大树了。” “你是说荣荻?” “放心,有荣荻在,这帮小子翻不了天去。” “我怎么觉得荣荻似乎比你更受欢迎。”不是她泼他冷水,不止她,所有人都喜欢荣荻,也包括她,他那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打理一家书院,有人□□脸,自然就有一个唱白脸,再说,荣荻又不常在书院,只是偶尔过来小住些日子,那帮小子喜欢他,一点都不奇怪;相反,我是师尊,形象生猛,为人严苛,古板,他们怕我正常的很。” “我貌似给你惹了麻烦,相公我错了。” “非是你之错,是我自己始终不肯正视肩上的重任,是你让我看清了自己,助我卸下包袱,重获新生。”眸光微微一深,似有丝许触动,他持握她手,笑道:“身为师母入学堂是不能够了,但是我可以私下教你,你可愿意。” “嗯嗯。”细奴点头不迭,原来他不肯她入学堂是这个意思,是她浅薄了,以为只有入了学堂方能读书,这么说,她可以省下一笔束修费了。 细奴嘻嘻一笑,“相公你真好。”顺势偎进他胸口,似是被她发自内心的笑感染,长臂于她肩上方微有迟疑,终是揽了她削肩,下颌抵着她发根,嘴角轻勾,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东西。 第010章 :相公,我饿了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小刀赶着马车直奔苍梧城。 苍梧城隶属河间郡辖下,‘天下汇’总舵便是设在此处,听说总舵最始是设在东昌郡凉州府,后因东昌侯之乱,朝廷欲一举铲除‘天下汇’,除却心腹大患。彼时‘天下汇’正好传承到第六代大家主邹慕白,为了保住祖上遗留的基业,邹幕白决定举家南迁,苍梧城最终成为‘天下汇’总舵的最佳选择reads();。 待邹慕白之子邹玄墨接手,“天下汇”已是历经七代人,迄今一百多年,“天下汇”依然是大胤的经济命脉所在,尽管明里暗地屡屡遭到朝廷打压,“天下汇”始终屹立不倒。 “主上,身后有尾巴。”刚入城,小刀发觉了身后尾随的可疑车辆,此辆车自打他们入城就盯上了他们。 “设法甩掉。”邹玄墨压低声音吩咐,下意识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细奴悠悠醒转,甫睁眼,邹玄墨泰然端坐,而她竟窝在他怀中睡了一觉。 触到他的目光,细奴翻身坐起,活动了下发麻的小腿,突然想到她似乎压了他腿一路,不知道可曾像她一样麻了? “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伸手去掀窗帘,邹玄墨不意她会这样做,眸色一深,皱眉喝道:“住手。” “我……”刚刚听小刀说他们身后有尾巴,他说设法甩掉,细奴始明白他们貌似被人跟踪了。 “我无心的。” 邹玄墨说:“我知道,且忍耐半个时辰。” “我们没有做坏事,为什么会被人跟踪?” “还有,相公下山的时候手指上明明没有这个白玉扳指的,它什么时候跑到相公手指上去的?” “接着将心中疑团一次问完。”不知是否因为小刀的关系,这一路上,她鲜少开口说话,他知道她睡眠浅,稍有响动,即醒。 细奴心中的确有不少疑问,既然他说了,她也不跟他客气,“甩掉尾巴后,我们吃住在哪儿?还去不去市集?” 邹玄墨也不瞒她,说了三个字:“天下汇。” “天下汇?传说中与朝廷分庭抗礼上百年,那个巨巨巨有钱的商业王国――天下汇?!”细奴眼睛闪过一抹异彩。 “你是说我们吃住都在天下汇?” 扯了扯被她压皱了的衣襟,他勾起一边唇角,挑眉一笑,“莫非娘子不乐意?” “不不不,我求之不得。”细奴是真高兴,能亲见传奇中的商业王国天下汇,即便让她立死此处,她也没有遗憾了。 瞟了眼坐于对面人一眼,此刻他正笑吟吟看着自己,一双凤眸亦同样满布喜悦。 甩掉一两个探子于小刀来说并非难事,驾了马车穿街过巷,穿梭于繁华市井,身后的马车紧紧尾随,前方正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小刀眼中闪过一道诡光,打马扬鞭,口中高喝:“闪开,快闪开。” 路人全都向两边散开,腾出道儿来,马车疾驰而至,途径十字路口,小刀忽而扯了左首马匹缰绳,马鞭凌空一响,马儿调头,窜进深巷,扬长而去。 身后尾随而至的马车来势汹汹,未及调头,直直冲了出去,前方道路逼仄,想调头已是无法,只听到车夫气急败坏的声音:“爷,跟丢了,属下失职。” “罢了,既为他所察,再跟下去亦没意思。”车厢里,身着墨绿衣袍泰然就坐的男人,琥珀色的眸子忽而睁开,沉沉一叹,道:“去齐茗斋。” “难道就这么放任他在苍梧继续横行下去?”车夫语气不善,大有将他碎尸万段的一股恨意。 “他逍遥不了多少时候,勤等着看好戏吧。”男人抚鬓长笑,眸中波光潋滟若秋水,端的让人不敢逼视。 小刀咽了口唾沫,欢喜道:“主上,尾巴甩掉了reads();。” 邹玄墨“唔”一声,眸光微动,淡淡一笑,眼色渐冷,距离上次回总舵,他已经有小半年未归,如今初初归来,居然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果是来者不善呐! “主上是直接回总舵,还是?”小刀问。 咕噜噜…… 一把不合时宜的声音乍然入耳。 细奴扶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低眉垂首,眉头皱得紧紧的,脸憋得通红,见他偏头看过来,挠挠耳鬓,如实说:“相公,我饿了。” “是为夫疏忽了。”属于男子低低沉沉的笑声溢出车厢,小刀听在耳里,直替主上感到高兴,要么说成亲的男人最有男人魅力,看看主上现在的模样就明白了。 在他的地盘,居然让自己的新婚娘子饿肚子,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小刀,先不回总舵,车子前面拐角停下,我与夫人在那儿下车。” 是要带她去饭馆吃饭吗? 想到马上就有吃的,细奴重重吞咽了一口唾液,她得好好想想吃什么?细奴想得正出神,马车停了,邹玄墨不知何时已经下车,站在车边向她伸出手,“还不下来?” “来了。”细奴猫着腰,钻出车厢,一双强有力的的手臂伸过来,身子蓦地悬空,他已将她抱了下来,细奴双臂缠绕在他脖子上方,听到他低不可闻的戏谑声音自耳边响起:“娘子尚能走否?要是不能,为夫很愿意就这么抱你上去。” 细奴闻言,当即松开他,跳下地,谁知落得重了,磕到足心的血泡,登时龇牙咧嘴,引得他一个没绷住,大笑出声:“娘子体恤为夫,为夫亦心疼娘子,这可怎的好?” “你……没个正经。”在细奴不满的叫嚣声里,邹玄墨打横抱起她,绕过指指点点围观群众抱着她上了齐茗斋酒楼。 街边,有小男孩指着刚刚打身边经过的二人,给看一位穿粗布衣裳的大婶看,“阿娘,快看,那个穿白衣裳的漂亮叔叔抱着另一个漂亮叔叔上楼去了,那个漂亮叔叔貌似脸红了。” 那大婶早先便看到了,直觉摇头:“咦?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的当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指不定他们是兄弟呢,那个穿青色衣裳的漂亮叔叔有可能腿脚不好,才让人抱着走路。” “小孩子不要瞎看,更不要瞎说,乖,别再看啦,跟阿娘回家了。” “……” 细奴脸红耳热,将脸深埋进他胸前,被他抱着入了齐茗斋,店小二热情迎了上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邹玄墨脚下未停,抱着细奴直上了二楼。 这年头有钱人巨多,看二位穿着也就穷酸学生样,居然学着人家来包~房,莫不是他看走眼了? 但见那人抱着位看不清模样的男子停在了左首最中间,店小二一脸嫌弃,伸臂阻止他们入内,“二位客官实在抱歉,这间房我们店从不对外,您可否选别的房间,随您挑。” “就这间了。”邹玄墨脚下刚动,店小二挺身挡在他面前,“客官不要为难小的,这间房真不合适,实不相瞒,我们大当家有个怪脾气,大凡认定了一件事,就从无更改,这间房也不例外,您看?” “小多,不如你来告诉我?哪间较为合适?” 第011章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小多,不如你来告诉我?哪间较为合适?”邹玄墨眉梢微微上挑,在小多愣怔的目光里,越过他,进去了。 “渴死我了。”细奴看见桌上的茶壶,这回不再像上次那般,双脚轻盈跃下地,却被他捉了后领给拎了回来,“洗手。” “让我先喝口水。”又饿又渴,还让不让人活了,她只当下山就能到,谁知道会在路上蘑菇一天。 “洗手。”嗓音沉沉,不容置喙。 “可……”没有水呀。 “水来喽。”邹玄墨眯起眼来睥睨着她,小刀来得太是时候了。 小刀端了铜盆笑盈盈进来,细奴笑道:“麻烦你了,小刀。” “不麻烦,不麻烦。”小刀哈腰,摆了摆手,后退,碰到僵立的小多,小刀踢踢他脚后跟,道:“傻愣着干嘛?” 小多一头雾水,他看着小刀,手在自己下颌这么一比划,低声询问:“那是……主上?” “当然是主上了,不然还有假?” “主上有……胡子,他没胡子!” 小刀叹气,甩给他一记白眼,“你还不兴人把胡子剃了?我看挺好。再者,即便你不认识主上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你总该不陌生吧。” 小多想,他还是喜欢主上蓄胡子的粗犷样子,多威风,多男人呀!现在的主上于他来说,全然陌生的很。 究竟是否主上,小多还待进一步验证reads();。 顺着小刀所指方向望去,小多果然看见了他右手拇指上那枚象征大家主的白玉扳指,小多心头狂喜,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小多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主上给盼回来了。” “然后呢?是否还打算将我这冒牌主子给赶出门去?” “主上误会了,小多这不眼神不大好么。”小多挠挠后脑勺,傻傻的笑。 邹玄墨说:“你眼神确实不好,还不紧了见过夫人。” “夫人?” 主上成亲这事,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主上就领着新夫人回来了,小多与小刀一样,皆是最后一个注意到男装打扮的细奴。 小刀掐了后知后觉的小多胳臂一把,惹得细奴抿嘴深笑。 届时,小多扭捏上前见礼,“让夫人见笑了,小多是粗人,不会说话,怠慢了夫人,还请夫人担待则个。” 细奴脸依旧红扑扑的,心中暗暗后悔,她貌似又给他添麻烦了,早知道就该穿女装出门,到了此刻,细奴若还不知道邹玄墨在‘天下汇’的身份,她可真真有些缺心眼了。 “初来乍到,请多关照。”细奴除了这八个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邹玄墨满意深笑,吩咐道:“小刀,去铺子挑两套上好女装来,记住,要最新款的。” “小刀明白。” 小刀得了吩咐,就待出去,身后,邹玄墨又说话了:“吩咐大楞,做几个咱们店最拿手的经典菜式招待夫人,切记拣最好,最贵的上,别给我丢人。” 小多抢着道:“得嘞。”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主上似乎变得有些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的主上似乎也挺好。 小多二人乐呵呵出去了,说真心话,夫人长啥模样,他还真没瞧清,刚瞄了一眼,就被主上一记凌厉眼刀给逼了回来。 下楼的时候,小多问小刀:“你这一路上没少和夫人接触,才刚我没敢瞧,哎,夫人漂亮不?” “嘿,我说你小子欠抽是不是,夫人那是你能议论的?” “我就是好奇。”小多呵呵傻笑。 小刀笑骂:“你小子今儿穷乐呵个什么劲呀。” “主上带着新夫人回来我高兴呗,就是看着有些不大习惯,好好的……你说怎么说剃就给剃了呢?怪可惜的。” 小刀甩手拍了小多脑瓜一下,“你小子懂什么?那是主上怜惜夫人,才把胡子给剃了。” “夫人难道不该为主上考虑下?爱,不应该都是相互的么。”小多十分不能理解,他就是觉得主上为了夫人,将蓄了多年的胡子给剃了,有些亏。 “闺房之乐,说了你也不懂。”小刀看得比较通透,小多点点头,似懂非懂,“说得你很懂似的。” “其实我也不懂。”两人说说笑笑下楼去了。 楼梯口右手第一间的门开了条缝儿,一双眼睛目送那二人下楼,嘴角闪过一抹冷笑,门关上,转身对坐在桌边喝酒的人说:“王爷,是那个叫小刀的车夫reads();。” 说话之人俨然是被小刀甩掉的那个“尾巴”车夫,秦蹇,也是北海王卫霄的得力手下。 卫霄微一沉吟:“哦?” “真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卫霄神色如晦,不变喜怒。 “王爷的意思是,既然小刀在这儿,那人是否也在齐茗斋,毕竟这里是他旗下产业,按理,应该会来,刚刚属下听小刀提及夫人二字,莫不是……”但见卫霄指间酒盅忽而碎裂落地,秦蹇方知失言,适时住口。 “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琥珀色眸子出奇的透着一丝柔和,不怒反笑,:“莫不是她也在此处。” “应是她无疑。”秦蹇垂首,有一瞬的愕然。 想她当初执意出宫,宁可嫁给那老夫子,也不肯屈就王爷,王爷听说她下嫁一个老男人,发了好一通脾气,今日冤家路窄,两厢撞上,王爷这是几个意思? “跟了天下第一富贾,这日子倒是逍遥得很呐。”卫霄轻轻一硒,嘴角微抿,浮现出淡淡笑意,“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本王会来了苍梧,而且与她在齐茗斋遇上吧。” 卫霄虽则在笑,但那笑并未达眼底,秦蹇知道,他说的不过都是反话,佛家云:由爱故生怖。 秦蹇不禁为她暗暗捏了把汗。 “王爷的意思,可是要属下设法将她带来面见王爷?”秦蹇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就听卫霄沉哑了嗓子回他一句:“不必麻烦,既然大家同居一个屋檐下,早晚都会相见,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扰了人家夫妻相亲相爱,却是罪过,你说是也不是。” 明明妒忌的要死,何苦来哉? “王爷说的极是。”秦蹇颔首,抬起头来偷偷看了他一眼,卫霄的眸底闪现一抹黠光,他唤:“秦蹇。” “王爷但请吩咐。” “替本王备一份厚礼,强龙不压地头蛇,本王要与他来个先礼后兵,她素来不喜鲁男子,本王这样子,不知如今可还趁她心意?”他还就不信他风度翩翩,权倾朝野的北海王爷会输给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皇族后裔。 若论亲厚,他卫霄才是小皇帝至亲皇叔。 有钱怎么了,凭他手中权柄,足可颠覆他的商业王国。 秦蹇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属下明白。” 丫头,自求多福吧,谁让你惹上的人是睚眦必报的北海王呢。 “即刻去办。”回头,见秦蹇还杵在原地,卫霄脸上已然变色,“还不去?” “属下告退。”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秦蹇很难不往最坏处想,躬身告退。 扫了一眼满桌佳肴,卫霄略眯起眼,嘴角绽开不协调的一抹阴冷笑痕:“阿奴,本王甚是惦念你呢。” 刚刚沐浴更衣的细奴,冷不丁打了一嚏喷,适逢邹玄墨更衣进来,“可是着凉了?” 细奴抿嘴一乐,“我才没那么娇气。” “既如此,过来吃饭,饿了一天,人显见都瘦了一圈。”大手覆上她如花脸靥,一对水潋的眼瞳波光盈盈,他眼里清晰印着她的影子。 伴着他的动作,心口倏地荡起一股暖流,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新奇感受,她莫名喜欢。 第012章 :娘子且等等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齐茗斋大厨的手艺不比寻常,细奴在亲尝了几道镇店菜式后,对厨子大楞的手艺赞不绝口,饭后,大楞又让小多送来一份糖莲子给夫人做零嘴儿,细奴拈了一颗糖莲子入口,两眼登时大放光芒,“相公,我能不能去后厨观摩一二reads();。” 彼时,正在翻账本的邹玄墨眼皮亦未抬一下,薄唇淡淡吐出两字:“不能。” “为什么?” “厨房重地,禁止参观。” “我就看一眼,不进去里面就是。”说白了,细奴就是纯好奇,她想见见那位心灵手巧的超级大厨,大楞师傅。 “那也不行。”翻了一页,邹玄墨一口回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不如闷死我算了。细奴讨了没趣,侧转身靠在桌案一角,气鼓鼓捞了一颗糖莲子入口,故意咀嚼的很大声。 睨了无所事事的细奴一眼,邹玄墨摇摇头,不予理会。 盛夏的夜,屋里闷热的很,邹玄墨起身,索性将半畅的窗全部打开,晚风轻拂,刮得书页哗哗作响。 “相公很热吗?”细奴转身,但见他立在窗前,一动不动。 细奴匀步踱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月色下,后院的井台边站了一曲线窈窕女子,由于夜色的关系,她的脸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时,那女子亦翘首望向这边。 “她在看我们。”细奴肯定的说。 “唉,你不是热嘛,关窗做什么?”细奴抬手阻止他关窗的动作,这一幕落入那双水眸却是他深情拥抱细奴,心底狠狠一抽,转身黯然离去。 “有蚊子。”邹玄墨这样说。 细奴上下左右瞅了瞅,并未曾见到他所说的蚊子,笑道:“哪有?”再看井台边,那原先站立观望的女子竟不见了。 “诶?人呢?刚刚还在的。”细奴一脸纳罕,皱着眉,寻思了会,格外认真地探首窗外,试图寻找那女子的身影,身后探来一臂,长臂拦腰将她拢了过去。 “你说她,会不会……”跳井两字,细奴没敢说出口,毕竟是她的凭空猜度,做不得准,没准人家只是在井台边纳凉,凑巧看见他们,不好意思避开了也不是不可能。 邹玄墨将窗户关上,返身回到案前坐下,细奴尚立在窗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摇头,想得正入神,邹玄墨再无心其他,索性阖上账本放在一边,看着她一脸费解的样子,微微眯眸,他向她招手,“过来。” 听到他的召唤,细奴乖觉挪了过去。 邹玄墨身子向旁侧挪了挪,腾出些许地方,细奴圆睁了眼睛,“相公这是?” “坐下。” 邹玄墨示意细奴坐下。 细奴稍感讶异,“相公让我坐这里。” “有什么不妥?” “呃,没有。”细奴摇头,最后还是依言过去他身边坐了,侧首看着他一举一动。 邹玄墨在桌案上铺陈了纸张,镇尺滑了过去,覆在正上方,然后持笔,蘸墨,润了润笔,偏头看了细奴一眼,执笔的手只一拐弯,那笔竟是伸向了她,他说:“握着。” “啊?哦。” 细奴不明就里,一把将笔杆攥了个结实,听到耳边他哧的一声,笑道:“不对,这是笔,不是枪杆子,无需如此用力reads();。” 不对? 不是他让她握住的吗? 她握住了呀,怎么又不对了? 细奴抬头凝然望他,邹玄墨眉心渐次舒展,颇有耐心告诉她,“不是这样子,正确的执笔姿势是这样的。”他执起她手,手把手教她如何正确执笔,细奴盯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活转动笔杆,变化出各种姿态,一时看得呆了。 不就是握笔嘛,相公也恁小瞧人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她出宫前可是御前一等大宫女,制墨,研磨,洗笔她都在行,独独不会写字,确实有些遗憾。只因宫中规矩,宫女是不允许识字的,即便细奴是小皇帝面前最宠爱的一等大宫女也不例外。 “我刚刚说的,你可记下了?” 呵呵,他说了很多,她一句没记住,她只顾着看他那双漂亮的手了。 “握笔我会呀。”细奴莞尔。 “既如此,写一个来看看。”这丫头,一点都不虚心。 细奴执笔,稍有犹豫,说:“我不会写。” “那么,这样呢?”长臂兜头罩了下来,大手包握住她小手,点、提、勾、弹,施施然于纸上写下两个字,“这不就成了,看看如何?” 细奴大感惊奇,这是她写的字?虽说是在他的帮助下完成,细奴心里顿时就爬升一抹成就感,欢喜道:“写的什么?” “你的名字。”他说。 “梁温书?”细奴扬起自己左手,屈指数了数,“不对呀,这是三个字,少了一个。” 紧贴着的身子,胸腔微微震动,细奴偏头去看,好巧不巧,他眉眼含笑俯身教她指认那两字,红唇擦过他的唇,切实的触感、震得她一时忘了反应。 邹玄墨慢吞吞道:“这两字念作,细奴。” 原来是这两字,她像烫着了般,抿紧了唇,垂下眼帘。 二指抬起她光洁下颌,他唤:“娘子。”他的目光正紧紧地追逐着她,细奴发觉除了不听话狂跳的心跳外,她的脑子也于瞬间大量地缺氧,一片晕陶陶,更甚呼吸有些不畅。 邹玄墨喜欢极了她脸上的霞红,还有那对灵活乱转的眼中所显出的无措,当他的气息喷拂在她脸上,眼看就要吻上她的时候,煞风景的声音于门外响起。 “主上。”小刀的声音。 眉峰一厉,他猛地惊醒,缓了眸色,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盖上被子,眼瞳深暗:“娘子且等一等,为夫去去便来陪你。” 细奴此刻脑子一片浆糊,轻轻点头:“嗯,我等你。” 他坐在床边,眸光闪动,继而唇角上扬,摸了摸她脸,说了句:“心急的丫头。” 门开了,复又关上。 细细回味他方才的话,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细奴一个激灵,蜷缩着身子瘫在床榻面红耳赤,双手捂住滚烫的面颊。 少顷,床前似有轻微响动。 细奴警觉,翻身坐起,瞧见来人,蹙起一对细眉,“是你!” 第013章 :娶妻当娶梁温书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秦蹇,你怎么会在这儿?”乍见秦蹇,细奴心头一惊,大眼陡睁reads();。 秦蹇素来与北海王形影不离,秦蹇在此,那么北海王是否也在此地,细奴心里莫名慌乱起来。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王爷现下就在齐茗斋,你心里最好有个思想准备。”秦蹇就是偷溜出来给她通风报信来的。 卫霄果真追来了? 怎么办? 那人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忆及凶残成性的卫霄,细奴不由一怵。 细奴咬唇,来回踱着步子,思及晌午入城之时,她问:“我们进城那会儿被人跟踪,是你对不对?” “是我,当时王爷就在车内。”秦蹇对此供认不讳,他刻意跟丢马车,就是想给她赢得更多的时间,卫霄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十年为奴婢生涯于她来说不可谓是一场灾难,她能逃脱升天,他也替她感到高兴。 “谢谢你秦蹇,我知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卫霄,是我连累了你。” “只能说我技不如人,王爷丝毫没有怀疑到我头上。”这都要感谢那个叫小刀的车夫默契配合。 细奴会心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面冷心善。” 是吗? 那也只仅仅针对你才若此,换了别人,他绝不会手软。 看了她一眼,秦蹇脱口道:“看得出来,他待你很好。”她身上穿的正是天下第一庄的镇店之宝,雪蚕衣。 “他人很好。”说起他的时候,细奴眼里有着一丝羞赧。 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那人才有实力对抗北海王,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对了秦蹇,姐姐她好吗?”她们姐妹已经分开整整十年了,她之所以这多年来处处受制于卫霄,就是他利用姐姐来辖制她。 “司棋……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倘若现在告诉她,司棋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她会怎样?会不会现在就去找卫霄拼命? “我想姐姐了秦蹇,你能否帮我和姐姐见上一面,我都快忘了姐姐的样子。”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皆是一惊。 细奴情急打开窗户,“从这里走。”秦蹇功夫好,二楼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窗户关上的那刻,秦蹇犹豫再三,说:“司棋逃脱了,卫霄以后再也无法利用她来要挟你,相信他绝对有能力护你周全,秦蹇言尽如此,郡主,保重。” 秦蹇叫她,郡主! 已经十年了,她几乎都要淡忘了她是东昌侯幺女这个身份。 邹玄墨端着点心进来的时候,细奴坐在灯下,正执了笔一遍遍临摹自己的名字,细奴两字虽被她写得东倒西歪,但是,尚能看,这是邹玄墨给她的评语。 细奴受到了鼓舞,大有写到天亮亦乐此不疲之势。 “要不要来点儿?”邹玄墨指间拈了一块点心,挑眉一笑。 细奴伸手,邹玄墨摇头,手中点心喂向细奴,“来,张嘴。” 细奴咬了一小口,唇角不经意唰到他手指,他唇角一勾,笑道:“顽皮reads();。”将剩下半块伸向自己口中,吃了起来。细奴为他这个动作羞红了脸,此刻因为北海王的事情,扰得她神思不属。 只觉得吃进嘴里甜在心底,一杯水递了过来,细奴受宠若惊,看他:“相公无需为我做这些,细奴不值当相公若此。” 邹玄墨脱了外袍挂在牡丹屏风上,他只著中衣,双手揉了细奴肩头,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不为别的,只因你是我当着天下人的面,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细奴碎碎念,却被他夺了手中笔,强行牵引着来到床前。 细奴站在床前发了一会儿呆,邹玄墨从身后将她轻拥进怀中,啄咬细奴耳朵,细奴闪避不及,只得大力推开他,吞吞吐吐道:“相公,我……有紧要的话与你说。” “有话明日再说不迟,现下我们夫妻还有更为紧要的事要做。”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细奴以手抵着他滚烫的唇,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眼中炽燃的火光,她的勇气已然用尽,索性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娘子?” “相公别误会,我……”细奴豁出去了,她决定据实以告:“才刚相公前脚离开,北海王侍卫秦蹇来找我,他告诉我,北海王卫霄现下就在齐茗斋。”朝廷与天下汇已成水火之势,细奴早就知道,她如今既嫁了他,凡事自是与他一起共进退。 “卫霄!”邹玄墨丝毫没有惊讶,眉锋微敛,就听细奴接着道:“实不相瞒,我是北海王安~插在宫里的耳目,我对天发誓,我从未做过泯灭良心的事情,相公请一定要相信我。” “还有呢?”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还有就是,我自打侍奉皇帝,太后隔三差五会秘密传我前去问话,多是关于皇帝饮食起居,再是太后担心皇上暗地有和寿安宫荣太妃来往,嘱我盯着皇帝一举一动,太后不知道我是北海王的人。” 磁沉的声音猛地拔高,长眉只一挑,“你是北海王的人?” 细奴知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忙着解释:“非是相公想的那样,北海王以我姐姐性命相协,迫我向他传递一些关于太后和皇帝不睦的消息,我和北海王什么事都没有,他对我似乎有那意思,我从未予他回应。” “娘子觉得卫霄来此出于何等目的?” “他……他大概是知道了我下嫁相公的事情,来找我算账来了,卫霄阴险狡诈,真小人也,我怕他会对相公你不利,故而不敢欺瞒相公。” 邹玄墨惊喜交加,不可置信的攥住细奴手,“娘子坦诚待我,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相公还是快想想如何应对卫霄,他就是个疯子,仗着手中的权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彻底愉悦了他,“娘子可是担心我?” 细奴重重点头,“相公虽说富甲一方,可他是手握重兵的北海王,我怕相公在他手里吃亏,我怕……” “娶妻当娶梁温书,为夫心悦娘子。”既狂热又不失温柔的吻罩了下来,黑眸中耀动着星芒,细奴急促地喘着气,他的舌尖伺机撬开她的齿关探了进去,进一步纠缠逗弄着她甜美的小~舌,试图激~发出她细胞里的每一分激~情。 掌着她下颌的手缓缓下移,紧贴着柔软的雪蚕丝衣料,游移过她背部的每寸肌肤,最后落在她纤细的腰上,紧紧地扣着。 此刻,邹玄墨对她所有的疑窦已然消失殆尽。 她离自己如此近,是她揪紧自己衣襟的纤纤细指,更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幽淡香,亦是她们耳鬓~厮~磨的细碎呼吸,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她的人,都在他这里,已然足够。 第014章 :不虚此行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听闻大当家与夫人昨夜下榻齐茗斋,酒楼掌柜崔景富得了这个惊天消息,忙待由小菊仙的被窝里爬出来,火急火燎赶赴齐茗斋,却被告知大当家携夫人去逛集市了。 “大当家果真带新夫人回来了?” “那还有假?”小刀白他一眼,继续磨他的飞刀。 “大当家来了,为何不第一时间前来禀告本掌柜?”崔景富的怒火还在持续。 小刀一边磨刀,一边嘟哝道,“小的找了,奈何就是找不到掌柜影子,掌柜的倒说说,您这一整天跑哪儿去了,小的腿都快跑断了。” 崔景富一脸纳闷,“那你后来又是怎么知道本掌柜在莳花馆?”居然都摸到小菊仙的闺房来了,不知道可有看到一些不该看的。 小刀嗤之以鼻,恍然道:“哦,原来掌柜的近日早出晚归,敢情都在莳花馆,难怪小的找不到,小的要知道掌柜在那地儿,打死小的也不去。” 这么说不是小刀。 想他和小菊仙正行那风~流之事,忽而一柄小~刀破窗而入,直钉在床柱上,吓得他登时就软了,跪在床上直呼好汉饶命,却是只见飞~刀不见人,那飞刀上留了纸条,他方知道大当家非但下山了,还来了齐茗斋。 他只当是小刀在给他飞~刀示警,心中多少存了感激,却不知原来给他传递消息的另有其人,会是谁呢? 崔景富坐在柜台等了一晌午也没能等到邹玄墨,实在无趣,于是决定出去走走,巷口拐角,崔景富被一黑衣男子给挡了去路,“可是崔掌柜?我家主人有请。” “敢问阁下主人是?”他崔景富好歹也是一店掌柜,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黑衣人高举了令牌,崔景富到底见多识广,见了那令牌,登时容色立变。 小刀套了马车从后院出来,刚好看见崔景富和一黑衣人走了,小刀心中疑惑,只因和主上约定的时间到了,小刀也没放心上,驱车离开。 苍梧街头,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道路两旁满布五花八门的各种摊贩,富丽堂皇的酒楼,客栈一家挨着一家,五颜六色的望子如同彩旗插满了整条长街。 细奴穿梭在人群里,这里瞅瞅,那里瞧瞧,处处皆是新奇,紧跟在她身后的邹玄墨手里拎了大包小包,摇头苦笑reads();。 细奴驻足在一个杂耍班子前方,回头,邹玄墨被挡在人群外,她一把扯了他胳臂,横冲直撞挤到前面,一边拍手,一边惊异喊道:“相公快看,那人嘴里会喷火!” “快看那边,他把剑吞下去了!” “咦,这个更恐怖,那么大块石头搁在胸口,这一锤下去,还不出人命?” 邹玄墨摇摇头付之一笑,跟上她。 细奴看见有卖各色菜籽的摊贩,她在其中一个中年妇人的摊位前蹲了下来,只因这妇人背上还背了一熟睡的孩子,细奴觉得她挺可怜,于是说:“大婶,每样都给我来一包。” “夫人一看就是会持家过日子的人,你家相公娶到你可有福了呢,您拿好,两铢钱。”那妇人将打包好的菜籽递了过来,邹玄墨伸手接了,顺带递给妇人一锭银子,道:“不用找了。” 那妇人还是头回见到如此慷慨且好看的男人,一时看得呆了,嘴里只一个劲儿说着谢谢,对着他的背影叩头不迭,真是大好人呢,有了这锭银子,丫丫的病有救了。 邹玄墨手中拎了太多包裹,穿过人群时,被一个黑脸少年给不小心撞了下,他手中的包裹掉在地上。 “公子,对不住,我这就帮您捡起来。” 邹玄墨翘首寻找细奴,匆匆道了声谢,抬脚去追细奴,那黑脸少年看着疾步离去的身影,手中物抛了抛,接住,手中已然多了一个藕色荷包,黑脸少年笑得狡黠,转眼没入人群。 邹玄墨紧赶慢赶已然没了细奴的影子,他立在原地四处张望,惶急唤道:“娘子,娘子――” 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邹玄墨转身,身后没人,忽而,右前方“啊呜”的一声,细奴脸罩一张老虎面具冲着他张牙舞爪。 邹玄墨忍俊不禁,蓦然,一张昆仑奴面具罩在他脸上,“嘻嘻,好玩儿。”细奴摇头又摆尾,欢喜道:“相公我们一并买了好不好?”细奴摘了面具,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 “好,好,好,你说了算。”邹玄墨伸手去摸荷包,脸色一窒,细奴只当他身子不适,放下面具,伸手去探他额头,邹玄墨迟疑道:“我没事,荷包丢了。” 细奴呆了一呆,继而抿嘴直乐,“相公居然在自己地盘丢了荷包,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细奴说得一点没错,邹玄墨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丢了荷包心疼钱财,他就是觉得在自己创建的商业一条街居然会有这种不耻的行为发生,身为天下汇大当家的他很生气。 小刀赶了马车来的恰是时候,听说主上荷包被偷了,小刀登时就明白了,他说:“主上和夫人稍待片刻,小刀这就去把那贼人给擒来。” 小刀果不负所望,不到盏茶工夫就将那偷荷包的小贼给提溜了来,“主上看看是不是她。” 邹玄墨打眼一瞧,确实有些面善,正是方才撞他的那黑脸少年,点头道:“没错,是他。” “好呀!”细奴撸了袖子就亲自上阵了,“你个臭小子,偷到我家相公头上来了,信不信我打爆你的狗头。”细奴抡了拳头就给那少年脸上招呼,少年双手举着荷包,捂头告饶:“夫人饶命,彩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主上,夫人就饶了彩环这回,彩环再不敢了。” 彩环? 怎么听着像个姑娘名儿。 “你是女的?”细奴口气不由得软下来,接了荷包,伸手一摸,“妈呀,就剩下五文钱reads();!” 彩环打了一个饱嗝,说:“彩环已经五天没有进食,实在饿恨了,刚刚去太白楼吃了一斤牛肉,一只烤鸭,还有三只鲍鱼,外加一只猪蹄膀,哪里会想到需要三十两银子,剩下的全在这儿了,彩环愿以身相抵。” “嘿,丫头,你很懂得享受生活嘛。”细奴高竖了大拇指。 邹玄墨目光沉冷,亦不多言。 小刀低声说:“主上明察,彩环家的情况小刀是知道的,她那好~赌的爹前阵子得了急病死了,家中所有积蓄都给他败光了,如今彩环家中没有男子,无有进项,也怪可怜的,还请主上给她一条活路。” 小刀给彩环使了个眼色,彩环扯了束发的布条,一头长发披散而下,豁然是个姑娘家,彩环拉着细奴手,苦声哀求:“彩环什么活都能干,求夫人收留。” “相公,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不如就留下她吧。” 看到彩环,细奴仿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邹玄墨没点头,亦没摇头,缓缓道:“还不谢过夫人。” “相公你同意了,谢谢相公。”细奴异常雀跃,她俯身去扶彩环,“留下你可以,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以后再不行那偷鸡摸狗的事。” “彩环保证只此一回,再有下次就……嗝……”彩环再次打了一个饱嗝,细奴挥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快起来吧,这里不兴跪来跪去。” “谢谢夫人收留。” 细奴持帕子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忍不住就笑了,“你说你偷谁不好,诶?你怎确定相公荷包一定有银子?” 彩环羞红了脸,说:“夫人这一路买了好些东西,我跟了你们很长一段路,好不容易等到主上独行,便出手了。” “原是我不慎财漏了白,从而招了这偷儿来。”细奴看向自家夫君,一脸歉然。 邹玄墨抚了细奴脸腮边一缕秀发,笑道:“你今儿也算不虚此行,非但收获这许多宝贝,还收获了一个丫头,娘子,我们现在可否回去了呢?” 还没逛多久就要回去了吗? 眼珠咕噜一转,细奴摇着他的袖子,讨好的说:“相公,那边有个可怜的大婶,我想她极需要我们的帮助。” “娘子很有爱心,给她五分钱吧。”他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 “我很快就回来。”少顷,细奴拿了四串糖葫芦晃荡回来,邹玄墨一怔:“诶?娘子怎买了这许多糖葫芦?” 细奴嘻嘻一笑:“她就是卖糖葫芦的嘛。” 邹玄墨一脸黑线。 “呶,一人一串,我请客。”细奴给每人发了一串,率先开吃。 马车驶离的那刻,兜售面具的小贩在身后喊:“喂,面具还要不要了?” “要。”墨绿衣袍忽而现身,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笑弧,接了小贩手中面具,走了。 小贩急喊:“哎,这位公子还没给钱呢。” “够不够。”秦蹇丢了一锭银子过去。 “够了,够了。”居然足足二两,小贩欢喜坏了。 第015章 :他就是个败类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小刀进来大堂时,崔景富坐在柜台拨着算盘珠子失了魂一般,小刀想起白日胡同口所见,来到柜台前,关切道:“掌柜的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 崔景富惊骇,伸手去捂小刀嘴,小刀身子微动,避了开去,“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别瞎猜,我能有什么事儿。”崔景富心里憋屈的很,他能告诉小刀,他被北海王给威胁了么? “那个车夫化成灰我也认得。”小刀手指转着一柄经年不离手的飞刀,寒光熠熠,“掌柜的要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趁着大当家在,就尽早和盘托出,别到时候兜不住,引火上身那可就不妙了。” 小刀明里是天下汇不起眼的打杂小伙计,实则是邹玄墨身边四大金刚的快刀手,他使得一手绝妙飞刀,出手,快、准、狠,也是四大金刚中老四,年龄最小的一个,很得邹玄墨信任,小刀的父亲死后,小刀接替了父亲护卫的使命。 崔景富是知道小刀身份的,当年小刀的父亲曾是齐茗斋的账房先生,非但打得一手好算盘,功夫亦是一流,他的武~器就是从不离手的算盘,一粒算盘珠足以要敌人性命reads();。 十年前,适逢东昌侯之乱,‘天下汇’受到波及,朝廷的影子军~团刺~杀大当家邹幕白于凉州府,就是小刀的父亲救邹幕白突出重围,而他自己也在那次突围中负伤,半年后病故,至此,年仅七岁的小刀一直跟着公子邹玄墨入住苍梧书院,识字,习武,小刀在邹玄墨心中分量不似亲人胜似亲人,小刀说的话,自是有一定分量。 可崔景富愁啊,想他做齐茗斋掌柜二十载,小心翼翼一辈子,临了竟出了这档子事儿,他究竟该怎么做?是顺从北海王的意思,还是如小刀说的与大当家和盘托出? 二楼,彩环将她在太白楼所见说与邹玄墨听,“是他没错,才刚在门口,他向主上和夫人见礼,彩环就在旁边,看得真真的,上午在太白楼见到人就是他。” 崔景富大腹便便,穿着又体面,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彩环当时有想过再干一票,谁想与崔景富一道进来的黑大个儿一记冷眸扫射过来,吓得彩环已经握住钱袋的手,又怯怯缩了回来,就是这样,彩环记住那黑大个儿的脸。 “你可看清约见崔景富的男人是谁?”邹玄墨问道。 “崔掌柜上楼没多久,就臭着一张脸从楼上下来了,然后,彩环看见那黑大个儿和他家主子也下来了,彩环听到那主子模样的公子管黑大个儿叫秦蹇,对,就是这个名儿。” “是卫霄。”普天之下能让秦蹇进出跟随的人,唯有卫霄,细奴惶惑,拿眼去看自家夫君,“卫霄找崔掌柜要做什么?” “许是碰巧撞上了呢。” “那未免也太巧了。”邹玄墨的这个说辞,细奴是不大信的。 “彩环也是觉得这个崔掌柜有问题,他分明是齐茗斋的掌柜,却去了太白楼,主上不得不防。” “你提供的这个消息很重要,今日之事不得再向外人透漏半个字,好了,下去吧。” “主上放心,彩环一定守口如瓶,对谁都不说。”彩环退了出去。 “卫霄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相公,都是我不好,是我给你招来了卫霄那大恶人。”细奴一脸惊惧。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觊觎天下汇由来已久,这回不过是凑巧撞一起,新仇旧怨一起清算,你相公我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也不打听打听。”伸臂拢她入怀,给她一颗定心丸,“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下山,就是知道卫霄来了苍梧,荣荻有国舅爷的那层身份,在卫霄这位权倾朝野的北海王面前难免被动,故而由我亲自出马对付他,你放心,他奈何不了我。” “虽说夫君贵为皇叔,可是真要论亲疏远近,卫霄毕竟比相公的胜算要多些。”她只怕相公在卫霄手里吃亏,从而受辱,碍于他的尊严,细奴将说未说。 “这个你无需担心,先祖之所以当初将这大胤江山拱手相让,未必对于我们子孙后代的安危没有考量过,只要朝廷不赶尽杀绝,我自不会与他为难,倘若他真要与我兵戎相见,我亦不介意……” “我不要相公有事。”细奴下意识拥紧他。 “娘子多虑了,我不过是山上待的闷了陪他玩玩。” “难道相公就不担心崔景富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这个倒真不必担心,崔景富是什么品性,我比卫霄要清楚,他只当崔景富是个好色又贪财的势力小人,却不知这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风骨,崔景富坐镇齐茗斋二十载,鲜有行招踏错的时候,况我平日待他也不薄,这其中利害关系他懂得衡量,毋需他人威胁,教唆,等着吧,即便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reads();。” 细奴忧心忡忡,“万一他不来怎么办?” “那就更好办,齐茗斋从不缺主事的人。”只要崔景富走错一步,那么他势必万劫不复。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叩门声。 细奴惊凝了双眸,回头看邹玄墨,这个点儿会是谁? 邹玄墨欣然一笑,只管嘱她去开门:“呶,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又是谁? 细奴浑浑噩噩去开门,看到来人,惊呼:“崔掌柜!” “深夜打扰主上与夫人休息,实是崔某的不是,不知可否容崔某与主上单独说话,还请夫人行个方便。”崔景富揖手,细奴眼睛一亮,相公说的没错,崔景富果然来找相公了。 “崔掌柜里面请。” 细奴让至一边,崔景富进得门来,细奴知他们有事要谈,正要退出来,邹玄墨却说话了“都是自己人,娘子无须回避。” 崔景富微怔,但见邹玄墨移步过去,牵了细奴手,将门带上。 “夫人是天下汇的当家主母,听一听,也无妨。”邹玄墨牵细奴过去桌边坐了,手始终握着细奴手没有松开,细奴羞怯怯的一双眼睛只管盯牢了崔景富。 崔景富双膝陡然跪地,直呼:“主上救我。” “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我尚不知发生何事,你还是从头细细说与我和夫人听比较好。”大手拍拍细奴手,示意她放松。 “这事都怨属下那游手好闲的女婿,他终日无所事事虐待我那苦命的女儿,于是我就资助他些钱财在京中开了一家小面馆,原本经营的好好儿的,谁知月前会莫名其妙吃死了人,被京畿衙门给抓进去打个半死,糊里糊涂就认了罪,我那女儿来信哭诉,我一时心软,就动用了主上在京里的人脉,将我那女婿用一死囚给调了包,谁曾想这事竟捅到了北海王那里,他雷霆震怒,非但抓了我那女婿,还逼属下做些不利于主上的事情,并且答应帮我摆平此事,属下是真的知错了,求主上开恩,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儿吧。” 她就知道卫霄那卑鄙小人会使诈,果不其然,细奴气得手发抖,邹玄墨紧紧握了她手,问:“你且说说卫霄逼你做何等与我不利的事情?” “北海王说……” “卫霄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 “北海王说只要齐茗斋的饭菜里吃死了人,我顶多被衙门传去问个话,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主要还是齐茗斋背后那人来顶包,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他亲自出马。”崔景富颤颤巍巍将卫霄给他的药瓶双手递了上去。 齐茗斋背后那人可不就是相公,细奴倒抽一口凉气。 “就这么简单?”接过药瓶瞅了一眼,邹玄墨勾唇浅笑。 “是的。”崔景富低眉垂首,不敢看他怒中含笑的眼睛。 细奴紧咬了嘴唇,“他就是个败类!” 可不就是,逮谁咬谁,这回貌似盯上大当家了,崔景富再不敢吱声。 “好了,你的事情已经清楚,你放心,京里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至于这边……不给他点甜头,鱼儿怎可乖乖上钩。” 崔景富缓过一口气,睁大眼睛:“主上的意思是?” 第016章 :被戏弄了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卫霄刚刚歇下不久,秦蹇急火火闯入,据探子传来的最新消息:“王爷,崔景富已经成事。” “成了?”卫霄盯着那前来禀报的探子,表示怀疑。 秦蹇眸色一利,道:“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有妇人吃了齐茗斋的饭菜中毒身亡,衙门已经控制了齐茗斋,齐茗斋现下乱作一团,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请王爷定夺。” “好,本王等的就是此时reads();。”卫霄朗声大笑,真是有如神助啊,他只当崔景富那老小子会诸多推搪,怎么也得个三五天,想不到他倒是个急性子,当天就把事给办妥了,要么说他慧眼识人呢。 秦蹇一噎,急问:“可知死的是何人?” 探子张口结舌,“小的只知齐茗斋饭菜貌似吃死了人,衙役来的很快,将齐茗斋围的水泄不通,小的进不去里面,具体不是很清楚。” “想知道?去瞧瞧不就一清二楚了。”说话的是卫霄,一双吊梢眼满布算计后的快意,折扇轻摇,出了太白楼,朝着齐茗斋方向去了。 秦蹇愣了一下,随后跟上。 时至夜半,齐茗斋大堂灯火辉煌。 “齐茗斋已经打烊,客官明日再来。”衙役持刀驱赶强行入内的二仆一主。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海王殿下。”秦蹇掏出玉符在衙役面前一亮身份,衙役跪地叩首不迭,“卑职恭请王爷圣安。” “苍梧县丞何在?”卫霄道。 “大人不在此处,带队的是甄捕头,卑职这就去通报甄捕头一声。”衙役爬起来跑进大堂。 听闻外面来了北海王殿下,甄捕头诚惶诚恐扶了佩~刀前来谒见,“卑职甄英俊见过王爷。” 真英俊? 就冲你这灰扑扑的长相,你也好意思叫这名儿,这不是糟践了好名字么。 卫霄手持折扇,敲了敲掌心,睨了一眼面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黒瘦大汉,道:“甄英俊,你且说说大晚上的,因何带兵围了齐茗斋?” 他带兵围了齐茗斋? 哪有? 甄捕头躬身,俯首聆听,镇定道:“王爷误会了,并非王爷想的那样。” “好一个误会,本王是傻子吗?” “卑职没有那个意思。” 卫霄微拧了眉头,沉声道:“无缘无故死了人,定是这齐茗斋的吃食有问题,传本王口谕,即刻查封齐茗斋,将这齐茗斋有关人等给本王统统关进大牢,以待本王候审。” 死了人? 几时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不知道,他一直都在这里没动过呀,没听说过有命案呐。 “你敢忤逆本王?” “卑职不敢。” “少磨叽,我只问你一句。”秦蹇想到一事,追问:“可知那女子的身份?” 甄捕头只当他问的是大堂里的女子,遂点头,“这个……卑职也是刚到不久,貌似是天下汇大当家夫人……” 是阿奴! 卫霄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甄捕头,一阵风似的率先进了大堂。 郡主出事了? 秦蹇面有戚色,紧随其后。 要不要这么急性子,容他把话说完成不成,甄捕头不紧不慢走在最后reads();。 华大夫持了枚银针在灯下细细比对,继而点头,再点头,嘴里碎碎念叨:“应是这样无疑。” 华大夫又翻看了那女子眼皮,以及舌苔,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尽显忧愁,再次碎碎念:“荒唐,荒唐。” “大夫,她究竟要不要紧?”说话的人是小刀。 华大夫砸吧下嘴,小刀紧张兮兮瞅着华大夫,静等他下文,花大夫说:“待老夫再施一针看看。” 呃? 怪事了,针怎么就弯了呢? “怎样?”小刀问。 “你看针都弯了,待我重新换一支来。”华大夫觉得不可思议,他行医几十年,还是头回遇到这种状况。 花大夫又取了一根银针,当银针刺入皮肤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那女子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待他凑前近看,似乎又没反应了,难道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手指轻捻,听到女子一声闷哼,华大夫将针拔出,笑道:“还好,还好,要是再晚来半刻可就麻烦了。” “不需要开方子?” 华大夫背了药箱就要出门,临了对小刀说:“不打紧,我已经为这位姑娘施针,很快便醒了。” “谢谢华大夫,我送您出门。” “不用麻烦小哥,我自己走便行了。” “要的,要的,大晚上劳您跑一趟,这总归说不过去。” 小刀送华大夫出门,年迈的华大夫被一迎面而来的紫袍男子撞了个趔趄,好在小刀及时扶了他一把,才不致跌倒。 “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齐茗斋,站住,说你呢,穿紫色衣服那个。”小刀手中飞刀说时迟那时快,脱手而出,途中,一道黑影闪过,长剑“哗哗哗”挥舞若闪电,将那飞刀及时劈了出去。 “大胆,你竟敢偷袭北海王殿下。”宝剑出鞘,刚刚挥剑的人正是秦蹇。 “北海王?”小刀一惊。 “阿奴,你宁可死,也要避开本王?本王几时给予你死的权力,你难道不管你姐姐的死活了?阿奴,你给我起来。”卫霄携裹着怒气进来,直冲着伏在桌上的女子而来,待他一把翻转女子脸,卫霄一愣,竟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不是他的阿奴! 秦蹇亦看清了女子正脸,心头不由一松,不是郡主就好。 “甄英俊,还不与本王滚进来。”卫霄怒喝。 “来了来了。”甄捕头疾走两步,近前来,就听卫霄喝道:“究竟怎么一回事?这女子是谁?” “是天下汇大当家夫人……的婢女,彩环。”甄捕头一板一眼道。 该死的,害他虚惊一场,话都说不清楚,当的哪门子捕头? 卫霄正待发作,却听得楼上有人下来,“北海王深夜来访,邹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楼上忽而灯光大盛。 卫霄转身,一袭蓝袍,长发披垂身后的邹玄墨风度翩翩携着她的新婚夫人细奴从楼上款款下来,卫霄眸光一窒,此人便是邹玄墨? 怎么可能? 他听说邹玄墨生得一脸络腮大胡子,五大三粗,总体来说,他的形象粗狂,生猛,可是观之眼前这人,明显与传言不符reads();。 卫霄的目光落在那二人十指紧紧相扣的手上,浓眉一缩,琥珀色的双瞳划过一抹讽笑,“我当谁呢,原是天下汇邹大当家,幸会,幸会。” “北海王客气。”邹玄墨眉眼含笑,携了细奴过来,笑着介绍:“娘子,还不快些见过北海王殿下。” “民妇见过王爷。”细奴屈膝一福。 卫霄凝着细奴莹白脸庞,有瞬间的失神,扬手:“不必多礼。” 邹玄墨清咳一声,道:“素问北海王日理万机,但不知来苍梧是出于公干呢,抑或游山玩水?” “本王微服河间,恰巧路过此地,听闻这里发生命案,故而进来一探究竟,竟不知邹大当家亦在此处,大当家以为这女子因何饮~毒自尽?” “命案?”甄捕头拔刀惊问。 “那不是……”回头,卫霄脸色一骇,那原本伏在桌上了无生气的‘女死者’这时候竟坐了起来,口齿不清道:“我不过醉酒睡了一觉,你们干嘛都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我。” 秦蹇手中长剑直指那‘女死者’:“说,你究竟是人是鬼?少在那装神弄鬼。” “我,我,我不过睡了一觉,我干什么了我。”彩环怒目瞪向秦蹇。 细奴回看周遭,不解道:“小刀,才刚这里发生何事,吵吵嚷嚷扰了相公休息。” “哦,是这样的,彩环醉酒,我去找大夫,途中碰到值夜的甄捕头一行人,多亏了甄捕头帮忙找来华大夫。”小刀说。 “可是醉八仙?”细奴问。 “是的。” 小刀点头。 “彩环,你个馋嘴的丫头,让我候你好些时辰,敢情你躲在此处偷懒?”细奴拨开秦蹇手中长剑,直奔细奴过去,她拉了彩环手,上上下下将彩环打量一番,见她无恙,笑道:“我让你去拿酒,酒呢?” 彩环哧溜一声双膝跪地请罪,“夫人恕罪,只因那醉八仙香气实在诱人,彩环一个没忍住,就偷尝了两口。” “两口?”细奴偏首轻笑。 细奴比划了三根手指:“三口啦。” “三口?”细奴随之冷笑,她怎么看都不止这个数呢。 彩环生怕细奴生气,只得老实交代:“我说实话,夫人不要生气,是一整坛,都让我给喝了。” 细奴笑:“之后呢?” “之后我一觉睡醒就见到了夫人您啊。” 邹玄墨一脸狐疑看向卫霄,“北海王口中的女死者可是指我夫人的婢女彩环?北海王想是误会了,彩环不过是醉酒而已,并非你所谓的中毒。” 卫霄脸上滚烫似火烧,回身再去寻那报信之人,竟早没了那人影子,该死的,他竟被邹玄墨那厮给当猴耍了。 可恶! 第017章 :一战泯恩仇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北海王的心意邹某心领了,至于这份大礼么,还请收回,邹某一介草民,实不敢受。”邹玄墨扬手,小多和小刀搬了一株半人高的血珊瑚来到卫霄面前。 琥珀色双瞳在细奴脸上溜了一圈,似笑非笑道:“这株血珊瑚权当本王补偿二位的新婚贺礼,怎么说本王与尊夫人昔日恩爱两不疑……” “卫霄,你不要欺人太甚。”细奴心头一振,汗透额鬓,回看邹玄墨,但见他眸光一凛,手中折扇直奔卫霄面门而去,来势之凶猛,令卫霄措手不及,秦蹇惊呼:“王爷小心。” “相公!” 秦蹇情急抛了自己随身佩剑,卫霄腾身接了,手中长剑翻飞如闪电,直刺向邹玄墨。 细奴双手捂了眼睛,不敢再看。 “夫人莫担心,北海王言语挑衅,无非就是逼主上出手,今日一战在所难免。”小刀将细奴和彩环护于身后。 邹玄墨挥扇如雨,他的这柄扇子非同一般,乃是用千年寒铁铸就的扇骨,坚硬无比,可做兵~器用,往日在书院鲜少用到,此番下山,他特特带在身上,只因他知道卫霄来了苍梧,卫霄屡屡逼他现身,无非就是想试探他,他若再不出手,只怕卫霄不肯轻易罢休,正好,连带卫霄欺压细奴的帐一笔清算。 眨眼间,两人拆了数百招。 浓眉轻扬,卫霄阴恻恻的笑:“好功夫。” “好不好,打过才知道。”邹玄墨对他可绝不会手软。 自打十年前那次死里逃生,他已经十年不曾与人交过手,一旦出手,全是制敌杀招。 卫霄丝毫不敢怠慢,小心应对,倒是他看走了眼,邹玄墨武艺精湛,远在他之上,想在他手上讨得便宜,怕是不能够了。 就在卫霄分神的那刻,邹玄墨手中折扇生生劈裂他半副衣襟,卫霄素来爱洁,如今被邹玄墨毁了衣裳,脸色陡变,使出杀招。 卫霄是大胤第一高手,亦是多年未逢敌手,两人缠斗多时,从大堂到屋顶,打得难舍难分,细奴看得心惊肉跳,大声喊:“你们别打了,都给我停手。” “秦蹇,你还不快些把他们分开。”细奴唯有求助在一旁观战的秦蹇。 “我可没那个本事。”这两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又有谁有那个本事能阻止得了他们。 变数就在这一刻发生,一柄弯刀斜刺里直奔卫霄而来,卫霄正与邹玄墨缠斗,忽而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避之不及,邹玄墨手中折扇斜飞出去,将那弯刀震落,同时,卫霄手中长剑收势不住,划了邹玄墨左臂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主上reads();。”竟敢伤了主上,小刀祭出手中飞刀。 邹玄墨喊:“小刀住手。” 小刀一脸愤愤然,“主上为何要阻拦小刀。”小刀很想与卫霄真~枪实~刀干一场,要说打架,他不见得会输。 “相公!”细奴疾跑上前,查看他伤势。 “小伤,不碍事。”邹玄墨咧嘴一笑,细奴登时红了眼睛,“还说没事,你流了好多血!”细奴的眼泪说来便来,簌簌泪落如雨。 卫霄呼吸一窒,这些年,他明里暗里没少难为她,也不曾见她落泪,为了一个邹玄墨,竟让她心疼至此,莫不是她真的爱上他了? 他到底还是输人一筹。 “为何这么做,你难道不该恨我入骨?”卫霄蹙了眉,一瞬间,似乎又明白了许多,莫不,这才是真实的他,传言天下汇大当家视财如命,残暴异常,如今亲见,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并非救你,权倾朝野的北海王若是血染齐茗斋,那后果可大可小,届时受苦的可是我苍梧的一方百姓。” 先帝说,邹家人最善收买人心,有生之年,一定要尽力铲除。 “你果真这样想?” 卫霄此刻心里做着思想斗争,究竟是遵从先帝遗命,抑或顺其自然。 “你尽管将心放进肚子里,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信不信由你。” 细奴手指沾染了血迹,秦蹇递了金疮药过来,细奴瞅了瞅,终还是接了,在彩环的协助下,帮邹玄墨胳臂上药包扎。 卫霄看着细奴小心翼翼为其包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宁可伤了的那个人是自己,想她为他担忧,也不愿看到她悲伤难过的样子。 细奴含冤带怒甩卫霄一记白眼:“王爷要是还信不过相公,大可现在就要了我们夫妻的命去,或者齐茗斋所有在场人的性命管了拿去,省得王爷有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伤在相公身,痛在她心,那钻心的疼越来越甚,细奴低下头,眼泪从眼里渗出,稍一动,泪珠滴落在他手臂上,渗人衣料疏忽不见。 “好了,好了,都说不碍事了,你怎么还哭呢。”邹玄墨从怀里掏了丝帕,帮她拭去眼边泪痕。 “本王……”本王在你眼里就如此不济?就如此没有人情味? 为了得到她的回眸一顾,他甚至卑劣到不惜用她的姐姐来要挟,逼迫她为他传递消息,其实,那不过都是为了亲近她找的借口罢了,而她竟然为了逃离他,趁他离京期间,匆匆将自己给嫁了,辗转梦徊,他对她的想念愈甚,想得快要疯掉,偏生求而不得…… 心,又隐隐蕴了抹难以抚平的沉痛。 再滞留此地,他怕自己真的会做出为之疯狂的事情。 “告辞。”他在这里纯属多余,一句告辞,再不他顾,转身阔步离去。 “卫霄。”身后,邹玄墨松开细奴,追至门口,卫霄止步,“还有何事?” “不论我是姓邹,抑或姓卫,我依然是大胤的子民,倘若有朝一日有用到邹某的地方,我定会不吝相助,但是我有个条件,坐上那个位子上的人只能姓卫,皇权不能落入奸邪之手,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你所担心的无非简氏一族,这个你大可放心,有我卫霄在一日,就永远不会有那一天。”卫霄脚下略顿了顿,道:“好好待她,要是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带走她reads();。” 卫霄走了,细奴总算松了口气。 “我也要走了,你,多保重。” “秦蹇,谢谢你。”细奴扬了扬手中的药瓶,秦蹇微颔首,随后离开。 折腾了一宿,天边已然露出鱼肚白。 “卫霄真的不会在为难相公了么?”细奴靠在他怀中,犹有些不确信。 “外界不是传言你相公我最擅收买人心,卫霄只不过心里憋了一口气,待我与他真正交过手,他心愿既了,况我又无心那个位子,他对我即便不放心,但也不至于那般盲听盲从。” 细奴忽而想起一事,“那个使弯刀的会是谁呢?他这究竟是帮相公,还是害相公?”如果不是那柄弯刀,他们二人估计还在缠斗,可是,那柄弯刀也害得相公受伤,叫细奴说,相公就不该替卫霄那恶人受过。 邹玄墨神色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不做声。 “相公,莫不是你识得那弯刀的主人?” 邹玄墨答非所问,道:“此间事既了,我们也是时候动身回书院了,那群小子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细奴紧攒了眉头,“那么相公,距离我们下次下山会是什么时候呢?”这不还没回书院呢,就盼着下山,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邹玄墨因细奴这句话逗笑,“你想随时下山都可以,只不过,许得带上彩环,还有小刀。” “我真的可以常常下山吗?” 邹玄墨心情大好:“这个自然。” “好哎,我以后可以常下山来玩了。”细奴喜上眉梢。 “主上。”小刀在外面敲门,细奴规规矩矩在书桌旁坐好,还装模作样执笔学写字,邹玄墨见她那个认真的样子,唇角弧度弯弯。 “她在干嘛?” 小刀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邹玄墨瞳孔一缩,小刀反应过来,拍拍脑门,说:“哦,她呀,在厨房为主上和夫人准备路上吃的点心。” 邹玄墨起身,回看细奴一眼,“有些事我须得叮嘱一番。” “哦。”待邹玄墨离开,细奴搁笔,随后也出了门。 “夫人可是要出门?”彩环送茶点过来,正好遇上细奴从房里蹑手蹑脚探头出来。 “嘘――”细奴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刚才有无看见相公打哪方向去了?” “貌似后厨方向。”彩环说。 “夫人找主上有事?”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细奴百无聊赖,说:“我去园子走走,你不用跟着。”细奴抬脚向着后厨方向去了。 夫人不是说去园子吗?怎么去了后厨?难道夫人亦注意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大厨? 细奴摸到后厨,里面隐隐传来他磁沉嗓音:“今天的事能圆满解决,多亏了你那一刀,谢谢你。” “我并非帮主上,我是在帮我自己。”语声淡淡,细奴还是听出,那是女子的声音,惊得细奴推门的手僵住。 第018章 :夫人很……可爱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里面忽然就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有瞬息的凝窒。 细奴深知偷听墙跟很不厚道,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心中那份好奇,才刚她分明有听到相公的声音,原来弯刀的主人就在这里面,而且,还是一位女子。 静默了有一会儿,邹玄墨道:“不打扰你做事,我走了。” 听话中意思,相公这是要出来了,生怕与他迎面撞上,细奴四下瞅了瞅,除了面前的廊柱后可勉强藏身,再就避无可避,正要闪身廊柱后方躲起来,一个大高个儿不知何时挡在细奴面前,扯了她胳臂就走。 这人谁呀? “喂,你拉我干什么。”没见她在偷听墙根呢。 “不能偷听。”大高儿说。 “我没偷听,我光明正大的听,来,咱们一起听。”细奴给旁侧让出些空间,大高个儿直摇头:“不要听。” “好,你不听,我一个人听,嘘,你千万别出声啊。”细奴耳朵贴在门板上。 大高个儿挠挠头,结巴道:“主上……会……不……高兴。” “不搞清楚,我会更不高兴,知道我谁不?”细奴压低声音问。 “你是夫人。” “嘿,行啊,连我是谁都知道。”细奴觉得这个大高儿憨是憨了点,不过,挺有意思的,细奴说:“你在那边给我把风,有人来了记得叫我,我就好奇里面的女人是谁?” “飞……燕。” 细奴抬头,瞅了瞅房梁,啥也没有,郁闷道:“哪里有燕子嘛,骗人。” “她叫……飞燕。”大高儿重复。 细奴这回总算听明白了,弯刀的主人叫飞燕。 “你又是谁?” “她男人,大……大……大楞。” “你?”细奴手指大楞鼻子,一脸仰慕,“那个厨神大楞师傅就是你咯。” 大楞呵呵傻笑,“承蒙大家抬……爱。” “少谦虚了,你手艺挺不错的,真的,你做的糖莲子特别可口。”细奴冲着大楞高竖了大拇指。 得到夫人夸奖,大楞笑的愈发开心了。 “她真是你娘子?”细奴手指指里面reads();。 大楞点头,然后又摇头:“下个月就……是了,目前……还不算是。”大楞脸红了。 细奴总算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下个月就要和飞燕成亲了是吗?” 大楞猛点头。 “恭喜你啊,未来的新郎官,大楞师傅。” “谢……谢谢。” “唉,走了,走了,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了,我突然又不想听了。” 大楞一怔,继而说:“夫人是……好人。” “好人可不是用嘴说的,得用心去度量,大楞,你人很好,很高兴认识你,祝你早日达成所愿。”细奴挥挥手,一脸轻松,走了。 望着细奴离去的纤细背影,大楞耙耙头发,这时,听到未婚妻飞燕说话了,“主上可是急着要回书院?” “此番事了,自是要回书院。” “主上可是要带上她一起?”难掩心中那分酸涩,她终还是问了。 “她?”邹玄墨目光微沉,愠声道:“不知飞燕口中的她,指代哪个?” “还有谁,就她,梁温书。”梁温书三字经飞燕之口,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是的,她嫉妒了,嫉妒梁温书嫉妒的发狂,凭什么她一个退役宫女可以得到他的青睐,她只能做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厨娘。 剑眉微蹙,冷冷道:“她是吾妻,更是‘天下汇’当家主母,飞燕,你该遵她一声夫人才是,今日我原谅你的言语无状,待来日,你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失了分寸。” 飞燕鼻子不屑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服,要她遵梁温书那贱人一声夫人,她梁温书配吗? 明知有些话一旦出口,便再难挽回,飞燕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主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是朝廷派来的探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她终归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正所谓嫁夫随夫,她这一生注定是我邹玄墨的女人。” 作为她的夫君,又岂容她人轻视自己的妻子,他不允许。 “据飞燕所知,她不过是北海王安插在宫里的众多耳目之一,像她那样攀慕权贵的女人,对主上又有几分真心,主上莫要被她美色迷惑。” 天下乌鸦一般黑,飞燕只当他是与众不同的,原来他也会为一张皮相所惑。 “飞燕,你僭越了,她是主母,你是厨娘,是你日后要效命的主子,可不是任你随意拿来说教的,下次别让我听到对主母不敬的话。” 主母? 飞燕笑得嘲讽。 “主上。”见他要走,飞燕情急上前,再也不管不顾,自身后抱住他后腰,脸颊紧紧贴在他背上,哽咽道:“飞燕言语有失,主上莫恼,飞燕知错。” 他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状,沉沉两字:“撒手。” 飞燕为之一惊,抱着他的手愈发紧了,摇头:“不。” “你以后可是不想在这齐茗斋待了?”听得他声音冷冽、愠怒,飞燕笑了笑,完全无所谓的模样,“飞燕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主上可怜可怜飞燕那分爱你的真心。” “究竟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你我绝无可能,以前不能,现在亦不可能reads();。” “主上撒谎,主上既然肯娶梁温书那个白痴,主上为什么就不能娶飞燕,论美貌,我与她平分秋色,论才学,她大字不识一个,怎可与我相提并论,论厨艺,她更不及我万分之一,她不过是仗着一张伶牙利嘴得到主上的恩宠罢了,我相信,待主上对她的新鲜劲一过,主上就会厌弃她,只有我,最适合主上,最明白主上的心意。” 飞燕辗转绕到他前方,单手抚上他俊美脸腮,眼里皆是痴迷,踮起脚,红唇向着那性感薄唇贴了上去。 “够了。”一句冷喝,他断然推开飞燕,夫人便是夫人,哪由得她一介厨娘目无尊上,如此放肆。 飞燕泫然欲泣,“为何?我究竟哪里不及她?只要主上开口,我即刻改就是。” 邹玄墨语气闲淡,好似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便好,别忘了,你是大楞的未婚妻,很快你们就要成亲了,为人妻者,最贵忠诚,希望你不要寒了大楞待你的一颗真心。” 若非她为了引起他的嫉妒,以及他对她的更多关注,她又怎会同意了大楞那结巴的求婚,她一再推延婚期,难道,他真就一点不明白她对他的心意? “飞燕想嫁的人永远都只有主上。” “你……”这女人莫不是疯了,如此不知羞耻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如果我与大楞没有婚约在先,主上是否会……” “不会。”此地让他觉得难堪透顶,再也不做停留,撇下那柄弯刀,转身开门离去。 自始至终,他不曾回看她一眼,那份冷绝,无情,以致他离去多时,飞燕仍觉得心中寒凉如斯,他即便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只能说明他不爱她,但是,他却爱那个女人。 梁温书,咱们走着瞧。 手中弯~刀狠狠砍下,案板登时缺了一角。 大楞进来的时候,飞燕正在剁肉末,咚咚咚…… “飞……燕,我看见……夫人了,她……很好看,和主上很……般配。”大楞磕磕巴巴的将自己所认识的细奴说与飞燕听。 好看,土包子,他懂得什么是美吗? 飞燕撂下弯刀,抛了一个媚眼过去,“那你觉得我们俩谁更好看呢?” “都好看。” 飞燕不依,身子向大楞身边贴了贴,大楞脸上红云腾绕,飞燕头歪靠在大楞肩头,手指抚上大楞胸口,摸了摸,大楞喉头一紧,站得笔直,飞燕细声问:“如果我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间分个高低上下呢?” “这个……夫人很……可爱,飞燕很……可怕。”大楞如实说。 飞燕单手叉腰,右手拧了大楞耳朵,直叫嚣:“可怕?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怕我作甚?” “疼……” “知道疼就好,以后还有你更疼的时候呢。”飞燕邪魅一笑。 “飞燕,你不……发脾气的时候,也挺……好看的。” 瞎子,她本来就很好看好吧。 飞燕气苦reads();。 细奴坐在桌案前怔怔发呆,邹玄墨推门进来,并没有发出多大响声,拾了她码放在一边的几页纸张看了看,脸上升腾一抹和风霁月的笑,“进步很大,辛苦娘子了。” 细奴收回心神,摇摇头:“不辛苦。” 细奴不识字,不代表细奴的脑子不好使,她看得出来,飞燕喜欢邹玄墨。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没有绝对,但也有百分之九十九,这话是公主教她的,当初就是公主倒追的驸马,然后,功夫不负苦心人,公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不是追到了才貌双绝的驸马爷,两人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这个旁人自然也包括细奴在内,细奴在大胤宫为奴为婢十年,她的愿望就是觅一个如意郎君,现在郎君已经觅到,她却对未来有些不确定了,她能否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邹玄墨站在细奴身侧低低沉沉的笑。 “没,没什么。”到底心虚,细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没想到相公会这么就回来了。” “娘子希望为夫早回还是晚回呢?”二指抬起她下颌,迫她面对他。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当然希望时刻见到相公。” 那么,她心里也希望他早归了。 可是他回来了,为何在她眼里,看不到丝毫的喜悦?她有心事,而且这事还与他有关,却听她这样说:“我会努力的,绝对不给相公脸上抹黑。”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娘子无需为谁做任何的改变,你这样就很好。”将她拢入胸前,手指一下下梳理着她的长发,唇角含笑,“娘子可有什么要问为夫的?比方说,才刚为夫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都说了什么?” “我……”细奴心慌慌,莫不是她在门外偷听,被他给发现了。 “想问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非是有意偷听相公和飞燕姑娘说话,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相公,我以后再不会那样了。”细奴的优点就是承认错误,态度十分良好。 “还有呢?”他偏头看她,目光中兴味深浓。 “飞燕姑娘是否就是井台边的那位姑娘?”当时光线太暗,对于她的脸看得不很真切,况,那姑娘又不曾开口说话,她只见其人,不闻其声,那会子在后厨,格了一道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故而,细奴有此一问。 “是她。”邹玄墨道:“她十年前流落苍梧,为大楞所救,至此,就一直留在了天下汇,她貌似对我有些误会。” “她喜欢相公。”细奴开门见山,说真的,当发现这个事实,她心里很不舒服。 “咳咳,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呢。”借着窗外光线看她,她眼神躲闪,低垂的眉眼,清秀的侧脸无不透着一股隐忍的酸意,邹玄墨有点闪神。 小刀来报,“主上,‘天下汇’旗下诸位管事都到了。” “走吧,与我一道去见见诸位管事。”邹玄墨携了细奴手起身。 “我也要见?”她都不认识那些人,有那个必要嘛。 “你是我娘子,‘天下汇’当家主母,你我夫妻一体,‘天下汇’也有你一份,你合该受到他们礼遇,来日方长,慢慢你就习惯了。” 第019章 :来人,家法伺候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与齐茗斋相邻两条街有个很有名的胡同,叫铜锣巷。 铜锣巷位于苍梧城中轴线东侧,北起鼓楼东巷,南至太平巷,宽八尺有余,全长三公里,迄今已有百多年历史。在铜锣巷的中心路段有座贞观楼,亦是‘天下汇’总舵所在,相传贞观楼是由‘天下汇’第一代大家主邹十三的长子邹贞观所设,目的在于监督辖下的各分堂,其间富丽堂皇,包罗万象,俨然民间小朝廷。 每逢月初,‘天下汇’各分堂堂主及管事都会齐聚贞观楼,以待大家主的聆讯。 之前,‘天下汇’诸事一直由二当家荣荻打理,只因荣荻国舅爷的身份限制,北海王卫霄的到来令荣荻的处境相当被动,不得已荣荻只得亲上苍梧书院,请大家主邹玄墨下山reads();。 邹玄墨是‘天下汇’创始人邹十三的七代孙,真正的皇族后裔,这里就要牵扯出百年前的一桩皇家秘辛★。 自打东昌侯之乱始,邹玄墨皇室宗亲的身份在大胤朝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邹玄墨于齐茗斋一己之力,力退北海王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汇’一干人等无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彼时,细奴还担心邹玄墨形象大改,能否震慑得住‘天下汇’一众资深管事,不想竟是她多虑了,诸位管事对邹玄墨的敬仰以及尊崇让细奴为之心惊,若非她已出宫多时,否则细奴会觉得这是一众臣子在朝拜他们最至高无上的皇帝。 “吾等参见主上,夫人。” 邹玄墨携了细奴手,登上石阶,于紫檀坐上安置,邹玄墨广袖轻扬:“免礼。” 细奴蹙了眉头,微微转过脸看他,握着她的手忽而用力握紧,不容她退缩,细奴只得乖乖坐在他身边,心里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细奴,哀家现在给你三条选择:一,哀家即刻杀了江孟达,放你出宫;二,刺杀北海王卫霄;三,下嫁‘天下汇’大家主邹玄墨,此三者,你可任选一条。” “我……选后者。” “很好,细奴,你是个聪明人,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此情此景,细奴忽而就明白了简后最初的真实想法,只怕简后杀江孟达,北海王是假,真正的用意是逼她下嫁邹玄墨才是真。如今她已成功下嫁邹玄墨,并且取得邹玄墨信任,接下来她又当如何? “启禀主上,聚宝阁今年四月自主上改革创新以来,利润颇丰,这是这三个月的账册,请主上过目。” “这是妙禾畔茶楼这半年的细目。” “裕泰绸缎庄的账册在此。” “沐仙香汤馆……” 邹玄墨眼神一顿,伸手,小刀将沐仙馆的账册双手承了上去,邹玄墨接过,随手翻了翻,目光停在某页,牵起一边唇角笑道:“邹骅宸,你来得正好,我倒要问你,今年五月初十至今,沐仙馆的业绩可是比往期足足多了八成的盈利?”剑眉微挑,邹玄墨看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异母弟弟,凤眸微眯,语声沉冷:“说说看,你是如何做到的?” 那么多账册大哥不去看,偏生看了他的? 往年大哥不是都不管这事的么,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哥非但破例带了他的女人来,还独独看了他沐仙馆的账册,早知道,他就该听了仙儿的话,在账面上做些手脚,免得大哥问起乱了阵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怎么办? 大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还是荣荻那厮告了他的刁状?按理不应该呀,他做的很隐蔽的,荣荻也鲜少光顾他的沐仙馆,难道是别的事情? 邹骅宸惊凝了一双眉眼:“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给我们沐仙馆加了道特殊风景罢了,呵呵,小事一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邹骅宸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涔涔冷汗。 邹玄墨淡淡笑了,阖了账册,“哦?说说看,是何等风景能让濒临闭馆的沐仙馆起死回生?” “我给馆里添置了几道屏风而已,上面绣了些山水画,看着甚是赏心悦目,客人置身其间,仿似置身山水之间也,相当惬意,放松reads();。”邹骅宸笑眯眯的观察着大哥的眼色变化。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可你这是支出,那么如何来的进项呢?” “哦,说到进项呀,这可多了去了,比方说今年少雨,又或者今年比较旱,天气异常闷热,多汗,故而来泡池子的客源自然而然就比往年多了七八成,是的,大抵是这样子。”邹骅宸对自己这个说辞比较满意。 邹玄墨却不以为然,他问诸位管事:“你们且说说,要是诸位遇到如此不济的年景,你们可还有心情去泡池子?” “不会,水源得多金贵呢。” “就是,喝得水都不够,哪里还舍得洗沐给糟践了。” “不会。” “不会。” “……” 众人皆作摇头状,对于邹骅宸的说辞不予赞同。 这可极坏了邹骅宸,别人倒也罢了,他的两位挚友怎么也落井下石呢。 “嘿,马兄,吕兄,你们二位明明每天从不间断的拜访我的沐仙馆,怎么这会儿在我大哥面前反倒说起反话来了,你们倒是给我说句公道话呀,或者,你们就说你们到底来没来过我的沐仙馆吧。” “请主上明察,属下从不曾去过二爷的沐仙馆。” “属下也不曾去过。” “马修,吕扬,你们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是二爷我瞎了眼当你们是朋友。”到了此刻,邹骅宸始明白一个道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很明显,他被这两位猪朋狗友给弃了。 “说。”来自上方简简单单一个字,那份威压令邹骅宸心头不由一怵,打小他就惧怕他这位大哥,如今,他好不容易把他那把骇人的大胡子给剃了,他还是从心里惧怕他。 “大哥我……” “还不从实招来,可是等我找人拆了你的沐仙馆你才肯说吗?” “别别别,大哥,我说,我说还不行嘛。”邹骅宸又是摆手,又是讨饶,吭吭哧哧了半晌,邹骅宸终是说了实话:“我募了一批颜色姣好的妙龄姑娘来馆里帮顾客捏捏肩,谈谈心,喝个小酒唱个小曲儿,舞上一舞,偶尔呢,讲一两个笑话逗个闷子。” “就这些?” “就这些。”邹骅宸点头如捣蒜。 邹玄墨眉头攒的更紧,拿眼去看邹骅宸,“你确信你没遗漏什么?” “没,我骗谁也不能骗大哥是吧,您可是我亲大哥。”邹骅宸呵呵赔笑。 邹玄墨豁然起身,扬声道:“小刀,去,即刻给我拆了沐仙馆。” “是。”眼见小刀阔步向外走,邹骅宸忙待拉了小刀胳臂,再看上首脸色黑沉的大哥,“咚”的一声就跪下了,“大哥别,我老实交代,我一定交代。” 邹玄墨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邹骅宸。 邹骅宸揉了揉鼻子,他可是邹二爷,大哥应该不至于太难为他的,于是把心一横:“我也是那日在莳花馆喝花酒时突然灵机一动,就在我的沐仙馆里劈了几间雅室出来,又找了十来个美艳姑娘……歌舞助兴。” “只是歌舞助兴这么简单?”邹骅宸是什么品性,他岂会不知?否则父亲在临终前也不会把‘天下汇’托付给他这位不受宠的长子,而不是他最宝贝的儿子邹骅宸reads();。 “也不尽然啦,如今的客人挑剔的很,一来二去就……咱们既然打开门做生意,对于客人的一些要求自是会竭尽全力去满足,有了那些姑娘,馆里的生意渐渐有了生气,我保证,也就是偶尔遇到难缠的客人才会如此,大多都是来泡池子,间歇和姑娘们聊聊天,谈谈心,顶多也就是被几个好色的客人摸两把揩揩油,也不会少块肉,哄得客人高兴了,也会给些小费,这个我都没让她们上缴,都给姑娘们了,毕竟,她们出来打拼也怪不容易的是吧。”瞧瞧他邹二爷多仁义,放旁人,早都没收了。 “你也有脸!”邹玄墨手中的账册劈头盖脸砸了下来,额上青筋凸显,显然是动怒的征兆,“好好的沐仙馆到了你手里,生生让你开成了窑~子,你还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怪不得荣荻会拿邹骅宸无可奈何,说话也是说一半露一半,最后直接难题抛给他:“邹二爷那可是你胞弟,我是管不了了,也就只有你这位大哥才拿捏得住,总之,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沐仙馆内有猫腻,这可是严重违反了朝廷禁令,你邹家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不其然,邹骅宸竟背着他做下那等让人不耻的事情来。 “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沐仙馆在我手里关门大吉吧,再说了,那是父亲留给我的产业,我爱怎么折腾是我的事,我碍着谁了,敬你是大哥,我才把账册给你看,我才是沐仙馆的产权拥有者。” 大哥就知道骂他,继承了书院不说,还接手了‘天下汇’,凭什么便宜都给他占了,父亲也真是偏心,丢给他一个濒临倒闭的沐仙馆,生意惨淡不说,还骂他不长进,生意火爆又嫌弃他丢祖宗脸,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令大哥满意? “小刀。” “主上。”小刀出列。 邹骅宸从大哥冰冷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直唤:“大哥,大哥,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将那些姑娘送走,重新整顿沐仙馆,我保证还原到原来的样子。” “拆。”邹玄墨大手一挥,深深闭眼。 小刀领命离去。 邹骅宸是真急了,“大哥,我可是你弟弟呀,你怎能如此不念兄弟情分?那是父亲唯一留给我的产业,你不能这么对我,大哥。” “沐仙馆虽说当初划给你,但是距离你接手尚有半年时间,这期间,要不是你的母亲戚氏三番五次来书院哭诉闹事,我也不会这么早将沐仙馆交给你打理,早知你如此不成器……”真是悔不当初呀。 “母亲要,你就给,你未免也太听话了些,你分明就是等着我倒霉,等着看我笑话。” “出了如此大纰漏,你还敢顶嘴。” 想当初如果不是邹骅宸的母亲戚氏横插一脚,他的母亲荣氏也不至与父亲最终闹到和离,凄惨半生,他居然敢跟他讲兄弟情分,是谁逼得他们一家□□离子散,夫妻失和,又是谁一天到晚闹分家,他实在被烦得不行,才将沐仙馆提前给了他,谁曾想,沐仙馆大好名声会毁于邹骅宸之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人,家法伺候。” “邹玄墨,你公报私仇,你不配当天下汇大家主!你忘了父亲要你照顾我一生的,你敢打我,我和你拼命,我不服,我不服……啊……娘啊,救我,邹玄墨要杀你儿子啦!” 一藤杖下去,邹骅宸呼天抢地,一把尖利嗓音慌乱中由外及内:“杖下留人。” 注:★皇家秘辛,详见《重生女观主》71章,72章 第020章 :相公叫她戚居士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子不教,母之过,主上要杖责宸儿,何不一并发落了我这做娘的。”戚氏消息倒灵通,急火火来了贞观楼。 邹骅宸被三五个小厮摁趴在地上杖打,看见自家老娘来了,登时痛哭流涕,诉说心中委屈,“娘,救我,大哥要打杀孩儿。” “住嘴。”戚氏一声怒喝,邹骅宸乖乖闭嘴。 戚氏看向上首背对她首负手而立的那抹颀长身影,矮声道:“宸儿之错,错在我这做娘的平日疏于管教,是我没管教好他,你也知道宸儿自幼多病多灾,身子羸弱,这三十藤杖下去,还不要了他半条命去,我不敢求衍之看在我的薄面饶了他。只是邹氏一门人丁凋零,到了你们这代,只余你兄弟二人,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望衍之对他从轻发落。” “嗯嗯,娘说的是,大哥,我错了,求大哥开恩,不要打我成不成,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要打我,很疼的,大哥reads();。”邹骅宸推开摁着他的几个执行小厮,手脚并用,膝行爬至邹玄墨脚下,抱着他双腿苦声哀求。 “衍之,求你了。”戚氏心里悲伧到极点,双膝一软,便要给他跪下,好在细奴眼疾手快扶住她,“婆婆使不得。” 细奴只当戚氏是邹玄墨生母,张嘴唤了句婆婆,在场之人皆是一怔,齐刷刷的目光全奔细奴而来,眼里有着一抹同情。 邹玄墨陡然转身,唇角别着冷冽的笑意,一双眸子却是冰冷的渗人,“娘子刚刚唤她什么?” 细奴讶异,道:“婆婆呀。” 是她说错了什么? 邹玄墨轻笑,才刚的阴霾似乎尽数消散,扬声道:“是为夫疏忽了,不过现在告诉娘子也不晚,娘子只需记牢一件事,你的婆婆姓荣,荣楚湘才是你的婆婆,而不是面前这位……戚居士。” 面前这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竟不是相公的娘? 相公叫她戚居士! 被他当众拂了面子,戚氏也不见恼,依旧持了细奴手,和缓道:“我是邹夫人不假,但非老爷原配,实当不起娘子一声婆婆,娘子还是随衍之,唤我戚居士。”说罢,戚氏从手腕褪下一只翡翠镯子,套在了细奴左腕,“初次见面,娘子别嫌弃。” 细奴怔了怔,“戚居士,这个我不能要。”细奴后知后觉,就待褪下镯子,邹玄墨已经先她一步撸了下来,细奴只当他会当众摔了那镯子,急喊:“相公不可。” “娘子且放心,我不会摔了此镯,这本来就是母亲当年心爱之物,后来被居心不良之人侵占多年,如今也算完璧归赵,娘子既喜欢,待为夫找玉匠清了上方存留的浊气再行佩戴。” 戚氏容色立变。 “大哥你什么意思?母亲已经再三忍让,你还不肯放过她,你枉为人师,你不配做我大哥。” “孽子,还不住嘴。”戚氏扬手,豁了邹骅宸一大嘴巴子,细奴惊叫:“居士!” “娘,大哥叫人打我,你也打我!”邹骅宸委屈极了,从小到大,母亲从未动过他一指头,如今当着这么多人面竟然打了他,再也不顾母亲在身后焦急的呼唤,拔腿跑了出去。 “孽子顽劣,让娘子见笑了,娘子哪日得空可到澜香山……算了,咱们日后还是不见的好,今日就此别过。”戚氏强忍了眸中泪水,冲细奴点点头,转身便走。 “戚居士当贞观楼是什么地方,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冷凝的声音自身后飘了过来,戚氏止步,“宸儿打也打了,衍之还待怎样?” “贞观楼是‘天下汇’集中办理公务之地,不是居士该来的地方,日后再经贞观楼,还请居士绕道而行。” “相公你太过分了,因何我能来,戚居士就不来不得,相公这不是厚此薄彼嘛。”细奴觉得相公就是故意与戚居士难堪。 “说的好,娘子是天下汇当家主母,身份何其尊贵,自是来得,至于戚居士,她身份尴尬,确实有些欠妥,不信的话,你大可问问诸位管事,是否有这项规定。” “主上言之有理。” 众人随声附和。 “你们……”你们怕相公,当然唯他命是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戚氏挺直背脊,并未转身,细奴从她略哑的嗓音辨得出,她在极力隐忍,“衍之说完了没有,说完了,现在可否容我离开reads();。” “烦请戚居士帮我带句话给邹骅宸,沐仙馆再不停业整顿的话,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将他逐出天下汇。” “宸儿会铭记你的好,多有打扰。”话落,戚氏摇摇欲倒,细奴疾走两步扶住她,戚氏轻声道:“谢谢娘子,我可以的。” 看着戚氏一点一点淡出视野,细奴再看一脸漠然的自家相公,眼里有着不敢置信,相公未免欺人太甚,“相公,我有些不舒服,先行一步。” 未及他出声,细奴已然出了贞观楼,小刀优哉游哉坐在车辕上,看见细奴一脸阴霾出来,小刀笑道:“夫人现在可是要回书院。” “唔。”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小刀忙待打了车帘,“夫人请。” 细奴一头扎进车厢,小刀放下车帘,坐在车辕上,抖抖缰绳,驱车离开。 “小刀,你不是去拆那什么沐仙馆了吗?这么快就拆完了?” “嗨,主上那都是吓唬二爷呢,哪能说拆就拆,那可是祖上留下的老汤池子,宝贝着呢,只是二爷不成器,将沐仙馆经营的乌烟瘴气,主上才会发火。” “唔。”貌似说得也对。 “那戚居士……” “这个……小刀可不敢妄议,还是待主上亲自告诉夫人吧,总之,夫人距离那对母子远些就是。” “唔。”细奴呐呐点头,忽而想起一事,细奴道:“对了,小刀,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书院?你不等你家主上了吗?” “主上之前曾吩咐小刀在外面等着,说是夫人可能会用得着马车,小刀就按事先说好的在外面守着,果不其然,夫人真的来了。” 细奴碎碎念,他又知道。 “咱们走了,相公怎么办?”细奴担忧道。 “夫人放心,主上从不缺座驾。” “你是说,他还有别的很多辆马车?” “若是小刀所料不差的话,主上今日可能会带追风出来兜风。” “追风?” “哦,追风是主上最心爱的千里驹,那速度,就跟风一样快,不,比风还快,眨眼就能追上咱们。” 啥? “小刀,快,加速前进。”千万不能让他追上,她还没消气呢,万一两人吵起来,那可真就得不偿失,听说过新婚三天就吵架的夫妻吗? 小刀甩了一记马鞭,马车加速行驶,身后,隐隐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细奴的那点小心思,小刀哪里懂得,但见身后追上来的神勇黑骑,小刀欢喜道:“夫人快看,是追风,主上已经追上来了。” 有这么快? 细奴掀起窗帘,黑马如一道黑色闪电,眨眼间已奔至近前,邹玄墨拉紧马缰,与马车并驾齐驱,见她自窗内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身下坐骑一脸神往,遂扬唇深笑:“娘子,想不想骑马?” 第021章 :荣荻受伤了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骑马? 她做梦都想。 犹记得身为东昌侯的父亲曾有一间很大很大的牧场,其间圈养了精良马种千匹,光纯种汗血宝马就不下数十匹。在她六岁生辰那天,父亲送了她一匹通身纯黑的小马驹儿,毛光油亮,就像黑缎子一般,她身穿大红袄洋洋得意骑在马背上,手中银丝软鞭摔得啪啪作响,作为马童的秦蹇就牵着小马驹儿绕着马场一圈圈跑…… “驰马驭风的感觉真的不错哟。”抚了抚追风脖子,邹玄墨自说自话,眼尾偷偷上瞟,观察细奴的反应。 “小瞧人。”细奴提了裙摆,急急地冲到车辕前,撩起车帘,作势就要给马背上扑,吓得小刀紧扯马缰,马儿速度徐徐缓了下来。 邹玄墨倾身,伸出左臂就要抱细奴上马,“等等。”细奴看着他左臂的伤处,担忧道:“你胳臂有伤,能骑马吗?” “无妨。”他伤得胳臂,又不是大腿,和骑马有什么冲突,长臂揽过细奴腰肢,将她携上马背,拢于胸前,打马扬长而去。 “再快点,再快点。”驭风的感觉真真好,细奴雀跃尖叫。 “已经最快了。” 大约一炷香工夫已经奔至山脚下,细奴心细,发现并非下山时的路线,疑惑道:“不是这里,我记得那条羊肠小道。”虽说山脚都有同样的一株老榆树,但还是略有不同,她见过的那株老榆树没眼前这株这般粗大,而且周遭也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邹玄墨并未下马,打马径直过去。 “你不会是打算骑着马上山?”细奴抬眸望着巍巍山头,犯愁了,这座山貌似更陡峭,难走,黑马驮着两个人的重量,能承受得了吗? 邹玄墨眯眼笑,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懒懒道一句:“有何不可?” 细奴心里一紧,目瞪口呆看着他打马过去,他不会真打算驱马上山? “那个,我,我还是下去吧,这样马儿也会少一些负重。”她可不想掉下山涧,肯定摔的渣都不剩。 邹玄墨低头,低低沉沉的笑,笑声尤为悦耳,更兼一丝无耐,他一把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压低嗓音说:“别动,压根就不需要追风使力。” “说得比唱得好听,哪有上山不费力的。”她那日下山脚上还磨了好些个水泡呢,到现在想起都疼。 “娘子莫不是忘了,你那日的花轿是如何上山的?”邹玄墨一语道破玄机,嘴角笑问愈发深浓reads();。 细奴愣住了,竭力回想那日花轿上山时情景,貌似是有个什么东西将花轿给运上山的,那速度,很快,而且感觉轻飘飘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软绵绵,懒洋洋,就如登天一般,一点都无需人工使力,很轻松就上去了,她透过囍帕隐隐看到了天边的绚烂的云彩。 “相公是说那个……那个……” “对,云梯,我在西山建了座云梯,上下山很方便,根本无需使力。” “云梯?那个叫云梯?”细奴傻眼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她还是头回听说云梯这回事。 瞧她那一脸懵逼样儿,邹玄墨愈发来了兴致,“那日下山,原本就是带你乘云梯,哪曾想你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你识得下山的路,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径自往东山方向跑了,这可赖不得我。” “所以?”细奴骇然回过味儿来,怪不得他当时笑成那个样子。 “所以咱们走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听说过舍近求远这个词么?”邹玄墨失笑,存心使坏,往细奴耳窝吹了口气,热乎乎,酥~痒痒,细奴缩了缩脖子,转身看着他明媚笑脸,咧嘴笑笑,下一刻,细奴两手一推搡,就要将他掀翻马背,“相公,你太可恶了。”邹玄墨情急双腿加紧马腹,马儿再度蹿了出去。 邹玄墨手中马鞭甩出去,正好击中老榆树旁侧的一个玄关,就听到“喀喀隆隆”声响自山谷传来。 “恭迎主上。” 细奴四顾回望,并不曾没看到发声之人,蓦然,山涧里凭空出现一座四面通透的五彩房子,那房子分别由四根钢丝固定,滑行在两根通往山顶的铁锁链上。面朝他们这端的大门开启,待马儿载着他们进入那五彩房子,大敞的门忽而关上,邹玄墨朝某处比划了一个手势,细奴感觉那五彩房子似乎动了,不,确切的说那五彩房子在持续上升,她放眼望去,满眼皆是新奇。 细奴探手摸了摸,附带手指敲了敲,会发出“咚咚咚”闷响。 “这是何物?既能清晰视物,又能当墙壁使,颜色也漂亮,真稀罕。”她都不曾见过这层亮晶晶,鲜艳的墙壁。 “这是来自西域的晶石,琉璃石混以琉璃母烧制而成,最终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样子,你可以叫它琉璃。” 宫里她只见过简后有一只缺耳的五彩琉璃瓶,宝贝儿般的供着,曾经被公主不慎摔坏一只瓶耳,为此,惹得简后震怒,罚公主闭门思过一月。 他倒好,比宫里的贵人主子还阔气,还会摆谱,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细奴嗫嚅,吸了口气:“乖乖,你用这么值钱的宝贝当……使?” “云梯。” “当云梯使,你不心疼呀。”不知道能不能敲一块下来做个纪念。 “你要喜欢,我哪里还有许多比这成色还好的琉璃珠。” “喜欢,喜欢,只要你给的我都喜欢。”细奴有些迫不及待,会是什么样的呢?一定相当好玩吧。 “这个,会不会中途承受不住,掉下去。”明知说这话不吉利,细奴还是问了。 “不会,这个云梯可容纳七百至千斤都不成问题,建书院时,一砖一瓦都是靠人工负上山,费时费力,后来我接手书院,为了运送物资需要,就特特建了这座云梯,是不是方便很多?” “确实方便不少。”以后下山方便多了,细奴想的完全是这么回事。 观望周边冉冉浮升的云海,细奴心中豁然开朗reads();。 “相公,你是我见过顶聪明,顶有钱的人。” “我可否当你夸我呢。”邹玄墨扬唇深笑。 “当然是夸你。”发自肺腑的。 头顶“喀喀喀”声响过,云梯停了。 “到了。”邹玄墨摁了机括,大门开启,黑马载着二人大摇大摆出了云梯,细奴回头再看,那云梯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压根就不曾出现过。 “咦,云梯呢?”细奴好奇张望。 “想是累了,躲起来休息了。”邹玄墨笑得一脸开怀,情不自禁出言打趣她。 细奴想,你就可劲了忽悠我吧,我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苍梧书院四个遒劲大字在旭日下熠熠生辉,守门的陈易看见那二人一马迎着夕阳徐徐行来,当即迎了上来,一揖到底:“师尊回来了。” “唔。”邹玄墨轻应一声,看向细奴,对陈易说:“这是师母。” “师母好。” “嗳。”细奴应的有些颇不自在,被人叫师母,她很不好意思的,大字不识一个,怎好意思给人家当师母。 还别说,师母长得怪好看的。 陈易接过追风牵着,邹玄墨携了细奴手,走了几步,忽而回头,问道:“陈易,我不在这几日,书院一切可安好?” “师尊且宽心,一切安好。就是……”陈易凝了眉头,要不要告诉师尊知道呢,荣公子吩咐过,师尊回来问起,不必提这事,可是如今师尊真的问起,叫他怎好隐而不报。 “出了何事?” “上次在学堂带头闹事的儒生孙耀宗,师尊下山第二日,就被荣公子给打发了。” “孙耀宗?”原来是他。 “那孙耀宗的哥哥孙耀祖乃是孙家庄的庄主,自孙耀祖被荣公子逐出书院回了孙家庄,孙耀祖心中为其弟很是不忿,带了一众家奴上山来寻衅滋事,伤了几位儒生不说,荣公子出面制止,却被那孙耀祖手下恶奴豢养的秃鹫伤了手。” “荣荻手受伤了?”邹玄墨眸色一凛,转身就走,陈易接着道:“师尊放心,荣公子伤势不要紧,只是皮外伤,关键是那傅儒生,伤得较重,右臂被扯脱臼,又不肯荣公子帮忙医治,到今日病情愈发的沉重了。” 傅儒生? “你说得可是傅卿书?” “正是他。”陈易道。 那沉沉目光,甚是氤氲暗含复杂,细奴心里有丝不安。 “我知道了,可还有别的?” “再就是……” “还有?陈易,这就是你说的安好?你叫我如何宽心,还不一一道来,我不问,你就不打算告诉我是吧?” “陈易不敢。” “衍之,你别难为他,是我嘱他不要说与你听。”荣荻摇了折扇过来,脸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笑。 第022章 :单身狗不会懂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荣荻目光越过面目端凝的邹玄墨扫向他身侧的细奴,薄唇微勾,淡淡一笑,抱扇揖手,“嫂夫人此番下山,容光焕发,可有喜事?” 细奴愕然张嘴,杏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向荣荻,见他一双吊梢眼盯着他们尚握在一起的手,“衍之亦如是。”荣荻嘴角向上弯了弯。 俊脸一沉,瞪了荣荻一眼,剑眉微微上挑,邹玄墨沉沉说道:“莫不是你乐于看人家夫妻吵架?” 荣荻摆摆手,求助的目光看向细奴,“诶,衍之此言差矣,嫂夫人给评评理,荣荻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细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道:“我相信荣公子你……就有那意思。” 荣荻含笑的脸一僵。 邹玄墨凝沉的脸一乐。 “衍之,嫂夫人,你们……” “荣公子应该听说过嫁……”不对,这不是骂相公是鸡,是狗么,不对,不对,这词儿可不是这么用的,她得好好想想,用个什么词好呢。 公主殿下日常挂在嘴边的老话是怎么说来着? 夫啥来的? 细奴咬着手指冥思苦想。 “嫂夫人可是想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荣荻笑着接下去,瞅瞅脸色突然冷下来的邹玄墨,荣荻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合不拢嘴。 细奴挖空心思想啊想,忽而,一双眼睛光芒大盛,清声道:“荣公子贵为读书人,这话自荣公子嘴里说出来未免显得太粗鄙。” “我粗鄙?”荣荻失笑,“荣荻愿闻其详。” “荣公子听好了,我们这叫夫唱妇随,像荣公子这种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 “我,我,我……”想他堂堂国舅爷仪态翩翩,温良谦恭,更重要一点,他还是颜值担当,大胤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多少妙龄女子争着抢着要嫁他为妻,他都没答应呢,他会是没人要的单身狗? 荣荻扇子摇得愈发得劲了。 “荣公子很热?”细奴瞅瞅天色,时已近秋,山上的傍晚不知道比苍梧城多凉快呢。 “嫂夫人一口利齿荣荻领教了。”荣荻瞟一眼面前抬头望天,微微耸动肩膀,憋笑之人,心想,你就好好的纵着她吧,有你的好日子。 “我也没说什么呀。” 噶? 我都被你骂成狗了,你还想咋? 荣荻一噎。 “胡闹,你现在贵为师母,在书院的一言一行都将作为众弟子的表率,日后莫再像今日这般口不择言,率性而为。”邹玄墨佯怒,一声清咳reads();。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是。 情急中将公主的日常的口头禅都给用上了,公主说单身狗这词儿在她们那里很流行,不过这词儿确实有些不雅。 “哦,记下了。”细奴一脸受教的表情。 见她眉头凝做一团,情知才刚语气略重了,邹玄墨身体微微前倾,呼吸之气迫近细奴耳畔,细奴小脸陡然浮生一抹红晕,杏眼微垂,羽扇般的睫毛扑扇个不停,听他低声道:“娘子且先行一步,为夫晚些时候便回,娘子累了就先睡,不用等为夫。” 细奴脸愈发烫了,就连耳根也烧了起来,齐茗斋那夜的情景在眼前忽闪而过,细奴轻轻点头,又向荣荻福了一福,“细奴失言,还请荣公子担待。”说完,细奴提着裙裾跑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荣荻折扇敲敲额鬓,一脸费解,“你刚刚与她说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收起了她的伶牙利爪。” “正所谓闺房之乐,单身狗不会懂。”话落,邹玄墨放声大笑起来,他朗朗的笑声惊得竹林里栖息的鸦雀扑棱棱扇动翅膀在竹林里乱窜。 单身狗,这词儿甚妙,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是如何想出来的。 “衍之,你——” 说什么夫唱妇随,叫他说,妇唱夫随更贴切,荣荻气憋,抬脚不紧不慢跟上他。 在竹林里刨食的大白鹅貌似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昂起头,呆了一呆,待十分确定后,伸着脖子跑出竹林,看见不远处一黑一白两抹身影并行朝着这边过来,大白鹅张开双翼,扭着圆滚滚的身子,热情迎接主人归来。 “大白,你让我好找,原来躲在这儿。”荣荻张臂,勤等着大白鹅投怀送抱,大白鹅翅膀擦着他袍角冲向一袭黑袍的邹玄墨,扯着嗓子‘呃——’的一声就叫开了,翅膀拍打着邹玄墨下袍,上蹦下窜表达着它的喜悦之情。 “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不乖啊。”邹玄墨扬手,变戏法儿似的,手里擒了一粒花生,大白鹅略显肥胖的身体跳啊跳,蹦啊蹦,每当要够上他指间花生的时候,邹玄墨总会刻意将手微微抬高,大白鹅被他戏耍,索性不跳了,围着他绕圈圈,“呃—呃——”直叫,长脖子在他衣袍上蹭啊蹭,开始向主人撒欢,讨食。 “大白,再来。” “呃——” “真懒。”邹玄墨扬唇一笑,蹲下身来,扶着大白鹅脖颈洁白毛发,眼里皆是深浓笑痕,摊手,笑道:“呶,全赏你了。”掌心豁然比才刚多了几粒花生。 荣荻摇头无奈道:“你明知她是简后有意安排……” “谢谢你帮我照顾大白。”看着大白鹅翻来覆去叨花生壳,他笑着剥了其中一粒花生壳喂大白鹅,看大白鹅美滋滋的叨食花生。 “衍之,你究竟有无听我说话。” 邹玄墨手抚着大白鹅脖子,淡淡道:“你说她是简后派来的。” “我没别的意思,只想提醒你,笑里刀剐皮割肉,绵里针剐髓挑觔,她毕竟是简后□□出来的,和简后一样最擅攻心,你与她逢场做戏尚可,若是动了真情,我只怕你会伤得不轻。” 久不见他做声,荣荻又道:“但愿是我多虑,可是据我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梁大钟确实有一个女儿,但绝非梁温书,她的真实身份还有待进一步查证。”荣荻一脸担忧。 “先不论她是否梁大钟的女儿,我始终欠梁大钟一个人情,梁大钟既向我开了这个口,我必无条件偿还他reads();。” “衍之,你清醒点好不好,她和你不是一条心啊,她是有备而来。” “你怎知她与我不是一条心?你又了解她多少呢?” “反正她包藏祸心,你不得不防。” “唉——” “我知道,我这样说她你不爱听,可事实,你的身份,你的财富已经对大胤皇权构成威胁,帝王卧榻岂容他人酣睡,衍之,这个道理你该懂得。” 邹玄墨负手而立,声线清润中带着淡淡的一抹苍凉,“到了今时今日,我也不想再继续瞒你,荣荻,我找到成玉了。”嘴角轻扬,静静地望着荣荻,忽而一笑,这一笑,竟是十分愉悦,深藏心中多年愿望终于达成的舒心一笑。 “你找到成玉了?她在哪儿?快告诉我。”荣荻一怔,眉飞色舞,继而,皱眉想了想犹似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你别骗我了,十二年了,我已经找遍大胤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她的消息。” “倘若她在大胤宫,你如何找得到她?”这也正是简后的高明之处,他们压根不曾想过成玉会在大胤宫。 “成玉在大胤宫?”荣荻吃惊不小。 邹玄墨璀璨一笑,道:“你刚刚见过她,她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你口中的……嫂夫人。” “你是说,梁温书就是……成玉?”这个消息绝对够震撼,荣荻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荣荻,对不起,我知你与成玉有婚约在身,只是,她如今已是我的妻子,希望你能谅解。” 荣荻睁大双眼看着他,木然盯了好一会,方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她身份的?” “月前,梁大钟来找我,要我答应娶他的女儿,我当时自是不愿意的,梁大钟临走给了我一封简后致我的密函,我始知道她便是你我寻找多年的成玉,明知这是简后为我设下的诱饵,我依然甘之如饴应下这桩婚事,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荣荻一凛,“梁大钟这老小子骗得我好苦,待来日,非给这老小子些苦头尝尝不可。” “不可胡来,梁大钟只是忠于朝廷,他本性并不坏,成玉之所以能活下来,这其间他估计没少使力,我们该感谢他。” “说得也是,能在这铁面无私的老小子手中活命,确实不易。”荣荻感慨,左手扶额,邹玄墨注意到他左手背上缠绕的白布条,问道:“你的手要不要紧?” “嗨,小意思,只是皮外伤。”转眼又一想,荣荻忧心忡忡:“衍之,我刚刚对成玉的态度没有不敬吧,你该早些告诉我的。”蓦然想起一事,荣荻惊叫:“糟糕!” 见荣荻面色不好,拔腿就走,邹玄墨错愕望向他:“出了何事?” 眉心不停地跳动着,荣荻看向他一脸焦急的神色,略顿了顿,道:“我排了出好戏,就等她入局,不知道咱们现在过去还赶不赶得及?”荣荻一脸惆怅,他早告诉他真相,不就没这事儿了。 邹玄墨缓缓转身,用那双深沉不可测的双眸盯视了荣荻一眼,“你最好保佑她没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难不成你还要和我绝交?”都说了是好戏,你担心什么? 荣荻听不到他的回答,只因,他已经急火火离开了,大白鹅摇着肥滚滚的身子紧跟在他身后。 荣荻口中碎碎念:“成玉,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么?” 第023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本来要回后宅,听陈易说傅卿书手臂脱臼,不肯医治,细奴于半途拐了一个弯儿,溜去了弟子们下榻的院子,据傅卿书那日偷偷递给她的图纸,细奴很容易就找到了傅卿书住的西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细奴左右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推门闪身进去reads();。 刚转身,就听到面前哗的一声,热气熏蒸的浴桶里突然站起一个光~裸的人影来,光看那宽阔的后背,细奴知道那是个男人,绝非傅卿书。 糟糕,走错门了! 细奴情知搞反了方向,这是于地图上似乎恰好反了,这里应是东屋,并非她要去的西屋,趁那人没发现她之前,正准备蹑手蹑脚退出去,额上忽而湿了一下,门板上豁然多了一只大手。 细奴顺着前方光裸的胸口看上去,男子双眸含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承影?抑或含光? 呃,这对双生子她完全搞不清楚谁是谁,管他呢,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离开这里。可是他单手摁在门板上,显然没打算放她离开的意思。 怎么办? 他的长发披在肩侧,湿漉漉尚滴着水滴,细奴背光而立,抹去额角的水滴,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好呢,毕竟闯入人家屋子,窥见人家出浴,很不礼貌。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含光一双眸子盯着面前佳人扑闪个不停的美丽眸子,眼里直犯星星。 含光心花怒放就要去牵佳人酥手。 大胆,我可是你师母大人,你敢再近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细奴扬指就待戳他眼睛,想起含光那日帮过她,继而收回手,情急飘向一边,面门而立,含光两手僵在空中,见佳人背他而立,瞅瞅自己大敞的衣襟,情知唐突了佳人,忙系好衣带,拢了拢身后尚滴水的长发,躬身,长揖下身去,清声道:“小生曲含光三生有幸得遇仙子,含光这厢有礼。” 原来是含光那臭小子。 含光这一动,两人位置恰好互调,细奴刚好挪至门边,瞅准时机拉开门,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仙子?”含光抬头,已然没了佳人影踪,含光追了出来,庭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含光望着夜空怔立良久,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抑或看花眼,可是才刚他真的看见一位绝色佳人就在他的屋子里的呀。 含光失魂一般,望着虚空发呆。 承影练完剑回来,刚踏进庭院,就看到含光一副呆头鹅的模样,承影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嗨嗨,回魂了。” “好美。”含光唇角弯弯,一脸倾慕之色。 承影笑骂:“见鬼了你。” “不,不是鬼,是狐仙。”对,一定是他读书不够认真,仙子才会走的,他要加倍用功读书才行,保不住仙子就又来了。思及此,含光返身回屋,在案前坐下,拿了书埋头温习起来。 “嚯,这啥情况?”含光居然开始温书了?莫不是知道师尊回来,怕师尊问起,故而临时抱佛脚? 承影是这样认为的。 与承影兄弟相邻的西屋,细奴和傅卿书二人猫在门边,凝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东屋门关上,两人这才返回桌前坐下。 “你现在可是师母,居然从弟子屋里出来,你难道不怕师尊知道?”傅卿书单手倒了水给细奴。 细奴喝了口水压压惊,听闻傅卿书话中语气,多半是在指责她行为不端,细奴玩性大发,一把抱了傅卿书,笑道:“那我要是抱了相公最为袒护的小弟子又待怎样?” 傅卿书说:“得了吧你,你明知我和他们不一样reads();。” “哪里不一样,给我瞧瞧?”细奴笑着就去呵她痒痒,傅卿书左躲右闪,“我有的,你都有,要瞧瞧你自个儿去。” “瞧自个儿多没意思。”细奴耸耸肩。 “哦,那你就去偷瞧含光?” “哪有?当时雾蒙蒙的,我啥也没瞧见,再说了,我又不是女~流~氓。”细奴躺在傅卿书床上,高跷了二郎腿,顺带擒了她桌上一串马奶提子,摘了一颗高高抛起,张嘴接住,囫囵嚼着。 “喂,你好歹剥了皮再吃。” 细奴边嚼边说:“你见过哪个吃提子剥皮的?这样更有嚼头。” 傅卿书摇头一笑,“有本事,把籽一并给吞了。” “那可不成,会噎死我,简后给我取名细奴,那也不是白取的,我非但腰细,嗓子眼更细。” “你身上何止这两处细?苑嬷嬷当时为咱们验身时不就说过:细奴生名器,必然成大器。”说完,傅卿书自己脸反倒红了。 女人身上长的东西不都一样吗?细奴觉得苑嬷嬷一句话把她害苦了,姐妹们私下总拿这事儿挤兑她,说她以后的相公如何如何有福气等等,那时候细奴不懂名器的妙用,直到不久后,细奴始相信,她相公真的真的很有福,而她的确的确很遭罪。 细奴最不待见别人拿这事儿挤兑她,气鼓鼓从床上弹坐起身,顺手摘了两颗提子去丢傅卿书,嘴里直骂傅卿书:“臭不要脸的,说好不提的,怎么又提?” 傅卿书端正了脸色,打量细奴:“阿奴,你老实交代,你和他有没有……那个?” “哪个?”细奴吐出籽,极小的一颗,而她就是难以下咽。 “就那个呀。”傅卿书跺跺脚。 “你问的含糊,我哪里知道你说的那个是哪个?” “就男人和女人……晚上睡觉……那个。”傅卿书险些呕死,要不是简后嘱她将细奴在书院的进展事无巨细汇报上去,她才懒得管他们这些闺房*。 “有的吧,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相公对我很好,我不停的踢被子,相公就不停的给我盖被子。” “就这些?”傅卿书呆住。 傻丫头。 “就这些。”细奴点头,她还想知道什么?要不要告诉她,相公睡觉从不打呼噜,相公身上有股淡淡的墨香味儿,很好闻,很舒心。 “难道他对你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那个意思?”这丫头胸挺腰细,那地方又比旁人生得美妙,是男人都会受不了,说邹玄墨没碰过她,傅卿书是不信的,傅卿书觉得自己脸都快红的滴血了,细奴这丫头居然面不红心不跳,还能如此坦然。 “卿卿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也别和我饶舌了,想问什么就直问,听得我累死了。” 为了完成任务,傅卿书银牙一挫,道:“他可有摸过你,抑或亲过你?” 细奴挠了挠耳鬓,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道:“有亲过,就一回。” 就是入住齐茗斋的第一晚,秦蹇找过她以后,她就老老实实告诉他,她是简后和北海王的双重探子,然后他貌似很意外,上来抱着她就亲reads();。 他吻得很激烈,从床下直吻到了床上,她险些因为岔气给憋死,衣裳都给他脱了大半,他的手很不老实,越过小衣,直奔她胸前的两团硕肉而去,鼓捣得她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阿娘说了,姑爷要对你做什么,你乖乖顺从就是了,千万不要恃宠生娇,在床上一定要极力配合;简后的话与阿娘恰恰相反,男人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阿奴,不到关键一刻,不要交出自己,一定要吊足了他的胃口,让他彻底爱上你。 发觉她的走神,他两手掐在她腰臀处,近乎掐疼了她。他的喘息略急,看着她的眼睛里有一团火,她以为他要吃了她,只因她清晰的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受惊小兔一般在他身下瑟瑟发抖,谁知他却笑了笑,复吻了她额头一记,替她拢上衣襟,道一声:“很晚了,睡吧。” 相公亲了她,摸了她不假,难道简后这事也要知道? 不要吧,太羞人了,细奴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卿卿,求你件事儿成么?” 她就说嘛,美人在抱,邹玄墨岂会坐怀不乱?傅卿书回过神来,“你说。” “你能不能不要把书院的事情报告给简后,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为难,我向你保证,相公绝对没有称~帝的野~心,我对天发誓。”细奴指天盟誓。 “阿奴,我们的命都捏在简后手里,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 “我知道,可是……” “嘘。” 外面隐有动静,傅卿书扬手打断她,细奴发觉她虚垂的左臂,方想起此行目的,待外面重归寂静后,细奴说:“孙耀祖那混蛋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亏你为了他做出如此牺牲,卿卿,你这样值得吗?” “到底是师母,怜香惜玉这词用的不错,阿奴,你是幸运的,看得出,他待你不错。” “别说话。”细奴擒了傅卿书左臂,道:“你忍着点,我帮你接上。” 傅卿书没想到细奴下手如此快,痛极,惊呼出声,细奴情急将右臂横亘在傅卿书齿间。 细奴握着她左臂一提,一转,道:“好了。” 细眉蹙起,细奴抚了抚傅卿书背,安抚道:“动一动胳臂看看。”许久,傅卿书转了转手臂,点点头,表示还好,她眼角尚垂着泪,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你为了同胞哥哥隐忍至此,我为了心爱的人,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 细奴一脸愤然:“你们既相爱,他又何至纵容手下伤你至此?卿卿,别傻了,我觉得孙耀祖这人油腔滑调不靠谱,你别被他给骗了,即便我们完成任务又如何,回去后还不是死路一条,简后又怎会放任我们活着。” “做戏不做足了,如何取信于人,孙耀宗已经暴露,现在书院就剩下你我二人,我们今后行事,真得当心了。” 如果她告诉傅卿书,她早将简后的告诫抛在了脑后,傅卿书会怎样? 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细奴开门出去。 “阿奴。” 跃上廊檐瞬间,傅卿书说:“你放心,我拎得清轻重,我不会伤害他。”从邹玄墨答应收她为徒始,她就知道他是好人,绝非简后口中大奸大恶的奸邪之辈。 “谢谢你,卿卿。”细奴回眸一笑,纵身一跃而起,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024章 :你吓着我媳妇儿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与细奴居住的‘竹里馆’仅隔了堵墙的‘苍苔院’,今日破天荒大门竟开了,见屋里透出灯光,细奴纯属好奇心使然,脚一抬,进去了。 细奴只当‘苍苔院’里长满了苍苔,待进去后,始明白取名与院子长不长苍苔一点关系也无。 整个‘苍苔院’笼罩在一片绿荫下,碧绿的葫芦藤由廊檐子直延伸到照壁,细奴只需稍稍抬头,就会被头顶悬垂的小葫芦撞到额头,细奴伸手抚了抚其中一颗小葫芦,把玩了一会儿,步入正屋reads();。 屋内陈设简单,墙壁上镶嵌的碧色荷花香尊里一根线香轻烟袅袅,细奴吸了吸嗅觉还算灵敏的鼻子,一时半会儿竟没辨出具体是什么香,她大感惊奇,四下一番打量,绕过屏风,陡见西窗下的贵妃榻上侧卧一长发垂肩,身着黑袍的美貌妇人,皮肤白皙,身材曲线纤秾合度,可见,年轻时确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苍苔院难道不是空置的吗? 屋里怎会有个女人? 她是谁? 女人手中持了一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咳咳,冒昧问一句,这是什么香?” “你确实有够冒昧的。”女人未曾睁眼,单手支颐的动作亦未曾改变,声音清清冷冷的,若非细奴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细奴会以为才刚开口说话的人不是她。 “抱歉,我不请自入,确实很不应该,打扰了,我这便离开。”细奴说罢就向外走。 “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女人薄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不让进又不让走,她到底想怎样? 细奴转身,女人懒洋洋歪在贵妃榻上,一双灰眸牢牢盯着她,“听说你今儿上午在贞观楼见了戚檀,你觉得我与戚檀,谁更胜一筹?” 她的消息倒蛮灵通嘛。 细奴一呆,贞观楼她确实去过,至于棋昙,她却是不曾见过,细奴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你能说明白点吗?” “我听得出你在敷衍我,是觉得我与戚檀没有可比性,还是你对我的话根本不屑一顾。”女人显然因为生气,躺不住了,她突然坐起身,一双灰眸直扫向细奴。 细奴忙摆手,“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正在找你说的那个昙子在哪儿?”细奴眼尖瞅见墙角圆形小几上一个做工精致的雕花昙子,过去抱在怀里,冲着她高举了举,“你说的可是像这样的昙子?” 昙子? 什么眼神,那分明是罐子好不好。 “那是糖罐。”女人一脸黑线,扶额。 细奴对那糖罐上繁复的花纹爱不释手,摸了摸,再度放了回去,口中碎碎念:“哦,原来是糖罐,不是棋昙啊。” “棋昙?”女人听细奴说棋昙,先是一愣,继而拊掌,大笑三声:“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戚檀,顾名思义可不就是个棋昙,奈何她没想到,这丫头脑袋倒灵光,实在太解气了。 细奴有些昏头,她究竟说的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有妇人模样的女人端了药进来,在圆桌上放下,一边轻声说:“小姐歇够了就起来把药喝了,听说衍之回来了,指不定一会儿就过来探视小姐。” 九嫦回头,看见细奴,冷面冷口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个女人好凶哦,比大胤宫的苑嬷嬷还可怕,细奴手指指外面,有些口吃:“我……门开着,我就一时好奇,进来看看。” 九嫦没好声色道:“看够了,还不走?” “我这就走,这就走。”在九嫦横眉冷对的瞪视下,细奴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大大笑脸。 “打搅了,我走了reads();。”细奴向黑袍女人躬身一福。 九嫦扶黑袍女人过来,在桌边坐下,细奴已经走到门边,黑袍女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媳妇儿,过来,陪娘说说话。” 细奴只当黑袍女人叫九嫦,也没多想,径自给门外走,却听九嫦问:“小姐在和谁说话?” “九嫦,你吓到我媳妇儿了。” 九嫦瞥了眼那纤细背影一眼,惊道:“小姐是说……” 女人脸色一沉,将药碗重重一磕,“还不去把人给我请回来。” 九嫦急火火追出门,细奴刚好走到葫芦藤下,就听九嫦在身后急喊:“少夫人请留步。” 细奴转身,“有事吗?” “九嫦不识少夫人面,才刚多有冒犯,还请少夫人担待。”九嫦说罢就要跪地请安,细奴眼疾手快扶住她,“是我唐突了,实怪不得你。” “少夫人折煞九嫦了,小姐听闻衍之大婚,连夜由怀阳快马加鞭赶回书院,专为相儿媳妇来的,也是刚到没多会子,既然小姐开口了,少夫人就留下陪小姐说会儿话吧。” 细奴总算听明白了,敢情被九嫦唤作小姐的黑袍女人,就是她的正牌婆婆,相公的生母,荣楚湘。 九嫦为什么管婆婆一口一个小姐的叫。 细奴看看屋内,再看看九嫦。 九嫦知细奴意思,忽而一笑,道:“九嫦打小服侍小姐,后来咱们老爷……总之,我叫顺了口,一时改不过来,少夫人心知道就好。” “我明白了,既如此,咱们紧了进去,别让婆婆久待。” 九嫦连连点头,“少夫人说的极是。”九嫦对细奴这位少夫人很是喜欢,当下迎了细奴入内。 “媳妇见过娘。”细奴屈膝一福。 荣楚湘笑道,“才刚不是见过了。” “礼多人不怪嘛。”细奴眉眼弯弯。 “过来娘这边。”荣楚湘伸手,九嫦引细奴过来荣楚湘身边坐了,九嫦说:“小姐盼儿媳盼了多年,如今可算好了,快让小姐好好看看这姗姗来迟的儿媳妇。” 荣楚湘双手颤巍巍抚上细奴脸腮,由上而下一阵摸索,双手继而下滑道锁骨,胸口,一路摸索到细奴纤腰,再到丰臀,荣楚湘满意深笑:“包子脸,杏核眼,柳叶眉,樱桃小口一点点。主要是胸挺,腰细,臀丰,是个有福气的,我儿眼光不错。”荣楚湘笑着笑着,竟是落下泪来。 如此近距离,细奴到此刻才注意到婆婆的双眼异于常人,拿眼看九嫦,九嫦点点头,验证了细奴的猜测,九嫦侧过身,擦了擦潮湿的眼睛。 怪道相公对戚居士态度如此恶劣,婆婆之所以看不见,怕是多少与戚居士有关,细奴喉头一紧,轻唤:“娘。” “乖,衍之那孩子我骂了他多次就是不肯剃了他那一脸唬人的大胡子,他的样子可有吓到你?”说到相公的胡子,细奴莞尔一笑,“相公已经大变样了,回头相公过来,娘再好好看看……对不起,娘,媳妇是无心的,媳妇一时口快说错话了。”细奴咬唇。 “无妨。”荣楚湘笑着牵了细奴手,“我猜这一定是你的功劳,快与娘说说,衍之如今变成什么样儿了?” “娘——”声到人到,邹玄墨一脚踏进门,掀袍拜了下去。 “衍之来了reads();。”荣楚湘起身,细奴扶了荣楚湘近前,荣楚湘一手携了细奴,一手持了邹玄墨手,将两人手握在一处,笑道:“你这回总算办了件让我满意的事儿。” “也就是说,娘对这桩婚事也很满意咯。”邹玄墨一改常态,痞痞的笑,细奴何曾见过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一时看得呆了。 荣楚湘手摸到儿子溜光水滑的脸,登时眉开眼笑,“你总算把你这一脸遭瘟的络腮胡子给我拾掇干净了。” 看吧,看吧,她就说嘛,她绝对绝对干了一件大好事儿。 细奴冲他得意挑了挑眉。 邹玄墨用眼神递他两字:多事。 敢说她多事? 那她就再多事一回,细奴说:“难得娘大老远过来,相公陪娘说说话,我去炒两菜来,给娘尝尝鲜。”细奴自告奋勇去了后厨,随后,九嫦端着空碗进来,叹气。 “嫦婶,娘得的什么病?” “都赖戚檀那贱人,害得小姐哭坏了眼睛。”九嫦恨不能立撕了戚檀,细奴后知后觉始明白戚檀大概就是她今儿在贞观楼见到的那位戚居士了。 “我今儿和相公在贞观楼,有见到戚……居士,她人看起来不坏呀。” “别让我见到那个女人,见一次骂一次。”九嫦恨恨的说,“那女人最会扮可怜,博同情,少夫人莫不要被她柔弱外表给骗了,小姐就是太过相信她,才会让她钻了空子。” “嗯,下回她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细奴点头,表示记下了。 “嫦婶,娘平日都喜欢吃什么呀?” “你随便做,小姐不挑食的。” “好嘞。”不挑食的婆婆,她喜欢。 细奴统共也就做了三菜一汤,炒地三鲜,凤凰鱼,白斩鸡,还有一道罗宋汤,九嫦高竖了大拇指,“想不到少夫人还有这等手艺,老身受教了。” “这都是跟宫里赵大厨偷学来的。” “你来自大胤宫?”九嫦一怔。 “嗯呐。”细奴点头,见九嫦脸色有异,“嫦婶,你怎么了?” 九嫦颇语重心长说:“少夫人千万别在小姐跟前提大胤宫三字,还有简敏,记住了啊。” “哦。”细奴似懂非懂点头。 为什么不能提,她就是来自大胤宫啊。 简敏,难道是简后? 当细奴和九嫦端了饭菜进来,细奴始发现屋里的气氛空前怪异,那母子二人才刚还好好的,现如今这是怎么了? “娘,尝尝媳妇做的这道凤凰鱼。”细奴夹了鱼喂荣楚湘。 荣楚湘冷了一张脸,就是不睬她,细奴讶异,又唤:“娘,这个凤……” 荣楚湘显然余怒未消,起身,一把掀翻了桌子,细奴不察她会有此举,惊凝了眉眼。 “跟我走。”邹玄墨扯了细奴胳臂出了苍苔院,身后传来荣楚湘的怒吼声:“简敏,你个贱人,你害我不够,还要祸害我的儿子!” 25 025:师尊也有七情六欲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尚恩得了荣荻吩咐,送了一个食盒来到‘竹里馆’,门半掩着,尚恩出声唤:“主上。” 听出是尚恩的声音,邹玄墨说:“进来吧。” 尚恩提着食盒进来,烛火下,邹玄墨正在作画,细奴眯着眼趴坐他对面,下巴懒懒的搁在叠放一起的左手背上,貌似在打瞌睡。 尚恩轻声说:“公子吩咐我送来的,说是给……少夫人的。” “放下吧。”邹玄墨没有转身。 尚恩将食盒放下,复又偏头多看了一眼细奴。 察觉到尚恩的打量,细奴睁眼,转过头来,这姑娘是谁?她都不曾见过。尚恩来不及收回目光,两人视线撞上,细奴咧嘴一笑,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尚恩份内的。”尚恩低声回道,憋红脸,退出门来。 “她怎么看见我就跑?”细奴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一脸费解。 邹玄墨睨她脸一眼,轻笑,“有吗?” 细奴点头:“有的,她刚刚偷看我,正好被我看到,我不过才看了她一眼,她就红着脸跑了。”女人看女人,也会红脸吗? “下回遇上,你多看她一眼就是了。”邹玄墨这样说。 “也是。”细奴点头。 “嚯,我让你看,你还真看?”邹玄墨忍俊不禁,但是手下未停。 “她叫尚恩是吗?” “我的管家,这些年一直跟着荣荻帮我打理山下的生意。” “哦,原是个商界女强人呢,难怪看着气场有些不大一样。”细奴对尚恩暗暗佩服。 气场? 这词儿倒新鲜。 “我在娘子眼里是什么?”他很好奇。 “你是我夫君啊。”细奴笑。 “除了夫君,还有没别的?” “很多,相公想听哪个?” “譬如?” “譬如相公可以是我的伴侣,爱人,老公,亲爱的,对了,还有达令。”细奴扳着指头数,这些是细奴从公主那里借鉴来的,公主称呼驸马就是诸如老公,亲爱的之类,细奴觉得特别好玩,说出来与他一道分享。 粗心的细奴没有发现,邹玄墨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异彩,他看了她良久,搁笔,轻轻吹了吹,道一声:“好了。” “诶,就好了?给我看看。”细奴绕过桌子跑过来,脚下带歪了椅子,邹玄墨笑道:“你慢些,它又不会长腿跑了。” 细奴放眼望去,二只栩栩如生的戏水鸳鸯欲然纸上,细奴呵呵傻笑,“是不会跑,但是万一飞了呢?” 见他没明白,细奴说:“相公难道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煮熟的鸭子——飞了。”细奴两手这么一比划,邹玄墨登时一脸黑线,“你说这是鸭子?” “不不不,我知道相公画的鸳鸯戏水图,鸳鸯我是亲见过的,我的肚兜上就绣有一对鸳鸯,还是我亲手绣的呢,我才刚不过就是打个比方。”只因她突然想起了公主,公主管这叫水鸭子。 “娘子肚兜上果真有一对戏水鸳鸯?”邹玄墨脸上笑意深深,细奴羞涩点头,“我不识字,但不代表我不会画画,不会绣花。” “真的假的?”细奴的话,邹玄墨半信半疑。 “真的。”细奴猛点头。 邹玄墨说:“我不信,除非娘子现在就脱给我看。” 见他灼灼双眼盯着她鼓胀胀胸口瞧个没完,细奴后知后觉,情知被他调~戏,双手环胸,一脸戒备道:“你你你……你可是师尊,你给哪儿瞧?” “师尊怎么了,师尊也是人,师尊也有七情六欲,也有需要。”说罢,双臂将她圈进怀中,低头,嘴唇轻咬细奴耳朵,蚊声道:“那夜黑灯瞎火的,没瞧真切,不若娘子今夜再让我细细瞧上一瞧。” 思及‘齐茗斋’那夜他对她施与的种种,细奴脸颊绯红,憋了半天,方憋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来:“相公,我饿了,我好像闻到了乌冬面的味道。” “乌冬面?”邹玄墨唇间轻念,恍然了悟。 细奴说:“我闻得出来,应该是乌冬面没错。” 邹玄墨见她这个欢喜模样,抿唇一乐,“娘子说得很是,吃饱才有力气。” 细奴虚给他胸口一拳,邹玄墨趁势握了细奴手,细奴面泛红云,轻唤:“相公,别闹了。” 邹玄墨朗声一笑,牵了细奴来到小几前。 细奴早饭吃撑了,午饭就没怎么吃,后来就直接回了书院,本来以为在‘苍苔院’可以好好吃一顿,谁知道会出了那档事,回到竹里馆,两人很有默契,谁也不曾开口提苍苔院三字。 待他备完课,细奴漫不经心问了句:“相公可有想过,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子。”细奴手指指头顶。 都说做皇帝赛过活神仙,九五之尊号令天下,那是何等荣耀,‘天下汇’的实力,细奴是亲见了的,细奴觉得以他雄厚的财力背景,想要坐上那个位子绝非难事。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做了一幅画给她看。 “才刚娘子问我的问题,都在这幅画上,娘子可还满意?” 细奴知道他画鸳鸯的意思: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的这个答复,细奴满意。 管她什么九五之尊,天下易不易主,管她什么简后,既然出宫了,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怎么痛快怎么来。 盖子打开,真的是乌冬面,“怎么只有一碗面。”细奴登时大失所望。 “唔,果真只有一碗,荣荻这是何意?”邹玄墨放眼一观,亦是蹙了眉头,继而,眉头渐次舒展开来。 细奴拿筷子翻了翻,发现碗底的荷包蛋,脸微有异色,很快,笑着挑了面伸向邹玄墨:“相公,我们一人一口一起吃好不好?” “这可是荣荻指名送你的。” “相公说过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相公不吃,我就不吃。” “怕了你。” 屋里两人头碰头吃面,吃得其乐融融,尚恩一脸艳羡,红着脸溜出了‘竹里馆’,尚恩脚下走得飞快,斜刺里突然就闪出一抹熟悉身影,尚恩展颜,唤:“公子。” 荣荻摇着扇子,笑眯眯问:“送过去了?” 尚恩点头:“是的。” 荣荻问:“煮了几碗面?” “两碗。” “全送过去了?”荣荻皱眉。 “不是公子你吩咐留一碗的吗?” “真听话。”剑眉舒展,荣荻阖了扇子,绕着尚恩转了半圈,仰天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说:“尚恩的手艺不是谁都能有幸尝到的。”荣荻笑得一脸讳莫如深,摇着扇子去了小厨房。 她可否以为公子这是在夸她?尚恩心情大好,亦步亦趋跟在荣荻身后。 彼时,荣荻坐在餐桌前,尚恩将面端过来,皱眉道:“糟糕,面有些糊了,不若我为公子再重做一碗来。” 大手擒获她手腕,尚恩回头,就听荣荻道:“不必麻烦,就这碗了。” “可是已经糊了,我还是……” “这碗就很好。”瞥了一眼他尚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尚恩道:“我去……拿筷子。” 荣荻松手,看着尚恩去了又回,接过尚恩递上的筷子,荣荻拿筷子在碗里挑了挑,碗底果真藏有一个荷包蛋,荣荻颇感慨道:“原来你还记得今日是我生辰。” “每年不都是这么过的。”尚恩说。 荣荻低头吃面,忽而说:“尚恩,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尚恩说:“我与少夫人同年,肖虎。” “二十不小了啊,你该嫁人了。”荣荻说。 “我……”我倒是想嫁,可也得有人愿意娶我啊,尚恩一脸沮丧。 “才刚在竹里馆,想必你已经看到了,我也不瞒你,衍之藏在心中多年的那人就是她,你没希望了,听公子我一句劝,早些放手,你看看公子我多豪迈。”我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拱手相让了,不知道她看见那碗乌冬面,可会想起他?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是乌冬面?不是都已经决定放下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事?届时衍之会怎么想? 看来他有必要去解释下。 荣荻放下筷子,匆匆出去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的人是主上?我虽说是主上的管家,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跟着公子你东奔西跑,我的一颗身心早就转移在你身上了,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尚恩始终枯坐着,眼里有着一抹自嘲,她没有动,因为她知道,他很快就会回返。 果然,荣荻很快折返了回来,荣荻似乎有些烦躁,说:“陪公子我出去走走吧。” 尚恩说:“好。” 26 026:吾心甚慰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夜凉如水,崖顶的山风呜咽着自耳边呼啸而过,尚恩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力透项背,可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公子想事情。 荣荻就像入定般,负手立于绝顶,不动也不语,他闭着眼睛,山风刮得衣袂烈烈做响,尚恩担心他会不会想不开就此跳下去,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牢牢盯着他后背,只要他稍有动作她就将他给拉回来,实在不行,她就跟着他一起跳。 荣荻背后就像长了眼睛,忽而出声道:“我不会跳下去,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未想明白罢了。” “尚恩愚笨,帮不了公子。”尚恩深感愧疚。 “非是你之错,是我太粗心,与他做了多年知心好友,自恃很了解他,直到今日方窥知他心中所系之人竟从来都惟那一人尔。”荣荻摇头自嘲一笑:“我这算哪门子的朋友,又算哪门子表弟,分明有很多迹象可寻,我却从来没有给那方面想过,原来听尚恩说是一回事,亲见又是另一回事。” 尚恩知道公子口中的他,指代主上,莫非公子终于相信主上喜欢郡主的事实。 “东昌侯谋逆的消息传至,我们那时候恰在书院,他不顾先师阻拦,冒死也要下山回凉州,我只恨那时候比他晚到一步,我看着他从火海将你带出来,疯魔一般又要往里冲,不得已我才会出手将他打晕。”荣荻转过身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茫然看着她:“尚恩,成玉没死,她还活着。” “郡……郡主?”尚恩抬眉,情急一把抓住荣荻覆着纱布的左手,荣荻吸气,尚恩心中焦急,不察,眸中已然蓄了泪,哽声道:“公子快告诉尚恩,郡主现在哪里?我要去找郡主。” 郡主还活着,郡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尚恩喜极而泣。 “她被简后易名换姓藏于大胤宫。” “公子是说……郡主在宫里?” “之前的确在宫里,不过她现在已经嫁作□□,离开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离开了?……公子可知郡主嫁给什么人?那人对她好不好?公子为什么这般看着尚恩?” “今天除了是我二十六岁生辰,也是成玉二十岁生日,我与她同一天生辰,我整整长成玉六岁,你是她贴身丫头,往年的今天,你都会煮两份乌冬面,并且会在碗底各窝一个荷包蛋,以前有成玉陪着我吃,后来成玉不在了,就成了我一人吃两份,今年情况略有不同,另一碗乌冬面的主人回来了,我这样说,尚恩,你明白没有。”荣荻脸上微微漾着笑意。 公子才刚让她把另一份乌冬面送去了‘竹里馆’,指名给了少夫人,她一直奇怪,公子此举是何意? 莫非,难道…… “公子是说少夫人就是……成玉郡主?”尚恩总算听明白了荣荻的弦外之音。 “是她,亦不是她。”荣荻仰天又是一叹,幽幽道:“天下汇日益壮大早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势必要拔除,衍之虽有四大金刚护卫,想必你也听说过简后有一个神秘的影子军~团,传闻此军~团成员均为妙龄女子,年龄十四到二十岁不等,朝中大凡有反对简后的大臣都会莫名其妙横死家中,衍之又是正统皇族后裔,富甲天下的‘天下汇’大家主,怕是早就成了简后要剪除的对象,据可靠消息,影子军团核心成员已经倾巢而出,她们的目标就是苍梧,确切的说就是冲衍之而来。” 尚恩蹙眉道:“公子可是担心郡主失踪这些年已经被简后训练成专为她杀~人的工具?” 不会的,郡主不会是影子军团成员。 “我也只是猜测,具体也做不得准,影子军~团向来行事隐秘,十年前,衍之就曾经在回河间途中遭到影子军~团重重刺~杀,是小刀的父亲拼死带着重伤的衍之杀出重围,姑丈一怒下,调出手下大批精锐将影子军团全部击杀于河间道,而他自己却在入宫面见简后当夜,为简后毒杀身亡,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尚能痛下杀手,你说说那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一个女人。” “东昌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简后摄政的人,还不是被睚眦必报的简后安了一个谋逆的罪名说杀就给杀了,成玉是东昌侯的女儿,她落在那个女人手里,她的处境当如何?”荣荻重重握拳,那雪玉般的小娇娃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 “不,不会的,郡主那么讨人喜欢,她不会,不会的。”记忆中的郡主是那么活泼,可爱,怎么可能会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影子军团成员,尚恩眼眶突然就酸胀得厉害,双眸翕动,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簌簌滚落下来,尚恩捂着疼痛难当胸口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苦声唤着:“郡主……我可怜的郡主……” 荣荻一怔,他不过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与她分享,哪里会想到她会激动成那个样子,这与他所熟知的尚恩有些迥异。 “我知你们主仆情深,这不事情还没发展到那步嘛,你哭什么?”荣荻自认在脂粉堆里摸爬滚打,对付各色女人游刃有余,可是面对哭得泪人一般的尚恩,他反而束手无策。 “公子疑心郡主会对主上不利,公子怎能怀疑郡主?” “我说了我那都是猜测,不作数的,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 “郡主才不是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尚恩哭道:“公子那是嫉妒主上与郡主恩爱,公子心里不好受才会那样说郡主。” “我嫉妒?” 是尚恩说的那样,他嫉妒了? 他有吗? 尚恩点头:“有的,公子就是嫉妒主上。” “我跟你这丫头说不清楚。”荣荻张嘴欲辩,见她哭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子,遂作罢。 荣荻敲打折扇,无奈道:“好,诚如你所言,公子我嫉妒了,好了,不准哭了啊,再哭我可恼了。” 尚恩哽咽道:“公子终于还是承认了。” “我我我……” 我那是承认吗?还不是你的眼泪硬逼着公子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果真是惟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诶,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荣荻手中折扇指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尚恩,浓眉深拧成一团。 无论荣荻说什么,尚恩均是不理,继续哭她的,既哭郡主悲惨的遭遇,也哭自己无望的爱情。 荣荻俯身托起尚恩,察觉到她手臂一片冰凉,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指腹揩去她眼角滚烫泪珠,将她轻拥进怀里,软声安抚:“好了,好了,这不有公子我在呢么,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衍之不会有事,你的郡主也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嗯?” “尚恩相信公子。”尚恩为他才刚一连串温柔的动作惊住,伏在他胸前听他沉稳的心跳,慢慢止了哭泣,大手轻拍着尚恩背,尚恩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算你还有点良心,公子我都冤死了。”荣荻嘘了口气,稍稍满意。 良久,尚恩轻唤他一声,“公子。”方觉自己声音沙哑且刺耳。 “有话当着公子我的面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公子希望尚恩接下来怎么做?”尚恩抬起头来,眸光盈盈望着他。 “不愧是尚恩,果然还是你最懂我。”荣荻爽朗一笑,道:“明日一早我便下山去,你这段日子暂时留在书院,姑母和衍之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人见面就吵,这对母子脾气一个比一个拧,姑母眼睛不便视物,一来呢九嫦年纪也大了,恐照应不过来,姑母这边劳你多费些心;还有就是多观察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我们也好早作防范。”希望她还未泯灭良知,能感受到衍之对她的好。 “怎么我才刚上山,公子就要下山?是不是尚恩哪里做的不够好,公子不要尚恩了?”听闻公子要丢下她一个人下山,尚恩的眼泪说来就来。 荣荻多年来还是头遭见到尚恩哭,也算是真正见识了尚恩的眼泪,忙摆手,“哪能够呢,你还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也知道,梵梵有事急召我入京,身为国舅爷,我也不能白担了国舅爷的名头,让她们孤儿寡母在宫里被那妖后给欺负了去,你放心,处理完京里事务我就回来了。” 即便尚恩心里百般不愿与公子分开,公子发话了,尚恩自是要听的,遂点头道:“尚恩听从公子安排,公子早去早回。” “嗯,知我心者,尚恩也。”荣荻笑着轻拍了拍尚恩脸。 尚恩垂眸,颊上微微一烫。 “走吧,山顶风大,回头别又着了凉。”为她紧了紧领口,荣荻拥着尚恩给山下走。 回到他与尚恩下榻的院子‘穹庐’,荣荻送尚恩回房,于门口再三叮嘱尚恩,“成玉到底是朝廷重犯,身份尴尬,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下回见了她千万莫唤错了,以后还就称呼她少夫人。” “尚恩明白。” “去吧。” 尚恩咬唇,将衣裳塞回给他,转身瞬间,眼泪划过脸腮,落入尘埃。门开了复又关上,尚恩背靠门板上,掩嘴无声啜泣。 荣荻望着紧闭的房门,呆了一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自己也理不清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总之看到尚恩流泪的那刻,他发觉自己心乱了,慌了。 难道是因为这丫头的两行泪惹他闹心? 不至于吧,荣荻摇摇头,于庭院的石桌旁坐下,回身望了眼尚恩的屋子,依旧是一抹子黑,荣荻微皱了眉头,这丫头胆儿倒大,也不知道点灯,她难道一点都不怕?女孩子不都怕黑的吗?难道也有例外? 摇头又是一笑,折身回了屋子。 荣荻歪靠在榻上辗转难眠,望着窗外摇曳竹影,眼前忽而闪过‘竹里馆’,她那张招摇的花猫脸,不,确切的说,是虎大王,透过门缝他清晰看见了她额间顶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不用猜,那一定是源自衍之的手笔。 当事人显然尚不知情,衍之手中筷子挑了面喂她,她顶着一张滑稽的大花脸正笑眯眯大张了嘴等着,衍之看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笑了。 你说那二人吃面也能擦出激情的火花来,也是那刻,他从衍之的眼睛里读出了他潜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衍之喜欢成玉,且喜欢了很多年,他从衍之的笑里看的出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发自内心的喜悦,否则以衍之沉闷的性子,又怎会对她做出如此滑稽的事体来。 虽说当初与成玉有婚约的人是他,每每成玉问候最多的人却是“衍哥哥为何没来?我想衍哥哥了,荣荻,你带我去找衍哥哥好不好嘛。” 他和衍之同龄,成玉遵他一声荻哥哥怎么了?他好歹是她未婚夫好吧,她总连名带姓叫他荣荻,却是呼衍之作衍哥哥,从那时候怕是便已亲疏立现,是他自己迟钝,没发觉罢了,要不是姑母非要将衍之和梵梵凑到一起,东昌侯中意的女婿人选大概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荣荻,这你就不知道了,追风之所以待见我,那是因为,这匹小马驹是我送给衍哥哥的呀,父亲说,宝马配英雄,在我眼里,衍哥哥就是大英雄。” “荣荻,你坐过去点,我要挨着衍哥哥坐。” “荣荻,衍哥哥貌似很久没来看我了。” 衍哥哥…… 那时候他多想她能像叫衍之那样也叫他一声荻哥哥,抑或荣大哥也行,可惜那样的时刻永远不会有。 现在愈加不可能,因为她已经是衍之名正言顺的妻子,注定了只能是他的嫂夫人。 这一夜,荣荻失眠了。 得悉成玉郡主的消息,与荣荻相邻屋子的尚恩这一夜亦是睡意全无,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旧事。 “虽说是我将你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可付银子的是衍哥哥,他才是你真正的大恩人,妞妞这名儿不雅,打明儿起,你叫……尚恩吧。”粉雪可爱的小郡主如此说。 “尚恩,还不谢郡主赐名。”叫衍哥哥的美少年出言提醒她。 她一脸感激:“尚恩谢谢郡主,公子收留之恩。”腿刚弯下去,还没挨着地面,就被那双葱白小手给半道截获,“父亲答应给我请个西席教我读书识字,你不若给我做个伴读吧,我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少了你的。” 她回头看那叫衍哥哥的美少年,他的话貌似很少,笑着摸了摸她发顶的垂髫,道:“如此甚好。” “衍哥哥下回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一双晶亮的眸子巴巴望着他。 “下回么……阿荻会时常下山探你。”她难道忘了,就在昨日东昌侯已经为他选定了荣荻做郡马?他居然落选了,他无耐摇头笑笑,笑得有些苦涩,终还是道:“成玉,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 “你已是荣荻的未婚妻,我们再私下见面不合适。” “我不管,我就要和衍哥哥在一起,父亲糊涂了,明知道我心里……” “成玉。”不给郡主说话的机会,他扬声制止,然后转身对僵立一边的她叮嘱道:“尚恩,好好照顾郡主。” “公子放心,尚恩一定会照顾好郡主。” 之后,大约有大半年时间,尚恩都不曾再见到那叫衍哥哥的美少年,相反,那位叫荣荻的公子却是时常过来,听说那是未来郡马爷,赶巧那日是郡主八岁生辰,也是荣公子的十四岁生日,尚恩也是那天知道,原来郡主与荣公子生辰竟是同一天。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当郡主喊饿的时候,她自告奋勇煮了两份她们家乡传统的乌冬面,在她的家乡,每年生日能吃上一碗乌冬面于她来说那是一种福气,不过,她的碗里是不会有荷包蛋的存在,因为家里日子实在拮据,她得省下口粮留待弟弟妹妹们长身体,那于他们来说是活命的东西,她也就在心里想象一下荷包蛋的样子,解个馋。 当然,东昌侯府里是不缺这些的,她给郡主和荣公子每人碗底各窝了一只荷包蛋,看着他们相视一笑,头碰头比赛看谁第一个先吃完,那时候,她以为那是她看见最般配的一对。 时光如白驹过隙,十二年后,当她于‘竹里馆’同样窥见头碰头共吃一碗面的二人,始明白任岁月风云变幻,任世间沧海桑田,只要固守那份初心,不说是谁先找到谁,他,抑或她,依然在那里。 ***** ‘苍苔院’烛影幢幢,屋里隐隐传来九嫦的抱怨声。 “小姐也真是的,难得一家人聚齐,小姐倒好,把人全给撵了,那可是您儿子媳妇,小姐千里迢迢赶回书院不就相媳妇来的,小姐不是挺喜欢少夫人的嘛,做什么又给人吊脸子,还把桌子给掀了,可惜了少夫人孝敬您的那几道拿手好菜。”九嫦真心为少夫人叫屈。 “你数落够了没有?数落够了,就熄灯睡觉,我这一晚上尽听你叨叨了,耳朵快起茧子了。”事后荣楚湘也有些悔意,可她只要想到细奴是简敏的人,就有一股子牙都压不住的邪火。 “小姐做得过分,还不兴人说。”九嫦的指责,荣楚湘心中有数,她就是拉不下那张老脸,索性歪在榻上装睡不吭声,末了,听九嫦说:“不行,我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我得去隔壁瞅瞅去。” 去了能干嘛使? 那混小子恁没良心,有了媳妇忘了老子娘。 待九嫦出门去,荣楚湘亦躺不住了,下榻在桌边坐了,一双灰眸望着虚空,幽幽一叹:“先是戚檀,再是梵梵,如今,你又派来一个梁温书,我已经失去了丈夫,简敏,你到底想哪般?” 九嫦本意是来‘竹里馆’,出门后,听到一阵低低的歌声,抬眼一望,瞥见井台边似有亮光,隐约有个模糊人影,九嫦过去,细奴嘴里哼着歌子正蹲在井台边浆洗衣物。 “原是少夫人,都这时候了少夫人还未休息?” “嫦婶不也没睡。”细奴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九嫦冷不丁看见一张龇牙咧嘴的大花脸,九嫦腿一软,叫一声“妈呀”跌坐井台,险些翻倒井里去,好在细奴及时拉了她一把,“小心。” “少夫人……大晚上的你怎么……”刚那一跌可是要了命了,九嫦觉得她有可能闪到了腰。 细奴湿漉漉的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扶住九嫦,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嫦婶,你还好吧。” “腰闪了一下,缓缓就没事了。”九嫦吸气,到底老了不中用了,九嫦握拳捶打腰侧,细奴说:“嫦婶我帮你。”细奴帮九嫦又是推,又是摁,九嫦心中感慨,多好的一儿媳妇,说小姐不喜欢,九嫦是不信的,否则她才刚说过来‘竹里馆’看看,小姐也没有反对,九嫦想,小姐怕是也正有此意,她凑巧说到了小姐心坎里,小姐也就听之任之,由她去了。 九嫦问,“衍之歇下了?” “我出来时相公在洗沐,估计这会子怕是已经安置了,对了嫦婶,你和娘有没要浆洗的衣裳,我帮你洗。” 九嫦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听到如此暖人心的话语,微微动容,“少夫人身份贵重,以后毋需做这些,交给下人做就行,衍之也是,怎也不给少夫人配一个二个丫鬟在身边服侍。” “原本有一个的,叫彩环,告假半天,大概明儿就到了。”细奴说着打了一个饱嗝,九嫦怔怔看她,细奴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低声道:“才刚荣荻遣尚恩送了一碗乌冬面过来,相公虽说也有吃,大多都喂我吃了,有些撑着了,趁相公沐浴的工夫,我就出来活动活动,呵呵,正好消消食。” “你这孩子,你见过有哪个浆洗衣裳消食的?猫着腰岂不更难受。”傻丫头,九嫦忍不住就笑了。 “已经好多了。”瞥了眼九嫦,细奴小心翼翼问:“嫦婶,娘,可还生我的气?” 果是个聪慧的丫头,九嫦叹气:“我正为这事儿来的,小姐非是气少夫人,她是气简敏,哦,就是简太后,多年来,简敏一直与小姐为难,大抵是衍之说溜了嘴,知道少夫人与简敏有些瓜扯,故而引小姐动了肝火。” 细奴诧异道:“简后为什么要处处与娘为难?” “要说起这简敏啊,她和小姐,对了,还有戚檀,昔日她们三人可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好闺蜜,简敏和咱们老爷当初好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简敏入宫封妃,嗨,瞧我老糊涂了,没事和少夫人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 细奴还想多打听一些关于婆婆的事情,怎奈九嫦突然就止了话头。 九嫦盯着细奴脸瞧了瞧,‘哧’的一声掩嘴一乐:“衍之这孩子,都做师尊的人了,还如此不着调,也不怕给他的那些弟子们瞧见了,他这师尊的颜面给哪搁。” “嫦婶怕弟子们瞧见什么?”细奴一脸茫然。 九嫦问:“少夫人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九嫦指了指细奴的花猫脸,笑得更大声了,细奴不明就里,扯着九嫦急问:“嫦婶你笑什么嘛。” “少夫人回头记得照照镜子。” 好端端的干嘛照镜子? 细奴心中狐疑,这不有现成的,何用照镜子一说。 细奴手脚麻利去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提灯一照,漾动的水面上,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虎大王来,细奴偏头眨眨眼,那虎大王亦有样学样同样偏头眨眨眼,细奴冲着水里的虎大王扮了张鬼脸,然后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这虎大王的动作与她一般无二。 九嫦捂着嘴直笑,细奴咧嘴呵呵苦笑,脸憋得通红,起身,吭哧了半晌,道:“才刚和相公闹着玩呢,让嫦婶见笑了。” 细奴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好你个邹玄墨,画画我的脸,我跟你没完。 “时辰不早了呢。”细奴冲九嫦摆摆手:“嫦婶拜拜。”细奴将浆洗干净的衣物放进木盆里,端着盆婷婷走远了。 拜拜是个什么东西? 奈何她一点都听不懂少夫人说的是什么? 在九嫦错愕的目光里,细奴一步三回头,冲她继续摆手,扬声道:“很晚了,嫦婶快些回去歇了。”说罢,折身进了‘竹里馆’。 这是跟她道晚安? 这丫头,说话可真绕,跟她兜如此大一圈子。 九嫦学着细奴样子,挥手道:“拜拜。” 她才刚怎么瞧着这孩子皮笑肉不笑,笑里透着古怪,九嫦终是不放心跟了过来。推门,细奴把门从里面给闩上了,九嫦摇摇虎头门环,出声唤:“少夫人,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儿找衍之说,你开开门。” “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也一样,很晚了,我就不送嫦婶了。”细奴在院子一角的凉棚下晾衣裳。 九嫦说:“衍之和少夫人那都闹着玩呢,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千万莫与他计较。”大晚上的,两个小年轻该不会为此事闹起来吧,九嫦怎么看都觉得少夫人不像会是轻饶了衍之的架势。 “我没恼他,我高兴着呢,嫦婶,明儿见。” 晾完衣裳,细奴拍拍手,转身,细奴黑了一张花猫脸,高挽了袖子气势汹汹进了屋。 九嫦听到细奴脚步声远去,叹了一声,“但愿是我多虑了。”九嫦转身回了‘苍苔院’。 “舍得回来了。”荣楚湘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九嫦绣了一半的虎头鞋子摸索着绣了起来,九嫦见了,紧走两步夺了她手里的针线活,“小姐眼睛不好,莫再碰这些个。” “怕我污了你的手艺?” “小姐知道九嫦没那个意思。” “九嫦啊,我眼瞎,手又不瞎,你一天到晚这不准那不准,你诚心想憋死我是吧。” “大夫说了,小姐的病得静养,少操劳,少动怒,要不了多久就能重见光明。” 看见了又如何,十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荣楚湘无谓笑笑,道:“你怎生去了那许久?可是那边有什么不妥?” “小姐快别提了,羞死人了。”想起细奴那张脸,九嫦还未详说缘由,自个儿倒先笑起来了,惹得荣楚湘逼着她急问:“到底出啥事了?你倒是快说啊。” 九嫦止了笑,将才刚见到的一幕说与荣楚湘听,荣楚湘听着大感新奇,一连骂了两声:“这小子,这小子”也太不成个样子了。 九嫦附和:“可不是呢,我还真就没见过衍之对哪个姑娘这般样子,就连梵梵也不曾有过,独独对少夫人……却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八成是真心喜欢,才会若此。 “这丫头确也是个可人疼的,就是动机不纯,她若全心做我的儿媳妇倒也罢了,若她胆敢有二心,做出伤害我儿之事,我第一个不轻饶她。” “呸呸呸,小姐快别这样说,那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哪能够呢。”小姐眼睛瞧不见,九嫦可亲见了的,衍之为什么给少夫人脸上画老虎,那是因为衍之喜欢少夫人,这叫啥来着,是了,闺房之乐。 “你说这两东西,一点都不觉得害臊,盯着张大花脸还到处招摇,无法无天了简直,我就骂她宫里的女人都包藏祸心,不可靠,他倒好,公然顶撞我,他乐意。小没良心的,太不知好歹了。唉,不管了,不管了,随他们折腾去,免得又说我刻意挑刺,不待见他媳妇儿。” 九嫦说:“小姐早该这么想了,看衍之和少夫人这恩爱的势头,小姐距离抱孙子不远了呢,小姐就勤等好消息吧。” “就你会说话。”九嫦这话算是戳到荣楚湘心窝子去了,只觉得无比熨帖,她傍晚那会有摸过那丫头,细腰,大屁股,是个能生养的,她近乎有些迫不及待想抱孙子了,含饴弄孙似乎也不错。 见她脸上难得展开笑颜,九嫦趁热打铁:“小姐还不紧了将身子将养好,到时候小少爷出生,那白白胖胖的小模样多招人疼。” “都依你,聒噪。”荣楚湘笑骂,末了,她嘱咐:“九嫦,不早了,连着赶了几天夜路,早些歇了啊。” “小姐先睡,待我绣完这两针。”九嫦将烛火压了压,调暗些,绣花针在发顶挑了挑,飞针走线,接着绣起来。 烛火燃到尽头的时候,九嫦看着手中的完成的虎头鞋,脸上露出满意笑痕。 烛火熄了,‘苍苔院’重归寂静。 ****** 彼时,与‘苍苔院’一墙之隔的‘竹里馆’好戏才刚刚上演。 话说细奴卯足劲儿回来,找了一圈屋里竟没人,穿过耳房,出了抱厦,转而去了浴房,细奴附耳在门上听了听,没什么动静,难不成睡着了? 细奴推门进去,纱帷随着细奴开门的动作,冉冉随风摇曳,细奴绕过八角屏风径自过去。 硕大的浴池上空雾气缭绕,池壁四角的莲花状活眼里汩汩泛着温水,流了出来,听说这是用一眼天然温泉池改造的,细奴褪了鞋子,赤脚踩上白玉阶,翘首张望硕大的豪华浴池,水上漂浮的花瓣透着淡淡馨香。 人呢? 总不会沉下去了吧。 “相公?”细奴唤。 细奴探头过去,“相公,你在哪儿?相公?” 身后似有动静,邹玄墨的声音自身后方乍响:“为夫在此。” 细奴转身,熟料他所站之地距离她过近,他仅着单衣,且胸前衣襟大敞,细奴脸上红霞陡升,生怕与他有肢体上的触碰,向后退了一步,哪曾想这一退竟是直接退到了浴池里,细奴情急去抓他,就听到‘滋’的一声,衣裳撕裂声响,连带他一起,两人双双掉落浴池,激起水花无数,细奴给水呛到,腰间探过一只大手将她稳稳托出水面。 “娘子恁急色,为夫尚未准备好。”邹玄墨低头瞟了一眼撕烂的单衣,笑得一脸暧昧不明。 细奴好不容易得以呼吸,从水里露出头来,张嘴喷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花,继而掩嘴咳个不止,“你活该。” 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不仅恰到好处的显现出她身体的曲线,因泅水,身体起伏更加显而易见,邹玄墨无暇去欣赏那凹凸有致的完没曲线,相反,眸中有着一抹心疼,大掌顺了顺她背心,关切道:“可好些了?” “死不了。”细奴抹了两把脸上水渍,语气冲的很,定睛看着面前那张含笑欠扁的脸,说时迟那时快,照准他左眼窝出手就是狠狠一记粉拳。 “哎呦,娘子做什么打我。”邹玄墨吃痛。 “打得就是你,你你你,耍流~氓,害我衣裳全湿了。” 邹玄墨笑道:“湿了好,洗衣裳省了,一举两得。”这就叫耍流~氓?一会儿还有比这更流~氓的呢。 “去你的一举两得。”细奴握拳还待打,邹玄墨双手打揖,连声讨饶:“娘子息怒,为夫明日还要留着脸面见人的。” 知道就好。 细奴收手,扬脸给他看证据,“呶,自己瞧瞧,害我丢脸死了。” 邹玄墨靠在浴池壁沿,咧嘴呵呵一乐,“什么也没有,娘子让为夫瞧什么?” “你趁我打瞌睡时使坏,给我脸上画了……画了虎大王。”细奴一语道破玄机,怪道尚恩看见她,憋红脸跑了,问题竟是出在这里。 “娘子莫不是记错了?”邹玄墨来个抵死不认账,上前一步,双手掌了细奴脸,让她瞧对面。 细奴抬眼,四面牡丹屏风上除了一副鸳鸯戏水图,再就是些山啊水的,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娘子看那边。”但见他指间一滴水珠弹了出去,八角屏风开始徐徐旋转,直到一面清晰的镜面跃然呈现眼前,细奴大呼惊奇:“琉璃镜?” 邹玄墨由衷赞道:“眼力还不错。”继而,扬手:“呶,自己看,什么都没有嘛。” “咦?刚刚还在的。”细奴摸摸脸,再看看琉璃镜,脸上光洁如初,细奴想一定是她落水时给水冲刷掉了的缘故,一定是这样的。 “娘子答应给我看你绣的戏~水鸳鸯,娘子莫非要食言?”手指一勾一扯,衣带散开,细奴抬臂去挡,却为他双手所擒,邹玄墨喉头滚了几滚,低哑道:“真真神来之笔,妙,妙。”也不知他夸的绣工,抑或其他什么。 细奴想,相公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你娘子我也不是白活了这二十来年。 “真真巧夺天工,为夫今日始开眼了。”邹玄墨两只手环上细奴盈盈一握纤腰,将她整个儿抱在怀里,细奴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起伏,他低低沉沉的笑:“娘子想不想看我?” “不看,不看。”细奴紧紧闭上眼。 邹玄墨又是低哑一笑。 细奴神色间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低头,近乎粗鲁地一口噙住她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细奴喘不过来,只得使劲推搡他,含糊不清地道:“这里……不大好吧。” “此处甚佳。”他等这刻等了太久。 他凶悍霸道的吻,细奴已经领教过,这回似乎比那次尤甚,细奴挣了挣,那是属于男性绝对的力量以及雄性气息,空气里弥漫了情~欲的味道…… …… “娘子身上无处不香,无处不美,吾心甚慰。”他甘愿做那牡丹花下的风~流鬼,情至浓时,细奴听到他这样说。 …… 后半夜的时候,外面忽而狂风大作,天穹倏忽划过一道白光,跟着‘咣啷’一声雷鸣震耳欲聋,风刮得窗户纸呼呼作响,少顷,噼里啪啦的雨点砸豆子般打在窗框,顷刻间竟是落起雨来。 细奴蜷缩在他臂弯里,听见外面雷雨声眼睛瞪得溜圆,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无需太多言语,他将她往胸前拥得更紧了些。他的胸膛,细奴莫名心安,竟是难得一夜好眠。 良~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直到此时此刻,邹玄墨始体味到君王的苦闷,虽说上朝不关乎他什么事,但是他书院那些弟子他却不能不管。 细奴尚在熟睡。 邹玄墨临出门,复又停在床前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抚了抚铺于枕席间的长发,俯身吻了她唇一下,继而起身,就待离去,身后偎上具软玉温香,细奴软声唤:“达令。” 邹玄墨心头一酥,因她这声‘达令’突然就迈不动腿了。 细奴其实早在他洗漱那会儿就醒了,她在装睡,见他要走,又有些不舍,故而黏了上来。 邹玄墨神清气爽,握住胸前那双正在使坏的手,柔声道:“乖了,今儿已经比往日晚起了好些时候,再不出门,弟子们怕是要等着急了。” 细奴垂下眼,小脸贴上他后背,两只胳臂紧紧圈着他腰腹,嘟嘴撒起娇来,“我不管,让他们等去。” 邹玄墨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暖暖的泛着甜蜜,道:“为夫巴不得日日与娘子腻在一处,原来娘子也是这般想的,倒是与为夫不谋而合了,这便是所谓的夫妻同心。”说罢,转过身来,把她腰肢一拢,眼尾斜飞上挑,那副不羁的神情竟是说不出的风~流好看,有那么一股子魅惑人心的味道。 细奴看得有些失神,恍惚道:“我不是发梦呢吧,我们果是夫妻了?” “娘子莫不是忘了昨夜汤池里……你已刻上我的烙印。”他的声音近乎呓语,早已意乱情迷,在她抬眸的瞬间,低下头,薄唇压了下来,很快找到了契合的角度,与她唇舌相戏,细奴心里一阵热过一阵的悸动,今晨的他不同昨夜的激狂,却相当熨帖,就像羽毛挠在心坎上,痒~痒的、酥~酥的,令她沉醉其中。 细奴很迷恋他给予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甜蜜,很窝心。 “师尊。”骆一的声音打破一室旖旎。 邹玄墨身子一凛,缓缓松开她,手指抚了抚细奴脸,轻触她红肿的双唇,眉心舒展压低声音道:“昨夜累着娘子,娘子再睡会儿,要不了多时我便回来了。” 细奴悻悻撒手,“那你可快去快回啊。” “乖乖等我回来。”剪水双瞳里清晰印有他的影子,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感情,他喜欢她喜欢的要命。 伸手捏了捏那嫩滑小脸,舌尖自她唇上刷过,在她错愕的目光里,整了整衣冠,回头冲她眨了眨眼睛,微笑出门。 这还是初见时一脸虬髯,沉闷且古板的邹夫子? 166阅读网 27 027:师母很给力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骆一肩上邪挎着一个方形包包在抱厦外侯着,乍见开门出来的师尊大人,盯着师尊乌青了的左眼眶呆愣愣看了半晌。 邹玄墨清咳一声,骆一尴尬收回目光,就听到邹玄墨沉声问:“我的早点呢?” “哦,马上就好。” 邹玄墨注意到骆一肩上的牛皮布方形包包,问道:“你这包袱怎么长这个样子?”太丑了。 “这叫办公包,是师母那日帮着给改的。”骆一说。 “有这事?”奈何他不知道。 骆一说:“师母那日见弟子们于课堂不服管教,欺负师尊,很有些看不过眼,于是教骆一了一个监督弟子的好法子,师尊要不要听?”师母说师尊听了一定会同意的,骆一将细奴那日教他的话说了一遍,邹玄墨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法子倒也可行,那就由你做这个文渊堂的督导员吧。” “师尊英明,那么,师尊是决定今天开始施行,还是缓几日?”骆一有些跃跃欲试。 邹玄墨瞅了瞅骆一的办公包,就笑了:“你不是都准备好了,还等什么,就今天。” 骆一没想到师尊会这么轻轻松松就答应了,高兴的骆一有些忘形,“师尊太给力了。” “给力?”啥意思? “呵呵,师母是这么说的,大抵是夸人的意思。” “嗯,你师母这个法子的确相当给力。”邹玄墨点头,问道:“早点为何迟迟未到?” “我去催催。”他现在不同了,他又升官了,是督导员了,我是督导我怕谁,骆一走路都不一样了,底气十足,他就是要给尚恩看看,他一点不比她这小女子差。 骆一出了膳厅,于门口频频翘首向外张望,但见尚恩托着盘子婷婷过来了,骆一忍迎了上去,嘴里不住抱怨:“你倒是麻溜儿点儿,手脚越发的慢了。” “有本事你来。”尚恩将托盘给骆一怀里一塞,黑了张俏脸。 “你就不能改改你这性子。”骆一还就纳闷了,嘀咕道:“跟了荣公子就了不起啦,我还说不得你了,你是天下汇的大管家没错,我现在可是书院的大管事,师尊刚刚封我做了书院督导,哼哼,在这里,我说一,没人敢说二,还不去后院喂鹅,傻站着干嘛。” “骆一,你又欺负尚恩了。”邹玄墨负着手木着脸站在门边。 “没,我逗她呢,是不是啊,尚恩。”骆一为自己辩白,尚恩素来话少,也不吱声,骆一低声嘟哝道:“她那么凶,我哪敢呀。” “那是荣荻不在,你才敢如此横,荣荻在,你小子敢这样对尚恩大声说话试试?”白了骆一一眼,骆一缩了缩脖子,尚恩这丫头面子大呀,叫他说,那都是师尊和荣公子给惯的。 “今天的早点不错。” 邹玄墨伸手拈了一块云片糕入口,骆一笑得谄媚,道:“蔡大娘早上送了一只待哺的乳牛,特特给师尊尝尝鲜。” “替我谢谢蔡大娘,对了,她家小孙子该满月了吧,回头你亲自去聚宝楼挑个成色好的金锁片,还有,将今年新出的上好贡缎送十匹过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你自己看着添置。”邹玄墨虽是看着骆一,话却是说与尚恩听。 尚恩说:“蔡家的满月宴就定在下月初三,蔡大娘的意思,是希望主上和主母能抽空下山一趟,她想亲自感谢主上的救命之恩。” 邹玄墨略一沉吟:“还有不到半月时间,如此,到时看情况又再说。” 尚恩从骆一手中托盘端了牛乳,呈上。 邹玄墨因为赶时间,二话没说,伸手接了,白瓷碗很快见底,临走又拈了一块云片糕。 “主上。”尚恩急唤。 “还有何事?”邹玄墨神清气爽,阔步前行,尚恩在后方小跑追上他。 主上今日胃口恁好,只是主上向来喜甜食,她好似忘了给牛乳中加糖,她居然把这茬给忘了,见他似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尚恩摇摇头,“呃,没什么。” 骆一瞪了尚恩一眼,低声道:“你说你一大姑娘不嫌臊得慌,没事儿你凑上来干嘛,不知道师尊已经成家了呀?” 闻言,尚恩陡然止步。 将将行了数步,邹玄墨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扬声唤:“尚恩。” “主上请吩咐。”尚恩慢悠悠近前,在三尺见方地方站定,低眉,垂眼,骆一刀子般的眼神冷瞪着尚恩,你敢有半分越矩行为,我第一个告师母去。 邹玄墨皱眉,尚恩这丫头今日古怪的紧。 “荣荻可是已经下山了?”尚恩神情恹恹,无精打采,若他所料不差,荣荻该是已经离开了书院,走得仓促不说,且没有带尚恩同行,应是这样子。 “是的,公子昨夜就独自下山去了。”尚恩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儿,公子果真把她丢下了,她知道公子前半夜就走了,临走,公子曾在她门前徘徊了许久,她当时与他一门之隔,就站在门边,只要公子啃一声,她一准开门出来,可是她什么也没等到,后半夜有雷雨,不知道公子途中可有淋雨? “太妃急召公子入京有事相商,故而公子刻不容缓提前下山。”千万不能让主上知道,公子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少夫人。 “梵梵她……也罢,这阵子你且在书院安心住着,实在无事可干,就去苍苔院陪夫人说说话,解闷子。” 苍苔院? 为何不是竹里馆? 她只当主上会遣她到竹里馆陪少夫人,尚恩有些看不懂了,夫人习惯了九嫦伺候,至于少夫人,听说身边一个婢女也无,尚恩不解主上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少夫人那里,我已另有人选,差不多晌午就到了。”看尚恩略显失落的模样,该是荣荻与她说了什么。 尚恩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成玉的事? “尚恩听从主上安排。”尚恩躬身目送他离开。 此刻,最开心莫过骆一,途径尚恩身边时,骆一笑嘻嘻道:“有人失宠喽。” 尚恩眸色一利,“有种再说一遍。” “咦,我好怕怕哦。”骆一拍怕胸脯,在尚恩发飙前,背着他奇形怪状的办公包跑了。 彼时,文渊堂里一众弟子围在一起看一张女子的手绘小像,啧啧称奇:“哇,这就是狐仙呐?” “当然。”含光得意的很。 “含光,你果真夜里见过狐仙?” “那还有假。”狐仙非但来了,还看了他的身体,狐仙脸红了呢,含光有些后悔,那时候怎么就没拦住狐仙呢。 “我要是能遇到狐仙就好了。”李大头说。 “切,就你这嘴脸,回头别吓着狐仙。”韩葵嗤笑。 “胖不是我的错,指不定狐仙就喜欢我这样的呢。”想象狐仙那妖~娆的身段,李大头嘴上直流哈喇子。 含光打了一个寒噤,将小像收起,“好了好了,都看够了,这可是我的宝贝。” “嘘,安静,安静,师尊来了。”承影喊。 含光将小像顺手夹在书册里,一众弟子规规矩矩坐好。 骆一率先开了门,正了正衣冠,站在门边,躬身:“师尊,请。”邹玄墨提袍迈过门槛一步跨了进来,上了石阶,在案前坐下。 弟子们齐刷刷站了起来,躬身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邹玄墨点点头,习惯性伸手去捋胡子,急中生智,手半道拐了一个弯儿,说道:“前阵子,书院颇不宁静,打今儿起,我的书童骆一将担任文渊堂的临时督导员,监督你们的在校表现,生活上的事情都可以找他,让我们欢迎骆督导加入文渊堂。”邹玄墨带头鼓掌。 “欢迎骆督导。”弟子们参差不齐的祝贺声,掌声零零落落响起。 骆一有些飘飘然,点头哈哈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邹玄墨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好笑,但是他知道骆一绝对具备督导这个能力,于是道:“骆一,念。” 骆一上前一步,朗声道:“打今儿起,书院将施行点名制,也就是说,有事必须向我告假,在校期间不得无辜旷课,迟到,早退,课堂上不得喧哗,聚众闹事……现在我来点名,点到一个,我会在这本册子上做记号,到月末,我会根据大家本月的表现做出评估,谁的得分最低,将会受到相应处罚,当然,得分高者,也有相应的奖励哟。” “能说说什么奖励吗,骆督导。”韩葵率先问。 骆一笑:“目前还不行。” “吁——” 下方众弟子窃窃私语。 骆一敲了敲戒尺,道:“肃静。” 文渊堂里静了下来。 就听骆一道:“大凡我喊到的人,举手答到即可,萧詹春。” “萧詹春在不在?” “在。” 骆一说:“答到。” “答到。”萧詹春刚吆喝了一嗓子,下方众弟子哄堂大笑,骆一没忍住也是哧的一声笑了,接收到邹玄墨警告目光,骆一敛了笑:“我说了,答,到,即可。” 萧詹春红了脸,低声回:“到。” “韩葵。” “到。”韩葵声音洪亮,邹玄墨满意点头,韩葵左右瞅瞅,得意的很。 “曲承影。” “到。” “曲含光。” “曲含光。” …… 邹玄墨居高临下,眼睛只一扫,抬脚就待下来,乍听到自己的名字,含光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我在这儿。” 轰…… 课堂里再次爆发出哄笑声。 届时坐于他身侧的傅卿书以口型提醒含光说‘到’,含光反应快,举手答了声到,总算蒙哄过关,接着听到骆一喊傅卿书的名字,傅卿书答了到,骆一还在点名。 估摸还有十来个弟子,才能点完,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看他的美人,含光到底没忍住,打开书册,他的狐仙美人虽说只有一个侧面,但是足以勾了他的整个心魂。 眼前忽而一暗,含光顺着那黑袍望上去,豁然是师尊站在他面前。 “三百遍《道德经》可抄完了?”邹玄墨淡声问。 含光一怵,师尊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嘴里支吾了半天,悻悻一笑,掐掐指尖,讨好笑道:“师尊,能不能打个折扣?” “你说呢?”师尊大人左眼乌青了一块儿,依然掩不住他绝世风华,声音沉冷,就像他此刻的人一样,冷冰冰的站在他面前。 含光吸吸鼻子,笑笑道:“弟子就是提个建议,呵呵,这个建议自是行不通的。”说罢,感觉傅卿书踢了他一脚,含光回头,傅卿书冲着桌子努努嘴,含光顺着傅卿书的视线看到了书册里露出一角的仙子衣角,吓得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广袖刚好摁在了书册上,遮住了。 “弟子最迟明天早上一定完成,交给师尊。” “唔,别让为师久候。”邹玄墨点点头,转身,含光心头一松,拍拍狂跳的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可吓死他了,差点给师尊发现。 小腿又是一痛,含光侧首看傅卿书,意思是说,干嘛老踢我,你这又怎么了? 但见师尊大人脸色黑如锅底灰,冷声道:“骆一,记下,曲含光不思进取,屡教不改,罚洗地板一月。” 骆一提笔记下。 “师尊,那是我的……”糟糕,师尊发现了他的狐仙美人,还给没收了。 含光手僵在半空,师尊脸色异常难看,将那手绘小像揣进胸口,转身上了石阶,在案前坐下。 含光挠挠头,心中哀叹,师尊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师尊您已经有了师母,做什么还收了我的狐仙美人? “上回我们讲到田子方,今日接下章,颜渊问于仲尼曰:‘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夫子曰:‘回,何谓邪?’……” 骆一坐于邹玄墨斜后方,时不时扫一眼下方听讲的众弟子,见李大头貌似在打瞌睡,骆一眸中一喜,提笔记下。 还别说师母这个法子真真好,骆一十分喜欢现在的这个差事。 “咳咳。”邹玄墨瞥了一脸神游太虚的骆一,摇摇头,一声清咳,骆一蓦然回神,糟糕,骆督导居然于课堂上公然走神了,不知道这个要不要记下呢? 166阅读网 28 028:他就是个倒霉鬼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骆一这堂课下来,收获颇丰,细奴帮他线订的记事簿上,满满记载了众弟子上课的各种表现,骆一对待工作态度十分认真,记得很仔细,包括含光叹气次数都清晰登记在册。 邹玄墨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虎着脸走了。 骆一不明就里,只当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从而触恼了师尊,屁颠颠贴上来,问:“师尊可是觉得此法有欠妥当?” 邹玄墨脚下未停,亦未多言。 “还请师尊明示,骆一即刻改正就是。”骆一不死心,再度跟上来。 邹玄墨冷瞪他一眼,骆一不解,“师尊不开心?” 他有什么可开心的?换你媳妇儿被人绘了小像时刻惦记着,你能开心还就怪了。 邹玄墨越想越气,被骆一缠得狠了,只觉得心烦气躁,遂止了步子,转身等着骆一,骆一背着他那办公包一头扎了上来,邹玄墨五指扣住他帽子,将他摁了回去,一脸嫌弃甩甩手,沉声道:“以后没事别给竹里馆闯,不方便。” “呃?”骆一没想到师尊会这样说,挠挠后脑勺,仰头望天,不方便?师尊这是几个意思?以前他有事没事就给‘竹里馆’跑,现在多了一位师母,他还就来不得了? 难道师尊嫌他聒噪……抑或? 哎呀,我的娘呀! 骆一咬着手指,恍然大悟,师尊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又新婚燕尔,自是不会像往常那般素了,骆一想想都觉得脸红,怪道早上他三催四请,迟迟不见师尊出来,骆一觉得他的确很冒失。 骆一抬手轻掌嘴三下,碎碎念:“叫你不长记性。”回头,师尊已经走出老远,可师尊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不高兴,早上出门时,师尊心情明明就很好嘛,上完课怎么就晴转多云了呢。 不行,还是得找师尊把话问清楚。 “师尊,等等我。”骆一抬脚又待追,身后哗啦一下子涌上好多弟子,“骆督导,请留步。” 骆一当即摆起了师尊的架子,负手踱着方步,象征性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眯缝着眼,老成在在问:“何事?” 李大头上来就勾肩搭背,笑着唤了声:“骆哥。” 骆一浑身一哆嗦,就他那小身板哪里承受得住李大头的分量,将他那爪子拨下去,道:“有话说话,少跟我套近乎。” “呵呵,骆督导,我的亲亲骆哥哥,能不能给通融通融。”李大头胳臂撞了撞骆一,笑得一脸花枝乱颤,骆一一阵恶寒,道:“不能。” “真的不能?”问话的是韩葵。 韩葵于课堂上将毛笔当剑使,笔杆在指间转啊转,转啊转,骆一当仁不让把这笔给记进去了,韩葵觉得骆一有些小题大做,想让骆一将他那笔账给抹掉,骆一死活不干,于是,韩葵一把揪了骆一衣领将他给拎了起来,吆喝一嗓子:“我这暴脾气呀,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动手。” 李大头只当韩葵让他动手揍骆一,犹豫着不敢上前,心虚道:“韩葵,这样不大好吧,骆督导毕竟是师尊的书童,咱们把他打了,师尊会不会怪罪?” “蠢啊你,哪个让你打他了,我让你翻他的包袱,把那啥册子紧了给找出来。”韩葵催促。 “哦,明白了。”不用伤人一切就都不是事儿,李大头觉得他对骆一很仁慈。 干干笑着上前就要翻骆一包,骆一双手将办公包护于胸前,韩葵反锁了骆一胳臂,李大头笑呵呵将那册子从包里翻了出来,扫了那记得满满的一页纸张,李大头就笑了,念道:“李大头于课堂上公然打瞌睡,磨牙,放屁。” “曲含光看着师尊一脸哀怨,摇头叹气了不下三回。” “曲承影频频回头看含光,还给曲含光偷偷递了纸条。” “傅卿书偷偷踢了曲含光三脚。” “韩葵以笔当剑……” “行了行了,尽是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就这还当宝贝一般,拿着鸡毛当令箭,”韩葵松开骆一,骆一只当他们要打他,腿脚早都软了,这一跌,直接摔在地上。 韩葵信手夺了李大头手中册子,将那页撕了下来,揉皱吧了,随手一抛,拍拍手走了。 “你,你们……我去师尊那告你们去。”骆一心疼坏了,这可是他忙活了一天的工作,就这么被他们给毁了。 李大头吓坏了,追上韩葵,说:“咋办哩,他不会真告师尊去?” “随他去,反正嘴长他脸上。” 骆一哭丧了脸,怒发上指就要去找师尊告状,含光过来,俯身将他扶起,伸手要拍掉骆一身上沾染的灰尘,骆一急喊:“别动我,这样就很好。”这可是韩葵李大头欺负他最有力的证据,他还要去师尊那里告状呢。 含光心中明了,俯身拾起地上揉烂的纸张,抚平了,递还给骆一,“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跟你闹着玩呢。” “玩儿?我可是骆督导。”骆一强调。 含光心中好笑,还真把自己当督导了呀!话说这小书童对待工作够认真的,含光心中佩服。 “对,你是骆督导,书院除了师尊,就属您骆督导最大。” 那可不。 骆一心中总算舒坦了点,拍怕含光肩:“你很热心,别学他们的样子。” 含光说:“哪能够呢,我们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骆一点头:“说的也是。”师尊私下经常夸含光有潜质,是可造之材。 “总归你人不赖,要不,我把你课堂对着师尊叹气少写两回,你看咋样?”骆一和含光打商量。 含光摆手:“别,该怎么写还怎么写,毋需因我这些小恩小惠有所改变。” 骆一对含光肃然起敬,可造之材呀,师尊没看错人。 就听含光说:“有件事儿想请骆督导帮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骆一拍胸脯保证。 含光说:“师尊今儿没收了我的小像,不知道骆督导能不能找机会帮我拿回来。”没有小像他寝食难安呀。 骆一点头:“这个不难,还有没?” 含光感激涕零:“没有了,如此,麻烦骆督导了。”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嘛。”骆一觉得帮人的感觉真心不错,告辞含光,骆一背了他的包,朝着后宅方向去了。 骆一只想着告状,早将那会子师尊的教诲忘了脑后,扯着嗓子跑进了‘竹里馆’。 “师母为骆一做主啊。”骆一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只管哭他的委屈,那模样甚可怜,乍听到谁的笑声,骆一抬头,屋里是个陌生的丫鬟,凝眸打量着他。 “你谁呀?” “你谁呀?”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我是彩环,伺候夫……哦,不,伺候少夫人的。” “我是骆一,书院的管事,兼文渊堂的督导员。”骆一忽而站了起来,笨死了,人都没瞧清,就给人跪下了,害他总觉得矮人一截。 彩环问:“你找少夫人?” 骆一说:“我不找少夫人,难道还找你?” “嘿,咋说话呢你,吃了枪药啦。”彩环双手叉腰,模样异常凶悍,吓得骆一向后退了一小步,“我和你这丫头没话说,走了,不用相送。” 嘿,这人…… 彩环撇嘴,给骆一背影一记白眼。 看看时辰,这会儿师母应该是在膳厅才对,骆一抬脚来了膳厅,没人,骆一又取了书房,门开了,果然,骆一看见师母的背影,师母此刻背靠他坐在桌案上高扬了头,嘴里溢出破碎的呻~吟。 骆一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师母可一定要为骆一做主啊,骆一刚刚给人欺……”欺负两字尚未说完,就听到师母一声惊叫,双臂一收,一拢。 骆一给师母的惊叫声吓了一跳,然后,骆一看见师尊大人红着脸缓缓从师母怀里露出头来,师尊寒声道:“出去。” “我……我什么也没瞧见。”骆一仿似明白过来,撒腿就跑,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屋里,隐隐传来师母撒娇的抱怨声:“都赖你,青天白日的非要……让骆一给撞上了,也不知道他瞧见了没有。” “不是背对着门嘛,他不可能看见,”邹玄墨一脸懊恼,见她含羞带怒,十分可爱,玩性又起:“咱们继续?” “去你的。”细奴侧脸不看他。 邹玄墨双手揽了细奴腰肢,轻咬细奴耳朵:“做人做事得公平,才刚是左边,现在轮到右边了。”说罢,低头吻了下去。 …… 骆一坐在井台边叹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在文渊堂里很是嚣张了一把,同时,他也背到家了,在书房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一幕,师尊不会因此把他赶出书院吧。 千万不要啊师尊,我是真没瞧见。 骆一对天发誓 166阅读网 29 029:错点鸳鸯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29 029:错点鸳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0 030:我正美着呢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0 030:我正美着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1 031:娘等着抱孙子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1 031:娘等着抱孙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2 032:琴棋书画诗酒花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2 032:琴棋书画诗酒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3 033:做了坏事,休想逃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3 033:做了坏事,休想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4 034:甘之如饴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4 034:甘之如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5 035:假作真时真亦假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5 035:假作真时真亦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6 036:付之一炬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6 036:付之一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 037:东方暨明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7 037:东方暨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8 038:肥水不流外人田 - 娘子萌于虎 - 邹小女 《娘子萌于虎》38 038:肥水不流外人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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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