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杀手的眼泪 - 媚徒妖妃 - 云夕 白色的雪,红色的血,既触目惊心,又妖艳绝伦。品书网 www.vodtw.com夏云岚眯眼看了片刻,回头浅笑道:“还有人吗?” 对面,十八名身材高大健硕、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肌肉在雪光的映照下微微颤抖,眼睛里射出恐惧得近乎无法控制的光。 “没有人了么?那我可走了。” 眼底笑意未消,夏云岚已优雅地转过身,举步踏着尺把深的积雪向远方行去。 身后,十八枚浸了剧毒的黑色飞镖,猝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射向夏云岚后心。 夏云岚没有回头,只是在飞镖接近衣服的刹那微微扬了一下手。 十八团暗红色的血光溅起,眨眼间落在白亮的雪地上,适才的十八个人已成了十八具尸体。 白色的雪,黑色的尸体,既触目惊心,又恐怖异常。 夏云岚眉梢微挑,浅浅笑道:“好,这下真的没人了。” “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 原本空旷的远方,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个灰色的身影。 夏云岚好看的眉尖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笑容消失,迎着灰衣人恭敬地道:“老师,您也是来阻止我的吗?老师该知道,我要走,没人能拦得住。” “云岚――” 灰衣人慢慢走了过来,在距离夏云岚三尺处站定,面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老师……” 夏云岚挺了挺胸,原本坚定而冷漠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不确定,却又努力掩饰着这丝不确定。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说实话,我真舍不得你走。” 灰衣人轻轻叹了口气,没等夏云岚说话,又很快接着道:“可是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愿勉强你……你看看这是什么?” 灰衣人伸出手,苍白瘦削的掌上托着块三寸见方的环形美玉。 玉色碧绿莹润,玉光含而不露,宛如蕴藏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繇山灵玉!” 夏云岚惊呼,目光乍然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在这块神秘美玉上,仿佛再也无法移开。 “不错。” 灰衣人严肃地道:“这就是传说中能够导致时空错乱的繇山灵玉。如果你真的决定离开,这块玉可以送你到任何一个异界时空。黑白两道的人将永远无法再找你的麻烦。” “老师……” 夏云岚终于从神秘美玉上抬起目光,凝视着灰衣人的脸,不可置信地道:“这是你寻找了多年的东西,怎么舍得给我?” 灰衣人笑了,笑容苍白而疲惫:“云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我本想用这块灵玉让自己逃离杀手集团,逃离这个世界。可是,三年前的一次科研失误,使我的身体受到致命的辐射。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在这个世界,或者到另外一个世界,对我已经没什么区别……” “老师……” 仿佛暖阳照上坚冰,夏云岚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泪雾。 这泪雾,使她瞬间由一个绝世的杀手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子。 灰衣人笑道:“杀手无情……我以为这么多年,你的心早已钢铁般冷硬。却不料,今日竟能看到你的眼泪。第一杀手的眼泪――世上谁人能信?” 夏云岚没有告诉灰衣人,他看到的只是她眼里的泪,他看不到的,是她心里的痛。 灰衣人上前一步,缓缓拉起夏云岚的手,将繇山灵玉放在她的手心。 而后,又将一个蛋壳样的东西挂在她的脖子上,道:“这是光能微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光就能运行。微机中储存了许多可能对你有用的东西,会助你在异界时空中很好地生存下去。” 泪水,从夏云岚眼中缓缓滑落。 此刻,茫茫冰雪世界荒寒彻骨,他却是她心上唯一的暖。 “老师……” 夏云岚低声地、孩子般地道:“如果有一天我还想回到这个世界,繇山灵玉能不能助我回来?” “当然可以。” 灰衣人轻轻拍了拍夏云岚的肩,慈爱地道:“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来。” “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回来看你。” “也许那一天我已经不在。” “如果生命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不想再做一个杀手。” “那么到了异界时空,你便不要再杀人。” “我尽量。” “时候不早了,去吧――” 灰衣人说出这句话时,夕阳的余晖自西边浓重的云气中微露一线,一轮淡淡的圆月浮起在东方的山顶。 夏云岚举起繇山灵玉,日月的光如同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般,源源不断地向灵玉中灌注。 不一会儿,汲取了日月之光的繇山灵玉光华大炽,在雪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淡绿色漩涡。 灰衣人不知怎地到了夏云岚身后,在夏云岚的背上轻轻一按,凝声道:“云岚,快走吧――” 当夏云岚的身体被淡绿色漩涡包围,灰衣人手一伸,自脸上扯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原本慈爱的脸刹那间变得狠绝无比,笑容宛如来自地狱。 “呵呵,女人,终究躲不过感情的劫!夏云岚,你死了,我林卓就是这世间的第一杀手……” 本书来自 第2章 复活的新娘 - 媚徒妖妃 - 云夕 苍云历624年严冬,夜的天空浓云密布,风雨欲来。品书网 www.vOdtw.com承夏国京都天武城西南角的祁王府内,停在祠堂里的黑色楠木棺材,忽然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响。 守夜的两名婢女被惊醒,对着棺材愣了片刻,忽然疯了一样冲出祠堂,边往正院里跑边歇斯底里地喊道:“鬼啊――祠堂闹鬼了――快来人啊――王妃的鬼魂回来了――” 不多时,数队巡逻的卫兵包围了祠堂,各房各室的主子下人亦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祠堂门前,两名守夜的婢女被四名侍卫押了回来,按在地上簌簌发抖。 “怎么回事?” 一个身材颀长、衣着华贵、五官如雕刻般俊美的男子匆匆赶来,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婢女问。 “启……启禀王爷……” 一名婢女抖着嗓子道:“棺……棺材里面有……有动静……我……我和浅画都……都听见了……” “动……动静声好大……” 另一名唤作浅画的婢女流着泪道:“一定是我家小姐的冤魂回来了……” “一派胡言!” 祁王萧玄胤厉声打断了婢女的话,大步向祠堂中走去。 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王妃花轿中被人害死,难不成是回来报仇的。” “新婚之日惨死,也难怪王妃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我听说王妃是自杀的啊?” “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嫁给咱们王爷?王妃有这等福份,怎么可能会自杀?打死我也不信……” “……” 祠堂中,楠木棺材里的声音还在持续。 “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中透着不耐烦。 萧玄胤伸出手,侍卫立即从腰间抽出剑递给他。 “住手――” 萧玄胤刚刚举起剑,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母妃?” 萧玄胤转过头,向婢女搀扶着走进来的懿太妃道:“母妃不在福寿院静养,夜半来此何事?” 懿太妃正待说话,门外忽然一声惊雷,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倾盆而下。 懿太妃惨白了脸色,指着祠堂正中仿佛在微微晃动的棺材道:“不要开棺,玄胤,快让人锁了祠堂的门,明日天亮立即下葬……” “母妃!” 萧玄胤剑眉微锁,沉声道:“若不开棺,祁王府闹鬼之事定然被传得沸沸扬扬。儿臣不信鬼神,今日偏要看看棺中动静从何而来!” 言罢,不等懿太妃再次出声阻止,手中长剑轻翻,瞬间已劈上楠木棺盖。 轰隆隆一阵雷声淹没了棺盖碎裂的声响,一道闪电将祠堂内照得亮如白昼,一阵狂风裹挟着帐幔拍打在棺材上。 夏云岚正在棺材中憋闷得难受,胸口处因长时间的缺氧而几近窒息。 正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胸口蓦地一松,一道电光映入眼帘。 她贪婪地连吸了几口长气,从棺材中站起身,拉开扑在脸上的帐幔,漆黑如夜的眸子停留在萧玄胤脸上。 这男子是谁? 三千墨发玉簪轻挽,五官轮廓分明,俊美得宛如神祗。 当然,最动人莫过于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仿佛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不小心陷进去。 放在二十五世纪,这样的一张脸,不知要令多少花痴少女为之疯狂尖叫。 这是一个仅凭一张脸就可以吃饭的人,但这人显然不是凭脸吃饭的。 此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威严而尊贵的气势,仿佛天生的王者,睥睨众生,君临天下。 夏云岚唇角微抬,浅浅笑了起来:“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将来我会报答你。” 萧玄胤没有说话。 花轿进入祁王府时,他分明见过她冰冷而僵硬的尸身,此刻的她是人是鬼? 周围的侍卫和下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有人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却慑于祁王的威严不敢惊呼出声。 见男子不说话,夏云岚不禁蹙了眉头,跨出棺材道:“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如果面前的男子真是哑巴,未免可惜了这张风华绝代的脸。 萧玄胤仍然没有说话。 传说中温柔懦弱的将军府大小姐,何以敢如此狂妄放肆地对自己说话? 他眯起了眼睛,突然一伸手捉住了夏云岚的手。 触手温热,分明是人非鬼。 莫非他新婚的王妃被人掉了包? 可是看这女子的脉象,应是半点儿武功也无。 她如何进入守卫森严的祁王府? 如何开启厚重的楠木棺盖,又如何能够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重新将棺盖钉好? “喂,你做什么?!” 见男子握住自己的手,夏云岚本能地想要挣脱,却发现男子力气奇大,而自己好像武功尽失,竟没有力气挣脱得开。 大惊失色之下,夏云岚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大红的衣衫,仿若古代新娘子的嫁衣。 此时门外的风愈来愈大,吹得这身衣裙翻卷如一朵血色的云。 是谁换掉了自己的衣服? 不对,现在的这具身躯好像不是自己的。 难道老师在欺骗自己? 莫非穿越过来的只是自己的魂魄? 可是光能微机还挂在胸前……繇山灵玉呢? 夏云岚回头向棺材里仔细看了看,棺材里空空如也。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容她想明白,面前的男子忽然厉声道:“夏云岚,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迎视着男子的目光,待看清他眼中的厌恶,不由昂了昂头,傲然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先拿开你的手!” “不明白?” 萧玄胤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这女人究竟在演什么戏? 可惜他没有陪她演下去的耐心! 他松开了她的手,雪色的长剑慢慢抬起,缓缓指向她的咽喉。 本书来自 第3章 不许带她回去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吸了口气,虽然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却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此刻自己武功尽失,还是不要触怒面前的男子为好。 只是,这男子为什么要杀自己? 倘若他真想取她性命,适才又为何要劈棺相救? 古代人大多迷信,莫非他把她当成了鬼? 夏云岚试着解释道:“我不是鬼。你适才拉过我的手,应该知道……” “说!是谁指使你来接近本王?你冒充王妃意欲何为?” 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夏云岚这才明白,原来他把她当成了奸细。 可是此时此刻,她要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呢? 他的剑尖紧贴着她的脖子,一个回答不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不想死,她刚刚从日日面对追杀的二十五世纪逃到这异界时空,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自由的生活,怎么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看着男子危险的眼睛,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轻松而惬意。 “呵呵,原来你把我当成了奸细……呵呵……但是你若怀疑我是奸细,为什么不找个借口放了我,然后再派人跟踪我呢?你难道不知道,那才是对付奸细最好的办法吗?” 萧玄胤眼中闪过刹那疑惑,不是疑惑女子说的话,而是疑惑女子在生命危在旦夕的情况下,还能这样言笑自若。 “杀一个人很容易,” 夏云岚接着道:“但是要分清敌我,或者有利可图。而我,既不是你的敌人,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何以见得?” 萧玄胤冷哼一声。 夏云岚知道,他问的是何以见得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从二十五世纪穿越而来,何况说了他也未必信。 她摊了摊手道:“现在我无法证明给你什么,因为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请你给我时间,我保证,用不了多久就能让你相信,今夜放了我绝对是个明智的决定。” 萧玄胤陷入沉思。 面前的女子目光坦荡,不像在撒谎。 而即使她在撒谎,此刻杀了她也似乎不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夜的事情迟早要传开。 如果被将军府得知,将军爱女死而复生,却又被他亲手杀死,那岂不有违他联姻的初衷? 既然如此,不如留下她,一来可以借机调查她背后的势力,二来也可以等待她的证明。 念及此处,萧玄胤收回了剑。 “杀了她!玄胤,千万不能放过她!” 就在夏云岚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门口的懿太妃忽然厉声叫道。 自己初来乍到,招谁惹谁了? 夏云岚不悦地向门口望去,但见一个中年女子脸如死灰,目光散乱,此刻正浑身颤抖地指着自己。 “她一定是妖怪,要么就是冤魂!玄胤,不能留下她,否则祁王府今后必将家无宁日!” 中年女子说得声色俱厉,然而夏云岚知道,这只不过是某些人在极度恐怖情况下的自然反应罢了。 “前辈,” 夏云岚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安抚中年女子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啊,你不要过来――” 中年女人惨叫后退,若不是婢女扶着,几乎要绊倒在背后的门槛上。 “夏云岚!” 萧玄胤一把握住了夏云岚的手,顺势将她带在身边,警告地冷冷瞥了她一眼。 夏云岚有些不自在,不,是非常不自在。 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敢这么强硬地握过她的手,而这男子,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若非她武功尽失,这男子纵有一千条手臂也不够她砍的。 但是……好奇怪,为什么她竟并不反感这种感觉呢? 或许是因为吹进祠堂的风太冷,而男子的大手很温暖。 “玄胤,你快放开她,不要碰她!” 中年女子嘶声道:“她不是人,绝对不是人!她一出现就雷雨大作,冬天里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天气?你快杀了她,杀了她!不要让她为祸人间……” “母妃!” 萧玄胤剑眉深锁,打断了懿太妃的话:“请母妃冷静。” 他向来讨厌荒诞不经之言,更不允许这种话从祁王府传出去。 他扫视了一眼祠堂内的侍卫和下人,握紧了夏云岚的手,冷声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死而复生,但这件事本王一定会调查清楚。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向外说起!” “不,她不是你的王妃!” 懿太妃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是妖,是鬼!我不允许你带她回去!” “来人,太妃受了惊吓,速将太妃送回福寿院!” 萧玄胤面无表情地下令。 本书来自 第4章 妖妃作乱 - 媚徒妖妃 - 云夕 侍卫客气而不容抗拒地请走了懿太妃,萧玄胤攥着夏云岚的手走出祠堂。 品书网 www.vOdtw.com祠堂外,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浅画看见夏云岚,忽然大叫一声“小姐――” 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这小丫头虽则泪流满面,看见她却掩不住激动欢喜,可见与这具身体的原主感情甚好。 而且,她叫她“小姐” ,不叫她“王妃” ,那么她一定是原主陪嫁过来的婢女。 她很想带上这丫头,问问原主从前的事情,但此刻自顾尚且不暇,也只能任她被侍卫蛮横地拖了开去。 不一会儿,萧玄胤带着她穿过一片花园,来到一座偌大的庭院前。 院宇开阔雄伟,一望而知是这座府中的主院所在。 夏云岚抬起头,狂风暴雨中,依稀见门额上题着“桐华院” 三个大字。 进了院子,二人穿过长长的甬道,走进一间富丽中不失清雅的房间。 奇怪的是,整个桐华院好像没有一个侍候的下人。 萧玄胤亲自点上了灯。 乍然亮起的烛光下,夏云岚偷眼看去,但见面前的男子越发俊美绝伦,恍若谪仙降世。 “看够了吗?” 男子突然开口,夏云岚仿佛正在偷东西的人被抓个正着。 但她丝毫不现惊慌,只浅浅一笑,道:“还好。”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在桌边坐下,冷声道:“你打算用多久时间证明自己?” “三个月,可以吗?” 夏云岚随口道。 三个月的时间,即使没有机会证明自己,至少也有机会跑得掉吧。 “好。” 萧玄胤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个高不满二寸的小瓷瓶,递在夏云岚面前道:“三个月后你若证明不了自己,本王希望听到你暴病而亡的消息。” 美男有毒! 夏云岚接过瓷瓶,心里倒抽了口凉气,面上却声色不动地道:“放心。” 萧玄胤站起身,举步向外间走去。 “喂――” 夏云岚唤住了他,小心问道:“听下人叫你王爷,听你妈叫你玄胤,听你自称本王,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玄胤怔了一下。 他本来怀疑她是敌国或政敌派来的奸细,然而她若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又怎会故意接近他,冒充他的王妃? 不,她一定是装的! 这不过是奸细的伎俩罢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夏云岚心中有点儿堵,看着萧玄胤的背影道:“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多说一句话当然不会死,然而第二天祁王府里却死了人。 死的是懿太妃房里的一个婢女,名字叫做小翠。 据和小翠同住一屋的小红说,昨晚小翠被二夫人的婢女银筝叫去说话,过了三更天仍然没有回来。 她以为银筝留小翠在二夫人处过夜,便没有多想。 岂料今早去井边汲水,发现小翠遗落在井边的一只鞋子,赶紧叫人下井打捞,没想到竟真的打捞上了小翠的尸体。 “妖孽,妖孽!小翠一定是被那只妖孽害死的……” 懿太妃在井边看着小翠的尸体顿足连骂。 “玄胤,我告诉过你不能带那只妖孽回来,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母妃的话呢?你快杀了她,不然祁王府以后不知还要出多少祸事!” 一见萧玄胤走过来,懿太妃便迎上去抱怨道。 “母妃,” 萧玄胤蹙眉道:“昨夜夏云岚一直与儿臣同居一室,她不可能有害人的时间。” “你不知道妖孽都是精通邪术的吗?” 懿太妃坚持道:“我祁王府向来上慈下孝,一片祥和,几曾出过人命之事?何以那妖孽一来,小翠就落水而死了呢?” “请母妃勿要传播妖邪之言,儿臣这就派人到大理寺叫人来调查小翠之事。“慢着!”懿太妃阻止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万不可让大理寺插手此事。何况小翠一个婢女,又哪里值得惊动官府?”“母妃待要如何?”萧玄胤有些不耐烦。“杀了妖孽,替小翠报仇!”懿太妃斩钉截铁地道。“儿臣相信人不是她杀的。”萧玄胤不容置疑地道。“玄胤,你是铁了心要帮着妖孽与母妃作对吗?”懿太妃忽然掏出手帕抹起了眼泪。“儿臣只是就事论事。”萧玄胤有些头痛:“请母妃勿存先入为主之见。”“是不是你被那妖孽所迷,要待她有一天害死母妃方才罢休?”懿太妃胡搅蛮缠地打起了亲情牌。萧玄胤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母妃若是不信,儿臣叫她来请母妃问话便是――”“不用了,我已经来了。”人群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但见夏云岚袅袅婷婷、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本书来自 第5章 清者自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本来,夏云岚见萧玄胤不在,原打算四处走走,探探哪里有逃出去的路。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不料刚到福寿院附近,便听得懿太妃口口声声骂她妖孽,还冤枉她害死了人。 纵然失去了绝世的武功,她也不是容易给人欺负的! 缓缓扫了懿太妃一眼,夏云岚在井边蹲下身,以手按压死者的腹部,又撬开死者的嘴看了看。 “你在做什么?” 懿太妃带着恐惧地厉声问。 夏云岚站起身,盯着懿太妃的眼睛冷冷道:“太妃,如果王爷今天不杀我,明天你是不是还要继续弄出条人命来冤枉我?” “你什么意思!” 看着夏云岚冷如冰刃的目光,懿太妃色厉内荏地怒喝。 “我的意思是,你们祁王府的人命跟我没有关系。” 夏云岚昂起头,淡淡道:“至于是谁杀了这名叫小翠的丫头,小翠会告诉我们。” “死人会说话?开什么玩笑!” 懿太妃怒极而笑,退后一步指着夏云岚道:“我今天倒要瞧瞧,你这妖孽有什么本事让死人开口说话。” “那你就瞧着――” 夏云岚沿井台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井台附近的一棵合欢树下。 此处土质松软,因昨夜一场暴雨,至今泥泞未干。 “死人已经开口,只是你听不到而已。你且看看这里――” 夏云岚指着泥泞的土地,底气十足地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合欢树下,只见那里印着几个杂乱的、深浅不一的脚印。 “你想说什么?” 懿太妃不耐烦地道:“只不过是几个脚印而已。我这院子里人来人往,几个脚印有什么稀奇?” “你没有发现这些脚步有什么不同吗?” 夏云岚小心地避开那些脚步,笃定地道:“小翠是先被人在别处害死,然后由两个人抬着扔进井里的。这里的脚印,便是抛尸之人所留。” 夏云岚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仅凭几个脚印,就说小翠是被人害死后扔进井里,未必太过武断了吧?” “没有证据怎么能乱说?” “莫非王妃真是妖?从脚印上便能看出凶手?” “一派胡言!” 懿太妃截断了众人的话,高声道:“玄胤,你可听见这妖孽是如何信口雌黄的吗?” 萧玄胤没有说话,只是出神地盯着合欢树下的脚印,眼中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了然。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对着众人解释道:“生前落水之人,因于水中挣扎之故,腹中有积水,口中有泥沙。而小翠腹中既无积水,口中又无泥沙,可知是死后被人抛入井中。” “即便如此,你也难逃杀人嫌疑!” 懿太妃咄咄逼人:“焉知不是你用妖法杀死小翠后,又将小翠抛尸井中?” 夏云岚不屑于回答懿太妃的话,目光扫视众人一周,指着合欢树下的脚印道:“大家仔细看,此处脚印共有四行。根据脚印的大小与方向,可知是两人一来一回留下的。两行脚尖对着井的脚印,明显比相反方向的脚印深一些。可知两人向井边去时抬着重物,而回去时重物已然不见。” 话说到这里,夏云岚停了下来。 而再笨的人,此时也已明白夏云岚所言不虚。 懿太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方目光躲闪地道:“这些脚印是谁的?” 夏云岚道:“昨夜暴雨连霄,抛尸之人要么鞋上泥泞未除,要么鞋子洗后未干,或者即使鞋子被烧掉埋掉,脚的大小总不会变。” “来人――” 久不说话的萧玄胤突然下令:“即刻将各房下人鞋子拿来比对!” 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上百双大大小小的鞋子堆积在合欢树畔。 数名侍卫正拿着鞋子与泥地上的脚印比对之时,一名婢女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边跑边惊恐地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房中的银筝和月秀撞墙自杀了……” 懿太妃变了脸色,众人一齐把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府第西北角的凝翠堂。 萧玄胤看了报信的婢女一眼,沉着脸向凝翠堂走去。 夏云岚跟了上去。 她并没有听见小红说的话,此刻听婢女报信,方知自己并不是这天神般俊美的男人唯一的妻子。 或许,除了二夫人,他的身边还有三夫人四夫人……其实自己早该想到,古代哪个王爷没有三妻四妾。 但她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这些毕竟与她无关,她之所以跟上去,只是想知道小翠之死究竟跟二夫人自杀的两个婢女有没有关系。 萧玄胤却顿住了步子,回头冷冷望着她道:“你来做什么?” 夏云岚抬了抬唇角:“我去瞧瞧人是不是真的自杀的。” “本王自会调查,不用你多事!” 萧玄胤不悦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好吧。” 夏云岚无奈转过身,又忍不住轻飘飘送去一句话:“王爷,自己撞死的,面色痛苦决绝。倘若被人推在墙上,神情则惊慌错愕――” 萧玄胤仿佛没有听到,身影已转过院墙拐角。 当萧玄胤从二夫人处回来时,侍卫已将鞋子全部比对完毕。 一名侍卫拱手道:“启禀王爷,属下等已经查明,泥地上所留脚印与银筝、月秀二人鞋子完全相合。” “本王知道了。” 萧玄胤面无表情地道:“凶手既已伏诛,此事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 夏云岚轻笑一声,锐利的目光刀锋般落在懿太妃脸上,讥讽地道:“太妃还认为小翠之死是妖孽所为吗?” “你……” 懿太妃气得说不出话。 夏云岚冷了脸色,严声道:“清者自清,烦请太妃以后不要再冤枉妖孽。否则,真相大白之时,岂不有损太妃威严!” 说罢,欣赏了一下懿太妃变作猪肝的脸色,故意从她身边大步而去。 本书来自 第6章 征服的感觉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前脚刚跨进桐华院,萧玄胤后脚便跟了进来。品书网 WwW.voDtw.cOm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得知他有别的女人,依然让她的自尊心有点儿受伤。 于是她故意不去睬他,径直走进房间。 “夏云岚!” 萧玄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逼她面对着自己:“你没有看见本王吗?” “看见了。” 夏云岚被迫停下脚步,懒懒道:“看见王爷需要做什么吗?” “你懂不懂一点儿规矩!” 萧玄胤声音中明显透出怒意:“你对我母妃无礼也罢了,看见本王还不理不睬,是想要本王治你失礼之罪吗?” 失礼之罪? 很严重吗? 夏云岚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关于古代的规矩礼仪,她只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之类,其他的还真不大懂。 但他不就是怪自己没有理他吗? 罢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此时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呢? 夏云岚不情不愿地鞠了个躬,慵声道:“王爷好。” 萧玄胤心中一惊,抓着夏云岚的手不觉松了开来。 这女子行的是哪国的礼? 苍云大陆上共有承夏、青蜀、龙炎、鬼厉、苍狼、幻幽、灵皓七国,但据他所知,七国之中并没有哪一国是行这样的礼。 见到萧玄胤眼中浓重的疑惑,夏云岚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自己应该行古代的礼节才对。 于是双手在胸前一抱拳,打起了精神道:“王爷好。” 萧玄胤蹙紧了眉头。 这女子明明不会武功,为什么行的却是江湖上的礼节? 莫非,这女子是江湖上哪个秘密帮派的人? 有些武功极为高强之人,可以暂时改变脉搏与气息,使自己如同没有练过武功的常人。 难道这女子昨日欺骗了自己? 想到这里,萧玄胤忽然再次捉住了夏云岚的手。 夏云岚似乎已经习惯了萧玄胤突如其来的霸道,知道自己无法反抗,便也懒得反抗,只漠然而坦然地盯着萧玄胤。 萧玄胤的手从夏云岚的手心开始,一寸一寸沿着她的脉搏向上,试图寻找出一丝异常。 夏云岚初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过了一会儿,心跳便不知不觉改变了速度,脸也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很暧昧有没有? 很煽情有没有? 虽然她曾经称雄黑道,见过无数江湖世事、风起云涌,可于男女之事上,她还委实不曾有过什么经验。 随着萧玄胤的手一寸寸触摸她的肌肤,她不由得加快了呼吸,咬住了嘴唇,想要逃离,却浑身绵软无力。 萧玄胤仔细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夏云岚脉搏中有何异常之处。 正待放开她的手,不小心一抬头,忽然发现她面若桃花,呼吸急促,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紧张而慌乱地盯着自己。 不由得心中一动,身体竟起了某种本能的反应。 不管她是不是敌国或政敌派来的奸细,此刻,她是自己的王妃,不是吗?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必要压抑自己? 手腕轻轻一带,她已跌入他的怀中。 夏云岚大惊,当混合着龙涏香味道的男子气息冲进她的鼻翼,她的脸色顿时红得像朝日下明艳的霞。 他想做什么? 他的身边既然有了别的女人,她又岂能真正嫁给他? “放开我!” 夏云岚颤抖着声音道:“你既然怀疑我,又怎能如此对我?” 萧玄胤止不住轻轻笑了。 这一笑,邪魅中透着风华绝代。 这个女子,从见他至今,便沉稳冷静得像一个江湖上的绝顶杀手。 此刻,却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在他的怀中挣扎颤抖。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征服的感觉。 手臂收紧,发现她的腰竟不盈一握。 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发现她的眸中前所未有的惊慌。 原来,击碎外面坚硬的壳,她竟是这样柔软脆弱的一只小东西。 他慢慢欣赏着她的慌乱,戏弄着她的惊惧,像猎人欣赏着猎物,猫戏弄着老鼠。 “告诉我——” 他的唇离她不足一寸,“是谁派你来接近本王?你冒充王妃目的何在?” “我没有……”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努力想要转过头,下巴却被他死死捏住。 “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如何知道生前落水与死后落水的区别?如何知道脚印和脚印的区别?又如何能够面对死尸不惊不惧?” 他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往下问道。 “老……父亲告诉我的!” 她本来想说老师,突然想起古代好像没有“老师” 这个称呼,于是情急之下改口叫了父亲。 话一出口,自己不觉怔了一下。 “你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继续追问。 “……” 她语结。 她却没有想到,她的无言以对反倒使他略略放下心来。 试问哪个奸细在冒充别人之前,不先将此人的祖宗十八代关系打探清楚? 虽然她的身世仍然是个谜,不过那些事不妨以后慢慢调查,现在,他已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欲望。 邪邪一笑里,他将她打横抱起,向里间床上走去。 本书来自 第7章 二夫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她知道求他已经没用,何况她也从来不会求人。品书网 www.vodTw.com尽管怕得发抖,她还是迅速而冷静地用背后那只手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准备向他腰后命门穴上作致命的一击。 “启禀王爷,二夫人求见。” 金簪触他衣襟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一个婢女的声音。 夏云岚急忙收手。 萧玄胤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她的发际,却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放在里间地上,转身平静地走了出去。 夏云岚瘫坐在地,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将金簪重新插回发间,平息了下紧张的心跳,这才站起身,凝神倾听外间动静。 “王爷,听说姐姐复生,不知是真是假?静柔一直要来拜会,无奈房中一事连着一事,竟是抽不开身。” 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在外间响起,仅听声音已让人忍不住猜测,说话的定是位楚楚可怜的美女。 “现在来也不晚。” 萧玄胤的声音,虽然依旧淡漠,却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 “不知姐姐她怎么样了?” 娇柔的女声道:“可否容静柔见见姐姐?” “当然可以,你进去吧。” “静柔多谢王爷。” 听这女子一口一个静柔,夏云岚不由得忘了适才的惊险,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这女子是有多渴望在祁王面前刷存在感呢? 听着女子的脚步声走向内室,夏云岚急忙整理了下散乱的衣服和头发,摆出一脸客气的笑。 “姐姐――” 随着一声惊喜的呼唤,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颜若娇花的女子出现在门口,脸上是激动万分的表情。 夏云岚脸上的笑纠结成了一团。 她原本觉得自己戏演得不错,待见了这女子的演技,却不得不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叫这女子对情敌表现得如此情深谊长? “呵呵,妹妹……” 出于不服输的精神,夏云岚学着女子的腔调,肉麻兮兮地叫了一声。 对面的女子未见得怎样,她却先把自己恶心到了。 “姐姐……” 女子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含泪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轻轻啜泣道:“听下人说姐姐复生,静柔先还不信,今时见了姐姐,心中方再无怀疑。静柔只道此生再也见不到姐姐,便纵是新婚燕尔,心内亦如刀割。却不料今日天可怜见,让你我姐妹重逢,定是上天听到了静柔的祈祷……” 新婚燕尔?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女子和自己身体的原主竟是同一天嫁过来的? 尽管心中疑惑,面上却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叫妹妹如此担心,姐姐心中大是过意不去。” “姐姐,” 女子擦了一下眼泪,破涕笑道:“无论如何,姐姐活着便好,往日伤心之事不必再提。从今而后,只要咱姐妹二人同心协力服侍王爷,静柔此生便别无所求。” 夏云岚向外看了一眼,这话分明是说给外间那位听的。 她可不愿意与别人同心协力服侍一个男人,慢着……她说的往日伤心之事不必再提是什么意思? 一般让人家不必再提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原主的死和她是否有什么关系? 这女子虽然长着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可夏云岚只轻轻回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已感知到,她的脉搏跳荡有力,绝对是个练家子。 而且,这女子面上笑若春花,眼底却阴狠歹毒,纵使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她这个曾经阅人无数、称雄黑道的第一杀手。 再联想到她的婢女银筝、月秀杀人后又被“自杀” ,夏云岚不由生起了浓重的戒心。 借着倒茶的机会,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一边热情地请女子喝茶,一边故意对着外间叹道:“唉,你看姐姐这里暂时也没个服侍的人,叫妹妹见笑了。” “姐姐何不求了王爷,将浅画和百合放出来?” 女子同情地道:“那俩丫头原也无甚大过,不过是姐姐复生时受了惊吓,随口说了些胡话而已。” “王爷哪里肯听我的?” 夏云岚哀怨地道:“倒不如妹妹去帮那俩丫头求求情,或者王爷肯开恩也未可知。” “姐姐太瞧得起静柔了,静柔在王爷心中的份量哪有姐姐重?” 女子嘴上虽在谦虚,眉梢眼角对夏云岚的话却颇是受用。 夏云岚装作看不出来,顺着女子的话戏弄道:“妹妹说这话,莫不是吃姐姐的醋了?” 女子巧妙地掩饰了眼中一闪即逝的怨毒,若无其事地笑道:“姐姐说哪里话?王爷待姐姐好和待静柔好是一样的,静柔替姐姐欢喜尚且不及,又怎会吃醋?” “是吗?难得妹妹如此贤淑。” 夏云岚半真半假地道。 捉摸不透夏云岚话中的意思,女子迟了片刻,方笑回道:“姐姐谬赞了。静柔忽然想起,明日是咱们的回门之期。爹爹向来最疼姐姐,不知姐姐可曾准备了什么礼物给爹爹?” “啊?” 饶是夏云岚极擅随机应变,听得女子的话也不由怔了一下。 原来……原来女子和这具身体的原主竟是亲姐妹。 既是亲姐妹,这女子想必和她一样姓夏。 古代人真污,姐妹两个在同一天嫁给同一个男人,真叫她如同吞了只苍蝇般反胃。 本书来自 第8章 欺骗不是他的风格 - 媚徒妖妃 - 云夕 “呵呵……”恶心归恶心,夏云岚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敲着自己的脑袋道:“唉,姐姐正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爹爹好呢,妹妹可有主意吗?” 夏云岚片刻的惊怔没有逃过夏静柔的眼睛,夏静柔此刻几乎已经断定,这复生的女子,绝不是她那懦弱无能的亲生姐姐。 品书网 WwW.voDtw.cOm但她并不说破,反而亲亲热热地道:“姐姐忘了,爹爹最喜欢喝南疆献贡的蕊珠冬茶么?听王爷说,皇上赐的新婚贺礼里便有几罐蕊珠冬茶,姐姐何不求了王爷送给爹爹做礼物?” 呵呵,瞧这丫头眼神闪烁,笑容虚伪,是在试探她吗? 夏云岚眸光微转,浅笑道:“姐姐倒的确不记得这回事。妹妹知道,姐姐差点儿被人害死,虽侥幸逃得性命,往日之事却多已记不得。” “谋害姐姐的凶手姐姐可有印象?倘若能够回忆起一些珠丝马迹,王爷定不会叫那凶手逍遥法外。” 夏云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依稀记起自己在棺材中醒来时,头顶微微疼痛,仿佛被什么钝器狠狠敲过一下。 谁会是杀害原主之人呢? 凶手未除,她在明彼在暗,一个不慎她必将像原主一样做了黄泉冤鬼。 看夏静柔对待自己的态度,可知对原主决不会心怀善意。 她和原主同日出嫁,为何她安然无恙? 只怕她与原主的死脱不开干系。 但自己穿越此世,身上早已没有了原主死亡的痕迹,证据已经消失,谁还能为原主的死作主? 当下,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露。那凶手一次害不死姐姐,定然还会再次动手。下次姐姐亲自抓住凶手为自己报仇,又何必劳动王爷?” “呵呵……姐姐说得是……” 夏静柔的笑明显有些不自然。 说完这句话后,立即站起身道:“静柔房中婢女不争气,以致静柔头疼得很。姐姐既安然无恙,静柔这便回去了。” “姐姐送你回去。” 夏静柔终于肯告辞离去,夏云岚真心不胜欢喜。 但为了防止夏静柔走后再被某人非礼,她故作不舍地要送夏静柔回凝翠堂。 “多谢姐姐。” 夏静柔福了一福,迈开莲步走在前面。 夏云岚这才想起,古代闺阁女子常行的乃是福礼,难怪自己对着祁王作揖抱拳时会引得他一脸疑惑。 二人一前一后步出内室,走进外间时,才发现萧玄胤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夏云岚松了口气,懒得再演戏,在外间门口停下步子道:“哎呀,姐姐突然有些不舒服。妹妹一路保重,姐姐就不送了。” “姐姐保重,闲来无事常到静柔房里走走。” 夏静柔完美地将戏演到了最后一刻,方带着婢女袅袅而去。 夏静柔走后,夏云岚立即反锁上了房门。 她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萧玄胤进来,她只不过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记得老师说,她脖子里挂的光能微机可以助她在异界很好地生存下去,她要查查,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先逃离祁王府这个龙潭虎穴。 然而,在这个鸡蛋壳大的东西上找了半天,竟无论如何找不到开关。 怎么会这样? 莫非老师在骗她? 这个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却又被她立马否认。 她的老师,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若有心对付她,决不会用欺骗的手段。 二十五世纪,她的老师被称为“魔鬼科学家” ,又被称为“冷血奇人” 。 他的发明成果,几乎使二十五世纪以前科幻小说中的描写尽数成为现实。 然而,从古及今,任何的科研成果都是一把双刃剑。 在那些奇迹般的发明为人类带来巨大福祉的同时,也为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有记者采访他,是否后悔过那些发明? 他平静地说,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自己喜欢,既不考虑任何人,亦不考虑人类。 是的,他对科学、或者说对人世间的奇迹,有一种近乎无法控制的挑战欲望。 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因为:他喜欢。 他不会武功,却试图用严密的科学方法训练出一个无人能够战胜的高手。 结果,他成功了,他唯一的弟子夏云岚成为称雄黑道、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 或许,杀了夏云岚,是他内心对自己的又一次挑战。 但夏云岚相信,他的老师要杀她,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动手。 欺骗,向来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可是……她的老师不会骗她,会不会有人冒充她的老师骗她呢? 因为太过敬畏,她竟从来不曾怀疑过老师的身份。 此刻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禁不住全身蓦地一个激灵。 本书来自 第9章 魔鬼老师 - 媚徒妖妃 - 云夕 在科技超级发达的二十五世纪,面貌很容易通过手术和移容被改变,任何人的声音也很容易通过仪器被模仿。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在互联网上,模仿他人是一种娱乐。 可是,谁规定了娱乐的东西不可以用来犯罪呢? 夏云岚叹了口气,捏着蛋壳样的东西走到窗前。 杀手无情! 杀手的心本该像冰一样冷,没有半点温度,没有半缕牵绊。 她的心,却为尊敬的老师保留了一丝幽微的、难以言说的情愫。 于是,他成为她唯一的弱点。 最终,她死在自己唯一的弱点上。 她举起蛋壳样的东西,对着冬日午后的太阳看了很久。 如果这个东西不是老师给她的,那么很有可能是要她命的。 她杀人无数,得罪的人不少,所以根本不必问是谁要杀她。 那个拿繇山灵玉骗她魂穿异界的人,是想拿这个东西让她在异界里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 够狠,够毒! 她微笑,残忍才是那些人的本性。 只是,在那群残忍的人中间,她的老师怎么样了? 她知道她不必为他担心,整个世界上,大概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得了他。 可是她还是禁不住想到他,想到他瘦削而苍白的脸,想到他紧抿的薄唇边,偶尔露出的淡漠无情的笑。 当他的脸在她脑海中呈现,蛋壳样的东西中忽然隐隐透出一个红色的小圆点。 她心中一动,将目光紧紧盯在红色圆点上。 红色圆点初时只是慢慢蠕动,过了十几秒,开始飞速旋转。 当转速接近光速的时候,红色圆点消失不见,整个蛋壳样的东西变成了淡淡的绯色。 一个声音从绯色的壳子里传出来:“云岚,很高兴你终于开启了光能微机。” “老……老师……” 夏云岚张大了嘴巴。 确定无疑――老师的声音,决非出自仪器模仿! 那声音没有停顿,接着往下道:“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 原来是一段事先录好的声音。 可是,不在人世是什么意思? 当夏云岚回味过来这四个字的时候,说不上来有多么悲伤,但觉巨大的空虚汹涌而来,海浪般撞得心生生地疼。 “云岚,” 老师的声音像许多年前一样,平静得不含一丝情绪:“我一生醉心发明,可是在生命的尽头,却时常回忆起与你共度的时光……” “……” 老师知不知道,刀光血影的杀手生涯中,那段共处的时光,亦是她心中一抹永不暗淡的亮色? “往事不可追,我亦不曾后悔。听说你要离开杀手集团,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了自由的意志。但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放过你。所以我用最后的时间设计了这台光能微机,并告诉他们,只有这件东西能阻止你离开。而事实是,只有你的意识能够开启并控制这台光能微机。” “老师,你的血不是冷的吗?为什么你会帮我?还会为了我欺骗他们……” 一滴泪,顺着夏云岚脸颊慢慢滑落,她对着光能微机喃喃自语。 “我原以为――”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疑问般,光能微机中的声音道:“我可以对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无所谓,可是后来却突然发现,我的心还会为一个人牵挂,为一个人祝福……云岚,那就是你,我希望你幸福,幸福而自由地活下去……” 老师的声音渐渐消失,夏云岚看着光能微机,许久一动不动。 为什么老师不肯告诉她,是谁害死了他? 她相信以老师的本领,世界上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然而,是否如同他是她唯一的弱点一样,她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又多么令人欣慰的事。 突然之间,她很想回到那个世界去调查清楚,可是这个世界中哪里才能找得到繇山灵玉呢? 即使找到了繇山灵玉,她就一定能穿越回她来的那个世界吗? 沉思默想间,一阵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一个微微有些喑哑的少女声音叫道:“小姐,小姐――” 从窗子里望出去,来的是昨夜祠堂门外抱住她的婢女。 夏云岚急忙开了门。 婢女脸色疲惫,似乎一直处于紧张惊吓之中。 但看到夏云岚时,眸子里射出的惊喜一下子照亮了她的整张脸。 “小姐,婢子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你――” 一句话没有说完,婢女双膝一软,跪倒在夏云岚面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流个不住。 “你叫什么名字?起来说话。” 夏云岚早已将光能微机收在怀中,脸上恢复了向来的沉稳淡定,看着婢女浅笑道。 “小姐,你……” 婢女抬起头,眼中掠过一抹疑惑,却听话地站起了身。 本书来自 第10章 看她不顺眼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知道,自己与原主的异常定然瞒不过原主的贴身婢女,索性从一开始便挑明了道:“我好像失忆了,从前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小姐,你连浅画都不记得了吗?” 浅画丝毫没有怀疑,反而同情地抹起了眼泪:“苦命的小姐……你不要太难过,其实从前的事情忘了也好。只要小姐活着,便是最好的事情。” “可是忘了从前的事情不打紧,别人怀疑我的身份就不好了。” 夏云岚笑眯眯道:“不如你把从前的事情细细讲给我听。” “我……” 浅画顿了一下,伤心地道:“我是小姐出嫁前几天才买进将军府的丫鬟,对小姐从前之事并不了解。只听说……只听说……” 见浅画吞吞吐吐不肯往下说,夏云岚奇怪地催促道:“听说什么?” 浅画低下了头,小声道:“听说小姐与将军府一名侍卫私奔,将军带人捉拿,侍卫掉下悬崖而死。小姐伤心欲绝,被捉回后一心求死。将军日日派人严加看管,直到小姐出嫁……”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私奔,在古代貌似是件极为严重的罪行。 但若原主真做过如此不名誉的事,以祁王的身份地位,怎么肯娶她为妃呢? 犹疑之中,浅画以为惹怒了她,急忙道:“小姐,这些浅画都只是听说而已,并不曾亲见。小姐你柔婉贞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污蔑陷害……” “你听说谁的?” 夏云岚没有理会浅画的安慰,只把目光盯着她道。 “将军府下人说的。” 浅画道:“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否则立即拖出去打死。所以下人们都只是私下里偷偷谈论。” 倘若是无中生有之事,又何必如此草木皆兵? 看来原主私奔之事八成是真的。 一个将军之女,爱上一个身份悬殊的侍卫,并不顾一切与之私奔。 这样的故事放在二十五世纪,不知要让多少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高呼重新相信爱情。 可是在这坑爹的古代,就成了伤风败俗、见不得人的丑事。 夏云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可知原来侍候我的丫头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婢子曾经打听过,” 浅画这次回答的倒是颇为利索,只是声音却有些颤抖:“小姐原来的婢女名唤小玉,因侍候小姐不周之罪被打得半死,又被割了舌头卖入青楼。”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小姐犯错丫头顶罪,真是吃人的社会。 而婢女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可知原主私奔一事确定无疑。 本想找到小玉多了解一些情况,如今既知那丫头被割了舌头,又不在府中,只得暂时放弃这个打算。 此后,浅画又捡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些。 夏云岚这才得知,祁王姓萧名玄胤,是当今皇上的三弟。 祁王之母懿太妃与皇上之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太后,乃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妹。 否则,以懿太妃的智商,也不可能在波诡云谲的宫庭斗争中平安活到先皇死去,儿子封王。 而祁王虽是位王爷,却因皇上体弱多病、长年卧床不起之故,手握重权,朝中除二王爷萧玄睿外,无人可与之抗衡。 且皇上年过三十,至今无后,祁王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主。 浅画道:“小姐,婢子曾听将军府下人说,若非如此,心高气傲的三小姐又岂肯嫁祁王为侧妃?而且,三小姐一向嫉恨于你,你可千万防着她些。” “我知道。” 夏云岚唇角微勾,冷笑道:“她要做未来的皇后,可也得我同意才好。” 她固然不屑与夏静柔同侍祁王,但她既然看夏静柔不顺眼,将来即使自己离开祁王府,也万不会叫她得偿所愿。 浅画出神地盯着夏云岚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小姐,婢子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 “嗯?” “小姐以前不会说这样的话。” 浅画歪着头,回忆地道:“婢子虽然与小姐相处日短,却听得小姐每日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此生已无望,唯愿三妹与祁王夫妻恩爱,相偕白首。” 世界上有这么大方的女子吗? 难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云岚鄙夷地道:“没出息!” 浅画怔了一下,忍不住笑道:“说句不怕小姐生气的话,婢子也觉得以前的小姐很没出息。再怎么说,小姐也是正正经经的将军嫡女,祁王正妃,岂能将自己的幸福拱手让人。” 夏云岚拍了拍浅画的肩,不错,这个丫头对她胃口。 主仆二人又闲聊了会儿,浅画突然一拍脑袋叫道:“啊呀,只顾与小姐说话,竟忘了王爷交待的事――” “什么事?” 夏云岚蹙眉道。 “桐华院乃王爷私居,向来不留外人。王爷已经叫百合和丁香重新收拾了漪兰院,请小姐即刻过去居住。” “哦……” 夏云岚先还愁着怎么逃离那位危险的王爷,没想到正瞌睡有人送上枕头,禁不住欢喜地拉起浅画的手道:“还不快带我去。” “唉,小姐,” 浅画不解地道:“你要离开王爷――虽然离得不远,可是到底不如住在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你倒好像挺高兴似的?” “我高兴了吗?” 夏云岚眨了眨眼,脸上已敛尽笑意:“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婢子看错了。” 浅画哪敢怀疑小姐,只道是自己适才瞧花了眼。 本书来自 第11章 谁是主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在浅画的带领下,二人很快离了桐华院,穿过一带游廊,向东来到不远处的漪兰院。 (w W W. V o Dtw . c o M)漪兰院院如其名,沿墙栽植着大片兰花。 因时令正值冬季,为保暖之故,兰花上覆盖着拱形的竹蔑,竹蔑上疏密相间地铺着些杂草。 兰花旁边,一片翠竹傲寒青青,一口辘轳水井使院中平添几许生趣与古趣。 来自二十五世纪的夏云岚见惯了自来水龙头,此时一见辘轳水井,禁不住兴味盎然地跑过去摇了两下。 辘轳发出“吱扭吱扭” 的声音,夏云岚倍觉好玩,越发摇得起劲。 “小姐,别摇了,当心扭伤了腰。” 浅画慌张地跟过来劝阻道。 呵呵,真好笑,自己堂堂第一杀手,居然会被人担心扭伤了腰。 不知是辘轳的声音还是浅画的声音惊动了房里的人,两个十七八岁的婢女跑了出来,双双对着夏云岚屈膝施礼道:“恭迎王妃娘娘。不知王妃娘娘驾临,恕婢子们有失远迎――” 夏云岚放开辘轳柄,打量了两个丫头一眼。 但见一个上着淡黄色对襟短袄,下着白底红梅绣花襦裙,生得甚是温婉大方。 另一个通身一袭淡粉色裙袄,望去清新俏丽。 不等夏云岚问她们的名字,浅画已伶俐地指着黄衣女子道:“这是百合。” 又指着粉衣女子道:“这是丁香。” “百合……丁香……” 夏云岚念了遍两人的名字,颇有些口齿生香的感觉,笑赞道:“好名字。” “多谢王妃夸奖。” 两个丫头受宠若惊地道。 “房间收拾好了吗?” 夏云岚一边示意百合丁香免礼,一边向室内走去。 三个丫头一起跟在后面,百合道:“已经好了,请王妃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房间内整洁雅致,虽比不得桐华院的富丽清贵,却也足以愉目。 何况对于居住之地,夏云岚向来不甚在意,当下摆了摆手道:“没有什么不妥,你们收拾自己的房间去吧,不用在这里侍候了。” “那怎么可以?” 丁香笑道:“王妃初来乍到,身边怎能少得了人服侍?” “你们是主子我是主子?” 夏云岚沉了脸色,秀眉微挑,冷冷瞥着丁香道。 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作为一个杀手,除了老师,任何人的接近都使她充满戒备。 她故意当着祁王向夏静柔说起身边没人侍候的话,不过是为了向被囚禁的婢女打听原主先前之事,如今浅画把知道的都已告诉了她,她便希望别人离得她越远越好。 再者,她要尽快熟悉光能微机,还要修习前世的武功,也不方便给人看见。 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贴身的侍女。 适才进门时她曾注意到,漪兰苑除了正院之外,旁边还有个附院,附院里数间厢房,正好可以打发几个丫头去住。 丁香原是一番好心,不想却触怒了夏云岚,急忙连声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婢子们这就退下――” 丁香、百合、浅画退下后,夏云岚正待拿出光能微机继续研究,忽听得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这才想起自己从穿越过来后,还没有吃过半点儿东西。 姓萧的那家伙,不知道她是要吃饭的么? 刚刚遣走了婢女,又不好意思立即找她们回来要吃的,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前世里,她被黑白两道围追堵截,各种追杀,有时不免陷落荒岛深崖,甚至不毛之地,她都能活得安然无恙。 在这位居帝都的祁王府里,还能被活活饿死不成? 夏云岚微微一抬头,望见院子里的青青翠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有竹子的地方就有竹笋,冬季的竹笋大多埋在地下,只要沿竹梢方向向下寻找,一般就能挖得到。 夏云岚走过去,见有的地方稍稍隆起,有的地方微微开裂,不禁心里一喜,瞬间确定了竹笋所在的位置。 当下脱掉外衣,捋起袖子向下挖了一会儿,果然便见鲜活橙黄的竹根上,几只竹笋莹白嫩绿。 将竹笋摘下来,用井水淘洗干净,剥开笋衣一口咬下去,但觉细嫩清甜,鲜脆可口,竟是前世里从未吃过的美味。 心中不由感慨,古代虽然科技落后,设施不全,可到处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仅此一点儿,便不知比现代强过多少。 正感慨之时,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从背后瞧着自己。 或许是杀手的敏感,也或许是那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夏云岚猛然转过身,便见萧玄胤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嘴里噙着的竹笋尚未嚼完,夏云岚已飞快地跳到了辘轳井后。 一边使劲咽下竹笋,一边抚着胸口勉强道:“参……参见王爷。” 本书来自 第12章 王爷请放手 - 媚徒妖妃 - 云夕 看着衣衫不整、被竹笋噎得半死的夏云岚,萧玄胤唇角不易觉察地勾了勾,有点儿想笑,却偏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道:“你在做什么?” “吃……吃东西……” “你吃的什么?” “竹……竹笋……” “为什么要吃这个?” 夏云岚好不容易理顺了气,这才理直气壮地道:“不吃这个吃什么?又没有人给我吃饭。品书网 www.voDtw.com” 萧玄胤目光向四周一扫:“百合她们几个呢?” “我让她们收拾自己的房间去了。” 夏云岚指了指附院,又看了看天色:“不怪她们,现在又不是吃饭的时间。再说这个东西味道也不错。” 夏云岚扬了扬手中剩下的半截竹笋。 “这个东西可以直接吃?” 萧玄胤疑惑地挑起了眉。 “当然可以。” 夏云岚很有经验地道:“饿的时候不单竹笋可以吃,竹叶和兰花也可以拿来充饥。”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警告:“你最好不要动那些兰花。” “哦……呵呵,我是说饿极了的时候。竹叶和兰花又不好吃,只要有饭吃,我保证不动。” “母妃暂时不想看到你,” 萧玄胤冷声道:“百合她们会送饭过来。明天是你和静柔的回门之期,今天记得准备一下。” 回门? 祁王府已经很难应付了,明天还要去应付将军府? 夏云岚头疼地道:“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明天可不可以……” “不可以!” 萧玄胤不悦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夜一般深不可测的目光扫过竹林中新翻出的泥土:“不舒服,还能将竹林刨成这样?” “……适才没有不舒服,现在突然有些不舒服……” “是见了本王就不舒服吗?” 事实上确实如此,然而夏云岚却不得不道:“哪里哪里,是……旧病复发。” “什么旧病?” 萧玄胤紧追不舍。 “体虚之症。” 此病倒非夏云岚有意胡编,她从一个绝世高手沦为一个古代闺阁弱女,举手投足间无不觉得这具身体体虚得很。 “夏云岚!” 萧玄胤失去了耐心,怒声道:“本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将军府大小姐,那对本王也不重要。但你此刻既是祁王妃的身份,一切便须依照自己的身份行事!” 夏云岚颓丧地垂下了头,扁着嘴低声道:“好吧,谨尊王爷之命。” “这是给你父亲的礼物——” 萧玄胤伸出手,递过来一个雕花描金的红木盒子。 “什么东西?” 夏云岚其实早已注意到萧玄胤手里的盒子,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好问。 “南疆进贡的蕊珠冬茶。” 萧玄胤淡淡道。 原来她和夏静柔的话他都听到了,而且记在了心上。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对着附院大声喊道:“浅画,浅画——” “小姐小姐,有什么吩咐?” 听夏云岚叫得急,浅画小跑着赶了过来,见到萧玄胤,急忙屈膝施礼道:“婢子见过王爷。” 萧玄胤皱起了眉头。 “浅画,把王爷手上的东西拿过来。” 夏云岚隔着辘轳水井向浅画命令。 虽说看某人现在的样子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她还是觉得别跟他走太近的好。 浅画很奇怪,王爷要给小姐东西,小姐自己去拿过来不就行了,还用巴巴的把她叫过来?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听话地走到萧玄胤身边,伸出手道:“王爷,把东西交给婢子吧?” 萧玄胤一言不发,也不朝浅画看一眼,只把凌厉的目光紧紧盯着夏云岚。 这目光怎么像要吃人似的? 夏云岚心里有点儿发毛,不就是让丫头接个东西吗? 这也至于得罪他? 见萧玄胤盯着夏云岚,夏云岚望着萧玄胤,浅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伸出去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 “小姐……” 半晌,浅画终于向夏云岚求救地道。 “呵呵,王爷,为何不把东西给浅画?” 夏云岚尴尬笑道。 “这是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来取。” 萧玄胤的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好吧……” 夏云岚无奈地绕过辘轳水井,缓缓向萧玄胤走去。 有丫头在场,他总该顾忌自己的身份才是。 一步一步挪到萧玄胤身边,伸手去提红木盒子,不想一提之下,那盒子竟重如泰山,纹丝不动。 再试,还是一样。 “呵呵,王爷既然舍不得,还是自己留着吧。” 情知是萧玄胤在盒子上使了手脚,夏云岚后退一步,转身便要离开。 “既然说了给你,怎会舍不得?” 夏云岚的脚刚刚抬起,萧玄胤一伸手,突然将她揽进怀中。 夏云岚白了脸色,浅画在旁,又不好挣扎失了面子,只得故作娇声道:“王爷请放手,有人看着呢……” “你我是夫妻,有人看着又如何?” 萧玄胤淡若无事地道。 夏云岚心中气结,皱巴着眉眼笑道:“可是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呀……你看,浅画的脸都红了……” 不等夏云岚说完,浅画忽然一扭身向附院中跑去。 这丫头毕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第一次见男女当着自己的面相拥在一起,慌乱中难免失了分寸。 “浅画,浅画……” 夏云岚眼睁睁看着那丫头不顾自己的呼唤逃进附院,“呯” 地一声关上了门,气得恨不得揍她一顿。 “喂,放手!” 没了丫头在场,夏云岚恶声恶气地道。 萧玄胤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夏云岚踉跄一步,“扑通” 一声跌坐在地。 “你觉得我很容易欺负是不是?” 夏云岚怒了,带着拼命的架势仰头问道。 “明日巳时,马车在府门外等候,早些起来梳洗,不要误了回门的时辰。” 完全无视夏云岚的愤怒,萧玄胤放下红木盒子,若无其事地说罢,转身大步而去。 几番试探,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女子丝毫不会武功。 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神和气势,却令他倍觉威胁呢? 面对她,仿佛面对着江湖第一高手,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本书来自 第13章 回门 - 媚徒妖妃 - 云夕 该来的躲不过。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翌晨,天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夏云岚便开始起床梳洗,直到晨时过了大半方才打扮完毕。 看着夏云岚蜡黄的脸色,苍白的唇,无精打彩的眉眼,浅画拍手笑道:“婢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脂粉不仅能叫人变美,还能叫人用来装病。小姐这一画呀,完全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嘿嘿。” 夏云岚手持铜镜,满意地将自己左右端详了会儿。 尽管没有易容药在手,仅仅凭借最常用的脂粉,她也成功将自己换了个人。 此去将军府,不作出大病未愈的样子,如何应对别人的盘问? 而一旦将军府的人咬定她并非大小姐,只怕她奸细之名就被坐实了。 到那时,不须等到三个月后,只怕萧玄胤当即就会要她的命。 “浅画,交待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临出门前,夏云岚又不放心地问。 “小姐放心。” 浅画笑道:“不管别人说什么,问什么,都只说小姐病体虚弱,神智不清,然后扶小姐到房里休息。” “不错。” 夏云岚点了点头,在浅画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漪兰院。 两乘精致的小轿停在祁王府大门前,夏静柔已经上了后面的轿子,萧玄胤骑在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上,眼神冰冷地盯着府门。 看到面色蜡黄、有气无力、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夏云岚,萧玄胤明显皱了下眉头。 昨天还好好的,怎地今天就病成这样? 莫不是装的? 然而她的脸上并没有易容药的痕迹。 对于易容术,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哪怕是最好的易容药,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那么,她是真的病了么? 这个女人,总让他感到一种隐约的、难以名状的威胁……也许她病了倒是好事。 夏云岚要知道他的想法,一定诅咒他从马上摔下来。 “出发――” 看夏云岚上了轿子,萧玄胤在马股上轻挥一鞭,对浩浩荡荡的队伍下令。 夏云岚坐在轿子里,好奇地掀起轻纱软帘观看路边的风景,看到后来,发现所有的风景,居然都不及略前方那个男子的背影来得好看。 白马雄骏,紫袍高华,墨发流泻,身姿挺拔,其绝世风采,一如古风画中的人物。 夏云岚不觉眯了眼睛,越看越觉有趣。 不料那人突然一回头,暗夜般的眸子正撞上夏云岚色眯眯的目光。 要收回目光已是不及,夏云岚只得厚着脸皮咧了咧嘴。 白马的步子略顿了下,随即鞭声一响,马儿四蹄如飞驰向前方。 夏云岚羡慕地叹了口气。 坐骄子虽然舒服,可哪里比得上策马狂奔来得爽快? 如果此次能够活着回到祁王府,一定要想法子弄匹马来骑骑……前世里血雨腥风,行走在弹雨刀丛之间,从未曾好好享受过人生。 这一世里,夏云岚决定,不管生命有多长,一定要活得对得起自己。 将军府。 巍峨的大门上彩绸飘扬,两队卫兵列队十丈,喜庆中不乏迫人的威势。 一个相貌粗犷、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迎了出来,一见萧玄胤,立即躬身抱拳道:“洪武将军夏镇远,参见祁王殿下――” 萧玄胤下马虚扶起中年男子,拱手道:“将军不必客气。” 夏镇远爽快地直起身子,声音哄亮地道:“劳烦祁王殿下亲自陪同两小女回门,真使我将军府蓬荜生辉。” “将军言重。” 二人自在门前寒暄,却不知轿子里的夏云岚听得浑身长了毛般不自在。 敢情这将军嫁了两个女儿给祁王,还端不起一份岳父的架子么? 浅画已经打开轿门,夏云岚颤巍巍地伸出脚,鞋子刚沾地,身子一歪便向一边倒去。 “小姐――” 浅画配合地惊呼一声,正要搀扶夏云岚,不料旁边一双大手忽地伸过来,闪电般将夏云岚揽了过去。 “王……王爷……” 浅画怔了一下,看看夏云岚,看看萧玄胤,面上半是欢喜半是忧愁。 “退下――” 萧玄胤的目光淡淡扫过浅画,拥着夏云岚向夏镇远走去。 夏云岚苦了脸,待要站直身子,却见夏镇远的目光已然关切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岚儿,你怎么样了?” 夏镇远伸出手,似乎想从萧玄胤手中接过夏云岚。 萧玄胤揽在夏云岚腰间的手一紧,口气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亲热道:“云岚只是着了风寒,偶感不适,将军不必担心。” 从路上发现夏云岚色眯眯愉快地偷看自己时,萧玄胤已经确定她的病是装的,只是想不出来她是怎么装的。 此刻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发现,原来她竟用脂粉将自己打扮出一副病容。 好高明的易容术! 若非奸细,如何能够如此精通易容术? 他的脸贴近了她的脸,闻着那一丝丝香甜的脂粉味,面上虽笑得温存,心中的戒备早又加重了几分。 这个女人,太危险! 而他,不喜欢把危险的东西长久留在身边。 本书来自 第14章 绝世名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温存笑容下的无情与疏离,除了夏云岚,大概没有第二个人感受得到。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喜欢。 作为杀手,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自己太近。 作为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子,她的心底也曾有过一些幽微的、奇妙的幻想。 她幻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某个人能够懂得她身不由己的冷漠,怜惜她浮世生存的不易,明白她坚强背后的脆弱,从而将她温柔地拥在怀中,安慰她曾经的孤苦、无奈与流离。 然而,此刻将她拥在怀中的人,却分明想要她的命。 她不动声色地挣扎了一下,却被那双手揽得更紧。 她侧目看了那人一眼,望见那人温润中含着丝丝警告的眼神。 她放弃了挣扎,倚在那人的臂弯里,心中满怀憎恶。 “待我有一天武功恢复,定要剁了这只手――” 她垂下眼睛暗暗发誓。 二人各怀心事,彼此防备,宛如仇寇。 却不知在外人看来,这副相依相偎、耳鬓厮磨的样子,完全是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 夏静柔刚刚下了轿子,便被这一幕气得变了脸色。 好不容易压下冲天的嫉恨,走上前向夏镇远见了礼,掩饰地娇声笑道:“昨天姐姐还与静柔有说有笑的,怎么今天就病成这副样子?” 夏云岚无力地抬起眼睛看了夏静柔一眼,虚弱地喘了口气,又垂下头,仿佛已经病得说不出话。 夏镇远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却若无其事地笑道:“静柔,你姐姐一向身子虚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云岚虽然低垂着头,眼梢余光却早已捕捉到夏镇远的脸色,心里不免有些奇怪:这夏将军看见爱女生病,怎地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对不起什么人似的? “浅画,快带大小姐到房里休息。” 惭愧的神色消失之后,夏镇远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作为父亲的慈爱。 这一声吩咐,简直令夏云岚如蒙大赦。 不料身边的人却突然道:“云岚难得回门,用过了家宴再去休息不迟。听闻将军府中有处温泉对人最是有益,不妨让云岚先去洗洗,或者能恢复几分精神也未可知。” 这是成心跟她作对不是? 没有易容药,她画这个病妆容易么? 夏云岚恨不得将萧玄胤狠狠踹上几脚,再跺上几脚,末了却只能堆出一脸甜蜜的笑道:“呵呵,不用了不用了……我适才有些晕轿子,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王爷对女儿太过紧张,所以总是小题大作,爹爹不用听他的。” “晕轿子?” 夏镇远瞪大眼睛表示无法理解,然而看到夏云岚蜡黄的脸色上明亮起来的眼神,高兴之下倒也无暇追问,只关切地道:“岚儿,不是殿下小题大作,是你一向对自己太不在意。家宴祭祀过后方才开始,你不如照殿下的意思,先去温泉里养一下身子。” “这个……真的不用了……” 夏云岚通红了脸,其实泡温泉她倒不反对,只是由身边这个家伙陪着,她却是打死也不肯的。 “呵呵,岚儿害羞了么?” 夏镇远一看她的脸色,立即猜透她的心思,对浅画吩咐道:“浅画,你带大小姐去温泉处将养。” 又对萧玄胤道:“祁王殿下,你不如到前厅稍事歇息,或者陪柔儿到祠堂祭祀……” “不必。” 萧玄胤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夏镇远的提议,道:“听说将军最近新得一柄绝世名剑,不知可否容我一观?” 绝世名剑? 夏云岚的眼睛亮了亮。 作为杀手,她几乎对一切杀人的利器抱有强烈的兴趣。 “殿下说的,可是我儿云鹏自南疆遣人送回的赤冥宝剑?” 夏镇远难掩眉间一丝得意,道:“说起这赤冥剑,倒的确当得起绝世二字。殿下既有兴趣,不妨随我到书房一观――” “爹爹,女儿也想去看看。” 为了一睹古代神器的风采,夏云岚放软了声音,带一分撒娇意味地道。 “呵呵,难得岚儿也会对剑有兴趣,既然如此,便一起来吧。” “多谢爹爹――” 夏云岚高兴地说罢,忽然觉得脸上有些不自在。 侧头一看,某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哎,大意了,怎么忘了自己正在装病呢? 瞬间敛了兴奋之色,夏云岚慵慵懒懒地靠在某人怀里,任某人带着自己向书房走去。 这个时候,除了浅画,没人注意到夏静柔。 浅画不经意间一回头,被夏静柔握紧的拳头和怨毒的目光吓得全身一抖,急忙紧走几步跟在夏云岚身边。 小姐的目光也很冷,可是总不似三小姐这般恶毒。 浅画汗潸潸地想。 萧玄胤终于从夏云岚脸上收回了目光,目梢余光却不曾将她放松分毫。 这女子不会武功,为何听到绝世名剑竟兴奋得两眼放光? 太多的破绽,太多的谜题,不知洪武大将军夏镇远能否助他破解? 本书来自 第15章 偷看小姐洗澡 - 媚徒妖妃 - 云夕 “好剑!”当赤冥剑出鞘,萧玄胤与夏云岚异口同声赞道。但见那剑通体火红如燃,灼灼逼人的光焰中隐隐浮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困龙,仿佛只要遇见对手,便要扑上去尽情啜饮对方的鲜血。 夏镇远眉梢微扬,拔下几根发丝在剑刃上轻轻一吹,发丝顿时断为两截,缓缓飘落。 夏云岚不禁拍手惊叹:“哇,传说中古代名剑吹毛断发竟是真的!” 萧玄胤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赤冥剑乃三十年前灵皓国天才铸剑师公孙易之所造,虽自问世起便比肩龙影、霜华,引得七国群雄竞逐,但却算不得古剑。” “哦,呵呵,这样啊……” 夏云岚打了个哈哈。 某人哪里知道,对于她这个二十五世纪的人来说,哪怕现在刚刚出炉的剑,也足堪称得上古剑了。 见二人谈起话来神情自若,毫无忸怩羞涩之态,夏镇远欣慰地道:“岚儿,你自幼醉心诗书,哪里懂得杀人之器?难得你出嫁后倒对这些东西感起兴趣来。祁王殿下最精此道,你以后可多多向他请教。” 夏云岚向萧玄胤斜斜瞧了一眼,心中甚是不服。 要说最精杀人之器的,在二十五世纪,她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区区萧王爷,也不过刀剑上比她略通一些罢了。 看到她不屑的眼神,萧玄胤微微笑道:“夏将军,云岚既自幼饱读诗书,其博学恐非本王所能及。只是云岚自病后醒来,前尘往事几乎尽忘,不知学问之道上还记得多少?将军不妨一试――” 这是在请夏镇远试探自己的身份么? 呵呵,好歹她也记得一些经典诗词,哪一首念出来不惊掉古人的眼球? 然而,尽管夏云岚做好了一展“才华” 的准备,夏镇远却毫不犹豫地回绝道:“岚儿病体未愈,此时不宜耗费心神,还是先让浅画扶岚儿到后院温泉去吧。” 果然是亲爹! 某人奸计难以得逞,心情大概很不爽。 夏云岚得意地瞟了萧玄胤一眼,萧玄胤却并未如她意料中般表现出沮丧的样子,她的得意不由被打了个小小的折扣。 跟着浅画离开书房,穿过几处楼台亭榭来到后园。 一片梅林之后,掩藏着一所小小的院落。 或为温泉热气蒸腾之故,虽是隆冬之时,小院中却花木葱茏,别有一番景致。 “小姐,你不会真的要洗吧?” 见夏云岚径直迈向温泉池子,浅画掩口惊问道。 “为什么不呢?” 夏云岚蹲下身,撩了撩池中温热的水,回头笑道:“这么冷的天气里泡温泉,可是难得的享受。” “可是小姐你好不容易画的妆……” “回头再画就是了……既然泡了温泉,气色看起来总要好一点儿,所以一会儿的妆没那么复杂。” “哦,那婢子现在侍候小姐沐浴吧?” 浅画说着便要替夏云岚宽衣。 “你出去!” 夏云岚本能地跳起来侧身退了一步,又为自己在浅画面前的过于敏感有些失笑。 定了下心神,指着院门道:“你出去帮我守着门儿。” “好吧……” 知道夏云岚的脾气,浅画不敢多说,赶忙转身穿过花丛走了出去。 浅画甫一离开,夏云岚便如一尾鱼般脱了衣服扎进水里。 初时水灼得肌肤微疼,不一会儿疼感消失,只剩无尽温热将人包围。 池子并不太深,夏云岚背靠池壁坐下,刚好露出脖子和脑袋。 雾气蒸腾里,夏云岚长长舒了口气,四肢百骸仿佛尽被打开,身心俱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舒畅。 院外梅花送来阵阵幽香,直叫人醺然欲醉,不知何时,夏云岚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院门外,浅画等得无聊,索性起身在梅林中赏起了花。 朵朵梅花娇艳欲滴,浅画琢磨着:一会儿待小姐出浴,哪朵簪在小姐的鬓边最好看? 看来看去,好不容易拣定一枝,刚要伸手去折,忽见后园中一个人影向院子里走去。 “哎,王……” 一句话未出口,那人影已闪电般到了近前,并弹指之间点了她的肩井穴和哑穴。 王爷,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干嘛上来就点人家穴道? 浅画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瞪着萧玄胤,心里有一万个不解,一万个冤枉。 王爷,莫非你想偷看我家小姐洗澡? 想到这一层,浅画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 哎呀,王爷这是什么嗜好? 你们是夫妻,想看你就直接说嘛,婢子不会阻止也不会碍事的……浅画这边还在想,萧玄胤已举步无声地向院中走去。 本书来自 第16章 被人占了便宜 - 媚徒妖妃 - 云夕 一院好春光。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萧玄胤顿住了步子,眯眼打量着雾气氤氲的池子里那个沉睡的人。 蜡黄的病容早已不见,雪色的脸颊上因温泉的作用浮现两抹红霞。 眼梢一痕清冷,仿佛与生俱来,让人只可远观而无法靠近。 精致的唇角向上微微勾起,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舒适得像一只慵懒的猫。 再往下看,香肩微露,酥胸隐约,说不出的旖旎,说不出的诱惑,说不出的香艳! 这样一幅画面,寻常男子即使把持得住,眼光只怕也难免猥琐。 然而萧玄胤虽看得出神,眸底却是一派冷肃,一派坦然。 他此来当然不是为了非礼她,虽然事实上他的确对她做了非礼的事,但他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看看她的脚底而已。 夏镇远说:“殿下不必怀疑,那是我家岚儿无疑。殿下若是不信,可看看岚儿的脚――岚儿左脚脚心处天生一朵淡红色梅花印记,别人万万冒充不得。” 人在温泉之中,全身肌肤无论如何做不得假,所以萧玄胤方才此时过来。 然而临到池边,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没有人会相信,他自己也不会承认,他其实有点儿舍不得。 一旦证明她脚心没有梅花印记,他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留她在身边,或者留她在世上。 他想起她从棺材中站起身时,浅笑着对他说:“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将来我会报答你。” 那般傲岸,那般狂妄,仿佛一个王者在承诺给臣民一份封赏。 他想起福寿院中,面对母妃“妖孽杀人” 的指控,她不惊不忙,一点点抽丝剥茧,找出真凶。 他想起在漪兰院看到她时,她被竹笋噎得半死、拍着胸口跟他说话的模样……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如今世上好像不多了。 或者,可以多留她一段日子。 反正她是他瓮中的鳖,无论什么时候他想要她的命,她总是逃不掉的。 再次打量了渺渺水雾中清丽绝美的女子一眼,萧玄胤轻轻一跃,如一阵风般掠上院墙,片刻间消失了踪影。 “小姐,小姐――” 大半个时辰后,浅画鬼鬼祟祟的低唤惊醒了夏云岚。 “啊,不要进来――” 夏云岚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唯恐院门处探头探脑的浅画突然进来。 “婢子不进,婢子不进……小姐和王爷不用担心。” 听出夏云岚声音里的戒备,浅画急忙安抚地道。 “王……王爷?” 夏云岚惊奇地道:“什么王爷?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晕了头是不是?” “婢子没有晕,婢子方才明明见王爷进了院子,至今没有出来……难道王爷不曾和小姐在一起?” 浅画的声音更加奇怪。 “你……你说的是真的?” 夏云岚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还有假?要不是婢子被王爷点了穴道,困在梅林里动弹不得,无论如何也要知会小姐一声……” 轰隆隆一阵巨雷从夏云岚脑门上滚过,炸得她脑子里半天一片空白。 她好像……不,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被人占、了、便、宜。 卑鄙,无耻,王八蛋……夏云岚迅速穿上衣服,一边搜索着院子里可以藏人的角落,一边在心里问候了一遍萧玄胤的十八代祖宗。 “小姐,家宴快要开始了,你洗好了吗?” 浅画在院门外催促。 “你进来――” 夏云岚没有回答浅画的话,对着门外恶声恶气地道。 “是。” 浅画慢慢踅了进来,待看清院子里确实没有萧玄胤的身影后,不由满面惊讶地道:“奇怪,王爷去了哪里?” “或许他只是经过院子门前,没有进来呢?” 夏云岚极力希望这个设想取得浅画的认同。 然而……“不,婢子虽然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婢子的眼睛是瞧得见的。婢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见王爷走了进来。” 浅画说得斩钉截铁,唯恐夏云岚不信。 “没用的东西!” 最后的希望被打破,夏云岚忽然之间就发了脾气:“让你看个院门都看不住,你说你还能做什么?” 浅画被夏云岚骂得一愣,随即“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婢子只道王爷与小姐之间夫妻嬉戏,哪知……哪知……哪知小姐并不乐意……” “别说了!” 夏云岚恼声打断了浅画的话,看她吓得小脸惨白,明白自己不该迁怒于她,勉强缓了脸色道:“你起来,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浅画很想问一声为什么,但面对夏云岚快要吃人的目光,哪里敢再多说一个字。 本书来自 第17章 看见什么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雅致的闺房,飘来淡淡水仙花的香味。“这里就是小姐出阁前住的地方――” 浅画一边说着,一边引夏云岚跨进房门。 “啊――” 看到门内挺拔的男子背影,两个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参……参见王爷……” 浅画很快回过神来,对那宛如谪仙般的背影恭声施礼道。 夏云岚没有说话,脸上憋得半红半白,显然在极力掩饰愤怒和不满。 萧玄胤缓缓回过身,本就俊逸不凡的容颜在水仙花的映衬下越发美得令人不可逼视。 深不可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夏云岚,夏云岚顿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剥了个精光。 “你……” 夏云岚想要怒声质问,碍于浅画在旁,终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末了只是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萧玄胤唇角轻扬,话说得竟有几分温存。 “等我做什么?” 半红半白的脸色变成了全然的绯色,本要说得讽刺带挖苦,奈何底气不足,出口却成了幽怨。 “你说呢?” 萧玄胤慢慢离开水仙花丛,踱至夏云岚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夏云岚乌黑如瀑的长发,一朵洁白的水仙花便留在了夏云岚的鬓边。 天啊,要不要这么恩爱? 浅画忽然害羞地伸手捂住了脸,心里替小姐装满了幸福。 夏云岚瞪大了眼,片刻的目眩神迷之后,立刻明白了某人温情脉脉下的不怀好意。 “想跟我学化妆就直接说嘛,别搞得这么暧昧,叫别人误会。” 夏云岚伸手摘下了鬓边的水仙花丢在地上,绕过萧玄胤身边,坐在梳妆台前。 “小姐,你这样……不太好吧……” 浅画小声道:“王爷对你……可真令人羡慕……” “出去!” 夏云岚恶狠狠瞪了浅画一眼。 “婢子遵命――” 浅画脚底似乎抹了油,眨眼间已跑得不见人影。 “啊,死丫头,回来――” 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加暧昧时,夏云岚后悔地大叫。 “需要帮忙吗?” 浅画没有回来,某人却看着她镜子里的脸,眉梢带着一丝嘲弄地问道。 “不需要!” 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某人的好意,看着某人的目光气乎乎地道:“君子非礼勿视,你适才是不是……是不是……” “怎么?” 某人一脸坦然,一点儿也不像做过亏心事的样子。 “没什么,算了,或许是浅画弄错了……” 在那样的坦然面前,夏云岚觉得一定是浅画弄错了,竟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有弄错,适才本王去了温泉院。” 一口气尚未松彻底,突然噎在喉间,噎得夏云岚好一阵咳。 “你……你看见什么了?” 夏云岚残存着一丝希望问。 “什么都看见了。” 某人毫不留情地扯碎了她的希望。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夏云岚怒气冲冲地道:“不可能!水里那么多雾气,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看见?!” “知道你还问?” 某人淡若无事地道。 “你……” 夏云岚气红了眼,忘了面前之人可以左右她的生死,一时提高了声音忿然道:“你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亏你还是一位王爷!” “有何不可?” 某人微微蹙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接住了她的目光道:“咱们是夫妻,这一点儿你好像总是忘记。” “夫……夫妻……”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欲待否认,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否认,也就等于坐实了她奸细的身份。 “夏云岚,希望这是本王最后一次提醒你――” 看着她嗫嚅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萧玄胤肆无忌惮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你的夫君,不要再忘记或者装作忘记!” “……” 夏云岚眉头打成了结,一肚子恶气发不出来,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发誓:“待我有一天武功恢复,一定叫你死得很难看!很难看!很难看!” “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你不打算继续装病了吗?” 萧玄胤丝毫不理会她威胁的眼神,松开了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道。 “当然……要装。” 夏云岚转过身,拿起梳妆台上的脂粉,不声不响地迅速描画起来。 萧玄胤在她身边坐下,默默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目光时而扬起,时而落下,时而微含讶然,时而若有所思。 这幅画面,看在外人眼里,真不知有多么恩爱,多么令人嫉羡。 “小姐小姐――王爷……” 外面忽然响起浅画的声音:“将军、二夫人、三小姐和一大群人来了。”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这丫头怎么总是改不过来,难道不晓得应该先喊“王爷” 的么? 真是和她的主子一般没有规矩! “祁王殿下,” 浅画话音落处,外面响起夏将军洪亮的声音:“祭祀已毕,家宴已备好,请殿下和岚儿移步前厅――” 萧玄胤仿佛没有听到,仍然专注地看着夏云岚梳妆打扮。 夏云岚迅速画完了最后一步,这才慢悠悠抬起头,惊见门口一众人等张口结舌地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她和萧玄胤。 本书来自 第18章 画眉郎 - 媚徒妖妃 - 云夕 什么意思?夏云岚眨了眨眼,分辨着众人脸上的神色。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夏镇远眼神炯亮,眉梢飞扬,无疑很欣慰。 二夫人脸上虽在笑,却笑得十分勉强。 夏静柔似乎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至于下人们,个个眼睛里闪着好奇,闪着惊羡。 不过画个妆,至于这样吗? 夏云岚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穿越过来变笨了吗? 还是说这些古代人和现代人完全不一样? 然而当她一扭头看见萧玄胤的脸时,立即明白了众人各种表情的来源。 那家伙一脸温存,一脸宠溺,一脸暧昧……简直太可恶了! “云岚,画好了么?好了咱们到前厅用饭。” 淡淡的声音,掩饰不住柔情蜜意。 夏云岚本来不想配合,但看见二夫人和夏静柔的神色,却觉得配合一下其实也无妨。 她有个毛病,越是瞧她不顺眼的人,她越要惹得人家更加讨厌她。 “王爷,眉毛这里怎么都画不好,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夏云岚拿眉墨指着眉毛,微微侧头嘟着嘴,样子娇媚极了。 “当然。” 萧玄胤接过眉墨,在她的眉梢轻轻描了起来。 一下,两下……空气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样可以了么?” 放下眉墨,萧玄胤端详着夏云岚,柔声含笑问。 夏云岚对着铜镜照了照,不由讶然地抬起了眉梢。 没想到堂堂祁王,居然如此精于画眉之道,简直比她这个易容高手画得还要好看三分……是不是经常给某人画眉啊? 目梢余光瞥了一眼夏静柔,夏静柔眼圈红透,双睫微颤,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嫉恨与怨毒。 看来常享祁王这种待遇的人不是她。 “云岚,别让你父亲等急了。” 萧玄胤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夏云岚的手。 刚刚配合人家演过一出画眉郎的戏,这会儿当然不好意思立即甩开人家的手。 何况,瞧她不顺眼的人仍在,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夏云岚亲昵地往萧玄胤身边靠了靠,甜声道:“难得爹爹和静柔妹妹亲自来请咱们,咱们快走吧。” “云岚,我记得你从前一直唤柔儿三妹,如今怎地改了称呼呢?” 听到夏云岚的话,二夫人貌似开玩笑地随口道。 “我失忆了。” 夏云岚一秒也没有犹豫,回答得理直气壮。 “失忆?” 二夫人看了看夏云岚的脸,虽则面色泛黄,有气无力,可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宛如暗夜寒星。 “夫人,难得岚儿回来,更难得祁王殿下大驾光临,别让饭菜凉了。” 夏将军打断了二夫人将要说出口的怀疑,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严厉。 “呵呵,老爷所言极是。” 二夫人识趣地打住了话,与夏将军一道,引着萧玄胤和夏云岚向前厅行去。 夏静柔原本偎在二夫人身边,如今作为祁王侧妃,自不能走在祁王前面,于是只能和浅画一样,跟在萧玄胤和夏云岚身后。 看着二人交缠相握的手,浅画满脸喜气,仿佛嫁得如意郎君的人是她自己。 而夏静柔心里则百般不是滋味。 若是眼光能够杀人,相信她的目光早已将夏云岚杀死千遍。 为什么,为什么祁王会如此对待那个女人? 还记得新婚之夜,自己假惺惺地对着祁王惋叹夏云岚之死时,祁王是何等淡漠无情地说:“她喜欢的人既然已经不在这世上,她去陪他岂不很好?” 她原本还想着怎么把夏云岚和侍卫林苍鸿之间的丑事透露给祁王知道,哪知祁王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心中又是惊惧又是高兴,对着祁王拍了一番马屁,说了一番夫妻大义,又表了一番忠心。 祁王似乎对她甚为欣赏。 然而,就在她与祁王饮过交杯酒、即将缠绵之际,那个女人却复活了。 自从那个女人复活后,祁王的心似乎就全在那个女人身上。 懿太妃说那个女人是妖,她当然不信,但却很愿意帮懿太妃证明那个女人是妖。 为此,她不惜指使银筝、月秀杀死小翠。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结局出乎她的意料。 那个女人不但轻轻松松洗脱妖孽的罪名,还追查出杀死小翠的凶手,以致她不得不出手解决掉银筝、月秀。 想起这件事,她便对那个女人恨得牙痒痒。 她曾委婉地提醒祁王,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的姐姐,而是敌国或政敌派来对付他的奸细。 祁王似乎很听得进她的说法,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对那个女人动手。 她以为祁王要放长线钓大鱼,查出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 然而……适才祁王看那个女人的眼神,分明竟有几分痴迷。 祁王为那个女人画眉的样子,是从来未曾对自己展现过的温存。 那个从小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贱女人,凭什么得到祁王的宠爱? 本书来自 第19章 家宴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静柔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满腹怨毒中忽然瞥见身边兴高采烈的浅画,不由咬紧了牙关,在心里恨声道:“死丫头!暂时动不了你的主子,难道还动不了你不成?凡是与夏云岚有关的东西统统该死!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浅画只顾替自家小姐高兴,哪里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成了城门之鱼,无端端招来夏静柔的迁怒。 品书网 wWw.Vodtw.com众人来到前厅,家宴已摆好,萧玄胤和夏云岚被安排在上首坐下。 坐在同一席作陪的,除了夏将军和二夫人外,还有四小姐、五公子以久两位婶娘。 站在旁边侍候的,则除了一众嬷嬷婢女之外,还有四位美艳的姬妾。 本来,夏云岚看夏镇远目光炯然,颇有几分正直之相,还以为是个不近女色的威武将军,没想到身边的莺莺燕燕竟这么多。 被人称作九姨娘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便做夏镇远的女儿也使得,却不知为何竟嫁了年近半百的夏镇远。 夏云岚好奇地打量着为自己端茶倒水的九姨娘,过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问:“喂,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怎么会嫁给我爹爹呢?” “啊,大……大小姐……” 九姨娘显然没料到夏云岚会有此一问,正在递水的手不由微微一抖,俄而平静地笑道:“大小姐取笑了,能伴将军左右,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分。”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低声道:“我是问,你和爹爹是怎么相识的?你是家中贫困,无钱安葬父母,被爹爹买下来的呢?还是青楼歌妓……” “咳咳……” “咳咳咳咳……” 夏云岚尚未问完,身边的萧玄胤和夏镇远同时咳了起来。 萧玄胤只是警告性地咳了两下,夏镇远却是被茶水呛住了喉咙。 “老爷小心――” 九姨娘转身从婢女手里接过帕子递给夏镇远,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关切。 好像还是真爱哦……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 “云岚,来尝尝这个――” 为了把夏云岚的注意力从九姨娘身上引开,萧玄胤夹了块晶莹剔透的淡粉色糕点放在夏云岚面前的碟子里。 夏云岚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看着碟子里温软滑腻、半透明中点缀着几朵花瓣的糕点,兴奋地夹起来尝了一口道:“这是什么东西?长着一副很好吃的样子,果然很好吃。” “哈哈……哈哈……大姐说话真有意思!” 年不满志学的五公子刚刚咽下一口茶水,听到夏云岚的话,笑得一口喷了出来。 “云青,祁王殿下在此,怎可如此放肆!” 夏镇远瞪了五公子一眼,严声道。 夏云青吐了吐舌头,赶忙噤声敛笑。 二夫人道:“云岚真真贵人多忘事,这一场病下来,不但性情大变,而且连自己从前最爱吃的芙蓉如意糕都不记得了。呵呵……” 这一声“呵呵” ,笑得意味深长。 夏静柔不失时机地接口道:“二姐何止是忘了芙蓉如意糕,便连咱们府中一应姨娘下人的名字恐怕都不记得了……呵呵,爹爹、两位婶娘,你们不觉得姐姐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吗……” “住口!” 夏镇远横眉立目一声怒喝,欲待发作,但碍于祁王的面子,勉强放低了声音道:“你们是在怀疑岚儿的身份吗?岚儿自小没娘,又不爱与人亲近,难免招你们讨厌!可我夏镇远自己的女儿,自己能不认得吗?” “老爷,你别激动,小心气坏了身子。” 听夏镇远话说得难听,二夫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笑分辩道:“大家没有讨厌云岚,云岚知书达理,大家喜欢她还来不及……” “喜不喜欢我心里清楚。” 夏镇远冷声道:“平日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曾经对岚儿做的事我不想再提,毕竟岚儿现在过得很幸福。” 说到这里,夏镇远的目光慈爱地落在夏云岚脸上:“别说世上决无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即便有,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长着同样的印记。岚儿自打出娘胎,左脚心便有一朵梅花形印记。这印记适才祁王殿下已经看过,若岚儿是假,此刻还能坐在殿下身边吗?” 梅花形印记? 夏云岚讶然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左脚。 原来萧玄胤到温泉院去,是为了检查自己脚上的印记……可是,可是他又为什么没有把自己从温泉里提出来呢? 夏云岚瞥了萧玄胤一眼,萧玄胤气定神闲,虽未说话,在众人眼里看来,却无疑是默认了夏镇远的话。 本书来自 第20章 本王的女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有这么一个验证身份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放弃?夏云岚心里升起一团迷雾。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思来想去,她决不敢奢望他对她能有几分情意。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好歹还有几分羞耻心,不好意思在她洗澡的时候将她从温泉里提出来。 夏镇远说完话后,没有人再敢对夏云岚的身份提出质疑,但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时里整个家宴的气氛尴尬无比,沉闷无比。 夏云岚扫视了众人一眼,突然起身离席道:“呵呵,因为我失忆了,你们便都装作不认识我,好叫王爷怀疑我。幸亏有爹爹作证。为了叫你们以后别再有什么话说,我现在就把鞋子脱了,你们都睁大眼睛瞧瞧——” 夏云岚说着,弯腰便要去脱鞋子。 反正,虽然她不是原主,但原主的身子是不会错的。 “住手!” 萧玄胤突然一闪身来到夏云岚身边,捉住了她的手恼声道:“堂堂王妃,当众脱鞋成何体统!” 夏云岚眯眼一笑,侧头迎着萧玄胤的目光道:“王爷,你怕什么?” “本王的女人,岂能当着众人祼身露体?” 萧玄胤冷声道:“本王已经验看无误,至于别人信与不信,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本王的女人……祼身露体……夏云岚瞪大了眼,被萧玄胤的话雷得半天反应不过来。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 而露个脚,也能叫祼身露体么? 要不要这么夸张? 可问题是,他并没有“验看无误” ,为什么要撒谎呢? 百思不得其解中,夏云岚已被萧玄胤强行带回座位上。 “岚儿——” 似乎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夏镇远夹了些菜给夏云岚道:“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看法,殿下和为父相信你。你自小没了娘亲,为父又长期远在北疆戍守,致使你在府中受人欺凌,为父心中甚是愧疚……” “老爷——” 听夏镇远洪亮的声音因动情而显出沙哑,九姨娘赶忙为他捶了捶背道:“凝芳和福儿可没有欺负过云岚。” 九姨娘这么忙着为自己辩白,却无异于在说除了自己和福儿之外,其他人都欺负过夏云岚。 果然,二夫人的脸色一下不好看了,侧目盯着九姨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爷不在家,向来是我当家,你的意思是我在欺负云岚?” “凝芳不敢。” 九姨娘不卑不亢地道:“凝芳只是在说自己。” “够了!” 夏镇远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怒声道:“你们平日里吵也罢骂也罢,我也懒得理会。如今当着殿下的面也无所顾忌,你们还有没有把将军府的面子放在眼里?!” 看夏镇远动了气,二夫人和九姨娘急忙闭了嘴,众人亦吓得大气不敢喘。 夏云岚摇了摇头,心道:“有这会儿生气的,从前少娶几个不就行了。” 然而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夏镇远既是为她动怒,她少不得要说几句安慰的话。 “爹爹,” 夏云岚无比贤惠、无比乖巧地道:“你不要为岚儿生气,岚儿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岚儿……” 夏镇远长叹一声,满脸怒色渐渐散去,声音里带出一丝苍凉:“你自小便懂事得让人心疼……可终究是为父亏欠你太多。” “夏将军——” 自始至终看着将军府这场热热闹闹的戏沉默不语的萧玄胤突然道:“你所亏欠云岚的,本王自会替你补上,将军不必无谓伤怀。” “殿下……” 夏镇远凝视着萧玄胤,粗犷的脸上肌肉微颤,半晌,端起一杯酒道:“得殿下一言,我夏镇远纵死无怨。” “将军不必客气——” 萧玄胤凝神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向夏镇远一举,仰头一饮而尽。 这场面,仿佛一位慈爱的父亲将心爱的女儿交托给疼爱她的丈夫,很温馨,很美好。 事实上仿佛也的确如此,然而夏云岚向来冷漠的心却并不容易被打动。 她眨了眨眼,看了看二人,压抑着心底蓦然升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低下头握着茶盏一言不发。 茶盏中,她看见自己微微润湿的眼角,不由对自己冷笑道:“夏云岚,你才离开杀手集团几天,就活得越来越不像个杀手了!祁王府与将军府联姻,不过是权贵之间的交易。而你,只不过是他们互利的工具罢了。他们做做样子,你就以为他们对你真有几分感情么?何况,即使真有那么一点儿感情,也是对这具身体原主的感情,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讨厌动情的感觉,非常非常讨厌。 所以,她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配合他们演戏。 人生本如戏,有时候难免入戏太深,假戏真做。 本书来自 第21章 成为强者 - 媚徒妖妃 - 云夕 家宴结束后,便到了起程离开的时候。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浅画扶着夏云岚走出将军府,在夏镇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正欲登上轿子,萧玄胤忽然大手一揽,猝不及防地带着夏云岚掠上马背。 “你……” 夏云岚回过头待要抗议,不想竟一头撞在萧玄胤下巴上,霎时疼得捂着额头说不出话。 萧玄胤双手绕过夏云岚,向夏镇远拱手道别。 “殿下――” 夏镇远没有还礼,却双手擎着赤冥剑走过来道:“殿下乃雄才大略、前途不可限量之人。这把赤冥剑,不如让它跟随殿下左右吧。” “赤冥剑?” 夏云岚眼红地看着那把吹毛断发的利剑,幽怨地道:“爹爹,这么好的剑,怎么不送给女儿,反送给他呢?” “呵呵,” 夏镇远朗声笑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岚儿,等爹爹北拒鬼厉、苍狼二国时,一定取二国最好的胭脂给你带回来。” “女儿不要胭脂,女儿只想要剑。” 夏云岚嘟起了嘴。 面对那样一把绝世名器,她委实是心痒难耐。 “你又不会武功,” 夏镇远笑道:“若你想要剑,先胜过了你青儿弟弟再说。” 夏云岚一挺胸,自信地道:“那有什么难的,女儿将来一定会胜过他的!可是――” 夏云岚垂下了头,闷声道:“爹爹现在已经把剑给了别人,到时候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剑给女儿……” “云岚,” 萧玄胤温声道:“既然你喜欢这把剑,本王先代你收着,等你有一天胜得云青之时,本王一定将这把剑给你。” “当真?” 夏云岚眼睛亮了亮。 “君子一言――” 萧玄胤俯身接过夏镇远手中的剑,爱怜地对夏云岚勾了勾唇角。 “岚儿……” 夏镇远摇头笑叹道:“岚儿如今也学会淘气了。” “我是认真的。” 夏云岚郑重声明。 “本王也是认真的。” 萧玄胤言罢,轻扯马缰调转马头,在马股上重重一拍,马儿带着两人向前疾驰而去。 轿子和大队人马被撇在身后,迎面紫陌红尘,金乌西斜。 “得得” 的马蹄声里,夏云岚推开了揽在腰间的手,拒人千里地道:“我不习惯和别人共乘一骑,放我下来。” 马蹄声顿了一下,萧玄胤却没有接话。 良久,当夏云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萧玄胤却突然道:“夏云岚,你一直拒绝本王,排斥本王,是忘不了林苍鸿吗?” “林苍鸿……” 夏云岚咀嚼着这个名字,很快记起这是与原主私奔、坠崖而死的将军府侍卫的名字。 萧玄胤问出这样的话来,是已经相信了她并非奸细、而是如假包换的将军府大小姐了吗? 那么三个月之后,无法证明自己便要暴病而死的约定,是否可以不作数了呢? 然而若不承认自己是奸细,就要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 作为二十五世纪的人,夏云岚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别的女人。 何况,还是夏静柔那样的女人。 如何才能既保住自己的小命、又使他对自己死心呢? 夏云岚左思右想,终于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王爷――” 夏云岚幽幽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隐瞒。别人都说苍鸿掉下悬崖,已经不在人世,可我总不相信。我想他一定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等着我,盼着我。我与苍鸿情深意重,请王爷成全――”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 萧玄胤握紧了马缰,手背因用力而露出几道青筋。 “你想要本王怎样成全你们?” 讽刺的语气,压抑着愤怒。 听萧玄胤语气不善,夏云岚本待打住话头,却还是忍不住侥幸地道:“请王爷放了我――” “放、了、你?” 萧玄胤一字一字,冷声道:“休想!祁王府只有死去的王妃,没有被休弃的王妃!” “……” 绝妙的主意失效,夏云岚有些沮丧,同时也对身后揽着自己的男人十分生气。 宁可她死,也不许她离开……她不是他的私有财产,凭什么她的命运要由他控制? 因为这具身体太弱! 夏云岚很快得出答案,并且是个无比聪明的答案。 这个世界的规律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在一个人没有足够力量的情况下,所谓的自由与梦想,无非都是空谈与幻想。 前世里,作为强者的她不曾给那些被杀的弱者以怜悯。 这一世,作为弱者的她,也不会去乞求强者的怜悯。 她要尽快成为强者! 世界是强者的,无论在二十五世纪还是在这遥远的古代,亦或在任何一个时空之中。 唯有成为强者,才能拥有自由的意志,才能活出梦想的人生。 夏云岚抿紧了唇,不再说一句话,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渐渐变得冷酷如冰。 萧玄胤看不到夏云岚的脸色,却感觉到了夏云岚挺直的脊梁。 “不服气吗?我的王妃――” 萧玄胤微微俯下头,在夏云岚耳边挑衅地低语。 夏云岚突然弯下腰,在萧玄胤握着马缰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不要欺人太甚,兔子急了也咬人! 这就是她的回答。 萧玄胤怔了一下,看着殷红的血迅速从齿痕中渗出,漫过整个手背,染红了银白的马鬃。 他既没有收回手,也没有说话,突然一带马缰,调转了马头,风驰电掣般沿着一条陌生的道路跑去。 这不是回祁王府的路,他要带她去哪里? 愤怒过后的夏云岚微微感到一丝不安。 但她不会求他。 她是惯于行走在刀尖上的杀手,虽然她不想死,但却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 道路越来越偏僻,路边的景物越来越荒芜。 夏云岚轻轻咬住了嘴唇,仰首望着天空中飞速流逝的云,心中浮现一丝久违的、对于命运的无力感。 前世里,在遇见老师之前,这种无力感常常攥紧她的心。 遇见老师之后,这种感觉再不曾有过。 而今,是命运的轮回,亦或是生命的起始? 马儿穿过城门,繁华的京都被甩在身后,目光的尽头,横着一峰黛色的山峦。 虽身处不可知的危境之中,夏云岚仍止不住赞了一下古代的山野。 没有污染过的天空蓝得剔透而分明。 身边刮过的风隐隐带来春天的气息,时不时一道流水唱着淙淙的歌,或轻快或苍凉地穿行于农田疏林之中。 山脚下,一片清瘦的林木风骨盎然,一片广袤的湖水澄澈分明。 湖边树下,萧玄胤带着夏云岚跃身下马,抬手间赤冥剑连着剑鞘抵在夏云岚喉间。 即便隔着剑鞘,夏云岚依然感觉得到赤冥剑上嗜血恶龙的蠢蠢欲动。 但她并不觉得十分害怕,因为剑上杀意虽浓,持剑之人身上却并无杀意。 持剑之人身上有的是怒意! 深深的怒意,一个骄傲至极的男人被伤害了尊严之后的怒意! “你宁可死,也不愿意放弃他?” 萧玄胤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警告。 看着那张绝世俊美的脸因压制不住的愤怒而扭曲,夏云岚稍稍有些惋惜地想:“如果你的脾气再好一些,如果你的身边没有别人,也许我会试试看能不能叫自己对你动心。可惜……” 夏云岚叹了口气,轻轻咬了咬嘴唇道:“王爷,并不是一个人长得好看、位高权重,世界上所有人便都应该喜欢他。也并不是一个人出身卑贱、无权无势,便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倘若你不是那么骄傲,也许你能试着理解……” “本王不需要理解!” 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带着不容置辩的强硬道:“本王只知道,一个成了亲的女子还想着别的男子,就是淫贱无耻!这样的女子不配活在世上――” “一个成了亲的女子想着别的男子就是淫贱无耻,那么请问王爷――” 夏云岚冷笑一声,迎视着萧玄胤的目光:“一个男子三妻四妾、用情不专、沾花惹草、左拥右抱又算得什么?” “胡言乱语!” 萧玄胤怒声道:“本王贵为王爷,三妻四妾有何不可?本王又何曾用情不专、沾花惹草?” “呵,是了。” 夏云岚嘲讽地道:“你不是用情不专,你是从来未曾用情。你所娶的女子,只不过是助你扩张权势的工具罢了……” “夏云岚!” 萧玄胤的容忍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传闻将军嫡女知书达理、温婉和顺,却不知,你与侍卫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不说,更不知羞耻、不辨是非、强辞夺理、不知悔改……” “萧玄胤――” 夏云岚扬起了头,傲然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评判!你记着我夏云岚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只会喜欢用情专一、对我情有独钟的男子便是。” “好一个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只会喜欢用情专一、情有独钟的男子……” 萧玄胤怒极而笑,一时哪里体会得到夏云岚话中的意思,只道她一颗心只在林苍鸿身上。 “那你就去为他陪葬吧――” “呛啷” 一声,剑鞘落在地上,赤冥剑火色的光焰向夏云岚头顶罩下。 本书来自 第22章 冤枉又如何 - 媚徒妖妃 - 云夕 “慢着――”夏云岚高声喊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怎么,害怕了吗?害怕就跪下求我――” 萧玄胤狞声冷笑。 剑刃距离夏云岚头顶不足半寸,小风过处,几丝黑发因剑气而断裂、飘落。 夏云岚面无惧色,不屑地道:“我只是提醒你换把武器而已。赤冥剑是我爹爹的东西,你拿我爹爹的东西杀死他的女儿,他知道了定然十分伤心。” “他不会知道。” 萧玄胤说得凌厉,剑却没有继续往下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的犯罪都有迹可循。” 夏云岚靠在树上,看着萧玄胤愤怒中略带犹豫的脸,慢悠悠道:“哪怕你自以为掩饰得多么天衣无缝,也休想逃得过高明的捕快的眼睛。” “本王杀了你算不得犯罪!即便被人得知,天下又有谁能奈我何?” 萧玄胤说得霸道,犹豫之色却越见深重。 纵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够活着的时候,夏云岚还是不太乐意死。 缓缓舒了口气,带几分劝诱地道:“王爷,我对你其实没那么重要,是不是?为了我失去将军府势力的支持,你觉得值得么?” “你不是夏将军唯一的女儿。” 萧玄胤冷声道:“至于你对我,岂止是没那么重要,简直是十分讨厌!” 夏云岚扁了扁嘴。 他不曾验看自己的脚底便为自己的身份作证,他称她为“本王的女人” ,他对夏镇远承诺“你所亏欠云岚的,本王自会替你补上” ,他吃林苍鸿的醋……她还以为,他或许有那么几分喜欢自己呢。 谁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丝失落掠过眼底,却一闪即逝,夏云岚自嘲地笑道:“那为什么不放了我呢?放我离开,不但可以全了王爷与将军的情谊,而且面前少了碍眼之人,王爷的心情想必也会愉快得多。” “本王的心情不用你来管!碍眼的人,本王不止要她从眼前消失,而且要她永远从世间消失!” 萧玄胤的目光冷冽无情,说话的样子好像他不仅要决定夏云岚的命运,而且要决定全天下人的命运。 夏云岚真是越看越讨厌。 讨厌萧玄胤的同时,夏云岚也讨厌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讨厌这具身体的原主。 纵然长得倾国倾城又如何? 不懂武功,生命如同蝼蚁一般脆弱,随时可能被人家捏死。 若此次得以活命,光能微机可以暂且放在一旁,必须让这具身体尽快变得强大。 以老师教她的方法,大概一年半载的时间,便可不再受人欺负。 若有五六年的时间,定可重新练就前世的绝世武功。 来日方长,不妨等上一等。 思及此处,夏云岚忍着心里的厌恶道:“可是刚才是谁,当着我爹爹的面承诺对我好?王爷如此虚情假意、口是心非,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说到虚情假意口是心非,本王又岂能望你项背?” 萧玄胤忽然伸出手,狠狠捏住夏云岚的脸道:“为了与自己的亲妹妹赌气,让本王为你画眉。本王可以陪你演戏,却绝不允许你过河拆桥,反脸无情。” “原来你……你知道……” 夏云岚的下巴被萧玄胤捏得痛不可挡,本能地伸出两只手抓住萧玄胤的手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还要陪我演……” 萧玄胤没有说话,夏云岚猜不透他的沉默代表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场面有点儿诡异。 若不是横在两人中间的那把剑,两人的距离、动作简直就像来湖边树林里偷情的一对情侣。 良久,夏云岚终于感觉到了这种暧昧,急忙松开萧玄胤的手,长长的睫毛含着一丝羞赧垂了下去。 看到夏云岚脸上的变化,萧玄胤眸光一动,原本想要继续威吓她的心情不由淡了许多。 这个女子,倔强起来的时候好像很轻易就能将他触怒,可一旦现出一丝羞涩、一丝柔顺,又好像比任何人都能叫他心软。 “夏云岚,下次若敢在本王面前提起林苍鸿,本王一定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言罢,萧玄胤放开夏云岚的脸,修长的大手在她腰间一揽,脚尖踢起地上剑鞘,跃身上马的同时剑已插进鞘内。 “好像是王爷你先提起林苍鸿的吧?” 夏云岚心里委屈地嘀咕了句,又轻轻吁了口气,虽不明白萧玄胤为何突然放过她,却明白自己已经暂时没有危险。 她决定尽量不再招惹他,在恢复武功之前。 回到祁王府时,天色已经擦黑。 刚刚下马上了台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便传了过来:“放开我……我没有偷吃……太妃……婢子是冤枉的……婢子是冤枉的……呜呜呜……” 浅画的哭喊声! 夏云岚顿住了脚步,不一会儿便见几名侍卫拖着浅画向这边走来。 浅画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杏黄的裙子上染着点点触目惊心的血迹,显见是受过了刑。 “站住!”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启禀王爷――” 拖拽着浅画的侍卫们急忙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位恭敬地躬着身子道:“这名丫鬟偷吃了太妃娘娘的燕窝粥,太妃娘娘命属下等立即将她拿去发卖,永不许她再踏入祁王府。” “既是如此,堵上她的嘴。” 萧玄胤不耐烦地随口交待一句,便欲拉着夏云岚向府中走去。 浅画突然挣扎着跳起身,扯破了喉咙般拼命大喊:“王爷,婢子是冤枉的!婢子没有偷吃太妃的燕窝粥――啊……” 侍卫们利索地堵上了浅画的嘴,浅画声嘶力竭的大喊变成了一阵痛苦不甘的呜咽。 夏云岚站着没有动。 “你想做什么?” 萧玄胤道。 “她说她是冤枉的,你没有听到么?” 夏云岚面无表情地道。 “冤枉又如何?” 萧玄胤冷漠地道:“太妃不喜欢的人,也没有在这府中待下去的必要。” “那么我呢?” 夏云岚转头望着萧玄胤,双眸亮如寒星:“太妃好像也不喜欢我,王爷为何不放我出府去?” “你怎能将自己与奴婢相提并论!” 萧玄胤眉间浮起一丝怒意:“夏云岚,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尊重自己的身份!” “奴婢也是爹妈生养的,奴婢也是人。” 夏云岚忘了不再招惹他的决定,蹙眉据理力争道:“我们被冤枉了会难过,会愤怒。奴婢被冤枉了也会难过和愤怒。” “那又如何?” 萧玄胤不以为意地挑眉:“一个奴婢,不能讨自己的主子欢心,不如去侍候别的主子。” “可她是我的人。” 夏云岚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咬得极重。 “你的人?” 萧玄胤似乎直到此时才认真打量了浅画一眼,待看清她确实是夏云岚的贴身侍女后,眉头不由打成了结。 夏云岚尚未回府,贴身侍女便被人拿出去发卖,任是谁也知道,打狗要看主人面,这是摆明了在针对夏云岚。 “你有何冤枉?” 沉默了片刻,萧玄胤示意侍卫拿掉浅画堵嘴的布,向浅画问道。 浅画哽咽一声,俯在地上哭诉道:“王爷、小姐……婢子回来时已过饭时,丁香说已经交待厨房里为我留了饭。婢子到厨房里取饭吃,并不曾见过太妃的燕窝粥。可二夫人的侍女雁红和太妃的侍女如意却不知为何,一口咬定是婢子偷吃了太妃的燕窝粥。婢子受刑不过,屈打成招。可婢子想不到偷吃一碗燕窝粥就要被撵出去……王爷、小姐,婢子是冤枉的,婢子绝对没有偷吃燕窝粥……” “你确定自己没有偷吃?” 夏云岚一双星眸注视着浅画,冷静地问道。 “小姐,婢子虽是穷人家的女儿,可也懂得羞耻二字……” “我只问,你吃了还是没吃?” 夏云岚打断浅画的话。 “婢子没有吃,婢子绝对没有吃!如果婢子吃了,叫婢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浅画斩钉截铁地赌咒发誓。 “我相信她。” 夏云岚从浅画脸上移开目光,看着萧玄胤道。 “你相信她没有用。” 萧玄胤锁眉道:“她自己既然已经承认,如果没有新的证据,谁也无法为她洗清罪名。” “证据?那有何难――” 夏云岚淡声道:“请王爷带浅画和所有当时厨房中的下人一起到福寿院,我自会将证据给王爷和太妃看。” “你其时不在,哪里来的证据?即使要找证据,也该到厨房去找。” 萧玄胤脸上掠过一抹疑惑。 “王爷不必担心,” 夏云岚笃定地道:“请王爷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本王担心什么?” 萧玄胤不满地瞪了夏云岚一眼,还是对侍卫下令道:“速带浅画以及当时厨房中所有人等到福寿院。” “是。” 侍卫领命而去。 “你到底如何拿出证据?” 萧玄胤口中说着“本王担心什么” ,语气中却仍是止不住透出担忧。 当然,他自己绝然不肯承认。 在他心中,只将之解释作好奇而已。 “王爷一会儿便知。” 夏云岚侧头淡淡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夏云岚自己不会知道,她这充满自信的一笑有多么令人目眩神迷。 萧玄胤看着她,突然之间心跳便停了半拍。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风华绝代……该死,这只不过是个身份未明、狂妄自大、伤风败俗、淫贱无耻的女人而已! 萧玄胤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黑着脸与夏云岚并肩向福寿院走去。 本书来自 第23章 士可杀不可辱 - 媚徒妖妃 - 云夕 福寿院已经站了满院子的人,除了怒气冲冲的懿太妃和本房的婢女丫鬟,还有管事的两个嬷嬷、厨房的三个厨娘、夏静柔的贴身侍女雁红以及新来的一名使唤小丫头。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侍卫们将浅画押进福寿院后,站在门外待命。 萧玄胤和夏云岚进来的时候,与此事有关的下人皆屏息凝气,紧张地盯着二人。 与此事无关的下人则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的神气。 浅画跪在懿太妃脚前丈余处,时不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低泣。 “玄胤,” 懿太妃恶狠狠睇了夏云岚一眼,在如意的搀扶下来到萧玄胤面前道:“人证物证俱在,这贱婢偷吃了母妃的燕窝粥,而且这贱婢自己也已经承认,你还想为她开罪吗?” “母妃,” 萧玄胤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不耐:“儿臣不为任何人开罪,若是事实证明确是这丫头偷吃了母妃的燕窝粥,儿臣会让这丫头为自己的谎言付出十倍的代价。” “好。” 懿太妃推开如意的手,指着浅画道:“如意、雁红,把你们今天下午在厨房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再讲一遍给王爷听。” “是。” 二婢答应一声,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雁红道:“今日小姐回门,二夫人心疼小姐体弱,特意把前些日子皇上御赐的一盒极品燕窝给了小姐。小姐自己舍不得享用,派婢子送给太妃补身子。” 如意接口道:“太妃收到燕窝后,命婢子与雁红一起拿到厨房给柳嫂子熬制。柳嫂子熬成之后正待盛出,姜婶和王婶问柳嫂子要一样食材,柳嫂子要我们看着燕窝,她只说去去就来。” 雁红道:“柳嫂子刚走,我们便听到隔壁噼里啪啦一阵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如意好奇,说过去瞧瞧――” 如意道:“我们到了隔壁,发现是新来的小丫头九儿不小心撞倒了碗碟架。碗碟摔碎许多,我们便忍不住骂了她几句。” “哪知等我们从隔壁回来,” 雁红道:“锅里的燕窝粥却不见了。我们只道是柳嫂子等不及,自己盛了要趁热给太妃送去。” “我们正要离开厨房之时,” 如意道:“柳嫂子却突然回来了,我们当时尚且玩笑说:‘嫂子给太妃送燕窝,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腿脚也太过利索。’不料柳嫂子却道:‘我这厨房忙活的粗人,哪敢随便进太妃的院子?两位姐姐别开玩笑了。’其时我们一听,不由都吓了个半死。” 雁红道:“一碗燕窝粥事小,关键是祁王府出了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岂不于祁王府的名声有损?” 如意道:“柳嫂子得知燕窝粥失踪,也慌了神。当下我们先向守门的刘妈打探这期间谁来过厨房。刘妈说,止有王妃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侍女浅画一人来过。” 雁红道:“浅画虽是大小姐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人,但其实原不是将军府的人,而是大小姐出嫁前几天刚从外面买来的。穷家小户的女儿,见了燕窝这等金贵东西难免眼馋……” “你休要血口喷人!” 浅画忽然从地上站起身,悲愤得忘记了礼貌,颤抖着手指着雁红道:“我虽是穷家小户的女儿,可也不稀罕这等东西!将军让我侍候小姐,也是对我的人品信得过。你这般冤枉我,定然不得好死……” “不懂规矩的丫头!” 管事的苏嬷嬷喝骂道:“王爷正在调查,现在哪里是你张口的时候!你这么忙着威胁人证,莫不是做贼心虚?” “我……” 浅画低下了声音,再次哭着跪了下去。 雁红得意地一笑,举起手道:“王爷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向她手中看去,初时并不曾看见什么,待仔细看,方发现是几根发丝。 雁红道:“王爷请看,这几根头发是从熬制燕窝粥的锅灶边发现的,长短、粗细、颜色俱与浅画的头发一般无二。” “如此证据确凿,难道还冤枉了这贱婢不成?” 懿太妃厉声道。 萧玄胤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雁红手里的发丝,只把疑惑的目光移在夏云岚脸上。 夏云岚上前几步,先接过雁红手里的发丝仔细看了看,而后转向浅画道:“浅画,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偷吃吗?” “小姐,我……” “你先不要忙着回答。” 夏云岚道:“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有偷吃,我一会儿就可以为你洗清冤枉,而且,会让冤枉你的人付出代价。但是如果你撒谎,你会受到比原来重愈十倍的惩罚!” “婢子没有偷吃!” 浅画丝毫没有迟疑,毅然决然地道:“只要小姐能为婢子洗清冤枉,婢子死亦瞑目!” “好……”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回头对萧玄胤道:“请王爷将赤冥剑借我一用。” “你要做什么?” 萧玄胤没有动,只皱了眉头不解地问。 “王爷马上就会知道。” 夏云岚伸出手。 萧玄胤犹豫片刻,终于将赤冥剑的剑柄交在夏云岚手上。 夏云岚抽剑出鞘,将手上拿着的几根发丝在剑刃上吹断,而后微笑着走到浅画面前道:“浅画,有没有偷吃燕窝粥,其实很容易证明。” “小姐……” 浅画缩了缩身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夏云岚要做什么。 周围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夏云岚淡淡地道:“现在距离别人说你偷吃燕窝粥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如果你吃了,燕窝粥在你的肚子里一定没有消化。剖开你的肚子,请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小姐……” 浅画吓得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众人亦料不到夏云岚竟会有此举动,一时俱被吓得张口结舌,不敢发出半点儿声息。 “夏云岚――” 萧玄胤恼声道:“不过一碗燕窝粥而已,至于闹出人命吗?” “王爷这会儿倒慈悲。” 夏云岚蛮不在乎地笑道:“岂知士可杀,不可辱。浅画她既不愿意承受这份污辱,自然要想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姐,我愿意!” 未等萧玄胤说话,浅画忽然站起了身,勇敢地迎视着夏云岚的目光道:“小姐说得对,士可杀不可辱,婢子今天愿以一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很好,不愧是我夏云岚的丫头。” 夏云岚眼中射出欣赏的光,缓缓地、郑重地、承诺般地道:“我不会让你白死!如果你是清白的,接下去我会剖开九儿、雁红、如意和柳嫂子的肚子,看看到底是谁偷吃了燕窝粥,要嫁祸于你……” “小姐,你动手吧――” 浅画挺起胸膛,决绝地闭上了眼睛。 夏云岚手持赤冥剑,慢慢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双腿直打哆嗦。 那名叫九儿的新来的小丫头,听夏云岚说接下去是她,整个身体已然缩成了一团,瘫软得像一滩烂泥。 “九儿,” 夏云岚眯起眼睛对九儿一笑,阴恻恻地道:“下一个是你,不要害怕,你要像浅画一样,勇敢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刷” 的一声,赤红色的光焰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而后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浅画胸前刺去。 “啊――不要!” 九儿忽然大叫一声,捂住了脸疯了般喊道:“不要不要不要……求你不要杀她!燕窝粥是我吃的……是雁红姐姐逼我吃的,我不敢不吃……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不要杀我……” 全场愕然! 听着九儿状如癫狂的嘶喊,雁红忽然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拿手捂她的嘴:“你这小贱婢胡说什么!我何曾逼你吃过燕窝粥,你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我?今天你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死你……” 除了夏云岚,没有人注意到,雁红貌似失去理智的同时,指间一枚小小的金针毫光一闪,已向九儿耳后刺落。 “杀人灭口!” 夏云岚大声道:“你想来个死无对证吗?” 金针悄无声息地收回,雁红松开九儿的嘴,状如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道:“王妃说什么?婢子听不懂。婢子何敢杀人灭口?” 夏云岚冷笑一声,提着剑走到九儿和雁红面前道:“你没有想过杀她灭口么?那倒是我冤枉了你。不过,你即使杀了她也没有用――” 说着,夏云岚五指一伸,在九儿纤细的脖子上重重捏了几下,九儿忽然“哇” 地一声弯下腰呕吐起来。 夏云岚退开数步,命人掌起灯笼。 待九儿呕吐完毕,夏云岚指着地下的秽物道:“各位请看,谁是偷吃燕窝粥的人,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虽然已经酸臭,想必是九儿被迫吞食时不敢细嚼慢咽之故,那秽物中的燕窝依旧清晰可辨。 “如意,你竟敢与别人合起伙来骗我?!” 良久,懿太妃忽然一声厉喝,吓得原本便脸如纸色的如意一下子跪了下去。 “太妃饶命!婢子知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婢子都是被雁红那贱婢教唆。求太妃念在婢子多年侍候的份上,饶过婢子这一次吧……” 如意在这边苦苦哀求,雁红却仍作垂死挣扎道:“九儿偷吃,未必能证明浅画没有偷吃……” “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等雁红说完,夏云岚冷哼一声,鹰爪般的五指已掐住浅画脖子。 “哇――” 浅画吐了个昏天黑地。 “把灯笼拿过来照仔细了――” 夏云岚道:“让王爷、太妃和雁红瞧瞧,浅画到底偷吃了没有?” 灯笼移过来,众人捂着鼻子去瞧,那秽物中分明只有些萝卜青菜而已。 萧玄胤并没有去看地上的秽物,只将目光略略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停在懿太妃脸上道:“此事已经清楚,由母妃作主处理便好,儿臣告退。” 言罢,不等懿太妃回答,已举步向桐华院走去。 临行,尚不忘让侍卫向夏云岚讨回赤冥剑。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亦不多作停留,拉起浅画的手道:“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怕别人脸上不好看。咱们走吧――” “小姐……” 浅画满脸泪痕,紧紧抓住夏云岚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小姐的大恩大德……” “得了得了。” 夏云岚不耐烦地道:“你是我的人,别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证明的是你的清白,讨回的却是自己的公道。” “嗯,小姐说得是。” 浅画泪眼婆娑中绽出一朵笑。 夏云岚带着浅画正欲离去,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高叫道:“太妃,不能让她走――” 本书来自 第24章 提防小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但见灯笼的微光下,雁红双目赤肿、状如厉鬼般指着夏云岚喊道:“她根本不是我们将军府的大小姐!我们将军府的大小姐不但不懂武功,而且从小到大没有碰过刀剑,她拿剑的姿势却比任何人都熟悉!从她死而复生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大小姐!请太妃将她拿住,问问她为何要冒充我家大小姐——” “你胡说!” 浅画气红了脸,争辩道:“你冤枉我还不够,还要冤枉小姐!我浅画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担保,她就是原来的小姐!” “你担保?” 雁红尖声笑道:“你才进将军府几天?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你知道原来的小姐是什么脾性?” “我……” 浅画张了张嘴,底气有些不足:“我虽进将军府没几天,可我日日夜夜和小姐在一起,小姐的脾性我自然清楚。品书网 www.vodtW.com” “那你说说——” 雁红逼近前来,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大小姐原来遇到事情是不是只会哭?大小姐是不是从来都没个主心骨?大小姐除了读书写字,是不是从不管其他的事?” “人是会变的……” 浅画硬着头皮道:“小姐原来温婉懦弱,却被人欺负得差点儿丢掉性命。死过一回的人自然不会再像从前一样……” “浅画!不必跟不相干的人废话。” 夏云岚上前一步,将浅画挡在身后,清冷锐利的目光淡淡看着雁红:“王爷已经为我的身份作过证,如果你觉得王爷的话不可信,尽可去找他理论。” “太妃,王爷是受了她的欺骗!” 雁红被夏云岚看得莫名心惊,急忙转开了目光,对着懿太妃下跪道:“太妃可命人到将军府打探打探,以前的大小姐是什么样的性情?现在的大小姐除了模样,与以前的大小姐可有半分相似之处?” “那就请太妃派人去随意打听。” 夏云岚淡淡说罢,扯着浅画就走。 这帮人,她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懿太妃没有说话,看着夏云岚傲岸的背影,她的心里早已火冒三丈。 对于冒犯她尊严的人,管她是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她都恨不得将之置之死地而后快。 然而,儿子护着这女人,她又不能公然和儿子翻脸,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只能找个人来发泄。 “雁红——” 待夏云岚背影消失,懿太妃吐了口气,如同注视着一只蚂蚁般看着地上的雁红道:“你这贱婢还不知罪吗?” 雁红怔了一下,看懿太妃的脸色,立即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突然磕头如捣蒜道:“太妃饶命,婢子知错……可婢子说的话是真的……” “来人,先将这贱婢重打五十大板,如果还没死,关入柴房,三天内不许给她饭吃——” 懿太妃缓缓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全身瑟瑟发抖的如意和九儿:“至于这两个,板子减半,其他与这贱婢一样。” 院子里因九儿和浅画呕吐的秽物,早已熏得她不堪忍受。 此时虽未完全出得肚中恶气,也还是尽快派人清扫院子重要。 夏云岚和浅画回到漪兰院时,百合、丁香已经掌上了灯,正焦急地倚门等待着消息。 见二人平安归来,丁香抚着胸口道:“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百合道:“婢子们去福寿院打探过无数次消息,奈何守门的嬷嬷既不让进,也不肯透露任何口风。” “这是摆明了要找咱们的事呢。” 浅画心有余悸地道:“幸亏小姐聪明绝顶,没让她们得逞。可是从今往后,咱们做事一定要小心提防,千万不要再给她们找着陷害的借口。” “浅画说的是。” 丁香忧愁地道:“可是咱们总要去厨房打饭,难保他们不再借机挑咱们的不是。” “漪兰苑不是还有两间闲房吗?” 夏云岚指了指附院里多出来的两间瓦房道:“不如把那里改作厨房,以后咱们自己做饭,岂不少些是非?” “好啊好啊。” 浅画高兴地道:“不到大厨房去,免得再有人给咱们下什么圈套。” “婢子们做饭倒是不成问题,” 百合犹豫地道:“可哪来的钱买米买粮呢?以王妃的身份地位,每月本该有五十两例银。然而婢子去问了管事的嬷嬷,嬷嬷说太妃不曾发话,没有人敢擅自给王妃发放例银。” “例银?” 夏云岚并不清楚古代的五十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 但听到该自己得的没给自己,不由有些恼火,转身道:“我去找王爷问问。” “王妃且慢——” 百合急忙阻止道:“今日天色已晚,王爷向来讨厌晚上被人打扰,不如明日再去的好。” “嗯,也好。” 夏云岚抬头看了看天色,缩回了脚步。 时辰确实已经不早,她倒没有考虑到王爷是不是讨厌被人打扰。 她考虑的是,这么晚了,桐华院中又没有别人,万一那人兽性大发就不妙了。 “王妃今日累了一天,婢子们服侍王妃沐浴休息吧?” 丁香见夏云岚与浅画脸上俱有疲惫之色,善解人意地道。 “不忙。” 夏云岚道:“你们先把浅画扶进房间,我瞧瞧她身上的伤势。” 浅画虽是原主从娘家带过来的婢女,但夏云岚在长期的杀手生涯中早已变得冷心冷情,对这丫头并无特殊的感情。 然适才浅画为证清白甘愿赴死的勇气,却不由令她生起几分赞赏之意,同时也不由得对这丫头另眼相看起来。 “婢子的伤不要紧,只是被打了十几板子而已。” 浅画半是感动半是不好意思地道:“婢子原想,偷吃一碗燕窝粥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大可不必捱这疼痛,于是便承认下来。哪里知道……” “你可长些教训吧。” 丁香责备道:“别说偷吃一碗燕窝粥,从前有个名叫冉儿的婢女,只是趁没人时闻了闻太妃房里的花,被太妃发现,便打了个半死撵了出去。” “休得没事嚼舌头。” 百合不满地嗔了丁香一句,道:“太妃脾气不好,她的东西千万动不得,大家以后小心些便是。” “她的东西谁稀罕动?” 夏云岚不屑地笑了一声道:“可是这么个坏脾气的女人,皇帝怎么就瞧得上眼呢?” 夏云岚话一出口,百合、丁香不由都煞白了脸色,二人小心翼翼地到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妃娘娘这话在咱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听去,只怕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句话就要人的脑袋?” 夏云岚倒抽一口凉气,撇着嘴角道:“杀手也没有这么轻易动手杀人的。” “丁香,咱们快扶浅画回房吧。” 百合摇了摇头:“听王妃娘娘再说下去,不知又要讲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呢。” “怎么,这句话又要砍头?”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把皇上跟杀手相提并论,亏王妃想得出来。” 丁香一边嘀咕着,一边赶忙照百合的吩咐扶浅画向附院中走去。 夏云岚跟在后面,心中大是不服,杀手怎么就不能跟皇帝相提并论了? 这俩丫头分明是职业歧视……前世里,作为刚刚出道就令举世震惊的顶级杀手,夏云岚处处被人优待,被人追捧,自然不知道,在杀手这个行业里,其实多的是给钱什么都干的低级小混混。 而杀手之让人恐惧的同时亦被人歧视,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啊呀——” 浅画房里,丁香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夏云岚低头看去,但见浅画背上的衣服已被撩开,整个屁股血肉模糊,显见被打得不轻。 难为这丫头还说自己的伤不要紧,夏云岚心中不禁有些恼怒。 前世里,自己手上沾满血腥,何曾有人敢欺负自己? 这一世,原本想放下屠刀,做一个普普通通、与世无争的普通人,哪知别人却当她软柿子随便捏,几盏茶的功夫就敢把她身边的人弄得半死。 看来,不给那些人点儿颜色看看,那些人还不晓得老虎屁股摸不得。 “百合,” 心中虽然气恼,夏云岚却并不形于色,只淡淡吩咐道:“去找些伤药给浅画敷上。丁香,去烧些热水为浅画擦洗伤口。” “是。” 二婢答应一声,各自照夏云岚吩咐做事去了。 浅画原本在床上趴着身子,此时扭过头来含泪道:“婢子不知是哪世里修来的福气,这一世遇到小姐这样的主子。如果有来世,婢子还愿做牛做马服侍小姐……” “你又来了。” 夏云岚不悦地道:“我说过救你只是因为我自己,你要再这么婆婆妈妈,以后不管你了。” “婢子知错了。” 浅画急忙收了眼泪笑道:“婢子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小姐保护婢子是应该的,就像婢子侍候小姐是应该的。” “呵呵。” 夏云岚不由被浅画的话逗笑。 她很想告诉浅画,其实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不同,没有谁天生应该侍候谁,也没有谁天生应该被人侍候。 但她知道,说了这丫头也未必听得懂,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大惊小怪,于是索性闭口不言。 “其实小姐最是面冷心热之人。” 浅画啰里啰嗦地道:“婢子先时遇见小姐,还当小姐冷面冷心、无情无义,今时才知小姐是天底下最有情义之人。难怪王爷对小姐宠爱有加……” 有情有义? 宠爱有加? 夏云岚有点儿发懵。 两世以来,好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也是第一次被人“宠爱有加” ,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高兴呢? 不一会儿,丁香烧好了水,百合拿来疗伤药,夏云岚指挥着二人为浅画擦洗上药。 浅画疼得眦牙咧嘴,却硬是咬着嘴唇不发一声。 丁香吓得两手发抖,脸色苍白。 倒是百合这丫头沉稳镇定,一边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一边与夏云岚若无其事地聊着天。 “王妃果然不愧是将军之女,” 百合道:“对于这些皮肉外伤的处理比普通人在行得多。若不是王妃在,我和丁香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呵呵……” 夏云岚打了个哈哈,留心看了百合一眼。 这丫头貌似与自己闲话,却句句话中带着试探。 而且这丫头年龄不大,沉稳之处却远胜浅画与丁香。 自己该相信她吗? 夏云岚原本便是多疑之人,既起了这种心思,便决定以后在百合面前尽量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本书来自 第25章 王妃的责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浅画上完药后,终于在疼痛中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夏云岚这才命百合丁香到正院服侍自己沐浴。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打发二人出了房间,夏云岚慵懒地坐在木桶里,一会儿想到百合的语气神态,一会儿又想到明日如何向萧玄胤讨要自己的例银,心思竟是一刻也静不下来。 忽然,她想起白日里夏镇远说的话,急忙扳起自己的左脚去看。 橘黄的灯光下,但见脚底光滑细腻,白嫩如脂,哪里见得到什么红色的梅花印记? 脑子里不由轰然作响,自己继承了原主的身体,怎么可能和原主不一样? 是夏镇远记错了左右吗? 扳起右脚来看,一样的白腻如脂。 胸膛里顿时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重,同时阵阵心惊后怕。 想家宴之时,若非萧玄胤及时阻止自己脱鞋验身,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证明自己并非将军府大小姐,即使萧玄胤肯放过自己,又如何堵得住那一班人的嘴? 倘若作为奸细被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什么样的命运? 常年在杀手组织混的她不会不清楚。 是夏将军在欺骗自己吗? 那梅花印记有没有可能随着原主的意识消失而自动消失……无数个念头走马灯般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夏云岚抱着脚怔怔不语。 “王妃洗好了吗?” 见夏云岚沐浴的时间远远超过往日,百合丁香在外面担心地问道。 “就好了。” 夏云岚从木桶里站起身,胡乱擦干净身子穿上里衣,命百合丁香收拾了屋子,而后独自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发呆。 这具身躯,究竟是不是将军府大小姐的? 如果是,为何没有梅花印记? 如果不是,这具身躯会是谁的? 将军府大小姐又在哪里? 夏云岚拿起妆盒里的胭脂与口脂,在左脚心慢慢描画出一朵玲珑雅致的梅花。 无论真相如何,自己现在必须是将军府大小姐! 画好梅花,在床头打了会儿坐,原本还想趁着月色做一会儿体能训练,无奈阵阵浓重的倦意袭来,困得她睁不开眼,索性歪在床上睡了过去。 翌日天将破晓时,一阵寒意透窗,夏云岚醒了过来。 窗前似乎比平日白亮许多,夏云岚兴奋地跳过去推开窗子向外瞧,果然不出所料,下雪了。 很大的雪,在黎明与黑夜之交纷纷扬扬,宛如无数从天而降的精灵。 夏云岚伸出手,接了几朵雪花,看着它们慢慢在掌心融化。 心,竟也如同随着雪花化去一般,柔柔的,软软的。 如果在二十五世纪,如果有人看到此时的夏云岚,一定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位望着雪花凝神伫立的白衣女子,会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杀手。 夏云岚自己大概也不会相信。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院墙上落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内的夏云岚。 虽然天色尚未大亮,夏云岚却立即发现了来人。 或许是因脚底没有梅花印记心虚之故,或许是因此刻心情大好之故,也或许是因要向来人讨钱之故。 夏云岚抬起嘴角,对来人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 碧纱窗,人如玉。 来人片刻恍惚之间,竟不由回以风华绝代的微笑。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贪婪地看着来人的微笑,只觉天地万物都在这一笑里失去了颜色。 男人……要不要笑得这么美……夏云岚心里嘀咕着,竟忘了问来人,一大早到漪兰院里做什么? 来人慢慢走近窗前,轻轻执起夏云岚的手。 触手冰凉,令来人的心微微一跳。 “冷吗?” 来人正欲开口询问,不料夏云岚突然像被马蜂蜇了一般抽出手去,后退数步道:“王爷想要做什么?” 萧玄胤怔了一下,难得的笑意刹那间换作一脸冰霜。 他想做什么? 他原本什么也不想做,可是此刻却忽然想做点儿什么了。 “开门。” 萧玄胤冷声道。 虽然想做点儿什么,但堂堂祁王,毕竟做不出青天白日跳窗子的事。 “王爷请稍等,待云岚换过衣服。” 夏云岚说着,迅速关了窗子,硬生生让萧玄胤在门外等了一刻钟之久,这才打开门道:“王爷请进――” “夏云岚!” 怒火早已在心里熊熊燃烧,萧玄胤甫一进门,便握住夏云岚的手将她向床上拖去:“你不是问本王想要做什么吗?本王马上就会让你知道!” “啊……你不会吧?” 夏云岚知道,男人在晚上的时候容易兽性大发,可没有想到此人在早上也能兽性大发,吓得她往地上一坐,死死抓住门框不松手。 “放手!” 萧玄胤蹲下身,伸出二个指头在夏云岚臂弯处轻轻一敲,夏云岚整条手臂顿时又酸又麻,不由自主便松开了手。 为了避免被拖到床上,夏云岚就地一滚,整个身子皆躺在了地上。 同时开口大呼:“浅画,浅画,百合,丁……” “住口!” 萧玄胤怒不可扼,松开夏云岚的手,五指如铁钳般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夏云岚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再也发不出声音。 “夏云岚,你何时能将本王放在眼里?” 萧玄胤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夏云岚烧为灰烬,手下却是微微减了力气。 “咳咳……” 夏云岚咳出了泪,从地上泪眼盈盈地望着萧玄胤道:“我何曾不将你放在眼里?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欺负?” 萧玄胤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讶声道:“本王何曾欺负于你?” “啊――小姐――” 萧玄胤话音刚落,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惨叫,接着浅画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通” 往萧玄胤面前一跪道:“小姐犯了什么错,都由婢子代为受罚便是。求王爷饶了小姐,求王爷惩罚婢子……” “王爷……婢子们也愿代王妃受罚。” 百合和丁香也赶了过来,跟着跪在浅画身边。 “出去!” 萧玄胤松开夏云岚的脖子站起身,突然发觉刚才的举动看起来确乎有欺负人的嫌疑,而且也有失自己堂堂祁王的体面。 三个丫头见王爷放开了夏云岚,这才心惊胆战地起身离去。 浅画边走边回头,好像自己一个照看不到,夏云岚就会给萧玄胤吃了似的。 这眼光令萧玄胤万分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末了,所有的怒气都凝在眼里,恶狠狠瞪了一眼夏云岚。 原本还想对她做点儿什么,说点儿什么,经此一闹,却也没了心情,拂袖便欲离去。 “王爷留步……” 见萧玄胤要走,夏云岚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怯生生地叫道。 “……” 萧玄胤转过头,望着夏云岚没有说话。 刚刚是谁视他如蛇蝎,这会儿倒要叫他留步,怎么说得出口? 看着萧玄胤的脸色,夏云岚的心不由微微一跳。 她没有看错吧? 在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除了怒气,居然……居然还有一丝丝委屈。 这霸道无情的王爷,也会有感到委屈的时候么? 不过话说自己刚才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过份了。 但是夏云岚并不愧疚,从容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道:“王爷一大早来漪兰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需要云岚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为了防止一会儿萧玄胤拒绝自己的请求,夏云岚先摆足了姿态。 “……” 萧玄胤仍然没有说话,只把目光研判地盯着夏云岚。 这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倘若没什么事情求他,他可以把萧字倒过来写。 “王爷是不是仍在怀疑云岚的身份?” 夏云岚眼珠一转,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脱了鞋子举起脚道:“王爷请看――” 此时天色尚早,室内有些昏暗,夏云岚故意挑了这个时间让萧玄胤看,一来是为了让他看不太清楚,二来也是为了尽早打消他的疑虑,以免以后哪一天他突然想起,特意跑过来要验看她的脚。 昏昧的晨光中,萧玄胤看着夏云岚浑如羊脂美玉一般的脚,以及脚心处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目光先是不易觉察地怔了一下,随即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刚刚不想做的事此刻又有了想做的意思。 该死! 萧玄胤在心里骂了一句,手按着桌子没有动。 他是有正经事的,却为何见了这女人就忘了正经事? “王爷这回不用再怀疑了吧?” 夏云岚收回脚,看着萧玄胤愤怒、委屈、压抑又强作镇定的神色,浅笑道:“既然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王爷能否给我以王妃该有的待遇?” “王妃该有的待遇?” 萧玄胤疑惑道:“你要什么待遇?” “每月五十两例银。” 夏云岚说得直截了当。 “五十两例银?” 萧玄胤反问,仿佛不明白夏云岚在说些什么。 “我是你的王妃,” 夏云岚有些低气不足,却厚着脸皮接着道:“难不成连每月五十两银子也没有吗?” “王妃?呵呵……” 萧玄胤突然笑了,笑得夏云岚浑身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夏云岚缩了缩脖子。 “你想要王妃的待遇,那么你尽到王妃的责任了吗?” 萧玄胤的笑里现出一丝邪魅。 不用问,夏云岚也猜到萧玄胤口中“王妃的责任” 是什么。 她的脸不知不觉红了大半儿,躲开了萧玄胤的目光道:“如果你不肯给我钱,那就放我走。天下哪里有白留一个人的道理?” 萧玄胤的笑意越发浓重,也越发意味深长,夏云岚渐渐发现,跟此人讲道理完全是白费唇舌。 前世里,她从来没有缺过钱,甚至钱多得没地方花。 这一世,腆着脸向人开口要钱,伤尽了自尊不说,关键是,还要不出来。 见夏云岚不再开口,一副垂头丧气、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样子,萧玄胤慢慢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黄金,在手上掂了掂,道:“这是五两黄金,可抵六七十两白银。” 夏云岚蓦地抬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此人虽然看起来十分讨厌,其实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嘛。 “需要吗?需要请来拿――” 萧玄胤闲闲看着夏云岚,眼睛里是不可捉摸的光。 本书来自 第26章 不跟他计较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站起身,待要走过去,却又顿住了步子。 (w W W. V o Dtw . c o M)这家伙方才还要她尽“王妃的责任” ,这会儿有这么容易给她吗? 不行,看这家伙的眼神,听这家伙的口气,一定有极大的阴谋,她才不上当。 “王爷把钱放在桌子上就行,” 夏云岚一脸聪明相地道:“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去取。” “看来王妃这会儿是不需要了。” 萧玄胤眸光一闪,作势便要把黄金收回袖子里。 “哎……给我给我――” 夏云岚立即冲了过去。 没办法,在任何地方生存,没有钱的日子都不好过。 看着夏云岚眼巴巴的样子和伸出的手,萧玄胤不紧不慢地道:“这五两黄金,不是白给你的。本王有个条件……” “那不成!” 夏云岚断然拒绝道:“我决不会答应你。” “你不要听听是什么条件吗?” 萧玄胤挑眉道。 夏云岚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朵嫣红的霞,侧转了头小声道:“你难道不是要我尽‘王妃的责任’么……” “既然是责任,好像用不着给钱吧?” 萧玄胤忍着心里的不快,看看门外已经放亮的天色,不再兜圈子:“本王要你把昨天能致人呕吐的手法教给本王。” 呵呵,原来是向自己讨教来了。 夏云岚长长松了口气,立即端起了架子:“其实嘛,教给你也不打紧。只是……” “只是什么?” “你要知道,” 夏云岚眼珠子转了两转,话风一转,道:“这个方法虽然看似简单,但关键时候却可以救人性命。比如有人食物中毒、或者有人被下了毒,用药的话,一来解药不一定能马上找到,再者熬药也需要很多时间。而我这个方法,可以立即清除胃中毒素,即使救不得命,也可为进一步治疗赢得时间……” “你要多少钱?” 萧玄胤不耐烦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斜睨着她问。 果然聪明人一点就透,夏云岚笑眯眯道:“二十两黄金,少一文也不卖。还有……我要一匹马。” “给你――” 萧玄胤居然丝毫也没有犹豫,眨眼间又取出同样大小的三锭黄金放进夏云岚手里,“至于马,本王会很快叫人为你准备。” “王爷痛快!” 夏云岚赞了一句,将四锭黄金往左边袖子里一丢,右手忽然抓向萧玄胤的脖子。 “你做什么?” 未等夏云岚的手碰到自己,萧玄胤已闪开了身子,同时捉住了夏云岚的手。 “教你啊――” 夏云岚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拿你自己试。” 萧玄胤松开了夏云岚的手,戒备地道。 虽然夏云岚手无缚鸡之力,然而难保她身上没有毒针毒刺什么的……闲了还是要将她好好检查一遍才放心。 “你到底要不要学?” 夏云岚瞪起了眼睛,“自己怎么能看清自己脖子下面的穴位?要不你叫百合、丁香进来……” “不用了,告诉我是什么穴位。” 让下人知道自己跟夏云岚学东西,自己堂堂祁王的面子还往哪儿搁? “气舍、人迎、天鼎、扶突……这几个穴位同时按压。不能太轻,太轻没有效果,也不能太重,太重则……啊……” 夏云岚话未说完,已被萧玄胤掐住了脖子,随着一声惨叫过后,夏云岚喉咙里一阵麻痒,“哇” 的一声弯腰大吐特吐起来。 “卑鄙……无耻……小人……过河拆桥……恩将仇报……” 直吐到胃里缩成一团,夏云岚方才直起身子,对着萧玄胤离去的方向无力地骂道。 骂罢,摸了摸袖子里的四锭黄金,想了想即将到手的马,气勉强消了一些。 看在钱和马的份上,这次不跟他计较。 清理好房间,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雪下得小了些,三个丫头在院子里探头探脑地向房内张望。 夏云岚下过命令,不经自己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自己的房间。 “过来――” 夏云岚靠着门框朝三个丫头招了招手。 “小姐,王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浅画早已心急如焚,一见夏云岚招手,立即冲过来拉着她的袖子,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王妃,你没事吧?” 百合、丁香也紧跟着跑了过来。 “没事没事……” 夏云岚不太习惯浅画的关心和热情,不动声色地扯过袖子,掏出四锭黄金摊在手心道:“你们看――” “哇――” 三个丫头的眼睛一齐亮了起来。 “谢天谢地,王爷到底还是宠爱小姐的。” 浅画抹了下眼睛,悲喜交集地道:“婢子先还担心小姐触怒了王爷,怕王爷以后再不到漪兰院来……” 钱不代表爱,但钱有时候却能证明爱。 只是,如果浅画知道这四锭黄金真正的来厉,不知还会不会代自家小姐高兴。 夏云岚微微抬了抬嘴角,也懒得说破,只在心里道了句:“求之不得。” 百合道:“这四锭黄金,足够咱们漪兰院四个人吃上大半年的了。王爷出手真是大方。” “王爷只会对咱们王妃这么大方。” 丁香讨好地接了一句。 却不知这句话被萧玄胤听到,心里会作何感想。 “钱有了,怎么出去购买米粮?” 夏云岚不愿听三人继续讨论自己与萧玄胤,直接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那还不简单?” 丁香笑道:“拿钱给厨房里负责外出置办的人便是,无非多打赏他们几文跑腿钱。” “咱们不能自己出去买么?” 夏云岚失望地问。 “王妃是想出去游玩散心吗?” 百合一见夏云岚的神色,立即猜透了她的心思。 但百合只猜对了一半,除了游玩散心之外,夏云岚最主要的目的是找机会逃离祁王府。 她的脚底既没有梅花印记,王妃的身份便岌岌可危,与其哪一天作为奸细不明不白被捉住杀害或受尽折磨,倒不如趁早一走了之。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立命? 然而这些是决不能向任何人提起的,夏云岚只点头闷声道:“天天待在府里甚是无聊,难得今日一场大雪,若能出去踏雪寻梅,岂不有趣得很?” “踏雪寻梅?” 浅画拍手道:“小姐好主意!婢子知道城外西山上有一大片梅林,这会儿应该开得正好。” “你这丫头!” 百合睇了浅画一眼,责备道:“这么冷的天,不说劝着王妃别出门,反倒怂恿王妃去赏梅。王妃身子弱,回头若是着了凉,王爷怪罪你可担当得起?” 浅画吐了吐舌头:“我见小姐这两日的精神像是比先前好了些,这才不愿扰了小姐的兴致。” “我的身体不妨事。” 夏云岚道:“你只告诉我,如何方能出得府去?。” “王妃可以借口到西山娘娘庙进香。” 丁香出主意道:“西山的娘娘庙最是灵验,便连许多外地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也常常专程去上香。” “真的吗,那是什么娘娘?” 夏云岚饶有兴致地问。 “送子娘娘――” 丁香捂嘴笑道:“咱们去了,也顺便叫娘娘保佑王妃早生贵子。” “放……” 夏云岚硬生生忍着没叫“屁” 字冲口而出,脸上却已止不住红了大半儿。 百合伸出玉葱般的手点了下丁香的头道:“你这丫头,真真胡说八道!王妃与王爷刚成亲,来日方长,何用急着去求送子娘娘。” “就是就是,” 浅画连声道:“小姐得王爷宠爱,难道还怕不能早生贵子吗?”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怎么这几个丫头每次都能将话题扯到天边? “西山还有没有其他的寺庙?” 夏云岚止住了几个丫头的话问。 “还有座月老庙。” 丁香笑道:“可是王妃已经嫁得如意郎君,用不着再去那里。” 浅画道:“怎么用不着?我倒觉得应该去求求月老,叫他老人家保佑小姐和王爷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丁香“噗嗤” 一下笑出了声:“我看是你这丫头自己想去求月老,好早些把自己嫁出去吧?” “我……我才不!” 浅画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气里又委屈又认真地道:“我要一辈子跟着我家小姐,除了我家小姐身边,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 “呵呵,” 浅画的话逗乐了夏云岚,夏云岚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脸颊道:“难不成你想嫁给我?” “……” 三个丫头望着夏云岚一起无语。 俄而,浅画忽然道:“倘若小姐是个男子,浅画此生一定非小姐不嫁。” “……” 这次,轮到百合、丁香望着浅画无语。 “哈哈,”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大笑道:“即使我不是男子,我若喜欢你也可以娶你。” 在二十五世纪,同性之间的婚姻早已合法,并与异性婚姻一样得到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 只是,在这封建气息浓厚的苍云大陆,夏云岚讲出这样的话来,却无异于一阵惊雷,骇得三个丫头好一番凌乱。 “浅画,帮我拿件衣服,到桐华院看看能不能许咱们去月老庙,为你们三人各求一段好姻缘。” 夏云岚半开玩笑地说着,举步向漪兰院大门走去。 浅画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忙拿了件大红色斗篷追出来,一边为夏云岚披在身上,一边含嗔带怨地道:“小姐,可别再拿婢子开玩笑。” “不是你说想要嫁给我的么?” 夏云岚侧头挑着眉毛,兴味盎然地欣赏着身边娇俏的丫头。 “可小姐不是男子。” 浅画叹了口气:“即便小姐是男子,以小姐的身份地位,浅画也不敢想。” “傻丫头……” 夏云岚拍了拍浅画的脑袋,明知道讲什么“平等、自由” 这丫头未必听得懂,还是忍不住道:“你记住,这世间没有人天生低贱,也没有人天生高贵。那些身居高位者制定的规则,你完全可以不承认。” “啊?” 浅画愕然地张大了嘴,不知是没有听懂,还是被夏云岚的理论吓到。 夏云岚摇了摇头,踏着寸许深的积雪向桐华院加快了步子。 本书来自 第27章 被拒绝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王爷不在,王妃请回――”桐华院外,两名侍卫拦住了夏云岚的去路。 品书网 www.vOdtw.com夏云岚这才知道,看似空无一人的桐华院,其实到处布满武功高强的暗卫。 只是,暗卫虽好,却也终究是人。 是人,就有一颗会变的心。 从前,在她和老师的住处,只有无尽的机关,没有会变的人。 离开老师后,她便极少在两夜睡过同一个地方。 “他到哪里去了?” 看着两名侍卫客气礼貌、实则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态度,夏云岚颇不舒服地问道。 “属下不知。” 侍卫们泥塑木雕一般,连眼皮也不肯抬上一下。 想起那日萧玄胤要带自己从祠堂回来时,这些侍卫们强行请走懿太妃的样子,夏云岚知道跟他们说再多也是废话,索性低头打量起了地上的脚印。 桐华院除了萧玄胤,没有别人出入,所以地上的脚印并不杂乱。 夏云岚仔细搜寻了会儿,终于隐隐看出薄薄的雪地上一双大脚走过的痕迹。 扬眉对两名侍卫浅浅一笑,夏云岚转身循着足印行去。 身后,两名侍卫泥塑木雕般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还是小姐厉害!” 浅画佩服地对夏云岚伸了伸大拇指。 “你又不是才知道。” 脚印时断时续,最后消失在凝翠堂外。 夏云岚倒没觉得怎样,浅画却黑了脸色,活生生一副吃醋的模样。 “小姐,王爷这会儿到凝翠堂做什么?” 浅画嘟起了嘴,酸溜溜闷声道。 “或许……可能……” 想起黎明时萧玄胤要自己尽“王妃的责任” ,夏云岚不怀好意地拖长了声音,又顿住了话。 “或许可能什么?” 浅画完全不明白夏云岚话里的意味,满脸疑惑地追问。 “嘿嘿,说了你也不懂。” 夏云岚促狭一笑,伸手去拍凝翠堂的门。 “吱呀――” 夏云岚的手尚未落下,凝翠堂的门已经打了开来。 萧玄胤与夏静柔俱身披斗篷、穿戴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内,显然并没有做出夏云岚想象中的猥琐事。 “你来做什么?” 看到夏云岚举着手站在门前,萧玄胤蹙了蹙眉头,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问。 夏云岚吸了口气,慢慢缩回手,并努力说服自己:要是自己看到敲诈自己二十两黄金和一匹马的人,大概也是这副鬼模样。 “呵呵,回王爷,” 夏云岚难得低眉顺眼地道:“我想到西山月老庙去进香还愿,请王爷恩准。” “月老庙?” 萧玄胤不可置信地抬起了眉毛。 “是这样的,王爷……” 浅画大着胆子帮夏云岚撒谎:“婢子依稀记得,小姐从前曾经拜过月老,说他日若嫁得如意郎君,一定再去还愿。” “如意郎君?” 萧玄胤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云岚一眼,脸上的神色竟似有所缓和。 “啊呀,姐姐――” 夏静柔热情地上前一步,好巧不巧挡在萧玄胤和夏云岚之间:“静柔和王爷正要去西山踏雪赏梅,姐姐既要去月老庙还愿,不如咱们一起……” “谁允许她可以去西山?” 萧玄胤打断了夏静柔的话,眼光复又变得冷漠:“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许去,最好也别出漪兰院的门。” 这是二十两黄金和一匹马的代价吗? 做人果然不能太贪心。 夏云岚眨巴了两下眼睛,虽则郁闷至极,却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姐姐不必难过。” 夏静柔故作同情的声音中掩不住丝丝得意:“姐姐虽然不能一起去西山,待静柔从西山回来,一定捎几枝最好的梅花给姐姐插瓶。” “不用了。” 夏云岚斜睨了一眼夏静柔,想起将军府原主闺房中满架的水仙,昂头高傲地道:“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妹妹该知道,姐姐我喜欢的是水仙。” 提起水仙,又不由想起那人在水仙花香中为自己画眉的温存,没想到转眼之间却已尽数他人。 心里纵使无情,也难免一缕酸涩。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还是不小心落入那人眼中。 夏云岚,你吃醋了吗? 看到夏云岚眸中一闪而逝的黯淡,萧玄胤的心像被针尖扎了一下,明明是疼痛的感觉,偏又带着种残忍的快意和说不出的欢喜。 想起夏云岚说“我与苍鸿情深意重,请王爷成全” 时的样子,萧玄胤报复般握起了夏静柔的手,淡声道:“静柔,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好……姐姐,那我和王爷先走了,你在漪兰院多保重。” 夏静柔顺势倚在萧玄胤肩头,柔媚的声音似要将人骨头融化。 夏云岚挺直了脊背,浅笑道:“祝妹妹和王爷玩得开心,姐姐我不劳两位费心。” 言罢,再次咧嘴向二人笑了一下,拉着浅画转身往漪兰院走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没到三十年呢,自己与夏静柔便换了位置。 所谓朝三暮四,无过于此。 夏云岚步态优雅,脸上亦看不出丝毫变化,心里的挫败感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王爷……” 看着夏云岚的背影消失在游廊拐角处,夏静柔轻轻推了推似乎有些走神的萧玄胤,娇声低唤道。 “走吧――” 萧玄胤松开了夏静柔的手,突然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夏静柔原本半倚着萧玄胤,这下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 她心中来气,狠狠瞪了眼夏云岚离去的方向,又急忙小跑着跟上萧玄胤。 萧玄胤丝毫没有注意到夏静柔的狼狈,他的心里,依旧想着适才夏云岚眼中的一抹黯然,以及那明显受了伤的淡淡浅笑。 残忍的快意散去,一丝柔软的东西从心底升起。 萧玄胤第一次意识到,这世间,原来有种东西叫做“怜惜” 。 该死的女人,为什么明明难过,却偏要装作开心? 为什么明明受伤,却偏要装作满不在乎? 你若能放下你的骄傲,我又何惜给你万爱千宠……“王爷,这边走――” 萧玄胤想得出神,不提防原本应该迈向大门的脚步,却向马房的方向走去,夏静柔急忙伸手扯住了萧玄胤的袖子。 萧玄胤怔了一下,却推开了夏静柔的手,将错就错道:“本王突然不想坐马车了。静柔,你是将军之女,又练过武功,于骑驰之道上应该也很熟悉。不如陪本王骑马到西山去吧?” 虽是问询的语气,走向马房的脚步却未曾停下。 夏静柔心里气闷万分。 原本以为,两人同乘马车,在封闭的车厢里,自己可以假装寒冷靠近他身旁,进而可以卿卿我我,说一些隐秘的话,做一些隐秘的事,没想到……然而,气闷归气闷,夏静柔脸上仍是一派柔顺温婉的笑:“只要王爷高兴,静柔怎么都可以。” “嗯,还是静柔懂事。” 萧玄胤随口夸了一句,却并不朝夏静柔看上一眼。 马房廊檐下。 管事的马倌一见萧玄胤,立即毕恭毕敬地牵出了刷洗干净的雪色银鬃马。 马儿欢快地扬了扬蹄子,在地上踢来踏去。 萧玄胤并不急着伸手去接马缰绳,只抚了抚马儿的背,便把夜一般幽深的眼神投射在马厩中其他的马儿身上。 “王爷是要为二夫人选马吗?” 懂事的马倌察言观色,立即指了指一匹全身绸缎般光滑、并闪烁着暗紫色光泽的马儿道:“王爷请看,这紫风近来长得越发彪悍,跑起来虽比不得王爷的银月流霜,日行千里却也绝对不成问题。” “紫风?” 夏静柔在听到马儿的名字时,眼光终于从萧玄胤身上移开,落在马厩里的紫红色马儿身上。 没有嫁入祁王府之前,她便听得父亲说起,祁王府的马,除了祁王乘坐的银月流霜外,便数紫风、青宛最为有名。 若是祁王将紫风送给自己,自己和祁王并肩骑着去西山,该是何等风光有颜面? 然而,萧玄胤却并未理会夏静柔眼中的欣喜与向往。 他曾答应过要送某人一匹马,此时看见紫风,他几乎立即想象到某人瞧见紫风时,脸上明媚灿烂、喜不自胜的笑。 他微微抬了抬嘴角,淡淡对马倌道:“再选――” 再选? 看来王爷并不打算把紫风这么好的马给二夫人骑乘。 马倌自以为理会了萧玄胤的意思,很聪明地指着一匹中上之姿的粟色小马道:“王爷看这匹如何?这匹名唤粟儿,体格较小,却性情温和,正适合女子骑乘。而且,这马耐力亦极好,能够日行八百里。” “就这匹吧。” 萧玄胤扫了那匹粟色小马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除了银月流霜和紫风、青宛,他看其他的马其实都差不多。 夏静柔眼中明显掠过失望之色。 作用将军之女,她自然清楚,这匹粟色小马虽也堪称马中良品,距离紫风差的却绝不仅仅是每日二百里的行程。 但萧玄胤并没有给她挑选的余地,除了欣然接受,她还能做些什么? 眼光留恋地在紫风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紫风附近膘肥体壮的青宛,夏静柔上前接过马倌递来的缰绳,勉强笑道:“呵呵,多谢王爷,这匹小马静柔甚是喜欢。” “那就好。” 萧玄胤随口应上一句,牵着银月流霜向外面走去。 本书来自 第28章 喝醉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黄昏时分,风停雪霁,漪兰院中酒菜飘香。品书网 www.vodtw.com正院廊檐下,夏云岚喜气洋洋地拉着百合、丁香、浅画坐下,一边向众人频频举杯,一边拍着浅画的肩道:“丫头,难得咱们漪兰院今日自己开伙做饭,又难得百合、丁香这么好的厨艺。来来来,喝酒吃菜,别这么愁眉苦脸――” “小姐,你不想想怎么挽回王爷的心,却有心思在这里吃喝玩乐……” 浅画愁苦地望着夏云岚,小声埋怨道。 “挽回王爷的心?哈哈!哈哈……” 夏云岚又喝了口酒,白皙的脸上已有几分酡红的醉意,举着杯子大笑道:“要那玩意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 “小姐!” 浅画白了脸色,紧张地朝百合、丁香看了一眼,扯着夏云岚的衣袖道:“小姐你醉了,快别再喝了,把酒给婢子。” “我没醉。” 夏云岚推开了浅画的手,嘻嘻笑道:“你看我哪里像醉的样子?我的酒量好得很,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这倒不是吹大话,前世里,夏云岚的确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然而为了面对无尽的杀戮与追杀,能不喝酒的时候,她总是尽量滴酒不沾。 只是,夏云岚忘记了,现在的这具躯体不是她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碰过酒。 所以,十几杯酒下肚,夏云岚口中喊着“我没醉” ,身体却已渐渐向地上瘫去。 “小姐,小姐――” “王妃――” “王妃……” 几个丫头围着夏云岚叫了一会儿,夏云岚模模糊糊地嘟哝道:“嘘,别吵……” “王妃醉过去了,咱们扶她到房里休息吧。” 见夏云岚人事不醒,百合提议道。 “也好,免得在外面着了凉。” 丁香扯着夏云岚的手臂,试图把她从桌子下面扶起来。 “别碰我――” 夏云岚虽然醉得睁不开眼睛,却挥舞着手臂甩开了丁香的手,同时口中发出不容侵犯的声音。 “小姐,让婢子来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浅画支开丁香,像哄一个孩子般拉住夏云岚的手道。 “说了别碰我!” 夏云岚的手臂挥舞得越发厉害。 院子里冰雪未消,入夜后寒气越发浓重。 几个丫头犯了愁,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不敢强硬上前按住夏云岚,又不能眼睁睁见她睡在廊檐下。 末了,百合拿主意道:“先去取一床被子给王妃盖上,再把房里的暖炉移出来。” 丁香和浅画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似乎只能这样了。 几个丫头正在折腾之际,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 “这么晚了,谁来做什么?” 浅画口里嘀咕着,走过去打开了院门。 一大束红梅花映入众人眼帘,捧着红梅花的是凝翠堂新进的婢女婷儿。 “诸位姐姐好――” 婷儿对众人微微屈了屈膝,甜声道:“二夫人命我将这些西山上的梅花送于王妃,并说今日天色已晚,不方便过来叨扰,待改天再来与王妃欢聚畅谈。”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三个丫头皆定定地望着婷儿,望得婷儿仿佛做了亏心事般不自在。 “姐姐们,你们倒是快点儿把花接过去呀!二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婷儿有些急躁地说。 “告诉你家二夫人――” 浅画往门前一挡,毫不客气地指着婷儿的鼻子道:“王妃不喜欢梅花!以后别再拿这些东西到漪兰院来。二夫人喜欢,自己留着慢慢观赏吧。” “你……” 婷儿退了一步,不明白浅画为何对自己这等态度。 然而人家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就是不要她送来的东西。 “你什么你!” 想起二夫人的侍女雁红害得自己差点儿送命,二夫人又害得小姐伤心难过,浅画便气不打一处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咱们要休息了,以后有事没事最好都别过来叨扰。” 言罢,浅画一扭身子,“嘭” 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姐姐,这话是你说的,还是王妃的意思?” 院门外,响起婷儿提高了的声音。 浅画正待回答,百合过来拉住她的手道:“你跟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有什么计较的?她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咱们想法打发她走便是,没得替王妃招惹一身是非。” 浅画想了想,百合说的似乎有道理,便嘟着嘴不再作声。 丁香走过去,隔着院门向外面喊道:“你别管谁的意思,回去只需对二夫人说,王妃身体不舒服,已经早早歇下,她的好意咱们心领了。” “这位姐姐说得倒还像句人话。” 婷儿道:“方才那位姐姐虽说得出,我们这做下人的却是不好去回的。” 说罢,婷儿的脚步声向远处走去。 “你说清楚,谁说的不是人话?” 浅画本来怒气未平,又被婷儿骂自己不说人话,气得推开了百合的手,要追过去与她理论。 “罢了罢了,何必争这些口舌上的便宜。” 百合扯住了浅画的衣袖,指了指夏云岚道:“再不把炭炉挪出来,王妃只怕要着凉。” “啊哟――” 浅画惊叫一声,顾不得再与婷儿计较,急忙回身同着丁香去搬炭炉。 炭炉十分沉重,两人搬到一半,已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院门外忽然再次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定是那丫头又回来找骂!” 浅画嘟囔一声,正要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百合已先跑了过去。 “王、王爷……” 看到披一袭黑色斗篷踏进漪兰院的萧玄胤,浅画吓了一跳,一时惊得忘记了行礼。 王爷不是不喜欢小姐了吗? 早上带别人去西山踏雪赏梅,对小姐却那么冷淡无情,这会儿却怎么好意思来找小姐? 啊,是了……小姐那么聪明善良可爱,王爷一定是后悔了。 一念及此,浅画哪里还想得起婷儿,整个眉眼都笑了起来,赶忙放下炭炉迎上去向萧玄胤见礼道:“婢子参见王爷。” “你们在做什么?王妃呢?” 萧玄胤扫了几个丫头一眼,未待众人回答,眼光已落在廊檐下醉倒在地的夏云岚身上。 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声音中已带出怒气:“你们是怎么服侍王妃的!” “回王爷,王妃不许婢子们碰她。” 百合垂下头,委屈地道。 “她不许你们碰,你们就让她睡在院子里?” 高高扬起的声调,冷厉的语气,吓得没人敢再接口。 萧玄胤径直走过去,毫不费力地将夏云岚捞进怀里。 “滚开!不许碰我――” 虽在浓醉之中,感觉到有人靠近,夏云岚仍是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萧玄胤没有理她,只暗暗加重力道,攥紧了夏云岚的手臂。 夏云岚动弹不得,仍不肯束手就擒,竟拿头去撞萧玄胤的胸膛。 “夏云岚!” 萧玄胤总算明白了几个丫头的难处。 这女人,即使喝得烂醉如泥,仍然对周围的人充满戒备。 “小姐,你醒醒,王爷看你来了……” 浅画跟在萧玄胤身后,替夏云岚急得满头冒汗,唯恐小姐再一个不小心,触怒好不容易消了气的王爷。 “你们出去――” 萧玄胤已将夏云岚抱进房内,回头对几个丫头吩咐道。 “是。” 百合、丁香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浅画却顿住了步子,欲言又止道:“王爷……小姐她……她脾气不好……你别跟她计较……” “出去!” 他萧玄胤的事,何时轮到一个婢女来多嘴。 房门“咣当” 一声被关上,浅画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心里是一百个不放心,一百个无可奈何。 “走吧。” 丁香扯了扯她的衣袖:“王爷不来的时候你愁眉苦脸,这会儿王爷来了,你却又不放心。你这丫头,真真是操心的命。” “唉……” 浅画叹了口气,无心回应丁香的调侃,徒劳地向紧闭的房门望了好一会儿,这才随着百合、丁香向附院走去。 房间内。 夏云岚已停止了挣扎,换了个无比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 记不得有多久,不曾有过这样心无杂念的睡眠。 不去计划杀人,不去担心被杀,不去设计精密的圈套,不去躲避无数的陷阱……好轻松,好舒服! 夏云岚满意地舔了舔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丝酒香。 醉梦中的夏云岚没有想到,她这个无心的动作有多么撩人。 萧玄胤站在床边,看着那张终于放下所有戒备的脸,夜一般深不可测的目光里渐渐溢出一丝柔软。 “这才是你本来的模样么?” 他伸出手,欲待抚上她的脸,却在离她脸庞寸许处停住。 不能碰她――任何一点儿触碰都能让她竖起满身的刺,变得像只遭受攻击的刺猬。 他只能静静看着她,看着那张秀美无瑕的脸上精致绝伦的五官,时而似乎含着浅笑,时而仿若泛起轻愁,时而又沉静得如同千年的美玉。 “你为谁而喜?又为谁而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喃喃低问。 带着龙涎香的气息吹上夏云岚的耳畔,夏云岚下意识地蹙了蹙眉毛,向床里扭转了头。 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令萧玄胤变了脸色。 “为什么要躲避本王?本王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铁钳般的大手硬生生转过夏云岚的脸,逼她朝向自己。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他,他作为王者的骄傲不容侵犯! “你……活够了吗……” 片刻的平静被打破,夏云岚精致的五官变得宛如寒冰,遍身的刺亦瞬间蔓延,挣扎挥舞的手狠厉无情地抓向萧玄胤喉间。 萧玄胤没有动,捏着夏云岚下巴的手却已捉住夏云岚纤细的双腕。 夏云岚想要起身,额头却被萧玄胤抵在枕上。 近在咫尺的樱唇,带着淡淡的酒香,带着浓浓的诱惑。 萧玄胤一低头,冰薄的唇便覆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唔……” 夏云岚口中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吟,惊慌、痛楚,像一只迷失在荒原上的鹿,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萧玄胤蓦然抬头,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本书来自 第29章 把东西还给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他一向自信拥有世间最强的自控能力,可是此刻,欺负一个醉酒的女子,强吻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子……算怎么回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目光慢慢落在那张满是不安的脸上。 (w W W. V o Dtw . c o M)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张本应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脸充满紧张与戒备? 目光向下移动,锦被滑落处,长长的乌发间露出一痕白腻如脂的脖颈,脖颈上一根细细的链子,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萧玄胤一伸手,顺着链子拉出一个蛋壳样的东西,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看起来非金非银非铜非铁。 萧玄胤有些讶然,待要把这件东西从夏云岚脖子上取下来细细观看,夏云岚的手却突然死死抓住了这件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萧玄胤看着夏云岚的手愣了一下,这件东西对她一定至关重要,若不然,她又何至于在睡梦中紧抓不放。 掰开了夏云岚的手,萧玄胤站起身,带着那件东西来到窗前。 窗外,夜色渐深,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在天际,和着白亮的雪色,洒半室素洁的清辉。 映着雪色月光,萧玄胤仔细打量着蛋壳样的东西。 但见这东西浑如一整块剔透的白玉,触手却没有玉的温润之感。 微微用力捏了捏,似乎并非完全实心,可是又绝然找不到打开的缺口。 研究半晌,仍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萧玄胤皱紧了眉头,索性将这东西收在怀中。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真是夏将军的女儿,这件东西夏将军应该认得。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敌国或政敌派来的奸细,这件东西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水……” 背后忽然传来夏云岚的呻吟。 萧玄胤转过身,对着那张秀美无瑕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方慢慢倒上一杯茶,缓缓走过去送进夏云岚口中。 这次夏云岚没有挣扎,反而十分温顺地喝下了水,并含着一丝笑意低声呢喃道:“谢谢……老师……” 老师? 萧玄胤眯起了眼,那是什么人? 醉梦之中,难道她呼唤的不应该是林苍鸿的名字吗? 为什么,她能够在“老师” 面前放下所有戒备,并流露出那样温柔的、自然的、天真的、孩子般的笑? 萧玄胤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他要查出她口中的“老师” 是谁,并想法子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的女人,即使他一生一世置之不理,也决不允许别人觊觎。 眯眼看着床上的人,他的目光危险如一只守护着自己领地的狼。 然而,一整夜,他却就只是那么静静看着,连手指也几乎没有动上一下。 翌日,天将破晓时,他穿过黑暗离去,沉默得仿佛从不曾来过……头疼……疼得像要裂开。 夏云岚抱紧了头,慢慢睁开眼睛,一窗金色的阳光映入室内,透过细密的竹帘,在地板上、桌椅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图案。 晴好的天气,心情似乎也明亮了些。 夏云岚坐起身,长长吸了口气,忽然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光能微机——脖子里挂的光能微机不见了! 夏云岚“忽” 地跳下床,顾不得疼痛欲裂的头,赤脚站在床边,将被褥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发现光能微机的影子。 “浅画、百合、丁香——” 夏云岚拉开房门,朝着附院大声喊叫。 “小姐——” “王妃,王妃……” 三个丫头衣衫不整地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看到我的东西了吗?你们谁拿了我的东西?” 夏云岚抓住浅画的肩膀焦声问。 “小姐,你别急……” 浅画双肩被抓的生疼,忍耐着呲牙咧嘴地向夏云岚道:“你先放开婢子,告诉婢子们丢了什么东西?” “一个蛋壳样的东西,白色的……” 夏云岚仔细描述了光能微机的模样。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继而全都摇了摇头。 百合道:“王妃向来不许咱们靠近身边,便是昨日醉得不省人事,合咱们三人之力亦无法将王妃扶入房中……” 听到这里,夏云岚忽然想起,昨日黄昏时分,自己嫌屋里憋闷,于是将桌椅摆在廊檐下,和三个丫头一起赏雪吃酒。 后来,自己好像喝醉了……百合说,合三人之力亦无法将自己扶入房中,那么今晨醒来,自己是如何躺在床上的呢? 正待开口询问,丁香已接着百合的话道:“要不是后来王爷过来,王妃昨夜只怕要在院子里过夜了。” “王……王、爷……” 夏云岚大惊:“王爷昨天来过?” “何止是来过——” 浅画又喜又忧地道:“整整一夜,王爷都和小姐在一起,难道小姐竟不晓得?” “整、整、一、夜?!” 夏云岚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猝然低头去看自己身上,外衫已被除去,中衣和里衣倒还穿得整整齐齐。 瞬息间,夏云岚的脸色变了几变,不知是该骂那家伙无耻,还是该感谢那家伙没有乘机对她下手。 她一直都知道一件事:喝酒会要人的命。 所以前世里纵有千杯之量,亦从不轻易沾酒。 可是昨夜里……昨夜里她究竟是怎么了? 告别了刀光剑影的日子,远离了黑白两道的追杀,她的戒心就全然放下了吗? 她记得自己原本并不想喝酒的,她也并不是个习惯借酒浇愁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一种无法言说的空虚感和挫败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幸运的是,虽然喝醉了酒,她并没有丢掉性命,甚至没有丢掉清白。 不幸的是,老师给的光能微机不见了——那是她和前世唯一的联系,也是她和老师唯一的联系。 既然昨夜里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萧玄胤,那么光能微机一定是被他拿走的! 夏云岚眸中一亮,转身回房拿起一件外衫,边匆匆披上边向桐华院跑去。 “小姐小姐……” 浅画在后面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你要去哪里?” “桐华院。” 夏云岚简洁地道。 “莫非小姐怀疑是王爷拿走了那件东西?” “不是怀疑,是肯定。” 夏云岚咬牙道。 “难得王爷喜欢小姐的东西,小姐不如就把那件东西送给王爷好了……” 浅画建议。 “不行!” 夏云岚恼怒地瞪了浅画一眼,“那是我的东西!那件东西对我很重要!” “那是什么东西?” 浅画不解地道:“有什么东西重要得过王爷对小姐的感情?小姐可千万别再惹怒了王爷……” “他偷了我的东西,我倒担心惹怒他?” 夏云岚气道:“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小姐!” 浅画吓白了脸色,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凑近夏云岚低声道:“王爷拿小姐的东西怎么能叫偷?这话万一被人听了去,传到王爷耳朵里可怎么是好?” “那就让他听好了。” 夏云岚加快了步子,懒得再与浅画说。 她的东西被人偷去,难道还不能理直气壮地去讨要? “呯呯呯——呯呯呯——” 桐华院的大门被夏云岚拍得山响。 “小姐,你轻点儿啊……” 浅画扯住了夏云岚的衣袖,胆战心惊地用身体挡在桐华院厚重的大门前。 先前,见夏云岚为人孤高冷漠,目光凌厉如刀,浅画原有些怕她。 经过几日相处,尤其经过燕窝事件之后,浅画已认定夏云岚面冷心热,不会真的对自己怎样,是以在夏云岚面前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顾忌。 夏云岚虽不喜欢浅画胆小怕事的模样,却也知道在这陌生的异界里,浅画是唯一一个全心替自己着想的人,是以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气,冷静下来道:“你来叫门——” “笃笃……笃笃……” 浅画敲得缓慢而轻柔,仿佛在击打一件名贵的乐器。 夏云岚真怀疑这样的声音,院子里的人是否听得见。 所幸,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萧玄胤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负在身后,脸上的神色淡漠如昔。 “你……” 夏云岚大声道。 “小姐!” 浅画打断了夏云岚气势汹汹的质问,一边向夏云岚使眼色,一边紧张地提醒道:“王爷照顾小姐整整一夜,小姐应该好好谢谢王爷才是。” “谢他?” 夏云岚怔了一下,旋即收敛起几分怒意,勉强提了提嘴角道:“昨夜多谢王爷照顾,云岚不胜感激。” 要讨还东西,客气点也许未必不好。 “嗯。” 萧玄胤点了点头,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谢意。 他堂堂祁王,何时给人做过端茶倒水之事? 这女人仅仅说一个“谢” 字,实在太便宜她了。 “请王爷把东西还给我。” 看着萧玄胤半点儿愧色也没有的脸,夏云岚觉得,好听的开场白说出来简直是浪费唇舌,倒不如来个直截了当。 “什么东西?” 萧玄胤漫不经心地看着夏云岚,淡然挑眉问。 “挂在我脖子里的东西——” 夏云岚忍耐着道:“王爷高风亮节,想必不会贪图小女子的一点儿小东西。” “哦……高风亮节?” 萧玄胤饶有兴味地目注夏云岚,耳朵却故意不捡重点听。 “昨夜只有咱们两个在一起,王爷不会说没有看到吧?” 夏云岚有点儿忍无可忍,声音不觉提高了八度。 “是这个东西吗?” 萧玄胤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掌心里蛋壳样的东西莹白圆润。 “正是正是。” 夏云岚大喜,伸手便要去拿。 萧玄胤却突然把手握成了拳头。 夏云岚的手停在半空,继续落下去有点儿尴尬,收回去又有些不甘。 “这东西,本王暂时会替你保管。” 萧玄胤收回手,面色坦然地宣告。 “王爷什么意思?”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盯着萧玄胤,怒气一点点在胸膛里翻腾。 “如果听不懂,让浅画解释给你听。本王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言罢,萧玄胤绕过夏云岚,举步向门外走去。 本书来自 第30章 我是自己的天 - 媚徒妖妃 - 云夕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品书网 www.vodTw.com“你——站住!” 夏云岚一闪身挡在萧玄胤面前,伸手阻住他的去路道:“堂堂王爷,做出强占别人东西的事,不觉得惭愧吗?” “小姐……” 浅画急声道:“王爷只是说暂时替你保管……” “闭嘴!” 夏云岚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瞪了浅画一眼。 看着夏云岚的模样,萧玄胤非但没有现出惭愧之色,微微眯起的眼睛反倒升起一抹不可捉摸的邪气。 夏云岚退后一步,敏感地捕捉到面前的人对自己不怀好意。 “不觉得。” 半晌,萧玄胤嘴里慢悠悠吐出三个字。 夏云岚第一次发现,这个道貌盎然、玉树临风、俊美绝伦的男子,竟能把“无耻” 两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人至贱则无敌,夏云岚就那么挡在门前,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王妃是舍不得本王离开吗?” 萧玄胤突然捉住了夏云岚挡在面前的手,上前一步,在她耳边邪魅地低声道:“如果王妃喜欢,今夜不妨留宿桐华院。” “混蛋!” 夏云岚如被马蜂蜇了一般向旁跳开一步,同时极力挣脱被萧玄胤握着的手,红着脸冲萧玄胤低吼。 小姐居然敢骂王爷混蛋? 浅画吃了一惊,吓得一颗心差点儿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时恨不得上前去捂住夏云岚的嘴。 萧玄胤却并不在意,在夏云岚让开之后,乘机轻轻一跃,已在数丈之外。 “别走……还我的东西!” 夏云岚反应过来,追着萧玄胤的背影喊道。 “小姐,别追了,你赶不上王爷的。” 浅画对前面徒劳的夏云岚叫道。 “混蛋!卑鄙无耻王……” 一串脏话正欲冲口而出,浅画终于不顾一切地跑过来,紧紧捂住了夏云岚的嘴。 “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夏云岚跺了跺脚,拉开浅画的手,看着这丫头吓得煞白煞白的脸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罢了,咱们回去吧。” “嗯……小姐答应婢子,以后不要再骂王爷了好不好?” 浅画惊魂甫定,紧紧攥着夏云岚的手道。 暂时打他不过,难道暂时还骂他不得么? 夏云岚低声嘀咕了一句,从浅画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冷了脸抱怨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的事情也敢管!” “小姐只图一时痛快,却不晓得将来要吃怎样的亏。” 浅画并不理会夏云岚的怨责,若口婆心地道:“从前婢子常恨小姐懦弱,遇事只会哭泣,凡事只知退让。可如今的小姐,行事说话未免太不管不顾。王爷是小姐的天,得罪了王爷,小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的天?” 夏云岚蹙了蹙眉尖,微微昂起头,傲然道:“我是我自己的天,有人得罪了我,将来的日子也会很不好过!” 言罢,丢下浅画快步向漪兰院走去。 浅画怔了一下,看着夏云岚纤弱而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种奇怪的感觉来。 我是我自己的天——天啊,说出这句话的小姐好霸气,好威武! 明明还在担心发愁,突然之间便仿佛有了无尽的勇气。 好想告诉小姐:小姐是自己的天,也是她浅画的天。 倘若小姐是男子……啊呸,自己在想什么呢。 回到漪兰院,夏云岚随便吃了些昨晚剩下的东西,便关起房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自己。 光能微机既已被萧玄胤强行拿去,她此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这具柔弱的身体。 盘腿坐在床上,按前世老师教的方法,让气血在周身慢慢游走,最后一点一点汇聚丹田,再从丹田处凝生出强大的力量,复让这股力量灌注于四肢末节。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虽是安静地坐着,汗水却不知不觉湿透了全身,浸透了床单。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虚弱,练到正午时分,已累得筋疲力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休息了好一会儿,方有力气到附院吃饭。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看到夏云岚浑身汗潸潸、有气无力的样子,浅画担心地道。 “看王妃的样子像是着了风寒。” 百合道:“先熬碗姜汤给王妃服用,如果不见好,婢子再想办法到别处弄些药来。” 夏云岚没有反对,她虽然并未生病,姜汤对这具虚弱的身体却也有所补益。 “哪里能够弄到药来?” 夏云岚道:“我们漪兰院也要备些常用药才好。” 除了治疗风寒感冒的常用药,夏云岚最想要的,其实是行走江湖必备的蒙汗药、易容药、毒药之类。 但这话当然不能明着说出来。 百合道:“如果不出府,可以找守在二门处的林哥儿要一些,林哥的叔叔是城西最大的药房平济堂的管事。” “这林哥儿最是贪占小便宜之人。” 丁香不满地补充道:“每次到他那里拿药,他总要想方设法加些价。如果王妃要大量备药,不如遣人直接到平济堂去买花算。” “哦……”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 自己虽无王妃之实,好歹担着王妃的名,需要用药,居然还得被一个守门的小子宰,这王妃未免当得太过窝囊。 然而,姓萧的不许她出祁王府,她要如何才能拿到需要的药呢? 沉吟之间,丁香善解人意地出主意道:“王妃,我看王爷对你甚是宠眷,不如叫王爷请个御医来,王妃需要什么药,可以叫御医开在药方子里,王爷自会为王妃抓取。” 听起来像个不错的主意。 可问题是,萧玄胤真的会为她请御医吗? 想起三个月后无法证明自己就要暴病而亡的约定,夏云岚实在不敢有这个自信。 用过了午餐,又喝了些姜汤,身上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 夏云岚回到正院房间,继续练功打坐。 天气很好,当夕阳的余辉为窗外的竹叶镀上淡淡金色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已将融化殆尽。 夏云岚疲惫地站起身,慢慢走到西窗下,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致发呆,一边让晚风吹去身上的燥热与汗渍。 院子里很安静,百合、丁香忙着准备晚餐,浅画在正院和附院之间的廊檐下低头认真地做着女红。 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停在竹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了三两声,又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忽然让夏云岚生起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并不是个贪心的人。 只要生活里没有血雨腥风,没有勾心斗角,不必仰人鼻息,不必曲意承欢,她已经十分知足。 至于爱情、知音、陪伴、温暖……这些美丽得动人心魄的词汇,她固然也曾有过一些隐隐约约的幻想,却从来不敢渴求,也不敢认为是生命里的必需。 “笃笃笃——”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忽然在寂静里响起,打破了夏云岚的沉思。 浅画放下女红,小跑着过去开门。 “王爷——” 院门开处,响起浅画惊喜得仿佛突然发了横财的声音。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听见浅画的声音,百合和丁香也迎了出来,俱声带喜气地向萧玄胤见礼。 夏云岚没有动,一来是真的疲惫,二来是心里有气。 他欠她的东西,她干嘛要把他当大爷一样迎候? “小姐,王爷来了,王爷看你来了,你快开门呀——你的病好些了吗?” 浅画隔着窗子向她兴奋地喊道。 “你这丫头,好吵。” 夏云岚无奈地打开房门,倚着门框责备了浅画一句,讨债般幽怨的目光移在萧玄胤脸上,微微屈了屈膝道:“见过王爷。” “你病了?” 看着双颊红润、气色并不见差的夏云岚,萧玄胤怀疑地问。 “中午有些不大好,喝了百合煮的姜汤,现在好像已经没事了。” 夏云岚知道,若想取信于多疑的萧玄胤,越装作若无其事越好。 所以她只是抬了抬眼皮,慵慵懒懒地道。 萧玄胤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额头。 夏云岚一怔,却也没有躲避。 她刚刚练功未久,此刻全身犹自热气未散,摸起来温度要比平时高上许多。 “烫成这样,还站在窗前吹凉风,不要命了么?” 萧玄胤的手自夏云岚头顶滑向腰间,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丢在床上。 如此霸道的温柔,看得三个丫头脸热心跳。 浅画更是对夏云岚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去掩口而笑。 夏云岚也红了脸,却毫不领情地盯着萧玄胤道:“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把东西还我?” 萧玄胤没有搭理夏云岚,先是吩咐百合通知侍卫去请御医,而后坐在床边,拉过锦被仔仔细细裹紧夏云岚的身体,这才淡淡问道:“那件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夏云岚被萧玄胤的举动弄得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好不容易抑止住“呯呯” 的心跳,平静了一下心神道:“当然。” “有多重要?” 萧玄胤眉梢微动,意味深长地问。 他想做什么?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因为自己对拿回光能微机表现得太过急切,所以姓萧的想以此来控制自己,或者逼自己拿别的东西去交换……看来穿越之后,自己的智商似乎有些捉急。 “呵呵……” 眸光微动间,夏云岚的脸色已由紧张变得蛮不在乎,“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 “既然没有多么重要,又何必病中念念不忘?不如安心歇息。” 萧玄胤一下子堵死了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的笑僵在脸上。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不是自己穿越后智商捉急,而是穿越后遇到的人太无耻,太不讲理,亦太不按常理出牌。 前世里,她也遇到过讲不清的道理,但她用手或手中的武器,很容易就把道理讲得明明白白。 如今的她,手无缚鸡之力,手中又无武器,当然只有听凭别人讲道理的份。 愣怔了一会儿,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终于无可奈何地换了张苦兮兮的脸道:“王爷开条件吧——” 本书来自 第31章 唯一的女御医 - 媚徒妖妃 - 云夕 “开条件?”萧玄胤眉梢微挑,看着夏云岚明知故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那件东西虽然无甚重要,我觉得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装糊涂的人最是讨厌,夏云岚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什么样的条件,王妃都肯答应么?” 萧玄胤俯下头,两手撑在夏云岚枕边,一丝暧昧的气息吹在夏云岚脸上。 他果然没有猜错,那件东西对这个女人至关重要,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向他讨回吗? “当然……不可能。” 夏云岚的回答出乎萧玄胤意料之外。 萧玄胤盯着夏云岚看了一会儿,渐渐笃定地确信,这女人口中回答的虽是不可能,眼中却绝没有放弃的意思……虚伪而狡猾的女人! 可惜,所有的花样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儿戏。 “呵呵,既不可能,王妃还是安心养病的好。” 萧玄胤抿了抿冰薄的唇,眼中透出一丝邪魅的光,按在夏云岚枕畔的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漆黑长发。 夏云岚极不舒服,又避无可避。 待要伸出手去推开萧玄胤,指尖刚触到那坚实有力的男性胸膛,便惊得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 手,触电般缩回了锦被。 脸,烫得火烧火燎。 看着惊慌失措的夏云岚,萧玄胤冰薄的唇畔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修长的指尖继续帮她理着耳边的乱发,慢悠悠道:“王妃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夏云岚此刻哪里说得出话来,脸颊耳际感受着萧玄胤指尖的轻抚,心跳一会儿剧烈得像只被追捕的小鹿,一会儿又像是停止了跳动。 她只能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萧玄胤,任他的眼神对自己为所欲为。 此情,此景,于夏云岚来说固然是从未有过的折磨,看在浅画和丁香眼中,却无疑于一片旖旎的好风光。 二人相视一笑,知趣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陷在慌乱中的夏云岚并未注意到二人离去,萧玄胤却知道,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床上的人柔软而无助,像是命运为他准备的一席饕餮盛宴,静静地等待着他尽情享用。 然而他却站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床边。 不是美味不够诱惑,而是命运的凶险早已使他知道,太过诱惑的东西总是危险的。 从前,他以为他对她只有欲望。 而今,他却看到在欲望之外,另一种足够使他沦陷的东西。 古来红颜祸国,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心为任何一个女人而软弱。 是以在这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反而与她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夏云岚长长出了口气,仿佛一座大山从心口移开,混乱的思绪刹那间恢复冷静。 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只剩下她和萧玄胤两个人,她先是吃了一惊。 继而看到萧玄胤疏远而漠然得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她立即意识到,原来这男人对她并没有兴趣。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 可恶! 害得她白白虚惊一场。 放松下来的同时,不知为何,在最隐秘的心底深处,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失落的感觉来。 但她尚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丝感觉,门外百合的声音已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王爷王妃,苏大夫来了――” 萧玄胤径直走过去打开房门。 夏云岚有些惊讶,古代的风气何时变得这么开放了? 御医竟可以直接进入王妃卧室、面对面为王妃看病,连床帐都不用放下? 惊异之间,但见百合领着一个身着竹青色衣衫、肩挎药箱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顶多二十岁年纪,面上却丝毫没有年轻人的烂漫活泼之气,反而沉稳静默得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苏大夫,这边请――” 萧玄胤客气地引着那女子走向夏云岚床边。 女御医? 夏云岚两只眼睛几乎瞪成了核桃。 谁说古代女子不能行医? 这不活生生的一个女医就在面前么? 历史书果真误人不浅……好在她并没有看过太多历史书。 “祁王妃――” 那女子走到夏云岚床前,既不多话,也不郑重见礼,只微微躬了躬身。 浅画早已伶俐地接过女子的药箱,并将椅子放在女子身后,女子不客气地坐下来,示意夏云岚将手伸给自己。 夏云岚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被称作苏大夫的女子,但见她五官虽然算不上十分美丽,却也颇为清秀可人。 竹青色衣衫上,除了袖口处绣着的几片竹叶,没有任何繁琐的装饰,清清淡淡里给人一种静雅脱俗的感觉。 看惯了名利场中人,这女子简直像一泓清泉,让夏云岚禁不住眼前为之一亮。 “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岚一边将手递过去,一边颇有好感地问。 “苏青。” 女子似乎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宫里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女御医?” 夏云岚原不是多话之人,却不知为何,很愿意跟这位名叫苏青的女大夫多聊聊。 “王妃,” 百合笑道:“普通女子哪里做得了御医?苏大夫可是咱们整个承夏国皇宫里唯一的女御医。” “唯一的女御医?” 夏云岚佩服地道:“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青没有答话,萧玄胤却不耐烦地道:“夏云岚,你的话何时变得这么多?” 夏云岚闭上了嘴。 她之所以这么多话,一是对苏青这个唯一的女御医确实心存好奇,二是想与苏青攀上交情,以后有机会弄到些名贵的药材。 她要的药材有些并非常用,守门的林哥儿和平济堂里只怕也未必全有。 但作为皇宫里的御医,苏青应该有办法帮她弄到。 可惜,苏青既不搭理她,萧玄胤又嫌她话多,她只能暂时放弃了与苏青攀交情的念头。 “王妃并没有着风寒,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苏青把完了脉,放开夏云岚的手,语气肯定地说出了诊断结果。 “只是体虚?” 萧玄胤疑惑地道:“那么身体滚烫该作何解释?” 苏青看了夏云岚一眼,静如古井的脸上微微掠过一抹讶然,却只是淡淡道:“王妃并无发热之症。” 夏云岚有些心虚。 冬日天寒,又时隔这么久,她因练功而全身发烫的症状早已消失。 但心虚归心虚,她的面色却是比谁都坦然。 萧玄胤上前一步,一把执起夏云岚的手,又摸了摸夏云岚的额头,果然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么严重的热症怎么说退就退? 萧玄胤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转头客气地对苏青道:“有劳苏大夫为王妃用药――” 苏青点了点头,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很快开出一张方子。 萧玄胤接过药方,低头扫了一眼,随手交给百合。 “祁王放心,” 苏青背起药箱道:“王妃身体并无大碍,只须依方子稍加调理即可。” 言罢,对萧玄胤和夏云岚微微躬了躬身,便欲告辞离去。 “哎――” 夏云岚急忙叫道。 “王妃还有何事?” 苏青顿住了脚步,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夏云岚。 “苏大夫,” 夏云岚歪在枕头上,露出一脸无比友好的笑容:“我自小身体便不大好,各种药吃个不停。如今这漪兰院中却什么药都不曾备得。我写几味从前常吃的药,能否请苏大夫下次为我带来……当然,药钱一分不会少了苏大夫的。” 苏青却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王宫外面,我向来只管看病,不管抓药。王妃需要什么药,不妨请祁王殿下去买。” 萧玄胤看了看夏云岚,蹙眉狐疑地问:“你从前常吃什么药?” 夏云岚遣浅画拿来纸笔,刷刷刷一连写了数十味药,正待交给萧玄胤,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失了忆的人。 从前常吃的药记得这么清楚,未免叫萧玄胤起疑。 犹豫之间,正要重新写过,却被萧玄胤一伸手夺了过去,并看也不看地塞进袖子里。 “苏大夫,请――” 萧玄胤做了个请的姿势,似乎打算亲自去送这位承夏国唯一的女御医。 苏青也不与萧玄胤客气,径直走出了夏云岚的房间。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夏云岚心里叫了声苦。 那位多心的王爷果然起了疑,否则,为何不将自己开的药单与苏青开的药方一起交给百合呢? 罢了,事已至此,懊悔也无用。 反正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相信过她,也不多这一件事叫他起疑。 所幸,自己开的药单中并无任何一味明显的蒙汗药、易容药、毒药,而是全部需要与其他药物调配方能发生功效。 而其他药物,一般药店即可买到。 “小姐小姐――” 夏云岚正自沉思间,浅画兴奋地凑了过来,贼笑兮兮地道:“这下婢子可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夏云岚奇怪地问。 “嘻嘻……” 浅画抑不住满脸喜气:“当然是放心王爷对小姐……经婢子今日仔细观察,发现王爷对小姐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 夏云岚有些失笑,这丫头如果看到萧玄胤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神情,不知还会不会得出如此结论。 “小姐,你是当局者迷。” 浅画无比肯定地道:“小姐你虽然那样对待王爷,可王爷得知你生病,还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并叫人用最快的马车接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 “最快的马车……最好的御医?” 夏云岚有些疑惑了,难道萧玄胤对自己果然有几分上心? 本书来自 第32章 让我来驯服它 - 媚徒妖妃 - 云夕 然而,思忖片刻之后,夏云岚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上心,而只是需要做出对自己上心的样子罢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将军而已。 他陪夏静柔到西山踏雪寻梅,他对夏静柔岂非也很上心? “小姐,王爷看着你的眼神,和看着其他人的都不一样。那份深情与关切,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浅画还在喋喋不休。 “我困了――” 夏云岚打了个哈欠,顺便打断了浅画的话。 真与假,她自己岂能分辨不出? 哪里用得着别人来提醒。 何况,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她夏云岚只会喜欢一心一意、对自己情有独钟的男子。 不会对一个动不动为别人画眉、陪别人踏雪的男子动心。 “小姐困了就歇下吧。”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浅画不得不顿住了话头。 “嗯,你们出去吧。” 。 百合已跟随萧玄胤出去拿药,浅画和丁香答应一声,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夏云岚毫不耽误地开始继续白天的练功。 自见到苏青以来,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既然苏青能够成为承夏国唯一的女御医,可见凡事都有例外。 自己努力练功,说不定可以女承父业,成为承夏国唯一的女将军。 她对权势之类的东西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身披铠甲站在千军万马前威风凛凛的样子,定然十分好玩。 她有杀人的天赋,也有杀人的本事,但她不想再做一个杀手,不想再做别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这种天赋和本事浪费掉未免可惜,倒不如发挥在战场上。 等哪一天烦了,挂剑归隐,也是一段人间佳话。 苏青真是一个励志的榜样,有了这个榜样,夏云岚直练到三更靠上,方才坚持不住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时分寒气袭人,原以为是个风雪天。 没想到早饭过后,一轮红亮的太阳居然拨云穿雾从东方的山顶上跳了出来,看样子似乎比昨日还要晴好。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到远方找一片草地骑马游荡,或者躺在马背上看着天空的流云发呆。 在二十五世纪,夏云岚完成一件讨厌的任务之后,最喜欢的消遣方式之一,便是买张机票到内蒙草原上骑马。 牧民并不太忠厚,一匹差不多的马,租用一周要上万的费用。 但夏云岚不在乎。 在刀尖上行走的生命,钱财的意义不过是为了寻找开心。 绿色的草地,蓝色的天空,在蓝和绿之间,点缀着白色的帐篷,彩色的野花。 夏云岚时而策马狂奔,时而静静徜徉。 唯有那时那刻,方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与欢喜。 人生最美好的,莫过于自由的日子。 可惜一颗最向往自由的心,却始终逃不脱尘世的束缚。 前世里被杀手组织利用,这一世里被羁困祁王府。 但她始终相信,自由的日子不会太遥远。 祁王府不过是小小弹丸之地,等她武功恢复两三成,要逃离祁王府应该是易如反掌之事。 听说苍云大陆共有七国,承夏国位居其中,东南西北青蜀、龙炎、鬼厉、苍狼四国环伺,灵皓与幻幽两国则隔着龙炎与苍狼,在苍云大陆的南北两端。 那么逃离祁王府后,最好到离承夏国远远的灵皓国或幻幽国去生活。 一番计较思量后,正要回房练功,萧玄胤身边的一名侍卫却在此时过来了。 那侍卫并没有进入漪兰院,只在院门处让浅画转告夏云岚,王爷在马房等候。 如果不是光能微机的事,这个消息一定让夏云岚喜出望外。 可惜自光能微机被夺、且千方百计讨要不回后,提起某人的名字便让她来气。 气归气,夏云岚还是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带着浅画往马房行去。 将近二门时,好巧不巧的撞见夏静柔带着婷儿从福寿院的方向过来。 夏静柔的眼圈似乎有些红,看见夏云岚,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夏云岚不欲与她多话,脚步不停地淡声道:“马房。” “姐姐莫非也是去马房找王爷?” 夏静柔讶声道:“真巧,既如此,咱们姐妹不如一起走。” 同一条路,不一起走又能如何? 然而萧玄胤既约了自己,又岂能再约别人? 夏云岚心里很不是滋味,待要转身回去,又不愿白白便宜了夏静柔,便硬着头皮同她一道往前行去。 “前日静柔从西山上带给姐姐的梅花,姐姐不喜欢么?” 夏静柔看了一眼浅画,若不经意地问道。 “梅花?” 夏云岚略略怔了一下,随即想起,百合曾向自己提过,自己酒醉那晚,夏静柔遣人来送梅花,被浅画很不客气地撵走了。 没有看到浅画“很不客气的样子” ,夏云岚还曾小小遗憾了一番。 此时听夏静柔提起此事,便禁不住笑道:“我不是不喜欢梅花……” “这么说,是姐姐的下人不晓事,假传姐姐之意……” “妹妹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夏云岚打断了夏静柔的话,忍笑道:“我是说,我不是不喜欢梅花,而是非常不喜欢梅花。” “……” 夏静柔的脸色变了几变,虽则尴尬,笑容却越发浓重:“呵呵,姐姐既不喜欢梅花,改天静柔随王爷出去时,寻别的花给姐姐便是。” 夏静柔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静柔这段时间常须跟随王爷出去,姐姐只需告诉静柔喜欢什么花,静柔一定想方设法为姐姐送去。” 这是欺负她出不得府去吗? 夏云岚心中有些恼怒,却不动声色地道:“难得妹妹待姐姐有心,姐姐我倒的确非常喜欢一种花,只是怕妹妹弄不来啊。” “姐姐尽管放心,这个时令虽非花季,但静柔知道有一处地方,因靠近温泉之故,四时花木齐备。只要姐姐说得出花的名字,静柔便能为姐姐弄来。” 夏静柔这话倒不是吹,因夏静柔的母亲二夫人柳千翠在将军府中当家之故,夏静柔虽为庶女,一应吃穿用度都比虽为嫡女却母亲早丧的夏云岚要好得多。 论到对将军府人手的调派能力,夏云岚更是无法与夏静柔相比。 夏静柔说出这番话,自然是希望借机打压一下作为祁王正妃的夏云岚。 谁知夏云岚听了夏静柔的话,非但丝毫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的模样,反倒亲亲热热地凑近了夏静柔耳边道:“既然如此,姐姐就不跟妹妹客气了。姐姐我喜欢的那种花名字叫――有钱花,希望妹妹早日送来,姐姐我在这里先行谢过。” 言罢,看着夏静柔一脸凌乱的表情,夏云岚“咯咯” 一笑,牵着浅画的手向马房快步跑去。 两串银铃般的笑声传进马房时,萧玄胤正在马房院子里等得极不耐烦。 但这笑声似一阵明媚的清风,立即吹散了他心头的烦燥。 从来不曾听过她大声笑,原来她的笑声这样好听……可惜,这笑声甫一进入马房,在见到他的那刻便化作了一脸戒备。 “见过王爷――” 夏云岚懒懒散散地行了个礼。 看着那张不情不愿的脸,想着适才绽放在那朵柔软樱唇边的笑靥,萧玄胤掩饰着心底的一丝失落,走到马槽边亲手解下紫风的缰绳道:“这是本王答应过给你的马,此马名唤紫风,可日行千里。” “哇――” 看到昂首阔视、矫健俊美的紫风,夏云岚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叹。 不用萧玄胤介绍,凭着她对马的了解,已可断定这匹暗紫色绸缎般的马儿绝对是马中极品。 他竟真舍得给她? 要知道,在二十五世纪,马儿已经失去了运输与代步的功用,而只作为旅游设施中的一项,供爱马的游客骑乘。 天长日久,四只蹄子难免变得娇贵。 即使价格不菲的名贵品种,也多是些绣花枕头。 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匹神骏不凡的古代良马,叫夏云岚怎能不兴奋,怎能不激动? 激动与兴奋中,唯恐某人后悔,夏云岚几乎是扑上去抢过了紫风的缰绳,第一次诚心诚意地道:“多谢王爷……” “小姐小心――” 夏云岚话未说完,浅画忽然在背后一声惊呼。 接着,便见那紫色绸缎般的马儿四蹄扬起,疾风般向夏云岚头上踏去。 此时,夏云岚背对紫风,哪里反应得过来。 眼看就要被踏为肉泥,忽觉身子被人拦腰一提,眨眼间坐到了紫风的背上。 夏云岚倒抽一口凉气,赶忙伏低了身子死命抓着马缰绳。 萧玄胤双手绕过夏云岚腰间,一边和她一起握着缰绳,一边夹紧马腹,以免近乎人立而起的马儿将二人甩脱在地。 紫风虽是名马,却向来极少被人骑乘,此时一下被两个人坐在背上,不由得狂性大发,任凭马倌如何吆喝,仍不顾一切地向外狂奔而去。 萧玄胤一手松开马缰,凝力便要向马头击落。 夏云岚知道,越是烈性的马,被驯服后对待主人越是忠诚。 是以她及时握住了萧玄胤的手,低喝道:“别动,让我来驯服它――” 萧玄胤怔了一下,凝着雷霆之力的大掌缓缓收起。 然而,就在马儿即将跨过院门之时,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 本书来自 第33章 再说一句试试 - 媚徒妖妃 - 云夕 “啊――”随着这声尖叫,夏静柔的婢女婷儿已被紫风的前蹄踏上肩头。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紧接着,紫风闪电般一掠而过,背后传来婷儿的嚎哭和夏静柔的惊叫:“王爷救命――” 夏云岚忽觉腰间一松,那揽着她的人已经离开马背。 夏云岚一心要驯服烈马,对萧玄胤的离去浑不在意,只是更紧地抓住了缰绳,并让身体更低地贴近马背。 紫风冲出祁王府,一边沿路狂奔,一边想方设法要甩脱背上的人。 夏云岚的手已被马缰勒得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紫风的鬃毛,犹自咬紧了牙齿不肯放手。 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骨头也要被勒断。 好在,就在她的骨头即将断裂、紫风即将驰入闹市之际,萧玄胤骑着银月流霜及时赶了上来。 “放手――” 萧玄胤厉喝一声,趁银月流霜与紫风并身之际,隔空夺过了夏云岚手里的缰绳,硬生生扯住了紫风狂奔的脚步。 紫风四蹄人立而起,仰天一声长嘶,夏云岚急忙用满是鲜血的手抱紧了马脖子。 紫风蹦跳挣扎了一阵,既无法甩掉夏云岚,又无法挣脱马缰绳,终于筋疲力尽地往地上一跪,对此刻驾驭着自己的人表示了臣服。 夏云岚这才松开手,十指连心,刺骨的疼痛从指节传来,原本想要大笑几声,不料刚刚咧开嘴,便虚脱地晕了过去。 萧玄胤及时将滑下马背的夏云岚接住,看着夏云岚不断滴血的两只手,目光一时变得十分复杂。 怀中的这个女人,真是众人口中那个从小到大只以诗书为务、几乎从不出闺阁的将军府大小姐吗? 一个人失了忆,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不,即使脾性会改变,一个人所会的东西也决不可能改变! 只是,那梅花印记该当作何解释? 即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的孪生姐妹,也不可能在身体的同一个地方拥有相同的印记。 那么,剩下的可能,要么就是夏将军在撒谎,要么就是夏云岚脚上的梅花印记根本不是天生的。 将夏云岚放在银月流霜的背上,他的手,终于忍不住缓缓伸向她的脚。 “啊……紫风……” 夏云岚片刻昏厥之后,很快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兴奋地望着紫风伸出手去,以致差点儿从银月流霜的背上滚下来。 “你做什么?” 萧玄胤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将夏云岚按在马背上。 “放我下来,” 夏云岚挣扎着兴致勃勃地道:“我要骑自己的马。” 银月流霜一只蹄子在地上不安地踏了两下,同时扭头瞅了夏云岚一眼,仿佛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也会被人嫌弃,于是通过这个动作来表达内心的抗议和不满。 萧玄胤看了看夏云岚两只血淋淋的手,没有理会她的请求,而是一翻身坐在了银月流霜的背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拉着紫风向祁王府驰去。 所谓老马识途,更何况银月流霜这样的天生神驹,自是早已与萧玄胤心意相通。 祁王府大门处,浅画正泪眼婆娑地向外张望着。 萧玄胤下了马,随手将紫风和银月流霜的缰绳交于侍卫,而后交待了侍卫几句话,便抱起夏云岚大步向门内走去。 “小姐……” 看到夏云岚活着回来,浅画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抱住,奈何她被萧玄胤抱在怀中,浅画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夏云岚朝浅画眨了眨眼,又将两只寒星般的眼睛注视着萧玄胤道:“放我下来!我伤到的是手,又不是腿和脚。” 萧玄胤紧抿薄唇,一双眉毛压得很低,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我说――” 夏云岚又道。 “你再说一句试试――” 萧玄胤突然抬起眉毛,暗夜般的眼睛带着不可测的威严盯着夏云岚,盯得夏云岚一个激灵,赶忙闭上了嘴。 “凶什么凶?难道我是被从小吓大的么?” 这句话,夏云岚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此时,太阳已经升高,祁王府各个院子里的下人都已开始忙碌,看到萧玄胤抱着夏云岚匆匆经过,众人的眼光无不变得分外好奇,分外兴奋,分外暧昧。 二门处的林哥除了好奇、兴奋、暧昧之外,更比别人多了一层思量:看来,这位王妃甚得王爷宠爱,以后王妃用药,还是少赚些为好……不一会儿,萧玄胤已将夏云岚带至漪兰院,百合、丁香、浅画三人急忙用热水为夏云岚清洗伤口。 伤口尚未清理完毕,侍卫领着一名大夫匆匆赶了过来。 “门外等候。” 萧玄胤厉声阻止了大夫准备跨进房门的脚步。 大夫吓得一愣,颤声道:“祁……祁王殿下,草民在门外……在门外如何为王妃看病?” “王妃的病何用你来看?” 萧玄胤冷声道:“把药箱拿进来。” 百合迅速来到门外,睇了那大夫一眼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罢。” 而后拿起药箱回到房中,在萧玄胤面前打开。 侍卫大概已经对大夫交待过,此次出诊要处理的是外伤,是以药箱中十灰散、金疮药、布带等一应处理外伤的物品俱全。 夏云岚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萧玄胤娴熟地为自己止血、上药、包扎,心底里一时竟是五味杂陈。 难为他堂堂王爷,竟能放下身段,亲手为自己做这些事。 而且,当紫风即将踏碎自己之时,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如果半年后他真要自己死,彼时他大可不救自己。 难道……难道真像浅画说的,他对自己动了真心? 这真是件有趣的事,夏云岚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如果萧玄胤真的爱上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在苍云大陆的日子会变得十分好过呢? 当然,自己是不可能爱他的。 但是,在自己武功尚未恢复、无法很好地独立生存之时,却不妨小小利用一下他的力量、他的爱……将来,等自己强大起来,大不了帮他除去政敌,设法还了他的情便是。 萧玄胤为夏云岚处理罢伤口,一抬头间,忽然看见夏云岚出神而带笑地望着他,心中刹那间像被什么击中般微微一麻。 然而,片刻之后,他便发现在那弯弯的眉眼之间,带着一抹令人很不舒服的算计。 夏云岚,你究竟想对本王做什么? 萧玄胤蹙起了眉头,先命百合将药箱和诊金交给大夫,打发大夫离去,而后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冷声道:“你的马踩伤了静柔的婢女,本王罚你七天不许出漪兰院。” “七天?” 夏云岚大呼,弯弯浅笑的眉眼瞬间下拉变成了苦瓜脸。 刚刚得到紫风神骏,她还想以后每天到祁王府后花园的草场上溜达片刻,没想到萧玄胤竟下此命令。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之所以亲手为自己上药,想来是因自己担着祁王妃之名,与别的男人肢体接触,于他面子上不好看。 而他在马房时之所以要救自己,无非是因为紫风是他送给自己的东西,自己被他送的东西踩死,没法儿向自己的将军父亲交待。 这么一想,夏云岚不觉垂下了脑袋,无精打采地看着被萧玄胤包扎妥当的伤口。 要不是怕留下后遗症,她真想把那缠了无数圈的布带扯掉。 “来人――” 萧玄胤走出房门,对外面守着的侍卫道:“派人严守漪兰院,七天内不许王妃离开半步。” “是。” 几名侍卫齐声答道。 随着萧玄胤的脚步离去,夏云岚两眼一闭,绝望地仰天躺在了床上。 “小姐,小姐……” 浅画悄悄走近前来,轻轻推了推夏云岚的肩道:“依婢子看,王爷这不是惩罚,倒是关心……” “关心?” 夏云岚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睨着浅画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丁香在旁笑道:“呵呵,婢子觉得浅画说得不错呢。王妃你想,王爷若不下此命令,你可忍得住七天不去骑马?王妃手上伤势严重,一旦骑马,伤口开裂,岂不叫王爷心疼?” “可不是嘛,” 浅画道:“小姐可别把王爷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小姐是没瞧见,当那匹马快要伤到小姐之时,王爷脸上心痛着急的样子……” 听着二人一唱一和,说得不亦乐乎,夏云岚头疼地捂住了耳朵。 唉,人只要存了先入为主之见,不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 夏云岚惦记着练功,终于忍无可忍地摆了摆缠满布带的手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们出去讨论吧。” “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让婢子在旁伺候――” 浅画嘟起了嘴,磨磨蹭蹭地抱怨道。 夏云岚不禁有些失笑。 不过两只手被马缰勒伤了而已,倘若这种小伤也能叫重伤,那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九死一生的伤又叫什么好? 不过,这种被人紧张、被人当作一回事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小姐笑什么?” 浅画已经走到门口,看见夏云岚摇头微笑,又不禁停下来好奇地道。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对浅画嫣然一笑,道:“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唠唠叨叨的小媳妇了。” “小姐又开婢子的玩笑……” 浅画羞红了脸,轻嗔着跑出了房间。 没见过自家小姐这样的,伤成那样还有心思开下人的玩笑。 不过,王爷宠爱小姐,也难怪小姐那么开心……本书来自 第34章 欲擒故纵 - 媚徒妖妃 - 云夕 其后的一段日子,夏云岚一边喝药调理身子,一边坚持练功打坐。 品书网 www.vodtw.com如此七天之后,原本过于白皙的面庞变得饱满红润,时常体虚无力的感觉也渐渐不复存在。 只是,不知为何,萧玄胤自那日照药方与药单送了药后,便一直没再来过漪兰院。 夏云岚自是乐得清净,浅画这丫头却不免一日比一日愁眉苦脸起来。 “小姐,” 这天早晨,浅画替夏云岚梳妆的时候,又忍不住在夏云岚耳边唠叨:“这样下去不行,你一定要找个借口去见见王爷。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只怕王爷连你长得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呵呵,记不起最好。” 夏云岚一边打量着镜子里那个颜华如玉、风采照人的女子,一边满不在乎地道。 他若真能忘了她的样子可不正好? 将来等她逃离祁王府,就不会轻易被捉到。 可惜――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微微挑了挑眉,心道:谁能忘记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 “小姐!” 夏云岚极尽自恋之际,浅画气急得忘记了礼数,提高了声音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莫说小姐现在是祁王妃,这一生一世都要仰仗王爷。即使小姐未曾出阁儿,天下又哪里找得到王爷这样有才有貌、有情有义、有权有势的夫君?” “有情有义?”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有才有貌、有权有势或许是真的,有情有义她夏云岚可还未曾得见。 然而,那家伙时常在人前对自己做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也难怪这单纯无知的小丫头上当受骗。 “王爷对小姐一片真心,小姐也该拿出些诚意才是。” 浅画近来的胆子越发大了,这两句话竟用了些教训的口吻。 夏云岚盯着镜子里的浅画,原本悠然闲淡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你要我拿出什么诚意?” 浅画丝毫不曾发觉夏云岚的异常,犹自诚恳地道:“王爷对小姐情深意重,可小姐对王爷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天长日久,莫说王爷那样的男子,便是普通男子,心也要冷了、淡了。”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夏云岚手里拿着玉簪,在妆台上不耐烦地轻轻敲了两下。 “欲擒故纵?” 这个词听得浅画有些懵,怔了一下方道:“小姐纵得是不是有些过了?王爷整整七天不来漪兰院,小姐也该考虑着擒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夏云岚前世里独来独往,何时被人在耳边如此絮叨过? 虽念着浅画是为自己好,忍了几忍,终是没忍住,站起身将玉簪往刚刚打了个髻的脑后一插,道:“我去骑马了,你不用跟着。” “小姐……” 不容浅画再说什么,夏云岚已步履轻盈地跃出了院门。 这丫头好则好矣,就是唠叨起来没个完,未免不大讨人喜欢。 若不是今天守在漪兰院门口的侍卫撤走,她心情大好,难保不对这丫头发一顿脾气。 穿过几处亭台走廊,经过几处庭院,不一时来到马房。 尚未看见朝思暮想的紫风,不料却先在马房院子里遇上三个人――萧玄胤、夏静柔和雁红。 萧玄胤牵着银月流霜,眉目间几许高华,几许疏离。 即使如花美眷就在身边,他的心却仿佛仍然高不可攀。 夏静柔牵着一匹粟色小马,本自笑意盈盈,一见夏云岚,眸光一黯,笑容立即变得勉强。 夏云岚往旁边让了让,礼貌地勾了勾嘴角。 姓萧的七天没去漪兰院打扰自己,是一直和夏静柔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在夏云岚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情绪。 影响到她情绪的是雁红。 这丫头命真大,听说挨了五十大板,又被关入柴房三天三夜不许吃饭,如今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这里,真是小强般强悍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夏云岚暗暗惊奇了一番,对停下脚步瞪着她的萧玄胤微微屈了屈膝,满面春风地道:“见过王爷,王爷走好。” 又对夏静柔浅浅一笑,道:“妹妹也走好。” “谁许你离开漪兰院的?” 萧玄胤没有回应她的浅笑嫣然,反而怒气冲冲地质问。 他不明白,看见她长发披肩、素颜清淡,心里明明柔软得像要融化,原本很想问问她的伤怎么样了,可是却为什么突然发了脾气? 不但是他不明白,便是夏云岚和夏静柔也决不会想到,他这莫名其妙的脾气,竟是为夏云岚看到他和夏静柔在一起,丝毫没有表现出难过的样子。 按照常理,她不应该有一点儿伤心和失落吗? “呵呵,王爷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忘了么?” 夏云岚明媚地笑道:“七天时间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 萧玄胤似乎有些吃惊,但片刻之间便恢复了常态,冷声道:“即使到了时间,离开漪兰院也要得到本王允许。” 什么? 夏云岚有些恼怒,原本春风般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王爷把云岚当作囚犯了么?” 看见夏云岚脸上的怒色,萧玄胤心里反倒舒坦了几分,瞳孔微敛,淡淡道:“疑犯而已。” 听到这几个字,一旁的夏静柔眸光一闪,迅速打量了夏云岚一眼,娇声笑道:“王爷和姐姐这是怎么了?才几天不见,怎地竟像仇人似的?” “你怎知我与夏云岚几天未见?” 萧玄胤突然转身盯着夏静柔问。 夏静柔愣了一下,很快笑道:“王爷这几天忙于公事,静柔数次派人送去宵夜,都被侍卫告知王爷不曾回来。王爷既不在府中,又如何与姐姐见面?” 原来,他这几天都不在府中。 原来,他并没有一直和夏静柔在一起……不知为何,夏云岚的怒气竟平息了些。 “本王不需要人送宵夜!” 第一次,当着夏云岚的面,萧玄胤对夏静柔狠狠训斥了一句,训得夏静柔眼睛里泛起委屈的泪花。 夏云岚心中大快。 看来百合说得不错,萧玄胤讨厌被人打扰,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当然,她自己晚上也十分讨厌被人打扰,因为晚上正是练功最关键的时刻。 推己及人,莫非萧玄胤也在练什么厉害的武功? 嘿嘿,金老爷子的《笑傲江湖》里,东方不败自宫而练就绝世神功。 这姓萧的,练的会不会是这类功夫呢? 顷刻间,夏云岚的脑子里展开了无限丰富的联想,同时不忘匆匆朝萧玄胤下面瞥上一眼。 隔着紫色暗纹长袍,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夏云岚不怀好意的目光,却被萧玄胤逮了个正着。 萧玄胤既窘且怒。 这可恶的女人,她以为他晚上在做什么? “王爷,静柔错了……” 萧玄胤正待上前揪住夏云岚,让她脑子里想点儿正经东西,夏静柔忽然矮身往萧玄胤面前一跪,楚楚可怜地拉住了萧玄胤的衣裾道。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多大的错? 夫妻之间至于吗? 萧玄胤却似乎很吃这一套,缓和了面色,扶起夏静柔道:“罢了,难得你一片好心……咱们走吧,无需在此浪费时间。” 跟她说话,是浪费时间吗? 夏云岚轻轻咬住了嘴唇。 呵呵,这就是浅画口中所谓“有情有义” 的男子……可是天知道,她一点儿也不想撞上他们的好不好。 “多谢王爷不与静柔计较。” 夏静柔半倚着萧玄胤的手臂站起身,娇嗲的声音几乎要滴出水来。 萧玄胤不再多言,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牵着银月流霜向门外走去。 夏云岚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望着萧玄胤的背影满意地想:姓萧的没有派侍卫将自己强行送回漪兰院,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带着紫风在后花园草场上尽情驰骋? 当然,最让她满意的事情是,夏静柔手里牵着的粟色小马,明显比她的紫风神骏差了几十个档次。 萧玄胤三人的背影将近大门处时,马倌毕恭毕敬地将紫风的缰绳递在了夏云岚面前。 夏云岚道了声谢,接过缰绳,友好地摸了摸紫风的头。 紫风虽已被夏云岚驯服,但隔了七天未见,似乎又有点儿不认人。 歪着脑袋,极不情愿地斜睨着夏云岚。 夏云岚敲了敲它的头道:“别这么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将来,你会爱上我的!” 不知为何,正要跨过门槛去的萧玄胤,身影微微顿了一下。 与紫风交流了一会儿感情,夏云岚心情雀跃地牵着紫风来到后花园。 祁王府的后花园在福寿院后面,占地约有三四十亩,其间亭台楼阁、曲榭回廊、假山流水等,将园子分为中东西三路。 听百合说,王爷闲暇时跑马练箭的草场在东路尽头。 夏云岚不等到达草场,便骑上紫风,沿着青石道向前驰去。 紫风千里之驹,长困马厩之间,心里未免老大抑郁。 如今好不容易得着出来的机会,立即撒开了四只蹄子风掣电闪般飞奔起来。 夏云岚明白紫风的心情,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此刻她自己的心情。 是以她也不去拘束,只紧紧夹着马腹,松松挽着缰绳,悠闲而兴奋地看着道旁一晃而过的花木亭台。 忽然,在一丛竹林之后,几抹绫罗映入眼帘。 夏云岚急忙勒紧缰绳,无奈臂力不足,紫风又向前驰了一段方才停下。 而紫风停下的同时,一声尖利的叫声已冲进夏云岚的耳膜,响彻在后花园上空。 夏云岚跳下马看了看,见是福寿院的如意和两名从未见过的婢女,想来也是福寿院的人。 其中一名婢女瘫倒在紫风蹄前,虽然并没有受伤,脸色却是吓得煞白。 夏云岚不悦地皱起眉头,道:“我的马又没有踏着你们,你们鬼叫什么?” 三个婢女似乎惊魂未定,听了夏云岚的话,都没有接口。 那个瘫倒在地的婢女,胆怯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呆呆不语。 莫非吓傻了? 夏云岚走过去,正待伸手将她拉起,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夏云岚,你想干什么?!!” 本书来自 第35章 有预谋的陷害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回过头,但见不远处站着多时不见的懿太妃。品书网 WwW.voDtw.cOm懿太妃身边,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美艳中带着雍容贵气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夏云岚,眼神冰冷阴鸷,虽是无声,倒比懿太妃的高声厉喝更具威慑。 但夏云岚是谁? 堂堂二十五世纪第一女杀手,如何会给岂吓到? 听着懿太妃的厉喝,看着女子敌视的眼神,夏云岚轻俏地笑了笑,道:“太妃以为我想做什么呢?” “大胆夏云岚!” 懿太妃道:“你冲撞了天宁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还敢装作无事一般?!” “天宁长公主?” 夏云岚有些惊讶,不由又对那女子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大约三十岁年纪,由于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泽润滑,比之二十出头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够透露女子年龄的,是那有几分沧桑的眉眼,以及浑身散发出的成熟、稳重、威严、世故的气质。 关于天宁长公主,夏云岚虽然从未见过,却不止一次听百合与丁香闲聊中提起过。 据说这位长公主,姓萧名玉叶,原是先皇的侄女、萧玄胤和当今皇上的堂姐。 因从小聪慧可人之故,被先皇后认作义女,赐封天宁公主。 十几岁时又被加封为天宁长公主,与青蜀国太子皇甫轩联姻。 其时,青蜀国内乱频仍,她的夫君皇甫轩作为青蜀国太子,几乎陷于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之境。 而在这十几年中,萧玉叶不但助皇甫轩顺利登上王位,且更帮助他铲除异已,使他稳坐大统,再不用终日战战兢兢、存朝不保夕之虑。 可惜,这萧玉叶虽然聪明绝顶,却年届三十而无子,以致渐渐失了皇甫轩的欢心。 但往日欢爱虽失,萧玉叶毕竟功不可没,是以皇甫轩保留了她青蜀国皇后的名份,自己却每日里只与别的妃子们饮酒作乐、欢谑无度。 丫头们的议论中,对萧玉叶的命运颇多叹息。 夏云岚得知面前之人便是那位命运坎坷的天宁长公主萧玉叶时,眼里便不免流露出几分同情。 美貌又如何? 长公主与皇后之尊又如何? 尽十数载华年、使尽手段,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萧玉叶显然并不需要同情,甚至,夏云岚眼里的同情激怒了她。 “夏云岚――” 萧玉叶声音冰冷地缓缓开口:“你就是死而复生的祁王妃?” “不错,是我。” 夏云岚不卑不亢地微笑道:“不知长公主何时回的承夏国?我这段日子在漪兰院养伤,竟不曾听闻。” 没想到承夏国长公主、青蜀国皇后归宁,祁王府里竟听不到一点儿动静,两国皇室真是都够低调的。 夏云岚无意的话似乎戳到了萧玉叶的什么痛处,萧玉叶明显压抑着怒气道:“我此次并非正式归宁,不需要许多规矩,自然也不需要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 不相干的人? 夏云岚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说自己也是祁王名义上的妻子,而祁王则是这位长公主的亲堂弟,她怎么能称自己是不相干的人? “呵呵,” 夏云岚轻笑道:“长公主这么说,真是不巧的很,偏偏咱们这不相干的人就在这里撞见了。” 看着夏云岚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萧玉叶并没有想到夏云岚天生性格如此,对喜欢自己的人未必会喜欢,对讨厌自己的人则一定会加倍讨厌。 只以为她是因自己失宠于青蜀国君而心存鄙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字字道:“既知不巧,还不马上滚开!” 夏云岚可没想到,这位天宁长公主一言不合就骂人,怔了一下,很快从她的眼神中窥得她内心的自卑和软弱,故意端起了王妃的架子笑道:“嘿嘿,长公主此言差矣。这里是祁王的家,也是我夏云岚的家。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到底来者是客。既不巧相逢,该回避的怕是长公主才对吧?” “夏云岚!” 萧玉叶尚未接话,懿太妃已怒声骂道:“你别忘了,这里是我儿子的家,也是我的家!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妖女,不过是偶然用妖术迷惑了玄胤,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你哪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需要你的承认吗?” 夏云岚不屑地昂了昂头,斜睨着懿太妃:“我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好像也并不是由你说了算。至于用妖术迷惑王爷之事,呵呵……” 夏云岚故意媚笑:“王爷他貌似很高兴被我迷惑。” 反正萧玄胤此时不在这里,不妨借着他打压一下面前这帮讨厌的人。 “你……” 懿太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夏云岚咬牙切齿地骂:“妖孽!妖孽!” 难道就不能骂点儿新鲜的么? 翻来覆去总是这两个字,太没有创意了。 夏云岚双臂环抱在胸前,挑着眉毛,满不在乎又好整以暇地看着懿太妃,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 的神气。 萧玉叶原本以为,夏云岚像天武城里的大多数大家闺秀一样,温婉贤淑,软弱可欺。 没想到今日一见之下,才发现竟是个难缠的无赖。 难怪懿太妃会对这个儿媳如此头疼、如此厌恶。 她原本对夏云岚并未存好恶之心,只因适才在附近台上与懿太妃饮酒闲聊之际,听懿太妃口口声声说自己迟早要被夏云岚气死,这才临时起意,要帮懿太妃出上一口恶气。 毕竟,接下来,她将有求于懿太妃。 而夏云岚,偏巧在此时嚣张地骑着马经过她的视线。 经过了波谲云诡的权利斗争,整治和陷害一个人对她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片时之间,她已安排出一场好戏。 她原本只打算对夏云岚小施惩戒,逼得她向丫头们赔礼道歉。 但此时见了夏云岚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突然像懿太妃一样,对夏云岚生出无尽的厌恶来。 这世上有一种人,在失去爱和温暖之后,会把面子和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从这方面来说,萧玉叶和懿太妃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尽管在智商上,萧玉叶比之懿太妃不知要高出多少。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见对面两人一个只会骂“妖孽” ,一个沉默不语,她无聊地转过了身,打算带着紫风离去。 七日囚禁,今天好不容易出来骑马兜风,实在没必要为这些人破坏心情。 不料她刚刚抬起脚,萧玉叶一个眼色,瘫倒在地的婢女突然跳起身,一把抱住了夏云岚的腿大叫道:“王妃的马撞了人就想走吗?婢子虽然身份低微,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求太妃、长公主为婢子做主――” 碰瓷? 夏云岚秀眉一蹙,也不去挣脱那婢女的手,只冷笑道:“我的马撞到你了么?把伤口给我瞧瞧――” 紫风并不曾踏到那婢女,夏云岚笃定她的身上没有伤口。 她敢对自己如此,八成是脑袋被吓出了问题。 然而,出乎夏云岚意料的是,那婢女听了她的话,竟一刻也不曾迟疑地褪下了衣衫。 洁白的少女身体上,赫然几处青红的马蹄印。 “夏云岚,瑞珠身上伤痕确凿,这下你还有何话说?” 萧玉叶冰声问道。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原来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果然不愧是权利染缸里摸爬滚打过的人,还没见面已经为对手布好了圈套。 不错,这叫做先发制人。 夏云岚看了看懿太妃恨不得置她于死地的眼神,又看了看萧玉叶阴鸷无情的眼神,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去,在那名叫瑞珠的婢女身上摸了几把。 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伤痕,不是药物所致。 为了诬陷敌人,对方也真舍得上演苦肉计。 “呵呵……” 夏云岚收回手,侧头笑道:“有话我也不跟你们说。这丫头身上的伤怎么来的,相信你们比我清楚得多。让犯法的人去审判,我才懒得白费唇舌。” 言罢,趁着那名叫瑞珠的婢女穿衣系带之际,夏云岚突然爬上紫风的背,一勒缰绳便要驰马离去。 “玄霜,” 紫风尚未跑出十步,耳中听得萧玉叶不紧不慢地道:“去请王妃留下――” 没有听到回答,但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适才站在如意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婢女已经到了紫风面前,并伸手扯住了紫风的缰绳。 紫风野性未除,奔跑间被迫停下,抬起蹄子便向玄霜身上踢去。 玄霜微一侧身躲了过去,同时跃身提肘向紫风天灵盖上撞去。 天宁长公主的封号,虽然没什么实权,比起祁王来却稍稍高了半级。 而青蜀国皇后的身份,更使萧玉叶成为承夏国上下必须客气对待的国宾。 夏云岚知道,倘若萧玉叶的婢女打死了紫风,紫风也只能白白死去,没有任何人能为它报仇。 当下,为了保住紫风性命,夏云岚不顾一切地向前一窜,俯下身子挡在紫风额前。 玄霜大概没有想到,夏云岚堂堂王妃,居然如此顾惜一条马的性命。 当下收手不及,虽撤去了臂上力道,并向左偏开数寸,肘尖依依重重撞在了夏云岚的肩膀上。 夏云岚痛哼一声,捂着肩膀摔落马下。 玄霜有点儿傻眼,看着地上双眼紧闭、仿佛已经人事不醒的夏云岚,怔了一会儿,望着萧玉叶下跪无言。 萧玉叶和懿太妃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骇了一跳。 俄而,懿太妃颤声道:“妖女被打死了吗?” 如意大着胆子跑过来,探了探夏云岚的鼻息,往地上一坐,结巴着声音道:“好像……好像死了……” 本书来自 第36章 被关押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玉叶眸光一收,冷喝道:“死了便死了,事情由我担着,你们怕什么?!” “长公主说得是。品书网 www.vodtw.com” 懿太妃听到有人愿担这杀人的罪名,立即镇定下来,指着夏云岚道:“这妖女早就该死!今日被玄霜误杀,正是苍天有眼,不叫她祸害我祁王府。” 萧玉叶明知懿太妃胆小懦弱,几句话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当下也不说破,只淡淡道:“太妃能作此想最好。记得玄胤向来冷面冷心,不近女色,只怕未必会对这夏云岚有什么感情。太妃说夏云岚是洪武大将军夏镇远的女儿,如今唯一的麻烦,是如何向将军府交待。” “那倒不成问题。” 懿太妃仿佛早已想好了般道:“嫁入我祁王府的,除了夏云岚之外,还有夏镇远的另一个女儿夏静柔。夏云岚自幼丧母,无人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在将军府当家的,是夏静柔的母亲柳千翠。夏云岚既死,只需把夏静柔扶作正妃,想将军府必无话说。” 恶毒! 蛇蝎心肠! 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但丝毫不将自己的死放在心上,并瞬间把自己死后的事情计划妥当。 夏云岚直气得七孔冒烟,恨不得拿前世的千羽飞针在二人身上各扎千百个窟窿。 不行! 不能让二人继续说下去。 自己躺在地上屏息装死,原本只是想吓唬二人。 若让这二人继续商量下去,只怕一会儿发现自己活着,也要想法子弄死了自己。 念及此处,夏云岚赶忙动了动手指,睁开半只眼睛。 跪在对面的玄霜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夏云岚,惊得张大了嘴巴。 “玄霜,你见了鬼吗?” 萧玉叶不悦地斥责着玄霜,又顺着玄霜手指的方向朝夏云岚看了一眼。 夏云岚发出一声痛哼。 “啊……妖女没死——” 懿太妃抽了口气,惊声大叫。 “那么太妃究竟要不要她死呢?” 萧玉叶阴森森地问道。 懿太妃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掂量着轻重。 照她的意思,当然是恨不得夏云岚立即死掉,而且反正是由萧玉叶担着责任,儿子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但此时夏云岚既然没死,萧玉叶又把这个选择题交给她,她便不免要考虑到与儿子的母子情义。 儿子从小由宫人带大,与她之间本就不大亲近,倘若让儿子得知,自己杀了他心爱的女人,只怕他往后对自己越发冷淡。 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不论她对夏云岚如何厌恶至极,都不得不考虑儿子的感受和反应。 夏云岚自然猜到她心里想的什么,支撑着从地上坐起来,抱着膝盖自言自语道:“王爷把紫风送给我,要我无事多往后花园草场练练骑术,以便闲暇时带我到外面游玩。没想到今日初来后花园,便冲撞了长公主的婢女……唉,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生气……” 夏云岚这么说,一来是表现萧玄胤对她有多么宠爱,二来是给懿太妃等人一个台阶下。 与被人一不做二不休地除掉相比,认下冲撞婢女之罪当然不算什么。 懿太妃看了看夏云岚身边的紫风,眼中虽是恨恨的,脸色却果然缓下了几分,犹豫地道:“长公主,这个……” 萧玉叶冷笑一声,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堂堂一国太妃,竟被夏云岚几句话唬住。 然而,夏云岚虽则讨厌,与她毕竟没有深仇大恨,既然懿太妃不肯要夏云岚的命,她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 “太妃既有所顾忌,便叫夏云岚向瑞珠认个错,放她回去吧。” 萧玉叶不疼不痒地道。 就此放夏云岚回去,懿太妃似乎又有些不甘心。 萧玉叶对懿太妃越发鄙夷。 如此犹犹豫豫,真不是做大事的人! 倘若自己像她这般,不知在青蜀国的权利斗争中死过多少回了。 良久,懿太妃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妖女冲撞长公主的婢女,岂能道个歉就了结?长公主——不如先叫人将这妖女押入柴房,待玄胤回来再作定夺。” 萧玉叶哪里会不明白懿太妃的意思? 她是要等祁王回府后,看看祁王对夏云岚的态度。 如果有所顾惜,便留着日后慢慢收拾。 如果并不在意,则直接叫人悄悄处决。 “全凭太妃安排。” 萧玉叶点了点头,对玄霜命令道:“你和如意送王妃去柴房。” 那玄霜不知为何,一直并无一言,听得萧玉叶之令,立即伸手抓住了夏云岚。 适才玄霜勒住紫风之时,夏云岚已经知道,这名唤玄霜的婢女武功不弱,以自己刚刚练习几天的三角猫功夫,绝不是她的对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以她也并不反抗,任由玄霜抓着自己跟随如意向柴房走去。 走之前,夏云岚抬脚在紫风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下。 紫风吃疼,撒开四蹄向花园外飞奔而去。 马儿识途,何况又是一府之内,相信紫风一定能自己回到马房。 萧玉叶极其不以为然,夏云岚自顾不暇,尚且顾念一匹马,真是愚不可及。 但她的目标在人不在马,也懒得令玄霜阻止紫风离去。 如意曾经吃过夏云岚的亏,今日有机会亲自将夏云岚关入柴房,脸上心里皆是喜不自胜。 碍着夏云岚的身份,无法对她用刑,但难听话总要说上几句,以出心中恶气。 “王妃娘娘——” 离开了懿太妃和萧玉叶的视线,如意直了直腰,抬着鼻孔冷嘲热讽地道:“你能替浅画洗脱冤枉,如今怎地反而不能替自己洗脱冤枉了呢?呵呵,真是可悲可叹。” “嘿嘿,你这小丫头哪里懂得——” 夏云岚虽被玄霜捉住,狼狈万分,嘴上却是半点儿不肯吃亏:“我只是想借此机会弄明白一件事而已。” “什么事?” 如意果然上了当。 夏云岚神秘兮兮地一笑,压低了声音故作娇羞状道:“王爷口口声声说,遇见我,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我想知道,在他心目中,究竟是我重要些,还是他妈懿太妃重要些?” “王……王爷真的对你这么说?” 如意的呼吸有点儿沉重。 如果夏云岚果真得到王爷如此隆宠,自己得罪夏云岚可没什么好处。 “你不信?不信去问他好了。” 夏云岚轻描淡写地道:“王爷一言九鼎,我想他说过的话决不会不承认。” 如意的脸色有点儿白,半晌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里阴晴不定。 作为一名婢女,她哪里敢去找王爷对证? 萧玄胤平日在下人面前不苟言笑,如意实在想不到那样威严冷漠的一位王爷,竟能讲得出这样温柔缠绵的情话。 然而,看夏云岚的样子,似乎又不像在撒谎。 夏云岚甜甜一笑,继续道:“可是啊,男人说的话是不能轻易相信的。所以此次你们合起伙来诬陷我,我正好借机看看,王爷会不会为我作主?” 或许是因夏镇远的疼惜,也或许是因冥冥中的第六感,夏云岚总觉得,萧玄胤不会置她于不顾。 尽管他有时候对她很凶,有时候又视她如无物,但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她却莫名地相信,他会是她的希望。 他是她的希望,但并不是全部的希望。 夏云岚从来不会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更多的时候,她只敢相信自己。 玄霜她暂时是打不过,但这丫头难不成会一直在柴房守着? 只要这丫头离开,她便有逃走的机会。 柴房嘛,能在多结实的门窗? 然而,当夏云岚看到那间所谓的柴房时,立即抽着嘴角傻了眼。 突然很想骂娘。 明明是一间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的牢房,谁特么叫它柴房的? ! “王妃,请进吧——” 一名小厮“咣当” 一声打开了铁制的房门,如意指着黑黢黢的室内,皮笑肉不笑地道:“婢子也很想知道,王爷究竟对王妃情深几许?不过婢子还有一句好言送给王妃,不知王妃想不想听?” “既然是好言,为何不听?” 夏云岚在门前顿住了脚步,侧头望着色厉内荏的如意。 如意凑近夏云岚,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的口气道:“一个女人,最好别指望拥有男人的爱就可以为所欲为。王妃可知,先皇最钟爱的几位妃子,没有一个得宠后活过三年……” 夏云岚心中一凛,蹙了蹙眉头,口中却故意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么说,懿太妃和太后两姐妹,当年都并不入先皇的眼喽?” “你……” 如意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下子退开数步,狠狠睕了一眼夏云岚,转身举步就走。 “哎,这不是你说的么——” 夏云岚在她身后喊道。 “婢子什么都没有说过,王妃莫要冤枉婢子……” 如意加快了步子,似乎恨不得插翅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意走后,玄霜松开了手,指指柴房,对夏云岚恭恭敬敬做了个“请” 的手势。 夏云岚环首四顾,但见这间所谓柴房的牢房坐落在一所四面高墙的院子里。 院子里除了墙角檐下因潮湿而生的几簇野草,并未栽植其他花木,亦无别的建筑,视野十分开阔,想来是为防止被关押之人逃走之故。 一旦进入这间房子,一旦姓萧的指望不上,自己还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 夏云岚挺了挺脊背,深深吸了口气,又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空的颜色蓝得分外柔和,像一片不曾照过人影的湖。 而白云则似一群闲不住的精灵,不停地变幻着形状,一会儿躲躲藏藏,一会儿你追我赶。 院子里虽然没有花木,空气里却隐隐飘来花木的气息。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玄霜、又似乎自言自语地道:“你看,春天快要来了——” 玄霜愣了一下,鼻翼似乎微微一动,却仍然保持着“请” 的姿势没有说话。 “丫头,你不会说话吗?” 春天的气息柔软了夏云岚的心,她从天空收回目光,同情地看着玄霜,柔声道:“你从一出生就不会说话,还是别人为了叫你保守秘密而不许你说话?” 玄霜没有动,一直紧紧盯着夏云岚的眼睛,却不知为何看向了别处。 “我从前有个丫头,名字叫做小玉。” 夏云岚怅然道:“她因为我,被人割了舌头卖入青楼。我一直想救她出来,却找不到她在哪里……” 玄霜垂下了眼睛,仿佛不曾听到夏云岚的话般,盯着地面没有半点儿反应。 然而,从玄霜微微颤动的睫毛里,夏云岚却已窥见了她内心的狂澜。 “丫头,如果我不幸再也走不出这间房,念在同病相怜的份上,请你帮我救救小玉——” 言罢,夏云岚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抬脚跨进了柴房。 本书来自 第37章 死中求生 - 媚徒妖妃 - 云夕 一连三天过去。品书网 wWw.Vodtw.com阴暗潮湿的柴房里,没有人送过一口水,亦没有人送过一粒米。 那个她以为有希望救她出去的男人,终于是放弃了她、任她自生自灭了吗? 谈不上有多么失望,顶多是为自己曾经怀有的希望而觉得可笑。 好在,她从未对自己放弃过希望。 这样的境况,前世里并非没有遇到过。 她很有经验,要尽量减少对体力的消耗,还要用类似于辟谷食气的方法吸收空气里的微量元素,使之在体内形成维持生命运行需要的基本能量。 倘若只是静坐不动,以这样的方法,活过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她不能坐以待毙。 三天来,夏云岚几乎日夜不停地用金簪、用双手在后墙下挖洞,试图挖出一条与外面相接的通道。 万幸的是,柴房的地面并不像墙壁一样坚实,而是像农村普通人家一样的土坯地。 大概,这牢房原来倒的确是柴房所在。 天无绝人之路,第四天黎明时分,筋疲力尽的夏云岚惊喜地发现,自己所挖的、仅容一只手臂探入的洞中,居然隐隐透进一丝亮光,似乎马上就有挖通的迹象。 夏云岚俯下身子,闭上一只眼睛,将另一只眼睛贴着洞口,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外面天光的明亮。 此刻,哪怕是萤火的微光,对她来说,亦不啻于一轮明媚的太阳。 夏云岚又将鼻子贴紧洞口,狠狠吸了几口外面清新自由的气息。 一朵微笑,在她的唇边绽放。 只是,三日不饮不食的生活,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甚至无法再翻过身,只能那样爬在地上,任时光一点一滴流逝。 当亮光从洞中消失,夏云岚模糊地知道,又一个白天过去。 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有下一步的行动! 夏云岚抬起头,待要用混合着泥土与血痕的手继续将洞挖大,不料一阵眩晕袭来,使她几乎失去意识。 不,不能昏倒,千万不能昏倒! 求生的意志化作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心底呐喊,虚弱的身体却再也无法支撑片刻。 夏云岚喘了口气,摸索着撩开衣服,举起金簪,狠狠向左腿上刺了下去。 血,从刺伤的腿上渗出。 疲倦,几乎已使她感觉不到疼痛。 她毫不犹豫地俯下头去,拼命吮吸着伤口处的鲜血。 腥咸的血,此刻却似世间最鲜香的美味。 当疼痛的感觉渐渐复苏,夏云岚终于确信,暂时不会再有昏过去的危险。 然而,经验丰富的她当然知道,血这种东西,喝的越多,干渴的感觉来临的越快。 但她已经别无选择。 当眩晕意味着死亡,哪怕是喝了只能活过一两个时辰的毒药,她也只能饮下。 何况,这血,应该足以再给她三五个时辰的力量。 三五个时辰,可以将这洞挖得再宽一点儿,再深一点儿,可以容她顺利摸到外面的东西。 也许外面的墙根下,有那么几株偶然长出的野草闲花,可以填满她早已收缩成一团的胃。 恢复了几分力气的夏云岚,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展开了行动。 当天光再度降临,她将身子紧贴地面,一只手臂伸出去,伸出去,终于慢慢触摸到一株饱含晨露的野草。 狂喜从心底升起。 自以为从不惧怕死亡的她,却一次次在生的希望面前幸福得无以复加。 小心翼翼地将野草连根扯断,呵护着草上的露珠一点一点拉进来。 当她沾血的、干渴的嘴唇触到露水的清甜时,阴暗漆黑的柴房,刹那间美丽得宛如洒落金光的天国。 哦,不是金光,是无数金星在眼前乱冒。 极度的疲惫混合着极度的喜悦,她再也支持不住地昏了过去。 昏睡中无法默算时辰,她终于忘记了时间。 如果没有被打扰,她大概会一直这么睡下去,甚至再也不会醒来。 但一阵“沙沙” 的声音惊醒了她。 如同秋风拂过落叶,如同细浪涌上沙滩,那声音就响在身边不远处。 是幻觉吗? 她伸手摸索了下,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柔软的东西。 蛇! 当这个字在她脑子里响起,她猝然张开了眼睛。 一室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连她挖出的洞里也看不见一丝亮光。 那东西爬上了她的身体。 由于她是俯在地上的,那东西沿着她的手臂,经过她的脊背,正缓缓向她的脖颈游走。 此刻她已确定无疑,那就是一条蛇,一条三尺多长的毒蛇! 它会不会一口咬上她的喉咙,再将毒液注入她的体内,从而瞬间结束她的所有痛苦,以及所有梦想和希望? 不,她不会让它发生! 计算着毒蛇爬行的速度与时间,夏云岚蓦地出手,从后颈上准确地抓住了蛇的七寸。 生死之际,人往往会爆发出异乎寻常的力量。 已经筋疲力尽的夏云岚,不待毒蛇缠上她的手臂,已敏捷而迅速地扑上去将蛇压在身下。 毒蛇在她的身下挣扎扭动,露出的尾巴部分“啪啪” 拍着地面,她只用尽了全部力气死死攥着蛇的七寸不放。 毒蛇的尾巴缠上了她的腿,缠到她的伤处,疼得她痛入骨髓。 她咬紧了牙关忍着。 毒蛇越缠越紧,缠得她几欲昏厥。 她突然张开嘴巴,像只凶猛的野兽般一口咬上了蛇的脖子。 腥涩的血液流进喉咙,来不及品味便大口咽下。 数日水米未沾,此刻甫一接触入口之物,她立即变成了一只贪婪的饿狼,无法控制地一点一点咀嚼起疯狂扭动的蛇身。 不知过了多久,毒蛇的尾巴渐渐松弛下来。 而她,在饱食之后,也终于慢慢垂下了脑袋,瘫软在地。 为什么,已经离开了前世那个血雨腥风的世界,却还要面对前世的生活……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突然有点儿想笑。 人的命运,真的冥冥中早已注定吗? 而她夏云岚,是不是注定了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开追杀和陷害,逃不开孤立无援的处境? 她突然又有些想哭。 但她终于没有流泪,只将脸深深埋在地上,埋在她历尽千辛万苦挖成的洞里。 那洞口的宽度刚好容下她的一张脸,她就那样爬着,不知爬了多久,一阵故意放轻了的、细碎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朵。 静夜里听来,那脚步声仿若一种幻觉。 她抬起头,凝神听着那脚步声停在门外。 半晌,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阵阵困意袭来,正当她准备不理会外面的人,自顾埋头休息时,一种轻若未闻的声音响了起来。 仿佛有什么极细的东西插进门隙,片刻之后,一种奇怪的气味飘进了室内。 她吸了吸鼻子,几乎不用分辨,已识别出是江湖上常见的毒香七步倒的气味。 有人要毒杀她! 除了懿太妃,还会有谁? 而懿太妃敢于对她下手,想必是萧玄胤已经表明了对她不在意的态度。 夏云岚苦笑了下,继续将脸覆在洞口,又脱下外衫,将脑袋周围蒙了个严严实实。 有时候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是不是她的命太硬,阎王爷不肯收? 为什么每次她的命都那么难以给人取走? 比如此次,夜半密室中放毒香,本来是让人必死无疑的手段,却刚好赶上她醒着,又刚好赶上她挖了个洞。 脸贴着洞口,她闭上眼睛,居然在满是毒雾的柴房里睡了颇为不错的一觉。 翌日,当毒雾散去,当天光从洞口照亮她的眼睛时,她知道,懿太妃带人前来收尸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希望懿太妃有足够的耐心,等到明天再来看望她这个战利品。 现在的洞还太小,但是只需再给她一天一夜的时间,她一定可以把洞挖得能容整个身体通过。 时间已经不多,她不敢再耽误一分一秒。 手指早已血肉模糊,两只手臂也早已酸痛难忍。 但是,在生的希望面前,这一切都变成了麻木。 她已经想好,只要钻出这个洞,她可以用没有吃完的半截死蛇勒死外面守门的小厮,然后换上小厮的衣服,在明日黎明前逃出祁王府。 她曾经决定,在这个世界,不再杀一个人,不再做一个杀手,不再让手上沾染血腥。 只安安心心做一个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宁静、心安和快活。 可是,命运却不容许! 在你死我活的选择面前,她唯有再次选择――别人死,她活。 但是,这一世,她将只为自己而杀人,再不做任何人谋权夺利的工具! 洞口在一点点加宽、加大,临近晌午时分,她试了试,一只脚已可伸出洞外。 外面阳光很好,有很轻柔的风吹过脚尖,暖暖的、酥酥的、痒痒的,仿佛春天已经来到人间似的,她简直舍不得把脚缩回来。 她一直想不明白,生命对于她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牵挂,可是为什么,却要一次又一次历尽千辛万苦、不惜一切活下来? 当柔暖的风吹过脚尖时,她突然发现,原来她贪恋这世间的清风和阳光。 不,不止是清风和阳光,还有雨雪、露水和花香……然而,命运这次似乎不愿再给她以机会。 当她恋恋不舍地从洞中收回脚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起在柴房门外……本书来自 第38章 不承这份情 - 媚徒妖妃 - 云夕 如果死亡已注定,那也无需畏惧。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她只惆怅了片刻,便迅速将挖出的土填进洞中,填不完的平铺在地上。 柴房内伸手不见五指,只要不是打着灯笼特意察看,没有人会发现墙根下被挖了个洞。 如果她的逃生已无望,这个洞,也许是下一个被关押者的希望。 来的人似乎很多,阴险又懦弱的懿太妃,真的敢当着众人置她于死地吗? 她换了个地方,离洞口远远的,闭着眼睛仰天躺在地上。 这段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做过逃离的梦,并为之拼尽全力。 可是这一刻,当梦想破灭,她也并不怨天尤人。 无论生或死,现在,能躺下歇一歇就好。 柴房的门“咣当” 一声打开,明亮的阳光一下子流泻进来,即使闭着眼睛,夏云岚也感觉到了阳光带来的融融暖意。 分明有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门打开后,柴房里呈现出近乎诡异的安静。 夏云岚大感奇怪,不由悄悄掀起睫毛,眯着两只眼睛朝外望去。 在金黄明亮的太阳光里,一个挺拔如山的男子身影巍然而立,门外的风轻轻吹动他暗紫色的衣袂,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已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萧玄胤! 他终于来了么? 在她被关押了不知多久之后……他是来为她收尸的吗? 可惜,她要让他失望了。 她微微垂下睫毛,吸了口气,唇边露出一抹倔强的笑,静看那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乍然从光明踏入黑暗,萧玄胤的眼睛似乎很不适应,站了一会儿,方才好不容易搜寻到夏云岚。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走得缓慢而凝重。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门口的众人也屏住了呼吸。 漆黑的室内,除了萧玄胤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他在她身边蹲下。 眼光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夏云岚终于看清,他的眼神,透着近乎癫狂的绝望和忧伤。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霸道而高傲的男子,居然也会有绝望和忧伤的时候? 她本来打算冷笑着对他说一句:“抱歉,我还活着。” 可是,当她看见他的眼神,却无论如何再也开不了口。 他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缓缓伸出手,缓缓覆上她大睁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 她感觉到他的手猛然一震,而后定定停在她的脸上。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黏糊糊的令她极不舒服。 她抬起手臂,嫌厌地推开了他的手。 他居然没有生气。 在被她推开之后,他的眼中焕发出奇异的光彩,猝然将她的手反握在手里,绝世俊美的容颜靠近她的脸,口中喃喃道:“夏云岚,你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 “当然。” 夏云岚声音里含着一丝嘲讽,一丝怨忿,一丝玩世不恭:“你忘了……我是妖么?” “啊――” 萧玄胤正待说话,门口忽然传来懿太妃惊恐的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懿太妃一边后退,一边近乎疯狂地大喊:“……整整七天……整整七天,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一定是妖……她一定是妖!昨晚――” “太妃!” 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打断了懿太妃的话,夏云岚听见,将自己送来此处的罪魁祸首萧玉叶镇定自若地道:“王妃活着,真令人大喜过望,不是吗?” “……” 懿太妃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一下子闭紧了嘴巴。 “母妃,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对夏云岚做了什么?” 萧玄胤头也不回地问,声音中没有半丝波澜,平静的语气却令在场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玄胤……” 恢复了理智的懿太妃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听那妖孽胡说!没有人对她做过什么……” 夏云岚冷笑。 她还没有说话,懿太妃已经蠢不可及地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但她也懒得解释什么。 再说,整整七天,姓萧的难道是刚刚知道她被关押之事吗? 她既不指望他相救,又何必对他解释什么? 萧玄胤没有理会懿太妃的话,只把目光一寸寸打量着夏云岚。 瘦损的脸颊,凌乱的的衣衫,血肉模糊的指掌,染血的嘴唇……目光一转,触及远处墙根下潮湿的泥土和头尾两截僵死的蛇身,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心,突然有些微微的疼。 “夏云岚。” 萧玄胤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告诉本王,这七天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夏云岚十分想笑。 七天之后,在她本该已经死去的时候,他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应该感激呢还是应该感激呢? 七天之前,在她还对他心存幻想的时候,他不曾到来。 在那死亡的窒息与绝望中,他不曾到来。 而今,在她即将成功逃离的时候,他却来了。 她偏不愿承了他的这份情! 何况,萧玉叶是他的堂姐,是先皇亲封的天宁长公主,又是青蜀国的皇后,而懿太妃,更是他的母亲,即便他知道了她们要置她于死地,又能将她们怎么样? 她自己的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去报! 生死之际她既不能指望他救她,现在当然也不再指望他为她出头。 夏云岚坐起身子,唇角笑意微微,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什么事,王爷不要想多了。” 萧玄胤一怔,待听明白夏云岚的话后,疼痛的心不知为何突然汹涌起愤怒。 这个可恶的女人,原来根本不指望他,亦根本不信任他! 他在她眼中是什么? 她可曾有一刻当他是夫君? 他这段时间出门在外,甫一回府便听到她被关押七天、水米未进的消息。 他慌乱,他恐惧,他绝望,他伤心,他要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走进柴房,当发现她还活着,他激动,他惊喜,他震撼,他的心仿佛从冰天雪地中复苏……他以为她会投进他的怀抱,将温热的泪水染上他的衣襟,对他诉说心底的委屈和历经的艰辛。 或者,就只是那么默默哭泣……可谁知――看着她若无其事的笑,听着她含讥带讽的声音,他的眉蹙成了一团,他的瞳孔渐渐收缩。 可是,再看看她身上的斑斑血痕,看看她瘦得触目惊心的脸和几乎露出骨头的手……他的心,终还是软了下来。 “既然无事,便跟本王回去吧――” 他强迫自己压下怒火,用极力平静的声音道。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她必须立即得到医治。 然而,他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却无疑于漠不关心和冷酷无情。 夏云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浅浅笑道:“王爷请――” 看着她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身子,看着她枯瘦的颊上虚弱的浅笑,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代替了愤怒,慢慢从萧玄胤心中溢出。 那是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自他成人后,便忘记了眼泪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一刻,面前的这个女人,却突然让他眼中酸涩……他一向对奸细深恶痛绝,然而这个女人却让他觉得,即使她真是一个奸细,也是一个令他怜惜、令他欣赏的奸细。 可不可以,让她为我所用? 一个念头从萧玄胤脑子里闪过,他先被自己吓了一跳,继而又觉得有何不可? 奸细也是人,是人就会受到欲望的诱惑。 给她想要的,换取他想得到的。 有什么不可以? 主意打定,他站起身,不再说话,只默默握住了她的手腕向门外走去。 夏云岚一瘸一拐经过众人身边时,突然侧转头,看了看惊慌失措、面有恨色的懿太妃,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面色冷静、仿佛局外人一般的萧玉叶,微微抬了抬唇角道:“太妃、长公主,承蒙厚待,他日定当加倍相报。” 懿太妃闻言一震,被夏云岚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萧玉叶却不动声色地淡淡道:“王妃客气。” 萧玄胤的目光冷冷扫过二人的脸,最后落在夏云岚脸上,凝声道:“来日方长,报答母妃与堂姐之事,本王自会和你一起。” 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聪明如他,不会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但他却说“和你一起” ――他怎么可能和自己一起向自己的母亲和堂姐下手? 不! 他一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所以为的报答,大概只是让她们在众人面前向她赔礼道歉。 然而,她不可能这么便宜她们。 她所要给她们的,一定远远多过于她们给她的! “呵呵。”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声,尽管心里不置可否,面上还是配合地道:“有了王爷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萧玄胤看出了夏云岚的敷衍,却仍是拉紧了她的手腕,低低“嗯” 了一声。 一股强劲的真气,顺着他的手心传了过去,支撑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 感觉到真气的输入,夏云岚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萧玄胤。 萧玄胤目光清冷,清冷中却又似乎带着别样的深情。 夏云岚怔了一下,随即想道:“啊,是了……此次我受了这么大的罪,他若不扮出一副多情夫君的样子,如何平息得了将军的怒气?” 而且,他等了七天才来救自己,分明是算着自己已经死去,这才做做样子。 可惜自己命大还活着,说不得他也只好带自己离去。 想到这里,夏云岚厌恶地想要甩开萧玄胤的手,无奈身体虚弱至极,使力之下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儿站立不稳。 没想到萧玄胤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她还想挣扎,全身却像被抽干了血、拆散了骨头般,再也使不出一丝儿力气。 而萧玄胤已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抱着她大步向漪兰院走去。 萧玉叶眸光一动,阴鸷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目光――似羡慕,似嫉妒,似仇恨,又似不屑。 本书来自 第39章 拿出足够的诚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小姐――”尚未进入漪兰院的大门,浅画已哑声哭泣着扑了上来。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看她的样子,若非夏云岚被萧玄胤抱着,她一定要把夏云岚抱在怀里,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几遍。 “小姐,你受苦了……” 看到夏云岚的手,浅画心中疼痛,无奈萧玄胤在旁,不敢大声哭泣,只敢哽咽着道。 “丫头,” 夏云岚侧过头,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想我想得紧?呵呵,我这不没事么……” 话未说完,忽然发现浅画双目红肿,右颊上几道伤痕,虽用脂粉刻意遮掩,仍是一目了然,且走路似乎也不太利索。 夏云岚蹙了蹙眉:“你受伤了?” “婢子……” “苏大夫到了吗?” 浅画未及回答,已被萧玄胤不耐烦地打断。 “早就到了,已在房中等候多时。” 百合迎了出来。 “好。” 萧玄胤没有再向其他人看一眼,抱着夏云岚疾步走进漪兰院。 浅画也知此时不宜多说,赶忙和百合一起跟了进去。 苏青仍是上次的衣衫,脸上的神情与上次相比也没有太大变化。 先为夏云岚双手除去污垢,包扎妥当,而后将夏云岚全身检查一遍,又为夏云岚被金簪刺伤的腿上了药,苏青这才微微动容地道:“王妃这七日来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夏云岚微微笑道:“吃了些蛇肉。” 她才不会当着萧玄胤的面告诉苏青,她还挖洞吃了外面的一些草。 “蛇……蛇肉……” 一旁侍候的丁香吓白了脸色,结巴着道:“蛇肉也……也能吃么?” 夏云岚逗她道:“改天我捉几条给你尝尝。” “啊……不、不用了……” 丁香捂住了嘴巴,一副想要作呕的表情。 “王妃可知道那是什么蛇?” 苏青倒是面色沉静,不惊不慌地接着问道。 “黑暗里看不大清,” 夏云岚想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不过根据味道,应该是花头竹叶青。” “花头竹叶青?” 苏青诧异地反问了一句。 “不错,是花头竹叶青。” 萧玄胤突然从旁肯定地道。 夏云岚迅速看了他一眼。 那样的暗室之中,他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两截断蛇的种类,这份目力倒是了得。 只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她挖的洞? 洞口虽然已经被匆忙堵上,地面的颜色肯定与别处不同。 萧玄胤神色中并未露出异样,在说出那句话后,目光在夏云岚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一动,竟似一个安抚的笑。 夏云岚天不怕地不怕,却在萧玄胤的一笑里差点儿乱了心跳的节拍。 她转过头去,赶忙若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在苏青脸上。 苏青仿佛想到了什么,平静的面上掠过一丝阴霾,扭头扫了浅画、百合、丁香一眼,对萧玄胤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玄胤似乎明白苏青的意思,对三个丫头道:“你们出去,这里暂时不用伺候。” 三个丫头退出了房间,苏青这才道:“祁王殿下,敢问府中可有人豢养花头竹叶青?” 萧玄胤蹙眉道:“我母妃畏蛇如命,决不会有人去养那种东西。府中虽有几处竹林,也从不曾发现过有蛇虫出没……苏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既如此,” 苏青若有所思地道:“只怕不能排除有人想借毒蛇谋杀王妃的可能。” 苏青此言一出,萧玄胤面上一震,不由眯起了眼睛。 苏青继续道:“天武城并不适合花头竹叶青蛇生长,便是整个承夏国内,也少见这类蛇的踪迹。据我所知,这类蛇主要生长在龙炎国南部与灵皓国一带,东面的青蜀国与龙炎、灵皓接壤处亦有少量出没。” 萧玄胤默然良久,收缩了瞳孔,凝声道:“此事本王定会调查清楚。只是事关祁王府体面,还请苏大夫代为保密。” 苏青点了点头:“祁王放心,苏青不是多嘴之人。” 夏云岚不出声地冷笑了一下。 承夏国既没有花头竹叶青,那么这种蛇一定是萧玉叶从青蜀国带来的。 置身于权力上层的人,谁没有一些暗杀的手段? 只是,她一直以为,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是懿太妃,如今方知,竟是初次见面的萧玉叶。 萧玉叶与她无怨无仇,固然是受懿太妃的指使对自己下手。 但萧玉叶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纵然是充当别人的工具,也要负起杀人的责任。 这笔账,她夏云岚记下了。 “苏大夫,现在王妃可以进食了吗?” 萧玄胤看了看夏云岚,淡漠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关切。 “还不行。” 苏青摇了摇头:“王妃所食之蛇中不单含有蛇毒,更含有数种蛇毒之外的毒素,必须尽快排毒救治。否则,此时虽无大碍,日后恐将致命。” “排毒?” 萧玄胤眉头一皱,突然伸手在夏云岚的喉咙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哇――” 夏云岚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到床边呕了起来。 许是多日胃中空空之故,呕了半天,只吐出一星半点红色的肉沫和枯黄色的草汁。 萧玄胤看着那枯黄色的草汁,心,蓦然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竟有些痛不可当。 “祁王殿下……” 苏青语带责备地道:“这种呕吐之法刚刚中毒或中毒未久时或有奇效,如今王妃中毒已不下数个时辰,毒浸血骨,肠胃中只余少量残留而已。” “哦。” 萧玄胤淡淡应了一声,抱歉地看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此时要吐又吐不出来,胃中抽搐着,像柄钝刀子在剜,简直恨死了萧玄胤。 还好苏青及时从药箱中拿出一丸药喂夏云岚服下,夏云岚这才止了吐,眼睛一闭躺回床上,只觉连呼吸的力气都已不剩几两。 “现在……如何是好?” 忐忑的声音,完全不似萧玄胤平日的风格。 夏云岚微微动了动眼皮,虽奇怪得很,终是累得没力气瞧上一眼。 耳听得苏青道:“王妃身体太过虚弱,且先喂王妃喝几口水,驱毒之药我需亲自到厨房熬制。” “好。” 萧玄胤答应一声,也不叫婢女进来伺候,自己去倒了杯茶端到床边。 苏青的脚步声离去后,夏云岚觉得,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托起了她的背,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她的唇边。 会不会想要趁没人的时候毒死她? 夏云岚闭紧了嘴巴,尽管对茶水和食物的欲望早已催心裂肺,但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她,还是不敢相信七天来对她不管不问的萧玄胤。 当然,若没有这份多疑,前世里她的小命不知要玩完多少次。 只是,她这份心思,萧玄胤可无论如何想不到。 身为祁王,长年置身于波诡云谲的权利斗争中,他自问虽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但还不至于做出偷偷毒死一个弱女子的事。 如果夏云岚的想法被他知道,估计夏云岚会被活活打死。 见夏云岚不肯喝水,萧玄胤只以为她气自己救她太迟,致使她受尽苦楚。 是以很不习惯地放软了声音道:“夏云岚,本王……这段时间不在府中。” 微微带着歉意的声音,是在向她解释什么吗? 夏云岚轻轻抽了抽鼻子,嗅到一丝与以往不同的气息。 不由侧了脑袋,将眼睛偷偷打开一条缝。 萧玄胤向来冰冷淡漠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浮现着一丝不安,一丝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温柔而忐忑的情郎。 夏云岚不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萧玄胤趁机倾斜了杯身,将茶水慢慢喂进夏云岚口中。 当干渴如焚的喉咙接触到温润浸骨的茶水,夏云岚哪里还顾得防备,霎时不顾一切地埋头痛饮起来。 一杯子下肚,胃里并无异样的感觉,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为自己的疑神疑鬼自嘲地笑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正舒舒服服地倚在萧玄胤的臂弯里。 这样……不太好吧? 她尴尬地挪了挪身子,无奈虚弱的身子还来不及挪开三寸,已被萧玄胤手臂一紧揽在胸前。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想怎么样啊? 这次萧玄胤真没有想对夏云岚怎么样,他只是凑近了她耳边道:“夏云岚,不如跟着本王吧?” “啊?” 夏云岚怔了一下,脑子里有些凌乱,什么叫不如跟着本王? 她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难道……难道他要她做他实际上的妻子? 夏云岚涨红了脸,半是羞涩半是气恼:“有夏静柔跟着你,还不够么?” 贪心小心遭雷劈――夏云岚又在心里加了一句。 萧玄胤没有说话,半晌,只是默默看着夏云岚。 她误会了。 然而,看着她含嗔带怨的目光,看着她消瘦中透出一丝绯红的脸,他竟很喜欢这个误会。 夏云岚被萧玄胤瞧得万分不自在,抬起缠满布带的手欲待推开他,又怕弄疼了自己。 于是,索性眼不见心不乱,拿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萧玄胤眉梢微抬,将夏云岚轻轻放在枕上,俯低了身子道:“夏云岚,你在为谁做事?你想要得到什么?别人能给你的,相信本王会加倍给你。” 夏云岚猛地拿开手,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萧玄胤。 原来……原来他仍然当她是奸细。 什么梅花印记,不过是徒劳的证明。 听他这几句话的意思,不但确定她是奸细,而且还要挖她这个奸细的墙角。 呵呵,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 夏云岚扬起了唇角,寒星般的眸子凝视着萧玄胤深不见底的眼睛,嘲弄地道:“好啊……为谁做事不是做事?只要你拿出足够的诚意,什么事都好商量。” “什么叫足够的诚意?” 一抹疑惑的光在萧玄胤眼中一闪即逝,他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奸细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敌方的示好,但他还是试探地问道。 “答应我几个条件。” 夏云岚用肘和手臂微微支起身子。 “你说――” “第一,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第二,我不乐意的事,不能强迫我去做。第三,给我一大笔钱。第四,准我自由出入祁王府……” 夏云岚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萧玄胤不动声色地听着,待她说完,方淡淡问道:“还有吗?” 看来姓萧的诚意很足啊。 夏云岚眼睛亮了亮,继续道:“还有……第五,如果府里有人欺负我、陷害我,要随我处置。第六……第六……以后我再有什么要求,也不许拒绝。” “完了吗?” 依旧不动声色的脸,依旧淡漠的语气。 “没……没了……” 夏云岚终于感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得寸进尺了? 本书来自 第40章 给她想要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告诉我――”萧玄胤袍袖一晃,光能微机已在掌心:“你是什么人?你的主子又是谁?你到本王身边意欲何为?天武城内有多少你的同伙?分别藏身何处?” “……”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夏云岚懵了片刻。 品书网 www.vodTw.com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目光闪烁地瞥了萧玄胤一眼。 如果编出谎话骗他,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夏云岚――” 萧玄胤仿佛猜透了夏云岚的心思,锐利的目光警告地看进她的眼底:“本王最讨厌被人欺骗!你说的每一句话,本王都会亲自调查,如果发现你在说谎,本王会叫你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什么叫生、不、如、死――”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 看他的眼神已经知道,他不是在吓唬她。 怎么办? 眼看即将到手的光能微机,眼看即将可以为所欲为的生活……全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奸细而变得咫尺千里……夏云岚实在有些不大甘心。 如果可以选择,她说不定会先去别国当一个奸细,再嫁进祁王府。 可惜……夏云岚沮丧地看了看萧玄胤手上的光能微机,遗憾地蒙住了眼睛,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太容易被戳穿的谎言,聪明如她,当然知道还是不说的好。 看着惆怅万分的夏云岚,萧玄胤心里有些恼怒。 手里蛋壳样的东西,他已经拿去给夏将军看过。 其时,他并没有说这东西来自夏云岚身上,只是问夏将军是否认得。 谁知夏将军见到这东西,却仿佛比他还要奇怪。 夏将军东征西战,戎马半生,能够让夏将军奇怪的东西不多,这件东西却让夏将军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 夏将军曾提议,把这东西敲碎,看看里面是什么。 但萧玄胤想起夏云岚迫不及待、千方百计向自己讨要的样子,知道这东西定然极为重要,万一破坏了,可能会失去一个重要的线索不说,还会失去一个威胁夏云岚的机会。 夏云岚倔强至极,对生死亦不十分在乎,想要威胁她并不容易。 所以,这件谜样的东西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只是,关于夏云岚的身份,萧玄胤却不能不越发怀疑。 作为从小与萧玄胤定婚的将军嫡女,她的性情与为人处事,成亲前他都曾派暗卫仔细调查过。 暗卫回报:夏云岚性情温顺,为人懦弱,府中上上下下,除了贴身侍女小玉与府卫林苍鸿外,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夏云岚被人欺负时,林苍鸿时常暗中相助。 一来二去,二人勾搭成奸,一个发誓非卿不娶,一个发誓非卿不嫁。 到最后,竟做出私奔这等败坏门楣的丑事来。 尽管夏将军极力遮掩,但哪里瞒得过祁王府的耳目。 这样的夏云岚,萧玄胤自然看不上眼。 原打算娶过门后,找个藉口将她送往祖庙,从此眼不见为净。 哪知,夏云岚死而复生,竟似完全变了个人。 萧玄胤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这个新的夏云岚,果然是他那从小饱受欺凌的王妃,他也许可以原谅她从前因无助犯下的错。 然而,他向来不是自欺欺人之人。 夏云岚自称失忆,眼神却清澈明亮,处事更称得上果断冷静……凡此种种,决非失忆之人该有的样子。 他曾请教过苏青,苏青言道:失忆者常会情不自禁地试图回忆往事、寻找自我。 因而常常表现出眼神恍惚、若有所思的样子,并偶尔伴随以间歇性头疼。 这些,夏云岚统统没有。 再者,夏云岚上次借看病之机写的药单,他也曾给苏青看过。 苏青只略略扫过一眼便道:“这些药材单独看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顶级金疮药、易容药、蒙汗药和毒药的配料,却大多数必不可少。” 由此,萧玄胤几乎可以断定,如今的夏云岚,绝对不是那个从小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夏云岚。 至于夏将军为何会错认女儿? 萧玄胤只能解释为,夏将军常年戍守北疆,极少回天武城家中,可能根本就不太认识自己的女儿。 只是,尽管真相已呼之欲出,他却仍然不愿去做最后的验证。 他忙起了别的事情,他以为他是因别的事情抽不开身,却不知在最隐秘的心底深处,他其实是怕着谜底的揭晓。 直到――他听说她被关入柴房,数日不曾有人送去水米。 他以为自己能狠得下心任她自生自灭,可一想到漫长的生命中再也见不到她的笑脸,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的世界,便仿佛熄灭了一道光,欢乐和痛苦都变得有些空虚,权势亦失去了往日的意义。 他匆匆赶至柴房,看到黑暗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她,原以为她已经死去,他的脑子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 涣散的意识,使他没有发现夏云岚眸子里的光亮。 以为她死不瞑目,伸出手想要为她合上眼睛,却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 那一刻,他忘记了她可能是他最可怕的敌人,亦忘记了整个世界,只全心全意为她还活着这件事而欢喜。 然而,她却嫌弃地推开了他,并拒绝了他所有的好意。 直到此刻,她躺在床上,蒙住自己的脸,亦不肯接受他的条件,不肯对他坦诚以待。 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嫌弃他,更没有一个女人会这样拒绝他! 他心中恼怒,欲待拿开夏云岚的手,逼她面对自己,却又担心她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再次昏厥。 最后,他只是狠狠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目光冒火地看着她。 苏青端着驱毒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情景。 从来没有见过祁王对着一个女人如此怒形于色,苏青的眸子里不禁掠过一丝讶异。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向来不是多话之人。 是以她只微微欠了欠身,平静地道:“王妃的药已熬好,请殿下让开――” “给我――” 萧玄胤没有回头,亦没有从夏云岚的床边让开,只伸出了手。 苏青怔了一下,默默将药碗递在萧玄胤手上。 听到苏青说话,夏云岚拿开手,努力将半个身子靠在枕上,目光四下转了转,见萧玄胤端着药碗,不由尴尬地道:“让丫头们来吧……咳……咳咳……” 话未说完,一勺药灌进口中,呛得夏云岚接连咳了数声。 一看这姓萧的就没有照顾人的经验! 夏云岚不满地瞪着萧玄胤,萧玄胤非但没有抱歉之色,反倒皱了皱眉头,仿佛怪夏云岚不该在吃药的时候说话。 明明是十分温馨的场面,却被两个人的表情破坏殆尽。 苏青看了一会儿,淡淡笑了一下,道:“王妃半个时辰后可进食少量米粥。若要恢复正常饮食,须待两日之后。” 夏云岚咽下最后一口药,拿手上缠着的布带抹了抹嘴角,道:“多谢苏大夫。我身上的毒清理干净了吗?你明天还会不会来?” 医者仁心――这句话很多时候并不是正确的。 但在虚弱的病人眼中,医者的身上却自带一种救赎者的光环,令他们倍加信任。 夏云岚本是多疑之人,但苏青的冷静、专业、以及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气质,却使她不由自主地产生出信赖与好感,以至说话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这微妙的一点儿改变,普通人并不会在意,萧玄胤却注意到了。 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夏云岚作为祁王妃,最温柔的一面难道不该给予他这个夫君吗? 即使作为一个奸细,不也应该千方百计讨好接近他这个目标吗?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么的骄傲又防备? 心里有万分不悦,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偏又夹杂着千般不忍。 萧玄胤闷闷不乐地听着苏青道:“王妃身上的毒不是一二副药可以清除的,明日若宫中无事,我自会再来。” 夏云岚道:“可是我很饿,除了米粥,这两天还能不能吃点儿别的?” 苏青迟疑了一下,道:“若是夏秋之季,可将瓜果榨汁饮用。只是此时……” “无妨。” 萧玄胤阻住了苏青的话,站起身道:“苏大夫请回。此季瓜果虽难得,却并非不可得。” 苏青似乎了然地点了点头,微微躬身离去。 夏云岚大感奇怪,难道在这苍云大陆,已经有了水果反季种植技术? 窗外熏风已初暖,若能在此时喝到酸甜可口的果汁,不啻是人生一大乐事。 “现在哪里有瓜果可买?” 想着想着,夏云岚便好奇地问出了口。 “买不到。” 萧玄胤看了夏云岚一眼,淡淡吐出三个字。 “……”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沮丧无语。 “逍遥王府的东西,不是随便拿钱可以买到的。” 萧玄胤缓缓加了一句。 夏云岚眼睛一亮,笑道:“然而祁王你的面子他们总要给,是不是?” “逍遥王府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包括皇兄。” 夏云岚刚刚浮起的笑容僵在唇边:“那咱们如何弄得到?” 既不能买,又不能凭面子去要,夏云岚不禁有点儿犯愁。 “偷。” 萧玄胤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揉了揉耳朵,确认刚刚那个字确实是从萧玄胤嘴里发出来后,不由大喜过望地赞道:“这个办法好――” 本书来自 第41章 偷来的桃花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玄胤去后,夏云岚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时翻腾起祁王偷盗瓜果的场面。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真是大千世界,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那样威严得近乎不可侵犯的一个人,做起小蟊贼的事情来,居然丝毫不带犹豫的呢? 不知这逍遥王何许人也,居然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 而且还逼得祁王为盗? 这份傲气与本事,简直可追老师一二……苍云大陆上出现如此有趣的人物,闲了一定要去会一会。 夏云岚正闲闲想着,门前帘影一动,浅画和丁香分别端着个白玉瓷碗和漱口的盆子走了进来。 一股诱人的粥香弥漫室内,夏云岚咽了咽口水,不待催促,已从床上翻身坐起,满脸渴望地望向浅画。 这一望之下,再次看到浅画右颊上的伤痕和蹒跚的脚步,不由奇怪地问道:“丫头,你脸上和腿上的伤怎么来的?” “婢子不小心,走路绊了一跤……小姐快漱漱口,把这碗米粥喝了吧。” 浅画掩饰地避开夏云岚的目光,声音里含着劫后重逢的笑意,眼睛里却早已蓄满泪水。 夏云岚没有理会丁香送上来的漱口盆子,只伸出缠满布带的手抚摸着浅画的脸道:“为什么你不愿告诉我?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总不会饶过……” “小姐――” 浅画扭转头,含笑的声音里带出一丝呜咽:“婢子不打紧,小姐不要为婢子担心。只要小姐平安无恙,婢子心里比什么都欢喜。” 夏云岚叹了口气。 这丫头不相信她,不相信她能够保护她,所以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让她为她出头。 她不怪这丫头,毕竟,她现在自顾不暇,的确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王妃,” 一旁的丁香忍不住道:“那日得知你被太妃和天宁长公主关入柴房后,浅画想出去找王爷救你,但侍卫不肯放行,浅画只好翻墙出去,不想一不小心摔伤了脸和腿,被天宁长公主的哑巴侍女发现,抓住送了回来。也亏那哑巴侍女心好,只是将浅画送回咱们漪兰院,若是送交福寿院,只怕这会儿也不能在这儿侍候你了。” 原来如此。 夏云岚点了点头。 她看得不错,那玄霜果然还有几分良心未泯。 而浅画,虽然做事冲动了些,对自己确是一片忠心。 “小姐,快吃点儿东西吧,你饿了七天,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浅画着急地催促道。 夏云岚不再说话,就着丁香的手漱了口,任浅画将喷香金黄的米粥一勺一勺喂进自己口中。 一碗米粥用完,一个主意浮起在心头。 她轻轻笑了笑,对准备离去的浅画道:“丫头,你放心,你所受的苦,我一定会帮你讨回。” “小姐……” 浅画疑惑地顿住了脚步,看着夏云岚忧心忡忡地道:“婢子并没有吃什么苦,婢子受伤是自己不小心。倒是小姐吃了太多的苦……可太妃是王爷的生身母亲,天宁长公主又身份尊贵,王爷只怕难为小姐做主了……” 这丫头脑子倒不糊涂。 夏云岚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浅画走后,夏云岚又疲倦地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时分,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帘金色的光影,一室清幽的花香。 夏云岚睁大了眼睛,坐起身子惊奇地四下张望。 红木雕花案上,一只开片裂纹青瓷瓶内,数枝桃花怒放,在落日晚霞的光影里,映得满室春意盎然。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讶然地对案旁负手伫立的萧玄胤叫道:“桃花!这个时间哪里来的桃花?” 冬天虽然已经过去,春天却还未真正到来。 即使偶尔吹过的风里带来花木的气息,但距离陌上花开、桃红柳绿应该还有一段日子。 听到夏云岚的叫声,萧玄胤转过身,慢悠悠地对满脸不可思议的夏云岚道:“偷来的。” 偷、来、的――夏云岚怔了一下,俄而放声笑道:“好……好一个偷来的……哈哈……” 堂堂祁王,为她偷来数枝桃花,这般奇妙的事,几乎要使她原谅他七天来对她的不管不问。 可是,他如此用心对她,不过是想从她这个“奸细” 嘴里探听到敌人的消息罢了。 用笑掩饰了心里莫名的情绪,看着萧玄胤擎着一只盛满绯红色汁液的琉璃盏走过来,夏云岚舔了舔嘴唇,不太自在地笑道:“我不是奸细,王爷如此费心,只怕有一天要失望。” 萧玄胤拿着勺子的手轻轻搅拌着盏中的汁液,又若无其事地将果汁送在夏云岚唇边,待夏云岚饮下,方慢慢道:“你喜欢就好。” 淡淡的五个字,说不出是什么意思,却听得夏云岚心里一动,慢慢生起一股酸涩中带着甜蜜的感觉,就像入口的果汁。 夏云岚垂下睫毛,努力提醒自己,面前的男人对自己居心叵测,面前的男人身边早已有了其他女人……可看看那不该在这个季节里绽放的桃花,闻着满室怡人的花香,她的脸,还是禁不住飞起一抹红霞。 她的心,亦仿佛喝了酒般醺然欲醉。 两杯果汁下肚,饥饿的感觉终于淡去,虽然夜幕降临,但由于睡了半个下午,夏云岚的精神反而比白天时好上许多。 外面月白风清,夏云岚伸了个懒腰,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在被关押的七天中,她几乎每个夜晚都怀念着外面的清风和朗月。 “你要去哪里?” 看到夏云岚作势欲下床,萧玄胤按住了她的肩头问。 “屋子里有些沉闷,我想出去看看月亮,可以吗?” 夏云岚大概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第一次,她对萧玄胤说话如此温柔。 萧玄胤怔了一下,松开了按着夏云岚的手,声音中却还有些犹豫:“你的伤……” “这点儿小伤不打紧的,从前……” 说到这里,夏云岚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顿住了话。 “从前怎样?” 萧玄胤目光一凛,盯着夏云岚追问道。 “从前……呵呵……” 夏云岚心里深怪自己失言,面上讪讪笑道:“从前我便很喜欢看月亮,也很喜欢看桃花,尤其喜欢躺在桃花林里看月亮。” “哪里的桃花林?” 萧玄胤不肯放松地继续问道。 “……” 夏云岚敛了笑意,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可还是一个不慎,就要面对这种充满怀疑的质问。 什么时候,她的世界才能不再设防? 她轻轻叹了口气,懒懒答道:“梦里。” 片刻的温柔一闪而逝,看到夏云岚脸上的冷漠,萧玄胤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过于急躁。 既然已经决定要让敌人的棋子为我所用,总需多几分耐心。 他没有接着问下去,也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边扶她下床,一边倾身在她耳边道:“不如本王带你去寻这个梦。” 夏云岚心中一震,侧头看了萧玄胤一眼。 前世里,当她夜宿桃花林,透过粉红的花影看着碧天中的皓月时,确曾幻想过某一天,也许有个人会和她一起,坐在花林里说一些地老天荒的傻话。 可惜面前的这个人,决非梦里的那个人。 她很清醒地摇了摇头,冷然道:“不必了。梦之所以美好,便在于永远无法企及。一旦梦变成了现实,还能拿什么安慰自己的心?” “为什么你会觉得,梦一旦成为现实,就必然令人失望呢?” 萧玄胤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梢,突然抱起夏云岚走出房门,看着满天月色道:“本王保证,今夜的梦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言罢,不等夏云岚再说什么,萧玄胤已腾身跃上漪兰院的墙檐,足尖踏着房脊、树巅向天武城东北方飞掠而去。 夏云岚虽然武功未复,这种高来高去的感觉却非常熟悉。 听着耳畔风声呼呼,恍惚竟似又找回前世的感觉。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早知道穿越后是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执意逃离? 半个时辰后,天武城的城门被远远甩在身后。 没有了鳞次栉比的房舍建筑挡路,萧玄胤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矗立在眼前,夜色里望去,苍黛的颜色宛如泼翻的一池浓墨。 萧玄胤脚步未停,峰回路转间抱着夏云岚来到一条云气弥漫、水声潺潺的峡谷。 越往峡谷深处走,越闻得各样的花香沁人心脾。 夏云岚贪婪地吸了口气,奇怪地道:“咦,难道逍遥王府不在天武城内,却在这深山幽谷之中么?” “不错。” 萧玄胤淡声道:“因逍遥王南宫曜爱慕谷中一处温泉,十年前举家迁来此处,从此不问红尘世事,亦不理朝中政务,只以培植花果为务。” “这南宫曜倒是有趣之人,” 夏云岚笑赞道:“如此方不负了‘逍遥’二字。” 萧玄胤没有答话,夏云岚摸不透他的情绪,也不再说话。 夜静谷幽,了无人迹,她觉得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哪句话说错触怒他为妙。 明月渐渐升高,谷中风过处,携来若有若无的水雾。 在一棵老树之巅,萧玄胤停下脚步,四处凝望了片刻,又侧耳聆听了片刻,忽然离开正路,带着夏云岚在林木的阴影中东挪西转地向前掠去。 不一会儿,翻过一座小山头,一片雾气氤氲的湖水铺展在眼前。 温热的气息拂上夏云岚的脸颊,寒冷的夜色里令人分外舒服。 她不由惊叹道:“好大一片温泉,难怪引得逍遥王不惜……” 话未说完,萧玄胤的大手忽然覆上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说话。” 感觉到萧玄胤修长指尖的触摸,夏云岚脸颊发烫,悄悄咽下了没有说完的半句话。 四野寂静无声,只有夜鸟偶尔发出一两声呢喃。 难道在这平静的山野之中,竟也隐藏着别样的危险吗? 想到危险,她的心便蠢蠢欲动地兴奋起来。 本书来自 第42章 逍遥王府的规矩 - 媚徒妖妃 - 云夕 偌大的温泉北岸,一大片早开的桃花沐浴在清冷如银的月光中,宛如一个绯色的梦。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当萧玄胤抱着夏云岚走进这个梦时,夏云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脑海里隐隐浮现出前世的记忆,欲待回想,却又仿佛什么都已忘记。 清风徐徐,吹得夏云岚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正半卧在一处高高的桃树枝上,而萧玄胤,则近在咫尺地护在她身边。 已经习惯了与萧玄胤的近距离接触,她还是不太自在地微微别转了头,尽量不去看他。 他说得不错,今夜的梦一定不会令你失望……此时,此刻,桃花,月影,清风,水雾……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像梦一般完美。 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能令她忘记一切,忘记防备,忘记血腥,忘记所有不愉快的回忆,全心全意地去感受自然与生命的纯真美好。 若人生到此刻戛然而止,大概也不失为幸福的终结吧……不知为何,这样的时刻竟会令她想到死亡? 她自嘲地轻轻笑了一下,又轻轻叹了口气。 手抚一枝花枝,静看夜月流转。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自温泉方向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祁王携佳人远道而来,本座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声音刚发出时尚且离得极远,落下时已近在耳畔。 夏云岚吓了一跳,差点儿从桃枝上掉下来。 幸亏萧玄胤揽紧了她的腰,方将她重新扶稳。 在人家的地盘上偷看风景被主人发现,一般人无论如何要表达些惭愧的意思,萧玄胤却声色不动、淡若无事地道:“逍遥王客气。” “我逍遥王府的规矩,祁王想必清楚?” 清朗的声音笑得客气,话里的意思显然并不客气。 夏云岚顺着声音望去,但见丈余外的桃花枝上,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手持竹箫翩然而立,年纪约摸四十开外,面容已然并不年轻,却依然清明俊朗。 其卓然不群的风度,更非大多数年轻人可比。 萧玄胤并不朝那人望上一眼,只淡淡答道:“清楚。” “什么规矩?” 见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夏云岚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靠在桃花枝上好奇地问道。 那逍遥王原本一直将目光注视着萧玄胤,听得夏云岚一问,这才将目光投在她脸上,微微笑道:“这位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 夏云岚正待答话,萧玄胤突然不耐烦地道:“逍遥王看上什么东西,尽可随便来拿!何必多说废话?” 什么叫“看上什么东西,尽可随便来拿” ? 夏云岚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呵呵,这位姑娘,” 逍遥王风度翩翩地没有理会萧玄胤的无礼,接着向夏云岚解释道:“本府的规矩是,来我谷中者,须备礼物一件。倘若本座对礼物不满意,则在来者身上另行挑选一件。” “哦……” 夏云岚微微侧头笑道:“倘若来者身上并无贵重好玩之物,你挑来挑去总挑不到满意的东西怎么办?” “呵呵,不会的。” 月光下,逍遥王笑得诡异:“本座很喜欢用人的手臂做花肥,如果没有手臂,腿脚也无妨。”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咂舌道:“你有这个爱好,果然不用愁挑不到满意的东西……” “那是自然。” 逍遥王得意地昂了昂头,好像对夏云岚的话十分受用。 月光清,桃花媚,夏云岚却突然没有了赏玩的心情。 谁知道在那轻红淡粉的桃花树下,埋藏着多少人的手脚? 她虽不怕那些东西,却也不太喜欢和那些东西待在一起。 “你喜欢王爷身上什么东西,尽管挑便是。” 夏云岚指了指身边的萧玄胤,大大方方地道:“王爷既然清楚贵府的规矩,想必准备了比手脚好玩的东西,你挑完了我们好回去。” “姑娘痛快。” 逍遥王赞赏地投给夏云岚一个俊雅的笑,目光再次转向萧玄胤:“不知祁王此来,为本座准备了什么厚礼?” 萧玄胤果然有备而来,一挥手将三件东西丢向逍遥王。 逍遥王一一接住。 夏云岚打眼看去,见是一壶酒,一副碑贴,一卷画轴。 “二百年的天香醉和春……” 逍遥王低头闻了一下酒,唇边露出满意的笑,又略略扫了眼碑贴和画轴,“六百年前号称‘一字千金’书圣元昭诩的《三叠泉游记》,五百年前被称为‘妙笔一绝’画圣轩辕炆的《采蘋仕女图》……果然都是千金难得的珍品。知我者,祁王也!” 逍遥王朗声大笑,夏云岚的心忽然在逍遥王的笑声里生出一丝异样。 千金之物,前世里她见过不少。 那些指定要她去杀人的人,一掷万金者亦不在少数。 可身边的这个男子,只不过要带她来看看月下的桃花,便不惜拿千金之物赠人。 这份情,她究竟还还不是还? 思想之间,听得萧玄胤浑不在意地道:“人称逍遥王书酒画三痴,本王今夜携王妃来游,自需投君所好,略备薄礼。” “王妃?” 逍遥王止了笑,认真地看了看夏云岚:“这位姑娘便是死而复生的将军嫡女、祁王正妃?” 萧玄胤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既知王妃身份,怎能再称姑娘?” 夏云岚倒不曾注意到逍遥王对自己的称呼,如今听萧玄胤一说,不觉有点儿哑然失笑。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身边的男子对千金视之如无物,何以偏偏对一个称呼如此在意? “呵呵,祁王妃……” 逍遥王改了称呼,看着夏云岚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夏云岚摸不透逍遥王目光中的意思,只礼貌地笑道:“你说要一件礼物,如今王爷给了你三件,你且挑上一件,另外两件待我们下次来时再送给你。” 逍遥王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突然将三件礼物抛回给萧玄胤。 萧玄胤微微一怔,伸手去接礼物之时,一阵疾风掠过身边,逍遥王忽然将夏云岚抓在手里,瞬间退开数丈。 “啊……你做什么?” 夏云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缠满布带的手推着逍遥王放声大叫。 萧玄胤亦冷了声音道:“自来只闻逍遥王痴绝书酒画,却不知逍遥王何时成了好色之徒?!” 逍遥王伸出两指在夏云岚肩井穴上轻轻一点,使夏云岚动弹不得,而后面不改色地对萧玄胤笑道:“那三件礼物,本座确也喜欢得很。只是,听说祁王向来冷面冷心、不近女色。本座忍不住好奇,祁王妃究竟有何妙处,竟能令祁王为之心动?既然来我逍遥谷中者,一切礼物听凭本座选择,本座选择这件礼物,尚请祁王不吝割爱。” 夏云岚大怒,自己在这男人眼中何时竟成了礼物? 然而此时全身动弹不得,欲待骂这男人几句,又恐被他点了哑穴,只得将气吞进肚子里,恶狠狠瞪着逍遥王。 本来么,能够脱离祁王府,留在这四季如春的逍遥谷中,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可她固然不愿意和视自己为奸细的男人待在一处,却也更不愿意和视自己为礼物的男人待在一起。 何况,这逍遥王四十有余,想必早已娶妻生子,这样的男人比起萧玄胤来,当然更加要不得。 只是,这男人武功不弱,能于电光石火间将自己从萧玄胤身边掳走,不知萧玄胤是否打得过他,又能否顺利将自己带走? 一念未罢,忽听一声剑啸龙吟,一道凌厉的剑光向逍遥王臂上刺到。 逍遥王倒还没有无耻到拿夏云岚去挡剑,只微一旋身,手中撒出一道银网,向腾空扑来的萧玄胤兜头罩下。 萧玄胤剑尖轻转,沿着银网划出一片火色光华。 那银网看起来细如蚕丝,仿佛风一吹就会断,剑尖划过之时,却不但完好无损,且隐隐发出金石之音。 萧玄胤此时所用之剑乃吹毛断发的赤冥剑,那银网能与赤冥剑抗衡,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坚韧若此。 夏云岚先时还恐伤及自己,难免心跳紧张,不一会儿便被二人打斗吸引,张大了眼睛看着二人出神入化的招式兴奋不已。 以实力计算,二人大概相差不远,但逍遥王吃亏在带着夏云岚,只抽得出一条手臂与萧玄胤打斗。 然萧玄胤也并不占什么便宜,逍遥王固然不曾刻意拿夏云岚去挡剑,他的剑却仍不得不时时处处顾忌着夏云岚。 再者,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这片桃林毕竟是逍遥王的地盘,逍遥王不时在树干上一拍手,在地面上一跺脚,便有无数暗器合着花瓣飞来,逼得萧玄胤剑身回护,穷于应付。 如此大半个时辰后,夏云岚已然记熟了二人的招式,并熟悉了桃林中的机关位置。 趁着逍遥王与萧玄胤打斗正酣之时,夏云岚急忙出声指点,不但指出桃林机关所在,更指出逍遥王武功中的弱势与缺陷。 萧玄胤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却丝毫没有犹豫地照着夏云岚的指点向逍遥王攻去。 如此一来,逍遥王果然落了下风,此时便要去点夏云岚的哑穴,也已抽不开手。 萧玄胤剑如急风骤雨,片时间逼得逍遥王不得不松开夏云岚,双手全力与自己交战。 “呵呵。” 逍遥王虽然被迫放弃了到手的“礼物” ,却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笑道:“祁王妃,本座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本书来自 第43章 不会让你吃亏 - 媚徒妖妃 - 云夕 “嘿嘿,”看着招式间渐渐乱了章法的逍遥王,夏云岚靠在一棵桃树根上,轻松惬意地笑道:“我对你的逍遥王府本来也很有兴趣,可是对做别人的礼物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品书网 WwW.voDtw.cOm如果你诚心诚意邀我留下,说不定我会念着桃花林和温泉,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可是你要我做礼物,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原来为这个……” 逍遥王笑道:“那本座现在诚心诚意邀请你留下可好?” 夏云岚正待答话,不提防侧边人影一闪,一把剑忽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个少女冰冷的声音道:“萧玄胤,放下你的剑,否则你的心上人就没命了!” 夏云岚吓了一跳,侧头抬眼望去,但见身边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淡黄色暗花绣蝶纱衣,面容秀丽无双,此时却正气势汹汹地拿剑架着她的脖子威胁萧玄胤。 萧玄胤回头看了少女一眼,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色彩,收剑退开数步,缓声道:“南宫姑娘,本王无意与尊父为难,不过但求带走自己的妻子而已。” 自、己、的、妻、子……夏云岚倒抽了口凉气,被这几个字炸得懵了片刻。 虽然萧玄胤提醒过她,不要忘记他们是夫妻,可潜意识里,她可从来不曾当他是夫君。 “楚楚――” 逍遥王自萧玄胤凌厉的攻势下蓦然解脱,深深喘了口气,却用了责备的口气向突然出现的少女道:“祁王妃是咱们逍遥王府的贵客,不得对她无礼!还不拿开你的剑――” “爹……” 那名叫南宫楚楚的少女委屈地叫了一声,又不放心地看了萧玄胤一眼,脸上微微一红,这才犹犹豫豫地收回了架在夏云岚脖子上的剑。 萧玄胤身形一晃,眨眼间来到夏云岚身边,一手解开她被封的穴道,一手将她揽在怀中,道:“多谢逍遥王,今夜多有打扰,改日再来拜谢。” 言罢,已带着夏云岚腾身跃上数丈外的一株桃花。 “慢着――” 逍遥王忽然拍了三下手,暗夜里乍然涌出无数侍卫,刹那间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桃林。 萧玄胤转过身,镇定自若地看着逍遥王,淡声道:“你以为这些人留得住本王吗?” 适才被打得狼狈万分的逍遥王,此时很有风度地理了理衣襟,彬彬有礼地道:“呵呵,祁王误会了。本座只是想请二位到府中喝茶吃酒,使本座略尽地主之宜而已。” “本王若是不去呢?” 萧玄胤挑眉道。 “呵呵,” 逍遥王笑道:“本座当然知道,便是再多十倍的人,也不见得能强行留下祁王。只是……万一侍卫们不长眼,一不小心误杀了祁王妃……” “本王会叫整个逍遥王府的人全部陪葬!” 萧玄胤沉下了声音。 夏云岚心中一动,侧头去看萧玄胤。 清冷月光下,但见他脸色沉静淡漠,只是,那向来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却闪着别样的坚定。 难道他对她好,并不是只想从她口中探得敌情? 难道他对她……竟真有几分夫妻的情份? 若仅以奸细的价值而论,祁王根本犯不上与逍遥王府翻脸。 但萧玄胤为了她,却毫不犹豫地说出那样的话,夏云岚思之不禁有些茫然。 毕竟,以逍遥王府的实力,连皇上还要忌惮几分。 萧玄胤这般公然威胁逍遥王,将来只怕于祁王府不利。 不过,逍遥王的脾气显然比夏云岚想的要好得多,听了萧玄胤的话,他丝毫不以为意,依然保持着很有风度的笑,温雅有礼地道:“祁王对王妃情深义重,实在令本座感动。只是万一伤到王妃,纵使让整个逍遥王府陪葬,难道就能平得了祁王心头之痛了么?” 萧玄胤没有说话,仿佛默认,又仿佛不屑于回答。 目光傲然看着包围桃林的侍卫,揽在夏云岚腰间的手臂加重了几分力道。 夏云岚掂量了下眼前形势,若是硬碰硬,只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看适才的打斗,逍遥王与萧玄胤实力相差并不太远。 但此刻,且不说周围全是逍遥王的人,仅这暗夜幽谷中多少陷阱机关,已叫人难以防备。 为今之计,倒不如拖到天亮再走,要安全得多。 思及此处,夏云岚浅浅一笑,对逍遥王道:“我适才已经说过,如果你诚心诚意相邀,我不会拒绝。你又何必叫来这么多人,好像要大动干戈的样子?” “这么说,王妃答应留下了吗?” 逍遥王大喜过望。 “当然。” 夏云岚从从容容地道:“听说逍遥王府四时花木瓜果齐备,平日求一游而不可得,如今蒙主人相邀,怎可轻易错过?” “祁王妃有胆有识,本座佩服。” 逍遥王一摆手,包围桃林的侍卫顷刻间退得无声无息。 逍遥王拿竹箫向北边山坡下一指,含笑对萧玄胤与夏云岚道:“两位这边请。” 萧玄胤没有动,夏云岚俯在他耳边小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且跟着他去,见机行事。” “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吃亏。” 萧玄胤皱眉道。 夏云岚有点儿头疼,明明敌强我弱,干嘛还要死鸭子嘴硬地逞强? 没听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何况,看那逍遥王的样子,对他们并无敌意,难不成去喝个茶吃个酒就有来无回了么? “祁王在担心什么?” 看萧玄胤凝立不动,逍遥王笑问道:“莫非担心本座暗害两位吗?本座承诺,两位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如何?” 这逍遥王当他们是小孩子那么好骗么? 夏云岚有些嗤之以鼻地想。 不料萧玄胤却道:“逍遥王非无耻小人之辈,既承此诺,本王相信。” 言罢,带着夏云岚飞身落于逍遥王身后三尺处。 逍遥王豪爽一笑,举步在前,引着二人向北边一条林木掩映的小道上走去。 南宫楚楚走在二人身后,剑虽已入鞘,脸上仍满是戒备的神色。 约摸一柱香后,一座白墙黛瓦的府第出现在眼前。 或是受地势所限,或是为故意隐蔽之故,那府第中并无过高的建筑。 但打眼望去,沿着山谷曲曲折折绵延数里,显见得极为庞大。 二人进了府中,见院落里处处花木扶疏,景色怡人,夏云岚不由动了玩心,直恨不得扯下手上布带,去摸一摸那些本不该同开在一处的四时之花。 “两位请――” 在一座飞檐翘角的巨大敞厅前,逍遥王停下步子,一手按着柱子,一手持着竹箫指向厅内。 敞厅之中原本并无灯火,逍遥王话音方落,敞厅里忽然灯火齐明,霎时趁得天上月华暗了颜色。 奇怪的是,厅中并无半个人影。 遥控吗? 夏云岚瞪大眼睛,朝着厅中上上下下、角角落落仔细瞅了个遍,除了汉白玉的桌椅和无数燃烧的灯火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即使遥控,不也需要遥控接收器么? 夏云岚百思不得其解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在逍遥王脸上。 逍遥王显然极为得意,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萧玄胤眼中亦有些讶然,却偏装作不动声色。 夏云岚撇了撇嘴,一个比一个能装。 但她夏云岚是谁? 二十五世纪魔鬼科学家的弟子,难道还会解不开古人玩的一个小小花样吗? 嗯,虽然……虽然老师并没有教她科学发明创造,但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杀手,她相信自己能够解得开一切谜题。 抬脚跨进敞厅,她没有到汉白玉桌边就座,而是先跑到一柱灯前吸了吸鼻子。 果然不出所料,灯头上有白磷的味道。 白磷在空气中能够自燃,这在二十五世纪本是常识,但这些白磷为何就刚好在他们到来时自燃呢? 夏云岚稍稍研究了下灯的结构,立即明白过来。 敞厅内每盏灯的腰部皆展开着六朵莲瓣,乍看之下似乎只为装饰之用,但用心一想即可明白,莲瓣向上合拢时,便可阻止灯头上的白磷与空气接触。 待有人到来,只需设法使莲瓣展开,便能叫白磷自燃,进而引燃灯头下的灯芯。 至于展开莲瓣之法,大可在六朵莲瓣顶端用蜡或别的东西聚结,聚结物中穿过一条丝线,再将丝线置于厅外。 进入敞厅前,只要在厅外扯动丝线,便可拿掉聚结物,使莲瓣展开。 看起来似乎很神奇,其实再简单不过。 那逍遥王进来之前,手按柱子一侧,想必就是在扯动丝线之类的东西。 因夜色昏昧,柱子又在月光阴影之中,是以没有人注意到柱子上的机关。 想明白这些之后,夏云岚不禁弯了眉眼,对着逍遥王露出一脸好笑。 这逍遥王,老大不小一把年纪,又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竟热衷于玩这种骗人的小把戏,真是有趣极了。 见夏云岚笑得了然而莫测,逍遥王原本得意的面容不由浮起一丝忐忑,然自忖机关巧妙,决不会随意给一个年轻姑娘猜透,是以仍故作镇定地道:“祁王妃看出什么来了?” 夏云岚并不说破,只笑嘻嘻歪着脑袋道:“你这逍遥王府里,经常有人深夜造访么?” “王妃何出此言?” 逍遥王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夏云岚伸出缠满布带的手戳了戳灯腰的莲瓣,那莲瓣被掀起又自动落下。 “要是没有外面的人来看,怎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灯火之畔,夏云岚笑得灿若春晓之花。 本书来自 第44章 传说中的文武全才 - 媚徒妖妃 - 云夕 逍遥王变了脸色。品书网 WwW.voDtw.cOm萧玄胤眼中原本还有些讶异,见了夏云岚的举动,微一沉思间已转作了然。 南宫楚楚却仍是不服气地道:“祁王妃看出什么不妨直说。” 此时下人上了茶来,夏云岚来到汉白玉桌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水,凑近南宫楚楚身边道:“偏不告诉你。” “哼,我看你根本是揣着糊涂装明白。” 南宫楚楚不屑地嗤笑道。 “呵呵。” 夏云岚也不与她争辩,只将杯子向前一倾,用手指攥着洒出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 南宫楚楚低头一看,立即闭上了嘴,握住面前的杯子装出认真喝茶的样子。 逍遥王见了那两个字,倒也并不尴尬,反而展颜笑道:“祁王妃冰雪聪明,本座果然没有看错。” 萧玄胤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投向夏云岚的微微一瞥中,却不觉带了些欣赏。 夏云岚拿袖子抹掉桌上的字,斜斜瞧了一眼逍遥王,道:“你的眼光的确不错。” 逍遥王一愣,继而大笑道:“祁王妃如此有趣,本座是越来越不舍得你离开了。” 糟糕……夏云岚心中暗道,这逍遥王为人古怪,性情难以捉摸,自己本想故意表现得粗俗无礼,叫他厌烦自己,从而不再强留自己。 可他却好像对自己越来越有兴趣了,这可如何是好? 看那南宫楚楚秀美绝伦,想必他的夫人亦是位绝色美女,不如跟他聊聊南宫楚楚的母亲,说不定会叫他有所忌惮。 想到这里,夏云岚抿了口茶,指着南宫楚楚,半开玩笑地对逍遥王道:“常言道,有其女必有其母,南宫小姐如此美貌,想必南宫夫人的容貌也是人间少有。逍遥王守着如花美眷,却对别的女子说舍不得,就不怕南宫夫人知道了生气么?” 夏云岚话一出口,不知为何,整个敞厅里变得分外安静,半晌没有人接话,周围侍候的下人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感受到气氛的异样,夏云岚不解地扫视了众人一眼。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逍遥王的脸上本来一直带着笑,此时却仿佛暴风雨欲来的天空,一下子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唯一神色如常的,只有萧玄胤一人。 但在他那淡漠的、若无其事的外表下,夏云岚明显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气息在慢慢凝聚,他的五指变得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微凸,仿佛随时准备应付突然到来的袭击。 夏云岚懵懂地眨了眨眼,这个世界,有太多她不了解的谜;这个世界的人,有太多不为她所知的秘密。 “祁王妃……” 过了半晌,逍遥王终于自沉默中开口,预想中的暴风骤雨没有到来,依然是温文尔雅的语气:“本座的夫人……早已不在人世,本座不希望听到有人提起她。” “哦……” 看着逍遥王浓眉下宛如受伤的野兽般的眼睛,夏云岚抱歉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尊夫人已经不在人世。想必你们伉俪情深,所以她的离去才会令你这么多年无法接受。然而……” 夏云岚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不料萧玄胤突然打断了她,指着厅外道:“你看――” 敞厅外,七八个妙龄女子身着彩袖舞衣、手拿各样乐器款款行来,月光下望去,宛如仙子临凡,令人浮想联翩。 夏云岚立即忘记了安慰受伤的逍遥王,瞪大眼睛看着那几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惊叹道:“哇――” 萧玄胤道:“那是逍遥王府名动京都的八名舞姬――暗香疏影、梨花泪雨。” “暗香疏影、梨花泪雨?” 夏云岚凝神瞧去,这八名女子果然或具梅花之韵,或具梨花之致,不由点头道:“好一群窈窕佳人,倒不辜负了这八个字。” 逍遥王此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听得夏云岚之言,微微勾了唇角解释道:“暗香疏影、梨花泪雨,是这八名舞姬的名字――她们分别叫:暗月、沁香、疏玉、清影、梨涡、花盈、红泪、雨织。” “好名字好名字!” 夏云岚拍手赞道:“起这名字的人定然极富才情。” 逍遥王微笑:“多谢祁王妃夸奖。” “你起的?” 夏云岚从八名舞姬身上收回目光,如水般清亮的眼睛注视着逍遥王,惊异于一个武功如此高强之人,文才居然也过得去。 逍遥王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不快,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道:“正是本座。关于这八个名字,本座闲暇时还曾写过一首诗。今日既逢祁王妃,尚请不吝赐教。” 说着,逍遥王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将竹箫放在一边,撩起袖子,毫端蘸着浓墨刷刷刷写下几行字,亲手呈于夏云岚道:“听闻祁王妃乃天武城内有名的才女,今日若蒙指点一二,本座不胜荣幸。” “好说好说。” 夏云岚满口答应。 所谓的请人指点,多不过是请人夸奖罢了,这点儿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接过逍遥王的诗,夏云岚低头看去,但见逍遥王的字龙飞凤舞,潇洒恣肆,颇得古草书之妙。 至于那诗,夏云岚仔细看了看,分辨出一行七字,共有八行,像是一首七言律诗。 但具体写的什么,因着古今字的差异,以及逍遥王天马行空的笔法,夏云岚基本上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不过认不认得出来并不打紧,夏云岚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竖起大拇指,将马屁拍得炉火纯青:“啊,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文武全才。从前我以为,一个人把时间花在文上,武便难免稀松平常。把时间花在武上,文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可是今日见了你,方知自己从前真是大错特错。” “呵呵。” 逍遥王满面春风,显见得极为开心:“祁王妃过奖。本座原不觉得这诗特别好,可是听祁王妃此言,自己倒也觉得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 夏云岚轻轻敲着桌子道:“简直是惊才绝艳!这诗,这字,只怕天武城……不,只怕整个承夏国中,可与之匹敌者没有几人。” “祁王妃真的这么认为?” 逍遥王激动地站起身,双眼发亮,仰天叹道:“本座今日方知,什么叫高山流水遇知音……祁王――” 逍遥王对着萧玄胤一伸手:“拿你二百年天香醉和春一用,只有这酒方配敬我这忘年小友。”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拿他的东西敬他的妻子,这逍遥王可倒精明得紧。 但他还是将酒壶扔在逍遥王手里,转头对夏云岚道:“拿来我看看。” “什么?” 夏云岚还未反应过来,萧玄胤已取去了她手中的纸。 得夏云岚如此夸奖的诗和字,萧玄胤委实有几分好奇。 然而,才不过看了两眼,萧玄胤便放下了那张纸,默默盯着夏云岚,神色既复杂又怪异。 夏云岚被萧玄胤盯得十分不自在,勉强没有露怯,迎着萧玄胤的目光道:“你觉得怎么样?被惊艳到了吗?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字和诗?” 萧玄胤没有说话,俄而,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本王没看出好在哪里。” “呵呵,” 逍遥王笑道:“不怪祁王不懂。祁王妃,你适才说得对,天下间文武全才者确实寥寥无几。祁王武功盖世,于文才书法之道上有所欠缺亦不为憾事。” 逍遥王言下之意,是说萧玄胤看不出他字和诗的好,是因为萧玄胤一介武夫,不懂艺术。 但夏云岚分明记得,桐华院房屋中堂上挂着一幅字,落款处题着萧玄胤的名字,盖着祁王的印鉴。 那字她大多数认得,亦看得出是一等一的好。 夏云岚微微红了脸,瞥一眼逍遥王,硬着头皮向萧玄胤道:“怎么会不好?明明是天下最好的字,最好的诗……你仔细看――” 夏云岚铺平那张纸,手指顺着字的方向比划道:“这字笔走龙蛇,矫健洒脱,广采众长,自成一家。王羲之和张旭的书法也莫过如此……” “王羲之和张旭是谁?本座可能会他们一会?” 逍遥王正听得心潮澎湃,眉飞色舞,忽然听到两个陌生的名字,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打断夏云岚的话问。 “王羲之是古代最有名的书法家,后世称之为‘书圣’。张旭是唐代著名书法家之一,人称‘草圣’……你居然都没有听说过?” “书圣……草圣……唐代?王羲之……张旭……” 逍遥王反复念诵着这几个字,目光渐渐变得狐疑。 一直低头饮茶的南宫楚楚忽然冷哼一声,抬头对夏云岚道:“古代最有名的书法家是八百年前我们承夏国的司马长歌,号称书圣的是七百年前青蜀国的柳元昊,被世人称为草圣的是五百年前龙炎国的慕容秋。这些苍云大陆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岂容你在这里胡编乱造!” “司马长歌……柳元昊……慕容秋……” 夏云岚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苍云大陆,一个既古老又全新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尽管与历史上的古代十分相似,但究竟不是由她所知道的历史延续而来。 她糊涂了,才会拿那个世界的著名人物来对这里的人说起。 此时,八名舞姬已走近敞厅,但逍遥王未曾下令,她们皆不敢有所动作,只垂首站在门内两侧,敛目等候吩咐。 “怎么,你没话可说了吧?” 南宫楚楚仰起俏脸,挑着柳叶般的秀眉,鄙夷地看着夏云岚,咄咄逼人地道:“无知就是无知,不懂不要装懂。我爹爹的字和诗自是极好的,至于王羲之、张旭之流,哪配与我爹爹相提并论!”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王羲之和张旭若是知道有人如此贬低自己,不知道会不会不服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挥笔与面前之人一决高下。 “楚楚――” 见夏云岚被南宫楚楚说得哑口无言,逍遥王颇为不忍地替夏云岚解围道:“不可对祁王妃无礼。祁王妃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其见识远胜常人。她所说的两位,咱们虽然没有听过,想必也是字写得极好的。人生在世,知音难得,为父的字和诗不是人人都欣赏得了,你万万不可得罪了为父的知音。” “什么知音,我看她就是有意在拍爹爹你的马屁!” 南宫楚楚话虽说得无礼,却是一不小心一针见血。 本书来自 第45章 惊才绝艳桃花歌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自然必须来个死不承认。品书网 www.voDtw.com“哎,南宫姑娘――” 夏云岚一脸受了多大屈辱的表情:“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么?你说这话不仅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父亲。难道你认为逍遥王的字和诗不配得到别人的欣赏?” “我自然不是那样的意思。” 南宫楚楚急道:“我的意思是……” “楚楚!” 逍遥王一瞪眼睛,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你若敢再对祁王妃无礼,为父马上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爹……” 南宫楚楚一脸不痛快,却也不敢再说下去。 逍遥王执壶倒了杯酒,那酒甫一流出,已闻得酒香扑鼻,引人欲醉。 逍遥王擎着酒来到夏云岚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小女刁蛮无知,祁王妃莫要与她计较。今日与祁王妃相识,本座甚是快活。请满饮此杯,从此咱们便是朋友。” 朋友? 夏云岚眉梢含笑,这个将一切权贵不放在眼里的逍遥王,居然当自己是朋友? 看来会说话有时候比金钱和权势还要好使。 她轻轻笑了一下,将酒杯接在手中,但见酒的颜色金黄里泛着晚霞一般灿烂的红,宛如最纯正的琥珀,明媚艳美,诱人之极。 夏云岚举杯浅尝一口,又将之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但觉醇香直沁肺腑,忍不住赞道:“好酒――” 下人将每个人面前的杯子满上,又有下人端来四时瓜果与无数山珍海味,逍遥王热情地道:“祁王妃请用――呵呵,祁王也请――” 夏云岚向来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可此刻面对百味罗列,且多是见所未见的珍羞美馔,也禁不住将苏青的交待忘在了九霄云外,抓起筷子便要每样尝上一点儿。 筷子刚刚触及菜肴,手腕处的穴位忽然被人拿住,一阵酥麻之下筷子脱手而落,被一双手接了过去。 夏云岚不悦地侧转头去,萧玄胤将一个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中,面无表情地道:“吃这个――” 夏云岚咽了咽口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还是生气地将橘子丢回给他,赌气道:“我自己来。” 萧玄胤也不在意,松开她的手,转眼将橘子放进自己口中。 二人的举动被逍遥王看到,逍遥王皱眉笑道:“祁王为何不许王妃进食?怕这些食物有毒吗?” 萧玄胤摇了摇头,自己夹了口菜从容咽下,慢声道:“王妃近日积食,大夫嘱咐,两日内不可用餐。” “哦……” 逍遥王疑惑地看了看夏云岚,道:“王妃如此消瘦,也会……积食吗?” 夏云岚气呼呼地瞪了萧玄胤一眼,自己明明是饿的,竟然说自己积食,难为他怎么开得了口! 但这个理由也不宜对逍遥王说,只得自己闷闷不乐地用嘴巴撕着橘皮,装作没有听到二人的话。 酒过三巡,逍遥王下令暗香疏影、梨花泪雨为客人演奏。 八名舞姬分两行排开,先向座上诸人行了个礼,而后呈半圆形散开,有的执箫而吹,有的横笛而奏,有的抚琴而弹,有的摇铃而和,有的抱着琵琶轻拢慢捻,还有的樱唇微启,莺声浅唱。 悠扬的歌乐渐渐让人忘记了俗世的烦恼、身外的荣辱,夏云岚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奇妙的世界,但觉意畅神舒,无比欢悦。 忘神沉醉中,几名舞姬忽然放下乐器,单留吹箫者,其余七人彩袖翻飞,裙裾轻旋,翩翩跳起了舞。 箫声低沉悠长,舞姿舒缓如春风拂柳,又似闲云漫卷、山花开落。 俄而,箫声止,吹箫者亦加入队列展袖作舞。 另一名舞姬则敛袖退出,拿起一支紫竹短笛横唇而吹。 笛声高亢明亮,乐曲一下变了韵味,舞蹈亦跟着变得急促明快,时而如惊鸿照影,时而若雨打新荷,时而似燕剪飞花。 最妙的是,七人虽在跳舞,歌声却缕缕萦绕不绝。 但这歌声又非一人所发,而是七人或一人一句,或两三人一句,或齐声和唱,或交错对唱。 一节一拍,莫不配合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直令人如闻天籁。 再过一会儿,又有舞姬拿起琵琶,另一舞姬横琴于膝,乐韵再次变调,舞蹈亦跟着改变。 如此几番变化,看得夏云岚目不暇接,心醉神痴。 一曲舞罢,歌敛声驻,犹自余音袅袅,舞影如幻。 夏云岚尚在托着脸颊出神回味,逍遥王已挥退舞姬,向萧玄胤和夏云岚得意问道:“两位看我这逍遥王府的乐舞尚可一观么?” 夏云岚吸了口气,回过神来,连连拍手赞道:“太美了,太美了!难为你从哪里找来这八个妙人儿?个个能歌善舞,各有千秋,真令人大开眼界。” 萧玄胤却只淡淡道:“暗香疏影、梨花泪雨名动京城,自非寻常歌妓舞姬可比。” 逍遥王对二人的回答十分满意,又擎了杯酒,敬于夏云岚道:“祁王妃的才名,本座早有耳闻,今日幸得相逢,望能赐诗一首,既不负今日雅会,又令我逍遥王府蓬荜增辉。” 作诗? 夏云岚眸光微转,接过酒慢慢饮下,酒杯空时,一首诗已浮上心头。 这些人连王羲之和张旭都没有听说过,古今中外的诗词歌赋还不是任她拿来冒充。 “呵呵……” 夏云岚笑得无比自信:“作诗没有问题,只是我的手受了伤,不方便写字。不如我来念,由王爷代笔可好?” “当然可以。” 逍遥王喜出望外,立即命下人将笔墨纸砚置于萧玄胤面前。 萧玄胤疑惑地看了夏云岚一眼,见她意态从容,丝毫没有畏怯之感,便握了毫管,静待夏云岚一展才华。 说实话,对于夏云岚的文才,他亦早存好奇之心。 夏云岚指了指桃林的方向,道:“逍遥谷中桃花盛开,我便以桃花为题,作首《桃花歌》吧。” “如此再好不过。祁王妃请――” 逍遥王满怀期待地道。 夏云岚心里道了一句:唐大才子,今日借你的光,我夏云岚承了你这份情便是。 而后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吟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为什么要拿桃花换酒钱?桃花可以换酒吗?” 南宫楚楚忽然插口问道。 “闭嘴!” 逍遥王训斥道:“你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里知道普通人的生活。” 说得好像你自己知道似的……夏云岚腹诽了一句,接着念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好诗!” 逍遥王击节赞道:“这说的是本座了……” 夏云岚微微一笑,继续道:“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祁王妃真不愧天武城第一才女也!” 逍遥王忽然拍着桌子站起了身,眼睛里闪着激赏的光,看着夏云岚道:“原以为祁王妃闺阁弱女,不过作些伤春悲秋的调子,不想信口吟来,却是放逸旷达,傲骨风流……啊,本座太过欢喜,扰了王妃的思路,请王妃继续――” 看着逍遥王兴奋的样子,夏云岚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不慌不忙地念出了最后四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此四句一出,别说逍遥王激动得不能自已,便是满脸不服气的南宫楚楚,也收敛了颜色,不敢再对夏云岚放肆无礼。 而萧玄胤,虽然没有说话,眸子里的惊讶与赞赏却早已掩饰不住,下笔间更见得郑重异常。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逍遥王如醉如痴地反复吟咏了数遍,又连声赞道:“好诗!好句!祁王妃――你这首《桃花歌》浑然天成,朗朗上口,且意境超绝,不同凡响。此诗一旦传之于世,只怕整个苍云大陆再也无人敢作桃花诗了。” “呵呵。” 对于逍遥王的夸奖,夏云岚既没有过份谦虚,也没有显得得意和骄傲,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剽窃别人的东西,怎好意思代别人谦虚? 何况这确是一首好诗,当得起逍遥王的夸奖。 而拿别人的东西来冒充,本身已经有点儿无耻,再洋洋得意,就更加无耻得没有下线了。 她夏云岚到底做不出来。 不想夏云岚这样的态度,竟再次赢得了逍遥王的欣赏。 逍遥王来到夏云岚面前,几乎以高山仰止般的目光注视着她,道:“祁王妃作出这样的好诗,却不骄不躁,此等人品,此等风范,实在叫本座望尘莫及。祁王妃――你这个朋友本座交定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本座但凡做得到,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夏云岚没有想到,不过区区一首诗,竟得来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逍遥王的承诺。 她侧头想了片刻,笑道:“逍遥王府四时花木瓜果齐备,我下次若是想来看看风景或者偷些瓜果尝尝,可不可以不收我的礼物?” “哈哈。” 逍遥王大笑:“本座既认下你这个朋友,自然不会再收你的礼物。何况本座也不是真心想要别人什么礼物,只不过以此限制世人随便进入逍遥谷,扰了逍遥谷的清静罢了。今日本座向你承诺,以后无论何时,你都可以自由出入逍遥谷与逍遥王府,且所有花木瓜果任你采摘。” “真的吗?” 夏云岚大喜,恐唯逍遥王变卦,伸出手勾起小指头道:“拉勾不许变。” 逍遥王没有想到,夏云岚竟会当着萧玄胤的面与自己拉手,就不怕那个男人吃醋吗? 然而再看看夏云岚一脸坦然的欢喜,相比之下,倒是自己的犹豫显得小气猥琐。 他原也是豁达不拘小节之人,当下伸出手,轻轻勾了一下夏云岚缠着布带的小指,认真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祁王妃放心,本座的承诺永远有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夏云岚欢快地舒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身边萧玄胤的脸上早已乌云密布。 本书来自 第46章 你想到哪儿去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祁王,把王妃这首诗送与本座可好?”见萧玄胤停了笔,逍遥王走过去,看着墨色淋漓的纸张击掌赞道:“王妃妙诗,祁王好字,正是相得益彰。品书网 www.vodtW.com本座要把这诗装裱悬挂,永远置之中堂。” 夏云岚转过身,也向萧玄胤面前纸上瞧去,但见加落款共二十一行文字,风格汪洋恣肆中不失委婉含蓄,笔法遒美健秀,笔力雄劲如铁画银钩,字字臻微入妙,一望而知功力胜逍遥王远矣。 但她适才已经夸过逍遥王的字是天下最好的字,此时总不好意思改口,于是只淡淡点了个头,道:“逍遥王若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逍遥王大喜,即刻命人收起纸张,并再三嘱咐下人小心谨慎,千万别损了纸上的字。 萧玄胤站起身,蹙眉握住夏云岚的手腕,对逍遥王冷声道:“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可以。” 逍遥王笑道:“祁王和王妃随时可以离开。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看王妃的样子似乎不胜虚弱,不如留在这里住上一宿,待明日天亮再走不迟。” 夏云岚体力本就未曾恢复,又经这一场折腾,确实困倦之极,巴不得立时有张床给自己休息。 萧玄胤看了夏云岚一眼,眼底似乎有些犹豫。 逍遥王又道:“逍遥谷清晨时分云气弥漫,便如仙境一般,难道两位不想看看吗?” “咱们……留下吧。” 夏云岚终于没能抵挡美景的诱惑,带了几分恳求地对萧玄胤道。 萧玄胤没有说话,却也不再推辞。 逍遥王立刻命下人收拾最好的客房给祁王和祁王妃居住。 夏云岚突然想起,她和萧玄胤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按照常理,任谁都会将他们安排在一间房内。 自己武功未复,万一被萧玄胤占了便宜……嗯,虽然已经被他占过很多便宜,但深夜还是尽量避免和他待在一处的好。 想到此处,夏云岚眸光一转,忽然对南宫楚楚嫣然笑道:“我一见南宫小姐,便觉甚是投缘,明日一别,不知何日方得再见,不如今晚我便与南宫小姐同宿吧?” “你跟我……投缘?” 南宫楚楚怔了一下,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夏云岚。 夏云岚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南宫小姐这么美丽可爱,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南宫楚楚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合理,于是化开了脸上的冰霜,对逍遥王道:“爹爹,那便叫她与女儿同住吧。” 逍遥王看了看萧玄胤,萧玄胤一双眉毛几乎纠结在一起,眼中直欲冒出火来。 逍遥王顿觉十分有趣,立即同意了夏云岚和女儿的要求。 萧玄胤狠狠瞪着夏云岚,手上加重了力道,握得夏云岚手腕生疼。 “王爷……” 夏云岚眦牙咧嘴地道:“咱们以后有的是在一起的时间,你可别太……舍不得哟。” “你说得是。” 萧玄胤放开了夏云岚,目光阴沉地望着她,缓缓道:“咱们夫妻来日方长,你去吧――” 来日方长? 夏云岚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气,这四个字听来,怎么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祁王妃,请跟我来――” 未容夏云岚细想,南宫楚楚已扯了扯她的衣袖道:“我住在崇霞阁,从此处向右经三间院落即到。” “好。” 夏云岚揉了揉被萧玄胤握疼的手腕,对逍遥王道了别,跟着南宫楚楚向右首走廊行去。 经过三进院落,到得崇霞阁外,夏云岚无意间抬头一望,只见明丽月光下,东南方一带山坡上一团绯色雾气缭绕。 仔细分辨,竟是她和萧玄胤适才坐在花枝间赏月的那片桃林。 她不由顿住步子,望着那片桃林出了会儿神,又想起萧玄胤“来日方长” 的话,心里竟似有无数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咸是甜、是酸是辣。 南宫楚楚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她身边望着桃林凝神无语。 这位南宫小姐看样子是个有胸无脑、大大咧咧的人,不知为何也会作此惆怅之态。 夏云岚碰了碰她的手臂,笑问道:“南宫小姐也喜欢桃花吗?” “不……喜欢。” 南宫楚楚回过神来,闷声道:“这片桃林差点儿就被爹爹砍去了。” “为什么?” 夏云岚不解地问。 南宫楚楚转过头,低低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转移话题道:“进去吧,你想必早已困了。” 言罢,径自走进阁中。 夏云岚急忙跟了进去,她的确早已十分困倦,可是前世里身为杀手的敏感,却使她对一切陌生的地方和未知的东西充满戒备与好奇。 看到南宫楚楚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困意不觉消了大半。 房间里亮着一盏灯,灯光下,一个清秀的婢女正在打瞌睡。 见到南宫楚楚和夏云岚进来,那婢女急忙站起身,拨亮灯火,对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小姐和这位姑娘是现在歇息呢,还是沐浴之后再歇息?” 夏云岚本来年纪不大,虽已嫁为祁王妃,但仍习惯将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是以不知道的人无不当她是未出阁的姑娘。 南宫楚楚无可无不可地看着夏云岚,征求她的意见。 夏云岚手上腿上皆有伤未愈,又不愿让不熟悉的小丫头帮着擦洗身子,便摇了摇头,道:“现在休息,时辰不早了。” 南宫楚楚点点头,对婢女吩咐道:“你下去吧,今晚这里不用侍候。” 婢女向二人福了一福,慢慢退出房外带上房门。 南宫楚楚撩起幔帐,住床上一躺,蹬掉了鞋子道:“懒得打扫其他房间了,今晚就委屈祁王妃和本小姐挤一挤罢。” 夏云岚本来以为,崇霞阁那么多房间,南宫楚楚怎么也得单独分一间给她。 不料逍遥王府因在深谷之中,侍候的下人极少,是以房间虽多,却大多灰尘满布。 而这位小姐天生懒散,竟宁可和她挤上一晚,也不愿派人打扫房间。 但住处是她自己选择的,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只得摆出一副笑脸道:“不委屈不委屈。能和南宫小姐这样的绝色佳人共度一霄,云岚高兴还来不及。” “咯咯――” 南宫楚楚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若不是看你和祁王夫妻情深,本小姐怕要忍不住有其他的怀疑了。” 夏云岚脱了鞋子,歪在床边,因下意识对距离过近的人起了防备之心,便无话找话地想要与南宫楚楚拉近距离,以消解她最初对自己的莫名敌意。 “呵呵,” 夏云岚暧昧地笑道:“我知道南宫小姐怀疑什么,如果那怀疑是真的,南宫小姐你怕不怕?” “我……” 昏暗灯光下,南宫楚楚红了脸,却不服输地道:“我怕什么?你又不会武功,如果你敢非礼轻薄我,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祁王妃,定要一剑结果了你。” “啊呀!” 夏云岚故意惊声道:“南宫小姐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同为女子,我怎么可能非礼轻薄你。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你刚才的意思,难道……难道不是……” 南宫楚楚有些说不下去了。 夏云岚一本正经地道:“我以为南宫小姐怀疑我是刺客,所以问你怕不怕。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 南宫楚楚几乎羞愧到无地自容,伸手将锦被一拉,蒙住了脸道:“不和你说了,你故意的!你连武功都不会,我怎么可能怀疑你是刺客?” 夏云岚煞是好笑。 想这位南宫小姐自幼失怙,无人管教,虽然刁蛮粗鲁了些,心思却是颇为单纯,竟以为只有会武功的人才有可能充当刺客。 这样单纯的人,倒让她放下了几分防备,她也拉过锦被盖在身上,半开玩笑地道:“嘿嘿,我是故意的,不过我可没有说什么,你倒是懂得多。” 南宫楚楚扯下了脸上锦被,瞪着夏云岚恼了声音道:“你什么都没说,可你的意思明明白白,你就是想我难堪!” 这丫头生气了?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夏云岚急忙安抚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生气了,大不了我让你占个便宜。” “谁要占你的便宜……” 南宫楚楚脸颊滚烫,冷笑一声道:“哼,你敢取笑我,我要让你心里老大不舒服。” “哦?你要怎样让我不舒服?” 夏云岚好奇又好笑地问。 “我告诉你一件事――” 南宫楚楚忽然不生气了,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凑近夏云岚压低了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皇上曾要我们逍遥王府和祁王府联姻?” “让逍遥王府和祁王府联姻?” 夏云岚讶然:“你说的是真的?” 夏云岚的反应让南宫楚楚十分满意,她得意地道:“这件事情懿太妃和太后都知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 这丫头别是在撒谎吧? 夏云岚狐疑地想,懿太妃视自己如妖孽,太后与自己素不相识,这丫头却叫自己去问她们,分明是料定了自己不会去问,亦不能去问。 而且,据说自己身体的原主从小与萧玄胤定下婚约,皇上怎么可能冒着得罪镇远大将军的危险,将别的女子指婚于祁王? “呵呵,” 虽然并不相信,夏云岚却存心逗逗南宫楚楚:“我相信你,可是皇上当年没有考虑过我和祁王的婚约吗?还有,后来为什么你没有嫁进祁王府?” 本书来自 第47章 少女心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哼,你以为天下哪个女子都巴不得嫁给祁王么?”南宫楚楚不屑地道:“虽然祁王足够出色,可是我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品书网 www.vodTw.com至于你和祁王的婚约,皇上、太后和懿太妃的意思是,让祁王同时立两位正妃,哪位先……先有身孕,哪位便是姐姐。” 听南宫楚楚说得有鼻子有眼,夏云岚不觉倒信了三分,但她与萧玄胤究竟并无关系,是以也不甚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随口问道:“那祁王同意了么?” “当然,他怎么会不同意!” 南宫楚楚仿佛觉得夏云岚的话侮辱了自己,提高了声音道:“是我其时以性命相逼,方推脱掉这桩婚事。至于祁王他——当时可乐意得很呢。” “哦……” 想起萧玄胤求娶南宫楚楚而不得的情形,夏云岚心里无端生起一种痛快之感,同时也对南宫楚楚口中的那位心上人产生了兴趣。 是什么样的男子,能令南宫楚楚舍弃品貌卓绝、权势熏天的祁王不嫁,而誓要与之相守呢? “你的心上人是谁?” 夏云岚好奇地问:“他比祁王更好看、更有钱、更有权势吗?” “嗤——” 南宫楚楚鄙夷地嗤笑了一声:“亏你这位大才女作出《桃花歌》那样的好诗,却问出这般浅薄庸俗的问题来。” 第一次被人贴上浅薄庸俗的标签,夏云岚本该生气,但面对这位狂妄无礼的少女,她却有点儿气不起来,反而哈哈笑道:“那我该怎么问?你舍祁王而取他,他总要有过于祁王之处吧?” “那是自然。” 南宫楚楚骄傲地道:“我的心上人胜过祁王百倍!但却不像你想的那样。权势金钱这些东西,我逍遥王府足够了。” “那他到底哪样儿好过祁王?” 夏云岚越发好奇得不行。 南宫楚楚本来并不想让人知道心里的秘密,可提起心上人来,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谈他。 好像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幸福就在身边一样。 最后,她终是不能自已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我爹爹,更不许告诉别人。” “好,我保证谁也不说。” “我的心上人……” 南宫楚楚两眼闪闪发光,微笑在唇边漾开:“他武功盖世,谋略无双,豪情侠义,人人尊崇……他既是江湖上有名的大英雄,又是武林第一门派繇山派的掌门……” “繇山掌门?” 夏云岚心里“咯噔” 一下,苍云大陆上居然有繇山……那么,自己是否有望在繇山找到遗失的繇山灵玉呢? “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看夏云岚沉吟不语,南宫楚楚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期待地问道。 “呵呵。” 夏云岚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能做到掌门的位置,一般不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吗?你又不缺父爱,干嘛喜欢个老头子?” “夏云岚!” 南宫楚楚怒了,眉毛一竖,“忽” 地坐起了身子道:“不许你这样说夜凝尘!他是年轻有为……顶多二三十岁年纪,决不像你想的那样是个老头子!” “哦,那他好看吗?” 一不小心又触怒了这位刁蛮小姐,夏云岚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他……他当然好看……” 不知为何,南宫楚楚有点儿底气不足,顿了一下又道:“长相也没那么打紧不是?无论他好不好看,我对他的感情都不会变。” “难道你没有见过他么?” 夏云岚取笑道:“还是说他其实是个丑八怪呢?” “我当然见过他!” 南宫楚楚急道:“可是……可是他一直戴着面具,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我相信他绝不是丑八怪。他身材颀长,气质超群,站在人群里便如鹤立鸡群,无人可及。能拥有这样身材和气质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丑八怪?” “那他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夏云岚不想打击南宫楚楚,却忍不住善意地提醒道:“你要知道,有时候原本很好看的人,也可能会因为遭遇意外或疾病而毁去容貌,变得丑陋不堪……” “不会的!” 南宫楚楚无法接受夏云岚的假设,打断了她的话道:“他武功那么高强,天下谁能给他意外?他的身体也不像有病的样子……总之,没有这种可能!” “好吧。” 既然南宫楚楚听不进去,夏云岚也不愿再啰嗦。 她自己从来没有对哪个男子用情至深,所以不能明白少女最初恋上一个人时,那种自以为是的、近乎执拗的信念与情感。 “他是天下最出色、最厉害的男人!” 南宫楚楚仿佛对夏云岚、又仿佛对自己道:“只有他,才是唯一能令我心动之人。我南宫楚楚早已立下誓言,今生除了他谁也不嫁!” 南宫楚楚的声音热烈而执著,可惜感动的却只是她自己,听在夏云岚耳朵里,只觉幼稚得可笑。 一个人,怎么能够连对方的真面目都没有见过,就一厢情愿地爱上对方呢? 真是傻到不可救药。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呢?” 夏云岚心里嘲笑着南宫楚楚,嘴里却装出关心的语气问。 “我……” 南宫楚楚的声音变得有些忧伤:“爹爹不肯去向他提亲……” “为什么?” 看逍遥王的样子,应该是极疼爱这个女儿的。 女儿如此心心念念喜欢着一个人,他却为何不肯成全女儿呢? “爹爹说……” 南宫楚楚犹犹豫豫地道:“爹爹说,我逍遥王的女儿,只该别人来求亲,岂有向别人求亲之理?” “也对啊。” 夏云岚赞同地道:“你出身高贵,又这么漂亮,那个叫什么夜凝尘的繇山掌门,为什么不派人来向你提亲呢?” “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丝毫不下于我爹爹,他也从来不看重出身地位这些世俗的东西。” 南宫楚楚难过地道:“何况他那么出色,武林中哪个世家女子不想嫁给他,叫他怎么放下身段来我逍遥王府提亲?” “难道他不喜欢你吗?” 夏云岚奇怪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又怎会顾虑重重,在乎什么身段地位?” “他……” 南宫楚楚颓丧地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但他对我很好。” “你去问他呀。” 夏云岚有些无法理解地道:“多简单的事,何必在这里独自纠结。” “那……那万一他不喜欢我,以后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看起来刁蛮任性、骄傲自大的南宫楚楚,此时竟成了一个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女子。 夏云岚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一场单恋。 呵呵,能面对南宫楚楚这样一个家世一流、容颜绝美的女子而不动心,繇山掌门夜凝尘果然算得上一号人物。 “你们怎样认识的呢?他又如何对你好法?” 夏云岚虽然对感情之事也没什么经验,但自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便以帮忙分析的语气道:“你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看看他是不是喜欢你。” 南宫楚楚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两年前,我爹爹因追查我娘亲之事离开逍遥谷,我在府中闲极无聊,便想出去走走。” “你想去闯荡江湖吗?” 夏云岚笑问道。 年少时的热血与梦想,谁不曾有过? 南宫楚楚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那时,我以为我的武功已经非常不错,至少足以在江湖上自保。可谁知离开天武城没多久,刚刚进入青州城内,便被屠神帮的一伙歹人药倒。他们把我掳到城郊,绑在树上,要……要对我无礼……” 说到这里,南宫楚楚的声音有点儿颤抖,仿佛当日那恐怖的画面又回到眼前。 她喘了口气,方继续道:“我当时吓得要命,只想死了方好,可他们点了我的穴道,便连咬舌自尽也不能……” 作为杀手,夏云岚明白那种痛苦绝望,所以前世里,她的最后一枚针一定是留给自己的。 好在,那枚针从来没有机会用得上。 “我挣扎,我哭喊,正当我觉得自己这一生完了时,他忽然来了——” 南宫楚楚恐惧的声音里一下透出明亮的色彩:“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手刃那伙歹人之时,我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救我的神祗。” “我明白。” 夏云岚淡淡笑了一下。 什么天降神祗,不过又一个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罢了。 这样的故事,在人间总是不停上演,已经演绎得有些俗套。 然而,这样的故事在每个英雄和美人的一生里,大概又都是新鲜的、有趣的、感人的、深刻的经历吧。 “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有一副天神般俊美的容颜。” 南宫楚楚的声音变得如梦如幻:“他把我从树上解下来,替我整理好衣服,问我家在哪里?我哭得说不出话,他便将我放在马背上,带着我一路向前走。” “后来,” 南宫楚楚顿了一下,声音里带出一丝狡黠:“我渐渐平静下来,可是因为不想和他分开,便仍然装作悲痛欲绝的样子,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夏云岚心里叹了一句:这丫头,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也有这般心机。 本书来自 第48章 繇山掌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数日后,”南宫楚楚接着道:“他带我去到繇山,将我安置在客房中,并派了一名女弟子照顾我。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我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繇山掌门夜凝尘。” “这一路,他都没有告诉过你吗?” 夏云岚奇道。 “我们很少说话。” 南宫楚楚不无遗憾地道:“因为我要向他瞒着我的身份来历,以免他将我送回逍遥王府,所以我也不好问起他的身份来历。” “原来如此。” 夏云岚点了点头:“那他对你好在何处?” “他救了我,难道对我还不够好么?如果对我不好,他怎会出手救我?” 南宫楚楚的神逻辑让夏云岚瞬间无语。 俄而,夏云岚小心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救你可能只是顺路举手之劳。毕竟,他武功那么高,帮了你也损失不了什么……” “或许吧。” 南宫楚楚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但是他对我好,远不止于此。从青州城到龙川城――龙川城在繇山脚下――他对我处处照顾。买好吃的给我吃,把好的客房让给我住。客栈只剩下一间客房的时候,他睡在房顶上,让我睡在房中。在繇山的时候,我请他指点剑法,他也没有拒绝……你说,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对我好么?” “这些……” 夏云岚向南宫楚楚解释道:“这些当然都很好。可是这些好,并不是特殊的好,只是某些男人对女孩子自然而然的照顾……” “自然而然的照顾?” 南宫楚楚有些不明白:“他肯照顾我,至少说明他对我并不反感,是不是?” “……是。” 这一点儿,夏云岚倒不否认。 如果一个男人讨厌极了一个女人,大概看也不要看见她。 何况,南宫楚楚这般花容月貌的女子,即使白痴了点儿,蠢笨了点儿,无能了点儿,也不太容易招男人讨厌。 “既然并不反感,我就有希望得到他的喜欢,是不是?” 南宫楚楚又道。 这个推论夏云岚不能苟同。 将心比心,她自己对接触过的大多数人、包括那些被她杀掉的人,也都并不反感,可是她却绝不可能喜欢上他们。 “你对祁王反感吗?” 夏云岚试图举个例子说服南宫楚楚。 南宫楚楚想了一下,实话实说道:“不太反感。” “那你会喜欢他吗?” “绝不可能……” 南宫楚楚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服气地道:“但那是不一样的。我已心有所属,夜凝尘的心里还没有别人。” “你怎么知道他的心里没有别人?” “我问过他。” “哦……” “有一天黄昏,我见他独自站在山上眺望远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他是不是在牵挂着什么人?他说没有。我问他总是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有些孤独?他说不会。” “然后呢?” “然后……然后过了不久,我爹爹就到了繇山带我回来。” 南宫楚楚郁闷地道:“我不知道爹爹怎么会知道我在繇山。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说不定我能确定他是不是喜欢我。” 听南宫楚楚的述说,夏云岚觉得,夜凝尘这个人,虽然处处礼数周全,但性情实则孤僻冷漠。 南宫楚楚想要打动他的心,只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南宫楚楚自己却满怀希望,末了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再去找他。当时我年纪尚小,在他面前总是紧张慌乱得说不出话。如今我长大了,也会比从前更加勇敢。” “你去找他?” 夏云岚讶声道:“你爹爹知道吗?这……算不算私奔?” “呸!” 南宫楚楚恼声道:“不要拿那么难听的词形容我和他的关系。我准备对爹爹说,我要去繇山拜师学艺。爹爹同意便罢,不同意我便自己偷偷去。” “拜师学艺?你打算拜夜凝尘为师?”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我又不傻,怎么会拜他为师?” 南宫楚楚鄙夷地瞥了夏云岚一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名份一定,便如同父女,此生再不可能结为夫妻。” “那你要拜谁做师父?” 夏云岚发现这位南宫大小姐一脑子古怪主意。 南宫楚楚狡黠一笑,道:“当然是拜比他高上一辈的师叔祖为师,这样,我就是他的师妹。师兄妹之间么……你知道的。” “呵呵,这个主意好极了。” 夏云岚闭着眼睛夸赞道:“他若知道你为他如此费心,也该对你另眼相看才是。” 这句话听得南宫楚楚心花怒放,早忘了自己的初衷是要让夏云岚心里“大不舒服” ,高兴之下也随口夸了夏云岚一句:“说到另眼相看,我爹爹对你倒是真的另眼相看。” “何以见得?” 南宫楚楚道:“自我娘亲过世后,从来没有哪个人胆敢当着他的面提起她。凡是不小心提起或者背后议论被我爹爹听到的,不是被割了舌头,便是被砍了脑袋。” “啊……” 夏云岚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好险啊,我竟不知道。” 南宫楚楚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说了爹爹对你另眼相看。适才宴席之上,你提到娘亲,爹爹并没有对你怎样,只是自己生了会儿气便罢。” 难怪自己提到南宫夫人时,宴席上的气氛变得那么诡异,原来这逍遥王看起来随和,发起脾气来却是要人的命。 还好,萧玄胤及时阻止了自己继续说下去。 不然,这会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睡觉。 “你爹爹也是痴情之人。” 夏云岚后怕地道:“不许人提起,是因为无时无刻不曾忘记。你娘亲虽去的早,然得你爹爹如此相待,九泉之下想必也是开心的。” “你哪里知道……” 南宫楚楚顿了一下,犹豫地道:“我爹爹不许人提起娘亲,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听南宫楚楚欲言又止,夏云岚好生奇怪。 南宫楚楚却不肯再往下说,只道:“这是我们逍遥王府的家事,我跟你又不熟,干嘛要跟你说。” 言罢,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夏云岚的样子。 夏云岚挺郁闷,仿佛吃了口饭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听一半儿话的感觉实在叫人讨厌。 但她知道,对付南宫楚楚这样的人不宜强行追问,越问她越不肯说,于是淡淡道:“不说就不说,我能猜得到。如果不是因为思念不敢提起一个人,那一定是因为仇恨和憎恶。” 南宫楚楚没有接话,这不像她的风格,夏云岚心道:“难道被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夏云岚又道:“一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能引起夫君的仇恨和憎恶,那一定是因为在她的生命里,除了夫君之外还有别的男人……” “夏云岚,你住口!” 仿佛已经睡着的南宫楚楚忽然从床上跳起身,一把掐住了夏云岚的脖子道:“再敢侮辱我娘亲,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咳咳……”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夏云岚有点儿后悔,不该拿激将法惹恼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 “我娘亲没有别的男人!” 南宫楚楚眼中冒火,厉声道:“那是别人在冤枉她、陷害她!娘亲从前常常对我说,爹爹是世上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会爱上别人……” 说着说着,南宫楚楚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掐着夏云岚脖子的手不知不觉收回来抹了抹眼泪,又警告地道:“夏云岚,这次本小姐饶了你。你记住,别在我面前、也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娘亲!” 夏云岚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待南宫楚楚平静下来,重新蒙头躺下之后,夏云岚握住了她的手,慢慢道:“南宫小姐,有些事情,有些悲伤,并不是你逃避就可以忘记。我可以不提,你和你爹爹也可以阻止任何人提起,可是,你们能够欺骗自己的心吗?” 许久之后,锦被下传来南宫楚楚一声压抑的哭泣。 夏云岚又道:“当你们一天不肯面对,撕裂的伤口就一天不能愈合。有时候真相或许很残酷,但当你们学着坦然接受,会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何况,你们所看到的真相也未必是真相。” “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相……” 南宫楚楚掀开了蒙在头上的被子,翻过身面对着夏云岚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太多的东西会掩盖真相,比如阴谋诡计,比如偶然的误会……”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想起前世里遇到的一件事,道:“我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或许你听了能试着了解。” “什么故事?” “关于一对恋人的故事。” 夏云岚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彼此深爱着对方,可是因为家境悬殊,女子的父亲无论如何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决定私奔……” “你说的是你和林苍鸿之间的故事吗?” 南宫楚楚突然插口问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 夏将军千方百计不惜一切隐瞒的事,怎么连深居幽闺的南宫大小姐都知道了? 整个承夏国里还有人不知道吗? 本书来自 第49章 真相未必是真相 - 媚徒妖妃 - 云夕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之间的故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南宫楚楚虽然知道了夏云岚的“丑事” ,口气里却并没有鄙视的意思,反倒带了几分同情的意味道:“我想我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虽然祁王很出色,可是如果在认识他之前,你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也不该为他背叛别人……” “南宫小姐――” 夏云岚急忙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我说的不是我的故事,你千万别误会。” “嗯,我知道,你现在和祁王夫妻恩爱,大概不想再提到林苍鸿的名字。这个我也能理解。” 南宫楚楚难得善解人意地道。 夏云岚苦笑:“南宫小姐,你先把故事听完好么?听完了整个故事,你就不会再怀疑我了。” “好,你说――” 夏云岚喘了口气,道:“两人决定私奔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定下时间地点,女孩子便被父亲囚禁起来,准备择日叫她与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完婚。” “天下的父亲都这么蛮不讲理吗?” 南宫楚楚再次插嘴道:“当年父亲怕我私自去繇山寻找夜凝尘,也曾把我关了好久……呃,他们后来是怎么约定时间地点的呢?” “写信啊。” 夏云岚道:“那女子买通了下人,将信藏在未吃完的食物中送出去。信上写道,八月十五中秋赏月之时,自己设法离开众人视线,从后门赶到汨月桥下与男子相会。并叫男子提前准备一艘小船,届时顺流而下,随处登岸,便是被父亲发现也无法追回。” “这倒是个好办法。” 南宫楚楚欢悦地道:“女子为了爱情总要用些手段。你们成功逃掉了,对吗?” “说了不是我的故事!” 夏云岚懊恼地瞪了南宫楚楚一眼,“他们没有逃掉。因为那个城市有两座桥,一座叫做汨月桥,另一座叫做汩月桥。汨月桥在女子家附近,汩月桥在男子家附近。男子把汨字看成了汩字,于是准备了船一直等在汩月桥下。而女子却在汨月桥上等到深夜十二点……哦不,等到夜里子时。” “啊,怎么会这样?” 南宫楚楚简直要代两人急出一头冷汗:“他们怎么能这么粗心?事情怎么就偏偏那么巧?” “可不是么?” 夏云岚道:“命运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女子的父亲带人把她从汨月桥上捉了回去。以她父亲的阅历,又料到男子在汩月桥上等候,于是派人告诉他,女子翻然悔悟,不愿再跟他这个穷小子在一起。男子悲伤痛楚之下,当夜离开故乡……” “那女子的父亲未免太过卑鄙!” 南宫楚楚气愤地道。 “这还不算卑鄙,” 夏云岚道:“更卑鄙的是,女子的父亲回过头来告诉女子,他给了男子一笔钱,男子自愿放弃赴约,并发誓此生再不与女子有所牵连。” “女子相信了父亲的话吗?” 南宫楚楚担心地道。 夏云岚道:“因为女子在汨月桥上没有见到男子的身影,所以相信了父亲的话,并在不久之后愤而出嫁。” “造化弄人……” 南宫楚楚握了拳头怅然叫道:“误会解开之时,他们可该多么后悔……后来误会解开了吗?” “是的。” 夏云岚点了点头,缓缓道:“数年后,他们再次重逢。女子嫁的人虽然很富有,可是女子过得并不幸福。而男子当初赌气离开,经过数年打拼,此时已然腰缠万贯。为了报复女子当年对爱情的背叛,男子想方设法在商战中击垮了女子父亲和夫君的生意,使他们负债累累,面临绝路。” “为什么女子不向男子解释清楚?” 南宫楚楚焦急地道。 夏云岚道:“女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所误会,而女子的父亲和夫君也一直提防着他们见面。” “唉……后来呢?” “后来,女子对男子心生怨恨,绝望之下典当了所有家当,找了个一流的杀手去刺杀男子。” 夏云岚没有告诉南宫楚楚,自己便是那女子所找的杀手。 在她的手下,向来绝无活口。 女子向杀手组织指定了要由她出手,可见其对男子的怨恨之深。 “刺杀?” 南宫楚楚倒抽一口冷气。 “不错。” 夏云岚点了点头:“好在那杀手在刺杀男子之前,代女子问了一句,当年男子负心,如今又为何如此无情地对待她?这才终于使误会解开。” “还好那杀手没有上来就动手。” 南宫楚楚庆幸地出了一口长气:“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 夏云岚沉默了片刻,她怎能告诉南宫楚楚,误会虽然已经解开,但作为一个杀手,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完成了自己应该完成的任务。 她知道南宫楚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也无法理解杀手的责任,是以只淡淡道:“没有。” 南宫楚楚想了想,叹道:“唉,也是,女子已经嫁为人妇,便纵是误会解开,也终究与男子此生无缘了。” 夏云岚没有回应南宫楚楚的话,将话题拉回最初道:“所以,有时候你所看到的真相未必是真相。偶然的误会加上人为的阴谋,足以蒙蔽很多人的眼睛。” 南宫楚楚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儿,踌躇道:“祁王妃,我知道你很聪明。你能一进门就识破灯火自燃之事,又能令祁王和我爹爹对你另眼相看,还能作出《桃花歌》那样的传世之篇,你的智慧一定远胜常人。我把娘亲的事情告诉你,也许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但是,也有可能真相就是真相。” 夏云岚无情地道:“你要学着接受,不要逃避自己的疑惑。凡事欲盖则弥彰。就像我和林苍鸿之事,我父亲用尽手段隐瞒,可还不是一样被你知道。” 南宫楚楚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你说得对,我和爹爹这么多年来都在逃避,结果没有瞒过别人,却只是徒然欺骗了自己的心。” “你能明白就好。” 夏云岚唇角微抬:“把你娘亲的事告诉我吧。” “嗯。” 南宫楚楚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方道:“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从父亲和别人口中听到一些点点滴滴,而后在记忆里连缀成片。” “二十年前,” 南宫楚楚带着回忆的声调道:“据说我娘亲是朱雀山冰火门下十大弟子之一,亦是江湖上最美的女子。而我爹爹,则是灵皓国放荡不羁、英武俊美的小王爷。” “你爹爹并非承夏国人么?” 夏云岚讶然道:“以别国之人而封王于承夏,你爹爹的本事定然非同寻常。” “那是自然。” 南宫楚楚骄傲而又稍带遗憾地道:“我爹爹天赋异禀,智计无双。若非他性爱自由,不受拘管,说不定我爷爷会把位子传给他,那他现在就是灵皓国的国主。” “哦……” 夏云岚道:“可是以你爹爹的性情,做一个日日在朝堂上倾听政事的国君,其实远不如在这深山幽谷中栽花种树来得快活。” 南宫楚楚想了想,不无赞同地道:“你说得对,做了国主我爹爹会很痛苦。他向来只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从来不听别人的劝告,也不受世俗礼法的约束,这里的确更适合他。” 夏云岚心里说了句:“你还不是一样。” 南宫楚楚接着道:“我爹爹偶然听一位南去的江湖中人说起我娘亲的美貌和武功,禁不住心向往之,当即便辞了政事,到朱雀山寻找我娘亲。” 夏云岚忍不住笑道:“呵呵,别人是一见钟情,你爹爹则是一听钟情。” “那倒也不是。”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其时只是对我娘亲心存好奇而已,并没有娶她做妻子的打算。而且,我爹爹嫌朝中政事麻烦,早存北上游历之心,此次只不过得着一个藉口罢了。” “那你爹爹见到你娘亲了吗?” 夏云岚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如果没有见到,现在哪来的南宫楚楚? “自然见到了。”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由灵皓国都城白泽出发,绕道西方鬼厉,到达承夏国与龙炎国交界处的朱雀山。” “二十年前,朱雀山冰火门与繇山派、幻风阁齐名,在江湖中并称三峰鼎立。只不过,后来冰火门与幻风阁不知何故突然没落,才使繇山派一支独尊。” “我爹爹到达朱雀山后,为了接近我娘亲,想方设法通过重重考验拜入冰火门下。” “呵呵,” 夏云岚在心里笑了一声:“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南宫楚楚当然听不见夏云岚心里的取笑,接着道:“以我爹爹的武功实力,彼时远胜大部分冰火门下弟子,但他不惜委屈自己,和武功平平的弟子们一起朝夕学艺。一年后,在冰火门弟子武功考核之时,我爹爹连连胜出,这才使冰火门掌门与一众长老注意到他。其时,刚好冰火门下十大弟子中有一个因病而殁,掌门便叫我爹爹填补了这个位置,我爹爹这才终于有机会见到我娘亲。” 夏云岚惊讶地道:“你爹爹在冰火门一年,竟从无机会与你娘亲见面么?” “冰火门弟子众多,层级森严,十大弟子与普通弟子居住之处相距甚远,我娘亲又不喜欢没事出来溜达。所以,虽然好像每天都有机会,可是不知不觉一年过去,方才得到这个机会。” 夏云岚叹道:“你爹爹为了你娘亲,真可谓煞费苦心。” 南宫楚楚不以为意地道:“他不喜政务,只对武功、书画、喝酒感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哪里做这些不一样?” “哦,那倒也是……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南宫楚楚顿了一下,道:“我爹爹搬到十大弟子住处之后,方才得知,十大弟子之首――也即冰火门的大师兄百里宏,一直在苦苦追求我娘亲。” “那你娘亲对百里宏是什么态度?” 南宫楚楚道:“前尘旧事,我哪里知道。或许有一点儿喜欢,也或许……总之,最后我娘亲选择了我爹爹。” “嗯,你爹爹年轻时应该长得很好看,加上多才多艺,还肯对你娘亲用心,你娘亲选择你爹爹也不奇怪。只是,那百里宏可肯善罢甘休?” 本书来自 第50章 前尘旧事不如烟 - 媚徒妖妃 - 云夕 “他自然很难过很生气,先是想方设法煽动其他弟子与我爹爹作对,后来又在掌门和众长老面前说我爹爹的坏话,还说我爹爹是别派混进来的奸细,要来盗学冰火门的武功心法。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掌门和众长老初时并不相信,但听他说得多了,也难免起疑。” “那你爹爹和娘亲如何应对?” “有什么可应对的。”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干脆一走了之,带着我娘亲离开了冰火门。” “那倒符合你爹爹的性情。朝堂中的争斗他尚且不屑,何况江湖中的一个门派?” “难怪我爹爹说你是他的知音,你果然是懂他的。” 南宫楚楚道。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下,她只是懂得如何识人罢了。 这世界上有的人视名利为毕生追求,为之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甚至不惜尸横遍野为我一人。 但也有人视名利如粪土,一心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由恬淡的生活。 逍遥王无疑便是后者。 至于逍遥王视她为知音,那实在是一个误会。 《桃花歌》既非她所创,逍遥王的诗她也一个字不曾看明白。 不过这些,她是不会让南宫楚楚知道的。 “祁王妃――” 南宫楚楚忽然转了声调,道:“我爹爹带我娘亲离开冰火门之后,仗剑江湖,有过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后来,我爹爹被我爷爷灵皓国国主招回,要他辅佐大王子南宫晔为新任国主。我爹爹虽然对朝中权利之争不感兴趣,但爷爷所命,也不得不从。当下,只得带着我娘亲回到灵皓国。” “可惜,我爷爷没有等到我爹爹回去,已然撒手西去。待我爹爹和娘亲赶到白泽城时,国中已然大乱。大王子南宫晔和二王子南宫旭为争夺国主之位,各自率领军队对峙东门。因禀承爷爷遗命,我爹爹和娘亲帮南宫晔打败了南宫旭的军队。南宫旭趁乱逃走,从此不知所踪。” “国事平定后,南宫晔登位。为感谢我爹娘相助之恩,南宫晔加封我爹爹为护国益王,又封我娘亲为明乐夫人。我爹爹不喜政务,南宫晔便为他在城郊修建园林,供他和娘亲悠游红尘之外。如此过了数年,我已出生,并长到三五岁上,依稀记得国主南宫晔常于闲暇之时到益王府找我爹爹喝酒作诗,我娘亲也时常在旁。” “原本我爹爹和娘亲二人夫妻恩爱,了无嫌隙,后来便不知怎地时常争吵起来,争吵中偶有提到国主南宫晔。” “我那时懵懂未知,却也知道爹爹怀疑娘亲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他了。可我觉得那只是爹爹的误会,娘亲说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再后来,有一天爹爹不知因为何事外出,娘亲带着我在府中花园玩耍。忽然下人送来一封信,娘亲微微变了脸色,拿起信独自回到房里关起了房门去看,不久便匆匆忙忙出了府去……” “你可知那信是谁写来的吗?” 夏云岚插嘴问道。 南宫楚楚摇了摇头:“娘亲没有说。我那时还小,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知道是谁写的?” “那你娘亲出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出去之后……” 南宫楚楚的声音里带上了泪意:“娘亲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 夏云岚蹙眉讶声道。 “嗯……” 南宫楚楚有点儿说不下去,还是勉强道:“娘亲离开之后,我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渐感无聊,便打算到她房里去等她。刚进她的房间,发现地上丢着一方麻布空白帕子。我们府里没有那样的帕子,应该是娘亲拿到的那封信里带出来的。我将帕子收了起来,直等到黄昏时分爹爹回来。” “你将那帕子给你爹爹看过了吗?那帕子是什么意思?” 夏云岚问道。 南宫楚楚道:“给爹爹看过,爹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麻布帕子不是赠人之物,上面又无文字,爹爹只叫我好生收着,待娘亲回来时问问娘亲。” “你爹爹他……可知道你娘亲去了哪里?所见何人?” “爹爹派人全城搜索娘亲的踪迹,直到夜里将近子时,方在城外山坡下的一片桃林中发现……发现娘亲的尸体……” 南宫楚楚声带呜咽,好不容易忍着没让自己号啕大哭。 夏云岚经惯了生死之事,此际遥想当年美人桃花树下香消玉殒,也不由喟然叹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你娘亲?” 南宫楚楚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夏云岚快要恍然睡去之际,方颤声道:“我娘亲是在桃林上吊自杀的,在我娘亲胸前的衣襟里,揣着一封遗书。” “遗书?” 夏云岚蹙眉道:“你娘亲匆忙出去,却是何时写下的遗书?” 南宫楚楚悲声道:“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据跟随爹爹的下人说,那封遗书上的字的的确确是娘亲的笔迹。” “你可知道那封遗书上写些什么?” 南宫楚楚低了声音道:“遗书上说……娘亲虽然嫁于爹爹,可心中一直另有他人。娘亲不愿再日日夜夜面对不爱之人强颜欢笑……思及今生与所爱之人难偕佳偶,不如一死以待来生……” 说到这里,南宫楚楚的声音已微不可闻。 “还有吗?” 夏云岚平静问道。 “还有……” 南宫楚楚道:“娘亲说对不起爹爹……让爹爹原谅自己,另娶高门……” “还有呢?” 夏云岚又淡淡追问一句。 南宫楚楚摇头低泣道:“没有了。” 夏云岚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南宫楚楚道:“一个母亲,通篇遗书竟没有一个字提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不科学。” “科学?” 南宫楚楚懵懂道:“那是什么意思?” 夏云岚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不觉得这篇遗书写得很不合理吗?” “你怀疑遗书是假?” 南宫楚楚道:“可娘亲的笔迹爹爹是熟悉的。如果遗书有假,爹爹应该认得出来。” 夏云岚道:“姑且不论遗书真假,你爹爹可猜得到遗书中你娘亲的心上之人是谁?”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早就怀疑灵皓国主南宫晔对我娘亲心怀不轨,当下便撕了遗书去找南宫晔,可南宫晔不肯承认,他们打了起来。我爹爹杀了南宫晔身边许多侍卫,但终究寡不敌众,最后被南宫晔手下捉住。” “南宫晔如何对付你爹爹?” 夏云岚心中不觉浮现出无数酷刑。 南宫楚楚道:“南宫晔对我爹爹说,对于我娘亲的死,他也十分悲痛,但他对我娘亲只有欣赏之情,并无相恋之意。至于我娘亲是不是心系于他,他却不得而知,也不能担了害死我娘亲的责任。” “然后呢?” 夏云岚道。 “然后他就放了我爹爹。” 南宫楚楚道:“他说我爹爹犯上作乱,本该斩首示众,但念在我爹爹乃国之功臣、又与他一向交好的份上,此次只将我们全家逐出灵皓国。” 夏云岚凝眉道:“这南宫晔倒也算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南宫楚楚道:“可是我爹爹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南宫晔之所以不肯杀他,一来是怕他与我娘亲地下相会,二来是要故意施恩于他,好显得自己宽宏大量。” 夏云岚道:“你爹爹对你娘亲用情至深,才会说出这等话来。如果南宫晔真的对你娘亲心怀恋慕,正该借机报复你爹爹才是。” “你说得是。” 南宫楚楚想了想,道:但我爹爹其时处于悲痛愤怒之中,哪里想得到这些? 我们全家被逐出灵皓国后,我爹爹带着所有人马经鬼厉而到达承夏国。 那时,龙炎国正从苍江水路北侵承夏,承夏守军不善水战,接连失利。 我爹爹自荐于朝堂,得当时皇上重用,带领大军南拒龙炎,并一举获胜,灭了龙炎的威风。 ” “你爹爹不喜朝中事务,此次却自荐于承夏朝堂,可是要借兵灭了灵皓,为你娘亲报仇? ” 夏云岚问道。 “不错。 ”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认定了南宫晔是害死娘亲之人,决不肯与他善罢甘休。 ” “你爹爹为何不借兵于龙炎,却辗转绕道至于承夏? ” 夏云岚疑声道:“龙炎与灵皓毗邻,从龙炎借兵,岂不省事许多? ” 南宫楚楚道:“你哪里知道,龙炎与灵皓两国乃是世仇。 前龙炎国主更是噬血成魔,曾下令凡龙炎国居民,只要看到灵皓国人就可以格杀勿论,并可提了灵皓国人头到官府领赏。 ” “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人这般丧失人性? ” 夏云岚寒声问。 “那是很久以前结下的仇恨。 ” 南宫楚楚道:“至于仇恨的原因,其实很多人都已记不得,但仇恨本身却一代代延续下来。 ” 夏云岚蹙眉无语。 作为一个杀手,她从来不觉得善良两个字跟自己沾边,可是跟前龙炎国主一比,她觉得自己简直仁慈得像个天使。 她不喜欢杀人――在遥远的二十五世纪,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相信,她其实讨厌手上沾染血腥的感觉。 南宫楚楚接着道:“我爹爹带人打败龙炎,并教会当地守将水战之后,本欲乘胜追击,直取龙炎都城赤芒城。 待灭了龙炎国,再与南宫晔正面决战。 但承夏国国君懦弱不肯多事,将我爹爹手中大军收回,只封他为无忧逍遥王,许他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叫他在天武城安居颐养天年。 ” 本书来自 第51章 真相揭晓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知道,不是承夏国君懦弱不肯多事,而是怕养虎为患。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逍遥王毕竟非承夏国人,紧急时刻用一用倒也罢了,若要长久将一支精兵强将交于他手,任何一个脑子没有进水的国君都不会这么做。 再者,听婢女们时常议论,承夏国内部亦内乱频仍,朝中争权夺利的斗争几乎从未停止过。 此种状况下,哪里还有余力对外扩张? 南宫楚楚脑子简单,想不到这些,只为爹爹怀才不遇而抱屈。 夏云岚道:“即使你娘亲喜欢南宫晔,即使你娘亲真的死于自杀,其实也与南宫晔没有多大关系。你爹爹对他的仇恨,不过是由于自己的悲痛罢了。以你爹爹的智慧,悲痛散去之后,定然能够想明白这些。” “是的。” 南宫楚楚道:“我爹爹后来的确不再一心想着杀了南宫晔为我娘亲报仇,也彻底不再参与朝中政事。可我知道,他的心里仍然对我娘亲的死耿耿于怀,不然,又何至于听不得任何人提起我娘亲?” “他不许人提起你娘亲,是因为你娘亲对别人的喜欢伤害了他的骄傲和自尊。其实,你娘亲是否死于自杀尚未可定论,那封遗书是真是假也未可知。” “你觉得我娘亲并非自杀么?” 南宫楚楚的声音里莫名透出一丝希冀,仿佛母亲的自杀是一种耻辱般,镂刻在她和父亲的心上。 夏云岚道:“当年的事情太过久远,又是发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遗书本是唯一的线索,却被你父亲撕毁。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娘亲不是自杀,但从你的叙述里,我能直觉到很多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 南宫楚楚惑然道:“你觉得哪里不对?” “最可疑的当然是遗书。” 夏云岚凝眉道:“第一,遗书是何时写下的?写好遗书的时候为什么不自杀,却在接到一封陌生的信后跑到桃林里自杀?第二,遗书中为何没有提到你?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做母亲的,会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忘记自己的儿女。你娘亲说对不起你爹爹,却忘了她同样对不起自己幼小的女儿。” 南宫楚楚想了一会儿,忽然激动地坐起身子,抓住夏云岚的手臂道:“你说得对!祁王妃,你帮帮我,帮我找出当年的疑点,我要说给爹爹知道。” 夏云岚微微颔首,冷静道:“第三,你娘亲接到的那封陌生来信出自何人之手?信上说些什么?那封信既不在你娘亲房中,应该是被你娘亲带去了桃林,却又为何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是谁取走了那封信?又为什么要取走那封信?” “那封信?” 南宫楚楚回忆道:“爹爹也是两年前才想到那封信,他两年前出去便是为了要追查那封信的下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哪里还能查得到那封信的影子?” 夏云岚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随着那封信出现的,不是还有一条麻布空白帕子吗? 信已经无可追寻,或许能从那块帕子上看出些什么来。 “那块麻布帕子还在你那里吗?” 夏云岚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在的。” 南宫楚楚几乎丝毫没有迟疑,跳下床到柜子底部翻了一会儿,翻出一条锦缎包着的帕子交给夏云岚道:“数次搬家,我几乎都想扔了它。我怕看见它,甚至怕想到它,可它毕竟是我娘亲的遗物。无论我娘亲如何对不起我爹爹,在我的记忆里,有她的时光都是最快乐的。” “我明白。” 夏云岚起身接过帕子,先不急着低头去看,而是对南宫楚楚道:“南宫小姐,作为一个妻子,她或许伤害了夫君。作为一个母亲,她或许愧对了女儿。可是,作为一个人,她有权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爱自己想爱的人――她没有义务为任何人而活。” “你是说……” 南宫楚楚讶然道:“你是说我娘亲没有错?可是……” “南宫小姐,” 夏云岚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如果是你,因为某种原因嫁给了别人,你能够从出嫁那一天起,便不再想念夜凝尘吗?” “我……” 南宫楚楚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夏云岚看着南宫楚楚的眼睛道:“你不能。感情这件事有时候很无常,有时候却是生命里最执拗的东西。它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也不会因为地位的改变而消失。只不过,有些人能够控制得很好,有些人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与别人无关,也不是你娘亲生命里的耻辱。” 南宫楚楚沉默半晌,苦心冥想,似懂非懂道:“你说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起过。或许你是对的,可是一个女人,在夫君之外喜欢别人,一定会招来世人的嘲笑,也会使夫君和儿女抬不起头……” 说到这里,南宫楚楚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丝坚定:“无论如何,我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即使此生不能嫁给夜凝尘,也绝不违心嫁给任何人。因为那不但使我自己痛苦,也会害了别人。” “如果你有足够的资本对抗世俗,你的选择当然无可厚非。没有人想违心地生活,多少的违心都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夏云岚说着,揭开锦缎,低头去看手中的帕子。 帕子比普通的手帕略大上一圈,外层因年久而有些泛黄,里层仍保持着洁白如绵的颜色。 夏云岚仔细捏了捏,又照着灯的方向瞧了瞧,麻面肌理细腻均匀,倒像一块上好的写字用的东西。 “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楚楚急切地问。 夏云岚没有说话,将帕子完全展开,覆在自己脸上。 一股呛人的霉味混合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酸味冲进鼻翼。 一个念头在夏云岚心头一闪,她拿下帕子,赤着脚跑到灯前,将帕子小心地放在灯火上来回炙烤着。 “祁王妃……” 南宫楚楚不明所以,看夏云岚专注严肃的样子,想问又怕打扰了她。 “南宫小姐,你看――”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忽然高声叫道。 南宫楚楚急忙凑过去,但见黄白不均的麻面帕子上,隐隐显出几行淡褐色的字迹。 “这是什么?” 南宫楚楚疑惑问道。 “这就是那封信!” 夏云岚斩钉截铁地道:“那封送给你娘亲的信从来不曾丢失,只不过用特殊的方法写在了这块帕子上而已。” “这就是那封信?” 南宫楚楚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和夏云岚一起仔细分辨着帕子上的字。 因时间久远,字的颜色模糊不清,笔画亦时断时续,不用心分辨,几乎认不出来。 但二人看了半晌,终于慢慢拼凑出一句话:我在桃林,一个时辰内见不到你,休怪我将南宫曜的秘密告之于天下。 “我爹爹――” 南宫楚楚讶声道:“我爹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夏云岚沉吟良久,看着帕子上的字迹慢慢隐去,淡然道:“这个要问你爹爹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说过,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比如你娘亲――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并非死于自杀。” “我娘亲不是自杀?” 南宫楚楚惊跳起来,目不转睛瞪着夏云岚道:“为什么?告诉我你的证据。” 夏云岚抖了抖手里的空白麻布帕子,道:“这就是证据。你爹爹的秘密,他自己知道,你娘亲也知道,但是却不能让天下人知道。所以才会有人拿这件事威胁你娘亲,逼她出去单独见面。” “我爹爹的事,为什么要威胁我娘亲?” 南宫楚楚不解。 夏云岚道:“很简直,因为这个人爱着你娘亲,又知道你娘亲爱着你爹爹。为了逼你娘亲见面,只有拿你爹爹的事情做要挟。” 说到这里,夏云岚弹了弹帕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南宫楚楚道:“一个女子深爱一个男子,就会把他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你娘亲明知道见这个人有危险,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那个人是谁?” 南宫楚楚道:“是南宫晔吗?父亲一直怀疑南宫晔。” 夏云岚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南宫晔。” “不是南宫晔?” “在你爹爹做出犯上作乱、刺杀国主之事后,南宫晔尚且能够饶他性命,只是将你们全家逐出灵皓国。可见南宫晔问心无愧,且心地纯厚,并非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那会是谁?” 南宫楚楚有些急躁地道。 “百里宏!” 夏云岚几乎不容置疑地道:“他在冰火门时苦恋你娘亲而不得,你娘亲心许你爹爹之后,他百般造谣中伤,可见其性情偏狭,决非正人君子之辈。他以你爹爹之事要挟你娘亲出来见面后,定然要劫持你娘亲离开。你娘亲不从,他失手或故意将你娘亲打死。为了防止你爹爹怀疑报复,或者也为了使你爹爹痛苦难过,他故布疑阵,伪装出你娘亲上吊自杀的现场,并制造了那封遗书。” “真的……会是这样?” 听夏云岚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南宫楚楚不信。 “当一个人被嫉妒控制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可是,那封遗书……遗书明明是我娘亲的字迹……” 南宫楚楚还是有些不明白。 夏云岚道:“百里宏作为冰火门十大弟子之首,长年与你娘亲在一处,又早有心于你娘亲。如果这世上有人能够模仿你娘亲的字迹,他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一个。而且,只有一个充满嫉妒的情人制造的遗书,才会处处针对那女子的丈夫,而忽略了那女子还有心爱的孩子。” 南宫楚楚沉思良久,突然激动地道:“对!就是他,一定是他!――祁王妃,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我现在就去告诉我爹爹,解开他这么多年的心结――” 本书来自 第52章 有其父必有其女 - 媚徒妖妃 - 云夕 南宫楚楚说着,披上了外衫向门外冲去,不料刚刚拉开房门,忽然一下子退了回来,惊声低唤道:“爹……” 明月西沉,清光渐微。 品书网 www.vodtW.com门外,一痕曙色不知何时在东方亮起。 暝朦晨雾里,逍遥王原本挺拔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有些落寞。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逍遥王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缓慢,仿佛压着十数年来的风霜。 “逍遥王……” 夏云岚上前一步,看着这个孤独的中年男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南宫楚楚心中忐忑,不知父亲何时到的崇霞院,那句所谓“都听到了” ,包不包括她要去繇山拜师一段。 “祁王妃,谢谢你。” 逍遥王狠狠瞪了南宫楚楚一眼,忽然径直走到夏云岚面前,对着夏云岚深深一揖,道:“谢谢你解开本座多年的心结,也谢谢你找出杀害玉影的凶手。这件东西送给你——” 说着,逍遥王自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长方形金色牌子,郑重捧于夏云岚道:“这是灵皓国的王之令牌,拿着这块牌子,可以在灵皓国境内畅通无阻——包括王宫之内。” “你……你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 夏云岚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灵皓国,现在距离她固然十分遥远,但有一天离开祁王府,那里却无疑是个理想的去处。 怀里揣着这块牌子,照逍遥王的意思,简直可以在灵皓国内横着走了。 逍遥王惆怅万分地道:“这东西虽重要,对本座却已经没什么用处。原本还想着有朝一日去找我那王兄算账,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若你有朝一日见到他,代本座向他说声抱歉。” 夏云岚接过金牌,不晓得逍遥王为什么认为自己有一天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并且又碰巧见到他的王兄。 “知道了真相,你有什么打算?” 夏云岚压下心中疑惑,带着几分同情的口气问。 逍遥王怆然一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百里宏已在数年前与血月门的决战中失手被杀,虽然这般死法便宜了他,然而本座也不欲再行追究。知道玉影自始至终心中只有本座一人,本座此生已了无遗憾。” 人世间有多少不共戴天的恩怨,到最后都输给了时间和偶然。 夏云岚淡然点了点头,道:“此事放下,逍遥王想必可以真正逍遥。” “呵呵。” 逍遥王转过头,望着门外晨色笑道:“不错,从此后,本座可以真正在这逍遥谷中养花种草、颐养天年,再不用派人监视打探外间动向。” 逍遥王笑声爽朗,爽朗里却带着难言的苦涩与空虚。 夏云岚知道,仇恨固然腐蚀人的心灵,让人痛苦难耐。 可有时候,仇恨却是支持人活下去的动力,甚至是唯一的动力。 她见过无数买凶复仇之主,在大仇得报之后,不是得到理想中的平静与喜悦,却是从此觉得人生无趣,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和力量。 这逍遥王既然视她为朋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送他几句良言忠告。 何况,在苍云大陆,能够种植出反季花果的,大概除了他再无旁人。 想到这里,夏云岚换了温存的语气,看着逍遥王的眼睛道:“其实,除了在逍遥谷养花种草,你还可以有别的事做。” “哦?” 逍遥王看着夏云岚的脸,眉梢露出一抹疑惑。 夏云岚大胆地道:“虽然你已经不很年轻,但是也不算太老,何况你还有钱有势,长得也挺有风度……” “祁王妃,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逍遥王皱了皱眉头,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重。 “嗯……” 夏云岚也不是喜欢啰嗦之人,听逍遥王这么说,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我的意思是,以你的条件,其实可以再找一个妻子,再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一起度过余生。” 逍遥王怔了一下,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夏云岚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的话究竟有什么好笑。 一个鳏夫重新娶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好不容易,逍遥王止了笑声,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而危险:“祁王妃,你就不怕本座拍碎你的脑袋吗?” 夏云岚退了一步,愕然道:“逍遥王,你说过咱们是朋友,难道你随时都会拍碎朋友的脑袋么?这样谁还敢和你做朋友?” “哦……” 逍遥王似乎想起了自己昨夜说过的话,脸上现出一丝愧色。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继续道:“何况,我是为你好。往日之事不可追,往日的是非恩怨也不必去计较,人应该活好自己的现在和将来。” 逍遥王压低了眉梢,看着夏云岚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 夏云岚迎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中的凌厉渐渐隐去,代之以如初的不羁和疏懒。 “祁王妃——” 过了一会儿,逍遥王挑眉笑道:“本座从不知道,世间有你这等聪慧绝伦、又美貌有趣的女子。如果早几年遇到你,说不定本座会考虑续弦之事。” “你……” 夏云岚红了脸,不觉后退半步,低了声音道:“你可千万别多想。” 逍遥王“呵呵” 一笑,朗声道:“祁王妃不必担心,本座现在一人自由自在,并不想再找个女人来添乱。便是小女楚楚,本座也巴不得早日把她嫁出去。” “爹——” 南宫楚楚不满地叫道。 夏云岚撇了撇嘴:“可是你先前还想把我留下。” 逍遥王道:“本座先前把你留下,是想要楚楚嫁入祁王府做正妃。然经此一夜方知,楚楚远不如你,你与祁王方是天生一对。何况,楚楚既心许他人,感情之事终究勉强不得。” 南宫楚楚听父亲说自己不如夏云岚,心中原本大不乐意,欲待反驳,忽听到最后一句,不觉大喜叫道:“爹爹,你……你同意女儿到繇山去了?” 逍遥王沉了脸色,瞪着南宫楚楚道:“祁王雄才大略,相貌出众,这样的男人你不嫁,偏要去找一个连真容都不曾见过的男人,将来不要后悔!” 南宫楚楚眸中放光,低头娇声道:“爹爹思慕娘亲之时,不也未曾见过娘亲的相貌么?” “放肆!” 逍遥王厉喝。 南宫楚楚吓得赶忙闭上了嘴,做出一脸乖顺的表情。 逍遥王叹了口气,对夏云岚道:“这个女儿,真真是被本座惯得无法无天。” 夏云岚笑道:“南宫小姐和你一样,皆是无视世俗的性情中人,这才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呵呵,无视世俗……” 逍遥王笑了一下,怅然道:“祁王妃又何尝不是?只是祁王妃太过聪明,锋芒毕露,却无自保之能,将来只怕难免吃亏。但愿祁王能待你始终如一,莫使你受了委屈。” 逍遥王这番话中颇有怜惜之意,听得夏云岚心中微微一暖,竟不知说什么好。 逍遥王又道:“天色已亮,祁王想必已经起床,今日本座便不多留你们了。逍遥谷外,本座已命人备下马车和一些小小礼物,两位出谷之后可乘马车直达祁王府。” “费心了。” 夏云岚感激地道:“本当礼尚往来,邀请你和南宫小姐到祁王府作客,可惜我在那里多不自由,便不说这些客套的话了。” “祁王妃不必客气,” 逍遥王洒脱地道:“咱们是朋友,何需在乎这些世俗的礼节?你若不惯王府拘束,尽可随时来我逍遥谷中赏花喝酒。” “未必没有麻烦你的一天。” 夏云岚浅浅一笑,看了看门外晨光,慢慢步出房间道:“逍遥谷中的晨色果然动人心魄。” 此时,西天中夜的阴影尚未完全褪去,东天已露出大片的鱼肚白。 晨雾迷蒙里,谷中的树木、山石、花草、建筑皆显得影影绰绰。 夏云岚回过头,望向自己昨夜居住的房间,渺渺晨雾里,忽见那青黛色的房顶着坐着一个人。 那人紫衣当风,墨发轻扬,眼光漠然地望着远方,坚毅的脸庞如同雕刻一般俊美绝伦。 夏云岚吓了一跳,向那人叫道:“王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房顶上坐着的正是萧玄胤。 听到夏云岚的呼唤,萧玄胤慢慢低下头,向夏云岚扫了一眼,跳下房顶道:“天亮了,咱们回去。” 逍遥王和南宫楚楚也跟了出来,看到萧玄胤,眼中同时掠过一抹讶然。 南宫楚楚面颊微红,不悦地向萧玄胤道:“你干嘛坐在人家房顶上?我们说的话你没有偷听吧?” 萧玄胤的目光在夏云岚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方缓缓移至南宫楚楚脸上,淡淡道:“没有。” “哼,偷听别人谈话,岂是大丈夫所为!我想堂堂祁王必不至于如此下流无耻。” 南宫楚楚松了口气,冷声道。 可是夏云岚看那萧玄胤的脸色,明明是什么都听到的样子。 难为他撒谎撒得如此不动声色,也难为南宫楚楚如此好骗。 倒是逍遥王看出了几分端倪,目视萧玄胤道:“无论祁王有否听到小女与祁王妃昨夜说的话,相信祁王都会为我逍遥王府保密。” 萧玄胤“嗯” 了一声,道:“昨夜多有叨扰,有缘改日再会。告辞——” 逍遥王拱了拱手,道:“本座已安排马车在谷外接应,两位请——” 萧玄胤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揽在夏云岚腰间,也不走正门,直接跃上院墙腾身而去。 不一时出得逍遥王府,但见峡谷之中云翻雾腾,又被东山后微露一线的阳光一照,折射出无数深深浅浅的颜色,宛如彩虹被揉碎后撒满山野之间,端地是如梦如幻。 可惜夏云岚身体虚弱,又一夜未眠,此际困倦已极。 对着这神奇的景色兴奋地看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耷拉下脑袋,靠在萧玄胤胸前睡了过去。 萧玄胤停下步子,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脸上似乎有些不耐烦,腕上却用了力气,将她横着抱在怀中,又仿佛怕吵醒了她般,放缓了步子向谷外走去。 本书来自 第53章 因为我长得好看 - 媚徒妖妃 - 云夕 谷外果然停着马车,而且有五辆。品书网 www.vodTw.com一辆青纱软帘,典雅气派。 另外四辆则敞着篷子,满栽了各样瓜果。 萧玄胤蹙了蹙眉头,抱着夏云岚登上青纱软帘的马车。 戴着斗笠的五名马车夫皆不说话,只轻轻挥了下马鞭,马儿便撒开四蹄,迅速向天武城中驶去。 马车的颠簸令夏云岚微微睁了下眼睛,依稀看见萧玄胤绝世俊美的脸上,一双眼睛冷漠地盯着自己。 夏云岚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道:“没娶到南宫小姐,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啊?”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萧玄胤的回答,夏云岚又模模糊糊地道:“其实你也不必太难过,说不定有朝一日那夜凝尘的面具取下来,丑得南宫小姐悲怆欲绝,你就有机会了……” 仍然没有听到萧玄胤的回答。 夏云岚睁开眼,抬了下头,见他的眼光已从自己脸上移开,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似乎全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她无趣地躺了下来,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一觉醒来,窗外天光亮得刺眼,看样子已过了正午时分。 夏云岚伸了伸懒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漪兰院的床上。 不远处的桌案边,浅画正拿针线绣着什么,丁香在拨着暖炉里的炭火。 看见夏云岚醒来,浅画急忙放下针线跑过来,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外加贼兮兮地道:“小姐小姐,昨夜你和王爷是不是去了逍遥谷?今晨带回好多新鲜的瓜果……王爷交待要你好好休息,不许婢子们吵醒你。你现在休息好了吗?婢子去端米粥来给你吃可好?” 刚刚睁开眼睛便听到浅画喋喋不休的唠叨以及一连串问题,夏云岚迷糊地眨了眨眼睛方才反应过来。 眸光向屋子里一扫,不见萧玄胤的身影,下意识地问道:“王爷呢?” 丁香抿嘴笑道:“王爷将王妃送回漪兰院后便出去了,不过两个时辰前,王爷又特地派人来说,黄昏时分会接苏大夫过来复诊。王爷对王妃可上心得紧哪……” 夏云岚红了脸,不知道自己问起萧玄胤做什么,没得引起这丫头一大堆话。 他在与不在,与自己有什么相干? 闻见屋子里飘着清甜的气息,又见桌案上摆着一盘瓜果,夏云岚“咕噜” 咽了下口水,口里说着“好饿” ,跳下床走过去拿起一串葡萄便往嘴巴里送。 浅画在后面跟过来,一把夺过了夏云岚手里的葡萄道:“小姐且慢吃这个,空腹食酸乃是大忌。先喝了米粥,待肚子里暖过来再吃这个不迟。” 夏云岚瞪圆了眼睛,这浅画在她面前是越来越放肆了,可是一句句偏又说得好有道理,令她反驳不得。 “小姐稍待,米粥一直热在锅里,婢子这就去端来给你。” 浅画将葡萄依旧放在盘子里,嘱咐丁香看着小姐别偷吃,而后小跑着出了房门。 夏云岚提了一小串葡萄丢进嘴里,不等丁香责备的话说出口,已跑回床上坐着,静待浅画端米粥来。 她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可是在明知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偶尔也会有管不住嘴的时候。 丁香摇了摇头,笑道:“浅画马上就来,王妃何必急在这一时……” 夏云岚有些郁闷,在这漪兰院里,明明她是主子,可现在好像人人都可以管教她似的。 放在从前,她可不会任由这些丫头唠叨。 但她被关押期间,漪兰院也被懿太妃派人看守了起来,据说这几个丫头日日在院子里心急如焚,夜不能寐。 萧玄胤将她带回之后,这几个丫头又忙前忙后地照顾。 如此一来,她哪里还好意思再随便对她们发脾气? 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那个萧玉叶。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她不想等了。 她决定,今晚吃饱了饭就行动。 浅画很快端了米粥过来,夏云岚坐在床边慢吞吞吃罢,若不经意地问道:“上次给你们的钱还剩下多少?” 浅画道:“若非买药,原本足够咱们吃上好一段日子。但自从打林哥儿处陆陆续续拿回小姐要的药后,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具体的数字,待婢子去问问百合。” “不用了。” 夏云岚从袖子里摸出最后一锭黄金,递于浅画道:“你再去林哥儿处帮我拿样药来,余下的交给百合买米粮用。” “小姐又要什么药?” 浅画不乐意地接过黄金:“时常见小姐买药,也没见那些药用在什么地方。” 夏云岚捏了捏浅画的鼻子,笑道:“我自有用处,你不用管。去帮我称半斤石膏来。” “石膏?” 浅画好奇地道:“那是什么东西?婢子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是做豆腐用的寒水石。” 夏云岚解释道。 “寒水石婢子倒听说过。” 浅画摸了摸被夏云岚捏疼的鼻子:“小姐要做豆腐吗?其实小姐想吃豆腐不用这么麻烦,大厨房里隔段时间便会采购一些,咱们拿钱过去直接找他们买便是。” 夏云岚捂住了耳朵:“我不是要做豆腐,你这丫头好生啰嗦。你若不想去,把钱给丁香,让她去也罢。” “好了好了,婢子这就去还不行么?” 浅画嘟着嘴,拿着钱出了房门。 丁香放下拨炭的火箸,净了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串葡萄递给夏云岚道:“王妃现在少吃些无妨,门外廊下还堆着许多。王爷说,待王妃醒来后,可安排人往各处送上一些。” 夏云岚伸了个懒腰,她一向不与各处往来,萧玄胤怎地想起要她往各处送东西呢? 那东西得有多少啊。 想着,夏云岚来到门外,往廊下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但见廊下从两边墙角到门前,高高地堆满了各样瓜果。 夏云岚抽了口气,咧嘴笑道:“原来这就是逍遥王的小小礼物……不错,够朋友!” “王妃与逍遥王是朋友?” 丁香讶然道:“听说那逍遥王孤高不羁,连皇上、皇亲国戚、以及各位王公大臣都不放在眼里,王妃是怎么交了他这位朋友呢?” 南宫夫人的事自然不便让丁香知道,夏云岚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家王妃我——长得好看。” 丁香张大了嘴巴,俄而讨好地笑道:“也是哦,整个苍云大陆上,比王妃好看的可真没有几个。那逍遥王鳏居多年,见了王妃难免心动……” “死丫头,你作死么?在这里混说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丁香的话,百合从竹林拐角处走了出来,温婉的脸上蒙了层淡淡的冰霜。 丁香自知失言,赶忙向夏云岚道:“婢子该死,请王妃恕罪。” 说着,轻轻掌了下自己的脸颊。 夏云岚丝毫没觉得丁香的话有何冒犯自己之处,原本只是玩笑,被百合出来一说,倒好像自己和逍遥王之间有什么似的。 她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不过闲聊几句,有什么该死不该死的。现下这么多瓜果,咱们吃到坏掉也吃不完,你们说怎么办好?” 百合道:“王爷不是交待,送往各处尝尝吗?祁王府不算侍卫,有头有脸的主子下人也有几十个,王妃何必发愁?” 夏云岚蹙眉道:“我跟他们又不熟,熟的也没一个关系好的,干嘛便宜了他们?” “王妃不要这么想。” 百合道:“在这王府深院,谁没有自己的势力?王妃正该借此机会各处打点一下方好。尤其是懿太妃那里,王妃该想法子叫她开心,缓和一下关系,免得自己吃亏,又叫王爷为难……” 百合不提吃亏之事还好,这一提,夏云岚想起柴房七日所受的苦,顿时来了气。 斜睨着百合冷了声音道:“你这丫头倒懂事,偏我是个不懂事的。你不如找个懂事的主子跟着,免得我下回吃亏连累了你。” 见夏云岚生了气,百合急忙双膝一屈跪在地上道:“婢子失言,请王妃责罚——” 丁香亦在旁求情道:“求王妃不要责怪百合,她也是为王妃好,为咱们漪兰院好。” 夏云岚虽然听了百合的话生气,但主要是生懿太妃的气,百合这丫头一向谨慎懂事,又总揽着漪兰院的事务,要她去跟别的主子不过是句气话。 见她下跪认错,夏云岚不由觉得过了,赶忙伸手扶起她道:“一点点小事,你们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好不好?” 百合低首道:“婢子惹怒了王妃,请王妃责罚是应该的。” 夏云岚道:“你心里就不怪我脾气不好?” “婢子不敢——” 百合急声道:“天下没有不是的主子。主子生了气,都是做下人的不好。” 夏云岚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向她说清楚自己的道理。 丁香怕两人再起冲突,转过话题道:“王妃不愿拿这些东西去送人,这些东西可怎么处理好?堆在这里,咱们四个吃到春天也吃不完呀。” 夏云岚摸着那些瓜果想了一会儿,眸子里忽然溢出兴奋的光道:“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两个丫头齐声问道。 本书来自 第54章 卖个好价钱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嘿嘿一笑,道:“咱们的钱不是不多了吗?现时这些瓜果都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之物,咱们不如将它们便宜卖掉。品书网 wWw.Vodtw.com” “卖掉?” 两个丫头瞪大了眼睛,一脸看天外来客的神情看着夏云岚。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并无异物后,迎着两个丫头大惊小怪的眼神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或是怕夏云岚生气,百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丁香心直口快地道:“堂堂祁王妃,做出售瓜卖果的商贩行径,传出去可不让人笑掉大牙。” 百合小声道:“王妃不顾自己的面子,也总该顾及王爷的面子……” 夏云岚蹙了眉头,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赚点钱买米粮药材,偏有那么多顾忌。 再次侧头想了想,夏云岚眉毛一挑,笑道:“丁香,你这两天照顾我甚是辛苦,我也没什么给你的,现下就把这些瓜果赐了你吧。” “王妃……” 丁香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你不用谢我,回头给我百把十两银子就行了。” 夏云岚笑嘻嘻地道。 “啊……” 丁香一下子苦了脸,原来是让她代卖瓜果。 “趁着昨天刚摘下来的新鲜,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夏云岚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对百合道:“你和丁香是好姐妹,相信你一定能帮她赚上一笔钱。” 言罢,不等百合回话,已转身回了房间。 留下两个丫头在廊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无奈地将眼光转向堆满地上的瓜果。 “怎么办?” 丁香抱头蹲下来,愁眉苦脸道。 “照王妃的吩咐去做吧……记住这是你得来的赏赐。” 百合道。 丁香蔫头巴脑地“嗯” 了一声,道:“我去厨房找刘婶借杆称来,你去通知一下各房,漪兰院有便宜的瓜果卖。” 两个丫头商议妥当,立即分开行动。 不一会儿,一向寂静的漪兰院便响起络绎不绝的脚步声。 由于反季瓜果极其少见,价格又定的便宜,加之在王妃门前,是以并没有人讨价还价,多是拿了钱称了便走。 夏云岚听着脚步声进进出出,不由为自己的奇思妙想得意万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有心,再加上一颗聪明的头脑,离开了祁王府,何愁不能活得自由自在、风生水起? 这边里,夏云岚志得意满,兴高采烈,却不晓得福寿院与凝翠堂里,两个人气得牙齿痒痒,简直恨不得立即捏碎夏云岚的脖子。 “哗啦——” “哗啦——” “呯……” 又一只茶杯被懿太妃摔碎之后,如意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道:“太妃……太妃想吃什么?要不婢子派人去漪兰院买……” “放屁!” 懿太妃抓起一只杯子向如意头上砸去:“本太妃稀罕那妖孽的东西?她就是跪着拿来求我吃,我也不会多瞧一眼!” 如意扭头躲过了杯子,“扑通” 一声跪下道:“太妃既不稀罕,何苦在这里生气?气坏了身子,王爷怪罪下来,婢子们可怎么担当得起?” “本太妃不稀罕,不代表她可以如此无视本太妃!” 懿太妃脸孔扭曲,鼻子里冒着火,咬牙切齿地道:“那妖孽的东西堆满了半个院子,居然半点儿都不往各处送,却在那里私自售卖。她眼里还有没有本太妃?还有没有王爷?还有没有祁王府——” 懿太妃说着,一巴掌狠狠拍在掉子上,一只花瓶被震倒,滚了两周半后摔落在地上,“啪嗒” 一声碎作数片。 那是先帝特赐的手雕五彩云龙描金瓶,这一摔碎,众人和懿太妃齐齐吓了一跳。 懿太妃心痛如绞,偏又怪不得别人,只得敲着桌子吼道:“福寿院养你们这帮酒囊饭袋有什么用?!那妖孽有的东西,本太妃难不成还得不到?去——去拿五百两黄金,叫人到逍遥王府买……” “太妃息怒。” 如意从地上爬起身,一边亲自收拾着地上的花瓶碎片,一边低声劝着懿太妃道:“逍遥王府不比别处。太妃忘了,先前皇上命逍遥王府隔月进贡反季果蔬,被那逍遥王毫不犹豫拒绝,弄得皇上好没面子……” “那妖孽是如何得来的?” 懿太妃红着眼睛道:“或许逍遥王前番不缺钱,如今坐吃山空,终究支撑不住。” 另一名福寿院的大丫头朱钏道:“太妃说得是,或许逍遥王现下就缺钱了呢……要不派人去试试?” 如意睇了她一眼道:“万一不成,岂不被王妃那边的人嘲笑?” “她是哪门子王妃?” 懿太妃气恨恨道:“不过一只妖孽而已!” 如意吓得不敢再开口。 朱钏讥讽地道:“如意姐糊涂了么?咱们难道一定要以太妃的名义去买?” 如意看了看懿太妃,懿太妃虽则满脸怒色,却没有说话。 心知懿太妃已经默许了朱钏的主意,如意忙对一个小丫头吩咐道:“灵芝,我记得你有个表亲哥哥在天武城里经商,你即刻拜托他去逍遥王府买一车瓜果时蔬来。事成之后,太妃另有重赏。” 那名叫灵芝的丫头白了脸色,急声道:“如意姐,逍遥王府去不得。我曾听那表亲哥哥说,他们店里有个伙计,一次误入逍遥谷采药,被逍遥王府的侍卫抓到。亏得那日逍遥王心情好,只命砍了他一条手臂放他回来。咱们好端端的,何苦要为了几个瓜果去招惹逍遥王府?” 懿太妃变了脸色。 不等懿太妃发作,如意指着灵芝厉声道:“你这贱婢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王爷和妖妃去了逍遥谷是怎么回来的?你怕被逍遥王砍了手臂是么?今日你能说动你那表亲哥哥去便罢,若是不能,先砍断你一条手臂!” “我……我去便是……” 灵芝吓白了脸色,跪在地上“扑通、扑通” 磕了几个响头道:“我这便去,求你不要砍我的手臂……” “还不快去!” 朱钏踢了匍匐在地的灵芝一脚。 灵芝慌忙站起身,哽咽着跑了出去。 朱钏转过脸来对懿太妃道:“太妃且耐心等上一日,看看灵芝回来是何消息。” 懿太妃冷着脸道:“作死的贱婢……那妖孽售卖瓜果之事,王爷可曾知道?” 如意道:“依婢子看,王妃做出此等有辱身份之事,王爷八成不知。倘若王爷知道,定然要那妖妃好看。” 朱钏斜着如意对懿太妃道:“但婢子听说,妖妃已将所有瓜果赐于婢女丁香,是丁香在漪兰院售卖。” “这种伎俩骗得过谁!” 懿太妃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那妖孽的授意,丁香一个小小贱婢,哪里有胆量做出这等事来?” “太妃说得是。” 如意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妖妃至今未有例银可领,却天天在漪兰院自开小灶,若不想法子弄些钱来,如何维持得下去?” 懿太妃恨声道:“传令祁王府所有下人,任何人不得再去漪兰院购买一瓜一果。已经购买没有吃的立即退回去,违者扣发工钱并撵出祁王府!” 哼哼,那妖孽不是缺钱吗? 她偏要她赚不到钱。 “太妃英明!” 如意满脸谄媚地拍了个马屁,立即和朱钏一起各处传令去了。 凝翠堂里,夏静柔倚着窗栏,望着漪兰院的方向久久怒目不语。 雁红端了杯茶过来道:“小姐别生气了。上回小姐从将军府拿给她的梅花被她退回,这次便是她送瓜果过来,咱们也不过是照样退回去罢了。” 夏静柔狠狠瞪了雁红一眼,恼声道:“咱们退不退回是一回事,她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什么将军府的梅花,那是西山的梅花!” “是是是……西山的梅花。” 雁红不小心说漏了嘴,赶忙转过话题道:“大小姐从小不知规矩,处处惹得夫人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她计较?” “谁说我那姐姐不知规矩?” 夏静柔阴着脸寒声道:“我那姐姐自幼知书达理,可不比谁都更懂规矩?” 雁红怔了一下,她岂不知道大小姐比谁都懂规矩,但这不是安慰夏静柔么? 夏静柔冷声一笑,阴恻恻道:“漪兰院的这位,根本不是我那姐姐夏云岚——” 雁红了然,立即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对对对……漪兰院的这位,绝对不是咱们将军府的大小姐!可是此事咱们固然清楚,却如何让王爷相信?” 夏静柔五指如勾捏紧窗栏,仿佛要把窗栏捏得陷下去般,一字字道:“找出证据,不怕他不信。” “如何寻找证据?” 雁红为难地道:“王爷现下宠着她,为了她不惜前往逍遥谷犯险。而且,婢子听朱钏说,因着她被关押之事,王爷从外面回来后连福寿院和天宁长公主所在的庆音阁的门都没有进过,这不是明摆着给太妃、长公主脸色看吗?” “那不过是因为王爷忙于别的事情罢了。” 夏静柔不以为意地道:“懿太妃毕竟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天宁长公主又是王爷的堂姐,便是她们犯了错,甚至联手害死了夏云岚,王爷又能拿她们怎样?” 雁红赞同地道:“可不是嘛,懿太妃究竟心慈手软了些,天宁长公主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以致使她被关押七天命犹不绝。想婢子在柴房时,若非小姐偷偷遣人看顾,又借着婷儿被撞之事求王爷放婢子出来,婢子如今怕不早已死于非命……” “你哪里知道——” 夏静柔白了雁红一眼,打断她的话道:“懿太妃倒也罢了,天宁长公主的手段可不是你能想象得来。只不过,一来夏云岚与她并无深仇大恨,二来好人命不长,恶人活千载,那夏云岚决非善茬,要她死可也并不容易。” 夏静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一心要夏云岚死的自己跟恶人沾边。 本书来自 第55章 不介意抱你过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漪兰院。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红日西斜的时候,廊下的瓜果已剩下不足五分之一。 夏云岚坐在桌案前,拿缠满布带的手拨弄着丁香送进来的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和铜钱,面上眉开眼笑,心里乐开了花。 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个主意,便赚够了漪兰院四个人数月的生活费。 从林哥儿处拿了寒水石回来的浅画说,这些瓜果倘若拿到集市上去卖,至少卖得三四倍的价钱。 但夏云岚并非贪心之人。 拉到集市上,人力和时间成本会增加很多。 如今坐在房间里赚这些几乎等于白捡的钱,她很知足了。 “王妃王妃,不好了。” 夏云岚心情大好之际,丁香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懿太妃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来购买漪兰院的瓜果。买了未吃的,也要立即退还给咱们,否则扣发工钱并撵出祁王府。” “有人来退吗?” 夏云岚侧头问道。 “目前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 夏云岚心平气和地道:“谁都不傻,咱们卖得这么便宜,捡了便宜的谁愿意退回来?” “可是,” 丁香愁眉苦脸地道:“廊下还剩着一些,如今没有人再敢来买。” “你这丫头,是不是做生意做上了瘾?” 夏云岚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全部卖掉,剩下的,留一份给王爷,再准备一份给苏大夫,其余的咱们自己慢慢享用。” “对啊对啊,婢子竟没想到,还是王妃聪明。” 丁香一下子转忧为喜。 浅画捂着嘴笑道:“不是小姐聪明,是小姐心里惦记着王爷。” 夏云岚没有理会浅画的调侃,回过头来正待数数桌案上的银子和铜钱有多少,百合忽然在门外禀道:“启禀王妃,侍卫头领带着数名侍卫在院外传话,问是否能把剩余的瓜果全部买下?” “不是不许人来买了吗?” 夏云岚手里掂量着一块银子,奇怪地道:“他们的胆子倒大。” 丁香笑道:“王妃不知,祁王府侍卫直接听命于王爷,而且按规定只听命于王爷一人。他们既不归太妃管辖,自然不用顾忌太妃的命令。” “原来如此――” 夏云岚大喜,站起身道:“浅画,你去把苏大夫、王爷和咱们的三份留出来。丁香,你将剩余的瓜果全部赠于侍卫。告诉他们,念他们平日辛苦,这些东西且当慰劳,不必给钱。” 两个丫头答应一声,自去执行夏云岚的命令。 夏云岚从前在刀口上混日子的人,知道习武之人多重义气,白吃了她的东西,往后说不定会对她多加关照。 至少,万一哪一天逃跑被他们逮到,打板子的时候下手会轻上几分。 然而,两个丫头出去了不一会儿,丁香便回来道:“王妃,他们不肯白要咱们的瓜果。那侍卫头领说,如果不肯收钱,就不要了。” “哦……” 夏云岚的如意算盘落空,不免稍稍有些沮丧,但想到侍卫们此举,不知要把懿太妃气成什么样子,立时又高兴起来,吩咐丁香道:“那就按比刚才再便宜一半的价钱卖给他们。” 丁香应承了出去,浅画搬了三麻袋瓜果进来。 不久之后,廊下剩余的瓜果已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百合和丁香拿着二十两银子进来道:“按王妃说的价钱,该当十两银子才是,但那侍卫头领说咱们卖得贱了,非要多给十两。” “这头领倒不是贪占便宜之人。” 夏云岚笑了笑,命百合将银子全部堆在桌案上,几个人一起清点。 片刻之后。 “哇――” 漪兰院里响起一阵欢呼,不知是谁的声音激动地叫道:“整整一百七十六两银子!一百七十六两银子啊――” “一百七十六两银子怎么能叫整整?” 另一个声音取笑道。 “这该够咱们花上一段时间了。” 夏云岚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和自豪:“与其向别人低声下气要钱,不如自己想法子赚钱。这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几个丫头对这个说法倍感新鲜。 “可是小姐,” 浅画挠了挠头,疑惑地道:“瓜果是逍遥王的,带你去逍遥谷的是王爷,咱们赚的这笔钱里是不是也有王爷和逍遥王的份呢?” 夏云岚的自豪不觉打了个小小的折扣。 对于逍遥王,她倒没什么惭愧。 她帮逍遥王解了心结,萧玄胤又将价值千金的天香醉和春留在那里。 对于萧玄胤嘛,她倒确实有一点儿小小的愧疚,但这点儿愧疚抵不过他对她七天不闻不问的怨恨。 见夏云岚脸色微有不虞,丁香伶俐地道:“王爷和逍遥王又不缺钱,哪里会将这点儿小钱看在眼里,咱们辛苦了半天,这些钱理当归咱们自己所有。” 这话听着不太对味啊……夏云岚琢磨了一下,这不分明是说她占了便宜的意思吗? 夏云岚正待反驳,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夏云岚――你做的好事!” 众人齐向门口望去,萧玄胤和苏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浅画、百合、丁香急忙起身见礼。 萧玄胤目中冒火,看也不看三个丫头一眼,径直走到夏云岚面前,扫了下堆满桌案的银子和铜钱道:“堂堂王妃,做出贩夫走卒之事,颜面何存?你又置祁王府的名声于何地?” 三个丫头见萧玄胤发了脾气,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喘。 夏云岚满脸笑意未消,蓦然面对萧玄胤凌厉的质问,懵了一会儿方道:“我做什么了?丁香这段时间颇为辛苦,我将那些瓜果赏赐于她,她拿来换些钱有何不可?” “还敢狡辩!” 萧玄胤抓住了夏云岚的肩头厉声道:“不是你的授意,一个婢女敢在祁王府售卖瓜果?” “售卖瓜果是……是婢子的主意,” 丁香大着胆子站出来,抖着声音道:“王爷莫要……莫要错怪了王妃……” 浅画也上前一步,避重就轻地道:“婢子和百合可以作证,小姐已经将瓜果赐给了丁香。” 说罢,又指了指刚刚被自己拖进来的三个麻袋:“小姐特意交待,为王爷和苏大夫各留一份。求王爷看在小姐心心念念惦记着王爷的份上,就不要再责罚小姐了。” 萧玄胤看了看地上的麻袋,阴沉的脸色不觉略略缓和了些。 这女人做事虽大不成体统,难得心里还记挂着他。 “你若缺钱,向本王开口便是。纵容下人做出那等行径,就不怕落人笑柄吗?” 萧玄胤余怒未消,声音却已低了几分。 夏云岚心道:向你开口要钱,容易么? 看见给你留着瓜果便脸色好转,原来是怕卖完了没你的。 想吃直接说嘛,何苦还要我送往各处打点,不如直接打点给你好了……还好萧玄胤听不见夏云岚心里的话,否则夏云岚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夏云岚蹙着眉头不言不语,向来面色冷淡、不苟言笑的苏青竟破例噙了一丝笑道:“祁王妃真乃有趣之人。请王爷看在苏青的薄面上,这次莫要与王妃计较罢。” 夏云岚眨了眨眼,没想到苏青居然会为自己求情。 嗯,看来为她留一份瓜果,果然是留对了。 萧玄胤也没有想到,在险恶的宫廷里当差、自来遇事三缄其口的苏青居然会为夏云岚求情。 这夏云岚究竟何德何能,能让放荡不羁的逍遥王视之为知音,又能让苏青这位决不多话的御医为她开口? 他怔了一下,松开了夏云岚的肩头。 “看在苏大夫的面子上,本王这次暂不与你计较。尚有下次,决不轻饶!” 萧玄胤冷声道。 夏云岚长长出了口气,知道一场风波已经过去,当下向苏青感激地一笑,道:“多谢苏大夫,改日请你吃饭。” 苏青淡淡道:“好啊。” “苏大夫什么时候有空?” 夏云岚有些意外,苏青竟答应得如此爽快。 苏青道:“有时间时,我会提前告诉祁王妃。” “哦……” 原来只是推托之辞,夏云岚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叫婢女们将洗好的瓜果拿来请苏青品尝。 苏青摇了摇头,道:“我在看病之前不吃东西。请王妃到床上躺下,我再为王妃检查一遍身子。” 夏云岚依言到床上躺好,苏青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会儿,道:“王妃恢复得很好,晚餐即可正常饮食,但切忌过饱。” 夏云岚兴奋得差点儿从床下跳下来。 终于可以正常吃东西了,真是件令人雀跃的事。 百合高兴地道:“王妃今晚想吃什么?婢子们现在就去准备。” “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糖醋八珍……” 夏云岚一连串报出了十几个菜名。 百合面露难色,道:“王妃说的菜,婢子大半儿不曾听说过。小半儿听过的,一时也不易找到食材。” 夏云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时激动,又忘了这是古代,不是二十五世纪的梦云轩五星大酒店。 “呵呵,捡你拿手的做几样就是。” 夏云岚不露声色地笑道:“苏大夫说今晚不宜多吃,咱们随便吃些便好。” 百合答应一声,正待转身离去,萧玄胤忽然止住她道:“今晚我与王妃到膳堂用餐,这里不必准备了。” 夏云岚愣了一下,本能地拒绝道:“你母妃……” “你是本王的妻子,祁王府便是你的家!” 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以后你要跟母妃学着管理家事,岂能整日在这漪兰院中无所事事?” 意思是……这个家以后要交给她? 夏云岚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他说要陪自己去膳堂用餐,分明是要在众人面前明确她祁王正妃的地位,免得以后再有人敢随随便便欺负她、关押她。 承他如此好意,夏云岚虽不愿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心下也不禁微微一暖。 但是,要她跟懿太妃学习管理家事,却未免太难为了她。 她和她天生八字不合,相看两相厌。 依她的意思,两人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能不相见就不相见的好。 “王爷,” 夏云岚一脸惫懒地道:“我身体还未十分好,今日不想出去,不如改天……” “本王说了今天就是今天!” 萧玄胤不耐烦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走不动,本王不介意抱你过去。” 夏云岚闭紧了嘴巴。 浅画隔着苏青对夏云岚吐了吐舌头,丁香捂着嘴没敢笑出声。 夏云岚故作若无其事地仰头望着房梁,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一层绯色却不由得慢慢晕上了双颊。 本书来自 第56章 仇人相见 - 媚徒妖妃 - 云夕 苏青为夏云岚检查过后,又亲自动手熬了碗汤药,看着夏云岚服下,方才带着一麻袋瓜果乘马车离去。 品书网 www.vodtW.com苏青走后,萧玄胤向夏云岚伸出手,淡淡道:“你自己过去,还是本王带你过去?” 夏云岚急忙站起身,拉住浅画道:“请王爷前面带路,浅画扶我过去就行了。”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出了房门,浅画在夏云岚耳边小声嘀咕道:“小姐干嘛不和王爷一起走?多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夏云岚敲了敲浅画的头:“别整天想些没正经的,难不成让你扶我去膳堂还委屈了你?” 后面的丁香笑着接话道:“王妃是怕二夫人心里不舒服吗?” 百合道:“这样方好,否则心里不舒服的何止是二夫人?” 夏云岚回头斜睨了二人一眼:“早不说呢?早说我就和王爷一起走了。” 浅画道:“现在也不晚。” 夏云岚看了看前面萧玄胤的背影,飘逸如谪仙,偏又孤冷若冰山,仿佛永远只可远观而不可走近的绝地孤峰。 她摇头笑道:“罢了,还是让别人心里舒坦一些吧。” 浅画嘟起了嘴轻嗔道:“没见过小姐何时这么好心,小姐分明又在对王爷……呃,欲擒故纵。” 百合和丁香在后面掩口低笑。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臭丫头,能不能闭上嘴!” 说说笑笑间,四人跟着萧玄胤走进膳堂所在的院子。 阵阵菜香从堂中飘出,引诱得长久不曾进食的夏云岚口水直咽。 婢仆下人列队院中,向萧玄胤和夏云岚恭声问候。 萧玄胤顿住脚步,待夏云岚走近身边,忽然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浅画急忙退在二人身后,看着慌乱间脸颊微红的夏云岚低头暗笑。 心道:看来小姐的欲擒故纵果然有效……夏云岚措手不及间被萧玄胤拉近身边,片刻慌乱后立即镇定如常。 她昂了昂头,端出十足的架子随萧玄胤向膳堂走去。 懿太妃、萧玉叶、夏静柔等人似乎在膳堂中等候已久,见萧玄胤过来,纷纷起身见礼。 萧玄胤沉默着点了下头,拉着夏云岚在懿太妃旁边坐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夏云岚看到懿太妃和萧玉叶,固然恨不得将二人绑在树上,慢慢折磨七天七夜。 而懿太妃和萧玉叶看到夏云岚,亦自不爽到极致。 懿太妃自是从未看夏云岚顺眼过,萧玉叶却是因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失手,以致害死了伺养多年的花头竹叶青而心生怨怒。 但不同的是,二人一个怒在脸上,一个怒在心中。 “玄胤,母妃不是告诉过你,不希望看到这个妖孽吗?” 众人落座后,看着夏云岚旁若无人的姿态,懿太妃忍了几忍,终于还是不悦地向萧玄胤质问道。 萧玄胤刚刚拿起的筷子缓缓放了下来,蹙眉盯着懿太妃道:“夏云岚是儿臣的妻子,不是什么妖孽,请母妃以后不要再侮辱儿臣的妻子。” “你……” 懿太妃刚刚坐下,气得又“忽” 地站起了身,指着夏云岚对萧玄胤道:“你为了一个妖孽,居然这样对含辛茹苦养育你的母妃说话!你心中还有没有‘孝道’二字?” 夏云岚幸灾乐祸地看着愤怒到快要失控的懿太妃,很想接上一句:“所谓上慈下孝,上不慈,下如何能孝?” 但侧头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她觉得暂时不需要自己煽风点火。 萧玄胤沉着脸冷声道:“儿臣再说一遍,夏云岚是儿臣的妻子,不是妖孽!另外,儿臣的家便是夏云岚的家,如果母妃不想看见儿臣的妻子,不妨搬回宫里居住。” “你……你竟然赶我走?” 懿太妃气红了脸,颤声道:“母妃养你这么大,一个女人就让你忘记了母妃的恩情吗?” 萧玄胤眉头深锁,显见得在极力忍耐。 多少年了,为什么总是这一句话? 懿太妃怒火攻心,丝毫没有发现萧玄胤隐忍的愤怒,转对身后的如意道:“去,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回宫叫太后和皇上评评这个理――做母亲的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儿子却为了个女人赶母亲离开……” 萧玄胤既不阻拦也不说话,一任懿太妃作势愤然离去。 懿太妃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离宫多年,宫里哪里还有她的居处? 便是勉强收拾一处出来,又岂能比得上祁王府舒适自在? 何况,宫中规矩森严,太后虽是她的同胞姐姐,对她的感情也有限得很。 在先帝身边时,她便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整日低声下气讨她欢心。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长大封王,进而成为朝中支柱,她也算扬眉吐气。 如今自己回去,又是被儿子赶了回去,她的脸面岂不要丢失殆尽? 纵使太后和皇上肯说上萧玄胤几句,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早知道萧玄胤对夏云岚那个妖孽如此宠眷,她就不说那样的话了,至少不会当着众人说。 如今骑虎难下,可如何是好? 偏偏如意那个贱婢不晓事,竟真的听了她的话要回福寿院去收拾东西。 还好萧玉叶及时站起身喝止了如意道:“回来!太妃不过一时气话,你这做下人的不知劝劝太妃,反倒真要叫太妃和祁王母子分开么?” 如意急忙停下了脚步,左右为难地看看萧玉叶,看看懿太妃。 懿太妃此时是走不得留不得,欲待喝斥如意继续去打点行李,又没有这个底气。 欲待没事人一样坐下吃饭,又丢不起这个脸面。 萧玉叶在青蜀国宫闱厮混多年,如何不知懿太妃的心思和处境? 她伸手拉住懿太妃道:“太妃息怒,祁王是你的亲生儿子,便是惹你不高兴,你说他几句出出气也就罢了,何苦要自己气成这样?” 如意反应过来,忙跟着道:“长公主说得是,天下哪里有母亲和自己儿子置气的道理?太妃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徒然让外人高兴了去。” 见有人劝阻,懿太妃暗自出了口气,面上却做出更加坚定离开的神态,还挤出了几滴眼泪道:“别人家的儿子处处听母亲的,我家的儿子偏偏处处帮着外人欺负母亲,我何必留在这样的儿子身边讨人嫌……” 萧玉叶眸中掠过一丝鄙夷的光,没想到这懿太妃如此不识好歹。 萧玄胤态度已明,还不见了台阶就下,再闹下去有什么用? 但她面上却只是淡淡笑道:“太妃此言差矣,祁王他一向孝顺,怎么可能帮着外人对付你?许是他这段时间公务繁忙,劳累不堪,才使得脾气不好。你这做母亲的正该体谅他、陪他好好吃顿饭才是,怎么反而在此刻与他生起气来?” 萧玉叶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不得罪祁王,又再次给了懿太妃一个台阶。 如果懿太妃仍不知道见好就收,萧玉叶也没耐心再帮她说下去了。 懿太妃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见萧玄胤眸子半眯,脸上乌云密布,她终于有些胆怯了,借着萧玉叶的话道:“玄胤,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过劳累?听说你经常出去,是在忙些什么?母妃久不见你,可知心里牵挂得很。” 萧玄胤没有回答懿太妃的话,只拿起筷子冷声道:“吃饭――” 懿太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里尴尬万分。 夏静柔原本巴不得懿太妃离去,她知道夏云岚是个不爱管事的,一旦懿太妃离去,整个祁王府的内务便很有可能归她管辖。 而今眼见懿太妃离去无望,她心中虽然太失所望,却立即堆了满脸的笑凑上来道:“母妃还不快快坐下,你看今日这满桌山珍海味,母妃不馋,静柔可是有些馋了呢。” 懿太妃赌气道:“你们先吃,何必管我!” 夏静柔讨好地道:“母妃不动筷子,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哪里敢……” 然而,她话未说完,赶忙顿住了。 萧玄胤已然夹了口菜送进嘴里,夏云岚也已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夏静柔急忙改口道:“母妃若不吃,叫静柔心里怎么过意得去?来,母妃尝尝这个――” 夏静柔说着,将一块糕点放在懿太妃面前的碗里。 懿太妃知道再气下去也无用,那妖孽根本不在乎她,儿子现在又色迷心窍,一径帮着妖孽。 她气哼哼地坐了下来,咬了口夏静柔夹在她碗里的糕点,恨声道:“今日这翡翠珍珠卷是谁做的?又甜又腻,难吃死了。” 夏静柔一番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心里不由骂了懿太妃一句,面上尴尬笑道:“母妃不喜欢甜腻的,来个四喜丸子可好?” 与此同时,夏云岚夹了个翡翠珍珠卷大喇喇咬了一口,高声赞道:“这个味道不错,又甜又酥,正是我喜欢的味道。” 懿太妃终于意识到,自己越生气,那妖孽越高兴。 她坐了下来,努力调动脸上所有的肌肉,对夏静柔笑道:“好,把四喜丸子给母妃来一个。” 夏静柔没有意识到懿太妃脸色转变的原因,还当懿太妃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好,忙夹了个四喜丸子送过去。 懿太妃满肚子气,哪里有心品尝食物的滋味? 嘴里明明味同嚼蜡,脸上偏要强笑道:“还是这个四喜丸子做得好。长公主、静柔,你们也尝尝。” 萧玉叶和夏静柔配合地各自夹了一个,也不管好不好吃,只管连声赞道:“这个好,这个好,还是这个合人的口味。” 三人顷刻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片刻前的尴尬难堪并不存在似的。 夏云岚在心里冷笑了下,忽然站起身夹了个四喜丸子放在萧玄胤碗中,柔声道:“大家都说好吃,王爷也尝尝。” “好。” 萧玄胤出乎意外地答了一声,虽然不带什么情绪,却已令懿太妃、夏静柔心中大不舒服。 “玄胤,你这段时间辛苦,要多吃点儿补补身子。来,尝尝这个。” 方才还口口声声抱怨儿子不孝的懿太妃,此时摆足了慈母的姿态,将一块鸡翅放进萧玄胤碗里。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转眼将鸡翅放进夏云岚碗中,道:“母妃的心意,你吃了吧。” “我不爱吃鸡鸭鱼肉这些东西,可是太妃的心意又不能浪费……” 夏云岚故作为难地顿了一下,看了看懿太妃恨得冒火的眼光,咧嘴一笑道:“不如让浅画代我吃了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不等懿太妃和萧玄胤表示意见,已将鸡翅用碟子盛着递给了身后侍候的浅画。 “小姐,这……这……不好吧……” 浅画紧张地小声道。 “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嫌弃这鸡翅做的不好?” 夏云岚抬高了声音道。 “不……不不……” 浅画哪里还敢再多说,立即接过去低着头战战兢兢吃了起来。 夏云岚拍了拍浅画的肩,转过头来笑吟吟准备欣赏懿太妃气急败坏的模样。 本书来自 第57章 不能给人知道 - 媚徒妖妃 - 云夕 然而,懿太妃这次显然令夏云岚大失所望了。品书网 www.vodTw.com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般,懿太妃平静地吃着饭,连眼光都没有朝夏云岚这边扫一下。 其实,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女人,哪一个没有忍耐的本事? 懿太妃纵然蠢笨,年轻时也是看着先皇和太后的脸色活过来的。 只不过在祁王府这么多年,除了萧玄胤之外唯她为尊,才使她作威作福之余,再也难以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另外,再加上那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扬眉吐气,使她对威严两个字更是变本加厉地看重。 如今,意识到萧玄胤的态度和眼前的局势,她终于识时务地拿出了从前的忍功,决定这顿饭无论如何不再跟夏云岚斗气,且凭夏云岚为所欲为。 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男人嘛,迷恋一个女人是常有的事。 可惜花无百日红,即便天仙一般的女人,也不可能长期独占一个男人的爱。 她要等,等到夏云岚对儿子失去吸引力的一天。 那时,她会将她狠狠踩在脚下,叫她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自己这次确实错了,错在不该过早出手对付儿子正迷恋着的女人,以致惹得儿子真动了气。 懿太妃告诉自己,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像当年在先帝身边,耐心地看着那些爱宠的女人一个个灰飞烟灭一样,她也要耐心地等到夏云岚灰飞烟灭的一天。 想到未来报复的快感,懿太妃多年来飞扬跋扈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沉静。 此时,萧玉叶忽然命瑞珠倒了杯茶,站起身亲自敬于夏云岚道:“祁王妃,前番一场误会委屈了你,本公主在这里向你赔罪。望你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往心里去。” 夏云岚没有等到懿太妃的暴跳如雷,正失望地低头认真喝着面前的四宝如意汤,听到萧玉叶的话,一口汤差点儿没喷了出来。 她自己脸皮也挺厚的,可没想到萧玉叶的脸皮比她还要厚上几分。 差点儿要了她的命,居然轻描淡写地说是一场误会,还要她莫往心里去?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无耻得如此不同凡响。 夏云岚心里赞了一句,也站起身来,热情地伸出缠满布带的手道:“嘿嘿,长公主说哪里话,既然是一家人,我怎么会往心里去?” 萧玉叶原本以为,以夏云岚的性子,至少要说上几句含讥带讽的话,没想到夏云岚竟丝毫不介意地来接自己敬的茶。 她想了一下,立即自以为明白。 夏云岚如此,一来无非是要在祁王面前表现自己的温婉大方、不计前嫌。 二来,大概是慑于自己长公主的身份,想要乘机与自己攀交情。 这女人倒聪明。 不过,能得到冷面冷心的祁王宠眷的女人,又岂是蠢笨之辈? 可惜……萧玉叶阴沉一笑,将茶盏递向夏云岚手中。 “啊哟——” “啊——” “呯——” 两人十指相触之际,忽听得一声惊叫,一声惨叫,外加一声茶杯落地的碎裂声。 “长公主,你没烫到吧?” 夏云岚惊呼之后,一脸诚惶诚恐地向萧玉叶道:“都是我不好,没拿稳长公主递的茶,云岚在这里向你赔罪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长公主不会怪罪云岚吧?” 萧玉叶白皙的手指被茶水烫得又红又肿,欲待发作,听夏云岚一句句说的都是自己方才的话,只能忍着疼痛笑道:“我怎会怪你?是我大意了……” 是的,这次确实是自己大意了。 原想将滚烫的茶水泼在夏云岚身上,叫她不要得意忘形。 哪料夏云岚不但早有提防,而且还乘机将茶推在自己手上,末了又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口。 她委实是小看了她。 其实,从夏云岚被囚七天不死开始,自己就不该对她掉以轻心。 这次,她认栽! 下一次,她不会再让她有还手的机会。 瑞珠端来冷水让萧玉叶冰了手。 懿太妃当然不相信萧玉叶会不小心烫到自己,但鉴于萧玄胤始终沉默的态度和刚才的教训,她这次难得聪明地没有开口。 吃过晚饭,天已擦黑。 萧玄胤有始有终,要亲自将夏云岚送回漪兰院中。 夏云岚扶着浅画笑道:“没忍住吃得太饱,我和丫头们慢慢散步回去,王爷有事先去忙吧。” 萧玄胤并不坚持,道了个“好” 字便欲转身离去。 “王爷——” 夏云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道。 “什么事?” 萧玄胤回头道。 “王爷今晚在桐华院过夜吗?” 夏云岚笑眯眯地问道。 萧玄胤向来讨厌有人打探自己的行踪,以往听到懿太妃或夏静柔问出这种话时,他不是报以沉默,便是直接离开。 但不知为何,这次夏云岚问起,他却破天荒地并不反感。 “你为什么想知道?” 虽然并不反感,可也不肯爽快地回答。 “王爷忘了,我有一袋子瓜果要送给你。” 夏云岚笑得很甜,甜中带着一丝俏丽的风情。 萧玄胤只觉眼前片刻迷离,怔忡了一下,方淡淡道:“子时之前,本王会回去。” 真是天助我也! 夏云岚心里兴奋地喊了一句,嘴中依旧甜甜道:“那我就不等王爷了,亥时之前,我会将瓜果送过去,请王爷交待属下不要阻拦。” 萧玄胤低低“嗯” 了一声,目光好不容易从夏云岚脸上移开,转过身疾步而去。 “小姐,咱们不如晚会儿再送瓜果过去。” 萧玄胤走后,浅画无比热心地建议。 “好啊。” 夏云岚斜睨浅画一眼:“反正东西交给你,你爱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 “呃……小姐不亲自过去吗?” 浅画挠了挠头。 “再说吧。” 夏云岚低头看着地上,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那……还是早些去吧……” 浅画一脸呆萌地道。 夏云岚暗自笑了一下,她今晚到桐华院有大事,怎么可能不去? “王妃丢了什么东西吗?” 看夏云岚低着头一会瞅瞅这里,一会瞧瞧那里,百合关心地问。 “也没什么要紧的。” 夏云岚抬头笑了一下,向百合、丁香道:“你们先回漪兰院,我和浅画随便走走,稍后就回。” “王妃保重。” 百合、丁香施了个礼,加快步子先向漪兰院走去。 “小姐丢了什么东西?婢子怎么不知道?” 浅画将夏云岚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道。 夏云岚的东西多是由她打理,她并没有发现夏云岚身上少了什么。 夏云岚神秘一笑,也不答话,出了膳堂,向庆音阁的方向慢慢寻去。 浅画越发奇怪,这个方向她们来的时候并未经过,东西怎么可能会丢在这个方向呢? 正待出声询问,忽见夏云岚上前几步,在一棵树下兴奋地低呼道:“有了——” “什么?” 浅画顺着夏云岚的目光望去,但见那树下有一小段潮湿的土路,上面印着几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庆音阁长年无人居住,通往庆音阁的道路一向少人来往,这几个脚印除了萧玉叶、玄霜、瑞珠之外还有谁? “小姐要找的就是这些脚印么?” 浅画惊讶地问道。 “嘘——” 夏云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做贼般四下里看了一番,见无人注意,方咬着浅画的耳朵小声道:“咱们要做的事不能给任何人知道,所以——睁大你的眼睛,闭紧你的嘴巴。” 看夏云岚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浅画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既不敢答话,只能咬着舌头点了点头。 夏云岚从袖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寒水石,将寒水石的粉末一点点撒在树下的脚印上。 不一会儿,四个脚印便被寒水石的粉末完全覆盖。 看着夏云岚的举动,浅画心里好奇得要命,却不敢问出声。 半斤寒水石全部撒在脚印上后,夏云岚扯着浅画道:“好久没有见到紫风,忽然有些想它,咱们去马房瞧瞧吧?” 浅画仍然不敢开口,只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 二人相携着穿过几处院落,经过几道走廊,不一时来到马房。 多日未见,紫风竟然没有忘记夏云岚。 在夏云岚的手抚摸它的额头时,微微昂头轻嘶一声,又侧头在夏云岚的手上蹭了蹭。 夏云岚十分开心,与紫风说了好一会儿话,待天色黑透,方带着浅画从马房出来。 冬春之交的天气,夜里仍有浓重的寒意。 夏云岚加快了步子,很快来到撒下寒水石的地方。 寒水石已因夜露的浸润结成了薄薄的硬块,夏云岚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寒水石片,翻过来对着月光的方向望了望。 浅画惊奇地发现,地上的脚印已经丝毫不差地印在了寒水石片上。 要不是夏云岚交待要闭紧嘴巴,她此刻一定忍不住惊呼出声。 夏云岚满意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四个锦袋,将四块寒水石片全部收了起来,而后若无其事地带着浅画回到漪兰院。 “小姐拿那个东西究竟要做什么?” 无人的时候,浅画终于忍不住凑在夏云岚身边小声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云岚神秘一笑,命浅画背上瓜果,即刻随自己去桐华院。 “小姐也要去吗?” 浅画高兴地道:“那不如等过了亥时……” “你那么想要遇上王爷,自己在桐华院等到子时也无妨。” 夏云岚半笑不笑地白了浅画一眼,干脆利落地跨出了房门。 “哎,小姐,等等我——” 浅画赶忙背起麻袋跟了上来。 桐华院果然不再有暗卫阻拦,夏云岚和浅画顺利来到卧房前,将瓜果放在廊下。 夏云岚解开麻袋,将瓜果尽数倒了出来。 “小姐,区区一个麻袋,留在这里就是了,难道还要带回去不成?” 浅画奇怪地问道。 “一针一线也是东西嘛……” 夏云岚随口道。 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浅画暗自惊奇了一番,口中道:“小姐真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夏云岚微微一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到那边去去就来。” “小姐要去哪里?” 浅画紧张地道:“桐华院向来不许外人入内,咱们今晚进来已是破例,小姐就不要私自走动了。万一误闯王爷书房,只怕王爷回来又要大发脾气。” “我对这里很熟悉。”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你这丫头要是害怕,不如先回漪兰院,王爷回来万一发脾气也发不到你身上。” “不,小姐在哪儿婢子就在哪儿。” 浅画虽然害怕,还是坚决地道:“婢子不能撇下小姐一个人。万一王爷回来怪罪,小姐就说一切都是婢子做的。” 难得这丫头倒义气。 夏云岚心里赞了一句,转身似乎漫无目的地沿着院中走廊行去。 本书来自 第58章 静候王爷回来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夜色深浓,夏云岚脚步放得很轻。品书网 wWw.Vodtw.com观察了一下院中各个建筑的构造,根据二十五世纪监控安装知识,夏云岚很快计算出暗卫所在的位置以及目力所及的范围。 小心地避开暗卫的监视,在一扇厚重的雕花窗下,夏云岚停下脚步。 凝视谛听了一会儿,确定并无暗卫注意后,迅速取出锦袋里的寒水石片在地上按了几下。 做完这些,夏云岚又静无声息地摊开麻袋,在自己走过的地方拖了段路。 离开雕花窗数丈远后,夏云岚收起麻袋,捡起一枚石子,用尽全力向雕花窗上投去。 “咚” 的一声过后,雕花窗前瞬间亮起灯笼火把,数名暗卫现身。 夏云岚浅浅一笑,转身退回祁王卧房廊下。 “小姐总算回来了——” 浅画拍着胸口道:“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适才两个黑影“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两个黑影?” 夏云岚故作讶然:“你看清了是两个黑影吗?” “看得千真万确!” 浅画心悸地道:“婢子担心的不行,正要去找小姐回来,没想到小姐就自己回来了。小姐是不是也受了黑影的惊吓?” “是啊是啊。” 夏云岚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道:“我也是看到两个黑影才吓得赶紧回来找你。咱们快走吧,桐华院里好像有外人混进来。” 其实夏云岚心里清楚,两个黑暗不过是桐华院卧房处的暗卫闻声而动罢了。 “嗯,咱们快走——” 浅画无心再等萧玄胤回来,扶住夏云岚道:“王爷不在家,没人保护小姐,咱们还是别留在这是非之地了。” “站住!” 夏云岚和浅画刚刚迈开步子,一声断喝忽然在静夜里响起。 紧接着,两名黑衣暗卫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你们要做……做什么?” 浅画吓得挡在夏云岚面前,战战兢兢问道。 “王爷书房重地,发现外人足迹,为了王妃和浅画姑娘的清誉,请两位随我们到书房前比对一下脚印。” 一名暗卫冰冷而彬彬有礼地道。 “我……我和小姐在这里等王爷回来,从未……从未离开过这里……” 浅画看了一眼夏云岚,心虚地道。 “两位请吧——” 那暗卫丝毫不听浅画的解释,指着书房前强硬地道。 “咱们又没有做过什么,怕什么?” 夏云岚一扯浅画的衣袖,一脸无所谓地向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前的雕花窗下,夏云岚刚要脱下鞋子,一名暗卫忽然开口拦住她道:“王妃且慢——” “又怎么了?” 夏云岚有些不耐烦。 那名暗卫与周围几名暗卫交头接耳了一阵,复对夏云岚道:“王妃是王爷的人,我们不敢查看王妃的鞋子,还是请浅画姑娘先脱了鞋子验看吧。” 王爷的人?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她忘了,萧玄胤说过:本王的女人,岂能当着众人祼身露体? 虽然只是露一只或两只脚,对于萧玄胤来说也仿佛是一种奇耻大辱。 看来这些暗卫们都很清楚萧玄胤的小心眼,所以连她的鞋子也不敢看。 好吧,是他们不看,不是自己不让看。 夏云岚心安理得地放下了脚。 然而,浅画却没有夏云岚那么爽快。 在数名暗卫炯炯目光的注视下,浅画躲到了夏云岚身后,扭扭捏捏地道:“我……我我……” “不就看个鞋子吗?至于害羞成这样?” 夏云岚好笑地转过头去,看着灯光下浅画羞得通红的脸道。 “女子的鞋子怎么能随便给不相干的男子看?” 浅画急道:“小姐又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 夏云岚玩笑道:“我看这几个侍卫皆英武不凡,要不你挑一个来检查你的鞋子?随后我跟王爷求个请,叫他娶了你,这样就不是不相干的男子了。” 夏云岚此话一出,不单浅画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几个木头般面无表情的暗卫的脸也透出了些微的赫色。 “小姐就会拿婢子开玩笑!” 浅画跺了下脚,在夏云岚身后脱下两只鞋子,豁出去般闭着眼睛伸出来道:“你们检查吧——” 几个暗卫相互看了一眼,却没人伸手去接。 夏云岚嘻嘻一笑,指着暗卫中最年轻英俊的一个道:“你,过来检查。” 那暗卫虽面有尴尬之色,仍听话地上前来接去了浅画的鞋子。 另一名暗卫将火把照在雕花窗下的脚印上,年轻暗卫蹲下身去,仔细比对了之后,将鞋子双手递于浅画道:“脚印不是浅画姑娘的。” 浅画躲在夏云岚身后慌乱地道:“你……你放在地上就好,我自己拿。” “你这丫头真不痛快。” 夏云岚顺手取过了侍卫手里的鞋子,回身丢在浅画面前道:“给你——” 那暗卫怔了一下,浅画也怔了一下,谁都没有想到夏云岚会做出如此举动。 夏云岚回过头,惊见众暗卫皆眼光怪异地盯着自己。 不过接个鞋子而已,也有问题吗?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岚无视众人的目光,笑盈盈地向那名目瞪口呆的年轻暗卫问道。 “……” 年轻暗卫张了张嘴,被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暗卫以眼神制止。 “王妃恕罪,” 年纪稍长的暗卫拱手道:“桐华院侍卫不得回答任何人的任何问题。请王妃在此静候王爷回来,届时王妃有什么疑问可向王爷请教。” “等王爷回来?” 夏云岚抬眉讶声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有些困了,还是改天再向王爷请教吧。” “但是王妃的鞋子只有王爷能检查,请王妃务必在这里等到王爷回来。” 侍卫固执地道。 夏云岚明白了,原来侍卫们不是不查她的鞋子,而是要让萧玄胤回来亲自查。 真是一群古怪又古板的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 夏云岚笑道:“如果我的鞋子和窗下的脚印对不上,你们又错过了追查真正来过这里的人,王爷回来会不会怪罪?” “这个不劳王妃费心。” 年长暗卫笃定而简洁地道。 “可是,” 夏云岚又道:“你们连检查我的鞋子都不敢,却与我暗夜里同在这里等待一个时辰,王爷回来就不会生气吗?” “情非得已,王爷自会体谅。” 暗卫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 夏云岚无语地在廊柱边的台阶上坐下。 这些人明明是人,却好像比从前老师做的那些机器人还要顽固,她真拿他们没办法了。 明月光转,夜云来去,子时将近。 夏云岚百无聊赖之际,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飘落在桐华院中,看了看书房窗下的几名暗卫,又看了看靠在廊柱上欲睡未睡的夏云岚和紧张得坐立不安的浅画,挑眉间眸中掠过一丝讶然。 “发生了什么事?” 那黑影走近书房前,沉声问道。 “王爷——” 数名暗卫恭声齐呼。 夏云岚晃了一下,睁开半眯的眼睛看见萧玄胤,含笑站起身道:“你的侍卫们在窗下发现几个脚印,要等你回来检查一下是不是我的。” 萧玄胤的目光向窗下脚印望去,脚印有些模糊,但从大小来看,仍能辨得出是女子的足迹。 “王爷要现在检查吗?” 夏云岚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我有些困了,请王爷尽快检查了我好回去休息。” “不用了。” 萧玄胤淡声道:“这不是你的脚印。”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呢?” 萧玄胤没有说话,眼光盯着地上的脚印出神。 夏云岚道:“瓜果放在王爷卧室外的廊檐下,王爷回头记得收起来,免得夜里被老鼠吃掉。我和浅画就不在这里打扰王爷查案了。” 言罢,带着浅画向桐华院大门走去。 萧玄胤没有阻止,暗卫们只当王爷已经默许,也不再阻止夏云岚离去。 “王爷——” 夏云岚刚走没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叫道。 与此同时,萧玄胤亦扭头道:“夏云岚!”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等着对方先说。 “你说——” 过了一会儿,见夏云岚不说话,萧玄胤道。 “是这样的,” 夏云岚指了指检查浅画鞋子的年轻暗卫,又指了指浅画,笑道:“适才这名侍卫检查浅画的鞋子,浅画甚是介意。我看他们两个年貌相当,不如……” 夏云岚话未说完,桐华院里忽然“咔” 的一声微响,数名暗卫从院墙外跳了进来。 萧玄胤摆手阻止了夏云岚的话,目光投向刚到的暗卫:“情况如何?” 一名暗卫拱手道:“东南西北各自派人追出数里,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另一名暗卫将两张画着鞋底纹路的白纸呈于萧玄胤面前道:“已经查明地上脚印,乃天宁长公主与长公主婢女玄霜所留。” 夏云岚吃了一惊,原来,在等待萧玄胤的这段时间里,桐华院的暗卫们并没有闲着,而是有的四处追踪,有的挨个检查了祁王府内所有丫头女眷的脚印或鞋子。 这等速度与效率,果然不愧是桐华院的暗卫。 在灯光的照耀下,萧玄胤略略比对了纸上与地上的脚印,向暗卫吩咐道:“请长公主主仆三人即刻到桐华院。” 两名暗卫答应一声,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云岚嘴角微抬,一丝笑意自眼中浮起。 萧玄胤目梢余光瞥了夏云岚一眼,道:“接着说。” 夏云岚赶忙接着刚才的话道:“我的意思是,浅画和你手下这名侍卫年貌相当,不如将来等他们年纪再大些,叫他们在一起……” 本书来自 第59章 栽赃陷害 - 媚徒妖妃 - 云夕 “小姐!”浅画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半羞半恼半嗔道:“婢子不要嫁给别人,婢子只想永远跟着小姐。” 傻丫头,我将来是要离开祁王府的,你难道也跟着我天涯浪迹么? 夏云岚心里叹了一句,点着浅画的鼻子笑道:“别害羞,我帮你选的人不会错。” 又对那年轻暗卫道:“浅画心地善良,性情纯真,长得又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那暗卫下意识地看了浅画一眼,脸上既没有欢喜也没有厌恶,仿佛木头般不带半丝情绪。 夏云岚从暗卫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只得把眼光投向萧玄胤,等待萧玄胤的意见。 萧玄胤将手中印着脚印的两张白纸轻轻弹了弹,冷声道:“如果我的侍卫要对所有被检查过鞋子的女子负责,这府中有多少女子应该嫁给他们?” “……” 夏云岚无语。 浅画通红的脸变得苍白。 虽然她只是一个婢女,虽然这门亲事是夏云岚一厢情愿的安排,可萧玄胤这样明确的、不留余地的拒绝,仍使她脆弱的少女心禁不住碎了一地。 “小姐……” 浅画原本想要说几句不在意的话,可话一出口,却带上了委屈和泪意。 “丫头……” 感觉到浅画所受的伤害,夏云岚愧疚地想要好言劝慰几句,不想浅画突然一扭身子,独自不顾一切地跑出了桐华院。 夏云岚刚要拔脚去追,一名暗卫鬼魅般挡在了她的面前,客客气气地道:“王爷请王妃留步。” “做什么?” 夏云岚气恼地回头瞪了萧玄胤一眼。 肆无忌惮地伤害了她的丫头,怎么还好意思让她留步? “脚印之事尚未明了,请王妃配合调查。” 那侍卫道。 “不是已经查明是天宁长公主和婢女玄霜的脚印了吗?还有什么不明了?” 夏云岚不耐烦地道。 “你以为,仅凭脚印就可以断定长公主和玄霜来过这里吗?” 萧玄胤淡淡道。 “当然。” 夏云岚毫不心虚地回答。 “可本王并不这么以为――”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多疑的狐狸。 “请教王爷高见?” 夏云岚挑了挑眉梢,语带嘲讽地道。 萧玄胤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把深不可测的目光投在窗下的脚印上,唇角一丝冷冽的笑意,看得夏云岚渐渐没了底气。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不一会儿,两名暗卫带着萧玉叶、玄霜、瑞珠主仆三人走了进来。 萧玉叶面有愠色,隐忍不发,见了萧玄胤的面只淡淡问道:“深更半夜,祁王唤本公主到此何事?” 萧玄胤指了指书房窗下的脚印,开门见山地道:“据府卫调查,此处出现长公主与婢女玄霜的脚印。书房乃本王处理公务之所,内中多有事关举国安危的绝秘公牍文函。本王想知道,长公主与婢女曾经到此何事?” “脚印?” 萧玉叶讶然地顺着萧玄胤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书房雕花窗下,几个浅浅的脚印,确乎与自己和玄霜的足迹有几分相似。 她上前几步,命玄霜脱掉鞋子,拿鞋底对着地上的脚印仔细看了一会儿,果然是玄霜的脚印无疑。 “我们的脚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玉叶蹙眉不可置信地道。 “这个――该请长公主解释才是!” 萧玄胤冷哼。 “你怀疑本公主与玄霜要偷窃承夏国的机密?” 萧玉叶愕然。 “难道不是?” 萧玄胤声寒如冰。 “祁王,本公主亦是承夏国人,怎么可能做出不利于承夏国之事?你不觉得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吗?” 萧玉叶向来冷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恕本王直言――” 萧玄胤面无表情地道:“青蜀国与本国虽世代亲厚,然近来却因青蜀部分王公大臣与龙炎国血月门结交之事,致使两国嫌隙频生。长公主偏于此时归宁,使本王不得不怀疑,长公主乃因失宠于皇夫,故有意窃取我承夏机密,以期有功于青蜀,复获宠于皇夫――” “萧玄胤!” 萧玉叶一怒之下直呼祁王之名,阴沉的眼睛里闪过无尽的怨忿。 她天生聪慧,性格又好强之极,半生用尽手段,助夫君与自己爬上权力巅峰。 不想风光无限之时,夫君的薄情使她几近成为天下的笑柄。 她恨,她怨,她将一切胆敢提起此事或暗示此事的人撕成碎片。 有时候,哪怕只是别人一个怜悯的眼神,她也绝不肯饶恕。 可此刻,她的堂弟――她以为可以指靠的人,却公然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她的疮疤,还要撒上一把盐。 原来,十几年的离别,亲情早已淡漠无存。 或者,皇族之内,何曾有亲情可言? 原来,在寂寞凶险的青蜀皇宫内,她所想念的故乡与亲人,早已随着岁月烟消云散。 或者,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悲凉、绝望、愤怒一时侵袭了她的心,几乎使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突然仰天狂笑,边笑边道:“弟弟……玄胤弟弟……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姐姐带你在御花园里读书玩耍?可是现在,你居然不信我?你居然当我是奸细……哈哈……哈哈……” 看着萧玉叶痛极欲狂的样子,萧玄胤目中一黯,却不为所动地冷声道:“长公主,本王不会无端怀疑任何人。如果你能对窗下的脚印作出合理的解释,本王也不愿与你为难。” 萧玉叶止住笑,顷刻间压下了近乎狂乱的情绪,目光阴沉地盯着窗下的脚印。 瑞珠忽然叫道:“长公主,一定是有人偷了你和玄霜的鞋子,然后拿到这里栽赃嫁祸!” 萧玉叶抬起头,目注萧玄胤:“祁王觉得这个解释合理吗?” 萧玄胤淡淡道:“这些脚印乃亥时之前所留。亥时尚早,即使长公主已然就寝,下人也不可能休息。” “本公主也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萧玉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迎着萧玄胤不避嫌疑地道:“亥时,本公主与瑞珠玄霜皆未曾入睡。” 萧玄胤没有说话,沉默等待着萧玉叶的再次解释。 萧玉叶突然眸光一转,盯着不知何时躲在廊下阴影里的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道:“祁王妃聪明绝顶,诡计多端,或许本公主和祁王想不明白的事,祁王妃能够解释也未可知。” 唉,躲到这里都能被她发现……夏云岚暗自叹了口气,镇定地走出阴影,对萧玉叶浅浅一笑,道:“长公主可太抬举我了,我适才和丫头浅画过来送瓜果给王爷,确乎看到两个黑影自院中一闪而过,到了书房那里就消失不见。其时,我们都吓了一跳。长公主若不信,可以叫浅画过来问问。” “王妃身边的侍女,难道不是全看王妃的脸色行事吗?” 瑞珠不服地叫道:“她的证词如何能信?” 夏云岚扫了瑞珠一眼,笑盈盈道:“浅画的证词信不得,那天花园之中,姑娘你的证词怎么就可以作为关押我的罪证呢?” “这……” 瑞珠愣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那天众目睽睽之下,王妃的马撞了婢子,大家有目共睹……” “王妃是因被关押之事,借故报复本公主吗?” 萧玉叶突然打断瑞珠的话问。 “当然不是。” 夏云岚毫不迟疑地回道:“长公主说过,咱们是一家人,那天的事云岚早已不计较。再者,那天长公主虽故意冤枉于我,但毕竟是家事。然今日长公主与婢女私自潜入王爷书房之事,却是牵涉到承夏安危的国事。请长公主莫要借那日之事混淆今日之视听。” 萧玉叶没有想到,夏云岚竟如此伶牙俐齿,不但借着这番话向祁王说明,那天是自己故意冤枉她,而且还确定无疑地指明了想要潜入书房的是自己和玄霜。 尽管已经知道夏云岚不好惹,却仍是低估了她。 一种无力感使萧玉叶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疲惫,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地上的脚印绝对与夏云岚脱不了干系。 然而,看祁王的态度,显然绝不会怀疑到夏云岚头上。 甚至……萧玉叶心中一闪念,不愿再想下去,却逼着自己想下去――今夜之事,未必不是祁王为了替夏云岚报仇,故意定下此计。 十数年岁月匆匆而逝,萧玄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常常独自坐在御花园里发呆的孩子,也不再是那个喜欢缠着她荡秋千的堂弟。 他长大了,爱上了别人。 她也长大了,别家离国十数载。 一转眼,他们之间那些美好的往事,已经散作岁月中的风尘,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一丝凄凉从萧玉叶眉间浮现,她幽怨地一笑,第一次在争论中过早地放弃了辩解,凝视着萧玄胤道:“祁王夫妻伉俪情深,令人好生羡慕……本公主从来不曾到过书房,也可以保证玄霜不曾到过。至于我们的脚印为何会留在这里,本公主暂时解释不出。如果祁王据此认定本公主是奸细,大可禀了皇上治本公主的罪。” 本书来自 第60章 打死也不说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玄胤漠然道:“念在昔日情份上,此次本王不欲追究,但长公主也不适宜继续留在祁王府。品书网 www.vOdtw.com明日一早,本王会派人护送长公主前往龙城驿站。” “呵呵,好一个念在昔日情份上……” 萧玉叶怆然一笑:“如此,本公主要多谢祁王不究之恩了。” 言罢,萧玉叶头也不回地带着瑞珠、玄霜大步离去。 看着萧玉叶华丽的衣衫在一天夜色里曳出的落寞背影,夏云岚落井下石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只向萧玄胤嫣然一笑,道:“王爷明察秋毫,又有情有义,云岚佩服。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云岚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萧玄胤袖手一挥,院中暗卫顷刻间尽数遁入夜色里消失了影踪。 萧玄胤深不可测的目光缓缓落在夏云岚脸上,半晌没有言语。 夏云岚奇怪地道:“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对于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 萧玄胤终于开了口,说的话却令人莫名其妙。 夏云岚尴尬笑道:“长公主与咱们本是一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来,确实令人痛心疾首。唉,我的心情和王爷是一样的……” “夏云岚!” 萧玄胤突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闪身掠至她身旁,一伸手将她拉在面前道:“你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夏云岚吓了一跳,抬头看看萧玄胤近在咫尺的脸,迷惘地眨了眨眼睛,小心问道:“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本王的意思是――” 萧玄胤逼视着夏云岚的眼睛,一字字道:“书房前的脚印,是你留下的!” 夏云岚心头蓦地一跳,瞪大了眼睛。 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萧玄胤却是如何看出来的? 莫非是在试探自己? “呵呵,王爷说哪里话?” 夏云岚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脸坦然的笑道:“长公主身边的玄霜武功不弱,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偷不来长公主和玄霜的鞋子。何况,长公主自己也说过,亥时她们主仆三人尚未休息……啊哟――” 话未说完,萧玄胤手上突然加重力道,夏云岚吃疼之下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知道欺骗本王的下场吗?” 萧玄胤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从眸子里射出的光刀锋一样锐利:“夏云岚,从现在起,本王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一个字的谎言!” 夏云岚快要疼出了眼泪。 看萧玄胤的架势,显然已经认定了脚印是自己留下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而萧玄胤既然知道脚印是她留下的,为什么还要赶走萧玉叶? “王爷放手――” 夏云岚识时务地道:“王爷的猜测是对的……” 萧玄胤松开了手,冰声道:“告诉本王,你如何将长公主与玄霜的脚印移至此处?” 为了防止再被萧玄胤捉住,夏云岚一连退开数步,揉着被抓疼的手臂道:“请王爷先告诉我,凭什么就认定脚印是我留下的?” “很简单,” 萧玄胤不屑道:“玄霜武功虽过得去,却绝然躲不过桐华院侍卫的眼睛。而你,心中何时有过本王?今夜却借送瓜果之名来到桐华院,不是为了嫁祸长公主是为了什么?” “焉知送瓜果不是巧合?” 夏云岚不服地道:“又焉知不是别人所做?比如,你的侍卫……” “桐华院的侍卫本王信得过!” 萧玄胤不容置疑地道:“何况,脚印上有些东西,也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什么东西?” 夏云岚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书房窗下。 暗卫已散,没有人掌灯,脚印在廊下阴影里看不出一丝痕迹。 萧玄胤走到脚印处蹲下身,伸出一指沾了些灰尘,复行至月光下道:“你来看――” 夏云岚跟过去,就着月光去看萧玄胤的手指,但见指腹上隐约一点儿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分明是寒水石留下的印迹。 夏云岚暗怪自己粗心,嘴里却故作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萧玄胤扭头看着夏云岚,沉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应该你来告诉本王。” “我……” “本王说过,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一个字的谎言。所以,不要告诉本王你不知道。” “……” 没想到这萧玄胤如此狡猾,竟然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夏云岚真是郁闷极了。 郁闷的同时,也不由得更加好奇,“你既然知道是我嫁祸长公主,为什么还要赶她走?” 萧玄胤淡了声音道:“欺负本王的妻子,本王岂能容她在此?” 本王……的妻子……夏云岚眉心跳了一跳。 原来,他竟是为了自己。 这男人,每次都要把情话说得如此霸道、又如此让人措不及防吗? 夏云岚的脸又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么?” 萧玄胤目光如炬,似乎要看穿夏云岚的心。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干笑道:“王爷心细如发,聪明绝顶,真是令人好生仰慕。” 千错万错,好话总不会错。 萧玄胤却偏偏不吃这一套,眼睛再次危险地眯了起来,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夏云岚察言观色,赶忙接着道:“王爷想知道如何移动别人的脚印吗?只要王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一定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王爷。” “你在跟本王讲条件吗?” 萧玄胤微微抬起了头,目光俯视着夏云岚。 “王爷觉得是就是吧。” 夏云岚退了一步,迎着萧玄胤的目光平静笑道:“我只是想讨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反正王爷留着也没什么用。如果王爷不肯答应,王爷想知道的事,打死我也不会说。” “打死也不说?” 萧玄胤眉梢微挑,淡淡反问。 “嗯,除非你把东西还给我。” 夏云岚坚定地点头。 “好……” 萧玄胤好字出口,忽然抱起夏云岚向卧房走去。 “你要做什么?” 夏云岚大惊。 “放心,” 萧玄胤淡然道:“本王只想把你脱光了检查一下而已,也许移动脚印用的东西还在你身上……” “放我下来,我告诉你就是。” 夏云岚崩溃,挣扎着去推萧玄胤。 “晚了……” 萧玄胤脚步未停,很快走进卧房,将夏云岚扔在床上。 “你看,就是这个东西――” 趁着萧玄胤燃亮灯火的时间,夏云岚从床上迅速翻身坐起,拿出装着寒水石片的四条锦袋,红着脸双手擎在萧玄胤面前。 晕黄的灯光下,萧玄胤嘴角微勾,笑容邪魅:“不是不肯说吗?” 夏云岚心里骂了一句“无耻” ,嘴里乖顺地道:“这不是不想麻烦王爷么……” “本王不怕麻烦。” 萧玄胤接过锦袋,拿出寒水石片,脸上微露一丝惊讶:“寒水石?” 夏云岚解释道:“将寒水石的粉末撒在脚印上,待寒水石粉受潮凝结成片,脚印便可原样不动地印在石片上。” “想不到这种普通的东西竟有此用途,本王居然不曾想到。” 萧玄胤凝眉自语间仿佛有些激动。 “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无心探究萧玄胤为何激动,夏云岚一心只想快点儿逃离这床第之间的暧昧。 “今日天色已晚,你便留在这里吧。” 萧玄胤收起寒水石片,随口道。 “我……” 夏云岚正待拒绝,萧玄胤却已抬脚向门外走去。 “本王要立即出去一趟――” 萧玄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夏云岚长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折腾半夜,她早已疲惫不堪。 知道桐华院里有暗卫守着,十分安全,她便也放心地躺了下来,随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很快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脸上凉凉地似乎有些异样。 夏云岚猛地睁开眼,一只冰冷的手迅速从她腮边缩了回去。 而床边人的目光,却与她撞了个正着。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着萧玄胤与平时迥异的眼神,夏云岚裹了裹被子,紧张地问。 “刚回。” 萧玄胤片刻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面无表情道。 窗外天光已大亮,想到萧玄胤偷偷摸自己脸颊的举动,夏云岚心里暗暗生气,又不敢对萧玄胤发脾气。 沉默了一会儿,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道:“王爷一夜未眠,想必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从床上跳下来,胡乱整理了衣衫便要离去。 “本王和你一起去膳堂用餐。” 萧玄胤忽然扯住了她的手腕。 夏云岚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只得跟着他向膳堂走去。 萧玄胤握着夏云岚的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给夏云岚逃掉似的。 夏云岚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道:“王爷不累吗?何不叫人送饭到桐华院来……” 萧玄胤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夏云岚道:“昨夜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本王准备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忙?” 夏云岚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 萧玄胤淡淡道:“如果你暂时想不起什么条件,等你想起来时向本王提也无妨。” 管它什么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夏云岚兴奋道:“我想起来了……” “除了离开祁王府和还回你的东西,什么条件都可以。” 萧玄胤补充道。 夏云岚像被针扎了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来。 本书来自 第61章 妹妹太多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不许离开祁王府,不许要回自己的东西――那不说了等于没说么? 夏云岚垂头丧气地向前走了段路,寻思道:萧玄胤此人,相当小气又小心眼,与其提太过份的要求被他拒绝,倒不如提个简单实用的。 品书网 wWw.Vodtw.com念及此处,夏云岚抬头道:“我想出去一天,可以吗?” 她有一些药材需要采购,另外,也要打造一些武器,再顺便探探天武城里的路,为将来的逃跑做准备。 “可以。” 对于这个条件,萧玄胤倒是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今天可以吗?” 夏云岚高兴地道:“今天不行。” 萧玄胤断然拒绝“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却还在这里拖延,夏云岚有些不满。 萧玄胤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夏云岚,缓缓道:“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就可以。” 夏云岚愣了一下,原来他是为自己着想。 “我饿了,咱们快走吧。” 夏云岚躲过萧玄胤的目光,低头道。 初升的太阳透过树木的枝桠照在夏云岚脸上,照得夏云岚双颊绯红,娇艳如初开的春花。 萧玄胤点了点头,拉紧她的手继续向膳堂走去。 膳堂里,偌大的餐桌边只坐了夏静柔一个人。 看到二人进来,夏静柔起身见礼道:“王爷,姐姐――” 萧玄胤松开夏云岚,伸手扶起夏静柔道:“免礼。” 夏静柔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柔声道:“王爷这几天在忙什么?静柔家里昨天送来南方新采的春茶,王爷也不来尝尝。” 家里? 夏云岚随口问道:“有没有我的?” “啊呀,娘亲粗心,可能是忘了姐姐的。” 夏静柔一脸懊恼,又故作大方地道:“不过姐姐也不必难过,静柔的就是姐姐的。姐姐若不嫌弃,不如回头和王爷一起到静柔处喝茶?” 夏云岚倒不稀罕什么春茶秋茶,但同为将军之女,将军府送东西来却只有夏静柔的,没有自己的,岂不是摆明了在欺负她? 而且,也未免叫祁王府的下人看轻了她。 上次回门,夏将军对她的态度分明极为疼爱,应该不至于故意偏袒夏静柔。 想来此事又是二夫人所为。 夏云岚抬了抬下巴,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态度道:“春茶有什么好喝的?我那里有上好的新鲜瓜果,妹妹不如跟我到漪兰院去尝尝。” 夏静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怒意在眼睛里一闪而过,却仍保持着娇柔的笑容道:“多谢姐姐疼爱。只是瓜果虽好,怎比得上家中心意珍贵?” 欺负她是没娘的孩子么? 若是夏云岚的原身,听到这话或许难免一番心酸,但夏云岚早已不记得世间骨肉亲情为何物,听了这话只是浑不在意地笑道:“心意又当不得饭吃……咱们快吃饭吧,我可早就饿了。” 言罢,也不管夏静柔和萧玄胤还站着,自己先坐下拿起了筷子。 没有看到意想中夏云岚失落的脸色,夏静柔心里像被塞了团棉花般堵得慌。 然而萧玄胤也已坐了下来,她只得跟着坐下。 这天早上的饭菜远没有昨晚丰盛,夏云岚吃了一会儿才想到,昨晚的饭菜有可能是萧玄胤特意吩咐了厨房为她做的。 本来,她的心里还有点儿小小的感动,但看了一眼夏静柔,这点儿小小的感动便烟消云散了。 下意识里,她始终认为萧玄胤和夏静柔才是夫妻。 而夏静柔这人实在太过讨厌,连带着她的丈夫也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吃了两口饭,夏静柔无话找话地对萧玄胤道:“母妃今晨难过得不肯来膳堂吃饭,好像是因为长公主要离开之事。长公主难得回来一趟,王爷为何不留她在咱们祁王府多住几天?” 夏云岚呛了一下。 可恶的夏静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闭上嘴好好吃饭么? 萧玄胤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快,沉默了一会儿,耐着性子道:“长公主回承夏或有别事,随她去罢。” “难得母妃与长公主投缘。” 夏静柔感叹道:“长公主这一去,母妃怕是要难过好几天。” 萧玄胤道:“本王事务繁忙,无法尽孝于母妃身前。你若无事,不妨多去陪陪母妃。” “王爷放心,静柔会的。” 夏静柔一脸温婉地道:“王爷心里不必过意不去,静柔是王爷的人,静柔尽孝便是王爷尽孝。” 如此肉麻的话,听得夏云岚吃下肚去的饭菜差点儿吐了出来。 萧玄胤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温声道:“好。” 夏云岚胡乱拔了几口饭,站起身道:“我吃饱了。两位别光顾着说话,一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旁边侍候的婢女端上毛巾、水盆和茶盅,夏云岚漱口净手正待离去,忽听得夏静柔万般委屈地道:“姐姐莫不是生气了吗?静柔不过与王爷说上几句话,如果就此惹得姐姐不高兴,静柔闭嘴就是,姐姐何苦要走?” 这女人就这么喜欢做低伏小来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吗? 夏云岚本来已经迈开了步子,闻言停了下来,回头绽出一脸春花般灿烂的笑道:“啊呀,姐姐几时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妹妹当着王爷说出这种话,不会是故意要让王爷认为姐姐是好妒善嫉之人吧?” “姐姐说哪里话……” 没想到夏云岚会一针见血戳穿自己的小心思,夏静柔慌乱间难掩尴尬:“静柔是真心怕惹姐姐生气,姐姐莫要误会……” “那就是妹妹多心了。” 夏云岚敛了笑,以教训的口吻道:“如今王爷身边只有咱们两个,妹妹就如此多心。万一将来王爷身边有个三妻四妾,妹妹整日这般多心,岂不枉生出许多事端?依我说,妹妹该改了这多心多疑的毛病才是。” “我……” 夏静柔被夏云岚说得眼泛泪光,待要辩解,夏云岚却又笑道:“呵呵,或者倒是姐姐多心了呢。妹妹向来温婉贤淑,纵使说的话不得体,想来心地总是好的。” 夏静柔这下才真是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张着嘴愣了半晌,夏云岚早已悠悠然走出了膳堂。 夏静柔转向萧玄胤楚楚可怜地叫道:“王爷,我……” 啪――不等夏静柔说出什么,萧玄胤突然将筷子向桌上一放,起身拂袖而去。 夏静柔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委屈地俯在桌上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夏云岚心情大好地回到了漪兰院。 萧玉叶离去,懿太妃气得吃不下饭,又小小教训了一番夏静柔,心情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爽快过了。 然而,这大好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浅画过来帮夏云岚梳洗打扮时,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仿佛哭了一夜。 夏云岚问她什么,她也不肯多说,想来仍在为昨夜萧玄胤拒婚之事难过。 “丫头――” 梳洗罢,夏云岚拉住她道:“昨夜是我不好,害你受了委屈。” “是婢子不好,给小姐丢脸了。” 浅画低着头道:“婢子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王爷的侍卫?” “你很喜欢那侍卫吗?” 夏云岚道:“如果你很喜欢,我再想办法……” “小姐……” 浅画腾地一下红了脸,拧身想要挣脱夏云岚的手跑开。 “喜欢就说出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弄得这么不清不楚?” 夏云岚抓紧浅画的手,不明白这丫头不说正事,却忙着害什么羞。 “这种事婢子怎好意思说什么……” 挣不开夏云岚的手,浅画急出了一头汗。 夏云岚奇道:“你的终身大事,你不好意思说什么,叫人怎么为你作主?” “婢子谁也不喜欢,” 浅画声如蚊哼:“……只愿一生一世跟在小姐身边。” “丫头又说傻话。” 夏云岚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拿定主意,没有人可以真正为你的人生作主。拒绝你的是王爷,又不是那侍卫。只要那侍卫不反对,我总有办法叫你们在一起。” “不……婢子不想和他在一起!” 浅画猛地抬起头,终于给了夏云岚一个明确的答复。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为他难过?” 看着浅画红肿的双眼,夏云岚糊涂了。 浅画两手搓着衣襟,结结巴巴地道:“王爷他……当着那么多人……说出那样的话。婢子以后可……可怎么见人……”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见人的?” 夏云岚笑道:“如果这就不好意思见人,你家小姐我――天天被人在背后议论私奔之事,是不是不要活了?” “婢子怎么能与小姐相比……” 浅画惊慌地道。 “你的意思是,你的脸皮无法与我相比么?” 夏云岚半开玩笑地道。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婢子的意思是……是……” 浅画慌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夏云岚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丫头,我告诉你,别人的议论不要去在乎。有些东西,你在乎了,它就是杀人的利箭。你不在乎,它就屁也不是。” 浅画张大了嘴巴。 小姐……小姐怎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来? 可是……可是听起来似乎好有道理哦……“何况,” 夏云岚继续道:“桐华院那些侍卫,一个个嘴巴紧得铁棒都撬不开,你还担心他们将昨夜之事四处乱说么?” 本书来自 第62章 饭后钟 - 媚徒妖妃 - 云夕 浅画低头想了一会儿,对夏云岚的信赖使她毫不怀疑夏云岚说的话都是对的。 品书网 WwW.voDtw.cOm小姐都不怕流言蜚语,自己一个下人怕什么? 何况,正如小姐所说,桐华院的侍卫嘴巴紧,未必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 为了尚未到来的事情而伤心,是不是太傻了点? “小姐说得对。” 浅画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展开了紧皱的眉头道:“是婢子愚昧想不开,害小姐担心了。” “这才乖。” 夏云岚松开浅画的手,怜惜地拍拍她的肩,微笑道:“人要为自己而活,还要尽量使自己活得开心。生命那么短暂,而且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没了,那么在乎别人的看法有什么意思?好也罢坏也罢,终究不过都成一堆黄土罢了。” “小姐……” 夏云岚说得洒脱,可听在浅画耳朵里,却似乎带着说不出的感伤。 雁红说,复活后的大小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小姐。 她从来不愿承认。 可现在的小姐,确实与她最初接触的小姐相差太远。 如果……不,没有如果! 小姐一定还是以前的小姐。 只不过,死过一回之后,小姐看开了许多事,也看明白了许多事。 若问她喜欢从前的小姐还是现在的小姐……浅画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容颜。 只不过,从前的小姐,眼底眉梢总是笼罩着散不去的愁云,而今的小姐,眉目间却飞扬着灵动与不羁。 从前的小姐是暗淡的,暗淡得几乎要使人忽略她的美。 如今的小姐却光华熠熠,像黑夜里最璀璨的星辰,吸引着人止不住的想要去靠近。 她的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丫头——” 思绪蔓延之际,忽然听到夏云岚的呼唤,浅画定了定神,忙回道:“小姐唤婢子何事?” 夏云岚道:“人生在世,不应该去欺负别人,但应该有自保的力量。从今天起,我教你练武好不好?” “练武?” 浅画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方道:“小姐自己都不懂武功,怎么教婢子?” 夏云岚笑了笑:“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学?” “婢子可以吗?” 浅画茫然地挠了挠头:“婢子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好了告诉我。” 夏云岚耐心地等着。 浅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激动的光芒:“小姐,婢子愿意学,婢子要学会了武功保护小姐!” 夏云岚满意地点了点头,浅画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前世今生里,这也是第一个让她担忧、让她想要去帮助的人。 “那么现在,去把门窗掩上。” 夏云岚命令道。 浅画眼睛里闪过一抹讶然,却没有问什么,只是听话地走过去放下了窗帘,插上了门闩。 夏云岚道:“学武之事务须保密,便是百合、丁香也不要让她们知道,更不可对她们私自传授。” “为什么?” 浅画忍不住问道:“多一个人学武,不就多一个人保护小姐吗?” 这丫头真是好天真,难道不知道多一个人学武,也会多一份危险吗?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这丫头,她的武功与平常的武功不同。 平常的武功主要依靠速度和力量,她的武功却是主要依靠精确的计算,以及无与伦比的技巧。 一旦这种计算和技巧为人所知,躲过她的致命攻击的可能便大上许多。 所以,前世里她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 这一世里,感受到浅画给予的温暖和照顾,她愿意放下戒备,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尝试着体会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美好,以及朋友之间的相互关照。 然而,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终是没有将这种武功的秘密告诉浅画,只是淡淡道:“你听我的便是。” 浅画迷糊地点了点头,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把学武这件事弄得如此神秘。 “现在,我来教你最基本的功法——” 夏云岚一边讲解,一边开始为浅画做示范。 浅画跟着学习,无奈久久不得要领。 “婢子是不是太笨……不适合练武?” 在被夏云岚纠正了无数次之后,满头大汗的浅画禁不住气馁地问。 看来练武果然是需要天赋的……夏云岚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嘴里却鼓励地道:“傻丫头,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没有学不会的事。” “真的吗?那婢子再试试。” 浅画找回了几分自信,继续默默苦练起来。 冬尽春回,十数日时间转眼而过,天气一日比一日和暖。 院子里兰圃上保暖用的拱形竹篾和杂草尽被撤去,满院兰香,郁郁馥馥,沁人心脾。 夏云岚手上和腿上的伤早已彻底痊愈,本该到了可以出府的时间,但萧玄胤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见踪影。 没有萧玄胤的允许,夏云岚只能在祁王府内走动,一旦到了大门那里,便会被软硬不吃的侍卫毫不客气地拦住。 夏云岚倒也并不着急。 每日里吃饱喝足之后,与浅画关起门来习武练功,或与三个丫头在竹下兰畔喝茶聊天,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经过这段日子的苦练,浅画终于掌握了最基本的功法要领,举手投足间比从前伶俐了许多。 夏云岚的进境则要快得多,毕竟是自己前世里的武功,这一世回忆起来,纵使说不上一日千里,也远非从未练过武功的浅画可比。 只是,不容她清静多久,有些人便看不下去了。 或许估摸着近日萧玄胤仍不会回来,这天,懿太妃向祁王府所有下人下了个命令。 于是,将近晌午时分,百合丁香跑过来敲开了夏云岚的门,愁眉苦脸地禀报道:“王妃,太妃有令,不许任何人卖任何东西给咱们漪兰院。菜蔬已经没了,米粮也已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她还没找别人的事,别人竟又来找她的事,当她很好欺负是不是? “到膳堂里吃。” 夏云岚果断地道。 “唉,到膳堂里,又要看懿太妃那张狞狰的脸。” 浅画夸张地叹息。 “哈哈,狞狰的脸……” 夏云岚大赞浅画用词准确。 丁香亦随声附和道:“浅画,我觉得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主仆几个又在院子里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日上中天,膳堂方向隐隐传来开饭的钟声,夏云岚道:“咱们现在过去,难不成谁还敢拦咱们吃饭不成?” 然而,几个人到了膳堂,却见餐桌上狼藉一片,餐桌旁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几人正自奇怪,膳堂里侍候的下人向夏云岚道:“王妃请回吧,今日午饭时间已过,请王妃下次早些过来。” 饭后钟? 夏云岚大怒,指着那下人质问道:“谁改的午餐时间?我们漪兰院的人都还没有吃饭,是故意不让我们吃饭么?” “王妃息怒——” 那下人见夏云岚发了火,赶忙赔着小心道:“是太妃改的时间,我们这做下人的也没有办法。太妃还吩咐……” “吩咐什么?” 见下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夏云岚不耐烦地问。 “太妃吩咐,以后厨房里不得为任何人单独开火做饭……” 夏云岚握起了拳头,这是想要活活饿死她的节奏么? “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知道与下人多说无用,夏云岚转过身,带着几个丫头改道向厨房里走去。 “王妃,王妃……” 那下人跟在夏云岚身后,苦着脸道:“厨房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太妃查起来我们不好交待啊,请王妃不要叫我们为难……” “滚!” 夏云岚忍无可忍,瞪着那不识相的下人厉声道:“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下人打了个哆嗦。 只道太妃厉害不敢招惹,没想到王妃一个眼神就仿佛要把人杀死。 两边都不敢得罪,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那下人一溜烟跑了开去。 到了厨房,夏云岚向百合、丁香、浅画三人不客气地下令道:“给我搜——把新鲜的蔬菜全部带回漪兰院。” “王妃这是要打劫吗?” 厨房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接着便见如意带领一群婢仆走了进来。 夏云岚迅速计算了一下双方实力,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目前的武功顶多对付三两个,加上百合、丁香、浅画亦占不到什么便宜。 “呵呵。” 夏云岚缓了脸色,端出王妃的架子客气地笑道:“如意姑娘可别乱说话。今日午饭开得不是时候,我与几个丫头不小心错过了,现下不过是来厨房寻点儿吃的,说什么打劫不打劫的。” “原来是这样啊——” 如意拖长了声音,故作同情地道:“哎哟,错过了午饭时间,那可要饿着肚子了。王妃难道不知,今日太妃下令,为了节俭起见,任何人不得再单独到厨房里拿东西吃吗?” “节俭?” 夏云岚眯了眼睛笑道:“咱们祁王府,已经落魄到需要如此节俭的地步了吗?” “王妃可别乱说……” 如意脸上一慌,待发现夏云岚不怀好意的笑,不由恼羞成怒道:“在祁王府里,王爷不在太妃说了算!今个儿无论王妃说什么,厨房里的东西不许拿就是不许拿!” 看那如意满脸狗仗人势的样子,浅画生气地道:“你们太过份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倒也罢了,难道要让小姐一起饿着肚子?” “太妃的命令,有谁不服气大可以直接去找太妃!” 如意高高抬着下巴,不屑一顾地斜睨着浅画道。 “你……” 浅画冲动地道:“你们故意刁难小姐,等王爷回来绝饶不了你们!” “浅、画!” 如意一字一字咬着浅画的名字,皮笑肉不肉地阴声道:“你把话说清楚——咱们这些下人哪有胆量与王妃作对,你的意思是太妃故意刁难王妃啰?” “我……” 浅画顿住了声音。 若承认是太妃刁难王妃,仅这句话就足够懿太妃治她造谣诽谤、以下犯上之罪。 百合和丁香拉了拉浅画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夏云岚笑道:“如意姑娘,有些话不必说得过于明白,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想你也是奉命行事,我就不为难你了。” 言罢,转向百合、丁香、浅画道:“咱们走——” “王妃慢走,婢子就不送了……哎,还有一件事——” 如意对匆匆走过身边的夏云岚道:“晚餐厨房里会派人送往各处,王妃就不必到膳堂去了,免得再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 四个字被如意咬得特别重,满含嘲讽意味。 夏云岚冰冷的眼光淡淡扫过她脸庞,唇边却含着笑意:“知道了。” 本书来自 第63章 烹兰摧芳 - 媚徒妖妃 - 云夕 “米还剩下多少?”回到漪兰院,夏云岚向百合问道。品书网 www.vodtW.com“大概只够三四顿吃的。” 百合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浅画和丁香听说米粮所剩无几,急得变了颜色。 “他不回来,难道咱们就饿死不成?” 夏云岚镇定地道:“先把米蒸上,至于菜蔬……我自有办法。” “王妃有什么办法?” 丁香疑惑地道:“咱们出不得祁王府,厨房的东西又有人看着,王妃到哪里去弄菜蔬来?” 夏云岚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兰圃上,浅笑道:“暂时保密。” 看夏云岚神秘的样子,丁香越发好奇,欲待问个清楚,浅画推着她道:“小姐说有一定会有,你们快去淘米做饭,我帮小姐去弄菜蔬。” “你倒好像知道似的。” 丁香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轻嗔了浅画一句,随着百合向附院小厨房走去。 “小姐是打算到菜园子里偷菜吗?” 丁香走后,浅画贼兮兮地向夏云岚问道。 “祁王府里有菜园子吗?” 夏云岚道:“在哪里?我竟不知道。” “小姐不知道大厨房后院里有个小菜园子?” 浅画惊讶地道:“那小姐打算到哪里去弄菜蔬?” “原来在大厨房后院里……” 夏云岚狡黠一笑,走到兰圃边,掐了朵半开的兰花捻在手中道:“春兰初开,味道最是鲜美。” “啊?小姐你……你不会要拿这些兰花做菜吧……” 浅画倒抽一口凉气。 夏云岚边掐了把水嫩的兰花,边道:“丫头聪明,还不快来帮我。” “这……这东西能……能吃吗?” 浅画愣愣看着夏云岚摧花折叶的手问。 夏云岚顷刻间已折满一把,塞进浅画手里道:“保证让你吃得停不下来。” “哦……” 浅画一手抱着采下的兰花,一手也去帮着夏云岚摘兰圃里的花,同时皱着眉头道:“可是这些花也不够几天吃的呀。” 夏云岚压低声音笑道:“等兰花吃完,不是还有大厨房后院里的菜园子么?” “……” 浅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两人各自抱着大捧兰花进入附院小厨房时,向来镇定的百合竟不由惊呼出声:“兰……兰花――” 丁香亦目瞪口呆地道:“王妃……王妃要用兰花做菜?” 夏云岚将兰花泡在水盆里,一边淘洗一边对百合丁香道:“兰花又不是毒药,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我告诉你们啊,无毒的植物大部分都可以用来填饱肚子,只要处理方法得当,有些还相当好吃。” “可是王妃――” 百合苦了脸道:“王爷非常喜欢兰花,每年春天兰花开时,总要到漪兰院喝茶赏兰,有时候甚至住上一两夜。咱们吃了王爷心爱的兰花,王爷回来会不会……” “王爷王爷……老提他做什么!大不了让他发顿脾气。” 夏云岚挑了眉毛,蛮不在乎地道:“总不能为了他的风雅,叫咱们饿着肚子。何况,他不声不响一去半月无消息,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者回不回得来……” 夏云岚话未说完,发现三个丫头都变了脸色,又用那种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 尤其是百合,苍白的脸仿佛受了极度的惊吓。 好吧,是自己说得过了。 生死无常在她看来本是极为寻常之事,在三个丫头看来,却不啻是件天塌下来的大事。 她舔了舔嘴唇,将淘洗干净的兰花滤去水分,咧嘴一笑道:“你们不必多想,凡事有我担着……来,把这兰花用开水过滤一下,我教你们怎么做。” 几个丫头这才发觉,王妃已经独自忙活了半天,急忙过来接过兰花,手忙脚乱地丢进锅里用水去淖。 “淖上三分熟就好。” 夏云岚指挥着:“不能太轻,轻则涩味难除。亦不能太重,重则失了滋味。” 三个丫头虽心中忐忑,然花已摘下,肚子里又饿得饥肠辘辘,一时也顾不得再计较萧玄胤回来是不是会大发脾气。 不一会儿,兰花淖好,众人又在夏云岚的指挥下用火微微烹制了一下,加了些调料,一种和着兰香的菜香便诱人地弥漫了室内。 浅画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道:“好香……” 百合不说话。 丁香已经开始为众人盛饭。 米蒸得恰到好处,配着油绿鲜嫩的兰叶和浅碧淡黄的兰花,简直使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夏云岚尝了一口,满意又得意地感慨道:“梦云轩大酒店恐怕也没咱们自己做的好吃。” “梦云轩大酒店?” 浅画边夹了口菜边问:“那是什么地方……哇,果然很好吃!百合、丁香,你们快尝尝――” 丁香不用浅画说,早已动起了筷子。 百合似乎还顾忌着萧玄胤,拿着筷子的手有些犹豫。 “王妃说的梦云轩大酒店,可是苍狼国京都雷谷城的云梦轩酒楼吗?” 百合拔了口白饭,若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是啊……” 夏云岚不小心又说出二十五世纪的地名,忙着吃饭懒得解释,随口搪塞道。 “王妃何时到过苍狼国都?” 百合奇怪地追问。 “哈哈,百合,你再不吃,菜可要被这两个丫头吃完了。” 夏云岚笑着岔开了话题。 百合看了看迅速少下去的兰花菜,终于顾不得再说什么,果断地把筷子伸向了菜碟。 这一顿饭,众人吃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只是,出门来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的兰圃,百合又忍不住忧愁地叹了会儿气。 丁香在旁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哪里会为这点儿小事责怪王妃?” 百合丝毫没有得到安慰,依旧闷闷不乐地道:“不会责怪王妃,未必不会责怪咱们……” 浅画道:“咱们这不是给太妃逼得吗?王爷如果知道小姐被太妃逼得没饭吃,只怕心疼还来不及。” “就是就是。” 丁香赞同道:“我和浅画都不担心,你一个人瞎担心什么?” 听到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夏云岚义薄云天地拍着胸口道:“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们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看到夏云岚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三人都笑了起来。 或许未来的惩罚难以避免,但夏云岚的态度却给了大家莫名的勇气。 中午到黄昏之间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百合拿剪刀将兰圃修剪得略为整齐一些外,丁香和浅画像平常一样,依旧各忙各的事。 如意说,晚饭厨房里会派人送往各处。 夏云岚和漪兰院里的三个丫头原本并没有当真。 不料日落之后,厨房里一名打杂小丫头竟果真提着一个大大的饭盒送了过来。 看着摆在竹下石桌上的雪白米饭、精致菜肴,丁香几乎不敢相信地道:“太妃她……莫非良心发现了?” 浅画撇嘴道:“不可能!我看倒像是王爷快要回来了。”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丁香兴奋地道:“一定是王爷快要回来了!王妃,你怎么还不吃啊?” 作为漪兰院的主子,按规矩,原本是夏云岚吃过之后三个丫头才能用餐。 但夏云岚向来懒得理会什么规矩,更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吃饭,所以自她搬进漪兰院没多久,便是和三个丫头一起吃。 但三个丫头也不敢太过份,每次总是等夏云岚动了筷子她们才肯吃。 这次,不知为何,夏云岚只是静静看着满桌饭菜,却久久不肯拿起筷子。 “王妃是担心有人在饭菜里下毒吗?” 最后,还是百合猜透了夏云岚的心思。 夏云岚点点头。 毒蛇不会改掉咬人的天性,老虎也不会改掉吃人的习性。 放下屠刀、翻然悔悟,那只不过是人们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她向来不惮用最坏的恶意揣测敌人和对手。 “下毒?” 浅画和丁香这两个天真的小丫头委实被惊到了。 “太妃她……不至于敢要咱们的性命吧……” 浅画白着脸道。 “呵呵。” 夏云岚只是轻轻笑了笑。 百合取下头上银簪,经夏云岚同意后,插在每样饭菜里试了试。 簪色亮白如故。 丁香吁了口气,道:“我就说嘛,王爷如此宠爱王妃,太妃即使恨王妃入骨,也不敢公然对王妃下毒。王妃这下可以放心进食了吧?” 夏云岚并不放心。 她知道,银子能够检测出的毒素种类极其有限。 以懿太妃的狠毒与愚蠢,她不相信她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更不相信她会对自己安着好心。 饭菜异乎寻常的精致与丰盛,如果里面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她可以把夏字倒过来写。 问题是,除了砒霜,还有什么东西是可能下在饭菜里的呢? 如果检测不出毒素就扔掉饭菜,恐怕几个丫头要怪她疑心生暗鬼,白白糟蹋了一桌好饭。 沉思良久,夏云岚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对浅画道:“去取些皂角粉和草木灰来。” 夏云岚初到漪兰院时,见几个丫头每次浆洗衣物,都要拿石头将皂角锤碎使用,非常麻烦。 她便教她们将皂角舂为浓稠的汁液,晾干后磨制成粉使用。 是以皂角粉是漪兰院独有的东西。 根据夏云岚推测,以懿太妃的胆量,确实不至于敢公然对漪兰院四人下毒。 但下下泻药之类的东西,让漪兰院的人难受上几天,还是有极大可能的。 古代最著名也最有效的泻药,无过于巴豆。 而能够检验出巴豆的,是碱性一类的物质。 整个漪兰院中,除了洗衣服用的皂角粉和草木灰外,夏云岚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含碱。 对于夏云岚的命令,三个丫头一齐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丁香道:“王妃放着好好的饭不吃,这会儿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夏云岚没有回答丁香的话,只催促浅画快去。 浅画虽满脸疑惑,还是听话地跑进附院拿来了夏云岚要的东西。 夏云岚将两样东西洒在一碗米饭和一盘菜肴上。 丁香惋惜地道:“这么好的饭菜,可别糟蹋了。” 话未说完,洒下皂角粉和草木灰的饭菜忽然变了颜色。 夏云岚冷笑不语。 丁香盯着变色的饭菜看了一会儿,一张脸渐渐煞白。 “饭菜里……果真有毒?” 浅画的嗓子有点儿发抖。 “王妃可知道饭菜里下的什么毒?” 百合凝重地问。 本书来自 第64章 这不是毒 - 媚徒妖妃 - 云夕 “下毒?她暂时还没有那个胆量!”夏云岚开了口,噙着一丝笑:“这不是毒,是巴豆――剂量很大的巴豆。品书网 www.voDtw.com” “巴豆?” 浅画捂住了嘴:“好卑鄙,居然用泻药来害咱们。” 丁香煞白的脸色微有好转,庆幸地道:“幸亏被王妃及时识破,不然,这两天可有得咱们遭罪。” 百合道:“巴豆下在饭菜中最是令人防不胜防,王妃却是如何得知饭菜中下的巴豆?又如何知道检验巴豆之法?” 前世里作为一个杀手,对各类含毒物质的检验基本是一种常识,但这些常识跟古人解释起来未免太过复杂,是以夏云岚云淡风轻地道:“偶然听一位朋友说的。” 百合若有所思地“哦” 了一声,没有再问。 浅画看着满桌佳肴,不胜惋惜地道:“唉,这么多好吃的饭菜只能白白倒掉,真是暴殄天物……” “关键是,咱们自己还要重新做。” 丁香愁眉苦脸地道。 夏云岚没有废话,已经开始着手采摘兰花。 浅画和丁香叹息了一会儿,也开始跟着夏云岚采摘。 百合看着下午才被自己修剪得勉强能看的兰圃再次横遭荼毒,心里疼得什么似的,却不敢开口阻止。 这顿饭,除了百合,大家都吃得非常愉快。 翌日早晨,天色有些阴沉,夏云岚起得比平时晚了些。 懿太妃以为漪兰院里的四个人定然都被整得下不了床,于是特意命厨房做了一桌花样百出的饭菜。 哪知,刚刚拿起筷子没吃几口,夏云岚便带着三个丫头嘻嘻哈哈到了膳堂。 “太妃早啊――” 夏云岚笑靥如花,脸色红润,一点儿也不像被巴豆折磨一夜的样子。 懿太妃顿时没了胃口,回头将眼光扫向身后站立的如意。 如意愣了一下,想不明白自己亲手放进饭菜里的巴豆怎么没有药倒四人,现在又不能当着四人的面解释,一时憋得脸孔紫涨。 懿太妃狠狠剜了如意一眼,将筷子向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太妃这么快就吃饱了啊?” 夏云岚笑眯眯问候了一句,又朝懿太妃的背影喊道:“恭送太妃,太妃慢走――” 如意急匆匆跟上懿太妃,出了门,只觉一阵阵背脊发凉。 莫非王妃真的是妖? 七天七夜不饮不食而不死,巴豆药不倒,又被向来冷面冷心的王爷百般宠爱……除了狐狸精转世,试问人间哪个女子做得到? 夏云岚自然听不见如意心里的话,倘若听见,一定忍不住大笑一场。 懿太妃走后,夏云岚心情大好,顺带着愉快地问候了脸色似乎惊慌不定的夏静柔。 夏静柔先时笑得十分勉强,过了一会儿忽然凑近夏云岚,无比亲热地道:“姐姐,静柔昨夜接得娘亲来信,说苍狼国又来犯我承夏北疆,北疆守将无能,连失三座城池。皇上震怒,派爹爹两日后带兵出征,收复失地。” “哦……” 虽然是家国大事,但夏云岚并不很关心,也不明白夏静柔告诉自己这些有什么意思。 她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满桌的美味佳肴,以及漪兰院四个人下一顿的着落。 百合说,剩余的米只够四人一顿吃的,还未必吃的饱。 她自己饿肚子也罢了,不能让跟着她的人一起饿肚子。 看那懿太妃的架势,下一顿不知要如何千方百计刁难漪兰院……看到夏云岚漠不关心的样子,夏静柔笑了笑。 果然不是她的亲姐姐,哪有女儿听到父亲出征的消息无动于衷的? 不知这可恶的女人究竟是哪里派出的奸细? 如果自己能帮助王爷查出这女人的真实身份,王爷一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而且,没有了这女人,自己就可以独享王爷的宠爱。 说不定,在娘亲的使力下,还有可能被扶为正妃。 一旦成为祁王正妃,将来便很有可能母仪天下……“姐姐――”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梦,夏静柔的声音越发甜腻:“爹爹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静柔适才求了太妃,准咱们姐妹回门去送送爹爹。” “真的?” 夏云岚眼睛亮了亮:“她同意了吗?” 正愁着米粮已尽,无处购买,若能设法出门一趟,叫米店送些粮食,这个问题倒是迎刃而解。 对于出门的强烈向往,使一向小心谨慎的夏云岚没有注意到夏静柔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毒。 “太妃她老人家最重孝道。” 夏静柔道:“咱们送父出征,乃尽孝之事,她老人家当然不会反对。姐姐请看――” 夏静柔说着,自袖子里拿出一块白玉雕成的朱雀牌,对夏云岚晃了晃道:“这是出门的令牌。” 看到夏静柔已经拿到出门令牌,夏云岚激动地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姐姐别急。” 夏静柔收起朱雀牌,笑道:“再怎么着,也要先把这顿早饭吃了不是?这可是太妃特意吩咐做得精巧些的。” “呵呵,对呀。可不能辜负了太妃她老人家的心意。” 在对待这餐饭上,夏云岚第一次与夏静柔达成了共识。 早餐过后,夏云岚回到漪兰院准备出门带的东西。 浅画帮夏云岚重装妆容时,不放心地道:“小姐,王爷不在,三小姐向来对你不怀好意,依婢子看,咱们还是别和她一起回去了。” “我岂能不知?” 夏云岚道:“只是漪兰院没了粮食,懿太妃又天天想方设法在饭菜里做手脚,若不趁此机会出门去购些米粮,咱们四人如何过活?” 浅画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叹息道:“不知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叫小姐在家受这般委屈……” “你不用为我担心。” 夏云岚拍了拍浅画的肩,安慰地笑道:“祁王府到将军府之间并无太过偏僻之处。到了将军府,随便说上几句话,午时之前,咱们便自己借故回来。” “如此方好。” 浅画略略放下心来。 一心为夏云岚的安危担忧,浅画丝毫没有注意到,夏云岚提起将军府时那种淡漠又疏远的语气。 倒是旁边帮夏云岚准备衣物的百合和丁香注意到了。 百合只是微微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丁香却禁不住笑道:“王妃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午时之前就回来,会不会让父母心里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爹爹他半生驰骋沙场,生死之事早已经惯,离别又算得什么?” “还是王妃想得开。” 丁香感慨地回忆:“想婢子父母在时,每次说起回家便激动万分。而每次从家里出来,往往难过得一整天吃不下饭。” “你父母不在祁王府当差吗?” 夏云岚奇怪地问。 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三个丫头的家一点儿都不了解。 丁香笑道:“王爷打小在皇宫居住,婢子的父母哪能在祁王府当差?” “那你父母在世时是做什么的?你又如何来到祁王府?” “说起来……” 丁香的笑意淡了几分,眉间掠过一丝轻愁:“婢子父母年轻时也是有身份的人。后来不知何故家道中落,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天武城。天武城谋生不易,加之有一年天灾人祸,婢子与哥哥几乎饿死家中。父母无奈之下,只得将我们一个卖入豫王府为奴,一个卖入祁王府为婢。” 夏云岚没有想到,看起来天真活泼的丁香,竟然有着如此凄惨的身世。 而人世最悲苦的事情之一,据说便是从不错的家道落入社会的底层。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大概便是逼得丁香父母背井离乡的原因。 她安慰了丁香几句,道:“毕竟你还有个哥哥在这世上,也不算孤苦伶仃。等王爷回来后,我当设法求他让你和哥哥见上一面。你无需太难过。” “真的吗?” 丁香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却又旋即垂头丧气地道:“丁香命好,在祁王府遇上王妃这样宽厚的主子。只是我哥哥未必有这样好的运气,他要与我见面,也不知他的主子同不同意?” “他的主子是谁?豫王吗?” 夏云岚依稀听说,豫王是萧玄胤的二哥――也就是当年皇上的二弟萧玄睿。 丁香摇了摇头,愁苦地道:“豫王身边哪里是没有背景的下人能够靠近的?只是我与他多年不通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主子是谁。记得他刚进豫王府时,是跟着看门的一名老奴扫地打杂。” “哦……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夏云岚同情地问。 “大概三四年前。” “他叫什么名字?” 丁香迟疑了一下,道:“他本名荆忘书……但奴婢进了主人府上,多数都被改了名字。他现在的名字应该叫做进宝。” 夏云岚点了点头。 丁香说自己父母年轻时也是有身份的人,听他这位哥哥的名字,果然不是普通小门小户起得出来的。 想到此处,夏云岚忽然对丁香的名字也发生了兴趣,随口问道:“丁香,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是谁为你取名丁香?” “婢子原来的名字叫离雪。” 丁香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道:“婢子初进府时,被一位老嬷嬷取名秋桂。后来王妃和二夫人嫁过来,府里调派人手侍候。王爷嫌秋桂二字俗气,便随口为婢子取名丁香。” “离雪……荆离雪……” 夏云岚在口里念了几遍,笑赞道:“你原来的名字倒好听。哪位老嬷嬷那么没颜色,将离雪那么好听的名字改为秋桂?” 丁香笑道:“老嬷嬷倒也不是觉得离雪难听,只是觉得雪乃寒凉之物,不够吉祥喜庆,不如秋桂来得热闹。” 听到这里,浅画插嘴道:“大户人家确乎比较在意这个。婢子刚被买入将军府时,二夫人要为婢子取名红喜,后来听将军说,婢子是派去侍候大小姐的,便没舍得这个喜庆的名字。” “哈哈,有这等事?” 夏云岚忍不住笑道:“还好她没舍得,不然天天‘红喜红喜’的叫你,可该有多难听、多别扭。” 浅画跟着笑道:“婢子也庆幸她没舍得。便是要改,也要改百合、丁香这样的名字婢子才喜欢。” 夏云岚道:“不用改,你的名字本就不错,何况改来改去的多麻烦。――时辰不早,想必马车已在外面等候,咱们现在赶往将军府去吧。” 浅画答应一声,二人收拾好东西,即刻出了漪兰院,往大门处而去。 本书来自 第65章 让你再死一次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大门前停着夏云岚上次回门时见过的两顶轿子。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夏静柔显然等候已久,见到夏云岚过来,撩起轿帘忍着不耐烦道:“姐姐总算出来了,静柔还以为姐姐不肯去送爹爹了呢。” “妹妹又多心了。” 夏云岚笑吟吟地回了一句,迈步跨上前面轿子。 夏静柔放下轿帘,忆及十几天前夏云岚当着萧玄胤的面教训自己之事,一张脸顿时气得铁青。 她奇怪,清晨向懿太妃请安,懿太妃暗示她借回门之机除去夏云岚这个妖孽之时,她怎么还有些不愿下手? 想来自己真是太过慈悲了。 “夏云岚——” 夏静柔握紧了拳头,对着前面的轿子冷笑道:“你早就是该死的人,我不在乎让你再死一次!” 轿子抬起,晃晃悠悠地沿着街道向前行进。 走了段路之后,原本直线向前的轿子忽然拐向一条清冷的小巷。 浅画在轿旁叫道:“上次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前面一名轿夫回道:“这是前往将军府最近的路。上次王妃与二夫人正式回门,且有王爷陪着,自然不便绕小路行走。” 夏云岚掀开轿帘,辨别了一下将军府所在的方向,轿子走的似乎没有错。 而且,这轿夫亦是上次抬她的那名轿夫,长得甚是憨厚老实,不像会说假话的样子。 自己倘若硬要轿子按上次的路线走,未免会给下人们嘲笑自己胆小怯懦、疑神疑鬼。 沉思半晌,夏云岚还是放下了轿帘,没有作声。 轿子又向前走了段路,阴沉的天空里忽然滚过一阵雷声,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大家快跑,到巷子外面的酒楼檐下避雨!” 前面领路的嬷嬷高叫一声,率先迈开了步子。 后面众轿夫发一声喊,也加快了速度。 不知为何,夏云岚的轿子明明在前面,可不一会儿夏静柔的轿子便超过了夏云岚的轿子。 夏云岚眯了眯眼睛,微微将轿帘打开一条缝,一阵风雨迎面扑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同时本能地将头向旁一偏。 岂知,就在这一偏之间,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从她耳畔掠了过去。 夏云岚眉心一动,前世里对于危险的反应令她迅捷地往地上一躺,眨眼间滚到了轿子斜对面的角落。 回头看向轿帘处,只见一个圆球状的、拳头大小的东西“呯” 地一声砸在她方才坐着的地方。 同时,轿子的座位忽然被掀了起来,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一柄锋利的匕首,一言不发向她扑来。 “什么人?” 夏云岚厉喝一声,抬脚踢向黑衣人裆下。 黑衣人似乎没想到夏云岚会使出如此下流的招术,微微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顿之间,夏云岚已反手推开轿门,连滚带爬地撞下轿去。 “有刺客——” 夏云岚大喊。 哗哗的雨水声淹没了夏云岚的声音,但夏云岚狼狈的模样却被众人尽收眼底。 正在奋力奔跑的轿夫停下了步子,讶然望向轿内。 浅画惊呼一声“小姐” ,冲过来将夏云岚扶住。 轿子里的蒙面黑衣人被众人发现,竟依然有恃无恐地继续向夏云岚追杀过来。 浅画吓得面如死灰,却闭上了眼睛伸开双臂拼死挡在夏云岚面前。 夏云岚将浅画向旁一推,拔下头上金簪迎着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刺去。 黑衣人匕首回扣,突然跃起数尺,又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向夏云岚头上射来。 夏云岚侧身之间,巨大的的雨帘遮没了她的视线。 耳中隐隐传来“咔嚓” 一声,乍觉肩头疼痛入骨,手中握着的金簪不由自主落在地上。 “小姐——” 浅画含泪惊呼。 黑衣人狞笑一声,匕首脱手而出,向夏云岚胸前刺到。 夏云岚忍着肩头巨痛向旁滚开,无奈受伤之后反应大不如前,眼见那匕首就要透胸而入。 千均一发之际,雨幕间蓦见剑影一闪,紧接着“当啷” 一声,锋锐的匕首被一把雪亮的剑击落在地。 夏云岚惊魂甫定,抬眼望去,但见一个身着祁王府侍卫衣衫的男子挡在自己面前。 那面子面朝黑衣人,背对夏云岚。 夏云岚虽看不清他的容貌,然从他仗剑而立的姿态看来,应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俊美青年。 “小姐,你没事吧?” 浅画踉跄着跑到夏云岚身边,伸手欲将夏云岚扶起。 夏云岚摆手止住了浅画,自己扶着肩头慢慢从泥泞里站起身,笑对浅画道:“肩头受了点儿小伤,碰不得。” 浅画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回头对身着祁王府侍卫衣衫的青年道:“抓住刺客,他伤了小姐——” 侍卫点了点头,腾身向跃上房檐欲图逃跑的刺客追去。 夏云岚看那侍卫身法奇绝,武功非凡。 不过顷刻之间,已挡住了刺客逃跑的路。 “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刺杀王妃?” 那侍卫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公事公办地向刺客问道。 雨势磅礴,雨声扰耳,那侍卫的声音并不大,听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清清楚楚。 浅画望着那侍卫雨中傲立的身影,惊惧紧张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那人只是站着,似乎就予人无尽的安全感。 “小姐……” 浅画转过身,一边检查夏云岚的伤势,一边问道:“这侍卫是桐华院里的吗?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夏云岚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透过密织的雨幕盯着那侍卫看了一会儿,道:“这等武功与气势,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侍卫,平时只怕不会轻易给人见到。不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碰巧还是有意……” “会不会是王爷特意吩咐了要他保护小姐的?” 浅画眼睛亮了一亮。 夏云岚眉梢一动,却又随即在心里苦笑道:“如果真是萧玄胤的吩咐,与其说保护,不如说监视。” 但不忍打击浅画,口中道:“等他抓住刺客,问问就知道了。” 说话间,那侍卫与刺客已在房顶上过了十数招。 刺客明显不是侍卫的对手,应对间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若不是侍卫有意要捉活口,恐怕过不了十招,刺客已命丧侍卫剑下。 两人又过数招,侍卫似乎有些不耐烦,一剑向刺客胸前刺去。 刺客收回攻向侍卫下盘的手,自腰间抽出一把乌黑的匕首抬向胸前格挡。 不料那侍卫刺向刺客胸前的剑只是虚招,刺客忙于护住胸前之时,侍卫剑势一提,剑尖挑掉了刺客蒙面的黑巾。 可惜刺客此时背对众人,加上雨骤风急,没有人来得及看清那刺客的相貌。 而刺客在黑巾挑掉的一刹那,忽然不顾一切地拿衣袖蒙住脸,滚下房檐向巷子外面跑去。 侍卫足尖一点儿,腾身向刺客追去。 刺客的轻功远不如侍卫,眼看转瞬间就要被侍卫活捉,不料夏静柔的轿子里忽然传出“啊” 的一声惊恐的叫喊。 侍卫顿了脚步,望了眼前方刺客的背影,旋即回身掠向夏静柔的轿子。 夏云岚和所有人的目光也被夏静柔吸引过去。 夏云岚心道:“难道刺客不止一个?也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思想之间,那侍卫已伸手撩开了夏静柔的轿帘。 “啊——” 夏静柔的轿子里再次传出一声惊呼,但这声惊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恐惧意味。 不知为何,那侍卫忽然缩回了手,拱手向轿中道:“抱歉,属下多有冒犯。敢问二夫人方才为何惊呼?” 轿子中的夏静柔声音带着几许娇怯,几许慌乱:“我被那刺客吓到了……” 夏云岚心中冷笑,早不吓到晚不吓到,偏在刺客即将被捉住之时吓到……而且,夏静柔自小练武,武功应该不弱,岂会那么容易给吓到? 但刺客已经跑远,此时说什么夏静柔也不会承认,夏云岚只得把这笔账暗暗记在了心里。 侍卫道:“二夫人无事便好。” 夏静柔喘了口气,道:“多谢你救我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和姐姐定要叫王爷重重赏你。” “份内之事,何需劳赏。” 那侍卫并不回答夏静柔的问题,言罢转身向夏云岚这边走来。 “秦沐风——” 夏静柔忽然掀开轿帘,叫出一个名字。 侍卫顿住了脚步,回头道:“二夫人如何知道属下的名字?” 夏云岚也不由奇怪,自己不认识的人,夏静柔如何认识? 只听夏静柔娇声笑道:“前番我与王爷为救你多方奔走,我如何不知你的名字?只是闻名已久,未得一见。今日看你武功相貌,我想决不会是旁人。” “多谢二夫人营救之恩。” 那名叫秦沐风的侍卫面现感激之色,向夏静柔拱手一揖。 夏静柔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谢我。因你是王爷身边最重要的侍卫,王爷不便出面为你求请。是以我只得求了娘亲,以爹爹的名义四处打点。可到最后终也不曾救你出来,我一直甚感愧疚……” 夏云岚恍然大悟,难怪前段时间萧玄胤常与夏静柔一同外出,想必就是为了营救秦沐风之事。 看这秦沐风相貌不凡,举手投足间颇见沉稳,却不知他究竟犯了什么事? 而夏静柔动用将军府的力量尚不能将他救出,后来他又是如何得救的呢? 思想间,听得秦沐风礼貌地道:“二夫人营救之心,在下心领。二夫人不必愧疚。” 夏静柔道:“你是王爷最器重的人,见你平安出狱,我亦代王爷高兴。却不知是谁将你救出?” 听到夏静柔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夏云岚走近一步,支起了耳朵。 秦沐风微微笑道:“属下乃被人陷害,蒙冤入狱。王爷查明案情,大理寺自然没有理由再羁留属下。” “原来是王爷……” 夏静柔笑道:“王爷为你之事,前段时间日夜劳心。今你既已出狱,当尽忠职守,报效王爷。” “属下明白。” 秦沐风再次拱手。 夏云岚看那秦沐风在雨中被淋成了落汤鸡,举止间却依然风度不减,不由甚感欣赏。 不愿再听轿子里的夏静柔废话,她上前一步,扶着肩头含笑问道:“秦侍卫,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本书来自 第66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 媚徒妖妃 - 云夕 秦沐风回过头来,见是夏云岚问话,忙躬身回道:“属下特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安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果然不出所料,萧玄胤暗地里派了人监视自己。 夏云岚淡淡一笑,故意扫了一眼夏静柔道:“王爷难道早有所料,有人要谋害我么?” “那倒不是。” 秦沐风道:“王爷只是担心王妃再次被人关进柴房。” 原来如此……他虽不在王府,心里却还记挂着自己的安危。 夏云岚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大雨中微微红了脸道:“适才多谢你出手相救。” 秦沐风道:“王妃受了伤,是属下的失职。请王妃即刻返回祁王府,属下当寻名医为王妃医治。” 夏云岚点点头,肩头的伤处早已令她支撑不住,每一滴雨落在上面都像利箭入骨般疼痛。 她转过身,尽量维持着平稳的步子慢慢踏上轿子。 轿门合上时,豆大的汗珠和着发梢的雨水从脸上滴下来,夏云岚咧了咧嘴,趴在座位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她也害怕疼痛,她也会有软弱的时候。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看到夏云岚打轿回府,夏静柔亦无心再去将军府,以关心姐姐伤势为名,命轿夫直接随了夏云岚回去。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轿子经过一条繁华的街道时,大雨渐渐停了下来。 夏云岚擦干眼泪,撩开轿帘对外面的浅画道:“你去多买些米粮,再买些经放的菜蔬,叫掌柜的用马车送到漪兰院。” “好。” 浅画答应一声,自去照办。 轿子停在祁王府外,秦沐风看着夏云岚走进大门,方才转身飞步而去。 得知夏云岚活着回来,懿太妃直气得牙齿痒痒,摔碎了三个杯子,骂了旁边的夏静柔和如意无数个“没用的东西” 。 夏静柔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得强颜欢笑陪着小心,心里却也回了懿太妃无数个“老不死的东西” 。 夏云岚回到漪兰院躺下不久,浅画也带着米粮和菜蔬回来。 百合、丁香帮着将米粮菜蔬搬进厨房,回头俱对夏云岚感激地道:“为了这些东西,害王妃差点儿丢了性命,婢子们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夏云岚云淡风轻地道:“这些东西是咱们大家的,我也算是为了自己,你们又何必过意不去?” “小姐快别说了。” 浅画知夏云岚伤口疼痛却故作轻松,心疼地含着眼泪道:“小姐先休息一会儿,莫要说话动了伤口。秦侍卫已经去寻找大夫,想必很快就会过来。小姐且忍耐一时。” 夏云岚闭上眼睛,道:“也没什么打紧的。你们先去煮些盐水,为我清洗一下伤处。” “那怎么可以?” 丁香道:“常言道最疼莫过于往人伤口上撒盐,王妃怎能故意用盐水清洗伤口?” 夏云岚道:“我这伤口并没有裂开,不碍事的。盐水可以清除伤处的毒素防止感染,你不必担心。” 丁香半信半疑地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外面响起一阵叩门声。 浅画以为秦沐风这么快已带着大夫赶到,赶忙跑过去打开了院门。 哪知院门外站的却是夏静柔和侍女雁红。 “二夫人过来做什么?” 浅画虽不敢对夏静柔说什么,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厌恶和愠怒。 “浅画,你怎能对二夫人这么说话?” 雁红不满地高声道:“小姐好心好意来看望大小姐,还特意带来了最好的疗伤药,你不说快请小姐进去,还问出这等话来,真是不懂规矩!” 听见雁红的声音,夏云岚睁开眼睛,蹙了蹙眉头,命百合传话道:“去请二夫人进来。” 她今天倒要看看,夏静柔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不一会儿,夏静柔带着雁红走进室内。 一见夏云岚,夏静柔立即红了眼圈,自责地道:“都是静柔不好,害得姐姐受伤。” 夏云岚笑道:“呵呵,难得妹妹倒肯承认……妹妹这是负荆请罪来了么?” 夏静柔怔了一下,她只是随口客套一句,没想到夏云岚当了真。 “姐姐……” 夏静柔委屈地道:“静柔是说,静柔保护姐姐不周,才使刺客有可乘之机,害姐姐受了伤。” “哦,这样啊——” 夏云岚拖长了声音,故作糊涂道:“妹妹说清楚嘛,不说清楚,姐姐还当那刺客是妹妹特意找来的呢。” “怎么会……” 夏静柔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妹妹心疼姐姐还来不及,哪里会做出那等事。姐姐玩笑了。” “我就说嘛,” 夏云岚侧着坐起身子,一脸姐妹情深地道:“虽然刺客提前藏身在妹妹准备的轿子里,虽然若不是妹妹一声惊呼,刺客也逃不掉。然而——妹妹岂是那等谋害亲姐、心狠手辣、寡廉鲜耻、卑鄙下流、臭不要脸……之徒?” 夏云岚骂得极其难听,夏静柔终于变了脸色,心里的火忽忽往上窜,面上却不得不依旧做出一副笑脸道:“是静柔疏忽了……为了给姐姐陪礼道歉,静柔特意拿了爹爹从前在战场上带回来了疗伤药和娘亲给的人参,望姐姐莫要嫌弃。” 说着,夏静柔命雁红打开一方锦盒,盒子共分两层,上面一层放着伤药,下面一层放着棵半尺多长、三指粗细的人参。 夏云岚笑道:“不嫌弃,不嫌弃,妹妹这么舍得下本儿,姐姐感动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夏静柔听到“下本儿” 二字,感觉分外刺耳。 拿出了伤药道:“雁红、百合,你们去把人参熬了给王妃补身子。” 又向夏云岚道:“这伤药来自苍狼之北。苍狼国人粗鲁好斗,便是王公贵族之间亦常有流血事件。不过他们的伤药倒是极好的。静柔现在就为姐姐敷上可好?” “啊哟,怎好劳动妹妹动手。” 夏云岚向浅画示了个眼色:“还不快把二夫人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难不成还真把二夫人当丫头使唤不成?二夫人虽为姬妾,算不得什么正经夫人,到底也是半个主子不是?” 夏云岚此话一出,夏静柔白里透红的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色。 她虽是庶出,却自小母亲当家,娇生惯养,与嫡出无异。 几曾被人如此奚落过? 她之所以肯嫁入祁王府做二夫人,除了迷恋祁王的相貌风度外,也是料定了夏云岚活不过新婚之夜,自己迟早有被扶为正妃的机会。 如今被夏云岚公然侮辱,夏静柔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 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按捺住怒气,将伤药交予浅画道:“此药清凉无比,只要涂在伤处,能立时减轻疼痛。姐姐伤势严重,还是尽快涂了此药吧。” 夏云岚心中暗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当我是傻子么?会用你的药才怪!” 面上却毫无芥蒂地笑道:“秦侍卫已经去找大夫,涂了药不便大夫检查伤处。这药虽好,等大夫检查过后再用不迟。” 夏静柔没有理由反对,劝了几句只得作罢。 过了一会儿,雁红和百合端了熬好的人参汤来,夏静柔亲手接过,对夏云岚道:“姐姐暂时不便涂药,先喝了这碗参汤如何?” “好啊好啊,这可是上好的人参,不能辜负了妹妹一番心意。” 夏云岚这次倒是没有推脱,而且表现得格外热情。 夏静柔大喜,她之所以让百合跟着雁红去熬制参汤,便是为了取信于夏云岚。 夏云岚纵然狡猾如狐,这次终究难免上当。 “姐姐请用——” 夏静柔抑住心中喜悦,一脸平静地将参汤递于夏云岚。 夏云岚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接,不料用力过猛,参汤被猝然一撞,尽数向夏静柔身上泼去。 夏静柔惊叫一声,扔掉参汤后退数步。 饶是她躲得快,仍有小半碗溅在衣襟手臂上。 “哎呀妹妹,你没事吧?没事吧?” 夏云岚一脸惊慌地问。 “没……没事……” 夏静柔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原以为夏云岚要上她的当,喝下这碗毁容药,没想到自己又着了夏云岚的道儿。 “妹妹没事就好……唉,可惜了这一碗参汤……” 夏云岚诚心诚意地叹道。 夏静柔心中气恼之极,又怕溅在身上的参汤蚀了肌肤,匆匆向夏云岚告辞道:“姐姐安心静养,静柔就不在这里给姐姐添乱了。” “妹妹生气了吗?” 夏云岚一脸自责地道:“都怪姐姐不好,没有接住参汤,辜负了妹妹的心意。” “参汤不值什么,回头叫娘亲送了人参再熬就是。” 夏静柔急于离开,随口敷衍道。 “妹妹被参汤烫到了吧?” 夏云岚偏生唠唠叨叨地道:“快过来给姐姐瞧瞧——” “没有。” 夏静柔有些急躁了,向夏云岚施了个礼道:“静柔忽然想起凝翠堂里还有些事急需处理。姐姐保重,静柔告退。” “哎,有什么事能比妹妹的身体更重要。” 夏云岚对已经匆匆而去的夏静柔背影喊道:“秦侍卫请的大夫马上就过来,不如让大夫先给妹妹瞧瞧。” “不用了——” 门外传来夏静柔憋屈的声音。 夏云岚大笑,不想一笑牵动伤处,疼得忍不住“啊哟” 一声痛呼。 浅画抱怨道:“小姐真是,明知她不坏好意,直接打发了她走便是,偏要演这半天的戏,自己就不痛不累吗?” 夏云岚疼得额头冒汗,犹自嘻笑道:“丫头你哪里知道,这叫做转移注意力……啊哟……” “小姐小心——” 浅画顾不得再抱怨,赶忙手足无措地扶着夏云岚躺好。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秦沐风终于带着一个年约二十五六、长相甚是儒雅的大夫赶到了漪兰院。 秦沐风站在门外,夏云岚的床帐被放了下来。 浅画不满地对秦沐风道:“小姐的伤病向来都由太医院的苏青苏大夫瞧看,这次为何不请苏大夫过来?” 秦沐风在门外道:“姑娘不知,太医院的苏大夫从不接外诊。除了皇上和太后、皇后,怕也只有王爷一人请得她动了。” “可是,” 浅画看了眼大夫,又看了眼重重床帐后的夏云岚,犹豫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大夫如此年轻,小姐又伤在肩头……” 秦沐风道:“事急从权,李扶舟李大夫乃天武城内治疗外伤最有名的神医,姑娘休要顾虑重重。” 夏云岚肩头疼痛难忍,听得浅画如此迂腐,不耐烦地掀起了床帐道:“秦侍卫都知道事急从权,偏你这丫头好生啰嗦。” 房中诸人吓了一跳,百合丁香忙着去放下床帐,那年轻的李大夫瞥了夏云岚一眼,赶忙低下头去。 浅画不敢再说什么,只带着一脸防贼般的表情瞪着李大夫道:“你要如何治疗我家小姐?” 本书来自 第67章 你是铁打的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李大夫抬起头来,在浅画的目光中面有窘态地道:“请王妃褪下伤处衣衫,容在下看上一眼。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听得李大夫之言,百合、丁香、浅画脸上俱泛起红晕。 浅画道:“不过是平常外伤,你开些药来就好,何需看……看我家小姐……” 李大夫道:“姑娘不知,虽是平常外伤,也分着几种情况。有的只是肤表之伤,有的伤至筋脉,有的骨头碎裂,还有的武器上附着毒药……在下若非亲眼一见,不敢随便用药啊。” 夏云岚道:“浅画,打开床帐,给他看上一眼有什么打紧?” 她的伤处在肩胛骨与腋下之间,远不至胸口。 在二十五世纪,穿着吊带裙与半透明纱衫在街上走的姑娘也比她暴露得多,是以她的心里并无顾忌。 浅画无奈,只得瞪了李大夫一眼,将床帐掀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 李大夫探头向内望去,但见夏云岚雪肤花貌,罗衣微敞,浩白如玉的肩头上一团乌紫,微微下陷,像是骨头碎裂的样子。 刚要仔细再看,浅画已迅速放下了床帐,黑着脸道:“小姐伤势如何,可以用药了吗?” 李大夫脸色涨红,点了点头道:“王妃伤势不轻,在下这就为王妃用药。” 言罢,俯身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膏,递于浅画道:“先把这个给王妃敷上,在下再开几味活血化淤的药,每日三顿给王妃服用。” “如此多久能好?” 浅画接过药膏,关切地问。 李大夫摇了摇头,道:“王妃肩骨碎裂,若要彻底痊愈,还需要一味药材。但在下店里的那味药材近段时间刚好缺货。” “什么药材,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么?你且说来听听——” 丁香道。 “那药材的名字叫接骨木。” 李大夫道:“此木生长于龙炎国中西部密林之中,从前龙炎国与承夏国交好之时,这种药材并不稀缺。但后来两国交恶,商贩禁止在两国之间通行,这种药材便变得极为难得。我那里仅存的数两,上个月也被豫王府以千金之价买去。” “那可如何是好?” 浅画急道。 “不知太医院中是否还有遗存?” 丁香提议道:“咱们不如设法去找苏青苏大夫问问。”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浅画略略松了口气。 李大夫却道:“倘若太医院有,豫王又何需派人到在下处苦求购买?” 浅画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百合道:“不错,豫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向来最得太后宠爱。如果太医院中有接骨木,他决不至于拿不到。” 浅画犯愁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床帐内的夏云岚平静地道:“李大夫,除了接骨木,可还有他药可用?比如三七、红花、透骨草、乳香、冰片。” 李大夫道:“看来王妃亦颇通医术。只是王妃肩头伤势过重,若用那些平常之药,将来难免留下病根,天阴雨湿或寒热交替之时,恐伤处复发疼痛。” “哦……” 夏云岚淡淡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李大夫只需尽力医治便是。” 门外的秦沐风听到房中众人谈话,忽然插口道:“接骨木之事不必发愁。此药虽在本国极为珍贵,在龙炎国则不过是寻常之物。属下今晚当骑快马亲赴龙炎,为王妃购置此药。” “秦侍卫要去龙炎?” 李大夫惊声道:“龙炎国而今四海用兵,忘图称尊海内。国主申屠霸暴虐之极,下令龙炎国内一旦抓到他国之人,要么送入官府为奴,要么充当军中苦力。秦侍卫孤身一人,万万去不得。” 夏云岚也道:“人命无贵贱,秦侍卫不必为我以身犯险。” 秦沐风却固执地道:“属下承恩于王妃,又失职于王爷,此去龙炎,势在必行。王妃与李大夫不必相劝。” “承恩于我?” 夏云岚讶然道:“我何曾有恩于你?” 秦沐风道:“王妃不记得脚印之事了吗?” 夏云岚怔了一下,蓦然明白过来,定是这秦沐风被人移制了脚印陷害,萧玄胤虽知秦沐风无罪,却苦无证据。 而自己栽赃萧玉叶的无意之举,却使萧玄胤找到了有力的证据证明了秦沐风的清白,这才使秦沐风得以出狱。 萧玄胤曾与夏静柔一起为秦沐风多方奔走,又说自己帮了他一个大忙,可见这位秦侍卫在他心中何等重要。 看这秦沐风的为人,武功人品俱属一流,又知恩图报,难怪能得萧玄胤如此器重。 想明白这些之后,夏云岚笑道:“你初脱囹圄,我怎可使你再涉险境。何况,王爷对你极为看重,你此去若有不测,王爷岂不要怪罪于我?依我看,接骨木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秦沐风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恭声道:“王妃安心养伤,余事不须劳心。” 夏云岚无奈地叹了口气,知他心意已决,不是自己几句话能够改变。 她前世里作为一个杀手,对人命、生死这些事看得并不很重,但自己帮他只是无心之举,他却明知龙炎国之险而甘愿为自己亲赴险地,这份恩义,叫她如何报答? 李大夫也知难阻秦沐风龙炎之行,唯好心提醒道:“秦侍卫既打定主意要去龙炎,可多带些黄金珠宝,在两国边境处向一些药商小贩购买即可,不需冒险深入龙炎腹地。另外,须防药商小贩拿杂树根冒充,真的接骨木质地细密厚重,入水即沉。” 秦沐风道:“多谢李大夫提醒。” 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事,命浅画拿出夏静柔送来的疗伤药,对李大夫道:“请大夫看看,这种药能否敷用?里面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李大夫从浅画手中接过伤药,拿到窗前仔细看了看,又低头认真嗅了嗅,疑惑地道:“不知王妃这药从何处得来?本来是极为罕见的疗伤圣药,但里面似乎被人加了特殊的一味药……在下不敢妄自推测。” “你且说来听听——” 夏云岚声音里笑意清浅,仿佛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咱们不过随便聊聊,你无须心存顾忌。” 李大夫再次将药拿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王妃,在下现在不敢妄下断言,可否容在下将这药带回医馆仔细验看?” “好啊。” 夏云岚浑不在意地道:“随后你将验看结果告知秦侍卫即可。” 李大夫答了声“是” ,小心地拿一块油布将药包裹好后收进药箱。 浅画将李大夫请出了卧室,百合拿着药方追出来道:“李大夫,麻烦你将药配齐后交由秦侍卫送进来。王爷不在,我们出不得府去。” 李大夫望了眼房中,同情地点了点头,对秦沐风道:“秦侍卫,请吧——” 秦沐风辞了漪兰院诸人,随同李大夫自去取药不提。 秦沐风走后,丁香好奇地向夏云岚问道:“王妃,秦侍卫方才说的脚印之事是什么事?” 夏云岚在床上歪着身子,调侃地道:“你这丫头,为何对秦侍卫的事这么感兴趣?” 丁香红了脸,嘟着嘴道:“哪个对他的事感兴趣……王妃就爱开婢子们的玩笑。” 夏云岚微微一笑,绕过了这个话题,命百合丁香撤去床帐。 浅画拿着李大夫给的药膏,将夏云岚肩头仔仔细细涂抹了一遍。 看着夏云岚乌紫的伤处,浅画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夏云岚捏了捏浅画的鼻子,笑道:“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浅画忽然哭出了声,道:“小姐你是铁打的吗?伤成这样怎地还像没事人一般……” 夏云岚怔了一下,想起刺客扑向自己的危险关头,这丫头舍命相护,此时又为自己哭得稀里哗啦,自己却时常嫌她啰嗦,嫌她迂腐,心头不觉既感动又愧疚。 待要说几句温暖的话,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口,末了只是拿袖子帮她抹了把眼泪道:“傻丫头……” 她要如何告诉浅画,当一个人明白软弱的无用的时候,自然就会选择坚强。 在残酷的命运面前,或许坚强与软弱都改变不了什么,但坚强至少会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好看。 “浅画,莫要感情用事。” 百合过来拉住了哭泣的浅画,温声道:“你这样让王妃怎么安心养伤?咱们出去吧,让王妃休息一会儿。” 浅画含泪点点头,嘱咐夏云岚不可乱动,需要翻身时叫自己过来,自己就在门外廊下守着。 夏云岚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伤我比你有经验。” 百合眸光微动,似乎想问什么,看了看夏云岚额角渗出的冷汗,却只道了声:“王妃保重。” 便带着浅画、丁香二人离去。 剩下夏云岚一个人在房里时,她一直挂在脸上的浅淡笑容骤然不见,代之以冰霜般的冷漠和咬牙忍耐的痛楚。 肩头受伤,她不是第一次。 事实上,几乎全身每一个地方,她都曾伤得血肉模糊。 在二十五世纪,像这样的肩骨碎裂,麻醉止痛后手术接骨,再用最好的伤药治疗包扎,不过两周左右即可痊愈。 但在这医术落后、缺医少药的古代,她必须调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来应付肩头的疼痛。 咬牙坚持到大汗淋漓,终于在忍无可忍之时等到了秦沐风快马加鞭送来的伤药。 李大夫不愧是天武城内治疗外伤有名的神医,一碗药下肚,不过小半个时辰,肩头处的疼痛已减轻了许多。 疼痛缓解后,一阵浓重的倦意袭来,夏云岚打了个哈欠,脑袋一歪便沉入了梦乡。 醒来时,窗外月色清幽,想来已是夜深时分。 夏云岚嘴里口干舌燥,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响,这才想起来,已经错过了两顿餐饭。 “浅画,浅画——” 夏云岚习惯性地朝门外叫道。 叫了两声,才想起浅画恐怕早已在附院里睡熟。 算了,这丫头也劳累一天,让她休息吧。 夏云岚正待挣扎着下床倒杯茶喝,门忽然“吱呀” 一声响,浅画跑了进来按住她道:“小姐别动——” 本书来自 第68章 自己主持公道 - 媚徒妖妃 - 云夕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夏云岚躺了下去,看着神色紧张而疲惫的浅画问。 “小姐要喝茶吗?” 浅画看了看夏云岚有些干裂的嘴唇,顾不得回答她的问题,先倒了杯茶过来,这才道:“婢子已经与百合、丁香商定,以后天气渐暖,每人一天在小姐廊下值夜。” “那怎么可以?” 夏云岚差点儿被茶水呛到,放下了茶盏道:“莫说春夜寒气尚重,便是夏夜常睡外面对身体也不好。” 浅画笑道:“只有小姐才会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考虑,别房别院哪处没有值夜的下人?” “别处是别处,我不许你们如此。” 夏云岚严肃地道:“今夜便罢了,倘若再有下次,我可不能饶了你们。” “小姐……” 浅画还想坚持,夏云岚摆了摆手道:“我饿了,这会儿厨房里可能找到些吃的?” 浅画忙道:“炉子上还温着米粥,就等着小姐醒了吃,婢子这就去端过来。” 看浅画小跑着出了房间,夏云岚感慨地想,前世里受了伤,总是一个人冷泠清清躺在床上,时不时还要忍饥挨饿。 现今受了伤,处处有人关心照顾不说,醒来后还有现成的饭等着。 如此看来,穿越后的日子倒也着实不算太坏。 然而,思及懿太妃、夏静柔等人,又不由觉得,还是一个人清静自在些。 她不害怕勾心斗角的生活,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比起来,她宁可独自天涯浪迹,无牵无挂。 浅画端了米粥进来,还顺便带了碟清腌萝卜干,看得饥肠辘辘的夏云岚食欲大动。 “小姐慢点儿吃。” 浅画夹了些萝卜干放在碗边,心疼地对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夏云岚道。 “好吃……” 夏云岚吃得神清气爽,吃完后抹了抹嘴道:“难为百合这丫头,平常的萝卜也能做得如此好吃。” “这萝卜是婢子腌的。” 浅画笑道:“婢子从小家里穷,除了青菜萝卜也吃不起别的。但东西虽简单,娘亲却总是换着花样做给我们吃。天长日久,婢子便也学会一些。” “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本事。” 夏云岚开玩笑道:“当初你还说自己不大会做饭,原来是想偷懒。” “小姐冤枉婢子了。” 浅画急道:“婢子能做的无非是青菜萝卜之类,小姐贵为王妃,哪能天天吃这些东西?那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之类,咱们院里也只有百合她能够做得。” “呵呵,看你急的。” 夏云岚笑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今天你怎么想起代百合做饭了呢?” “那是因为……” 浅画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地道:“因为大厨房派人送来的饭菜不大好。百合和丁香生气不肯吃,婢子便简单做了一些。” “大厨房送了什么过来?” 夏云岚敛了笑容,脸色阴沉道:“又是下了巴豆的饭菜?” “那倒没有。” 浅画似乎怕气着夏云岚,软声道:“小姐别问了,天色不早,小姐快些休息。反正咱们现在不缺米粮,暂时不必去吃大厨房的饭菜。” “你告诉我,” 夏云岚不悦地道:“他们这次饭菜里又下了什么东西?” 她讨厌听话只听一半,何况她刚刚睡了一天,这会儿也并不困乏。 “这次倒没下什么东西。” 浅画知道夏云岚生起气来瞒不过,只得如实道:“只是饭菜有些骚臭,令人难以下咽……” “哦……” 夏云岚淡淡应了一声,道:“明天早晨我带你们到大厨房里吃,难不成他们自己也吃骚臭的饭菜?” “小姐……” 浅画顿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太妃说……说二夫人到咱们这里来过一趟,回去便病倒了。咱们这里可能……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以后……以后漪兰院的人都不许再到膳堂吃饭,也不许离开漪兰院……” “是吗?” 夏云岚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夏静柔被自己用参汤泼洒之后,居然将计就计装起了病。 而懿太妃早已等着揪她的辫子,这下倒着实被她得着一个好借口。 “小姐也不必太过烦心。” 看到夏云岚眼里冒火的样子,浅画安慰道:“现今王爷不在,咱们且忍耐一时。待王爷回来,一定会为小姐主持公道。” “呵呵。” 夏云岚心中冷笑。 她自小到大,从不敢指望任何人为她主持公道。 是非在乎实力――当她实力不足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忍到无可再忍,忍到有一天她的力量足以与欺负自己的力量抗衡――那一天,她一定会亲自为自己主持公道! “你去吧。” 夏云岚掩去了眸中怒意,淡淡对浅画道:“不要再在廊下睡觉,马上回房休息。” “小姐……” 浅画还想再说什么,夏云岚已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浅画只得收拾碗碟离去。 翌日天色方亮,夏云岚扶着肩头下了床,拉开房门时,却惊见浅画依然睡在廊下。 夏云岚来了气,欲待推醒浅画,责问她为何不听自己的话。 但见这丫头忙了半夜,又为自己提心吊胆,此时于熟睡中尚面有倦色。 只得叹了口气,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到院子里。 清雅馥郁的兰香萦绕着整个漪兰院,令人心神如醉。 竹叶的颜色清润秀美,与冬日时的苍劲大不相同。 夏云岚轻轻转了个身,轻软宽大的罗裙散开如硕大的花朵。 转身之际,夏云岚忽然发现,东南墙角处一棵不起眼的小桃树,不知何时竟爆出了点点嫩红的花蕊。 年年春来,年年桃花风里笑。 夏云岚心头微动,跑过去抚了抚花枝,又对着花蕊看了良久。 想来不过一两日,这桃花便要盛开如一团绯色的霞。 再不过七八日,朵朵粉红的花瓣便要零落成泥,凋尽嫣香……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 人间良辰美景,一不小心便成了辜负。 此时此际,本该轻衣缓带,漫步曲水,亦或马蹄踏香,陌上观花。 然而,该死的懿太妃,该死的萧玄胤,却使得她困在漪兰院中寸步难行。 她抬头望向天空,天空蓝得旖旎,与丝丝缕缕的朝云彤霞缠绵成一道远离尘世的风景。 她出神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附院里百合丁香生火做饭的声音惊醒了她。 她来到兰圃前,看着那稀稀零零、所剩无几的兰花兰叶,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 “小姐做什么――” 指尖刚刚触及兰瓣,廊下忽然一声惊呼,浅画跑了过来,用微带责备的语气道:“小姐受了伤,怎么还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吩咐婢子们去做就行,何需自己下床?” 听到外面的声音,百合、丁香也走了出来,向夏云岚施礼请安。 夏云岚回过头,如水星眸扫了三个丫头一眼,淡淡道:“我现在的吩咐还有人听么?” “王妃何出此言?” 百合丁香诚惶诚恐地道:“王妃说的话,婢子们什么时候没有照做?” 夏云岚盯着浅画,道:“我昨晚要你回房休息,你照做了么?” 浅画缩了一下脖子,讪讪笑道:“小姐这不是受伤了嘛,万一夜里要茶要水,一只手臂总不太方便。婢子留在廊下,小姐就当自己的手臂使唤就好。” 听得浅画此言,夏云岚心中一暖,却冷了声音道:“我受了伤,你就当我是废人?” “婢子不敢……” 见夏云岚动了气,浅画急忙低了声音道:“婢子错了,今夜里回房休息就是。” 夏云岚目光转向百合、丁香:“咱们漪兰院里不需要值夜,你们夜里也好生在房里待着。” 让这几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丫头夜里宿在外面,着了风寒不说,若真有什么事发生,这几个丫头又能做些什么? “婢子谨尊王妃之命。” 百合、丁香齐声道。 夏云岚这才消了气,转身指着兰圃道:“把这些兰花全部拔了。” “王……王妃说什么?” 百合不敢置信地问。 “我说,把这些兰花除去。” 夏云岚不高兴地重复道。 “为……为什么?” 迎着夏云岚不悦的眼神,百合大着胆子道:“如今咱们不缺米粮,浅画又带了些萝卜和干菜回来,回头把萝卜腌起来,也够吃一段时间。王妃何必……何必还要打这些兰花的主意?” 夏云岚认真地道:“天天吃腌萝卜和干菜怎么受得了?把兰花除掉,种上蔬菜,过不了多久,天天有新鲜蔬菜吃多好?” “可是……可是……” 百合嗫嚅道:“这些兰花并非市集上可以随便买到的普通兰花,一旦除去,怕不易再得……” “这些兰花虽好,到底不能长久当菜吃。何况,也不经吃。” 夏云岚耐着性子道。 “可是……” 百合还想再说什么,丁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王妃伤势未愈,莫要惹王妃生气。” 夏云岚见众丫头站着不动,知道她们怕萧玄胤回来生气,于是索性自己动手拔了起来。 “小姐……” 浅画咬了咬牙,止住夏云岚道:“你快回房休息,婢子来做这些事就是。” “浅画!” 百合警告地道:“那些兰花是王爷心爱之物。” 浅画道:“凭他有多爱,总不及小姐身子重要。” 言罢,一脸悲壮地挽起了袖子。 “好丫头。” 夏云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百合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突然向夏云岚一跪,求情道:“王妃,婢子从今而后只吃白饭,不食菜蔬,求王妃把兰花留下一畦可好?”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起她道:“你既喜欢,留下一畦也无妨,何必如此?” 百合这丫头一向沉默稳重,这次竟为了兰花急得下跪求情,她虽觉得小题大作,也总要给她个面子。 “多谢王妃。” 百合站起身,不忍见兰花如棘草般被除,向夏云岚道:“婢子去看看饭熟了没有。” 言罢,逃也似的离了正院。 丁香站着犹豫了一会儿,也道:“我去帮百合做饭。” 而后回了附院。 夏云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浅画身上时,不觉温柔了几分。 本书来自 第69章 王爷别来无恙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大厨房里每天还会准时送饭过来。品书网 www.vodTw.com每次将那些骚臭的饭菜倒掉时,浅画都要感叹一句:“早知道咱们应该养头猪,也不至白白浪费了这些饭菜……” 这天黄昏,再次听到浅画的唠叨时,丁香忍不住笑道:“咱们养头猪有什么用?养大了又没人敢动手宰了它,还不是白白便宜大厨房那边?” 浅画这段时间练功刻苦,手臂上长了许多力气,闻言不服气地道:“谁说没人敢动手宰了它?我就可以宰了它。” “你宰猪?哈哈……” 丁香大笑道:“我瞅你连只鸡也宰不了。” “你不信?我宰给你看看――” 浅画说着,便追着丁香要掐她的脖子。 丁香一边逃一边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信还不成么?” 夏云岚在房间里看着外面两个丫头追逐打闹,不觉微微抬起了唇角。 这段日子,懿太妃明知道漪兰院里有余粮,却还要顿顿派人送来骚饭臭菜羞辱她,不过是有意要惹她不痛快罢了,她偏不当回事。 纵使每日里只就着些萝卜干菜下饭,她也维持着平静淡然的心境。 倒是难得百合、丁香、浅画三个丫头,跟着她一起受苦,却毫无怨言,还一如既往地欢快。 她从来没有盼过萧玄胤回来,然而此时,为着三个丫头计,忽然觉得还是有他在王府里比较好。 他去了哪里? 为何不声不响一走月余? 看懿太妃和府中下人的样子,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不告而别和长久失踪。 不是说他在朝中独揽大权吗? 这样长时间离开,就不怕朝中有所变动吗? 沉思默想间,大门外忽然响起几下不轻不重的扣门声。 夏云岚眉心一跳,莫非想曹操曹操就到? 然而,抬眸望去,进来的却是秦沐风。 收起心底隐约的一丝失落,见秦沐风面上风尘仆仆,左臂上缠着布带,右手里提着一个黄木盒子,忙迎出去关切地道:“秦侍卫受了伤?” 秦沐风将黄木盒子递给浅黄,向夏云岚行了个礼道:“王妃无需担心,皮肉之伤而已。属下已拿回接骨木,并叫李大夫又配了几副药,王妃服用过后即可痊愈。” 夏云岚点了点头,别人用生命为她去冒险,她也不愿只用几句客气话打发,唯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秦沐风又道:“属下前往龙炎国这段时间,派了几名可靠的侍卫暗中保护漪兰院。今属下既回,便依然由属下亲自保护。王妃且安心养伤,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召唤属下。属下告退――” 难怪漪兰院这段日子风平浪静,原来是由暗卫守护着。 这秦沐风果然不愧是萧玄胤身边的人,做事滴水不漏,靠谱得紧。 秦沐风走后,夏云岚心里越发思绪难平。 背着百合、丁香、浅画,她拿出了萧玄胤初见那夜交给她的盛着毒药的小瓷瓶,同时想起那夜萧玄胤冰冷的眼神和冷酷的话语:“半年后你若证明不了自己,本王希望听到你暴病而亡的消息。” 若是无情,何需等到半年之后? 不用他动手,也不用这毒药,她早已死在别人的暗算之下。 他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护卫来保护她,难道说……他并不希望她死? 也或者,他的本意并非保护,而是在监视。 他曾对她说过:“夏云岚……你想要得到什么?别人能给你的,相信本王会加倍给你。” 既然他早已认定了她是奸细,自然要想方设法查出她幕后的主使,或者至少,找出她的几个同伙。 他保护她,大概只是把她当作能够顺藤摸瓜的线索而已。 若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她这根线索仍然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知道他会不会失去耐心,为曾经对她付出过的人力、物力而恼羞成怒? 离半年的约定差不多还有三个月,无论到时结果如何,她必须使自己至少拥有逃离险境的能力。 从这天开始,夏云岚不顾肩头伤痛,加快了练功的速度。 花开花谢,春来春去,转眼墙角小桃树上的桃花已落尽。 这日傍晚,夏云岚吃过饭正要回房练功,院门外忽然响起两三下叩门声。 因着懿太妃的命令,祁王府久已无人到漪兰院走动,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百合、丁香在附院里收拾厨房,浅画不知在自己房间里忙些什么,夏云岚肩头伤处已将近痊愈,便自己走过去打开了大门。 大门开启处,萧玄胤久违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 天边微云淡月,面前的人紫衣华服,如风中玉树,晃人眼目。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浅浅施礼笑道:“王爷别来无恙?” 萧玄胤大概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夏云岚,神色间亦是一愣。 淡淡薄暮里,只见夏云岚罗衣轻软,长发垂腰,样子慵慵懒懒,清亮笑眸里偏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英气。 一别月余,她的脸色红润如初,丝毫不见憔悴。 他竟不知,该为之欣喜,还是该为之失望。 一月前不告而别,她知不知道,他其实有些生她的气? 那日,她说,万一将来王爷身边有个三妻四妾……她难道不明白,此生得她为妻,人间红颜尽成庸脂俗粉? 然而,赌气离去后,他终是放心不下,这才派了最得力的护卫秦沐风在暗地里保护她。 虽然知道秦沐风一定会尽职尽责,但不知为何,他还是随口对秦沐风说了句:“你的命是王妃救的……” 从前,离开祁王府,他的心向来只念着国事,念着朝中的权利之争。 可此次,明月天,风雨夜,他的面前却时常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影子。 而今,她就站在他面前,浅笑盈盈,容华如玉,他却恍然如在梦中。 如同梦里一般,他伸手去拉她。 她却向旁一闪,敏捷地避过了他的手。 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但久别初见,他忍耐了下自己的脾气,装作不在意地跨进门去,淡声道:“本王回得晚了,漪兰院的兰花可是已凋尽?香气比往年清减了许多。” 夏云岚顿了一下,眸光微转,打着哈哈道:“呵呵,兰花嘛……呵呵……” 听夏云岚的声音不大对劲,萧玄胤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向兰圃望去。 兰圃里郁郁葱葱,竟是从来没有过的繁茂。 慢着――那些碧生生、绿油油的东西分明不是兰花,是……蔬菜。 萧玄胤瞪起了眼睛,望着兰圃不发一语。 此时,百合、丁香、浅画都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跑了出来。 看到萧玄胤,三个丫头吓了一跳,赶忙向他施礼问安。 萧玄胤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兀自只盯着兰圃发呆。 夏云岚心里嘀咕道:堂堂祁王,不至于被几株兰花刺激成这样吧? 面上却不得不含笑安慰道:“王爷无需太难过,看,这里还留着一畦――” 说着,夏云岚走过去弯腰拨开蔬菜,指给萧玄胤看肥胖的蔬菜后被挤得瘦骨伶仃的几株兰花。 萧玄胤皱紧了眉头,目光慢慢投在夏云岚脸上,冷得像要把人冻住。 夏云岚脖子后面冒出一层凉意,舔了舔嘴唇,讪笑道:“王爷这么喜欢兰花,怎地不在桐华院植上一些?” 萧玄胤继续沉默。 “王爷……” 百合小心翼翼地叫道:“兰花虽好,怎及王爷身子重要?王爷莫要气坏了自己。” 萧玄胤这才略略移动了目光,扫了眼百合,阴沉着脸道:“是谁除去了兰花?” 没有人回答。 半晌,浅画小声道:“是……” “是我!” 夏云岚截住浅画的话,视死如归般望着萧玄胤道:“不是我的命令,谁敢动漪兰院里的东西?” 萧玄胤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夏云岚即将复原的肩头道:“你伤势未愈,哪来的力气做这些事?” “啊――” 夏云岚痛呼一声,这才发现萧玄胤手上并未用力,自己杯弓蛇影,未免有些丢脸。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很快一脸理直气壮地道:“王爷既知我受伤之事,难道不知你娘亲――太妃她老人家不许我们出去吃饭之事么?” “据本王所知,一日三餐并不曾少了漪兰院的。” 萧玄胤冷声道。 “呵呵,是谁告诉你的?” 夏云岚嘲讽地笑道:“你且问问三个丫头,送来的一日三餐有谁吃得下去?” “王爷,那些饭,只怕给猪猪都不一定吃。” 丁香心直口快地道。 萧玄胤看向百合,百合微微点了点头。 浅画也力证道:“那些饭不是骚就是臭!王爷若不信,婢子带你到那边看看,那里有婢子今日午时倒掉的午饭和黄昏时倒掉的晚饭。”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几许愤怒,几许难以置信。 原来,秦沐风虽然负责保护夏云岚,但也只是远远看视着漪兰院,每日只见大厨那边送三餐过来,却不知三餐早已骚臭难吃。 夏云岚继续道:“王爷只知自己赏兰风雅,难不成要我们活活饿死么?我岂不知那些兰花种在院子里比蔬菜好看,可兰花毕竟当不得饭吃,王爷再喜欢,也该分得清兰花和四条人命孰轻孰重吧?” 其实,不种蔬菜,漪兰院四人也未必会饿死。 但此时既要推托责任,少不得只好说得严重些。 听得夏云岚之言,萧玄胤果然很是震惊。 一丝愧意慢慢自眸底生起,良久,他放缓了声音道:“此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秦护卫。” 夏云岚冷笑道:“你也没有告诉我,他除了保护我不死之外,还管吃饭这些小事呀。何况,若非我被人暗算,差点儿丢掉性命,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有他的存在。” 萧玄胤一时里竟无言以对。 本书来自 第70章 本王不在乎 - 媚徒妖妃 - 云夕 他当然清楚,不除掉兰花,漪兰院的四人也不会饿死。但他并没有就此事责难夏云岚。 在他心里,夏云岚是他的王妃。 他的王妃怎么能天天以白饭为食呢? 便是吃院子里种的蔬菜,也大大委屈了她。 至于秦沐风,他只叫他暗地里远远保护着她,并没有允许他与她走得太近。 如今想来,他的确待她太苛刻了些。 而他的母亲懿太妃,做事也委实过份了些。 “是本王的疏忽。” 愧疚之情一起,便愈来愈甚。 他放开了夏云岚的肩,声音变得低沉而柔和。 夏云岚倒没想到,萧玄胤这么容易就被自己说得没了脾气。 看到萧玄胤的变化,她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应变能力小小得意了一番,面上却依旧不胜委屈地道:“我倒没什么,只是苦了三个丫头。” 萧玄胤道:“本王会补偿你。” 夏云岚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补偿” 两个字可能包含的意义,想来无非是一顿大餐、一桌山珍海味之类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要你的补偿,只是你曾答应过我,待我伤势痊愈后便可出去一天。现在只请王爷兑现诺言就好。” “你的伤痊愈了么?” 萧玄胤看着夏云岚的肩头问。 夏云岚心里抽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自穿越以来,身上的伤几乎没有断过,每次总是旧伤方愈便添新伤。 照这样的节奏下去,哪日才能出得了祁王府的大门? 不行,她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夏云岚挺了挺胸,一脸我很健康的神色向萧玄胤道:“当然,早就痊愈了。” 萧玄胤眸光如电,轻轻皱了下眉头,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夏云岚的谎言。 夏云岚正自心虚之时,萧玄胤却扬了眉梢,温声道:“那便容你明日出府一天——酉时之前回来。” “多谢王爷!” 唯恐萧玄胤反悔,夏云岚赶忙把道谢的话送出去。 看到夏云岚眉目间洋溢的喜悦,萧玄胤不由心神微动。 这个女人,只是出一趟府,便高兴成这般模样,是太容易满足,还是……还是出了府去另有目的? 心中虽则疑惑,面上却声色不动,取出一块缀着金色流苏的白玉麒麟牌子交予夏云岚道:“这是出府的令牌,明日酉时之前交回本王。” “放心——” 夏云岚双手接过牌子,兴奋得两只眼睛熠熠生光。 将麒麟牌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见渐渐浓去的暮色里,萧玄胤盯着自己的眼睛专注而出神。 她不自在地朝他笑了下,故意抬头望望天色,道:“时候不早,王爷归途一路劳顿,不如早些休息。” “好。” 萧玄胤干脆地答应了声,拉起夏云岚的手便欲向室内走去。 夏云岚变了脸色,定在原地道:“我的意思是……请王爷回桐华院休息……” 萧玄胤挑了挑眉,以不容反抗的语气宣布道:“本王今夜要在此留宿。” 夏云岚有些懵,只觉脑子里一阵雷声轰然滚过。 浅画却满脸喜色,心里乐开了花。 想王爷一回府便留宿小姐处,定是对小姐情深之极。 小姐推推拖拖,要么是在欲擒故纵,要么就是在害羞。 她悄悄拉了拉百合和丁香,示意大家别在这里妨碍小姐和王爷恩爱。 百合、丁香会意,立即与浅画一起施礼告退。 夏云岚呆呆看着三个丫头心怀叵测地离去,还特意关上了附院和正院之间的门,这才回过神来,对萧玄胤道:“我这段时间天天吃药,房间里味道不大好闻。王爷还是……” “本王不在乎。” 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可是,” 夏云岚又道:“懿太妃说我这院子里……” “本王不在乎!” 萧玄胤加重了语气,再次将夏云岚的话截断。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调动起脑子里所有的细胞,想着拿什么借口才能将这尊瘟神送走。 长空里月色如霜,星辰璀璨。 清风拂过竹林兰圃,送来竹叶的清香和……蔬菜的“清香” 。 萧玄胤也不急着回房,就那么淡淡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夏云岚,等着她还有多少借口可用。 二人僵持良久,直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叩门声。 夏云岚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冷汗,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我去开门——” 萧玄胤放开夏云岚的手,看着她逃也似的跑向大门,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微带邪意的笑。 大门开处,福寿院的两名小丫头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朱钏。 “见过王爷。” 三名婢女低垂着头,恭敬地向萧玄胤行了个礼。 “你们来做什么?” 萧玄胤笑意一敛,冷声问道。 朱钏抬起头,堆出一脸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道:“启禀王爷,王爷离府这一个多月,太妃她日日挂念、夜夜悬心。适才一听得王爷回来,立即命人准备了王爷最爱吃的宵夜,请王爷到福寿院享用。” 夏云岚看了萧玄胤一眼,原来……原来他还不曾去见过懿太妃。 可是……可是他一定先见过了秦沐风……晕哦,他见谁不见谁关自己什么事? “本王现在没有胃口。” 萧玄胤显然没有离开漪兰院的打算,干脆地拒绝道:“你们回去请太妃早些休息,本王明日一早自会过去请安。” “王爷,这样不好吧?” 朱钏还未说话,夏云岚从旁插嘴道:“哪有儿子回来不先去见见娘亲的道理?王爷固然是一番好意,不愿打扰了太妃休息,可是叫外人知道,未免会觉得王爷不孝。” 萧玄胤和朱钏一起把目光转到了夏云岚脸上。 朱钏想得是:这妖妃到底想做什么? 话说得好听,肯定没安好心。 萧玄胤想的是:一别月余,本王对你念念不忘,你就这么盼着本王离开吗? 既如此,本王偏不遂了你的意! “本王困了,孝与不孝,不在这一面之上。” 萧玄胤淡淡言罢,转身撇下院中诸人向房内走去。 “王爷——” 朱钏跟上去不死心地叫道:“太妃说……说漪兰院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二夫人来过一趟之后便病倒了,至今尚未痊愈。王爷身子尊贵,还是换个地方歇息得好……” “大胆奴婢!” 萧玄胤沉下了脸色,凌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望着朱钏:“本王在哪里安歇,何时用到你一个婢子置喙?!” “王爷恕罪……不是婢子说的。” 朱钏吓得“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在地上连磕了两个头道:“是太妃……太妃命婢子无论如何要请王爷离开漪兰院……” “滚回去告诉太妃,本王的事情不用任何人多嘴!” 萧玄胤发了脾气,再不看地上的朱钏一眼,拂袖跨进房门。 “婢子这就回去告诉太妃……” 朱钏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身,带着两个小丫头跑着离开了漪兰院。 看到朱钏狼狈的模样,夏云岚心里固然是说不出的痛快。 可一想到门内那尊送不走的瘟神,又不禁愁得纠结起了眉头。 漪兰院不比桐华院,卧房有内外两间。 漪兰院是个小巧的院子,布局格外紧凑,卧房也不大。 萧玄胤占了自己的地方,自己住哪里的好? 找浅画凑合一夜? 这个主意不错,可问题是……萧玄胤会同意吗? 管他呢,自己赖在浅画床上不起来,难不成他还能当着丫头的面硬将自己拖过来不成? 在院子里沉思良久,终于计较已定,正待过去推开附院的门,不提防大门外忽然“呯呯呯” 几声响。 除了懿太妃,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夏云岚故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开门。 刚挪到院子中间,附院的门忽然“吱嘎” 一响,浅画从背后冲了出来。 “小姐别动,让婢子去开门——” 浅画边说边向大门跑去。 夏云岚顿住了步子,示意浅画不必急着开门。 浅画会意地放慢了脚步。 附院里,百合、丁香也走了出来,显然像夏云岚一样,猜到了来人是谁。 “妖孽,王爷呢?” 懿太妃一进门,便毫不客气地冲着夏云岚厉声喝问。 “儿臣在此,母妃这么晚来找儿臣何事?” 夏云岚尚未回话,卧房门口便传来萧玄胤有些慵懒而疲惫的声音。 “玄胤——” 懿太妃的语气立即软了下来,半是劝谏半是警告地道:“漪兰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静柔她来过一趟便一病不起,至今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母妃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萧玄胤打断了懿太妃的话:“如果没有,儿臣困了,请母妃亦早些回去安歇。” “玄胤!” 懿太妃眼里的怒火一闪而逝,忍耐着道:“母妃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母妃的苦心呢?” 萧玄胤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地道:“母妃的苦心……就是每日叫人拿些骚臭的饭菜来给儿臣的妻子食用吗?” “玄胤,你别听她们胡说!” 懿太妃急声道:“母妃没有亏待过她们,你可以问问厨房里的下人……” 说着,目光恶狠狠扫过夏云岚和漪兰院三个丫头的脸:“她们那样说,无非是想挑拨咱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你可千万不要上了她们的当。” “谁是谁非,儿臣心里清楚。” 萧玄胤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冷冽,听得懿太妃心里一凉:“母妃年纪大了,不如在福寿院安心静养。以后王府里的事,可以叫别人多操着些心。” 萧玄胤的话,摆明了是要懿太妃让出当家的位置,懿太妃如何听不明白? 但萧玄胤暂时并没有叫夏云岚当家的意思,懿太妃却自动把萧玄胤口中的“别人” 理解成了夏云岚。 “你这妖孽——” 懿太妃没有接萧玄胤的话,突然转对夏云岚发难道:“本太妃何曾派人送骚臭的饭菜到漪兰院?你前番逼走天宁长公主,而后害得静柔卧床不起,这会儿又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你究竟想要把祁王府怎么样?” 夏云岚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愣了一下,方咧嘴笑道:“太妃太看得起云岚了。王爷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别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云岚何德能,能左右王爷的决定?” 本书来自 第71章 说够了没有 - 媚徒妖妃 - 云夕 “你一定是用了妖术!”懿太妃蛮不讲理地道:“本太妃曾请西山上的吴道长到府中看过,吴道长言道,漪兰院中妖气冲天,可能住着一只千年狐狸——你一定是对玄胤用了妖术!” “呵呵,千年狐狸……” 夏云岚差点儿哑然失笑,却故意正了颜色道:“太妃既知漪兰院中妖气冲天,怎么还敢亲自过来?就不怕千年狐狸用妖术迷惑了太妃吗?” “你……” 懿太妃怒道:“为了我儿玄胤,本太妃什么都不怕!……你这妖孽,休想勾引玄胤在此过夜。品书网 www.vOdtw.com”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到底是谁想勾引谁过夜? “王爷——” 夏云岚知道与懿太妃讲不出什么道理来,转对萧玄胤似笑非笑地道:“你听到了吧?我这漪兰院里有妖气,你还不赶快随了太妃离开,免得妖气玷污了王爷尊贵的身子。” “胡言乱语!” 萧玄胤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闪起一抹凌厉的光,怒声道:“祁王府谁敢妄谈妖邪之事!母妃若再不回福寿院,儿臣只好遣人送母妃回去了。” “玄胤……” 见萧玄胤发起脾气,懿太妃也不禁有些心惊。 她不敢再提妖气之事,只狠狠瞪了眼夏云岚,苦口婆心状地向萧玄胤道:“母妃都是为了你好。即使这妖孽不是千年狐狸,也决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母妃曾派人查过,她在出嫁之前曾与一个名叫林苍鸿的侍卫私奔……” “够了!” 萧玄胤蓦然打断懿太妃的话,眼中冒火,向院外高声道:“来人,送太妃回福寿院!” 不过片刻之间,两名身着黑衣的暗卫飘落院中,一左一右站在懿太妃两侧,对懿太妃僵硬而客气地道:“太妃,请——” 懿太妃气得脸色紫涨,为了避免被侍卫拉扯,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指着夏云岚骂道:“你这伤风败俗的东西,做出那等丑事,还有什么脸嫁进我祁王府?若不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 听懿太妃骂得难听,夏云岚也来了气,昂头傲然回道:“谁要你们看将军府的面子?我从来就不稀罕留在这里!!” “你!” “我什么我!太妃带不走自己的儿子怪我啰?” 老虎不发威,还当自己是病猫。 夏云岚割出去了,毫不示弱地指着懿太妃道:“你当祁王府人人都想嫁进来么?有你这么个阴险毒辣、不可理喻的婆婆在,倒了八辈子霉的女子才会愿意嫁进来……” “夏云岚!” 萧玄胤终于忍无可忍,一边示意暗卫立即请走懿太妃,一边捂住了夏云岚的嘴。 “唔……” 夏云岚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在萧玄胤的巨掌下却说不出一个字。 等她能够重新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在卧室里的床上。 “夏云岚,你说够了没有!” 萧玄胤眼睛里冒火,握着拳头怒声道。 夏云岚喘了口气,趴在床上抬起长长的睫毛瞄了萧玄胤一眼,小声道:“够了……” 看到夏云岚突然乖顺得像只猫,萧玄胤怔了一下,不觉放开了拳头,声音也略略柔缓了些:“母妃虽有不对的地方,但你身为晚辈,总不该当着下人那般对她。” “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不当着下人,那样对她就可以?” 夏云岚暗自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有听清夏云岚的话,萧玄胤凑近了一步问。 “没……没什么。” 夏云岚向后缩了缩脖子,躲开萧玄胤的目光道。 看到夏云岚瑟缩的样子,萧玄胤初时有些不大明白,这个刚刚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此时为何胆怯如此? 俄而,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在担心被自己非礼。 若在母妃过来之前,他或者还有这份心情。 但母亲一场大闹,已使他兴致全无。 加之连日赶路,他现在的确有些累了,亟需一场休息。 “夏云岚——” 他俯下头,捏住夏云岚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惊如小鹿般的眼神道:“尽快学着适应本王,不要再用这种看色魔一样的眼光来看本王!” 言罢,萧玄胤放开夏云岚,转身离了房间。 这个女人,他势在必得。 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但在此之前,他愿意给她一段适应和接受自己的时间。 夏云岚呆呆地看着萧玄胤莫名而来,莫名而去,半晌,方眨了眨眼,明白自己已经脱离险境。 “我的眼光很像看色魔吗?” 她跳下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目光炯炯,从容淡定,早已没有了适才的惊惶与紧张。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摸了摸自己的脸,对着桐华院的方向道:“自己心虚也来怪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还好萧玄胤已经离去,不然听见这种话估计能气得当场吐血。 夜色渐深,但夏云岚并无睡意。 一想到明日可以拿着麒麟牌子光明正大地走出府去,便兴奋得睡不着觉。 将房间里所有的金子、银子、铜钱收入袋中,又拿了几支陪嫁的首饰放进去。 估摸着足够打造需要的武器,但能不能买齐需要的药材就难说了。 欲待再加一些首饰进去,翻看良久,除一支常戴的簪子和两支盛妆时必须用到的金钗,好像再没什么值钱的。 据说夏将军对自己的原身极为疼爱,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嫁妆? 虽说经手嫁妆的是夏静柔的娘亲二夫人,但女儿出嫁这等大事,当爹的难道不该走走心、过问一下吗? 何况,夏将军明知二夫人对自己的原身素来苛待,怎能将原身诸事交托于她? 夏云岚摇了摇头,懒得再理会这些,整理罢明日出府带的银钱和穿的衣服后,又想了半晌要置办的东西,月上中天时,方才朦胧睡去。 翌日一大早,因着出门之故,百合、丁香、浅画一起过来为夏云岚梳妆打扮。 看见丁香,夏云岚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求萧玄胤让她与哥哥见上一面。 昨夜萧玄胤回来得晚,又赶上懿太妃一场吵闹,竟把这件事忘了个没影儿。 “丁香,” 夏云岚微带抱歉地道:“你那哥哥在豫王府名叫进宝是么?待我下次见到王爷,一定为你求情,让你们兄妹早日相见。” “多谢王妃——” 丁香感激地笑道:“侯门一入深似海,婢子原不敢指望今生还能与哥哥相见。若蒙两位王爷开恩,使我兄妹见上一面,婢子至死无憾。”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什么生啊死的。” 夏云岚笑道:“你与哥哥同在一城之内,祁王与豫王又是兄弟,怎么就没有见面的机会呢?” 丁香叹道:“王妃不知,咱们王爷和豫王虽是兄弟,但却向来不睦,私下里素无往来。见面的机会,无非是皇宫大殿上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宴和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宴。但这两次宴会,除了王爷、王妃以及王爷王妃的贴身婢女外,其他下人并无机会进入皇宫。” “哦……祁王与豫王为何不睦?” 夏云岚奇怪地问。 丁香道:“还不是为着王位之争……” “丁香!” 百合忽然摆手阻止了丁香,道:“这些事原不该咱们做下人的私自谈论,但王妃不是外人,也该了解一下王族之间的情况。我和浅画到门外把守,你将王爷们之间的事慢慢讲与王妃听。” 言罢,百合拉了浅画,二人并肩走出门外。 夏云岚心里赞道:“还是百合这丫头谨慎。” 丁香接着方才的话道:“皇上病弱,且后妃三千无一人诞下子嗣,眼看着皇位后继无人。而咱们王爷处事英明果决,在朝野内外声誉极高,由咱们王爷继承大统,可谓众望所归。可是,豫王作为与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却一直心存不服。加之皇上态度未明,太后又宠着豫王,将来谁承大统,实未可定。” “原来如此……” 夏云岚这才明白,原来皇位并非像浅画所言,已经稳稳地落在祁王手里。 好歹看过几部宫斗剧,也了解一点历史,夏云岚可以想见皇位之争的残酷。 所谓成王败寇,没有资格相争或无心相争的皇族子弟,将来或可保个富贵平安。 而一旦参与了皇位之争,则注定不成功便成仁,绝不会有另外的结局。 看来祁王想要君临天下,前面的路还相当漫长,也相当危险。 自己必须尽快逃离祁王府,以免将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主意打定后,夏云岚弹了弹衣服,问道:“丁香,咱们府里,你可能找得到跟我身量差不多的男子的衣服?” “王妃要男子的衣服做什么?” 丁香怔了一下,随即笑道:“王妃是要女扮男装出府去么?” 夏云岚凑近她耳边,轻笑道:“不是女扮男装出府去,是出了府去女扮男装。” 以夏云岚对萧玄胤的了解,她此次出去,萧玄胤定然又要派暗卫跟随。 若只是闲来无事逛逛街,有人跟随着保(jian)护(shi)倒也不打紧。 但她此次出去乃是要置办武器药材,还要探探出城的路线,便是浅画,她也没有打算带。 若有一身男子的身服,找个无人处换上,以她的反侦探能力,应该能够摆脱暗卫的追踪。 丁香想了想,道:“婢子父母过世时,曾留下两箱杂物。婢子恐见物伤神,一直未曾打开过。王妃稍等,婢子现在过去找找,或可找到爹爹从前的一两件衣服也未可知。” “好。” 夏云岚抱歉又要害得丁香难过,但丁香自己似乎早已不甚在意。 丁香出去之后,浅画贼兮兮地将脑袋探进来,朝夏云岚招了招手道:“小姐,小姐——” “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 夏云岚走到门边,点了点浅画的鼻子。 问“嘻嘻……你看谁给咱们送饭来了……” 浅画转身指了指大门处。 百合已经打开了院门,正伸手接过一个人手里的饭盒。 夏云岚探长脖子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那送饭之人竟是多时不见的秦沐风。 浅画贼笑道:“王爷怕太妃再苛待小姐,竟派了秦侍卫来给咱们漪兰院送饭,可见心里对小姐……” “闭嘴!” 夏云岚敲了敲浅画的头,双颊上却不觉微微一烫,瞬间红得像被朝日染红的一抹霞彩。 本书来自 第72章 王爷好有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王妃,”百合一边提了饭盒过来,一边对夏云岚笑道:“王爷请秦侍卫转告王妃,这几日事务繁忙,不能陪小姐过厨房那边吃饭。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但他已安排下侍卫,一日三餐到天武城中最好的酒楼定下饭菜送至漪兰院。” “啧啧……” 丁香轻轻咂嘴道:“王爷好有心,王妃好幸福。” 夏云岚只当没听到,两只眼睛盯着百合手里的饭盒道:“快打开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百合将饭盒提至竹下石桌上,甫一打开盖子,便闻得一阵诱人的饭香。 打开第二、第三层,又有数盘精致菜肴,俱色香奇佳,显见得不是普通小地方能做得出来的。 “这是明月楼的宫制黄金流沙包――” 百合指了指一个盘子,里面盛着几只蒸包,洁白里微微泛出些金黄的颜色,并做成兔子的模样,还有两只不知用什么东西点的、红玛瑙似的眼睛。 直看得夏云岚食欲大振。 百合详细介绍道:“捏出这么惟妙惟肖的兔子形状,没有三五年功力的厨子是做不来的。每只兔子的脑袋和肚子里各嵌着一整只蛋黄。那蛋黄不知如何做法,咬一口,甜香软酥,流散如沙,故名黄金流沙包。” “真的吗?” 等不及百合介绍完毕,夏云岚已迫不及待地拿起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 果然如百合所言,一口下去,内里的蛋黄便酥酥地溢了满口。 “好吃好吃――” 夏云岚大赞。 这滋味,简直不输二十五世纪梦云轩大酒店八月十五特供的“流金岁月” 蛋黄月饼。 要知道,一块“流金岁月” 基本上要五百元人民币,这黄金流沙包的价钱恐怕亦不便宜。 “这两只眼睛是什么东西做的?” 反正有人付账,夏云岚并不关心价格,她好奇地抠下了一只兔子亮晶晶的眼睛,拿在手里捏了捏问。 “那是生长在龙炎国和灵皓国交界处的赤霞豆。” 百合道:“因承夏国与龙炎国绝交日久,这种豆子须由灵皓国人采下晾干,而后辗转绕道鬼厉或青蜀,方能到达天武城内。是以售价极高。” “哦……” 夏云岚仔细看了看那豆子,晶莹透亮,仿佛殷红的玛瑙,又像半透明的红宝石。 放在嘴里嚼了嚼,甜而不腻,有一些蜂蜜的味道。 心里不禁感叹道:怎么好东西都长到龙炎国那边去了……百合接着道:“赤霞豆经长途运输,光泽早已不如初采之时,为了恢复其亮度,须以纯蜜浸泡大半个月后,方成今日这般模样。” “好复杂!” 浅画吐了吐舌头:“仅一份包子用料便如此复杂,其他几份奇巧处看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这一顿饭下来,得吃掉多少银子啊?” 正提着一个包裹走过来的丁香听见浅画的话,抿嘴笑道:“你该问,这一顿饭下来,得吃掉多少金子才对。” “啊?” 浅画有些肉疼了。 待百合将所有菜肴的做法与用料一一介绍完毕,浅画尽管馋涎欲滴,却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再也舍不得吃上一口。 “傻丫头,又不用你出钱,心疼什么?” 夏云岚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塞进浅画嘴里,道:“快吃,别一会儿放凉了,才真正糟蹋了。” 浅画神色近乎郑重地吞下包子,嘴里小声道:“这若换成钱拿过来,可该有多好……多好……” 丁香将包裹送入夏云岚房中,回头故意逗浅画道:“下次咱们找王爷说说,看能不能把咱们两个的伙食换成钱,咱们继续吃这院子里的蔬菜……” “可以吗?” 浅画傻乎乎地抬起头来,丝毫没有发现丁香在逗她,一本正经道:“可以的话倒是不错……” “别听她胡说!” 百合“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戳戳浅画的脑袋道:“今天这顿饭是王爷对王妃的心意,哪里能够顿顿如此?快吃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是啊……” 浅画反应过来,瞪了丁香一眼道:“快吃,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夏云岚大笑。 吃罢早饭,百合拿出一个遮面的幂篱要为夏云岚戴上。 夏云岚推开了道:“不用了。我坐轿子经过街上时,见戴幂篱的多半儿有侍女随从。我此次一个人出去,便不用这个了。” 百合、丁香讶然道:“王妃不带浅画一起出去么?” 浅画也抗议道:“那怎么行?婢子昨晚也准备到大半夜呢,小姐不带这样的!” 看浅画面有忿色,夏云岚笑道:“那便带你出去也行,但到了府外,你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别跟着我。” “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出去身边没有侍女的?” 百合道:“万一被人识出身份,岂不累得王爷和整个祁王府被人嘲笑了去?” “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又没有人见过我。既使万一被人认出,来个死不承认就是了。” “可王妃这一身衣服……” 百合道:“穿着贵夫人的衣服走在街上而无侍女相伴,很容易被官府抓去的。” “你吓唬我?” 夏云岚不相信地撇了撇嘴。 “百合没有危言耸听。” 丁香作证道:“婢子以前亲眼见过,有个大户人家的女子跟夫家赌气跑出来,结果没跑多远就被官府捉住关了起来。后来,夫家虽来人将她带回府中,却嫌她丢了自家的脸,那做丈夫的硬是写了一封休书将她送回娘家。再后来,听说她羞愧之下自杀而亡。” “要不要说得这么严重?”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多大点儿事居然闹出人命,那对男女莫非都有毛病?” “婢子所言句句是实!” 丁香唯恐夏云岚不信,指着百合道:“百合,那还是你在宫里侍候太妃的时候,安平侯府发生的事不是?” 百合点头道:“不错。安平侯的儿子娶了定远侯的女儿,二人一个风流成性,一个刁蛮任性,本就过不到一起。有一天,安平侯的儿子纳了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女子为侍妾,定远侯的女儿一怒之下离府而去。不想离家未远,便被当时外出巡逻的大理寺卿抓住。” 夏云岚奇道:“人家好端端在街上走,关那大理寺卿什么事?” 百合看了一眼夏云岚,一副看天外来客的神情:“稍有些身家地位的女子出门,身边即便不是婢女成群,至少也会带上一两个贴身侍女。那定远侯的女儿衣着华贵,却只身一人,叫那大理寺卿如何不怀疑她的身份?” “怀疑人家的身份就可以乱抓人么?” 夏云岚觉得不可思议。 丁香道:“王妃是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门的大家闺秀,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乱。” 浅画道:“总之,小姐带上我就不会错。” 夏云岚没有想到,古代女子出个门竟有这许多麻烦。 她不耐烦地牵了浅画的手道:“罢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遵命!” 浅画淘气地答应一声,唯恐夏云岚反悔般,到夏云岚房里拿起出门带的包裹就走。 “王妃把这个戴上――” 百合走过来,小心地把幂篱戴到了夏云岚头上。 夏云岚对着幂篱上垂下来的白色软纱吹了口气,没有再反对。 二人大摇大摆出了祁王府,经过一段僻静的青石道,又走了不远,便到了繁华的市集所在。 时辰尚早,二人又刚吃过早饭,东逛西逛了一会儿,天边晓霞散尽,日色渐渐升高。 夏云岚不经意间回了几次头,见一个身着儒服、二十上下的精壮男子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 她微微一笑,扯着浅画的手向一条偏僻巷子里慢慢走去。 “小姐走这里做什么?又没有什么好看的。” 浅画不解地问。 “嘘――” 夏云岚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一进巷子,立即拉着浅画飞跑起来。 “怎……” 浅画吓了一跳,刚想问怎么回事,想起夏云岚示意自己不能出声,急忙闭上了嘴,只是拼了命地跟着夏云岚向前跑。 巷子里有数条死胡同,夏云岚领着浅画拐进一道死胡同,贴身躲在一户人间的大门外。 片刻之后,适才在后面跟着的精壮儒生步入巷子,见没了二人身影,神色间微微一怔,接着几个起落便窜出了巷子。 “小……小姐,” 浅画抽了口气,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咱们?” “快走――” 夏云岚没有回答浅画的话,拉着她从原路跑出巷子,又迅速转入一条热闹的大街。 在大街上,夏云岚专捡人多的地方走。 浅画累得气喘吁吁,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小姐,那人已经不见了,咱们……咱们歇、歇一会儿……” “好。” 夏云岚答应一声,一转身带着浅画躲进了一家刚开门的成衣店。 “两位姑娘,想买什么衣服?” 面对今天的第一批顾客,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掌柜笑得格外热情。 夏云岚环顾了下店里的衣服,随手指了指一条梨花青云锦穿花绣罗裙道:“把那条裙子拿过来,给我这丫头试试。” “姑娘好眼光――” 女掌柜一边夸赞着夏云岚,一边过去摘下裙子,满脸堆笑递于浅画道:“这裙子昨天才由天武城里最好的绣庄――锦绣坊送过来。姑娘们看看这绣花和绣工,别的地方可做不出来。” 浅画摸了摸那裙子,退后一步道:“小姐,这么好的裙子,婢子怎么能穿?” 夏云岚也摸了摸那裙子,轻软光滑,确是上等用料。 且绣花色泽淡雅,绣工精美绝伦。 难怪浅画吓得不敢去试。 “有什么不能穿的?” 夏云岚替浅画接过掌柜手里的裙子,在浅画身上比划着道:“衣服是拿来配人的,合适才能说好,没有试怎么能说好?再说,咱们自然是要捡好的买。你且穿上我瞧瞧――” 女掌柜伸出大拇指:“一听姑娘这话,就是懂行儿的。” 夏云岚笑了笑,问掌柜的可有试衣服的地方。 女掌柜打开了一个小隔间的门道:“姑娘这边请――” “快去试试――” 夏云岚推着浅画进入试衣的隔间,催着浅画赶快换过。 浅画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地换上那条裙子,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 “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女掌柜嘴巴甜得像抹了蜜:“姑娘这裙子一换,不知道的谁不当姑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本书来自 第73章 十两黄金卖给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浅画红了脸,扭身就要去换掉裙子。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夏云岚拉住她道:“别急,我还没瞧仔细。” “小姐放手。” 浅画羞赧地道:“我们做下人的,穿成这样会叫人非议的。” “你管别人说什么呢。” 夏云岚将浅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这裙子很适合你,只是颜色上有些欠妥。” “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 女掌柜听夏云岚说颜色欠妥,赶忙凑过来道:“这种裙子还有浅粉、浅碧两种颜色,只是在仓库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姑娘若只是觉得颜色不妥,不妨试试另外两种。” “好啊。” 夏云岚道:“你拿另外两种出来让我这丫头瞧瞧——” “姑娘稍等。” 女掌柜打开店铺的后门,小跑着便要去拿衣服。 “慢着,” 夏云岚追上去道:“这裙子多少钱?” 女掌柜伸出两根手指,道:“原价二十两银子,姑娘是我们红袖坊今天的第一位顾客,给姑娘打个折,算十六两银子好了。” “十六两……” 夏云岚有点儿肉疼。 顿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掌柜手里道:“不贵,剩下的四两找给我这丫头,快去拿别的颜色来瞧瞧。” 好歹她前生也是一掷千金的人,虽然肉疼,也不至于被十六两银子吓得失了风度。 女掌柜一见银子,立即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撒着腿去了。 趁着女掌柜不在的当儿,夏云岚迅速到小隔间里取下幂篱,换上了丁香拿给她的男装。 出来后,匆匆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自觉说不出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把这些带回府去。” 夏云岚将刚刚换下来的衣服胡乱塞给浅画道:“今天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己随便玩,酉时之前回去即可。” “小姐要去哪里?” 浅画盯着男装的夏云岚愣了半晌,此时眼见夏云岚要离开,方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拉她。 怎无奈男装不比女装啰里啰嗦,浅画拉了一下没拉住,夏云岚已轻轻松松跳出门去。 浅画欲待追出去,可身上还穿着红袖坊里的裙子,犹豫之间,夏云岚的声音从门外远远送进来:“找回的四两银子,你拿着买点儿自己喜欢的小玩意,晚上见……” 浅画提着裙子追到门口,却哪里还看得到夏云岚的影子。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浅画急得差点儿哭起了鼻子。 而夏云岚,此刻像逃出了笼子的鸟儿般,轻快得只差没扇着翅膀飞起来。 找了个当铺当掉首饰,又得数十两银子。 沉甸甸地背在背上,心里越发笃定。 这就是她久已盼望的自由——有闲,有钱。 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如果不是担心连累浅画,不是惦记着被萧玄胤“代为保管” 的光能微机,她一定忍不住就此浪迹天涯,再不回那憋屈的、勾心斗角的祁王府。 沿着街道走了数里,路边武器店倒也不少,且十八般兵器俱全。 可惜进去问了问,没有一家出售类似她前世使用的飞针,亦没有一家肯接受武器定制。 这么大的天武城,难不成连一家有实力打造飞针的武器店都找不到吗? 又向前走了段路,最后,给了一家武器店里的小伙计二两散碎银子,那小伙计才背着掌柜偷偷告诉她:往城北方向走,将近城门处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树,在那棵柳树下,有个没有招牌的铁匠铺。 夏云岚要的武器,那铁匠铺的老掌柜或能打造。 夏云岚谢了小伙计,转身向城北行去。 日将正午时,果然在城门附近看到一棵上百年的歪脖子老柳树。 柳树下,一间破败的瓦房,瓦房前搭着架木头棚子,棚子下炉火通红。 一个六十靠上、却依然精壮健硕的老者,正裸着半边膀子在抡臂锻剑,态度专注之极。 “喂,这位师傅——” 夏云岚兴冲冲地走进棚下,对着那老掌柜微微抱了抱拳,道:“能帮我打造一种特殊的武器吗?” 老掌柜听到夏云岚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皮,慢悠悠道:“若是材料特殊,请客官自备材料。若是样式特殊,或暗藏什么机关,只要客官出得起价钱,鄙店没有不能做的。” “哦……” 夏云岚心里一喜,终于找到能定制武器的地方了。 她前世用的千羽飞针,乃由高科技合成的密度极高的透明材料制成,在古代肯定想都别想。 至于样式——千羽飞针形如羽状,针身两侧布满细小倒勾,一来浸毒之后可以增加毒素接触血液的面积,二来此针一旦射入人体,除了手术取出,几乎没有拔掉的可能。 而中了此针之人,绝不会有做手术的时间,是以前世里,她的针下从无活口。 夏云岚向掌柜略略描述了千羽飞针的大小和样式,掌柜依旧专注地锻着剑,眼睛眨都不眨地道:“一支五十两银子,不还价。” “五……五十两……” 夏云岚闭了闭眼睛,心尖颤了几颤,感觉背上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刹那间变得轻如鸿毛。 按掌柜的报价,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也最多不过打造两支飞针而已。 “呵呵,” 夏云岚陪笑道:“这个东西确实复杂了些……师傅,如果把两侧倒勾减少一半,您看——” “三十两——” “呯” 的一声响,掌柜用铁锤狠狠砸在通红的剑身上,一阵火花四溅。 夏云岚感觉像是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三十两就三十两吧。” 夏云岚咬了咬牙:“怎么付账?何时取货?” “先交一半订金,半个月后来取。” 掌柜说话间干脆得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云岚抖开包裹,取出四十五两白花花的银子堆在掌柜旁边的桌子上,心疼得割肉一般,勉强做出一副笑脸道:“暂时为我制作三支,只要做得合我心意,以后还会大量需要。” 掌柜再次抬起眼皮看了夏云岚一下,语气甚是倨傲:“客官若是不放心老夫的手艺,大可到别处看看。” “放心放心……怎么会不放心?” 夏云岚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可能越有真本事在身。 那等见了顾客点头哈腰、只恨不能跪舔的,反倒大多数是些绣花枕头。 而且,一路行来,这里是唯一肯接她活计的地方。 所以,即使掌柜十分无礼,价格十分昂贵,她还是忍了。 “既然放心,便不需废话!” 掌柜哼了一声,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剑,转眼间仿佛已经忘记了夏云岚的存在。 。 “师傅慢慢做,我半个月后来取。” 夏云岚学着男子的模样拱了拱手,见掌柜不再理会自己,转身讪讪地离开了铁匠铺。 虽然花掉了大把银子,但好歹武器有了着落。 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夏云岚并没有郁闷多久,便再次为久违的自由而欢喜起来。 向人打听了平济药堂的所在,沿着大致的方向抄近路从城北向城西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进入城西地带。 正要确认一下平济药堂的具体位置,忽见斜刺里黑影一闪,一个男子从她面前冲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夏云岚眨了眨眼,惊见男子经过的地方,洒下几滴殷红的血。 受伤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会有人在繁华集市附近受伤而逃? 莫非是那日追杀自己的刺客? 一连串疑问自夏云岚心头升起,她转身跟着折进了巷子。 以她现在的武功,对付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应该不成问题。 倘若这男子就是那日追杀自己的男子,可别怪她见死不救、打落水狗、就地复仇,顺便给夏静柔点儿颜色看看。 她不想杀人,这一世里,她将努力不再做一个杀手。 但是,如果别人首先冒犯了她,她也决不会任由别人欺负。 法律并不禁止正当防卫,不是么? 巷子深处,夏云岚很快见到了受伤的黑衣人。 可惜,一望而知,这黑衣人并非那日追杀自己的黑衣人。 虽然两者都以黑巾蒙面,但身量上明显不对。 那日的黑衣刺客,身形看起来低而壮。 这黑衣人看起来至少高上半个头,却瘦得颇有几分柔弱之态。 这样的身板,也去学人家当刺客,难怪伤成这样。 夏云岚摇了摇头,走近黑衣人,从袖子里取出一瓶常备身边的金疮药,好心好意地道:“伤到哪里了?我这里有极好的疗伤药,需要的话可以十两黄金卖给你。” 黑衣人瞳孔微缩,戒备地看着夏云岚,低声喝道:“不许过来!” 夏云岚顿住脚步,看着贴墙站立血流不止的黑衣人,浅浅笑道:“兄台,这种时候还在乎钱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我这药卖得贵了点儿,但你的命总不止十两黄金吧?而且,我还可以免费帮你上药包扎。你觉得怎么样?” “……” 黑衣人没有说话,凝缩的瞳孔有些散开,不知是放松了警惕,还是疼得即将昏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夏云岚慢慢走过去,轻轻拉开了黑衣人捂着伤处的手。 黑衣人没有反抗,只是将身子紧紧贴着墙壁,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夏云岚的脸。 黑衣人伤在胸前,衣襟上鲜血淋漓,若非黑衣上看不清血色,一定触目惊心之极。 夏云岚扯开黑衣人的衣服,将伤药尽数撒在伤口上,又撕下黑衣人的一片衣襟,动作娴熟地帮黑衣人包扎妥当。 “好了。” 夏云岚在黑衣人的下摆上擦了擦手,一脸轻松地笑道:“你的命保住了。不必谢我的救命之恩,把钱给我,咱们就两清了。” “我没有钱。” 黑衣人眼光不离夏云岚,干脆地道。 “没、有、钱?”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没有钱你不早说?!!你知不知道我这金疮药由三十二种名贵中药材合制而成,成本极高。咱们无亲无故,你好意思白用我的药么?” “我不会白用你的药!” 黑衣人倔强地道。 “不会白用?” 夏云岚打量了黑衣人一眼:“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给你——” 黑衣人顺手扯下腰间的一件东西丢给夏云岚。 夏云岚接在手里,但见是一块镶嵌着纯金底托的吉祥锁玉佩。 玉质晶莹剔透、毫无杂质,一望而知价值连城。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不太好吧……” 夏云岚有些过意不去了。 “不要就还给我!”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 本书来自 第74章 遇见大土豪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踌躇了一下,道:“这样吧,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改天我到你家里讨要十两黄金……喂,你做什么?!” 话未说完,眼前突然冷光一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一把匕首顶住了夏云岚的喉咙。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是谁让你来刺探我的消息?” 黑衣人厉声问。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不忍你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抵药费——” 夏云岚晃了晃手中的玉佩,压抑着心底的紧张,从容道:“这东西的价值只怕不止千金,你若不觉得亏,我也不介意。” 黑衣人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揣摸着夏云岚的话是真是假。 这黑衣人如此惧怕暴露身份,莫非是萧玄胤整天疑神疑鬼的所谓“奸细” ? 夏云岚寻思间,突见黑衣人瞳孔一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有人来了——” 夏云岚看着黑衣人身后小声道。 “谁?” 趁着黑衣人回头之际,夏云岚蓦然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黑衣人腰间京门穴上。 黑衣人发觉上当,待要一刀刺透夏云岚的脖子,奈何疼得弯下了身子,捂着腰侧半晌动弹不得。 夏云岚早已退开数步,看着黑衣人冷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想杀了我,真是个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既如此,这块玉佩我就收下了。至于你的姓名来路,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言罢,将玉佩往怀里一塞,给了黑衣人一个不屑的眼神,高傲地转身向巷子外面走去。 好心救人却差点儿丧命,果然是世路艰险,人心莫测,没点儿护身的本领好事做不得。 不过,这一番出手倒也不算白辛苦,至少药钱问题意外解决。 夏云岚心里感叹着,不知不觉来到平济药堂。 平济药堂不愧是天武城里最大的药堂,占地大约七间,上下共有两层,里面靠墙放着无数药柜,柜子上密密麻麻地分着小格,小格上写着药材的名称。 雪参、地元、血莲、紫煞、蛇菰、百鬼、玉芝……各类疗伤药、毒药、易容药的原料几乎应有尽有。 夏云岚大喜,早忘了适才遇见黑衣人的不痛快,一心一意寻找起自己需要的药材来。 大半个时辰后,夏云岚将一大包药材往柜台上一放,对慈眉善目的中年掌柜道:“结账——” 掌柜接过药材看了看,又拨拉着算盘算了半晌,眉开眼笑地道:“共白银五百一十六两,算公子五百两整。公子是用银票付账呢,还是由鄙堂伙计随同到府上结账?” “都不用。” 夏云岚微微一笑,怀里摸出适才黑衣人丢给自己的玉佩,递在掌柜面前道:“你看看这东西价值多少?该找多少钱给我?” “好东西!” 掌柜赞了一句,笑道:“可鄙堂不是当铺,可否麻烦公子先到当铺换作金银再来结账?” “做生意要灵活点嘛,” 夏云岚道:“你拿着东西去当铺还不是一样的?” 掌柜为难地道:“公子此言差矣。所谓术业有专攻,鄙人只懂医药之事,对珠宝之道委实不通。若是公子拿千年人参或百年灵芝来抵药金,在下一望即知价值几何。公子拿金玉过来么……恕鄙人直言,鄙人连真假尚且分不清,又哪能估得清价格?” 二人谈话之际,一个买药的青年男子一直将目光停在夏云岚手中的玉佩上。 此时见夏云岚点了点头,要出门去寻找当铺。 那男子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夏云岚的去路道:“小兄弟且慢——” 夏云岚顿住脚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但见他颀长的身材着一袭华丽的锦袍,在斜斜照进药店的阳光下泛出微微的光泽。 一张脸上剑眉入鬓,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三分风流,七分不羁。 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即使不笑,看起来也像展露着迷人的笑容。 “怎么,你要买我的东西吗?” 夏云岚晃了晃手中的玉佩,努力抵抗着男子眉梢眼角的诱惑,单刀直入地问。 “呵呵,” 那美男子爽朗地笑道:“小兄弟见外了。不过区区五百两银子而已,何必麻烦小兄弟到当铺跑一趟?这药钱在下帮你出了就是。” “你……帮我出药钱?” 夏云岚歪着脑袋,不敢置信地问。 “千金易得,知交难求。” 那美男子豪爽地自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按,道:“掌柜的,把药给这位小兄弟。” 这是……遇见土豪了? 掌柜满脸堆笑将一大包药材交予夏云岚时,夏云岚仍然有点儿懵。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为什么要帮我?” 迷迷糊糊地接了药材走出药堂,夏云岚回过神来,朝那美男子狐疑而戒备地问。 如果这美男子要自己帮他杀人,自己就将一包药材直接丢给他,不欠他这份人情。 今世不做杀手,不,永生永世她都不要再做杀手。 “小兄弟别误会,” 看到夏云岚疑惑的目光,那美男子友好地笑道:“在下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如果你看不上在下这个朋友,大可一走了之,在下决不阻拦。” “哦……” 夏云岚越发糊涂了。 拿五百两银子帮人而一无所求、一无所图,世上真有这样拿钱不当钱的人么? 或者,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人喜欢,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大动仗义疏财之心? 再或者,此人是萧玄胤派来监视自己的暗卫,花的反正是祁王府的钱,用不着心疼……“小兄弟保重,在下告辞。” 看夏云岚一脸疑神疑鬼的样子,美男子拱手一揖,转身就走。 “哎,兄台……” 夏云岚怔了一下,跟上前去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论如何,别人帮了自己。 在没有明白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之前,自己总归欠着对方一个人情。 而夏云岚,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人情。 “怎么?” 美男子回过头来,带着迷人的笑容道:“小兄弟还有何事?” “我不能白用你的钱。” 夏云岚严肃地道:“至少,应该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才对。” 美男子笑意更浓,将手向前一伸,道:“小兄弟请——” “你喜欢吃什么?” 夏云岚道:“我身上带的现银不多,如果你吃的东西太贵,不防先跟我到当铺,等我把这玉佩当了再请你。” “呵呵,” 美男子随性地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请我吃什么好了,不必为难。” “那怎么可以?” 夏云岚固执地道:“所谓主随客便,既然是我请你,自然要捡你爱吃的请。” 美男子嘴角微扬,目光变得饶有兴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既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你可愿去?” “什么地方?” 夏云岚听说有好吃好玩的地方,立即来了兴致。 “到了你就知道。” 美男子神秘一笑,率先举步向前走去。 夏云岚忙跟上去道:“那个……价钱不会太贵吧?要不咱们先去当铺——” “小兄弟不必担心。” 美男子风度翩翩地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难得你我今日一见投缘,如果小兄弟认我这个朋友,一应费用由我来出就是。” 果然遇见土豪了,而且还是个超级大土豪。 可是自己请他吃饭,原本是为了还他一份人情。 如果一应费用皆由他出,岂不是又欠下他一份人情? 沉思之间,美男子忽然拍了拍夏云岚的肩道:“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兄弟不必如此拘泥于金钱之事。” 夏云岚吓了一跳,待要甩开美男子的手时,美男子已然收回手去,面上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 罢了,自己毕竟穿着男装,别人也许真当她是小兄弟,而并非有意占她便宜。 夏云岚吐了口气,忆及前世自己也有挥金如土、千金赠人的时候,便不再口口声声提及去当铺之事。 这美男子衣冠锦绣,出手大方,斯文有礼,看样子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子弟,不像是缺钱的主儿。 所以,骗钱的嫌疑可以排除。 自己现在身着男装,早晨梳妆时又特意加重了肤色,应该看不出女子形容。 所以,骗色的嫌疑亦可以排除。 何况,美男子自己长得俊美异常,不知令多少女子可望而不可即,又岂会来打她的主意? 想到这里,夏云岚放下心来。 祁王府里,自己势单力孤。 天武城里,若能交到个土豪朋友似乎也不错。 收起一肚子疑惑,夏云岚跟着美男子走街串巷,不一时来到一座富丽典雅、气派十足的院落前。 “这里,小兄弟以前可曾来过?” 美男子停下脚步,看着夏云岚笑问道。 夏云岚抬头望了望门前的牌匾,但见匾额上题写着“怡春院” 三个鋶金大字。 “没有。” 夏云岚摇了摇头,隐隐听得院中传出一阵歌乐之声。 “此处醇酒佳人、轻歌妙舞应有尽有,小兄弟进去了一定喜欢。” 美男子温文尔雅地介绍着,眸中泛起一丝桃花色。 醇酒佳人、轻歌妙舞? 夏云岚心中一震,那不就是古代的青楼妓馆吗? 这……这美男子居然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小兄弟,这边请——” 震惊之余,美男子彬彬有礼地指着门内,请夏云岚进去。 夏云岚还在犹豫,院子里忽然迎出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和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 那中年女子一把扯住了美男子的手臂道:“哎哟,这不是楚公子吗?好久不见,今天哪阵风终于把你给吹来了?” 夏云岚眨了眨眼,原来这美男子竟是怡春院的常客。 长得这么好看,也需要花钱来追欢买笑吗? “董妈妈——” 美男子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中年女子的手,侧身指着夏云岚道:“我这位小兄弟初来乍到,你可要叫人多多看顾。” “呵呵,有你楚公子交待,妈妈我敢不尽心?” 董妈妈向身后一挥手,一个满身脂粉气的妖冶女子已靠在了夏云岚身上,并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小女子名唤娇翠,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我叫薛慕寒。”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紧急情况下随口说出了前世里出入风月场合时用的名字。 “薛公子英俊潇洒、品貌不凡,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小女子今日得遇公子,真乃三生有幸。” 娇翠唇若涂蜜,一连串溢美之词说得夏云岚无比受用。 “呵呵,好甜的一张巧嘴。” 夏云岚很快镇定下来,捏了捏娇翠的脸调笑道。 “公子好坏……” 娇翠又羞又喜,越发贴紧了夏云岚的身子。 美男子看着夏云岚与娇翠打情骂俏,俊脸上闪过一抹讶然,接着哈哈大笑,抬脚跨进院里。 本书来自 第75章 叫兄弟一饱眼福 - 媚徒妖妃 - 云夕 院子很深,两边有垂杨系马之处,亦有亭台数座、花木几簇,甚是风雅怡人。 (w W W. V o Dtw . c o M)第一进院子后面是一座雕甍飞檐的楼阁,阁前红灯垂挂,彩绣飘扬。 进入阁中,首先看到的是一间大厅,厅中陈设奢华,桌椅罗列,香雾飘飘,熏人欲醉。 大厅靠后的地方,有一座半米高的台子,台前悬挂着珍珠垂帘和半透明的宝罗绡帐,几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坐在帘后台上,皓腕轻抬,弹奏着古筝、琵琶、箜篌等乐器。 门开处,一阵风过,珍珠帘动,罗帐微卷,和着舒缓的乐曲,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时辰尚早,大厅中客人不算太多,几个富商模样的人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谈着生意。 几个儒生模样的人一边喝茶品酒,一边谈诗论文,皆不甚注意厅中的歌乐。 董妈妈招呼美男子和夏云岚在珍珠帘前坐下,立即有伶俐的丫头送上茶水果品、以及各样精巧点心。 大半天没吃饭,夏云岚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 娇翠善解人意地拈了块芝麻红枣云片糕,兰花指捏着送到夏云岚嘴边。 夏云岚吞下云片糕,指着美男子对娇翠笑道:“给我这位兄台也来一块。” 娇翠笑睨了一眼美男子,口中略含薄嗔地道:“薛公子还不知道么?楚公子瞧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从来不许我们近他的身。” 夏云岚奇道:“咦,兄台,你到这里不找姑娘作陪,是纯粹喝茶听曲来的么?” 美男子看着夏云岚笑道:“纯粹喝茶听曲有何不可?” 娇翠捂嘴笑道:“薛公子,别听楚公子胡说!他是在等丽姬姑娘呢。” “丽姬姑娘是哪个?” 夏云岚扫了一眼珠帘罗帐后的几个美貌女子。 “丽姬姑娘是我们怡春院的花魁,住在后院景秀阁中。” 娇翠指了指大厅中通往后院的侧门,声音中带着几分醋意、几分不满:“平常人她也不见,唯她看得上的王公贵族或楚公子来时,她才难得肯出来露个面。” “呵呵,那丽姬姑娘要如何美貌,方能有这般派头?” 夏云岚看着美男子调笑道:“兄台何不叫她出来见上一见?也好叫兄弟我一饱眼福。” 美男子呷了口茶,目光在夏云岚脸上略略一顿,也用了调笑的口吻道:“丽姬姑娘虽美,若是小兄弟你扮做女子模样,只怕比之丽姬还要美上三分。” 夏云岚吃了一惊,莫非这美男子看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 心中虽惊,面上却不露半点儿声色:“呵呵……兄台玩笑了。” 这时,董妈妈走了过来,一脸老没正经地笑向美男子俯耳大声道:“已经叫人通知丽姬姑娘,楚公子大驾光临。丽姬姑娘说自己稍事打扮,即来为楚公子献舞一曲。” “丽姬姑娘要出来了吗?” 董妈妈的声音早惊动了大厅中的客人,几个商人停止了低语,几个儒生停止了谈诗论文,一齐把目光朝美男子和董妈妈望过来。 董妈妈得意地站直了身子,向在场的客人扬声道:“可不是,今儿个你们能见到丽姬姑娘,可是全托了楚南衣楚公子的福。” 客人中立即一阵哗然,有人大声议论起丽姬的美貌和才艺,有人擎了酒杯过来,毕恭毕敬地与楚美男喝了一杯。 夏云岚却心中微动,半晌无语。 楚南衣……这名字为何莫名地有些熟悉? 低头想了会儿,终于想起这是她前世里唯一的一位网友的名字。 初次杀人后,她紧张、害怕,她噩梦连连、坐立不安。 为了叫自己平静下来,她随便下了个聊天软件,随便加了个好友,向对方诉说她的恐惧和颤抖。 聊完那次之后,她便拉黑了他,同时永久删除了那个聊天软件。 那是她成为杀手后唯一一次的软弱,也是她唯一一次对着一个陌生人展露自己的软弱。 这个被她随便加的人,名字叫做楚南衣。 她已不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什么,只记得他曾经安慰过她。 对面的这个楚南衣,可是那个曾经隔着屏幕,倾听过她的软弱、安慰过她的惊恐的楚南衣? 她抬起头,出神地打量着他。 “薛公子――” 娇翠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嗔道:“楚公子脸上生了花么?你都不看小女子一眼。” 夏云岚回过神来,捉住娇翠的手笑道:“楚公子脸上倒没有生花,我只是想瞧瞧,他凭什么就引得佳人对他情有独钟?” 楚南衣侧过头,戏谑地问:“小兄弟看出来了么?” “那还用看?” 娇翠飞了个媚眼道:“楚公子出手大方,人又英俊潇洒,哪个女子得到楚公子的青睐,能不对他情有独钟?” “这么说,你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喽?” 夏云岚故作不悦地丢开了娇翠的手:“你喜欢他,就到他那边去好了,我这里不用你侍候。” “哎呀,薛公子误会了。” 娇翠攀住了夏云岚的脖子,扭着身子嗲声道:“小女子自从见了你薛公子,心里哪儿还装得下别人。小女子嘴拙不会说话,惹得薛公子生气。薛公子打小女子两下就是了,可千万不要不理小女子。” 说着,娇翠拿着夏云岚的手便往自己脸上拉。 夏云岚与娇翠调笑,原本只是逢场作戏,此时见娇翠如此,终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站起身推开娇翠道:“我是个没钱的,你对我好,可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感情?” 娇翠只当夏云岚还在生自己的气,又要靠上前来。 楚南衣看出了夏云岚脸上的不耐烦,对娇翠一摆手道:“你先下去,我和小兄弟有几句体己话说。” 青楼女子最擅察言观色,一听楚南衣的话,又看了看夏云岚的脸色,立即识趣地施礼退了下去。 “兄台有什么话要说?” 夏云岚重新坐下来,整了整被娇翠靠得有些散乱的衣衫问。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隔着桌子,楚南衣将身子俯近夏云岚,收起了适才的戏谑,一本正经地道:“为兄想知道,小兄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兄台何出此言?” 夏云岚讶然道:“我像遇到了难处的样子吗?” 楚南衣笑道:“没有难处最好,若有难处,记得你还有我这个兄弟。” 夏云岚深深看了一眼楚南衣,萍水相逢,他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 仿佛发现了夏云岚眼中的疑惑,楚南衣解释道:“为兄只是随口一问,小兄弟不必在意。因我见你衣着普通,身上却带着价值连城的玉佩,是以心中疑惑。想那玉佩或是小兄弟的传家之宝,小兄弟因急于用钱,不得不忍痛出手?” 夏云岚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手捡块玉佩,竟被人联想出如此一段凄惨身世。 她有些好笑地端起了茶盏道:“兄台想多了,我那玉佩是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 楚南衣先是讶然,继而自以为是地笑道:“明白了,能将那么贵重的东西赠予小兄弟的,定是小兄弟的心上之人。” 心上之人――“咳咳……” 夏云岚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兄台……兄台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难道不是?” 楚南衣不可置信地道:“除了心上之人,谁会拿那么贵重的东西送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心上人送的礼物,小兄弟应该不会随随便便拿出去当掉……” “兄台不必乱猜。” 夏云岚放下茶盏,拍拍胸口理顺了气道:“是我去药店的路上救了个受伤的人,那人大方得很,随手从腰间扯下块玉佩给我,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 楚南衣若有所思地道:“玉佩虽珍贵,比起性命来到底微不足道。” “可不是嘛。” 夏云岚深有同感:“若没了性命,再多的身外之物亦无福消受,所以我也就不客气地收了。” “呵呵,小兄弟真乃爽快之人。” 楚南衣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道:“不知小兄弟在何处遇到那人,又是如何救了那人的性命?” “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清楚。” 听楚南衣问起那人行踪,夏云岚留了个心眼,一脸诚恳地道:“我对这天武城并不熟悉,只记得在一条巷子里。他其时流血不止,我身上刚好带着一瓶金疮药,便好心给他敷上止了血。” 所谓救人救到底,她既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不宜再暴露人家的行踪。 事实上,她知道那条巷子叫做永新巷。 楚南衣没有再问,只催着伺候的丫头上酒上菜,别饿坏了他的小兄弟。 刚刚吃了些果品点心,夏云岚并不十分饥饿。 然看这里的酒菜,其色其香几乎堪与明月楼媲美,又止不住拿起筷子吃了许多。 杯盘撤去之时,大厅中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有人听说花魁丽姬稍后会亲自献舞,竟特意命自己的随从或小厮出去呼朋唤友来一同欣赏。 人多是非多。 来到这里的大多是些纨绔子弟或平日惯作威福的大爷,聚在一处难免磕磕碰碰。 有人嫌邻桌的声音扰了自己,有人嫌前面的人挡了自己的视线,甚至有人嫌对方带的小厮太丑,倒了自己的胃口。 还有人呼奴喝婢,骂丫头们上茶上酒不及时。 一时里,大厅内吵吵嚷嚷,令董妈妈高兴之余又十分头疼。 “去――把后面打杂的丫头小厮们全部叫过来。” 董妈妈对身边的一名下人道:“就说今日人多,让他们全部到前厅帮忙伺候。” 那下人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带了七八个丫头小厮过来。 董妈妈向那几个丫头小厮训话道:“前厅客人尊贵,你们须小心伺候,万一惹恼了哪位客人,回头仔细你们的皮。” 丫头小厮们诺诺答应,各自散向大厅里伺候不提。 不一会儿,珠帘罗帐后丝竹声止,歌乐声停,一名青衣侍女领着一名一袭红裳、身材窈窕的女子袅袅而来。 本书来自 第76章 你想要什么说法 - 媚徒妖妃 - 云夕 那女子云鬓高挽,耳垂明珰,红纱覆面。品书网 wWw.Vodtw.com虽看不清容颜,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已见得出勾魂摄魄的万种风情。 原本闹闹哄哄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女子行走时发出的环佩声外,几乎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丽姬!丽姬!” “丽姬——” “美人……” 片刻的安静之后,大厅里忽然爆发出潮水般的呼号。 有人站起身,丑态百出地向缓缓走来的丽姬做拥抱飞吻状。 面对大厅里的喧闹,丽姬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目不斜视地行至台上,眼光淡淡扫过大厅,静静施了一礼。 珠帘罗帐被分开在两边,丽姬的目光若不经意地落在楚南衣脸上,又在夏云岚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夏云岚低低吹了声口哨,侧头向楚南衣望去。 原以为会看到情人相见、干柴烈火、缠绵绯恻、电光火石的目光,哪知楚南衣的目光此刻却在望着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夏云岚不免略略尴尬了一下,楚南衣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董妈妈走到丽姬身边,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向厅中众人大声道:“诸位公子,诸位老爷,今日丽姬献舞,依旧按老规矩……” “知道知道,董妈妈不用再说了——” 几位客人不耐烦地道。 “下去下去,快请丽姬姑娘跳舞——” 有人直接毫不客气地撵董妈妈走开。 董妈妈仿佛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着道:“既然大家都清楚,规矩我就不再多说了。下面请大家观看丽姬这段时间新编的舞蹈——《平沙落雁》。” 洞箫声起,琵琶声继,大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丽姬皓腕轻抬,缓缓解下覆面红纱,大厅中顿时响起“嘘” 的一阵叫好声。 夏云岚往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看那丽姬的容貌,果然是夭桃浓李,光采照人,琼鼻绛唇,明艳夺目。 红纱被丽姬扬手扔在空中,未待那红纱飘落,丽姬舞袖轻舒,将那红纱戏蝶般在衣袖间辗转。 于此同时,一串行云流水般的筝音缓缓流泻。 丽姬纤腰慢拧,莲步轻点,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翩翩作舞。 夏云岚酒足饭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边喝着香茶,一边看得兴致勃勃。 但见那丽姬时而如蝶恋花丛,时而似落叶摇曳,时而若风中芙蕖。 每一次举手、每一次投足,每一次衣裾的旋转,无不曼妙轻盈,美伦美奂。 正当众人看得目眩神迷之际,大厅两侧楼上忽然垂下两条长长的彩绫。 两名舞姬握住彩绫两端,将彩绫交叉绕过丽姬前后。 丽姬忽然脚尖一点,轻轻踏于彩绫之上。 音乐的节奏加快,丽姬在彩绫上如展开翅膀的鸟儿般上下翻飞,极尽其妙。 大厅中轰然一阵叫好之声,有人拿着大锭的金银投向丽姬。 丽姬长袖漫卷,一一将金银不远不近击落台边。 “好身手!” 夏云岚禁不住拍手赞叹。 别人看到的是绝妙的舞蹈,夏云岚看到的却是不凡的武功。 想不到这怡春院中,竟隐藏着武功如此高强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既身怀绝技,又怎会甘心沦落于风月烟花之地? 莫非她是自愿的? ……算了,关自己什么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有人选择嫁入豪门,有人选择做歌女妓女,只要不损害别人,其实都无可厚非。 自己难得出来一趟,还是静静欣赏舞蹈的好,没必要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 在二十五世纪,已经很难看到这般纯粹优美的古典舞。 何况,她也很少有机会认真去看。 每次出入歌舞场合,不是执行任务,就是提前踩点,从来不曾全心全意、心无杂念地坐下来静静欣赏。 如今,听着那悠扬的乐曲,看着那翩飞的舞袖,夏云岚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自前世穿越而来。 忘记了血雨腥风,忘记了刀光剑影,忘记了防备和攻击,只为艺术的美而全身心地沉醉。 这,大概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吧。 夏云岚呷了口茶,唇边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未觉察的笑意。 不料,正当夏云岚从未有过的放松之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呯” 的一声响,紧接着,一个破锣似的声音高叫道:“小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敢拿开水泼我家公子!” 随着这一声喊,优扬的乐曲骤然停下,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声音发出处望过去。 只见一个茶盏碎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相貌清秀的丫头无声地抹着眼泪,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公子正对她怒目而视。 董妈妈急忙带人赶了过去,满脸陪笑道:“邹公子,哑巴丫头怎么惹怒了你?告诉妈妈就是,犯不着与下人一般见识。” 那肥头大耳的公子翻了个白眼,傲慢地看着董妈妈:“你们怡春院,什么时候调教出这么个不懂规矩的贱婢,也敢过来伺候本公子?” 董妈妈还未来得及答话,旁边小厮沙哑着嗓子咄咄逼人地道:“这贱婢借着倒茶之机,想要趁机勾引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嫌弃她是个哑巴,瞧她不上,她便故意将茶水泼在我家公子身上,意图泄愤报复——” “啊……啊啊……” 听着小厮的话,哑巴丫头连哭连比划,满脸委屈悲愤,奈何说不出什么。 此情此景,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定是那纨绔公子想要占丫头便宜不成,反过来诬告一口。 董妈妈阅人无数,如何能看不出来? 然而她却随手给了哑巴丫头一巴掌,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还不滚回后院,站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哑巴丫头捂着被扇得红肿的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流,却不敢再看董妈妈和纨绔公子一眼,低着头便向后院走去。 “站住!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纨绔公子忽然出手拉住了哑巴丫头的手,不依不饶地道:“用开水泼了本公子就想走,本公子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哑巴丫头想要挣脱纨绔公子的手,却被纨绔公子用力一扭,疼得“啊啊” 连声。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站起身道:“邹公子,方才明明是你趁这丫头倒茶之际,去捏人家的脸。人家躲避时不小心带翻了茶水,你又何必如此相逼?”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她不过是个哑巴,欺负一个哑巴有意思吗……” 邹公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狠狠瞪着说话的人道:“本公子的事谁敢管?你是谁,敢不敢给本公子报上名字?!” 站起来的人正要答话,被旁边的同伴拉坐了下去。 夏云岚听得有人小声道:“这邹公子的娘乃是祁王府懿太妃面前的红人,可千万招惹不得。胡公子,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哑巴丫头惹祸上身?” 祁王府? 夏云岚怔了一下,盯着邹公子慢慢眯起了眼睛。 见对方不敢答话,邹公子越发嚣张,高声道:“适才想充好汉,这会儿又做缩头乌龟了吗?算你识相!——董妈妈,今天这事儿,你不给本公子一个说法,本公子决不会善罢甘休!” 董妈妈陪着笑道:“邹公子放心,妈妈我一定让你满意。” 言罢,对着哑巴丫头的膝盖后面狠狠踹了一脚,骂道:“还不跪下给邹公子道歉!” 哑巴丫头的手被邹公子拉着,此时膝盖弯曲下跪,只听“咔嚓” 一声响,手臂显然已被折断。 “啊……啊啊……” 哑巴丫头疼得满地打滚。 周围众人有的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乱般还在煽风点火。 有的则怒目瞪着邹公子,敢怒不敢言。 夏云岚突然一拍桌子,端起茶壶走过去泼在邹公子脸上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邹公子猝然被泼一脸茶水,先是疼得嗷叫一声,接着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瞪着夏云岚道:“你是什么人?本公子的事你也敢管?” “哪里来的不怕死的?” 邹公子旁边的小厮上前一步,一副要与夏云岚拼命的架势。 夏云岚淡淡一笑,袖子里摸出缀着金色流苏的白玉麒麟牌子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认得这块牌子就行。” “祁王的麒麟牌——” 有认识的人高声叫道。 “真的是祁王的麒麟牌——” 有人凑近了辩认,发出一声惊呼。 适才还趾高气扬的邹公子一下子像瘪了气的气球,打量着夏云岚手里的牌子,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公子,谁知道他那牌子是真是假?” 小厮依然不知死活地道:“咱们并不曾听说祁王府里有这么个人,祁王随身的牌子怎么会随便给人?公子可看仔细了,别上了他的当。” “那你们就睁大狗眼给我看仔细了——” 夏云岚将牌子在邹公子和小厮眼前晃了晃,嘲笑地问道:“看仔细了吗?是真是假?要不咱们一起到祁王府验验?” 邹公子吓得不敢说话,小厮嘴里嘀咕道:“我们又不曾见过,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狗奴才!” 夏云岚沉下了脸,高声喝骂道:“连祁王的牌子都没见过,还敢在这里借着祁王府的名头作威作福!如此败坏祁王名声,该当何罪!” 本书来自 第77章 故人相见 - 媚徒妖妃 - 云夕 邹公子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要发作,看着麒麟牌子又没了底气。 品书网 www.vodTw.com半晌,朝夏云岚咧着嘴道:“你是祁王府的什么人?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 夏云岚厌恶地截断邹公子的话,不屑地道:“你不过是祁王府奴婢的亲戚,也敢妄称与祁王府的人一家人?董妈妈――” 夏云岚转向呆愣着的董妈妈道:“这小子在怡春院欺负丫头、借机寻事、妄图敲诈,又冒充祁王亲戚,败坏祁王名声。你还不将他捉住报官,愣着做什么?” 董妈妈回过神来,看了看夏云岚手里的麒麟牌子,朝手下一帮伙计一挥手,立即有人拿了绳索,有人小跑着往官府报案而去。 董妈妈心道:现在,别说邹公子犯了薛公子口中的那些罪,便是没犯,也要给他生造些出来。 邹公子一见大事不好,拔脚便想往外溜,不料身形方动,面前一个影子一闪,楚南衣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又是什么人?” 邹公子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皇历,倒霉事一茬连着一茬。 “在下楚南衣。” 楚南衣彬彬有礼地笑道。 夏云岚没想到,看起来一副富家公子派头的楚南衣,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轻功高手。 她深深看了楚南衣一眼,悄悄伸了伸大拇指。 楚南衣扬了扬嘴角,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董妈妈命人将邹公子和小厮绑起来,等候官府来人带走。 “薛公子――” 处理罢邹公子,董妈妈满脸谄笑地向夏云岚道:“原来你是祁王府的人,妈妈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薛公子恕罪。” 夏云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收起麒麟牌子,向厅中众人朗声道:“祁王一向爱民如子,决不会有意纵奴为恶。如果以后大家再发现有人借着祁王府的名头做坏事,可随时向祁王府举报揭发。一经核实,祁王必有重赏。” 其实,祁王是否爱民如子,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清楚。 不过,她听说萧玄胤在朝野内外声誉极高,想来若不做出爱民如子的样子,哪来极高的声誉? 大厅中人听得夏云岚之言,皆纷纷点头拱手表示敬服。 夏云岚低下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哑巴丫头。 不知为何,哑巴丫头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脸上,像要钉上去一般。 或许是这丫头惯受欺负,接触到的一直都是世界满满的恶意,今日被人好心相救,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夏云岚暖暖地笑了笑,正待走过去看看哑巴丫头的伤势,不料哑巴丫头突然猛地扑了过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脚踝,抬头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丫头,你的手臂怎么样?” 夏云岚蹲下身,掰开哑巴丫头的手,小心地将哑巴丫头扶起。 哑巴丫头疼得满头冒汗,嘴里“嗯嗯啊啊” 不知在说些什么,看着夏云岚的目光变得炽热而依恋,仿佛看着久别的亲人。 董妈妈似乎怕哑巴丫头冒犯了夏云岚,对厅中一班伙计道:“去把哑巴带回后院,别一不小心又得罪了贵客。” 几个伙计待要上来捉住哑巴丫头,哑巴丫头拼命地往夏云岚身后躲,同时发出更大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要对夏云岚说些什么。 夏云岚心中一动,记得浅画说,自己原身的侍女小玉被割掉舌头卖入青楼,莫非眼前这哑巴丫头就是小玉? 她挥退了伙计,在哑巴丫头耳边试探着问:“你的名字……可是叫做小玉?” “嗯嗯嗯……” 哑巴丫头一手紧紧抓着夏云岚的手,眼里流着泪,唇边漾出笑意,拼命地点头。 果然是小玉! 夏云岚又惊又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要将小玉带回漪兰院,关于原身从前之事总能弄懂个七七八八。 想到这里,夏云岚对董妈妈招了招手。 董妈妈赶忙凑近前来,弯着身子道:“薛公子有何吩咐?” 夏云岚道:“我与这丫头今日一见,甚是投缘。祁王府里刚好缺几个打杂的下人,我欲将这丫头赎出带走,你不妨说个价钱。” “哎哟,薛公子喜欢,直接带走就是,这丫头不值什么钱。” 董妈妈仿佛送一件礼物般浑不在意地道。 “那不行。” 夏云岚正色道:“若不给出这丫头的赎身钱,岂不显得我祁王府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薛公子说哪里话?” 董妈妈谄媚地笑道:“平日咱们怡春院想要送几个舞姬给祁王府而不可得,今日这丫头蒙薛公子看得上眼,妈妈我高兴尚且来不及,哪里会觉得祁王府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董妈妈――” 夏云岚蹙眉道:“你怎么觉得那是你的事,我喜欢公平的买卖,祁王府更不会白白占人便宜。” 二人言语之间,楚南衣走了过来,掏出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塞与董妈妈道:“董妈妈,这是小玉的赎身钱,按我这位小兄弟的意思办就是。请妈妈把小玉的卖身契拿出来。” 董妈妈口里说着不用,瞥了眼银票上的数目,还是眉开眼笑地收了起来。 “两位公子稍等,妈妈这就去给你们拿这丫头的卖身契。” 董妈妈捏着袖子里的银票,强自压抑着心里的兴奋去了。 趁董妈妈拿卖身契的时间,楚南衣拉起小玉的手臂,略略看看之后,手法熟练地帮小玉正了骨,又取出随身携带的一瓶药膏给小玉敷上。 小玉面上痛色立减,感激地向楚南衣笑了笑,用没有受伤的手死命拉着夏云岚的手臂,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再次被抛弃似的。 夏云岚安慰地拍了拍小玉的肩,带着她和楚南衣一起回到原来的座位,台子上的丽姬却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大厅,只剩下几个乐女在弹奏。 厅中众人此时也从一场风波中回过神来,吵闹着要看丽姬继续跳舞。 董妈妈拿了小玉的卖身契出来,好不容易方借着夏云岚的身份稳住了场面。 夏云岚接过卖身契,突然发现大厅里居然已经燃起了灯火,不由大惊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楚南衣笑道:“酉时三刻。时辰尚早,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坏了。” 夏云岚懊丧地拍了拍脑袋,一手背起药包一手拉着小玉就往外冲。 “小兄弟――” 楚南衣拦住了夏云岚:“小兄弟若有什么急事,我叫董妈妈派马车送你回去。” “有劳了。” 夏云岚急急忙忙道:“小玉的赎身钱,半个月后我到此还你。” “小兄弟不必客气。” 楚南衣不在意地一笑,看了眼躲在夏云岚身后的小玉道:“这丫头手臂受伤,又被人割去了舌头。为兄刚好略通医术,若小兄弟放心,为兄可将她带回医治,半个月后在此完好无损地交于小兄弟。” “你、你能治好她的舌头?” 夏云岚讶然不能置信。 接舌之术,在25世纪虽然只是平常的小手术,但在25世纪之前,仍然不是一般医生敢随便接手的危险手术。 若这楚南衣能够治好小玉的舌头,那他的医术绝对已经登峰造极,而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略通” 。 “为兄尽力一试。” 楚南衣虽然说着尽力一试,神色间的自信却溢于言表。 小玉听见这句话,一双眼睛立即熠熠生光,看着楚南衣的眼光仿佛看着下凡的神祗,又仿佛看着救若救难的观音菩萨。 夏云岚迟疑了片刻,见楚南衣一脸坦坦荡荡,终于点了下头道:“好。大恩不言谢,半个月后,咱们在此相会。” “谢倒不必。” 楚南衣道:“为兄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小兄弟能够答应。”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心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果然还是有目的在的。” 面上却浅浅含笑道:“兄台有话不妨直说――” 楚南衣道:“小兄弟的那块玉佩……” “兄台喜欢吗?” 夏云岚道:“如果兄台喜欢,治好了小玉,半个月后送于兄台好了。” “小兄弟误会了。” 楚南衣笑道:“为兄不是喜欢那块玉佩,只是觉得那块玉佩不是寻常之物,小兄弟有缘得之,当妥善保管,莫要随意出手。” “哦……” 仅仅是如此吗? 夏云岚几乎本能地觉得,那块玉佩似乎和楚南衣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他与自己结交,莫非也是因为那块玉佩……“马车准备好了,小兄弟快回去吧。” 夏云岚狐疑之际,楚南衣指了指院外道。 念及与萧玄胤的酉时之约,夏云岚顾不得再想,立即向楚南衣和小玉匆匆道了个别,快步跑了出去。 一路上,不停地催促着车夫,终于在酉时即将结束、辛时尚未到来之前赶回了漪兰院。 漪兰院中,萧玄胤正坐在竹下赏兰(蔬菜? )喝茶,浅画跪在旁边,不知已跪了多久。 百合和丁香则站在萧玄胤身后,似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看到夏云岚身着男装、带着大包东西回来,众丫头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无不松了口气。 浅画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萧玄胤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一身男装、英气勃勃的夏云岚,微微挑了挑眉头。 没有人知道,看似若无其事的他,适才其实比任何人都紧张。 “呵呵,王爷。” 夏云岚笑容可掬地放下包裹,拿出麒麟牌子,踅过来双手捧着奉于萧玄胤道:“天武城繁华富庶,一不小心玩得差点儿忘记了时间。还好,总算在酉时结束之前赶了回来。” 萧玄胤没有去接麒麟牌子,只是看着夏云岚淡淡道:“本王记得,本王说的是酉时之前,不是酉时结束之前。” “啊呀,是吗?” 夏云岚一脸故作惊讶的表情:“难道我居然听错了?” “夏云岚――” 萧玄胤面现怒意:“你去了哪里?最好实话实说,别在本王面前演戏!” 夏云岚眉梢微微跳了一跳,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捉摸着是实话实说的好,还是扯个谎糊弄过去的好。 考虑的结果,夏云岚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怡春院里的事情瞒不过。 但身为祁王妃,跑去逛青楼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据她观察,萧玄胤此人极爱面子,须得避着三个丫头,顾全了他的面子方好。 想到这里,夏云岚上前一步,俯身在萧玄胤身边道:“王爷,这个事情,不如咱们两个单独谈谈。” 本书来自 第78章 单独谈谈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玄胤原本憋着一肚子气,准备罚浅画和夏云岚在院子里跪一整个晚上。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但不知为何,夏云岚带着酒香的气息吹在他耳边时,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你们回去。” 萧玄胤冷着脸摆了摆手。 浅画在百合、丁香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地望了夏云岚一眼,又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这才僵着腿脚回了附院。 三个丫头走后,夏云岚咧着嘴巴笑道:“王爷可曾听说过,与咱们祁王府有关的一个姓邹的、二十岁上下的男子?” 萧玄胤沉吟道:“福寿院里有个邹嬷嬷,好像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以前曾托母妃求我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但是,这与你今天去了哪里有什么关系?” “王爷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夏云岚郑重地道:“王爷可知道,那姓邹的小子仗着与咱们祁王府有那么一丁点儿关系,整日里在外面欺男霸女、作威作福、横行无忌,以致引得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有这等事?本王怎么不曾听说?” 萧玄胤扬起了眉毛,对夏云岚的话持保留态度。 “王爷不信,可以派人去仔细调查!” 夏云岚加重了声音,一脸不容置疑的诚恳:“今日在怡春院里,我亲眼见他调戏一名端茶倒水的丫头。那丫头不从,他拿开水泼了丫头的脸不说,还反过来诬赖丫头勾引他,末了又将那丫头打成重伤。” “王爷当时是没看见――” 夏云岚极尽煽情夸张、添油加醋之能事:“当时怡春院里群情激愤、剑拔弩张,却都碍着咱们祁王府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有人在私下里纷纷,说这邹公子的娘是咱们祁王府的红人,千万得罪不得。你说可气不可气?” 萧玄胤凝视着夏云岚,半晌,缓声道:“本王想知道,你为何在怡春院里?” 说了那么多,还是没能成功引开萧玄胤的注意力,夏云岚在心里叹了口气,转了转眼珠道:“这个嘛……王爷知道,浅画并不是陪伴我从小长大的侍女。我从前的侍女名唤小玉,因我犯下的错被割去舌头卖入青楼……” “你去怡春院,是为了寻找从前的侍女小玉?” 萧玄胤神色间微带讥讽,显然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当然,” 夏云岚挺了挺胸:“我的错不需要别人来承担。自小玉走后,我心中甚感愧疚,一直想要设法救她出来。” “那么,你找到她了吗?” 萧玄胤脸上讽刺之色愈甚,站起身,凑近夏云岚道:“不要告诉本王,那个被欺负的丫头就是她。” “可事实就是这样!” 夏云岚不胜委屈地道:“有时候明明是真话,可听起来偏偏像假话一样。但事实总归是事实,王爷不妨现在就派人过去调查。” 看到夏云岚又气又急的样子,萧玄胤倒不觉相信了三分。 如果这女人说的是假话,谎言被戳穿,应该立即否认才对。 “那名叫小玉的丫头呢?” 萧玄胤不动声色地追问。 夏云岚道:“刚才已经告诉过王爷,小玉被姓邹的小子打成重伤,我已将她托人医治,半个月后接她回来。” “是吗?”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深不可测的目光令夏云岚忐忑不安。 夏云岚鼓起勇气看着萧玄胤的脸,赌咒发誓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若有半句虚言,叫天打五雷轰。” “那姓邹的,后来怎么样了?” 萧玄胤淡淡问道。 “后来……” 夏云岚收起委屈,一脸义正严词地道:“他将丫头打成重伤,引得群情激愤,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祁王府的名声?所以――” 夏云岚晃了晃手里的麒麟牌子:“我就拿出了王爷的牌子,告诉众人,那小子跟咱们祁王府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大家要杀要剐,且请随意。众人一见麒麟牌子,顿时胆气大壮,一边感戴王爷恩德,一边将那小子绳捆索绑,报于官府捉拿了去。” 夏云岚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萧玄胤听罢,却只顺手接过了麒麟牌子,淡声道:“你的话,本王自会调查。若发现一个字的谎言,从今后你便别想再出这漪兰院。” “王爷只管调查就是。” 夏云岚理直气壮、毫不畏怯地道:“若我有一个字的谎言,甘愿接受王爷任何处罚。” “好。” 萧玄胤站起身,“好” 字出口,人已到了院外。 初回天武城,积压一个多月的事情亟待处理,他觉得自己已经在漪兰院待了太久。 夏云岚拍了拍胸口,刚呼出一口长气,忽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向萧玄胤提及丁香之事,不由懊恼地叫道:“哎――急着走做什么……” 月上檐角,夜寂无声,萧玄胤显然已经听不见。 夏云岚只得暂且放下丁香之事,叫附院中三个丫头出来,为自己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脱下男装,洗去一天风尘,穿上轻软罗衫,身上似乎轻了许多。 明月盈窗,夏云岚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捏着永新巷中得到的玉佩,不觉又想起楚南衣和那个受伤的男子。 这两人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关系? 为何那受伤的男子毫不在意地将玉佩丢给自己,而楚南衣却好像把玉佩看得极重。 两人俱身杯武功,究竟是平常的江湖中人,还是别国的奸细刺客? 是否应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萧玄胤? 不,自己在萧玄胤眼中尚且身份可疑,自己说的话他会相信吗? 何况,楚南衣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兄弟,自己转眼把他卖了,未免有违江湖道义。 再者,奸细不奸细的,关自己什么事? 自己是迟早要离开祁王府的人,朝堂政权之间的争斗,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夏云岚不再纠结,随手将玉佩塞在枕下,翻身合上了眼睛安然入睡。 春日苦短,一晃十天匆匆而过。 夏云岚一直想找机会向萧玄胤说起丁香之事,又想叫萧玄胤把每顿奢侈的饭菜换成钱给自己,以便凑够小玉的赎身钱还给楚南衣。 奈何萧玄胤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竟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 这日晚间,看看与楚南衣约定的日子将近,夏云岚索性带了浅画守在桐华院外,势必要把这两件事解决了才能安心。 然而,直到夜里子时过后,仍然没有见到萧玄胤的影子,夏云岚只得失望而归。 回到漪兰院,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际,忽听窗棂一响,一个黑色的影子掠进室内。 前世作为杀手的敏感,使夏云岚激灵一下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只见月光勾勒出那人的轮廓,高大俊朗,宛如夜之神祗,又似巍峨的山岳。 却不是萧玄胤是谁? 夏云岚默默看着萧玄胤行至床边,一只大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脸颊。 他想做什么?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原本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是颤动的睫毛还是失去节奏的心跳出卖了她,萧玄胤突然收回手,低声道:“你找本王何事?” 看着月光下萧玄胤近乎完美的脸庞和近乎温柔的眼神,夏云岚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心跳恢复正常,方低声回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劳烦王爷深爷造访,云岚甚感过意不去。” “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便明日再说不迟。” 言罢,萧玄胤站起身,转瞬间跃出了窗子。 夏云岚怔了半晌,看着月光下静静的窗棂,不由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他真的来过吗? 他真的曾用温柔的眼光看过她吗?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似乎残留着他指印的冰凉,鼻息间似乎萦绕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 他好像、依稀、确实来过……可是,他深夜到此,难道只为了问自己一句有什么事? 种种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又是那么的无可置疑。 心,不知为何突然乱了起来。 像春日里被搅动的一池水,荡开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 夏云岚闭上眼睛,不让自己接着想下去。 一切都是手段,一切都是诡计! 王府侯门之中,哪有真情可言? 权利争斗之中,又有什么可以相信? 杀手无情――虽然现在的她早已告别杀手生涯,开始另一种人生。 但她不会忘记,曾经那些同伴们痛悔的泪水和淋漓的鲜血。 更何况,他的身边不止她一个。 她和他之间,纵然近在咫尺,终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再叹了口气,拉过锦被蒙在头上怅然入眠。 翌晨,天空下起了雨,丝丝缕缕,仿佛昨夜夏云岚缠绵的心事。 她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昨夜的惆怅基本上纯属意外。 吃过丰盛的早餐后,她便完全抛开了昨夜的胡思乱想,一心一意和浅画关起门来在房间里练习武功。 将近中午时分,萧玄胤突然来了,大白天看到主仆二人反锁着房门,不免又用疑惑的目光将夏云岚打量了一番。 为了打消萧玄胤的疑虑,夏云岚故作神秘地将萧玄胤请进房中,随手拿了本书道:“浅画那丫头聪明伶俐,可惜出身贫苦,大字不认得几个。我欲教她读书识字,她又怕被人知道嘲笑了去,所以只好关起门来。” “哦……” 萧玄胤淡漠地应了一声,似乎对浅画的事丝毫不感兴趣,只将目光看着夏云岚道:“你昨夜到桐华院找我何事?” 听萧玄胤提起昨夜,夏云岚不由微微红了脸颊,掩饰地笑道:“王爷这段时间好像很忙?” 萧玄胤点了点头,淡淡道:“王妃是思念本王,还是关心本王?” “……” 夏云岚无语,原本微红的脸颊转作赤红,心里暗怪自己嘴欠。 “这段时间,饮食起居可还满意?” 见夏云岚不说话,萧玄胤再次淡漠地问。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嗫嚅道:“其实……其实王爷不必每顿叫人送来那么奢侈的饭菜……” “这么说,是不喜欢吗?” 萧玄胤眉梢微蹙:“如果不喜欢,本王叫明月楼的厨子们过来……” “不……不是……” 夏云岚急忙道:“我只是觉得,天天那样吃,未免会长肥,而且有违节俭之道。” “难得王妃竟能为祁王府考虑节俭之道。” 萧玄胤唇角微抬:“既如此,本王以后尽量陪王妃到膳堂用饭便是。” “啊……” 夏云岚没想到说了半天,竟是这样的结果。 为了避免叫萧玄胤继续误会,只得横了心,干脆地道:“王爷,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吃饭的钱给我。” “……” 萧玄胤抿紧了薄唇,半晌没有言语。 本书来自 第79章 有什么好处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就想不明白了,拿钱买饭和把钱给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 同样是花钱,为什么不花得让自己高兴? “王爷……” 心中虽然不满,口中却不得不小心翼翼道:“我是觉得,山珍海味,终有厌时。品书网 www.vodtw.com久在芝兰之室,终不闻其香。与其把钱花在饮食上,倒不如做些别的用途。” “王妃想做什么用途?”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不带一丝情绪地问。 “这个嘛……” 夏云岚观察着萧玄胤的脸色:“比如,夏天快到了,我和几个丫头需要做几身夏天的衣服……” “王妃不需要再买些夏天用的药材吗?” 萧玄胤的声音里暗含一丝讥讽。 原来他都知道……自己上次出去,带着大包药材回来,他不置一词。 她原本以为,他把那些东西当成了自己贪玩买的一堆小玩意,没想到他早已知道……夏云岚心中微有一丝尴尬,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努力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道:“清凉解暑用的金银花、雪菊、荷叶、乌梅、莲子心等当然也需要一些。” “王妃需要的东西,本王自会遣人送来。” 萧玄胤的语气恢复了如初的淡漠:“王妃还有其他事吗?” 夏云岚瞥了萧玄胤一眼,四目相对之下,萧玄胤的眼神令她颇不舒服。 那眼神中的意思分明在说:本王知道你在撒谎,但本王懒得与你计较。 然此时也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唯恐萧玄胤再一个不注意瞬间消失,夏云岚抓紧了时间道:“还有一件事――丁香那丫头有个哥哥,名字叫做进宝,在豫王府里当差。王爷能否想个法子叫他们兄妹见上一面,也好解了那丫头的思念之苦?” 萧玄胤皱起了眉头,眼中有些不耐烦,似乎在怪夏云岚多事。 但他并没有一口回绝,只沉吟了片刻,道:“倘若本王帮王妃做成此事,于本王有什么好处?” “好处……” 夏云岚没有料到,萧玄胤居然会问她要好处。 她睁大了眼睛道:“王爷一无所缺,应有尽有,还需要什么好处?” 萧玄胤断然道:“没有好处的事,本王不会浪费时间。” 看不出堂堂祁王这么无赖……夏云岚暗暗给了萧玄胤一个鄙视的眼神,耐着性子道:“那么,王爷想要得到什么好处?” 萧玄胤看着夏云岚,一双眼睛深湛如千年古潭,缓声道:“本王要你――” 夏云岚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红了起来,侧过头,咬了咬嘴唇,刚想一口回绝,不想萧玄胤接着道:“……立即陪本王去一趟西山。” “去西山啊……” 夏云岚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进肚里,轻松笑道:“没问题!王爷但有所命,云岚无有不从。不过,还有一件小事,也请王爷一并答应了吧。” “什么事?” “我上回出去,在怡春院与人约定,十五天后去接从前的侍女小玉。如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天,届时还请王爷再借麒麟牌一用。” “好。” 这次萧玄胤倒是答应得干脆。 一连三件事情解决,夏云岚分外高兴。 当下略略整理了妆容,添了件披风,便随同萧玄胤到马房里牵出银月流霜和紫风,并肩向西山行去。 夏云岚当然知道,萧玄胤约自己到西山,绝非赏玩风景那么简单。 但她也知道,萧玄胤暂时不会要她的命。 对于她来说,只要没有生命危险的出行,基本上就是游玩。 雨丝如织,小风微微,暮春的天气令人醺然欲醉。 长街短亭,白墙碧瓦,古色古香的建筑在雨中鲜明而美丽。 出了城门,夏云岚玩心大起,扯紧马缰绳,在紫风屁股上重重一拍。 紫风长嘶一声,撕开了四蹄向前奔去。 萧玄胤策马跟上,看似漫不经心,却始终不离夏云岚左右。 夏云岚抬了抬下巴,一时好胜心切,催赶着紫风加快速度。 紫风昂首纵蹄,脚步腾空,如一阵疾风般向前窜去。 然而,五六里过去,萧玄胤依然半步不曾落下。 夏云岚有些颓丧地勒住了马儿,抹了把额头的汗,斜睨着萧玄胤座下的银月流霜道:“王爷的马,果然是万里无一的好马。” 萧玄胤瞥了夏云岚一眼,淡淡道:“王妃喜欢?本王可以与王妃换骑一程。” “真的?” 夏云岚大喜。 说实话,她对银月流霜觊觎已久。 萧玄胤没有答话,直接下了马,将银月流霜的缰绳递于夏云岚。 唯恐萧玄胤反悔般,夏云岚急忙从紫风背上跳下来,接过缰绳,翻身爬上了银月流霜的背。 “王爷慢走,我在前面等你。” 夏云岚咧嘴一笑,不等萧玄胤上马,已给了银月流霜重重一鞭。 银月流霜吃疼,顾不得留恋旧主人,转眼间风驰电掣般纵身而去。 萧玄胤微微蹙了蹙眉头,不紧不慢地跨上紫风,向着夏云岚追过去。 约摸奔出三四里,看看前面青山阻路,小径崎岖,无法再纵马狂奔。 夏云岚停了下来,长吁口气,回头去望紫风和萧玄胤。 不想甫一回头,便听身畔一声马嘶,萧玄胤猛然勒住了紫风。 “你……” 夏云岚侧头看着萧玄胤,一时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不愿承认,自己输给萧玄胤,并不仅仅是马儿的问题。 “王妃骑术精湛,本王甚是佩服。” 看到夏云岚睁大眼睛又吃惊又郁闷的样子,萧玄胤难得好心地安慰了一句。 然而,这话听在夏云岚耳朵,却无疑于讽刺挖苦。 输了就是输了,尽管有些失落,但技不如人,她亦无话可说。 片刻的垂头丧气之后,她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一笑,将银月流霜还于萧玄胤道:“其实紫风也不错。” 二人换过马匹,各自牵着走了一会儿。 路畔偶遇稀稀落落的行人,有的提着竹篮,带着香火。 有的像他们一样牵着马,似乎纯为游玩。 夏云岚感觉到,几乎每个走过自己身边的人,都会朝自己和萧玄胤看上很多眼。 自然,两人一个风采绝世,一个容色倾国,加之锦衣怒马,并肩而行,难免要引得别人投来异样而欣羡的目光。 夏云岚初时有些不自在,但见萧玄胤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便也渐渐坦然起来。 约摸又走过大半里山路,面前出现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一边插着旗杆,一边放着巨大的炉鼎,炉鼎中香烟袅袅。 红色的院门上方,正楷题写着“月下老人祠” 五个大字。 两边是那副著名的楹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原来这里就是月老庙所在。 夏云岚正看得出神,不知哪里冒出来两名祁王府的侍卫,接去了银月流霜和紫风,系在月老庙院子外的柳树上。 夏云岚很想问问,这里怎么会有祁王府的侍卫,但看萧玄胤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忍着没有开口去打扰。 二人跨进庙院大门,里面的布局和二十五世纪的庙宇没有太大区别。 正中一座主殿,两边两排厢房。 主殿旁边又有两个侧门,连着后面的院落。 曾听几个丫头说,月老庙里香火甚旺。 今日或因雨天之故,只有不多的几个善男信女在月老像前烧香跪拜、虔诚祝祷。 夏云岚饶有兴趣地站在主殿外看了一会儿,一回头发现萧玄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王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本王记得,” 萧玄胤移开了目光,凝视着殿中的月老像道:“你曾说过,要到此地进香还愿。” 夏云岚愣了一下,浅画那丫头似乎确曾对萧玄胤说过:“小姐从前拜过月老,说他日若嫁得如意郎君,一定再去还愿。” 可那只不过是自己想要出来的借口而已,当时被萧玄胤拒绝,自己也早忘记了这回事。 今日萧玄胤专程带自己到此,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进香还愿的吗?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讪笑道:“那个……不必了哈……” “既然来了,何妨一拜。” 萧玄胤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几步跨进了殿门。 殿中跪拜的善男信女皆已离去,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月老像前,只剩下他们两个。 夏云岚脑子里有点儿乱。 她并不相信鬼神之事,也不相信拜了月老的男女就能一生一世相守不离。 然而,空荡荡的庙宇中与萧玄胤双双跪拜,未免有种拜堂的感觉……她还在犹豫别扭,已被萧玄胤拉着跪倒在月老像前的蒲团上,又稀里糊涂地磕了两个头。 庙前雨丝斜飘,阵阵凉意袭人肌骨,她的脸颊却滚烫得如同坐在夏日的火炉前。 正想找个借口起身逃开,萧玄胤突然道:“四个月前,豫王最宠爱的小妾红鸾带着婢女小怜到西山进香,在此跪拜之时,突感身体不适。婢女小怜将之扶入后殿歇息,自己于庙中游玩闲逛。不料半个时辰后回到后殿,却不见了红鸾的踪影。三个时辰后,豫王的人在后山峡谷中发现红鸾衣衫不整的尸体――” “哦……” 夏云岚好不容易从拜堂的暧昧与错觉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又抽了抽鼻子道:“豫王的小妾……关咱们什么事?” 萧玄胤道:“峡谷之中,除了红鸾的尸体之外,还有沐风的脚印。” “秦侍卫……” 夏云岚惊讶得跳了起来:“原来秦侍卫入狱,便是因豫王小妾红鸾之死?” “不错。” 萧玄胤跟着站起身,指了指二人跪拜的正上方道:“你看那里――” 夏云岚抬起头,顺着萧玄胤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红漆刷过的房梁上因年深月久而有些色泽斑驳,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缝。 本书来自 第80章 不要这么龌龊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玄胤道:“你道那豫王小妾为何会跪拜之时突感不适?”夏云岚微一沉吟,试探着道:“可是因那房梁的裂缝中藏着什么迷药之类的东西?” 萧玄胤点了点头,道:“你果然聪明绝顶,本王苦思数日之事,竟被你一语道破。品书网 www.vOdtw.com” 不是她聪明,而是她自己也做过那样的事而已。 但她当然不会让萧玄胤知道。 “是谁要害那豫王小妾呢?” 夏云岚一脸困惑地道:“豫王小妾不过一介女流,深居王府之中,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萧玄胤道:“这个问题,本王已经调查数月,今日请你一起过来,便是看看能否找出证据,还沐风清白。” “证据?” 夏云岚讶声道:“既然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秦侍卫清白,他如何就被无罪释放了呢?” “沐风并没有无罪释放,只是本王暂时以王位将他保释。” 萧玄胤蹙眉道:“自保释之日起,若两个月内找不出足够的证据或真凶,则沐风仍死罪难逃,本王亦将王位不保――现在距离两月之期,还有不足十日。” 萧玄胤说得云淡风轻,夏云岚却瞪大了眼睛,盯着萧玄胤久久说不出话。 为了一个侍卫,竟拿自己的王位作保,值得吗? 看到夏云岚满是疑惑的目光,萧玄胤沉默了一下,望着殿外晰晰沥沥的雨低声道:“你不明白,沐风他对本王很重要……” 很重要? 夏云岚歪着脑袋,看着萧玄胤惆怅的神色,心里忽然灵光一闪,莫非……莫非萧玄胤与秦沐风之间有断袖之好? “呵呵……我明白。” 夏云岚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笑容中却难免透着点儿邪恶:“秦侍卫他一表人才,武功高强,人品俊逸。这样的男子,不止能打动女人的心,同样也能打动男人的心。” “什么?” 萧玄胤怔了一下,待明白过来夏云岚的意思,原来淡漠中略带忧伤的神情突然变得咬牙切齿。 “夏、云、岚!” 萧玄胤一字字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难道你们不是……” 夏云岚原本还想探讨一番,一见萧玄胤的神色,赶忙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本王说沐风很重要,是因为……” 萧玄胤顿了一下,两只眼睛里冒着火:“是因为沐风乃本王的左膀右臂,代本王掌管着承夏国内外数座城邑的暗卫布置。” “哦……这样啊。” 早说嘛,自己神色暧昧,还怪别人胡思乱想。 夏云岚不满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萧玄胤突然将夏云岚的手拉近眼前,看着那莹白如玉、似乎从不曾做过粗活的手道:“好歹你也是个大家闺秀,从哪里知道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在二十五世纪,明明很正常嘛。 真是迂腐的古人! 夏云岚据理力争道:“王爷不觉得,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应该得到尊重吗?只要于人无碍、无人无伤,两个性别相同的人刚好相互喜欢……” “住嘴!” 萧玄胤甩开了夏云岚的手,仿佛怪夏云岚的话侮辱了自己的耳朵。 转身走出殿外道:“本王不想与你讨论这些事!” “那王爷想讨论什么事?” 夏云岚咽回说了一半的话,跟着萧玄胤走入殿外雨中。 萧玄胤沉吟片刻,压下心中怒气,放缓了声音道:“倘若你能助本王找出红鸾之案的真凶,或足以证明沐风清白的证据,除了丁香之事外,本王还可以收回给你的鸩毒。” “哦……” 夏云岚没有忙着答话,一来红鸾之案事发日久,取证和破案的难度都变得非常大。 二来,如果自己能设法尽快逃出祁王府,萧玄胤收不收回那瓶毒药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萧玄胤似乎看出了夏云岚的心思,淡淡然加了一句道:“本王的暗卫遍布诸城,如果你想逃走,本王保证你走不出两座城。” 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她夏云岚岂是被威胁长大的? 然而,萧玄胤固然讨厌,秦沐风那个人却委实不错。 他不但救过自己的命,还为了自己冒险去龙炎取药。 这份人情,她该还了才是。 夏云岚不悦地瞪了眼萧玄胤道:“我尽力一试……请王爷先带我到发现红鸾尸体的地方看看。” “好。” 萧玄胤“好” 字出口,伸手揽住夏云岚的腰,纵身向后山掠去。 雨下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夏云岚的脸贴在萧玄胤胸前,鼻子里闻着山野草木的清香和淡淡龙涎香的味道,只觉说不出的舒适和温暖。 昨夜幽微的情绪不知不觉再次蔓延心头,尽管夏云岚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还是忍不住做了些不切实际的梦。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萧玄胤放下夏云岚,指着悬崖下一间简陋的木头小房子道:“那里便是红鸾陈尸之地。” 夏云岚自不切实际的梦中回过神来,慢慢走过去,但见那木头小房子似乎刚盖没多久,已被强劲的山风吹得有些歪斜。 在小房子旁边,一棵高大的紫荆树盛开着紫色的花朵,几簇低矮的蔷薇娇艳妩媚。 推开小房子的门,不大的空间内,朱砂粉标示着尸体的具体位置。 距尸体位置不远的地方,两只脚印完好而清晰。 现场保护得相当不错,然而夏云岚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半晌,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着夏云岚紧蹙的眉头,不用问,萧玄胤亦看出这一趟来得一无所获。 “这里本王已来过不下十次。” 萧玄胤忍耐着心中的失望,淡淡道:“凶手将现场布置得天衣无缝,除了沐风脚印上残留的一丝寒水石粉外,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谁说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夏云岚站起身,展眉笑道:“至少,咱们已经看出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作案现场。” “那有什么用?” 萧玄胤道:“即使大理寺和本王皆看出有人故意设下圈套构陷沐风,找不到证据和真凶,沐风依然难逃杀人的罪名。” 夏云岚道:“此处已无痕迹可查,然而既知有人故意陷害,不妨先从陷害之人身上查起。王爷可知迫切想要秦侍卫死的人是谁?” “豫王。” 萧玄胤毫不犹豫地道:“豫王勾结江湖中人,在青州城暗自培植势力,被青州城暗卫发现,沐风亲自带人将之一网打尽。豫王必定因此事怀恨在心,从而不惜牺牲最宠爱的小妾来构陷沐风。” “关于此事,王爷可有证据?” “本王曾捉住过豫王两名手下,酷刑逼迫之下,两人证实了本王的猜测。但未容本王将那两人带至大理寺,两人已双双自尽身亡。” “王爷确定,两人皆死于自杀吗?” 夏云岚道:“按照常理,两人若要自杀,不该在说出实情之前吗?既已贪生怕死招供,又何须再舍弃性命?” 萧玄胤冷酷地道:“说出实情之前,他们没有自杀的机会。密室侍卫亲眼所见,两人皆以碎裂碗片割喉而死。” “哦……” 从萧玄胤的话里,夏云岚可以想见两人所受刑罚之苦。 而两人选择说出实情后自杀,要么是心中愧疚,以死向豫王谢罪,要么是料到继续活下去绝对没有好下场,等待他们的,或许还有比曾经受过的酷刑更加残忍百倍的折磨。 萧玄胤道:“不过两人虽死,却说出奸污杀害红鸾之人,乃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战北野。本王离府月余,便是为了寻找战北野的行迹。但那战北野从前虽时不时在在江湖上作案,近来却好像失踪了一般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采花大盗战北野?” 在所在犯罪之中,最令人鄙视且不齿的就是采花贼之类。 夏云岚不屑地道:“堂堂豫王,居然和采花大盗勾结起来害死自己的女人,真是卑鄙透顶!无耻透顶!” 萧玄胤冷漠地道:“权利之争,向来只问成败,不问手段。牺牲一个小小的姬妾算得了什么?” 听得萧玄胤之言,夏云岚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退开一步道:“虽是姬妾,也是和自己同床共枕之人,怎忍将之推向别人,又将之残忍杀害?” 萧玄胤若有所思地看了夏云岚一眼,莫名道:“你的意思是,同床共枕之人,便当情深义重,一生一世相守不弃?” 夏云岚红了脸,明明在讨论案情,怎么就扯到夫妻情义上去了? 她拉回了话题道:“王爷你想,会不会是豫王请战北野杀害小妾红鸾后,心中愧疚难抑,于是又设法将战北野置之死地,以此为小妾红鸾报仇,求得一份心安?” 这话倒并非凭空猜测,在夏云岚前世的杀手生涯中,见过无数丈夫雇人杀害妻子、妻子雇人杀死丈夫,而后又因愧疚或灭口杀死杀手的事。 萧玄胤道:“本王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那战北野武功极高,本王曾与他交手数次,皆被他轻松逃去。再者,此人疑心极重,便是受雇作案,也决不会与雇主多所来往。是以此人涉案至今,各地官府与江湖正道人士虽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却始终难以如愿。仅凭豫王府,只怕还没有这个实力。” 夏云岚蹙起了眉头。 世上,居然有萧玄胤杀不死的人? 祁王府暗卫遍布天下,且个个武功不凡,如果战北野能在萧玄胤手下数次脱逃,那么,豫王能够杀死他的可能性只怕极小。 “王爷,” 夏云岚换了个思路道:“且不说真凶是否是那战北野,便是侥幸捉住战北野,若那两名豫王手下只是信口胡说,或战北野一口咬定自己并非杀害红鸾之人,这案子恐怕也不容易了结。依我之见,咱们不如从红鸾的尸体上下手调查。” “红鸾的尸体?” 萧玄胤道:“本王曾亲自验看过红鸾尸体,也请承夏国最好的仵作验看过,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而且,红鸾的尸体已入土数月,此刻还能看得出什么?” 倘若利用二十五世纪的法医鉴定技术,莫说入土数月,便是入土百年的尸体,也照样能看出许多东西。 在这落后的古代,虽然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械可以凭借,但夏云岚始终认为,查找凶手,除了死亡现场之外,最可靠的证据便是死者本身。 夏云岚无从怀疑萧玄胤和仵作的验尸水平,然红鸾既是先被奸污而后被杀害的,尸体上就必然会留下凶手的痕迹,只是以古代的水平尚不足以识别而已。 但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淡淡道:“不管能不能看出什么,总要先看看再说。” 何况,现在除了从尸体上寻找疑点外,她也不知道还能从何处下手。 “好。” 萧玄胤没有多话,只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入夜之后,本王带你去看红鸾的尸体。” 本书来自 第81章 杀人的凶器 - 媚徒妖妃 - 云夕 “入夜之后?”夏云岚奇怪道:“为什么要等入夜之后?现在去看,不是看得更清楚吗?” 萧玄胤顿声道:“本王第一次要求验看红鸾尸体时,豫王已经把话说明白,希望红鸾入土为安,不希望再有人打扰她的清静。” “哦……” 夏云岚能想像到豫王说这些话时的嘴脸。 但听得萧玄胤此言,夏云岚心中反而生出一丝希望。 豫王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牺牲红鸾陷害秦沐风,对她的感情便可想而知。 说什么“希望红鸾入土为安,不希望再有人打扰她的清静” ,不过是不希望再有人验看她的尸体罢了。 为什么不希望再有人验看她的尸体? 答案已经不言自明――因为尸体上有疑点。 夏云岚微微抬起了嘴角:“王爷,你不觉得豫王说那些话,不过是害怕有人从红鸾的尸体上查出什么来么?” 萧玄胤道:“本王当然知道,所以本王特意花重金请了承夏国最好的仵作前去验看。” “那仵作说些什么?” 夏云岚对“最好的仵作” 并不信服。 且不说苍云大陆囿于条件,缺少先进的鉴定手段,便是那仵作果然高明,也未必没有被人提前打点的嫌疑。 在二十五世纪,受贿的医生和法医并不少见。 而且,越是出名的医生和法医,被人提前打点的可能性越大。 所以,夏云岚常常只敢相信自己。 萧玄胤道:“那仵作说,死者鼻子中有残留的迷药,身上和衣服上皆有树枝挂痕,可能先是中了迷药,而后被人掳至郊外。死者身上有数处青淤之痕,颈中又有一圈红色痕迹,可能是醒来后意图反抗,但力小不敌,终被凶手奸污后又以细绳勒死。” “细绳勒死?” 夏云岚眯了眼睛,疑惑地道:“据王爷适才所言,战北野武功不弱,足以一只手将一个弱女子掐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什么细绳?” 萧玄胤道:“那有什么难以理解?战北野与豫王狼狈为奸,意在嫁祸沐风,自然要避免在红鸾身上留下指印。” 夏云岚点了点头,这个理由不算牵强,可以接受。 “致红鸾死亡的细绳呢?” 夏云岚道:“具体是什么样的绳子?是战北野随手在街上买的麻绳、布条之类,还是特制的钢丝、皮鞭之类?抑或是其他的东西?再或者,是战北野随身所带的武器?” 萧玄胤怔了一下,道:“本王没有在这里发现细绳之类的东西,想必是被战北野带走扔在了别处。战北野的武器是一把精钢打造的九环刀,那细绳不可能是他的武器。至于具体是什么,本王没有问仵作。这个……很重要吗?” “你认为杀人的凶器不重要吗?” 夏云岚斜睨了一眼萧玄胤,转身跨出了歪斜简陋的小木房。 萧玄胤跟着走了出来,神色间微微有些汗颜。 向来,他只把刀剑、匕首、暗器之类的东西当作了凶器,却没有想到,即使是一根小小的麻绳,只要致人死命,也是毋庸置疑的凶器。 “时隔数月,还能看出死者脖子上的印痕为何物所留吗?” 萧玄胤向来笃定的声音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懊丧,一丝不易觉察的惶惑和不自信。 他忽然觉得,应该早些带夏云岚来此,而不是千山万水地寻找真凶,以及让夏静柔求将军夫人四处打点。 夏云岚慢慢走了几步,依在紫荆树上,抬头看着霏霏细雨中的紫荆花道:“看看再说吧。” 细雨织成一张透明的雾纱,隔在夏云岚和萧玄胤之间。 花上凝结的雨水,隔一会儿便有一滴落下来,有时候打在夏云岚肩上,有时候打在夏云岚头发上,还有一滴正巧挂在夏云岚睫毛上。 夏云岚眨了下眼睛,雨滴顺着脸颊流下来,泪珠一般。 萧玄胤很想走过去,伸手帮夏云岚抹去脸上雨泪。 但莫名地,却又怕惊扰了她此刻的恬静与安然。 他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几分清冷,几分熟悉,几分神秘,几分陌生……这个画面,他觉得好像在梦里出现过似的,又觉得自己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大概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除了君临天下的野心之外,他也有过儿女情长的梦。 只不过,梦里的那个女子是柔弱的,如同一朵初绽的、最娇嫩的春花,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他将用强大的力量、倾国的财富,呵护她一生欢笑,一世周全……然而,当那个人在眼前出现,却全不似梦里的模样。 紫荆树下的女子,固然也有春花一般的容颜、纤瘦的身姿,却丝毫没有楚楚可怜的姿态。 她就像夏日天空里旖旎的云,带着闲闲的悠然,带着勃勃的生机,带着独立红尘的不羁,带着无法预知的变幻……令他捉摸不透,令他想要靠近却生怕握住的只是一个幻影。 当梦中之人到来时,原来比梦中的模样更好。 当梦中之人到来时,原来并不会如梦中一般温柔地依偎在他怀中。 但是,不要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天下,也会得到她……夏云岚知道萧玄胤在看着自己,或许是杀手的敏感,也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清楚地感知到萧玄胤的目光。 但她没有动,也没有在意。 在看似悠闲的外表下,她的精神其实有些紧张。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这里依然是案发现场。 在杀人的地方,她向来不会掉以轻心。 她抬头看天空、看花朵,不过是为了缓解这种紧张而已。 就像在杀人的时候,她喜欢笑。 看在别人眼中,是冷血无情,亦是从容淡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藉着脸上的笑,来掩饰心底的一丝悲凉,一丝不安。 她的同伴――那些杀手组织的成员,有人喜欢看鲜血从人的喉管或胸腔飞溅出来的感觉,有人喜欢看人在临死前极度绝望恐惧的目光。 他们说,那会使他们产生成就感。 但她不喜欢。 也因为她不喜欢,所以她能够成为第一杀手。 她不会因为噬血,而在应该用毒的时候选择用刀,更不会因为贪看绝望恐惧的目光,而放过可以无声无息杀人的机会。 不贪不恋,方能不拖泥带水。 即使一个杀手,也同样适用于这个道理。 只是现在,从一个杀手转变为一个追查凶手的人,她的心却难免忐忑。 作为杀手,她知道一千种逃避追踪的方法。 作为追踪者,她却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找到凶手。 萧玄胤看着她,无非是想知道她有几成把握。 她必须努力不使他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 他对她好,自然是因为他觉得她有利用的价值。 她若想长久保留这份好,就必须持续体现自己的价值。 她不是奸细,提供不出有用的敌人信息。 但帮他追查凶手,好歹可以尽一分力。 靠在树上想得出神,不提防雨竟渐渐大了起来。 萧玄胤突然道:“夏云岚,过来――房子里可以避雨。” 她这才惊觉,头发和披风都已被雨淋湿,贴在脖子上、脸上、身上,有些黏黏的不大舒服。 欲待重新走进木房子,却又不喜里面杀过人的气味。 抬头四面环顾了一下,发现对面山顶上矗立着一座小小的八角享子。 她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指着亭子道:“峡谷里下雨有些气闷,咱们何不到山顶亭子里去避雨?” 萧玄胤看了看亭子,点点头没有说话,走过来轻轻揽住了夏云岚的腰。 夏云岚红了脸,一时神思恍惚,竟忘了自己早已没有了前世的绝世武功。 此处到山顶上的距离虽然不远,但以自己现在这副身躯走过去,至少也要大半个时辰。 淋上大半个时辰的雨,还有精力熬夜查案才怪。 自己向萧玄胤提出去山顶亭子里避雨,萧玄胤会不会误会,自己是有意要让他抱自己过去……不行不行,还是自己走过去好了。 夏云岚正待推开萧玄胤,哪知不等她动作,萧玄胤手臂一收,已将她抱在胸前,腾身攀着树木枝条、踏着突出的岩石向上跃去。 山风扑面,山雨袭人,尽管心中十万个不情愿,还是不得不将脸埋在萧玄胤胸前。 萧玄胤停了一下,再次向上腾跃时,宽大的黑色披风罩在了夏云岚头顶。 黑色披风下,夏云岚的脸颊滚烫如火。 隔着衣服,萧玄胤也能感觉到胸前近乎灼热的暖。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岚被放在地上。 黑色的披风拿开之时,映入她眼帘的是几挂滴滴答答的雨帘,密而亮,闪烁着莹洁的光华,水晶一般。 雨帘后,是一大片如梦如烟的雨雾。 雨雾中蒸腾着云气,遮挡得什么也看不见。 置身于山顶八角亭子里,宛如置身于九天云海的蜃楼仙阁之中,四望无极,四顾苍茫。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萧玄胤两个人。 她的眼中除了他,不再有别的,也不能再有别的。 这种感觉,有些危险,有些奇怪,又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欢喜和兴奋。 此刻,萧玄胤背对着她,站在亭边负手而立,风雨中墨发飞扬,衣袂翩翩,越发衬得风采绝世,如天界神祗般不可逼视。 不,不能再看下去! 无论如何完美的外表下,掩藏着的也不过是个自私冷漠、野心勃勃的灵魂罢了。 何况,他的身边还有别人,还有别人,还有别人……为这样的人而心动,结局不过是眼泪和心痛。 夏云岚知道,某些时候,人会惑于某个特殊的情景,而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不值得喜欢的人。 所谓孽缘,多半便是如此。 所以,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走到与他相对的亭子边,将眼睛望着相反的方向。 然而,那身影却仿佛已经烙印在心上一般,她忍得住不看,却忍不住不想。 生在二十五世纪,什么样的明星帅哥鲜肉腊肉没见过? 可是与此刻亭中的人一比,却都好像膺品遇到了真品般黯然失色,不堪一顾。 夏云岚垂下了眼睛,一副高僧入定、心无杂念的样子。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心思究竟有多么缭乱,强装镇定又装得有多么辛苦。 本书来自 第82章 我的推断不会错 - 媚徒妖妃 - 云夕 美是世间最为无用的东西,可是美却最容易打动人的心。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无情如她,偶尔也会为美色所惑。 时间随着雨丝一点点散落无声,暮色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天地间渐渐由白濛濛一片变作灰茫茫一片。 约摸申时前后,雨终于完全止住。 夏云岚长出一口气,举步便要跨出亭外。 萧玄胤忽然身影一晃,挡在了她的面前道:“山间路滑,泥泞难行,我带你走——” 言罢,不等她表示意见,已依前将她揽在胸前,转身向山下飞步行去。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 原来……原来他虽然背着身子,却仍然时刻关注着自己……这个坏人! 两人下了山,回到月老庙时,庙院的大门已经关上。 空荡荡的古庙中阒寂无声,只有看守庙宇的道士,在后院房间内燃起一星昏黄的灯火。 庙院外的柳树上,原本拴着银月流霜和紫风,此时那两匹马却不知去了何处。 夏云岚正思量着要抓住道士问问,谁偷了自己的马? 两名暗卫突然从夜色中冒了出来,手上牵着银月流霜和紫风的缰绳。 “你们在哪里躲着?又把马藏在了什么地方?” 夏云岚接过缰绳,四面望了望,除了月老庙,附近没有藏身之处。 “属下告退——” 两名暗卫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向萧玄胤和夏云岚躬身行了个礼,转过月老庙的墙角,瞬间失去了踪影。 夏云岚追过去看了看,庙院周围除了一些高高低低的树木外,并没有其他的建筑。 又抬头向上瞧了瞧,浓密的枝叶间也没有发现暗卫的踪迹。 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心中猫抓似的难受。 而更让她难受的是,萧玄胤手下拥有如此众多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她将来真的有逃离祁王府的机会吗? 原本以为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她的心情难免有些沮丧。 萧玄胤骑在银月流霜身上,看着她寻过了一遭,淡淡道:“红鸾的墓地在北山王陵附近,现在出发,可于亥时之前赶到。” 她点点头,踩着脚蹬爬上紫风的背,默然跟着萧玄胤由西向北走去。 当夜色完全吞没大地时,两人来到北山脚下。 不出所料,又有两名暗卫接去了两人的马匹。 衬着北山巍峨雄浑的背影,夜幕中的王陵显得苍茫大气、神秘肃穆。 萧玄胤在王陵前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夏云岚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方转身折向东面山路而行。 月色昏昧不明,道旁松柏无数,越发见得夜色漆黑。 夏云岚原以为萧玄胤会像在西山时一样,以轻功带她过去。 但这次萧玄胤却好像忘了她似的,一个人若有所思地走在前面。 虽然萧玄胤走得并不算快,但夏云岚此时武功恢复百不及一,走起路来难免磕磕绊绊。 约摸走出二三里后,夏云岚一个不小心,终于绊倒在一根突出路中心的树根上。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玄胤转过身来,把手伸给了狼狈万状的夏云岚。 刚下过雨没多久,地上泥泞未消,夏云岚的手不幸刚好按在一团污泥里。 看到萧玄胤伸过来的手,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将满是污泥的手放在了萧玄胤的手心里。 自己大半夜的来到这里帮他查案,他怎么能对自己不管不顾? 小小污泥,聊作惩罚。 接触到夏云岚黏乎乎的手,萧玄胤皱了皱眉头,扶夏云岚站起身后,立即嫌弃地松开了她的手。 夏云岚微微抬了抬唇角,正要将手在衣服上抹干净,萧玄胤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拿一条帕子一下又一下地帮她擦拭着手上的污泥。 触电一般,夏云岚呆住了。 这种感觉,依稀仿佛,似曾相似……那是多久以前了……久远到前世里的她还不曾记事的时候,也是一个下雨天,她跌倒在一片泥泞的水洼里。 也有这样的一双大手,将她扶起后,拿帕子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她手上的污渍水痕……那是谁的手? 是母亲、父亲,还是奶奶? 她忘记了那个人,也忘记了那件事。 但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却电光石火般击中了她的心。 一生所得温暖少之又少,所以每一次都弥足珍贵。 当萧玄胤放下她的手时,鬼使神差般,她竟嗫嚅着嘴唇说出两个字:“谢谢……” 事实上,她不是在感谢面前的他,而是在感谢记忆里那份难得的温情。 萧玄胤怔了一下,默默拉起了她的手,牵着她向前走去。 第一次,他看见她眼里的真诚与温柔,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将他的心戳得生疼。 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本该被人呵护、被人怜惜的女子,竟如此轻易地被自己一个无意的动作感动? 莫非,她真的是将军嫡女——那个自小没了母亲,在将军府被人忽视、沉默长大的女子? 那个名叫林苍鸿的男子,可是如此打动了她的心? 她自幼饱读诗书,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原也不足为奇。 至于她的性情……或许只是为死亡所改变……当萧玄胤一心想要说服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夏云岚脉博的跳动比从前有力了许多。 而夏云岚此刻的心,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云来去,夜月朦胧,寂静的北山上,偶尔传来一两声夜鸟的呢喃。 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内,萧玄胤停了下来。 这里修建着一座半圆形的坟墓,坟墓周围的弧形围墙上绘制着彩色的花纹,雕刻着镂空的图案。 四名暗卫不知何时得到消息,雕像般悄没儿声息地站在坟墓四角。 看到萧玄胤到来,四名暗卫皆未作声,只向萧玄胤拱手施礼,似乎在请示什么。 萧玄胤点了点头,一名暗卫立即燃亮火把,另外三名暗卫开始用准备好的工具挖掘坟墓。 暗卫们的动作极轻,速度却很快。 才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一口褐色的棺木已经出现在眼前。 萧玄胤挥退暗卫,以手在棺木边缘摸了几下,强大的内力使得棺盖滑向一旁。 顾不得冲棺而出的尸臭,夏云岚急忙凑了过去。 火光的照耀下,但见棺中一具小小的尸身血肉尽腐。 破碎的绫罗绸缎遮盖下,露出大段森森白骨。 “才几个月的时间,尸体已经腐烂至此了吗?” 夏云岚惊讶地小声嘀咕道。 萧玄胤没有说话,紧蹙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却已透露出内心的讶然与失望。 “定是有人蓄意破坏尸体!” 夏云岚取过暗卫手中的火把,凑近了尸体的脸部道。 尸体脸部已无半点儿血肉,头骨上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在灯火夜色下显得分外骇人。 为什么要破坏尸体呢? 当然是因为尸体上隐藏着重要的证据。 夏云岚回身找了根树枝,挑掉尸体上绫罗绸缎的碎片,俯下身子从头到脚仔细观察着整个尸身。 尸身骨骼虽小,手脚处却明显比别处发达,显见得是做粗活的出身。 尸身肩骨一高一低,且微微上拱,死者生前似乎有些不太好看的肢体习惯。 夏云岚边看边道:“王爷,那红鸾可是由豫王府的丫头被纳为小妾?她生前你可曾见过?她走起路来是不是微微耸肩?豫王为什么会对她宠爱有加……” 一连串的问题下,萧玄胤默不作声。 夏云岚将火把交回暗卫,耐心等待着萧玄胤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萧玄胤突然凝视着夏云岚道:“这些结论,你从何处得出?” 夏云岚指着尸身道:“王爷请看,尸体全身纤细,唯手脚骨粗大,应是长期劳作所致。尸体肩骨比一般人的肩骨略略高出一点儿,且左右并不完全对称,可见死者生前有耸肩的习惯。这样的仪态本不是美人该有,所以我问王爷,豫王为何对她宠爱有加?”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目光牢牢锁定棺中尸体,半晌,一字字道:“这棺中……只怕并非红鸾的尸骸。” “不是红鸾?” 夏云岚讶然。 萧玄胤缓声道:“红鸾原是天武城中有名的舞姬。豫王纳她为妾之前,本王曾目睹过她的舞姿,轻巧倩美,绝妙无双。倘若你所言不差,这骨骸决非红鸾尸身。” “我的推断不会错。” 夏云岚脑子里迅速转了几千转,沉吟道:“莫非红鸾并未死去?被害西山的另有其人?……这骨骸和你第一次见到的尸体是同一人吗?” 萧玄胤迟疑了一下,道:“身材完全相符……但本王见过尸体面目,确然是红鸾的容貌……” “王爷可曾看仔细?是否有人在尸体上用了易容之药?” 夏云岚追问道。 萧玄胤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易容药骗不过本王。” 夏云岚有些迷糊了。 如果这案子发生在二十五世纪,她还可以有个更大胆的猜想,那就是换脸之术。 但在这医术落后的古代,她自己也觉得这种设想太过异想天开。 “还有一种可能——” 沉思良久,萧玄胤和夏云岚几乎同时想到另一种可能。 “你说——” 萧玄胤沉默下来。 夏云岚看了棺中骨骸一眼,道:“豫王找了个与红鸾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将之带回王府,骗其冒充红鸾前去西山进香,而后请战北野将其杀害——” 萧玄胤凝声道:“本王也是这么想……” 夏云岚道:“那么为今之计,便是设法找到红鸾。只要证明红鸾未死,或者并非数月前死于西山,自然就能证明秦侍卫的清白。” “不错。” 萧玄胤眉梢微舒,看着夏云岚道:“你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 夏云岚轻轻抬了抬嘴角,微笑道:“事情了结之后,王爷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萧玄胤道:“放心。” “找人的事,想必王爷的暗卫们都十分在行。” 夏云岚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暗卫道。 跟着夏云岚的目光,萧玄胤也淡淡扫了暗卫们一眼,四名暗卫立即会意地上前几步,拱手等候萧玄胤的吩咐。 萧玄胤低声向暗卫交待了几句。 暗卫们迅速动手将坟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而后绕过山坳,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夏云岚伸了个懒腰,有些困倦地道:“原来豫王到底对红鸾有几分感情,不忍拿她去诬陷政敌。只是可惜了躺在这里的尸骨,无辜枉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 萧玄胤道:“本王已经派人调查,想必不日就会得到消息。夏云岚,你帮了本王大忙,本王不会亏待于你。东西拿来吧——” 本书来自 第83章 一个就够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什么?”夏云岚怔了一下,方想起是萧玄胤答应过要收回去的鸩毒。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不需要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吗? 这句话她当然没有问出口,而是毫不迟疑地将小瓷瓶丢在了萧玄胤手上。 从今以后,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这条小命是不是就算保住了? 这一次,她帮了他,他饶了她的性命。 下一次,他若有求于她,她是不是可以向她要求自由、并让他归还自己的光能微机呢? 夏云岚扬起了嘴角,轻松之下连困意也退了大半。 “愿王爷早日找到红鸾,还秦侍卫清白。” 夏云岚心情大好,加之对秦沐风颇有好感,说话亦比往日乖巧温驯了许多。 萧玄胤看着她,夜色深浓,月色昏暗,坟墓诡异,她的周身却仿佛流泻着一种别样的明媚。 这明媚是一个漩涡,引着他的心慢慢下坠,慢慢沉陷,无可逃避,无从躲闪。 此生,此世,能否就这样温柔相对,风风雨雨一起度过,静好岁月,再不生枝节,不起波澜? 或许是因萧玄胤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感情,也或许是夜色太暗,夏云岚丝毫没有发现萧玄胤眼中异于往日的神色。 见萧玄胤半晌无语,夏云岚有些无趣地收起了笑脸道:“王爷在想什么?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好。” 萧玄胤简简单单答了个字,声音暧昧而温和。 夏云岚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什么叫“咱们回去休息吧” ,萧玄胤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 夏云岚急忙补充道:“咱们回祁王府……” 萧玄胤揽住了她的腰,她还想再解释清楚一些,鼻子里闻到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时,脑子里顿时乱得忘记了要说什么。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取武器以及与楚南衣约定接小玉的日子。 萧玄胤言而有信,天色未明便早早送来了麒麟牌子,并郑重说明,要求夏云岚回来的时辰是酉时之前,而非酉时结束之前。 夏云岚一再保证自己这次绝不会弄错,萧玄胤这才匆匆离去。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夏云岚对着萧玄胤的背影嘟哝了一句,慢慢换上男装,带上银子和玉佩,又到马房里牵出紫风,这才从从容容离了祁王府。 她这次出门,除了取武器的事不能让萧玄胤知道外,其他的事倒也没必要瞒着他。 他一定会派人跟踪自己,而且鉴于上次的经验,这次派的人可能武功更好一些,也更聪明一些。 紫风的目标相当大,带着紫风,当然不可能避开暗卫的跟踪。 但是不要紧,只要利用得好,紫风比浅画更能转移跟踪者的视线。 夏云岚悠悠闲闲地骑在马背上,悠悠闲闲地进入繁华街市,在街市上东转西逛,尝遍了各色早点,直到日上三杆时,才若不经意地向身后望了一眼。 奇怪,身后居然没有可疑之人。 看来这次跟踪者的水平相当专业,化妆路人的本事竟能骗得过她的眼睛。 夏云岚对着紫风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驱着紫风专往小巷子里钻。 紫风身躯庞大,任何一个胡同都隐藏不住,夏云岚也没打算隐藏,只不过想看看跟踪自己的到底是何种模样。 然而,走出了小巷,猝然回头间,身后依然空无一人。 难道自己多心了? 萧玄胤这次并没有派人跟踪自己……夏云岚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迹。 本该松一口气,夏云岚却分外紧张起来。 以她对萧玄胤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独自外出。 眼睛,并不是这世间最可信赖的东西。 有时候,直觉和人性远比眼睛来得可靠。 过于相信眼睛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这是夏云岚前世得出的宝贵经验。 在空空荡荡的偏街僻道上转了许久,原本打算先到城北取了武器,再去怡春院赴楚南衣的约,但为了避开无影无形的追踪者,夏云岚转而打马向城西行去。 难不成追踪者能跟她一起进入怡春院么? 即使追踪者厚着脸皮跟进了怡春院,难不成还能与她同找一个姑娘、同进一个房间么? 夏云岚扬了扬唇角,不一时驰马来到怡春院。 董妈妈显然对她这位贵客印象深刻,刚一见面便热情地迎了上来,一边遣人接过紫风,一边直往她身上凑,差一点儿没扑进她的怀里。 “哎呀,这不是好久不见的薛公子嘛。薛公子这段日子不来,可把咱们院里的姑娘们想坏了。” 董妈妈说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娇翠跟在董妈妈身边,似乎想要拉住夏云岚的手臂,又惧于她的身份不敢上前,只敢偷偷地对她抛着媚眼。 夏云岚推开董妈妈,边往大厅里走,边顺手捏了把娇翠的脸,笑问道:“我那位楚兄弟来了吗?” “楚公子通常要晚两个时辰才会来。” 董妈妈一脸媚色地笑道:“要不,先找几个姑娘陪陪薛公子?” “几个姑娘……”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不用那么多,一个就够了。” “哦……哈哈……呵呵……” 董妈妈误会了夏云岚的脸色,理解地笑道:“薛公子这身板……呵呵……嘿嘿……妈妈我一定安排院子里最好的姑娘服侍薛公子。” 夏云岚没太明白董妈妈的意思,只觉董妈妈笑得怪异。 旁边几个女子却立即秒懂了董妈妈的话,个个捂着嘴吃吃而笑。 董妈妈瞪了几个女子一眼,几个女子勉强忍住了笑,却都憋得脸孔通红。 夏云岚终于反应过来,不觉又恼怒又尴尬,大步跨进厅中,故意刁难董妈妈道:“最好的姑娘么……那自然非丽姬莫属了。呵呵,劳烦妈妈带本公子到丽姬房里。” “这个……” 董妈妈果然犯了难,一脸老没正经的笑转眼换作一副苦瓜相:“薛公子,你是不知道,那丽姬虽是咱们院里的人,可她向来卖艺不卖身,且只挑自己喜欢的客人接待,妈妈我也丝毫勉强不得呀……” 说到这里,董妈妈脸色一转,再次堆满了笑道:“不过,咱们院子里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可不止丽姬一个哟。除了丽姬,还有婉婉、圆圆。薛公子去打听打听,丽姬来之前,婉婉也是怡春院的头号招牌、天武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关键是啊――” 董妈妈拖长了声音,凑近夏云岚耳边道:“婉婉她听话懂事。只要薛公子想,婉婉什么都来得……” 听董妈妈说得露骨,夏云岚的脸不由红了半边。 为了掩饰窘态,故作愤怒地道:“本公子只要丽姬作陪!什么婉婉圆圆,本公子不喜欢!” 言罢,径直穿过大厅到后院的侧门,向着花木扶疏处的几幢阁楼走去。 “哎呀,薛公子息怒。” 董妈妈赶了上来,陪着笑脸道:“薛公子如果实在喜欢丽姬,容妈妈去同丽姬商量商量。薛公子这等人才,只怕丽姬也喜欢得紧呢。” “商量什么?!” 夏云岚顿住脚步,猛然转过身,眼梢余光扫了两道侧门一眼,见并无外人跟着进来,方收敛了怒色、缓和了声音道:“好,你去找丽姬姑娘商量就是。” “薛公子稍等……” 董妈妈正要离去,后面第三进院落中忽然走出两个绿衣侍女,对着董妈妈和夏云岚福了一福,含笑道:“丽姬姑娘听闻薛公子大驾光临,特备下好茶,请薛公子到景秀阁喝茶闲话――” “哈哈,这才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 董妈妈一听二婢之言,顿时高兴得眉开眼笑。 丽姬向来脾气古怪,又不比别的女子可以用武力制服。 其实她方才并没有把握说动丽姬接待祁王府的这位贵客,没想到丽姬自己开了窍,倒省了她一番口舌。 夏云岚心中甚是奇怪,也顾不得董妈妈的玩笑,只暗自寻思道:“这丽姬找我做什么?看董妈妈的意思,她虽住在怡春院中,却并不轻易接客,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或则,是看楚南衣的面子?” 寻思之间,两个绿衣侍女已一人一边,指着第三进院落脆声道:“薛公子请――” 人是自己要求见的,此刻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夏云岚哈哈一笑,对董妈妈和娇翠拱了拱手,抬脚向后面院子走去。 第三进院落不比前院和中院宏阔,却更见得小巧精致、风雅耐看。 院中一片荷塘,几株高柳,映着一幢雕栏碧瓦的小楼,丝毫没有烟花之地的风尘气息,反倒似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闺阁一般清幽。 “薛公子这边请――” 两名绿衣侍女带着夏云岚穿花拂柳,转过荷塘,进入阁楼之中。 楼下是一间富丽的小厅,桌椅茶具一应俱全。 夏云岚正奇怪为何不见丽姬时,一名绿衣侍女指了指楼上道:“丽姬姑娘在楼上静候薛公子大驾。婢子告退――” 言罢,两名侍女退出了阁楼,径自往院侧厢房而去。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青楼之中,有这样的待客之道么? 算了,她又不是正经客人,计较这些做什么。 既然已经来到楼下,好歹要上去瞧瞧那丽姬究竟叫她过来做什么。 夏云岚迈步上楼,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叮咚” 作响,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制成。 不一时来到楼上,推开虚掩的阁门,但觉眼前一亮,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女子背对阁门、面朝窗子而坐,丝绸般光滑的长发和素色的衣裙一起在地面上铺展开,清丽中透着说不出的妖艳。 还好自己是女子,倘若是男子看到,只怕定力再好也要禁不住筋酥骨软、眼冒桃花。 夏云岚拍了拍手,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丽姬姑娘这一身打扮,可比半月前更加好看了。” 丽姬缓缓回过头来,朝着夏云岚眼波一转,倚着妆台妩媚笑道:“小女子今日这妆容,可还入得薛公子的眼么?” 本书来自 第84章 客官请验货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走过去,故作认真地俯下身子瞧了瞧,但见丽姬凝脂一般的脸上,梨花香粉里透出淡淡胭脂色,宛如太阳升起之前东天先露的一抹朝霞,红得轻轻浅浅,偏又说不出地撩人心魄。 “唉……” 夏云岚止不住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薛公子不喜欢小女子这飞霞妆么?” 丽姬原本自信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不确定,眉梢唇畔却笑得越发娇媚。 夏云岚叹道:“不是不喜欢,只是可惜了你如此容颜,竟沦落烟花之地……” “呵呵……原来薛公子是对小女子意存怜惜……” 丽姬突然扬声大笑,边笑边站起身来,风情万种地在夏云岚面前转了个圈:“薛公子觉得小女子美吗?” 随着丽姬身姿旋动,一阵北地胭脂般的甜香幽幽散开。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一脸色眯眯地笑道:“美!何止是美,还很香――” “咯咯……” 丽姬身软如绵,忽然靠在夏云岚身上,如丝媚眼斜睨着夏云岚的脸,挑逗地道:“又美又香,薛公子还在等什么?” 胭脂之香随着丽姬身体的靠近变得浓郁异常,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微笑道:“虽则又美又香,却怕佳人有毒。” 丽姬眼中一怔,脸上媚笑不减:“薛公子文质彬彬,定然诗书满腹。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 “呵呵。”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声,拿袖子揩了下鼻子道:“话固然不错,可是做个风流鬼,到底不如做个风流的人快活。” “薛公子还怕被小女子吃了不成?” 丽姬挑着眼梢,一只手蛇一般划过夏云岚的腰肢,在夏云岚耳边娇声道:“还是说……是小女子的诱惑不够呢?” 夏云岚抬了抬眉毛,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一只手抓住了丽姬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丽姬的脸颊:“佳人倾国,怎会诱惑不够。只是……” “只是……什么……” 丽姬问出这句话时,妖媚的神色间忽然露出一点儿倦意,顷刻间眼皮重得仿佛抬不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地上滑去。 夏云岚顺势将丽姬扶在床上,唇边笑意一点点漾开:“只是……我也是个女子哦。” 可惜这句话丽姬已经听不见,才不过片时之间,丽姬便如醉酒的人般,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沉梦乡。 夏云岚嘴里悄声嘀咕了句:“绿色无污染的蒙汗药果然好用……” 而后拿茶水洗了洗手,又到窗子边打起帘子,探出脑袋四下望了望。 时正当午,院子里寂无一人,唯有前院的笙歌声远远地、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梦一般不真实。 夏云岚回到床前,有条不紊地解开丽姬身上衣带,片时之间将丽姬剥了个干干净净。 “哇,好身材――” 夏云岚不怀好意地赞叹了句,拉过被子盖至丽姬肩下胸前,再将床帐放下大半,刚好露出丽姬嫩藕似的肩头和绸缎般垂至床下的乌发。 “美人,你在这里稍待片刻,本公子去去就回。” 夏云岚戏谑地说着,脱下自己的外衫丢在床边,又打散了头发,将丽姬的衣服穿在身上。 看看镜中,绝世翩翩佳公子转瞬间复变作国色佳人,夏云岚挑眉一笑,自后窗中攀着离阁楼不远的一棵树爬至院墙外,又顺着树干溜下地面。 怡春院的后墙外是一条宽阔而偏僻的巷子,夏云岚看看四下无人,从容地整了整衣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不紧不慢地向巷子外面走去。 出巷子不远便是街市,虽算不上繁华热闹,来来往往做生意的马车倒也并不算少。 夏云岚随手拦住一辆,扔给车夫一两散碎银子,也不说去哪里,只命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北方向驰去。 车夫驱赶着马车熟练地穿街越市,不一会儿来到北城附近。 距离歪脖子老柳树尚有两箭之路时,夏云岚叫停了马车,又特意绕了不大不小的圈子,方来到铁匠铺前。 老掌柜依然在全神贯注地锻造着一把剑,似乎没有发现夏云岚的到来。 夏云岚走进棚下,正想问问自己要的武器打造好了没有,老掌柜忽然抬手扔给她一件黄油纸包着的东西,慢悠悠道:“三支飞针,客官请验货――” “老师傅……怎么知道飞针是我的?” 夏云岚接过东西,稍稍怔了一下。 上次来时,自己穿着男装,今次换上了女子装束,老掌柜却看也不看就认出了自己。 此等眼力,只怕不是普通人所能有。 这貌似普通的老掌柜,莫不是哪位归隐江湖的武林高手? “老夫眼力不好。” 不等夏云岚展开丰富的幻想,老掌柜已淡淡道:“听客官的脚步声是同一个人。” “哦……” 听声识人,即便如此,老掌柜也绝不简单。 夏云岚不由多打量了老掌柜几眼,但见老掌柜古铜色的皮肤上皱纹丛生,此刻双目低垂,左眼皮上一道隐隐约约的伤疤,好像多年前被什么薄薄的利器划过一般。 作为一个以打造武器为生的铁匠,身上留下些刀伤剑痕原也没什么值得奇怪。 夏云岚看了半晌,并没有看出武林高手的痕迹来,于是移开了目光,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低头解开黄油纸包。 包中,三支冷光闪射的银针耀人眼目,除了两边倒勾少了些外,其形状和前世所用的千羽飞针几乎毫无差异。 “老师傅好手艺!” 夏云岚赞叹地对老掌柜伸了伸大拇指,将四十五两银子一文不少地放在桌案上,又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不怪老掌柜无礼傲慢,拥有这样的手艺,原也值得别人尊重。 而且,夏云岚向来是个不怕花钱的,她怕的,是花钱买不到好货。 身上带着三枚飞针,信心和勇气仿佛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似的,走起路来也格外轻快。 沿着城北到城西的路,直走出三四里远,夏云岚方叫了辆马车,载着自己回到怡春院后墙下。 算着蒙汗药的药效即将失效,夏云岚迅速攀着树木爬过窗栏,神不知鬼不觉地跳进窗内,发现阁中一切与离去时无异,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脱下丽姬的衣服,依旧换上自己来时穿的男装,夏云岚走下阁楼,对两名闻声而来的绿衣侍女道:“丽姬姑娘午睡未醒,你们不要去打扰她。本公子睡起无聊,先到前厅去听听曲儿,顺便会个朋友。” “薛公子慢走――” “薛公子自便……” 两名绿衣侍女各自回了一句,礼貌地将夏云岚送至院门处。 穿过中院,从侧门内甫一进入前厅,夏云岚便发现了鹤立鸡群般坐在珠帘罗帐外的楚南衣。 而楚南衣,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 “小兄弟――” “兄台――” 两人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般同声叫道。 “呵呵,我那丫头呢?” 夏云岚四下扫了一眼,整个大厅内没有发现小玉的踪迹。 “小……公子――” 小玉没有找到,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却上前来一把扯住了夏云岚的手臂。 夏云岚吓了一跳,定下心来,才发现这位叫他“小公子” 的小厮,竟是女扮男装的小玉。 还好小玉改口的及时,不然,一声“小姐” 叫出口,不知要引来大厅里多少惊奇的目光。 “你的舌头好了么?” 她惊讶地捏住了小玉的下巴,示意小玉张大嘴巴。 “楚公子妙手神医,你看,婢子已经完全没事了。” 小玉张大嘴巴前,不忘感激地将楚南衣夸上一句。 十五天的时间,断掉的舌头居然被接得完好无损。 夏云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小玉的舌头,再侧头看看楚南衣。 楚南衣笑道:“小兄弟可还满意么?” “……” 她何止是满意而已,若形容她此刻心中的感觉,应该是震惊与震撼。 “你……你怎么做到的?” 半晌,夏云岚方能出声询问。 倘若是在二十五世纪,她不会觉得怎样。 可此时,是在连抗生素、青霉素、甚至碘酒都没有的古代啊。 既没有高效的提纯药物,也没有高科技的精密设备,仅凭一人之力,居然能够达到二十五世纪的医疗水平,这叫夏云岚如何不震惊? 是不是每个时代,都会出现一个两个远远超越于这个时代的人? 就像二十五世纪里……她的老师。 看到夏云岚眉目间的震撼,楚南衣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得意的神情,反而云淡风轻地道:“不过小小手术而已,小兄弟何必惊讶至此?” “小小手术?” 夏云岚怔怔看着楚南衣,怔怔问道:“在楚兄眼中,什么样的手术才算大手术?” 楚南衣微微一笑,拉着夏云岚的手在座位上坐下,凑近她耳边道:“为兄此生的愿望,是将两个人的头互相换过,而使两人依旧能够尽享天年。” 夏云岚倒抽了口冷气,望着楚南衣许久没有说话。 这楚南衣,能够做出这样的设想,不会也是从二十五世纪穿越过来的吧? “小兄弟觉得为兄是在异想天开么?” 楚南衣低声笑道:“为兄也是这么觉得。呵呵,叫小兄弟见笑了。” “楚兄……楚兄做过将人头互相对换的手术吗?” 夏云岚忍耐着满腹惊讶,试探地问道。 楚南衣顿了一下,微笑道:“做过……” 夏云岚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楚南衣却又满脸遗憾地低声加了一句:“可是没等手术完成,两个人便全都死了。” “哦……” 夏云岚松了口气,继续试探道:“楚兄可曾见过互换人头成功的手术么?” “没有。” 楚南衣摇了摇头,笑道:“为兄以为,这世上只有为兄会这样异想天开,没想到小兄弟倒是同道中人。” 夏云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长吁了口气,心虚地笑道:“呵呵,我也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莫说将两个人的头互相换过,即便是四肢与面容,换过之后互相排斥、百症并发,人也不太可能尽享天年。” “小兄弟此言差矣。” 楚南衣淡淡笑道:“换容之术与易肢之术,为兄已经成功做过几次,除了换接之处会稍微留下一点儿痕迹外,那些人至今依然活得安然无恙……哦,不对,貌似有一个死了……” 楚南衣皱了皱眉头,轻叹道:“但那一个是被人害死的,不是为兄医术失误致死。” “你说……你会做换脸的手术?” 夏云岚猛地站直了身子,瞪大了两只眼睛盯着楚南衣:“楚兄,你没有吹大话吗?” 本书来自 第85章 叫她不必介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小兄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楚南衣奇怪地看了夏云岚一眼,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笑道:“这件事,对小兄弟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 夏云岚定了一下心神,勉强忍耐着心里的激动重新坐下来。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如果楚南衣所言属实,那么北山坟墓中的那具女尸,则很可能是与红鸾换过了容颜后被人杀害。 记得萧玄胤转述过仵作之言,说女尸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痕迹,怀疑是被细绳勒颈致死。 如今看来,则很有可能是做换容之术时留下的痕迹。 萧玄胤这几日总是眉头深锁,可见案件并无进展。 如果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那当然难免要走进死胡同。 她很想问问楚南衣,是否为豫王小妾红鸾做过换脸的手术? 但又担心楚南衣是豫王的人。 她甚至有些懊悔适才的失态。 “小……公子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不明所以的小玉见夏云岚神色间变得颇为复杂,忍不住关切地问。 夏云岚原本对楚南衣并没有多少防备之心,但此时疑心一起,眉目间却不由多了层疏远之意。 淡淡道:“难处倒没有。不过,楚兄他医术如此高明,在苍云大陆上只怕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咱们与他结交……” “小兄弟――” 楚南衣似乎听出了夏云岚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里满是坦然地笑道:“你是怕为兄与什么势力结交,从而对你们不利么?” “呵呵。”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心中却反问了句:“难道不是吗?” 楚南衣笑意未减,声音里却多了分冷淡:“为兄乃闲云野鹤、散淡之人,交朋友向来只求“投缘”二字而已。与小兄弟一见如故,不过是觉得小兄弟举止豪爽,亦是性情中人。如果小兄弟心存疑惑,为兄亦绝不强求。” 言罢,楚南衣站起身来,叫董妈妈过来结了账,又向夏云岚拱了拱手,便欲抬脚离去。 夏云岚还在寻思楚南衣的话有几分可信,小玉却已急得顾不得男女之防,一把扯住了楚南衣的衣袖道:“楚公子,你不能走――” “公子!” 小玉拉着楚南衣,转对夏云岚焦声道:“楚公子是个好人,你千万不要误会于他。他虽医术高超,可绝非热衷名利之人。何况,他与你结交之初,并不知你是祁王府的人。” “小玉――” 楚南衣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小玉的手,淡然一笑道:“你又何必如此?朋友之间要的是真心实意,来不得半分勉强。你家公子既觉得楚某人另有所图,咱们之间就当从未相识过也罢。” 夏云岚没有说话。 “公子……” 看着楚南衣决然转身的背影,小玉的声音中不觉带出几分泪意。 夏云岚能够明白小玉的感受,一个如花少女,被割去舌头,那种痛苦和绝望,可能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楚南衣治好了她的舌头,几乎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心中的感激和不舍可想而知。 然而,她不喜欢被人利用,尤其不喜欢被朋友利用。 何况,她也不是一个擅于交朋友的人。 楚南衣身份未明,她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真心相对。 “小玉,” 沉默之间,楚南衣却又顿住了步子,回头半开玩笑地道:“你说你家公子进入祁王府乃情非得已,又说你家公子诸多难处,楚某人原还想着为朋友尽几分力。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楚公子……” 小玉看了夏云岚一眼,惆怅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一丝疑惑。 “呵呵,” 楚南衣笑道:“看样子你家公子在祁王府过得很好。你跟他回去,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若万一今后有什么难处,可随时到梦蝶谷寻我。” 说完这句话,楚南衣再次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小玉的眼泪落了下来,回头望着夏云岚的眼神中满是祈求。 “楚兄――” 在楚南衣的脚步迈出大厅之前,夏云岚终于开了口。 她竟忘了,小玉与他相处十五天,又对他深怀感恩之心,恐怕早已将原主的事情对他尽数说知。 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能够帮助自己离开祁王府。 人与人之间,无非相互利用而已。 如果他对她有用,她又何妨给他利用一次? “小兄弟还有什么事?” 楚南衣再次顿住了脚步,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清清楚楚地传过来。 夏云岚对小玉递了个眼色,示意小玉请楚南衣回来。 小玉惊喜地跑了过去,三言两语间半拉半拽地将楚南衣请了回来。 楚南衣重新在座位上坐下,自己斟了杯茶,意态悠闲地等待着夏云岚的回答。 夏云岚咧嘴笑了一下,凑近楚南衣缓声道:“楚兄想必早已知道我并非男子?” 楚南衣呷了口茶,亦凑近了夏云岚,低声承认道:“不错,从看见小兄弟第一眼起,就知道小兄弟乃人间少有的倾城佳人。” 夏云岚禁不住微微一怔,原以为是小玉多嘴,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楚南衣。 却不想楚南衣竟是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便识破了她女子的身份。 话说回来,以楚南衣的绝世医术,要分辨男女之间不同,哪里用得着去看衣装? 自己这次委实大意了。 只是,他既早已知道自己是女子,却还数次毫无顾忌地拉自己的手,未免不够君子。 温热的茶水扑在夏云岚脸上,烫得夏云岚双颊绯红。 但她并不后退分毫,依然直视着楚南衣的眼睛笑道:“既知我是女子,还带我来这种地方,楚兄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么?” 楚南衣毫不惭愧地道:“正因为知道小兄弟是女子,应该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所以特意带小兄弟到这里见识一番。何况,小兄弟在此重逢故人,岂不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世界上的事有时候的确很奇怪,明明是不大见得了人的事,可是如果做的人自己并不觉得难为情,这件事好像也跟着变得理直气壮了似的。 夏云岚此刻就有这种感觉――觉得楚南衣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好吧,这件事暂且不提,夏云岚接着道:“楚兄知道我进入祁王府乃情非得已,打算用什么法子为我尽几分力?” 楚南衣道:“小兄弟能够拿着祁王的随身令牌出来闲逛,可见极得祁王宠信。能够得到祁王那样的男子眷爱,小兄弟还忘不了从前的侍卫吗?” 夏云岚目梢余光不悦地扫了一眼小玉,这丫头舌头刚好就开始乱嚼舌根,早知道该带她先回祁王府才是。 “呵呵,” 夏云岚掩饰地笑道:“从前之事我已尽数忘却,也不想再记起。至于祁王的令牌,平日我也并不容易拿到。王府之中多不自由,若是楚兄有朝一日能助我平安离开,我一定会给楚兄想要的报答。” “小兄弟知道为兄想要什么样的报答吗?” 楚南衣微微笑道。 夏云岚取出了怀中价值连城的玉佩,握着放进楚南衣手中,道:“不管楚兄想要什么样的报答,今日先把这玉佩收下。我答应过,只要治好小玉的舌头,就把这东西送给楚兄。” 楚南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却在夏云岚准备放开玉佩时突然握紧了夏云岚的手。 夏云岚一惊,下意识地四面看了一下,谁知这一看不打紧,喧嚣的大厅里居然接触到一个无比熟悉的目光。 ――萧玄胤的目光。 那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像一幅凝固的画。 看着夏云岚的手和楚南衣的手握在一起,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然而,在他千年古潭般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夏云岚分明看到已掀起了惊涛巨浪。 “楚兄……” 夏云岚低低唤了一声。 听夏云岚声音有异,楚南衣不觉顺着夏云岚的目光向大厅角落瞥了一眼,不知有没有看到角落中的萧玄胤,他的脸上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小兄弟,” 楚南衣手腕一翻,将夏云岚的手覆在手下,温颜笑道:“这块玉佩……为兄收下了,不过暂时请你代为保管。他日需要之时,为兄自会找你去取。你若想要离开祁王府,为兄也会帮你安排。” “多……多谢楚兄……” 萧玄胤的目光如一团巨大的火球般烧灼着夏云岚的脸,好不容易等到楚南衣拿开手,她急忙站起身子,匆匆说道:“我住在祁王府漪兰院中,楚兄若安排妥当,可设法叫人通知我。时辰不早,我先带小玉回去……” 楚南衣并不留她,点头笑道:“小兄弟,保重――” “楚兄保重……哦,还有一件事。” 夏云岚走了两步,又匆忙回头道:“我方才好像得罪了楚兄的红颜知己,请楚兄代为致歉。” “唔……这个……” 听夏云岚提起此事,楚南衣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瞬息间变得有些沉重,好像夏云岚闯了多大的祸一般。 夏云岚道:“虽然我对她下了蒙汗药,又脱光了她的衣服,但楚兄不妨告诉她,我和她一样是女子,叫她不必介意。” “嗯。” 楚南衣嘴里答应着,脸色却并没有变得轻松一些。 夏云岚知道,古代女子最重贞节。 但想那丽姬既然来到怡春院这种地方,纵然仍是清白之躯,也总不至于被女子看了也要难过得寻死觅活。 萧玄胤此刻的目光已经快要把她撕成碎片,顾不得仔细询问楚南衣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夏云岚扯了小玉的手,向大厅外疾步走去。 本书来自 第86章 好狗不挡路 - 媚徒妖妃 - 云夕 牵着紫风离开怡春院,两人一同骑在马背上,小玉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姐,你何时学会了下药?又何时学会了骑马?是祁王教你的吗?” 夏云岚含糊地“嗯” 了一声,又扭头向身后望了一眼。 品书网 wWw.Vodtw.com看不见萧玄胤的身影,她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萧玄胤为何会出现在怡春院里? 是偶然、是巧合,还是故意? 难不成,萧玄胤今天竟一直在亲自跟踪她? 萧玄胤的武功出神入化、神鬼莫测,若果真由他亲自跟踪,自己发现不了也是理所当然。 自己与楚南衣举动暧昧之处被他尽收眼底,以他的小肚鸡肠,只怕要好一番解释。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 楚南衣究竟是什么人? 自己对楚南衣根本一无所知,说出来他会相信吗? 夏云岚心中只觉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小玉却浑然未觉,反而满脸欢喜地道:“婢子一直担心小姐在祁王府日子不好过,又担心小姐被三小姐欺负,如今看来,倒是婢子多虑了。祁王对小姐好像很不错。” “呵呵……” 夏云岚笑得有点儿揪心。 小玉仍自顾自道:“三小姐口蜜腹剑、虚伪透顶,祁王的眼睛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小姐比三小姐温婉善良、值得敬爱。只有二夫人才会把三小姐当宝。” 温婉……善良……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这些词……跟自己沾边吗? “可是,小姐――” 小玉忽然面现忧色:“你说,林侍卫的事万一被祁王知道可怎么是好?以祁王的身份地位……” “他早就知道了。” 夏云岚打断了小玉的话,想着自己的心事,心不在焉地道。 “早就知道了?!” 小玉惊声道:“祁王知道了林侍卫的事,仍然对小姐情有独钟?” “他并没有对我情有独钟……” 夏云岚正待解释,不想前方街角处忽然转出一乘小骄,不偏不倚刚好挡住了紫风的去路。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挽紧了紫风的缰绳道:“好狗不挡路,什么人这么……” 话未说完,忽见轿帘一掀,萧玄胤铁青着脸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夏云岚硬生生咽下没说完的半句话,瞪大眼睛看着萧玄胤一步一步走过来,半晌,好不容易扯出一丝笑:“王爷……呵呵,王爷真是神出鬼没……” “王妃不高兴在此见到本王吗?” 萧玄胤眼中明明冷得像冰,说出口的话却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还用问……夏云岚心里嘀咕了一句,嘴里却只能干笑道:“当然……不是。呵呵……很高兴在此邂逅王爷……” 说到这里,见萧玄胤的目光淡淡扫过小玉脸上,夏云岚急忙拉着小玉跳下马,命小玉对萧玄胤施了个礼道:“这是我从前的侍女小玉,还望王爷收留――” 小玉此时紧张得簌簌发抖,看着萧玄胤说不出话。 也难怪,萧玄胤气势太过强大,加上铁青的脸和冷冽如刀的眼神,的确把这丫头吓坏了。 萧玄胤认真打量了小玉一眼,不知为何,声音竟放缓了几分,甚至透出一丝温和:“你叫小玉?” “是……” 小玉低着头,微微抬起眼睛看了萧玄胤一眼,又迅速垂下。 “本王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从今后祁王府就是你的家。” 夏云岚惊讶地发现,萧玄胤对小玉说话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和蔼可亲” 四个字来形容。 他想做什么? 啊呀――夏云岚微微沉思间已然明白,这姓萧的分明是在诱骗小姑娘。 果然,小玉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多谢王爷收留,从今后婢子愿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你只需用心服侍王妃便是。” 萧玄胤打断了小玉的话,温声道:“现在本王先派人送你回去休息,三天内,你可以不用做任何事。” “……” 小玉怯意微减,小心地抬起头来,待要说几句感激的话,轿旁跟随的侍卫忽然一伸手,指着轿门道:“请姑娘上轿――” 小玉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夏云岚,萧玄胤却已揽着夏云岚的腰飞身上马,口里淡淡对侍卫留下一句命令:“照顾好小玉姑娘……” 夏云岚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这萧玄胤半路将小玉截走,无非是要趁自己没有问话之前,提前向小玉调查原身的情况。 真是只狡诈的狐狸! 早知道该在第一次见到小玉时就问清楚……可是,那时候小玉还不会说话……这丫头长久跟着原主,文墨熏染之间,字总要会写一些的。 唉,自己上次出来就不该急着回去……夏云岚心里郁闷万分,半晌才注意到萧玄胤带着她走的并不是回祁王府的路,而是前往西山的路。 “王爷要带我去哪里?” 夏云岚在萧玄胤怀中挣扎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对于方才她和楚南衣的事,萧玄胤绝不会轻易放过。 萧玄胤没有说话,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你不会对小玉怎么样吧?” 看着萧玄胤的脸色,夏云岚忽然脑子里冷光一闪,忆及曾被萧玄胤抓住的两名豫王手下。 他会不会对小玉用刑,逼小玉说出他想要听的东西? 两个大男人都熬不住的酷刑,小玉一个柔质弱女怎么受得了? 想到这里,夏云岚变了脸色,一边伸手去夺紫风的缰绳,一边愤然道:“你要做什么不妨冲我来,欺负一个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萧玄胤仍然没有说话,一只手却突然放开了缰绳,绕过夏云岚的两只手臂,将夏云岚紧紧揽在胸前。 夏云岚动弹不得,心里不由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拼命挣扎着解释道:“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楚南衣――就是你在怡春院看到的那个男子,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夏云岚!” 萧玄胤终于开了口,带着极力压抑的怒火:“耳鬓厮磨、以手相握都叫没什么,在你眼里,什么才叫有什么?!” “……” 夏云岚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叫这个迂腐的古人明白,耳鬓厮磨、以手相握在二十五世纪真的没什么……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和楚南衣耳鬓厮磨、以手相握了? “你真的误会了。” 夏云岚努力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说出这句话时,夏云岚忽然想起偶然看过的无聊言情剧里的桥段。 男女主角发生了误会,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一方却总是反反复复在那里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那么蠢,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除了这句话,竟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原来,心里清楚明白的只是观众,身在其中的两个人,都不过是弱智的糊涂虫。 “萧玄胤……” 夏云岚无力地道:“我告诉你,我和楚南衣只是半个月前才认识……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就像你看到红鸾的尸体未必是红鸾一样。” “夏云岚――” 萧玄胤显然没有听进去夏云岚的话,阴沉着声音道:“你想方设法避开侍卫和本王的跟踪,目的就是要与那男子相会吧?那男子名叫楚南衣?或则,应该叫做林苍鸿才对……”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夏云岚没想到萧玄胤的想象力竟如此丰富,她扭过头冲着萧玄胤生气地大声道:“你不是调查过吗?林苍鸿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你连林苍鸿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你心虚什么?” 萧玄胤阴声冷笑道:“你曾亲口告诉本王,绝不相信林苍鸿已死,今日说出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吗?至于林苍鸿的模样……你忘了世上有种叫做易容药的东西了吗?” 夏云岚曾仔细看过楚南衣,虽然楚南衣的医术神乎其神,但他的脸却绝对是纯天然的美,丝毫没有异容药和后天加工的痕迹。 “王爷若是不信,不妨随我去看看楚南衣是否使用了易容药――” 夏云岚怒气冲冲地道:“若楚南衣并非林苍鸿,请王爷放过小玉,向我道歉。若楚南衣就是林苍鸿,我和小玉任凭王爷处置!” “楚南衣是否林苍鸿,本王自会调查。” 萧玄胤丝毫不为所动,打马继续向前道:“至于小玉,本王不会对她怎样。本王觉得,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听到萧玄胤不会对小玉怎样,夏云岚的心不觉放了大半。 至于自己,她相信祁王府暗卫的调查能力,一定会还她清白。 “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夏云岚吐了口气,昂着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等着王爷调查清楚后向我道歉。” “如果楚南衣并非林苍鸿,” 萧玄胤丝毫不理会夏云岚的话,冷声道:“本王恐怕要忍不住怀疑王妃的人品……” “你怀疑什么?” 夏云岚被萧玄胤揽得双臂麻木、腰枝疼痛,咬着牙冒火地问。 “与刚认识的男子耳鬓厮磨、肌肤相触,本王觉得――” 萧玄胤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地道:“只有水性杨花、淫荡无耻的女子才做得出这样的事!” 本书来自 第87章 别太看得起自己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气极。品书网 www.vOdtw.com好像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的错,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 满腔愤怒之中,萧玄胤一带马缰,紫风从去往西山的大路上突然拐进一片树木葱茏的密林。 茂盛的树木遮挡住了明晃晃的太阳,林中潮湿而阴森,很像一个杀人弃尸之所。 夏云岚脊背上升起一股凉意,硬生生忍住了差点儿破口而出的粗话,放软了声音道:“王爷这么说是不对的哦,其实……其实我和楚南衣还离得很远,只不过,从王爷的角度看去,好像离得很近一样……” “是吗?” 萧玄胤冷笑道:“你也没有主动去拉他的手吗?”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没想到堂堂祁王,居然去计较这等小事,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去拉他的手,只是还给他一件东西而已。” 那件玉佩价值连城,来路又奇怪得跟个故事一样,夏云岚知道说出来萧玄胤也未必信,所以用了“还” 这个字眼。 “什么东西?” 萧玄胤冷着脸问。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拿给你看?” 夏云岚于次挣扎了一下。 萧玄胤松开了揽着夏云岚的手,即使让她跑出十里,他也照样能把她抓回来,所以他并不担心她会跑掉。 夏云岚从怀中摸出玉佩,扭身递于萧玄胤道:“你看,就是这件东西——上次他走时不小心掉在地上,被我捡了起来,这次见面还给他。” 萧玄胤接过玉佩,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寒声道:“夏云岚,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吗?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会不小心掉在地上?” “或许是他有意掉的也说不定。” 夏云岚咬着嘴唇道:“这次我带去还他,他也不肯收……但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王爷若不信……” “本王相信。” 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本王检查过你身上。” “你……你什么时候检查过……” 夏云岚红了脸孔,心里憋着一口气,忍耐着不敢发作。 萧玄胤没有接她的话,只握着玉佩道:“他为什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倘若是林苍鸿倒也罢了,如果是萍水相逢的男子——” 说到这里,萧玄胤微微低头扫了一眼夏云岚,“只怕王妃还有许多瞒着本王的故事。” 夏云岚当然有许多瞒着萧玄胤的故事,但那是她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 何况,灵魂穿越这种事,说出来有谁会相信? 见夏云岚不说话,萧玄胤以为被自己无意言中,脸色顿时冷得像万年冰山。 他收起玉佩,在马股上狠狠一拍,杂乱的树丛中,紫风猛然加快了速度。 夏云岚吓了一跳,看着擦身而过的树木以及掠过鬓边的枝枝叶叶,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在这样的树林中,一个不慎,马头撞在树上,其惨烈程度只怕不下于二十五世纪的车祸现场。 关键是,以自己现在的武功,绝对不可能逃得掉,而姓萧的却可以轻松躲过。 “你疯了吗?” 夏云岚抓住了萧玄胤握着马缰的手,怒声道:“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萧玄胤仿佛没有听到,甩开夏云岚的手,又狠狠在马股上拍了一掌。 紫风长嘶一声,疯了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夏云岚全身冷汗直冒,却咬着牙努力冷静了心神,缓声道:“王爷想不想知道真正的红鸾在哪里?” “呯——” 奔跑的紫风被萧玄胤猝然一拉,带着背上的两个人猛地摔倒在地。 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头晕脑胀……夏云岚在落叶间翻滚了几圈,突觉背上一疼,似乎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咬进了肉里。 “啊——” 口中疼得一声轻呼,正待翻身看看背下压着的是什么东西,忽见萧玄胤挥手一扬,一条三尺多长的棕色大蛇被甩在树上,落地时已断作数截。 背上刺骨的疼痛转作麻木,夏云岚闭了闭眼,幽怨地瞪着萧玄胤低声道:“是矛头蝮蛇,有巨毒……” 萧玄胤迅速出手点住了夏云岚几处要穴,接着“刺啦” 一声撕开了夏云岚背上衣衫,低头俯下身去。 麻木的肌肤接触到萧玄胤温热的嘴唇,夏云岚愣了一下。 然于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得害羞,只微微调整了下姿势,按住身边的一棵树坐好。 先时并不觉得特别疼痛,过了一会儿,疼痛的感觉方铺天盖地般传遍全身。 萧玄胤一连吐出数口血,血色由乌黑转作深红,又由深红转作鲜红。 夏云岚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轻轻吁了口气。 他救了她的命,可是她丝毫也不感激。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毒蛇咬伤。 她正想拿出袖子里的消毒药让他帮自己敷上,没想到萧玄胤先拿出了一瓶药膏,仔仔细细帮她涂抹在背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疼痛,简直像是专为此种蛇毒而准备的特效药。 夏云岚心中不觉有些疑惑,天武城地处苍云大陆中央,按气候条件来说,并不适合茅头腹蛇的生长,这树林中为何会出现这种毒蛇? 心思一动,脑子里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她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树上,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拉背上的衣服,想要遮挡住被萧玄胤撕开的地方。 萧玄胤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伸手将她捞进怀里,转眼间重新跃上马背。 马儿继续向密林深处行去,只不过这回放慢了速度,走得平稳而小心。 夏云岚倚在萧玄胤胸前,不知道萧玄胤究竟要带她去哪里,也不想再问,只努力抵抗着蛇毒造成的眩晕,睁大眼睛尽量记住每一段走过的路。 树木越来越多,遮天蔽日,昏昧不明。 夕阳的残辉似乎费尽了力气,也无法在地上投下哪怕一小片破碎的金光。 林中的道路渐渐看不清晰,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完全失去道路的痕迹。 但每次看似无路可走的地方,萧玄胤轻轻拨开几片枝叶、几条树藤,总能重新出现模糊的道路。 夏云岚的记忆力本来极好,但被蛇咬伤之后精神有些不济,再加几番折转之后,终于迷了方向。 一股浓重的不安自心底生起,她抬头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 萧玄胤的脸上是亘古不变的漠然,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真正的红鸾在哪里?” 察觉到她的动静,萧玄胤突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 她没有说话。 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到底要不要把新发现的线索告诉他?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说了出来:“有人告诉我,这世上医术高超的大夫可以将人的脸互换……据我推测,真正的红鸾很可能与侍女小怜互换了容颜。” 如果萧玄胤要她死,刚才就没必要救她。 何况,这条线索,即使她不告诉他,相信他终有一天也查得出来。 “有人?你说的是楚南衣吗?” 萧玄胤带着嘲讽的语气道:“本王凭什么相信他的话?” 夏云岚冷了声音道:“是楚南衣,他治好了小玉的舌头,你爱信不信!” “你最好对本王说话客气点儿!” 萧玄胤对夏云岚的语气表示非常不愉快。 “秦侍卫是你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云岚赌气地道:“他如果知道你为了吃一份莫名其妙的醋,置他的性命于不顾,心里一定失望得很。” “谁说本王吃醋!” 萧玄胤怒声道:“夏云岚,你别太看得起自己!” “那你在做什么?” 夏云岚忽然昂着头低笑道:“你只不过误会我和楚南衣走得太近,便带我来到这种鬼地方。你知道了红鸾的下落,为什么还不去找她为秦侍卫洗清冤枉?还是说——你根本并不想要救秦侍卫呢?” “住嘴!” 萧玄胤勒住了紫风,厉声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除了找到红鸾,本王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夏云岚一怔,除了找到红鸾,还能有什么办法证明秦沐风的清白? 萧玄胤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云岚,眼中满是不屑:“本王早已布局,或则令人冒充凶手,或则令人冒充沐风。你以为本王真会蠢到坐以待毙?” 夏云岚沉默。 自己的确傻了,竟以为祁王真会为了一个属下拿王位去冒险。 秦沐风固然重要,可是又怎么重要得过他君临天下的野心和未来? 沉默半晌之后,夏云岚垂下了脑袋,慵懒地淡淡道:“王爷高明,那就一切随王爷的意吧。” 萧玄胤冷哼一声,忽然调转马头,沿着来路向回跑去。 夏云岚糊涂了。 不是已经布好了局吗? 又忙着回去做什么? 哦,是了,这小心眼的男人,不过是不想承自己的情罢了。 如果他布的局足够完美,又何必自己千里迢迢、千辛万苦地去追寻真凶? 再者,即使他的局毫无漏洞,也必然要牺牲另一名忠勇的侍卫。 若他忍心,又何必带自己去查案? 所谓布局,终不过是最后毫无办法时的办法而已。 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夏云岚的脑袋又是一阵眩晕。 为了尽量减轻马儿奔跑带来的不适,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本以为会被嫌弃地推开,哪知腰间手臂一紧,反倒被更近地搂在怀中。 夏云岚愣了一下,却不敢再用脑子思考。 本书来自 第88章 第一个规矩 - 媚徒妖妃 - 云夕 三天了。品书网 www.vodTw.com整整三天过去,夏云岚仍然没有见到小玉。 往桐华院跑了无数次,不是被告知:“王爷不在” ,就是被告知:“王爷不见客” 。 若不是萧玄胤说过,不会对小玉怎样,夏云岚简直忍不住要怀疑,小玉是否已经被杀人灭口。 好在,萧玄胤这男人虽然十分小心眼,倒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只是,已经三天了,该问的话还没有问完么? 这天黄昏,夏云岚练完了功,闷闷不乐地在漪兰院里打着井水,和浅画一起浇菜。 浅画看了一眼夏云岚的脸色,小心地问道:“小姐又在想念小玉姐姐了吗?” 夏云岚提起水桶,“哗” 的一声泼在兰圃里的蔬菜上,闷声道:“提她做什么!” 浅画带着一丝同情抱怨地道:“王爷也真是……小姐和小玉姐姐好不容易久别重逢,不知有多少话要说,桐华院里若是需要人侍候,随便叫个婢女就是,何必一定要留下小玉姐姐!” 这天真的丫头! 桐华院里到处是暗卫,哪里会需要人侍候? 他不过是在借小玉之口调查她罢了。 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她,也永远不会对她真正放心。 她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是他口口声声叫着的“王妃” ,可在他心目中,她其实远不如他的任何一名侍卫来得可信。 偏浅画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小姐,王爷向来对你最是宠爱,三天前送你回来时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几日既不肯过来,也不肯让你和小玉姐姐见面――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惹恼了他?” 夏云岚很想反问:“为什么是我惹恼了他,而不是他惹恼了我?” 但想到浅画那句“王爷是小姐的天” 的理论,还是及时打住了这句话,转作一脸无辜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小肚鸡肠得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 她当然不会告诉浅画,自己和楚南衣在一起暧昧的情景被萧玄胤撞个正着。 浅画对她深表同情地安慰了几句,末了帮她出主意道:“要不,小姐去向王爷道个歉……王爷对小姐千宠万爱,无论小姐做错了什么,王爷一定都会原谅。” 千宠万爱? 夏云岚轻轻撇了撇嘴角。 千宠万爱有什么用? 何况,他对她真的称得上宠爱吗? 如果宠爱里没有信任和倚重,跟对待一条宠物狗有什么区别? 夏云岚挑了挑眉梢,声音里透着倔强:“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何道歉?” 浅画好心好意地哄着夏云岚:“小姐固然没有做错什么,但俗话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爷虽然有些小肚鸡肠,但如今咱们一切吃穿用度全都靠着王爷,小姐总该设法叫王爷开心才是。” 夏云岚正想说:“我不需要靠他也能活得很好。” 不提防院门一响,一个声音忽然冷冰冰地质问道:“本王很小肚鸡肠么?” “王爷……” 浅画惊呼一声,吓得“扑通” 往地上一跪,连声道:“婢子说错了,婢子不是那个意思,婢子的意思是……” “你起来――” 萧玄胤淡漠地道:“本王若是罚你,岂不见得本王果然‘小肚鸡肠’。今日暂且放过你,只是从今往后,你需跟你的主子一起多学些规矩。” 浅画不敢再出声,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躲在一旁,不知道萧玄胤要如何让自己和自己的主子多学些规矩,心里只觉忐忑万分。 夏云岚没想到萧玄胤这个时候会来,而且身后还带来了小玉。 三天不见,小玉精神上倒似乎好了许多,脸庞更比先前丰润了些,面色平和中带着喜悦,身上也不像有伤的样子。 看来萧玄胤果然没有对她怎么样。 看在小玉毫发未伤的份上,夏云岚向萧玄胤施了个礼,浅笑问道:“王爷想要我和浅画学什么规矩?” 萧玄胤看了夏云岚数秒,慢声道:“教你学规矩的人,本王随后自会派来。希望你学了规矩以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夏云岚满脸无辜地道:“那不过是王爷的误会罢了,小玉可以作证,我和楚南衣……” “住口!” 萧玄胤厉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俯在她耳边低声道:“第一个规矩,让本王来教你――以后不要在本王和下人面前随便提起别的男人的名字!” “哦……” 不准提别的男人的名字,那该怎么称呼? 萧玄胤的气息吹在夏云岚耳朵上,夏云岚有点儿懵。 小玉插嘴道:“小姐,你和楚公子的事,婢子已经向王爷解释清楚。只是,那日你和楚公子之间……确乎有些……嗯,也不能怪王爷生气。” 听到小玉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话,浅画和刚刚从附院里出来的百合、丁香都变了脸色,一起将包含着好奇、担忧和惊讶的复杂的目光投在夏云岚身上。 浅画的目光里似乎还带了点儿责备的意思,不知是责备夏云岚方才骗了她,还是责备夏云岚不该和所谓的楚公子有些什么。 在众丫头审视的目光中,夏云岚尴尬地咳了一声,斜睨着小玉道:“你这丫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小玉十分领情地道:“是的是的,婢子明白小姐的苦心……若非为婢子治病,小姐也不会理会楚公子……” “此事不必再提!” 萧玄胤挥手阻止了小玉的话,冷脸望着夏云岚道:“明日一早苏嬷嬷会过来,以后苏嬷嬷说的话就是本王的意思,希望你早日学会怎么做一个王妃。” “苏嬷嬷?” 夏云岚蹙眉道:“是那个整天板着一张脸、笑都不会笑的管事苏嬷嬷吗?” “你以后最好对她尊重些。” 萧玄胤警告地道:“苏嬷嬷是母妃自宫里带出来的老人,处事向来严明公正。本王已经对她说过,只要教王妃学会规矩,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都可以。” “无论什么方法、什么手段?” 夏云岚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立即跳出二十五世纪宫斗剧中各种用刑的桥段,一张脸刹那间沉了下来:“王爷,你想要我的命吗?” 萧玄胤漠然道:“放心,本王已交待苏嬷嬷,要保证王妃不死不残。” “不死不残……” 这四个字伴随着浓重的阴云飘过夏云岚的头顶,她抚着额头软了声音道:“王爷,你要我怎么做,直接告诉我就行了。我若做错了什么,你直接教训就是了。咱们……嗯、夫妻之间,何必叫外人来插手……” “苏嬷嬷不是外人,本王也没有时间!” 萧玄胤放开了夏云岚的手,转过身道:“希望用不了多久,你和苏嬷嬷都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待!” 言罢,萧玄胤迈开步子,急匆匆离了漪兰院。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在夏云岚突然软下来的声音里,他差一点儿便忍不住答应了她的要求。 更没有人知道,当夏云岚嘴里说出“夫妻之间” 四个字时,他的心曾有过怎样的悸动。 但是,犯了错误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这个女人,敢当着他的面,在众目睽睽下与别的男子以手相握、耳鬓厮磨,不给她点儿颜色瞧瞧怎么行? 而且,她不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还对下人说自己小肚鸡肠,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是小肚鸡肠的人吗? 萧玄胤越想越气,为了防止在夏云岚的祈求下改变主意,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漪兰院。 夏云岚当然捉摸不透萧玄胤的心思,看着萧玄胤毫不留情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这个男人可恶透了。 “无情无义,阴险狡诈……不可理喻!” 好像所有的贬义词加起来都不足以表达自己此刻心中的愤怒。 浅画、百合、丁香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谁都别去招惹夏云岚。 小玉却当这个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上前拉住了夏云岚道:“小姐,其实王爷也是为你好……” “因为他的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叫人来整我是为我好?” 夏云岚一下摔开了小玉的手,小玉踉跄几步,差点儿扑倒在地。 百合赶忙上前扶住小玉,在小玉耳边低声道:“王妃心里正不舒服,你就别说话了。” “小姐……” 小玉惊讶地看着夏云岚,不明白曾经那个温柔懦弱的小姐何时竟有了这么大的力气,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脾气。 难怪王爷说,你那小姐可能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姐……看见小玉脸上的讶然,夏云岚方自愤怒中清醒,连忙过来拉住了小玉的手道:“你没事吧?” “婢子没事,小姐不必担心……” 小玉一边安慰着夏云岚,一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身穿女装的夏云岚。 面容还是以前的面容,只是红润了许多。 眼睛也还是以前的眼睛,只是里面的光芒和神采已大不相同。 这样的小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原本以为,久别之后,她们会相互抱头大哭一场。 然而,面前的小姐显然并没有悲伤的意思。 不但没有悲伤,神色间似乎还有点儿疏离……王爷说,小姐自复活之后便失了忆,看来所言不假。 王爷又说,小姐见到自己之后,一定会问起从前的种种经历,为了小姐的幸福,有些话、有些事最好不必细说。 她现在彻底领会了王爷的话。 她曾经相依为命的小姐,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小姐。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小姐,虽然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可是脸上洋溢着从未见过的神采,眼神明媚又生动。 与过去那个悲伤、木讷、忧郁的小姐判若两人。 只要小姐过得幸福,有些话、有些事,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又何妨? 本书来自 第89章 补偿你受过的苦 - 媚徒妖妃 - 云夕 小玉打量夏云岚的时候,浅画和丁香也围了过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丁香笑道:“好一个俏丫头!从今往后,咱们漪兰院里可越发热闹了。” 浅画道:“小玉姐姐,小姐这三天来可想你想得厉害,唯恐你在桐华院受了苦。” 小玉腼腆地笑道:“多谢小姐关心。婢子在桐华院不但没有受苦,而且一生从未享过那么多的福。” “享福?” 夏云岚奇道:“桐华院有什么福好享?” 一个冷冰冰的男人,一群机器人一样呆板到没有感情的暗卫,这丫头居然没有觉得生无可恋? 小玉道:“王爷每日叫人拿来各种好吃好喝的给婢子,一再嘱咐婢子要养胖些,免得叫小姐见了伤感。” “嘻嘻,” 丁香笑道:“王爷这叫做爱屋及乌――” 浅画轻轻推了丁香一把:“看你说的,小玉姐姐可不是乌鸦……不过王爷倒真是好心,这几天虽然生着小姐的气,却没有迁怒小玉姐姐……” 众婢女交口称赞着萧玄胤,开着萧玄胤和夏云岚的玩笑,夏云岚却在心里冷笑:“什么好心?不过是拿些小恩小惠拉拢丫头,借机查探自己从前之事罢了。难怪留下小玉三天时间,原来前两天都在笼络人心……不知道小玉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又查探出了什么?” 思想之间,听得小玉道:“啊呀……忘了告诉小姐,婢子现在不叫小玉,王爷为婢子改了名字叫璃月。”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名字?”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 小玉下意识地看了眼桐华院所在的方向,柔声道:“昨夜里,王爷在院子里赏月,见婢子提起从前之事有些伤感,便对婢子道,‘往日种种,已成旧梦。如果不开心,不妨全部忘掉,从头来过。’王爷又说,愿婢子历经磨难之后,依然心如月色无瑕,于是为婢子取名璃月……从今往后,从前的小玉已经死了,活在这世上的,是璃月……” 听完小玉……哦,不,是璃月。 听完璃月的话,夏云岚没有作声,浅画、百合、丁香也没有作声。 这,算不算赤裸裸的勾引? 夏云岚鄙夷地想。 一个尊贵的王爷,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与一个受尽欺凌的小丫头谈心,给她锦衣玉食,给她安慰,给她尊重,给她人生的希望,给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试问哪个小丫头能够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看璃月望着桐华院的眼神,夏云岚知道,萧玄胤已然达到了他的目的。 而浅画、百合、丁香想的却是:那样威严的、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也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表现出那样温柔的一面吗? 惊觉院子里静默下来,璃月不安地问:“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 夏云岚咧了咧嘴:“王爷说的很对,往日种种,已成旧梦。从今后,把从前那些伤心的事统统忘掉,在漪兰院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吧。” “是哦。” 浅画也笑道:“璃月――也只有王爷才想得出这么好听的名字。璃月姐姐既有了新的名字,便和小姐一样,当自己重新来到这世上、一切重新开始。” “多谢小姐,多谢这位妹妹。” 璃月感激地道:“从今往后,有你们在身边,璃月已经别无所求。” 五个人在院子里闲聊了一会儿,除了夏云岚,各自皆重新介绍了自己的姓名来处。 直至夜幕降临,月上东天,浅画、百合、丁香方回了附院。 百合原本已经在附院为璃月安排下房间,夏云岚却以故人相见、舍不得璃月为由,将璃月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色明澈,银光满地。 夏云岚没有点灯,只拉着璃月坐在窗下月色里,问起璃月跟着楚南衣在蝶梦谷十余天的生活。 璃月早已从萧玄胤口中得知夏云岚失忆之事,原以为夏云岚会先问起将军府的点点滴滴,没想到夏云岚却先问起了自己。 “小姐,楚公子是个好人。” 提起楚南衣,璃月眼中满溢感激之色:“他医术高超,莫说承夏国,便是整个苍云大陆,也没有人能及他一二。可他住的地方却十分偏僻简陋,且平日里一应杂事俱由自己亲力亲为。小姐你想,倘若他贪慕荣利,以他的医术岂不早已大富大贵?” “焉知他不是故意做给你看?” 夏云岚想起楚南衣一副富贵公子的派头,且手脸光滑白皙,丝毫不像常做粗活的样子,对璃月的话甚是不以为然。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总是太容易上当受骗。 “不会的!” 璃月坚持道:“婢子相信楚公子的人品。一个人的心性品行,会从举止眼神里透出来。楚公子他眼神坦荡,性情洒脱不羁。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夏云岚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楚南衣的确很坦荡――连带女子逛青楼这样的事都做得很坦荡。 问题是,一个坦荡洒脱的人,就不会是一个坏人吗? 或则说,一个好人、一个君子,就不会是一个敌人吗? 夏云岚自认为也是个坦荡洒脱的人,可她相信,前世里被她杀死的那些人绝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好人。 而她,也绝不敢保证每一个被她杀掉的,都是该死的坏人。 好与坏,善与恶,有什么界限? 彼之敌人,我之英雄;我之英雄,彼之敌人。 从不同的立场和角度看过去,是非善恶原本难论对错。 比如萧玄胤一直心心念念的奸细之事,自承夏国的立场和角度看去,奸细自是卑鄙阴险、十恶不赦、可厌之极。 但从派出奸细的地方来说,一个人甘冒生命之险,深入敌穴窃取情报,难道不该受到颂扬和称赞、并得到无上的荣誉吗? 然而这些,跟璃月这个天真的小丫头是说不通的。 璃月受楚南衣之恩深重,无论自己怎么说,她一定还会坚持她的立场和看法。 夏云岚不愿做无用的争论,是以只询问了一下蝶梦谷所在的位置,以及楚南衣和璃月的日常生活,便将话题转向将军府。 或许是忆及曾经的噩梦,璃月的眼神充满了不安和悲伤。 夏云岚不想勾起别人的伤心事,为了将来可能要面对的怀疑和质问,却不得不仔仔细细从原主的幼年盘问到璃月被逐之前。 璃月回答得很详尽,包括幼年的一些小事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可是,夏云岚发现,提到原主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子林苍鸿时,璃月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几句带过。 “林侍卫一直很照顾小姐,” 璃月道:“小姐心生感激,又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不会遇到更好的男子,便同意了林侍卫私奔的要求。结果,小姐已经知道……” “他如何照顾我?”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一只手覆在璃月手上,看着璃月的眼睛追问道。 “这个……婢子忘记了……” 璃月的眼神有些闪烁。 “祁王之名闻于天下,听说无数王公贵胄家的小姐想要与他结亲。你说我自小与祁王订亲,却怎会觉得自己遇不到更好的男子?” 夏云岚继续追问。 “那个……” 璃月被夏云岚覆着的手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小姐向来自卑,或者……或者是觉得自己配王爷不上……” 夏云岚凑近璃月,锐利的眼神在月光里泛出摄人的寒光,慢声道:“我贵为将军嫡女,配一个王爷也算门当户对,有什么值得自卑?” 璃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夏云岚的逼视下嗫嚅着声音道:“婢子……婢子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了……” 夏云岚知道,这丫头已经被萧玄胤洗过了脑,再问下去也是枉然。 她收回了手,眼神里复又泛出淡淡的笑,道:“我怕你是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今日天色不早,咱们且上床歇息。他日你若想到时,不妨再慢慢告诉我。” 璃月点点头,逃也似的跑到床边,借着铺床展被掩饰心中的慌乱。 夏云岚走到璃月身边,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道:“你为我受尽委屈,吃尽苦头,今晚,让我伺候你一回,补偿你所受过的苦……” 言罢,夏云岚接过璃月手里的被褥,熟练地展开四角,拉扯平整。 “小姐……” 看着夏云岚娴熟的动作,璃月忽然把头一低,凄声道:“小姐自己又何尝不是受尽委屈、吃尽苦头?都怪婢子不好,保护不了小姐。如果那天不是林侍卫……” 说到这里,璃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住了嘴。 夏云岚转过身,拿袖子帮璃月擦了擦眼泪,柔声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林侍卫做了什么?” 璃月突然毫无预兆地滚下两行泪水,低头哽咽道:“小姐……你就不要问了!小姐现在和王爷在一起过得很幸福,不是吗?王爷说过,往日种种,已成旧梦。只要小姐开心快活,又何必提及过去的人和事。” 夏云岚知道,原主的过去一定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悲伤,在她,毕竟都是别人的故事。 真正被那段故事伤到的人是璃月,无论夏云岚如何软硬兼施地询问,璃月都只肯回以眼泪和沉默。 夏云岚无奈,只得安慰了璃月几句,命她早些休息。 夜静更深,情绪激动的璃月终于含着眼泪慢慢入睡,夏云岚却直到黎明时分仍然难以入眠。 听璃月讲过原主的故事,仿佛在原主的人生里活过一遭般,那份压抑、那份灰暗、那份悲凉,长久地笼罩在她的心头。 在那段灰暗、压抑、悲凉的故事里,林苍鸿――那个年轻的侍卫,应该是一抹明亮温暖的色彩吧? 只是,璃月不肯说,她亦无从知晓。 罢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消去萧玄胤加之在璃月身上的影响,把原主的前尘往事弄个明明白白。 夏云岚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本书来自 第90章 一等女捕快 - 媚徒妖妃 - 云夕 “呯呯呯——”睡意刚刚模糊意识,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 品书网 www.voDtw.com璃月“忽” 地一声坐起身,小心地隔过夏云岚,跳下床向外面跑去。 “哪个没颜色的?” 夏云岚闭着眼嘟哝了一句,翻过身去继续呼呼大睡。 “小姐,是苏嬷嬷来了——” 门外响起璃月有些胆怯的通报声。 夏云岚只当没听见,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你这丫头,是新来的婢女璃月吗?” 紧接着璃月的声音之后,响起一个生硬的、五六十岁的女人声音。 不用问,就知道是那位向来不苟言笑的面瘫苏嬷嬷。 “是……婢子璃月参见苏嬷嬷。” 璃月诚惶诚恐地道。 “夏小姐早已嫁入祁王府,你该改口称呼王妃,怎能再叫小姐?” 苏嬷嬷严厉地训斥道。 “是,王……王……王……” 璃月想要改口,刚刚接上不久的舌头却似打了结般喊不出来。 “大清早的,你学狗叫呢?” 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跟着苏嬷嬷嚣张地向璃月道。 这人是谁? 夏云岚睁开了眼睛。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她的婢女说话? 附院里响起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浅画、百合、丁香显然都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苏嬷嬷早。” 几个丫头向苏嬷嬷见过礼后,百合礼貌地问道:“洛姑娘怎么也来了?” 年轻的女子声音高傲地道:“祁王殿下交待,王妃脾气不好,请我协助苏嬷嬷教王妃和你们这些丫头学学规矩。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 百合含笑道:“洛姑娘乃天武城一等捕快,百忙中肯抽时间参与祁王府家务之事,婢子不胜感激。” 天武城一等捕快? 夏云岚竖起了耳朵。 前有第一女御医苏青,后有这位一等捕快洛姑娘,看来天武城里的女子们倒是不容小觑。 “你懂什么!” 洛姑娘似乎对百合的话颇不高兴:“祁王殿下的家务事可不是一般的家务事。我爹说,人生在世,当齐家治国平天下。祁王殿下是要治国平天下的,我们自然要帮着他打理好家务事,才能让他安心处理国事天下事……” 噗——夏云岚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有这样解释的吗?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苏嬷嬷不再理会几个丫头,行至房间门口提高了声音道:“老奴参见王妃娘娘——” 夏云岚无法再装睡,只得坐起了身道:“免礼。苏嬷嬷好早。我昨天睡得太晚,您老先在院子里教几个丫头们学规矩,待我——” 说到这里,夏云岚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道:“待我睡好了再向您老请教——” “王妃该起床了。” 苏嬷嬷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般,看着纱帐后的夏云岚面无表情地道:“每日卯时起床梳洗——这是老奴教王妃的第一个规矩。” “可是我昨天睡得很晚……” “如果王妃不愿自己起床,老奴只好请洛姑娘侍候王妃起床了。” 苏嬷嬷硬邦邦地道。 “天武城一等捕快洛芷雪参见王妃娘娘——” 听见苏嬷嬷提到自己,洛芷雪平地里一个翻身,片刻间落在苏嬷嬷身旁,向夏云岚拱手施礼道。 “洛芷雪?” 夏云岚掀开纱帐,目光投向门口的年轻女子。 但见那女子身着月白色窄袖上襦,下着暗红色齐腰短裙,头上一条玉色缎带束发,打扮得干脆利落,一身英气。 只是,女子的眉眼却长得甚是小巧柔和,从上到下看下来,与女子的打扮和气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而女子虽然在向夏云岚行礼,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夏云岚的脸,神色看起来既天真无邪又嚣张傲慢。 夏云岚咧了咧嘴,对这个即将和苏嬷嬷一起管教自己的女子虽说不上有什么好感,却抱着拉拢一个是一个的的态度,温和地笑道:“洛姑娘初来乍到,岂敢劳动洛姑娘侍候?看在洛姑娘的面子上,我自己起来便是。” 言罢,夏云岚再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这才慢腾腾地磨蹭着下了床。 浅画、璃月赶忙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夏云岚穿上外衣,百合、丁香亦急匆匆端来一应洗漱用具。 待初步收拾妥当,苏嬷嬷方带着洛芷雪走进房间。 “现在,由老奴为王妃梳妆——” 苏嬷嬷站在妆镜台边,示意夏云岚坐下。 “啊呀,这等小事怎好劳动苏嬷嬷动手?” 夏云岚趔趋着身子,故作受宠若惊地道:“让浅画或璃月来就行了,苏嬷嬷不如到一边喝茶去。” 事实上,夏云岚只是不喜欢陌生人靠自己太近而已。 “王妃放心,老奴不会天天做这些事。” 仿佛猜透了夏云岚的心事般,苏嬷嬷板着脸道:“今日只是教婢子们几种发式,王妃从前梳的发式与自己的身份不大相宜。” 这个也要讲究? 夏云岚挑了挑眉梢,却也不愿在这些小事上与苏嬷嬷计较,当即坐了下来,好奇地等着看苏嬷嬷要怎样梳出与自己身份相宜的发式。 苏嬷嬷拿起玉梳,很快将夏云岚一头瀑布般浓密的长发理顺,而后分作数股,或盘或挽,自后向前依次合叠于头顶,再缀以簪子、凤钗及花钿。 夏云岚看着镜中,原本乌发披肩、清丽绝伦的女子转瞬间变得仪态万方、贵气十足,她不由吐了吐舌头,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妩媚的眼神。 “学会了吗?” 苏嬷嬷向一旁侍立的四个丫头问道。 “这个发式……好复杂啊。” 浅画一脸懵懂。 璃月也摇了摇头。 百合、丁香二人倒是自称略略学会了一些。 夏云岚笑道:“天天梳这样的发式,可也太浪费时间了些。” 苏嬷嬷正色道:“所以王妃要早些起床,不可耽误了晨时的请安。” “请安?” 夏云岚讶然道:“向谁请安?” 苏嬷嬷道:“自然是向太妃请安。” “向她请安——” 夏云岚腾地站起了身子,一双眼睛凶巴巴地瞪着苏嬷嬷道:“凭什么?!” 苏嬷嬷丝毫不曾被夏云岚的样子吓住,一字一字地回道:“凭太妃是王爷的生身之母,是王妃的长辈,是祁王府的当家人。” 夏云岚冷笑道:“王爷的生身之母,请王爷自己去请安。我的长辈——苏嬷嬷您老也是我的长辈,我是不是也应该每日早晚向您老请安?祁王府的当家人——” 夏云岚眯了眼睛:“改日我做了当家人,懿太妃是不是也要向我请安?” “哈哈,难怪祁王殿下为家事头疼……” 苏嬷嬷尚未答话,洛芷雪已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王妃的脾气真是……真是……哈哈……” “洛姑娘!” 苏嬷嬷不满地瞪了洛芷雪一眼,洛芷雪赶忙捂住了嘴。 “请王妃莫要蛮不讲理、胡搅蛮缠——” 苏嬷嬷沉着脸道:“再者,也请王妃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莫要惹人见笑。” “反正我不去!” 夏云岚几时受过下人的气? 心中早已不耐烦,态度坚决地拒绝道:苏嬷嬷老脸一板,训斥道:“二夫人每日早晚尚且向太妃请安,王妃既为正妃,难道连二夫人都不如吗?” 不提夏静柔还好,提起夏静柔,夏云岚的气可谓不打一处来。 自己堂堂二十五世纪第一杀手,不小心跑到古代,居然沦落到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还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女子。 这要被二十五世纪的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夏云岚一张脸蒙上了寒冰,昂着头道:“二夫人懂规矩,苏嬷嬷何不劝劝王爷将二夫人扶作正妃?我是个不懂规矩的,直接将我撵出府去岂不省心?” 听夏云岚说出这样的话,浅画、璃月、百合、丁香不由都变了脸色。 洛芷雪也敛了笑意,定定地看着夏云岚。 苏嬷嬷倒是见惯大世面的,只微微怔了一下,便不疾不徐地向洛芷雪道:“洛姑娘,请王妃去福寿阁——” “是!” 正愁无用武之地的洛芷雪脆生生答应一声,身影一晃便到了夏云岚身边,伸手指着院门方向道:“王妃请——” 又贴近夏云岚耳边警告道:“如果王妃不去,我有一千种方法让王妃去。” 感受到贴身而来的压力,夏云岚转了转眼珠,侧头与洛芷雪额头抵着额头,轻笑道:“你有什么方法?不妨说来听听。” “王妃想知道吗?” 洛芷雪嘴边噙着不怀好意的笑:“第一种方法,也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说到这里,洛芷雪突然出手,点向夏云岚背后几处穴道。 不料夏云岚早有防备,在洛芷雪出手的瞬间,身子一矮,再加一个优美的转身,已离了洛芷雪三尺之远。 “呵呵……擒拿法,不过如此嘛。” 夏云岚双臂在胸前一抱,嘲笑道。 洛芷雪并没有听萧玄胤说过这位王妃会武功,看夏云岚娇娇弱弱的样子,原本只使出了不到三成的功夫。 哪知一招失手,不但没能给夏云岚一个下马威,反被夏云岚嘲笑了去,不由得又羞又恼,使尽浑身力气便要向夏云岚扑去。 夏云岚浅浅一笑,算准了洛芷雪扑过来的身法位置,一枚飞针已藏在指间。 本书来自 第91章 家有悍妇 - 媚徒妖妃 - 云夕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扑过来的洛芷雪。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一个紫色的身影忽然电光火石般降落在她和洛芷雪之间,轻轻一伸手阻住了洛芷雪不顾一切、势如破竹般的进攻。 “洛姑娘手下留情――” 紫色的身影口中淡淡吐出七个字,带着说不出的威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 “参见王爷――” 众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向萧玄胤见礼。 “祁王殿下……” 洛芷雪被萧玄胤硬生生刹住身形,体内气血一阵翻腾,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抚着胸口赌气地道:“你这位王妃好生厉害,芷雪只怕教她不得,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玄胤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 适才她躲开洛芷雪攻击的身法灵活迅捷,完全不似不懂武功的女子。 可她明明不会武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云岚早已收起指间飞针,见萧玄胤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赶忙换上了一副柔软的姿态。 她的武功虽然恢复极快,但目前的实力别说比不过萧玄胤,即使洛芷雪,只怕亦胜她远矣。 原本只是想给洛芷雪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叫她以后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不料萧玄胤竟躲在暗处。 真是个阴险至极的家伙! “王爷……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为了打消萧玄胤的疑虑,夏云岚很没尊严地向前一扑,软软靠在了萧玄胤身上,可怜巴巴地道:“若不是王爷来得及时,云岚只怕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洛芷雪抗议道:“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你少在这里装可怜!” 萧玄胤盯着夏云岚,虽然明知道她在演戏,却竟然止不住很享受她主动依偎过来的感觉。 他顺手揽住了夏云岚,对洛芷雪道:“家有悍妇,让洛姑娘见笑了。” 此话一出,苏嬷嬷和浅画、璃月、百合、丁香不由都怔住了。 向来威严得不可侵犯的王爷,居然也会在外人面前开玩笑? 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 苏嬷嬷真的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正浮起在东边的山顶上,着了火的绣球一般圆而亮。 洛芷雪乜斜着眼睛看着躲在萧玄胤怀中的夏云岚道:“我先还奇怪,这世上怎会有祁王殿下管不了的女人。现在才知道,不是管不了,而是殿下舍不得管。” 众人再次震住,几时敢有人这样对王爷说话? 而更令众人吃惊的是,萧玄胤居然并不否认,还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才不得不劳烦洛姑娘,想必洛姑娘能帮本王这个忙。” 夏云岚的脑子懵了一懵。 姓萧的在耍什么花样? 忘不了怡春院中萧玄胤几乎要吃掉她的目光,忘不了密林中萧玄胤驰马差点儿撞死她的情景……她才不相信姓萧的会对她心怀不舍。 洛芷雪或许还在为萧玄胤适才害得她气血翻腾而生气,嘟着嘴毫不买账地道:“抱歉,芷雪无能,管不了殿下的家务事。告辞――” 说着,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萧玄胤也不阻拦,只在洛芷雪身后不紧不慢地道:“本王以为,洛姑娘身为天武城一等捕快,协助苏嬷嬷教导王妃定然游刃有余,不想洛姑娘这么快便知难而退……既如此,洛姑娘不妨回府待嫁,天武城一等捕快的位置――” “殿下!” 洛芷雪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一脸不乐意地道:“你又威胁我?” 萧玄胤淡声道:“本王没有威胁你,本王只是怀疑你的能力而已。” “芷雪会证明自己的能力!” 洛芷雪不服气地道:“可是芷雪下手没轻没重,只勉强保证得了王妃不死不残,可保证不了王妃毫发无伤。王妃既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芷雪哪敢对她动手?!” 萧玄胤道:“本王现在就给你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要还是不要,你自己选择。” 洛芷雪的脸色有些崩溃,看得夏云岚大是畅快。 原来萧玄胤不仅是在整自己,同时还在整这位天武城一等女捕快。 瞧这位女捕快刚刚听到“回府待嫁” 四个字时猛然顿住的脚步,就知道她对家中选定的未婚夫有多么不满。 洛芷雪沉思良久,最后还是了跺了跺脚,把心一横,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芷雪谨尊王爷之命,保证不让王爷失望。” 萧玄胤微微勾起了唇角,手在夏云岚腰间一紧,道:“既如此,时辰不早,大家都到膳堂用饭去吧。” “王爷――” 苏嬷嬷偏多事地道:“按照规矩,王妃每日晨昏该先去向太妃请安问好,再到膳堂用饭。” 萧玄胤看了看夏云岚。 夏云岚脸色一白,软了声音道:“王爷,你饿了吗?可别饿坏了身子。” 萧玄胤心中一动,急忙转过眼光,冷冰冰地挥了挥手道:“请安之事免了也罢,免得母妃看到她生气。” 言罢,头也不回地拉着夏云岚向膳堂走去。 洛芷雪在后面对苏嬷嬷撇了撇嘴:“他们夫妻明明恩爱有加,偏叫咱们在中间当坏人。王妃的脾气还不都是殿下纵容的?学什么规矩嘛……” 苏嬷嬷没有听完洛芷雪的话,已板着脸离开了漪兰院。 反倒是丁香在后面笑嘻嘻地接话道:“王爷不过是怕王妃闲极无聊,叫两个人陪她玩玩而已。你呀,只要想办法哄得王妃开心就行了。” 浅画、璃月赞同道:“就是就是……” 百合瞪了三人一眼,三人这才止住了玩笑。 洛芷雪却显然并没有把三个丫头的话当玩笑,挠着自己的头认真地自言自语道:“哄王妃开心?要怎么才能哄王妃开心……” 丁香经过洛芷雪身边时,趁着百合不注意,俯在洛芷雪耳边低声道:“那还不简单,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拿来就是……” “哦……” 洛芷雪茅塞顿开。 膳堂。 懿太妃看到萧玄胤与夏云岚相携着进来,一边是恨不得将夏云岚碾为碎片的眼神,一边是对萧玄胤热情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招呼:“玄胤,母妃好久没有看到你,今日得知你要过来,特意叫厨房做了几个你最爱吃的菜。快过来尝尝――” “多谢母妃。” 萧玄胤的态度冰冷而礼貌。 夏云岚侧头打量着萧玄胤。 原以为他天生冷淡,为人凉薄,然而,得知他对璃月的温柔和气,适才又见他在洛芷雪面前的轻松可亲,方知他也有正常人的一面。 可是,对待自己的生身母亲,为何他的态度反而如此淡薄疏远呢? 懿太妃固然既可厌又可恶,但俗话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 ,懿太妃视这个儿子如宝,萧玄胤总不至于嫌弃自己的母亲愚蠢讨厌吧? 这对母子之间,关系一定不正常――夏云岚最后得出结论。 “来,玄胤,尝尝这个油焖凤凰翅――这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懿太妃将一块油光闪亮的鸡翅夹向萧玄胤碗中。 萧玄胤却面无表情地阻住了懿太妃递过来的鸡翅,淡声道:“小时候想要得到的东西,长大后未必还会再喜欢。母妃自己留着吃吧。” “玄胤,” 懿太妃不死心地道:“母妃知道从前欠你良多,但你要理解,母妃身在宫庭,有多少情非得已。好在你今日出息,母妃也算熬出了头。你该知道,母妃一直在尽力补偿你……” “母妃安心吃饭――” 萧玄胤打断了懿太妃喋喋不休的唠叨,突然站起身道:“儿臣还有些要紧的事情待处理,就不陪母妃吃饭了。” 言罢,不等懿太妃答话,萧玄胤转身就走。 待懿太妃反应过来,膳堂里早没了萧玄胤的身影。 当着众下人和洛芷雪的面,懿太妃夹着鸡翅的手停在半空,既恼怒又尴尬。 半晌,懿太妃忽然将鸡翅往地上一摔,指着夏云岚骂道:“妖孽――都是你这个妖孽!” 夏云岚原本正看得有趣,不提防懿太妃的枪口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向自己。 她怔了一下,歪着脑袋眨了眨眼道:“这个……跟我有关系么?” 懿太妃怒声道:“不是你这只妖孽天天在背后挑唆我们母子关系,玄胤他现在何至如此?夏云岚,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得宠一时,便能为所欲为。宫里面本太妃见过的狐狸精多了去,从来没一只有好下场!” 夏云岚夹了口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地吞了下去,这才慢悠悠扫了一眼懿太妃身后的如意道:“太妃这话……呵呵,如意早就已经说过了。如意说,幸亏太妃和太后两姐妹当年都并不怎么入得了先皇的眼,不然啊,得过宠的女人可没有能活得过三年的……” “你……小贱婢!你敢在背后如此嚼本太妃的舌根――” 懿太妃像突然被点燃的爆竹,瞬间转过身去,在如意面前炸响。 如意无论如何没想到,懿太妃的怒火会猝不及防地烧到自己身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啪” 的一声,脸上已挨了重重一掌。 “来人,将这小贱婢重打五十大板,关进柴房不许吃饭――” 懿太妃拍着桌子大呼。 夏云岚笑吟吟地看着主仆二人翻脸如翻书,夹了口菜丢进嘴里,只觉今天的早餐味道好极了。 本书来自 第92章 这个女人不好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洛芷雪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云岚看了半晌,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w w w . v o d t w . c o m难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祁王在这个女人面前束手无策,原来这个女人果然不好惹,自己以后还是别得罪她的好。 “太妃,不要啊――” 如意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婢子冤枉,婢子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婢子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说那样的话啊……太妃不要上了妖妃的当,太妃难道不知道,妖妃惯能挑拨离间的么……” 可是,任凭如意如何呼喊,如何解释,懿太妃还是毫不留情地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不怪懿太妃愚蠢,只怪夏云岚三分假话里掺着七分真话,偏巧又歪打正着。 那两句“太妃和太后两姐妹当年都并不怎么入得了先皇的眼……得过宠的女人没有能活得过三年的……” 委实戳中了她的痛处。 若不是这小贱婢告诉夏云岚,夏云岚从哪里知道? 一定是这小贱婢看儿子对妖孽宠爱有加,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想要再找棵大树好乘凉,所以出卖了自己来博取妖孽欢心……真没想到,自己瞎了眼,竟养了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惩罚完如意,懿太妃怒气冲冲地摔了碗筷拂袖而去。 看着懿太妃的身影在膳堂外彻底消失,夏静柔仿佛忘了从前之事般,忽然故作亲近地向夏云岚笑道:“姐姐这招煽风点火、借刀杀人的手法使用得委实是炉火纯青。” “借刀杀人?哈哈――” 夏云岚笑道:“借刀杀人的招数姐姐哪里比得上妹妹?妹妹的病这么快就好了么?” 夏静柔脸一红,讪笑道:“姐姐谦虚了……静柔偶感伤寒,早已痊愈,不敢劳姐姐动问。” “伤寒?不是中了邪吗?” 夏云岚一张脸笑靥如花,眼睛里却寒冷如冰,嘲讽地道:“太妃说妹妹在漪兰院撞上千年狐狸中了邪,是太妃在撒谎呢,还是妹妹在诳人?” “这个……或许是太妃她老人家弄错了……” 夏静柔笑得越发难看。 夏云岚提高了声音,高到足以让膳堂里所有的下人都听到:“哦,妹妹的意思是说――太妃在撒谎,借着妹妹偶得伤寒就小题大作,诬赖我漪兰院里有什么千年狐狸……” “姐姐,静柔不是那个意思……” 夏静柔急忙打断夏云岚的话,迅速看了众下人一眼,再也笑不出来。 夏云岚偏不肯放过她,继续道:“我就说嘛,倘若真是撞上了千年狐狸,妹妹的病可哪里好得了?那千年狐狸的道行是容易对付的么?不说病个十年八年,至少也得三年五载吧……” “王妃!” 苏嬷嬷忽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板着脸道:“吃饭时请勿高声喧哗。” 夏云岚正说得起劲,不提防被苏嬷嬷打断,转头不悦地瞪了苏嬷嬷一眼。 夏静柔趁机缓了口气,待夏云岚回过头时,又堆满了一脸亲亲热热的笑,凑近夏云岚耳边神神秘秘地道:“静柔最近听说一件要紧的事,自己心里没底,想要姐姐拿个主意,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看那夏静柔笑里藏刀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没安着好心,夏云岚毫不客气地道:“还是别讲了――跟我没关系的事我没兴趣听。” 夏静柔怔了一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尴尬笑道:“可是……姐姐,这件事跟你我姐妹关系甚大。” 夏云岚瞥了夏静柔一眼,埋下头认真对付着碗里的芋香丸子,慢悠悠道:“苏嬷嬷方才说过,吃饭时不要讲话。妹妹先吃完了这顿饭再说不迟。” 夏静柔急着告诉她,她偏不叫她一吐为快。 何况,夏静柔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 到了嗓子眼的话讲不出,夏静柔憋得十分辛苦,好不容易等夏云岚吃完了饭,漱过了口,抹净了嘴,也顾不得再吊她的胃口,赶忙道:“姐姐,你可曾听说过容丞相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嫡女容婕?” “容婕?” 夏云岚扬了扬眉毛,一脸的不耐烦:“没有,跟我有关系吗?” 夏静柔笑道:“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近来丞相夫人却时常到太妃处走动,静柔有一天无意间听说,容大小姐对咱们王爷情有独钟,为了嫁给咱们王爷,拒绝了无数世家子弟的求亲。” “哦……有这等事?” 夏云岚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道:“那她可要大失所望了。相府嫡女,总不好意思像妹妹你一样嫁给王爷做侍妾。哈哈……” 夏静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容易掩饰住了想要扑过去掐死夏云岚的冲动,保持着僵硬的微笑道:“容大小姐自然不会入府为妾。但静柔听太妃和容夫人商量着,好像要去求了皇上,将容大小姐以公主之名赐予王爷,让咱们祁王府同立两位正妃。” 说完这句话,夏静柔带着报复般的快感等待着夏云岚脸色大变。 然而,夏云岚却浑不在意地笑道:“皇上尽日闲着没事,天天给人做媒吗?天要下雨王爷要娶妻,咱们也管不着,随他去吧。妹妹若没有别的事,姐姐就先回去了。” “姐姐――” 没能看到夏云岚悲痛欲绝的样子,夏静柔满身不舒服地道:“王爷对姐姐情深意重,姐姐就不担心别人分享了王爷的宠爱吗?” “不担心。” 夏云岚站起了身,边往外走边懒洋洋地道:“谁爱分享谁分享去吧,反正已经有了妹妹分享,也不多着一个人……” 夏静柔咬了咬牙,不死心地叫道:“可是姐姐,向来一山难容二虎,姐姐可要考虑清楚!” “呵呵,” 夏云岚头也不回地道:“妹妹天天到福寿院晨昏定省,原来不是去请安,倒是去打探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来着……” “我没有……” 夏静柔压抑着心里忽忽上窜的火苗,急急否认道:“静柔只是替姐姐着想而已。既然姐姐不当回事,便当静柔从来没说过……” 夏云岚早已跨过了门槛,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妹妹有这闲心,不如跟苏嬷嬷学点儿规矩……呵呵,苏嬷嬷――” 夏云岚转向跟出来的苏嬷嬷道:“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容忍不了王爷身边有其他的女子,您老人家说,这是不是也不太合规矩?” 苏嬷嬷认真地答道:“嫉妒――那是犯了最严重的七出之条。” “啊哟,那可不好……” 洛芷雪走在最后,看着祁王妻妾斗法,兴奋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原以为天下最有趣的事情是查案,没想到女人之间的斗争亦如此精彩。 看夏云岚和苏嬷嬷已经离去,洛芷雪也不想再吃,推开了碗碟走到膳堂门口,无意间一回头,突然发现夏静柔捏着椅背,扭曲了脸孔,握紧了拳头,正恨恨地低声诅咒着什么。 她打了个寒颤,直觉夏静柔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如果自己是祁王妃……啊,太恐怖了! 自己将来嫁人,一定要找一个不会娶妾的男子。 穷一点儿没有关系,反正自己家里有的是钱。 丑一点儿也没有关系,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老爹给自己找的那个未婚夫倒是足够英俊,只可惜天生的花心大萝卜。 据自己调查,天天不是在城西怡春院,就是在城东万花楼,要么在城南的乐生财赌坊,活生生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这样的男人,肯定打死都不能嫁。 自己想要嫁的人,关键是专一、专一、专一! 对了,还要有趣、有趣、有趣! 不能像祁王那样,天天木着张脸,难得让人感觉到一丝温度……夏云岚吃饱喝足回到漪兰院,苏嬷嬷和洛芷雪也跟了过来。 夏云岚看着身后的二人,实在是不胜其烦。 上午的时间本来是要闭门练功的,苏嬷嬷却命人送来了厚厚一本蝇头小楷写就的书,放在夏云岚面前道:“这本《女训》,乃历代名门千金及帝后王妃都要认真学习的书。今天,老奴为王妃讲《女训》第一章――女德。” 苏嬷嬷清了清嗓子:“女德者,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除了前几句“谦让恭敬,先人后己……忍辱含垢……” 夏云岚听得懂外,后面的夏云岚基本上都在听天书。 看着苏嬷嬷的嘴机械地一张一合,夏云岚不觉打了个哈欠。 这哈欠像会传染似的,被迫跟着夏云岚听课的璃月和浅画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接着,连负责监管的洛芷雪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苏嬷嬷瞪了洛芷雪一眼,洛芷雪急忙打起精神,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夏云岚。 “知道王妃听不懂,” 苏嬷嬷的眼光扫过昏昏欲睡的璃月、浅画,落在夏云岚脸上,淡淡道:“接下来老奴就为王妃讲解这段话的意思。听过意思之后,请王妃复述一遍给老奴和婢女们听。” 夏云岚拿手支住下巴,看似在认真听讲,实则不过是防止瞌睡之中脑袋撞在桌面上。 苏嬷嬷不理会夏云岚的态度,只管一板一眼地道:“这段话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女子该有的德行,是谦让恭敬,不敢怠慢于人;先人后己,不敢抢在人前;做了好事,不要自夸自诩;做了恶事,不要借口推脱;忍辱含垢,不敢有所争辩;常若畏惧,不敢放任自安……幽闲贞静,自尊自重,不苟言笑……如果做到这些,美好的名声就会传扬出去,耻辱就会远离自身;如果做不到这些,便有一些其他的好处,也不值得称道……” 讲解完这长长的一段,苏嬷嬷喘了口气,对努力张着眼睛却明显神游物外的夏云岚道:“王妃可都记住了吗?” 本书来自 第93章 到处都是壕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回过神来,歪着脑袋看着苏嬷嬷,转了转眼珠咧嘴笑道:“苏嬷嬷讲完了?浅画、璃月,还不快给苏嬷嬷倒杯茶来润润喉咙。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是。” 两个丫头迅速答应一声,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 “看来王妃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吧?” 苏嬷嬷冷着脸,平静地道:“那老奴就再为王妃讲解一遍。王妃放心,老奴有的是耐心,会一直讲到王妃能够复述下来为止。所谓女德者,是谦让恭敬……” 夏云岚瞪大了眼,不是已经完了吗? 怎么又开始了? 苏嬷嬷嘴唇翕张,一字一句又讲了一遍。 夏云岚耐着性子,好不容易听到苏嬷嬷讲完,只觉往日一晃而过的时间,今日里变得分外漫长。 璃月、浅画两个丫头磨磨蹭蹭地端了茶来,在夏云岚、苏嬷嬷、洛芷雪面前各放一杯,道:“苏嬷嬷辛苦,喝了茶再讲不迟。” 苏嬷嬷看也不看茶水一眼,只盯着夏云岚道:“请王妃复述一遍老奴方才讲过的内容。” 夏云岚这回倒是听清了苏嬷嬷讲的东西,以她的记忆力,将那些话复述下来也毫无压力。 只是,那些在二十五世纪早已死去上千年的理论,此刻却有人拿来一本正经地训诫她,不由令她觉得又是可厌又是可笑。 她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悠悠然道:“苏嬷嬷教的东西甚好,可是,请问懿太妃做到了吗?苏嬷嬷自己又做到了吗?” 苏嬷嬷道:“老奴不敢妄评太妃,但老奴自己,虽不敢说做到十分,至少时刻警告自己躬身力行。” “呵呵,那就是没有做到啰。” 夏云岚丝毫不把苏嬷嬷的谦虚当谦虚,不客气地道:“人性本来自私,不为一己之利不择手段已是慈悲。写下这些话的人偏要教人先人后己、忍辱含垢,不过是教人学会虚伪、沽名钓誉而已。再说,你和懿太妃都做不到,却叫我来做到这些。是不是我后了你们自然就能先,我不敢争辩你们自然就可以随便冤枉我……你们的主意倒不错,可惜我偏不上当!” “王妃,你……” 苏嬷嬷涵养再好,听到夏云岚这些强词夺理、大逆不道的理论也不由变了脸色。 她向来极得王爷看重,包揽着祁王府大大小小的内务。 又因为是宫里跟着懿太妃出来的老人家,更是人人敬她三尺,让她三尺。 今日被夏云岚丝毫不留情面地当面驳斥,心里未免老大不舒服。 好在她年轻时也是低眉顺眼混过来的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到底还把持得住。 她朝夏云岚点了点头,僵硬地道:“王妃的话,老奴会向王爷一一说知。老奴身份低微,亦不敢妄议王妃。是非对错,且请王爷定夺便是。老奴告退——” “你要走了么?” 夏云岚心中大喜,面上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要走的,可别说是我赶走了你哦。” “老奴告退——” 苏嬷嬷冷着脸,用最后的耐心保持着端庄的姿态离开了漪兰院。 “洛姑娘,你不跟苏嬷嬷一起去么?” 夏云岚忍着笑,戳了戳呆愣愣看着自己的洛芷雪。 “我?” 洛芷雪仿佛刚刚反应过来,一脸敬意地向夏云岚拱了拱手道:“王妃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芷雪佩服万分。” 夏云岚“嘿嘿” 一笑,道:“好说。洛姑娘以女儿之身名列天武城一等捕快,云岚亦万分佩服。” 洛芷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几近讨好地笑道:“祁王殿下叫我协助苏嬷嬷教导王妃,可是我觉得王妃的道理比苏嬷嬷的道理痛快多了。若王妃不嫌弃,能否容我在这漪兰院里住上两个月,以便时刻聆听王妃教诲?——当然,我不白住,一个月三百两银子,如何?” “什么?三、百、两、银、子——” 夏云岚被惊到了,看着洛芷雪不可置信地问。 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壕啊? 楚南衣倒也罢了,这洛姑娘小小年纪,看不出来竟这么有钱。 “王妃觉得少了吗?” 洛芷雪误会了夏云岚的意思,不安地问道:“那、五百两银子够吗?一个月五百两银子……如果还不够,我只好开口向爹爹去要了。但我那老爹抠门的很,每月向他额外多要一百两银子都要说上半天好话。”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姓萧的如果肯每月给他一百两银子,随便他想听什么好话,她保证都会加倍说给他。 可惜,好话在姓萧的那里不好使。 “小姐,我觉得洛姑娘的提议可以接受。” 仿佛唯恐夏云岚一迟疑,洛芷雪就要反悔般,浅画迫不及待地小声提醒道。 “嗯。” 夏云岚可比丫头沉得住气,为了叫洛芷雪不觉得太吃亏,她故意踌躇了好一会儿,方清了清嗓子道:“五百两银子么……如果洛姑娘对吃穿用度要求不太高的话,倒也够了……” “不高不高,” 洛芷雪急忙道:“虽然我爹号称天武城首富,但我自小被送往碧落宫习武,王妃不必担心我吃不了苦。” “你是天武城首富洛不凡的女儿?” 璃月和浅画齐声诧异地叫道。 夏云岚也微微吃了一惊,怪不得萧玄胤对眼前这位洛姑娘格外客气,原来人家家里有钱。 自来钱权一家,有权的人想保住权势,离不开有钱人的支持。 有钱的人想保住富贵,同样离不开手握权势之人的庇护。 夏云岚并不认识什么洛不凡,但一个人混到了首富的地位,名字已经不重要,“首富” 两个字说出去,已经是响当当的名片。 看见众人脸上讶异的神色,洛芷雪似乎也很吃惊:“难道祁王殿下没有告诉你们?” 夏云岚和璃月、浅画相互望了一眼,彼此摇了摇头。 萧玄胤向来不喜多言,非但没有说过洛芷雪是天武城首富的女儿,便连洛芷雪是天武城里的一等捕快,也没有告诉过夏云岚。 若不是听百合说起,三人哪里会想得到。 夏云岚从二十五世纪穿越过来没多久,接触的人不多,自然无从听说过天武城首富和洛芷雪的事情。 璃月、浅画虽然听说过洛不凡的名字,但富人家里向来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她们哪里会注意其中一个女儿的名字。 关键是,那位天武城首富似乎相当低调,平时除了吃吃喝喝的排场大些外,并没有闹出什么值得天武城百姓茶余饭后娱乐消遣的谈资。 “早知道你们不知道,就不告诉你们了。” 洛芷雪似乎有些后悔说漏了嘴。 “为什么?” 浅画奇怪地问。 洛芷雪嘟着嘴道:“我爹说,如果我坚持要做捕快,便不许在外人面前提他的名字。可是我以为祁王殿下告诉过你们……” “呵呵,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浅画笑道:“你能当上一等捕快,你爹难道不该为你高兴、以你为骄傲吗?” 璃月倒是能够理解,代洛芷雪对浅画解释道:“浅画妹妹有所不知,大户人家的千金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的话难免使家族蒙羞。” “哦……这个我知道。” 浅画道:“但是洛姑娘是做捕快啊!而且是一等捕快。” 听浅画的口气,做捕快好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浅画的态度大大满足了洛芷雪的虚荣心,洛芷雪仿佛遇到知己般握了握浅画的手道:“可不是嘛,我是做捕快的,又不是像普通女子一样到街上闲逛。” 璃月笑道:“可是在洛老爷心中,一定觉得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洛芷雪颓丧地道:“被你说中了。我爹他就是认为我整天无所事事,非要我回去嫁给那个花花公子风钰晗……可是他哪里知道我有多忙,天天查不完的案件,忙不完的事。” 夏云岚道:“然而你爹虽然并不赞成你在外面当捕快,还是没有把你关进家里,可见心里总是疼你的。” 璃月和浅画赞同道:“小姐说得极是。” 洛芷雪想了想,笑道:“王妃说的也对,我从前竟不曾想到过。” 浅画羡慕地道:“有这样一个爹爹,洛姑娘好幸福。” 洛芷雪笑容中现出一丝无奈:“从前爹爹什么事都依着我,便是去碧落宫学艺,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可是自我从碧落宫回来后,爹爹便不肯再由着我。这段时间居然非要我嫁给风家那个花花公子风钰晗,任凭我怎么说怎么闹都没用。” “风钰晗?” 璃月沉思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洛芷雪讶然道:“你在哪里见过他?” 璃月微微红了脸,没有回答洛芷雪的问题,只说道:“风公子潇洒倜傥,相貌堂堂,且出身名门世家,满腹才学。洛姑娘居然看他不上?” 先前听得洛芷雪说风钰晗是个花花公子,如今又见璃月红了脸,不肯说出在哪里见过风钰晗,夏云岚已经猜到,璃月遇见风钰晗的地方必是怡春院无疑。 果然,洛芷雪皱着眉头道:“你别看他外表长得英俊潇洒,又会装出斯文模样吟几句歪诗,便当他是个好的。你哪里晓得,他整日不是流连于烟花之地,便是徘徊于赌坊之间。这样的男人哪里能够托付终身?” 璃月低了头没有说话,浅画可惜地道:“若是如此,那果然要不得。” 洛芷雪对浅画一笑,道:“还是你懂我。” 夏云岚事不关己地闲闲道:“但是听你的意思,你爹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你嫁给他,你打算怎么办?” 洛芷雪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祁王殿下答应会帮我,我不知道他要怎么帮。” 浅画安慰地道:“洛姑娘放心,我们王爷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我也不是不放心……” 洛芷雪道:“只是这件事一日不了结,我就悬着一日的心。不过,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嫁给那个花花公子的!如果我爹硬要逼我,我就逃回碧落宫,一辈子不再回来。” 夏云岚眼珠子一转,认真问道:“碧落宫在什么地方?你既从小在碧落宫学艺,难道就没个喜欢的师兄师弟么?” 本书来自 第94章 绝代佳人又如何 - 媚徒妖妃 - 云夕 听夏云岚问出这样的话,浅画、璃月两个丫头一起红了脸。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璃月看了夏云岚一眼,心中无比尴尬地想:过去的小姐,打死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失忆,居然能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洛芷雪倒并不在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碧落宫在青州城南三十里外的梦泽山中。师祖――也就是第一代宫主定下规矩,碧落宫的武功传女不传男,是以到碧落宫学艺的全部都是女子。王妃竟然不知道么?” 夏云岚好奇地道:“为什么传女不传男?” 直觉告诉她,那位第一代碧落宫主定然有一段缠绵悱恻又伤心绝望的故事。 果然,洛芷雪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伤感,道:“听说师祖美丽非凡,又天赋过人,十八九岁时已成为苍云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高手。然而,不幸的是,师祖武功虽高,却性情单纯,下山不久便遇到一名男子……” 夏云岚道:“那男子是不是既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 “王妃怎么知道?” 洛芷雪有些惊讶。 夏云岚笑而不言。 英俊的男人,总是最容易俘获女人的心。 风流的男人,总是最容易伤透女人的心。 遇见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生命里的一场劫难。 命大的,历经劫难之后,或许能够相逢一份暖,重新唤醒冰封的心。 命不济的,此生或许再不能从噩梦中醒来,从此看世间一切都带着防备,带着怨怼。 那位美丽的第一代碧落宫主,显然便是后者。 洛芷雪道:“王妃猜得不错,那男子的确既英俊潇洒,又风流倜傥,师祖几乎是对他一见钟情。而他,也颇瞩意于师祖。他二人两情相悦,仗剑江湖,一起经历了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可惜……” “可惜那男子后来又爱上了别人,是么?” 夏云岚心里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 世间多少痴男怨女,又多少爱恨情仇,她虽不曾亲身经历过,却已见过太多。 洛芷雪却摇了摇头,道:“那男子并没有爱上别人,但他的身份却决定了他不可能娶一个江湖女子为妻。” “哦?你倒说说,他是什么身份?” 夏云岚不易觉察地挑了挑眉梢。 她自来不信什么身份之别、门户之见。 在她的观念里,爱情之中根本不存在“不得已” 三个字。 所有的无可奈何,所有的身不由己,说穿了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够爱。 洛芷雪道:“他就是当时的皇太子――萧澈。作为皇太子,他的父亲早已为他聘娶邻国公主为后。而我那师祖心高气傲,宁可孤独终生,亦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夏云岚沉默。 作为一个杀手,她太了解某些人的人性中对于权势和名利的向往。 多少人为了那些东西铤而走险,多少人为了那些东西不择手段,又有多少人为了那些东西不惜一切、至死方休? 但是,追求爱,或者追求名利、权势,亦或追求别的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区别呢? 生命是自己的,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权利去获取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只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 无论名利,无论金钱,无论权势,无论爱情……只要自己觉得值得,都可以为之不择手段,全力以赴。 叫一个男子为了爱情放下江山,那种桥段除了在言情剧里出现外,在现实中上演的可能性太小。 红颜易老,年华易逝,所有的激情都会褪去,所有的爱意也都会烟消云散。 现实里,多的是喜新厌旧,多的是攀龙附凤,多的是再见之后永不再见……何况,即便真有哪个男子肯为了爱情放弃江山,那份代价也太过沉重? 那个被爱的女子,要如何做,才能对得起那样沉重的代价和牺牲? 然而,那位皇太子萧澈,难道不是从相逢的最初就清楚自己的身份,亦清楚爱人的身份? 明知是一场悲剧,为何还要选择开始? 是情不自禁,还是存心玩弄? 她不是萧澈,无从知道。 她也不是那位美丽的第一代碧落宫主,无从体会。 璃月和浅画都在叹息命运的捉弄,世人并不苛求一个男子的爱要多么荡气回肠、矢志不渝。 有些人,有些东西,遇上了,确然是命运。 夏云岚也只能沉默。 洛芷雪接着道:“师祖和皇太子萧澈分开之后,心灰意懒,无心世事,便独自隐居于梦泽山碧落宫中。天长日久,闲中无事,唯以研习武功为务。” 说到这里,洛芷雪顿了一下,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地道:“我那师祖本就天赋奇高,经过数十年光阴,不知不觉功夫竟已登峰造极,无人可及……” “何以见得她的功夫便登峰造极了呢?” 夏云岚不服地道:“她既隐居一隅,不曾与世间高手对决,焉能妄称第一?” 洛芷雪道:“有江湖人士偶然经过梦泽山,听闻昔日高手在此,前去叩门挑战,皆一一败于师祖手下。是以师祖虽足不出梦泽山,名却闻于天下。” “哦……” 洛芷雪道:“师祖于碧落宫成名之后,很多江湖后辈、世家子弟想去拜师学艺,师祖却只肯收女弟子为徒。大概,她的确是被伤透了心,到老也不愿再与世间任何男子有所交集。” 听洛芷雪言罢,璃月、浅画不由唏嘘良久,俱为这位天赋奇才的绝代佳人倍感惋惜。 浅画满怀同情地道:“你那位师祖到最后也没有放下皇太子,也不知道那位皇太子是否也念她一生?” 洛芷雪忿声道:“师祖她老人家太过痴情,自己孤单一生,却不知那位皇太子做了皇帝之后,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过得何等逍遥快活!” 璃月伤感地道:“自古痴心女子负心郎,身为女子,总是难免作茧自缚,为情所困,为情所累,为情所伤。” 洛芷雪不以为然地道:“也不尽然。这世上多的是幸福的女子,关键是挑人的时候要擦亮自己的眼睛。” 浅画笑道:“江湖女子倒也罢了,像我家小姐和洛姑娘这等家世,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挑选的余地?” 洛芷雪昂了昂头道:“我才不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宁可一生不嫁!” 璃月叹道:“洛姑娘仗着父母宠爱,才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唉,普通的女子,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谈何容易……” “丫头,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洛芷雪财大气粗地道:“若是你有喜欢的人,我叫我爹爹将你买下,给你自由身,去嫁给他便是。” “洛姑娘……开……开什么玩笑……” 璃月一下子红透了脸,迅速瞥了夏云岚一眼,仿佛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来,扭过头去不敢再开口。 洛芷雪认真地道:“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么?我是真的想帮你。因为我喜欢看到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这会让我觉得,世间的幸福总是多于不幸。” “洛姑娘快别说了,” 浅画指着璃月笑道:“瞧璃月姐姐脸都红了。” 洛芷雪道:“好吧……不过有这会儿害羞的,将来可别后悔。” 浅画道:“知道洛姑娘是好心为璃月姐姐着想,可是连令师祖那样天赋奇才的绝代佳人都无法得到想要的幸福,我们这些贫贱的丫头又怎敢奢望……” “天赋奇才又如何?绝代佳人又如何?” 浅画话未说完,突然被夏云岚打断,沉默半晌的夏云岚像是刚刚从洛芷雪讲的故事里回过神来般,目光炯炯地道:“若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地度过一生,纵使活上百年又有什么意思?” 璃月、浅画和洛芷雪都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夏云岚半天不说话,原来还在想着第一代碧落宫主的事。 洛芷雪一怔之后,忽然拿拳头在桌面上重重砸了下去,大声道:“王妃说得不错,好久没听过这么痛快的人话了!我爹就知道天天逼着我嫁人,下人见了我就像见了鬼,衙门里的伙计只会拿我开玩笑……唉,我都快被他们逼疯了。今日听王妃这句话,只觉神清气爽,痛快无比。” 因着洛芷雪是萧玄胤派来看管自己的人,夏云岚心底一直有种自己也没有觉察的、隐隐的排斥,此刻听得洛芷雪这样说,倒不觉生出几分好感来。 古代女子大多温良恭俭让,即使像夏静柔那等跟温良恭俭让不沾边的,也常常要做出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姿态来。 这洛芷雪,却不但敢公然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而且敢毫无顾忌地赞同那些在别人听来不可思议、甚至大逆不道的理论。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呵呵,洛姑娘也觉得我说得对么?” 夏云岚友好地笑道:“可惜有些人偏不让我们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总是想方设法地把一些毫无道理的道理强加于我们,说什么作为一个女子,要先人后己,忍辱含垢……” “王妃说的是苏嬷嬷讲的那些东西吗?” 洛芷雪指着自己的两只耳朵笑道:“难得王妃还记得两句,我呀――这边耳朵进,那边耳边出,早连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洛芷雪的话把大家全都逗笑了。 过了一会儿,浅画忽然担心地道:“苏嬷嬷是祁王府里王爷最为看重的老人家,这一回赌气而去,王爷会不会很快来找咱们算账?” 璃月一听,也不禁锁起了眉尖:“咱们需得提前想个法子,王爷不生气便罢,若是生气,也好有所准备。” 夏云岚皱着鼻子满不在乎地道:“他那人向来小气,生气自然是难免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给他骂几句得了,你们不用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洛芷雪赞同地道:“是啊,为了苏嬷嬷的面子,祁王殿下总要说上王妃几句。就像我有时候得罪了外人,我爹总要当着外人的面将我一番训斥,但是外人一走,还不是千方百计地哄着我,哪里会真的对我怎样?”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她可不敢指望萧玄胤千方百计地哄着她,不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已是万幸。 璃月想了想,笑道:“洛姑娘说得也有道理,王爷对小姐情深义重,总不至为这么点儿子事对小姐怎样。” 听得众人言语,浅画也不由宽了心,只是仍不放心地对夏云岚嘱咐道:“若是王爷发脾气,小姐且只管道歉就是,可别再说出什么话来,惹得王爷更加不高兴。” 夏云岚不悦地道:“是苏嬷嬷自己要走的,我又没有撵她走,有什么歉可道?” “可不是嘛,王妃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不等浅画说什么,洛芷雪抢着道:“再者,据我多年来的经验,道歉这件事,一定要在犯了难以挽回的大错的时候做。若是平常时不时为些小事道歉,到犯了大错的时候,就只有挨板子的份了。” 夏云岚深以为然。 本书来自 第95章 玩些开心的东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浅画轻嗔道:“洛姑娘是做什么来的?不说劝着小姐,还只管纵容着她。品书网 wWw.Vodtw.com” “我做什么来的?” 洛芷雪挠了挠自己的头,笑道:“呵呵,差点儿忘了,我是来监管王妃学规矩的……可是苏嬷嬷不是已经走了吗?咱们不如玩些开心的东西。” “有什么开心的东西可玩?” 夏云岚有些提不起兴趣,她一心里想着练功,上午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这位洛姑娘虽然并不讨厌,但她还是希望她能跟着丫头们到院子或附院里去玩,别在这里打扰她。 洛芷雪没有发现夏云岚带着一丝不耐的神情,自顾兴奋地道:“王妃乃将军之女,想必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不如咱们来切磋一下?自我离开碧落宫后,很久没有活动过手脚了。” 夏云岚眼波微动,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武功渐趋恢复,终究瞒不过萧玄胤。 若是有朝一日被他看出,难免又要加深对自己的怀疑。 如今洛芷雪在此,倒不如拜她为师,跟她学上一段时间的武功,也免得引起萧玄胤的猜疑。 念及此处,夏云岚忽然站起身向洛芷雪深深一揖,道:“我哪里会什么武功?不过是从前看书时偶尔记得几式三角猫的功夫而已。洛姑娘乃名满天下的碧落宫弟子,云岚愿拜洛姑娘为师,还望洛姑娘莫嫌云岚资质愚钝,收下云岚为徒。” 洛芷雪吓了一跳,没想到堂堂祁王妃竟会罔顾身份向自己拜师。 她怔了一下,赶忙扶住夏云岚道:“王妃若喜欢习武,我教王妃一些入门的功夫便是。碧落宫有严格的规定,我虽是碧落宫弟子,但并没有独自在外收徒的权利资格。” “哦……” 夏云岚知道,古时各个门派都把自己的武功视若珍宝,不像二十五世纪那样,只要交了学费,少林、武当、峨嵋、形意、八卦、太极等各种功夫随便学。 洛芷雪既没有收徒资格,她也不作强求,本来,也不过是拿洛芷雪做个幌子,并不需要真跟着她学什么。 当下,夏云岚只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洛姑娘了。” 洛芷雪道:“我与王妃甚是投缘,王妃以后叫我芷雪就是。今天我先教王妃一些武功里的基本步形和手型。” 夏云岚爽快地道:“好,你既教我武功,虽没有师徒之名,也算有师徒之实,不必再口口声声称呼我王妃。我叫你芷雪,你以后也叫我云岚。” 洛芷雪亦是不讲规矩之人,听了夏云岚的话,大大方方地道:“那以后咱们私下里便互称名字,当着祁王的面,我还是叫你王妃的好,免得他又到我爹爹处告状。” 夏云岚点点头,一手牵起浅画,一手牵起璃月,拉着两人边向院子里走边道:“来,咱们一起跟着芷雪学武。” 浅画跟夏云岚关在房间里偷偷练过一段日子的武功,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地练,自是不胜欢喜。 璃月却扭扭捏捏地摆着手道:“小姐别开玩笑,婢子哪里能够练武……” “浅画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夏云岚不由分说地将璃月拖出房外,带着一丝责备的口气道:“让你们学武,是为你们好。人生无常,谁知道将来会遇上些什么?便是在这祁王府里,也难保就不会遇到危险。” 洛芷雪道:“对啊,女子本弱,学了武功才可以不受欺负。你们当我小时为什么打定了主意要到碧落宫拜师学艺?” “为什么?” 璃月好奇地问。 洛芷雪道:“那是有一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奶娘带着我到集市上看花灯,不料走着走着就被人群冲散了。我站在路边大哭之时,一个中年男子好心说要送我回家。我见他长相凶恶,不像好人,无论如何不肯跟他走。不料他趁我不备,突然拿条帕子在我面前一抖,一股特殊的气味飘来,我便没了力气,亦说不出话、哭不出声……” “他是对你下了蒙汗药了吗?” 璃月担心地插嘴问道。 “不是蒙汗药。” 洛芷雪道:“人中了蒙汗药后会昏迷不醒,但我当时的状态还很清醒,只是浑身无力,张不开嘴。我后来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十香软筋散的江湖上的迷药。” “好可怕……” 浅画胆怯地道:“倘若用的是蒙汗药,无知无觉倒也罢了。叫一个孩子清醒地知道自己即将受到伤害,那该有多恐怖。” 夏云岚敲了敲浅画的脑袋道:“笨丫头,用了蒙汗药,过城门时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岂不容易引起城卫的怀疑?而一个孩子睁着眼睛,便不会有人想到她被下了药。” “哦……” 浅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还是自家小姐聪明。 “云岚说的不错。” 洛芷雪道:“我被那中年男子背在背上,很快出了城门,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家人,心里怕得要命,难过的要命。还好刚出城门不远,忽有一大一小两个带剑的女子经过我身边,她们看了我一眼,那年长的女子便突然抽出剑拦住了中年男子的去路。” “这两个女子是谁?” 璃月松了口气般问道。 “是不是碧落宫的女弟子?” 浅画兴奋地猜测。 “不错。” 洛芷雪笑道:“那个年长的名叫黎君珂,便是我后来的师父。那个年幼的名叫凝冰烟,是我后来的师姐。她们到天武城里买药材,经过城门时看出我中了十香软筋散,拦住那中年男子欲待询问,不料那男子做贼心虚,一见被人拦住,将我放在地上就跑。” 说到这里,洛芷雪眉毛一扬:“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我师父袖子一挥,手里的剑就将那男子的小腿钉在了地上。那男子疼得大声惨呼,引得城卫们纷纷围了过来。我师父正义凛然地对城卫们说,‘这男子拿十香软筋散药拐女童,请诸位将他送至衙门。’那些城卫们对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问了她的姓名来处,很快将那男子绳之以法,并将我送回家中。” “还好,苍天保佑洛姑娘逃过一劫。” 璃月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夏云岚道:“从那之后,你便立志要去碧落宫学武了吗?” 洛芷雪点了点头,面色忽然有些悲凄:“我爹先时是坚决不同意的,但后来无意间查清了一件事,这才答应了我的要求,并亲自将我送往碧落宫学艺。” “什么事?” 浅画还在好奇,夏云岚已用了肯定的语气道:“你那奶娘被人收买,元宵之夜故意和你走散,然后让早已串通好的歹人将你带走。是吗?” “你怎么知道得如同亲见一般?” 洛芷雪惊讶地道。 夏云岚道:“我还知道,收买你那奶娘之人,定是你的一位庶母。若非家里人不可信,你爹怎会同意你到外面学艺?” “你说得全都对!” 洛芷雪叹道:“我那庶母倒也罢了,她向来当着爹爹的面对我眉开眼笑,背过爹爹就对我横眉怒目,我早已知道她不是好人。可那位奶娘……她一直对我甚好。娘亲过世后,我便几乎拿她当娘亲看待,没想到她竟会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与人串通暗害我……” “人心难测,唯利是图。” 夏云岚道:“你也无需太难过,毕竟你还有真心疼爱你的爹爹。” 洛芷雪丝毫没有得到安慰,依旧满脸惆怅地道:“我后来知道,奶娘之所以被收买,是因为她的儿子狗儿得了绝症,急需一大笔银子救命。可她救她儿子的性命,也不该拿我去换啊。倘若她当时求求我爹爹,说不定我爹爹能帮她保住狗儿性命。可惜这件事被查出来后,我那庶母悬梁自尽,她的银子没有拿到不说,还被我爹爹打了一顿赶出门去。听说后来狗儿的性命也没有保住,她变得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璃月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那奶娘也算是自作自受。” 浅画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穷人的命运向来经不起风浪,更经不起错误的选择。一次错误的选择,可能就会毁了自己的一生和一家人的生活。” 听浅画说得沉重,夏云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止是穷人经不起错误的选择,富人同样经不起。便纵是一国之君,一次的不慎也可能会毁家灭族。一个人犯了错误,就要去承担错误的后果,你不必为谁心痛。” 浅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总是对的。” 洛芷雪接着道:“我虽然伤心奶娘对我做下的事,可她却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亲近的人,甚至超过了爹爹。我在碧落宫时恨了她好多年,可是现在我却好想找到她,告诉她我已经原谅了她……” 说到这里,洛芷雪眼中泛出一丝泪意,凄声道:“我之所以执意做一个捕快,一来是自己喜欢,二来也是希望有机会能查到她的下落。” 璃月感动地道:“想不到洛姑娘竟是如此有情有义之人……那奶娘若知道洛姑娘的这份心,不知对当年做下的事要怎样惭愧。” “那你查到她的消息了吗?” 浅画关切地问道。 洛芷雪难过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家,她的家却早已荒草没膝、空无一人。周围邻居也搬的搬,走的走,很少有人再记得她是谁……” 璃月安慰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洛姑娘这一片心意,上天一定看得到,总有一天洛姑娘能与奶娘重逢。” 洛芷雪勉强含着眼泪笑道:“多谢吉言,我也常常这么想。” 夏云岚道:“你那奶娘多大年纪?你与她分开是多少年以前?” “她初到我们家时,也只二十多岁年纪。” 洛芷雪沉吟道:“那时她刚刚有了狗儿,奶水正足,我娘亲产后虚弱不堪,我爹便雇用了她。不久后我娘亲死去,她一直待我如亲生。然而我长到七八岁上,却发生了那样的事……从我们分开到现在,大概也有十年时间了。” 夏云岚道:“如此算来,她今年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还活在这世上。” 洛芷雪看了夏云岚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夏云岚说了一句废话。 “她疯癫之后,你可还有过她的消息?” 夏云岚接着问道。 洛芷雪怅然道:“我是在碧落宫时听前去探望我的爹爹说起她疯癫之事,从那以后,再没有过她的消息。” 本书来自 第96章 传说中的武学奇才 - 媚徒妖妃 - 云夕 浅画忽然拉住夏云岚道:“小姐,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念在洛姑娘对奶娘的一片孝心上,能不能帮帮她?” 无所不知? 无所不能? 洛芷雪疑惑地瞥了夏云岚一眼,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面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真如浅画所言,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品书网 WwW.voDtw.cOm夏云岚也抽了抽嘴角,什么时候,自己在这丫头心目中竟留下下如此高大光辉的形象? 不过……说起找人这件事么,倒的确是她擅长的东西之一。 在二十五世纪,只要雇主出得起价钱,她能帮他们找出六七十年前的仇家,哪怕那仇家远遁海外,或者做过易容手术、变性手术。 然而,现在毕竟不是二十五世纪,没有监控,没有DNA鉴定设备,没有纹理痕迹识别仪器……甚至连人口的流动迁徙也缺乏相应的记录。 在这种情况下,她能找得到十年前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吗? 见夏云岚纠结着眉头沉思不语,洛芷雪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莫非……这位王妃真有常人难及的本事? 否则,她为什么不立即拒绝了浅画呢? “云岚――” 洛芷雪拉住了夏云岚的另一只胳膊,红着眼圈用了可怜兮兮的口气道:“我自小没了娘,奶娘在我心里便似亲娘一般。我虽恨她做错了事,可想必她早已经后悔莫及。而且,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若是你能帮我找到她,下辈子我做牛做马……” “芷雪!” 夏云岚急忙打断了洛芷雪的话,她最怕听到的,就是下辈子或者来生来世报答之类的空话。 在她以为,下辈子或来生来世究竟是虚无缥缈的,若有心报答,不如今生今世。 “不是我不肯帮你,” 夏云岚道:“只是一来,我对你那奶娘一无所知,二来,我又出不得这祁王府……” “这些不要紧的。” 洛芷雪死缠烂打地道:“奶娘的一切我自会向你一一说知,而且我家里还有一副奶娘的画像,是我凭着记忆让天武城里最好的画师画的。至于出这祁王府,你根本不用担心,由我去向祁王殿下求情便是。” “他会答应吗?” 夏云岚有些心动了。 祁王府虽大,她能活动的范围却只在小小的漪兰院之内,有时候憋闷得难受,想到后花园散散心,一想到后花园靠近懿太妃居处,以及上回在后花园发生的事,便立时没了心思。 若能借着帮洛芷雪寻找奶娘之事,时不时到外面逛逛,想必生活一定有趣得多。 何况,将来万一被逼无奈要逃离祁王府,也不至于无头苍蝇般地到处乱撞。 “你放心!” 洛芷雪收起了可怜兮兮的口气,信心满满地道:“祁王殿下一定会答应的。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叫我们家的明月楼歇业,再不给他送他最喜欢吃的那些饭菜。” “明月楼是你们家的产业?” 夏云岚巨汗。 这位洛姑娘知不知道,那些明月楼的饭菜,不是送往桐华院给萧玄胤吃的,而是送到这漪兰院里给她和几个丫头吃的。 “准确来说,是我们家的产业之一。” 洛芷雪不乏得意地道:“除了明月楼,我们家还有和庆酒楼、锦绣坊、花莲布庄、茗香阁……以及其他我不知道的十余处产业。” “哇,你爹爹好生厉害!” 夏云岚伸出大拇指,既敬且佩地由衷赞道。 一个人,居然能把那么多行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这得需要什么样的眼光、才智和用人之明? 放在二十五世纪,这位天武城首富简直就是放个屁都会上新闻头条的商界奇才啊。 可惜古代重农抑商,以至自己穿越这么久,居然没有听说过洛不凡洛老爷的鼎鼎大名。 洛芷雪很是受用地替爹爹收下了夏云岚的赞美,道:“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祁王殿下会不同意你离开祁王府。” “可是……” 夏云岚踌躇地道:“明月楼的饭菜……” “明月楼的饭菜是送到漪兰院给我家小姐吃的。” 浅画心直口快地替夏云岚说了出来。 “哦……” 洛芷雪微微有些惊讶,既而却又半开玩笑地道:“原来祁王殿下待你这么好。如此一来,你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夏云岚有些无语,看起来萧玄胤似乎真的对她挺好,可是天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奸细,想要拉拢她、让她为他所用而已。 要他同意她天天自由出府去,会不会比登天更难? 洛芷雪哪里想得到这些,还在那里戏谑地道:“我看呀,殿下他是面冷心热。平日里不让你出去,无非是担心你在外面遇到危险。现在由我陪着你一起出去,他大可一百个放心。” 看到洛芷雪说得一派笃定,夏云岚既不忍打击她,也不愿与她争辩,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改日见到他时,你不妨代我求情试试。现在天色不早,咱们开始练武吧。” “好。” 洛芷雪收起嘻皮笑脸,柔美的小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姿态:“现在先教你们基本的步法。来――学我这样蹲下。” 说着,面向众人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夏云岚和浅画照葫芦画瓢,很快扎好了马步。 璃月却忸怩半天,方在夏云岚和洛芷雪的催促下摆了个似是而非的姿势。 “马步――是武学中最基础的步法之一,又称桩步。要领是双脚分开略宽于肩,双膝尽量放平……璃月,你这样是不对的。” 洛芷雪说着,双手在璃月肩上一压,璃月“哎哟” 一声痛叫着坐在了地上。 “噗嗤――” 看见璃月狼狈的样子,浅画笑得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起来,站好!” 洛芷雪没有笑,表情严肃得吓人,璃月和浅画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夏云岚皱着眉头对两个丫头道:“很好笑么?如果有一天你们孤身一人,周围全是要伤害你们的坏人,你们还笑得出来不?” 璃月怔了一下,眼前蓦然闪过自己被四只大手死死按住割去舌头的情景。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那种仓皇无助,那种悲哀绝望……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为了掩饰眼中蓦然涌出的泪水,她悄悄低下头去,摆了个尽量标准的马步姿势。 浅画也怔了一下,眼前闪过的是自己被冤枉偷吃燕窝粥的情景,以前去将军府的路上夏云岚被追杀的情景。 她也敛了笑意,默默扎稳了马步。 洛芷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讲解道:“马步的作用是锻炼腰退的力量,保持身体平衡。在我们碧落宫,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先站三年马步桩……” “三年――” 浅画情不自禁地吐了吐舌头。 夏云岚和洛芷雪的眼神同时瞪过来,浅画赶忙闭上了嘴。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除了马步以外,洛芷雪又向三人讲授了弓步、仆步、歇步、虚步四种基本的步形,以及拳、掌、勾等基本手型的练习要领。 第二天,在步形和手形的基础上,洛芷雪向三人传授了踢、踹、扫、劈、推、拿、戳等步法与手法的应用。 到第三天午后,见璃月和浅画在枯燥的练功中都有些疲惫倦怠之意,洛芷雪决定教三人一个小小的拳术,以便提升练武的兴趣。 “你们看,这是今天要教的内容――” 洛芷雪撩起下摆,将一套只有十来个动作的拳法仔仔细细地演练了一遍。 浅画看得拍手道:“这套拳法被洛姑娘打起来好生漂亮!” 璃月不自信地道:“咱们……学得会吗?” 夏云岚见洛芷雪演练的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拳术,这种拳术并没有特定的名字,不过是把基本的步形、手形组合起来运用了一遍,于是微微笑了下,也跟着演练了一遍。 但见夏云岚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恣意,众人不由都惊得张大了眼睛。 洛芷雪讶然叫道:“云岚,莫非你就是我师父口中常说的武学奇才?!” 浅画骄傲地道:“我家小姐向来聪明绝顶,何止武学一道而已。” 璃月也惊讶地瞪着夏云岚,心中想的却是:失忆,居然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聪明……要是自己也这么失忆一次就好了……夏云岚敲了敲浅画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说话总这么夸张,也不怕别人笑话。” 浅画摸着被夏云岚敲疼的头,吐了吐舌头道:“婢子说的都是实话……小姐以前不是对婢子说,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吗?” 那还是很久以前,夏云岚夸浅画绣花绣得漂亮,浅画谦虚时夏云岚随口说的话,没想到这丫头现在还记着。 夏云岚道:“不是我谦虚,是芷雪教得好,我不过比葫芦画瓢而已。” 浅画嘟起了嘴小声道:“婢子和璃月姐姐怎么就画不出来?还不是小姐聪明。” “好吧……” 夏云岚真真服了这丫头。 看着主仆二人斗嘴,言语间既无所顾忌又亲密无间,洛芷雪羡慕地道:“难得你们主仆间情如姐妹,我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丫头就好了。” 夏云岚笑道:“你府里那丫头难道不好?” 洛芷雪撇了撇嘴角,轻哼一声道:“我没有丫头。我爹前前后后送了七个丫头给我,不是只会唠唠叨叨说些没用的话,就是见了我吓得一句话说不整齐。没得叫人看着生气,所以我都给他撵了回去。” 夏云岚想起洛芷雪刚进漪兰院时,对着璃月嚣张跋扈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平日在下人面前,是不是总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你那么凶,她们自然不敢跟你亲近。” 洛芷雪冤枉地道:“没有,我觉得自己一直很和蔼亲切的啊。璃月、浅画,你们说是不是?” “呵呵,洛姑娘凶倒不凶――” 浅画笑道:“只是偶尔有些吓人而已。” 璃月也笑了,“洛姑娘刚进门时委实吓坏了婢子,这几日相处下来,方觉洛姑娘和气得很。” 洛芷雪翻了翻眼睛,对两个丫头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 夏云岚道:“你初进漪兰院时,对璃月那般无礼,气得我差点儿从床上跳下来跟你打架,难为你自我感觉倒挺好。” “我……我有那么过分吗?” 洛芷雪受到了打击。 “你以为呢?” 夏云岚白了她一眼。 洛芷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 本书来自 第97章 小别胜新婚 - 媚徒妖妃 - 云夕 几人在漪兰院里一边学武,一边说说笑笑,不觉又过数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萧玄胤这段时间又不知在忙些什么,夏云岚先还担心他带着苏嬷嬷找自己的麻烦,后来一直不见他的面,倒放下了这桩心事。 夏云岚跟洛芷雪学武,原本只是一个幌子,不料这几日认真学下来,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十五世纪的武功虽与古代的武功一脉相承,但历经数千年演变,有许多地方早已面目全非。 遁着洛芷雪所授拳法的蛛丝马迹,夏云岚兴趣盎然地探寻起了二十五世纪武功的源头。 只可惜,囿于门户之见,洛芷雪只肯传授基础通用的武学功夫,至于碧落宫的内部门派功夫,硬是半点儿不肯泄露。 那些基础的武学功夫,对于浅画、璃月来说,足够她们学个三年五载。 然而对于夏云岚来说,不过六七日时间,早已尽数掌握。 夏云岚曾软磨硬泡地缠着洛芷雪偷偷教自己一些碧落宫的武功,洛芷雪别的事上倒还好说,于师门功法一道上却固执无比。 这天黄昏,二人坐在竹下喝茶,夏云岚又在抱怨洛芷雪小家子气。 洛芷雪无奈地道:“云岚,不是我不肯教你。实在是师门有严格规定,擅自将碧落宫武功外传者,轻者废去武功,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回碧落宫。重者囚入万兽谷,任其自生自灭。咱们好歹朋友一场,你忍心害我如此吗?” “哦……要不要这么严重……” 听洛芷雪话说到这般地步,夏云岚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但她却暗暗下定决心,离开祁王府后,一定要想个法子,到碧落宫去一探绝学。 看到夏云岚失望又不甘的样子,洛芷雪笑道:“你身边现成的绝世高手,不跟着去学,却整日只在这里缠着我做什么?” 夏云岚知道洛芷雪口中的“绝世高手” 指的是萧玄胤,她撇了撇嘴道:“你又不是没看到,三天五日,甚至十天半月,我能见他一面都算是好的。” “倒也是哦……” 洛芷雪正待同情地安慰夏云岚几句,虚掩的院门忽然“吱呀” 一响,一个人冷着面孔走了进来。 二人一看,原来是那日被夏云岚气走的苏嬷嬷。 而在苏嬷嬷身后,不出意料地跟着多日不见的萧玄胤。 该来的终于来了。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站起身一脸甜笑道:“见过王爷、苏嬷嬷。这几日不见苏嬷嬷过来,我闲着无事,便跟芷雪学了些拳脚功夫。苏嬷嬷,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可叫我和芷雪好生想念。” 苏嬷嬷丝毫不为夏云岚的甜言蜜语所动,一张脸冷得像要把人冻住,看着夏云岚硬邦邦道:“老奴哪敢劳动王妃和洛姑娘想念!两位不在背后将老奴骂个八九百遍,老奴已感激万分。” “苏嬷嬷,可不带这么冤枉人的——” 洛芷雪叫道:“自你走后,我们天天在这院子里练功,哪有时间背后说你的坏话?便是偶尔闲聊,云岚……呃,王妃也只是念叨着殿下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信你问问院中几个丫头。” 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夏云岚也不过刚刚提起萧玄胤那么一句而已。 然而,提得勤不如提得巧,偏偏那么一句,正好落入了萧玄胤的耳朵。 萧玄胤的目光落在夏云岚脸上,原本因苏嬷嬷告状惹起的一腔怒气顿时化作了万般柔情。 “苏嬷嬷,” 萧玄胤面无表情地淡淡道:“你暂且回去。关于王妃之事,待本王调查清楚后,若是她的错,定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老奴不敢。” 苏嬷嬷原以为萧玄胤见了夏云岚,定会当着自己的面将她痛骂一番,或者狠狠责罚一顿。 不料到了漪兰院,萧玄胤竟第一次对自己回报的事用到“调查” 二字。 半辈子在宫里厮混的她早已明白,对于这位王妃,最好还是不要开罪的好。 于是,苏嬷嬷一扫脸上怒色,俯下身子恭声道:“其实,也不是王妃的错。王妃天性活泼,难耐规矩约束,学那些东西的确难为了她。依老奴看,倒是让她跟着洛姑娘学些武功强身健体的好。” 夏云岚十分惊讶,没想到一脸正经、迂腐无比的苏嬷嬷竟会讲出这样的话。 她侧目看了苏嬷嬷一眼,立时明白过来,一个在皇宫里成功生存下来、又在王府里得到重用的人,其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她又看了萧玄胤一眼,萧玄胤的脸上万年如一日地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老奸巨滑的苏嬷嬷怎么就在转瞬之间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呢? 杀手,最忌讳的是自作多情。 一旦自作多情,必将导致判断失误。 而判断失误,则往往意味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现在越来越明白,前世里将繇山灵玉放进她手里的那个灰衣人,绝非她的老师。 而她之所以会死于非命,魂穿异界,说到底,也是一不小心自作多情的结果。 倘若她的心足够无情,她就不会给任何人靠近自己的机会——包括她的老师。 所以,这一世里,尽管她不再是一个杀手,她却绝不允许自己再犯下那样致命的错误。 苏嬷嬷已经退出了漪兰院,当她看着萧玄胤的时候,萧玄胤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眼睛里,都是浓浓的——防备。 而在别人眼中,这样的对视却无疑于深情相凝。 洛芷雪伸出手,在两人视线交会的地方晃了晃,戏谑地笑道:“殿下,王妃,这就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吗?” 夏云岚抓住了洛芷雪的手,微微红了脸道:“你这口没遮拦的淘气丫头……” “嘻嘻,对哦,这个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洛芷雪贼笑着抽出了手,退开一步做了个鬼脸道:“我到附院去叫丫头们多做一份殿下的饭,就不杵在这里打扰你们夫妻说话了。” “坏丫头!” 夏云岚顺手一拳向洛芷雪肩头打去。 洛芷雪一闪身子,明明躲过了夏云岚的袭击,却故意捂着肩头道:“啊哟!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刚刚见了夫君的面便开始欺负朋友,算我看错了你……” 说完,一溜烟跑进了附院,留下夏云岚对着附院的门气乎乎地挥舞着拳头。 忽然,一只大手捉住了夏云岚的手。 夏云岚一惊,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再次与萧玄胤的目光相遇。 “本王……” 沉默了一会儿,萧玄胤开口道:“这几日在处理沐风的事。” “哦……” 夏云岚愣了一下,他在向自己交待行踪吗?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沐风的事情已经解决。” 萧玄胤接着道:“你的猜测是对的,本王已经令豫王撤销沐风的案宗。” “哦……” 夏云岚本想说几句“恭喜王爷” 之类的话,却不知为何,只能呆呆地回应一个“哦” 字。 “你的功劳本王不会忘记,” 萧玄胤继续道:“本王答应过你的事也会做到。待八月十五中秋前夕,本王带你到豫王府中拜访,届时你可带上丁香,本王当设法使他们兄妹一聚。” “……多……多谢王爷。” 夏云岚吸了口气,垂下眼睛,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萧玄胤声音里透出一丝难得的温存:“沐风之事已了,本王这段日子会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你。” “……”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夏云岚胸膛里轻轻一响,夏云岚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偷偷瞄向萧玄胤。 这些话,真的是从萧玄胤嘴里说出来的吗? 自己没有听错吧? 夏云岚抬头的刹那,萧玄胤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目光,并轻轻握住她的下颌,不允许她再次退缩。 天地间,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引力,牵引着二人的目光相遇、胶着、缠绵……夏云岚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误撞罗网的麋鹿,拼命的挣扎,却挣不开越缠越紧的罗网。 萧玄胤俯下头,温热的唇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唇上。 夏云岚猛地张大了眼睛,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本该反抗,本该不顾一切地将他推开。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像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动不动呢? 舌尖相触的刹那,她触电般抖了一下,接着,脑子便完全陷入空白状态。 不见了夕阳,不见了小院,不见了兰圃,不见了竹林和晚风……天地茫茫,他们是唯一的存在。 就像……就像那天在西山之巅……西山之巅……到处是白色的云雾,唯有他的眸子漆黑如夜。 到处是湿漉漉的雨意,唯有他的眼睛灼热如火。 到处是荒寒、寂寥、凄清和孤独,唯有他的怀抱温暖如夏风……夏云岚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前世里,除了老师,任何人的靠近都使她如临大敌。 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人与人的亲近,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此时,此刻,她卸下了所有防备,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浮在云中。 原来,防备是那样沉重的一种东西。 此时,此刻,她忘记了一切,甚至忘记了生和死。 只愿,就这样静静感受那从不曾在生命里出现过的温暖和美好。 入骨缠绵中,夏云岚缓缓闭上了眼睛……“呯——”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碗碟碎裂的声响。 迷醉中的夏云岚被惊醒,蓦然睁开眼睛,遁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但见附院门前,一只青花瓷盘摔得粉碎,冒着丝丝的热气的蔬菜狼藉满地。 一个淡粉色的身影,逃也似地跑向附院深处。 本书来自 第98章 一个吻而已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她的第一次——第一次吻,毫无防备地,就被某人夺了去。 关键是,她不但没有觉得是种羞辱,反而似乎好像还十分享受……她是怎么了? 居然忘记了萧玄胤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居然忘记了萧玄胤一直拿她当奸细对待。 如果是在二十五世纪,适才她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 想起片刻前的忘我沉醉,夏云岚硬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萧玄胤已经放开了她,修长的大手却又不安分地抚上她滚烫的脸颊。 夏云岚再次眨了眨眼,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萧玄胤的手,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甫一跨过门槛,立即“呯” 地一声关上房门,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要想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然而她的脑子里混乱一团,与萧玄胤相识以来的所有情景重叠在一起,糨糊一样怎么搅都搅不开。 他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 她又为什么会允许他那样对待她? 反反复复地,这两个问题一直在夏云岚脑子里纠缠、萦绕。 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的心,擂鼓一般在胸膛里乱跳,是那种毫无规律、也毫无章法可言的鼓点。 简直没出息透了……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一只手按在胸膛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就一个吻吗? 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五世纪的人,居然会被一个吻弄得如此心慌意乱,真是丢尽了二十五世纪人的脸。 “咚咚咚——” 隔着房门,传来一阵心怀叵测的敲门声。 “嗯哼……” 夏云岚轻轻发出一声回应。 “小姐,晚饭已经摆在院子里,王爷请小姐出去用饭。” 浅画捏着嗓子、与平日迥异的声音。 “我……我不饿。你们……你们自己吃吧……” 费了好大力气,夏云岚方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话,累得差点儿瘫倒在地。 “可……可是……” 浅画的声音也仿佛打了结:“王爷说……说如果小姐不想出去,他就到房间里来,陪小姐一起吃……” “……让他等着,我我我……马上出去……” 言罢,夏云岚迅速冲到放着茶壶的桌案前,用茶水浸湿了锦帕蒙在自己脸上。 直到换过三条锦帕,滚烫的脸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照了照镜子,又敷了层淡淡的梨花香粉在脸上,夏云岚才慢慢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迎接她的,是五双饱含探索激情的眼睛,和一对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 夏云岚只当没看到,目视前方行至桌边,低头拿起筷子只管扒拉碗里的饭。 然而,某人却不停地将各种菜夹进她的碗里。 夕阳已经落下,整个天地在晚霞的余光里暧昧不明。 夏云岚却觉得,五只探照灯一样的眼睛亮得抵得上正午的阳光。 没有人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每一下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都明显得像心跳。 气氛十分诡异,诡异得令人每个细胞都极不自在。 夏云岚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吃完了碗里的饭菜,站起身,一脸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待两只脚迈进了房门,立即扑在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人拉扯着想要把被子从她头上拿开。 夏云岚“忽” 地坐直了身子,一把将被子蒙在来人头上,凶巴巴地道:“洛芷雪,说过了你和丫头们一起住在附院,又偷偷跑到我的房间来做什么?” “那么凶做什么嘛?” 洛芷雪扯掉头上的被子,将一件东西在夏云岚面前一晃,神秘兮兮地道:“瞧瞧这是什么?” “麒麟牌——” 夏云岚惊声叫道:“他怎么会把牌子给你?” “不是给我,是给你——” 洛芷雪嘻嘻一笑,调侃地道:“我就说嘛,祁王殿下不许你出去,只是担心你遇到危险而已。适才我向他保证,带你出去后绝不离开你三尺左右,绝不让人伤到你一根头发丝,绝不让其他男人和你聊与奶娘无关的话题,绝不让其他男人靠近你三尺以内……他就毫不犹豫地把这块牌子给了我。” 夏云岚抚了抚额头,仰天叹道:“你究竟向他保证了多少?这也叫毫不犹豫?出去后你不会真的寸步不离跟着我吧?” “嘿嘿,重要的不是手段,是目的。” 洛芷雪晃荡着手里的麒麟牌子道:“只要咱们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出去之后,你爱离我多远就离我多远,爱跟其他男人聊什么就聊什么。” “这还差不多。” 夏云岚抓过麒麟牌子,胡乱往枕下一塞,推着洛芷雪道:“牌子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干嘛这么急吼吼的撵人家走?” 洛芷雪赖在床边道:“祁王殿下说了今晚有事不过来,干脆就让我在这里凑合一晚得了。” 夏云岚气恼地道:“我又没有在等他!你这丫头太吵,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影响我休息。休息不好怎么能有精力帮你找人?” “我保证一句话不说行不行?” 洛芷雪软磨硬泡地拉着夏云岚的手恳求道:“好云岚,你就让我在这里住上一晚嘛……最后一晚,我保证一定肯定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夏云岚急着撵洛芷雪走,原本只是怕她问起晚饭前与萧玄胤之间的事。 听洛芷雪保证一句话不说,便软了心肠,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最后一晚就最后一晚,记住你的保证。” “还是你对我好……” 洛芷雪嬉皮笑脸地说着,拉开被子跳上了床。 夏日昼长夜短,时辰已然不早,窗子里仍然隐隐透着灰白色的天光。 洛芷雪虽保证了绝不打扰夏云岚休息,可躺在床上,却一会儿翻一下身,显见得根本无心睡觉。 夏云岚本来也没什么睡意,再被洛芷雪这么翻来覆去地打扰着,睡意更是跑到了九霄云外。 半晌,夏云岚终于忍无可忍地道:“你要翻腾到什么时候?” 洛芷雪等着夏云岚的问话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听到夏云岚的声音,立即长吁一口气道:“只说一句,好么?反正我看你也睡不着。” 夏云岚冷着声音道:“你已经说了两句了。” “这也算?” “三句。” “云岚,不带这样的!” “四句!” “……” 洛芷雪终于安静下来。 听着洛芷雪渐渐均匀的呼吸,看着窗外由灰白转作灰黑的天色,夏云岚欲待整理一下自己的心事,不料洛芷雪突然趴在她耳边小声道:“晚饭前你和殿下究竟在做什么?怎地把百合吓成那样?” 夏云岚心里一跳,坐起身一把掀开了洛芷雪身上的被子,边将她往床下拖拉边道:“回附院去睡!——保证了一句话不说,到现在已经说了六句。” “我这不是心里好奇睡不着嘛……” 洛芷雪力气比夏云岚大得多,任凭夏云岚如何拉扯就是不肯下来。 夏云岚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束手无策地往床上一躺,气呼呼地道:“保证的话不作数,以后可没有下次!” “谁不作数了?我只是想知道百合为什么吓成那样而已。” 洛芷雪轻轻推着夏云岚道:“你就说说嘛,说了我保证立即睡觉。” 夏云岚只作没听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洛芷雪自言自语地道:“不肯说?那我就自己猜猜——夫妻小别相见,两人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于是难免情不自禁……” “洛芷雪——” 夏云岚气得从床上跳了下去,拿着枕头向洛芷雪头上摔去。 洛芷雪灵活地避了开去,嘻嘻笑道:“我猜的不对吗?要是不对,你可以纠正一下嘛。” “闭上你的嘴!” 夏云岚没好气地大叫。 “你不肯说,还不许人家想吗?” 洛芷雪一脸猥琐地道:“我的想象力可是十分丰富的哟——” “一个吻而已,你想象什么?!” 夏云岚气得冲口而出。 再不告诉这姓洛的丫头,不知道她要脑补出多少污秽不堪的画面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就满脑子不想正经事呢? “仅仅……就一个吻吗?” 洛芷雪似乎有些失望。 “你还想怎样?!” 要不是暂时打不过洛芷雪,估计洛芷雪此刻已经在满地找牙。 “一个吻,也值得偷偷摸摸瞒着人……” 洛芷雪给了夏云岚一个鄙视的白眼,翻过身去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夏云岚重新躺在床上,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服气。 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五世纪过来的人,被二十五世纪的人鄙视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被一个古代未出阁的小姑娘鄙视,真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哼,说得好像你自己很有经验似的。” 夏云岚也翻了个身,用更加鄙视的口气道。 “哼哼……” 洛芷雪冷哼道:“懒得跟你说……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是初吻。” “……” 这也看得出来? 夏云岚脑子里懵了一懵,难不成这丫头果然很有经验? “被我猜中了吧?” 洛芷雪不屑地道:“难为你和祁王殿下成亲这么久,居然今天才来了个初吻……我说云岚,你们不会还没有……” “闭嘴!” 夏云岚一张脸孔红得像燃烧的晚霞,还好黑暗里洛芷雪看不到,不然,不知又要被她怎样调侃。 为了防止洛芷雪再说出什么不堪的话,夏云岚先发制人地道:“洛芷雪,你很有经验吗?你倒说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经验从哪里来的?” 洛芷雪嗤笑道:“传说中你也算天武城里有名的才女,难不成连书这种东西也没有听说过吗?” 原来如此……“哼——” 这次轮到夏云岚不屑地道:“一个姑娘家,居然看那种书,还好意思说。——再者,书里写的和自己亲身经历的能一样么?” “迟早要经历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洛芷雪一点儿也不害臊地道:“你告诉我,亲身经历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看看书里写的对不对?” “……” 真是嘴欠,闲着没事跟这丫头提亲身经历做什么? “说说看嘛。” 洛芷雪转过身来推着她。 “我睡着了……” 夏云岚声如蚊哼,仿佛自梦中发出。 洛芷雪不满地道:“不就一个吻吗?有什么了不起……” “……” 夏云岚坚持不再说话。 洛芷雪又自言自语地嘟哝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了个哈欠,一翻身睡了过去。 夏云岚长出口气,心犹自在黑暗里不规则地狂跳。 本书来自 第99章 到底远着一层 - 媚徒妖妃 - 云夕 翌日清晨,夏云岚和洛芷雪胡乱吃了些早饭便离开了祁王府。 品书网 www.voDtw.com萧玄胤不在府里的日子,夏云岚总是懒得到膳堂用饭。 虽然膳堂的饭比起百合做的要丰盛,但看见懿太妃和夏静柔那两个不能叫人愉快的人,未免大大影响了食欲。 何况,萧玄胤仍会时不时派人送来明月楼的饭菜。 洛芷雪告诉夏云岚,一顿明月楼的饭菜下来,少则二三十两黄金,多则三五百两黄金。 但洛芷雪又说,祁王在明月楼订饭订菜是从来不需要出钱的。 于是,萧玄胤小气的印象在夏云岚心里越发根深蒂固地保留了下来。 夏云岚骑着紫风,洛芷雪骑着自己带来的一匹青色小马,二人商定先到洛府看过了奶娘的画像,而后再去城外查探奶娘的住处。 到了洛府,洛芷雪并没有告诉老爹夏云岚的身份,但精明的洛老爷却一眼便猜到了这位雪肤花貌、气质洒脱的女子是祁王妃无疑。 洛老爷也不说破,寒暄中却变着法儿把祁王殿下不遗余力地夸赞了一通,又拿出最好的茶点将夏云岚低调而隆重地招待了一番。 夏云岚也不是笨人,知道自己若不是凭着祁王妃的身份,也不难得到这种待遇。 末了,洛老爷拿出一对名贵的翡翠手镯,在手里摩挲良久,交于洛芷雪道:“这是我与你娘亲年轻时的定情之物,如今我老了,你也大了,今日就转交给你吧。” 洛芷雪接在手里,神色间不由得微露伤感之色。 虽然娘亲在她不满一岁便抱病而死,她从小到大完全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子,可看几个庶母对待自家孩子的疼爱,已可料想若是娘亲活着,自己定然也是被呵护在手心里的宝。 洛老爷道:“芷雪,你向来脾气不好,处处与人不合,难得倒与夏姑娘一见投缘。不如你将镯子送与夏姑娘一只,以全你们姐妹之情。” 夏云岚看那翡翠镯子,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算是世间难得的奇货。 自己初到洛府,就接受别人如此贵重的馈赠,未免过意不去。 然而若是推辞,又怕伤了洛老爷和洛芷雪的感情。 思想之间,洛芷雪已将一只镯子塞在夏云岚手里,握紧了她的手道:“云岚,天武城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对镯子是我爹和我娘亲的定情之物,听府里的老人说,我爹和我娘亲感情甚好。希望你收下这只镯子,从此后,咱们也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听洛芷雪说得真诚,夏云岚只得收下了镯子。 她向来冷血,虽收下了镯子,心里想的却不是姐妹之情,而是洛老爷在洛芷雪的娘亲死后又娶几房妻妾的事。 感情之事,岂是区区一物可以维系? 洛老爷虽与洛芷雪的娘亲感情甚好,到底算不得情有独钟。 否则,也不会叫洛芷雪遭庶母陷害,差点儿丢了性命。 这镯子的作用,不过是在手边不宽裕时可以换钱用而已……“云岚,我房间里有些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 洛芷雪打断了夏云岚的思绪问。 来此之前,洛芷雪已经交待过,寻找奶娘之事最好不要让洛老爷知道。 因为当初奶娘是被洛老爷亲自下令逐出府去的,如今女儿大了一心寻找奶娘,未免使洛老爷面子上过不去。 是以夏云岚故意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好啊好啊,快带我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二人一唱一和,向洛老爷道了别,相携着来到后院洛芷雪的闺房。 大概是因为没有丫头经常整理,洛芷雪的闺房显得有些凌乱。 而且,既没有平常女儿家常备的女红用品,也没有古玩瓷器以及琴棋书画之类显示风雅的东西。 唯案上陈列着几把形态各异的刀剑匕首,看去倒像个男子的房间。 夏云岚笑道:“你这房间也未免太过简素了些。” 洛芷雪满不在乎地道:“原本有很多名贵的瓷器、玉器,还有一张据说是古时候传下来的琴,后来被我不小心弄断了琴弦,又打碎了几件瓷器玉器,爹爹便叫人来全部搬走了。” 没想到洛芷雪长得眉清目秀,破坏力竟如此强大,真是富二代不知东西金贵。 这样的女子,哪个普通人家的男子敢娶? 好不容易有个敢娶她的风钰晗,她倒还嫌弃人家……好在洛芷雪听不见夏云岚心里的这些话,否则,估计多么深厚的姐妹情谊都得转瞬间灰飞烟灭。 趁着洛芷雪翻找奶娘画像的时间,夏云岚随手拿起案上的兵器看了个遍,那些东西虽形态各异,却俱是一等一的好货。 夏云岚感慨地想,随便一件东西,拿到二十五世纪恐怕都是无价之宝。 “你若喜欢那东西,尽管拿去好了。” 洛芷雪已经找到了奶娘的画像,回过头来见夏云岚手里握着一把精美的匕首发呆,于是大方地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人? 真是好大的手笔! 然而,所谓无功不受禄,自己已经接受了翡翠镯子,如今再接受这价值不菲的匕首,未免太说不过去。 何况,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拿什么去还呢? 心中虽然极为不舍,夏云岚还是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匕首,半开玩笑地道:“他日若能帮你找到奶娘,你再拿来谢我不迟。”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计较?” 洛芷雪将奶娘的画像平铺于旁边桌案上,走过来将匕首塞在夏云岚手里道:“他日你若帮我找到奶娘,我对你自然另有谢仪。这柄匕首名唤‘梨花白’,是我十岁生日时师父送给我的礼物。在我十六岁生日时,师父又送了我一对柳叶刺,梨花白我便没有再用过了。” 洛芷雪说着,袖子轻轻一挥,两只手里便多了两柄雪亮的短刃。 夏云岚看那柳叶刺较梨花白略长三分,形状如柳叶半弯,边缘带着细小的倒勾,杀伤力明显胜过梨花白几倍。 便不再推辞,笑着道了声谢,将梨花白别在腰间。 洛芷雪拉着夏云岚来到旁边桌案前,指着上面的画像道:“你看――这便是我那奶娘。我爹爹和府中其他人都唤她吴娘。” 夏云岚打眼看去,但见一方绢布上绘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虽然洛芷雪说这奶娘与自己分离时不过三十岁左右,但从画像上看来,倒像是将近四十的年纪。 女子眉目间含着愁苦的颜色,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在女子右眉下的颧骨外,点着一颗褪色的小点。 夏云岚以为是灰尘落上去,伸手拂了拂。 洛芷雪道:“那是奶娘脸上的一颗痣,倒也没多么明显,不过我叫画师画上,好歹也叫别人看了更容易认出她来。” “哦……” 夏云岚收回手,又向洛芷雪询问了一些奶娘身上其他的特征,以及奶娘的爱好与生活习惯,这才叫洛芷雪把画像收起。 根据人体生长发育的规律,再考虑到奶娘的生存条件,夏云岚脑子里已清晰地绘制出了奶娘现在的面相。 夏云岚拿起笔,叫洛芷雪拿来一张绢纸,又磨足了墨,很快将脑子里的图像形诸于笔端。 看着夏云岚笔下那个苍老憔悴、似曾相识的面容,洛芷雪惊讶地道:“这……这是……” “这就是你奶娘现在的样子。” 夏云岚道。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老成这样?” 洛芷雪不敢置信。 夏云岚道:“如果你照从前的样子去找,找上一百年也别想找得她到。你要知道,穷人本就老得快些,加上她生存艰难,又遭丧子之痛,复受良心谴责。这种种情况下,她绝不会比我画的更年轻。” 洛芷雪看着画像久久说不出话,半晌,一滴泪水忽然落在画像上,洇染出一团墨迹。 夏云岚抓起房间里的一块帕子扔给她,道:“想不到你平日凶悍刻薄,内里倒是个多情之人。” 洛芷雪正在为奶娘伤心,没有注意到夏云岚说的前半句,用帕子抹着眼睛道:“你不晓得,小时候爹爹不在时,几个庶母的孩子总是合起伙儿来欺负我。有一天,他们拿着大块的石头往我身上丢,奶娘将我揽在怀里,最后我自己毫发无伤,她却全身青肿,好几天下不了床……” “想必她心里也是疼你的。” 夏云岚淡淡道:“只可惜跟自己的孩子一比,到底远着一层。” 洛芷雪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曾经有好几年都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自己以为最亲近的人,最爱的却不是自己。可是后来,我们碧落宫发生了一件事,我便再不这么想了。” “什么事?” 夏云岚好奇地问。 她自己没有爱过什么人,也没有被什么人爱过。 但她似乎天生有一种感情上的洁癖,认为自己最爱的倘若不能报以相同的深情,那么宁可与之成为陌路,也不愿接受对方退而求其次的感情。 洛芷雪道:“在碧落宫时,我师父最喜欢的是我大师姐凝冰烟,对其他弟子――包括我,一向都很严厉无情。然而,有一年夏天,我二师姐白如萱回家探亲,归来的路上不知怎地得罪了血月门的鬼面毒姥胡妍,以至于被她在不知不觉中下了种极厉害的毒――腐骨散。” “腐骨散?” 一向淡定的夏云岚忍不住出声惊呼。 洛芷雪道:“你知道那种毒药?” 夏云岚点了点头:“腐骨散能在不损血肉的情况下,使中毒者骨骼萎缩,最后成为一种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在痛苦中慢慢死去。那种手法,比直接杀了一个人更加残酷万倍。” 她自己前世里杀人无数,但从来不屑于用这种阴损至极的东西。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令鬼面毒姥对一个妙龄女子下此重手? “不错。” 洛芷雪道:“当我们师姐妹听说腐骨散的毒性后,都建议师父直接杀了二师姐,免教她受腐骨之毒、蚀骨之痛。可平时严厉无情的师父,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犹豫再三,她决定亲上血月门求取解药。” “血月门是什么地方?” 夏云岚有些不解。 加上这次,她好像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血月门” 这个名字。 以碧落宫的实力,去血月门求取解药还需要犹豫再三吗? 本书来自 第100章 血月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洛芷雪奇道:“咦,你听说过腐骨散,居然没有听说过血月门吗?” 夏云岚不知道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奇怪。 w w w . v o d t w . c o m腐骨散这种东西,在二十五世纪知道的人虽然也并不多,但自己所在的杀手组织中用高价还是弄得到的。 至于苍云大陆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她委实了解的不多。 洛芷雪没有等她回答,已向她解释道:“血月门是苍云大陆上最邪恶、最恐怖的神秘组织,那里有最毒的毒药,最不要命的杀手,以及最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段。他们时而销声匿迹,连江湖上无所不知的百晓门也提供不出他们的最新消息。时而又与其他势力相结合,在苍云大陆上掀起惊涛骇浪。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掌门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在龙炎国南部人迹罕至的高山密林之中。” “哦……” 夏云岚轻轻应了一声,对于这样的组织,她其实并不陌生。 最毒的毒药,最不要命的杀手,最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段……与她曾经所在的那个杀手组织好像没什么两样。 在外人眼中,这样的组织常常令人闻风丧胆。 但在夏云岚眼中,却也并不见得怎样。 至于这种组织存在的目的,无非“利” 之一字而已。 这种组织的具体位置是不会暴露给外人知道的,即便组织内部的人,不经过重重考验、到达一定的级别,也没有资格进入组织总部所在。 不过,要联系这种组织倒也容易,一般来说,这种组织在各个地方都会设立分部或接洽点,以便随时保持与外界沟通联络,更为接手一些大的生意提供方便。 是以夏云岚没有问洛芷雪的师父如何找到血月门,只好奇道:“你师父真的为你二师姐去找血月门的人了吗?” 洛芷雪叹了口气,道:“是的,我师父只身去了龙炎国南部,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血月门的接头人,并为二师姐带回了腐骨散的解药。” “代价呢?” 夏云岚道。 据她所知,这样的组织不会白白给任何人任何东西。 洛芷雪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悲伤,表情也变得有些凄然:“我不知道师父付出了什么代价,但师父回来后不久,便武功尽失,两腿残疾,几成废人……” “是血月门对你师父下了毒吗?” 夏云岚搜索着记忆中能叫人失去武功、双腿残疾的毒药名称,却没有搜索到。 洛芷雪道:“我和几个师姐妹先前也是如此猜测,我们甚至商量好了要偷偷溜出宫去,找到血月门为师父报仇。但师父很生气地阻止了我们,并说自己的伤和血月门无关,如有敢去寻仇者,将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回碧落宫。” 夏云岚眯了眯眼睛道:“那不过是因为,她怕自己的徒弟们去血月门送死而已。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血月门抗衡,是吗?” 洛芷雪黯然摇了摇头,道:“我们的实力固然无法与血月门抗衡,但看师父的样子,也不像在骗我们……我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我不知道。” 洛芷雪垂下了眼睛:“师父不许任何人提起此事,但这件事却叫我知道,有时候,即便你不是一个人心里的最爱或唯一,她对你的感情和付出,也远非世上其他人所能及……” 不知为何,洛芷雪的这句话忽然叫夏云岚心里微微一动。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有意无意地转移了思绪。 两人之间出现片刻的沉默,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又似乎都在对着窗外发呆。 过了一会儿,洛芷雪抬起眼睛,仿佛为了驱散那个悲伤的故事带来的不愉快般,换上了一张笑脸道:“呵呵,你可知道,在我父亲接我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大师姐告诉我,师父因着我的离去,竟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场。我这才知道,原来在大师姐和二师姐之外,师父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是的,虽然那份感情可能不会太深……” 夏云岚想起前世的老师,不由带着难言的惆怅淡淡回应了一句。 “当你没有太高的期望,就会满足于别人对你哪怕一点点的好。” 洛芷雪道:“我本来没有指望师父会对我有多深的感情,所以当我得知师父为我难过时,心里说不出有多么感动。可是奶娘曾经对我的好不知胜过师父多少,就因为我对她存了指望,所以反而变成了恨……” 夏云岚渐渐体会到了洛芷雪心境的转变。 不错,当期望大于现实时,得到的是失望。 而当期望小于现实时,得到的是意外和惊喜。 洛芷雪继续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能要求自己成为所有人心里的第一。但是,哪怕我们在别人心里排在第二、第三甚至更加靠后的位置,那份感情仍然是真实的。这世界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心对我们好。能够把我们放在心里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已。” 夏云岚点了点头。 人生,有那么几个人真心相待,是否已是难得的福气? 只是,如果是她,能够原谅被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伤害吗? 低下头,她看了看自己亲笔画的白花苍苍的吴娘。 生活的残酷已经给了她惩罚,如果她仍然活在这世上,未来的时日只怕也不会太长。 如果她是洛芷雪,对于曾经爱过、依恋过的人,她真的忍心与其永不再见、任其自生自灭吗? 她会不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找到她,帮助她,给她一个幸福的晚年? 默默叹了口气,她的心里没有答案。 而且,希望这样的难题永远不要在她的生命中出现。 “云岚,你能明白吗?” 洛芷雪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画像上吴娘的脸,仿佛想要抚平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在我心目中,她早已替代了娘亲的位置。有时候,我真怕来不及……” “我明白。” 夏云岚道:“你会心疼她所受的苦,更心疼她的自责和愧疚……咱们去找她吧。” “嗯。” 洛芷雪重重点了下头,将画像小心折叠后放进怀中,又随手拿过几张银票塞在袖子里,这才和夏云岚一起出了闺房的门。 向洛老爷辞行后,二人自北门离开天武城。 临近中午时分,马儿已经在官道上奔跑了一个多时辰,吴娘住的地方却不知还有多远。 洛芷雪骑乘的青色小马累得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 为了等待洛芷雪,夏云岚拉紧了紫风的缰绳,以致紫风散步般走得气定神闲。 洛芷雪在青色小马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青色小马两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吓得洛芷雪赶紧抱住了马脖子。 夏云岚笑道:“你那马儿年纪尚小,过上一年半载,这点儿路便不算什么了。” 洛芷雪侧头看了紫风一眼,嘟着嘴既羡又妒地道:“过上多久也比不上你的紫风。祁王府里的三匹神骏――银月流霜、紫风、青宛,天武城里不知有多少人不惜代价地想要得到,祁王殿下却哪里肯卖?” 夏云岚摸了摸紫风的鬃毛,心里甚是得意,口中却故作淡然地道:“千金散尽还复来,名马一去难再得。他自然不肯出手。” 洛芷雪催赶着慢吞吞的青色小马道:“祁王殿下的六弟益王殿下,平生爱马如命,曾愿出万金之价购三匹神骏之一,却被祁王殿下一口回绝。没想到不久之后,祁王殿下将青宛白白送给了秦沐风秦侍卫,为此益王殿下心中恼怒,至今不肯与祁王殿下往来。” 夏云岚没想到关于银月流霜、紫风、青宛还有此一段,原以为萧玄胤不过是随手将紫风指给自己,此时方知,这匹马在萧玄胤心中的份量竟然重过了兄弟情谊。 虽然是自己提出来要一匹马,但他本可以像对待夏静柔一样,拿一匹普通的马应付自己,然而他却给了自己最好的。 俗话说“宝剑赠英雄,良马思壮士” ,青宛送给秦沐风固然相宜,难得他竟没有像自己那个将军父亲一样,只想着送她红粉胭脂。 纵然他对她只存利用之心,在这件事上,依然令她心怀感激。 沿着官道约摸又走出三四里后,洛芷雪驱着小青马拐进右边一条羊肠小道。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头顶,火辣辣的照得人汗流浃背。 偶尔一阵小风吹过,带着浓郁的草木气息,略略减却了人和马的燥热疲惫。 夏云岚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大片农田后层层叠叠的山岭道:“芷雪,还有多久能到吴娘故居?” 洛芷雪一边用脚踢着小马的肚子,一边喘着气道:“就在田地尽头鹿野山的山坳里,那村庄的名字叫做鱼肠村,据说八九年前原也是百多十户的大村落,但我上次去时,只剩下了二三十户人家。” 夏云岚游目四顾,见此地土地平旷,农田肥沃,且临近承夏国京都天武城,也算得天独厚之所,不由奇怪道:“短短八九年时间,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百多十户的大村落迅速衰败至此?” 本书来自 第101章 善良不是一种枷锁 - 媚徒妖妃 - 云夕 “这件事大理寺也曾着人调查过,”洛芷雪道:“明里说是村子里水源污染,喝了村子里的水便会得一些奇奇怪怪的病。品书网 WwW.voDtw.cOm但暗地里,有传言说是因为村子里闹鬼,才导致村民们死的死、搬的搬、走的走。” “你觉得是哪种原因呢?” 夏云岚饶有兴趣地问。 “呵呵,我们做捕快的,自然不能像平常百姓一样信什么鬼神之说。但若是水源污染,为什么现在住在村子里的人安然无恙呢?” 洛芷雪不甚在意地道。 夏云岚指了指四面田地,道:“浇灌这些农田的水,你可知道来自何处?” “无非是雨水和泉水吧。” 洛芷雪指了指左前方道:“鹿野山上有一股清泉,四季流淌不断,最后汇聚于山下镜池之中。你看――” 顺着洛芷雪手指的方向,远远的果见有一方池水,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波光潋滟。 “那就是镜池所在。” 洛芷雪道:“据说天旱时附近村民灌溉农田,皆取池中之水。” 夏云岚勒住了紫风的缰绳,对洛芷雪道了声“稍等” ,翻身下马查看路边田里的庄稼。 庄稼长势甚好,一棵棵一株株饱满喜人,丝毫没有因遭受污染而垂头丧气、面黄肌瘦的样子。 夏云岚肯定地道:“水源污染一说不可信,鬼神之说太过虚妄,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你也这么觉得吗?” 洛芷雪道:“我也觉得其中疑点甚多,但负责查办此案的是大理寺,我们这些天武府的捕快是没有权利干预的。” “哦……那便随他去吧。” 夏云岚重新上马,对此事揭过不提。 她并没有多少悲天悯人的情怀,亦深知名利场上的欺瞒哄骗和阴暗歹毒,是以除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从不愿过多参与官场之事。 大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行至鹿野山下。 山下树木茂盛,若非走近前去仔细观看,几乎难以发现隐蔽在茂树密林间的峡谷入口。 两人在马上颠簸得难受,索性双双下了马,让马儿喝了几口谷中流出的清凉的泉水,又在树荫下盘桓了片刻,这才牵着马儿重新上路。 谷中道路崎岖难行,紫风虽走得磕磕绊绊,却紧随夏云岚身边不肯落后一步。 洛芷雪的小青马可没这么好脾性,时不时躲在树荫下不肯出来,任凭洛芷雪又踢又打仍自不肯向前。 看到洛芷雪被小青马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夏云岚笑着过去摸了摸小青马的鬃毛,又捡了把绿油油的青草喂在它口中,小青马吃饱喝足,方勉勉强强迈开了步子。 鱼肠村果然名符其实,其弯曲逼仄,的确如同在鱼肚肠里行走一般。 村子两旁双崖并峙,抬头向上望去,不见日影,但见峰顶高耸云霄,由不得使人生起一股敬畏之感,胆寒之意。 在这样的路上大约走了六七里,几户人家的篱墙瓦檐在山影树隙里隐隐映入眼帘。 洛芷雪指着附近一处院落道:“你看,那里便是我那奶娘曾经的家。” 夏云岚牵着紫风快步走近前去,但见柴门空朽,土墙半塌,院落中杂草丛生。 大白天里,几只野鼠在草丛中旁若无人地追逐嬉戏,显见得早已无人居住。 洛芷雪伤感地道:“房子后面正对着后窗不远是狗儿的坟墓――狗儿是我那奶娘的亲生儿子。自从来过这里之后,我时常忍不住想,狗儿去后,不知我那奶娘如何独自捱过一日日漫长的时光?倘若当年我能代她向爹爹求个请,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夏云岚将紫风和洛芷雪手里的小青马一起拴在一棵树上,而后拍了拍洛芷雪的肩道:“年幼的时候,谁不曾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爱都应该是自己的?那时,我们都对感情的纯粹度要求太高。你无需责怪自己,因为即使一切重来,你仍然改变不了当年的自己,也改变不了当年的结局。” 洛芷雪怔了一下,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道:“云岚,你是对的!我常常后悔从前,总以为重新来过就会拥有更好的现在。可是却从不知道,当年的自己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所以,你要原谅自己。像原谅一个孩子那样去原谅当年的自己。” 夏云岚微微勾了勾唇角,给了洛芷雪一个安慰的笑。 洛芷雪没有说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残破的柴门,半晌,低声道:“懂得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如果今生无法弥补,我想我会将这份愧疚和遗憾带进坟墓……” 夏云岚从柴门的空隙中钻入院子,一边拨开深深的茂草,一边淡然道:“善良不是一种枷锁,只要尽力而为,便没有什么值得愧疚或遗憾。” 洛芷雪愣了一下,又侧头想了一会儿,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竟一直被自己作茧自缚。 然而,自己对于奶娘的思念,难道仅仅是善良吗? ……不,有一些东西,她这个聪明绝顶的朋友好像并不太懂……夏云岚在院子里转了两趟,遍地杂草湮没了往日的痕迹,什么也没有发现。 “咱们进去瞧瞧――” 夏云岚朝洛芷雪招了招手,径自推开了院中虚掩的房门。 洛芷雪跟了过来,指着房中对夏云岚道:“此处久无人住,霉味呛人得很,咱们要进去吗?” “当然,难道你还不曾进去查探过吗?” 夏云岚看了洛芷雪一眼。 洛芷雪没有回答,脸上略显尴尬的神情却显然已经承认。 这就是天武城里的一等捕快?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怀疑“一等” 两个字里是不是掺了那么点儿水分。 追查一件案子,或追寻一个人,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的调查都是无用功。 然而,那百分之一的真正有用的线索,可能就藏在这百分之九十九的无用功之后。 如果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还去做什么捕快? 房间里阴暗潮湿,如洛芷雪所言,气味浑浊不堪。 微弱的一丝光线从后窗透进来,勉强照得见四周层层叠叠的蛛网。 在蛛网的笼罩里,但见左边放着张少了条腿的木板床,右边放着张砖头瓦片支起来的破桌。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别物。 洛芷雪捏着鼻子嘀咕道:“这里空空荡荡,一目了然,能查出个什么来?” 夏云岚没有说话,只把寒星般清冷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屋中的角角落落。 在确定目力所及处并没有别的东西后,又蹲下身子,朝着低矮的床下望了望。 “啊,好讨厌……” 此时,一只不长眼的蜘蛛不知怎地从房顶上掉到了洛芷雪的脖子里,洛芷雪一边跳脚一边大叫:“云岚,快、快帮我把该死的蜘蛛弄出来。” 夏云岚站起身,“嗤啦” 一声撕开了洛芷雪背后的衣服,食、中两指轻轻一夹,捉住了蠕动在洛芷雪白皙肌肤上的一只黑色大蜘蛛。 洛芷雪转过身,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我最怕的就是蜘蛛、老鼠和蛇,还好你动作快,不然我可难免要被它咬上一口……” 夏云岚没有理会洛芷雪的话,只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指间的黑色大蜘蛛。 “这蜘蛛好像有毒哦……” 洛芷雪顺着夏云岚的目光瞧去,见那蜘蛛肚腹硕大滚圆,漆黑中泛着摄人的光泽,不由变了颜色,却顾忌着自己捕快的身份,没好意思拔腿就逃。 “不是好像,是本来就有。这是剧毒蜘蛛――六眼黑魔蛛。” 夏云岚看着蜘蛛淡淡道:“这种蜘蛛能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将毒素注入人体血液之中,一般人用肉眼根本看不出被咬之人的死亡原因。” “六眼黑魔蛛?……啊哟――” 洛芷雪倒抽一口凉气,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哇” 的一声跳开数步大叫道:“师父说六眼黑魔蛛是世上最毒的东西之一。可是这里怎么会有六眼黑魔蛛?那不是……那不是鬼厉国西部密林中的东西吗?” 夏云岚沉吟了一下,慢声道:“或许,这才是鱼肠村人口迅速减少的真正原因……” “你……你是说……” 洛芷雪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冷汗,颤声道:“不是什么水源污染,也不是什么鬼神作怪,是……是因为鱼肠村内出现这种毒蛛?” “我有一种猜测――” 夏云岚指间加重力道,张牙舞爪的毒蛛渐渐停止了挣扎。 “什么猜测?” 洛芷雪一脸想要呕吐的表情,盯着夏云岚指间已然死去的六眼黑魔蛛问。 夏云岚不答反问:“你适才说,这种毒蛛产自鬼厉国西部密林之中?” “不错,我师父说,整个苍云大陆上,那里是唯一栖息着六眼黑魔蛛的地方。” “鬼厉国与承夏国关系如何?” 在洛芷雪听来,夏云岚真是问得非常莫名其妙,但她还是沉吟道:“鬼厉国与承夏国虽比不得承夏国与青蜀国这样的姻亲关系,但历来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矛盾和战争。近十年来,两国国君尤喜派使臣往来走动,照此发展下去,似乎有联姻之势。” 夏云岚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难怪……” “难怪什么?” 洛芷雪不解地问:“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夏云岚微微一笑,将六眼黑魔蛛的尸体拿一块帕子仔细包好收在身上,道:“你以为大理寺的人是吃闲饭的么?他们肯定早已查出鱼肠村人口减少的真正原因,但因鬼厉和承夏的关系此时正当微妙,为避免引起百姓的猜疑与两国的嫌隙,是以只拿水源污染作为说辞。不过我相信,私下里他们一定没有放弃调查。” 洛芷雪低头想了一下,大赞道:“你果然像浅画说的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只是,是谁将这些六眼黑魔蛛从鬼厉国移来此处呢?他们目的何在?” 本书来自 第102章 三种可能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道:“据我推测,有三种可能。品书网 wWw.Vodtw.com第一,是鬼厉皇室,他们表面与承夏交好,暗地里却在距承夏国都不远的地方借毒蛛驱散村民,安置下自己的人手,以便观望承夏国动静,窃取承夏国情报。更待将来两国交兵之时,里应外合,将承夏并为己有。” “他们竟敢存这等狼子野心?” 洛芷雪气愤地道:“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祁王殿下,让他早做防备。” 夏云岚笑道:“这只是第一种推测而已,未必便是事实。第二种可能,是鬼厉国或承夏国的反对势力,欲借此破坏两国关系,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第三种可能呢?” 洛芷雪没想到,一只小小的毒蛛,竟牵扯出背后这么多的故事,她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夏云岚淡淡道:“第三种可能,是其他五国之中的某一国或某几国,见不得鬼厉、承夏交好,于是故布疑阵,要引得两国相互猜测,从而压制两国势力。”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听完夏云岚的分析,洛芷雪心悦诚服地问。 “目前我们没有更多的证据,只能说三种可能性一样大。” 夏云岚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消息,不妨去大理寺打探打探。” “可是……” 洛芷雪犹豫地道:“大理寺的人向来傲慢无礼,他们哪里会对我一个小小的天武府捕快透露消息?” 夏云岚笑道:“既然如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终究和咱们毫无关系,你又何必去多事?” 洛芷雪不赞成地白了夏云岚一眼:“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这件事咱们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焉能置之不理?我去大理寺固然没人理睬,但祁王殿下若过问此事,大理寺的人一定不得不一五一十详细告知。” 夏云岚摇了摇头,对于洛芷雪的多管闲事很是不以为然。 再者,萧玄胤本就怀疑她是奸细,她才不会笨到去提醒他过问此事。 为了打消洛芷雪的好奇心和自以为是的“匹夫有责” ,夏云岚问道:“如果是天武府衙里的案子,别人借着关心的名义去打探案情进展,你会告诉他们吗?” “当然不会!” 洛芷雪毫不犹豫地道:“案情在没有查清之前,是不可能对外公布的。即使对外公布,也是为了引蛇出洞或者故意混淆某些人的视听。” 夏云岚道:“你既然明白这样的道理,就最好不要去大理寺探听什么。否则,说不定会被他们当作奸细抓起来也未可知。” “对哦――” 洛芷雪醍醐灌顶、如梦方醒般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幸亏你提醒,我怎么忘了这点儿?啊哟――” 抬手间,感觉到背上一阵凉意,洛芷雪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被夏云岚撕破,不由郁闷地道:“你撕破了我的衣服,我可怎么出去见人?” 夏季穿的本来就少,为了出门方便,两人又都特意换上了窄袖短裙,以至洛芷雪的衣服被撕破,竟找不到一点儿遮蔽之物。 见洛芷雪郁闷的样子,夏云岚伸手往床下指了指,气定神闲地道:“那里有个箱子,你不妨把它拉出来瞧瞧,看看可有什么蔽体之物。” “箱子?” 洛芷雪惊讶地将头往床下一探,果见靠墙的地方一团黑乎乎四方形的东西。 洛芷雪用柳叶扒拉出了那团东西,昏暗的光线中,但见是一只早已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斑斑驳驳的木箱。 木箱外长满了暗绿的霉斑,靠近地面的部分甚至生出了毛,气味格外刺鼻。 洛芷雪两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皱眉道:“这里面能有什么东西?即使有,怕也早已霉烂。” 夏云岚抽出腰间匕首梨花白,沿着箱子边缘轻轻一挑,腐朽的箱子应手而裂,一堆杂乱的东西散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 在一堆破布杂物中,夏云岚的目光被两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 “啊呀……这不是我小时候玩的瓷偶吗?” 洛芷雪轻呼一声,伸手拿起了那两个亮晶晶的东西。 拿在洛芷雪左手里的,是个五寸见方、笑眯眯的、老婆婆模样的小瓷人。 右手里的,是个三寸见方、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 洛芷雪既惊讶又出神地看着这两样东西,目光突然之间变得无比伤感。 夏云岚见洛芷雪看得专注,也仔细打量了两个瓷偶一会儿,只是平常的小儿玩具而已,并不见得有什么出奇之处。 洛芷雪却似乎被这两个瓷偶勾起无数的童年记忆,忘记了房间里刺鼻的霉味,一张脸上忽悲忽喜,显见得是百感交集。 夏云岚拿梨花白扒拉着地上的杂物,忽听得洛芷雪幽幽道:“记得小时候,有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拿了这两个瓷偶送给我,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却喜欢得不得了。我对奶娘说,‘大的那个是你,小的那个是我,咱们两个要一辈子在一起。’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洛芷雪的声音里竟带出几分泪意。 夏云岚同情地道:“哪里知道命运弄人,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然而你看,她把你玩过的东西如此珍重地收藏在床下,可知对你亦有一份真心。” “我知道。” 洛芷雪拿袖子抹了一下不知何时涌出眼眶的泪水:“我一直知道她是极疼我的……虽然比不上狗儿,可是……可是狗儿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嫉妒他呢?何况,我还有爹爹……狗儿在这世上却只有她一个……” 夏云岚知道,其实直到此时,洛芷雪才真正完全放下了心结。 忽然,在一堆破败的灰白色棉布中间,一块鲜艳的大红色意外地映入眼帘。 夏云岚拾起一看,见是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的锦缎,锦缎上绣着一只精美的鸳鸯,望去倒像一件未完成的嫁衣。 “咦,奶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朦胧泪眼里,洛芷雪惊讶地问。 “是啊,你奶娘一生贫困,家里怎么会出现一块这样上好的布料?” 夏云岚也有些疑惑。 “布料倒也不算好,是锦缎里比较差的那种。” 洛芷雪放下手里的瓷偶,指着锦缎上的鸳鸯道:“我奇怪的是这只鸳鸯,你看,绣工精美,雅洁均细,是典型的南方余绣。可是,据我府以前雇用下人的资料记载,奶娘自小生长在天武城北的纪州城,十八岁时嫁到鱼肠村,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夏云岚捏着锦缎没有说话,绣了一半的绣品,显然不可能是从街上买来的。 沉思了好一会儿,夏云岚试探地道:“你想,你那奶娘会不会本是南方人……” “不会的。” 洛芷雪毫不犹豫地道:“奶娘讲的是标准的纪州话,若是从余州城搬过来,口音里难免会带出些南方口音。” 洛芷雪说得没错,夏云岚没话了,只把那块锦缎往洛芷雪怀里一丢道:“你先用它遮挡一下身体。这屋子里空空荡荡,确实没什么线索可寻。咱们现在出去找左邻右舍打听一下。” “左邻右舍那里我都打探过了。” 洛芷雪一边将绣着单只鸳鸯的大红色锦缎披在背上,一边不无失望地道:“奶娘原来的邻居早已搬走,离得最近的也隔着七八所院子,我那奶娘又常年不在村中,所以他们与她并不熟悉。” “且去瞧瞧再说。” 夏云岚出了屋子,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解下马向最近一处有人烟的院落走去。 村子里大多都是篱院柴门,这户人家也不例外。 隔着门上的空隙,夏云岚向院子里一个正在晾晒衣服的妇人道:“这位小姑娘,我们走了半天,人困马乏,能否借口水喝?” 那院子里的妇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但绝对要比夏云岚和洛芷雪大上一些。 夏云岚居然叫人家小姑娘,洛芷雪原本心里甚是难过,此时却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然而那妇人不但毫不介意,反而一脸欢喜地开了院门道:“两位姑娘快请进,我这就泡茶给你们喝。” “啊,不用了,我们喝口井水就好。” 夏云岚客气地道。 “那怎么行?远道而来即是客,谁还没有个出门在外的时候?你们在院中稍等――” 妇人说着,已快步走进了厨房。 洛芷雪吐了吐舌头,在夏云岚耳边小声道:“大半年前我和几个伙计过来时,她可没这么热情,而且还像我们欠她钱不还似的冷淡得很……哎,她看起来明明比你大,你叫她小姑娘会不会不太合适?” 夏云岚也小声道:“你大半年前过来时叫她什么?” 洛芷雪转了转眼珠,道:“叫的大姐,还能叫什么?哦,对了,有个眼拙的伙计先叫了声‘大婶’……那也是她占了便宜嘛。” 她才不会告诉夏云岚,那个眼拙的伙计就是她自己。 夏云岚笑道:“那不就是你们遭到冷遇的原因么?” “至于吗?不就一个称呼而已。” 洛芷雪有些不以为然。 夏云岚道:“要是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个唤你‘这位姐姐’,一个唤你‘这位婶婶’,你会对哪个好些?” 本书来自 第103章 特等捕快 - 媚徒妖妃 - 云夕 洛芷雪“啐”了一声,竖着眉毛道:“我会把那个叫婶婶的一脚踢出三丈远。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不就是了。” “可是……可是再怎么着,这位大姐也早已跟‘小姑娘’三个字不沾边了嘛。” 洛芷雪还是觉得十分别扭。 夏云岚笑道:“她虽然年纪不算太小,但穿的衣服颜色鲜亮,且眼神单纯,举止轻快,这样的人一般不会意识到年龄的增长。若是突然被人喊高了辈分,难免会极度失落,进而迁怒于人。若是直接夸她看起来年轻,又未免失之刻意。直接叫她小姑娘,她才会开开心心的对你敞开心扉,甚至无话不谈。” “真的吗?” 洛芷雪转过头去,仔细观察着从厨房里端了茶水出来的年轻妇人,果然像夏云岚所说,眼神单纯,步伐轻快,穿的衣服比同龄人要鲜亮得多。 “多谢小姑娘。” 洛芷雪接过茶水,试探地学着夏云岚的口气道了声谢。 “呵呵,姑娘不必客气。” 那妇人眉开眼笑地道:“山野人家,没什么好茶招待,姑娘将就着喝些。时辰已经过午,两位姑娘用过午饭了吗?” 洛芷雪张大了眼睛,一句“小姑娘” ,不单有热茶可喝,还有免费的午餐可吃? 自己大半年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倘若早些知道,又何至于受到那些冷遇? 不过,好在自己大半年前是穿着捕快服过来的,这妇人一时认不出自己。 否则,说不定还记恨着自己不小心叫的那一声“大婶” ……夏云岚笑着接过话道:“果然是乡野之间民风纯朴。小姑娘,我们只顾赶路,的确没有用过午饭,此时正饿得饥肠辘辘。但我们不能白吃你家的饭,这锭银子你且收下――” 说着,夏云岚取出一小块碎银塞在妇人手中道:“柴米油盐,哪样儿不是钱买的。你收了钱,我们方能吃得安心。” 那妇人原本想要推辞,听夏云岚说得合情合理又极尽诚恳,便欢喜地收了下来,接着到厨房忙活去了。 洛芷雪悄悄向夏云岚伸了伸大拇指,赞道:“你的办法果然好用……不过,咱们只管在这里吃吃喝喝,什么时候才能问到我那奶娘的事?” 夏云岚不慌不忙地呷了口茶,慢悠悠道:“急什么?你要向人家打探十几年前的事,不先想个法子叫人家开心,人家怎会费心费神的帮你回忆?” “那个……很费心神吗?” 洛芷雪悄悄撇了撇嘴。 “当然。” 夏云岚白了她一眼道:“十年前离开你们洛府的一个普通丫头,你现在还能回忆起她的模样么?你记不记得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习惯、离开洛府后又去了哪里?“十年前的丫头?!”洛芷雪汗颜道:“别说十年前,现在的这些丫头我也不一定全都认得她们的模样,更别说她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习惯。”“所以,”夏云岚拍了拍她的肩道:“要记住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是很费心神的。你要向人打探消息,就要支出人家耗费这些心神的代价。”“哦,你说的好像总是很有道理……”洛芷雪变得若有所思。夏云岚勾了勾唇角,再次怀疑起了“一等捕快”里面所包含的水分。“云岚――”洛芷雪突然道:“你若不是祁王妃,我一定要介绍你去天武府衙做捕快。以你的聪明和才能,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到特等捕快的位置。”“特等捕快?”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一等捕快不是最厉害的吗?怎么还有特等捕快?”洛芷雪笑了,“哈哈,原来你以为我是天武府衙里最厉害的捕快……哈哈……”夏云岚有点儿懵。原以为只有二十五世纪的人会在职称上玩这些文字游戏,没想到古人早就捷足先登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洛芷雪道:“一、二、三等捕快是根据武功来定的,武功排在前十的都是一等捕快。但要做到特等捕快可没那么容易――”说到这里,洛芷雪有点儿郁闷:“一个捕快要想晋级特等捕快,首先是武功要好――嗯,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其次,是要破获过至少一起重大案件――唉,我做了一年多的捕快,到如今也只遇到过两起重大案件,还都让别人给破了。”“呵呵,”夏云岚笑道:“没有重大案件还不好么?难不成你希望天武城里天天烧杀抢掠?”“那倒也不是……”洛芷雪有点儿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想要晋级特等捕快就盼着别人遭殃。只是,重大案件不是没有,而是大多数都被大理寺接了去,轮到我们天武府衙处理的,多只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起来未免郁闷。”“哦……为什么那些人更愿意找大理寺告状,而不是找天武府衙呢?”夏云岚有点儿奇怪。她记得古代那位著名的包青天包大人,做的也是京都府尹,怎么好像整天有处理不完的大案要案?“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洛芷雪叹了口气:“除了自己告状的,还有些是皇上下旨交给大理寺查办的。可是我们天武府衙的办案能力明明也很强啊,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看不见!”“那你为什么不去大理寺做捕快?”夏云岚出主意道:“到了大理寺,不就天天有大案要案,可以叫你一展所长了吗?”“你想得倒简单――”洛芷雪闷声道:“大理寺卿于承庆迂腐得很,任凭我爹给他多少万两黄金,他都不肯松口收我做捕快,还说什么‘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做捕快的道理,简直胡闹……’。如此不懂变通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大理寺卿……”夏云岚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洛芷雪这个一等捕快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啊。且不论洛芷雪武功如何,办案能力如何,仅就大理寺卿拒纳万两黄金来说,已可见其富贵不能淫的气节。这样的人,难怪皇上看重,告状的人信得过。当然,这位大理寺卿拒绝洛芷雪做捕快的理由的确迂腐之极。但不许女子做公差,本来就是出自历代皇家的旨意。要说怪,也只能怪皇权的专横与无理。洛芷雪在这里抱怨大理寺卿,未免怪错了人。然而,一个小小的天武府尹,如何就敢私自答应接收女子为捕快了呢?夏云岚蹙眉一想,已然明白,此事只怕跟萧玄胤脱不了干系。从洛芷雪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夏云岚已经知道,萧玄胤与洛老爷过从甚密。以堂堂祁王的权势,在天武府衙中安排一个女子做捕快倒也不在话下。二人闲谈之间,妇人已做好了饭。看着妇人端上热腾腾、香喷喷的农家饭菜,夏云岚一脸感激地笑道:“小姑娘手艺精湛,做的饭菜色香俱佳,将来若是谁娶了你,可不是好福气?”那妇人微微红了脸,直到此时方腼腆笑道:“姑娘说笑了。其实……其实我早已嫁为人妇,这里就是我夫君的家……”“啊哟――”夏云岚故作惊讶地叫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成婚……如此我们唤你小姑娘倒是大大不敬了。”“呵呵,”妇人掩饰着心中的得意,宽容地笑道:“没有关系。你们打从外地来,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夫姓田,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你们可以叫我田三姐。”“多谢三姐不怪之恩。”夏云岚直接省去了姓,故作歉然地对田三姐拱了拱手,又邀请田三姐坐下一起吃饭。田三姐赶忙摆手道:“看两位的穿着气度,即便不是名门世家的小姐,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我不过一个乡野村妇,哪敢与两位姑娘共席。”“三姐太客气了。”夏云岚也不勉强田三姐,转过头来指着洛芷雪笑道:“我这位朋友,的确是天武城里富贵人家的女儿。只是可惜……唉……”夏云岚叹了口气,声音中带出一股深深的忧伤。妇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一双眼睛望着洛芷雪道:“姑娘出身富贵,又貌美如花,难道也会有什么烦恼不成?”夏云岚道:“三姐岂不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然出身富贵,又岂能事事如意?”田三姐满脸不解:“世间烦恼,多不过来源于贫贱二字。似姑娘这等衣食无忧,却又为什么烦恼?”夏云岚见吊足了妇人胃口,这才做出一副伤感的神态道:“唉,她虽出身富贵之家,却自小没了母亲,由奶娘带着长大。在她心里,奶娘便与亲娘一般。不料十年前,奶娘因犯了个错被赶出府去。她其时年纪幼小,对府中诸事无能为力,以至十年来想起奶娘,思念悔愧,无以自拔……”听夏云岚说到这里,洛芷雪马上配合地揉了揉眼睛,瞬间红透了眼圈。乡下妇人心软,见了两人的样子,立即同情地道:“难怪姑娘如此难过,唉,没了娘的孩子最是可怜。”“可不是嘛,”夏云岚道:“没了娘的孩子纵使锦衣玉食,又怎比得穷人家的孩子承欢膝下?”说到这里,夏云岚止不住真的有些伤感起来。她自己也是没娘的孩子,原以为早已麻木于人间的骨肉亲情,哪知此刻眼里竟有些酸酸的。洛芷雪听夏云岚说得真诚,默默握住了她的手道:“说起来,咱们也算同病相怜。所幸你身边有几个情同姐妹的丫头,算起来比我略略好上一些。”夏云岚勉强笑了一下,收起自己的情绪,继续对田三姐道:“她那奶娘据说从前住在这鱼肠村中,只是后来不知去了哪里。我们二人从天武城赶过来,便是想试试能否寻得一些奶娘的消息。”“原来如此,真真难为了两位姑娘。”田三姐听得甚是感动,却面现无奈地道:“只是我并非这鱼肠村里的人,只怕帮不上什么忙……”洛芷雪看了夏云岚一眼,满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夏云岚自然也是失望的,但她不动声色地吃了口碗里的饭,依然面带感激地对妇人道:“三姐不必愧疚,十年时间,莫说三姐是外地来的,即便是本地人家,能记得她那奶娘的只怕也已为数不多……”“本地人家?姑娘――”妇人忽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且在此稍等,我记得后窖村的朱大叔和刘奶奶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住户,等我叫他们过来,或者他们能知道些消息也未可知。”说罢,妇人转身出了院子,轻快的身影和鲜明的衣衫从篱墙外闪过,很快被树木遮挡,不见了踪影。本书来自 第104章 普通人的生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洛芷雪吃着饭,赌气地道:“一个称呼而已,有那么重要吗?上次我问她时,她不但黑着脸一问三不知,还说自己嫁过来未久,不认识村子里的什么人,偏这次就认识什么朱大叔、刘奶奶了?哼,小心我回头安她个知情不报之罪――” 夏云岚笑道:“无论怎么说,人家总是在帮你,你倒好意思滥用职权害人家?” “我也只说说而已嘛……” 洛芷雪嘀咕了一句,又道:“她若真能帮我找到奶娘,我自然谢她还来不及。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夏云岚知道,洛芷雪只是大小姐脾气上来有口无心,是以也不去接她的话,任她在一旁自言自语。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吃完了饭,洗过了碗,又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十几趟,田三姐方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庄稼汉子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走了进来。 那二人在路上显然已经听田三姐说过洛芷雪的事,是以甫一踏入院门,都把眼光投在了洛芷雪脸上。 洛芷雪赶忙过去见了个礼:“朱大叔好,刘奶奶好。” 二人见是个衣着华贵的漂亮姑娘,略略有些拘谨地回了个礼,朱大叔更是憨厚地把脸转了过去,好像唯恐冒犯了洛芷雪一般。 那被称作刘奶奶的,向带他们过来的田三姐道:“三贵家的,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富家姑娘吧?” “正是。” 田三姐点了点头,指着洛芷雪道:“我见这姑娘长得漂亮,心地又善良。咱们若能帮她一帮,也好成全了她对奶娘的一片孝心。” 言罢,又对洛芷雪道:“这位姑娘,你那奶娘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可向刘奶奶和朱大叔打听一下,他们原是这鱼肠村里的老住户,数年前搬到了后窖村,对鱼肠村从前的人事或许还有印象。” 洛芷雪点了点头,道:“我那奶娘――我记得爹爹和家里别的下人都叫她吴娘。我十年前与她分开时,她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五官长得尚好,只是面孔有些黑瘦……对了,她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小名唤做狗儿……” “狗儿?” 刘奶奶突然打断了洛芷雪的话,苍老的眼睛里泛起回忆的光:“你说的可是狗儿他娘?住在那里的――” 刘奶奶指了指适才夏云岚和洛芷雪走过的吴娘旧居的方向。 洛芷雪心中一动,眼神变得闪闪发亮:“你认得我那奶娘?” 刘奶奶叹了口气,道:“何止认得……当初狗儿他娘出外做工,是我帮她将狗儿拉扯到七八岁上。后来狗儿生了病,她在天武城里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我日日夜夜在帮她照料狗儿……唉,说起来狗儿他娘,实在是个可怜人……” 一旦开了个头,刘奶奶便刹不住车地讲了下去:“狗儿他娘原是北边儿纪州城里的人,十七岁上嫁到咱这里,十八岁上生下头一个孩子,不料刚出生七天便得了伤寒症死去。狗儿他娘哭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等到二十多岁上又养下狗儿,原以为从此一家三口可以好好过日子,哪知丈夫秋哥出外做工,路上却被歹人害了性命,头一天好端端出去,第二天回来便成了一具尸体……” 听到这里,洛芷雪无法抑制地抽了下鼻子,仿佛无法接受奶娘如此悲惨的命运般,眼泪几乎也要流了下来。 夏云岚抿紧了唇。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离开血雨腥风的江湖,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今天她所听到的,难道不是普通人的生活吗? 原以为,普通人的生活中没有杀戮,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刀光剑影中随时可能降临的危险。 只需要一方小院,便可以只闻花香不问朝夕。 然而却不知,当命运之神不肯眷顾时,普通人生活中的沉重与压抑,一样可以如刀致命。 后来的事情,不用刘奶奶说,夏云岚和洛芷雪也已经清楚。 只是,关于吴娘疯癫后的去向,刘奶奶回忆半晌,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朱大叔言道:“那吴娘疯癫之后,仿佛成了个童稚小儿。有一天我见她可怜,拿了个烙饼给她吃。哪知她接过烙饼,竟突然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嘴里一迭声地连喊着‘娘’……” 说到这里,四十多岁的朱大叔红了老脸:“这件事我本不想让人知道,但既然姑娘们问起,又时隔这么久,我也就不隐瞒了。” 夏云岚淡淡道:“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朱大叔满面窘态,似乎又回忆起当年情景,低下了声音道:“我其时怕被人瞧去,拼命掰开了她的手就走。她在后面边追边叫我娘……还问我为什么不要她?我哪里敢回答,直接回家关起了大门,叫我那婆娘堵着不许她进去。再后来……再后来她便不知去了哪里……” 夏云岚知道,精神学上有一种疾病,某些人在遭受强烈的创伤与刺激之后,会有意无意地忘掉发生过的事,让记忆停留在过去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里。 那吴娘自出嫁之后,大概就没有过多少快乐的日子。 先是经历丧子之痛,而后失去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最后又失去相依为命的儿子。 这种悲痛,本就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潜意识里她选择忘记,让记忆停留在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 根据这种疾病的发病情况,一般患者会沿着记忆的路线回到往日的地点,从而试图让欢乐的场景重现。 想到这些,夏云岚站起身,向刘奶奶和朱大叔拱了拱手道:“多谢两位提供的线索,他日若找到吴娘,我这位朋友定有重谢。” 刘奶奶和朱大叔俱客气地道:“没帮上姑娘什么忙,姑娘不必言谢。只望两位早日找到狗儿他娘,也叫她半生凄苦之后,有几天清福可享。” 夏云岚点点头,和洛芷雪一起向三人道了别,出门牵马向来路走去。 洛芷雪拉着小青马,眼中泪意未干,向夏云岚凄声道:“想当年狗儿初生,她即遭逢丧夫之痛,然而为了狗儿,她却不得不一个人撑起残缺的家……云岚,为什么当年的我那么不懂事?我每月的零用钱都要比她的工钱多上好几倍,如果当年我把自己的零用钱给她……” “芷雪,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夏云岚打断了洛芷雪的话。 当年当年,当年的一切早已发生,永远不可逆转,再提当年又有什么意思? 与其抱悔当年,不如为可以改变的当下和今后做点儿什么。 然而,人是情绪的动物,明明知道悔恨和自责的无用,洛芷雪还是忍不住道:“奶娘原是善良之人,可狗儿是她生命里唯一的指望,当命运一次又一次把至爱之人从她身边夺走,才使她在痛苦之中迷失了本性。如果当年我能够明白她的苦衷……” “咱们现在去纪州城还是回天武城?” 夏云岚再次打断了洛芷雪的话,声音平静地问。 “去纪州城?” 洛芷雪好不容易从往事里回过神来,讶然看着夏云岚道:“你觉得我那奶娘现在可能在纪州城?” “我没有觉得什么。” 夏云岚道:“只是按照方才朱大叔提供的信息,咱们应该去纪州城找找。” “朱大叔提供的信息?” 洛芷雪满眼里全是疑惑:“朱大叔提供了什么信息吗?” 夏云岚道:“吴娘疯癫后的记忆停留在孩童时代,所以才会抱着朱大叔喊娘。一个人在失去理性的情况下,凡事只会依循感情而行。既然她的感情在儿时,咱们自然要到她度过儿时生活的地方去寻找。” “可是,纪州城离此不下百里,她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能平平安安走过那么远的路吗?” 洛芷雪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难说。” 夏云岚道:“倘若她一路遇到的都是好人,像朱大叔和刘奶奶一样,那么只要方向不出错,便总能到达。” 另一种可能,夏云岚没有说,洛芷雪也没有问。 洛芷雪捏了捏袖子里的银票道:“本当回天武城向祁王殿下和爹爹告知去纪州城之事,但我此时想起奶娘便心急如焚,若能早日找到她一天,也免她多受一天的苦。咱们直接到纪州城去吧,回头我再向祁王殿下和爹爹说明。” 夏云岚点了点头,她没有告诉洛芷雪,其实完全不用担心萧玄胤和洛老爷不知道她们的去向。 一路上暗卫相随,她相信她们的每个动作都有人随时向萧玄胤回报。 二人出得鱼肠村,重新跨上马背,赶着时间向纪州城方向驰去。 路上,洛芷雪告诉夏云岚,奶娘的父母早已过世,纪州城里止剩一个娘家哥哥,名字好像叫做吴义。 据说他们兄妹原本关系甚好,但自从各自嫁娶后,便渐渐疏了往来。 纪州城在天武城西北,二人来到城下之时,城门正在落日的余晖里缓缓关闭。 洛芷雪急忙赶上前去,袖子里摸出一张数额不菲的银票递于城卫,请几位“买壶酒喝,行个方便” ,城卫这才停止了关门的动作,放二人进入城中。 入城之后,洛芷雪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指着夏云岚道:“啊哟,我竟忘了,你身上不是带着祁王殿下的牌子吗?只需把牌子拿出来给他们瞧瞧,便可省了我的一百两银子。” 夏云岚笑道:“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动用人情?” 反正洛芷雪家里有的是钱,而祁王的牌子除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尽量少用的好,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 要知道,这块牌子萧玄胤随时可能收回去,所以,还是别叫暗卫们告诉他,自己过个城门也要用着他的人情。 洛芷雪当然不明白夏云岚的心思,不过一百两银子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懊丧片刻之后,便忘记了这回事,一心一意引着夏云岚向洛府资料上记录的奶娘旧居走去。 本书来自 第105章 出去看看月亮 - 媚徒妖妃 - 云夕 纪州城不比天武城热闹,虽然霞色尚未褪尽,街道上却已只剩下稀稀落落不多的几个行人。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得得” 的马蹄声敲打在古老的青石道上,显得整个城市空旷而寂静。 二人问了三五次路后,在天色半黑时来到一所夹在小巷里的破旧院落前。 洛芷雪下马叩了几下门环,不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过来打开了院门。 女孩子有些怯生,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向二人打量了片刻,也不说话,回过头去朝屋子里叫道:“爹,不是周大叔过来讨债,是两个好生漂亮的姐姐。” “谁呀……” 黑漆漆的屋子里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接着,一星昏黄的灯火燃起,一个五十多岁、脊背微驼的男人走了出来,想必就是吴娘的哥哥吴义。 看到夏云岚和洛芷雪,吴义脸上闪过不悦的神情,不耐烦地向二人道:“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跑到这里做什么?也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 洛芷雪没想到奶娘那般温和慈祥,奶娘的哥哥竟如此无礼,当即犯了大小姐脾气便要发作,夏云岚赶忙捏了捏她的手,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嘿,吴大叔,你欠周大叔的债可也该还了吧?” 吴义一听,立时变了脸色,回头狠狠瞪了十三四岁的女孩一眼,转过头来满面堆笑地对夏云岚道:“姑娘,你们是老周的什么人?我这里的情况老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不还,只望能再宽限两日……” “可以呀――” 夏云岚拖长了声音,莫测地笑道:“其实那些钱也不算什么,我们知道吴大叔人品忠厚,决不会成心赖账。” “还是姑娘了解我老吴……天色不早,姑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吴义一脸巴结谄媚的笑,眼睛里却似撞着瘟神一般,恨不得夏云岚和洛芷雪早早走掉。 “好啊,正好口渴了,如此有劳吴大叔――和这位小妹妹了。” 夏云岚目光在十三四岁的女孩脸上一扫,气定神闲地跨进了院门。 旁边的吴义一脸恨不得割掉自己舌头的表情,勉强将夏云岚和洛芷雪二人让进室内,回头带气地向女孩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茶!” 女孩显然没想到两个仙女似的姐姐居然会和瘟神一般的老周是同伙,撅了撅嘴巴,转身飞跑着出去了。 夏云岚不客气地往室内唯一的一张藤椅上一坐,而后指了指桌边两只缺胳膊少腿的凳子对吴义和洛芷雪道:“你们也坐呀,不用客气。” 吴义眼神闪烁,侧着身子坐了下来,洛芷雪却嫌弃地看了那凳子一眼,站着没动。 夏云岚也不管她,伸手敲了敲桌子,向吴义笑道:“周大叔让我们代他向吴大叔问好,并让我们转告吴大叔,欠的那些钱到过年再还也无妨。” “呵呵,我就知道老周是个好人。” 吴义一颗悬着的心似乎放回了肚子里,脸皮上狡猾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 “不过――” 夏云岚忽然笑意一敛,道:“周大叔说,有件事情,希望吴大叔帮帮忙。如果事情顺利,吴大叔欠的钱可以一笔勾销。” “什么忙?姑娘但说无妨。” 听到欠的债可以一笔勾销,吴义一下子来了精神,往夏云岚面前探了探身子,信誓旦旦地道:“只要有用得着我老吴的地方,叫老周尽管开口便是。” 夏云岚环视了一下屋子,慢悠悠道:“你这家里,除了你和那位小姑娘,可还有别的人住?” “没有。” 吴义不明就里地道:“孩子她娘前些年过世后,这家里便只剩下我们父女俩,老周他是知道的。” “哦……” 夏云岚有些失望,旁边站着的洛芷雪更是失望得垂下了头。 顿了一下,夏云岚又问:“你从前是不是有个妹妹,后来嫁到了离京都天武城不远的鱼肠村?” “姑娘怎么知道?” 吴义吃了一惊,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转了转,似乎想要猜测夏云岚问出这句话的意图。 夏云岚淡淡道:“你不需要问我什么,只需要照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是……” 吴义神色间有些纠结,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老周怎么会和自己的妹子扯上关系。 夏云岚见吴义犹犹豫豫不肯回答,接着追问道:“你那妹妹在唯一的儿子狗儿死后,是不是回过这里?” “这个……” 吴义躲开了夏云岚的目光,眼皮下意识地眨了几下道:“没有,狗儿死后,我没有见过她。” 夏云岚注意观察着吴义的神色,见他闪烁的目光里颇有些惊惶之态,已然明白了自己猜的没错――这吴义在撒谎,而吴娘在狗儿死后,的确回到过纪州城的娘家。 心里明镜一般,夏云岚却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声音道:“她没有回来过吗?你确定你不曾在狗儿死后见过她?” 吴义原本左手放在右手上,此时不安地两手互换了下位置,狡猾的脸上表情僵硬地道:“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我那妹子是个疯疯癫癫的无用之人,难道我还藏着掖着怕你们找到不成?” “你撒谎!” 此时,洛芷雪忽然抬起头来,手一伸,指着吴义大声道:“你若不曾见过她,又怎会知道她疯疯癫癫?” “我……我是听人说的……” 昏暗的灯光下,吴义额头上渗出大粒的汗珠,勉强辩解道:“我有个朋友到天武城做生意,回来时遇到鱼肠村的村民,是那村民告诉我那朋友……” “哪个朋友?他现在何处?” 洛芷雪盯着吴义的脸,咄咄逼人地道:“请你立即带我们去见他!” “姑娘,现在天色太晚了……” 吴义推托着道:“而且,我那朋友是生意人,一年中倒有大半年时间不在家……” “吴大叔,” 夏云岚打断了吴义的谎言,没有跟着洛芷雪问下去,反而闲聊般若无其事地道:“你既得知你那妹妹得了疯癫之症,在鱼肠村夫死子丧后又无依无靠,为何不想办法接她回来?” “我……” 吴义松了口气,正待回答,忽听得房门外脚步一响,方才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提了茶水从外面进来。 吴义如蒙大赦般从女孩手里接过茶水,边向桌子上的粗瓷杯子里倒,边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两位姑娘请喝茶,别的事咱们不妨喝完了茶再聊……” 洛芷雪侧目看了看黑乎乎的茶壶和沾着灰渍的茶杯,厌恶地一扭头道:“我不喝。” 夏云岚礼貌地端起杯子,在唇边微微碰了下,又不紧不慢地把方向的话重复了一遍。 倒茶时吴义似乎已想好了回话,重新坐下来后,摆出一副凄苦的脸色道:“唉,自己的亲妹妹,我这做哥哥的哪儿有不心疼的道理?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此时,十三四岁的女孩忽然插嘴问道:“爹,你们在说我那个疯姑姑的事情吗?” “不关你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吴义向女儿瞪了一眼,大声喝斥道。 夏云岚微微一笑,站起身拉住了女孩的手道:“这小姑娘长得好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长相甚是普通,加之穿着陈旧,似乎从来没有被人用“可爱” 两个字形容过。 听得夏云岚之言,完全忘记了被父亲训斥的不快,对夏云岚粲然一笑,道:“我叫吴招弟。” “芷雪――” 夏云岚一边拉着吴招弟的手向外走,一边回头向洛芷雪道:“你跟吴大叔在这儿聊聊,我和招弟到外面看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这位姐姐喜欢看月亮吗?” 吴招弟毫无心机地跟着夏云岚朝门外走去,口里欢快地道:“我也好喜欢看月亮,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月亮好像能听懂人的话……” “是啊,月亮本来就能听懂人的话,因为月亮上住着一个漂亮姐姐……” 夏云岚含笑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嫦娥仙子――” 吴招弟兴奋地道。 “哇,这个都知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短短几句话,吴招弟似乎已将夏云岚引为知己。 顾不得理会父亲阻止的目光,亲热地挽住了夏云岚的胳膊,似乎有满肚子的话要对她说。 “站住!” 两人即将跨出房门之际,吴义忽然站起身大声道:“这位姑娘,你不必去套我女儿的话,我告诉你们便是。” 夏云岚止住了步子,转过身笑道:“吴大叔,你说哪里话?我是真心喜欢招弟,想和她出去看看月亮而已。你有什么话,不妨等我们回来再说。” “看不出姑娘年纪轻轻,心机这般深沉。” 吴义丝毫不理会夏云岚无邪的神色,拉着一张脸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姑娘用不着拿话来诳我。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那个妹子有没有回过这里吗?我告诉你们就是――她的确在十年之前回来过。” “她回来过?” 没等夏云岚答话,洛芷雪上前一步,紧紧逼视着吴义的眼睛道:“那她为什么不在这里?你没有留下她吗?她后来又去了哪里?” 看到洛芷雪激动的样子,吴义狡猾的脸上忽然浮起一层防备的神色,俄而歪着嘴角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想知道我那妹子消息的,不是老周,而是两位姑娘吧?” 本书来自 第106章 姐姐不是针对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暗怪洛芷雪沉不住气,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她只得松开了吴招弟的手,目光落在吴义脸上浅浅笑道:“吴大叔真是聪明人。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但是无论谁想知道你那妹子的消息都不要紧,只要我们从你提供的线索里找到她,你欠周大叔的钱都可以不用还。” “姑娘知道我欠老周多少钱吗?” 吴义眼神里透着狡诈,脸色瞬息间变得十分可厌。 洛芷雪最看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摆出这种臭架势,气得“噌” 地一声拔出了腰间柳叶刺,抵住吴义喉咙道:“我管你欠老周多少钱!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否则,休怪我这刀子不长眼!” 吴义白了脸色。 吴招弟也吓了一跳,恐惧中忽然想到身边温柔可亲的姐姐,赶忙“扑通” 往地上一跪,抱住夏云岚的腿道:“这位姐姐,请你让那位姐姐饶了我爹。两位姐姐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两位姐姐就是。” 然而吴义在最初的惊慌之后,此时却反而大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她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我那妹子的去向我清楚,两位要想找到她,最好还是对我客气点儿。” 夏云岚掰开吴招弟的手,上前几步拿开了洛芷雪架在吴义脖子上的柳叶刺,从袋子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丢在桌上道:“吴大叔,你看这些够客气么?” 吴义看了看银子,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奋的光,却扭过头去故作不屑地道:“姑娘当打发叫花子呢?” “你想要多少?” 洛芷雪气愤地叫道。 吴义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满脸无赖地道:“再怎么着,也得帮我还上老周的二十两银子不是?” 洛芷雪一听,差点儿笑出声来,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道:“这是五十两,不用找了,你那妹子在哪里?” 吴义一见五十两银票,眼神里的兴奋刹那间转作了贪婪,他咽了口吐沫,压抑着激动慢吞吞地道:“姑娘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二十两是欠老周的银子,除了老周的银子以外,我还欠着老王的一百两,老孙的一百两,老……老刘的二百两……” “爹,咱们家哪儿有那么多债?” 地上跪着的吴招弟惊讶地叫道。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闭上嘴不要说话!” 吴义眼睛一横,大声斥责了吴招弟一句,又对洛芷雪道:“总共五百两银子――只要姑娘拿出五百两银票帮我还了债,我就把我那妹子的去向一五一十告诉两位姑娘。” 洛芷雪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奶娘的娘家哥哥就是在成心敲诈。 五百两银子对她原也算不得什么,可惜她此次出来,身上只带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进入纪州城时给了城卫一百两,此时身上仅剩下四百两银票。 “我没有那么多。” 洛芷雪不悦地道:“等我找到人,莫说五百两,一千两也不会少了你的。但我现在身上只有四百两。” 吴义扫了一眼夏云岚,涎着脸无耻地笑道:“这位姑娘身上呢?不会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吧?” 他见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妆扮,一个身上既然能轻轻松松拿出四百两银票,另一个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夏云岚身上还真没有。 即使有,她也不会拿出来纵容这样的小人。 “我有别的东西,你要不要?” 夏云岚微微挑起了唇角,看着吴义慢声道。 “什么东西?只要值钱就行。” 吴义倒是挺好说话,贼溜溜的目光已经盯上了夏云岚薄袖下若隐若现的翡翠镯。 夏云岚缓缓走到吴招弟身边,突然出手在吴招弟肩头一点,封住了她的穴道,浅笑道:“你女儿的命,你说值不值钱?” “姐姐,你……你要做什么?” 吴招弟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在夸她可爱聪明的漂亮姐姐,转眼间竟会面不改色地对她动手。 吴义人虽无耻,对这个女儿倒似乎还有几分顾念,见了夏云岚的举动,黑了脸色道:“不许动我女儿!否则你们别想得到我妹子的半点儿消息。” 夏云岚摸了摸吴招弟的脸,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不是针对你,只是你有一个贪得无厌又无义无耻的父亲,姐姐很想瞧瞧,在他心里究竟是你重要一些,还是五百两银子重要一些。” 言罢,夏云岚抽出腰间匕首,沿着吴招弟的脖子虚晃一周,扭头对吴义道:“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吴义显然在犹豫,一双眼睛里三分紧张,三分恐惧,还有三分算计。 五百两银子,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数目。 相依为命的女儿固然重要,然而有了钱,再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成亲,儿女还不是想要几个有几个……不等吴义开口,夏云岚已经看出了吴义的心思。 人性的丑恶与凉薄再次在金钱与利益面前暴露无遗。 虽然早已司空见惯,面对身边那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她还是不由叹了口气。 “姑娘,呵呵……” 吴义正待说话,夏云岚手中匕首一翻,突然从吴招弟后背衣领处干脆利落地向下划过,吴招弟的外衣顿时散落在地,露出两只雪白的膀子和已经发育得有些浑实的胸膛。 若不是被抹胸挡着,想必也是一片好风光。 做父亲的可以不在乎女儿的性命,也可以不在乎女儿的名声和自己的脸面吗? “啊――” 吴招弟惨声大叫:“姐姐不要……呜呜呜……” 吴义虽是吴招弟的父亲,见此也赶紧调开了头,猥琐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愤怒的表情,两眼充血地扑向洛芷雪道:“敢动我女儿,我要你朋友的命!” 洛芷雪的武功岂是吴义能够靠近? 吴义身形方动,已被洛芷雪点了全身上下十几处穴道。 “爹,你就把姑姑的事情告诉她们吧……” 吴招弟又羞又急,含着眼泪呜咽道。 吴义原也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此时对着两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却不知哪根筋出了错,硬是梗着脖子道:“你们不过是两个女子,能把招弟怎么样?倘若好好求我也罢了,既然你们要用强,五百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 “很好……” 夏云岚两眼弯弯,笑得十分好看。 慢悠悠伸手拿起烛火走到床帐边,一边作势要用烛火引燃床帐,一边看着吴义道:“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你想烧死我们?” 吴义横了心道:“我谅你们不敢!杀人是要坐牢砍头的。而且烧死了我们,你们更别想得到我妹妹的消息。” “芷雪――” 夏云岚没理会吴义的威胁,笑吟吟对洛芷雪道:“你去外面大喊,‘吴大叔家失火了’,叫左邻右舍都来围观一下招弟妹妹的……绝、妙、身、材。” 听得夏云岚之言,吴招弟羞愤难当,张嘴就要咬向自己的舌头。 夏云岚哪容她咬舌自尽,纤指轻挥间已点住了她的哑穴。 洛芷雪幸灾乐祸地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我原来一直不明白‘祸及子孙’是什么意思,今天可算明白了。” 说罢,抬脚就要跨出房门。 吴义灰了脸色,终于忍无可忍地叫道:“罢了,我告诉你们便是。” 洛芷雪“哼” 了一声,鄙夷地转过身道:“早这样多好!” 吴义犹自不死心地道:“你们先放开我和我女儿,还有……把四百两银票给我。” “休想!” 洛芷雪断然拒绝道:“你这等无信无义之人,我们凭什么信你?” “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 吴义不服。 “因为――” 夏云岚慢腾腾道:“以你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资格跟我们讲条件。如果你还没有蠢透的话,早就该把吴娘的去向说出来。” “好吧……” 吴义似乎直到此时才彻底明白,面前的两个女子不好惹。 “十年前,我妹妹确实回来过。” 吴义垂头丧气地道:“她其时已经疯疯癫癫,是被两个到纪州城进货的商人送回来的。你们已经瞧见,我老吴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且时常欠着外面的债,要养活招弟和她娘已是万分不易,又哪里有余力养活一个疯子?” “可她并不是天生的疯子!” 听到这里,洛芷雪愤然叫道:“她是因为受了刺激,一时无法接受才失去理智,只要用心调养,一定能够恢复……” “姑娘说得轻巧――” 吴义似乎比洛芷雪更加气愤:“拿什么调养?当年招弟不满四岁,她娘身体虚弱,照顾招弟尚且照顾不过来,我们又哪里去找人手照顾她?” “那么你把她送到了哪里?” 夏云岚放下灯烛问。 “我本待把她送回鱼肠村,不料路上刚好遇到一个南边山里来的客人。” 吴义似乎十分庆幸地道:“那客人说,他家里有个弟弟,年过三十,因地居偏远、腿脚上又有点儿毛病,一直未曾娶妻。我想,我那妹子虽然疯癫,却手脚俱全,长得也不算丑。便同他商量,能否叫我妹妹与他弟弟成婚,也算解决了两家的难题。他一听十分乐意,当即便下了定金,带走了我那妹妹。” “你……你将她卖了?” 洛芷雪大怒,柳叶刺指着吴义咬牙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卖了自己的亲妹妹!若不是看在你是她哥哥的份上,我一定一刀结果了你!” “姑娘,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吴义委屈地道:“那客人给的定金只是意思一下,并没有多少,只有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难道就不是卖?” 夏云岚冷冷道:“只不过你认为你那妹子只值三两银子而已。” “我……我当时是为她的幸福着想……” 吴义心虚地辩解道:“疯子配瘸子,难道不是正好一对?” “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吗?” 夏云岚道:“你可以不接受她,但无权决定她的未来――即便她是一个疯子。” “天地良心――” 吴义叫道:“我发誓她是高高兴兴跟那客人走的。” “你骗鬼呢?!” 洛芷雪拿柳叶刺的背面狠狠敲了下吴义的肩头,敲得吴义惨号连连,却苦于穴道被点,动弹不得。 夏云岚不愿再与吴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南边的客人叫什么名字,家中详细地址是哪里?” 本书来自 第107章 玩笑开大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姑娘,这个我真不知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吴义苦着脸道:“听那客人的口音,像是余州城附近的人,具体住在哪里,我却不得而知……不过我记得他的模样――” 见洛芷雪又要拿柳叶刺敲过来,吴义忙道:“那客人面貌长得甚是普通,但左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当时我还曾问过,他说是做生意路上遇到劫匪,被劫匪搜身时,为了威胁他交出钱财划的。” 夏云岚懒得理会那客人脸上刀疤的来历,见吴义似乎再无其他话说,轻轻拍开了吴招弟的穴道,拉着洛芷雪道:“咱们走吧――” “姑娘,我的四百两银子……” 见两人相携向门外走去,吴义急声叫道。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 夏云岚回过头,拿起桌上的五十两银票扔给洛芷雪道:“带上银子,此去余州城山高路远,多一些总是好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 洛芷雪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塞在袖子里。 “人要言而有信,” 吴义一个大男人,说话间竟带出了哭腔:“似你们这等行事,说的话以后还有谁敢相信?” “你也好意思与人讲‘诚信’二字?” 洛芷雪鄙夷地道:“一个卖了自己亲妹妹的人,不配拿我们洛家半两银子!” “洛家?” 吴义愣了一下:“你是天武城首富洛不凡的女儿?” 夏云岚笑道:“你现在才猜到?真是利令智昏。” 吴义没有理会夏云岚的讽刺,只高声叫道:“你们洛家富可敌国,区区几百两银子对你们不过是九牛一毛,也值得因此失信于我们穷人?” “她洛家富不富,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夏云岚不耐烦地道:“你以为她人傻钱多,就能被你轻轻松松敲诈几百两银子么?世上哪儿有那么好赚的钱?” 洛芷雪抽了抽嘴角,夏云岚这是在说吴义呢,还是在说她? 吴义眼见得讲诚信没用,立即换了张脸,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洛大小姐,想当初,我那妹子在你们洛府做工近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是你们狠心将她赶走,她也不至于气急攻心变成疯子。如今她的哥哥穷困潦倒、负债累累,你们忍心不管不问么……” “住口!” 洛芷雪早已领教过吴义的无耻,却没有想到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气红了脸,指着吴义道:“若你当年顾念一丝一毫兄妹之情,也不至于将她当作累赘卖给不知名姓之人!如今她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你怎好意思借她的名义向我要钱?” 夏云岚忍着厌恶淡淡道:“芷雪视你那妹子与亲娘无异,倘若十年前你收留于她,这会儿莫说四五百两银子,便是四五千两又算得什么?我以前不信什么因果,也不信什么善恶有报,今日却禁不住有些信了。” 见夏云岚与洛芷雪软硬不吃,吴义终于没了主意,近乎绝望地看着二人转身向门外走去,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却也明白说出来的话无非都是自取其辱。 经过吴招弟身边时,夏云岚顿了一下。 这女孩一脸失神,被她划破的衣服也没有整理一下,似乎吓傻了。 不知怎地,一向自以为心冷如铁的夏云岚突然之间竟有点儿小小的愧疚。 她随手帮吴招弟整了整衣服,又从袋子里摸出几锭银子塞在吴招弟怀中道:“姐姐方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过这个玩笑好像开大了……小妹妹,拿这些银子帮你爹爹还债去吧。” 吴招弟毫无反应地捧着银子,神色恍惚,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 洛芷雪已经出了房门,在外面唤着夏云岚快走。 顾不得再去安慰那个受了伤害的女孩,夏云岚几步跨出房门,找到紫风与小青马,与洛芷雪一道在浓的化不开的夜色里离开了吴家。 一向多话的洛芷雪,这次不知为何半晌无言。 夏云岚也无甚话说,但心情显然与洛芷雪大相径庭。 对于寻找吴娘之事,她没有洛芷雪的那份焦虑与关心。 自穿越异界后,这是难得的一个完全自由的晚上。 虽然身后未必没有暗卫相随,但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此刻,总算没有高墙深院禁锢她的脚步,亦没有人再拿迂腐的规矩拘管于她。 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武功便能恢复到可以轻松躲过暗卫的眼睛。 前路天高地阔,自由的岁月指日可待,想起来便让人心旷神怡。 心情大好之际,骑在马上的夏云岚禁不住抬起头对着天空轻轻吹了声口哨。 洛芷雪侧头望了她一眼,道:“我心情不好。” “哦,抱歉……” 夏云岚悠然道:“忘了你心情不好。不过凡事只要尽力而为,没必要影响心情。” “不是你牵挂的人,你自然想得开。” 洛芷雪直言快语、毫不客气地道:“如果是祁王殿下或夏将军断了消息、下落不明,估计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位大小姐,是自己不痛快也不许别人痛快么? 夏云岚斜睨了洛芷雪一眼,笑道:“你不开心,尽管说出来好了。我知道,看到吴娘的娘家哥哥是这副德行,你有些代她难过。” “知道还不安慰我?” 洛芷雪闷闷不乐地道:“原以为,她在这世上好歹还有一个亲人。谁知,有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 “她这哥哥是太不堪了些。” 夏云岚感慨地道:“但凡有些人性在,总不至于做出那样的事。” “我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提起吴义,又勾起洛芷雪心中怒意:“他居然为了三两银子卖掉自己的亲妹妹……倘若不是看在他与奶娘一母同胞的份上,我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呵呵,眼看到手的财富成为泡影,这恐怕比杀了他还要令他难受。” 夏云岚安慰地道:“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不必再与他计较。” “可是奶娘因为他流落万里之外,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亏,是否还平安活在这世上……” 念及此处,洛芷雪的声音里带上了深深的凄楚。 夏云岚的生命里没有过这样令她牵挂悬念之人,是以对洛芷雪的这份感情很难感同身受,她想的是:说这些有什么用? 有心思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再计划一下怎么尽快找到吴娘。 情绪和感伤,在她来说是完全多余的东西。 时间和效率,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可惜平常人总要在情绪上花费大量时间,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表情深一般。 就像此刻的洛芷雪,反反复复,不是自责便是担忧。 偏偏她还要作出一脸同情的样子,对洛芷雪说些宽心而无用的话,实在是叫她觉得无聊。 好在走不多远便遇到一家客栈,夏云岚勒停了马匹,长出口气道:“人生在世,谁没有伤心难过之事?不如在此休息一晚,待明日回天武城准备些钱粮衣物,再到余州城寻找你那奶娘。” 洛芷雪忧心半晌,此时见到客栈,亦觉不胜疲惫,便随同夏云岚下了马,到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休息。 不知为何,适才还心情不错的夏云岚,躺在床上面对着客房中如豆的昏灯时,轻松惬意的感觉竟一去不返。 这段时间以来,有浅画、璃月、百合、丁香相伴,天天热热闹闹,竟忘了前世里独行天涯、飘泊如浮萍的日子。 她一直提醒自己,祁王府只是暂时的栖身之地,不料一朝别离,思及将来可能山长水隔、永不再见,心中竟禁不住掠过一阵难以名状的凄凉。 这凄凉既无用又使她心惊,她索性闭上眼睛,强逼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一宿无话。 翌日天色大亮,二人骑马离开客栈,先买了套上好的衣服换掉洛芷雪身上被夏云岚撕破的衣衫,而后出了纪州城。 因小青马体力不支之故,直到黄昏时分,二人方回到天武城。 女儿一夜未归,原以为洛老爷会担心得寝食难安。 谁知看到二人回府,洛老爷竟似没事人一般,问都没有问上一句,只命厨房做下无数山珍海味,叫二人“好好补补身子。” 品尝着满桌美味佳肴,夏云岚第一次羡慕地半开玩笑道:“芷雪,有个洛老爷这样的爹爹,真不知你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洛芷雪撇了撇嘴道:“我爹爹哪有你那位将军爹爹威风?更别提你那个威名赫赫、权倾天下的夫君……你倒好意思来羡慕我。” 夏云岚借着喝茶轻轻叹了口气。 在别人心目中,她也是堪羡的吗? 可惜,她所拥有的都不是真的。 父亲不是她的父亲,夫君亦不是她的夫君。 她代替得了别人的身体,却无法用别人的心去体会亲人之间的缕缕温情。 “没话说了吧?” 洛芷雪丝毫不曾看出夏云岚心底的失落,继续开玩笑地道:“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祁王殿下,偏殿下只对你宠爱有加。这份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难道你还不知足吗?” 本书来自 第108章 有话说在明处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勉强扯了扯嘴角,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如果宠爱里没有自由,又有什么值得羡慕?” “你想要什么样的自由?” 洛芷雪凑过身来,压低了声音调侃地问道:“是跟别的男子交往的自由吗?” “龌龊!” 夏云岚白了洛芷雪一眼,夹了口菜道:“我要的,不过是随我之心、适我之意罢了。 (w W W. V o Dtw . c o M)” “你现在有什么不能随心适意的吗?” 洛芷雪笑道:“你与懿太妃不合,祁王殿下便免去了你的早晚请安。你受不得王府规矩,祁王殿下便打发走了苏嬷嬷。你讨厌烦琐杂务,祁王殿下便不许下人拿王府事务去打扰你。唯一不自在的,不过是无法随意进出祁王府而已,但祁王殿下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得了,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夏云岚夹了块红烧鹅掌丢进洛芷雪碗里,不愿与她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 她的处境,洛芷雪不会明白。 她的苦衷,洛芷雪也不会懂。 而她向来又最讨厌无用的诉苦。 所以,与其向人解释,不如填饱肚子。 她想要的,自会去努力争取,既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支持,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洛芷雪给了夏云岚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 的表情,不再去理她,专心对付起了碗里的红烧鹅掌。 吃罢晚餐,二人本欲到花园里散散步,而后回洛芷雪闺房里沐浴休息,不料祁王府忽然派来了马车,立等着要接夏云岚回去。 洛芷雪很是不以为然,一边整理着出门带的东西,一边嘟嘟哝哝地道:“不过才分开一个晚上而已,至于这么舍不得吗?” 夏云岚只作没听到。 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萧玄胤是因为思念而派人来接她,但究竟为什么大晚上急急地接她回去,她也猜测不出。 猜测不出的事情便不必去猜测,反正到了祁王府自会知道。 待洛芷雪收拾好东西,带足银两,夏云岚酒足饭饱地半躺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声和车轮声轧过天武城的街道,心情慵懒而舒适。 本来,洛芷雪不必一起跟着去祁王府,但为了逃避老爹的唠叨和逼婚,也跟着钻进了马车。 看到夏云岚懒懒散散的样子,洛芷雪酸溜溜地推了推她道:“祁王殿下国事繁忙,大概今天偶有闲暇,便赶紧招了你回去。云岚,你可别进了温柔乡就忘了朋友的事哦。” 夏云岚半眯的眼睛斜斜扫过洛芷雪的脸,看到这位大小姐眼神里几分遐想、几分暧昧,故意道:“难怪洛老爷要想方设法、随随便便嫁你出去,原来是女孩子大了,留在家里思想容易变得猥琐。” “你……” 洛芷雪被夏云岚一句话噎得差点儿背过气去,索性转过了身不再理她。 直到马车停在祁王府外,还是一副“我不原谅你,别来烦我” 的表情。 夏云岚跳下马车,举手投足间看到腕上的翡翠镯子和腰间匕首梨花白,心里止不住有点儿拿人手短的愧疚,回身拍了拍洛芷雪的肩,笑嘻嘻腆着脸道:“脾气这么大,难怪没朋友。” 洛芷雪提着行李下了马车,气乎乎朝夏云岚一瞪,推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向漪兰院走去。 夏云岚正待跟上去哄哄这位大小姐,不想没走几步,身旁一名提着灯笼的侍卫忽然道:“王爷请王妃回府后立即前往桐华院。” “哦……”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连回漪兰院洗个澡、换件衣服的时间都不给?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知道侍卫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得风尘仆仆地向桐华院走去。 在外奔波两日,回到祁王府,想到浅画、璃月的牵挂,想到百合做的饭菜,想到丁香的伶俐,夏云岚微微勾了勾唇角,竟然有种回到家中似的安心。 然而,唇边笑意方绽,又止不住蓦然惊觉,自己是否已经有些沉迷于这样的日子? 前世里,她不曾在一个地方长久停留,是以亦不曾有过家的概念。 这一世里,虽然是被迫羁留祁王府,数月下来,竟也对这里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若有一日离去,自己真的能走的无牵无挂吗? 她低垂了头,心中竟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迷茫。 在侍卫灯笼的照耀下,桐华院的大门已在眼前。 夏云岚深深吸了口气,举手正欲叩响铜质的门环,哪知手还未曾落下,大门突然“吱呀” 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 一大片浓重的阴影里,一个人捉住了她停在半空的手。 侍卫尚在一旁,夏云岚有些尴尬地想要抽出手来,在那人铁钳似的掌握中却无异于一种徒劳。 “王爷……”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小声道:“不知王爷深夜唤我何事?” 萧玄胤没有说话,侍卫知趣地退了下去。 大半夜的把自己从外面接回来,不会是真如洛芷雪所言,想念自己了吧? 夏云岚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萧玄胤脸上的表情。 “进去说――” 萧玄胤忽然转过身,松开了她的手向院子里走去。 果然还是找自己有事……夏云岚不由暗怪自己想多了。 怎么跟洛芷雪在一起没多久,智商就下降到了洛芷雪的程度? 可是,若说他对自己完全无情无义,漪兰院里的那个吻又该怎么解释? 一想到那个吻,夏云岚的脸便不由偷偷红了起来。 她记得当时他看她的眼眸里有一种别样的温柔,像春天的风带着清幽的花香吹进五脏六腑,说不出的甜蜜与销魂……夏云岚的心正在回忆里出神,不提防萧玄胤突然停了下来。 在惯性的作用下,夏云岚毫无防备地撞在萧玄胤身上,额头和鼻子磕得生疼。 “你在想什么?” 萧玄胤转过身,锁着眉头淡漠地问。 夏云岚一脸窘相,摸着鼻子咧了咧嘴道:“没……没想什么……”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在想他曾经有过的眼神和落在她唇齿之间的吻。 萧玄胤仿佛看穿了她的谎言,却没有深究下去,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镯子和腰间的匕首,淡声道:“谁许你私自收下洛府的东西?” 夏云岚怔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这姓萧的大概是觉得她有代他受贿的嫌疑,是以有此责问。 不过话说回来,她若不是祁王妃的身份,洛老爷也不会叫洛芷雪把价值不菲的翡翠镯送给她。 她褪下了腕间镯子,伸手递于萧玄胤道:“当时那种情境,实在无法推脱。你若觉得不合适,改天拿去还了洛老爷便是。至于这个――” 夏云岚抚了抚腰间匕首梨花白,道:“这是芷雪不用的东西,也是她自己的东西,和洛府没有关系。” 萧玄胤没有去接翡翠镯子,只面无表情地道:“东西既然已经收下,焉有退回之理?改天本王拿别的东西送他也罢。” “哦……” 夏云岚知道,萧玄胤口中所谓“别的东西” ,指的是与翡翠镯子价值相当的东西。 既然他要拿价值相当的东西还给洛老爷,那这镯子她便戴得心安理得了。 “以后未经本王允许,不得与任何人私相授受。” 萧玄胤又加了一句,霸道的语气令人不容违拗。 夏云岚暗自撇了撇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转移了话题道:“王爷这么晚叫我回来,不会仅仅为了这些小事吧?” 烛光下,萧玄胤眉目间一片浓重的阴影,过了片刻方道:“苍狼国有个名叫端木宏博之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 夏云岚想都没想地回答。 什么苍狼国,她去都没去过,怎么会认识那里的人? 对于她过于干脆的回答,萧玄胤似乎有些不满,声音中带出了一丝不悦道:“夏云岚,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本王的问题。” 夏云岚奇怪地道:“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难道不认识的人想一下就会认识了吗?” 萧玄胤抿紧了唇,深不可测的眼神冷冷看进夏云岚眼底,看得夏云岚浑身生起隐隐凉意。 自己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适才萦绕心头的旖旎在目光相对的刹那烟消云散,夏云岚蹙紧了眉头,赌气地迎视着萧玄胤的目光不说话。 大晚上招她回来,原来不过是向她打听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真是莫名其妙!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萧玄胤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如刀,不但丝毫没有往日的情分,反倒要似把夏云岚撕成碎片一般。 夏云岚心底微微颤栗了一下,忆及浅画说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委屈地开口道:“王爷有话不妨说在明处,端木宏博是什么人?王爷凭什么觉得我该认得他?” 看见夏云岚眼中一闪而过的胆怯,萧玄胤转开了目光,仿佛压抑着什么,又仿佛隐忍着什么,半晌,淡淡道:“端木宏博是苍狼国一名专事研究算学的奇人。数日前,苍狼国使者带此人来到天武城,要求按照此人的算法重新划定两国边界。此人算法复杂诡异,满朝文武明知有误,却无人能指出算法中的漏洞。” “哦……” 夏云岚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萧玄胤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萧玄胤继续道:“若按照此人的算法,原本属于承夏的归雁山便要划归苍狼国所有……” “可是自古以来,划定国界不都由武力说了算吗?” 夏云岚忍不住插嘴道。 萧玄胤顿了一下,道:“在两国势均力敌、输羸难测的情况下,有时候也会通过和议解决一些问题。” “这么说……” 夏云岚怔了怔,道:“我父亲并没有打退苍狼国的进攻?” 若是战事告捷,苍狼国又哪里有和承夏国谈判的资格? 当然,若是输得一败涂地,苍狼国也没有和承夏国谈判的必要。 萧玄胤道:“夏将军收复三座城池,也算功不可没。只是现如今兵损将折,大军疲弱,后方又受龙炎牵制,难以派发援军。若不及时通过和谈结束战事,拖延下去只怕对我承夏不利。” 夏云岚微一沉思,已然明白两国局势。 如今苍狼与承夏两国对峙,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节骨眼上,谈判便成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但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王爷觉得我能做什么?” 她换了个问法,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本书来自 第109章 又不是没看过 - 媚徒妖妃 - 云夕 萧玄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了片刻,道:“本王以为,你可能会有对付端木宏博的法子。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王爷为什么会如此以为?” 夏云岚大感奇怪。 端木宏博是研究算学之人,自己好像并没有表现出过算学方面的天赋和才能,难道萧玄胤也像浅画那丫头一样,认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萧玄胤淡淡道:“只是猜测而已……你若没有法子,便回漪兰院休息去吧。” 仅仅只是猜测吗? 夏云岚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她想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心里突然灵光一闪――算学……有什么算学能胜得过二十五世纪的计算机? “王爷――” 夏云岚回过头,目光发亮地看着萧玄胤道:“虽然我不认识什么端木宏博,但是如果你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出他算法中的漏洞。”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眸子里射出的光带着狐狸般的多疑。 事关两国国界,夏云岚毫不怀疑萧玄胤会答应她的要求,是以她并不着急,只那么闲闲地站着,闲闲地望着他。 不一会儿,如她所料,萧玄胤拿出了一个锦袋,道:“给你――” 夏云岚没有急着去接,只看着萧玄胤心不甘情不愿的脸色浅笑道:“除了东西,还请王爷给个话――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再不经我的允许代我保管……” “好。” 不等夏云岚说完,萧玄胤已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该查的已经查过,东西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 夏云岚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伸出手去取过锦袋,意外地发现锦袋里除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光能微机外,居然还有那块几乎已经被自己忘掉的价值连城的玉佩。 两件东西完璧归赵,夏云岚心中不胜喜悦,顾不得理会萧玄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道了声“多谢王爷” 便要回漪兰院。 萧玄胤没有留她,只在她身后淡淡道:“明日卯时,本王会带你进宫。” “明日卯时?” 夏云岚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迫,卯时天色尚未大亮,不知灯烛之光是否能令光能微机开启? 夏云岚轻轻“嗯” 了一声,回到漪兰院,顾不得跟几个丫头打声招呼,便一头钻进房间,关起门来燃亮烛火,试着用意识去启动光能微机。 意外地,光能微机竟在夏云岚意识的控制下缓缓开启。 夏云岚大喜过望,继续以意识去搜索光能微机中的算学功能。 算学是每台计算机必备的基础功能,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 她就不信,在这遥远的古代,一个人的大脑还能胜得过数千年后高科技的电脑?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夏云岚彻底轻松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竟已被汗水湿透。 一股浓浓的倦意席卷而来,原来用意识控制光能微机是如此耗费心神的事。 夏云岚伸了个懒腰,又长长打了个哈欠,顾不得脱掉外衣,翻了个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卯时,萧玄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夏云岚和衣横躺在床上的情景。 她睡得很熟,熟睡中的她嘴角微翘,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随着呼吸蝶翅般轻轻翕动,看得萧玄胤心中一软,一时竟不忍心将她唤醒。 然而,今天已经是两国交锋的最后期限,纵有万般不忍,他还是伸手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啊……” 夏云岚激灵一下醒了过来,未曾看清眼前之人是谁,腰间匕首已挥向萧玄胤的脖子。 “夏云岚,你做什么!” 萧玄胤丢开了夏云岚,低声喝道。 “是你?” 夏云岚跌坐在床上,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进来的?” “给你一刻钟时间收拾好自己,一刻钟后随本王进宫。” 萧玄胤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冷冷命令道。 夏云岚看了看如同昨夜睡前一样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心中有一万个不解,也只得暂时咽进肚子里,先下床收拾打扮自己。 第一次进皇宫,心情还是有些期待和兴奋的。 她用最快的速度化了个淡淡的妆,待要换上长裙绣衫,却见萧玄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好了,咱们走吧。” 夏云岚最后往头上加了对金钗道。 萧玄胤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脸上略略停留,又移在她的衣服上道:“这身衣服不合适。” 她也知道这身衣服不合适,只是他不出去,她怎么换衣服? 看他丝毫不自觉的样子,夏云岚索性挑明了道:“你到外面等我,我换过衣服就出去。”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目中微露一丝不耐,但还是拉开门闩走出了房间。 夏云岚迅速换过衣服,走出房门时听得萧玄胤不带情绪的声音道:“又不是没看过,多此一举――” “你……” 夏云岚瞬间又羞又恼,待要骂一声“无耻” ,那人却返身又进了房间。 原本以为他是忘了什么东西,谁知萧玄胤出来时手上竟擎着一顶幂篱。 夏云岚这才想到,萧玄胤这么小气的男人,怎么会允许她在朝堂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幽微的晨色里,萧玄胤帮夏云岚戴上幂篱,而后牵了她的手,快速向外面走去。 不算太长的一段路,夏云岚的心却反反复复不知兜了多少个来回。 当他这样牵着她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想,他对她或许真有几分情意。 可一想到昨夜他看她时冷冽无情的眼神,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真有“情意” 二字可言吗? 不,他所有的,只不过是野心和利用罢了。 纵然他曾温柔地吻过她,但与其让她相信那是情到深处的情不自禁,勿宁说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最原始的欲望。 夏云岚咬着嘴唇,努力抗拒着心中某些柔软的东西。 他对于她,就像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漩涡,她模模糊糊觉得,一旦陷身其中,便是灭顶之灾。 所以,她必须远离,越早越好。 祁王府前,停着一辆精致而气派的马车。 萧玄胤打开车门,先扶夏云岚上了马车,而后自己上车坐在夏云岚身边。 一声清脆的鞭响划开昼夜之交的沉静,马车平稳而迅速地向前行驶。 夏云岚挺直脊背,唯恐一不小心碰到身边的人。 隔着幂篱,在昏暗的马车里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萧玄胤在看着自己。 或许只是一种错觉,但终究无法印证。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好像这并没有什么。 虽然是盛夏的早晨,空气里仍有些清冷,她的肌肤亦有些凉意。 萧玄胤的手却是温热的,在清冷的早晨里传来一阵阵暖意。 她努力装作并不在乎,一张脸却在幂篱的遮掩下慢慢滚烫起来。 马车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趋向暧昧,她觉得有必要说点儿什么,来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 于是她开了口:“王爷……” 轻轻的、微带颤抖的声音,反倒似一种挑逗。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微微上扬的尾音,在寂静的马车里听来带着好听的磁性。 “……” 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才没话找话地道:“还有多久到达皇宫?” “就快到了。” 说完这句话,默然片刻,他又加了一句道:“有本王在,你不必紧张。” 原来,他把她一路的沉默和僵硬的姿态当成了初进皇宫的紧张。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姿势道:“好。” 马车在皇宫北门外略略顿了下,接着驰向大殿。 两旁的甬道上,站着林立的护卫,走着不多的几个匆忙赶路的大臣,没有人对祁王的车驾说什么。 直到大殿外的一重门处,马车方停了下来。 萧玄胤拉着夏云岚走下马车,又穿过一条宽阔的甬道,登上一段长长的台阶,方到了早朝的大殿。 大殿中灯火通明,数十根大柱支撑着高高的房梁,显得整个宫殿深旷而肃穆。 在大殿的尽头,几根明黄色的盘龙柱子中间,又有十数级台阶。 台阶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而华丽的鎏金龙椅。 大概是时辰未到,龙椅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但大殿两旁已经站了无数文臣武将,原本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看到萧玄胤进来,殿内一下子安静得仿佛能听到殿外晨风吹过琉璃瓦檐的声音。 萧玄胤没有向两旁的文臣武将瞧上一眼,牵着夏云岚径直来到大殿尽头的台阶下。 几名锦衣华服的大臣朝萧玄胤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萧玄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作过多回应。 夏云岚对着空荡荡的龙椅看了一会儿,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人生如戏的感觉来。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旅游景区,这种东西只能在影视上看到。 然而,不管是旅游景区还是影视,无非都是娱乐而已。 娱乐中频繁出现的东西,已很难让人产生神圣和庄严的感觉。 夏云岚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她原本便不太紧张,此时更加放松下来。 传说中的皇权富贵,不过如此而已。 身陷其中,利益相关,才会产生敬畏之感。 倘若站在历史和后人的角度看去,无非一场华丽的大戏罢了。 夏云岚转过身,扫了眼站在大殿两旁的众大臣一眼。 大多数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也有不多的几个挺胸抬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其中有一个面貌俊美、身着麒麟绣袍的年轻男子,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完全无视祁王的气势和威严,两只眼睛无礼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若不是这男子长得足够好看,这样的眼光一定令人极度反感。 夏云岚迎着男子的目光望过去,隔着幂篱,那男子仿佛知道夏云岚在看他。 嘴角微微一扬,竟给了夏云岚一个傲慢而轻佻的笑。 “这人是谁?如此无礼……” 夏云岚在心里捉摸着,敢于公然挑战祁王权威的,定是豫王萧玄睿无疑。 本书来自 第110章 相信她会尽力 - 媚徒妖妃 - 云夕 而且,看这男子的样貌,分明与萧玄胤有几分相似。 (w W W. V o Dtw . c o M)若不是幂篱遮面,她一定回给对方一个凌厉的目光。 可惜在幂篱的遮挡下,她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她,她只得调开了头,免得再被那男子用目光轻薄。 又过了不一会儿,殿后忽然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皇上驾到——” 紧接着,如同微风拂过草叶般,大殿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众文武大臣在整理衣冠。 萧玄胤没有动,只松开了她的手,微微颔首,把凝肃的目光从龙椅上移开。 夏云岚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见适才无礼地打量她的男子,此时也收敛了许多,把目光投在脚尖上,做出一副温良恭敬的模样。 在整个大殿里的人都低下头去的时候,唯夏云岚抬起了头,好奇地张望着大殿后侧。 隔着盘龙柱子,但见一个三十多岁、身着衮龙绣袍的男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慢慢腾腾走了出来。 听说皇帝体弱多病,常年卧床不起,一般朝中政务皆由萧玄胤和几名协理大臣处理。 今日皇帝亲自上朝,大概是因为苍狼国要求重新划分国界之事。 夏云岚仔细打量着传说中的皇帝,见他相貌俊美清雅,只是面色苍白得可怕。 幸亏大殿上没有风,不然夏云岚真担心这大病未愈的皇帝风一吹就会倒。 从大殿后侧到龙椅之上,不过短短二十几步的距离,皇帝也走得甚是吃力。 待皇帝在龙椅上坐定,众文武大巨不约而同地发一声喊,齐刷刷跪了下去。 夏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整个大殿里,便只剩下她孤零零站着,迎接着皇帝质疑的目光和众大巨或看好戏、或担忧的目光。 萧玄胤没想到夏云岚如此不懂规矩,在她身边低声喝道:“跪下——” 夏云岚眨了眨眼,往身后扫了一眼,两队冠冕跪得整整齐齐,简直比电视剧中拍摄的画面还要壮观。 她又向上扫了一眼,皇帝默不作声地凝视着她,眼神里倒不见得有多么愤怒,反倒是皇帝身边的人不淡定了,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的公公指着她大声道:“哪里来的女子这般无礼?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这才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夏云岚微微笑了一下,慢吞吞跪倒在萧玄胤身边。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无论这龙椅上的皇帝如何病病弱弱,一声令下都可能让人砍了她的脑袋。 跪一下又死不了人,她没必要争这无谓的骨气。 按照正常的程序,皇帝这时候应该来一句“众卿平身” 才对。 可今天的皇帝却无视满朝跪拜的文武大臣,只把目光停在夏云岚身上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这大殿之上?” 平静得近乎有气无力的声音,依然隐隐透出王者的威严。 夏云岚正待回答,身旁的萧玄胤突然拱手道:“此是臣弟王妃夏云岚,平日亦偶研算学。臣弟带她进宫,是想让她试试能否找出端木宏博此次国界计算中的错误。” “原来是祁王妃……”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对众大臣道了声:“众卿平身。” 又含笑对夏云岚道:“有劳祁王妃费心。” “不用客气。” 夏云岚站起身大大方方地道:“我尽力一试,能找出错误最好,倘若找不出,你不要怪我便是。” 此言一出,整个寂静的皇宫大殿不由起了阵阵躁动。 能站在殿上的,谁不知道祁王妃是夏镇远夏将军的女儿。 听闻夏家嫡女知书达礼,才华满腹,怎地面对皇上,竟然讲出如此无礼的话来? 古往今来,谁敢称皇上为“你” ,又有谁敢在皇帝面前自称“我” ? 还有谁敢对皇帝说“不用客气”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传言最是信不得。 众大巨在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位貌似豫王的,干脆直接笑出了声,语带嘲讽地道:“祁王妃,夏将军不曾教过你规矩礼仪吗?” 夏云岚侧头淡淡笑道:“我父亲自我幼时便南征北战,常年离家在外,哪有时间教我规矩礼仪?倘若他也像你一样,尽日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想必我知道的规矩礼仪也不会比你少。” 听到夏云岚公然讽刺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豫王,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这女子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豫王殿下都敢得罪? 要知道,皇上和祁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豫王殿下也常常要礼让三分。 豫王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皇上却赶在豫王发作之前对诸臣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祁王妃……说起来,倒的确是朕亏待了夏将军。” “皇上千万勿作此想。” 一名大臣诚惶诚恐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夏将军能够为国尽忠,为君分忧,高兴尚且不及,又何来‘亏待’二字?” 夏云岚其实并不关心皇上是否亏待夏镇远,也不关心夏镇远“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是不是高兴,她不过拿这话来堵一堵豫王的嘴罢了。 豫王被皇上一打岔,活生生吃了个哑巴亏,只得放下夏云岚无礼之事,转而挑衅地道:“尝闻祁王妃乃天武城第一才女,想必对付苍狼国端木宏博不过是小事一桩。今次有祁王妃出马,皇上与诸臣皆可高枕无忧了。” 夏云岚知道,豫王说这句话除了给自己施压以外,也是要堵死自己的退路。 倘若此次她能找出端木宏博的错误、成功保住归雁山,便正好应了豫王的话。 倘若她不幸失败,丢掉归雁山,则任何人都可以对比着这段话来拿她当笑话。 她与豫王初次见面,不过小小讽刺了他一下,便被他记恨在心,如此打击报复,真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比萧玄胤更加小肚鸡肠的男人。 不,与豫王相比,萧玄胤简直算得上十分大方了。 对付端木宏博,凭着手中的光能微机,她自然有几分把握。 但凡事皆未可测,万一这古代的算学和二十五世纪的算学大相径庭,也难保没有失败的可能。 透过幂篱,她微微抬头注视着豫王,不卑不亢地道:“你方才已经说过,我不懂规矩,可知第一才女之名不过以讹传讹。据说端木宏博精研算学,我不过偶然翻阅过几本算学方面的书,既便侥幸能够找出他的错误,也要竭尽全力,怎可说是小事一桩?” “这么说,祁王妃并无把握保住归雁山喽?” 豫王咄咄逼人地道:“朝堂之上,不得有半句虚言,请祁王妃据实以答。” “没有把握。” 夏云岚理直气壮地回答。 “三弟——” 豫王转向萧玄胤,冷笑道:“这里是皇宫大殿,处理的是国务政事,你以为是在祁王府的厅堂上,可以随尊夫人嬉戏玩耍吗?” 萧玄胤看了一眼夏云岚,淡淡道:“我相信她……会尽力一试。” 大殿上再次响起窃窃私语之声,舆论大体上分作三种:有人担心仅翻阅过几本算学书籍的祁王妃根本不是端木宏博的对手,让一个女子来到大殿上应对,反倒徒然失了国格。 有人像豫王一样,平日里对祁王心怀不满,此时借着这件事说尽讽刺挖苦的话。 还有人抱着观望的态度,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麻烦事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就行。 听着大厅里的议论,看着龙椅上蹙眉沉思的皇帝,夏云岚提高了声音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请问诸问,你们中可有谁的把握超过百分之五十?” 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夏云岚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接着道:“如此看来,你们之中并没有谁的把握可以超过我。既然如此,为何不能让我一试?” 豫王冷哼一声,没有接夏云岚的话,却对皇上道:“皇兄,让一个女人去应对,即便成功保住归雁山,也未免显得我承夏无人。而万一失败,今日之事岂不成为千古笑谈?” “那么照你的意思,是否直接放弃归雁山更有面子呢?” 夏云岚针锋相对地问。 豫王仿佛不屑与夏云岚谈话,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道:“归雁山自然不能放弃,至于如何保住归雁山,那不是你一个女人该问的事。” “你无非想要我父亲与苍狼国血拼而已。” 豫王的态度惹恼了夏云岚,但她并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有力地道:“战士军前半死生,君当恩遇常轻敌——如果战争能够解决,相信端木宏博走不到这朝堂之上。” 夏云岚说完这句话,偌大的宫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人人都知道,夏云岚说的是实话——是他们从来不敢说的实话。 这实话,令他们汗颜,令他们羞愧,令他们不安。 但因为关系着君王和承夏国的体面,没有人敢在朝堂上公然说出。 承夏国因地居七国之中,国人心目中一直存在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是天地的正中,也是万法的正统。 这种心理,使他们无法承认——至少在表面上无法承认,别国拥有和他们一样强悍的军队。 每次打了败仗,总有人能够找出将帅的不是,以此免于面对别国并不比自国弱小的事实。 然而,这次与苍狼国之战,已经撤换数名将帅,除了夏将军勉强收复丢失的三座城池外,其他将帅最好的不过能够守住已有的城池不丢而已。 任何人都心知肚明,撤掉夏将军,与苍狼国几乎再无可战之人。 而夏云岚那句铿锵有力的“战士军前半死生,君当恩遇常轻敌” ,更是令诸位文武大臣再不敢轻置一辞。 豫王还想再说什么,皇上摆了摆手道:“祁王妃,朕准你一试。若能保住归雁山,朕赏你黄金万两。若不幸丢失,朕亦不会怪你。” 夏云岚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 若非必要的时候,她不喜欢将自己逼上绝路。 就像在每次杀人之前,她都会事先拟定好可以成功离开的路线。 当然,这不代表她不会尽力。 “来人——” 皇上向身后侍立的一名公公道:“宣苍狼国使者上殿。” 公公应命而去。 在等候苍狼国使者的时间里,夏云岚向龙椅上病弱无力的皇帝宽慰地道:“你放心,由我来对付端木宏博,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我找出了他的错误,苍狼国会觉得承夏国的女人已经这么厉害,男人一定更加了不起。倘若我找不出他的错误,我也只一口咬定自己才疏学浅,决不叫他有理由嘲笑承夏国。” 皇帝点了点头,不知是夏云岚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夏云岚的言辞有些可笑,皇帝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 本书来自 第111章 端木先生请赐教 - 媚徒妖妃 - 云夕 当宣旨的公公带着苍狼国使臣和端木宏博进入大殿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放亮,殿中烛火的光显得有些昏沉。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夏云岚捏了捏手中的光能微机,目光在公公后面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人身上一扫,已猜测出个子矮小的老人十有八九便是端木宏博。 长久专注于学问之人,一般都不会对周围的人和事过多在意。 当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人走进来时,高大的年轻人面带微笑,目梢余光若不经意间四面观望,仿佛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而这,正是一名使者应该具备的素质。 个子矮小的老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盯着脚下正前方,仿佛世间一切都不与他相关一般。 果然,当二人走近龙椅、躬身行礼之时,证明夏云岚的猜测是对的。 高个子的年轻人言道:“苍狼国使臣公西荣爵参见承夏国皇帝陛下。” 矮个子的老人简单道:“苍狼国端木宏博参见陛下。” “公西使者、端木先生快快请起――” 皇帝伸出手虚扶了一下,面上笑得颇为热情,眸中却是一片冷光。 “多谢陛下。陛下觉得端木先生对两国边界的算法有什么问题吗?” 苍狼国使臣公西荣爵似乎欺负皇帝病弱,一上来便直接发难道。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朕与诸臣对端木先生的算法暂无异议,只是朕的三弟妇祁王妃略通算学,对端木先生的算法甚感好奇,是以今日特随祁王进宫,请端木先生将国界算法演示于她,使她观摩学习,有所进益。” 公西荣爵和端木宏博随着皇帝的目光看向夏云岚,见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脸上不由皆浮现出不屑之色。 “祁王妃――” 公西荣爵身材高大,说话时又昂首挺胸,目光自上而下俯视下来,虽满脸带笑,看起来仍是傲慢之极:“你们承夏国已有数位精研算学之士看过端木先生的算法,皆‘有所进益’,相信祁王妃看过之后,定然也会‘有所进益’。” “呵呵,端木先生,请赐教――” 夏云岚没有理会公西荣爵,只向身材矮小的端木宏博施礼笑道。 “端木先生,” 公西荣爵被夏云岚自动忽略,心下显然极不舒服,转过头去含讥带讽地道:“既然祁王妃有意学习,咱们岂有不教之理?你不妨把两国边界的算法重新演示一遍给她看看。” “好。” 端木宏博简单地答了个字,俯身在地上铺展开一副七尺见方的地图,指着两国边界处道:“祁王妃请看,根据史书记载,苍云历609年,承夏国占地为方二百里,苍狼国为方一百九十里有六,以此计算……” 趁着端木宏博介绍的时间,夏云岚悄悄眯起双眼,用意识投注于手中的光能微机。 或许是殿中人多之故,意识难以集中,当光能微机好不容易缓缓开启后,端木宏博已经开始了苍狼国土地面积的演算。 夏云岚微微吐了口气,打断端木宏博的话,疲倦地笑道:“端木先生,适才我不曾听明白,麻烦你再重新讲一遍。” 殿中大哗。 萧玄胤锁紧了眉头,皇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豫王则简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公西荣爵高声笑道:“哈哈,祁王妃若是听都听不明白,端木先生就算再演算十遍又有什么用?” 看到对方嚣张的样子,夏云岚故意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但又不敢确定,是以请端木先生再讲一遍。怎么,你不肯让端木先生再算,是怕我听出什么来吗?” 听夏云岚如此一说,承夏国诸臣多面露喜色,公西荣爵却一下子灰了脸,不放心地看着端木宏博,好像在求证夏云岚的话是真是假。 端木宏博丝毫不见慌乱,神色间镇定自若地道:“如此,请祁王妃这次听仔细了――” “端木先生请讲――” 夏云岚笑意微微,却半点儿不敢掉以轻心,努力捕捉着端木宏博口中的数字,并拼命用意识将每一个数字输入光能微机。 讲到方才的地方,端木宏博停了下来,将眼角余光斜斜瞥了夏云岚一眼,傲慢地道:“祁王妃这回听清楚了么?” 或许是与光能微机接触时间过短,夏云岚还不能用意识将之操控自如,而今正当全神贯注之际被打断,原本便不太稳定的光能微机系统眨眼间成了一片空白。 “糟糕……” 夏云岚心中低呼一声,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 此时若再说“没有听清” ,端木宏博肯不肯再讲一遍不好说,只怕在豫王等人的撺掇下,皇帝一定会给她安个“有意戏弄使臣” 的罪名。 届时失了承夏国的脸面不打紧,失了萧玄胤的脸面也不打紧,自己被丢进大狱受罪就糟了。 她一时有些后悔,不该为了急于拿回光能微机而答应萧玄胤如此棘手的事情。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的镇定。 “呵呵……” 面对正准备出言讽刺的公西荣爵和一脸傲色的端木宏博,夏云岚浅浅笑道:“听闻端木先生乃苍狼国算学奇才,今日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夏云岚的态度激怒了公西荣爵,公西荣爵怒气冲冲地道:“贵国多少精研算学之士皆在端木先生面前甘拜下风,你一个小女子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公西使者――” 夏云岚尚未回话,大殿中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先她说道:“夏云岚乃本王王妃,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夏云岚侧头看了一眼说出这话的萧玄胤,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眉目间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与气势。 她的心不由微微动了一下,前世今生,好像第一次有个男人在别人的恶语相向中站在了她的面前。 尽管她无所畏惧,但这种感觉仍然新鲜而特别。 她不由朝他轻轻笑了一下。 隔着幂篱,萧玄胤自然看不到她的笑,即使看到,大概也不会在朝堂上对她有所回应。 公西荣爵原本只是气急攻心,才会无视夏云岚的身份,说出那样无礼的话。 如今被萧玄胤一提醒,立即发现了自己的不成体统,赶忙换作一副笑脸道:“荣爵无意轻视祁王妃,只是端木先生一生浸淫算学,其在算学上的地位无人可及。祁王妃小小年纪,说出这等话来未免太过狂妄。” 夏云岚道:“公西使者岂不闻‘七十岁的孙儿,襁褓里的爷爷’,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岂能以年龄大小而论?再者,公西使者又岂不闻‘南辕北辙’四个字……” “祁王妃究竟想说什么?” 公西荣爵显得有些不耐烦。 夏云岚气定神闲地道:“我的意思是,端木先生虽半生浸淫算学,但无奈方向错了,以致空有理论服人,于具体解决问题的方法上却并无助益。” “如此,老朽请教祁王妃高见――” 端木宏博两眼乜斜地注视着夏云岚,仿佛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夏云岚淡淡笑道:“我说端木先生在两国边界的算法上完全一派胡言,端木先生想必不会服气。但我出道简单的算学题考考端木先生,端木先生便知道自己是何等名不副实了。” “不必废话,敬请赐教。” 端木宏博趾高气扬地道。 “好,端木先生请听题――” 夏云岚清了清嗓子,面对端木宏博以及竖起了耳朵的众人道:“一辆乘坐着九位客官的马车,从天武城北门出发,经过梨花巷时下去两位,经过拱辰街时下去一位,经过前门街时上来三位,下去四位,经过永新巷时上来五位,下去两位,经过琵琶巷时没人上也没人下,经过状元桥时上来两位,下去一位,经过朱雀街时上来四位,无人下去,经过千秋巷时下去六位,上来两位。请问――” “上上下下,仍是九位而已。” 不等夏云岚说完,端木宏博已经说出了答案。 公西荣爵嘲讽地笑道:“呵呵,这等加加减减的小儿题目,祁王妃也好在这朝堂之上提出来?呵呵……” 承夏国诸臣亦议论纷纷,中间听得有人小声道:“这种题,连我六岁的孙子都做得出,祁王妃居然拿来考问端木宏博,这不是败坏我承夏国的名声么?” 夏云岚在幂篱下狡黠地笑了笑,于众人的议论声中微微提高了声音道:“端木先生,我要问的是,这辆马车在路上总共停了多少次?”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端木宏博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夏云岚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张开了拇指和食指,立即有承夏国的臣子争先恐后地道:“八次,马车在路上停了八次。” 公西荣爵的笑僵在脸上,像吞了个鸡蛋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般,渐渐憋得脸孔通红。 “呵呵,” 皇帝此时舒展了眉头道:“的确是小儿题目,没想到端木先生竟会答错,实在大出朕之意料。” 听到皇帝的话,一些武将大声笑了起来,一帮文臣亦是满脸讥笑之色。 有人道:“哈哈,端木先生连这等题目都答不出来,却如何去计算两国边界?” 有人道:“就是啊,空有理论,无法学以致用,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面对急速转变的局势,公西荣爵在脸红之后突然“哼” 了一声道:“此题毫无难度可言,不过全在提问刁钻而已。不想堂堂承夏大国,竟会拿这等题目来为难使臣。荣爵不服!” “错了就是错了,不服又能怎样?” 豫王有些无赖、又有些强硬地道。 “就是……” 一帮臣子立即附和。 夏云岚摆了摆手,制止了众臣子的起哄,上前一步继续对端木宏博道:“公西使者不服,想必端木先生也未必会服气。那么我想再问一下,还是刚才的题,马车上上下下一共坐过多少人?” 本书来自 第112章 你想做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端木宏博张口结舌,脸上的傲气早已化作一团死灰。 品书网 www.vodtw.com“公西使者――” 看到端木宏博像斗败了的公鸡般不能发出一言,夏云岚将头转向公西荣爵,浅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提问仍然有些刁钻?那么咱们就按方才端木先生的思路,问一下马车上最后还剩下多少人。你记得端木先生说的是多少吗?” “九……九人……” 公西荣爵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在夏云岚的追问下勉强答道。 “你觉得这个答案是正确的吗?” “我……” 公西荣爵望了一眼端木宏博,端木宏博点了下头。 公西荣爵这才肯定地道:“端木先生的计算不会错!” “呵呵……” 夏云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向承夏诸臣朗声道:“你们也觉得端木先生的答案是正确的吗?” 有人默默计算了一下,端木宏博的答案的确没错。 但没有人回答,承夏的臣子谁都不傻,自然不会说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众人无不在猜测着夏云岚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豫王突然大声道:“不对,马车上最后应该剩下十人才对!祁王妃题中最初说的是九位客官,最后问的是马车上多少人。端木先生忘了还有一名驾车的车夫。” 夏云岚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才是正确答案。公西使者――” 夏云岚复对公西荣爵道:“一道简单的算学题,连对算学一无所知的豫王殿下都能答对,端木先生却不是答不出便是答错。如此,你认为他对两国边界的算法能够令人信服吗?” “祁王妃说得对,这种题都能答错,怎么去计算两国边界?” 承夏诸臣纷纷附和。 “陷阱……” 公西荣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道题中处处是陷阱……” “一道题中的小小陷阱端木先生都无法顾及,现实土地丈量中有多少复杂的地形,又有多少难以预料的情况,你认为端木先生能够考虑到吗?” 夏云岚不依不饶地道。 “……” 公西荣爵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罢了――” 见公西荣爵无言以对,端木宏博忽然长叹一声,对龙椅上的皇帝道:“祁王妃聪明绝顶,老朽甘拜下风。公西使者――” 端木宏博转向公西荣爵:“咱们走吧。” 见大势已去,不可逆转,脸色灰白的公西荣爵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勉强保持着风度向皇帝躬身一揖,道:“承夏皇帝陛下,贵国人才济济,荣爵佩服。如今诸事既了,我等这就赶回苍狼国,请国主立即撤兵,并依据先前所定国界不再另行改动。” “使者客气――” 龙椅上的皇帝笑得客气而有礼,眼中冷光化作暖意,完美展现出一个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宽容。 与公西荣爵略略寒暄了几句,借口身体不适,皇帝将余事交于祁王萧玄胤,而后,目光在夏云岚身上停留了一霎,命宫女搀扶着自己先行离去。 皇帝去后,大殿上群臣言欢,片刻前对公西荣爵和端木宏博极尽讽刺挖苦的一干人,此时皆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对二人祝福着一路平安。 夏云岚看看已经没自己什么事,萧玄胤又一心应付着两名使者,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便有些无聊地信步走出了大殿。 大殿前的丹陛上站着数名宫人,个个腰杆挺得笔直,泥塑木雕般面无表情。 倚着丹陛边缘的栏杆,夏云岚微微掀开了幂篱前的白纱,对着晨光中的宫宇极目四望。 皇宫果然不愧是皇宫,处处楼阁连苑,绵绵无穷,气派奢华中透出一种神秘肃穆的气息。 据说在这偌大的宫闱之中,居住着许多美丽的女子,如花的容颜寂寞地绽放又枯萎。 对于她们来说,这偌大的宫殿,是否只是偌大的牢笼? 没有人关心她们的命运。 在历史的天平上,她们的份量不如一片鸿毛。 一个人如果自己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又有谁会把她的幸福放在心上? 夏云岚抿了抿浅樱色的唇,在这没有人看到的时刻,她的脸上掠过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毅。 她不是那种无能无力的闺阁弱女,在命运面前,她不会无可奈何地束手就擒。 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去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人生。 为此,哪怕不择手段。 “祁王妃――” 当她怜悯着宫中后妃、憧憬着自己的将来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放下幂篱前的白纱,夏云岚缓缓转过身,惊讶地发现同他讲话之人竟是萧玄胤的二哥――豫王萧玄睿。 不知这萧玄睿是碰巧出来遇见自己,还是有意尾随自己出来? 夏云岚心里有些捉摸不定。 “豫王殿下――” 警觉地向旁边挪开一步,夏云岚浅笑问道:“你不去同两位使者话别,却到这里做什么?” “使者之事自有三弟处理,本王没有兴趣插手。” 萧玄睿漠不关心地扫了殿中一眼,目光复又落在夏云岚遮面的幂篱上。 牛乳似的晨色里,细细的南风轻轻撩动轻盈的白纱,白纱下,隐隐勾勒出一张线条完美的脸。 豫王承认,自己被诱惑了。 他毫不避讳地道:“本王感兴趣的,是三弟妹你――” 夏云岚眉心微跳,但看萧玄睿的样子虽然张狂,却并没有大殿中初遇时的轻薄之态,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故作轻松地笑道:“想不到堂堂豫王殿下,也是喜欢说笑之人。” “呵呵,三弟妹瞧着本王是喜欢说笑之人么?” 萧玄睿脸上的确带着笑意,然而说话的语气却决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夏云岚在幂篱后眨了眨眼睛,一边捉摸着萧玄睿的意思,一边敷衍地笑道:“豫王府中美女如云,豫王殿下还会对别的女子有兴趣吗?” “美女如云,怎比得三弟妹才华满腹、聪明绝顶?一曲《桃花歌》惊艳承夏国,寥寥数语保住归雁山。而且――” 萧玄睿眉梢微挑,上前一步,直视着夏云岚道:“看三弟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想必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说到这里,萧玄睿突然斜出一掌,带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风吹向夏云岚面上。 夏云岚本能地侧身躲避,却哪里来得及? 幂篱前的白纱被风吹至肩后,夏云岚化着淡淡妆容的脸被萧玄睿瞧了个清清楚楚。 “本王所料果然不差。” 萧玄睿“呵呵” 一笑,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她倒不在乎被萧玄睿看见自己的脸,只是作为萧玄胤的兄长,萧玄睿的举动未免太过无礼,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 “豫王殿下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兄长的身份么?” 夏云岚拉下幂篱前的白纱,冷了声音道。 “三弟妹乃女中丈夫,巾帼豪杰,何必拘泥于这等小节?” 听萧玄睿的语气,不但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倒觉得夏云岚不该如此小家子气。 夏云岚淡淡道:“女中丈夫、巾帼豪杰不敢当,豫王殿下若是没什么事,烦请转告我家王爷一声,云岚先到马车里等他。” 言毕,不等萧玄睿回答,转身便向阶下走去。 “三弟妹――” 夏云岚脚步方动,不想萧玄睿突然扯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夏云岚踉跄一步,差点儿仰跌在萧玄睿怀中。 “豫王殿下,你想做什么?!” 夏云岚摔开萧玄睿的手,扶住栏杆站稳身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宫人的面,萧玄睿居然敢对自己如此无礼,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可气的是,几个笔直挺立的宫人竟真如泥塑木雕一般,眼睁睁看着她被豫王非礼,连眼皮都不曾眨上一下。 若不是念着两个苍狼国使臣在大殿中尚未离去,她一定高声呼叫,让他丢尽脸面。 “呵呵,三弟妹不必惊慌。” 萧玄睿没事人一般收回手去,丝毫不带抱歉地道:“本王的话还没有说完,三弟妹这一走,本王的话可向谁去说?” 听他一口一声“三弟妹” ,夏云岚心里别提有多么别扭。 她正了正衣冠,不悦地侧头斜睨着萧玄睿道:“豫王殿下有什么话不妨快说,别叫我家王爷一会儿出来看到,无端生出什么误会。” 她特意把“我家王爷” 四个字咬得很重,一来提醒一下萧玄睿注意自己的身份,二来吓唬一下萧玄睿不要靠她太近。 哪知萧玄睿不但不曾被她吓住,反而故意凑近了她道:“三弟妹若是怕被三弟看到误会,不如跟我到御花园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当她是傻子吗? 众目睽睽之下都敢对她动手动脚,谁知道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夏云岚挺了挺胸,轻哼一声道:“不用了。咱们素昧平生,我不觉得咱们有多少话可说。” “素昧平生……呵呵……” 萧玄睿笑得莫测:“三弟妹,你帮我那三弟坑害本王爱姬的时候,怎不说与本王素昧平生呢?” 本书来自 第113章 不必这样子看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一怔,无端便有些心虚。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自己帮萧玄胤查案之事,萧玄睿是怎么知道的? 自己破坏了他陷害秦沐风的计划,他心里想必恨自己恨得厉害,所以才会在大殿上与自己针锋相对。 夏云岚看了一眼幽深的大殿,萧玄胤就在不远的地方,萧玄睿应该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她壮了壮胆,努力心平气和地道:“豫王殿下此言差矣,红鸾现在不还好端端地生活在豫王府中么?我何尝坑害于她?” 萧玄睿勾起了半边唇角,似笑非笑地道:“我那三弟不曾告诉过你,红鸾已经抱病而殃的事情么?” “什么?” 夏云岚吓了一跳:“红鸾她……死了?” 红鸾死了,萧玄睿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错。” 萧玄睿道:“本来她并不一定非要死,但她很不喜欢有人拿她来威胁本王。” “这么说,她……她并不是病死的?” 夏云岚倒抽了口凉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为了男人换掉如花容颜也罢了,居然又为了男人丢掉性命。 而这男人,此刻站在这里,不但毫无愧疚伤感之色,反而笑得云淡风轻。 她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曾经付出的如海深情? 夏云岚摇了摇头,惋惜复可惜地道:“她为你而死,你提起她来,好歹不该难过一下吗?” “区区一个女人,何足挂齿。” 萧玄睿浑不在意地道:“本王想知道的是,出嫁前懦弱寡言、人人可欺的夏大小姐,如何在出嫁后变成了伶牙俐齿、绝顶聪明的祁王妃――” “你调查我?” 顾不得再为红鸾不平,夏云岚退了一步,瞪着萧玄睿微微着恼地问。 萧玄睿笑了笑,眼神中带出七分傲慢、三分邪气:“三弟妹有什么怕被本王调查的吗?” “自然没有!” 夏云岚毫不迟疑地道:“我只是觉得豫王殿下你闲得无聊而已。云岚生母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在将军府时无依无靠,自然只宜藏巧守拙。到了祁王府后,王爷待我……嗯,千宠万爱,云岚自然要尽力报答。” “千宠万爱……” 萧玄睿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微露讽刺之色。 “怎么,祁王府人人都知道的事,豫王殿下的人竟然没有调查出来么?” 夏云岚一瞥眼间,发现萧玄胤正自殿中向外走来,于是立即大了胆子,昂头对着萧玄睿含讥带讽地道。 大概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萧玄睿退开一步,转身傲慢地道:“三弟处理完了苍狼国使者之事么?” 萧玄胤在殿门外站定,目光掠过夏云岚,停在萧玄睿脸上,淡淡道:“已经安排妥当。” “那就好。” 萧玄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略带轻薄地道:“三弟妹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三弟公务既了,便多陪陪佳人罢。” 言毕,不等萧玄胤说什么,转身大笑着向阶下走去。 夏云岚气红了脸。 萧玄睿的话无疑是在告诉萧玄胤,他看过她的脸。 可恶的萧玄睿! 走便走了,还要挖个坑来害她。 萧玄胤那般小气的男人,这种玩笑也是随便开得的么? 果然,萧玄胤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萧玄睿的身影已经转过宫墙看不见,萧玄胤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夏云岚提着口气,看了看两边的宫人,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走近萧玄胤身边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萧玄胤狠狠瞪了一眼夏云岚,不说一句话抬脚便走。 夏云岚赶忙跟了上去。 二人乘上马车,一直到离开皇宫北门大老远,萧玄胤仍是黑着张脸一言不发。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夏云岚也不是喜欢多话之人。 可偏偏姓萧的还要拿凌厉的眼神望着她,好像她跟别的男人在床上被他当场捉了奸一样。 夏云岚自忖不曾做错什么,没道理要接受他眼光的审判,于是取下幂篱,迎视着萧玄胤的目光道:“你不必这样子看我,是他强行用掌风振开幂篱,我有什么办法?” 萧玄胤不说话,眼光丝毫不见缓和。 夏云岚皱了皱好看的眉,又道:“不就给他看到了脸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夏云岚!” 萧玄胤终于开了口,却是带着浓浓的怒(cu)意(wei):“你究竟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别人的错,难道应该我来承担吗?” 听萧玄胤说得难听,夏云岚也怒了:“是不是被人看了脸的女子,就该投井上吊寻死觅活,那样才叫知道羞耻?!” “你不必故意曲解本王的意思!” 萧玄胤眼中冒火地道:“本王问你,为什么离开本王身边,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去与人私会?”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偷偷溜出去的?” 夏云岚瞪圆了眼睛,只觉面前的男人蛮不讲理、不可理喻之极:“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妥,殿中无聊,我不过出去看看风景,你那哥哥非要跟着出来难道我能想到?” “出去便罢了,你何必与他多话?” 萧玄胤怒气不减,目光阴沉得可怕。 “我与他多话?” 夏云岚气道:“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你害死了红鸾,他把账记到了我的头上你知不知道?” “……”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话。 一见姓萧的意识到理亏,夏云岚立即再接再厉:“你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与我何干?承夏国的事情又与我何干?我处处帮你助你,你却处处疑我误会我,你……你……” 夏云岚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在她得理不饶人的时候,突然觉得腰间一紧,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接着,一张温热的唇堵住了她所有愤怒的指责。 然后……再然后……整个世界安静了,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马车轻微的颠簸如同起伏的海浪拂过柔曼的沙滩,朝阳透过纱帘斜斜照进来,像极了琥珀色的酒酿,仿佛饮上一杯就能醉上千年。 夏云岚长睫微动,先时还拼命想要保持清醒的意识,不久之后便完全放弃了努力。 在那人的强大面前,所有的抵抗都成了徒劳。 何况,这般温柔的战争,她心甘情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当萧玄胤抬起头来的时候,夏云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牢牢缠住了他的脖子。 两个人的脸相距不足三寸,夏云岚茫然地眨了眨眼,恍然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松开手,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羞赧地退开,退得越远越好。 可是……可是她居然有些舍不得。 他骂她“不知羞耻” ,那就让她不知羞耻一回吧。 面前之人未必是自己所爱之人,也未必是可以与之共度终生之人,但面前之人好歹有一张销魂摄魄的脸。 夏云岚凑了上去,笨拙地伸出舌头,报复般去舔舐面前之人带着邪魅笑意的眼眸。 然而,不等她凑近,那人便再次发起了进攻。 而她,毫无出息地再次抛戈弃甲、一败涂地。 不知过了多久,在近乎窒息的温柔中,那人终于放开了她。 马车早已停在祁王府前,只是,车里的人不下来,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擅自打开车门。 车里的两人默默对视着,一个面色平静,一个满脸绯红;一个淡若无事,一个心如鹿撞。 半晌,夏云岚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坐直身子,向旁挪了挪,低垂睫毛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跳。 当她好不容易让心跳恢复规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抚上她彤红滚烫的脸颊。 她激灵一下,所有的努力顷刻化作了无有。 不敢去看他微笑如水的眼眸,她觉得他一定在嘲笑自己的生涩。 不敢推开他缓缓游走在眼际眉梢的手,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听到鼓点般急促的心跳。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他的听力原比普通人要好上数倍,加上她起起伏伏的胸膛,她的紧张与慌乱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看着她像一只被猎人追捕的小鹿般渐渐无路可逃,渐渐听天由命,他的心底生起一种无与伦比的骄傲和满意。 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骄傲和满意带给他的快感,甚至超过了给予凶残的敌手致命一击时的快乐。 对面前这个美丽、不羁、任情任性、聪明绝顶的女子的征服,简直使他有一种单枪匹马打败千军万马的酣畅淋漓。 抚摸着她的脸,本能地,他想要得到更多,得到――她的所有。 然而,不等他将她再次拥在怀里,马车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清脆嚣张的声音:“祁王殿下,祁王妃,你们回来了吗?怎地还不下车?” 夏云岚轻轻抖了一下。 这位洛大小姐,一大早跑到府门外做什么? 真是讨厌死了。 萧玄胤也觉得十分讨厌,但他几乎在片刻之间便压下了炽热的本能,迅速帮夏云岚抚平了散乱的鬓发,神色间变得威严庄重、若无其事。 本书来自 第114章 眼见未必是实 - 媚徒妖妃 - 云夕 车门打开,当萧玄胤牵着夏云岚走下马车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夏云岚红若朝霞的脸上。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洛芷雪迎了过来,本来似乎有话要对夏云岚说,但看到夏云岚的样子,立即欲言又止地住了口。 “洛姑娘何事?” 萧玄胤知道,洛芷雪向来不是习惯察言观色的人,不由奇怪地问道。 “呵呵,这个……” 洛芷雪两只眼睛偷偷瞄着夏云岚,对萧玄胤道:“我爹叫人送来一桌明月楼的饭菜,殿下要不要到漪兰院一起用餐?” “好。” 萧玄胤惜字如金地吐了个字,连声谢谢都没有说,握着夏云岚的手径直向漪兰院走去。 夏云岚本来尴尬得只想跑回房间用锦被把自己的头层层蒙起来,但为了防止过后被洛芷雪取笑,她还是轻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地道:“芷雪,代我多谢洛老爷。” “嘿嘿,好啊……” 洛芷雪在夏云岚身后走着,贼兮兮地笑得别提有多不正经。 夏云岚忍着回头给她一拳的冲动,微微转过脸对萧玄胤道:“王爷,芷雪聪明伶俐,有她在漪兰院陪着,我甚是高兴。可是为人不能太自私,咱们总要为她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你说是不是?” 洛芷雪变了脸色。 萧玄胤瞥了一眼夏云岚,唇角微勾,沉吟道:“嗯……你想怎样为她考虑?” 夏云岚舔着嘴唇笑道:“既然洛老爷找的那个什么风公子她不太满意,咱们可以帮她留心一下别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 “嗯哼……” 不等夏云岚说完,洛芷雪咳了一声,插嘴道:“这个事情……就不劳殿下王妃费心了。” “那怎么可以?” 夏云岚热心地道:“咱们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对你不管不问?” 萧玄胤明知夏云岚在开洛芷雪的玩笑,也不太当真,只淡淡笑道:“洛老爷身为天武城首富,每日里前去说媒的几乎踏断了洛府的门槛。洛老爷千挑万选,方选出青州世家风府的风公子。咱们为她另择他人,只怕未必胜得过风公子的人品家世。” “家世是有的,人品可未必有。” 夏云岚道:“芷雪说,那位风公子尽日不是出入于妓馆,便是留恋于赌坊。那样的纨绔子弟怎能配得上财貌双全的芷雪?” “尽日?” 萧玄胤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洛芷雪道:“你怎知他尽日出入于妓院赌坊?” “我……” 一向大大咧咧的洛芷雪,在萧玄胤的注视下突然便红了脸,小声道:“我爹答应风府提亲之后,那风钰晗便亲自带了大量礼品到洛府下聘。事关终身,我总要看看他人品如何不是?所以,趁着他暂驻天武城期间,我便悄悄尾随了他两日……” “太过份了!” 夏云岚叫道:“带着礼物向你下聘,却到烟花之地倚红偎翠,这样的男人打死都不能嫁。” “眼睛见到的未必是事实。” 萧玄胤不以为意地道:“两天时间,远不足以了解一个人。” “那可不一定,” 夏云岚不服气地道:“有时候,只需要一眼便能看透一个人。” “哦……” 萧玄胤回过头来,深湛如夜的眸子凝视着夏云岚,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在什么时候一眼看透了谁?” 看到萧玄胤这样的目光,夏云岚赶忙调转了头,没出息地小声嗫嚅道:“没……忘记了……” 洛芷雪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没有注意到夏云岚与萧玄胤目光相对时的慌乱,不然,一定忍不住要将这个朋友好好取笑一番。 “可是,若眼睛看到的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什么呢?” 洛芷雪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纠结地道。 萧玄胤道:“青州风家向来家教严明,家风旷达。洛老爷选中的人更是青年子弟中的佼佼者。倘若洛姑娘因一场误会而失去一个好夫婿,将来未免抱憾。” 洛芷雪不在意地道:“是不是误会尚且难说,即便真是一场误会,也是我和他有缘无份罢了。” “你若不悔便好。” 萧玄胤漠然一语,不肯再就此事多言。 三人回到漪兰院,竹下石桌上果然摆满明月楼的珍馐佳肴。 浅画、璃月、百合、丁香四个丫头侍立在旁,在明亮的阳光和迷离的竹影里,一个个宛如娇花嫩蕊,端地是秀色可餐。 从天不亮折腾到现在,夏云岚早已饥肠辘辘,此时见了满桌美味,什么羞涩缠绵全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勉强忍着欲滴的馋涎向四个丫头打了声招呼,便催着不紧不慢净手洗漱的萧玄胤赶紧动筷。 祁王府的规矩,王爷在的时候,王爷不动筷,其他人饿死也得等着。 或许是朝堂上保住了归雁山之故,萧玄胤今日心情格外好,对于夏云岚的催促不但没表现出不耐烦,反而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很快拿起筷子夹了口菜。 夏云岚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待吃得差不多了,趁着萧玄胤高兴,洛芷雪不失时机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道:“祁王殿下,我爹有封信托我转交给你。” “哦……” 萧玄胤漫不经心地接过书信,随手便欲塞在袖子里。 “殿下――” 洛芷雪急忙叫道:“信中有件事,还望殿下马上处理一下。” 萧玄胤疑惑地看了洛芷雪一眼,拆开书信低头看去。 看着看着,脸上不知不觉笑意敛去,代之以轻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角。 夏云岚有些奇怪,待要探过头去瞧瞧信上写的什么,萧玄胤却已收起了书信,对洛芷雪淡淡道:“洛老爷对你也太过宠爱,凡事皆由着你的性子来。” 洛芷雪讪讪笑道:“呵呵,殿下何出此言?” 萧玄胤道:“说什么要去南方看货……与王妃一起前往余州城,是你的主意吧?” “殿下你……你都知道了?” 洛芷雪很惊讶。 夏云岚这才明白,原来是洛芷雪怕和自己去余州城寻找奶娘的事情被拒绝,所以求着父亲给萧玄胤写下书信,以去南方看货为名,请萧玄胤准许自己和洛芷雪同去。 如此看来,洛老爷对这个宝贝女儿还真是有求必应,宠溺无度。 只是,为什么唯独在关系女儿终身幸福的婚姻大事上,却始终不肯给女儿自由呢? 照理说,这样爱女儿的一个父亲,决不会随随便便找个花花公子将女儿嫁掉。 莫非,真如萧玄胤所说,这里面存在着什么误会? 以她这段时间对洛芷雪的了解来说,这位大小姐可谓鲁莽有余,智勇不足。 能当上唬人的一等捕快,不过全仗着武功底子好而已。 这样的一个女子,看人的眼光未必不会出错。 而洛老爷商海浮沉大半生,若无用人之智、识人之明,绝不可能成就天武城首富的家业声名。 夏云岚看了洛芷雪一眼,后悔不该偏听了她的一面之辞,将一个大好青年不分青红皂白地归入纨绔子弟的行列。 作为朋友,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帮洛芷雪去看看那位姓风的未婚夫,免得叫洛芷雪将来抱憾终生。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打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叫萧玄胤答应自己和洛芷雪一起去余州城的请求。 看萧玄胤的神色,显然并不想放她走。 而她,在这一时刻,居然并没有从前那样强烈地想要离开的欲望。 她曾经那么渴望逃出祁王府,天涯海角远走高飞,再不必面对府中莫名的恶意和无聊的勾心斗角。 可是,当她想起适才马车上,他在她唇齿之间印下的霸道与温柔,她的心便不由起了另一种变化。 她和他,有没有可能天长地久、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这个想法将她狠狠吓了一跳。 前世,今世,彼生,此生……第一次,她想到和一个男子(一个现实中而非幻想中的男子)一起共走人生路。 这个念头新鲜而危险。 但她并不是个怯懦的女子。 血雨腥风刀光剑影中,她不曾退缩过。 真爱来临时,她也不会畏首畏尾。 如果他爱她,她也爱他,那么所有的恶意,他必然会和她一起面对。 所有的勾心斗角,她也有足够的勇气和动力一一奉陪到底。 问题是,他和她之间,真的存在着传说中那种名之为“爱” 的东西吗? 她悄悄侧头看他。 在竹叶筛下的金色光影里,他碰巧也在看向她。 微蹙的眉梢,深沉的眼眸,俊美的五官,清贵的气度……像古风画卷里被一笔笔用心雕琢过的男子,美得有些不真实。 但她是喜欢的。 因为喜欢,她给了他一个略带淘气的、明媚灿烂又嫣然娇羞的笑。 此刻,能不能去余州城帮助洛芷雪寻找奶娘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她确定他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那么她需要他尽快做一件事――送走夏静柔,并承诺从此再不许任何女子出现在他和她之间。 然而,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件事,他却已经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她和洛芷雪同去余州城的要求。 对于萧玄胤的这个决定,她还是相当开心的。 一来可以熟悉苍云大陆的风俗人情,看见许多陌生而美丽的风景,二来可以借着离别来考量爱情。 如果她会怀念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思念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无疑她是爱他的。 如果不会……正好逃之大吉。 不信千里之外,他的暗卫们还能将她监视得滴水不漏。 本书来自 第115章 离合不过寻常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抱着这种心思,吃过早饭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便将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 晚间,又将浅画和璃月叫进房间,讲了一大堆人生无常、各自珍重、无论何时都不要亏待自己之类的临别赠言。 两个丫头听得泪眼婆娑,浅画抹着眼睛道:“小姐,你不过去趟余州城而已,多则两三月,少则大半月,怎地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夏云岚拉下浅画的手,笑道:“丫头,你知不知道,其实人生的每一场离开都可能是生离死别?但是这也没有什么。正因为人生无常,所以我们才需要在每一天里活出每一天的快乐。” “可是小姐,” 浅画难过地道:“婢子不想和你分开,一天都不想。你去余州城不需要人服侍吗?能不能叫婢子陪你一起去?” 夏云岚刮了刮浅画的鼻子,半开玩笑地道:“如果你有洛姑娘一半的武功,带你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下你也只是力气比普通丫头们略大点儿而已,洛姑娘要保护我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再带个需要保护的丫头?” 听得夏云岚此言,浅画懊恼地道:“都怪婢子平日偷懒,没好好练功。倘若婢子日夜勤加苦练,这会儿说不定就能一起出去保护小姐了。” “傻丫头,武功哪里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夏云岚笑道:“你只要努力就够了,将来即使不能保护我,也能保护你自己。” “嗯,婢子会的!” 浅画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般,令她如此强烈地懊悔那些虚度的时光。 她对自己并不在意,然而,她希望她的小姐一生一世都不要陷于险境。 即使无可避免地遭逢危险,也有足够可靠的人在身边保护。 当然,最好那个人就是她。 璃月也很难过,好不容易与小姐相逢,没有多久便又要面对别离。 但她毕竟比浅画大两岁,悲伤表现的并不明显,也没有浅画的天真幻想,以为努力练功就可以陪着小姐一起出去。 事实上,她很理智。 这场离别,在她眼中也就是普通的离别而已。 小姐向来悲观,所以才会把一次普通的离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一般。 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小姐就会再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说一些从前绝不会说的话,做一些从前绝不会做的事。 两个丫头谁都没有想到,被王爷千宠万爱着的小姐,可能会丢下祁王府的一切一去不复返。 第二天。 夏云岚和洛芷雪换上了出行的男装,刚吃过早饭,洛老爷派来送她们前住余州城的马车便停在了祁王府的大门前。 马车外部像洛老爷的为人一样低调,内里却宽敞舒适得像一间可以移动的房子,锦塌绣褥、瓜果干粮应有尽有。 或许是怕长途行驶车夫疲倦之故,洛老爷为这匹马车配备了两名车夫。 车厢外的驾座上,两名车夫俱身着褐色短裳,头戴竹编斗笠。 不同的是,一名车夫的斗笠高高掀起,露出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黑红色脸膛。 另一名车夫的斗笠边缘却压得很低,仿佛瞌睡未醒或怕见阳光一般,低着头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若在前世,夏云岚还是一个杀手的时候,瞧见这样的人一定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甚至掀开斗笠瞧瞧那人的脸上是否带着恶意或杀意。 但看那黑红脸膛的汉子慵懒自在的样子,夏云岚丝毫没有多心,顶多稍稍怀疑了一下,这压低斗笠的车夫,可能是洛老爷暗中派出去保护宝贝女儿的绝顶高手。 萧玄胤一大早便带了许多文武官员到驿站送别苍狼国使者,是以错过了为夏云岚送行的时间。 当马车缓缓启动,祁王府的大门前,璃月眼含泪意,浅画哭得稀里哗啦。 百合和丁香虽没有流泪,亦是不停地挥手喊着“王妃保重” 。 这种离别的场面,令夏云岚很不喜欢。 她咬着嘴唇,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鼻子里却不知为何酸酸的,一种叫做“不舍” 的东西,突然之间便袭击了她的心。 当马车终于转过街角,隔断祁王府高大的门楼时,夏云岚微微抽了下鼻子,往锦塌上一歪,对洛芷雪叹道:“这些丫头们啊……好麻烦。” 洛芷雪笑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丫头们对你情深义重还不好?” “不好。” 夏云岚皱着鼻子认真地道:“离合不过寻常事,有什么值得这般恋恋不舍,徒然叫人心里难受……” 洛芷雪翻了个白眼:“你是故意引我嫉妒吧?我家那些丫头下人们得知我离开天武城,一个个只怕没把牙齿笑掉……你觉得那样倒好?” “呵呵,” 夏云岚也差点儿没把牙齿笑掉:“你在家里至于那么招人讨厌吗?” “我和她们是相看两相厌――” 洛芷雪纠正道:“她们不说话便罢,一说话便叫我生气。她们说女孩儿家应该这个、不应该那个,可是我的生活干嘛要她们指手划脚?” 对于这句话,夏云岚倒是充分赞成。 她虽然没有被人整天在耳边絮絮唠叨的经验,但曾经苏嬷嬷不过对她讲了一段《女训》,她便很有种人生无趣、度日如年的感觉。 得到夏云岚的赞成,洛芷雪更加理直气壮地道:“再说,她们一个个那么循规蹈矩、英明知礼,也没见她们流芳千古或者过得多开心啊,还不是在我们家里老老实实地做下人。” 夏云岚笑道:“做不做下人,有时候只是命运使然。不过她们的那套理论的确讨厌。一个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该对别人唧唧歪歪横加指摘。” “可不是嘛。” 洛芷雪道:“人活着是为了寻找快乐,不是为了找个人给自己添堵。所以我若将来嫁人,一定要找个能够真正欣赏我、喜欢我的男子,不会整天拿些莫名其妙的规矩道理要求我。” 那样的男子,在二十五世纪或则并不少见,然而在这古老的苍云大陆,洛芷雪真的能够找到吗? 夏云岚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悲凉。 这位家财万贯、貌美如花的洛大小姐,可惜早生了数千年,将来即便不妥协于世俗,只怕也难免一世孤独。 “倘若这世间并没有那样的男子,你要如何是好?” 掩饰着心中的惋惜,夏云岚借着开玩笑的语气问。 “如果我爹给我足够的钱,我也可以一世不嫁。” 洛芷雪似乎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几乎不带迟疑地道:“你知道,一个人只要有钱,总不会活得太差。” 那倒是。 洛芷雪有钱又有武功,在青春逝去之后,只要耐得住岁月中漫长的寂寞,应该不会活得太差。 在二十五世纪,许多既没有钱也没有武功的人,也会为了守候心中想要的爱情,拼却一生不肯将就凑合。 孤单是孤单了些,但心灵上的自由与骄傲足以抵消一切。 她自己,又何尝没有过一生一世一个人的想法? 只不过,从昨天的那个吻之后,她的想法略略有了一些改变。 或者,一个人的一生,并不一定会遇到那个真正懂得自己、欣赏自己的人,但是,若能遇到一个虽然不赞同自己,却肯包容自己、迁就自己的人,也未必不能相守到老。 夏云岚道:“芷雪,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像你爹洛老爷那样的人,他虽然和别人一样认为你是错的,可是却可以为你放下一切原则,毫无理由地纵容你,任你为所欲为。” “瞧你说的。” 洛芷雪不乐意地道:“什么叫毫无理由地纵容我、任我为所欲为?好像我有多不讲理似的。我只是有我自己的道理罢了……如果世上真有那样的男子,又长得足够好看……嗯,就像祁王殿下对你一样,其实也未始不能考虑。” “呵呵,” 夏云岚唯恐洛芷雪提起萧玄胤便联想到昨天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时的尴尬狼狈,忙岔开话题道:“你爹为你找的那位风公子,长得是不是足够好看?” “他啊――” 洛芷雪拖长了声音,不屑地讽刺道:“初看玉树临风,再看相貌平平。吃喝嫖赌俱全,嫁他不如去跳火坑……” 洛芷雪说到这里,马车似乎碾上了什么东西,突然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啊哟――” 洛芷雪的后脑勺撞上车壁,疼得掀开车帘朝外面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没瞧见路上有东西吗?好歹提前说一声……招财叔,这新来的小子是谁?到底会不会驾车?” “小姐……哦,不,公子息怒……” 黑红脸膛的汉子笑道:“老爷说阿寒的驾车技术极好,方才应该只是个意外。” “这幸亏是在大路上,若是在山间野路上,还不把人颠簸得骨头散了架?你多看着他点儿――” 放下车帘,洛芷雪又嘟哝了一句:“我爹也真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不靠谱的车夫……” 夏云岚笑道:“些些小事,何必计较?技术再好也有失手的时候,你这脾气果然太容易得罪人了些。” “这才刚刚启程就失手,我总得给他个警告不是?” 洛芷雪不以为然地拿起一颗果子丢进嘴里。 本书来自 第116章 脑袋被驴踢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薄暮时分,马车到达天武城二百里许的望京城外。品书网 WwW.voDtw.cOm招财叔转头向马车里道:“公子,阿寒让小的问一声,咱们是绕过望京城连夜赶路,还是在望京城里歇上一宿,明天早晨再起程?” 洛芷雪午时已经在车上睡过长长的一觉,又吃了些东西,此时正精神抖擞地要拉着夏云岚看车窗外的风景,听得招财叔之言,随口吩咐道:“你们若是不困,便连夜赶路吧。” 然而,过了不一会儿,夏云岚和洛芷雪却惊讶地发现,马车居然驶进了望京城里。 洛芷雪很没面子地掀开车帘,冲着外面吼道:“招财叔,我方才怎么吩咐你的?不是说了连夜赶路吗?” 招财叔陪着笑道:“公子息怒。公子刚才说,若是不困便连夜赶路。阿寒说他有些困了,要进城休息一晚。” “你脑袋被驴踢了么?” 洛芷雪恼声道:“阿寒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我已经说过连夜赶路,他困了你来驾车,让他在车上休息便是。” “可是……” 招财叔为难地道:“临行前老爷交待,小的一路上必须遵照阿寒的命令做事……” “我爹真这么交待?” 洛芷雪不相信地道:“难不成我爹的脑袋也被驴踢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夏云岚总算明白,那个名叫阿寒的、斗笠遮面的小子,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车夫。 脑袋被驴踢了的人是洛芷雪,居然看不出来阿寒是在有意针对她。 这小子简直腹黑又记仇,洛芷雪上午不过随口骂了他几句,他当时不言不语,这会儿却要找个机会给洛芷雪点儿颜色瞧瞧。 只是,这阿寒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能够得到洛老爷的器重和信任? 他敢这样对待洛芷雪,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洛府里的下人。 其次,洛老爷敢把宝贝女儿和他放在一起,此人的人品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次,洛老爷交待车夫唯他之命是从,而不是唯洛芷雪之命是从,可见在洛老爷心目中,此人办事要比女儿靠谱得多。 综合以上几点考虑,夏云岚很快想到一个人,但在没有足够把握的情况下,她还不想向洛芷雪过早透露。 “芷雪――” 为了平息洛芷雪的怒气,夏云岚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坐了一天的马车,颠簸得我也有些困了。既然已经进了城,咱们不如就在城里找个客栈歇息一晚吧?” “哦……” 洛芷雪不好驳了夏云岚的面子,勉强忍着怒气道:“也罢,招财叔――就近找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是,小姐。” 招财叔恭敬地答应一声,只听外面鞭声一响,马车沿着城中宽阔的街道向前驶去。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一座挑着大红灯笼的院落前。 夏云岚撩起车帘看了看,高高的门额上写着“悦来客栈” 四个字。 这个名字还真是经典! 夏云岚忍不住笑了笑,和洛芷雪一起跳下马车。 名叫阿寒的小子将驾车的马鞭交给招财叔,也跟着她们跳下了马车,并先她们一步进入客栈中。 大门内两名伙计迎了出来,一个引领着招财叔从后门将马车驱入后院,另一个热情地招呼着“两位公子” 进去歇息。 当夏云岚和洛芷雪走进客栈的时候,阿寒已经定好了三间上房。 洛芷雪原本便对阿寒不满,此时更加不满地道:“咱们虽然不缺钱,可是也用不着如此浪费。我和夏公子住一间就好,你把多出来的一间退掉。” “不多。” 阿寒第一次直接对洛芷雪开口道:“你和夏公子一间,招财叔一间,我一间。” “你们两个下人还要一人一间?” 洛芷雪简直又惊又气。 “我不习惯和别人同住。” 阿寒回答得理所当然。 “习惯是可以改的!难不成你将来娶了媳妇也不习惯吗?” 洛芷雪训斥道。 阿寒斗笠下的眸光一闪,顿了下道:“女人嘛……那又另当别论。” “哼,你想女人,女人可不一定会想你!” 洛芷雪泼辣地冷哼一声,突然猝不及防地伸手向阿寒遮面的斗笠挑去,口中轻蔑地道:“不敢露脸的小子,让本公子瞧瞧你的模样配不配有女人喜欢――” 哪知洛芷雪快,阿寒比她更快。 洛芷雪的手还没碰到阿寒的斗笠,阿寒的身形已经在七尺之外。 “好身手。” 夏云岚心里暗赞一声。 “洛公子,” 阿寒动作极快,话却说得极慢:“我不喜欢随便被人家碰,请自重。” “你……” 洛芷雪一下子炸了毛,冲上去便要对阿寒动手。 “芷雪――” 夏云岚急忙扯住了洛芷雪的衣袖,浅笑劝道:“一个下人而已,你同他计较什么?将来回到天武城,高兴呢就留在身边,不高兴呢就叫他滚,何苦现在与他置气失了风度?” “咦,” 洛芷雪看了夏云岚一眼,奇怪地道:“你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般好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呵呵,出门在外,低调些好。” 夏云岚俯在洛芷雪耳边小声道:“看这阿寒武功不弱,你可别轻易得罪了他。此去余州城山高路远,咱们与他少不得要相处一段时间,万一他挟恨报复……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暂且忍耐几日,待回了天武城再找他算账不迟。” “哦……” 洛芷雪被夏云岚一提醒,立即开了窍,满脸怒意瞬间化作满脸奸笑,“嘿嘿,阿寒――” 洛芷雪笑嘻嘻拖长了声音道:“你不就是想一个人住一间客房么?咱们又不差那些些小钱,你只管住就是了……你住的是哪一间?” “楼上左首第三间。” 见洛芷雪改了态度,阿寒也不再与她为难,随手朝左边的一排客房一指,道:“左首第二间是招财叔的房间,夏公子和洛公子的房间在右首第六间。” “左首第三间……好,呵呵,你饿了吗?饿了叫店家煮些东西给你吃。” 洛芷雪关切地道。 “不用了。” 阿寒似乎并不领情:“我适才已经叫招财叔到附近酒楼定了四个人的饭菜,大概一会儿就会送过来。你和夏公子闲着没事可以先去房间里等着。” “呵呵……难为你这小子倒挺周到。” 洛芷雪嘻嘻哈哈地夸了一句,拉着夏云岚的手向楼上走去。 楼前楼后栽植着几棵高大的树木,亭亭如盖的叶子覆盖着楼檐,燥热的盛夏黄昏里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找到右首第六间客房,夏云岚和洛芷雪这才发现,原来右首的第六间和左首的第三间正好斜斜相对。 甫一进入房间,洛芷雪便踢上了门,往床上一扑,恨恨道:“可恶的臭小子!拿我洛家的钱不当钱也罢了,还敢对我如此无礼!” 夏云岚忍笑道:“的确够可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回了天武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十年?回了天武城?” 洛芷雪叫道:“云岚,你不是想要憋死我吧?哼,等着瞧,今晚我就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好看!” “今晚?” 夏云岚隔着门朝斜对面瞟了一眼:“今晚动手不好吧?以后的路上……” “放心,我不会那么傻。” 洛芷雪打断夏云岚的话:“你不是说了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晚我就给他来个暗箭!” “暗箭……” 看着洛芷雪柔美的唇边阴恻恻的笑,夏云岚兴趣盎然地道:“你想对他怎样?” “今晚你就知道了。” 洛芷雪神秘一笑,仿佛已经看见那名叫阿寒的臭小子被修理得痛不欲生的模样。 夏云岚道:“阿寒虽然可恶,但此去余州城好歹也是为你办事,你下起手来可要悠着点儿。” “没事,死不了。” 洛芷雪蛮不在乎地贼笑道:“顶多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儿难受而已。” “那就好。” 夏云岚嘴里这么说着,想起洛芷雪的鲁莽,还是决定晚上尾随她一起去瞧瞧。 晚餐很快送到了房间里,虽然无法与明月楼的饭菜相比,但在一天的漫长跋涉之后,也算得上美味可口。 洛芷雪吃饱喝足,心情明显好了一些,问夏云岚要不要去逛逛望京城的夜市。 夏云岚对每一个陌生的地方原本都极有了解的兴趣,但想到前路漫漫,洛芷雪难得肯跟她分开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倒不是讨厌洛芷雪,只是她需要独处的空间和时间,以便有机会练习前世的武功和对于光能微机的控制。 前番朝堂之上,若非自己足够机智,若非端木宏博足够愚钝,只怕不会那么轻易被她蒙混过关。 这等侥幸的事,可一而不可再。 一个人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或实力。 洛芷雪去后,她闩上门,一分钟也没有耽误地练习了一遍内功,又用意识反反复复开启了几次光能微机。 在意识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她惊喜地发现,原来用三五分钟才能开启的光能微机,现在几乎不到两分钟就能启动。 “天下事果然还是熟能生巧。” 她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正准备用意识去探索光能微机中除了算学以外的功能,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嘭嘭嘭” 的敲门声。 本书来自 第117章 姑娘你快走 - 媚徒妖妃 - 云夕 “云岚,你在做什么?”门打开后,洛芷雪抱怨地道:“敲了半天也没反应,吓得我还以为进了家黑店。品书网 wWw.Vodtw.com” “马车颠簸一路,头有些晕,刚躺下便睡着了。” 夏云岚故意打了个哈欠,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哦,那你接着睡。” 大大咧咧的洛芷雪丝毫没有怀疑,推着夏云岚道:“不过今晚你要睡在里面,免得我半夜起来报仇雪恨扰了你休息。” “好。” 夏云岚一副睡眼迷蒙的样子,乖乖靠墙躺了下来。 洛芷雪在外面和衣而卧,不时捏一捏袖子里的什么东西。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待闻出那东西的味道时,赶忙拉过被子蒙严了头。 这洛大小姐下起手来真是没轻没重,那东西虽然不至于要人的命,却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生不如死。 拿来对付敌人也罢了,对付阿寒这种言语口角上发生小小过节的同伴,未免太过毒辣。 夏云岚用过无数坑人害人的东西,但从来不会用这种。 盖因这种东西用得不好,有时候容易玩火自焚。 一旦玩火自焚,就会死得很难看,很没尊严。 不过,好在自己身上带着这种东西的解药,不然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洛芷雪拿这东西去对付阿寒。 沉吟间,昏黄的月晕渐渐西移,时辰已近子夜时分。 夏云岚的呼吸平静而均匀,洛芷雪一点儿也没有发现躺在身边的这位朋友还醒着。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在昏暗的月光中跳下床,“吱呀” 一声窗子开处,洛芷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房间。 夏云岚翻身坐起,看了看窗前几乎快要探进房间的树枝,扬起唇角微微一笑,很快跟着洛芷雪下了楼。 无声无息地绕至楼后,左首第三间客房的窗子前已经不见了洛芷雪的身影。 夏云岚赶忙顺着树干爬上去。 窗子大开着,显然是被洛芷雪刚刚打开的。 顺着窗子朝房间里望去,隐隐瞧见洛芷雪纤秀的身影正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件香烛般燃烧的东西向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洛芷雪急忙顿住步子,护住香烛般的东西猫下腰。 过了一会儿,见床上的人再无动静,洛芷雪方再次蹑手蹑脚地向床边靠近。 这回,洛芷雪顺利到达了床边,香烛般的东西被放在床头下。 洛芷雪本要转身离开,却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香烛般的东西被拿起又重新放下,洛芷雪对床上的人恶狠狠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才转身向窗子处走来。 以洛芷雪的轻功,到了窗前肯定是要跳下去的,所以树上的夏云岚并不担心被发现。 然而,洛芷雪刚走没几步,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咳嗽声,接着,床上的人不紧不慢地坐直了身子。 洛芷雪动作也够快,不待床上人发现,已电光火石般俯在地上,翻了个身将自己挪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咳咳……” 咳嗽声还在继续。 阿寒慢吞吞下了床,慢吞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端着茶碗慢吞吞地走到窗前。 昏黄的月光下,映出一张文质彬彬的脸,带着几分倜傥的味道,虽不至于美得倾国倾城,也颇有几番公子无尘的风度。 难得这阿寒倒生得一副好模样。 夏云岚暗暗感叹了一句,心,突然代洛芷雪悬了起来。 她知道,洛芷雪放在阿寒床下的东西叫做销魂散,制成香烛之后燃烧,可大大增加闺房情趣。 只是,若被独居的男子或女子闻到,却无疑是一种大大的折磨。 这阿寒实在太过狡猾、太过阴险,他故意走到窗前,以避免闻到销魂散的气味。 可洛芷雪还在房间里,销魂散继续燃烧下去,被折磨到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恐怕就是洛芷雪了。 当然,如今洛芷雪与阿寒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不一定会被折磨到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这两人将来若不能走到一起,洛芷雪女儿家的一世清白就毁了。 “贞节” 两个字在二十五世纪虽然狗屁也不是,在这古代的苍云大陆,却足以叫一个女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夏云岚清楚这些,亲手放置销魂散的洛芷雪当然更清楚这些。 隔着窗子,夏云岚几乎能感觉到房内阴影里的洛芷雪轻轻颤抖的身子。 “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阿寒呷了口茶,仰起头,怡然自得地对着月亮自语道。 好个屁! 夏云岚心里嘀咕了一句,焦急着怎么把洛芷雪从房间里救出来。 还没有等她想出法子,说时迟那时快,洛芷雪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掌向阿寒脑后拍去。 阿寒仿佛全无觉察,可是没等洛芷雪的手掌沾到他的发丝,突然身子一矮躺了下去,嘴里连声叫道:“哎哟,为什么这么难受?……好难受啊……难受……” 洛芷雪扑了个空,看着躺在地上捂着脸和脑袋的阿寒微微顿了一下,腾身便要从窗子里跳下去。 不料洛芷雪的身影方至窗边,阿寒的手忽然向上一伸,闪电般抓住了洛芷雪的脚尖,将洛芷雪扯得摔在地上。 难为洛芷雪竟然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抽出一柄柳叶刺向阿寒手腕斩去。 阿寒蓦然收手,抱住自己的脸和脑袋再次边滚边嚎了起来:“好难受……好难受……啊——你、你、你……你是谁?往我这里放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啊——我要死了——” 拿着柳叶刺的洛芷雪显然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翻滚的阿寒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大概没有想到销魂散的功效会如此强烈,能叫一个人痛苦到这种程度。 夏云岚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笨蛋,还不快跑——中了销魂散的人应该捂着的不是脑袋,而是……这阿寒分明就是在装。” 洛芷雪愣怔之间,阿寒忽然一手捂脸一手捉住了她拿刀的手,用力向自己胸前拉去,口中叫道:“你杀了我吧,我好难受,好难受……受不了了……” “不要——” 洛芷雪大惊,一边向后退缩,一边拼命想要掰开阿寒的手。 这小子固然可恶,可毕竟还没有可恶到该死的程度。 “你不杀我?那你救救我……” 洛芷雪没有掰开阿寒的手,却被阿寒一下子压在身下,紧接着,那小子的脸便整个儿贴在了洛芷雪的脸上。 夏云岚抖了一下,差点儿叫出声来,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场面火爆不忍直视,夏云岚闭上了眼睛,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唔……” 一声娇吟从窗内传出,羞愤气恼中竟似带着几分享受。 不能任之发展下去了……阿寒这小子实在太过奸诈。 夏云岚睁开眼睛,松开捂着嘴巴的手,锋利的千羽飞针已握在指间。 算好了位置和距离,正待出手之际,阿寒忽然翻了个身,抱着脑袋和脸痛苦地喃喃道:“不……姑娘你快走……虽然你坑我害我,可我却不能毁了你的清白——你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洛芷雪从地上坐起身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阿寒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般连滚带爬地向窗口踉跄走来。 夏云岚长出一口气,收起千羽飞针,一边迅速溜下树,一边暗暗骂道:“好一个卑鄙狡猾的臭小子,占了人家那么大的便宜还在这里充好人……简直可恶之极!” 洛芷雪明明轻功了得,却不知为何,在窗口停了片刻竟没有往下跳,而是手脚并用地攀上了窗前的树。 夏云岚赶忙跑回房间,并在洛芷雪回来之前调整好了呼吸,装作熟睡的样子。 半晌,洛芷雪方从窗子里爬了进来,摸索着躺在夏云岚身边,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呯、呯呯、呯呯呯——”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急促而毫无规律地跳动。 夏云岚睁开眼睛,同情又幸灾乐祸地朝身边微微颤抖的被子望了一眼。 “一个吻,也值得偷偷摸摸瞒着人……” 这是洛大小姐曾经说过的话。 此刻,夏云岚很想掀开洛芷雪的被子还给她。 这丫头,那时候好像很有经验似的,现在一经实战,还不是没出息地像自己一样溃不成军。 甚至,比自己败得还要惨烈……明天——明天这丫头可怎么面对那个臭小子呢? 想想就替洛芷雪揪心。 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除非你有那个实力。 夏云岚自认为对洛芷雪是抱着十分同情的态度,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还有点儿……想听听洛芷雪的感想。 “喂——” 夏云岚轻轻推了推洛芷雪的被子。 原本微微颤动的被子一下子静了下来,连带着“呯呯” 的心跳声也听不见了。 被子里的洛芷雪显然屏住了呼吸。 夏云岚扯了扯被角,没能把被子从洛芷雪头上拉开。 “不会睡着了吧?” 夏云岚故意自言自语道。 洛芷雪不说话,表示“我已经睡着了” 或者“没睡着也不想理你” 。 本书来自 第118章 不能便宜了他 - 媚徒妖妃 - 云夕 “你说――书上写的和自己亲身经历的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同呢?” 无视洛芷雪不配合的态度,夏云岚自顾自地问。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沉默――浓稠得蜂蜜一样的沉默。 夏云岚原本也没有指望洛芷雪会回答。 她问的是别人,心里体验着的却是自己的经历。 晕黄的月光,羞涩得像一朵深秋的小雏菊,照得人间温柔又寂寞。 一个吻,并不足以成就一段爱情,但却可以成就一霎美好的回忆。 何况,那时他的眼眸是那样清亮,清亮得全然没有了平昔的凌厉和深不可测。 第一次她分辨不出,第二次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她的吻里,不止是男人对于女人最初的欲望。 在别的事情上,她聪明灵透,在爱情这件事上,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迟钝。 其实,回想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对她从来都是有情的吧? 只是,骄傲如他,并不肯当她的面明明白白地承认这份心动。 或者,在爱她这件事上,他也在犹豫,在徘徊,在捉摸不定……就像她,无论如何醉心于与他唇齿之间的缠绵,想到一生的相助相守时,也难免多了些顾忌。 他待她,会不会始终如一? 他对她的吸引,能否到生命的尽头? 在荣耀与名利的诱惑面前,他是否能坚持对她的选择? 除了一张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脸,他还有什么使她倾情? ……片刻的心动总是来得简单,一生的相知相守却是太难。 百转千回的心事里,夜色渐渐稀薄,又一个新的黎明降临人间。 洛芷雪从被子里钻出来时,脸孔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难不成这位大小姐还悄悄哭了一场? 夏云岚大是惊讶。 正想取笑洛芷雪几句,招财叔忽然在门外道:“公子,小的给你和夏公子送早餐来了。阿寒说吃过早餐就出发,你和夏公子收拾好了吗?” 听到阿寒的名字,洛芷雪迅速背过身去,做出一副认真整理床铺的样子。 其实客栈的床铺,哪里用得着客人自己去整理呢? 夏云岚笑了笑,走过去打开房门,一边伸手接过早餐,一边对招财叔道:“告诉阿寒,两刻钟之后出发。吃过饭后洛公子还要梳洗一下。” “是。” 招财叔答应着去了。 夏云岚将早餐摆在桌子上,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对反反复复拉扯着被角的洛芷雪道:“根据我的经验,最有利于平复紧张情绪的,一个是深呼吸,另一个是吃东西。难得这望京城客栈里的早餐竟如此丰盛,你要不要吃?” 洛芷雪没说话,丢开被子过来坐在桌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开始对付碗里的食物。 难得看见这位大小姐如此沉默,夏云岚居然有点儿不习惯。 “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哦――” 为了逗引洛芷雪说话,夏云岚专挑难吃的菜往她碗里夹。 洛芷雪仿佛失去了味觉般,对所有夹进碗里的菜照单全收,一一吞下肚里。 “是不是很好吃?我没有骗你吧――” 夏云岚笑得貌似一脸真诚。 可惜,任凭夏云岚怎么逗,洛芷雪就是哑巴一般不肯开口。 夏云岚不禁有点儿担心了。 从前听漪兰院里的几个丫头们闲聊中说起,有的大家闺秀被人无意间撞见了洗澡便上吊自杀的,又有贵夫人被丈夫以外的人拉了一下手便自断一臂的。 彼时她只当成了笑话去听,可看见洛芷雪现在的样子,昨夜之事的严重程度显然超过了她的想象。 以洛芷雪的性子,自杀固然不至于,但难保从此不得个忧郁症什么的。 这位平日对规矩不屑一顾、言行出格、嚣张狂妄的大小姐,无论曾经看过多少春宫禁书,毕竟是古代的女子,不可能像她一样对自己的初吻一笑置之。 怎么开导安慰一下她呢? 夏云岚敲了敲脑袋,要不要告诉她自己推测的阿寒的身份? 知道了阿寒的身份,她会不会好过一些? 或者,不那么在意一些? 夏云岚正待开口,掌柜娘子忽然带着两个粗壮的丫头走了进来。 丫头们手里端着洗漱用的东西。 掌柜娘子满脸堆笑地道:“阿寒公子请我们将这些东西给两位送过来,并请两位动作快些,以免误了行程。” “他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哪里有资格称什么公子?” 洛芷雪突然开了口,带着冷冰冰的怨愤。 “呵呵……” 掌柜娘子不知道这位清俊秀气的公子大早上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略微有些尴尬地道:“咱们这里,出手大方的就是公子大爷,至于他本来是什么身份,在咱们这里倒不重要。” “出手大方?” 洛芷雪恼怒地道:“还不是拿我家的钱充大方!” “呵呵,两位且快请洗漱,莫要叫那位阿寒……公子等急了……” 掌柜娘子交待一声,迅速领着两个丫头去了。 大早上看人脸色,掌柜娘子又不是洛芷雪的爹妈,没道理要受这份气。 洛芷雪跺了跺脚,悻悻道:“用我家的钱……他倒成了公子大爷了!我偏不走,他等急了又能怎么样?” 见洛芷雪终于肯开口说话,夏云岚好歹松了一口气。 哪怕是发脾气和抱怨,也比一声不吭来得叫人放心。 “你呀――” 夏云岚将毛巾浸湿了递给洛芷雪道:“他自然不能将你怎样,可是你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了吗?真耽误了行程着急的人可该是谁?” 洛芷雪擦了把脸,似乎清醒了几分,知道夏云岚说得不错,磨蹭着起身慢慢收拾好了行李。 二人走出客栈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前。 今天驾车的是招财叔,阿寒仍然压低了斗笠,目不斜视地坐在招财叔旁边。 洛芷雪看也没看阿寒一眼,像被狼赶着似的迅速钻进车子,坐在角落里低头抱着双膝不言不语。 夏云岚在她身边坐下,拿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一个吻吗?整得被人给强了似的……” “你……” 洛芷雪放开双膝,伸手推着夏云岚道:“你跟踪我?你居然跟踪我――呜呜呜……” 洛芷雪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把夏云岚吓了一跳。 “我没跟踪你,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夏云岚知道,此时所有的安慰,都不如死不承认来得让洛芷雪安心。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洛芷雪泪眼婆娑地望着夏云岚问。 夏云岚斩钉截铁加绘声绘色地道:“昨天晚上啊,我半夜醒来,见你裹在被子里发抖,便问你是不是病了。你说没有,只是被人强吻了……而已。” “我……我真的那么说?” 洛芷雪微微张大了嘴巴。 昨夜里惊慌失措,她委实不记得自己从阿寒房里回来后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只记得自己紧张得要命,害怕得要命。 从前看过的那些春宫禁书,原来在实战的时候根本全无用处。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夏云岚一脸坦荡的委屈:“连我都信不过,你还能信得过谁?” “……” 洛芷雪没吭声,也没敢告诉夏云岚,其实她压根没觉得她是多么可信之人。 见洛芷雪神情踌躇,夏云岚唯恐她再次沉默,赶忙接着道:“我心里一直奇怪,你不是找阿寒报仇雪恨去了么?怎么会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 洛芷雪脸泛桃花,恨恨瞪了外面一眼道:“他就是个奸诈小人――明明没有入睡,还要骗我进去。若不是念在他关键时刻还有几分良知的份上,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关键时刻?” 夏云岚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明知故问道:“什么关键时刻?” “他……” 洛芷雪窘得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小声道:“他中了销魂散,却忍着到底没有对我怎么样……” “哦――那他倒也不算坏到骨头里。” 夏云岚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为了一路上的团结和睦,她当然不会把阿寒根本没有中销魂散的事告诉洛芷雪。 “可是……” 洛芷雪羞愤地道:“我的初吻被他夺去,到底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你想怎么样?让他负责?” 夏云岚促狭地问。 “呸!亏你想得出来――” 洛芷雪啐道:“我堂堂洛府大小姐,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下人?!” 说到这里,洛芷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补充道:“我说的是赶车打杂的下人……如果是年轻英俊的侍卫,那又另当别论。” 夏云岚默默抽了抽嘴角,原来自己原身和林苍鸿之间的事,早已是天武城里公开的秘密……她装作没听懂洛芷雪的话,若无其事地道:“如果阿寒不是一个下人,而是和你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你会不会让他负责?” “世家公子又如何?” 洛芷雪不屑地道:“我只会嫁给自己喜欢、也真心喜欢自己的人。这臭小子脸都不敢给人瞧见,指不定丑成什么样子。我即便嫁给风钰晗那个花花公子也不会嫁给他。” 不是说了长相不重要嘛,关键时刻还不是看脸? “那你打算怎么不便宜他?” 夏云岚有点儿想笑,好不容易憋住了,好奇地问道。 本书来自 第119章 你不适合做捕快 - 媚徒妖妃 - 云夕 洛芷雪向外面瞟了一眼,握着拳头咬牙道:“待回到天武城,我要告诉爹爹,他的驾车技术一点儿都不好,叫爹爹扣发他一半儿的工钱。品书网 www.vOdtw.com” “呵呵……” 夏云岚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洛芷雪不满地问。 “难得你居然想得出这么绝妙的主意,呵呵……” 夏云岚道:“一个吻一半工钱,他这个吻的代价可大了……” “我并不是心疼给他的工钱――只是……只是……” 洛芷雪在夏云岚的笑声里渐渐觉得有点儿不对味,什么叫“一个吻一半工钱” ,说得她好像卖身似的。 可要具体解释些什么,却又解释不出来。 “除了扣他工钱,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惩罚他?” 纠结半天,洛芷雪觉得还是问问她这个聪明绝顶的朋友比较好。 毕竟克扣下人工钱的事,传出去未免显得洛家小气。 何况,他们洛家也不在乎这点子钱。 听洛芷雪征询自己的意见,夏云岚立即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道:“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爱上你,然后你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让他爱上我?” 洛芷雪撇了撇嘴:“那小子又臭又硬,怎么可能爱上人?” 想起昨夜那小子的奸滑和对洛芷雪的戏弄,夏云岚扬起了嘴角:“又臭又硬的人爱上一个人,往往会比别人更执著,更死心眼。你要知道,爱,也是控制一个人的手段――甚至是最有效的手段。” “哦……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洛芷雪在沉吟。 夏云岚在偷笑。 对于自己的馊主意,洛芷雪没有反对,可见心里对阿寒并不反感。 若是真正讨厌一个人,会觉得被那个人喜欢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马车已经远离了望京城,此刻正行驶在一片偏僻的林子里。 夏云岚趴在窗口,看着外面时光般悠悠退去的风景,任洛芷雪自己去慢慢沉思。 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挡了大半儿阳光,马车行驶带起的风吹在脸上,虽是七月流火的夏末,倒并不显得特别烦热。 忽然,在前面的一处交叉路口上,走来三五个褐衣短衫、肩挑西瓜的农夫。 每个人担子里的西瓜看起来都不下八九十斤,走起路来却个个健步如飞。 转过路口后,径直迎着马车走过来。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收起一脸惬意,朝外面的阿寒和招财叔道:“不要理会这几个人,从他们身边直接绕过去――这几个人怕是来寻事儿的。” “什么人?” 听到夏云岚的话,洛芷雪好奇地探出头来,见是几个平平常常的农夫,不由笑道:“呵呵,不过几个普通瓜农而已,你从哪里就看出他们是寻事儿来的?咱们车里的西瓜昨天快吃光了,正好找他们买几个。招财叔,停车――” “不能停!” 阿寒忽然在外面道:“这些人挑着近百斤的西瓜却毫无吃力之感,普通农人决没有这份力气。” 想不到阿寒也看出来了,果然是个聪明的。 夏云岚心里赞叹了一句,扭头取笑洛芷雪道:“这么明显的可疑之处都没发现,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捕快。” “我……” 洛芷雪红了脸,却不服气地大声道:“谁说我没看出来?我就是看出来了才让招财叔停车的。捕快是做什么的?不就是揪出可疑的人来免得他们害人吗?如果咱们躲着走,没准儿受害的就是下一个经过此地的人。” 洛芷雪狡辩得好有道理,夏云岚一时竟无言以对。 阿寒冷声道:“这些人武功不弱,你自己愿意冒险没问题,祁王妃不会武功,她遇到危险咱们如何向祁王殿下交待?” 说话间,挑西瓜的农夫距离马车已不足三丈。 阿寒忽然抓过招财叔手里的马鞭,“啪” 的一声在两匹马的屁股上同时一抽,两匹马顿时没命地疯跑起来。 看见马车径直撞过来,挑西瓜的立即明白身份已被识破。 他们很快散在道路两旁,并迅速从挑筐里抽出明晃晃三尺多长的砍刀。 “保护祁王妃――” 阿寒回头向洛芷雪交待一声,手持马鞭腾空而起,身形尚未落地,鞭梢已卷向左侧道旁两人手腕。 同时右手一扬,几枚飞镖向右侧三人胸前射去。 几人似乎早有防备,只听“当当当” 数声清响,阿寒射出的飞镖眨眼间被全部打落在地。 左侧两人缠住阿寒,右侧一人持刀飞身向招财叔砍去,另外两人拿刀挑向车帘。 前面一人武功似乎甚强,招财叔与那人未过两招,便“咕噜” 一声从马车上翻了下来。 接着听得两声马嘶,飞速前驰的双马竟被那人硬生生拉住停了下来。 在马车剧烈的晃动中,洛芷雪双手擎出柳叶刺,分别迎向刺进车帘的两柄砍刀。 呛啷――呛啷――几乎是在同时,两柄砍刀的刀尖皆被柳叶刺削断。 夏云岚惊得挑了挑眉毛,没想到看似轻巧的柳叶刺,竟然是削铁如泥的宝贝。 那两人见武器上吃了亏,突然袖子一抖,两股黑色的粉末向车内撒来。 粉末中带着腥臭刺鼻的气味,一闻而知是由毒物毒液中提取出的五毒散。 “咱们出去――” 洛芷雪低喝一声,拉住夏云岚的手从窗子里跳出车外。 先前控制马车的人见两个同伴对付不了两个女子,鼻子里轻蔑地冷哼一声,跳下马车,回身隔过洛芷雪向夏云岚刺来。 夏云岚吃了一惊,瞧这人的架势,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自己数月来在祁王府里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如何会得罪了这些人? 她此刻的武功虽大有进步,却还远没到可以和人硬打硬拼的地步,于是一边躲避着那人的砍刀,一边高声叫道:“好汉,咱们素不相识,敢问为何要与我为难?” “哼,你得罪了谁,还用咱们兄弟告诉你么?” 持刀的汉子阴阳怪气地道。 “你们是青蜀国人?” 正在与两人缠斗的阿寒忽然转过头来问。 青蜀国人?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 自己得罪过的与青蜀国有关的只有萧玉叶一人,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已不言自明。 究竟有多大的恩怨,这么久了还要取她的性命? 真是个睚眦必报、恶毒之极的女人,难怪青蜀国君在地位稳固后便将她弃置一旁……夏云岚厌恶地想。 持刀的汉子没想到自己的口音竟然暴露了来处,闭上了嘴再不肯发出一言,手中的刀却是越发加快了速度向夏云岚刺来。 洛芷雪挡在夏云岚面前,一人面对三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招财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腰部渗出血迹,也不知是生是死。 夏云岚一手紧握着匕首梨花白,一手轻扣着千羽飞针,只待危急时刻助洛芷雪一臂之力。 突然,阿寒的鞭梢卷上了一个人的脖子,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哼,便伸出舌头毙了性命。 阿寒随手捞起那人尸体,向攻击洛芷雪的三人掷来。 猝不及防间,三人的三柄砍刀齐齐穿透了尸体。 鲜血喷溅而出。 在淋漓的血色红光里,阿寒丢下马鞭,与洛芷雪同时凌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未及拔刀格挡的三人。 嚓、嚓――两声骨头碎裂声,阿寒的两只手已自上而下捏断了两人的脖子。 先前与阿寒缠斗的另外一个人本来要过来帮忙,一见此种阵势,忽然丢下手里砍刀,没命地向岔路上逃去。 洛芷雪对付的是抢夺马车的汉子,那人的武功与两名死掉的同伴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洛芷雪凌空而下之时,他已弃了砍刀就地一滚,站起身时,手里凭空多了对带着索链的金色钩子。 金钩毒蛇般向洛芷雪双目挑到,洛芷雪柳叶刺向前一格,一阵火花四溅,金钩居然完好无损。 洛芷雪惊退一步,那人的金钩忽然转变方向,向夏云岚脖子上钩去。 阿寒脚尖微动,瞬间将马鞭踢在手中,距离夏云岚半尺处,鞭梢与金钩纠缠在一起。 “好身手――” 持钩的汉子用阴阳怪气的方言赞了一声,道:“江湖上能胜得过我金钩郎君任元霸的不会超过十人,你小子是哪个?不妨报上名来――” “你太高估自己了。” 阿寒语带嘲讽,淡淡道:“无名家奴而已,不劳金钩郎君动问。” 虽然方才差点儿丢掉性命,此时听见阿寒和金钩郎君任元霸的对话,夏云岚还是止不住笑了起来。 一般被称为郎君的,即便不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也是玉树临风美少年。 这金钩郎君却是个意外中的意外,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说起话来一口方言还土得掉渣。 真真辱没了“郎君” 这个词。 洛芷雪原本与阿寒联手对阵时一脸大小姐的傲骄之色,此时听到对面之人报出名号,侧头去看阿寒,眼中忽然就有了些复杂的神色。 任元霸见问不出对方名字,又见几名同伴或死或逃,突然将金钩向洛芷雪的方向斜斜一送,自己转身朝反方向闪去。 以洛芷雪的武功,躲开金钩大概原不成问题,但她此刻正看着阿寒发呆,待回过神来时,金钩眼看就要刺入咽喉。 本书来自 第120章 风公子好手段 - 媚徒妖妃 - 云夕 阿寒扔掉马鞭,突然闪电般出手在洛芷雪腰间一揽,带着洛芷雪一起扑倒在地,堪堪避过了金钩的攻击。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与此同时,任元霸手中索链一收,带着金钩夺路而逃。 洛芷雪明白是阿寒救了自己性命,但当着夏云岚的面被阿寒扑倒在地,面子上未必大过意不去。 于是跳起身后不但没有向阿寒道声谢,反而气势汹汹地瞪着阿寒道:“你想做什么?!” 阿寒也不生气,只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道:“昨天半夜不知被谁下了药,这会儿头还有些晕,方才没看清,不小心冒犯了。” 听阿寒提起昨夜之事,洛芷雪的脸再次红成了一片桃花。 她突然把头一低,转身冲进了马车里。 阿寒一边从地上拾起马鞭,一边向躺着一动不动的招财叔道:“起来,该起程了――” 招财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腰间的血,没事人一样跳上了马车。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敢情招财叔的受伤是装的? 阿寒指着马车,对有点儿发懵的夏云岚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夏公子请上车――” 夏云岚微微一笑,经过阿寒身边时压低了声音道:“风公子好手段,洛老爷好眼光。” “呵呵……多谢王妃夸奖。” 阿寒笑得彬彬有礼。 夏云岚蹬上马车,见洛芷雪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受了委屈的猫。 不由好笑地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人家救了你的命,按规矩你该以身相许才对,不过仅仅付出一个吻,也值得难过成这样?” 洛芷雪抬起头,幽幽看了夏云岚一眼,又垂下眼睛道:“可惜他只是个下人……云岚,你说为什么他只是个下人呢?” 夏云岚怔了一下,自己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看洛芷雪的样子却显然认了真。 这位大小姐,昨天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着,若是嫁人,一定要找个能够欣赏自己、喜欢自己的男子。 这才过了一天的时间,便被一个连脸都没瞧见的臭小子勾走了魂儿。 所以,爱情里设定再多的条件都是白搭。 当爱的感觉来临,当那个人在你面前出现时,一切的条件都成了随风而逝的浮云。 “芷雪,” 夏云岚沉默了一下,带着暗示地笑道:“你有没有想过,阿寒这么高的武功,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在你家做赶车打杂的下人呢?” “是啊,为什么呢……” 洛芷雪恍惚地朝外面瞥了一眼,含嗔带怨地喃喃道:“大好男儿,不去建功立业,却躲在府院里赶车打杂,好没出息!” 夏云岚摇了摇头,想起前世里无数争名夺利中的杀戮,不置可否地道:“功业是什么?不过是踏着别人的骨头杀出一条血路而已。大好男儿,何必去趟那道浑水?” “你竟然这么认为吗?” 洛芷雪有些惊讶。 夏云岚不愿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俯身拿了些吃的东西递给洛芷雪道:“你饿了吗?饿了的话吃点儿东西,我给你讲个故事。” 时辰已至正午,洛芷雪早就饿了,看见吃的东西,情绪不由略略缓和了些,道:“好啊……除了奶娘和爹爹,还没有人讲过故事给我听。” “从前――” 夏云岚缓缓道:“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公子,在一次春游中偶遇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那丫头长得甚是俏丽不俗,无意间对着公子嫣然一笑,公子便爱上了丫头。” “公子爱上了丫头?” 洛芷雪插嘴道:“公子怎么可以爱上丫头?那公子是不是一辈子从来没有看见过美人儿?” 夏云岚笑道:“那倒不是,那公子也是风流之人,人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只不过,世间美人虽多,却多不过是过眼烟云。而这丫头的美,却刚好触动了那位风流才子的心。” 洛芷雪想了一下,点头道:“是的,有时候,这世间的确会有一见钟情。只是,公子爱上了丫头,公子的父母会同意吗?丫头的主子又会同意吗?” 夏云岚道:“公子无父无母,丫头的主子尚不知道两人的事。关键是,这公子不知道那丫头是否也喜欢自己?” “公子看上丫头,丫头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不喜欢公子的道理?” 洛芷雪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带着几分轻视地道。 夏云岚白了洛芷雪一眼:“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一个人的高贵与卑贱并不能完全以出身而论。再说王侯将相岂有种?古来成大事者未必都出身富贵高门。你父亲若不是洛老爷,而是招财叔,你又拿什么瞧不起丫头?” 洛芷雪似乎被夏云岚说得有点儿惭愧,吐了吐舌头道:“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便有这些大道理了。好了,我不开口就是,你接着往下讲。” 夏云岚没有接着往下讲,却突然转移了话题道:“听说皇帝三年一选秀,如果选中的是你,你会不会很高兴进入皇宫?” “你可别咒我。” 洛芷雪正吃着东西,闻言差点儿被噎了一下,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是个病秧子,进了宫的秀女只怕没一个会有好下场的。好在我爹以经商为生,商户的女儿不用参加选秀。” “我说如果――” 夏云岚道:“如果皇帝没有病,如果你可以参加选秀,你会不会乐意嫁给一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 “才不要!” 洛芷雪叫道:“皇宫里规矩太多,皇帝的女人更多,我若去了那里,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倒有自知之明。” 夏云岚笑了起来:“所以你看,位卑者也有自己的思想,并不是每一个身在下位者都愿意去攀附身在高位者。” “哦……倒也是啊。” 洛芷雪若有所思地道:“怎么我以前竟不曾想到。” “现在想到也不晚。” 夏云岚接着方才的故事道:“那公子为了接近自己喜欢的丫头,不惜隐瞒了身份,进入丫头所在的大户人家为奴。” “啊,我明白了――” 洛芷雪朝外面匆匆看了一眼,颓丧地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阿寒不是普通的下人,我居然被他瞒到现在!” “呵呵,你总算明白了。” 看洛芷雪终于开了窍,夏云岚也不再往下讲,随手拿了些吃的东西丢进自己嘴里。 洛芷雪喃喃道:“原来阿寒喜欢上了我家的丫头……可笑我竟差一点儿自作多情――” “咳咳……” 夏云岚被结结实实呛住了,咳了半天方能断断续续地道:“不……不是……咳咳……你有没有想过,他……他可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洛芷雪瞪圆了眼睛:“你说阿寒是为了我?” 夏云岚从水袋里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方缓过气来道:“你们洛府从上到下数你最漂亮,我猜他是为了你。” “你太过奖我了。” 洛芷雪很高兴,柔美的脸上敛去了平日的嚣张,微微侧头看着车外道:“如果他是哪一家的公子为了我到洛府做下人,哪怕长得丑一点儿,我也不会嫌弃。” 夏云岚很想告诉洛芷雪,这名叫阿寒的小子其实一点儿都不丑。 不但不丑,还相当帅气。 “可是,生活毕竟不是故事啊。” 洛芷雪不知怎地,又唉声叹气起来:“你看他对我的态度,哪里有一丝一毫喜欢的样子?” “吻都吻了,还不是喜欢你么?” 夏云岚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洛芷雪苦着脸道:“你没听到他刚才的话吗?他根本不知道昨夜里的人是我。” “他……” 夏云岚差点儿将阿寒根本没有中销魂散的事冲口而出,还好她说话一向过脑子,及时止住了声。 “你说――那个公子进了丫头所在的大户人家为奴,后来怎么样了?” 洛芷雪忽然又想起夏云岚没有讲完的故事。 夏云岚眼珠子一转,道:“进去之后,那公子发现丫头并不喜欢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他是谁。” “唉……” 洛芷雪叹道:“还以为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却原来――” “别急,故事还没完。” 夏云岚笑道:“丫头虽然不喜欢公子,可是公子是真心喜欢丫头,并不愿就此放弃。于是,在府中的日子,那公子便常常为丫头排忧解难――没有困难也要故意制造困难。后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动了丫头的心。” “哦……” 洛芷雪皱着眉头道:“金钩郎君肯定不是他故意找来的……” “你若喜欢他,可以为他制造困难嘛。” 夏云岚提醒道。 “我?” 洛芷雪愣了一下:“他武功那么高,我若找人对付他,万一被他杀掉怎么办?再说,他对付不了的人我倒能对付得了,不是太容易叫他怀疑了吗?” 真没创意,说起制造困难便只能想得到英雄救美。 “不用弄得那么血腥,有时候,帮着解决生活里的一些小困难反倒更能打动人心。” 夏云岚喝了口水。 本书来自 第121章 温馨的困难 - 媚徒妖妃 - 云夕 “小困难?”洛芷雪沉吟半晌,突然兴奋地道:“我明白了――云岚,晚间到了松江城,你去帮我买些巴豆放在他吃的东西里,然后我照顾他、扶他去看大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噗――” 夏云岚弯下腰,一口水全部喷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咳……咳咳……” 车帘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仿佛用力忍住的咳嗽,好像有人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夏云岚心里一咯噔,莫非自己和洛芷雪的话都被那臭小子听到了? 车厢宽敞,二人说话声不高,又被马蹄声和车轮声掩去了大半儿,照理说外面是听不到的。 但夏云岚知道,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后,听力会比普通人高出许多。 那臭小子早不咳嗽晚不咳嗽,为什么偏在听到洛芷雪要下药给他的时候咳嗽? 如此看来,以后讲话倒是要防着他点儿,至少别说他什么坏话。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夏云岚道:“我的大小姐,你不是杀人就是下药,也太暴力了些。爱情是件多么温柔的事,就不能制造点儿比较温馨的困难吗?” “比较温馨的困难?” 洛芷雪歪着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计策被否定,禁不住有点儿沮丧:“有什么比较温馨的困难?你倒说几个我听听――” “比如,装作不小心挂破他的衣服,然后找个机会为他缝补。” 夏云岚指点道:“再比如,悄悄扔掉他的伞,下雨的时候把自己的伞给他……嗯,还可以借他的东西,装作弄丢了,回头借道歉的机会请他吃饭,顺便还给他更好的……” “这些主意不错!” 洛芷雪兴奋得仿佛捡到了宝,激动地拉住夏云岚道:“难怪祁王殿下对你宠爱有加,你这样聪明的女子,如果我是男人也会爱上。” “我可没有对他用过这些手段――” 虽然洛芷雪是好意夸奖,夏云岚却听得很不是味儿,赶忙郑重声明道。 “嘻嘻,祁王府里的下人有些背地里叫你妖精,还敢说没有用手段?” 解开了心结的洛芷雪,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哪个说的?”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左不过是懿太妃身边的人。” 洛芷雪笑道:“做妖精又没什么不好,做不了妖精的女人才会骂别的女人是妖精。” 没想到这洛大小姐的意识竟如此开放,如此超前,夏云岚佩服地竖了竖大拇指。 不过她还是觉得,那些叫她妖精的人委实是太抬举了她。 二人说笑之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夏云岚掀开窗帘,见路畔一爿小店,杏黄色的旗子上高高地挑着斗大的“酒” 字,原来是到了一处酒家。 她和洛芷雪都吃了些东西,外面驾车的两人想必早已饥肠辘辘。 放下窗帘,她对洛芷雪促狭地笑了一下,在洛芷雪耳边低声道:“别忘了找机会给他制造困难哦……” “放心吧。” 洛芷雪挑了挑眉毛,一脸胸有成竹地跳下了马车。 “啊哟――” 夏云岚前脚刚迈出车门,便听得刚下马车的洛芷雪发出一声惨叫。 “你怎么了?”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探身去看,只见洛芷雪不知怎地竟摔在地上,此刻正揉着脚腕连声呼痛。 她正要下车去扶,却见洛芷雪扭过头来,狡猾地冲她挤了挤眼睛。 原来如此……聪明如她,立即明白过来,配合地捂着肚子慢腾腾跨下马车,口里道:“好像吃坏了肚子……哎哟,好难受。阿寒,你……” 不等她的话说完,阿寒已一个箭步过去扶起了洛芷雪。 她闭上了嘴。 人家是郎情妾意,哪里用得着她来多说。 洛芷雪被扶起之后,满脸痛色地靠在阿寒臂弯里。 阿寒顿了一下,忽然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 “这个……” 洛芷雪还在故作迟疑,阿寒已经一把将她背在背上,站起身大步向酒家走去。 洛芷雪回过头,给了夏云岚一个得意的眼神。 四人进入酒家,阿寒将洛芷雪放在座位上时,洛芷雪扯着阿寒的衣角稍稍一用力,只听“嘶啦” 一声,阿寒的衣角已被扯了道三寸长的口子。 “啊哟――” 洛芷雪松开手,羞赧地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晚上……晚上我帮你补补?” 阿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一脸惋惜:“我只有这一套赶车的衣服,你可给我补仔细点儿。” “嗯……要不到了松江城,我再给你买一套?” 笨蛋! 夏云岚在心里骂道:补衣服叫情趣,能不能收起你拿钱砸人的大小姐作风? 阿寒显然深谙此理,立即拒绝道:“不用了,补补就好。” “小二,上菜――” 怕洛芷雪还要坚持买衣服,夏云岚赶忙叫道。 “几位客官来点儿什么?” 正在打瞌睡的小二从店后走了出来,懒洋洋地问。 反正此地能吃饭的地方只此一家,他也不担心怠慢顾客。 没有竞争的地方就没有热情,这句话是真理。 “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 荒林野店,夏云岚也不指望有什么好吃的。 “红烧野兔、清蒸时蔬、油焖香菇、麻辣三鲜、椒盐鹿脯、叉烧熊掌……” 没想到小二竟一连串报出了十七八个诱人的菜名。 洛芷雪听得两眼放光,顾不得再作娇羞淑女相,敲着桌子开口道:“小二,每样给本公子……” “素的每样来一份,再来一斤最好的酒。” 夏云岚打断了洛芷雪的话。 “好嘞――” 小二答应着去了。 “为什么只要素的?一斤酒怎么够?” 洛芷雪不悦地道:“我要吃鹿脯熊掌,这些东西在城里难得见到。” 阿寒一本正经地玩笑道:“夏公子是担心这偏僻小店会拿人肉做菜吗?” “人……人肉?” 洛芷雪白了脸色。 夏云岚瞥了洛芷雪一眼,笑道:“人肉也罢了,只是同样的毒,下在素菜里比下在荤菜里要容易分辨得多。酒一斤虽然不够,但此处地处荒郊,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哦……唉……” 听得夏云岚之言,洛芷雪只得惋惜地咽了咽口水。 她虽然刁蛮任性,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为何,每次都会很容易被夏云岚说服。 几人在野店里用罢午餐,坐上马车继续南行。 上午阳光灿烂,下午却渐渐阴沉起来。 将近黄昏时分,一阵南风过处,竟落起了稀稀拉拉的雨点,看样子似乎有越下越大之势。 招财叔在前面忧心忡忡地道:“早晨起程得晚,路上又被追杀王妃的人耽误,天黑前只怕是到不了松江城了。这松江城不比望京城,望京城可以绕过去,松江城却是去往余州城的必经之路。” “那就随处找一家客栈歇下吧。” 雨意葱茏的世界里,洛芷雪蛮不在乎地道。 她此刻满心里想着怎么为阿寒制造困难,对松江城的夜市繁华并没有太大兴趣。 阿寒道:“马车一路行来,并没有遇着什么客栈驿馆。不过依地图上来看,前面不远处应该会有个名叫葛溪的村子――咱们可以到葛溪村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夏云岚探头窗外,看了看浓云密布的天空道:“来不及了,现在雨虽不大,用不了多久就是倾盆暴雨,先在附近找处避雨的地方要紧。” 阿寒起身站在马车上望了望,透过茫茫的雨幕,见右侧不远处的山脚下似乎有座孤零零的小庙。 “招财叔――” 阿寒指着小庙道:“先到庙里歇息片刻,待雨过之后再赶往葛溪村。” “是。” 招财叔答应一声,“啪” 的一甩鞭子,两匹马转头向右侧小路跑去。 到了小庙前,雨果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洒得黄豆一般。 夏云岚与洛芷雪赶忙下了马车钻进小庙。 庙里供的大概是这座山的山神,横眉立目甚是威武,只是香火却早已零落,神案上连灯烛亦无。 二人回过头来站在门口,见两匹马的鬃毛被雨淋得贴在脖子上,失了往日雄骏,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阿寒命招财叔解下马,两人一起将马拖进庙里,原本便并不宽敞的小庙立时挤得人几乎转不过身来。 洛芷雪和夏云岚被挤进庙侧角落里,虽然对阿寒颇有情意,洛芷雪此时也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小的地方,哪里容得下这两头大畜生?!” 阿寒道:“这一路去往余州城,千里之遥全赖这两头畜生,若是被雨淋病了岂不麻烦?” 情知阿寒说得不错,洛芷雪没有再说话。 但看着两头散发着异味的庞然大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还是禁不住拉长了脸。 夏云岚前世里早已习惯了荒山野庙,出门在外但觉有个栖身之地已是不易,见洛芷雪心怀不悦,笑着指了指房顶道:“你若嫌挤,可以到那上面休息。” “咦,这个主意不错。” 洛芷雪被夏云岚一提醒,高兴地便要腾身跃上房梁。 “你的脚没事了么?” 夏云岚暗暗扯住了洛芷雪的手,对她眨了眨眼睛。 “啊哟――” 洛芷雪心领神会,立即往地上一坐,揉着脚腕苦兮兮地道:“可是我的脚使不上力,上不去啊怎么办?” 本书来自 第122章 你要对我负责 - 媚徒妖妃 - 云夕 夏云岚瞅了阿寒一眼,这小子果然不失时机地翻过两匹高头大马来到了洛芷雪面前。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原以为他会向洛芷雪潇洒地一伸手,一脸英雄气概酷酷地道:“来,我带你上去。” 谁知这小子却在洛芷雪面前蹲下身来,左手抬起洛芷雪的脚,右手一下脱掉了洛芷雪的鞋子。 “啊……” 洛芷雪大惊:“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看看你的脚。” 阿寒淡淡道:“这么小的地方,这么多的人,还能做什么?” “你……” 洛芷雪又羞又窘又急,她的脚根本没有受伤,被阿寒一看,岂不要看出她是在有意勾引他。 “男女授受不亲――” 洛芷雪挣扎道:“放开我!” “别动――” 阿寒带着警告的口吻道:“你的脚伤得很严重,若再敢乱动,只怕要落下后遗症。” “真……真的?” 洛芷雪害怕地停止了挣扎。 “当然!” 阿寒郑重其事地说着,两只手轻轻帮洛芷雪揉起了脚。 夏云岚捂住了眼睛。 能不能不要当着她的面秀恩爱? 这么小的空间里,弄得她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亮得连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这臭小子实在太狡猾了,又下流又狡猾! 原以为给他个机会,叫他带着心上人坐在房梁上,一边听着外面的雨,一边谈谈情说说爱,多么浪漫又美好。 谁知道这臭小子竟省去了一切繁文缛节,直接来了个肌肤之亲。 相比之下,自己那种坐在房梁上谈情说爱听雨的想法,简直迂腐到不可救药。 有段话怎么说来着:能够拥抱的时候就不要只是牵手,能够相爱的时候就不要只是喜欢……阿寒这臭小子的原则绝对是:能够动手的时候就绝对不要只是动口。 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放晴的迹像。 天色渐渐暗下来,模糊了视线里的一切。 阿寒终于放开了洛芷雪的脚,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手里拿着马车上备用的灯烛和铺盖。 “今晚大概晴不了了,咱们就在这庙里凑合一夜吧。” 阿寒说着,将铺盖扔给洛芷雪,将灯烛在供桌上点燃。 昏黄的灯光下,洛芷雪双颊绯红,一脸幸福地将被褥在地上铺展开,全然忘记了空间的狭小和两匹畜生的异味。 发财叔不知何时已在庙对面的角落里睡了过去,此时正传来轻轻的鼾声。 夏云岚故意打了个长长哈欠,说了声“好困” ,钻进被子里,拉起被角蒙住了大半个头。 洛芷雪却只是坐在被褥边不动,目光柔软地看着阿寒道:“今晚可没有单独的房间了,你睡哪里是好?” 阿寒笑了笑,道:“我不睡。” “不睡?” “我睡了谁来看马车行李,谁来保护你们?” 阿寒笑道。 “哦……” 洛芷雪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前半夜你来看,后半夜我来看。” “不用了。你若把自己看丢,我可怎么向洛老爷交待?” 阿寒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笑,既不过份轻浮,也不过份认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调戏。 “你也太小瞧人了,我的功夫可不是白学的。” 洛芷雪半娇半嗔,声音里丝丝甜意,虐得佯睡的夏云岚几乎要坐起身来仰天长叹。 “不是我小瞧你,” 阿寒道:“只是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岂有让女孩子家守夜自己休息的道理?” “你在怜香惜玉么?” 平日看似嚣张跋扈、大大咧咧的洛芷雪,调起情来那种妩媚的声调令夏云岚都自愧不如。 阿寒懂了洛芷雪的意思,暧昧地反问:“你说呢?” “哼,” 洛芷雪娇哼道:“我猜你只是怕跟我爹爹无法交待吧……”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阿寒故意道。 “你……我不理你了,你这个坏人!” 洛芷雪佯装生气地扭过了身。 “白天还说要帮我补衣服,这会儿便不理人了……女孩子的话果然信不得。” 阿寒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这会儿哪里来的针线?” 洛芷雪道:“明日到了城里,买了针线我自然会替你缝补。” “你看这是什么――” 风钰晗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了一件东西。 “啊,针线……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洛芷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知道你要帮我缝衣服,中午吃饭时便找店家娘子买了针线。” 阿寒笑得温柔而促狭。 “原来你……” 洛芷雪顿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你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昨天夜里,你……你其实知道是我,对不对……” 阿寒没有答话,只伸手将针线慢慢放进洛芷雪的手里,待洛芷雪握住针线时,他却握住了洛芷雪的手。 小庙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只有招财叔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和门外持续不断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洛芷雪轻轻地、喃喃地、梦幻似地道:“你这个骗子……让我看看你的脸……” “等一会儿……” 阿寒低声道:“等你补完了这件衣服――” 说着,阿寒松开了洛芷雪的手,将被撕破的衣服脱下来交在她的手上。 洛芷雪不解地看了阿寒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着昏黄的灯光默默地开始穿针引线。 阿寒静静地在一旁注视着,谁也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洛芷雪咬断针线,低声道:“好了……” 阿寒接过衣服,却并不穿在身上,只看着洛芷雪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要看我的脸?” “当然。” 洛芷雪毫不迟疑地道。 “我很丑的,不会吓着你吧?” “怎么那么多废话……” “好吧……最后再说一句。” “什么?” “看了我的脸,你要对我负责――” “……” “答不答应?” “你个无赖!答应你了……” 斗笠轻轻取下的声音……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得供桌上烛影摇曳。 雨在门外弹奏着不成调的歌曲,听得人心动神驰。 不晓得过去了多少时间,温软的声音低笑问道:“夫人,没有吓着你吧?” “风、钰、晗――”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个骗子无赖臭流氓!” “夫人过奖了――” 风钰晗抖着手里的衣服:“比起夫人的手段,为夫甘拜下风。” “谁是你夫人!” “刚刚答应过对我负责,不会一转眼就想食言了吧?” 风钰晗一脸苦兮兮地道。 “你……” “夫人放心,为夫也会为你负责。” “谁要你负责……” “吻也吻了,背也背了,抱也抱了……不要我负责,难道就这样便宜了我……” 风钰晗说得无比欠打。 洛芷雪又羞又恼:“不要再说了!” “那咱们究竟要不要彼此负责呢?还请夫人明示――” “……” “夫人不说话,我就当夫人默认了哦。” “我才不要嫁给你这个纨绔子弟……我问你,你平日是不是经常出入妓馆赌坊?” 洛芷雪气哼哼地道。 “不是经常,只是偶尔……偶尔而已。” 风钰晗回答得倒实在。 “那些地方一次也不能去!” 洛芷雪恼声道:“去妓馆的都是些不干不净的男人……再者,我爹常跟我说,吃不穷,穿不穷,上了赌桌一夜空。你若是不能改了这两样儿,便是我再喜欢你,也决不会嫁给你。” “夫人教训得是。” 风钰晗嬉皮笑脸地道:“将来风府有夫人这样的女子当家,为夫就放心了。” “我是认真的!” 洛芷雪正色道:“你要对我发誓,这一生一世永远不再进妓馆赌坊……还有,永远不许娶别的女子进门。” “夫人,别的女子就算了。” 风钰晗讨价还价地道:“至于妓馆和赌坊……” “那你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洛芷雪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风钰晗叹了口气,委屈地道:“夫人,好歹你也是个捕快,捉人的时候就从来不曾进过妓馆赌坊么?” “我和你不一样。” 洛芷雪理直气壮地道:“我进那些地方是公务,可不像你是去找乐子!” “你就没想过,为夫我去那里也是公务吗?” 风钰晗停止了调笑,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公务?” 洛芷雪明显不相信,撇了撇嘴道:“你又不是捕快,到那些地方能有什么公务?” “这你就不懂了吧,” 风钰晗笑道:“得知你是天武府的捕快,我便也到青州府衙挂了个名,以免将来娶了你后没有共同爱好无话可说。然而,既然挂了捕快的名,偶尔总得做点儿事不是?为夫我上次到天武城,除了给你下聘礼外,也是在追查两个小贼。” “你……你说的是真的?” 洛芷雪不敢置信地问。 “真与假,将来你自会知道。” 风钰晗难得有一句话说得如此真诚。 “可是……为什么呢?” 洛芷雪怔怔道:“风家乃是青州城的望族世家,你这般品貌武功,想嫁给你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你为什么一心想要娶我,还肯为我做那么多?” “呵呵……” 风钰晗握住了洛芷雪的手,暖暖笑道:“从我知道天武城里有个漂亮的女捕快起,我就决定要娶这个女捕快为妻。” “为什么?” 幸福来得似乎太突然,洛芷雪仍然难以相信。 本书来自 第123章 最幸福的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风钰晗认真地道:“因为,看惯了那些文文弱弱、一本正经、端庄无趣的大家闺秀,我从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我风钰晗将来的妻子,一定是文武双全、有情有趣、与众不同的女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可是……可是……” 洛芷雪第一次自卑地道:“我的文不太好……武也不如你好……” “不,刚刚好。” 风钰晗抬起洛芷雪的脸,轻笑道:“如果你什么都比我好,我这夫君的面子可该往哪儿搁?” “哼,说到底你还不是跟别的男人一样,容不得妻子比自己强。” 确定了风钰晗的感情,洛芷雪立即收起了自卑,变得刁蛮任性、千般挑剔。 风钰晗微微笑道:“我很希望你比我强,只是,明知是你达不到的目标,何必给你那么大的压力?” “呸,你这个坏人!” 洛芷雪伸手就要给风钰晗一记粉拳,拳头还没碰着风钰晗的衣服,便被风钰晗轻轻接在手中。 “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坏人……” 风钰晗的手轻轻一带,洛芷雪便跌进了他的怀中。 夏云岚的心“呯呯呯” 跳了起来。 这两位……不会当着她的面就要干柴烈火了吧……啊,明明很害羞,怎么又好期待的样子……夏云岚悄悄拉开了一点儿被角,又偷偷睁开了半只眼睛——然而,并没有想象中干柴烈火的场面,两人不过紧紧地抱在一起——真的只是抱在一起而已,简直太叫人扫兴了。 人生苦短,春宵一刻值千金,怎么可以浪费这大好良(yu)夜? 夏云岚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庙前,雨打檐铃的声音渐渐幻化成一首单调的催眠曲,在重复又重复的节奏里,她恍然想起许多事,又仿佛什么也没想,一夜便那么过去了。 这个夜晚,对于夏云岚来说,不过是前世生活偶然的复现。 对于洛芷雪来说,却无疑于人生最甜蜜、最幸福的时刻,也是最重要的转折。 原本便玩不来深沉的洛大小姐,遇上这样巨大的幸福和甜蜜,当然怎么隐藏也隐藏不住。 何况,女人对于幸福这件事,向来都是唯恐天下不知、唯恐无人不晓。 所以,洛芷雪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隐瞒。 清晨,从马车刚刚上路起,洛芷雪便向夏云岚隐晦地讲起了昨夜之事。 夏云岚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配合地表现出各种惊讶、各种羡慕嫉妒恨,引逗得洛大小姐脸泛红霞,娇笑连连。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洛芷雪眼中满溢着初恋的甜蜜和热恋的激情:“莫过于你想引诱他的时候,而他正好也在想方设法引诱你。” “呵呵,幸福有时候需要一点儿手段,也需要一点儿缘份。” 夏云岚感慨地道。 原以为,在古老的苍云大陆,不会有人真正欣赏得了洛芷雪这样的女子。 谁知,有洛芷雪的地方,偏偏就有了一个风钰晗。 是否,所有的缘份其实都早已被上天注定? 是否,她穿越千年而来,便是为了与某个人的相逢? 那个人,会是萧玄胤吗? 这两天她并不特别想他,偶尔想起他来,却也并不反感。 风钰晗已经取下了斗笠,车过松江城时,换上了世家公子的锦衣绣服。 当招财叔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未来的姑爷时,不由得高声连呼:“老爷高明,老爷高明——” 洛芷雪这才知道,安排风钰晗陪自己远赴余州城,原来是老爹的主意。 联想到夏云岚讲给她的那个故事,她很是把风钰晗奚落抱怨了一番。 风钰晗委屈地道:“主意虽然是洛老爷出的,但洛老爷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决定来的可是我自己。” “好吧……” 洛芷雪消了些气。 风钰晗立即甜言蜜语跟着上:“我家夫人千里迢迢寻找童年时的下人,试问这份善良世间几人能有?我怎么忍心这么善良的夫人出门在外无人保护?万一有了什么事岂不叫我痛悔终生?”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洛芷雪立即变得眉开眼笑。 没出息! 这么容易被人哄……夏云岚心里偷偷骂了洛芷雪一句。 她早知道一切都是洛老爷的安排。 这世上,最容易建立爱情的,莫过于让两个人一起出行。 只是,别的父亲谁能想得到? 别的父亲——比如自己的那个将军爹爹,除了将女儿们关在房间里逼婚之外,很少能想得出其他的创意和主意。 而洛老爷,不单想出了这样的计策,还放心地让未婚的女儿与未来的夫君同行同住,仅这份开明,也不由得令夏云岚佩服有加。 当然,洛家有那样大的家底撑腰,洛老爷也的确有这份底气。 他既不需要拿着女儿的清白向风府索取更多的彩礼,也丝毫不用担心财貌双全的女儿被始乱终弃。 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女儿的幸福和爱情罢了。 何况,富人家的女儿不愁嫁,美貌的女儿也不愁嫁,富人家的美貌女儿不需要套上贞节的枷锁,自有大批男子排队等待娶她。 有这样清醒睿智的人当家,难怪险恶商海之中,洛家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往后去的几日,路上一直很平静。 夏云岚的心却有点儿不大平静。 因为洛芷雪很不够朋友,自从与风钰晗山神庙雨夜定情之后,便挪到了马车门口的位置,把原来对她的喁喁私语全部变成了对风钰晗的娇声燕语。 即使客栈夜宿,不得不与风钰晗分开,与她同床共枕时,嘴里亦是各种阿晗这样、阿晗那样,弄得她极其无聊。 风钰晗那臭小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合着洛芷雪一起一路秀恩爱、各种虐狗,她很不幸地被虐着了,心理阴影面积少说也有几百里。 第六天,马车终于到达余州城,夏云岚长长松了口气。 早早找到吴娘,被虐的日子便可以结束了。 待回到祁王府,她要好好虐一虐别人,比如,夏静柔……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夏云岚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虽然很少想过萧玄胤,却也很少想过就此一去不返、远走高飞。 难道……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 前世今生,除了老师,她第一次在一个男子身上投下自己对于幸福的幻想。 这种感觉虽然美好,本来也只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罢了。 不料这几日在洛芷雪和风钰晗的连连施虐之下,这种感觉竟变得分外强烈起来。 连洛芷雪那样嚣张跋扈、不守礼教的女子都能在苍云大陆找到幸福,她有什么理由对自己绝望? 当幸福对一个人来说遥不可及的时候,并不会叫人太当回事儿。 可但当幸福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的时候,那种对于幸福的强烈渴望才会真正变得百爪挠心、难以抑制。 就这样,夏云岚几乎丝毫没有经过思想斗争地放弃了远走高飞的打算,一心一意期待起平凡人间的幸福生活来。 听雨楼。 很少有人知道,听雨楼是余州城里最好的客栈。 在余州人普遍的印象里,总认为余州城最好的客栈是位于东城繁华地带的浣花客栈。 只有江湖或者朝庭里有钱又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知道余州城里真正最好的客栈其实是听雨楼。 住过听雨楼的人都知道,与高端大气、清雅绝伦的听雨楼比起来,浓妆艳抹、金碧辉煌的浣花客栈,顶多算得上一个勉强看得过眼的、俗艳的村姑而已。 据说,听雨楼里,除了最舒适的房间之外,还有歌唱得最好的歌姬、舞跳得最好的舞姬和琴弹得最妙的琴师。 莫问前缘,一任繁华轻过眼;三生似幻,不若倚楼听雨眠。 这是听雨楼主——也就是听雨楼的主人,题写在扇子上的两句诗。 有人说,听雨楼主曾经是个失意的文人;也有人说,听雨楼主原是京都官宦之后,后因家道中落流落至此;还有人说,听雨楼主其实是个归隐的江湖高手。 但风钰晗否定了所有的传言。 风钰晗说,听雨楼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听雨楼。 听雨楼并不是任谁都接待的,能够有资格进入听雨楼住宿的,不是位高权重的朝庭要员,便是名满江湖的豪杰侠士。 要么就是像他这样,跟听雨楼主有一点点私交的朋友。 听雨楼主平常并不见人,便是朝庭大员与江湖豪侠,想见他一面也并不容易。 但此刻,夏云岚、风钰晗和洛芷雪三人却正在听雨楼主的后院客堂里喝着茶。 的确只是喝茶而已,既没有听曲儿,也没有观舞赏琴,甚至连话也不曾谈上一句。 茶很香。 一杯喝完了,便有美貌的丫头再续上一杯。 茶凉了没有喝,也有美貌的丫头过来倒掉再斟上一杯。 如此一来,夏云岚粗略算了算,自己喝掉加倒掉的茶,总共已经不下二三十杯。 别人跟她玩深沉的时候,她喜欢比别人装得更深沉。 既然听雨楼主不说话,她便打定了主意——喝到第一百杯也决不先开口。 本书来自 第12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 媚徒妖妃 - 云夕 然而,洛芷雪可没有这份耐心。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才不过喝到第三十六杯的时候,洛芷雪便忍不住站起身,朝主座上的听雨楼主不悦地叫道:“楼主要见我们,却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无话可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雨楼主的脸上戴着一张冰冷的青铜面具,除了捉摸不透的眼神和慵懒的姿势外,再也看不出别的。 “怎么,这茶不好喝么?” 面对洛芷雪的质问,听雨楼主终于开了口,似乎带着微微的笑,又似乎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听雨楼主的声音好生奇怪,好像说二十岁也说得过去,说四十岁也说得过去。 “楼主恕罪――” 不等洛芷雪回答,风钰晗先站了出来,向听雨楼主抱歉地道:“芷雪她从小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亦不懂人情世故,楼主莫要放在心上。” “我说错了吗?” 洛芷雪瞪了风钰晗一眼,气乎乎地道:“叫咱们过来又把咱们晾在一边,这难道就是听雨楼的待客之道?” “芷雪!” 风钰晗拉住了洛芷雪的手,一边用眼色示意她坐下,一边低声哄劝道:“不要这么任性,楼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哪样儿?” 风钰晗不劝还好,一劝之下洛芷雪越发没有好脸色:“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么?和咱们打什么哑谜?!” 两人拉拉扯扯,听雨楼主却仿佛没有看见般,端着茶杯若无其事地只管喝茶。 忽略吓人的面具,夏云岚觉得,听雨楼主的眼光分明是饶有兴味的。 小夫妻吵架很好看吗? 这听雨楼主平日的生活是得多无聊啊。 夏云岚心道。 “楼主,我先送芷雪回客房,稍后再来拜访――” 风钰晗几经劝解,仍然没能劝住发起大小姐脾气来的洛芷雪,只得回头向听雨楼主道。 “无妨――” 听雨楼主的声音波澜不兴,好像这小夫妻俩的争吵和他全无干系一般。 洛芷雪被风钰晗半拖半抱地带走,后院客堂里,除了两个漂亮的使唤丫头,只剩下听雨楼主和夏云岚两个人。 听雨楼主仍然不说话,自顾自地喝着茶,仿佛忘记了夏云岚的存在。 夏云岚也继续保持着沉默,但却没有再喝一口茶。 茶很好。 只是再好的茶,喝多了也难免要出恭。 如果她向听雨楼主提出去出恭,这场装深沉的比赛里,她可就输了。 看着美貌的丫头换掉一杯又一杯醇香的茶,她唇角含着浅笑,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从容。 ――反正茶又不是花她银子买的。 风钰晗去了很久。 丫头们已经换过了七遍茶,风钰晗仍然没有回来。 “看来这小子是被那丫头勾走了魂儿。” 听雨楼主忽然开了口,说出的话可叫夏云岚万万没想到。 玩了这么久深沉的听雨楼主,一句话就暴露了本性。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不适合走深沉路线好吗? “呵呵……” 夏云岚淡淡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此时那两人正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 听雨楼主目光中透出讶然之色:“祁王妃好才情!好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道尽这世间多少难言情事!祁王妃果然不愧是天武城第一才女。” 夏云岚轻轻抬了抬嘴角,她知道纳兰容若这句惊艳了无数岁月、感动过无数文艺青年的诗,一定能够打动面前这个喜欢文字的男人的心,所以她借机将它念了出来。 “楼主过奖――” 在他激赞的目光里,她一脸的云淡风轻。 “不,不不……” 听雨楼主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不是过奖,是真的心悦诚服。――我一向自恃甚高,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但自聆祁王妃《桃花歌》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见了祁王妃的面,我又不大相信,那样沧桑放达的诗句竟会出自一个未经多少世事的女子之口。然而祁王妃随口一句‘人才若只如初见’,却使我不得不信,这世间果然有所谓的天纵奇才,果然有祁王妃这样的绝世才女……” 听着听雨楼主赞不绝口的夸奖,夏云岚既不能代别人谦虚,也不能告诉听雨楼主这些诗不是她做的,于是只能微笑不言。 好不容易听他夸完了她,夏云岚道:“你是因为那首《桃花歌》,所以准许我们入住听雨楼的么?” “那倒不是。” 听雨楼主道:“我与姓风的小子私下里略微有些交情,他来余州城我自然要勉为其难地招待一下。不过――” 听雨楼主深深看着夏云岚,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道:“有了你祁王妃同行,我可就一点儿都不勉为其难了。” “呵呵……”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下,突然道:“为什么你要带着面具见我们?” “我的面具已经戴了十年,并不是要见你们才戴上。” 听雨楼主平静地解释道。 “哦……” 夏云岚猜测,十年之前,是不是有一场天灾或者人祸毁去了一张年轻的脸……若是那样,再问下去未免太过残忍。 “放心,我的脸没有受过伤。” 看见夏云岚同情而忐忑的目光,听雨楼主很快猜透了她的心事。 “那么,为什么你要戴着面具生活?” 夏云岚越发奇怪。 “因为――” 听雨楼主敛了笑意,声音里带着一丝幽微的叹息:“我想叫别人看见我的心。” “叫别人看见你的心?” 夏云岚不解:“你戴上面具,别人就能看见你的心了吗?” 听雨楼主道:“戴上面具别人当然未必会看见我的心,但至少不会因为我的脸喜欢我或者讨厌我。” “呵呵,” 夏云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戴上面具别人就不会喜欢你或者讨厌你了吗?你错了,当一个人在面对你的时候,心里不可能是一片空白。你戴着面具,别人就会根据你的面具去判断你。有人会喜欢你的面具,觉得美丽而神秘。有人会讨厌你的面具,觉得冰冷而虚伪。所以――你始终无法避免被人透过表面去猜测,去判断,去喜欢或者讨厌。” “哦……” 闻听夏云岚之言,听雨楼主似乎十分沮丧,摸了摸面具道:“如何才能叫别人直接看见我的心呢?” 夏云岚笑道:“有心了解你的人,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或者戴不戴面具,他们还是愿意去了解。无心了解你的人,不管你怎么隐藏自己的外在,他们还是无视你的心。” “祁王妃果然不同常人。” 听雨楼主笑了起来:“长久以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愿意了解我的人,能够透过这冰冷而僵硬的面具看见我的心……你猜,我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夏云岚没有立即回答。 她在想,如果她猜对了,他会不会爱上她? 如果她猜错了,他又会不会后悔高看了她? 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过了一会儿,她摆出了一脸“我了解你、但我不告诉你” 的表情,轻柔地、缓慢地对他道:“我不猜……我想我没有资格去猜你的心。” “我懂了……” 听雨楼主点了点头,声音中透出一缕淡淡的落寞:“祁王将来可能是要君临天下的人,我这方小小的听雨楼,如何能与承夏国的万里江山相比……” 夏云岚大窘。 她知道喜欢文字的人富于想象力,常常爱做一些夸张而不切实际的梦,可她和他不过是初次见面,才刚刚聊上几句话而已,他居然已经想到了让她在听雨楼和万里江山之间做出选择。 他忘了,她对他根本毫无感情可言。 甚至,好感也说不上有多少。 这个把自己藏在面具后的人啊,根本不懂得追女孩子要先从打动她的心开始。 这样的智商,是怎么把听雨楼经营得风生水起的? 夏云岚不禁有些疑惑。 “呵呵,我吓到你了吗?” 隔着面具,听雨楼主忽然促狭地一笑。 夏云岚这才知道,原来听雨楼主是在逗自己。 她眼眸微转,心里轻哼了声,口中故意悠悠念道:“莫问前缘,一任繁华轻过眼;三生似幻,不若倚楼听雨眠――万里江山又有何趣?你怎知我不会更爱这一方小小的听雨楼?” “会吗?” 听雨楼主笑道:“我现下就把这听雨楼送给你,你要不要?” “……” 好吧,自己输了。 夏云岚不敢再开玩笑,转了转头,顾左右而言他道:“不知楼主叫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虽则此间茶甚好喝,丫头甚漂亮,楼主也甚有趣,但芷雪心中记挂着她那奶娘,我们不能在此耽搁太多时间。” “哦……那丫头脾气不小,心地倒还不坏。” 听雨楼主笑道:“你和她在一起,一路上没受什么委屈吧?” 一句话勾起夏云岚一路被虐的辛酸,她扁了扁嘴,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大倒苦水。 “气倒没受,” 夏云岚皱巴着鼻子道:“只是那俩人一路打情骂俏,叫人好不自在。” 本书来自 第125章 她只是在乎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哈哈――”听雨楼主大笑。夏云岚终于从这笑声里判断出,听雨楼主顶多二十几岁年纪而已。 但听雨楼主的下一句话,便成了明显的、四十多岁的声音:“你可知道那丫头的奶娘是何模样?我与余州府尹有几分交情,想必他会给我个薄面,派出人手以清查户口为名帮你们寻找。” “真的可以吗?” 夏云岚大喜,若是可以动用官府的力量,不知要节省多少时间精力。 她想了想,拿出身上带的麒麟牌子道:“你不必叫余州府尹给你什么面子,人情用一分则少一分,而且你这次求他为你做事,下回他难保不会求你为他做事。我这里有祁王的令牌,你拿这个给他看,就说祁王的朋友有事请他帮忙就行了。” 前世里作为一个杀手,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夏云岚对官府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今世她倒忘了,拿着祁王的令牌,完全可以调动余州城的官府势力为她服务。 “哦……” 听雨楼主愣了一下,目光若不经意地扫过夏云岚的脸,伸手慢慢接过令牌,含笑道:“祁王妃所言不差,人情用一分则少一分……有了这块令牌,我直接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就可以。” “可不是嘛……” 夏云岚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睛却出神地盯着听雨楼主接令牌的手。 那手上戴着薄薄的金丝手套,虽看不出是否白皙,却可以肯定十分修长。 是一双美男子的手。 如果他的脸没有受过伤,应该也是一张美男子的脸。 只是,十年的时间,这美男子为何要将自己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之后?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懂他的人,猜透他面具之后的心? 夏云岚不是文艺青年,她根本不相信这个理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相信利益才是最终驱动一切的力量。 尽管这听雨楼主装得十分淡泊,十分清高,但他若真的看破红尘无欲无求,以听雨楼这么多年所赚的钱来说,完全可以买一方田园,远离城市繁华,寂静安宁地度过风平浪静的一生。 但是他没有,他在承夏国南部最繁华的城市――余州城里经营起了最好的客栈,并且结交的不是朝庭要员便是江湖豪侠,恐怕目的绝对不会那么单纯。 至于他的目的何在,夏云岚不想去管。 也许,真正看破红尘的倒是自己,所有那些世人孜孜以求的荣名、权势、功业、富贵……好像都已经不能够打动她的心。 莫问前缘,一任繁华轻过眼;三生似幻,不若倚楼听雨眠――这两句诗,与她自己的心境倒颇为融合。 风钰晗回来的时候,夏云岚已经为听雨楼主画了三副吴娘可能的相貌,与听雨楼主该聊的话似乎也都已聊尽。 她不由得怀疑,听雨楼主真正想要见的,其实不过是自己一人而已。 但是,自己与他素昧平生,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兴趣、甚至不惜动用人情帮自己找人呢?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热心。 所有欠下的人情,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偿还。 隔着面具,她看不透他的心。 所以,她只能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的心。 他接近她,莫非是因为祁王? 当这个想法在她心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警觉地看了听雨楼主一眼,有点儿后悔不该轻易把萧玄胤的麒麟牌子交给他。 万一被他拿去做坏事,她该怎么向萧玄胤交待? 然而,现在立即要回来,似乎显得自己过于小气,这份戒心也会被他看出来。 她还要在听雨楼住下去,以后固然不必与他走得太近,但此时也不亦得罪他。 不如改天找个借口再朝他要。 主意打定之后,她对听雨楼主的态度依然客气而有礼,却明显疏远了些。 风钰晗与听雨楼主之间似乎也没有多少话说,二人寒暄了几句后,竟不咸不淡地聊起了诗词歌赋。 夏云岚大感无趣。 她虽也勉强背过一些古诗词,甚至也曾被其中的一些词句感动莫名,但对古诗词的作法却委实提不起多大兴趣。 听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已经打了两三个哈欠。 “祁王妃困了吗?” 听雨楼主看了看窗外天色,体贴地问道。 “嗯……只是有些疲倦,吃过饭就能恢复。” 一路车马劳顿,晚饭还没有吃,她不想那么早被送去休息,但是她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呵呵……” 听雨楼主笑道:“我已命人在前厅备下晚宴,轻歌、浅醉会带你们过去。吃过晚饭后,这两个丫头会安排剩下的时间。你们住在听雨楼期间,一切生活起居便由这两个丫头打理。” “那怎么可以?” 夏云岚倒不觉得怎样,风钰晗已赶忙拒绝道:“轻歌、浅醉是楼主的贴身侍婢,我们怎可一来就夺人之爱?” “你是怕姓洛的臭脾气丫头吃醋么?” 听雨楼主戏谑地笑道。 “芷雪脾气不臭,” 风钰晗认真地纠正道:“她只是在乎我而已。” 隔着面具,夏云岚仿佛能看到听雨楼主一脸黑线的表情。 她自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从葛溪村到余州城虐了她一路还不够,现在还要再找机会虐一下听雨楼主。 有人喜欢、又有人可喜欢有什么了不起啊。 夏云岚酸溜溜地想。 尽管被拒绝,听雨楼主还是命轻歌、浅醉两个丫头带着风钰晗和夏云岚离开了后院客堂,往前面饭厅走去。 听雨楼的饭厅与别处的饭厅甚是不同,由青翠的竹木对着一片荷塘临水而建,阵阵清幽的香风从水面上飘过来,令人不知不觉间心旷神怡、食欲大动。 夏云岚和风钰晗在饭厅坐下没多久,另一名标致的小丫头也领着洛芷雪赶了过来。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鱼贯而上。 菜肴色香味俱佳也罢了,关键是每道菜还都有一个诗意的名字。 轻歌、浅醉两个丫头伶俐地向众人轮流报道:“这道菜的名字叫‘花开陌上春意闹’――” “这道菜的名字是‘青龙卧雪梅含香’――” “这道菜叫‘娇莺戏蝶蝶恋花’――” “这道菜是‘秋水望月玉玲珑’……” 洛芷雪本来还有点儿生气风钰晗撇下她去找“可恶的听雨楼主” ,待见了满桌喷香的菜肴,听了这些精雅诗意的名字,立即忘掉了这件事,拿起筷子专心地研究起了菜肴的味道和做法。 “回头让明月楼也加上这道菜――” 洛芷雪不止一次地忍不住道。 轻歌在旁笑道:“我家主人对京都明月楼的饭菜亦是赞赏有加,还说回头叫我们的厨子前去偷学一二。没想到婢子今日竟有幸一睹明月楼主人洛姑娘的风采。” 洛芷雪红了脸,明月楼虽是她家的,但明月楼的主人却不是她。 而且,将来传给庶弟的可能性要比传给她的可能性大得多。 听轻歌话语中对明月楼主人的倾慕之意,或许是虚荣心作祟,她没有去纠正她的话,却也不再惦记着替明月楼添上哪道菜。 用过晚餐,薄薄的暮色里忽然飘起了稀稀零零的小雨。 轻歌、浅醉原本要安排三人到后花园里游湖赏花,一看这种天气,众人都有些遗憾此番风雅之事不能成行。 浅醉却笑道:“不用担心,咱们的画船有遮雨的棚子,诸位随我来便是。” 走出饭厅,荷塘上一条不大不小的船穿花渡水悠悠而来。 众人打眼望去,船上哪里有什么避雨的棚子? 洛芷雪踮着脚尖道:“棚子在哪里?难不成要咱们冒雨游湖吗?” 风钰晗道:“冒雨游湖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只望这雨不要再大就好。” 夏云岚没有说话,她恍惚看到一种奇怪的光线在船顶上流淌,似水光却又比水光更晶莹。 如果是在二十五世纪,她会猜是质量上好的玻璃。 但在苍云大陆,她知道玻璃这种东西不但极其稀有,而且制作玻璃的工艺还远远达不到完全透明的程度。 再者,玻璃的价格比玉石还要昂贵,有谁会拿来做游船的雨棚呢? 听着洛芷雪和风钰晗的议论,轻歌、浅画两个丫头只是神秘地笑而不语。 待那画船飘近前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船上竟用透明的水晶做了个拱形的顶。 水晶中没有一丝杂质,加上细密的雨丝遮挡了视线,是以适才洛芷雪和风钰晗都没有发现。 看到这条覆着水晶顶的船,来自豪富之家的洛芷雪也不由大大惊叹了一番。 但洛芷雪并不是惊叹这船的造价之高,而是惊叹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心思之妙。 “回头我家花园里也要放一条这样的船。” 洛芷雪跨上小船,坐在舱中微微仰头摸着水晶壁,满脸欣羡之情溢于言表。 风钰晗柔情绵绵:“那有何难?待回到青州后,我立即叫人打造一条便是。” “我说的是洛府。” 洛芷雪娇哼道:风钰晗笑道:“你还打算在洛府住几年?……呵呵,为你那些庶母和庶弟庶妹们造上一条也好,免得他们雨夜良辰无事消遣。” 本书来自 第126章 什么叫郎才女貌 - 媚徒妖妃 - 云夕 “……你回青州多少时候能造好?”洛芷雪白了他一眼,显然放弃了在风府打造水晶船的打算。 品书网 www.vodtW.com风钰晗目光温暖宠溺,嘴巴里却没正经地道:“具体多少时候我也不清楚,不过总要赶在你出嫁之前……你不会急着太早嫁过来吧?太早的话只怕来不及……” “臭流氓,谁要急着嫁给你!” 风钰晗话未说完,胸前已挨了洛芷雪重重一记粉拳。 轻歌、浅醉也上了船,见二人模样,都忍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轻歌道:“风公子与洛姑娘郎才女貌,又这般恩受,是要羡煞旁人吗?” 说着,朝夏云岚浅浅扫了一眼。 夏云岚仰天长叹:这俩人又开启虐狗模式,谁来治愈自己受伤的小心灵? 偏风钰晗还要腻歪地说道:“小丫头此言差矣,什么叫‘郎才女貌’?难道本公子就没有貌、本公子的芷雪就没有才了吗?” “对啊对啊……” 适才还在朝风钰晗挥动粉拳的洛芷雪,眨眼间立即与风钰晗一致对外:“你觉得我家阿晗不够玉树临风吗?还是比不上你们那个只敢戴着面具见人的主人?” 轻歌、浅醉显然也被虐到了,一个动了动眉毛,一个咧了咧嘴。 浅醉颇不服气地道:“婢子们没有见过主人的真容,不敢妄议。但风公子和洛姑娘可曾听说过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吗?她曾见过主人的真容,她有一次告诉婢子们,我家主人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华浅浅?” 洛芷雪挑了挑眉毛,不屑地冷哼道:“不就是繇山派那个企图勾引掌门师父、被以乱伦之罪逐出师门的女子么?那样名声扫地的女子,你们楼主也肯与她来往?” 夏云岚相信,如果浅醉在讲到华浅浅时,前面不贯上“江湖第一美人” 的称号,洛芷雪讲起话来一定不会这么刻薄。 只是,想那繇山掌门究竟何德何能? 不单深居幽谷的南宫楚楚为之心动、日夜悬想,而且连自己的女弟子都要不顾乱伦之名冒险下手? 轻歌笑道:“洛姑娘莫要存了先入之见,华姑娘端庄稳重,绝非传言中那样的轻薄女子。” “哼,勾引自己的师父——能端庄到哪里去?” 洛芷雪满脸鄙夷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轻薄的女子,能做出这样不顾伦常的事情来么?” 轻歌、浅醉两个丫头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但却碍着洛芷雪客人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 风钰晗及时打圆场道:“呵呵,勾引自己的师父确实有些不妥,要勾引也只宜勾引师兄师弟们嘛。” “对啊——” 洛芷雪笑了起来。 两个丫头也笑了起来。 差点儿被洛芷雪弄僵的气氛重新缓和过来。 夏云岚根本不相信洛芷雪这样的人会顾忌什么师徒纲常,她不过是要找个借口降低“第一美人” 在风钰晗心中引起的遐想罢了,是以她也懒得多说什么。 小船慢慢前行,斜斜的细雨洒在水晶棚上,像一首天籁的乐曲。 稀疏而大朵的荷花在细雨微风里轻轻摇曳,如粉面翠裙的佳人在婀娜舞蹈。 随着天色暗下来,水岸两旁燃起无数彩色的琉璃灯。 南国的花朵在琉璃灯下带雨含笑,映着清幽的湖水流光幻影,说不出的热闹,又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繁华,又说不出的清冷。 或许是为了驱散夜色里的寂寞清冷之感,轻歌忽然开口道:“主人前日谱得新词一曲,婢子唱给诸位听可好?” “好啊好啊,” 风钰晗道:“早听得听雨楼里的轻歌姑娘色艺双绝,今能一聆仙音,不胜荣幸。” 轻歌谦虚地笑了笑,轻启朱唇道:“寂我其心此世中。琴书或可托孤踪。一觞一咏小楼东。世上安排非所愿,弦间谈笑却能从。尘事何必问穷通……” 歌声清亮、圆润,如明珠落玉盘、新莺啭芳林。 夏云岚没有想到,听雨楼中一名执壶添茶的丫头竟然会有这样一把好嗓子。 先时听风钰晗说这丫头色艺双绝,她还只当是风钰晗向来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 只是,歌词中的意味苍凉浓郁,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独立红尘之外的放达,却似乎并不是这年轻的丫头能够驾驭得了。 歌声方罢,忽见高高的楼台一角,转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听雨楼主的身影。 隔着濛濛烟雨,看不清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那身影亦如同一抹幻影,淡化成潇潇烟雨的背景。 清晰的,唯有手中轻摇的折扇。 莫问前缘,一任繁华轻过眼;三生似幻,不若倚楼听雨眠——夏云岚忽然再次想起这句诗。 她原本不信他淡泊名利,可此刻却突然理解了他的身不由己。 莫说人在江湖,便是人在世上,又有几人能够从心所愿? 丢不开,放不下,抓不住,时光荏苒,年复一年……小船悠悠划过水面,从饭厅前的荷塘到后花园的假山前。 处处水光潋滟,处处花影媚人。 只是那高高的楼台已渐渐迷失,楼台上的身影也已看不见。 浮生寂寞,世界荒凉。 有些人随波逐流,以为金钱和美色可以填满欲望的黑洞。 有些人却固守一心,不肯对简单粗暴的人性作丝毫的退让、妥协与迁就。 美人在侧,日进斗金,他却十年不肯摘下面具,坚持要等待那个能够透过面具看懂他心的人。 是蠢? 是傻? 还是尘世里那个唯一清醒的人? 夏云岚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见洛芷雪依在风钰晗的臂弯里,二人双手交握,不知在喁喁私语着什么。 翩翩美少年,娇憨美婵娟,映着烟雨中的水晶船,宛如一副绝妙的图画,暗淡了一路水色花影。 时有微微的笑,浮上二人眉梢眼角。 世界的荒寒望而却步,那两个人哪怕只是坐着,哪怕什么都不说,亦是一种圆满的幸福。 她突然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这一路行来,其实她并不曾真的嫉妒。 她感谢他们,让她看见人间幸福的模样。 杀手无情——纵使心已如铁,却还是忍不住在这样的幸福面前融化。 有没有一个人,执她之手,相约白头? 湖水的涟漪里,恍惚看见那人的脸,风华绝代,冷酷无情。 然而,不经意的一笑里,却又春回大地,花开云端……“云岚——” 正依偎在风钰晗怀中的洛芷雪忽然转过头来道:“我和阿晗商量,明日先到余州城东南方七十里外的青岩村去寻找。阿晗说那里山高地僻,是最有可能买卖人口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好。” 夏云岚点了点头。 虽然听雨楼主已经答应过找官府帮忙,但真正僻远的地方,官府的人只怕不容易到。 配合官府的清查,他们从最偏远的地方找起倒是不错的主意。 三人又在船上商量计较了一番明日出行的各项细节,天色完全黑透时,琉璃灯在雨雾缥缈的河岸上显得越发璀璨耀眼——令夏云岚想起二十五世纪的烟花。 烟花一瞬,便是一生。 无论多么溢彩流光,终不过做了别人眼中刹那的风景。 她不要那样的一生! 王权富贵,万人瞩目,到头来便如烟花一般,不过空留下寥寥数笔青史,渔樵几段闲话。 谁知道历史的书页间,浸透多少血泪疼痛,碾过多少岁月辛酸? 有没有一种幸福,可以温暖朝夕,细水长流? 隐约在心中的那个人,会不会为她放下万里江山,只共她画眉深浅? 她突然有些犹豫了。 倘若她要的他并不想要,他追求的她亦不感兴趣,他们是否能够走到最后? 这犹豫使她不胜疲惫。 看了看沉浸在柔情蜜意里、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洛芷雪和风钰晗,她朝二人道了个别,在轻歌、浅醉的引领下先回到客房休息。 人生路长,预料中的矛盾也许并不会发生,与其为来日而忧心忡忡,不如在今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尽快恢复武功,加强意识对光能微机的控制。 每一次的动手都会比每一次的空想来得实用,不是吗? 听雨楼房间充足,夏云岚和洛芷雪被安排在相邻的两间。 不用担心被打扰的夜晚,使她十分满意。 第二天早晨,当一阵敲门声把夏云岚从睡梦里唤醒的时候,她以为是洛芷雪又要向她展示昨夜的幸福,于是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地过去开了门。 哪知门开处,潇潇雨声中,站在门口廊下的,却是持着一把青竹伞的听雨楼主。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很淡定地道了声“稍等” ,迅速回身关上了房门。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面具也有一个好处。 衣衫不整地面对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远没有面对一个不带面具的男人来得紧张。 整理好衣衫、挽一个简单的发髻出来,听雨楼主已离开了门前,正背转着身子站在院中的一棵桂花树下。 晨风微雨里,青竹伞下的身影飘逸而挺拔,宛如深山深处苍劲的翠竹。 夏云岚怔了怔,无端地觉得那身影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但究竟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本书来自 第127章 我知道你能懂 - 媚徒妖妃 - 云夕 听到夏云岚的脚步声,听雨楼主转过身子,用恍若二十岁又恍若四十岁的声音道:“夏姑娘早。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夏云岚摸了摸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浅浅笑道:“为什么改了称呼?” 她记得昨天,他是叫她做“祁王妃” 的。 “或许,我并不希望你是祁王妃。” 听雨楼主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暧昧,目光里也带着一点儿暧昧,并且丝毫不打算掩饰的样子。 夏云岚知道,如果两个人想要有点儿什么,她接下来一句该问:“为什么?”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大早上的拿我消遣,有意思么?” 他笑了笑,都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第二句,已明白她的意思。 “给你――” 他跨前几步,一手将伞罩在她的头上,一手擎着昨夜她给他的麒麟牌子递在她的面前。 “你没有拿去给余州府尹看吗?” 她怔了下,看着那只戴着金丝手套的手讶然问道。 “看过了。” 他淡淡道:“官府已经调派三千人手挨家挨户去查,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哦……” 没有想到他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她伸手接过麒麟牌子,不由得嘲笑自己昨天对他的怀疑。 “谢谢你。” 等了一会儿,见他微微低头望着自己,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却又没有离开的意思,夏云岚有些尴尬地道。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听雨楼主移开目光,随口回道。 夏云岚歪着脑袋愣了一下。 她和他之间,什么时候熟悉到不需要客气的地步了么? 觉察到她眼中的疑惑,听雨楼主紧接着笑道:“虽然夏姑娘对我并不熟悉,但我对夏姑娘的才名却仰慕已久。今时见到夏姑娘,便如见到多年的朋友一般。” “哦……” 夏云岚懵懂地答了一声。 仰慕她的才名……才名……她是不是有欺骗人家感情的嫌疑? 窘困之中,听雨楼主又道:“夏姑娘,昨夜宿雨不休,无眠之中偶得《蝶恋花》新词一阕,可否请夏姑娘移步落花轩中指点一二?” “指点……” 夏云岚定定望着听雨楼主,颇有种当众撒谎即将被拆穿的感觉。 叫她去指点据说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听雨楼主? 他是成心为难她吗? “夏姑娘,请――” 他已伸出了手,语声诚恳,彬彬有礼。 罢了,不就是“指点” 一下他昨夜新写的诗词吗? 大不了就像从前对付逍遥王一样,无论看不看得懂,只管可着劲儿的夸就是了。 有谁会真心要谁指点? 夏云岚把心一横,潇洒地迈开步子向落花轩走去。 落花轩外,细流曲绕,桃叶蓁蓁,宛如乡野农家。 落花轩中,一桌一椅,数卷丹青,简洁得近乎寒素。 走进这样一处地方,心中无端便生起一种对于尘世的厌倦。 也或许是厌倦了尘世的人,才会建起这样一处地方修心养性。 放眼看去,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没有一片多余的风景,亦没有一丝芜杂的感觉。 “夏姑娘请坐――” 放下青竹伞,听雨楼主礼貌地把唯一的一张椅子让给夏云岚,自己站在一旁。 “这是楼主昨夜写的新词吗?” 夏云岚没有推让,拿起窗下桌案上一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纸,低头看了起来。 “卿本云根无所系。赖有仙缘,不晓愁滋味。只道梵音能领诣。重来旧梦真如水?叹尔前生痴与泪。故化廉纤,故向人间坠。弹落风弦听韵碎。花前徒作潇湘寄。” 秀逸的行楷,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转了转眼珠,唯恐听雨楼主看出自己没有看懂。 字她是认识的,每一句的意思她大概也能晓得,但连缀在一起,便成了个迷魂阵一般的存在。 听雨楼主并不催她,很有耐心地在旁等待着她的评价。 窗前雨如水晶帘,淅淅沥沥,飘飘洒洒。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境,若是两个文人在一起,很适合谈诗论词。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境,若是两个老友在一起,很适合回忆从前。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境,若是一对情侣在一起,可做的事情就多了去。 然而,夏云岚既非文人,与听雨楼主也非旧友,更非情侣。 这样的天气与他待在一起,难免就有些尴尬。 她再次舔了舔嘴唇,再次转了转眼珠,突然把纸一放,抬头望着窗外悠悠一声长叹。 听雨楼主不会像逍遥王那样好糊弄,所以她决定换一种方式糊弄。 “夏姑娘,我知道你能懂。” 听雨楼主亦一声轻叹,随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 “不,我不懂!” 夏云岚用一种忧郁而怅然的调子道:“也不想去懂――” “对不起……” 听雨楼主收回目光,落在夏云岚惆怅的脸上:“不该拿这样的东西给你看,徒然叫你难过伤心……” “你自己也不该总写这样的东西。” 夏云岚低垂了眼眸,眉目间不胜凄凄之色。 虽然看不懂词的意思,但好歹也能从“痴” 、“泪” 、“碎” 这些字里看出这是一首哀伤的词。 她知道,对于喜欢文字的人,有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只需要让他们以为你能够理解他们的文字和心情,便能被他们引为知己。 听雨楼主笑了笑,看着窗外的雨没有说话。 夏云岚心里有点儿打鼓,难道他看出自己并没有看懂。 轻轻蹙了蹙好看的眉头,突然有些讨厌他脸上的面具。 那冰冷的面具,使她难以捕捉他的心事。 咫尺之间,却似乎隔着千里烟雨的距离。 他说:“希望有人能透过面具看懂我的心。” 侍女轻歌说:“我家主人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可是,当雨幕隔绝了世界,当寂寞空庭里只剩下两个人,美或丑,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一份真。 他若不能坦诚相对,她又如何真心以待? 她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不适合沉默,也不适合做猜心的游戏,夏云岚决定找点儿话说。 “楼主,这落花轩最美的时候是不是春天?” 她以手支颐,望着窗外的蓁蓁桃叶、想象着春天花开满树的情景问。 “不错。” 他回头望她:“花落如雨,遍地香红……美得令人忘记尘世间的一切。” “哦……” 她想的是花开,他想的却是花落。 “你喜欢吗?” 他忽然问她。 她的眉心轻轻跳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的眼神。 青铜面具后,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带着别样的情愫。 他仿佛不是在问她是否喜欢这落花轩的春天,而是在问她是否喜欢他。 她喜欢落花轩的春天,也喜欢听雨楼,但她不喜欢他。 所以她摇了摇头,道:“落花虽美,奈何转眼成空……我喜欢更长久更真实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雨不停,晨光越来越明亮。 夏云岚正捉摸着怎么告别的时候,听雨楼主忽然拿起地上的青竹伞道:“夏姑娘,我送你去吃饭。” “嗯。” 她站起身,没有跟他客气。 走出落花轩,听着雨打在青竹伞上的声音,听着他走在身边的脚步声,她很不自在地侧头问他:“余州城的夏末,总是这样多雨的么?” 他点点头,语声苍凉而忧郁,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一层雨一层凉,这样的天气会持续大半个月,大半个月后,就是秋天了。” “哦……” 怪不得他把此处命名为听雨楼,岁月荏苒,日复一日,独守着偌大庭院、高高楼台,不听雨又能做些什么? 没来由地,便突然有些怜惜起他的寂寞来。 夏云岚柔声道:“其实你不必只是在这里等待……偶尔出去走走,也许能够遇到你要等的那个人。”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她却越发感到了他深深的忧伤。 “你没有必要隐藏自己。” 夏云岚好心地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拿自己的资源去吸引、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包括爱。当你想要一份直达心灵的爱时,你也问一问自己,有没有勇气对别人付出直达心灵的爱。” “哦?” 他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夏云岚解释道:“比如,你会不会喜欢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子,不管她的容貌是丑陋还是美丽,也不管她是不是拥有与你匹配的财富或家族势力,只因为她是她,只因为她懂你、或者她有你欣赏的地方而喜欢她?” “当然可以。” 这一次,听雨楼主回答得毫不迟疑。 “可以吗?” 夏云岚不相信地扬了扬眉梢:“为什么听雨楼的婢女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轻歌、浅醉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因为别人喜欢。” 听雨楼主笑了笑,顿下步子:“你忘了听雨楼只是客栈而已。” 夏云岚也停了下来,道:“可是,如果容貌普通的女子根本没有机会走近你身边,你可以选择的范围不是小了很多吗?” 本书来自 第128章 好歹悠着点儿 - 媚徒妖妃 - 云夕 “呵呵……”听雨楼主看着夏云岚,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目光里流淌。 品书网 www.vodtw.com夏云岚突然发现,那种东西叫做——捉弄。 他的声音欺骗了她,他的面具欺骗了她……她以为他忧郁孤单空虚寂寞冷,可谁知他却在面具下面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她深深吸了口气,舔了舔嘴唇,突然转过身冒雨向饭厅跑去。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跟这个促狭的男人见面。 “夏姑娘——” 背后人影一闪,听雨楼主眨眼间挡在了夏云岚面前,青竹伞重新为她撑起一片晴空。 好快的轻功! 夏云岚心中暗惊,却气乎乎地扭过头去不肯看他,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可恶的男人! 她本来就没有多少同情心,他还要来浪费她的同情心。 “夏姑娘,” 听雨楼主微微低头俯视着夏云岚笑道:“怎么突然生气了?我没有得罪你吧?” 欺骗还不叫得罪吗? 夏云岚转过头来,瞪着听雨楼主道:“为什么你明明活得很开心,偏要装作不开心的样子?” “有吗?” 听雨楼主摸了摸面具上鼻子的位置,有些好笑又有些委屈地道:“我没有很开心,也没有不开心,都是你以为的而已。” 夏云岚正待不客气地说上几句,忽见洛芷雪和风钰晗手拉着手从客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边走,洛芷雪一边捂嘴打着哈欠。 “啊……云岚——” 洛芷雪不太友善地瞥了听雨楼主一眼,朝夏云岚叫道:“难怪敲门不见你应,原来却在这里——可是大早上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说到最后一句,洛芷雪的眼神颇有些捉奸的味道,看得夏云岚极不舒服。 夏云岚从听雨楼主身边退开一步,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见你一夜未回,原想到后面园子里找找。转而一想,有风公子和你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打算先回来吃过了饭再说。不想走到这里,刚好碰到楼主。——你昨天夜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本来只是一句平常的问候,夏云岚却刻意咬重了“发生” 两个字,顿时让这句问候变得别有含义。 洛芷雪红了脸,不自在地从风钰晗手里抽出手来,推着夏云岚道:“你不是饿了么?还不快去吃饭。别忘了吃过饭咱们还要赶往青岩村……” “不用了。” 听雨楼主忽然道:“官府已经派人去往青岩村——不单青岩村,周围百里内所有的村庄都已安排下人手调查。你们若是无事,不妨在城里随便逛逛。” “哦……” 洛芷雪不清不楚地应了一声。 明明讨厌一个人,却还不得不受他的恩惠,叫她这个傲骄惯了的大小姐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看到洛芷雪尴尬的样子,风钰晗微微一笑,向听雨楼主拱了拱手道:“多谢楼主。由楼主出面,不知省去我们多少麻烦。” 听雨楼主笑道:“你们远道而来,我自当一尽地主之谊。轻歌、浅醉两个丫头没有跟着你们吗?” 风钰晗瞥了洛芷雪一眼,面不改色地道:“芷雪有两件衣服不小心撕破了,两个丫头在帮忙缝补。” 衣服……撕破了? 夏云岚睁大了眼睛,咧着嘴角朝洛芷雪望过去,洛芷雪偷偷吐了吐舌头。 “咳咳……” 听雨楼主轻轻咳了一声,道:“早餐已经备下,诸位请且用餐去吧。” 言毕,将青竹伞塞在夏云岚手里,转身飘然而去。 夏云岚回过头来,方后知后觉地发现,听雨楼主在将伞交给她的时候,好像握过她的手。 骗子无赖臭流氓……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出洛芷雪常用来骂风钰晗的这句话,待要给他个不容侵犯的眼神,怎奈濛濛烟雨中,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 奇怪,他的脚步明明很慢,为什么顷刻间就鬼魅般不见了踪影呢? 夏云岚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转身凑向洛芷雪耳边低笑道:“芷雪,第一次,好歹悠着点儿,怎么能把两件衣服都撕扯破了……” “你……你在说什么?” 洛芷雪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望着夏云岚一脸茫然。 夏云岚朝她挤了挤眼睛,咬着嘴唇促狭一笑,丢下两人向饭厅里跑去。 俄而,背后忽然传来洛芷雪咬牙切齿的声音:“夏、云、岚——你给我站住!” 夏云岚当然不会站住,洛芷雪追上夏云岚的时候,夏云岚已经在饭厅里坐了下来,惬意地喝着香粥吃着小菜。 当着众下人的面,洛芷雪气咻咻地往夏云岚身旁一坐,竖着眉毛凶神恶煞地低声道:“我把衣服撕破,只是为了支开那两个一直跟着的丫头。你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什么呀?” 夏云岚侧过头,一脸纯真地道:“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阿晗,你告诉她——” 洛芷雪咬着牙小声道:“咱们什么都没做,是不是?” 风钰晗尴尬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下人,望着夏云岚只笑不语。 夏云岚继续装糊涂,提高了声音道:“芷雪,你在说什么?你和风公子应该做什么吗?” “我……吃过饭再跟你算账!” 洛芷雪气得脸色潮红,悻悻地一摆头,转过脸去再不理会夏云岚。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夏云岚无辜地边吃边咕哝道。 可怜周围一众下人,憋笑憋得好辛苦。 早餐吃到七分饱,夏云岚以换衣服为名离开了饭厅。 哪知走出没多远,便被洛芷雪拦住了去路。 “嘿嘿,芷雪,这么快就吃饱了?” 夏云岚发现自己有一点点心虚。 洛芷雪不说话,只把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夏云岚。 夏云岚手里轻轻转动着青竹伞的伞柄,甩出一圈水花溅在洛芷雪脸上,嘴里笑嘻嘻问道:“我没有欠你什么吧?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洛芷雪愤愤然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红着脸恼声道:“什么第一次悠着点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呵呵,这个啊……呵呵……” 夏云岚瞥了随后跟来的风钰晗一眼,感觉不太好意思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讨论这些问题。 然而,叫她相信一男一女单独在一起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也确实太难为了她。 何况,姓风的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见夏云岚笑得黏黏乎乎,洛芷雪越发生气,抓过风钰晗的手道:“阿晗,你快告诉她呀——” “嘿嘿……” 风钰晗笑得狼狈万分,在洛芷雪的逼迫下只好开了口,但话却不是对夏云岚说的,而是对洛芷雪说的:“芷雪,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向人解释,又哪里解释得清楚?你要是觉得冤枉,大不了咱们真把事情做了就是……” “骗子无赖臭流氓!” 不等风钰晗说完,洛芷雪蓦然飞起一脚向他肋间踢去。 风钰晗赶忙一闪身,趁洛芷雪收脚未稳之际,打躬作揖地道:“夫人息怒,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 “看掌——” 洛芷雪才不稀罕做什么君子,一脚踢空,转而一掌向风钰晗肩头削去。 风钰晗一手回护肩头,一手捉向洛芷雪腕间,不料洛芷雪出掌只是个虚招,低喝间又起一脚,闪电般扫向风钰晗下盘。 “夫人饶命——” 风钰晗边叫边躲。 “休想……” 洛芷雪一招紧似一招,打得风钰晗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一个看似下手无情,实则处处暗留余地。 一个明明应对从容,却故意险象迭出。 夏云岚不由得仰天长叹:不带当着自己的面这般花样秀恩爱的……“两位要打,不如晚上到床上去打——” 夏云岚叹了口气,酸不拉唧地道。 “你……你们都是臭流氓!” 洛芷雪忽然停了下来,对着夏云岚和风钰晗跺了跺脚,红着脸转身向客房跃去。 “芷雪——” 风钰晗满脸无奈地朝夏云岚笑了笑,纵身追着洛芷雪去了。 “臭、流、氓……” 夏云岚自言自语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平生第一次被人骂作臭流氓,而且还是个女人,她觉得新鲜极了。 “难道说……” 夏云岚歪着头道:“这俩人竟然真的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着洛芷雪适才委屈羞愤的样子,夏云岚不可置信地嘀咕了一句,慢慢向客房所在的院子走去。 风钰晗这小子,哄人好像很有一套。 夏云岚踏进院门的时候,两人已然又在廊下有说有笑起来。 看到夏云岚,洛芷雪白了她一眼,财大气粗地道:“赶快换件衣服,本姑娘带你去见识一下余州城的繁华——”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欺负她没见过世面不是? 二十五世纪的一个超级市场也抵得上苍云大陆的一条繁华街道好不好? “嘿嘿……” 夏云岚走过去伸手捏了一下洛芷雪的脸道:“敢跟两个臭流氓一起逛街,你这胆子可真够肥的。” “哼,我想好了!” 洛芷雪一把打开夏云岚的手,侧头仰着脖子道:“对付你们这些臭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流氓更流氓——” 言罢,突然举起双手,向夏云岚腰间呵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 夏云岚一边拿青竹伞去挡,一边连退三步求饶道:“我错了还不成么?” “晚了……” 洛芷雪毫不放松,一手拨开青竹伞,一手继续向夏云岚身上袭击。 夏云岚侧身躲避之际,忽听“嚓啦” 一声,伞上漂亮的青色油纸被撕破,伞骨亦断了两根。 两人都怔了一下,紧接着听得一个声音惊呼道:“啊呀——这是主人最喜欢的伞,这可如何是好?” 本书来自 第129章 一把伞而已 - 媚徒妖妃 - 云夕 ――轻歌的声音。品书网 www.vOdtw.com两人侧头看去,但见轻歌、浅醉一前一后从洛芷雪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看着被夏云岚和洛芷雪打闹中无意弄坏的青竹伞,两人脸上的神色简直像心疼着不可再得的绝世珍宝。 “这个……我赔……我赔哈……” 夏云岚尴尬笑道。 “这伞是主人自己亲自动手做的,你上哪里去赔?!” 浅醉的声音有些不大客气。 洛芷雪来了气,仰着下巴看着浅醉道:“自己做的有什么了不起?拿到市场上不一定值得十两银子。你们想要多少?直接说就是!” “你……” 浅醉被洛芷雪噎得说不出话来。 轻歌赶忙劝解道:“洛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朝你们要钱,只是心疼主人辛苦做出来的东西……” “做把伞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洛芷雪丢开青竹伞,不屑地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道:“你们主人整天闲着也是闲着,把这些钱给他,叫他买材料再做一把就是。” 轻歌、浅醉哪里敢伸手去接,二人齐齐退开一步,对夏云岚道:“请夏姑娘将伞给我们,我们拿去问问主人可有办法修复?” 夏云岚合起破伞,放在轻歌手中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当面向他致歉,顺便问问这伞要赔多少钱。” 两个丫头点了点头,抱着伞在前面无语而去。 洛芷雪很义气地扯住夏云岚的手道:“走,我同你一起去。” “别去!” 风钰晗突然挡在二人面前道:“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这一去,反倒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 洛芷雪满不在乎地道:“一把伞而已,我当面赔钱给他岂不是好?” 夏云岚也道:“是啊,一把伞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言罢,不顾风钰晗劝阻,二人径自携手而去。 后院客堂。 听雨楼主和一个白面有须的中年男子正在一边喝茶,一边聊着什么。 看到轻歌、浅醉、夏云岚、洛芷雪四人冒雨而来,听雨楼主显然有些疑惑。 不过,看到夏云岚,疑惑之外,他的眼中又有些异样的神采。 “夏姑娘――” 四人之中,他单单向夏云岚打了声招呼。 中年男子的脸随着听雨楼主的目光转向夏云岚,抚着髭须的手微微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露出若有若无的笑。 夏云岚弄坏了人家的东西,略略有些不好意思,朝听雨楼主回了个礼道:“楼主有客人在,咱们就先不打扰了……” “夏姑娘不必见外。” 听雨楼主道:“皇甫兄乃是故交,雨中无事闲聊而已。夏姑娘有事不妨直说――” “哦……” 夏云岚朝中年男子看了一眼。 中年男子穿着甚是朴素,眉目间却掩饰不住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 此人只怕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朝庭要员,看样子绝非江湖人士。 夏云岚很快在心里下了断语。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人无事闲谈? 夏云岚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弄坏伞这样的小事当着中年男子的面说出来时,洛芷雪已毫无顾忌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不过一把伞而已,” 末了,洛芷雪道:“便是黄金打造、镶珠嵌玉的伞,咱们也不是赔不起,何苦要说难听的话?” 听罢洛芷雪之言,听雨楼主眼中笑意尽敛,看着轻歌浅醉的眸子里一片冷光潋滟。 “是谁对夏姑娘说了难听的话?” 听雨楼主双目微眯,声音里透出丝丝寒意。 莫说轻歌、浅醉,便是夏云岚和洛芷雪,在听雨楼主突然转变的态度前也不由吓了一跳。 两个丫头哆嗦了一下,浅醉嗫嚅着道:“婢子……婢子只是心疼主人的东西……” “谁允许你们为了一把破伞得罪客人?” 听雨楼主身影一晃,眨眼间来到浅醉面前,冰冷面具后的眼睛凌厉地逼视着浅醉道。 “婢子错了……主人恕罪……” 浅醉“扑通” 一声跪了下去,不敢抬头看听雨楼主的眼睛。 夏云岚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神居然能够这样冷,冷得像要把人冻成冰。 与听雨楼主此刻的眼神比起来,戴在脸上的青铜面具几乎可以算得上温暖。 不过一把伞而已,至于吗? 夏云岚壮了壮胆子,开口道:“楼主,这丫头并没有对我说什么难听的话,不然我也不能饶了她。些微小事,你又何必如何计较?” 洛芷雪没有说话,原本她很希望听雨楼主能将两个丫头好好教训一番,然而此刻看见听雨楼主的眼神,她却有些被吓住了。 如果说世间有能够杀人的眼光,那一定就是这样的眼光。 丫头们虽然讨厌,但罪不至死。 她的脾气很坏,心地却不坏。 听雨楼主没有理会夏云岚的话,冰冷目光依然盯着地上的浅醉:“既然知错,按听雨楼的规矩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是……” 浅醉脸色惨然,颤抖着声音慢慢举起一条手臂。 “楼主――” 轻歌忽然握住了浅醉举起的手臂,抱着青竹伞在浅醉身边跪下,勇敢地道:“请楼主饶过浅醉,婢子愿代浅醉受罚!” “听雨楼的规矩,什么时候可以代人受罚了?” 听雨楼主的目光缓缓移在轻歌脸上,轻歌的身子渐渐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 “轻歌,是我说错了话,你不必管我――” 浅醉咬了咬牙,推开轻歌的手,挥掌向自己举起的手臂上削去。 “浅醉!” 轻歌出手想要阻止,却哪里来得及,浅醉的掌刀转眼间已将削上手腕。 洛芷雪“啊” 的一声轻呼,愧疚和自责使她闭上了眼,唯恐看见这丫头的血溅在自己面前。 然而,意料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但听“当啷” 一声,一柄匕首落在地上,浅醉已然相触的双手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 原来,有人于千钧一发之际用匕首的尾部点中了浅醉腋下的定身穴。 梨花白――洛芷雪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梨花白,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夏云岚。 连自己和近在咫尺的轻歌都无法阻止的自残,夏云岚是怎么做到的? 她有些疑惑……越来越疑惑。 夏云岚慢慢拾起地上的匕首,慢慢放回腰间。 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眸子宛如最冰冷黑暗的深海,燃烧着夜一般幽蓝的火焰。 那一刹,灵魂的力量仿佛战胜了肉体,前世的手仿佛握住了今世的手。 那般不可思议的速度,不但震惊了洛芷雪,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也震惊了她自己。 然而,前世的她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生死? 今世,她却不允许一个小丫头自残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心,因为一些意外的温暖和牵挂,好像变得越来越柔软了。 那一刹,跪在地上的仿佛不是浅醉,而是浅画……当浅画的脸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时,她忽然拼了命的想要护她周全。 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整个房间里静无声息。 她慢慢走到听雨楼主面前,幽深的眸子毫不畏惧地迎视着听雨楼主凌厉的目光,一字一字缓缓道:“欺负一个丫头,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 听雨楼主眯了眯眼睛,平生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样说话。 平生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说话。 可是,为什么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呢? “夏姑娘,” 听雨楼主极力用严肃的声音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你无礼――谁都不行!” “是吗?” 夏云岚毫不领情地冷笑道:“我做了什么叫你如此看重?你告诉我,我改了行不行?” “……” 听雨楼主用手掌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人……他原是要为她出气,结果却好像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手掌拿开时,听雨楼主满眼的凌厉化作了满眼的无奈:“原是为你之故……既然你不在乎,我恕她无罪便是。” “多谢。” 夏云岚指尖凝力,拂过浅醉身上穴道,浅醉低咽一声,瘫倒在轻歌身旁。 洛芷雪长长吁了口气,脸上嚣张之色敛去大半儿,小心翼翼道:“……多大点子事儿,何必弄得这般小题大作?楼主说个价,我把伞钱赔了你就是。” 听雨楼主的目光扫过洛芷雪的脸,看得洛芷雪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东西,你赔不起。” 冷冷的八个字,仿佛用锋利的刀刃凿在冰面上。 洛芷雪确定自己很生气。 笑话! 天下会有她洛府赔不起的东西? 然而,不知为何,听雨楼主的目光仿佛带着摄人的魔力,在那目光的注视下,她徒然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面前,仿佛有一个无底的深渊、一个巨大的漩涡,带着强大的力量,缠绕着她,逼迫着她,渐渐令她无法移动,无法喘息。 “芷雪――” 夏云岚忽然握住了洛芷雪的手,从容淡定地道:“区区一把伞而已,楼主哪里会放在眼里?你说这等话,也未免太小瞧了楼主。” “哦……” 洛芷雪终于在夏云岚的阻隔下躲开了听雨楼主的目光,当她重新感受到自由的意志和自身的存在时,手心里已是冷汗津津。 “云岚……” 洛芷雪胸前微微起伏,抓紧夏云岚的手道:“咱们不是还要到街上去吗?时辰不早,阿晗一定等急了。” “嗯。” 感觉到洛芷雪掌心的颤抖,夏云岚抚慰地笑了笑,转身对听雨楼主道:“打扰楼主与客人雅兴,云岚万分过意不去。两位慢聊,云岚与芷雪告辞。” “夏姑娘客气。” 听雨楼主的目光落在夏云岚脸上,化作一片温柔:“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很欢迎你来打扰。” “……” 夏云岚没敢接话,只点了点头,拉着洛芷雪匆匆而去。 身后,听雨楼主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带着淡淡暧昧,淡淡温柔。 没有人注意到,白面有须的中年男子,看着夏云岚的目光亦是兴味盎然。 本书来自 第130章 他倒算得清楚 - 媚徒妖妃 - 云夕 “阿晗,阿晗,阿晗……”甫一回到客房所在的院子,洛芷雪便一迭连声地叫了起来。 品书网 WwW.voDtw.cOm“芷雪?” 风钰晗自房中掠身而出,从夏云岚手中牵过洛芷雪的手,含笑道:“怎么了?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呜呜呜……” 洛芷雪突然趴在风钰晗的肩头哭了起来。 风钰晗神色一凛,欲待问些什么,却没有问出口,只把洛芷雪揽进怀中,先抹去她发上的雨水,而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 好像有酸酸的东西从夏云岚眼底冒了上来,她舔了舔嘴唇,又咬了咬舌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雨里看着两个人。 什么时候,自己有了委屈,也能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供自己肆无忌惮地埋头哭泣? 什么时候,自己受了伤害,也能有这样一双宠溺的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肩头? 依稀幼年的梦里,曾经有过那个人。 血雨腥风的江湖里,再不敢奢望那个人。 看多了情杀、仇杀、夫妻反目、兄弟成仇、争权夺利、阴谋诡计……心,渐渐硬成石头;血,渐渐冷成冰雪。 这一刻,在南国潮湿的雨里,心在融化,血在融化,心在复苏,血在复苏……人世间,有哪里比爱人的怀抱更温暖? 人世间,有哪里比爱人的肩头更可靠? 天涯浪迹,争一份自由又如何? 步步为营,争一生平安又如何? 凄风冷雨夜,良辰花朝夕,何若烹茶相对、煮酒相偎,细话山高水长、浮世沧桑? 低眉垂首间,有什么东西自眼角坠落,不知是雨是泪……“阿晗……” 洛芷雪哭够了,自风钰晗胸前抬起头,惊觉雨水打湿了风钰晗的头发和衣服,急忙牵着风钰晗到廊下道:“傻子,也不知道避避雨?” 风钰晗一边为洛芷雪擦着眼泪,一边开玩笑地道:“赔了人家多少钱,把你心疼成这样?” 洛芷雪眼中泪意未干,却“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捶着风钰晗的脸膛道:“你这无赖又取笑我……” 风钰晗不闪不避,只暖暖笑着关切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赶紧告诉我。” “听雨楼主他……他……” 洛芷雪“他” 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对你做了什么?” 风钰晗握紧了洛芷雪的手,担心而紧张地问。 “他瞪我!” 洛芷雪跺了跺脚。 “他瞪你?” 风钰晗松了口气,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的眼光有多可怕!” 洛芷雪急道:“好像要把人吃了一般。一个人的眼光怎么可以那么吓人?” 风钰晗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竟然会被听雨楼主的一个眼神吓成这样。 “你还笑!” 洛芷雪推了风钰晗一把,气乎乎地道:“你没见他要处置浅醉时的模样有多恐怖……云岚,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洛芷雪无意间一回头,发现夏云岚怔怔地站在雨中,发梢的水珠滴在脸上,却全然未觉一般。 不由奇怪地道:“咦,你怎么了?” 夏云岚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没什么。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先让招财叔套好马车在大门处等我。” “我也要换件衣服。” 洛芷雪挣脱了风钰晗的手道:“阿晗,你先走,随后我和云岚一起过去。” “好。” 风钰晗点点头,摸了摸洛芷雪的头发,在雨中几个起落纵身而去。 夏云岚与洛芷雪各自回到房间,束好头发换上男装出来,正要往大门处走,忽见两个清秀的丫头一手擎着雨伞、一手抱着雨伞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两个丫头施了个礼,将抱着的雨伞分别递于夏云岚和洛芷雪道:“楼主命婢子们送伞过来,说莫叫夏云岚和洛姑娘淋了雨。” “这伞不会又是他亲手做的吧?” 洛芷雪没有伸手去接,含讥带讽地问。 夏云岚扯了扯洛芷雪的衣袖,白了她一眼道:“事情已经过去,你又何必再提?” 说着,将两把伞一起接过来,一把塞在洛芷雪手里。 洛芷雪不情不愿地收下,嘴里嘟哝道:“我怕弄坏了赔不起……” 送伞的一个丫头认真地道:“洛姑娘,这伞不是我家主人亲手做的,是五两银子从城西百年伞铺定制的。主人交待,如果弄坏了,除去折旧费,从姑娘的房钱里扣除三两银子即可。” “他倒算得清楚——” 洛芷雪很是鄙夷地撇了撇嘴角。 “走吧。” 夏云岚笑了笑,撑开雨伞,迎着微雨向大门处走去。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路上,夏云岚望着亭台楼阁间灰濛濛望不到尽头的雨雾,不由想起那个神秘而多变的听雨楼主。 初见时,似一个心机深沉的江湖中人;落花轩中,又像一个失意的文人;惩罚丫头时,无情凌厉得简直不是人……这样一个人,作为世家公子的风钰晗如何会与他相识? 她曾明里暗里问过风钰晗两次,风钰晗皆模糊带过,她便识趣地没有再问。 再者,适才与听雨楼主在一起的中年男子又是什么人?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但这句话用在中年男子的身上完全不合适。 她相信,中年男子即使穿上乞丐的衣服,也掩饰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心里带着这些疑问,与洛芷雪一起来到大门外。 招财叔已经套好了马车,风钰晗掀开车帘朝二人招了招手。 与风钰晗相熟日久,二人早已不介意风钰晗坐进车内。 何况,洛老爷为宝贝女儿出门准备的这辆马车相当宽敞。 三人在车里坐下,招财叔挥了挥马鞭,得得的马蹄声和辘辘的车轮声立即响起在雨里。 不知是否所有恋爱中的人都有说不完的话,洛芷雪又对着风钰晗叽里呱啦地讲了起来。 风钰晗虽然话不多,却时时报以兴趣盎然的回应。 夏云岚转过头,挑开窗帘望着车外。 雨中的南国,有一种铺张得近乎奢侈的美丽。 小桥流水,青瓦白墙,绿树黄花……隔着濛濛烟雨望过去,仿佛一副副被洇湿的、色彩丰富的水墨画。 这样的情景,在二十五世纪,除了旅游景区外是绝然看不见的。 即便在旅游景区,给人的感觉也是局促的、狭隘的。 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踏出了镜头之外。 那种有限的美,让人时时担心着、焦虑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不敢涉足那些“游客止步” 的地方。 婉约江南,从二十世纪初的工业革命后,便日渐从人们的视野里消息。 代之而来的,是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相同相似的、冰冷丑陋的钢筋水泥建筑。 二十五世纪人类生活的精髓,几乎都从室外转向了室内。 室内,有装修得精致逼真的蓝天草地、假山流水,有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按几个按键就可以吃到的一日三餐,有足不出户就可以通过3D影院看到的让人身临其境的世界风光——当然,是被美化加工过的风光。 此时,看着这纯自然的风光,夏云岚心里反倒生起一种恍若梦寐的感觉来。 马车转过几条街巷,半个时辰后到达余州城最繁华的东城区。 在天武城,一至雨天,街道两边的摊摊贩贩便会少上许多。 雨稍大一些,不但摊贩俱无,连许多店铺也会关门歇业。 但在余州城,人们好像对下雨早已习以为常似的,该逛街的照样兴致勃勃地逛街,该做生意的照样吆吆喝喝地做生意,交易丝毫不受影响。 风钰晗命招财叔将马车停在街道入口右侧的柳树间,自己下了车,和洛芷雪共撑一把伞向街道中心走去。 夏云岚独自撑着把伞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二人宛如壁人的身影,心里酸酸甜甜,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洛芷雪虽然出身豪富之家,见惯了各样奇巧玩意,可此时在风钰晗身边,仿佛变成了个乡下出来的孩子般,一会儿嚷着要这个,一会儿嚷着要那个。 风钰晗身上带的不知是风家的银子还是洛家的银子,对洛芷雪的要求有求必应,以至于二人手上不一会儿就提起个沉沉甸甸的包裹。 夏云岚身上带的钱不多,花人家的钱又不大好意思,洛芷雪虽几次回过头来问她喜欢什么,她也只装作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其实,天知道有些东西她也是喜欢的。 可恶的萧玄胤,小气的萧玄胤,抠门的萧玄胤,明知道她要出远门,也不为她多准备些银两。 论身份,身为祁王的萧玄胤不知要比身为天武城首富的洛老爷高出多少,可是论起实惠,夏云岚觉得,做一个王妃远没有做一个富豪的女儿来得幸福。 临近中午时分,三人已经逛过了大半条街。 本来应该找家餐馆吃饭,但洛芷雪一路扯着风钰晗和夏云岚边玩边吃,此时哪里吃得下东西。 雨渐渐大了起来,夏云岚和洛芷雪也走得有些脚疼,风钰晗提议道:“不如找家茶楼坐坐。”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夏云岚和洛芷雪的热切响应。 不远处,一幢二层临街的茶楼上传来一阵胡琴声和一阵咿咿呀呀的吟唱声。 三人信步走了上去,叫几杯雨前新茶,边喝边听着南国风味的演奏。 不一会儿,胡琴声罢,唱曲儿的小姑娘站起身,低眉顺眼地捧了个木盘子请众茶客打赏。 本书来自 第131章 你认不认得银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有几个轻薄少年,手里拿着不多的几个铜板逗弄着小姑娘过去,而后拉着小姑娘的手放进小姑娘手心里,又涎笑着说了些轻薄言语,方放那小姑娘离开。 品书网 wWw.Vodtw.com小姑娘仿佛早已习惯,若无其事地托着盘子走向下一个客人。 洛芷雪却着了恼,忽地一声站起身,想要去教训那几个轻薄少年。 风钰晗急忙按住了她,道:“你能救得她一时,又岂能救得她一世?茶楼卖唱是她赚钱的门路,你教训了人一走了之,却无异于断了她赚钱的门路。往后她即便还能来这里,也未必不会引得那些人报复,其时又有谁保护得了她?” 夏云岚深以为是。 洛芷雪气乎乎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那些轻薄男子?不如痛快揍他们一顿,大不了咱们将这小姑娘带走就是。洛府也不多一个丫头。” 夏云岚摇了摇头,对这位天真善良臭脾气的大小姐道:“你们洛府固然不多一个丫头,可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做你们洛府的丫头?莫说天武城与余州城相隔千里,南方的小姑娘到了那里是否会水土不服。便是做一个侍候人的丫头,难道就比在这里做一个被人调笑的歌女好吗?” 洛芷雪为难道:“那怎么办?” 夏云岚淡淡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候,无须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你若觉得她可怜,多给她一些赏钱就是。” 说话间,卖唱的小姑娘端着木盘笑盈盈走了过来。 洛芷雪取出两张百两银票便放了上去。 本以为小姑娘会感动得涕泪交流,谁知小姑娘却敛了笑,不高兴地看着洛芷雪道:“看公子的穿着,好歹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如何拿些没用的纸来糊弄奴家?” “这……这是没用的纸?” 洛芷雪愣了一下,又窘又恼地道:“小姑娘,你认不认得银票?” “奴家不认得什么银票,” 小姑娘道:“公子如果觉得有用,公子拿回去就是,奴家不要这种东西。” 看到这边的动静,一众茶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洛芷雪红了脸,没想到这卖唱的小姑娘既不识货又不识抬举。 刚刚调戏小姑娘的几个轻薄少年嬉笑道:“嘿嘿,小娘子,把那两张没用的纸给哥哥们拿过来,哥哥们给你换两个铜钱花。” 小姑娘看了几个轻薄少年一眼,又低头疑惑地看了看木盘中的银票。 周围茶客中明明有人认得银票,却也撺掇着小姑娘道:“去呀,去跟他们换呀……” 小姑娘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脚尖已转向轻薄少年的方向。 夏云岚急忙站起身,取出十几两碎银丢在小姑娘的木盘中,随手捡回两张银票塞在洛芷雪手里道:“小姑娘没见过世面,这些东西就不要给她了。” “公子……” 看着那十几两碎银,小姑娘惊怔在当场。 有生以来,她大概还没有一次性拿过这么多银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小姑娘一边鞠躬,一边一迭连声地道着谢。 夏云岚笑看了一眼洛芷雪,扶住小姑娘道:“小妹妹不必客气。” 小姑娘站直身子,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泪水盈盈地望着夏云岚,仿佛看着从天而降拯救自己的英雄。 洛芷雪满头黑线,直恨不得拉过这小姑娘仔细理论一番,还好有风钰晗用力捉着她的手。 小姑娘离开后,没有再找其他桌上的客人要钱,而是直接装起木盘上的银子和铜板跑下了茶楼。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说书先生进了茶楼,先是讲了些忠孝节义的小故事,而后在一些客人的起哄下开始说一些江湖上的奇闻轶事。 一个面孔黝黑的粗鲁汉子手里摇晃着一串二十几枚铜钱,朝说书先生喊道:“喂,老先生,来一段江湖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这些钱就归你了。” “嘿,想听江湖第一美人的故事啊……” 说书先生翻了翻白眼:“太少――” 那粗鲁汉子碰了一鼻子灰,黝黑的脸膛变得黑里透红,站起身朝着众人道:“大伙瞧瞧,老先生嫌少……还有谁想听第一美人的故事,拿钱出来哟――” “二混子――” 有人嘲笑道:“江湖第一美人的故事都讲过几十遍了,你小子还没听够么?” “嘿嘿……” 那汉子粗鄙地笑道:“见也见不着,摸也摸不着,还不许人听听吗?” “哈哈哈……” 茶馆里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哄笑。 风钰晗和夏云岚也在笑,并且笑得很欢。 洛芷雪不高兴地瞪着风钰晗道:“你也很想听,是不是?” 风钰晗瞬间敛了笑,摆出一脸正色,含情脉脉地望着洛芷雪道:“看你说的,天下第一美人坐在本公子身边,本公子哪儿会对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感兴趣?” “无赖!” 洛芷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俄而又掐着风钰晗的手道:“那你笑什么?!” “笑那二混子呀,” 风钰晗疼得咧着嘴道:“你以为我在笑什么?” “哼,我知道你就是想听第一美人的故事!” 洛芷雪蛮不讲理地道。 “我的大小姐――” 风钰晗满脸无奈地道:“咱现在下去还不行么?管他讲些什么。” “你心虚什么?” 洛芷雪不依不饶地道:“要不是被我说中了心事,用得着这么急着走吗?” “……” 风钰晗索性闭紧了嘴巴。 “你没话可说了吧?” 洛芷雪拉下了脸。 夏云岚本来在笑那名叫二混子的粗鲁汉子,此时见风钰晗被洛芷雪毫无逻辑的话逼得哑口无言,不由再次大笑起来。 “为什么大家都在笑,唯独我笑就有错?” 风钰晗苦着脸道。 “你没有错,我说你错了么?” 洛芷雪赌气地道:“我只是问你笑什么,你明明想听江湖第一美人的故事,却偏装作不感兴趣来哄我。” “我只对你的故事有兴趣――” 风钰晗一脸坚定:“什么江湖第一美人,不过庸脂俗粉罢了,哪里能与我的芷雪相比……” “你骗我!” 洛芷雪撇了撇嘴,眼梢却掩不住一丝笑意。 风钰晗伸出手,在茶桌上做了个乌龟爬的手势:“骗你是这个。” “呸,谁要你做这东西……” 洛芷雪反倒有些不忍,推开了风钰晗的手,脸上终于雨过天晴、灿烂如初。 夏云岚羡慕地舔了舔嘴唇,自己几时也能有个这么会哄人的男票在身边……此时,听得说书先生故弄玄虚地道:“列位,你们以为江湖第一美人的故事你们已经了如指掌了吗?呵呵,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据江湖最新消息,那位第一美人与繇山掌门之间的乱伦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老先生快讲――” 茶客中有人叫道。 “嘿嘿,” 说书先生狡猾地道:“这个嘛――消息未经证实,暂时不方便透露与诸位。” “什么方便不方便,老先生讲的东西有多少是经过证实的?偏这会儿就讲不得。” 众人不满地叫道。 “不就是要钱吗?!” 突然,“啪” 的一声,有人将银子拍在了桌子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压过了众人道:“真真假假老子也不在乎,只要老先生讲出新鲜的,这五两银子便归老先生所有。倘若讲不出新鲜的,哼哼……可别怪老子不给面子,砸了老先生的招牌。” 众人齐齐朝那人看去,见是一个刚进茶楼的、膀阔腰圆、胡子满腮的头陀,不由起哄道:“如今的大师也爱听美人的故事吗?哈哈……大师参的是肉蒲团吧?” 那头陀毫不尴尬、毫不介意地笑道:“何止美人?老子酒肉荤腥、杀人放火都来得,有什么稀奇!” “大师洒脱!” 先前的黝黑汉子二混子竖起了大拇指:“有大师这五两银子在,老先生还能不讲么?老先生――” 二混子转向说书先生道:“我这茶都快喝凉了,你倒是赶快开讲呀!” 说书先生眼瞅着五两银子,将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拍,道:“列位客官请听――话说十三年前,鬼厉国太子因馋被杀,皇帝昏馈老迈,以致皇室内乱,五子夺嫡。列位皆知,最终四皇子慕容齐成功登上皇位。”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悠悠叹了口气,道:“唉,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天下皆赞那慕容齐即位后文治武功远胜乃父。却不知那位含冤而死的太子殿下慕容均,生前亦是一位经天纬地的不世奇才……” “老先生――”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胡子头陀突然拿银子敲着茶桌不耐烦地叫道:“老子要听的是第一美人的故事,管它什么成王败寇谁做皇帝!” “就是啊。” 二混子跟着叫道:“那些事情跟咱们没什么关系,老先生快讲美女是正经。” 茶客中有人嗤笑道:“哈哈,二混子,说得倒像第一美人跟你能有什么关系似的……” 啪――说书先生再次敲了下惊堂木,茶馆里安静下来。 “列位莫急――” 说书先生扫了一眼二混子和胡子头陀,慢悠悠道:“接下来,咱们就要说到第一美人的故事。你们只知那华浅浅乃繇山弟子,可知她出身何处、父母是谁?经历了什么,如何拜入繇山门下……” 本书来自 第132章 你去色诱一下 - 媚徒妖妃 - 云夕 “这些老子不关心!”胡子头陀粗声道:“老子要听的是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说别的有甚鸟趣!” “对嘛。品书网 www.vodTw.com” 二混子应声虫一般紧跟着道:“老先生快讲讲第一美人和繇山掌门之间的风流韵事……” 对于二人的粗俗猥琐,洛芷雪早已看不惯,此时听得二人越说越下流,气得拿出十两黄金往茶桌上一拍,傲慢地大声道:“不就五两银子么?也敢在这儿乱吼吼。老先生——这里是十两黄金,你就给本公子从头慢慢讲来就是。” “嘿嘿,还是这位公子大方——” 说书先生眉开眼笑,正待接着往下讲,忽听“嘭” 的一声,胡子头陀一拳砸在面前的茶桌上,茶桌瞬间碎作数片。 “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欺负老子没钱不是?” 胡子头陀腾地站起身,拢了袖子,举着沙锅大的拳头朝洛芷雪走过来。 茶馆里的人不觉都为洛芷雪捏了把汗。 有人小声提醒道:“这位公子,你招惹那凶头陀做什么?还不快跑——” 洛芷雪仿若未闻,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全然没把胡子头陀放在眼里。 夏云岚皱了皱眉,有点儿担心地在洛芷雪耳边道:“这头陀的外家功夫似乎不错,你和风公子可要小心应对。”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洛芷雪不屑地仰了仰头。 胡子头陀走近洛芷雪座前,二话不说举拳向洛芷雪脑袋上砸下。 风钰晗突然出手,一手架开胡子头陀的拳头,一手向胡子头陀腋下点去。 “臭小子,一个送死不够,想要两个一块儿?老子成全你们!” 胡子头陀恶狠狠说着,打向洛芷雪的拳头一收一压,变拳作肘撞向风钰晗脸上。 风钰晗道了声“好功夫” ,身体微微后仰,回手将桌上茶盏扫向胡子头陀双眉之间。 胡子头陀不躲不避,任那茶盏撞在眉心,他竟无事一般抖了抖肩,甩掉脸上的茶水,变肘为爪向风钰晗脸上抓去。 别人倒也罢了,夏云岚和洛芷雪都看出风钰晗扫出去的茶盏上至少挟着五六十斤的力道,胡子头陀被撞后居然浑若无事,二人不觉都吃了一惊。 夏云岚虽早知胡子头陀功夫不弱,却也没想到竟强悍到如此地步。 洛芷雪此时方明白自己过于轻敌,赶忙聚起精神,一跃离开座位,从后面出掌击向胡子头陀背心。 胡子头陀似乎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偷袭,依然紧追不舍地连连出招攻向风钰晗。 洛芷雪心中暗喜,撤去几分力道,双掌不轻不重地落在胡子头陀背上。 但听“呯” 的一声,未见胡子头陀怎样,却见洛芷雪连退数步,“哇” 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芷雪——” “芷雪……” 夏云岚与风钰晗大惊,齐声叫道。 风钰晗待要冲过去看看洛芷雪伤势如何,奈何胡子头陀步步紧逼,丝毫容不得他脱身。 “芷雪,你怎么样?” 夏云岚已然扶住了洛芷雪,伸手探她脉博,见并无大碍,方放下心来,道:“幸亏你不曾用尽全力,否则此刻只怕不是受这么点儿轻伤。” 洛芷雪靠在夏云岚身上,抹了把嘴角的血,喘着气道:“这头陀的功夫好生诡异,叫阿晗小心应对……” 风钰晗本来尚能从容应付头陀的进攻,一见洛芷雪受伤,顿时乱了分寸,胸腹两处被胡子头陀击中,他却仿佛没有知觉般,关切的目光一再朝洛芷雪望过来。 “风公子,这头陀练的乃是硬功铁布衫,你莫要与他正面冲突——” 夏云岚叫道。 “阿晗,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洛芷雪颤声道。 胡子头陀听见背后的声音,又见到风钰晗的眼光,刹时仿佛明白了什么,口中淫荡地笑道:“嘿嘿,原以为是三个臭小子,不想还有两个大美人……啧啧,等收拾完了这臭小子,再陪陪你们两个大美人。美人别急……” 听那头陀之言,茶馆中大多数人都已明白,夏云岚与洛芷雪乃男扮女装。 众人的目光不觉都朝这边望过来,有人赞叹道:“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人物……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想必也无过于此吧?” 有人道:“两个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皮肤黑了点儿……” 夏云岚和洛芷雪因要扮作男子,原是故意将肤色化得暗去许多。 然而此时听得众人轻薄言语,也不由得心中大恼。 尤其是洛芷雪,几曾受过这等轻辱? 加之听那胡子笑陀笑得下流无耻,气得抽出柳叶刺就要扑过去。 夏云岚赶忙拉住她道:“这头陀的铁布衫甚是厉害,你未必伤得了他,倘若被他所伤,反倒更叫风公子分心。” “那怎么办?” 此时,风钰晗已经险象环生,洛芷雪急得失了主意。 夏云岚仔细观察着胡子头陀的出招,眯了眯眼睛道:“任何功夫都有它的破绽,即使刀枪不入的铁布衫也不例外。” 洛芷雪道:“我知道,师父说过,练铁布衫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个命门所在,只要找到那个命门便能轻易取胜。可问题是,我们如何才能知道他的命门?” 夏云岚道:“看这头陀淫荡好色,不如你去色诱一下?” “呸!” 洛芷雪道:“这种时候,难为你还有心思开这种龌龊玩笑。去色诱他?不如杀了我!” 夏云岚很想说自己没有开玩笑,然而看洛芷雪的样子,是无论如何不会去色诱这胡子头陀了。 她抹了抹脸,松开洛芷雪,堆出一脸谄媚的笑,对胡子头陀叫道:“嗨,大师功夫了得,由不得小妹好生佩服——” “大美人,想不到你人长得美,嘴巴还这么甜,哥哥喜欢……” 胡子头陀丝毫不介意从老子降了个辈份,一边对风钰晗拳出如风,一边回头对夏云岚色眯眯地笑道。 趁此机会,风钰晗一支飞镖打在胡子头陀肩上。 胡子头陀晃了晃肩,那飞镖顿时转了方向,眼看就要向风钰晗射去。 当此之际,夏云岚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胡子头陀和风钰晗之间,一脸惊慌失措地对胡子头陀道:“大师,你可曾被他伤到?” 胡子头陀和风钰晗同时愣了一下,飞镖“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夏云岚捡起飞镖,交在风钰晗手里,带着责备的口气道:“不过听段书而已,多大点儿事?休伤了这位大师性命!” 风钰晗立即明白,夏云岚不但于危急之中救了自己,还借着言语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而那胡子头陀只当是自己的绝世神功赢得了美人心,顿时笑得合不拢口,可着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美人,你是在为哥哥担心吗?哈哈哈……美人放心,哥哥这铁布衫的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天底下能伤得了哥哥的人还没有出世。哈哈哈……” “你说的是真的吗?让我瞧瞧……” 夏云岚一脸崇拜的样子,伸出双手捏了捏胡子头陀的肩头。 据她对铁布衫功夫的了解,练此功者,命门多在双腋、裆部或双脚脚心的穴位,是以借着查看胡子头陀伤势之机,夏云岚双手微微下滑,探向胡子头陀双腋之间。 周围众人哪里知道这些,见夏云岚主动对胡子头陀动手动脚,眼中不由俱露鄙夷之色。 有人甚至小声道:“没想到这姑娘长得国色天香,为人竟如此淫贱无耻……” 夏云岚仿若未闻,双手在胡子头陀双腋间重重一按,见胡子头陀面不改色,知道此处并非胡子头陀命门所在,待要收回手来,胡子头陀却捉住了她的双手,口中淫笑道:“美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既如此,哥哥现在就带你去找家客栈……” 说着,双手一收,将夏云岚拉向怀中。 “淫僧——” 风钰晗与洛芷雪齐声怒喝,待要不顾伤势来救夏云岚。 夏云岚急忙向二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二人不可轻举妄动。 借着前扑之势,夏云岚将两只脚在胡子头陀的鞋子上狠狠踩了两下。 “啊呀,大师……小妹弄脏了你的鞋子……” 夏云岚往地上一坐,挣扎着抽出手来便要去拍胡子头陀鞋子上的灰。 据她推测,这胡子头陀为人如此淫邪,命门应该不会在裆部。 否则,床第之间很容易便会被人破功。 那么,脚底便很有可能是胡子头陀的命门所在。 只是,左脚还是右脚,她却不能确定。 而她武功未复,若要对付这胡子头陀,必须一击即中。 她的手还没有触及胡子头陀脚部,刚刚还笑得志得意满的胡子头陀突然像被马蜂蜇了般蓦地退开三步,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脚,沉下脸似乎要发脾气。 “大师,你的鞋子脏了,小妹为你擦擦。” 夏云岚仰起头,一脸小心翼翼地道。 看到夏云岚诚惶诚恐的样子,胡子头陀立即没了脾气。 他适才握住夏云岚的手时试过夏云岚的武功,知道这国色天香的佳人武功低微,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是以很快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哈哈……美人不用害怕。一双鞋子算得了什么?哥哥哪里会跟你计较……” 说着,便要伸手来拉夏云岚。 夏云岚此时已经确定,胡子头陀的命门在左脚脚心无疑。 她心中阴阴一笑,千羽飞针扣在指间,猛地扑过去按住胡子头陀的左脚,口中柔柔软软地道:“大师虽不计较,小妹也不能脏了大师的鞋啊……” “滚开——” 胡子头陀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忽然一声怒吼,抬脚向夏云岚胸口踢去。 夏云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早已料定了胡子头陀出脚的力道和方位,一边仰身躲避,一边举手迎在胡子头陀脚心即将到达的地方。 本书来自 第133章 还好有你在 - 媚徒妖妃 - 云夕 “啊――”茶馆里蓦地响起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未待众人明白过来,那胡子头陀忽然缩回脚来,从临街的栏杆上一跃而下,只留下咬牙切齿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最毒妇人心――今日老子算是领教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美人,给老子等着,咱们后会有期――” 夏云岚不屑地笑了笑,千羽飞针透鞋而入,飞针上沾着毒药,他能不能保得住一身武功尚且难定,还想要找她报仇? 真是做梦! 何况,她已掌握他命门所在,纵是被他侥幸取出飞针养好了伤,又能奈她何? “姑娘――” 此时,忽听得说书先生在身后叫道:“姑娘容色倾国,功夫莫测。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自诩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却竟然看不出姑娘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派。姑娘能否透露一二?作为交换,老夫可告知姑娘方才那好色头陀的姓名……” “不用了。” 夏云岚转过身,浅浅一笑,傲然道:“任他是谁,我没兴趣知道。他命门已破,早晚不过废人一个罢了。” “姑娘太过自信。”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一脸玄虚地道:“若是普通人,破了命门自是废人一个。然那头陀武功高深诡异之极,姑娘若是掉以轻心,只怕将来要吃亏。” 哼,几句话就想诈出她的来历,也未免太小瞧了她! “呵呵,我能对付得了他一次,就能对付得了他两次,老先生不须多言。” 夏云岚蛮不在乎地说着,将目光投向洛芷雪和风钰晗身上。 这一看不打紧,但见二人脸色苍白,相互扶持而立,一个忧心切切,一个仿佛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她这才明白,风钰晗在与胡子头陀的打斗中早已受了重伤,为免她和洛芷雪担心,这才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地强撑到现在。 “风公子……” 夏云岚蹙眉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招财叔驾车过来送他去医馆。” “公子,公子――” 夏云岚话音刚落,忽听得茶馆楼下响起招财叔的声音。 探头向下望去,果见楼下停着招财叔和洛家的马车。 顾不得寻思招财叔为什么会得知三人在此处,又为什么偏巧于此时赶了过来,夏云岚急忙招呼着洛芷雪和风钰晗向楼下走去。 洛芷雪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说书先生指了指桌上的十两黄金道:“老先生,十两黄金你收着,第一美人的故事我们不听了,你若觉得受之有愧,不妨告诉我们适才那恶头陀的名字和身份。” “姑娘稍等――” 说书先生从随身袋子里取出一纸一笔,很快写下一句话,折叠后过来递在洛芷雪手中道:“这是那头陀的身份姓名,姑娘回头一看便知。至于第一美人的故事,只要姑娘愿听,老夫随时可以为姑娘详细道来。” 洛芷雪心忧风钰晗伤势,没有再说什么,随手将写着胡子头陀身份姓名的纸递于夏云岚,扶着风钰晗匆匆下了楼。 “阿晗,你要不要紧?” 甫一进入马车,洛芷雪的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傻丫头,我不妨事。” 看到洛芷雪如此难过,风钰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俯头在洛芷雪耳边道:“我装作受了伤,只是想看看你为我流泪的样子。呵呵,傻丫头,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风钰晗说得轻松,声音却虚弱无力,说到最后,坐在对面的夏云岚需要努力竖起了耳朵才能听见。 洛芷雪知道风钰晗是在安慰自己,她想要止住眼泪叫他放心,奈何泪水却像泛滥的洪水一般,任她如何努力也控制不住。 夏云岚没有试图去安慰洛芷雪,这种时候,安慰有什么用呢? 她冷静地对驾车的招财叔道:“向人打听一下最近的医馆――如果附近没有,来的路上离此六七里处有一家。” “这个……” 招财叔在外面为难地道:“适才有个后生告诉我,你们在茶馆中与人打了起来,叫我立即驾车到这里接应,又说接到你们后若是有人受伤,只需尽快赶回听雨楼即可,莫要在外面误于庸医之手……现在,咱们是回听雨楼呢,还是就近找家医馆?” 听得招财叔之言,夏云岚伸手探了探风钰晗的脉博,见他虽则脉象虚弱,却并不紊乱,知道一时半刻不会致命,便对招财叔道:“既如此,立即返回听雨楼。” 来的路上她已经注意到,马车后一直有人跟着。 她以为那是萧玄胤派出的暗卫,没想到竟是听雨楼的人。 是保护,还是监视?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无论听雨楼主出于何种目的派人跟踪他们,毕竟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的忙,此时她也懒得计较这些,只催着招财叔快走。 马车以比来时快一倍的速度返回了听雨楼,听雨楼主显然已经得到消息,一顶青色小轿等在大门处,风钰晗从马车上一下来,便被青色小轿抬向听雨楼主独居的后院。 洛芷雪放心不下,待要跟着过去,却被告知楼主治病时不见任何人。 洛芷雪只得作罢,跟随夏云岚黯然回到客房里等候消息。 看着魂不守舍的洛芷雪,夏云岚安慰道:“那听雨楼主既称外面医馆的大夫为庸医,可见医术了得,你不必太过担心。” “可是,我们连他的脸都不曾见过,万一他误了阿晗后离开听雨楼,我们该如何去找他报仇?” 夏云岚的话显然丝毫没能令洛芷雪宽心。 夏云岚道:“你不要这么想。第一,风公子决不会有事。第二,即使风公子有事,我们要找的人也是茶馆里的恶头陀……”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想起说书先生交给洛芷雪的纸,赶忙拿了出来道:“咱们且看看那恶头陀是谁――” “采花大盗战北野……” 当夏云岚念出纸上的七个字时,二人都怔了一下。 洛芷雪忽然握紧了拳头道:“原来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江湖败类――师门有令,见到此人杀无赦……方才茶馆之中不该放他离去!” 夏云岚道:“王爷也一度在找这个人,没想到他竟出家做了头陀,难怪王爷到处找他不到……只是,方才茶馆之中,非是咱们不尽力,实是无能为力。” 洛芷雪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其时如果不管风钰晗,说不定可以追得上战北野,进而一剑结果了他。 只是,即便当时的情景再现,她真的能够为了师门的命令置受伤的风钰晗于不顾吗? 夏云岚见洛芷雪面有愧色,已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不管风公子,你也许可以完成得了师门的命令?” “我……我对不起碧落宫……” 心事被猜中,洛芷雪越发惭愧。 夏云岚笑道:“傻丫头,莫说咱们彼时并不知道那恶头陀是战北野,便是知道,我也决不许你独自去追他。” “为什么?” 洛芷雪不解地道:“他命门已破,难道以我的武功还杀他不死吗?” 夏云岚道:“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该知道,江湖之中多少名门正派在追杀他,又有多少名门正派的弟子丧生在他手中。如果他这么轻易就被你杀死,以他所做下的恶来说,不知早已死过多少回。” 洛芷雪不服气地道:“你才学了几天武功,就能轻易破了他的命门,我如何便杀他不得?”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这位洛大小姐知不知道,那看似轻易的一击中,经过了多少精密复杂的科学计算,又经过了前世多少年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苦练? 而且,所幸她的武功不以力量见长,而以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制敌。 否则,以她现在的修为,莫说破开战北野的命门,便是拿千羽飞针穿透战北野的鞋底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她既无法对洛芷雪讲起自己的前世,又无法讲起那些复杂精密的计算方法,末了只能道:“我能破他命门,只因他见我武功低微,是以全无防备。你若追上去,他必拼死一搏。似他那等阴险狡诈之徒,身上一定不会少了各种毒粉毒雾毒暗器,你试问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可能躲避得开?” “……” 洛芷雪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低估了战北野。 夏云岚接着道:“普通人命门被破之后,大多数几成废人,他却依然能凭着绝妙轻功逃下茶馆,可见他的武功决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倘若你中了他的毒又被他劫持,你想会是什么后果?” 听夏云岚说到这里,洛芷雪不由得一阵后怕,庆幸自己未曾冲动之下追出茶馆。 战北野号称江湖第一采花大盗,倘若被他劫持,必定清白难保。 即使将来侥幸逃得性命,以风家那等家世名望,又如何肯娶她进门? 她相信风钰晗对她的感情,绝不会因她受到的伤害而嫌弃她。 只是,彼时他必然要在家族与她之间进行艰难的选择,爱他如她,如何能够忍心他进行这样的选择? 再者,退一万步说,即便风家因洛家的财势和风钰晗对她的感情而接受她,想到战北野那色眯眯的猥琐下流相,余生也难免要恶心死自己。 想到这里,洛芷雪头上渗出几颗大大的汗珠,对于师门的愧疚之情早已荡然无存,她感激地握住了夏云岚的手道:“还好有你在……” 本书来自 第134章 你负责欢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笑了笑,反握住洛芷雪的手道:“是你吉人自有天相。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风公子也会没事的……你放心,上天既然给了你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父亲,也一定会把这个最好的夫君给你。” “可是我怕……”一向嚣张狂妄的洛大小姐,第一次在命运面前露出胆怯的姿态,垂下眼睛含泪道:“我怕上天已经给了我太多太好的东西,而再不肯把我最想要的给我……” “傻丫头,不会的。”夏云岚抚了抚洛芷雪鬓边的头发,半开玩笑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生活自来由欢笑和泪水组成,有的人负责欢笑,有的人负责泪水……而你,一直都是那负责欢笑的人……” 洛芷雪知道夏云岚在故意逗她开心,为了不辜负好朋友的心意,抬起眼睛勉强咧了咧嘴,看着夏云岚道:“你说的总是对的……云岚,我相信你……” 然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洛芷雪的眼泪却溢出了眼眶。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永远欢笑,她其实是知道的。她怕在命运太多的赐予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让她无法承受的沉重和泪水。 看着洛芷雪眼中的无助和忧急,夏云岚渐渐明白,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都是白费唇舌。唯一能让洛芷雪不再难过的,只有风钰晗安然无恙的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洛芷雪忘记悲伤的法子。 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指尖弹下一缕白色的粉末。待那粉末在茶水中消融得看不出一丝痕迹时,她将它端给洛芷雪道:“把它喝了,然后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醒来你会发现所有的烦恼都已经过去。” 听雨楼主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风钰晗的伤势也没有洛芷雪想的那样重,所谓关心则乱,与其让她在这里白白担忧,倒不如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洛芷雪接过茶一饮而尽,抬头看着夏云岚泪眼朦胧地道:“我不要休息,我要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不管是什么样的消息……”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洛芷雪的头已经垂了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终于微不可闻,只剩下轻而均匀的鼻息。 夏云岚将洛芷雪放在床上,仔细裹好被子,而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是她不够朋友,她只是讨厌那些无用的担忧和悲伤,不愿让那些多余的情绪扰乱了自己的思绪。 她想起战北野临走时说的话:“最毒妇人心——今日老子算是领教了。美人,给老子等着,咱们后会有期——” 倘若只是普通的江湖恶徒,这些话固然不必放在心上。但采花大盗战北野,却绝不容她掉以轻心。 在前世的杀手生涯里,她能一次次死里逃生,便是因为她从来不会对应该防备的人掉以轻心。 她知道自己这一世长得极美——当然,前世的她也很好看。但前世的她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无论如何好看,都只会让人感到害怕。 今世这等容貌,便是与战北野无怨无仇,一经相见,他那样的采花大盗也势必不会放过自己。何况自己破他命门,他回来找自己报仇,几乎是不用怀疑的事。 萧玄胤曾经说过,战北野武功极高,他与他交手多次,皆被他轻松逃去。再者,此人疑心极重,便是受雇作案,也决不会与雇主多所来往。是以此人涉案至今,各地官府与江湖正道人士虽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却始终难以如愿。 各地官府与江湖人士以及萧玄胤都办不到的事,她要如何才能办得到? 尽快恢复前世的武功——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本来不想杀人,不想让今世的自己手上再次沾染鲜血。然而,对于丧心病狂的江湖败类,她从来不会心存侥幸,也不敢心存侥幸。 不是我活,便是你亡——这是生存的法则。 想清楚这些以后,她在房间里练了会儿功,将近黄昏时分,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人声和脚步声。 打开房门,只见青色小轿里,风钰晗被轻歌浅醉扶了下来。 “风公子……”夏云岚迎了过去,见风钰晗满头虚汗,似乎不胜虚弱,但面色却比先时好了许多,显然已无性命之虞。她不由代洛芷雪安下心来。 “楼主医术精湛,我休息几日即可痊愈。”风钰晗给了夏云岚一个安慰的笑,目光向洛芷雪房间一扫,担忧地道:“芷雪呢?” “你先回房休息。”夏云岚道:“她挂念你的伤势,心力憔悴,我给她用了些蒙汗药。如今你既平安回来,我解了她的药便让她过去找你。” “有劳王妃。”风钰晗点了点头,在轻歌浅醉的搀扶下回到房间。 不知为何,夏云岚与风钰晗交谈之时,总觉有道目光满含敌意地望着自己。当她想要捕捉那目光时,那目光却又不着痕迹地躲了开去。 听雨楼中,她好像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她摇了摇头,进入洛芷雪房间,很快为她解了蒙汗药。 得知风钰晗平安归来,洛芷雪顾不得寻思自己为何会突然入睡,跳下床迫不及待地向风钰晗的房间跑去。 夏云岚想象着二人见面时生关死劫后的深情相拥,默默感慨了一会儿,正待回自己房间,不料刚出房门,便见两个丫头提着食盒朝风钰晗的房间走去。 她一时有些犹豫。 风钰晗伤势未愈,自然无法到饭厅用餐。洛芷雪心念风钰晗,想必也不会过去。自己一个人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不知听雨楼主派人送来的饭里,有没有自己的一份? 迟疑之间,一个丫头忽然放下食盒,对她施了个礼,恭声道:“夏姑娘,我家主人请你到落花轩用餐——” 落花轩? 夏云岚奇怪道:“为什么要去落花轩?” “婢子不知。”那丫头再次施了个礼,提起食盒朝风钰晗房中而去。 夏云岚虽则心中疑惑,还是撑了伞信步向落花轩走去。她此刻也想见一见听雨楼主,一来了解一下风钰晗的伤势,二来向他打听一下战北野的情况。 聪明如她,当然早已知道听雨楼绝不仅仅是一座简单的客栈,而听雨楼主,也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客栈之主。 落花轩中,暮色四合,小雨霏微。 一缕饭菜的香,使这个寒素至极的地方平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听雨楼主站在竹窗后,面具冰冷,眼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看到夏云岚,若有若无的疲惫立即换作了若有若无的笑。 “夏姑娘——”隔着竹窗,听雨楼主的声音温软得像一个久别的情人。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侧头向窗内颇不自在地一笑,几步跨进房门,放下雨伞道:“多谢楼主赏脸,楼主今晚是要亲自陪云岚吃饭么?” 然而话一说完,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窗下的桌案下,虽然无数杯盘罗列,筷子却只有一双。 果然,听雨楼主笑道:“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夏云岚有点儿失望。原以为他陪她吃饭时自然要取下面具,她便可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哪知道只是她吃,他看。 “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夏云岚在桌前坐下,皱巴着鼻子故作为难地道。 “你捡自己喜欢的吃就是,又没有让你吃完。”他轻轻笑了一下,言语中有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 如果不是他此刻的声音过于苍老,如果不是她不止一次看见过他眼里的促狭和捉弄,说不定,她会以为他爱上了自己。 但现在,她想的是:自己对于他,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值得他如此破费? 她开始吃饭。南国风味的饭菜,甜甜淡淡,很合她的胃口。 原以为他叫她过来用餐,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对她说。但她吃了很多,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她吃,好像看她吃饭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她吃完了,他很有风度地递过来一块帕子,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抹了抹嘴。 “你对战北野了解多少?”为了防止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夏云岚很快打破了沉默:“你可看出他打伤风公子的是什么武功?” 听到战北野的名字,听雨楼主眼中笑意忽敛,带着一种傲然的冷漠道:“夏姑娘,莫要拿那等龌龊名字脏了落花轩这清净之地。你要了解他的事情,咱们不妨到花园里去谈。” “哦……”夏云岚有点儿懵,只是提一下那个采花大盗的名字,就弄脏了落花轩吗?这位听雨楼主,果然很有些文人的迂腐和假清高。 听雨楼主已经拿起夏云岚来时放在地上的雨伞,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道:“夏姑娘请——” 夏云岚只得迈步出门,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然而,当两个人缓步走在灰茫茫的雨中,咫尺之间共撑一把伞时,夏云岚忽然想到,也许听雨楼主根本不是怕弄脏了落花轩,而是想要借机和自己一起在雨中散散步……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前世今生,虽未曾历经过男女之事,对于男女之间的一些手段和套路还是明白的。 男女之间,有时候手段和套路可以成就一段美满的爱情。但有时候,手段和套路也会很轻易的造就一场欺骗。 她决不会以为,见惯美色的听雨楼主会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么,为何从最初到现在,他一直对自己殷勤有加呢? 自己可以为他所用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是祁王妃的身份,还是将军嫡女的身份?亦或,是自己的聪明美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35章 有什么好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蹙眉沉思间,听雨楼主忽然开口道:“你可曾听说过幻幽国禁门?” “禁门?”夏云岚摇了摇头:“那是什么地方?” “禁门不是一个地方,是一个以守护幻幽国皇室为使命的古老门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听雨楼主道:“凡入禁门者,须杜绝世间一切享乐,男不婚女不嫁,终生不沾酒肉荤腥。” “好处呢?”夏云岚问。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也不会去做。如果一个门派只有限制,而没有与限制同等的好处,是不可能有人愿意加入的。 听雨楼主缓声道:“好处是——绝世的武功、无上的荣耀。” “绝世武功……无上荣耀?”夏云岚挑了挑眉梢,不屑地道:“如果武功不能为人生换取自由快乐,要武功有何用?至于荣耀……不过是骗人的玩意罢了。” “你这么看吗?”听雨楼主饶有兴趣地看了夏云岚一眼,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笑。 “难道不是吗?”夏云岚反问。 听雨楼主沉吟了一下,笑道:“夏姑娘,你小小年纪,说话为何总是一针见血?”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没有回答。 听雨楼主道:“有些世事,有些真相,我总以为是要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明白。可是你……好像天生就看透了一切。” 夏云岚淡淡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并不是所有的厮杀都必须用刀和剑。” 听雨楼主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夏姑娘,王府深院里的勾心斗角只怕并不亚于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倘若他日你有用得着听雨楼的地方,但凡开口,听雨楼必会为你全力以赴。” 夏云岚站住了脚步。 她向来不信世间有无缘无故的热心,自己何德何能,今日承他如此重诺? 听雨楼主也站住了脚步,冰冷面具后一双眼睛明澈如春水般望着夏云岚。 “为什么?”夏云岚忽然笑了:“如此帮我,对听雨楼和楼主有什么好处?” “……”听雨楼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一丝愠怒。平生第一次,他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不信他。 夏云岚其实感觉得到听雨楼主眼睛里的真诚,但她很难去相信那份真诚。 她来自一个人与人互相利用的世界,她习惯了利益的交换,当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有条件地对她好时,反倒引起她本能的戒心。 “你猜呢?”听雨楼主虽然生气,却并没有说出生气的话,反而半开玩笑地道。 夏云岚也半开玩笑地回道:“我不猜。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希望十有八九会落空。因为我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呵呵……”听雨楼主笑道:“那最好。” 丑话已经说在前头,夏云岚迈开了步子,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你提起禁门,跟战北野有关系吗?” 听雨楼主点了点头,道:“荣耀固然只是骗人的东西,但对于幻幽国大部分人来说,却是生命中最执著的追求。是以禁门规矩虽严苛到灭绝人性,无数父母却心心念念盼着儿女能够踏入禁门,无数少年男女亦把踏入禁门作为自己人生的理想和目标。” “哦……看来幻幽国的洗脑文化很成功……”夏云岚嘲讽地道。 “什么?”听雨楼主没听清夏云岚嘀咕些什么。 “没什么。”夏云岚道:“这样严苛的门派,跟战北野那样的人有什么关系?” 听雨楼主道:“十八年前,战北野曾是禁门中最受重视的弟子。” “他?”夏云岚觉得自己的脑筋短路了一下,瞬间却又明白,越是压抑人性的地方,越容易滋长出兽性。 听雨楼主道:“若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战北野就是十八年前失踪的禁门弟子寇子敬,我亦不敢相信。” “那也没有什么难以相信。”夏云岚反而平静地道:“欲望如洪水,无论怎样试图堵截,一旦洪水破堤而出,都会是一场灾难。” “不错。”听雨楼主赞同地道:“所以对于欲望,永远都应该给予适当的满足,而不是一味压制。十八年前,那战北野——也即当年的禁门弟子寇子敬——十八岁之时,爱上了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师妹。那小师妹因荣耀的吸引而来,却无法忍受禁门清苦的生活与绝望的未来,一直试图脱离禁门……” “有些地方,一旦进去了,要离开谈何容易?”夏云岚深有感触地道。 听雨楼主道:“是的,禁门确是一个难进难出的地方。但最关键的不是如何逃离禁门,而是离开禁门之后去往何处——”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 听雨楼主道:“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里知道天下有多大?在那小师妹眼中,天下也无非是幻幽国的范围罢了。” “那小师妹没有家吗?”夏云岚疑惑地道。 “有家归不得,反倒不如无家。”听雨楼主微微摇了摇头:“在幻幽国,如果一个人退出禁门,不但会遭到所有人的歧视和嘲笑,也会成为那人家族最大的耻辱。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接受从禁门逃回去的孩子。” “哦……”夏云岚心中一股凉意。 幻幽国……那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国度,对于荣耀的看重竟战胜了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她本来还考虑过将来离开承夏后到那里去生活,如今却已经完全将那个地方排除在外。 听雨楼主接着道:“禁门之中,本来男女防范极严。但二人皆正值青春年华,一个血气方刚,一个情窦初开,纵非一见钟情,亦是郎情妾意,禁门的规矩哪里防范得了?一来二去,小师妹有了身孕,终于纸包不住火,二人被带进长老堂接受处罚……” “怎么那么不小心?既知禁门戒律森严,还不做好安全措施……”夏云岚皱着眉头插了句嘴。 听雨楼主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云岚一眼,看得夏云岚红了脸。她忘了,在保守的古代,这是个男女之间不宜谈论的话题。 “你觉得,要如何做好安全措施?”听雨楼主倒不避讳跟她谈这个。 “咳咳……”夏云岚赶忙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他二人被带进长老堂之后发生了什么?” “带进长老堂之后——”听雨楼主道:“寇子敬原本已经做好了与小师妹同生共死的准备,谁知那小师妹受刑不过,恐惧之下为了自保,竟一口咬定自己被寇师兄逼迫强暴。” 夏云岚道:“如果两人之间能够活下来一个,小师妹之举亦不失为上策。” “你这么认为吗?”听雨楼主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 “不然又能怎样?”在生与死面前,她能够理解人性的脆弱。 听雨楼主道:“可是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责骂那位小师妹无情无义。” 夏云岚道:“同生共死的爱情固然可歌可泣,可是在无可改变、迂腐残忍的戒律之下,两个人一起去送死,根本是毫无意义的。” 听雨楼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也许你是对的……但寇子敬那时像所有人一样,认为小师妹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心中对小师妹恨之入骨,并百般证明是小师妹勾引了自己。” 夏云岚叹道:“他亦没有错……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择手段,这本就是江湖的规律。同生共死之爱,多不过是文人笔下的臆造罢了……” “不,我不这么认为!”听雨楼主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果断而坚毅地道:“如果有一天能够和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不论她如何对我,我亦会不惜性命护她周全。” 听雨楼主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穿透深沉的暮色与苍茫的雨雾,仿佛望着不可知的远方,原本沧桑而低沉的声音亦年轻得好像二十岁刚出头。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笑道:“被你所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会很幸福。” 听雨楼主忽然侧头望着她,猝不及防地问道:“你愿意做那个被我喜欢的女子吗?” “我……”夏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听雨楼主已经转过了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开个玩笑,夏姑娘莫要在意。” 有这样开玩笑的么?夏云岚抽了抽鼻子,不悦地瞪了听雨楼主一眼。为什么明明在谈正经事,总要借机调戏她? “后来他二人怎么样了?”夏云岚决定不再谈什么题外话。 “后来……”听雨楼主道:“是非难辨之下,二人被关入禁门地牢候审。不料数日后提审之时,寇子敬却不见了踪影。有人说其畏罪自杀,尸体被秘密处置。有人说其遭受天罚,连同肉身一起被拘入炼狱。然而事实是,寇子敬借助地牢中隐藏的秘道逃脱,不久后离开幻幽国,改名换姓战北野,胡吃海喝将自己养肥后又蓄上了胡子,便再没有人将他和禁门中失踪的弟子联系在一起。” “原来如此……”夏云岚沉吟道:“他用来打伤风公子的便是禁门中的武功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36章 为什么不是毒药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错。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听雨楼主道:“是禁门中地位极高的弟子方能习练的化血神掌,但被那战北野改头换面后以炼血魔掌之名横行江湖。” “禁门难道没有发觉吗?”古时武功外传,向来都是门派大忌,是以夏云岚有此一问。 听雨楼主道:“幻幽国一向不与别国往来,禁门除了皇室之外,更极少与其他帮派交往。一则或为消息封锁之故,禁门不曾得知此事。二则或者禁门早已派人调查战北野,只不过江湖上不曾得到消息而已。” “哦……”夏云岚很想问一句,这些秘密听雨楼主是如何得知的,但她知道问了也白问,是以只道:“风公子的伤不要紧吧?” 听雨楼主道:“我已用药物和内力逼出他体内炼血魔掌之毒,不出两日即可痊愈,夏姑娘不必担心。” “我倒不担心,担心的是芷雪那丫头。”夏云岚笑道:“楼主医术了得,我代那丫头先行谢过楼主。” “有你这句话已足够,我可不指望那丫头说出个‘谢’字。”听雨楼主摇头笑道。 “你倒了解她……”夏云岚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那小师妹后来怎么样了?” 听雨楼主道:“寇子敬失踪后,小师妹之言已无对证,长老堂遂下令将她废去武功,逐出禁门。那小师妹自觉无颜见人,离开禁门后没有回家,也不知去了哪里。” 夏云岚叹道:“想不到那战北野形貌丑陋,人品低劣,年轻时居然也曾被人喜欢过……只是我们既然得罪了他,以他那等性情,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可知道对付炼血魔掌的法子?” “你将这些带在身上。”听雨楼主取出一青一红两个瓷瓶递于夏云岚道:“青瓶里的药可以解化血魔掌之毒,红瓶里的药可以在关键时刻麻醉敌人,为你赢得逃生的机会。” “为什么不是毒药?”夏云岚接过两个瓷瓶看了看,收在身上随口问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杀人。”听雨楼主转过头,眼睛里带着清澈笑意看着夏云岚道:“一个小丫头的手臂你尚且顾惜,如果是毒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怎会去用?而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怕来不及……如果你想要他的命,被麻醉后的人还不是一样任你处置。” 感受到听雨楼主话里的关切和体贴,一股暖暖的东西自夏云岚心头流过。她沉默了一会儿,本想告诉他,在真正的威胁和敌人面前,她绝不会有半点儿心慈手软,但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有说。 难得这世间有个男人觉得她是善良的,就让他保留这样的印象也好。反正回到天武城后,彼此天隔一方,可能永远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何苦要破坏她给他的好印象。 夜幕渐渐降临,花丛间的琉璃灯次第闪亮,空气中隐隐飘散着残荷的清香,雨打在伞上、花花草草上、青石板道上,像一首节奏舒缓的歌。 此情此景,莫名地有种宛如童话的感觉。 可惜,夏云岚不是擅于做梦的女子,无论与身边的人聊得如何投机,无论那人的声音怎样温软体贴,她都很难对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放下戒心。 何况,那人知道得太多。 当一个人知道的东西远远超过本来的身份时,那人一定是危险的——至少,有非常危险的一面。 夏云岚十分确信。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夏云岚借口身体困倦回了客房。 知道风钰晗伤势未愈,翌日哪里也去不了,夏云岚便练了一夜的功,直到黎明时分方才入睡。 连着两日,雨一直在下,洛芷雪待在风钰晗房间里几乎没有离开过。 夏云岚自己一个人吃饭练功休息,偶尔去探探风钰晗的伤势,再偶尔与听雨楼主谈谈诗词歌赋、江湖中事,倒也并不过得十分无聊。 到第三天早上,风钰晗明明已经可以行动自如,却故意让洛芷雪搀扶着才肯到饭厅用餐。 夏云岚很不厚道地将两人嘲笑了一番,洛芷雪这才发现上当,又骂了风钰晗无数句“骗子无赖臭流氓”。 吃过早饭后,三人本来打算继续到余州城中探探有没有吴娘的消息,不料听雨楼中忽然来了许多人。 偌大的前厅里,除了余州府衙的差人以外,还有二三十个五六十岁、花白头发的婆婆。 余州府衙的差人头领杜护卫,一脸恭敬地对听雨楼主拱手笑道:“这些都是与画像上面貌相仿之人,请楼主过目——” 夏云岚与洛芷雪自进入大厅后便将眼睛瞪得贼大,两人都没有想到,动用官府的力量,三四天内竟找出这么多与吴娘相似之人。 看着那么多形貌相差不远的婆婆,听雨楼主大概也有些懵,摸了摸面具上鼻子所在的位置,咳了两声道:“咳咳……夏姑娘,洛姑娘,你们挨个儿瞧瞧,可有你们要找之人?” 洛芷雪和夏云岚这才回过神来,两人跑过去一个一个看了看大厅内的婆婆,只觉每个人似乎都像,却又每个人都不对。 那些婆婆们不知打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找她们过来的目的,乃为京都天武城首富之女洛大小姐寻亲之故,于是皆百般拼了性命地与洛芷雪攀亲,说看着洛芷雪多么面熟,多么貌似自己的亲闺女或亲孙女一般。 洛芷雪被吵得头疼,捂住了耳朵请各位婆婆少安毋躁。 风钰晗从旁出主意道:“芷雪,有没有吴娘从前用过的或喜欢过的东西?拿出来让她们认一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芷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等我回客房去取——我带了从奶娘床下找到的那对瓷人。” “不用了。”夏云岚道:“我已经把东西带过来了。” “你已经带过来了?”洛芷雪疑惑地道:“你带了什么?” “跟我来——”夏云岚行至厅后听雨楼主坐着的桌案边,在上面摊开一个薄薄的小包裹,露出一块有些霉痕的大红色锦缎。 洛芷雪在夏云岚身后扇了扇鼻子道:“难为你还带着这个……怎不叫丫头们洗晒干净了再拿过来?” “红色最易掉色,这东西年深月久,洗了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夏云岚白了洛芷雪一眼,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了还在讲究这些。 洛芷雪似乎早已习惯了夏云岚的鄙视,吐了吐舌头,伸出四根手指便要提起锦缎。夏云岚赶忙按住她的手道:“别动,叫那些婆婆们过来猜猜这锦缎上绣的是什么。” “哦,对呀——”洛芷雪朝差人叫道:“请这些婆婆们一个一个过来。” 差人得了令,很快在听雨楼主的授意下竖起一道临时的屏风,请众婆婆一个一个进入里间。 夏云岚手按着红色锦缎,笑呵呵地对第一个进来的婆婆道:“婆婆你猜,这锦缎上绣的是蝴蝶还是牡丹?” “蝴蝶……”那老婆婆不确定地道:“不不……是牡丹……” “确定牡丹了吗?”夏云岚莫测地问道。 “不……不是……是……” 那婆婆还在犹豫,风钰晗摇了摇头,拿出二两银子扔在那婆婆面前道:“老人家请回,小小心意,权作盘缠。” “多……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原以为猜不中锦缎上的图案,便只能灰溜溜地回家,没想到突然得来这笔意外之财,那婆婆立时眉开眼笑地抓起银子退了出去。 “下一个。”外面差人叫道。 这次进来的是个目光精明的婆婆。 夏云岚照例笑嘻嘻地问道:“婆婆你猜,这大红锦缎上绣的是蝴蝶还是牡丹?” 那婆婆深情地看了洛芷雪一眼,对夏云岚道:“姑娘是在故意试探老身么?” “老人家何出此言?”风钰晗好奇地在旁问道。 那婆婆面不改色地道:“这大红锦缎,乃是从前老身用尽身上积蓄为洛小姐准备的成亲贺礼,上面绣的既非蝴蝶亦非牡丹,而是鸳鸯。” 洛芷雪苍白了脸色,定定地看着那婆婆,“奶娘”二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夏云岚心里赞了句“厉害”,却决不相信这眼光精明的婆婆会是从前那个疯疯癫癫、被同胞哥哥卖掉的吴娘。趁着洛芷雪还没有开口,夏云岚紧接着对那婆婆道:“婆婆猜的不错,这锦缎上绣的确是鸳鸯。敢问婆婆,鸳鸯乃金线所绣还是银线所绣?” “唉,姑娘,你又试探老身——”那婆婆道:“鸳鸯既非金钱所绣,亦非银线所绣,而是由余州相传以久的五彩丝线所绣。” “奶……”洛芷雪上前一步,激动地便要与那婆婆相认。 夏云岚赶忙捏了捏洛芷雪的手,打断洛芷雪的话道:“最后一个问题——婆婆,这锦缎上绣的是一只鸳鸯还是两只鸳鸯?” “呵呵,姑娘,”那婆婆镇定自若地道:“这锦缎是老身为洛小姐准备的成亲贺礼,怎么可能只绣一只两只鸳鸯?这锦缎之上,绣的乃是一群鸳鸯。” 洛芷雪迈出的脚步退回了原地,苍白的面容上一片落寞之色。 夏云岚松开了洛芷雪的手,笑看了一眼风钰晗道:“风公子,给钱——” 那婆婆的精明几乎骗过了风钰晗,风钰晗心里有些生气,不情不愿地拿出二两银子扔在桌上,含讥带讽地道:“婆婆真乃女中雄才,可惜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为人还需诚信为上。” “这个……老身记错了……”那婆婆面上终于现出一丝惭愧之色,却还不死心地道:“老身想起来了,锦缎上乃是两只鸳鸯……” “有请下一位——”夏云岚没有理会那婆婆,只笑微微地对屏风旁的差人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37章 只为你开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二三十个婆婆自屏风外进来又出去,洛芷雪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也一次比一次落寞。品书网 当最后一位婆婆离去时,若不是风钰晗扶着,洛芷雪几乎要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是奶娘……”洛芷雪咧了咧嘴,深深的失望使她很想大哭一场。 风钰晗将洛芷雪轻轻揽进怀中,如同哄一个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直在旁默默看着夏云岚试探婆婆的听雨楼主忽然道:“洛姑娘不必过早悲伤,今日来的乃是余州城以及方圆五十里内之人,更远的地方尚未清查完毕,请洛姑娘耐心等待。” “哦……”洛芷雪这才略略宽了心,从风钰晗胸前抬起头道:“阿晗说青岩村贫瘠偏远,是最有可能买卖人口的地方,不知那里何时能够清查完毕?” 听雨楼主不带情绪地道:“洛姑娘放心,最多三五日内就会有消息。” “好。”洛芷雪点了点头,似乎因失望而不胜疲惫,声音有些黯淡地道:“若是青岩村有消息,请楼主即刻通知我们。他日找到奶娘,芷雪必有重谢。” “谢倒不必,”听雨楼主似乎漫不经心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只要夏姑娘开心就好。” 洛芷雪怔了一下,原来这楼主帮她,全是看在夏云岚的面子上。她本来对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无甚好感,如今倒很乐意不用承他的情。 夏云岚却被听雨楼主的这句话弄得无比尴尬,她知道洛芷雪那位大小姐的傲骄,听雨楼主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在挑拨离间嘛。 再说,帮的明明是洛芷雪,干嘛要扯上她?原本该由洛芷雪用“重谢”还了这份人情的,现在无端端倒落在了她身上。 洛芷雪根本不会因此对她心存感激,而她却要感激听雨楼主……真是怎么想怎么不花算。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很快道:“呵呵……我没有什么开不开心。芷雪是我的朋友,她开心我自然开心。” “芷雪——”说到这里,夏云岚转向洛芷雪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楼主侠义心肠、高风亮节,他虽然帮了你,却不愿受你重谢,所以故意这么说吗?论到面子,风公子与他乃是故交,我的面子哪有风公子的面子大?” “哦……”除了那句“楼主侠义心肠、高风亮节”不能苟同外,洛芷雪觉得夏云岚的话似乎不无道理。 听雨楼主如何不明白夏云岚的意思?她不愿承他的人情,他却偏要她承这份情。 “夏姑娘,”听雨楼主目光促狭地望着夏云岚道:“我不是什么侠义之人,高风亮节四字亦担当不起,你莫太抬举了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你开心罢了——至于你要怎么想,那也随你的便。” 言罢,不给夏云岚反驳的机会,听雨楼主身影一晃,已鬼魅般离开了偌大的前厅。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还有这样硬把人情塞给她的? 风钰晗笑道:“呵呵,自认识楼主以来,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多看一眼,没想到他竟对祁王妃你另眼相看。唉,只可惜……” 说到这里,风钰晗停了下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当然明白,风钰晗要说的话是:“只可惜祁王妃已是有夫之妇。” 她有点儿生气,难道他喜欢她,她就一定要喜欢他吗?说得好像她若不是有夫之妇,就会同意和他在一起似的。 洛芷雪却没有明白过来,或者是明白了装作没明白,摇着风钰晗的手臂问道:“阿晗,你说只可惜什么?” “……没什么。”那种话风钰晗到底没好意思当着夏云岚的面说出口,只握住洛芷雪的手道:“折腾大半天,你一定累坏了,我带你到花园里散散心。” “好啊好啊——云岚,你要一起去吗?”洛芷雪拉着风钰晗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似的停住脚步问。 夏云岚心里酸溜溜地嘀咕道:“你们小夫妻雨中游园,我去做什么一千瓦大灯泡!”面上却嘻嘻哈哈地玩笑道:“我倒想去啊,可是你看风公子的脸色多难看,一脸强颜欢笑的样子……” “有吗?”洛芷雪扭过头,仔细看了看风钰晗的脸。 风钰晗不明白自己一脸和风细雨的笑怎么就变成了强颜欢笑,他蹙了蹙眉,正待反驳夏云岚的话,却听洛芷雪不满地道:“阿晗,云岚是我的朋友,你这样子也太过小气。” “我……” “罢了罢了,”洛芷雪打断风钰晗的话,对夏云岚抱歉地道:“改天咱们两个一起出去玩,阿晗这人有时候的确太过小气。” “……”风钰晗这下被气着了。 夏云岚很大方地摆了摆手,口里笑吟吟道了句“无妨”,抬脚从二人面前走出了前厅。 身后,听得风钰晗憋着气闷声道:“我哪有强颜欢笑、又哪里小气了?” 洛芷雪道:“你皱着眉头,皮笑肉不笑的,还不是强颜欢笑么?我让云岚跟我们一起去园子里散散心,你就摆出这副脸色,还不是小气么?” “谁皮笑肉不笑?我皱眉是因为……” “好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 “可是我没有……” “你还真是小气!这点儿小事我又没跟你计较,你怎么一直在说。” “……” 人生,有时候就是难免躺着也中枪。不知道风钰晗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夏云岚咧了咧嘴,对自己煽风点火和洛大小姐强词夺理的本事真是越来越佩服了。 一层雨一层凉——听雨楼主说得不错,一日日落下的雨中果然渐渐有了些寒意。 这天早晨,夏云岚练过功后站在窗前,一阵小风和着雨意吹来,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因来时天武城天气尚暖,众人都没带什么厚衣服,夏云岚正寻思着要不要叫上洛芷雪和风钰晗出去买几件衣物时,忽见轻歌带着两个听雨楼的小丫头走进了院子。 “夏姑娘——”轻歌隔着窗子施了个礼,将一个包裹对着夏云岚扬了扬道:“主人说天气转凉,请姑娘记得添衣——这是主人命婢子给姑娘送来的衣物。” 夏云岚打开门,见两个小丫头手里亦各自提着一件包裹,想必是给洛芷雪和风钰晗的,笑道:“你家主人倒细心。” 轻歌道:“只是对姑娘细心,顺便对别人细心而已。” “你这丫头,怎么也学得油嘴滑舌起来。”夏云岚接过轻歌手里的包裹,打开来看,见是两套用料与做工俱属上乘的绣罗衣裙。 此时风钰晗和洛芷雪也闻声从各自房间走了出来,两人显然听到了轻歌方才的话,洛芷雪一脸老大不乐意地道:“咱们有钱,需要什么自己会买,不需要别人顺便对咱们细心。” 轻歌有些尴尬,讪笑道:“都是婢子不会说话,又惹得姑娘生气……” 风钰晗接过两个小丫头手里的包裹,笑看了洛芷雪一眼,转头对轻歌道:“芷雪脾气不好,轻歌姑娘勿需介意。烦请姑娘回去告诉楼主,衣服送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收下了,多谢他一番心意。” “是。”轻歌感激地一笑,带着两个小丫头躬身退出了院子。 洛芷雪还在生气,推着风钰晗手里的包裹道:“你爱穿你穿,反正我不要。” 风钰晗笑道:“楼主对祁王妃格外看重些,你这是吃的哪门子干醋?” “谁吃醋了?!”洛芷雪炸了毛,气得红着脸道:“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他的醋!整天戴着个面具,是男是女都不好说!说话阴阳怪气,一会儿老一会儿小……我怎么会吃他的醋?我怎么会吃他的醋……” “她不是吃醋,”夏云岚对风钰晗轻轻笑道:“她只是嫉妒而已。” “谁嫉妒来着——”洛芷雪跺脚道:“夏云岚,不带这样污蔑人的。” “如果你既不吃醋又不嫉妒,为什么总是忍不住生他的气?”夏云岚斜睨着洛芷雪道:“人家帮你找人,为你的风公子治病,又送你衣服,你不说感激,反倒一直在赌气,百般看人家不顺眼,你说是为什么?” “我……”洛芷雪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小阴暗。 是的,她在嫉妒夏云岚。 为什么同时与听雨楼主见面,夏云岚就得到了听雨楼主的看重,她却完全被他无视。每次他帮她,也都说是看夏云岚的面子。 她堂堂洛家大小姐,几时被人这样轻慢过? 虽说她这个朋友的确十分聪明,十分漂亮,十分出色,可是……可是自己也很不错嘛。至少,她比她有钱。 若说自己有了风钰晗,可夏云岚不也有了祁王殿下吗? 打住!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当洛芷雪意识到自己的确在嫉妒时,一股羞愧的感觉涌上心头,为免两人看出来,她低下头一扭身子进了房间,口里故意悻悻地道:“懒得和你们说,我就是讨厌他,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风钰晗对夏云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转身跟着洛芷雪进了房间。 夏云岚回到自己房间,换上听雨楼主送来的衣服,那衣服居然无比合身,简直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不由得怀疑,大概从见到自己那天起,听雨楼主就命人找了余州城里最好的裁缝为她做衣服。 可是,全身上下掌握得分毫不差的尺寸……他是怎么知道的? 夏云岚有点儿脸红,有点儿生气,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感动。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38章 只惯着你一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雨落人间又一天。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第三天早晨,青岩村终于传来消息:十年前,村中共有七户人家娶了外地拐来的女人,其中四个女人在逃走的路上不幸掉崖身亡,两个女人自产下孩儿后便断了逃走的心,心甘情愿地留在当地过起了日子。 还有一个女人,听说脑子有些不大清楚,一直被关在房中,十年来从未出过家门,村中很少有人看到过她的模样。便是去清查人口的官差,因那女人“丈夫”以及合村人同心协力的阻拦,也未曾与那女人见上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洛芷雪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被关起来的女人一定是我那奶娘——”洛芷雪激愤地道:“她当初被带走时便有些疯疯癫癫……可怜十年来,她竟被人如此对待……我一定不会饶了那户人家!” “是与不是,还需见过之后才能知道。”夏云岚拍了拍洛芷雪的肩,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天下事多有巧合,咱们尽快赶去见她一面便是。” “我同你们一起去。”听雨楼主忽然道。 “这个……不用麻烦了吧。”夏云岚客气地道。 听雨楼主嘴里虽然说的是“你们”,可眼光看的分明只是她一个人。长了眼睛的谁不明白,他只是要陪她去而已。 萧玄胤那人极其小气,虽然将来他们二人能不能在一起尚且未定,但此时她毕竟名义上是他的人。若被不知躲在哪里的暗卫瞧见她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回到天武城之后恐怕又要费一番唇舌解释。 然而,听雨楼主说的话并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说完那句话后,听雨楼主便开始命人去准备自己的马车,以及出门可能用到的东西。 洛芷雪斜着眼睛道:“楼主是担心咱们对付不了青岩村的刁民吗?” “不是,我只是去保护夏姑娘。”听雨楼主看也没看洛芷雪一眼,语气极淡地道。 “云岚我和阿晗会保护,楼主不必多此一举。”洛芷雪好像一跟听雨楼主说话就来气。 “芷雪!”风钰晗温存地握住洛芷雪的手道:“青岩村穷山恶水,地势险要,据说自古以来民风彪悍异常。咱们两个自保虽然没有问题,但要带出吴娘,保护祁王妃,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楼主肯去实在是最好不过,多个人毕竟多份力量。” “可是,”洛芷雪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似的道:“我曾答应过祁王殿下,不许别的男子走近云岚三尺之内,也不许别的男子与云岚聊与我那奶娘无关的话题。” 夏云岚腾地一下红了脸。 洛芷雪一心要为难听雨楼主,听雨楼主未见得怎样,夏云岚却尴尬得要命。 关于萧玄胤有多小气这件事,洛芷雪实在不该拿到人前来说。 “咳咳……”夏云岚责备地瞥了洛芷雪一眼,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此时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若是承认洛芷雪的话,好像她是个惯于受气的小媳妇似的。若是否认洛芷雪的话,又好像她盼着听雨楼主同去似的。 最后,还是听雨楼主替她解围道:“夏姑娘的一切有权自己做主,别人无权干涉。同样,本楼主的事情也一样。” 洛芷雪碰了一鼻子灰,面子上十分过不去,望向听雨楼主的眼光越发充满深深的厌恶。 夏云岚赶忙打圆场道:“芷雪,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的好意呢?人家明明是在帮你……” “我可领受不起!”不等夏云岚说完,洛芷雪甩开风钰晗的手径自气鼓鼓地出了房门。 “芷雪——”风钰晗急忙赶了上去。 夏云岚瞪眼看着二人的背影,半晌,挠了挠头道:“我说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听雨楼主笑道:“都是我的错……咱们快走吧。” “嗯……你为什么总是针对她?”夏云岚脚步跨出房门的时候,侧头向身边的听雨楼主问道。 “有吗?”听雨楼主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满是无辜。 “没有吗?”夏云岚挑了挑眉毛。 “呵呵,我不喜欢惯着这位大小姐。”听雨楼主终于说了实话。 “她不过孩子脾气而已,你让着她一些就是了,什么惯不惯的。”夏云岚薄嗔道。 “我又不是姓风的小子,为什么要让着她?”听雨楼主道:“再说,人人都让着她,她又怎知姓风的小子对她的好?” 好像也颇有道理哦…… 夏云岚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原来你是为了风公子计。不过大家毕竟都是朋友,你别总是招惹她,弄得彼此之间不好相处。” “你当我是朋友吗?”听雨楼主顿住了脚步,含笑问道。 “啊?”夏云岚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之间竟说出那样的话。或许,她的心里早已经当他是朋友了吧? 可是,她连他的脸都没有见过。正如洛芷雪所言,是男是女都不好说……她怎么就当他是朋友了呢? 纠结之间,听雨楼主忽然在她耳边温声道:“若你当我是朋友,这一生一世,我便只惯着你一人……” 夏云岚怔住。 这一生一世……只惯着你一人……这是怎样动人的情话? 夏云岚不敢转头,不敢去看身边那双或温柔、或促狭、或深沉、或暧昧的眼睛。 顿了一下,她微微吸了口气,转子转眼珠,好不容易装出开玩笑的语气道:“呵呵……我这么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从不轻易惹事生非的人,哪里用得着人惯着。” 言罢,不等听雨楼主回答,她已迈开了脚步穿过雨帘向大门外跑去。 咦——奇怪,为什么细密的雨珠并没有冷冰冰地扑打上她的脸呢? 她仰起头,但见一只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在她的鬓边撑着一把绘着山水图案的油纸伞。而那个刚刚被她抛下的人,正一步不拉地跟在她身边。 这等出神入化的轻功,怕不比她的前世差多少。 夏云岚倒抽一口凉气,放慢了脚步,侧头道:“楼主的轻功,江湖上没有多少人及得上吧?” “夏姑娘过奖。”听雨楼主谦虚地道:“江湖上奇人异士众多,我不过名不见经传的三流角色,哪敢与他人相比。” “哦……”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听雨楼主过份的谦逊已经远远超过了虚伪的境界,而是在赤裸裸地撒谎。但人家不愿意说,她也识趣地没有再问,只默默踏着雨湿的青石板路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来到大门外,风钰晗和洛芷雪已经坐上了洛家的马车,一辆小而精致的马车停在洛家的马车后,想必就是听雨楼主的私驾。 夏云岚拒绝了听雨楼主的邀请,毫不犹豫地向洛家的马车走去,临到车前,轻轻咳了两声,以防车里的两人正在做什么。 洛芷雪从里面打开了车门,翻了翻眼睛道:“你咳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 这位洛大小姐还真是直接……夏云岚尴尬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喉咙有点儿不舒服罢了,你别误会。” “阿晗,泡杯雪菊茶给云岚——”洛芷雪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下拉出个裹着绣花棉套的铜瓶。 风钰晗接过铜瓶,拿杯子放了些菊花,用铜瓶里的水注进去,但见热气滚滚,很快便冲开了那些菊花。 夏云岚大感稀奇,拿过铜瓶仔细研究了下,发现除了外面的绣花棉套外,铜瓶里面又分着两层,中间空气隔绝,与二十五世纪的保温瓶一般,起到绝好的保温效果。 “难为你们居然带了这个……”夏云岚一边惊赞,一边感叹古人的智慧。从前她只以为,古人出门在外,只有遇到酒肆客栈才能喝得上热茶热水。 洛芷雪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铜缶而已。祁王府和将军府里没有吗?” “……”夏云岚没有说话,她确实没有在祁王府和将军府里见过这东西,不过倒有一种圆形的锡壶,也有些保温的效果,但做工远没有这个精致漂亮,保温的效果似乎也没有这么好。 见夏云岚抱着铜缶满眼好奇不说话,貌似的确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洛芷雪一下子来了精神,得意地道:“我们洛府的人春秋冬出门都会带着这东西,保温效果比普通的锡壶要好上许多倍。咱们来的时候天气尚暖,本来我不想带的,爹爹不知怎地就让丫头们塞进了车里。没想到余州城里连天阴雨,一日比一日冷,这东西竟派上了用场。” 欺负自己没个好爹爹是么? 夏云岚心里酸溜溜的,放下了铜缶,捧起有些烫手的雪菊茶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此来余州城,多亏了听雨楼的招待。这次楼主又不顾下雨路滑陪咱们去青岩村,芷雪,你该对楼主客气些才是。” 虽然自己没个好爹爹,但至少有个现成的好朋友啊。 想起听雨楼主那句“这一生一世……只惯着你一人”,被清冷雨意浸湿的凉秋里便掠过一缕暖意。 原来有时候,打动一个人的心,只需要那么一句话。 “我怎么对他不客气了?!”洛芷雪不高兴了,“他要去青岩村不过是为了陪你,咱们又没有请他去!” 夏云岚知道洛芷雪准会这么说,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她呷了口茶,故意逗洛芷雪道:“你这是占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受了人家的恩惠却不承认。就算他是为了我,可我是为谁来着?——我为了你,他为了我,结果还不都是为了你?” 洛芷雪被夏云岚的理论绕得有些懵,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感情上总无法接受一个轻视自己的人——哪怕那个人帮了自己。 “不对不对……”洛芷雪嘟着嘴道:“你说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夏云岚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莫说别人费心劳神有意帮你,便是无意之间帮到你,不也该心存感激吗?” “阿晗——”洛芷雪平日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真正与人讲起道理来,却很快被夏云岚说得哑口无言。她挠了挠头,向旁边的风钰晗求助地叫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39章 帮亲不帮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风钰晗其实很想说:“祁王妃说得对。品书网 ”但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后,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哄这位大小姐。于是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违心道:“呵呵……祁王妃伶牙俐齿,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然而芷雪也没有错……楼主固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了芷雪,但无不是看在祁王妃的面子上。这份人情,祁王妃倒该想想怎么还才是……” 他大爷的……真真是帮亲不帮理! 夏云岚瞪了一眼风钰晗,觉得这臭小子色迷心窍,简直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罢了,世上哪有人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己以一对二,明摆着要吃亏,还是低头喝茶来得聪明。 自余州城到青岩村,不足百里的路程,原本小半日即可到达。但因连日阴雨,部分路段被雨水冲坏,泥泞难行,以至直到天色擦黑时,众人方到达青岩村所在的牛角山附近。 夏云岚挑起窗帘,隔着茫茫苍苍的雨幕望过去,但见牛角山双峰对峙,高耸入云,山势极其险峻。 风钰晗探身过来,指着半隐在云雾里的双峰之间道:“从地图上看,那里便是青岩村所在。” 夏云岚眯起眼睛仔细瞧去,但见险峻的山势与浓重的云雾之间,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如果不知道那里隐藏着一个贫瘠又凶悍的村庄,大概很多人都要忍不住赞上一句“仙境”。然而,当一些悲剧在那里屡次发生,当一些人的血和泪溶进那方土壤,那里便终于只能是一处穷山恶水的所在。 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脚下道路渐不分明,招财叔将马车停了下来,回头问道:“风公子,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风钰晗看了看车外阴暗低沉的天色,道:“不用了,就近找个地方住下,明日清晨我们走路去往青岩村,你和马车在山下等候。” “是。”招财叔答应一声,指挥马儿转了个头,朝雨中若隐若现的一角茅舍驰去。 “阿晗……”洛芷雪有些惶惑地将手放在风钰晗手里,难过地道:“为什么咱们不趁着夜里上山呢?奶娘她已经受了十年的苦,我好想早一天救她出来。” “我明白……”风钰晗握紧了洛芷雪的手,柔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然而据《余州城志》记载,自牛角山下往青岩村,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自古以来,那条小道上不知有多少人误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白日天晴尚且如此,何况现在天色已晚,又接连下了几天的雨。” “……好吧。”洛芷雪难得地没有再争辩,只把目光忧伤地投向窗外,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向风钰晗问道:“那样的地方,为什么还有人住?搬到山下或城里去不好吗?” 夏云岚心中亦有此一问,只是她知道,除了那些村民,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 这世上,有些人生来习惯了流浪,离开家乡、离开熟悉的地方,对于他们不过是拎起行囊迈出双脚的事。而有些人却像扎下了根的树,从不去想人生另外的种种可能。 风钰晗轻轻理了理洛芷雪鬓边的头发,安慰地笑道:“或许是贪恋故土,也或许是习惯了那样的地方……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大概就是如此吧。” “金窝、银窝……怎么就不如狗窝了呢……”洛芷雪歪了头,似懂非懂地念叨。 夏云岚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愿离开的人总有不愿离开的理由,别想那些了,下车吧。” 马车已经在竹篱茅舍前停下,招财叔下了车,摇晃着并不结实的柴门,粗声大气地道:“喂,有人吗?开门,我家公子借个宿——”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东侧茅屋里摸索着走出个七十来岁、拄着拐杖的瞎眼老婆婆。 “谁呀?”那瞎眼婆婆站在茅檐下,侧头用一边耳朵对着门外道。 “老人家——”风钰晗下了马车,示意招财叔站在一边,自己对瞎眼婆婆彬彬有礼地道:“我们是余州城里经商的客人,路经此地,因天色已晚,请借宿一宿。” “借宿?”那瞎眼婆婆一手按着拐杖,一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三间茅屋道:“非是老身不肯留宿,客官们看这房子虽有三间,能住人的却只一间罢了。另外两间平日堆着些柴草,连日阴雨,柴草大半都被雨水浸湿泡在水里,实在住不得人。客官们还是到别处看看吧。” 风钰晗举目向四面张望了一番,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房屋村舍的痕迹,只得向那瞎眼婆婆好言相求道:“老人家,附近并无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还请行个方便……” “那位婆婆——”洛芷雪跳下马车,打断了风钰晗的话道:“我这里有十两银子,如果你让我们在此凑和着住上一夜,这十两银子便作今晚的房钱,你看可好?” “十……十两银子?”瞎眼婆婆似乎被洛芷雪的话惊呆了,站在院子里半晌说不出话。 “奶奶——”东侧茅屋里忽然响起一个暴躁的少年男子声音道:“是不是又有人想拿些破铜烂铁骗你?哪里有住一晚上就给十两银子的?别信他们!” 听那门内声音,说话之人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年轻力壮的不出来,却叫一个瞎眼婆婆拄着拐杖出来,夏云岚不禁有些来气。 下了马车,夏云岚朝着东侧房门内毫不客气地叫道:“见尚未见就说是假,未免太武断了吧?兄弟为何不出来瞧瞧,万一是真的呢?” “真的咱们也不要!”那少年男子倒是颇有骨气地道:“没有地方就是没有地方,不该咱们得的钱咱们一文也不收。” 夏云岚无语了。万能的金钱在这里居然不好使……不好使…… 洛芷雪却不信这个邪,拿出两锭十两重的银子互相敲击着道:“二十两银子……婆婆你听,这声音是不是真的?今晚若容我们在此留宿,这二十两银子全归你们。” 瞎眼婆婆还在犹豫,茅屋内的少年男子不耐烦地大声道:“真的假的咱们不稀罕,请几位速速离开,莫要在此白白耽误了时间!” “允儿,”瞎眼婆婆突然道:“把房间让给他们住上一夜吧……有了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找大夫治你的腿……” “奶奶!”那名叫允儿的少年生气地打断了瞎眼婆婆的话,烦躁地道:“我的腿是治不好的,你就别做这个梦了!叫他们快走……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的不会是什么好人!” “……”洛芷雪惊怔,夏云岚巨汗。 有钱难道就是坏人?这少年是打哪儿得来的理论? 不过,听那瞎眼婆婆和允儿的对话,夏云岚方才明白,原来少年男子在茅屋里躲着不出来,是因为腿上有疾。 一个瞎子,一个瘸子,生活本就不易,再拿钱诱逼人家腾出屋子,似乎有失厚道。天涯浪迹时,哪里不能凑和一夜? 夏云岚正想劝着风钰晗和洛芷雪离开,另寻他处,忽听得背后听雨楼主的声音道:“在下余州城听雨楼主人,老人家——若蒙留宿一宿,在下当尽力为令孙医治腿疾。” “你……你懂医术?”瞎眼婆婆对听雨楼主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听说能为孙儿治疗腿疾,苍老的声音里立即透出前所未有的热切。 “略通一二而已。”听雨楼主淡淡的语气里是一种充满自信的笃定。 “快、快请进来——”瞎眼婆婆已然拄着拐杖过来打开了柴门,满布皱纹的老脸上泛出一丝希望的光,仿佛落水的人无意间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夏姑娘请——”听雨楼主站在柴门外,先对夏云岚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芷雪撇了撇嘴角,夏云岚一步跨进了院门。 这种阴冷潮湿的鬼天气,她才懒得跟别人客气。 穿过狭窄的院子进入茅屋后,夏云岚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室内阴暗的光线。 茅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矮桌、几个歪歪斜斜的凳子和两三件破破烂烂的杂物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那名叫允儿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年纪,五官尚算清秀,身材却单薄无比。此刻,腿上盖着一张露出棉絮的被子,正面目暗淡、眼神戒备地靠着墙半坐在床上。 “允儿——”瞎眼婆婆进入室内,随手掩上房门,摸索着燃起一盏油灯道:“快给这位大夫瞧瞧你的腿。” 听雨楼主被人称作大夫,不但没有去纠正和否认,反而像一个真正的大夫般,毫不嫌弃地坐在了允儿床边。 如豆的灯光下,允儿仿佛没有看到面貌俊美明艳的夏云岚、洛芷雪和风钰晗三人,只将目光定定地锁在戴着面具的听雨楼主脸上,道:“我知道听雨楼。” “哦……”听雨楼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道:“给我看看你的腿。” “我叫丁允。”允儿没有拿掉腿上的被子,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听雨楼主道:“我知道听雨楼表面上是一个客栈,实际上不是。” “不,听雨楼只是个客栈而已……给我看看你的腿——”听雨楼主仿佛不屑于反驳丁允的话,语气淡漠至极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0章 注意影响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丁允慢慢掀开了腿上的破棉被,带着少年人的傲气固执地道:“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那种营生本来就不方便透露。品书网 但是如果你能治好我的腿,我可以加入听雨楼任你差遣。” 那种营生? 夏云岚心里咯噔了一下,丁允口中的那种营生,究竟指的是哪种营生?这个贫病交加的少年,又是如何知晓听雨楼除了客栈之外还经营着别的营生? 疑惑之中,夏云岚不动声色地将目梢余光凝注在听雨楼主身上,想要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 听雨楼主却似乎全然没打算理会丁允的话,只伸手在他腿上按压了两下,淡淡道:“为你治腿,只为留宿一宿……听雨楼客人稀少,目前并不需要太多侍者。” 言罢,气运指尖,在丁允右腿上点点划划,最后在脚心重重一按,疼得丁允猛然惨叫一声,汗水瞬间渗出了额头。 “允儿——你怎么了?”瞎眼婆婆看不见听雨楼主对丁允做了些什么,只听到丁允的惨叫,不由担心地急声问道。 “奶奶,我这条腿……我这条腿好像能动了……”丁允喘了几口粗气,微微挪动了一下右腿,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真……真的……”瞎眼婆婆怔了一下,老眼里突然滚出两道浑浊的泪水,半晌,朝着听雨楼主的方向一跪,喃喃道:“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多谢大恩人……” 听雨楼主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去搀扶起瞎眼婆婆的意思,只对丁允道:“左腿——” 丁允两手支撑着身子艰难地挪了个方向,将左腿换至床外。 听雨楼主像方才一样在丁允腿上点点划划,神态专注而专业,仿佛全然忘记了跪着的瞎眼婆婆。 夏云岚和风钰晗只顾出神地观察着听雨楼主点按的穴位,也忽略了地上的瞎眼婆婆。 倒是洛芷雪,过去扶起了瞎眼婆婆,并好心安慰了几句。 或许是这次有所准备,当听雨楼主的指尖点至脚心时,丁允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允儿……你怎么样?”察觉到听雨楼主的脚步声离开床边,瞎眼婆婆颤声问道。 “奶奶,我的腿可以动了……我的腿真的可以动了——”丁允兴奋地叫喊,眼中的戒备不复存在,面上的暗淡亦一扫而空,眼角眉梢焕发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春光彩。 瞎眼婆婆丢了拐杖,激动地走过去握住丁允的手,没牙的嘴向两边咧着,脸上却是泪水横流。 原本阴暗潮湿的茅屋,在祖孙两人的欢乐中似乎变得明亮而温暖。 人的情绪竟然可以影响环境,夏云岚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世上,有些人的举手之劳,也许便是另外一些人改变命运的奇迹。 她发现,她喜欢这种改变和奇迹。 “恩公——”瞎眼婆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突然道:“你们在这里休息,老身带允儿到隔壁柴房里住……” “不用了,婆婆。”听雨楼主还未开口,洛芷雪抢先道:“既然只有这一间屋子可以住人,咱们在这里挤上一夜就是。” “那怎么可以?”瞎眼婆婆面色不安地道:“恩公治好了允儿的腿,对我们一家恩同再造,我们为恩公让出一夜房间算得了什么?” 言罢,拾起地上的拐杖,蹲下身子便要背起床上的丁允。 洛芷雪瞥了一眼听雨楼主,眼神里满是责备,仿佛怪他不该无动于衷。 夏云岚原本也要阻止瞎眼婆婆离开,然而,看到瞎眼婆婆的举动,她却停了下来。 一个七十上下的老人,怎么会有力气去背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子?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倒很想瞧瞧。 洛芷雪却没给她瞧的机会,上去一把扶起了瞎眼婆婆道:“婆婆,你就别客气了。只有一张床,反正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咱们在这里坐上一夜就好……阿晗——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嘛。”风钰晗应声虫般绝不让洛芷雪失望地道:“老人家——行旅之人,有个躲风避雨之地已感激不尽,你就别再客气了。再说,丁兄弟的腿刚好,此时亦不宜挪动。” “好吧……”瞎眼婆婆没再坚持,拉着洛芷雪的手感激涕零地道:“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既不许老身让出房间,就让老身去为恩公烧壶热茶吧。” “如此最好不过。”体会到瞎眼婆婆的心情,风钰晗善解人意地道:“刚好我正口渴得厉害,有劳老人家了。” “你口渴?咱们车里……” “芷雪!一路颠簸,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风钰晗捏了捏洛芷雪的手,打断了她的话。 洛芷雪立即明白过来,瞎眼婆婆去烧茶,不过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意。如果连茶都不让她烧,恐怕她心里要越发的过意不去。 “其实我也有些口渴了。”洛芷雪赶忙装作打了个哈欠,转变话风道:“那就麻烦婆婆去烧壶热茶来。” “恩公稍等,几位稍等——”瞎眼婆婆高兴地拄着拐杖向茅屋外走去。 听雨楼主看着瞎眼婆婆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待瞎眼婆婆的背影消失后,听雨楼主将眼光漫不经心地投在了丁允身上。 丁允到底少年心性,注意力全在自己两条腿上,一会儿抬抬左腿,一会儿挪挪右腿,脸上的快活溢于言表。 夏云岚的目光在丁允和听雨楼主之间来回转了几转,最后落在听雨楼主眼睛上。不知为何,她觉得听雨楼主的目光与以往有些不同。 看起来好像漫不经心,实则有丝丝的戒备在里面。 一个残疾少年而已,有什么值得戒备?何况,这少年刚刚被他治好了双腿,对他感激尚且不及,又怎会对他造成威胁? “你在想什么?”疑惑之间,听雨楼主忽然转过头来,面对着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躲避不及,目光与听雨楼主的目光撞个正着,她尴尬地咳了一声,道:“呵呵……我在想,你好像对这位丁兄弟很有兴趣。” “的确很有兴趣。”听雨楼主居然并不否认,声音里带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道:“丁兄弟虽然身患残疾,却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若有人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恩公——”听到两人谈论自己,丁允抬起了头,看着听雨楼主认真地道:“我说过,如果你能治好我的腿,我就加入听雨楼任你差遣。不管你当不当回事,我是认真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走动,等我能够走动的时候,一定会去听雨楼找你。” “我也说过,听雨楼目前并不缺人。”听雨楼主收敛了声音中的笑意,冷冷淡淡道:“何况,你的腿只是被人封了数十处穴道,气血阻滞以致无法行动,并不算什么大毛病。我为你解开穴道,一夜留宿足以报答。” “被人封了数十处穴道?”洛芷雪在旁惊声道:“是谁如此心狠手辣,对一个少年下此重手?” 丁允脸上现出一抹痛苦的回忆,还未等众人觉察,已稍纵即逝,道:“我也不知道……奶奶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为我四处求医,奈何大夫们开了无数的药,却没有一样儿稍有疗效。后来,一位路上偶然遇见的江湖郎中告诉我,我的腿上数处大穴被封,阻滞之处宛如阴阳五行中的相生相克一般,一个打通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可是奶奶仍然不肯死心……” “若要为你治病,该去余州城或天武城那样的大城市才对,你和奶奶为何独居在此荒无人烟之所?”夏云岚插嘴问道。 丁允沉默了一下,道:“积蓄花完之后,城中生存不易,乡村中又处处受人欺负……奶奶不惯看人脸色,是以择此无人处安家。此处虽地处偏远,但好在随便种些东西,加上些野菜野果足可疗饥。” “你们到天武城去吧——”听丁允说起祖孙两人生存的艰难,洛芷雪不禁动了恻隐之心,热情地道:“天武城有我家许多产业,你们到了天武城,我爹爹一定会为你们安排合适的位置。” 丁允看了洛芷雪一眼,清瘦的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姑娘……只是我已经决定,腿好之后要去听雨楼。” “哦……”洛芷雪此刻身着男装,却被丁允一下子看出女子身份,不由好奇地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男子?” 丁允没有说话,目光在洛芷雪胸前一掠而过,微红的脸在灯光下更加红了几分。 洛芷雪迟钝地没有察觉,还在追问道:“说呀,怎么看出来的?” “咳咳……芷雪……”夏云岚正想提醒一下洛芷雪,风钰晗突然先她将洛芷雪拉近身边,看着洛芷雪微微凸起的胸膛低声道:“这个还用问吗?你自己看看——” 洛芷雪低头一看,原来是今天的胸带没有裹好,马车一路颠簸之下现了原形。顿时腾地一下红了脸,一边拿两只手臂护住胸前,一边放低了声音对着风钰晗骂道:“骗子无赖臭流氓……流氓……” “我不过提醒你一下而已。”风钰晗委屈地道。 “你还说!”洛芷雪瞥了一眼听雨楼主和招财叔,凶巴巴地小声道。 “那就只看不说。”风钰晗索性真摆出了个流氓的嘴脸。 “讨厌——”洛芷雪作势要打风钰晗,却被风钰晗一把将两只粉拳接在了手里。 看着二人言来语去打情骂俏,招财叔憋着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听雨楼主眼睛里只是微微露出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丁允却连耳朵和脖子根都红了起来。 夏云岚咳了两声道:“那个……芷雪,当着少年人的面,注意影响哈……” “你……你就整天欺负我。”洛芷雪嘀咕了一句,终于安静下来。 这也叫欺负?而且还是整天?夏云岚心里连叫了数声冤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1章 一切血债本楼主承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一会儿,瞎眼婆婆提了壶滚烫的热茶进入茅屋,洛芷雪赶忙接过去,顺手放在桌上道:“婆婆快歇下,咱们自己来就好。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瞎眼婆婆却不肯闲着,回头又从外面抱了五个褐色的粗陶碗进来,道:“老身眼睛不管用,麻烦姑娘帮恩公和几位倒上。” 洛芷雪虽身着男装,然瞎眼婆婆看不见,听她的声音知道她是女子也无足为奇。 “好,婆婆不用管——”洛芷雪大概是想念奶娘心切,看一切老婆婆都觉得可亲,瞪了一眼听雨楼主后,挽起袖子帮着瞎眼婆婆将碗在发黑的桌面上摊开,提起茶壶往里面倒水。 但她只倒了四碗,空着的一只拉在自己面前,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喝这里的水。 瞎眼婆婆眼睛不好使,耳朵却极其灵敏,听到洛芷雪放下茶壶的声音,奇怪地问道:“姑娘,你们不是共有五位吗?好像少了一碗呢?” “哦……呵呵……”洛芷雪没想到瞎眼婆婆如此细心,对着夏云岚和风钰晗吐了吐舌头,又拿起茶壶倒了一碗。 “诸位快喝吧。”瞎眼婆婆在丁允床边坐下,慈声催促道:“雨夜天凉,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好——”风钰晗取过一碗茶,背着瞎眼婆婆和丁允,拿一支银针在茶中试了试。 银针拿出来时光亮如初,风钰晗悄悄对众人晃了晃银针,笑道:“老人家说得是,大家快趁热喝了吧。” 洛芷雪嫌弃地看了看粗陶碗,蹙了蹙眉头,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夏云岚笑了笑,不以为然地端起碗,正要凑近唇边,听雨楼主忽然伸手夺了过去,道:“夏姑娘,丁兄弟适才出得一身汗,此时亟需补充水分,你这碗茶不如先给他喝——” 言罢,也不待夏云岚同意,走到床边将茶碗向丁允一递,道:“丁兄弟,请——” 怎么不把你自己的给他?夏云岚心里嘀咕了一句,暗怪听雨楼主过份小心。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害他之心? “多谢恩公。”丁允抱歉地看了夏云岚一眼,感激地伸手接了过去。 “允儿,怎地如此不懂事!茶是给客人的,你怎么能喝?”瞎眼婆婆对丁允说话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责备的语气,边说边去夺他手里的茶碗。 “一碗茶水而已,也值得推来让去!”丁允不耐烦地缩了缩手,不让奶奶碰到茶碗。 “给我——”瞎眼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一抹怒意。 风钰晗放下了茶碗,劝道:“老人家,你太客气了。一碗茶而已,何必跟孩子计较?” 洛芷雪也道:“婆婆,我们两人共用一个碗就好,千万别为这些小事动了气。” 丁允扭头看了看洛芷雪,清瘦的脸上再次泛起一团羞赧的红晕。 洛芷雪本已恢复常态,此际看到丁允的样子,不由记起方才的事,一张脸亦是又羞又窘。 为了掩饰两人之间目光相触时的尴尬,丁允有些无措地低头去喝茶,不料瞎眼婆婆的手摸索着伸了过来,一下子撞翻了他手里的碗。 茶水泼在床上,阵阵热气浸在破棉絮里,蒸发出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除了听雨楼主外,丁允和夏云岚等人都皱了皱眉头。 瞎眼婆婆急忙拿着袖子胡乱擦了起来,边擦边道:“允儿,可曾烫伤了你?都怪奶奶不好。” 夏云岚凝眉瞧着瞎眼婆婆,心道:这婆婆貌似极疼孙儿,却为何会因为一碗茶水与孙儿计较半天?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礼貌?还是…… 疑惑之间,听得丁允忍着气不耐烦地道:“奶奶!我没事,你不要管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你这孩子,总不叫人省心……”听到丁允不曾被烫伤,瞎眼婆婆松了口气,嘴里却又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我怎么就不叫人省心了?”丁允仰着一张倔强的脸,不服气地道:“是你撞翻的茶水!” “是奶奶的错……”瞎眼婆婆拿起茶碗,转眼又变回了那个慈祥可亲的奶奶,对着众人满脸歉疚地道:“允儿不懂事,叫诸位见笑了……大家快喝呀,莫叫茶凉了。” “凉了又如何?热了又如何?”听雨楼主忽然眯眼直视着瞎眼婆婆道:“反正没有人会喝。” “恩……恩公什么意思?”瞎眼婆婆怔了一下,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听雨楼主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缓声道:“我的意思是——茶、碗、里、有、毒。” 茶碗里有毒?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愣在当场,目光一起朝着瞎眼婆婆望过去。 瞎眼婆婆平静地坐在床边,面不改色地对众人笑道:“呵呵……恩公是在开玩笑吗?恩公治好了允儿的腿,老身恨不得来世当牛做马报答恩公,又怎会在恩公的茶里下毒?” “毒不在茶里,在茶碗里——”听雨楼主随手擎起一只盛着茶水的碗,在众人面前慢慢转动着道:“毒液涂抹在碗内四周边缘处,是以银针无法测出茶中之毒,但一旦入口,则饮用者必然中毒无疑。” “恩公说得好复杂。”瞎眼婆婆笑道:“可是老身为什么要毒害恩公呢?” “为什么?”听雨楼主冷声道:“这个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金环婆婆。” 金环婆婆? 除了听雨楼主和瞎眼婆婆,屋中诸人皆一脸惊怔。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床边瞎眼婆婆那张满布皱纹的脸。 她倒不曾听说过金环婆婆的名号,她所好奇者,不过是听雨楼主为何认得这婆婆而已。 这婆婆像普通的乡下老人一样,平凡得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只不过更干净利落些。 风钰晗和洛芷雪却是听过金环婆婆名号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数年前江湖上那个说出来颇为唬人的名字,竟会是如今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和伤害性的瞎眼老人。 “楼主,她真的是金环婆婆?”风钰晗看了半晌,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听雨楼主没有说话,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笑。 “金环婆婆……你真的是金环婆婆?”洛芷雪回过神来,对着瞎眼婆婆讶声问道。 “哈哈……”瞎眼婆婆突然站起身,扔下拐杖,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脊背,大声笑道:“没想到我李金环离开江湖许多年,依然有人记得我金环婆婆的名号……哈哈……” “你果然是金环婆婆……”洛芷雪倒抽一口凉气,上前一步拱手道:“金环婆婆,我乃碧落宫弟子洛芷雪。家师曾言道,十八年前与你有过几面之缘,感你为人行事光明磊落,颇有侠义之风。却为何今日无缘无故在茶中下毒,欲图毒害我们?” “你是碧落宫黎君珂那小丫头片子的徒弟?”金环婆婆侧过耳朵,向洛芷雪问道。 “正是。”洛芷雪收起大小姐的傲骄嚣张之色,神色难得恭敬地道:“只是家师已不是小丫头。” “哦……呵呵……”金环婆婆笑道:“老身倒忘了,十八年过去,那小丫头如今也已人到中年。唉……” 说到这里,金环婆婆长长叹了口气,仿佛在感叹岁月无情的流逝,又仿佛在感叹当年与黎君珂相遇相惜的一段缘。 “前辈婆婆,我等如何得罪了你,能给个解释吗?”洛芷雪礼貌地问道。 “你们没有得罪我!”金环婆婆轻哼了一声,向听雨楼主伸手一指,道:“得罪我的是他——” 夏云岚早已料到,是以并没有多少惊讶。惊讶的是洛芷雪和风钰晗。二人朝听雨楼主望了一眼,齐声问道:“他如何得罪了你?” 金环婆婆冰冷的眼神望着听雨楼主,没有回答洛芷雪和风钰晗的话,却平静地对身后的丁允道:“允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杀害你爹娘的凶手是谁吗?你看着,就是现在站在咱们面前的这个人的走狗——听雨楼的杀手!” “恩……恩公?”丁允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地望着听雨楼主。 适才还想着要用一生去报答的恩人,转眼间成了杀害父母的仇人,叫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何能够接受? “是他!”金环婆婆咬着牙道:“七年前,在你母亲即将产下你弟弟的那一天,听雨楼十七名杀手包围了丁府。趁你母亲分娩体弱之际,那些杀手杀尽了丁府的老老少少。你父亲独力难支,最后和你母亲双双惨死刀下。可怜你那弟弟尚未出世,也一同做了刀下之鬼……” 原来,听雨楼的另一种营生是杀手……夏云岚的心颤了一下,脑子里有片刻空白。 前世里,作为一个杀手,她明白杀手的痛,也明白杀手的无奈,更明白杀手的麻木与无情。 今世的她,自己不愿再做一个杀手,也希望远离所有的杀手。 听雨楼主……在她已经慢慢当他是朋友的时候,命运却告诉她,他是如同她前世一般无情的杀手……叫她情何以堪? “是这样吗?”听完金环婆婆的话,丁允对着听雨楼主茫然含泪问道。 “听雨楼的一切血债,皆由本楼主承担!”听雨楼主傲慢地淡淡应道。傲慢地——像前世的夏云岚一样。 “你听到了吗?允儿——你听到了吗——”金环婆婆的声音变得嘶哑而凄厉。 “听、雨、楼——”当丁允缓缓念出这三个字时,眼神再不复少年的单纯,闪现在他眼中的,是刻骨的仇恨和痛楚。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风钰晗和洛芷雪看着两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2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夏云岚突然道:“金环婆婆,杀手和刀剑一样,只不过是用来杀人的工具罢了。品书网 你有没有想过,杀害丁兄弟爹娘的幕后主谋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对丁府下手?” “为什么……老身也想知道为什么……”金环婆婆抬起眼皮,一双空洞的瞎眼怒瞪着听雨楼主,凄厉问道:“听雨楼的贼主,你能不能告诉老身,丁府与你们素来无怨无仇,你们为何要对丁府下手?” “夏姑娘已经说过,杀手只不过是杀人的工具,你怎不问刀剑为何杀人?”听雨楼主含着一丝嘲讽道。 “杀害丁府的幕后主使是谁?”金环婆婆握紧了拳头,切齿问道。 “抱歉,”听雨楼主漠然道:“为雇主保密,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职责。” “既如此,老身只好先毁了你这个工具——”金环婆婆语声未落,扬手一把白色粉末向听雨楼主面上撒去。 小小的茅屋中瞬间弥漫剧毒的味道! 夏云岚一边捂住鼻子,一边拉着洛芷雪向后退去。 “允儿当心……”露着棉絮的被子被金环婆婆一手抓起,蒙在丁允头顶。与此同时,一条青铜制成的索链毒蛇般穿过白色毒雾向听雨楼主脖子上缠到。 听雨楼主身形未动,只把袖子轻轻一挥,白色的毒雾凝结成一团,和青铜索链一起反转了方向,向金环婆婆头上裹去。 “不自量力——”随着一声冷漠的轻喝,众人还未看清,金环婆婆已然倒在地上,口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液。 好快的杀人手法! 夏云岚停下后退的脚步,看着渐渐落定的白色尘埃和缠在金环婆婆脖子上的青铜索链,心中下意识地赞叹了一句。 “奶奶——”当丁允扯掉头上的破棉被,呈现在面前的一幕使他睁大了双眼,嘴角抽搐地嚅动着,半天方发出模糊的声音。 两道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滚落,他却丝毫未曾察觉。 “允儿……”金环婆婆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渗血的嘴角挂着绝望的笑,向丁允道:“不要哭……尤其不要在仇人面前哭!允儿,咱们在这世上活得太苦,奶奶带你……带你到另一个世界去……去找你那爹娘……” “不——”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金环婆婆的话,洛芷雪挣开夏云岚的手,上前几步护在丁允面前,眼中含泪道:“婆婆,丁兄弟不会死!只要我活着,丁兄弟就不会死!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洛……洛姑娘……果然不愧是碧落宫的弟子。”金环婆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却轻轻摇了摇头,惨然道:“你不是那贼主的对手。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那贼主的对手……不要为了咱们这不相干的人枉送了性命……” “我不为你们,我为师父的教导和世间的道义!”洛芷雪声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使夏云岚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此刻的洛芷雪,还是那个刁蛮傲骄的大小姐吗? 夏云岚看了看听雨楼主,又看了看风钰晗。风钰晗是听雨楼主的朋友,听雨楼主真的会对朋友的心上人动手吗? 如果听雨楼主动手,风钰晗是选择沉默,还是选择与洛芷雪同生共死? 不是她不相信风钰晗对洛芷雪的感情,只是,在生与死面前,任何人都难免会有懦弱胆怯的一面。她对爱情没有太大的幻想,对人性却有深刻的了解。 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却全然忘记了,自己与风钰晗其实有着相同的处境。 她的心里,好像从没想过为任何人去送死。 “夏姑娘——”看戏一般一直沉默着的听雨楼主,忽然将目光移在夏云岚脸上,若不经心地柔声问道:“你说,咱们是杀了丁允斩草除根的好,还是留他一条小命等他将来报仇的好?”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听雨楼主居然拿这样的问题来问她? 为洛芷雪故,她自然希望听雨楼主放过丁允。然而,她记得听雨楼主说过,丁允虽身患残疾,却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若有人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放一个对自己满怀仇恨的少年奇才一条活路,无疑于自寻将来的死路。她怎么开得了口为丁允求情? 何况,若是前世的自己,也必不会留下这样的活口。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夏云岚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舔了舔嘴唇,对听雨楼主道:“我说的话,你会听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决不反悔。”听雨楼主温情脉脉地道。 好,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该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夏云岚横了心,打算请听雨楼主放过丁允。毕竟,比起洛芷雪,她与听雨楼主的交情还是浅了点儿。 何况,在听雨楼主的印象中,她一向是个善良的人。让一个善良的人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答案听雨楼主应该已经猜到。 他看似给自己面子,其实只不过因为他根本不想杀人罢了。 世人大概不知道,即使一个杀手,也会有很多不想杀人的时候。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是推脱不掉的责任。如果自己能够做决定,有些杀手其实并不太愿意杀人。 当年点了丁允腿上数十处穴道的杀手,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以为点了他的穴道,叫他双腿残疾,一生不能习武,不能向幕后主使寻仇,便是完成了雇主的交待。 后来的一切是他想不到的,也与他无关。 他只不过在那一时那一刻,避免了做一件自己厌恶的事情而已。 这无关恻隐之心,只是一种对于杀手生涯的厌倦。就像一个人厌恶了一份沉闷而枯燥的工作一样,杀手也只不过是一种重复而没有乐趣的工作罢了。 既然听雨楼主有意放过丁允,她自然不会不成全他。 “那么,我说……”夏云岚轻轻咳了两声,正待说出自己的意思,不提防地上的金环婆婆突然“噗”的一声,一大口暗红的浓血吐了出来。 “奶奶——”丁允一急,顾不得无法移动的双腿,两手扒着床沿向床下扑来。 “丁兄弟……”洛芷雪急忙扶住丁允,在风钰晗的帮助下将丁允放在金环婆婆身边。 “奶奶……你怎么样?”丁允手忙脚乱地解掉缠结在金环婆婆脖子上的青铜索链,恐惧地哑声问道。 “允儿……”金环婆婆喘了口气,空洞的眼睛对着丁允,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断断续续地道:“奶奶要……要去……要去见你爹娘了……” “不!奶奶,你不能丢下允儿……”泪水从丁允清秀倔强的脸上流下来,滴落在金环婆婆手上。 金环婆婆微微动了下手指,似乎想要为丁允擦去眼泪,却已经力不从心。 “允……允儿……听……听奶奶说……” “奶奶,你说,允儿听着——”丁允拿袖子抹了下眼泪,勉强忍住抽泣颤声道。 “如果……如果你能侥幸……侥幸活下去……记得跟着……跟着洛姑娘……她会……会照顾……” 后面的话没有人听清,金环婆婆的头蓦地一垂,这世上的一切恩怨和苦难再不与她相关。 “奶奶——”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再也唤不回逝去的亲人。小小的茅屋,似乎盛不下一个少年的悲伤。 “奶奶,你醒醒,你醒醒……不要丢下允儿……不要丢下允儿……”丁允扑在金环婆婆身上,拼命摇晃着金环婆婆的手臂。 一切都是徒劳……夏云岚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前世杀人无数,生离死别早已使她麻木,可此刻,还是有种深深的、对于命运的无力感浮上心头。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太弱? 所谓物伤其类,作为一个弱者活在这世上,如果没有太好的运气,总是难免要吞下许多委屈,许多恨……拼死一搏,不过是以卵击石。 伤感之下,夏云岚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慢慢合上了金环婆婆空洞的瞎眼。 丁允突然停止了哭泣,两眼带着恨意定定地望着夏云岚。 “丁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夏云岚伸出手,想要扶起身边悲痛欲绝的丁允。 不料丁允突然手腕一抬,猝不及防地将适才从金环婆婆颈间解下的索链勒上了夏云岚的脖子,口中嘶叫道:“听雨楼主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也要杀了他心爱之人,叫他知道什么叫心碎——” “找死!”一声断喝,听雨楼主身影微晃,带着金丝手套的手掌眨眼间向丁允头顶击落。 “不要——”洛芷雪惊呼。 “手下留情——”风钰晗伸臂一拦,挡住了想要扑在丁允身上的洛芷雪。 “……”夏云岚被勒得发不出声音,仍然用眼神代这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少年求情。 他只是一时气怒攻心,她不想要他的命。否则,不用听雨楼主出手,她的飞针早已刺进他的要害。 然而,听雨楼主的掌影太快,快得只看见一道金光。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阻止听雨楼主的致命一击。 没有人——除非是神…… 呯—— 就在众人都以为丁允必死无疑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茅屋顶部突然塌陷。 夏云岚抬头望去,但见屋顶上多了个磨盘般大小的窟窿,周围落着纷纷扬扬的尘屑,中间透进幽暗的夜色,夜色里夹杂着银线一般斜斜密织的雨。 一个飘逸如仙的白色身影,宛如流星坠月,在屋顶一晃而过——带着丁允。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3章 说不定是个女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怎么可能有人于眨眼之间从听雨楼主的手下救走一个人? 夏云岚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想:莫非是白衣天神或夜之神祗带走了丁允的魂魄? 她原本不信鬼神,可是,与其让她相信这世上有人能从听雨楼主掌下救走丁允,不如让她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品书网 然而,等她垂下头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自由了。 脖子上的索链落在地上,丁允却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带走丁允的并不是什么鬼神,而是人? 是的,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听雨楼主适才的一掌,快得犹如平地划过的闪电。她试问,便是自己的前世,也不可能有机会从房顶救下丁允。可是,在古老的苍云大陆,有人做到了…… 近乎神一般的武功,近乎神一般的身影,近乎神一般的存在……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凝神沉思间,听雨楼主和洛芷雪、风钰晗、招财叔四人已追出了茅屋。 她惶惑地站起身,下意识地跟着众人向门外跑去。 雨雾濛濛的夜色里,那个携带着丁允的白色影子,在牛角山浓重的阴影里只剩下一个雪色的小点儿。听雨楼主追了数箭之地,显然并没有追上的希望,于是顿下脚步,返身折向茅屋。 夏云岚和洛芷雪、风钰晗、招财叔一起站在茅屋檐下,看着听雨楼主走近,谁都没有说话。 唯一能住人的房间已经损毁,室内和室外似乎已经没有太大区别。即便室内的风略略小上一些,想到躺在地上的金环婆婆的尸体,似乎还是室外待得更叫人舒服些。 四人大概是一样的心情,是以白衣人虽然已经彻底消失了踪影,仍没有人肯回到茅屋内。 寂静的夜色里,只有风在吹,只有雨在落。 高高的牛角山铺展在听雨楼主身后,仿佛为他披上一袭夜的大氅。 夜色神秘,面具后的他比夜色更显神秘。 当听雨楼主无声的脚步踏进茅檐下时,目光中居然并没有失落的意思,反而带着淡淡笑意关切地落在夏云岚有些苍白的脸上,柔声道:“可曾被他伤到?” 杀手无情,他的情是真是假? 夏云岚后退了一步。 想到适才丁允勒着自己的脖子,叫着“我也要杀了他心爱之人,叫他知道什么叫心碎——”时,她又退了一步。 她不怪他对金环婆婆的反击,她知道,有时候反击只是一种杀手的本能。只是,今世里,她不希望再有杀手或与杀手有关的一切走进她的生命中。 无论他的情是真是假,她都不可能接受。 是以,她只淡淡回了两个字:“没有。” “那就好。”面对夏云岚明显的疏远,听雨楼主装作不曾察觉地道:“是我连累了你,你怪我吗?” “不怪。”夏云岚冷冰冰地道:“他找错了人。” “若我说,他并没有找错人呢?”听雨楼主似笑非笑地问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听雨楼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那带走丁允的白衣人是谁?” 夏云岚摇了摇头。 那等身法,那等速度,一定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她其实很有兴趣知道,但她不想问他。 “我知道——”洛芷雪忽然意外地接口道:“我知道那白衣人是谁。” “哦……”听雨楼主淡淡道:“是谁?” 洛芷雪下颌微抬,挑衅地看着听雨楼主道:“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 “不错。”听雨楼主缓缓点了点头:“的确是繇山掌门夜凝尘——” 夜凝尘? 夏云岚怔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已经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出现。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繇山掌门夜凝尘——南宫楚楚和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的心上之人。 她没有看清他的脸,在洛芷雪吟出的四句中,她只看到了绝尘的白衣,绝世的俊逸,其他三句是什么意思,她却不得而知。 “什么是银面无心……霜华垂虹,见之断魂?”既然洛芷雪也清楚夜凝尘的事,她倒不必掩饰自己的好奇。 “所谓银面无心——”不等洛芷雪开口,听雨楼主抢先向她解释道:“是说夜凝尘脸上总是戴着张银色面具,江湖中钟情他的女子不少,他却从不为任何人动心——可谓无心。” “脸都没有见到,便钟情于他,不担心他是个丑八怪吗?”夏云岚轻轻撇了撇嘴角。 花痴到处有,苍云大陆似乎特别多。 二十五世纪的众花痴,好歹也要看个脸才会决定要不要为之痴迷疯狂。 听雨楼主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似乎被夏云岚的话呛到,考虑着要不要摘下面具给夏云岚瞧瞧。 洛芷雪方才的话被听雨楼主抢去,心口正堵得慌,此时赶忙道:“怎么可能会是丑八怪?看身材就知道一定是个绝世美男子啊……丑八怪哪里能有那般玉树临风的好身材?” 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然而这世上的事总难免会有一些意外,所谓“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的事情也不是不存在嘛。 夏云岚道:“可是,万一是个好身材的丑八怪呢?再说,即便不是天生的丑八怪,也有可能不小心毁了容,或者……说不定是个女人呢?” “咳咳……”风钰晗没忍住,连连呛了数声,道:“你……你是不是也这样怀疑过楼主?” 夏云岚瞥了听雨楼主一眼,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夏姑娘,”听雨楼主哭笑不得地道:“我保证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样子也绝对不会太丑。” 是美是丑、是男是女,跟她有什么关系? 夏云岚敷衍地“哦”了一声,道:“那么‘霜华垂虹、见之断魂’是什么意思?” “霜华垂虹,说的是夜凝尘的两种武器——”听雨楼主耐心解释道:“苍云大陆目前共有十三件绝世神兵,夜凝尘所持的霜华剑与垂虹鞭皆名列其中。其余十一件分别为,龙影剑、幻霄弓、龙鳞刀、七星刀、千丝索、拂云枪、追魂链、乾坤扇、裂天斧、洪荒锤,还有三十年前灵皓国铸剑奇才公孙易之新铸的赤冥剑……” “见之断魂的意思——”不等听雨楼主介绍完毕,洛芷雪抢着插嘴道:“是说只要夜凝尘拿出霜华剑或垂虹鞭,便绝少有人能在这两样武器下逃得性命。” “哦……夜凝尘的武功真有如此厉害么?”夏云岚对这位繇山掌门越来越有兴趣了。 “芷雪,你可知道这两句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风钰晗问道。 “另外一层意思?”洛芷雪摇了摇头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风钰晗道:“霜华垂虹,见之断魂——也指的是只要见过夜凝尘拿这两样武器与人对战的女子,都会不知不觉爱上他,为他魂销肠断,不可自拔。” “呸!”洛芷雪不屑地挑了挑眉毛:“哪有那么傻的女子,看见一个男人武功好就爱上……我才不信!” “传言本来不可全信,不过聊备一说而已。”风钰晗微微一笑,也不与洛芷雪争辩。 夏云岚原本也很难相信,但见过了逍遥谷的南宫楚楚,又听过了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的故事,再加上适才的惊鸿一瞥,她却不由得有几分信了。 这世上,或许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不需要知道他们的面貌,已然倾倒于他们的风采。 那样的人,不知道做朋友是怎么样的,但做敌人一定是最为可怕的。 听雨楼主……好像不小心结下了这个梁子。 夏云岚看了一眼听雨楼主,适才还想着要与他保持距离,此时却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同情。 “怎么,你在为我担心吗?”听雨楼主敏捷地捕捉到了夏云岚的目光,促狭地问道。 “没有。”夏云岚毫不犹豫地扯了个谎。 “为何你就不能骗骗我……”听雨楼主苦笑了一声。 夏云岚扭过头去,她怎能告诉他,其实她已经骗了他呢。 “楼主,繇山与此地相隔千里有余,你可知夜凝尘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风钰晗突然问道。 听雨楼主望了望夜凝尘消失的方向,不在意地道:“有段时间,夜凝尘一直在寻找战北野,或许是听到战北野在余州城现身的消息,是以追踪而来。” “那太好了!”夏云岚高兴地道:“如果夜凝尘收拾了战北野,咱们就不用担心战北野伺机报复了。” “你还在担心那件事么?”听雨楼主柔声道:“你放心,即便没有夜凝尘,我也会设法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夏云岚怔了一下。 平生第一次,有个男人温柔地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看似随意,却又誓言般庄重。只是,只是可惜他是一个杀手…… 为什么要用到“可惜”两个字呢? 夏云岚恍惚而出神地看着听雨楼主,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云岚——”洛芷雪忽然过来拉起了夏云岚的手,警告般道:“祁王殿下对你情深意重,你可不能背着他在外面和不相干的男人勾三搭四。” “你胡说什么!”夏云岚转过脸,气得满头黑线,用力甩开了洛芷雪的手。 “我相信你不会有意做对不起祁王殿下的事。”洛芷雪充满敌意地看了听雨楼主一眼,再次拉起夏云岚的手道:“可是难保有些男人不会对你心存歹意、别有用心。你跟我来——” 说着,洛芷雪将夏云岚向茅屋里拉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4章 不带这么调戏朋友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做什么?”两人进了茅屋,夏云岚不悦地问道。品书网 “帮我将金环婆婆的尸体裹起来,我已让阿晗和招财叔在外面挖坑,随后咱们一起将她葬了。她与我师父相识一场,我总要尽到做后辈的礼数。”洛芷雪有些伤感地道。 夏云岚原以为洛芷雪要唠叨自己和听雨楼主之间的事,正准备叫她闭嘴,不要多管闲事,没想到却是叫她帮忙安葬金环婆婆。 她沉默地点了下头,拿一件旧衣服擦干净了金环婆婆脸上的血,又从杂物堆里翻捡出两件衣服为金环婆婆换上,最后拉过床上的被褥和席子将金环婆婆仔细裹了起来。 做着这些的时候,对于命运的无力感再次浮上她的心头。 她一直以为,做一个强者,就可以不受命运的主宰,甚至可以去主宰别人的命运。然而,衰老和疾病呢?即使强者,不也逃不开衰老和疾病的折磨吗? 听雨楼主、洛芷雪、风钰晗、萧玄胤、她自己……甚至神一般存在的夜凝尘,有一天不同样要化作一具僵冷的尸体,埋身于黄土之中么? 人生到最后,好像实在没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她不觉有些心灰意冷了。 院子里,风钰晗和招财叔已经挖好了坑,夏云岚默默帮洛芷雪将金环婆婆的尸体抬出茅屋,放在挖好的坑里。 没有棺椁,没有孝衣,没有哭泣……却有浓重的悲哀弥漫在夜色里,随着冰凉的雨一起落下,渗入潮湿的泥土…… 一个人的一生,原来可以走得这样无声无息。 听雨楼主站在茅檐下,目光一直追随着夏云岚。 待众人将最后一锹泥土撒上金环婆婆的坟墓,回到茅檐下时,听雨楼主忽然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已经被雨淋透的夏云岚身上。 夏云岚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扯掉肩上的衣服,不料听雨楼主竟俯在她耳边低声威胁地道:“若你拒绝,我便抱你到马车里帮你换掉衣服。顺便,叫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你敢——”夏云岚的手僵在半空。 她敢保证,听雨楼主决不敢这么做。她不是容易给人欺负的女子,他也不是不分轻重的男子。 可是……然而……万一……如果……一旦…… “你要不要试试?”听雨楼主的眼神似笑非笑。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罢了,披个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才犯不着去冒险知道他是不是男人。 “呵呵……”转眼间,夏云岚已一脸若无其事地笑道:“咱们是朋友,你太淘气了……可不带这么调戏朋友的哟。” 听雨楼主退开一步,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口中却跟着笑道:“既然是朋友,偶尔调戏一下也无妨。” 折腾一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下了几天的雨竟意外地停了下来。一抹绯色的霞,轻轻涂抹在东山顶上,宛如少女腮边的红晕。 夏云岚有些累,但心情却格外好。 昨夜里的心灰意冷、虚空悲凉,随着秋晨的清风和迅速铺展开的朝霞烟消云散。 众人踏上前往青岩村的狭窄山路时,招财叔和两辆马车三匹马留在了金环婆婆的院子里。 因听雨楼主的马车没有车夫,夏云岚先还担心那匹看似野性凶悍的马儿跳过低矮的篱笆墙乱跑,但招财叔过去顺了顺它的鬃毛,摸了摸它的头,那马儿便乖顺地和洛家的两匹马站在了一起。 红日初升,被雨水冲洗干净的树叶映着阳光绿得发亮,草叶上的露珠也在闪光,天地间的一切漂亮得宛如奇迹。 夏云岚此刻的心情,几乎可以和阳光一样用灿烂来形容。 还好,人生不总是凄风冷雨夜。还好,灰蒙蒙的日子总会过去。还好,无论等待多久,总会有高远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 生生死死寻常事,便一切虚空又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但怎么度过这一生,上天还是仁慈地为每个人保留了一些选择权。 自由、爱和欢乐,多么动人的词汇。只要死亡不曾夺走意志,只要呼吸还在继续,一个人便不该灰心丧气,不该停下追寻自由欢乐的脚步。 至于爱……那不是一个人能够做主的事情。爱这件事总要有人配合,配合好了是千古佳话,配合不好不过是个笑话。所以尽管有时候忍不住心存幻想,夏云岚却从不强求。 大半个时辰后,山道越来越窄。原本并肩而行的洛芷雪和风钰晗不得不前后分开,小心翼翼地扶着崖边树木走过潮湿泥泞的路段。 听雨楼主一直紧紧跟在夏云岚身后,仿佛生怕夏云岚一不小心摔下悬崖。 夏云岚走得很慢,但走得很稳,因为她不想给他出手相扶的机会。 “你们看——”风钰晗忽然在前面停住了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段向外倾斜、窄不满半尺的道路道:“那里大概就是《余州城志》上被称作‘鬼见愁’的地方,传言说雨雪天走上那条路,便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有什么危险?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我先来——”洛芷雪不屑地挑了挑眉毛,争强好胜地挤过风钰晗身边,几个起落便踏上了那段高度危险的路。 夏云岚有些尴尬了。 今天虽是丽日晴空,但因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山道上泥泞未干。以她现在的功夫,走那段路难度似乎大了点儿。 缺心眼的洛芷雪,为了逞强居然不管她……她可是为她而来啊! “芷……”她刚想叫住洛芷雪,让她回来拉自己过去,不料风钰晗忽然回头对她竖起了食指,小声道:“祁王妃,芷雪现在不能分心,否则会有危险。”言罢,腾身向洛芷雪追去。 “喂……”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一对自私鬼! 夏云岚心里抱怨了一句,舔了舔嘴唇,提起衣裾小心地向前走去。 危险的道路前最怕犹豫,越犹豫危险便被放得愈大。夏云岚有点儿郁闷,刚开始便不该指望洛芷雪那个没义气的。 “夏姑娘,”背后的听雨楼主忽然道:“要我带你过去吗?” “啊……不用。”夏云岚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听雨楼主。 然而,走了几步她便后悔了。脚下的路面滑溜得如同抹了油,手能抓的只有山崖上突出的石头,有些地方石头还是松动的。 她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也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无谓地掉下悬崖而死,说出去未免太有损她前世“第一杀手”的名号。 虽然,听雨楼主就在身后咫尺之远的地方,她知道自己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出手相救。可是,万一来不及了呢?万一他失手了呢?万一他也刚好滑了一跤呢…… 夏云岚越想越胆战心惊,悄悄向后瞥了一眼,但见听雨楼主侧头望着悬崖下,似乎并没有一刻不停地注意着她。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天天摆出一副喜欢她、看重她的样子,关键时候居然看不到她身边存在的危险。而且……而且他就不能再问她一句需要帮忙吗? 如果不是泥泞的山道过于狭窄,如果不是夏云岚过于慌乱,以夏云岚的聪明,说不定可以注意到听雨楼主眼中促狭的笑。 但此刻,对于小命的担忧战胜了所有的自尊骄傲和矜持,夏云岚很没骨气地停下脚步,将手向听雨楼主一伸,虎着脸闷声闷气地道:“带我过去——” 听雨楼主目光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好容易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将夏云岚的小手一拉,夏云岚踉跄一步,身体直向悬崖下滑去。 “啊——你……”随着一声本能的惊叫,夏云岚心中瞬间闪念:别人果然是信不得的…… 然而未等这个念头消失,听雨楼主身影一晃,已跳下悬崖,稳稳将夏云岚接在怀中。 “别怕——”听雨楼主在夏云岚耳边含笑柔声道。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着听雨楼主足尖在滑不溜丢的崖壁上一点,轻轻纵身之间已回到路面上,心中不由长长吁了口气。 以他这等身手,便是自己不小心真的坠下悬崖,他救自己也是毫无压力的吧? 夏云岚突然发现自己上当了,适才他一定是故意不看自己,引得自己心慌之下向他求助……这个骗子无赖臭流氓,竟敢戏弄自己……而且,还欲擒故纵、明目张胆地占自己便宜! 恐惧消失之后,夏云岚开始着恼。 她向他伸出手,原不过是请他扶自己走过“鬼见愁”而已,他却故意害得她掉下悬崖,然后乘机将她抱在怀中。 比起风钰晗那个小无赖,这才是个真正深藏不露外加不折不扣的大流氓! 很有骂他几句的冲动,然而,他的手揽在她的腰间,她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甚至,她的手还勾着他的脖子—— 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夏云岚脸颊一烫,立即松开了手。 “别动!”听雨楼主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要失去平衡,夏云岚明知道又是听雨楼主的鬼伎俩,身体在危险面前的本能反应,却使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淡淡的男性气息飘进她的鼻翼,夏云岚的心有些乱。她想起那个带着龙涎香味道的、温暖的怀抱,想起那张风华绝代却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想起那张脸生起气来冷漠绝情的样子…… “放我下来……”夏云岚挣扎着道。 “你说——”听雨楼主俯身在她身边低声笑道:“咱们万一就这么摔下悬崖,一起摔得粉身碎骨,世上的人会怎么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5章 我的女人不需要调教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不敢动了。品书网 在保守而封建的苍云大陆,如果祁王妃和祁王以外的男子一起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世上一定有数不尽的污水将“夏云岚”这个名字泼得面目全非。 甚至,这个名字有可能成为奸夫淫妇的代名词。 野史家们会为她杜撰出无数少儿不宜的情节,三流画家们会画些题着她的名字的引人血脉贲张的春宫画…… 听雨楼主戴着面具没脸,她的脸却有不少人见过。思前想后,还是少安毋躁来得明智。 夏云岚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像只装死的狐狸般躺在听雨楼主怀里一动不动。 “这就对了,知道你聪明。”听雨楼主笑赞一句,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微微用力,将夏云岚更紧地揽在了怀中。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突然邪邪一笑,道:“你说——要是我此时摘下你的面具,会是怎么个结果?” “呵呵,我也很想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你要不要来试试?”听雨楼主的声音里有种甜腻腻的暧昧。 夏云岚忽然记起一件事,在前往余州城路上的山神庙里,洛芷雪曾经要求看风钰晗的脸。 风钰晗说:“看了我的脸,你要对我负责——” 这听雨楼主不会像姓风的臭小子一样,被谁看了脸就要谁负责吧? 她可不想对他负什么责。何况,她也并不想真的看他的脸,不过是想借此吓唬他一下而已。 “怎么还不动手?”看她两只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乱转,却迟迟不动手,听雨楼主戏谑地问道。 “算了,朋友之间,怎好强人所难……”夏云岚打了个哈哈,故作大方地道。 “你不敢。”听雨楼主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 “有什么不敢!”夏云岚明明心虚得很,却嘴硬地道:“虽然你是个杀手,但难不成还会为这点儿小事杀了我不成?” “呵呵……”听雨楼主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我怎么知道。”夏云岚撇了撇嘴。 “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听雨楼主突然腾出一只手,握住夏云岚的手向自己脸上面具揭去。 “啊——你们在做什么?!”夏云岚的手尚未触及听雨楼主的面具,前面路上忽然传来洛芷雪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呼。 夏云岚抖了一下,忙从听雨楼主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侧头对洛芷雪色厉内荏地道:“你大呼小叫个什么?他不过帮忙带我走过‘鬼见愁’而已。” “可是鬼见愁已经过去了呀——”洛芷雪盯着二人愤然道。 “过……过去了?”夏云岚吃了一惊,低头看去,脚下的路果然略略平整宽阔了些,差不多可容两人并行。 “你让我怎么向祁王殿下交待?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还有没有一点儿王妃的样子?你……” “放……放开我……”夏云岚尴尬得无地自容,顾不得理会洛芷雪一连串的诘问,红着脸挣开了听雨楼主的怀抱跳在地上。 “你说,你这样对得起祁王殿下吗?”洛芷雪明着在质问夏云岚,目梢余光却是挑衅地在望着听雨楼主。 “我来这里为了谁?”夏云岚虽自知理亏,仍理直气壮地道:“你倒好意思问我……过‘鬼见愁’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做什么去了?” “我……”洛芷雪此时才发现,自己只顾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竟忘了夏云岚这位武功低微的朋友。 “说呀——”一见洛芷雪面有愧色,夏云岚立即乘胜追击、气势汹汹地逼问道。 “呵呵,”风钰晗赶忙打圆场道:“你们俩向来姐妹情深,可别为这点儿小事伤了和气……芷雪,祁王妃千里迢迢陪你来找人,便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提醒一下就是了,怎可对她乱发脾气?” 夏云岚如何能听不出来?这姓风的臭小子明里是在批评洛芷雪,暗地里却是在派自己的不是。真是圆滑透顶,可恶透顶! 洛芷雪亦不是笨人,听得风钰晗之言,立即就坡下驴道:“我也不是想对她发脾气,只是一时心急,怕失信于祁王殿下罢了。云岚——你不会怪我吧?” 夏云岚白了洛芷雪一眼,气乎乎地从她身边过去,没有搭理她。 凭空污她清白,还以为她不会怪她——她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听雨楼主跟了上来,经过风钰晗身边时对风钰晗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至少半里之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句话是:“如果你管教不了自己的女人,我不介意帮你调教调教——”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回头正待欣赏一下洛芷雪横眉怒目暴跳如雷的样子,不料却见风钰晗温柔地握住了洛芷雪的手,冲着前面大声道:“我的女人不需要调教!我喜欢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楼主,等你自己有了女人的时候,你就知道女人不是调教出来的,而是从一开始就要找到自己想要的。” 洛芷雪的一脸怒色瞬间化作嫣然笑意,柔和俏脸上秋波盈盈地看着风钰晗,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无尽缠绵无尽柔情尽在不言中。 辣眼睛! 太辣眼睛! 好戏没看成却吃得满嘴狗粮,夏云岚悻悻地回过头来,悻悻地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听雨楼主一声叹息:“不可理喻……不可救药……” 是的,不可理喻、不可救药! 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臭小子! 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爱情!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如些羡慕洛芷雪,羡慕她能拥有这样一个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臭小子,羡慕她能拥有这样一份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爱情呢? 她喜欢的人太理智,她自己也太理智。 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步步为营。无论是在血雨腥风的江湖,还是在风平浪静的生活里,她都无法放下重重戒备。 当自己无法为爱全力以赴的时候,又怎么能够要求别人为爱全力以赴? 人生,终是一个无解的谜题,际遇与缘份,谁又能说得清?与其羡慕别人,不如享受当下的清风和阳光。 见惯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恩怨情仇,她早已知道,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属于自己。越是想要抓在手中的,总是溜走得越快。越是想要得到的,越是遥不可及。 夏云岚甩了甩头,努力想把杂乱的思绪从心头甩去。 不可测的前路,她只愿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远远的,牛角山两峰之间升起青色的雾霭,大概是青岩村村民准备午饭的炊烟。 接近村子的时候,山路渐渐开阔平缓。几人加快了脚步,不多久便见树后崖畔闪出稀稀落落的人家的影子。 此处山高风劲,地处偏僻,很少见到山下和城里常见的木制房屋或青瓦砖墙。大多数人家的房子和院墙都由青色岩石构建,岩石的缝隙里填上混着稻草的土浆,倒也遮风蔽雨,结实耐用。 据清查青岩村人口的差役说,关押疯女人的人家姓成,男人名唤成保,四十多岁,上面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 成家住在村子北头的一处山崖下,门前不远处有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是口干枯的水井。 四人往成家走去时,后面渐渐跟上来几个不大不小的孩童。 原来村子里平日绝少有外人前来,今天一下子来了四张素不相识的面孔,便引得一些好奇的孩子如同目睹天外来客般跟了上来。先还只是两三个,到后来越聚越多,弄得整个村子里像过节一般热闹。 四人俱身怀武功,躲开这些普通的村童原不成问题。无奈夏云岚通宵未眠,又走了半天的山路,此时筋疲力尽,以至只能在这些孩童目光的包围中视而不见地向前走去。 听雨楼主脸上戴着面具,一些自诩见过世面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指着他对另外一些孩子说:“我知道,这个人是演戏的——城里演戏的就会戴着面具。” 一些灰头土脸、愣头愣脑的孩子便大着胆子向听雨楼主问道:“你真是演戏的吗?演什么戏?可不可以演来给俺们瞧瞧?” 听雨楼主默无一语,被问得烦了突然把凌厉的眼光一扫,那些孩子们立即吓得退出老远,但过不了一会儿便又围拢了过来。 洛芷雪对那些讨厌的孩子本来也无甚好感,一直拉着夏云岚催她快走,但看到听雨楼主被孩子们缠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反倒不是那么急了。 夏云岚十分同情听雨楼主,又感念他是为自己而来,此时更是受自己拖累,便对身前身后的孩子们盈盈一笑,大声道:“小朋友们,你们想听戏吗?” “想……” “想啊——” “大哥哥,你要唱给我们听吗?”众孩童的注意力立即从听雨楼主身上转移到了夏云岚身上,有伶俐些的孩子高兴地问道。 “嗯,只要你们乖一些,我就唱给你们听——”夏云岚笑嘻嘻地道。 “好啊好啊……”有孩子蹦跳着拍起了手。 还有些孩子愣头愣脑地问:“怎么才算乖?” 伶俐些的孩子替夏云岚回答道:“听话就是乖,大哥哥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 “大哥哥,我们听话,你快唱给我们听。”愣头愣脑的孩子急切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6章 狐狸姑娘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好,你们听着——”夏云岚清了清嗓子,开口唱起了一首二十五世纪的儿歌: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品书网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姑娘姑娘,你为何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好奇地望着山上的姑娘, 不知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蔷薇正在开放。 蔷薇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片片花瓣染红了姑娘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莫要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深情凝望着山上的姑娘, 它知道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东山顶上一树木槿正在开放。 木槿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朵朵花瓣好像幸福的渴望。 姑娘姑娘,你为谁心伤? 一只狐狸走向山岗, 痴痴看着山上的姑娘, 就像看着自己前世的模样。 今夜的东山没有月亮,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 山上不见了忧郁的姑娘, 只留下一颗破碎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去了何方? 一只狐狸走上山岗, 默默捡起破碎的心房, 默默抬头望着天上……” 夏云岚唱这首歌的声音低沉绵软,歌声里蕴含着一种空灵忧伤的韵味。跟随的孩子们虽然听不懂歌的意思,却都不知不觉被感染了,相继沉默下来,脸上流露出庄重得近乎肃穆的神色。 洛芷雪也听入了迷,不再去注意听雨楼主,只紧紧握着风钰晗的手,向来嚣张的脸色变得平静而伤感。 听雨楼主戴着面具,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见他时而专注地凝视着夏云岚,时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时而又深浅莫测地遥望着远方。 夏云岚一曲既了,空气里许久不闻人声,只听得到风吹木叶的声音和树上鸟儿的三两声啁啾。 过了好一会儿,方有人回过神来,带头鼓起了掌。 掌起瞬间连成一片,一个圆脸孔、圆眼睛、相貌机灵的孩子一脸崇拜地仰头望着夏云岚,道:“大哥哥,你唱的戏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呀?” “狐狸姑娘——”夏云岚浅浅一笑,摸了摸那孩子圆溜溜的脑袋。 “你……你能教教我吗?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戏……你教会了我,我以后就可以唱给自己听了。”那孩子热切而羞涩地鼓起了勇气道。 “好呀,你跟着我唱就是。”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有人喜欢自己的歌,夏云岚掩饰着心里的小小得意,大大方方地唱道:“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那孩子小声跟着学了一句,童稚的声音大概因第一次唱歌而颤抖地跑了调。 “如果你要唱一首歌,就大声去唱。”夏云岚鼓励地道:“哪怕你唱的并不好听,哪怕别人会嘲笑你,你也要大声唱!” “嗯!”那孩子使劲点了点头。 夏云岚接着唱道:“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 “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圆溜溜的孩子稍稍放开了声音。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除了那圆溜溜的孩子外,又有一两个孩童跟着唱了起来。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这次,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跟着唱了起来。 美丽而忧伤的歌声在古老寂寞的山村中回荡,不仅有更多的孩子被吸引了过来,甚至也有一些成年男女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一些年轻姑娘,像看着一个梦境般羞涩又热烈地看着唱歌的夏云岚,看得夏云岚自信心爆棚,自我感觉犹如潘安在世,卫玠重生。 洛芷雪向来看不得别人过于得意的样子——虽然她自己常常忍不住得意忘形。。但这次,她居然并没有觉得夏云岚眼中的小小得意有什么过份。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戏,只是一首童谣罢了。但这首童谣实在好听,不但歌词意境优美,曲子亦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新鲜。 当然,她哪里想得到,这是数千年后另一个时空的调子。 听着夏云岚教孩童们唱,她自己也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青岩村人口不多,地方却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地逶迤了十数里。夏云岚本来走的就慢,加上教孩子们唱歌,速度越发降了下来。日影当空时,众人方到达成家门外。 跟随的孩童和闻声而来的村民把成家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当那名叫成保的汉子听到声音出来时,脸上一惊一怔,似乎很是吓了一跳。 “你们来做什么?”成保先是讶然问了一声同村的人,而后将目光移向听雨楼主、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四人。 适才要跟着夏云岚学唱歌的圆溜溜的孩子道:“保叔,俺们不作什么,是这几位大哥哥要找你。” “你们找我?”成保戒备地看着四人,颇不和善地问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夏云岚未曾开口,先将成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但见这男子年约四十开外,身材短小,脸色灰黄。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神情里带着种被艰苦生活压榨后的麻木委顿,两只眼睛却透出狠厉得如同狼一般的目光。 这样的男人,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并不好惹。 “我们找的不是你。”在夏云岚观察成保的时候,洛芷雪已经沉不住气地开了口:“我们找的是被你关起来的那个女人——她现在哪里?” “什么女人?”成保狠厉的目光敌视地望着洛芷雪道:“家里除了我老娘外没有别的女人,你们找错地方了!” “保叔——”圆溜溜的孩子叫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个疯婆娘吗?他们是不是要找你那疯婆娘?”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没事都给我走开!”成保瞪了圆溜溜的孩子一眼,脸上的一丝惊慌未能逃过夏云岚的眼睛。 “你撒谎!”洛芷雪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指着成保道:“我们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你十年前买了个女人关到现在……村子里谁不知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花钱买的关你们什么事!你们是她什么人?凭什么我要叫你们见她?”成保恼羞成怒地撕破了脸,瞪着众人恶狠狠地道。 洛芷雪也变了脸色,柳眉一竖,伸手便要向成保胸前衣服提去。 “芷雪!”风钰晗急忙上前一步,按下洛芷雪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对成保拱了拱手,礼貌地道:“成大叔莫要误会,我们十年前走散过一位亲人,今日此来,只为寻亲而已。若你那妻子是我们走散的亲人,我们愿五百两银子将她赎回。若不是,十两银子权当打扰之费。” “哇——五百两银子!”看热闹的村民中有人发出了惊叹。原本含情脉脉看着夏云岚的年轻姑娘,此时一大半将目光转向了风钰晗。 一丝复杂的神色浮现在成保脸上,似乎是懊恼,又似乎是悔恨。 有年轻村民对成保揶揄地喊道:“保叔,你就让他们见一见嘛……反正你又不吃亏。” 有年长些的村民掰扯着手指头道:“这件事花算……保兄弟,我记得你当年买这个媳妇才花了不到十两银子吧?” 还有些村民在人群中羡慕地道:“哎,姓成的这下子可交了好运,平白得来一笔横财……咱们十年前怎么就不想法买个媳妇呢……” “哈哈,十年前你毛还没长齐呢。”有人调笑道。 “总比你已经娶了媳妇的多些机会……” “咳咳,别闹,成家奶奶来了——” 嘈杂的人声里,一个脸色粗黑、皱纹满布的老婆婆拄着拐杖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几个淘气的孩子对着成家奶奶高声喊道:“成奶奶,保叔要发财了——你高不高兴?” 成家奶奶耳朵似乎有些不大好使,颤巍巍走到成保身边,满脸惊惶地道:“他们说什么?怎地这么多人围着咱家?不会是……” “娘,你回去!”成保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气充满不耐烦地道:“别在这里添乱,没有什么事!” “呃……”成家奶奶似乎松了口气,目光朝周围的人看了一圈,这才似乎突然发现夏云岚、听雨楼主、洛芷雪、风钰晗四人的存在。 “你……你们是什么人?”成家奶奶像成保一样,脸上满是戒备地问道。 “老人家,不用怕,我们是来寻亲的。”风钰晗对成家奶奶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重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五……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真的……真的有五百两银子……”成家奶奶颤抖着嘴唇,反反复复念叨了几次,不知为何,两只眼睛里忽然滚下浑浊的泪水。 夏云岚眉心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成保脸上的慌张与懊恼,成母脸上抑制不住的悲伤与悔恨……这一切无不在说明,那个被关的疯女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听雨楼主和风钰晗显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风钰晗握紧了洛芷雪的手,眼中流露出怜惜与心疼。听雨楼主却突然纵身一跃,眨眼间翻过了低矮的院墙,向成保家中闯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7章 看你是个脑子清醒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啊,你们要做什么?!”成保愣了一下,回头看不见听雨楼主的身影,转身惊慌地对周围的村民大喊道:“乡亲们——有人私自闯进我家,大家快帮帮忙呀!” 原本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怔了一下,略略犹豫过后很快露出愤怒的神色,顷刻间把夏云岚、洛芷雪和风钰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指责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的人怎么能私自闯进别人家?欺负我们青岩村没人吗?” 夏云岚知道,越是贫瘠落后的地方,在面对外界可能存在的危险时,人与人之间越是有一种奇怪的凝聚力。品书网 她抬了抬手,高声道:“大家安静,听我解释几句。” “先叫你们的人从成家出来再说!” “强盗!你们这些强盗——”有人愤怒地高叫。 “这些人会武功,快去叫族长带人过来……” “你们在这里守着,别放跑了这些人——” 有人掉转了身子朝外面跑去,其他人拉开了距离,不远不近地围着三人,适才跟随夏云岚唱歌的孩子们被阻隔在人墙之外。 看到这种局势,洛芷雪心中大恼,感觉与这群村夫莽夫完全说不清楚道理,情急之下便欲跃过人墙,擒住成保,叫他乖乖把人交出来。 身形方动,风钰晗却伸手按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些山民都是不懂法不要命的,先别与他们动粗,否则只怕后果难以收拾。” “你想怎么样?这些人根本毫无道理可讲!”洛芷雪愤然道。 “你说谁不讲道理?”洛芷雪的话惹恼了一众村民,众人纷纷指着三人道:“你们擅自跑到我们青岩村不说,还擅自闯进人家家里,反倒有理了不成?!” 洛芷雪挣开风钰晗的手,指着成家大门方向针锋相对地道:“姓成的私自买卖人口,并私自把人关押起来整十年,这种人拉到官府去至少要蹲七年大牢!你们这样包庇于他,是想与他同罪吗?” “原来你们是官府的人——” 听到洛芷雪的话,青岩村的村民立即炸了锅,有人道:“你们和前几天来的官差是不是同伙?” 有人道:“我们青岩村有青岩村的规矩,向来不受官府的恩惠,也不受官府的管。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道:“乡亲们,操起家伙,把他们赶出青岩村——” “对,把他们赶出青岩村——” 群情激愤中,洛芷雪的声音完全被越来越高的声浪淹没。洛芷雪又急又气,不顾风钰晗的劝阻便要与村民动手。 此时,忽听得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何人在此吵闹?还不住口!” 声音不算大,却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这个声音,喧嚣的人群就像被施了魔法般立即安静下来。原本激愤的村民们面上露出恭敬之色,并自觉让出一条道路,让来人能够看见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三人。 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和村民一样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斗笠,压得低低的笠沿完全遮住了脸,根据方才的声音判断,大概四十岁上下。 “风使——”有人走上前去,对戴斗笠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回头指着夏云岚三人道:“这些人从山下来,听口气像是官府的人。他们有个同伙擅自闯进成保家中,好像要带走成保的那个疯婆娘。” “等候族长处理——”被称做风使的男人好像对村中的任何事务都不感兴趣般,淡漠地向报告的村民回了一句,随即双足在地上一点儿,转瞬间跃过了成家的院墙。 看这人的身手与气势,武功当不在洛芷雪、风钰晗之下。不过,比起听雨楼主来,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村民们得了风使的命令后,果然不再吵闹,围着三人安静地等起了族长。 夏云岚三人也懒得再同这群村民讲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些久不与外界来往的人,外界的规则在他们心目中恐怕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好在众人并没有等太久,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二三十个男子便从不远处一个山角后露出了身影。 这些人像风使一样,穿着粗布衣裳,年纪也多在四十岁上。为首的一人,可能已经有五十岁。 与风使不同的是,除了为首之人,这些人手里皆拿着碗口粗的刀杖,后面甚至还有两个提着弓箭——不是民间自制的弓箭,也不是街市上能随便买到的弓箭,而是战场上两军对阵时用到的强弓利箭。 夏云岚心中疑惑。看这群人走路和拿兵器的样子,倒像是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正规军。只是,一支正规军,怎么会出现在青岩村这个人迹罕至的的村庄? 为首之人脸庞瘦削,气宇轩昂,神情严肃。虽一身粗布衣袍,看去却颇有几分摄人的风度。 在为首之人两边,各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左边的那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还未走近人的身边,就给人一种压迫的气势。右边的那个垂眉丧眼,肩背微驼,隐隐似有病弱之态。 夏云岚原本并没有把青岩村的村民放在眼里,即使适才被围攻,也相信以洛芷雪和风钰晗的武功完全能够应付。 然而,这群人一来,她却不由蹙紧了眉头,面上浮起一层忧色。 据她的观察,虎背熊腰的男子武功不在风使之下,驼背男子则更胜虎背熊腰的男子一筹。且看驼背男子的肤色,很可能是长期浸淫各类药毒所致。而为首的那名男子,其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除了这三人之外,后面跟随之人亦个个武功不弱。 没想到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偏僻山村,竟隐藏着如此众多的高手。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青岩村没有武功高强之人坐镇,官府又怎会长期对青岩村持以放任状态? 这群人绝非土生土长的村民,他们究竟来自何处?又为什么甘心长年累月居住在这贫困荒瘠之地? 夏云岚沉思之间,那群人已穿过村民让开的道路走近前来。为首之人目光戒备而敌意地从夏云岚、洛芷雪和风钰晗脸上一一掠过,最后在夏云岚脸上略略停留了一会儿,转而对挤进人群中的成保问道:“此处发生何事?为何喧闹?” 成保上前一步,躬着身子道:“族长,这些人好像是余州府的人。他们一个同伙自恃武功高强,擅自闯进我家,想要带走我那疯婆娘……” “我们不是余州府的人!”不等成保说完,洛芷雪打断他的话道:“我们只为寻亲而来,你那疯……疯女人很有可能是我们失散多年的亲人。我们只不过想见她一面而已,你却百般阻挠——这位族长,看你是个脑子清醒的,不会像他们一样包庇这个私自买卖人口的刁民吧?” 被称作族长的男子眼神阴鸷而莫测地转向洛芷雪,口气不善地道:“官府可以公开买卖人口,也可以将犯了错的人发配为奴,私自买卖人口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是!官府可以做的事,平民百姓就做不得么?”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你……”洛芷雪被噎着了。没想到这位族长看着是个明白人,说起话来竟如此糊涂不讲理。 “族长——”风钰晗也看出来人不好惹,客气地上前拱手道:“在下等皆为北方人氏,并非余州官府之人,也不会参与你们与余州官府之间的恩怨。我等千里而来,只想看看成家关押的女人是不是我们失散的亲人而已。” “亲人?”族长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世上哪有什么亲人可言?不过全是利益相结而已!可知身边少一个亲人,便少一份危险。” “……”风钰晗也无语了。这族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说话不抓重点不说,且次次答非所问。 而此时,夏云岚却是看明白了,这族长身怀莫测武功,又带领一队精兵强将,只怕是受了亲人的欺骗和背叛,才不得不离开原来的地方,被迫隐居在这青岩荒村之中, 看这族长言语之间满怀怨气,显然对往事耿耿于怀。 是什么令一个武功高手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故土,待在这终年不见外人的穷山僻壤呢?想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欺骗和背叛他的亲人极有权势,他一旦被发现,就会有性命之忧。 念及此处,夏云岚仔细观察了一下族长的容貌,忽然发现这族长的眉目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谁呢? 夏云岚略略低头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很快浮现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影子。 逍遥王! 不错,是逍遥王! 虽然这族长看起来比逍遥王苍老了许多,皮肤粗糙了许多,与逍遥王恬淡豁达的气质也绝然不同,但眼睛、眉毛以及鼻子的形状却活生生来自相同的基因。 自己粗心了,早先竟然没有发现。 这族长与逍遥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夏云岚不用脑袋想已经得出结论——面前的族长,定然是灵皓国从前失踪的二王子南宫旭无疑。 想那南宫旭与南宫晔争夺王位失败,在灵皓国自然再无立足之地,于是不得不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来到承夏国偷偷摸摸地生活。 倘若是一个人也罢了,可以大隐隐于市。然而手下带着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住在闹市之间未免太过招摇,迟早会被南宫晔的人捉住带回去正法。是以他最好的选择,只能是在这穷乡僻野里做一个头领。 而他之所以视亲人如仇寇,在此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他的大哥南宫晔与他兵戎相见,自是毫无亲情可言。他的小兄弟南宫曜助大哥将他打得落荒而逃,想必也使他心中郁闷不平至今。 只是,自己虽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却万不能被他发觉。不然,不止是自己,恐怕所有同来的人都很难活着离开青岩村。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纵使听雨楼主武功与这些人不相上下,但在一个朝庭反贼经营了十数年的地方,要想全身而退亦决非易事。 想明白这些之后,夏云岚舔了舔嘴唇,正待用攻心术说几句打动南宫旭的话,忽听得成家院墙上听雨楼主的声音道:“院中没有什么疯女人,可以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没有人?”洛芷雪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没有人?你查看仔细了吗?院中有没有密室地穴之类藏人的地方?” 听雨楼主不屑地看了洛芷雪一眼,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傲慢道:“放心,每个老鼠洞都看过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8章 污辱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洛芷雪急白了脸,顾不得理会听雨楼主的态度,正待再问几句,南宫旭忽然阴沉着脸对院墙上的听雨楼主道:“你是谁?风使呢?” 听雨楼主居高临下地将南宫旭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跟在南宫旭身边的人,这才拱了拱手,眼睛里含着一丝促狭,不紧不慢地道:“在下余州城听雨楼主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风使……便是刚刚进去的那个人么?他以为我去了后山,独自到后山寻我去了。”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听雨楼主的轻功果然了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竟能将风使骗至后山,自己再回来将成家各个房间角角落落搜查一遍。 “听雨楼主?”南宫旭眼里掠过一丝怒意,压低了眉毛道:“青岩村与听雨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楼主为何擅入青岩村私闯民宅?” “已经告诉过你,我们是来找人的!”洛芷雪不耐烦地插嘴道:“还要我们说几遍?!” 听雨楼主虽然讨厌,然而与这位糊里糊涂的青岩村族长比起来,反倒没那么讨厌了。 “休得无礼!”洛芷雪话音刚落,南宫旭左侧虎背熊腰的男子上前一步,瞪着洛芷雪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再敢对族长无礼,休怪我的刀对你不客气!” “你待怎样?”洛芷雪昂着头道。 “教教你青岩村的规矩!”虎背熊腰的男子将手中刀向上一提,抬脚便要朝洛芷雪走去。 “退下!”南宫旭阴沉中透着不屑地道:“同一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 洛芷雪脸色一变,急忙低头去看自己胸前。胸前平整如男子,并不见有什么起伏。 与此同时,虎背熊腰的男子也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向洛芷雪胸前瞄去。 “看什么看!”洛芷雪双手本能地护住了胸膛,朝南宫旭和虎背熊腰的男子恼声叫道:“谁是丫头片子!” 本来,若是洛芷雪大大方方地给虎背熊腰的男子看,这粗汉子也不会怀疑她是女扮男装。然而,洛芷雪双臂一捂,再加上眉间嗔色,虎背熊腰的男子再无怀疑。 “原来真是个丫头片子。”虎背熊腰的男子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放下刀退回南宫旭身后。 周围围观的村民此时也发觉了洛芷雪的女儿身份,不由起了一阵哄闹,有些年轻后生早已将成保家的事丢在脑后,对着洛芷雪调笑道:“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妞,既然来了青岩村,就别惦记着回去了。” 有人道:“哈哈,这么野蛮的妞,谁敢娶啊?” 有人道:“怕什么!再野蛮的女人,打几顿,关一段时间,都得老实下来。再不然,嘿嘿……” 听着村民们的轻薄议论,洛芷雪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若不是看出那族长与身后之人皆武功了得,照她的脾气,早已将说那些话的人舌头割去。 更可气的是,那族长听着众人议论,居然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难堪之际,风钰晗挺身护在洛芷雪身前,轻蔑地扫了众人一眼,对南宫旭大声道:“看你也是出身世家,风度不凡,难为如何混迹在这些山村粗鄙野夫之中?” “你说谁是粗鄙野夫?”听到风钰晗的话,村民们的目标立即从洛芷雪身上转到了风钰晗身上。 有人高声骂道:“小白脸,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 有人接口道:“敢在青岩村猖狂,废了他!” “族长,不要放他们走!” “这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污辱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众人谩骂声讨之中,风钰晗一反方才傲慢轻视之态,只是笑而不言。 洛芷雪还有些想不明白,夏云岚却一看即知,以风钰晗的沉稳,本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但他分明是故意激怒村民,以便让村民的注意力从洛芷雪身上转向自己身上,为洛芷雪解围。 一个男人,关键时刻站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宁可自己受辱也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尽管保护的不是她,她的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小小的感动。 然而这些都于事无补,青岩村民风野蛮彪悍,若想达成此来的目的,关键还是要设法打动南宫旭。否则,不但目的无法达成,以现在的形势看,平安离开也是难事。 只是,村民们骂声一片,南宫旭置之不理,自己要如何开口呢? 她眨了眨眼睛,转了转眼珠,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唱道:“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上,东山顶上一树梨花正在开放。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正在吵吵嚷嚷的村民们吃了一惊,目光齐刷刷地朝夏云岚望过来。 片刻安静之间,被阻隔在人群外的孩子们忽然也跟着唱了起来:“姑娘姑娘,你为何忧伤?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好奇地望着山上的姑娘……” 清脆的童声伴随着夏云岚绵软低沉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回响在牛角山的层峦叠嶂之间,很快冲散了敌意的、剑拔弩张的气息。 村民们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愤怒仿佛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即使在一些荒凉偏僻的地方,即使在一些蒙昧混沌的心中,歌声依然有它无可阻挡的感染力。不是吗? 南宫旭仍然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听着悠扬的歌声,莫测的目光盯在夏云岚脸上,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歌声的尾音渐渐消散,南宫旭终于眯起了眼睛,向夏云岚淡淡问道:“成保的妻子——是你们什么人?” 夏云岚知道,南宫旭能看出洛芷雪是女子,自己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他。为了叫他别当众戳穿自己的身份,以至弄得像洛芷雪一样尴了大尬,她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作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揖道:“回族长,其实我们之间的任何人与她都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南宫旭皱眉道:“你们口口声声来寻亲,寻的却并不是什么亲人?” “你错了。”夏云岚不卑不亢、侃侃而言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世上,能够令你牵挂、令你担忧、令你念念不忘的,未必是天生的骨肉至亲。有时候,那些在关键时候帮助过我们的人,那些不惜性命保护过我们的人,才会让我们真正有亲人的感觉。” “哦……”南宫旭回复得极其冷淡,然而从南宫旭舒展的眉梢以及缓和下来的眼神里,夏云岚已经知道,自己的话对他起了作用。 她指了指洛芷雪,道:“我们要找的人,是她家的一名下人,也是她的奶娘——她自幼丧母,父亲又新娶了别的女人,对她不管不问。后母嫁过来后,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想了无数办法欲图置她于死地。幸亏她那奶娘一次次识破后母的诡计救了她……” 看着夏云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洛芷雪心中满是疑惑。然而,她知道自己这个朋友聪明绝顶,说这些话自然有不为自己所知的用意,是以疑惑归疑惑,仍然不断地揉着眼睛配合着夏云岚。 “后母在奶娘的阻止下害她不得,于是把对她的仇恨转移到了奶娘身上——”夏云岚绘声绘色地接着道:“那后母为了报复,悄悄派人用毒药暗杀了奶娘的独子。以至奶娘悲痛之下失心成疯,又被后母以家中不留疯癫无用之人赶了出去。” “呜呜呜……”夏云岚说到这里,洛芷雪干脆捂着眼睛哭出了声。 “怪不得人说最毒妇人心——”先前还对洛芷雪充满敌意的人群此时全都变了态度,同情而担心地道:“没想到这姑娘的身世如此堪怜……那奶娘被赶出去之后,这姑娘是如何活下来的?” 夏云岚道:“幸亏她父亲并未完全糊涂,对她还存着一分顾念,在奶娘走后很快识破了她后母的用心,及时将她送出府去,寄养在深山之中,这才使她得以平安长大。” 村民感慨道:“她父亲也是糊涂,既然知道了她后母的恶毒用心,还不赶快休了,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出家门。” 夏云岚道:“唉,谁说不是呢?可怜她父不像父,母不像母。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娘,反倒对她犹如亲生。乡亲们,你们说,这奶娘算不算是她的亲人呢?” “当然——”村民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么——”夏云岚高声道:“当她长大成人,得知这疯癫奶娘被人卖掉,难道不该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吗?” “应该!”村民们毫不迟疑地道。 “保叔——”跟着夏云岚学唱歌的圆溜溜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人群,扯着成保的衣袖道:“你就让这位大姐姐见见你那疯婆娘嘛……只是见见而已,你又不损失什么,大姐姐太可怜了。” “就是啊……保叔,难为这姑娘千里迢迢而来,你就让他们见见呗。”适才还在轻薄洛芷雪的年轻后生,此时也替洛芷雪说起了话。 “保兄弟,”一些年长男人也插嘴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咱们青岩村虽素不与外界往来,但也识得什么叫‘良心’二字。这姑娘十年之后犹不忘一个下人,你又怎忍叫她们咫尺之间不能相见?” “对啊,你也是有娘的人……” “你倒是说句话呀……” 众人催促声中,成保却只是低着头默无一言。 夏云岚早已猜到了结果,看着眼圈通红、满怀期待的洛芷雪,却不敢把话挑破。 要说,就让成保自己去说吧。 南宫旭挥了挥手,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南宫旭的目光从夏云岚脸上转到成保脸上,冷声道:“听雨楼主说院中没有疯女人,你妻子现在何处?” 成保没敢抬头接触南宫旭的目光,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拿头重重地磕着地面,一边痛哭流涕地道:“她死了……她……她前几天就死了……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我没有碰她……” 夏云岚叹了口气,果然是山村野夫,不懂得什么叫掩饰。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49章 自古以来规矩如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你在说什么!”成家奶奶扔下拐杖扑了过来,摇着成保的肩膀道:“没有人说是你杀的,没有人说你碰过她……还不快闭上嘴!” 洛芷雪脸如死灰。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如果听到这里她还听不明白,那她也是白长了一个脑子。 “你杀了她——”洛芷雪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死死盯着地上的成保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成保眼睛里浮现出恐惧的光,推开成家奶奶爬到南宫旭面前道:“她是我婆娘,我怎么会杀她?他们想诬赖我,他们分明是想诬赖我……求族长为我做主——” “你有没有杀人,尸体会告诉我们——”夏云岚俯下身子,看着成保的眼睛道:“你妻子的尸体在哪里?” “我不知道……”成保的眼光下意识地瞥了眼槐树下的枯井,突然一下子抱住南宫旭的腿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族长,他们是外人,他们故意到咱们村里找事……他们是下面官府的人——” 南宫旭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厌恶,一丝不耐烦。虎背熊腰的男子和垂眉丧眼的驼背男子立即一左一右架开了成保的手,并铁塔般挡在南宫旭面前,双双警告地瞪着成保。 “你妻子的尸体在哪里?”南宫旭掩饰着情绪,阴鸷地问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成保的身子仿佛怕冷般缩了缩。 南宫旭锁紧了眉头,目光变得凌厉如刀,盯着成保一字一字道:“我再问一次,你妻子的尸体在哪里?” “我……我……”成保发不出声音了。 夏云岚道:“族长不妨派人到那里去找找——”说着,指了指槐树下的枯井。 枯井里填着稻草,而据余州府的差役回报,枯井虽深,却一眼即可见底。 南宫旭一个眼神,早有跟随的人向枯井掠去。 成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盯着枯井瘫坐在地。 成家奶奶也软了身子,俯在地上站不起来。 枯井里的稻草被尽数捋出之后,下面现出新填的泥土。有附近村民自觉拿来了铁锹,交给南宫旭的随从。 随着新土一锹一锹被挖出,成保的脸上渐渐失尽了血色,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成家奶奶的眼神也变得僵硬而绝望。 众人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挥动的铁锹。 很快,不出所料地,一具女尸从枯井中被挖了出来。 连天阴雨加上初秋并不算太低的气温,使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离得近的孩子们赶忙躲了开去,离得远的也捂住了鼻子。 洛芷雪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双手颤抖着捧起尸体的脸。 “啊——” 夏云岚尚未来得及凑上前去,忽听一声惊呼,洛芷雪猛地丢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踉跄着连连向后退去。 风钰晗眉心一跳,急忙飞身过去扶住了洛芷雪。 夏云岚也跑了过去,但见尸体糊着泥土的脸上布满一道道深深的刀痕,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但觉狰狞恐怖,如同地狱中不小心走失的厉鬼。 “怎么会这样……”夏云岚心中一惊,蹙紧眉头,屏住呼吸对着尸体打量了一会儿。而后撕下两大块衣襟裹住手,小心地翻了翻尸体的眼皮,又掰开尸体的嘴巴仔细瞧了瞧。 “有什么发现吗?”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夏云岚正在专注地研究着尸体,猛然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才发现听雨楼主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有。”夏云岚点了点头。 “什么发现?”听雨楼主饶有兴趣地问。 “她是被人杀死的。”夏云岚道。 “哦……”听雨楼主显然有点儿失望,却仍然笑道:“难得你能看出来。” 夏云岚没有理会听雨楼主违心的夸奖,转头对着一众村民大声道:“尸体嘴里咬着一块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凶手肩臂上的肉。” 言罢,夏云岚猛地瞪着成保,一边甩下手上裹着的布,一边大步走到他面前道:“把你的上衣脱下来,如果你身上完好无损,凶手就不是你。” “不……”成保望着不远处的尸体,全身颤抖得筛糠一般,除了“不”字,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南宫旭不耐烦地一摆手道:“来人,验伤——” 立即有两个随从如狼似虎般将成保按在地上,“刺啦”一声扯掉了他的衣衫。 左肩头上一块新结的伤疤明明白白呈现在众人眼前,夏云岚冷笑一声,指着伤疤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成保垂下了头一声不吭,活像只斗败的公鸡。 南宫旭冷然向左右道:“无故杀死妻儿者,依律当如何?” 驼背男子躬身回道:“无故杀死妻儿者,依律当杖刑二百,并罚扫祠堂三年。” “为什么不是以命偿命?”此时,洛芷雪已经站稳了身子,听到这个不公平的处罚,愤然对着南宫旭喊道。 无论枯井中挖出的尸体是不是她的奶娘,对于那个女人来说,都应该有一个公平的交待。何况,她的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那是她的奶娘。 “青岩村自古以来规矩如此。”南宫旭漠然地道:“何况,二百杖下去,能不能活命尚且未定。” “即便如此,这规矩也是不公平的!”洛芷雪悲愤地道:“难道自古以来的东西就是对的吗?请问族长——男人杀死了妻子杖刑二百,女人杀死了丈夫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处罚?” “当然不是。”南宫旭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粗暴地道:“自古以来的东西不管是对是错,住在这里的人都必须遵守——如果无法忍受,可以选择离开。” 要么忍,要么滚,原来古人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生很多时候,是既忍不下,又滚不掉。 夏云岚在心里无奈地感叹了一句,走过去在即将炸毛的洛芷雪耳边低声道:“芷雪,有些规矩你无法改变,但你可以在暗地里依照自己的规矩行事。” “你的意思是……”洛芷雪目光一凛,看了成保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柳叶刺。 夏云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本是人世间最古老也最纯朴的法则,如果有人破坏了这种法则,或为了某种利益不愿执行这种法则,那么作为被损害的一方,当然可以不择手段地讨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得到夏云岚的提示,洛芷雪很快压下了怒气,对不耐烦的南宫旭冷声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请族长立即派人执行惩罚吧。” 哪怕她今天晚上就要取成保的狗命,她也要让他在死之前再受一番折磨。对奶娘的十年囚禁,又岂是打他二百下屁股可以偿还? “来人——”南宫旭下令道:“成保无故杀害妻子,罚杖刑二百……” “慢着!”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南宫旭的话,成家奶奶挣扎着站起身子,脸上的皱纹剧烈颤抖着,眼睛里含着浑浊的老泪道:“人是我杀的,你们不要冤枉了我儿——” “什么?”成家奶奶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惊呼。 洛芷雪不能相信地寒着脸道:“你是想替儿子抵罪吗?你有没有想过,杖刑二百之下,你儿子可能逃得性命,你却必死无疑?” “冤有头,债有主。”成家奶奶扶着拐杖斩钉截铁地道:“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跟我儿没有关系。” “你说人是你杀的,有什么证据?”本来已将了结的案件又生波澜,南宫旭忍不住厌烦地道。 “这就是证据——”成家奶奶忽然撩起自己的左手臂,指着一块与成保肩臂上形状相似的伤疤道。 众人再次吃了一惊,不明白成家母子身上为何会出现相似的疤痕。 夏云岚探头过去仔细瞧了瞧,那疤痕与成保肩头的疤痕一样,都为咬伤所致,也都是最近的新伤。 成家奶奶转过身,向围观村民解释道:“我那儿媳妇虽然有疯癫之症,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三天前,我儿去送饭之时,她却不知为何突然狂性大发,咬着我儿肩臂处不肯松口。我在厨房中剁菜,听到我儿呼痛之声,来不及多想,提着刀便赶了过去……” “且慢——”夏云岚打断了成家奶奶的话,状似不经意地道:“饭已做好,你还在厨房剁菜做什么?” “……”成家奶奶怔了一下,很快道:“因那天晚上想要包饺子,所以午饭虽做好,还需要提前准备一些晚上用到的菜。” “哦,你不吃过了午饭再准备吗?”夏云岚仿佛只是在若无其事地闲聊。 “我当时不饿,便想剁好了晚上的菜再吃……”成家奶奶强作镇定地道。 “然后呢?”成家奶奶的话虽然漏洞百出,但夏云岚知道,仅凭这些还无法证明成家奶奶不是凶手。 “然后……”成家奶奶道:“到了我那疯儿媳房间,看到她咬着我儿不放,我就……就对她下了狠手。她吃疼之下,反过身来咬住了我的手臂……” “你的第一刀砍在什么地方?”夏云岚再次打断了成家奶奶的话。 “这个……当时慌乱之中,忘记了……”成家奶奶垂了下眼皮,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夏云岚伸出左臂,右手做出拿刀的姿势,一边演示一边紧追不舍地问:“她咬住了你的左手臂,你右手中的刀是不是不顾一切地向她后脑或后背招呼过去?” “是……是的……”夏云岚的演示惟妙惟肖,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好像只能是那样的反应。 “那好——”夏云岚对尸体旁边的人道:“瞧瞧尸体的后脑和后背,是否有刀砍之痕?”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0章 首先她是一个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尸体两边的人将尸体翻了个身,拿刀尖拨开尸体的头发和背上的衣服,略略看了下回道:“发间后背皆无刀伤。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不不不——”成家奶奶忽然反应过来中了夏云岚的圈套,急声道:“我并不曾砍她后面,我当时……我当时……” “你当时怎样?”夏云岚目光如电,盯着成家奶奶的眼睛逼问道。 “我……人是我杀的,你们就不要问了……”成家奶奶忽然往地上一坐,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看着这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哭得涕泪横流,很少心软的夏云岚微微缓和了眼神,淡淡道:“你方才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便是你替儿子顶罪,死者又怎能瞑目?你儿子活在这世上,眼睁睁看着娘亲为他而死,他又岂能活得安心?” “不!人是我杀的——”成家奶奶凄声痛哭道:“我已经是半只脚踩在坟墓里的人,我儿他还年轻……二百杖会要了他的命的……求求你们放过他,让我去死吧……” “娘——”听到这里,一直低头沉默着的成保忽然抬起头来,抹了把不知何时涌出眼眶的泪水,哑声道:“你就不要再为我费心了,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此次若能侥幸活下来,儿子往后一定好好尽孝……” “别说了!”成家奶奶爬到成保面前,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儿子嘶声道:“人是娘杀的,你告诉他们人是娘杀的,跟你没有关系……你告诉他们呀……” “都是儿子不好。”成保再次垂下了头,仿佛已经对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死心,任凭母亲如何哭诉都不再发出一言。 此情此景,原本很容易让洛芷雪心软。然而,看着那具满脸刀痕狰狞恐怖的女尸,洛芷雪却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带着刻骨恨意冷言冷语道:“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当初杀人的时候你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吗?” 她若可怜他们母子,谁去可怜她那一生苦楚、死于非命的奶娘? 至于夏云岚,更是极少对陌生人生起怜悯之心。在她的想法里,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每个人都应该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如果承担不起,那就不要去做。如果自以为能侥幸逃过惩罚,那是本身的愚蠢。 而一个愚蠢的人,更应该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买单。 她原比世人冷血一些,看着成家母子纠缠不清,不由像南宫旭一样生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可惜她无权处决他们。 掌握着青岩村生杀大权的南宫旭心中似乎没有丝毫的是非观念,除了依照“自古以来”的规矩之外,他还颇懂得顺应民意。 但这种顺应民意,并非是对民意有所顾念,而只不过因为他寄身青岩村,必须依靠青岩村的民意保住自己和属下在青岩村的地位而已。 可惜未经文明驯化、受着本能影响的蒙昧民意,有时候难免是错误的、短视的、瞬息万变的。他们只看到眼前的情境,情绪也只会为眼前的情境而牵动,却难以深入思考造成这种情境的前因后果,以及,什么是真正的公平公正。 比如方才,周围村民还在对洛芷雪的故事深表同情,此时却已为成家母子的深情而泪盈于眶。如果有人出声替成家母子求情,难保南宫旭不会改变主意,将二百刑杖减半甚至取消。 为了防止民意变动,夏云岚悄悄拉了拉洛芷雪的衣袖道:“芷雪,你会不会演戏?” “演戏?”洛芷雪不解地道:“演什么戏?” “苦情戏。”夏云岚朝成家母子看了一眼,道:“如果你能演得超过他们,成保便难逃杖刑之责。否则……” “我明白了……”洛芷雪也不是笨人,夏云岚稍稍一提醒,她已清楚了眼前的局势。 她心中本就十分难过,不过她的骄傲和教养不允许她当着众人无所顾忌地宣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此时既然为了替奶娘报仇,她也由不得把心一横,把脸一抹,往女尸面前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奶娘——呜呜呜……我想了你整整十年,念了你整整十年,找了你整整十年,为何你不等到见我一面,就这样丢下我去了呢?为什么……呜呜呜……” 夏云岚暗暗赞叹了一句洛芷雪的演技,却并没有想到,洛芷雪的表演其实完全出自真心。 围观的村民似乎有些纠结,一边是千里寻亲、却痛失亲人的孤女。一边是相依为命、却面临着生离死别的母子。同样的深情,同样的无奈,同样的揪心,他们一时都不知道站在哪一边了。 “奶娘——”洛芷雪泪流满面,哀哀悲泣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从小到大,除了你,从来没有人给过我一丝一毫的温暖……你知道我有多想再见你一面吗?为什么上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连这个小小的愿望也不肯满足我……呜呜呜……” “不是上天不给你机会,也不是上天不肯满足你的愿望……”夏云岚指着成保,带着煽动的口吻道:“是他——是这个男人!他以为花钱买来的人就是他的一件东西,可以任他囚禁、任他污辱、任他毁灭……他从来没有想过,你那奶娘也是一个人,一个像他和他的母亲一样的人!” “作孽啊……”围观的村民有人看着成保摇了摇头,同情的天平已明显向洛芷雪这边倾斜。 洛芷雪继续大哭道:“呜呜呜……我千里跋涉,本以为能带你回家,给你一个幸福的晚年,以报答你从前的恩情。哪里知道……哪里知道等待我的却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奶娘,是不是因为我从前不听你的话,所以你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好不好……” 随着这声噎肠断的哭诉,洛芷雪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看得一些年轻姑娘和老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荒僻的山村,沉重的悲哀,不同而又相似的悲剧,渐渐蔓延成刻骨的忧伤,诉说着命运的苍凉,以及人对这苍凉命运的无力和无奈。 日影西移,照得群峰璀璨。云影团团絮絮,镶着金色的光边,在半空里悠游嬉戏,全不把人间事放在心上。 先前跟随夏云岚唱歌的孩子们,三三两两散在人群里,一会儿望望天空,一会儿望望远方,一会儿望望哭泣的人,童稚的脸上一片不安与懵懂。 与其他孩子不同的是那个圆溜溜的孩子,他专注地看着洛芷雪,此时忽然转过头来,用大人样的口吻向成保质问道:“保叔,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位大姐姐的奶娘?如果你不做那样的事,不就不用受二百杖刑了吗?如果你不受二百杖刑,成奶奶不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吗?” 天真的话语,却问出了最朴素的道理,也问出了所有村民们心里的疑问。 有人附和道:“是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成保仿佛没有听到孩子和村民的话,垂着头石头般保持着固执的沉默。 成家奶奶已经哭哑了嗓子,犹自喃喃挣扎道:“人是我杀的……不关我儿的事……” 夏云岚没有理会成家奶奶无力的辩解,目光凌厉地看着成保,淡定地道:“你不想说是吗?你当然无话可说。让我来帮你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余州城的差役要见疯女人时,你担心自己花钱买的人被带走,落得人财两空,所以执意不肯让他们见到疯女人……” 成保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夏云岚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事。 本来,精于犯罪学的她,猜一个山村野夫的心事也并不难猜。 夏云岚接着道:“差役走了以后,你大概已经隐隐预感到,官府此次清查人口的目的,可能是要解救被拐卖的女人。你担心与你相伴十年的女人会被带走,在你心中,你花了钱,她就应该永远是你的……” “难道不是吗?”成保抬起头,嘴唇中发出一个低微而模糊的声音,其实听不清楚,但夏云岚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这句话。 “当然不是!”夏云岚道:“首先她是一个人,一个像你和你母亲、以及这里所有人一样的人!别人给你几两银子,你愿意自己或母亲被人带走、永不相见吗?你愿意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辈子不见天日吗?” 成保没有说话,已经有些秃顶的发际隐隐透出一层汗光。 夏云岚有力地道:“你不愿意!你也永远无法明白,人是不应该被买卖的!你担心疯女人会被带走,又怕自己无力阻止疯女人被带走,所以你就一次次去欺负她,通过欺负她证明她是你的人。但是,即使是一个疯子,也会在某些时候懂得反抗——当你又一次欺负她的时候,她拼死咬住了你的肩头,你疼痛之下恼差成怒,挣开后到厨房提了菜刀劈头盖脸向她砍去——这就是她满脸伤痕的由来……”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成保打了个哆嗦,目光如同看鬼一样地看着夏云岚,脸上满是惊恐。 夏云岚微微勾了勾唇角,心里冷笑一声,很满意成保的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说出口,无论是谁,都再也救不了他。 “你问我怎么知道?”夏云岚平静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你自以为自己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却不知头上三尺有神明,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神明的眼睛。” 鬼神之事,夏云岚自然不信,但她知道,在这偏僻落后的小山村,没有什么比神明的名义更好使。 果然,一听此言,成保瘫倒在地,眼睛恐惧地四处张望,好像真看到了无处不在的神明。 周围围观的村民亦仿佛得了神明的旨意般,对着成保纷纷谴责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罚你二百杖算是便宜了你……自己做了错事受罚也罢,还要连累得老母为你伤心……”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夏云岚正待催促南宫旭执行杖刑,不想转过头来,却与南宫旭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族长——”虽然有些奇怪南宫旭为何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夏云岚还是一脸若无其事地道:“请尽快对成保执行杖刑,以平息民怨,告慰逝者。” “好。”这次,南宫旭很干脆地下达了命令。 随从们一人按住挣扎哭喊的成家奶奶,另外两人利落地抓住成保向青岩村祠堂的方向拖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1章 刚才你怎么不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成保走后,圆溜溜的孩子满脸崇敬地望着夏云岚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夏云岚看着满脸机灵相的孩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品书网 这孩子明显比一般孩子要聪明许多,若非生长于这荒村僻野之中,将来怕不会干出一番事业。 然而,在这里是没有机会的。 在这里,无论贤愚,无论智拙,天赋都注定要被浪费。甚至,将来也难免走上买妻的道路…… 夏云岚走过去摸了摸孩子圆圆的小脑瓜,怀着几分惋惜地道:“没有人天生厉害,只不过走的地方多了,见到的人和事多了,会多一些经验而已。” “哦……”圆溜溜的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了转机灵的眼珠道:“大哥哥,我将来也会走过许多地方、见到许多人和事吗?” “不会。”夏云岚不愿欺瞒这聪明的孩子,直截了当地道:“除非你有机会离开这里,到外面接触更为广阔的世界。” 圆溜溜的孩子眼睛里掠过一丝暗淡,却又不死心地伸出小手指了指山下道:“你说的是那里吗?我将来总要到那里去瞧瞧。” 夏云岚握住孩子的手抬高了一些,向四面八方绕了一圈,道:“不止是那里,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广阔,也许你穷尽一生,都无法走完一个方向。” “真的吗?”孩子脸上没有惧怕,反倒露出盎然的兴致,小声叫道:“那真是太好了!” 夏云岚笑了一下,放开孩子的手道:“只要你有兴趣,将来就有机会。” “嗯!”孩子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又道:“大哥哥,我有一个疑问。” “你说——”对这个孩子,夏云岚发现自己有种前所未有的耐心。 孩子看了一眼成家奶奶,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几分好奇地道:“别的问题你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可是成奶奶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呢?” “那还不简单——”夏云岚抬起手臂在自己唇边晃了一下,笑道:“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孩子有些兴奋,却又觉得自己兴奋得很不应该,赶忙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成奶奶爱子心切,看到保叔杀了人,怕将来事情败露,所以咬破了自己的手臂,以便将来事情败露之时替他抵罪。可是碰到大哥哥你……” “你果然很聪明。”夏云岚打断了孩子的话,没想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小孩童,稍一提示竟有这么强的分析能力。 她不由得想起牛角山下,听雨楼主说到丁允的那段话。论起练武,丁允的天赋可能稍胜一筹。但综合来看,这孩子比起丁允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谁会对他悉心教导、谁会给他机会呢?夏云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听雨楼主。 听雨楼主也在看她。接触到她的目光,听雨楼主眼睛里挑起一抹笑意,三分欣赏,三分促狭,还有三分暧昧。 她急忙扭过了头,将目光转向洛芷雪身上。 洛芷雪早已停止了哭泣,望着成保被拖走的方向,脸上的怨愤意犹未尽。然而,当她的眼光落在被按住的成家奶奶身上时,又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想的。 她不想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老无所依,更不想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该尽量活得快乐一些,轻松一些…… 一直充斥在她心中的报仇的渴望和快感,在这日落黄昏的时刻忽然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两败俱伤的凄凉。 风钰晗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体贴地将她扶了起来,望着伏在泥土中哭泣的成家奶奶叹道:“既然不忍,又何必……” 洛芷雪垂下了眼睛,俄而抬头道:“阿晗,咱们回去吧……回天武城,我想我爹爹……” “嗯……”风钰晗握紧了洛芷雪的手,看了眼被放在枯井旁的女尸道:“你打算如何安葬吴娘?” 洛芷雪沉默了一会儿,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道:“在我们碧落宫,每当有人逝去的时候,都会放在安魂崖边焚化……我以前总觉得太过残忍,现在却觉得,对于被囚禁十年的奶娘来说,比之安葬她于墓室之中,那才是一种更好的方式。” “不错。”风钰晗松开洛芷雪的手,走到南宫旭身边,对南宫旭表达了洛芷雪的意思。 南宫旭很快命人抱来大捆木柴,在枯井边点燃,就地满足了洛芷雪的愿望。 当红色的火光伴随着黑色的浓烟升起时,洛芷雪再次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火光映红了洛芷雪的脸,柴灰在风里乱飞,扑打在洛芷雪头上脸上。 风钰晗想要拉起洛芷雪,洛芷雪却雕塑般一动不肯动。 夏云岚走了过去,挥开扑面的柴灰,蹲在洛芷雪面前,按着她的肩头小声道:“芷雪,你有没有想过,这具尸体,可能并不是你那奶娘?” “什么?”洛芷雪一下子跳了起来,瞪着夏云岚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 “嘘——”夏云岚急忙跟着站了起来,食指竖在洛芷雪唇边低声道:“不管是与不是,现在对别人都必须说是。但是我看那尸体的脸部骨骼与画像上你那奶娘并不一样。一个人的容貌可以被毁,血肉可以腐烂,骨骼却是改变不了的。” “……”洛芷雪退开数步,睁大眼睛抬头望望柴堆上正在焚烧的尸体,低头看看夏云岚,嗓子微微颤抖地道:“你……你不是在安慰我吧?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不管那尸体是不是你的奶娘,她受了十年的苦,又死于非命,为了人间正义,凶手都应该伏法,不是吗?”夏云岚说得正气凛然。 然而事实情况是,方才的形势,如果不能让成保伏法,青岩村的村民与南宫旭等人定不会放他们平安离开。如果洛芷雪知道尸体并非吴娘,也不会将苦情戏演得那么打动人心。 但洛芷雪并没有想到这些,从当初打算做一个捕快起,她的心里便一直以人间正义为己任,是以听夏云岚那么说,她便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你说得对。”洛芷雪点头道:“不管是不是我奶娘,咱们都应该给她一个公平的交待……既然成保已经受到了惩罚,咱们现在便下山去吧。” “你不打算……”夏云岚眯了眯眼,一道凌厉的杀意从眸子里一闪而过。 “不用了……”洛芷雪摇了摇头,有些无力地道:“我想命运已经给了他惩罚。杖刑二百……既使他能够侥幸活下来,从今后活着的每一天大概也都是煎熬。” “哦……既然如此,咱们走吧。”夏云岚并不多说,心里只道是洛芷雪得知尸体并非吴娘后,不愿再多管闲事。她哪里想到,即便柴堆上焚烧的是吴娘的尸体,一种对于命运的无力感与倦怠感也令洛芷雪放弃了复仇。 三人商量妥当,便由风钰晗出面去向南宫旭提出告辞。 南宫旭亦不加阻拦,只略略客气了几句,便叫自己左右虎背熊腰的男子和驼背男子送四人离开青岩村。 四人本欲推托,但南宫旭已经离去,两人以族长之命难以违抗为由坚持要送。四人盛情难却之下,只得向两人道了谢,径直沿来路向青岩村外走去。 夏云岚深知,名义上两人是在送行,实则是为监视。 小小一个青岩村,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若是在前世,独自浪迹天涯的路途中,她可能会很有兴趣去一探究竟。 但今世,她却一日比一日恋念于岁月静好的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与她无关的事,她都不想再参与。 即使识破了南宫旭的身份,她也无意去向任何人告密。 王权的争夺中,原没有谁是谁非、谁对谁错。有的,不过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的规则罢了。 若南宫旭真的有力量以青岩村为基地东山再起,有朝一日做上灵皓国的国主,那也是他的本事。 现在的她,忽然很想念漪兰院里的青青翠竹,以及那一片自己时常亲手浇灌的菜园…… 泥泞的道路经一天日晒,比起上山时好走了许多。 虎背熊腰的男子和驼背男子在即将到达“鬼见愁”时停了下来,向四人拱手作别。 四人寒暄了几句,目送两人的背影在山回路转处消失后,很快来到“鬼见愁”前。 这回,洛芷雪没有只顾自己表现,把夏云岚丢在脑后。 “来,我带你过去——”洛芷雪很义气地伸出了手。 夏云岚正待握住洛芷雪的手,忽听头顶山崖上“哗啦”一声巨响,一大块岩石伴随着纷纷扬扬的泥土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小心——”听雨楼主话声未落,已一把揽住夏云岚的腰肢向后退开数丈。 风钰晗也带着洛芷雪退了开去。四人仰头向上看去,但见距离道路五六丈高的山崖上站了个人,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斗笠,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 “风使——”夏云岚适才差点儿被石头砸中,心里憋着气,讽刺地叫道:“你不去后山找人,却跑到这里做什么?” “听雨楼主——”风使没有理会夏云岚的嘲笑,目标明确地向听雨楼主挑衅道:“当世之间,除了繇山掌门与鬼影邪医,你是第三个轻功胜我之人。所以我很好奇,如果你要保护朋友,还能不能平安通过这‘鬼见愁’。” “呵呵……”听雨楼主怀里揽着夏云岚,蛮不在乎地笑道:“我自己也很好奇,那咱们不妨试试看——” 言罢,手在夏云岚腰间一托,将夏云岚打横抱在怀中,足尖点地向悬崖峭壁之间掠去。 夏云岚有点儿懵,风使要对付的人是听雨楼主,为什么自己躺着也中枪? 如果听雨楼主放自己下来,由洛芷雪带自己通过“鬼见愁”,不就平安无事了吗?何况,放下了自己,听雨楼主应付起风使来不是更容易一些吗? 但此刻,她已很难把这些话说给听雨楼主。陡峭的崖壁之间,二人风掣电闪般过起了招。她不敢贸然开口使听雨楼主分心,毕竟,此刻她的生死是和听雨楼主绑在一起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2章 为什么救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风钰晗与洛芷雪本欲上来助战,可惜轻功差了一点儿,每次不等两人靠近,风使便狡猾地换了位置,且不断踢落岩石,逼得两人只能远远观战。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若论实力,听雨楼主自然要高上一筹。但怀里抱着夏云岚,行走在将近九十度的悬崖峭壁之间,又面对着对地形无比熟悉的敌人,任是如何的高手,实力也难免要大打折扣。是以招来招往之间,二人竟打了个势均力敌。 看看红日已经西坠,天色即将擦黑,夏云岚不禁有些担心。 青岩村隐藏着灵皓国的反贼,通往青岩村的道路表面上看起来不曾设防,暗地里定然布置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关。天色一黑,万一风使发动机关,则听雨楼主必落下风无疑。 怎生在天黑前结束战斗呢?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突然对下面紧张观望的洛芷雪大声喊道:“芷雪,接住我——” 言罢,趁着听雨楼主出掌之际,猛地挣开听雨楼主的怀抱,向下纵身一跳,口中犹对听雨楼主道:“不要分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不等这句话说完,她便悲催地发现,洛芷雪和风钰晗站立的地方忽然自下而上突起无数竹刺,两人本欲伸手接她,此刻却不得不向一旁纵身躲避。 “云岚……”待洛芷雪和风钰晗抓住悬崖边的一条树藤,夏云岚已经坠过了路面,洛芷雪不由绝望地出声叫道。 “祁王妃——”风钰晗慌乱之下,甚至当着风使叫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夏云岚闭了闭眼睛,千算万算,没算到风使会提前发动机关——而且,是针对洛芷雪和风钰晗发动机关。 “嘿嘿……你输了——”崖壁上,风使桀桀而笑。 “未必……”听雨楼主淡漠应答之际,一柄折扇从袖中飞出,离弦之箭般瞬间托举在夏云岚身下。 夏云岚下落之势微微缓了一缓,听雨楼主闪电般随着折扇向夏云岚扑到。 然而,不等听雨楼主的手碰到夏云岚的衣服,忽听“嗖嗖”数声,岩壁上飞出无数黑色的飞刀,刀刀向听雨楼主和夏云岚刺到。 “不要管我——”危急时刻,夏云岚知道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什么傻话……”听雨楼主目光中很清楚危险的存在,口中却依然笑得云淡风轻。 挥袖之间,无数黑色的飞刀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反逼,掉转了方向“叮叮当当”没入悬崖之中。同时,手臂向下一探,紧紧抓住了夏云岚肩头的衣服。 “好身手——”对于听雨楼主一连串一气呵成的动作,连风使也禁不住赞叹了一声。 可惜,听雨楼主击退飞刀之时,折扇上的力道已消失,夏云岚下落之势过急,但听“刺啦”一声,肩头的衣服被撕裂,夏云岚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向下坠去。 “夏姑娘——”听雨楼主正欲再度跟上,风使却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不等听雨楼主身形再动,一张细密的金丝大网忽然从天而降,向听雨楼主兜头罩来。 这一刻,夏云岚忽然深深体会到“绝望”两个字是什么滋味。 从前,即使刀架在脖子上,即使在密室之中饿上三天三夜,她也依然可以怀抱着生的希望。可是,当细密的金丝大网将听雨楼主裹挟其中时,她却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救她? 身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凛冽的山风和洛芷雪一声接一声心急如焚的呼喊。强烈的下坠之势令她脑袋生疼,宛如身处急流之中。 她捂住耳朵,努力睁大双眼,用残存的理智寻找着可以出手攀援的树枝藤条。 然而,她什么都没能抓住,只抓住了适长听雨楼主扔在她身下的那柄折扇。 她仰起脸,不敢扭头向下看,她知道自己每一瞬间都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死得无比难看。但片刻的恐惧过后,她反而坦然地勾了勾唇角,想起上山时听雨楼主说过的那句话: “你说——咱们万一就这么摔下悬崖,一起摔得粉身碎骨,世上的人会怎么说?” 莫非他有未卜先知之明?还是不小心一语成谶? 虽然此刻摔下悬崖的是她,但他挣脱金丝网后,会不会随她而来呢? 她看得很清楚,若不是为了救她,以他的轻功,本可以轻易躲开金丝网的捕罩。 原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为何如此拼死相护、不离不弃? 可惜,此生,她已没有机会去知道答案。 人间难得是情深——如果死亡终究无可避免,不如就让这一份深情,伴她寂寞的长眠…… 她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唇角带着一丝浅笑,如一片飘舞在风里的梨花般,最后一次仰望天空—— 夜色已经笼罩四野,灰茫茫的天空里,一颗小小的星亮起在崖壁之间。 听说,天上的每颗星对应着地上每个人的灵魂……那颗小小的星,是在等待着接收她的灵魂吗? 她眨了眨眼睛—— 不料这一眨眼间,那颗小小的星竟忽然化作了一个雪色的人影,电光石火间已接近她的身边。 白衣星宿? 她张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雪色人影。 脑子里片刻的空白之后,她终于认出,哪里是什么白衣星宿?分明是繇山掌门——夜凝尘。 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 他……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条银色长鞭从他手中递出,穿云裂雾缠在她的腰际——那就是令人见之断魂的垂虹鞭吗?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鞭梢轻轻一卷,她已被他提起,刹那间落进他的怀中。 她忘了,这世上,若有一个人能够救她,那只能是他。 救走丁允之时,她已见识过他的速度和力量。 只是,他为什么要救她?是特意而来,还是顺手为之? 她看着他的银色面具,鼻子里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味道——那是漪兰院里翠竹始发时的清幽竹香。 繇山上是否也种植着大片竹林,才染得他一身竹芬? 而他,本人虽是白衣无尘,给人的感觉却似空山旷野上的一竿孤竹,距人于千里之外,清冷骄傲得令人难以接近。 她的长发早已散开,如一片黑色的瀑布般流淌在他的臂弯之间。 他抱着她,辗转腾挪于崖壁之上,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她张了张嘴,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他却似乎根本没有理她的打算。 自下而上,她看着他的脸,除了看见下颌冰冷而近乎完美的弧度和那张名闻天下的银色面具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怀抱是冰冷的——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难怪世人传他“银面无心”,他不是没有心,只是没有感情而已。 她突然发现,这样的他,和遥远的记忆中的某个人似乎有某种神似。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亦是冰冷而骄傲的。那个人,除了醉心于自己的研究,再不会为世间其他的一切心动。 什么金钱、名望,美人……甚至亲情、爱情、友情……那些让世人为之疯狂和支撑着世人活下去的东西,在他的眼中不如一缕轻尘。 她依恋过他,喜欢过他,却从来不敢试图去打动他的心。 是的,那个人是她前世的老师! 她由他一手造就,他当然也可以一手毁了她。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感情,日以继夜地练习他教给她的东西。 她喜欢看他唇边偶尔露出的笑,尽管那只是看着一件令人满意的作品的笑,但她不在乎。 直到他们分开,他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有过他。因为,自始至终,她都表现得比他更加冷漠无情。 原以为,终其一生,不过如此而已。 然而,许多年后,他却在为她制造的光能微机中告诉她,在生命的尽头,他时常回忆起与她共度的时光…… 他说:我原以为——我可以对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生命无所谓,可是后来却突然发现,我的心还会为一个人牵挂,为一个人祝福……云岚,那就是你,我希望你幸福,幸福而自由地活下去…… 如果时光从头再来,回到她和他相识的那一日,面对他,她会不会多几分勇气,时常用温暖的笑温暖彼此? 往事不可追,亦无法说后悔。 此刻,她盯着一个与他相似的人,仍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接近…… 不一会儿,夜凝尘已带她跃上路面。路上的竹刺尽数消失,风使和听雨楼主不知去了何处,洛芷雪和风钰晗两人正探身下望,穿过山谷间迷蒙的暮色寻找着她的身影。 “云岚——” “夜掌门——” 洛芷雪和风钰晗几乎同时发现了她和夜凝尘,两人近乎狂喜地叫道。 夜凝尘没有答话,她也没有答话。 她的心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夜凝尘大概是一贯的高冷。 原以为夜凝尘会将她放在洛芷雪身边,不料他却带着她越过了“鬼见愁”,在“鬼见愁”前面的一段路上将她放了下来。 离开了她的怀抱,忽觉山风劲厉,嗖嗖地吹打在身上,颇有些深秋的凉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突然记起,肩头的衣服在掉落悬崖时被听雨楼主扯破,自己此刻裸露着肩膀站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似乎十分不妥。 然而,还未等她惺惺作态地拿手臂护住肩膀,夜凝尘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扔在她的身上。 果然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无心无情得连一个漂亮女子裸露的身体都不屑多看一眼。 她抓着他的衣服,正要道声“谢谢”,他却突然飞身崖下,转眼不见了踪影。 “喂……”她的声音散入虚空,一时怔怔不能言。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揉了揉眼睛。从不文艺的她,心头竟无端地记起这不知是谁写的、偶尔看过的两句诗。 此时,若非肩头那件带着淡淡竹香的、正为她遮风蔽寒的白衣,她大概也要忍不住怀疑,方才是不是做了一场春梦? 她记得他离去时的眼睛,清冷幽暗如此际缓缓而来的夜色,却又明亮高傲如悬崖峭壁间的那颗孤星。 她记得她离去时的身影,沉稳静穆如风雨不能动的山岳,却又飘逸轻捷如翱翔九天的游龙。 拥有那样的眼睛,拥有那样的身姿,该用怎样一副风华绝代的容颜去相配? 她想起在二十五世纪的传说中,有一个叫做“兰陵王”的古代美男子,因长得太美,两军对阵时恐无法威摄于人,便在每次上战场时都戴上一张狰狞的面具。 那名叫夜凝尘的男子……是不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不过,他的面具并不狰狞,反倒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神秘的美感……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3章 不要再来招惹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云岚——” “祁王妃——” 当洛芷雪和风钰晗赶到时,夜凝尘已经去了半晌,夏云岚还在对着山崖下沉思。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洛芷雪一把抓住夏云岚的手臂,半泪半笑又惊又喜又嗔又怨地摇晃着道:“你居然没有死……你居然没有死……你居然真的没有死……” 夏云岚从夜凝尘消失的地方收回目光,满脸不悦地白了洛芷雪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啊,抱歉,我太开心了……”洛芷雪这才放开手,劫后余生长长吁了口气,又将夏云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夜凝尘呢?” “走了。”夏云岚口中说得淡然,心下却莫名地有些惆怅。 可是,有什么好惆怅的呢? 他救了她,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如此而已。 “走了?”洛芷雪惊叫道:“他救了你,你居然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怎么样呢?”夏云岚闷声嘀咕道:“难不成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倒不必。”洛芷雪一本正经地摇头道:“这天下想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你肯许他可未必肯要……但是说几句感谢的话总是应该的。而且,我还想找他问问丁允的去向。” “……”夏云岚被噎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朋友,朋友就是用来打击你、伤害你的么? “祁王妃,”看到夏云岚难看的脸色,风钰晗赶忙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今天我算知道了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没想到繇山掌门夜凝尘此刻竟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巧不巧救了你。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你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什么意思? 她现在已经是王妃之尊,比王妃更不可限量的前途是什么? 皇后?女帝? 算了,她对这些没兴趣。 而且,现在谈论这些,会不会有大逆不道之嫌? 她抬了她眉毛。风钰晗的安慰非但没有使她脸色好转,反而使她更紧地皱起了眉头,心里别扭极了。 “啊呀——”洛芷雪忽然拉住她身上的衣服道:“这不是夜凝尘的衣服吗?怎么会在你身上?” 夏云岚坠崖之时,洛芷雪和风钰晗正在躲避山道上竹刺的突袭,大概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衣服被听雨楼主扯破。此刻她也懒得提起,只裹紧了夜凝尘的衣服道:“可能他看我冷吧……” “这才叫君子之风——”洛芷雪声音里满是仰慕地赞道:“难怪那么多人敬重他、喜欢他,仅他对陌生女子的这份怜惜体贴,已不负了侠义之名……” “这算什么?”风钰晗不服气地打断了洛芷雪的话道:“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子冷,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女孩子穿的,这也称得上侠义?” “你说什么?”洛芷雪一敛崇敬之色,转眼间竖起了柳眉,怒瞪着风钰晗道:“你居然要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漂亮女孩子穿?你很会怜香惜玉是不是?你巴不得所有的漂亮女孩子都喜欢你是不是?你……” “这从何说起?”风钰晗愣了一下,蹙眉道:“你觉得这样的行为称得上侠义之举,我只是告诉你这样的行为很平常而已……” “对你来说很平常么?”洛芷雪莫名地气得脸色通红,指着风钰晗道:“我早该知道你这个花心流氓整天就喜欢招蜂引蝶……好,你喜欢漂亮女孩子是吧?那你就去找漂亮女孩子好了,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言罢,洛芷雪一扯夏云岚的手,怒冲冲道:“咱们走——”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方才还生死一线不离不弃死生与共的两个人,这会儿就能因为一句话吵得一塌糊涂?这俩人是有多无聊?还是说爱情原本就这么莫名其妙? “芷雪,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风钰晗一把拉住洛芷雪的手,将洛芷雪拉近自己身边道:“为什么夜凝尘做那样的事就是怜惜体贴君子侠义,我做那样的事就是招蜂引蝶花心流氓?” 夏云岚摇了摇头,聪明如风钰晗,怎么就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喜欢不相干的男子对自己怜惜体贴,却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恋人对不相干的女孩子怜惜体贴呢? “你就是招蜂引蝶花心流氓!”洛芷雪蛮不讲理地想要甩开风钰晗的手,口中嚷道:“放开我!去找你的漂亮女孩子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找什么漂亮女孩子?你不就是我的漂亮女孩子吗?哈——我明白了……”风钰晗终于反应过来,抓紧洛芷雪的手道:“原来你是吃醋了。” “谁吃你这个花心臭流氓的醋!”洛芷雪挣不开风钰晗的手,气得用脚踢向风钰晗下盘道:“你别在这里自作多情……我……啊——” 风钰晗没有躲避洛芷雪踢过来的脚,被洛芷雪踢中之下腿脚一软,直向路边悬崖下跌去。 此处虽比“鬼见愁”敞阔一些,但也不过二尺多宽而已,加上夜色黑暗,风钰晗不小心中招亦不无可能。 当洛芷雪发现自己闯了大祸,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反手紧紧扣住风钰晗的手将他拉了回来,颤声道:“你这个笨蛋怎么不躲?你的腿怎么样?” “不要紧……”风钰晗坐在地上靠着崖壁,一脸痛色地捂着自己的腿道:“芷雪,不用担心我……你不生气就好。”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洛芷雪的声音里已经带出了泪意,蹲下身帮风钰晗揉着腿道:“我就是在吃醋,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想别的女孩子穿你的衣服……”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风钰晗将洛芷雪轻轻揽进怀中,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柔声道:“你不喜欢直接告诉我就是,何苦把自己气成这样,叫我心疼……” “嗯,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洛芷雪埋头在风钰晗怀中,丝毫没有发现风钰晗脸上痛色早已消失。 夏云岚先还担心风钰晗真被洛芷雪所伤,正想帮忙瞧瞧。此时一见风钰晗神情,立即明白洛芷雪这傻瓜又上了他的当,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唉,这丫头,智商总是好生叫人着急,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臭小子吃得死死的。 然而,换个角度去想,这叫人着急的智商又何尝不是幸福的智商呢?像自己这般明察秋毫,要什么样的真情与深情才能到达自己心底? 感慨之间,忽然想起一件事,夏云岚急忙打断了两人的温存缠绵道:“听雨楼主呢?他是不是被风使带走?咱们怎生想个法子到青岩村救他出来……” “夏姑娘——”夏云岚话未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凛凛的山风里响起。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但见听雨楼主正眼眸含笑地站在后面路上不远的地方。 “你……”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你没有被风使捉住?” “凭他?还差了些。”听雨楼主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上前几步,目光里却又浮起一层惭愧之色,放低了声音道:“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终是输给了他。” “谁要你拿我来打赌!”夏云岚薄嗔了一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吗?你知道繇山掌门夜凝尘救了我?” “嗯……”听雨楼主闷闷应了一声,眼中神色越发惭愧:“害你掉下悬崖,本不好意思来见你,没想到你却还在担心我……” “傻瓜,”夏云岚笑道:“是我自己计算失误,不小心坠下悬崖,关你什么事?你当时拼死救我,我都知道……喏,这是你的扇子——” 说着,夏云岚将坠崖之时接住的折扇递于听雨楼主。 “夏姑娘,谢谢你!”听雨楼主接过扇子,眼睛里闪过一抹感动,深深看着夏云岚道:“夜凝尘救了你,这个人情,我一定会帮你还他……你不必放在心上。” “哦……”夏云岚很想说,自己的人情自己还,用不着别人帮忙。然而,看听雨楼主郑重其事的样子,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淡淡点了个头道:“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这些江湖侠客,反正见人就救,哪里还指望别人还什么人情?你若硬要报答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受了侮辱,然后正义凛然地告诉你,不要报答我,你若心存感激,把这份情还给天下人就好。” “哈哈……”夏云岚的话逗笑了听雨楼主。蹲坐在崖下的洛芷雪和风钰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风钰晗笑得与平时无异,洛芷雪奇道:“咦,你的腿这么快就不疼了?” “哎哟——”一眨眼间,风钰晗已恢复了满脸痛色,龇着牙道:“谁说不疼?只是见到楼主,一时高兴忘记了……” “本楼主还有这种疗效?”听雨楼主不怀好意地低低一笑,走过去俯下身拿扇柄敲了下风钰晗的腿。 “啊——”风钰晗疼得一声大叫,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动他做什么?”洛芷雪再无怀疑,瞪了听雨楼主一眼,心疼地用手护住风钰晗的腿道。 听雨楼主忽然严肃地道:“洛姑娘,你也太狠了些。小夫妻吵架,也值得下这么重的手吗?我告诉你,他这条腿,若不是本楼主在,恐怕这辈子是要废了。” “啊……真、真有这么严重?”顾不得听雨楼主责备的语气,洛芷雪白了脸道。 “别吓唬芷雪。”风钰晗不忍地道:“只不过骨头断了而已,养一段时间就好,别让芷雪担心。” “骨头断了是小,关键是断了之后还错了位,若不及时纠正,将来即使能够走路,也是个瘸子。”听雨楼主说得一本正经,不容置疑。 想到自己深爱之人因自己而成为瘸子,洛芷雪几乎无法忍受。她知道听雨楼主医术高明,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而风钰晗则很可能是怕自己内疚担心而故意安慰自己。一时顾不得对听雨楼主的讨厌,含泪恳求道:“你快为他医治,莫要耽误了时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4章 不愧是我的朋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好。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听雨楼主收起折扇,两手在风钰晗膝关节处一扭一折,但听“咔嚓、咔嚓”两声清脆的骨头碰撞声,随之是风钰晗响彻牛角山的惨呼声。 “好了。”听雨楼主站起身,拍了拍手,眼睛里满是促狭的笑。 “多谢楼主。”洛芷雪难得地道了声谢。风钰晗却恶狠狠地瞪着听雨楼主,眼睛里差点儿喷出火来。 洛芷雪一为关心则乱,二为当局着迷,夏云岚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风钰晗的腿本来没事,听雨楼主故意将他的腿错位又拉正,害得风钰晗受疼不说,碍于洛芷雪在旁,又无法明说,只能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这些个男人真坏!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心里嘀咕道:一个故意装受伤坑女朋友,一个故意装治伤坑朋友,自己以后可要对男人小心点儿。 月上东天,繁星闪烁,夜色渐渐分明。 风钰晗自作自受,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洛芷雪心中愧疚,亦步亦趋地跟着扶着,唯恐风钰晗有所闪失。 夏云岚和听雨楼主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会儿,听雨楼主忽然指了指东天的月亮道:“夏姑娘,看到这月亮,不由想起你今天唱的歌……那首歌非常好听,可是我有些不大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夏云岚仰头看着月亮,金黄的月光在她的发梢、额头、鼻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看去宛如神话中的人儿,似真又如幻。 她自己未曾发觉,听雨楼主却不知不觉有些痴了。夜一般漆黑的眼睛里,此时似乎泛起一丝别样的涟漪。 “呵呵……”听雨楼主毫不掩饰地、贪婪地看着夏云岚的脸道:“不明白那姑娘为什么总是坐在山上,那只狐狸又为什么总是看着那姑娘?” “歌词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呀——”夏云岚拖长了声音,轻轻哼唱道:“一只狐狸走向山岗,痴痴看着山上的姑娘,就像看着自己前世的模样……其实那姑娘就是狐狸。” “哦……那姑娘就是狐狸?”听雨楼主重复道:“传说中狐狸经过修炼可化而为人,所以不应该是先有狐狸才有姑娘吗?为什么姑娘反而是狐狸的前世?”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云岚得意地解释道:“关于这首歌,有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只狐狸化而为人之前,曾被一个男子所救。漫长的修行岁月中,狐狸每天都在想念救她的男子。后来,狐狸化作一个美丽的姑娘,在人间与那男子重逢,不料那男子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狐狸想尽办法,终是没能得到那男子的爱,最后只落得一场情殇,寂寞归去……” “什么?”前面的洛芷雪忽然回过头来道:“你们在说那首歌吗?为什么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夏云岚笑道:“只是一首歌而已,只要歌好听,有情人成不成眷属又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何况,三个人的爱情,注定要有一个人伤心退出。否则,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倒也是啊……”洛芷雪赞成地点头道。 听雨楼主沉吟道:“或许有时候,正是因为悲剧,所以才格外有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场悲剧,哪里需要再用悲剧去打动人心。”夏云岚大大咧咧地随口道。 “然而,为什么不能两女共侍一夫呢?”听雨楼主半开玩笑地道:“如果那狐狸真正爱那救她的男子,又何必计较名分与地位?” 夏云岚扭头看了听雨楼主一眼,眼神里有一丝鄙薄,但她懒得对这些古代的男人讲什么尊严与平等,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洛芷雪道:“如果那狐狸喜欢的是风公子,你问问芷雪可愿意与那狐狸共侍一夫?” “呸!”洛芷雪啐道:“小心我剥了那狐狸的皮!” “祁王妃,你就饶了我吧。”风钰晗也忙道:“我的腿现在还疼着呢。” 夏云岚摊了摊手,对听雨楼主笑道:“你可瞧见了吧?” 听雨楼主同情地看了看风钰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说那狐狸喜欢祁王殿下呢?”洛芷雪气犹未平地道:“我记得祁王府的下人们背地里有叫你‘狐狸精’的,你这只狐狸可比歌中的那只狐狸幸运多了……” “闭嘴!”夏云岚佯怒道:“我看你才是狐狸精,要不然风公子怎会对你死心塌地、情有独钟?” 洛芷雪道:“不要羡慕嫉妒恨。等回到祁王府,想个法子收拾了你那妹妹,祁王殿下也会对你情有独钟的。” “他的情有独钟若非出自心甘情愿,我也未必稀罕。”夏云岚撇了撇嘴。 听雨楼主道:“自古以来,哪个王爷没有三妻四妾?出身皇族,又何谈情有独钟?” 夏云岚道:“便是身为帝王,也可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时候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还好阿晗不是皇族中人。”洛芷雪庆幸地道:“不然,便是他想只取一瓢饮,那三千弱水环绕着,我也不得安心。” 听雨楼主笑了一下,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夏姑娘,若有一天,祁王再娶他人,甚至另立正妃与你平起平坐,你当如何?” 夏云岚昂了昂头,斩钉截铁地道:“离开祁王府,与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做得到吗?”听雨楼主道:“你现在还不曾与他……嗯,共育孩儿。若有一天你们有了孩儿,割舍又谈何容易?” 夏云岚微微红了脸颊,本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又觉得既已谈到这里,没有躲避的必要,便淡淡道:“哪怕是做了孩子的奶奶,他若负我,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这才不愧是我的朋友!”洛芷雪大赞道:“难怪这么多年来,就看着你一个人顺眼。” “呵呵,多谢夸奖。”夏云岚笑道:“我只是和你一样,不认同于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必须从一而终的规则罢了。然而孰是孰非、孰对孰错,谁又能说得清楚?也许现在人人都认为对的,不远的将来人人都会笑它的荒谬。” 洛芷雪叹道:“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我要我喜欢的人时时刻刻都能陪在我身边,不要旁边有一双嫉妒和诅咒的眼睛。” “你放心——”风钰晗郑重地、承诺般地道:“这一生一世,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谁不放心了……”洛芷雪转回头去薄嗔了一句,低声威胁道:“你若敢给我找别的女人,小心我废了你。” “……” 这一次,听雨楼主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只是抬首望着渐渐升上中天的月亮,眼睛里晦明晦暗,若有所思。 四人一边闲话,一边沿着月光下的小路下得山来。到金环婆婆家的小院里时,洛芷雪又对金环婆婆的坟墓拜了几拜,这才乘上马车,连夜向余州城赶去。 被太阳晒了一天的道路比来时好走了许多,翌日天色大亮时,众人回到听雨楼。 听雨楼主独自去了落花轩,夏云岚等人先到饭厅敞开肚子饱饱吃了一顿,而后回房洗了个澡,方各自安歇,补充昨夜损失的睡眠。 一觉醒来,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洛芷雪敲开夏云岚的房门道:“我和阿晗已经决定,明天早晨就回天武城。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余州城里好好玩上半天,也算不虚此行。” 夏云岚本想问问洛芷雪是否已经放弃寻找奶娘,但思及此次余州官府出动数千人力尚没有吴娘的半点儿消息,知道再找下去也是枉然,是以也不再提及此事,只干脆地道:“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洛芷雪笑里带着一丝惆怅:“阿晗已经去叫招财叔驾车在大门外等候,我等你洗漱打扮。” “怎不早说?”夏云岚抱怨了一句,急忙对镜稍稍理了理妆,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欲待换上男装时,却见洛芷雪一身女儿家的装束,不由奇怪道:“咦,你还不去换衣服?” “换什么换?”洛芷雪嘟了嘴道:“换了也要被人认出来,不如不换。” 想起洛芷雪数次被人认出女儿身的尴尬狼狈,夏云岚不由笑道:“倒也是。” “你还笑!”洛芷雪瞪了她一眼:“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被认出来的都是我?咱们的身材装扮明明差不多。” “呵呵,”夏云岚得意地笑道:“因为我的易容术比你好。” “没发现好在哪里!”洛芷雪不服气地回了一句,扯起她的手道:“你也别换什么男装了,走吧,别让阿晗和招财叔等急了。” “好。”夏云岚随洛芷雪出了房门,一起向大门外走去。 其实她对洛芷雪说的是真话,她的易容术的确比洛芷雪要好上许多,但易容药珍贵,她现在又不是有钱人,所以平常出门并不曾舍得用易容药。 再者,洛芷雪之所以容易被人发现女儿身份,是因为有风钰晗在旁,洛芷雪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些女儿情态。而她,只要穿上了男子的衣服,差不多就真能把自己当做一枚汉子。 不过,看洛芷雪急着了门,她也懒得费唇舌向她解释。 二人出了大门,坐上马车,招财叔马鞭一挥,双马一车沿着宽阔的道路向余州城繁华处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距离听雨楼大门不远的地方,转出一个白衣如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身影。 那身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马车的影子即将消失不见时,才轻轻一晃,转瞬间到了马车前面的一栋房子后。 如果有人看见那男子的速度,一定不会相信那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 然而,谁也不能否认那男子是个人,而且是个名满江湖的人——繇山掌门夜凝尘。 只是,夜凝尘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无论马车的速度是快是慢,是急是缓,夜凝尘都不曾拉下半步。 堂堂繇山掌门,是在跟踪某位马车里的人吗? 马车里一共坐着三个人: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夜凝尘究竟在跟踪谁?其目的又何在? 没有人发现夜凝尘的跟踪,是以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问题。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5章 天仙样的女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余州东城,比上次来时越见繁华。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因为是最后一天停留,风钰晗特意将马车寄放在街口附近的一家客栈里,让招财叔随了大家一起进入街市闲逛。 余州向以精致绝伦的刺绣名闻天下,洛老爷准许洛芷雪前来,真正的目的虽是为了叫女儿女婿培养感情,表面上的说法却是叫洛芷雪进些上好的绣品回去。 是以四人行走之间,便不时到路边的布庄绣坊瞧瞧,偶尔见些品相出众的绣品布料,也会付了银子下定,叫掌柜派人送往马车上。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来到那日听曲儿的茶馆。洛芷雪慢下了步子,风钰晗体贴地问道:“你累了吗?要不要再上去喝杯茶?” 洛芷雪点了点头,望着茶馆楼上若有所思地道:“喝不喝茶不打紧,我瞧着上回说书的老先生不是个平常人,不晓得他知不知道战北野逃走后去了哪里?” “你还在担心战北野伺机报复么?”风钰晗宽慰地道:“繇山掌门夜凝尘亲自到余州城一带找他,谅他最近决不敢再轻易现身。咱们在余州城是安全的。” “我知道。”洛芷雪道:“上次云岚破了他的命门,他的伤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恢复。只是这个人渣败类活在世上,总叫我不得安心。” “你把这个带在身上。”夏云岚拿出听雨楼主给她的红色瓷瓶递于洛芷雪道:“这是强效麻醉药,如果将来不小心遇到战北野,只要设法使他呼入一点点气息,任他如何钢筋铁骨、刀枪不如,也只能乖乖任你收拾。” “真的这么好用?”洛芷雪惊喜地接了过去:“你不留上一些吗?我觉得战北野找你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我再向听雨楼主要一瓶就是。”夏云岚看了看高不满两寸的小瓶子,没法想那一点儿药如何够两个人分。 “是他给你的药?”洛芷雪皱了皱眉头,抓着红色瓷瓶的手像抓住了一块火炭,留也留不得,丢又舍不得。 风钰晗知道洛芷雪的心思,笑道:“他给了祁王妃就是祁王妃的东西,你只认祁王妃的人情就是。” “嗯,你说得对。”洛芷雪这才心安理得地收起了红色瓷瓶。 夏云岚很不屑。想要直接拿去就是,拧拧巴巴地找这些借口做什么? “风公子,小姐,咱们还要上去喝茶吗?”见三人站在茶馆楼下只是说话,招财叔忍不住催促地问道。 “既然来了,就上去坐会儿吧。”风钰晗知道招财叔难得同他们一起出来闲逛,便有意请他喝杯茶,吃些点心。 四人上了茶楼,仍在上次的位子上坐定。说书的老先生这次却不在茶馆里。半下午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整个茶馆显得安静而明亮。 客人多已不是当日的客人,小二仍旧是当日的小二。 夏云岚与洛芷雪此次换了女装,小二先时并未认出来,但当小二的目光接触到风钰晗时,立即猜到了这两个容颜如花的女子便是那日女扮男装的两位翩翩佳公子。 “几位来些什么?”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眼睛看着风钰晗,眼梢余光却一刻不停地瞄着夏云岚和洛芷雪。 夏云岚知道长得美的总是难免要引人注目,是以一脸坦然。洛芷雪却非常不爽小二的眼光,态度不客气地抢在风钰晗前面道:“好好一个茶馆,怎么雇了个贼溜溜的小二?把上好的碧螺春、翠片冰芽各来一壶,再来两份最贵最好的茶点。” 小二窘红了脸,赶忙收回目光答应着去了。 洛芷雪犹自不解气地道:“这种小二若在我家店里,非叫爹爹解雇了他不可!” 风钰晗笑道:“人家不过看见漂亮姑娘多瞧两眼,你又何必生气?” 洛芷雪听风钰晗夸自己漂亮姑娘,气不觉消了大半,但还是嘟着嘴道:“他也配?!” 夏云岚笑道:“你若不喜欢给人瞧,回头我做个相貌普通的人皮面具给你,你出门时戴上。” “人……人皮面具?”洛芷雪还未说话,招财叔先倒抽了一口凉气,惊恐地看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赶忙解释道:“不是真的人皮,是做成的效果与真正的人皮一般无二。” “呃……”招财叔吐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说呢,祁王妃这等天仙样的女子怎会动手揭人的皮……嘿嘿,是小的误会了。” 夏云岚怔了一下。 天仙样的女子?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竟会留下这样美好的印象。前世里,别人见了她就像见了厉鬼。没想到一次转世穿越,竟让厉鬼变成了天仙。 不过话说,这做天仙的滋味还真不错。 她挺了挺脊背,尽量让自己坐的姿势显得更加端庄优雅一些。 洛芷雪斜着眼睛瞧了她一眼,嫉妒之色呼之欲出。 招财叔虽是个马夫,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含糊,看到洛芷雪的神态,立即接着道:“小姐,祁王妃既有做人皮面具的手艺,你就来一张嘛。不然,你这样的绝色佳人走在路上,难免便宜了一些轻薄小子的眼睛。” 洛芷雪毫不领情,含讥带讽地道:“招财叔什么时候学得一手好马屁?我竟不知道。” 哼,把夏云岚说成天仙,把自己说成绝色佳人——绝色佳人怎么能和天仙相比? “小的……小的说的是真的……”招财叔一脸委屈。不过夸了别的女人一句,就惹恼了自家大小姐。难怪人人都说自家大小姐小气又凶恶,先还不觉得,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此时,小二已端了茶水上来,夏云岚端起茶水为招财叔解围道:“芷雪,你倒是要还是不要?做那个东西费时费力费神费钱,若是别人,出再大的价钱我也懒得做。” “当然要!”洛芷雪毫不迟疑地道:“多给我做几张,将来我查案用。” “我也要几张。”风钰晗也端起了茶杯,兴致盎然、柔情蜜意地看了洛芷雪一眼道:“将来和芷雪一起查案用。” “你们当我是做烙饼的么?”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不悦地道:“给你们说了,做那个东西费时费力费神费钱,你们还要一人几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 “你倒说说,有多费时费力费神费钱?”洛芷雪财大气粗地道:“大不了我多给你一些钱就是了嘛。” “多给钱我也不做!”夏云岚不为所动地道:“一张人皮面具原材料至少要上百两银子,时间则在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给你们做那个!” “用什么材料?”洛芷雪自告奋勇地道:“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准备。”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赚钱的手艺,岂能轻易外传?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回绝了洛芷雪,又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做出来的东西戴上后便是洛老爷也决不能认出你来。” “真不够朋友!”洛芷雪不满地撇了撇嘴,鉴于夏云岚的保证,洛芷雪伸出五个手指诱惑地道:“一张人皮面具五百两……” “不干!”夏云岚打断了洛芷雪的话。她还要练功的好不好?她又不是工匠。 “黄金。”洛芷雪慢悠悠吐出最后两个字。 “成交!”夏云岚将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顿,一脸斩钉截铁瞬间化作热情的笑,很没出息地道:“你和风公子一共需要多少张?” 金钱的力量再次以绝对优势胜出,洛芷雪轻轻一笑,蜷起两个手指头道:“我要三张。” 风钰晗道:“我……呵呵,一张就够了……” 风家比不得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五百两黄金买一张面具,风钰晗委实有些接受不了。但碍于方才已经开了口,熟人之间的生意不做又不好意思。 洛芷雪道:“一张怎么够用?阿晗,你方才不也说要几张吗?” 风钰晗的脸色有点儿尴尬,借着喝茶掩饰道:“先做一张瞧瞧,如果东西不错,随后再多做几张不迟。” 夏云岚一瞥眼间,早知道风钰晗嫌价格过高。其实洛芷雪出的这个价钱也确实过高。但对于她来说,做一张人皮面具需要大半个月,做两张也只不过多浪费一两天时间而已。如此算下来,当然是做得越多越划算。 “风公子,”夏云岚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我三年五载懒得做一次,你要随后再做,便是一千两黄金一张我也是不会做的了。” “哦……”风钰晗的脸色越发尴尬,连洛芷雪也看了出来,按住风钰晗的手道:“阿晗,你是不是钱不够?” “没……你别多想……” “芷雪——”夏云岚笑道:“哪有当着旁人的面问人家钱是不是不够的?会很伤自尊的。” “啊……我太粗心了。”洛芷雪自责地拍了拍脑袋,对风钰晗道:“阿晗,让云岚也给你做三张吧?所有的钱我来出就是。” “不,芷雪,”风钰晗感动地拒绝道:“我不能用你的钱……我是个男人……你的情意我心领了。” “我不要你心领,只要你接受!”洛芷雪真心诚意地道:“咱们两个在一起,我还不曾送过你什么礼物,这个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了。” 言罢,由不得风钰晗再拒绝,转过身自作主张地对夏云岚道:“给阿晗也做三张。” 这就是有个有钱女朋友的好处,只要她高兴,送个一千多两黄金的礼物眼睛都不眨。 夏云岚羡慕地在心里感叹了句,赶忙道:“好,等咱们回天武城后我就立即动手……记得先付我一半定金啊,不然没法买材料。” “放心吧,我把钱一次性都给你。”洛芷雪一脸很不屑的样子。不过三千两黄金而已,向老爹撒个娇,说快要成亲了,需要添置一大批衣服首饰,老爹还会不给她这个宝贝女儿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6章 答应我一个条件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四人吃过了茶,说书的老先生仍然没有在茶馆里出现。品书网 洛芷雪有些失望,夏云岚却因谈成了一笔无比划算的生意而暗自心花怒放。 三千两黄金啊——除了够给自己顺便做两张人皮面具外,还可以再打造无数支不折不扣的千羽飞针……想想就令人兴奋。 四人下了楼,又沿着繁华热闹的街道往前面走了段路。洛芷雪不时指着些模样猥琐的男子对风钰晗和夏云岚显摆地道:“看——这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在天武城,早晚被我抓住。” 这次轮到夏云岚很不屑,嗤之以鼻地道:“是不是长得丑的人在你眼中都有作案嫌疑?” “你以为我是看脸的人吗?”洛芷雪对夏云岚否认自己的专业水准极不舒坦,指着附近一个细眼歪嘴、眉下带痣的矮小男人道:“你看,这人不只长相丑陋,而且目光游离不定,不是盯着别人的荷包就是盯着别人的衣袖。此人若不是个贼,我可以把洛字倒过来写……” 夏云岚瞄了那男人一眼,以她的经验来看,这次洛芷雪倒没有说错,那男人十有八九是个惯会偷鸡摸狗的小蟊贼。 然而这样的小蟊贼能成什么大气候? 洛芷雪堂堂一个碧落宫弟子,居然热衷于捉这种小贼,真真辱没了碧落宫的名头。 夏云岚放眼一瞅,指着不远处看猴戏的人群里一个三十多岁、风度儒雅的男子道:“那种小贼稍微有点儿经验的哪个看不出来?你猜猜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 洛芷雪顺着夏云岚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了半晌,不确定地道:“这人气质落拓不羁,但看样子又有几分书生气,看样子倒像某个武林世家的后人……” “呵呵,”夏云岚得意地道:“我说他是个贼,你信不信?” “他——是个贼?”洛芷雪明显不信,挑着眉毛瞪着夏云岚不服气地道:“你要是能证明他是个贼,我把我的‘洛’字和阿晗的‘风’字一起倒过来写给你看。” “你们打赌关我什么事?”风钰晗颇有些抗议之色,但他的眼光也紧紧盯着人群中那个儒雅的男子,比夏云岚和洛芷雪盯得还要专注。 “能不能换个赌注?”对于这种不实惠的赌注,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她一时好胜心起,很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叫洛芷雪心服口服。 “你想要什么?”洛芷雪小手一划,指着整个东城街市道:“只要钱买得到的,只管开口就是。” 若在人皮面具的生意没有谈妥之前,洛芷雪这句话或者还有十足的诱惑力。但眼看用不了多久三千两黄金就能到手,夏云岚这会儿倒也颇有几分视金钱如粪土的风骨。 她想了一下,道:“老是谈钱多俗,咱们这回赌个不用钱的。” “不用钱的?”洛芷雪挠头道:“什么东西不用钱?” 这话问的! 夏云岚道:“比如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想要我答应什么直接说就是,只要不太过份,难道我还能拒绝你不成?”洛芷雪不以为然地道。 “我说的是将来。”夏云岚狡黠地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今天咱们这么好,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会不会突然反目成仇。如果我赢了,将来即使反目成仇,我若有求于你,你也必须无条件为我做一件事。” 洛芷雪不放心地看了风钰晗一眼,犹豫道:“你将来……不会看上我家阿晗吧……” “噗——”夏云岚趔趄了一下,差点儿站不稳脚步。这洛芷雪可真能想。 “你放心……我又不是贼,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夏云岚给洛芷雪吃了一颗定心丸。 风钰晗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摇了摇头,仿佛听着两个小儿在淘气胡闹。 洛芷雪这才放下心来,道:“只要不打我家阿晗的主意,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若输了,把人皮面具再给我免费多做两张玩。” “好,你等着瞧——”夏云岚拿出身上最值钱的吉祥锁玉佩往腰间一挂,道:“这东西价值连城,你们可给我盯好了,别真叫那贼偷去。” “不能拿便宜点儿的东西当诱饵么?”洛芷雪也是识货人,看了眼夏云岚身上的吉祥锁玉佩道:“虽然我相信那男人一定不是贼,可是你也犯不着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去冒险。万一被别的贼偷去了呢?” “有你和风公子在,一般的小贼不成问题。”夏云岚拍了拍洛芷雪的肩,大摇大摆地向人群中风度儒雅的男子走去。 不是她不拿便宜东西引诱那男子,而是据她观察,平常的金银珠宝决不能使那男子动心。 一般真正的大盗,都只会对真正值钱的东西下手。算遍全身上下,她确定这块玉佩是唯一能让那男子动心的东西。 当然,她的身上有比这玉佩珍贵得多的光能微机,但古代人哪里识得光能微机的价值?便是侥幸盗去,除了自己,也没人开启得了。 不出所料,当她走近那男子时,那男子的目光立即敏锐地锁定在她腰间悬挂的玉佩上。 她回过头,朝洛芷雪眨了眨眼,装作不经意地站在那男子身边看猴戏。 但等了一会儿,那男子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难道自己判断失误? 不,不可能。那男子虽风度儒雅,但挤在看杂耍的人群中,却显然对杂耍并没有多大兴趣。而且,不时回头四顾,目光于懒懒散散中综观全局,且一旦扫过某些人身上的值钱之物时,立即瞳孔收缩,精光内敛。这种样子,分明就是极有经验的江洋大盗。 至于他为什么不出手,或许是由于谨慎,也或许是认为时机未到。 她决定为他制造一个出手的机会。 “哈,好可爱……好厉害……好好玩……”夏云岚看着杂耍场地上一连翻了十几个跟头的猴子,忘情地拍手叫道。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唇边露出猎人看见猎物的微笑。 快要上勾了……夏云岚心里冷笑。 继续装作全身心投入地看着杂耍,一场表演完后,猴子头顶着木盘挨个儿向前排的看客讨钱。 有些只爱看不爱给钱的,为了避免尴尬,纷纷向后退去。也有在后面看得过瘾的,争着到前面来给钱。人群里一时刮过一阵小小的骚乱。 夏云岚站在原地没动,抬起袖子,左掏掏右摸摸,一副急于打赏却因找不到零钱而面红耳赤的样子。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那男子忽然微笑问道。 夏云岚侧过头,只见男子手里擎着一锭小小的碎银,一副急人所难的侠客派头。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看来这贼倒很懂得为贼之道。 “呵呵,正是,多谢这位公子。”夏云岚毫不客气地从男子手上拿过银子,丢在走过来的猴子头上。 据她推断,这男子接下来定然要借机同他攀谈,待她放下戒心,再伺机下手。 大盗就是大盗,不像一般的小蟊贼,见到值钱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人生很多时候,高明和平庸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足够的耐心,是否能够忍得住、捱得过。 “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氏,敢问姑娘来自何方?”那男子果然同夏云岚闲聊起来。 夏云岚浅浅一笑,一脸天真无邪地反问道:“你瞧着我像哪里人呢?” 那男子目梢余光含蓄地在夏云岚身上略略扫了几下,笑道:“看姑娘衣着华贵不俗,气质明快洒脱,又不似承夏国的大家闺秀温婉内敛——我猜姑娘是苍狼国皇族之女,不知对否?” “啊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夏云岚此刻的演技若被二十五世纪的导演发现,一定感叹这样的天才不去演电影简直是电影界的一大损失。 “呵呵,”那男子笑道:“苍狼国民风开放,不似承夏国礼教森严,也只有那种地方,方能造就姑娘这样的气质。” “嘿嘿,说得有理……”夏云岚转过头,目光向四面一扫,忽然指着洛芷雪对那男子言道:“你猜猜那姑娘是哪里人氏?” 洛芷雪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夏云岚腰间悬挂的玉佩,唯恐夏云岚与男子谈话之际被哪个小贼顺手偷去,不想夏云岚突然将男子的眼光引向自己,急忙将头一扭,装作无比认真地观看着场中重新开始的猴戏。 那男子将洛芷雪稍稍打量了一番,笃定地道:“那姑娘面貌柔和,骨骼轻盈,神态嚣张,目无下尘……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京都一带富商之女。” “哇——怎么看出来的?”夏云岚这次的惊叹绝对发自真心。到底是做贼的,目光又毒又准。她先还以为,洛芷雪身上和自己一样缺乏温婉内敛的气质,这贼说不定会猜测她也是苍狼国人呢。 “呵呵,”那男子笑道:“我不单知道那姑娘是京都一带富商之女,还知道她身边的男子乃是她的未婚夫婿,亦是京都一带世家弟子。另外,我还知道一件事……” 那男子看着夏云岚,缓缓笑道:“姑娘你与那两位乃是相识。” “……”夏云岚知道,自己惊讶的神色暴露了与洛芷雪和风钰晗认识这件事。按照正常的反应,听到那男子的推断后,自己应该首先求证洛芷雪是否京都一带富商之女,而非惊叹那男子怎么看出来的。 真是百密一疏,自己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呵呵……公子高明……”夏云岚心中尴尬无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那男子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一张雕龙刻凤、镶嵌着镂空金边的精致名贴递于夏云岚道:“这是在下的名贴,姑娘一看便知。在下还有些事,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待夏云岚接过名贴,又礼貌地一揖,瞬间穿过人群而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7章 不要打我的主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哈哈,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男子一走,洛芷雪立即跳了过来,伸手提起夏云岚腰间玉佩,得意洋洋地道:“东西还在这儿,那男子已经走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亦有些奇怪,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看走了眼。她不是愿赌不服输的人,正想大大方方地认栽,不料随手打开名贴一看,不禁勾起了唇角,将名贴扔于洛芷雪道:“你瞧瞧这名贴上写的什么。” “什么?”洛芷雪接住名贴,和风钰晗一起低头看去。 “予平生所好者,唯古玩美玉与奇画珍帖而已。察君身怀予之所好,为免朝思暮想、忧思成疾,拟今夜前往取之,望君不吝割爱,且不以为扰。 ——小贼欧阳俊卿敬上” 以上,是名贴的内容。 看完这段不伦不类的话,洛芷雪和风钰晗都蹙紧了眉头。 “小贼……欧阳俊卿……”风钰晗沉吟道:“欧阳俊卿不就是传说中的贼皇吗?没想到那男子竟是欧阳俊卿。” “各地官府据说十年前就在以万两黄金之价通缉他,如今更是提到了十万两之多,他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留贴偷盗?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洛芷雪双拳一握,看着欧阳俊卿消失的方向愤声道。 “十万两黄金?”夏云岚眼睛亮了亮。自从穿越到苍云大陆,吃过没钱的苦头之后,她发现自己对赚钱这件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怎么,你有兴趣?”洛芷雪道:“要不今晚咱们想个法子将他捉住,十万两黄金你和阿晗平分,名声归我,如何?” 倘若能捉住作案无数、让达官权贵们尽日提心吊胆、恨得牙齿痒痒的贼皇欧阳俊卿,对于一个捕快来说,该是何等风光荣耀之事? 而且,仅凭这一件案子,就能让她这个籍籍无名的一等捕快立即晋级特等捕快,说不定还能被大理寺看中,直接进入承夏国十大名捕之列。 到时候,看爹爹还会不会说她不适合当捕快。到时候,以十大名捕之一的身份嫁入风府,风府上上下下还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仅是想想这些,就让人好生激动。 然而,夏云岚并没有痛快答应,反而犹犹豫犹豫地道:“这个……我考虑一下。” 一个能值到十万两黄金的人,会是随随便便给人捉住的么?而且此人号称贼皇——贼里的皇帝,是轻易招惹得的么? 洛芷雪一向自不量力,且眼高于顶,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虽然十万两黄金对目前的她来说确实是极大的诱惑,但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金刚钻,最好别揽瓷器活儿,所以考虑片刻之后,十分明确地告诉洛芷雪道:“我觉得,能保住这块玉佩已经不错。至于贼皇,咱们还是别去招惹他为妙。” “你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洛芷雪昂了昂脖子,斜着眼睛轻蔑地道:“十两万黄金就把你吓住了吗?以前可没发现你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这跟出不出息没有关系。”夏云岚丝毫不为洛芷雪的激将法所动,心平气和地道:“我只是跟你打赌他是不是贼而已,现在我赢了,别忘了你答应过的条件。” “不就是将来为你做一件事么?”洛芷雪蛮不在乎地道:“我不会食言的。但是你那么在乎钱的人,居然真的放着十万两黄金不要?” “我不是在乎钱,我只是需要钱。”夏云岚不乐意地纠正了洛芷雪的话,又道:“而且,我不是放着十万两黄金不要,是要不起。所谓火中取栗,得不偿失,没有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去冒险。” “好吧……”洛芷雪知道说服夏云岚无望,转对风钰晗道:“阿晗,你想个办法,今晚怎生捉住了欧阳俊卿方好?” 风钰晗摇头道:“以你我之力,要擒欧阳俊卿决非易事。如果听雨楼主肯帮忙……” “非得要他帮忙么?”洛芷雪颇为泄气地问。 “强龙难压地头蛇——”风钰晗道:“听雨楼是他的地盘,我瞧着里面机关不少。如果他肯用机关困住欧阳俊卿,捉住欧阳俊卿的机会就会大得多。” “哦……”洛芷雪郁闷地道:“可是他会帮咱们吗?” 风钰晗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如果祁王妃肯出面,我想没有问题。” 洛芷雪再次将目光投在夏云岚脸上,小巧的嘴唇一咧,前所未有地绽出一个谄媚的笑。 “不要打我的主意。”夏云岚急忙道:“世上哪有一直白用的人情?所有欠下的终归要还……难不成你还真要我将来以身相许的去还?” “哪有那么严重!”洛芷雪扯住夏云岚的手道:“我又不是要他白帮忙,只要擒住了欧阳俊卿,十万两黄金的赏钱你和阿晗、听雨楼主三个人平分……” “最好别与听雨楼主提钱的事。”风钰晗道:“他并非金钱可以打动之人。” “难道他想要名?”洛芷雪担心地道:“如果欧阳俊卿并非由我独立擒住,恐怕不好晋级……” “晋级?”风钰晗奇怪地道:“晋什么级?” 夏云岚却是立即明白了。难怪洛芷雪一心想要擒住欧阳俊卿,原来是为了从一等捕快晋级为特等捕快。而且,说不定还想给洛老爷、大理寺和风家瞧瞧自己的本事。 真是个可爱的傻丫头!要这等虚名做什么?即使别人因此高看了她,得到超出自身能力的重视和待遇,就不觉得惭愧吗? 风钰晗说听雨楼主并非金钱可以打动之人,依她的观察,听雨楼主也并非一些小名小望可以轻易打动之人。 她去求他,打的无非是感情牌。她才不要为了别人欠下人情——好朋友也不行! 洛芷雪不小心说溜了嘴,颇有几分尴尬之色,赶忙补救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都是官府的人,那欧阳俊卿敢公然蔑视官府,咱们总得给他点儿颜色瞧瞧。倘若由听雨楼主出面将他擒住,未免煞了官府的威风。” 风钰晗笑了笑,明知洛芷雪在圆谎,也不戳破,只道:“金钱名利这些东西都不可能打动听雨楼主的心。他这个人,原本我以为是没有弱点的,但此次瞧他对祁王妃的态度,恐怕是动了真心。一个人若是动了真心,感情就会是他最大的弱点。” “那太好了!”洛芷雪面现喜色,道:“如此,只要云岚肯帮忙,就没有问题了。” 夏云岚蹙眉道:“你忘了我并没有答应你,而且,也不可能答应你。” “咱们是什么关系?”洛芷雪腻歪地抓紧夏云岚的手,一脸情深义重地道:“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如果好朋友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还叫好朋友么?” “好朋友不是用来利用的!”夏云岚抽出手,有些不高兴地道:“我本已欠他良多,怎好再向他开口?再说,他若拒绝,我面子上须过不去。他若答允,将来我拿什么还他?他若答允之后又无法擒住欧阳俊卿,我白白欠了个天大的人情不说,于你也并无什么益处。” 言罢,不等洛芷雪再说什么,转身出了人群,沿着街道快步向前走去。 “这些你不用担心。”洛芷雪几步赶了上来,再次拉住夏云岚的衣袖涎着脸道:“我并非不讲道理之人,但凡事总须一试。只要你尽了全力,他也尽了全力,不管事情成与不成,我都决不会怪你们。你不必担心无法还他的人情,一个人若是真心喜欢你,能为你做些什么已是不胜欢喜,又哪里用得着你去偿还。” “不行就是不行!”夏云岚这次用了力,却没能甩开洛芷雪的手,只得站住身子正面看着洛芷雪道:“他不需要还,难道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若是他为名为利,那倒还好说。” “你开条件吧——”看夏云岚这次坚决不肯帮忙,洛芷雪不得不使出了杀手锏,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谈钱你觉得太俗,你说这次要怎样才肯帮我?” 真是蛮不讲理!自己都已经拒绝得这么明确,还要胡搅蛮缠。 夏云岚有点儿无奈,转了转眼珠,忽然邪邪一笑,道:“我说个条件,你若能做得到,我现在就去向听雨楼主求情。你若做不到,这件事便休再提。” “好,你快说——”洛芷雪松了口气。她就不信,除了在碧落宫,世上其他地方还有用钱和撒娇办不成的事。 “脱了衣服在这余州城里跑上一圈——”夏云岚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什么?”洛芷雪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大声问。 “脱了衣服在这余州城里跑上一圈——”夏云岚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就不信洛芷雪真有这个胆量。 “你说真的?”洛芷雪气得红了脸。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这个第一次倾心相交的朋友竟如此为难于她,她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害。 “当然。”夏云岚这回绝不打算心软。不是她不够朋友,实在是洛芷雪太过强她所难。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8章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芷雪……祁王妃……”见两人渐渐闹得脸红脖子粗,风钰晗赶忙上前打圆场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十万两银子不是好赚的……凡事随缘就好,莫要伤了和气。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风钰晗不劝还好,一劝反倒劝上了洛芷雪的脾气。洛芷雪忽然咬了咬牙,瞪着夏云岚道:“好——我答应你!”言罢,“嘶啦”一声扯掉了自己的外衣丢在地上,伸手又去解自己的中衣。 夏云岚吓了一跳,没想到洛芷雪的性情竟如此偏激,一时还未反应过来,风钰晗已捡起洛芷雪的外衣裹在她的身上,沉下了脸低声喝道:“芷雪,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方式赌气!” 洛芷雪的举动迅速引来了一大批围观的人,夏云岚知道事情闹大了,赶忙上前拉住洛芷雪的手讪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是在开玩笑么?”洛芷雪仍在气头上,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一边推着风钰晗一边气呼呼地对夏云岚道:“有这样开朋友玩笑的么?不过一句话的事,你左推右推就是不肯答应。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求着我,我万不会如此对你……”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现在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离开这尴尬的处境。 周围都在指指点点,还有些轻薄的小子指着洛芷雪大声笑道:“大家都来看,看漂亮小妞脱衣服喽——” 招财叔原本在别处看热闹,忽见自家小姐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急忙跑了过来,护在洛芷雪身前道:“走开——瞎了你们的狗眼!小姐衣服上刚才只是落上了两只虫子而已……我家小姐天生怕虫子怕得要命……” “哈哈……虫子呢?”周围有人起哄笑道:“大家一起来帮忙找找虫子呀,莫叫它再吓着了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果然有人低头寻找起来,虫子当然没有找到,唯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片。 “啊呀——我的瓷偶……”洛芷雪忽然大声叫道。 “是从你那奶娘床下翻出的人偶吗?”夏云岚心里忽腾了一下。那对瓷制人偶,洛芷雪自见到起便一刻不停地带在身上。如今寻找吴娘已无望,那对瓷偶几乎成了洛芷雪思念和童年记忆的象征,现在因和自己赌气被摔碎,她会不会恨上自己? 忐忑愧疚之中,正欲伸手拾起小瓷偶尚未摔破的头部,不想一只手忽然先她将那瓷偶脑袋捡了起来。 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干枯而漆黑,枯树皮一般满布岁月的沧桑和裂纹。 那只手将小瓷偶脑袋捡起来后,并没有交给洛芷雪或夏云岚,而是紧紧地捧在手里,像捧着一件前世遗失的珍宝。 夏云岚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褴褛而肮脏的衣袍,瘦弱而瑟瑟发抖的身体,弓着的脊背,仿佛露出骨头的下巴,干裂如冬季河道般的嘴唇,满布皱纹、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茅草一般乱蓬蓬的头发…… 原来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年女乞丐。 然而,在这老乞丐有碍观瞻的形象之外,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射出炙热得令人心碎的慈爱光芒。 那光芒笼罩着手中的小瓷人,小瓷人在老乞丐眼中似乎成了一个真正的孩子。老乞丐蠕动着嘴唇,喃喃地似乎在对小瓷人说着什么。 这老乞丐意外地代替洛芷雪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冲着老乞丐嚷道:“疯婆子,你今天不在小庙里待着,却跑到这里做什么呢?” 有人道:“疯婆子,你手里拿的什么?是你那过世的儿子么?” 周围一阵哄笑,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 对于一个弱者,这就是世界的样子。 夏云岚没有笑,她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她不屑于无缘无故地去欺负和嘲笑弱小。 “老人家,”夏云岚礼貌地道:“请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老乞丐仿佛没有听到,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瓷人脑袋,仿佛果真在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 “还我的东西——”洛芷雪可不像夏云岚那么好脾气,穿好外衫冲过来便要从老乞丐手里拿回自己唯一完好的瓷人脑袋。 瓷偶一碎,她的心几乎也跟着碎了。 老乞丐却一把缩回了手,慈爱的眼光蓦然变得凶狠无比,直瞪瞪看着洛芷雪,嘴里发出动物遇到攻击时的“呼呼”声。 洛芷雪吓了一跳,赶忙退开一步。她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因为一个破碎的瓷人对一个老人动手。 然而,让那只肮脏的手抓住她心爱的瓷人,她又难以忍受。 两人就那样对峙着,眼睛瞪着眼睛,谁都不肯让步。 如果是正常的人,洛芷雪可能一把银子甩出去就解决了问题。但面对这个疯婆子,洛芷雪却有些无可奈何。 夏云岚盯着老乞丐,盯着盯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老乞丐,可是脑子里却隐隐浮起一张模糊的脸,那张脸和面前的脸的眉眼并不相似,但却渐渐重合……重合又分开,又再次重合…… “疯奶奶——”一声清脆的呼唤,忽然打断了夏云岚的思绪。 夏云岚侧过头,只见数日前茶馆里唱曲儿的小姑娘挤进了人群,跑到老乞丐身边道:“疯奶奶,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乞丐扭头朝小姑娘看了一眼,凶狠的目光略略缓和了些,蠕动的嘴唇里慢慢吐出两个字:“血……血……” “哪里有血?”小姑娘奇怪地看了看洛芷雪和夏云岚,又看了看老乞丐和周围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流血。 “血……血……”老乞丐仍然不清不楚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小姑娘一脸懵懂,试图说服老乞丐放下手里的瓷人脑袋,老乞丐却唯恐被人夺走般紧紧蜷起了手指。 “疯奶奶,快放手!你的手流血了——” 碎瓷边缘割破了老乞丐的手指,一股殷红的血从老乞丐黑黢黢的手指缝里渗出,滴在地上,绽成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洛芷雪终于有些不忍,转身一摆手道:“罢了,你若喜欢就留着吧。”说完,拉起风钰晗的手便欲离去。 “血……血……” 在老乞丐固执的重复声里,夏云岚蓦然心头灵光一闪,猛地扯住了洛芷雪的手道:“芷雪,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什么?”洛芷雪顿住脚步,惊愕地望着夏云岚道:“你说什么?” 夏云岚拉紧洛芷雪的手,指着老乞丐斩钉截铁地道:“她就是吴娘——她就是你苦苦寻找的奶娘——相信我!我不会弄错。” “她?”洛芷雪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老乞丐,半晌方道:“云岚,你开什么玩笑?我那奶娘今年不过四十上下,这疯婆子至少也有七十岁了吧?” 夏云岚叹了口气,她想到了艰辛岁月对人的摧残,只是没有想到,竟能把人摧残到如此地步。 然而一个人的骨骼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若不是透过皮相,看到那张老脸上与画像相似的骨骼,若不是听到老乞丐口中一直喃喃念叨的“血”字,若不是看到老乞丐握着瓷人脑袋握到出血的手……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四十上下的人,会被岁月折磨成七十岁的模样。 “她确实是你那奶娘——”夏云岚声音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悲凉:“她认得从你身上掉下的瓷偶,她一直在念你的名字……你以为她说的是鲜血的‘血’,其实不是,她说的是‘芷雪’的‘雪’……” 洛芷雪怔住。 定定地打量着老乞丐,用目光抚摸过老乞丐的每一寸肌肤,她终于慢慢相信,夏云岚没有骗她。 “奶……娘……”洛芷雪慢慢走近老乞丐。 老乞丐眼中已没有了最初的凶狠,胆怯地望着洛芷雪,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唱曲儿的小姑娘看着洛芷雪,揪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若有所思地道。 洛芷雪没有理会小姑娘,夏云岚代洛芷雪向小姑娘道:“她就是那日茶馆中给你银票却被你拒绝的那位公子。” “她……”小姑娘吃了一惊,看看洛芷雪,看看夏云岚,又看看风钰晗。半晌,她终于认出了他们。 “原来是你……”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随之暗去,“原来……原来你们都是女子……” 夏云岚明白,自己破坏了一个小姑娘的梦。她抱歉地指了指风钰晗对小姑娘道:“也有一个男子。”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瞬间的暗淡随风而逝,道:“你们都是好人,只是,你们怎么会和疯奶奶在一起?” 风钰晗似乎觉得小姑娘很有意思,抢在夏云岚前面对小姑娘道:“你这位疯奶奶很可能是我那未婚妻失散多年的亲人……小姑娘,你对她的情况了解多少?” 小姑娘诧异地看了老乞丐一眼,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道:“我记得疯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来了余州城,那时她还很年轻,脑子也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候……” “在她清醒的时候,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夏云岚问。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59章 认她做个妹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没有。品书网 ”小姑娘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什么话也不肯说,倒是疯疯癫癫的时候偶尔会念叨着‘狗儿、狗儿’,一会儿又念叨着‘血、血’……对了,也有可能是‘雪’。” “那便没有错了。”风钰晗道:“她就是芷雪的奶娘。” 洛芷雪也听到了小姑娘的话,心中再无半丝疑惑,扑上去一把将老乞丐抱在怀里,激动地哭泣道:“奶娘——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芷雪……我是芷雪呀……” “雪……雪……”吴娘惊恐地看着洛芷雪,嘴唇喃喃蠕动着,神色却依然麻木得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奶娘,你还记得小时候别人欺负我,你总是护在我的身前吗?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半夜想吃莲子粥,你偷偷到厨房为我去做,被庶母的人发现,诬赖你偷吃,你被打得皮开肉绽却笑着对我说不疼……” 洛芷雪含泪说起一件又一件童年的小事,吴娘的脸上始终不见有什么表情,周围围观的人倒是有人红了眼圈。 “奶娘,你想起芷雪了吗?”洛芷雪摇晃着吴娘的双肩,泪水滴落在吴娘肮脏褴褛的衣襟上:“奶娘……你不要不理芷雪,你知不知道十年来芷雪想了你多少次?你知不知道芷雪千里迢迢从天武城到这里,怀抱过多大的希望,又经历过多大的失望……” “奶娘,快把手松开——”洛芷雪忽然想起吴娘手里紧紧攥着的破碎的瓷人脑袋,赶忙抓起吴娘的手,慢慢将那双干枯如柴的手掰开,小心取出刺入肉里的瓷片。 吴娘没有反抗,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洛芷雪,眼神渐渐由惊恐化作惊喜,继而却又化作浓重的悲哀。 那一刻,夏云岚确定吴娘认出了洛芷雪。 “奶娘,跟我回家吧,回天武城……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洛芷雪握紧了吴娘流血的手,试图带着她跟自己回去。 吴娘却突然一把推开了洛芷雪,状如癫狂般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向附近一条小巷子里跑去。 “奶娘——”洛芷雪踉跄了一下,足尖在地上一点,便欲纵身追去。 “芷雪!”夏云岚一把拉住了洛芷雪,道:“不要追。吴娘一定认出了你,但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一时无法面对你。不要逼她,让她慢慢接受你的出现。” “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能就这么放她离开?”洛芷雪急道。 “我知道她的住处——”唱曲儿的小姑娘挺身热心地道:“我带你们过去。” “谢谢你。”风钰晗抬头看了一下渐近黄昏的天色,道:“时辰不早,咱们还需尽快赶回听雨楼。你们在这里稍等,我把马车赶过来。” 言罢,辗转穿过人丛,向街口的方向快速掠去。 看着风钰晗转瞬间消失的身影,唱曲儿的小姑娘张大了眼睛,惊奇得半天合不拢嘴。 看热闹的人群见再无热闹可看,也很快各忙各的散了开去。 当风钰晗驾着马车从远处巧妙地躲过行人飞驰而来时,小姑娘如仰天人般崇敬地道:“他……他好厉害啊……” “那是自然。”洛芷雪虽为吴娘之事忧喜煎心,听见小姑娘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句。 马车驰近众人面前时,招财叔接替了风钰晗驾车,夏云岚、洛芷雪带着小姑娘上了马车。风钰晗没有进入车内,可能因小姑娘在避嫌之故,依然像刚从天武城出发时一样坐在招财叔身边。 小姑娘指点着道路,马车穿过数条街巷,不一会儿出了东城区,在一座临河而建的小庙旁停下来。 小庙本身只有巴掌大小,紧依着小庙,是一间几乎仅能放得下一张床的的茅草房。小姑娘指着茅草房道:“这里就是疯奶奶的住处。” 众人下了马车,推开茅屋虚掩的门,吴娘还没有回来。 夏云岚道:“大家先到小庙里暂避,招财叔将马车赶远点儿。待吴娘回来后,我和芷雪过去见她就好。” “这样最好,人多只恐吓到了她。”风钰晗点了点头,非常赞同夏云岚的主意。 除了招财叔外,众人走进小庙,巴掌大的小庙里立即被挤得满满当当,几无转身之地。 小姑娘红了脸,似乎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向众人介绍道:“这小庙里先前住过一个道士,那道士见疯奶奶……哦,不,见吴奶奶时常进庙里躲风避雨,觉得男女同处一室大是不便,便为吴奶奶在庙旁另建了一间茅草房。从此以后,茅草房便成了吴奶奶的家。” “难为那道士倒好心。”风钰晗道:“不知那道士现在去了何处?若我们见到他,该对他有所报答才是。” 小姑娘道:“这小庙也不是那道士的,他不过偶然云游至此,谁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是你在照顾吴娘的生活吗?”听说道士云游已无迹,风钰晗遂不再提起,转而看着小姑娘感激地道:“我见你对吴娘十分关心,吴娘虽然疯癫,却也仿佛认得你。” 小姑娘羞涩地低下了头,道:“我并没有怎样照顾她,不过风雪天气拿几口吃的给她罢了……” “这已是莫大的恩情,怎能说没有照顾?”看着小姑娘略微有些紧张不安的样子,风钰晗笑对洛芷雪道:“芷雪,你说,咱们该如何报答这小姑娘?” “不不不,我不用你们报答。”小姑娘越发红了脸,抬头对风钰晗和洛芷雪摆着手道:“穷苦人家相互帮衬本是应该的,这点儿小事也要报答,岂不叫人笑话?” 小姑娘的纯朴令洛芷雪大感有趣,与奶娘的重逢又使她心情大好,洛芷雪随口道:“我认她做个妹妹如何?从今后我有的便是她的……将来等她出嫁,咱们亲自为她置办嫁妆。” “这个主意不错。”风钰晗笑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可有什么亲人?” “我……”小姑娘面红耳赤,低头弄着衣角道:“我叫谢丫。幼时父母双亡,现今跟着一个远房表叔生活……我那表叔就住在这座小庙附近——”小姑娘随手往庙后一指,道:“表叔表婶平时唤我丫头,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 “丫头,没想到你和我一样,也是从小没娘的人。”洛芷雪同病相怜地叹了口气,道:“没娘的孩子小时候最是可怜……不知你那表叔表婶平日待你如何?” 谢丫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小声道:“平日还好……只是我曾听他们背地里提起,说待我在家里再做几年事,可以送与陈大户为妾……那陈大户五十多岁年纪,已经有了十几房妻妾,我很害怕……” “岂有此理!”洛芷雪一下子被点燃了怒火,握紧了拳头道:“你那表叔表婶简直禽兽不如。你别跟着他们了,跟我回天武城吧。我会叫我爹收你做义女,将来给你找个年貌相当的富贵公子嫁了……你愿不愿意?” “我……”谢丫眼睛里闪闪发亮,不知是激动还是泪水,过了片刻,突然往洛芷雪面前一跪,仰着脸道:“多谢姑娘……可是我一个没爹没娘的,哪里有福气做姑娘的妹妹。若姑娘可怜,能让我在姑娘身边做一个粗使的婢女,我已感激不尽。” “你不做小姐要做婢女?”洛芷雪讶然道。 “是我无福消受。”谢丫坚持道:“我除了唱曲儿什么都不会,不敢幻想麻雀变凤凰。如果姑娘肯让我留在身边做个婢女,我就跟姑娘走。” 洛芷雪有些犹豫,似乎觉得委屈了谢丫。风钰晗在旁道:“芷雪,丫头说得也有道理,你不如便依了她。” “可是……” “不用可是,”风钰晗道:“一来洛老爷与她素不相识,未必肯认下这个义女。二来你们洛府人杂是非多,她即使做了小姐,难保不会被人算计;三来吴娘将来自然是要跟着你到风府去的,吴娘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个可靠的人伺候。与其调派别的丫头,倒不如让这丫头继续照顾来得放心。” “你说得对。”洛芷雪立即被风钰晗说服了,扶起谢丫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反正我身边也少个丫头……不过我会把你当妹妹一般看待,你不必太过拘谨。” “多谢小姐,婢子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谢丫得偿所愿,一张清秀的脸上泛起快活的光彩。然而一转眼间,却又面含愁色、忧色忡忡地道:“可是不知道我那表叔表婶会不会同意我跟你们走……他们还指着我在茶馆里唱曲儿贴补家用。” “这个不用担心。”风钰晗道:“他们养着你不过为钱而已,一切事情我们自会替你解决。凡事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跟你回家一趟。” “多谢公子。”谢丫一下子转忧为喜,望着风钰晗无比信赖地道:“有公子出面,表叔表婶一定会同意的。” “芷雪,你和祁王妃在这里等着吴娘,我带丫头去去就来。”风钰晗出了庙门,回头交待道。 “嗯,你要尽快回来,不行就多给他们一些钱。”洛芷雪有些依依不舍地道。 “好。”风钰晗笑着答应一声,带着谢丫一起去了。 看着暮色残霞中二人的背影,夏云岚心头忽然隐隐浮起一丝莫名的不安,道:“芷雪,你真的要带这丫头回天武城吗?” “当然。”洛芷雪大大咧咧地道:“我与这丫头有缘,初见时便说要带她回天武城,其时你和阿晗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刻不要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如今难得她肯主动跟我回去……怎么,你在担心什么吗?” “呵呵……”夏云岚掩饰地道:“你向来不惯与人相处,我怕以你的脾气,一番好意到将来反落抱怨。” “不会的。”洛芷雪笑道:“这丫头心地善良,为人可靠,我身边总不能一直没个人。她有恩于奶娘,我会把她当妹妹一般看待,不会像对待下人一样随便发脾气。” “人是会变的。”夏云岚道:“尤其从贫困中走过来的人,一旦不经过任何努力就轻易得到富贵,恐怕贪念会多过感激。” “呵呵,这丫头不是那样的人。”洛芷雪蛮不在乎地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多疑,和你相处这么久,依然走不进你的心。从今后我尽量改了自己的脾气,你也尽量叫自己活得轻松些吧。” “……”夏云岚有些无语,或许自己真的想多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0章 她需要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一阵脚步声在庙外响起,二人侧耳聆听,隔壁茅草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似乎出了房门,向着河边走去。 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挪动步子,隔着窄小的庙门朝外瞧去。只见吴娘脚步蹒跚地走到河边,仰头看着秋日高远的天空,瘦小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着。 “不好!”洛芷雪低呼道:“奶娘她是不是想不开要跳河?咱们快去拦住她——” “等一下……”夏云岚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洛芷雪的影子? 洛芷雪的轻功原本不错,此刻心急之下更是比平日快了许多,夏云岚摇了摇头,只得跟着走出庙门。 感觉到背后有人靠近,吴娘并没有回头,只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向河中扑去。 “奶娘——”洛芷雪大惊,本能地伸手向吴娘背后抓去。但听“刺啦”一声,吴娘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撕裂,平静的河面上溅起一团数尺高的水花。 “芷雪,快、快救人……”夏云岚对拿着一片衣襟发愣的洛芷雪急声喊道。 “扑通——”洛芷雪一头扎进了水里。 河水不算太深,洛芷雪很快将吴娘拖上了岸,只是夕阳已落,暮风添寒,浑身湿透的两人都被冻得瑟瑟发抖。 夏云岚帮着洛芷雪将吴娘扶起小庙旁的茅草屋,想要找一件衣服为吴娘换上,翻遍了茅草屋的角角落落,却只寻得一件冬季的、露着棉絮的长袍。 洛芷雪出门在外,亦没有衣服可换。夏云岚无奈,只得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洛芷雪穿上,又勉强把破烂的棉袍套在吴娘身上。 “奶娘,你怎么那么傻?”洛芷雪将滴着水的头发拢在脑后,摇晃着吴娘的手含泪道:“我找了你那么久,你怎么可以在刚刚见到我的时候就丢下我?怎么可以!” 吴娘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仿佛魂魄已经离去,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奶娘,你说句话呀——”洛芷雪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吴娘膝上,豆大的泪滴沾湿了吴娘破烂的棉袍。 “芷雪……”夏云岚伸手拉开洛芷雪,示意她暂时不要打扰吴娘。 “奶娘她怎么了?”洛芷雪眼泪汪汪无助地道:“难道她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可是我方才明明觉得她好像已经认出我来……” “嘘——”夏云岚将食指竖在洛芷雪唇边,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对呆若木鸡、一动不动的吴娘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你不敢面对芷雪,亦不能接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吴娘仍然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也并不指望吴娘会回应自己,只管接着道:“吴娘,你是个糊涂透顶之人!从前办过一件糊涂透顶的事,到现在还在做着糊涂之事……” “云岚……”听夏云岚口气严厉地责备吴娘,洛芷雪有些于心不忍地阻止道。 夏云岚没有理会洛芷雪,继续对吴娘道:“从前,你为利益所迫,去坑害一个你最爱、也最爱你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不计前嫌、千辛万苦找到你,你却因为自己的愧疚和糊涂,要令她再次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吴娘——你不但是个糊涂透顶之人,而且是个极端自私之人!” “……”吴娘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麻木的脸上却掠过一片惨然凄然的表情。 “奶娘……”洛芷雪心疼地叫道。 “你听到了吗?”夏云岚指着洛芷雪对吴娘大声道:“你听到芷雪在叫你了吗?她自小没了娘亲,你知不知道在她心里,你就与她的亲娘一般?她已经失去了一次娘亲,你还要让她再失去一次娘亲吗?”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吴娘眼睛里沿着密布的皱纹慢慢滑落。吴娘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失魂落魄地朝洛芷雪看了一眼。 洛芷雪不顾夏云岚的阻拦走上前去,跪在吴娘面前,仰头看着吴娘的眼睛激动地道:“奶娘,你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你怎么可以忘了芷雪?你又怎么可以不理芷雪?” 夏云岚叹了口气,对洛芷雪道:“她不是忘了你,也不是不理你,而是在惩罚她自己。虽然你早已不怪她,可是十年来,她却从未有一天原谅过自己。” “惩罚自己?”洛芷雪惶惑地道:“我不要她惩罚自己……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自己?” “你不需要做什么,”夏云岚道:“她只是需要别人狠狠将她骂一顿。只有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足够的惩罚,才能够从自责中解脱。” “哦……”洛芷雪看着吴娘被生活与自责折磨得足足老了三十岁的脸,酸楚地道:“这十年的岁月已经足够……难道还需要更多的惩罚吗?” “不需要……”夏云岚将手放在吴娘肩头,手上慢慢加重力道,吴娘吃疼,瑟缩了一下,抬头望着夏云岚。 “你听着——”面对那张惨然的、麻木的、皱纹丛生的脸,夏云岚缓声道:“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一个人,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去逃避,而是去补偿。” “补……补……偿……”吴娘动了动嘴唇,机械而模糊地重复了一遍夏云岚的话。 “是的,补偿——”夏云岚一字一字道:“补偿她所缺失的爱,给她一直渴望却求而不得的那份情。” 吴娘的表情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洛芷雪紧张地看着吴娘,很想说自己不需要什么补偿,只想要她的奶娘好好活着,活得幸福而富足。但她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吴娘好不容易出现的片刻清醒。 夏云岚松开手,俯下身子,凑近吴娘肮脏的脸和蓬乱的头发,带着催眠一般的力量凝声道:“可不可以用你的余生,去给她一份完整的爱……你有没有全心全意的爱过她,像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女儿那样?” 吴娘垂下了眼皮,仿佛不敢面对夏云岚熠熠生光的眼睛:“我……不……不配……” 一句完整而清晰的话从吴娘嘴里吐出,洛芷雪惊喜地抓紧了吴娘的手,激动之下竟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夏云岚在洛芷雪的哭声中看似冷漠无情地道:“你的确不配!可是她需要你。” 吴娘掀动了一下眼皮,惘然而沉重地看着洛芷雪,仿佛直到现在才看清,面前这个哭泣的姑娘,就是童年时常常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 “雪……雪……”吴娘忽然抽出手,颤抖地捧住了洛芷雪的脸。 “奶娘——”洛芷雪白皙水润的脸颊在吴娘漆黑枯瘦的手中哭得梨花带雨。 “你……不怪……不怪…………”或许是由于激动,也或许是由于长久不曾与人讲话,吴娘的声音磕磕巴巴。 洛芷雪拼命摇头:“奶娘,我不怪你,不怪你……不怪你!我只恨自己当年没有力量帮助你,才会让你在万不得已之下做出违心的事……” “芷雪,当年的事不要再提了。”夏云岚提醒道。对于一个满怀愧疚的人,能够遗忘是最好的。 “奶娘,我需要你!”洛芷雪一点即透,赶忙揭过了方才的话,抓住吴娘的手腕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爹,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吴娘的身体和手抖得厉害,眼睛里却渐渐有了一丝生气和光彩,她颤抖着嘴唇,喃喃道:“雪……” “奶娘——”洛芷雪扑在吴娘怀中。 吴娘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洛芷雪乌黑光亮的头发上。 夏云岚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有些湿润。她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也不喜欢动情的感觉。为了避免被人看到,她抹了抹眼睛,一步跨出茅草屋。 在跨出茅草屋的刹那,眼前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一晃,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居然有人在门外偷听?谁这么无聊? 她揉了揉眼睛,暮色四合的城郊空旷而寂静,除了不远处驰来的洛家的马车,哪里有什么人影? 夏云岚摇了摇头,茅屋狭小昏暗,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因一时不适应外面的光线而看花了眼。 洛家的马车在小庙前停下,风钰晗从招财叔身边跳下来,谢丫从后面车厢里钻出来。 “吴娘回来了么?”风钰晗看着茅屋关切地问。 夏云岚点点头,示意风钰晗暂时不要走近。 “给了谢家多少钱?”夏云岚看着面色红润、两眼放光的谢丫问。 “不到五十两银子。”风钰晗轻轻勾了勾唇角,低声道。 “还好芷雪没有去。”夏云岚悄悄竖了竖大拇指,笑道:“不然恐怕至少要五百两银子。” 她了解人性的贪婪,也了解人性的患得患失。洛芷雪向来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代价,风钰晗却懂得巧妙地利用人性达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对于夏云岚的夸奖,风钰晗笑而不言。 天色渐渐暗下来,当最后一线暮光在天边化作沉沉的墨色时,洛芷雪扶着吴娘走出了小茅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1章 其实你可以拒绝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听雨楼。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没有月光的后花园,沿河的琉璃灯光寂寞而璀璨。 连着晴朗了两日的天气,一阵阴云飘过,又丝丝缕缕地飘起雨来。 不过数日时间,荷花的香气已清减了许多,西风秋凉中,颇见几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萧索。 夏云岚走在听雨楼主身边,望着那些寂寞而璀璨的琉璃灯光,闻着萧瑟的荷香,半晌没有说话。 听雨楼主也没有说话。 她为了擒拿贼皇欧阳俊卿之事约他出来,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果然人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负累,如果没有交洛芷雪这个朋友,又何至于要腆着脸来求人呢? 人情上的来往,远不如金钱的交易来得痛快和直截。能够花钱解决的事,她向来不喜欢低头求人。 可是,洛芷雪白天里闹那样一出儿,她若继续坚持自己的原则,结果恐怕只能是友尽。 尽管洛芷雪有些嚣张跋扈,有些胡搅蛮缠,有些蛮不讲理,有些感情用事……但她身上有她真正欣赏的地方,她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犹豫了又犹豫,迟疑了又迟疑,在她终于把脸一抹、把心一横,准备开口的时候,听雨楼主忽然道:“夏姑娘,我答应你。” 夏云岚愣了一下。 她都还没有开口,他要答应她什么? 看着夏云岚满眼的疑惑和满脸的懵懂,听雨楼主柔声笑道:“什么事令你如此为难?只要你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便决不会使你失望。” “可是……”夏云岚嗫嚅道:“不是我的事,是芷雪的事……其实你可以拒绝……” 她答应洛芷雪向听雨楼主寻求帮助,倘若听雨楼主拒绝,洛芷雪可怪她不得。 听雨楼主却笑道:“无论是不是你的事,也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 夏云岚郁闷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非要送她这个人情么? “你可听说过贼皇欧阳俊卿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万分不情愿,夏云岚还是开了口。 “听说过。”听雨楼主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据说此人最爱收集古玩美玉和珍奇字画,但凡发现自己看得上眼的东西,不管是权臣显贵之家还是大内皇宫,都要窃来据为己有。这倒也罢了,此人偷盗之前还要发下名贴,告知自己偷盗的时间,可谓嚣张狂妄之极。是以十年来,官府屡次增加赏金要拿他归案,如今已经出至十万两黄金的高价,却仍然擒之不得。” “呵呵……”夏云岚从身上取出欧阳俊卿投下的名贴,递于听雨楼主道:“你看,可是这样的名贴么?” 听雨楼主接过名贴,略略扫了一眼,奇怪地道:“不错,正是他的名贴。只是洛姑娘身上除了钱,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东西,他怎会对洛姑娘发下名贴?” “名贴是给我的。”夏云岚有些尴尬地道:“我身上有块上好的玉佩,白天在街上时不小心被他瞧见。喏,就是这个——”夏云岚拿出玉佩在听雨楼主眼前晃了一下。 “哦?”听雨楼主的眼神有些疑惑,不知夏云岚自己的事情,因何会牵扯到洛芷雪。 夏云岚很快解释道:“这块玉佩小不过寸许,我并不担心被他偷去。但芷雪想要擒获欧阳俊卿,以此提高自己在捕快中的名望和地位——芷雪是天武城唯一的女捕快,这个你大概早已知道。” 听雨楼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夏云岚等了一会儿,道:“捉拿欧阳俊卿并非易事,得罪了贼皇亦无疑于自找麻烦,其实我并不希望听雨楼参与其中,如果你不方便……” “我很方便。”听雨楼主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方才还温存带笑的声音此刻忽然散出发一股凛冽的寒意:“夏姑娘放心,胆敢犯我听雨楼者,定叫他有来无回!” 夏云岚怔了一下,官府捉拿十年而不得的贼皇,他凭什么有如此自信? 而且,适才那个温存如春风的他,和现在这个凌厉如刀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夏云岚觉得,即便揭下了面具,这也是个不容易被看透的男人。 “你们都是听雨楼的客人,你们的人身安全和物品安全都在听雨楼的负责范围。此事即便你不说,我亦不会置之不理。”见夏云岚神色惶惑,听雨楼主放缓了声音解释道。 “无论如何,谢谢你。”夏云岚知道,听雨楼主这么说,或许只是不想叫自己觉得欠了他的人情。她心中感激,却也并不说透,只接着道:“芷雪希望,擒住欧阳俊卿之后,捉拿贼皇的名声归她,官府的十万两赏金……” “赏金由你处理便是。”听雨楼主挥手制止了夏云岚的话,晃了晃手中的名贴道:“欧阳俊卿武功出神入化,轻功与易容术更是高深莫测。据我所知,在接到过他名贴的人中,迄今为止只有一位繇山派师叔辈的人物不曾令他得手。既然他今晚要来光顾听雨楼,咱们势必要做足准备。” “如何准备?”夏云岚原本对听雨楼主口中那位令欧阳俊卿失手的繇山派人物极有兴趣,但时间已经不早,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和擒获欧阳俊卿。 “你跟我来——”听雨楼主道:“听雨楼防范最严的地方是落花轩和我平日所居的后堂,稍后我会派人去请风公子和洛姑娘过来。咱们今夜只在后堂中听歌赏舞喝茶,那欧阳俊卿不来便罢,来的话定叫他插翅难飞。” “好,一切由你安排。”夏云岚给了听雨楼主一个信赖的笑。 早就听说,听雨楼里有歌唱得最好的歌姬、舞跳得最好的舞姬和琴弹得最妙的琴师。直到这天晚上,夏云岚、洛芷雪、风钰晗三人才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听雨楼三绝。 歌声悦耳,时而旖旎如春水波漾,时而空灵如雨落秋山,时而圆润如明珠落玉盘,时而宛转如莺燕语梁间。 舞姿曼妙,放眼处仿若东风吹绽四月繁花,恍然间又似蝴蝶翩跹花丛来。裙裾无风而飘摇,长袖当空而轻舒。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无尽风景,一时都到眼中。 琴曲如诉,配合着歌声舞步,妥帖得像流淌在山涧的溪流,又像萦绕在峰巅的云雾。粘着,黏着,恰到好处地追随着、缠绵着,听得人心里无比舒坦。 谁道阳春白雪知音稀?夏云岚觉得,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东西,不在于有多么高深的技巧和方法,而在于自然、坦诚和本真。 如此刻的歌舞琴曲,好像并没有多么复杂高深,却让人心为之驰,神为之荡。 对艺术所知不多的她并不明白,艺术里有个词叫大巧若拙。当技巧达到极致的时候,反而让人听不出、亦看不出技巧的痕迹。 缓歌曼舞妙琴曲中,轻歌、浅醉和听雨楼漂亮的侍女们不时为众人斟上香酽的茶。夏云岚一直以为,令人醉的是酒,茶只会令人越喝越清醒。直到今夜她才发现,原来茶香到极致,也能令人醺然如醉。 时辰已经过了三更,欧阳俊卿仍然没有来。 众人的心原本一直紧张地悬着,此时不觉有了几分懈怠。 洛芷雪轻轻打了个哈欠,抱怨地道:“什么贼皇!有本事下贴没本事偷……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个鬼影子。” 夏云岚被传染似的也轻轻打了个哈欠,但她不急不躁,悠闲地观赏着歌舞道:“如果你是个贼,会选择别人严阵以待的时候下手吗?” “呸!别拿我跟贼比……”洛芷雪啐道:“我又不是贼,哪里知道贼什么时候下手!” “你给人下销魂散话的会选择什么时候?不要等人家入睡或困乏时吗?”夏云岚凑近洛芷雪揶揄地低笑道。 “你……”洛芷雪瞪了夏云岚一眼,又迅速偷偷瞄了一眼风钰晗。 风钰晗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 又一个时辰过去,欧阳俊卿还是没有来。 洛芷雪接连又打了几个哈欠,夏云岚的上下眼皮也有些想要打架的意思。但她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加强防备。 为了抵抗不时袭来的困意,风钰晗站起身,借得一管萧笛,和着琴声歌声吹了一会儿。 当夜色渐渐稀薄、东方的窗子上露出一线灰蒙蒙的曙光时,听雨楼主挥退了歌舞,命人送上来精美的宵夜茶点。 众人填饱了肚子,困意退去许多,又重新打起精神注意起窗外的动静。 “云岚,你说,那欧阳俊卿会不会是不敢来了?”洛芷雪声音里带着困意,鄙视地问。 夏云岚说不来。以她的经验来看,很少有贼会选择黎明时分下手的。 但贼皇毕竟不是一般偷鸡摸狗的小贼,黎明时分又是一个容易叫人困倦的时间,欧阳俊卿选择在此时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窗外微弱的晨光渐渐扩散,牛乳一般慢慢晕开,最后溢满了整个天地。 看起来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听雨楼主忽然道:“如果欧阳俊卿此时不来,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 “为什么?”洛芷雪不服气地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欧阳俊卿既然惦记上了云岚的玉佩,又岂肯轻易放手?——哦,是了,今日我们就要离开听雨楼回天武城,他以后倒的确不会再来打扰你这听雨楼了。” 说到最后一句,洛芷雪的话里显然已经有了几分讽刺的味道。 夏云岚乜斜着眼睛瞧着洛芷雪,一脸的轻蔑鄙视。 叫自己求听雨楼主帮忙擒拿欧阳俊卿的时候怎么不见用这种口气说话?刚刚用不到人家,就立马变了嘴脸,难为她怎么做得出。 听雨楼主并不与洛芷雪计较,只淡淡道:“欧阳俊卿曾经为自己立下个规矩,发了名贴当夜到次日辰时没有偷到手的东西,以后永不觊觎。难道洛姑娘不曾听说过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2章 有贼心没贼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错,我亦有所耳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风钰晗证实道。 “一个贼而已,立什么规矩……”洛芷雪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小声咕哝了一句。 夏云岚一颗悬着的心到此时方彻底放了下来,轻松笑道:“盗亦有道——难怪那欧阳俊卿被称为贼皇。一个真正厉害的贼,不仅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出手,更应该知道什么时候收手。以他的本事,一夜偷不到的东西,的确不必再去惦记……” 咔嚓—— 夏云岚话音未落,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 “来了——”风钰晗与洛芷雪对看一眼,同时跃身向门外扑去。 夏云岚捏紧了袖子里的玉佩,跑到窗前透过雕花窗子向外望去。 若要防止被偷,最重要的是时时刻刻看紧自己的东西,不让注意力被贼以任何方式引开。 听雨楼主显然也深谙此道,是以他跟随在夏云岚身边,没有忙着出去,只把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打了开来。 嗖嗖—— 数支箭弩破空之声,紧接着一声凄厉惊恐的鸟叫,眨眼间一只鸟儿被风钰晗的飞刀、洛芷雪的柳叶刺和数支利箭“呯”地一下钉死在树干上。 毛羽纷飞间,高高的树干上洇染一团小小的血痕。 很快,洛芷雪和风钰晗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不过是只早起的鸟儿而已……”洛芷雪收起柳叶刺,满脸失望地道。 夏云岚松开握着玉佩的手,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谁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只鸟儿若泉下有知,一定后悔今天早上该好好睡个懒觉才是。 虚惊一场之后,听雨楼主合上折扇,看了看窗外天色道:“辰时已到,欧阳俊卿不会来了。” 风钰晗沉吟道:“下了名贴又不来偷……这不像欧阳俊卿的行事风格。” “有贼心没贼胆的,害咱们白白等上一夜!”洛芷雪一脸愤然地道:“定然是打听明白了听雨楼不是他随便来得的地方,所以知难而退了。” 洛芷雪此话虽是为了贬低欧阳俊卿,却无意间拍了听雨楼主一个马屁。 听雨楼主眼睛里掠过一丝倨傲之色,但仍然保持着冷静道:“那欧阳俊卿为了一块玉佩连繇山也敢上,我听雨楼这小小的名头想必还不至于吓退他。以我推断,欧阳俊卿很可能是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什么人。” “会是什么人呢?”夏云岚沉思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道:“会不会是繇山掌门夜凝尘?” “为什么你会以为是他?”洛芷雪奇怪地道。 夏云岚道:“欧阳俊卿以前曾到繇山偷过东西,与繇山结下过节,这是其一。其二,夜凝尘近段时间出没在余州城一带,遇到欧阳俊卿的可能性极大。其三,除了夜凝尘,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阻止得了贼皇作案。” “说得有理。”听雨楼主赞同地道:“我也是这么想。” 洛芷雪撇了撇嘴,道:“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们的猜测而已,与欧阳俊卿结下过节的何止繇山?出现在余州城一带的高手也未必只有夜凝尘,只不过咱们刚好见过他两次罢了。” 夏云岚看得出,洛芷雪心中其实已经认可了自己的推断,只不过嘴上犯犟而已。她也不去争辩,只笑了笑道:“管他是不是夜凝尘,与咱们反正没什么关系。你是现在起程回天武城呢,还是稍事休息待午后再走?” 洛芷雪适才被窗外的鸟儿一惊,困意已所剩无几,听得夏云岚询问,回道:“捉贼的是咱们,招财叔此刻精神正足,当然是现在走的好。” “轻歌、浅醉——”听雨楼主回头对两个侍候了一夜的丫头道:“去把干粮和给夏姑娘的礼物送上马车,本楼主有些困了,你们代本楼主为客人送行罢。” 说完,既不看两个丫头一眼,也不看风钰晗和洛芷雪一眼,甚至没有再看夏云岚一眼,转身出了后堂,径直向卧房快步而去。 如此的干脆,没有半丝留恋与挽留,好像只是送别一批没有任何交情的普通客人。 两个丫头奉命而去,夏云岚的心头有些怔忡。 他真的喜欢过自己吗?还是,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不,她怎么能因他一时的态度而否认他对她的好? 牛角山上,他拼死护她。 昨夜里,他告诉她:“只要你开口,只要我做得到,便决不会使你失望……无论是不是你的事,也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答应……” 她会永远记得这几句话,记得这个男子的深情和承诺,记得他用实际行动陪了她整整一夜。 他之所以那么干脆地转身而去,或许,只是为了掩饰心底的留恋和不舍吧? 结局已注定,千言万语又如何?执手相看泪眼又如何?无非徒增彼此的烦恼和忧伤罢了。 他和她一样,都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如果换作自己,爱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会这般毅然决绝地转身吧? 想清楚这些之后,夏云岚轻轻勾了勾唇角,片刻伤感过后,脸上是一片若无其事的淡然。 洛芷雪却无法理解亦不能接受听雨楼主的态度,看着听雨楼主离去的方向,对夏云岚愤愤不平外加含讥带讽地道:“什么情深义重?什么动了真心?全不过是假惺惺的表演罢了!依我看,是想要占你的便宜没占到……” “芷雪!”夏云岚打断了洛芷雪的话,神情认真而严肃地缓声道:“你不要这样说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洛芷雪被夏云岚看得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不服气地争辩道:“你要走了,他连送都不肯送,你还傻乎乎地相信他这段日子以来的虚情假意吗?” “芷雪!”风钰晗看了一眼夏云岚的脸色,拉住洛芷雪的手道:“有些事情你不懂……听雨楼主帮了咱们很多,你即使做不到心存感激,也不该在背后这样说他。” “我只是替云岚不值而已。”洛芷雪道:“倘若云岚对他动了真心,他对云岚却只是逢场作戏,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夏云岚口中僵硬地吐出两个字,抬脚跨出了后堂。 “云岚,你生气了吗?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听雨楼主的气?”洛芷雪想要追上来问个明白,却被风钰晗强行扯了回去。 夏云岚坐上马车的时候,谢丫正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等候。看着那丫头紧张而兴奋的眼睛,红扑扑的脸,对未来充满憧憬与好奇的神情,夏云岚不知为何,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祁……祁王妃……”谢丫坐直身子,朝夏云岚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夏云岚略略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离合不过寻常事,她此刻说不上有多么难过,多么伤感,但就是不想说话。面对想要凑过来与她攀谈的谢丫,她装作不经意地将脸转向了车窗外。 谢丫识趣地退回马车角落,二人不声不响地在马车里等候半晌,洛芷雪与风钰晗方扶着吴娘磨磨蹭蹭地出了听雨楼的大门。 吴娘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好像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脸上神情亦不再茫然麻木。只是,踏上马车的时候,似乎仍有片刻的抗拒与犹豫。 “奶娘你坐这里——”洛芷雪半推半拽地将吴娘按坐在马车中间的座位上,谢丫伸手扶住了吴娘,吴娘苍老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怆然,却也沉默着接受了洛芷雪的安排。 风钰晗没有进入车厢,而是像来时一样坐在了外面招财叔的身边。 与来时相比,车厢里拥挤了许多。除多了两个人外,洛芷雪为锦绣坊和华莲布庄买进的货物、听雨楼主为三人准备的干粮和送给夏云岚的礼物也占了不小的地方。 夏云岚并不知道听雨楼主会特意备下礼物给自己,但即使早些知道,以听雨楼主的性子,大概也不会容她拒绝。 马车在濛濛雨雾里起程,轧轧车轮声里,距离听雨楼渐行渐远。 有丝丝缕缕的惆怅在空气里飘浮,在夏云岚的心头缠绕。她以为只是因为雨,因为雨中由绿转黄的树,因为那些渐渐看不见的青瓦白墙。她决不肯承认,她的心为离情所牵绊,为在此遇见的某个人或某些人而依依不舍。 “奶娘,你饿不饿?” “丫头,你渴不渴?” “云岚,你说听雨楼主给你的箱子里到底是些什么礼物?” “阿晗,你累了没有?要不要进来吃点儿东西” “奶娘……” “丫头……” 兴奋的洛芷雪,几乎一刻不停地在车厢里叽叽呱呱,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不时打断夏云岚安静而怅惘的思绪。 车离余州城三十里后,夏云岚终于忍无可忍,不客气地转头对洛芷雪道:“你饿了就吃东西,渴了就喝水,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吵?” “嘻嘻,”洛芷雪并不生气,反而一脸故意讨人嫌的表情道:“我就是要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免得你一路相、思、成、疾——” “……”夏云岚心里骂了一句粗话,然而一转念间,她意识到自己默默望着窗外的样子,的确颇有几分少女思春、少妇思夫的味道,不怪洛芷雪会误会。 “把吃的东西拿出来,麻烦再给我倒杯茶。”她很聪明地没有接洛芷雪的话,而是悄没声息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相思,什么不舍——那不该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东西。 她的人生,向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离去的,无法得到的,她不想要的……就让它们随风而逝。 把有限的生命和时间,留给那些能够拥有的、有望得到的、能够使她快乐的东西。 一秒钟也不要浪费! 夏云岚吃吃喝喝的时候,洛芷雪又在打量听雨楼主送给夏云岚的礼物。那是一个两尺多高的樟木箱子,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有淡淡的木香味。仅是箱子本身,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十分贵重。 这样贵重的箱子里,究竟盛放着什么好东西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3章 今晚一醉方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箱子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钥匙插在锁孔里,只要轻轻一拨就能打开。品书网 洛芷雪已经动了无数次想去打开那把锁的冲动,但她好歹是个大家闺秀,私自拆看别人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妥。 好吧,大家闺秀这件事于她并不算什么阻力。真正的阻力是,夏云岚这个人不太好惹,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风钰晗的面——惹毛了夏云岚,吵起来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 夏云岚焉能不知洛芷雪在打什么主意?其实她比洛芷雪更好奇,但为了不去满足洛芷雪的好奇,她便硬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 自己的东西,反正迟早都能见到,急什么? 听雨楼主闲着没事喜欢写诗填词,箱子里万一放着情诗之类的东西,给洛芷雪这位多嘴的大小姐看到,还不得拿着她好一番取笑?再者,万一传到萧玄胤那个小气的男人耳朵里,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为了断绝洛芷雪的心思,吃饱喝足后,她干脆一伸手拔掉了箱子上的钥匙,郑重其事地拿一块帕子包好放在袖子里。 洛芷雪瞪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这人真不够朋友! 夏云岚丝毫不在意洛芷雪目光的谴责,要做到让这位大小姐完全满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觉得自己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 而且,这位大小姐来一趟余州城,如愿寻得奶娘不说,又得了个知情知趣、温柔体贴的如意郎君,该知足了。 一行六人晓行夜宿,千里奔波,不数日回到天武城。 其间,除了在松江城附近住宿时遭遇一次盗贼,却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外,一路算得上顺风顺水。 马车先将夏云岚送至祁王府,洛芷雪和风钰晗原本要向萧玄胤见过礼后再回洛府,却被管事告知王爷有事不在府中,且不知何时归来。二人遂各自尝了半盏茶,便寻了个借口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 夏云岚心里略略有些失望,但这失望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回到漪兰院,看见百合、丁香、浅画、璃月四个丫头满脸喜色、为了她的归来忙前忙后的样子,她的失望便瞬间飘到了九霄云外。 原来,在漫长的跋涉之后,有人热切地等待着你的归来,是如此温暖的事。 就像一滴雨终于落进大地的怀抱,那种妥妥的、安放的感觉,有一种静静的、难以言说的舒畅。 如果夏云岚还像原来一样始终心怀离去的打算,她大概会警惕自己对于这份人间温情的贪恋。但现在,当她想要试着和萧玄胤共度余生的时候,她便毫无戒备地放任了自己去享受这份温情。 反正都是一家人,将来的将来,彼此也不会分开。 待几个丫头再长几岁,也不过找个府里出色的下人婚配而已。夏云岚相信,自己能为她们的命运作主,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包括懿太妃,将她们送人或卖出祁王府。 只要她愿意,只要几个丫头愿意,她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小姐,小姐小姐……”夏云岚在房间里刚刚沐浴完毕,换过衣服,浅画兴奋的声音已从门外传了进来。 “怎么,晚餐这么快就好了?”拉开房门,夏云岚看着眉飞色舞的浅画笑问道。 “是的是的,晚餐已经好了。”浅画满脸红彤彤的笑意,声音格外清脆:“但是外面已经有些秋凉,百合让婢子来问问,晚餐是仍旧放在外面吃,还是在附院厨房里用,亦或给小姐送到房间里来?” “送到房间吧。你们几个都过来,再拿两壶上好的酒——”夏云岚心情大好地道:“今晚咱们只管吃喝玩乐,不必有主仆之分。” “啊呀,说起上好的酒,婢子竟差点儿忘了件事——”浅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小姐刚去余州城不久,逍遥王夜里造访小姐,得知小姐不在,留下一坛酒就走了……” “逍遥王?夜里?酒?”夏云岚怔了一下。 “小姐是不是也觉得逍遥王此举欠妥?”浅画笑道:“呵呵,他突然在房顶上出现时,的确把婢子们吓了一跳。不过婢子们瞧着他也没有什么恶意,加上从前吃了他许多瓜果,便和颜悦色地告诉他小姐去了余州城。他倒也不见得有多么失望,只哈哈笑着从房顶上扔下一坛酒去了。” 真是随性洒脱之人! 夏云岚心里赞了一句,错过这次夜访,竟让她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遗憾。好在来日方长,待一切安顿妥当,她也要寻个机会来次夜访逍遥谷。 “酒呢?”夏云岚兴致盎然地道:“他送来的必定是好酒,咱们今晚一定要一醉方休。” “婢子这就去拿——”浅画颠颠地转身去了附院,不一会儿抱着一坛未开封的酒跑过来,擎在夏云岚面前道:“小姐请看,这就是逍遥王留下的酒。” 那坛酒少说也有二十来斤,浅画托在手上,居然丝毫不费力气。夏云岚接过酒坛笑道:“看来我不在这段时间,你练功倒没有偷懒。” 浅画被夏云岚夸得微微红了脸,道:“小姐交待的事,小姐在与不在婢子都会照做。” “好丫头!”夏云岚赞了一句,伸手在酒坛上轻轻一拍,泥封裂处,浓郁的酒香立时溢满了整个房间。 “好香——好酒!”正端着晚餐进来的丁香甫一跨进房门,便抽了抽鼻子一脸馋兮兮地道。 “嘿嘿,逍遥王的酒自然非比寻常。”夏云岚得意地道。 丁香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和浅画一起收拾了房间里的浴桶水渍,而后对捧着碗碟进来的百合、璃月道:“托了王妃的福,今晚咱们可有口福了。” “难怪你天天念叨‘王妃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惦记着这坛酒。”璃月一边在桌子上摆着碗筷,一边开玩笑地道。 “呵呵,她哪里有你和浅画念叨得多?”百合抿嘴笑道。 “那你就没有念叨过我吗?”听着几个丫头互相调笑,夏云岚故意一本正经地问百合道。 “婢子自然无日不盼着王妃赶紧回来,”百合很有分寸地笑道:“只是王妃不在,她们几个像丢了魂似的,婢子若再跟着她们念叨,这漪兰院恐怕要生生变作相思冢了。” “相思冢?哈哈……”这个词让夏云岚忍不住大笑,几个丫头也跟着笑起来。 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众人在桌边坐定,先还客客气气地夹菜碰杯,听夏云岚绘声绘色地讲些一路经历。几杯酒下肚后,在夏云岚的鼓动下,便都渐渐放了开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嘻嘻哈哈……不多一会儿,完全忘记了主仆间的礼仪规矩。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夏云岚发现,四个丫头横七竖八地躺在自己身边,可见昨夜闹得委实有些过了。 她揉了揉发晕的脑袋,慢慢坐起身子,眯眼向窗外瞧去时,瞳孔里蓦然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萧玄胤! 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再次揉了揉脑袋。没错,的的确确是萧玄胤! 原以为要过上好几天才能见到他,没想到才隔了一个晚上,他就回来了。 他站在窗下,清朗的晨光在他暗紫色的华袍周围镶上一圈淡淡的光晕,那身影挺拔得宛如青松翠柏。她看着看着,心跳便莫名地加快了速度。 她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其实是想过他的。他的身影,曾经在她的梦里出现。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一大早他便赶着到自己房间里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自己叙叙别后离情吗?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边有点儿烫手,大概是昨夜的酒意尚未消散。 难得他有时间,她要与他好好谈谈,关于她和他,关于夏静柔,关于两情相悦、天长地久和情有独钟…… 这一趟出去,被洛芷雪和风钰晗虐得差点儿变成渣,不过也因此学会了许多男女相处的技巧和经验,不如拿他来试试。 她从丫环堆里跳下床,踮着脚尖走向他身后,准备小小地吓他一跳。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他身边,萧玄胤突然转过了身子,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望着她。 冰冷——像极地的冰山,看一眼就要把人冻住。 夏云岚淘气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说好的千宠万爱呢?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幻觉、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然而,即便是幻觉,即便是一厢情愿,不也是由他引起的吗? 他的吻,他的拥抱,他曾经春水一般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习惯自作多情的人,若非感觉到他待她有几分真,她决不会允许自己轻易动心。 可是,此刻,他这样看着她,眼中的神色冷漠得近乎冷酷——究竟是为什么? 她僵立在那里,笑容渐渐敛去,只剩下微勾的唇角和迅速恢复的冷静,以及,眼角眉梢的一丝惶惑。 难道他不该对她说点儿什么吗?她微微咬着嘴唇,等待着他的解释。 他却只是那样看着她,好像既不打算移开目光,也不打算说些什么。 在长久沉默的对视里,夏云岚恍惚看见,一抹饱含着疼痛的愤怒在萧玄胤脸上一闪而过。 自己做错了什么吗?或者,他又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人一直在跟踪她、监视她?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他早就告诉过她,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人。 问题是,那些人向他回报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们进得去听雨楼吗?还是只能在听雨楼以外的地方监视她? 如果在听雨楼以外的地方,她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他生气的事情。如果在听雨楼……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有片刻的心虚。 虽然,她和听雨楼主之间比清水还清白。可是,他们独处一室、谈诗论词、花间漫步……在别人眼中,未必没有一些暧昧的气息。 这些事情不说加油添醋,即便毫不夸张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恐怕也会引得他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怒火中烧。 她想起洛芷雪曾经对萧玄胤的保证:绝不让其他男人和她聊与奶娘无关的话题,绝不让其他男人靠近她三尺以内…… 这些保证在离开天武城后显然都成了浮云。 他是因为吃醋生自己的气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4章 朋友夫不惦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咳咳……”夏云岚清了清嗓子,正想拿话试探一下萧玄胤,不料此时四个丫头忽然醒了过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看到站在窗下的萧玄胤,丫头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赶忙急先恐后地跑过来请安问好,又诚惶诚恐地道了句“不敢打扰王爷王妃(小姐)休息”,而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夏云岚的房间。 天色已经大亮,休息个鬼呀! 夏云岚皱了皱鼻子,朝丫头们的背影瞪了一眼,复扭过头来看着萧玄胤,挤出一脸客气的笑道:“王爷早——多时不见,王爷风采依旧,呵呵……真是可喜可贺!” 柔和明亮的晨光透过窗子洒在夏云岚笑意盈盈的脸上,那笑容也仿佛染上了清晨天空的颜色,纯净而无瑕。 可惜,看见过她真心的笑容,此时这笑容里的假骗不过萧玄胤。 他甚至有些奇怪,曾经,自己何以会为这样虚假的笑容而动心? 这世界的假意已经太多,每日敷衍于假意之间,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是,当心底幽微的情弦被轻轻拨打,他才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自己对身边的假意越来越无法容忍。 他讨厌为她动了心的自己,转而对她越发愤怒。 “夏、云、岚——”萧玄胤突然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捏住了夏云岚的下巴,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厌恶冷声道:“此去余州城,可玩得尽兴?” 夏云岚笑不出来了。 疼—— 萧玄胤的手铁钳一般,只需再稍稍加重一点儿力道,便能捏碎她的下巴。 为什么,他连问都不问,也不听她任何解释,就这样野蛮粗暴地对待她?这个男人,真的是她心中想要的那个男人吗? 她蹙紧了眉头,眼睛里一丝嫌弃,看他的神情渐渐冰冷。 萧玄胤薄唇微勾。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吧?这才是她心里对他真正的态度吧? 她厌恶他! 留在他身边,是她的情非得已吗? 很好……相比于那张戴着笑容面具的脸,他更喜欢看到她这副真实的、厌弃的样子。 没有人能够欺骗他!没有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漆黑瞳孔里闪烁着地狱的火焰,像一只即将向猎物发动攻击的野兽。 指尖,只需要稍稍加重一点儿力道,一切就会结束。这个女人——也会永远属于他,再也无法背叛他…… “不!”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了萧玄胤眼中危险的信号,她突然拼命抓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一个掰开他的手指,而后连退三步,靠在桌边喘着气道:“王爷说哪里话?此去余州城,除了帮芷雪寻找奶娘外,我对王爷日夜悬想,哪里有玩的心思?” “日夜悬想?”萧玄胤逼近一步,眉梢微微挑起,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你在别的男人怀里对本王日夜悬想?” 又一次放过这个女人,他对自己越来越不满。 夏云岚狠狠吃了一惊。 别的男人怀里?这话从何说起?若是被她知道哪个暗卫传的话,她一定想法割掉那个暗卫的舌头。 不过,从萧玄胤这句话里倒可以断定,他的确是在吃醋。 吃醋,说明他在乎她、喜欢她吗? “王爷——”夏云岚挺了挺身子,做出一脸愤怒的表情,委屈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芷雪和风公子可以作证,我和听雨楼主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你若不信……” “本王当然相信!”萧玄胤含讥带讽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嘴里说着相信,看着夏云岚的眼神却仿佛在看着一个荡妇淫娃:“那么别人呢?你和别人之间,也是清白的吗?” “别人?”夏云岚怔了一下。除了听雨楼主,她好像没有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交集吧? 难道他在怀疑风钰晗? “王爷,”夏云岚气得有些好笑地道:“你不会怀疑我和风公子之间有什么吧?风公子是洛老爷为芷雪选定的夫婿,此去余州城,他与芷雪更是卿卿我我、两情相悦。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惦记,你若怀疑他……” “够了!夏云岚——”萧玄胤再次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向来淡漠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忍无可忍地道:“你要在本王面前演戏演到什么时候?!” “……”她真心向他解释,他却当她是演戏,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她的无语,萧玄胤却当她是被自己截穿了心事无言以对,眼睛里的怒意与嘲讽越发浓重:“夏云岚,虽然你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想听,但本王还是不得不赞一句,你的演技不错——” 夏云岚也愤怒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舔了舔嘴唇,放弃了解释,只淡漠地看着萧玄胤的脸,无所谓地道:“我的演技一向很好,王爷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夏、云、岚——你敢这样对本王说话?!”一团燃烧的怒火在萧玄胤眸子里明明灭灭,适才他对她的虚伪深恶痛绝,此际却又为她的坦白怒气填膺。 这个女人,凭什么敢如此冒犯他? 他是承夏国堂堂祁王殿下,有多少女子用尽心机想要求他一顾而不得,她凭什么将他的真心践踏在脚下? 看着萧玄胤眼中的怒意,夏云岚很快明白,在先入为主的偏见面前,无论她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 既然无法取悦,那又何必去取悦?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从余州城回来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不趁机远走高飞?为什么要放弃指日可待的自由生活?为什么要回来面对这个莫名其妙、小肚鸡肠、喜怒无常、不可理喻的男人? 一定是自己的脑袋被驴踢了、被门缝夹了! 她在贪恋什么?贪恋祁王府的荣华富贵,还是贪恋漪兰院中那一吻的温柔? 所有今天流的泪、受的苦,都是昨天脑子里进的水。 她想起二十五世纪网络上流行的这句话,不由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压抑着心底汹涌而来的悲伤,她慢慢地、低低地、揶揄地道:“不敢……我只是不知道王爷想听什么话而已。如果知道,一定说给王爷听……” 萧玄胤的手无声地落在桌面上,桌面的一角被生生震作齑粉。 这个女人在敷衍他?这个女人居然敢敷衍他?她知不知道,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她以为他对她动了一丝真心,她就可以有恃无恐、甚至对他为所欲为了吗? 他会叫她知道她错了! 一抬手,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夏云岚的冷汗顷刻间湿了衣襟。但她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痛哼出声。 她有软弱的时候,但在应该坚强的时候,她不会允许自己软弱。 他要拧断自己的胳膊吗?那就让他拧断好了。这是自己犯傻回来的代价,也是对自己贪恋人间温情的惩罚。 她是一个杀手,即便前身已灭,即便换了个躯壳,即便不再杀人,感情仍然是她的禁忌。 “王爷——”就在萧玄胤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夏云岚觉得自己的手臂即将断裂的刹那,漪兰院外忽然响起秦沐风清朗的声音。 萧玄胤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随之甩开她的手,转身若无其事地对院外淡声道:“进来。” 秦沐风迟疑了一下。王妃的房间,不是他该随随便便进的地方。但只是片刻犹豫,他便遵照萧玄胤的吩咐穿过院子走了进来。 “王爷,”秦沐风没敢看夏云岚,只是垂着头拱手道:“北边……” “沐风——”萧玄胤挥手制止了秦沐风的话,冷声道:“这些事随后到桐华院去谈,本王叫你进来,另有其他的事。” “王爷请吩咐。”秦沐风恭恭敬敬地道。 “把那件东西搬到桐华院——”萧玄胤指着角落里听雨楼主送给夏云岚的香樟木箱子道:“本王要检查里面的东西。” 有没有搞错? 夏云岚脑子里蒙了一下,随即本能地冲到箱子前。 那是别人送给她的东西,里面的东西她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怎么能让萧玄胤拿去? 倘若是些金银珠宝倒也罢了,万一真有些情诗情词,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然而,秦沐风走了过来,仍然没有抬头看她,只把手向旁一伸,恭声道:“请王妃让开,莫要使属下为难。” 夏云岚没有动。面对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并不惜远赴龙炎冒险为自己取药的男子,她既不想轻易放弃自己的东西,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请王妃让开——”秦沐风又说了一遍,很耐心,耐心得几乎称得上温柔。 她知道不能怪他。此刻,他只是执行某人命令的工具而已。可恶的,是下达这种命令的人。 “王爷!”她从身上拿出钥匙,举在自己面前,看着萧玄胤冷声道:“你不是想要检查吗?不防过来当着我的面检查仔细了……” “沐风,”萧玄胤没有理会夏云岚的话,只淡漠地对秦沐风命令道:“立即将东西送往桐华院。本王没有检查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打开!” 言罢,再也不看夏云岚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夏云岚举着钥匙愣在原地。世界上,还有比这男人更可恶、更霸道、更不讲理的人吗? 她的东西,居然不允许她看一眼,还有没有天理? “王妃,请让开——”秦沐风对她拱了拱手,第三次客客气气地道:“属下不想对王妃动手,请王妃不要让属下为难。” 愤怒的火焰在夏云岚眼底跳跃,她知道秦沐风是个君子,不会无礼地将她推开。然而,她也知道秦沐风对萧玄胤忠心耿耿,如果她不肯让开,他势必会在这里和她无止境地耗下去。 拖延得一时片刻又如何?她能改变得了那人的命令、改变得了这件事的结局吗? 答案是不能。 既然对一切无能为力,又何必再浪费时间? 她沉默着退开一步,眼睁睁看着秦沐风抱起香樟木箱子,眼睁睁看着秦沐风走出房间、走出漪兰院的大门。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5章 金钱是个好东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此刻,她再次深深体会到作为一名弱者的无奈。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所有的挣扎都是自取其辱。 她握紧了拳头,将钥匙死死攥在手心,攥得掌中生疼。 疼了也好,唯有疼痛可以提醒她不要偷懒,不要懈怠,不要忘记,不要贪恋……要时时刻刻记得让自己变得强大。 萧玄胤没有拿走这把钥匙,秦沐风也没有让她交出钥匙的意思,可想而知,等待着那只箱子的命运,不是被劈作两半,便是被砸得七零八落。 可惜了听雨楼主的一番心意——尽管,是一份她不愿接受的心意。 “小姐——” “小姐……” 窗外,忽然传来浅画和璃月小心翼翼的声音。 方才秦沐风扛着箱子出去的一幕,显然被附院里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丫头们看到。 夏云岚深深吸了口气,为免丫头们为自己担心,她顷刻间压下了心中怒气,淡若无事地走出房间,半开玩笑地道:“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小姐,你和王爷……”浅画担心地道:“是不是又生气了?” “王爷和小姐常常生气吗?”璃月讶然问道。 “当然……不会。呵呵……”夏云岚打落了牙齿自己吞,笑得一脸灿烂。 “可是小姐带回的东西……”浅画望了望院门的方向,欲言又止。 “东西王爷喜欢,就送给他好了。”夏云岚心里有点儿扎,嘴里洒脱地道。 “小姐终于想通了。”见夏云岚没有上次东西被夺时的勉强和愤怒,浅画高兴地道:“再好的东西,又怎能比得上讨王爷的欢心?小姐早该如此。” “嗯,对哦……”夏云岚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给了浅画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是,”璃月眉梢轻蹙,怀疑地道:“王爷什么东西没有,怎么会看上小姐的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吧?”浅画拖长了声音,自作聪明地道:“王爷什么都不缺,可就是喜欢咱们家小姐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嗯,爱屋及乌。” “哦……”璃月想了想,似乎觉得浅画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很快舒展了眉头,疑惑的神色化作一团笑意。 早饭过后,夏云岚在房间里练了会儿功。将近正午的时候,洛芷雪偷偷来了趟祁王府,如约为夏云岚送来价值三千两黄金的银票。 看着盛放在精致红木盒子里的那沓厚厚的银票,夏云岚因被萧玄胤夺走礼物的郁闷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当她的手指慢慢抚过那些崭新的银票时,简直陶醉得有些心花怒放起来。 金钱是个好东西。它能买来享受,买来自由,买来尊严,买来勇气,买来岁月静好,买来爱和敬重。如果你愿意,它甚至能买来别人的性命。 在二十五世纪,有一个举世公认的真理:如果一个人糟糕得连金钱都无法拯救,那个人一定是糟糕到了极致。 夏云岚自认为还不太糟糕,这三千两黄金,应该能够拯救她的生活。至少,在离开祁王府后,能让她继续保持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妥善地收藏好这三千两黄金的银票,不要再被萧玄胤那个可恶的、蛮不讲理的家伙看到夺去。 与洛芷雪就制作人皮面具的事嘀嘀咕咕一番商量后,洛芷雪匆匆离了祁王府。夏云岚取出五十张银票,作为制作人皮面具的成本费和日常的生活费。其余的,连着红木盒子,一起悄悄埋在了床底下一个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做好这一切后,她叫来四个丫头,先对百合吩咐道:“百合,你去告诉二门处的林哥儿,叫他这两天夜里尽量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三百斤寒水石过来。” “三……三百斤寒水石?”一向沉稳淡定的百合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有些不淡定了。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开豆腐坊吗?”丁香好奇地玩笑道。 “开豆腐坊也用不了这么多寒水石呀。”浅画认真地道:“小姐一定有别的用途。”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不耐烦地道:“这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问题,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是……婢子现在就去。”百合虽然惊讶,却不愿多话,很快出了漪兰院,向二门处的林哥儿传话去了。 “小姐,”浅画嘟着嘴抱怨道:“三百斤寒水石不是个小数目,为什么不直接到平济堂或外面别的药堂去买呢?算下来能便宜许多。” 夏云岚没有回答浅画的话,只是摸了摸浅画的头,轻轻笑了一下。 她现在是有钱人了,不在乎林哥儿赚的几个钱。再说,下人们普遍认为萧玄胤待她“宠爱有加”,林哥儿对她上赶着巴结尚且不及,又哪里敢给她抬高价格。 再有,这样大批量的寒水石找外面的药店运进来,未免太大张旗鼓,叫懿太妃的人看了去,说不定又要造谣说她这个“狐狸精”准备做什么妖法。 “王妃,需要婢子做什么?”丁香见百合去了,伶俐地向夏云岚主动问道。 “你去想办法给我找几个人来——四个男人,四个女人。”夏云岚吩咐道:“尽量在府外面找,要那种相貌普通、最好让人看上十眼也记不住的人。告诉他们,三五天后分别跟着明月楼送饭的混进漪兰院里来,每人在这里待上大半天,工钱二十两银子——但此事必须守口如瓶。” “哦……”这次轮到丁香百思不得其解地张大了嘴巴。但方才夏云岚有话在前,她也不好多问,只带着满脸疑惑去了。 浅画却忍不住道:“小姐,你要那么多人过来做什么?每人大半天二十两银子——这个事情可不可以让婢子来做?——婢子什么粗活累活都做得。” “傻丫头,”夏云岚笑道:“你需要钱,我直接给你就是了。” “婢子不是需要钱,”浅画认真地解释道:“婢子只是想给小姐省些钱。” “呵呵,你家小姐我现在不缺钱了。”夏云岚心里有点儿小小的感动,嘻嘻哈哈地掩饰道:“你这丫头太好看,做不了我需要的事。” “那么婢子呢?”璃月道:“让婢子来做可好?” 夏云岚瞥了璃月一眼,这丫头虽然历经磨难,神色间比浅画多了些老成持重,少了些俏丽活泼,但论起五官的漂亮来,并不比浅画差多少。 自己适才已经说过要长相普通之人,浅画太好看不合适,这丫头却还来这样问,是来讨夸奖的吗? “嗯——”夏云岚故意沉吟道:“你嘛……” 璃月紧张地竖起了耳朵,眼睛里隐隐都是担忧。 “嘿嘿,也不合适。”夏云岚咧嘴一笑,不再逗璃月。 璃月果然松了口气,并未看出夏云岚是故意逗她。 “小姐,我们可以为你做什么呢?”听夏云岚说两人都不适合做那大半天二十两银子的事,浅画有些沮丧地道。 “你们两个啊——”夏云岚对两个丫头吩咐道:“去把我隔壁的西厢房打扫干净,只留下一桌一椅足矣,其他多余的东西全部清理至东厢房。” “小姐,用不用婢子再去找个磨盘?”浅画调皮地问道。 “要磨盘做什么?”夏云岚不解地问。 浅画吐了吐舌头道:“适才丁香说小姐要开豆腐坊,婢子还不大相信。如今看小姐又是买寒水石又是雇人又是收拾房间,却不是要开豆腐坊是什么?” “淘气丫头,还不快去!”夏云岚揪了揪浅画的头发,笑着催促道。 制作人皮面具这种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否则,做出的人皮面具便失去了意义。 三千两黄金虽然已经到她手里,但并未真正属于她,只有把六张制作精良、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交到洛芷雪和风钰晗手里,那些钱才算真正为她所有。 她需要那笔钱,尤其——在她重新下定了决心要离开祁王府的时候。 萧玄胤有可能是喜欢她的。她原以为,有了真心,两个人就可以相守一世。但现在知道,这个想法大错而特错。 除了真心以外,还需要宽容、信任、平等、尊重。 这些,不是萧玄胤能够给予她的。 他多疑、霸道、自私、自大。在他心里,她大概只是一件属于他的东西,容不得别人侵犯和觊觎。当他觉得她不能完全为他所有,他随时有可能毁了她。 就像刚才,一怒之下,他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她不要这样危险的爱! 与生命的份量相比,他可能的一点儿真心太轻太轻。 如果早些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所了解,她这次可能就不会回来。虽然余州城也会有他的暗卫,甚至一路上她可能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但是,比起从祁王府逃离,她的机会仍然大得多。 但此刻,她也并不懊悔自己失去了这次机会。一来,无可挽回的事情,她不愿再投入过多注意力。二来,若非这一趟回来,她与他的离别可能会变成她一生的遗憾。 将来天涯孤旅的路上,凄风冷雨的夜晚,她可能会想念他的好,进而一次又一次地假设当初不曾离开的时光。 她不要牵牵绊绊的人生,要走,便走得决绝而果断,不留后路,永不回头。 倘有一丝丝留恋,都会成为痛苦的源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6章 免得夜长梦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第二天,西厢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被搬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桌一椅。品书网 又过了两天,夏云岚要的三百斤寒水石被搬进空空荡荡的西厢房里,丁香找的第一个人也随着洛芷雪派来送饭的明月楼的人混进了漪兰院。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夏云岚兴致盎然地和那个面貌平凡得让人瞧上两个时辰都回忆不起来的人在西厢房里鼓捣了一天。 将近黄昏时候,夏云岚给了那人二十两银子,叫那人尽快离去,并保证此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那人去后,夏云岚仔细锁好西厢房的门走进院子里,抬头望着秋日高远的天空,筋疲力尽却满脸兴奋地伸了个懒腰。 “姐姐——”一个声音忽然自竹荫里响起,将夏云岚吓了一跳。 “夏静柔……你在这里做什么?”震惊之下,夏云岚冲口喊出了夏静柔的名字,说话的声音亦十分不客气。 “姐姐,静柔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静柔?”听得夏云岚语气不善,夏静柔施了个礼,一脸娇弱委屈地道。 “你没有做错什么——”夏云岚不耐烦地道:“只是我并不高兴看见你,你若有话就快说,没话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现在的时间很珍贵,三千两黄金不是好赚的。而且,她还要抓紧一切时间练功,不想为不相干的人浪费一分一秒。 “姐姐,静柔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讨厌?”夏静柔似乎是专门过来讨嫌的,夏云岚已经摆明了态度,她仍是不紧不慢地扯着无关紧要的话。 夏云岚拉下了脸,抬脚向附院里走去,口里不轻不重地道:“有事没事别到处乱晃,多在自己房间里待着,就不会那么招人讨厌。” “多谢姐姐指教。”多时不见,夏静柔的修养居然又上一层楼,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生气,反而继续跟在夏云岚身后黏黏糊糊地道:“难怪姐姐天天待在漪兰院里不出去……呵呵,以后静柔也要多跟姐姐学学才是。” 夏云岚顿住了脚步,转身倚在附院大门上,眯起了眼睛看着夏静柔。 居然在她的地盘上对她如此无礼,若不给夏静柔点儿颜色瞧瞧,她都不好意思叫夏云岚! “妹妹难道忘了,姐姐刚从外面回来么?”夏云岚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道:“你要多跟我学固然不错,可也得交得到芷雪那样的朋友不是?而要交芷雪那样的朋友,心地太过阴险只怕不行。” “洛芷雪?”夏静柔神情里掠过一丝轻慢,面上勉强维持着一份恭谨道:“呵呵,商人之女,也只姐姐这般礼贤下士的贤妃才会将她瞧在眼里。” “嘿嘿,”夏云岚眸光一闪,笑道:“据我所知,王爷向来与洛家来往频繁,而且也颇能瞧得起芷雪这个商人之女。妹妹这礼贤下士的溢美之辞,姐姐一定代你说给王爷听。” 夏静柔脸色微变,赶忙笑道:“姐姐莫要当真,静柔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姐姐知不知道,用不了多久,容丞相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嫡女容婕就会嫁进咱们祁王府?静柔一直在想,不知到时候姐姐你可能与她做得朋友?” 说到最后,夏静柔的脸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几分半真半假的关心,还有几分准备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心里有片刻惊讶,但她只不动声色地淡淡笑道:“婚事已经定了么?这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 夏静柔带着几分同仇敌忾的口气道:“听福寿院里传出的消息说,懿太妃和容丞相夫妇已经求得皇上同意。但皇上的意思是,此事无需在朝堂中正式宣布,只要两家私下商量好,即可随时完婚。” “那就是还没有定啰?”不知为何,夏云岚心里竟莫名地松了口气,脸上笑得越发轻松:“我倒希望,这门亲事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姐姐真作此想?”夏静柔毫不容易压下了脸上的讶然与失望,努力装作不经意地问:“为什么姐姐会希望容婕早日嫁入咱们祁王府?姐姐说的‘夜长梦多’又是什么意思?” 夏云岚笑吟吟看了夏静柔一眼:“这有什么难以理解?丞相府与祁王府联姻,祁王府必定实力大增。无论如何,这婚事对王爷来说都算得上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若不早定婚期,万一那位容小姐突然改了主意,祁王府到嘴的利益岂不要落空?” “姐姐如此深明大义,静柔好生佩服。”夏静柔的笑容明明已经十分难看,却还强撑着摆出一脸好心好意的样子道:“只是,姐姐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吗?听说那容婕小姐不单是相府嫡女,而且深得太后欢心,去年被太后认了义女。如此背景,即使姐姐不为自己的地位担心,难道就不为将来的孩儿考虑一下吗?俗话说母凭子贵,丞相府有权有势,又有太后撑腰,一旦那容婕产下孩儿,将来继承这偌大的祁王府的,可就不一定是姐姐的孩子了。” 夏云岚心里冷笑一声,夏静柔可谓苦口婆心,她却浑不在意地道:“难为妹妹考虑得如此长远……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妹妹你有时间担这份心,倒不如想想怎么讨那容婕的欢心,好叫你自己和自己将来的孩儿日子好过些。” “多谢姐姐费心。”夏静柔心里直恨得牙痒痒。这女人简直是个糊涂蛋,面对强敌入门,竟如此从容淡定。她以为她夏静柔就是最大的敌人了吗?既如此,那就让她吃个亏,让她认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好歹她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将门小姐,如今却要处处受这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女人的气,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她转过身,用最后的自尊客客气气地道:“姐姐的意思静柔已经明白,静柔的话亦已说尽,姐姐好自为之,静柔告退——” 哼,总有一天,这个女人会哭着跪着来求她联手对付姓容的。到时候…… “慢走不送,妹妹也好自为之——”夏云岚粲然一笑,转身进了附院。 为了不叫夏静柔心里好过,夏云岚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可是,在转过身的刹那,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有些微微的酸楚。 就像一件名贵的瓷器,被不小心拂落在地摔得粉碎。明知道无可挽回,也明知道身外之物无可恋,千金散尽还复来。可是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儿难过,一点儿想不开,一点儿放不下。 “小姐,三小姐找你做什么?”怅然之间,四个丫头从厨房里迎了出来,璃月看着夏静柔离去的背影问。 “还能做什么?”浅画撇了撇嘴,替夏云岚说道:“无非是为这段时间福寿院里传出来的话。” “你这丫头倒清楚。”夏云岚带着一丝责备的口气道:“怎地没有人对我说起,反倒叫她辛苦跑一趟来告诉我?” 百合低头回道:“未经证实之言,婢子们不敢妄传。” 丁香笑道:“其实婢子们私下里偷偷讨论过,但都认为是懿太妃和丞相府的一厢情愿罢了。想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哪里会再娶容小姐为妃?” “是啊是啊……”浅画凑上来道:“天下想要嫁给咱们王爷的女子多了去,但哪里有人及得上咱们小姐一二。小姐不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烦心。” 璃月也安慰夏云岚道:“此事只要王爷没有亲口对小姐说知,小姐便不必在意。” 几个丫头误会了她的意思。夏云岚轻轻蹙了蹙眉头,道:“我并不是在意这些,只是府里有什么动静,你们该对我知无不言才是。无论是真是假,我心里也好提前计划如何应对。” 璃月笑道:“小姐说得是……因小姐从前对将军府的事情向来不管不问,只说走一步看一步,是以婢子以为这些事说了小姐也未必关心,反而徒增小姐烦恼,便一直没有告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消息,婢子一定及时向小姐说知。” 夏云岚点了点头,揭过此事道:“晚饭做好了吗?我有些饿了。” “早已好了。”百合道:“王妃吩咐任何事情不许去西厢房打扰,所以婢子们只敢在这里等着。便是方才二夫人过来,也叫她只可在院子里等候,不可惊扰了王妃。” “嗯,不用理她。”夏云岚随口说着,走进附院厨房外间的小饭厅,招呼众丫头一起坐下吃饭。 几样清淡菜肴,数碗小米稀粥,简简单单,却也别有滋味。 只是,吃饭的时候,夏云岚一直默无一言。众丫头以为她在担心王爷与容小姐成亲之事,亦不敢如何劝解,只随着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站起身来时,夏云岚似乎才突然发觉了餐桌上压抑沉闷的气氛,笑道:“你们干嘛都不说话?” 众丫头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浅画回道:“小姐不开心,我们心里也不好过……” “谁说我不开心?”夏云岚有些好笑地道:“我只是有些累了,你们不要多想,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众丫头显然不相信夏云岚的沉默只是因为累,但也没人敢反驳,璃月随着她的意思道:“小姐累了就早些休息吧,婢子们现在就去为小姐准备沐浴用的东西可好?” “好。”辛苦一天,其实夏云岚的确有些累了,正需要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 但沐浴之后,她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忍着浑身酸痛练了会儿功,又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了会儿心事,将近子夜时分,方才渐渐沉入梦乡。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7章 王爷的礼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此后数日,夏云岚都过得相当充实而疲惫。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尤其使她满意的是,萧玄胤居然没有过来骚扰她。 原以为拿走那箱东西不久,他就会过来兴师问罪,但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不禁使她渐渐放下心来。 看来听雨楼主给她的礼物里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以萧玄胤的脾气,哪里能忍到现在? 拿不到她和别的男人过份亲近的证据,他会不会有点儿失望?夏云岚偶尔会嘲讽地想。 人皮面具的制作相当顺利,照这样下去,再过七八天,她在苍云大陆的第一张仿真人皮面具大概就可以新鲜出炉。 这中间,洛芷雪又来过两趟,并想方设法死缠烂打地想要进入西厢房看看她做的半成品,皆被她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她自信,目前的苍云大陆,除了她,还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技术——当然,那种直接撕下人皮处理后做成面具的除外。所以,她的技术一定不能外传。待洛芷雪、风钰晗的六张和她自己的两张全部完工后,她就把西厢房里的东西全部销毁干净,不留半点儿蛛丝马迹。 又过了一段时间,八个人的面部寒水石模型已经全部制作妥当。除此之外,夏云岚还抽空做了两个精致的寒水石佛像,以便应付哪一天萧玄胤突然心血来潮的检查。 她知道,漪兰院里的动静瞒不过他的耳目,所以从一开始,她便多要了数倍的寒水石用来雕刻佛像,以便混淆他的视听。 然而,当第一张人皮面具即将制作完成的时候,却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意料之外的差错。 原本打算用来代替二十五世纪硅胶的几种材料,经试验后竟没有一种可用。有的因太厚而显得呆滞僵硬,面具下的脸部动作无法恰到好处地传达。有的又因太薄而在某种特定光线下显出透明的状态,容易被人识出戴面具者的本来面目。还有的厚薄勉强可以,但材质松脆易断,用不了几次便要丢弃。 把这样的东西交给洛芷雪,那位出了天价的大小姐不骂她奸商才怪。 夏云岚陷入了苦恼。 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一次又一次的调制,一夜又一夜的苦心冥想……又偷偷拿着萧玄胤似乎忘记了收回的麒麟牌子出去买了些新的材料加入,将近中秋时,方才渐渐有了起色。 这天早晨,就在夏云岚对第一张人皮面具的完成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时候,西厢房的门却被人轻而急促地叩响了。 夏云岚不耐烦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见是璃月站在门前,不由冲口而出道:“不是说过任何事情都不许来打扰么?有什么事待我出去了再说。” 言罢就要关门,不料推了一下,门居然纹丝不动。 夏云岚正有些奇怪之时,璃月已稍稍退开一步,并向她示了个眼色。 这么鬼鬼祟祟做什么? 夏云岚将整个脑袋探出门外,这才发出萧玄胤站在门边,正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着房门。 这种关键时候过来打扰她,真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一步跨出房门,一边在衣服上抹着手上的寒水石粉,一边堆出一脸热情的笑,朗声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尚请恕罪——” 那一下轻轻的蹙眉不曾逃过萧玄胤的眼睛,于是那一张原本淡漠至极的风华绝代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他冷冰冰看了夏云岚一眼,一言不发走进西厢房。 “你在这里守着,别叫人进来。”夏云岚对璃月匆匆交待一句,赶忙跟着萧玄胤回了房间。 对于他的到来,她早有准备,是以心下并没有多少慌张。但她要引导着他去看自己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不能任由他毛手毛脚地胡乱翻看。 “王爷你看——”夏云岚捧起三天前雕刻成的一尊一尺多高的佛像道:“过段时间就是中秋节,我亲手做了两尊佛像,这尊送给王爷做中秋礼物可好?” “本王的礼物?”萧玄胤眯了眯眼睛,看着夏云岚的眼神里满是怀疑。 这个女人,又想对他耍什么花样? “我在祁王府承蒙王爷多多关照,平日事事处处皆须仰仗王爷,送王爷一件礼物有何不可?”夏云岚脸上笑容可掬,嘴里说得无比真诚,心里想的却是:用不了多久,我就再也不用看你的脸色了。 “本王不信鬼神,不需要这样的礼物!”萧玄胤不客气地拒绝了夏云岚的礼物。他根本不相信夏云岚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 夏云岚将佛像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压住了正在制作中的人皮面具,而后靠在桌前挡住佛像,低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王爷知道,我不比静柔妹妹,可以随便取用将军府的银子为王爷购置贵重礼物。这尊佛像,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既然王爷嫌弃,也就不强王爷所难了。” “拿来——”萧玄胤突然伸手道。 “什么?”夏云岚抬头怔然道。 “本王的礼物。”萧玄胤淡漠地道。 “王爷你……你肯接受了?”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惊喜,却不得不装作惊喜的样子。 她以为他绝不会要,所以压在了人皮面具上。如果佛像被他拿走,即将完成的人皮面具势必要暴露在他眼前。到时,他若向她询问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她可如何隐瞒?再者,她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这门手艺的来源? “既然是你的心意,本王岂能却之不受?”萧玄胤的手还在伸着。 夏云岚有点儿懵,又有点儿后悔。自己干嘛要表演得那么可怜兮兮,早知道就对他说“不要算了”。 “呵呵……”事到如今,夏云岚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多谢王爷体谅……只是佛像还未制作完成。待制作完成后,云岚亲自给你送至桐华院。” “没有完成?”萧玄胤的目光越过夏云岚肩头,怀疑地看着桌上雕刻精美的佛像道:“哪里没有完成?” “这个嘛……还要上色……嗯,上色……”夏云岚禁不住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 “本王不喜欢乱七八糟的颜色。”萧玄胤说着,伸手隔过夏云岚便要去拿桌上的佛像。 “王爷——”夏云岚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萧玄胤的手。 萧玄胤微微怔了一下,却没有改变眼中的冰冷,甚至,脸上怀疑的味道愈发浓重。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女人一定在这个房间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王爷,你看——那不是福寿院里的朱钏吗?她一大早到这里,可是懿太妃处有什么事?”关键时候,没想到朱钏居然会碰巧到漪兰院里来,夏云岚庆幸地在心里吁了口气,指着门外道。 这丫头一向碍眼的很,此时看到她,竟觉得无比顺眼。 明知道夏云岚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萧玄胤还是转过了头,看着站在西厢房外被璃月拦住的朱钏道:“你来做什么?” 朱钏瞟了璃月一眼,转瞬对萧玄胤露出满脸谄媚的笑,屈膝施了个礼道:“太妃得知王爷回府,特意命厨下做了一桌子王爷爱吃的东西,请王爷王妃到福寿院用餐。” “回去告诉太妃,本王现在不饿。”萧玄胤并不领情,对朱钏冰冷生硬地道。 “王爷,”夏云岚在旁劝道:“你整日忙忙碌碌,今日难得回府,该抽空到太妃面前尽尽孝才是,怎可辜负了太妃的一番心意?” “是啊王爷,”朱钏没想到夏云岚竟会帮着自己说话,心里虽有些疑惑这妖妃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面上却是眉开眼笑地道:“王妃说得对。太妃天天念着王爷,想着王爷,王爷难得回府一趟,怎么忍心不去见上太妃一面?” “本王今日有事,马上就要出去。”萧玄胤丝毫不为所动,看了夏云岚一眼道:“王妃既不忍辜负太妃心意,就由王妃代本王过去吧。” “……”什么叫祸从口出?这就叫祸从口出。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叫自作自受。这一刻,夏云岚为自己的多嘴差点儿悔青了肠子。 还好朱钏及时道:“太妃说,除了吃饭,还有一件关系到祁王府的大事要和王爷商量。无论如何,请王爷王妃一定要过去一趟。” “还有我么?”夏云岚这才注意到,朱钏传的话里是请王爷王妃过去,而不单是王爷。 “是,太妃说,此事亦与王妃相关,请王妃一起过去。”朱钏皮笑肉不笑地道。 夏云岚眼眸一动,刹那间猜到了什么事。她呵呵一笑,对萧玄胤道:“王爷,既然是事关祁王府的大事,咱们怎可不去?王爷再忙,一顿饭总耽误不了太多时间。而且,据我所知,太妃的确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和王爷商议。” “王妃对太妃要说的事很感兴趣么?”萧玄胤仿佛也猜到了那件事是什么,看着夏云岚淡淡问道。 “那是自然。”夏云岚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道:“难道王爷不感兴趣么?” 萧玄胤没有说话,眼光在夏云岚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抬脚向西厢房外走去。 夏云岚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走出西厢房时,扭头对站在门口的璃月交待道:“帮我把房门锁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去。” “是。”璃月答应一声,不等萧玄胤和夏云岚走出漪兰院,已麻利地“咔嚓”一下锁好了门。 夏云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被萧玄胤紧紧握在手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8章 本王已有王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往日,当他温暖结实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时,她尽管一脸不乐意,心里却有一种小鹿乱撞的紧张和难以名状的欢喜。 此际,已经决意要离开他,离开这个霸道、自私、多疑、小气的男人,她的心里便只剩下抗拒。 她挣扎了一下,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力道,握得她的手几欲断裂。 她龇了龇牙,皱了皱眉头,倔强地继续挣扎。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冰冷的警告。 她讨厌被人控制和威胁的感觉,在他眼神的警告下虽然勉强停止了挣扎,心里却被厌恶所充满,并越发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两人拉拉扯扯走进福寿院,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坐在懿太妃对面的餐桌旁。 夏静柔居然也在,见二人到来,怨忿和嫉妒在眼睛里一闪而过,站起身温驯地向二人福了一福。 萧玄胤朝夏静柔虚扶一把,转对懿太妃道:“不知母妃唤儿臣到此何事?” 懿太妃忍着没有去看夏云岚。这妖孽,每次只要一走进她的视线,就会惹得她怒气填膺。要不是今晨为了将她打压一番,她才懒得叫她过来。 “玄胤——”虽然努力忽略了夏云岚,懿太妃还是笑得颇有些勉强:“你尽日忙于公务,母妃知道你是为了天下,为了承夏国。可是,你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闲暇之时,也要为祁王府、为咱们这个家、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呀。” “母妃有话不妨直说。”萧玄胤眉梢微微向下一压,眼神里透出些不耐烦,但声音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只此已足以鼓励懿太妃说下去,懿太妃拿起筷子,站起身殷勤地为萧玄胤布了些菜,道:“玄胤,先吃些东西。你这段时间太忙太累,母妃特意叫厨房做了些你爱吃的东西给你补补身子。” 萧玄胤没有朝面前的食物看上一眼,只淡淡道:“母妃如果只是要说这些,恕儿臣难以奉陪……” “玄胤你别走——母妃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懿太妃脸色阴了一阴,同时狠狠剜了夏云岚一眼,仿佛萧玄胤如今与自己的不亲近都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夏云岚习惯了在懿太妃面前躺枪,是以并不在乎,反而挑了挑眉梢,还了懿太妃一个“你能奈我何”的笑。 懿太妃没有时间与夏云岚计较,赶着对想要站起身的萧玄胤道:“容丞相家有位才貌双全的嫡女容婕容小姐,想必你亦有所耳闻?” 萧玄胤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 夏云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不知懿太妃这老妖婆与丞相夫人酝酿了那么久的事,到了正主儿这里是何结果? 懿太妃热心地道:“那位容小姐不单长得花容月貌,天武城里少人可及,而且知书达理,满肚子才华。论起性情,更是贤良淑德,宜室宜家……” 夏云岚暗暗撇了撇嘴角,天下有这么完美的女子吗?别的且不说,只这懿太妃眼里的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宜室宜家,难保不是呆板无趣、老实木讷、不解风情吧? 寻思之间,听得萧玄胤截断了懿太妃的话,冷声道:“这些与本王何干?!” 不耐烦的语气,看来姓萧的对姓容的不感兴趣啊。 懿太妃却毫不气馁地笑道:“玄胤,你听母妃说——她自几年前在宫宴上见过你一面后,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如今,虽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纪,可别人再入不得她的眼。你若能娶她为妃,将来必定对你的前途大有助益…… “本王已有王妃!”萧玄胤站起了身,仿佛不想再为这无聊的话题浪费时间。 夏云岚心里一动,萧玄胤的这句话,是在表明对她的在乎吗? 虽然她已决定放弃他,但他的在乎仍然满足了她身为女子的、小小的虚荣心。 如果萧玄胤心里想着她,将来与容婕在一起,只怕没有多少幸福可言。 那容婕当然也不值得同情,一个女人,明明知道自己喜欢的男子已经有了别的女子,却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想方设法要嫁给他——这样的女人,能好到哪里去? 她勾了勾唇角,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浮起在脸上。 “都是你这妖孽!”看到夏云岚的表情,懿太妃突然毫无预兆地将枪口对准了她,戾声道:“若非你这妖孽勾引得玄胤神魂颠倒,玄胤怎会不把功业前程放在心上?你这妖孽简直就是天生的祸水,只图自己快活,可曾为祁王府、为玄胤考虑过?” 萧玄胤锁紧了眉头,却只是沉默地听着,并没有替夏云岚辩护的意思。 夏云岚再次躺枪,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转过头对坐在下位的夏静柔亲亲热热地道:“静柔妹妹,你记不记得,前几日你到漪兰院告诉我祁王府可能与丞相府联姻的消息时,我怎么对你说来着?” 懿太妃变了脸色,目光刀子一样看向夏静柔。 这贱人,天天到福寿院早晚请安,尽日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并和着自己一起将夏云岚骂得一文不值。哪里知道,背着自己居然和妖孽串通一气……不,她本来就是妖孽的妹妹,说不定正是妖孽撺掇着她到自己身边卧底,以便打探福寿院的动静……好阴险的一对姐妹! 无论如何,这一对姐妹都不适合长久留在儿子身边。容家的小姐有才有貌有身份,又是自己亲自做主嫁给儿子,将来必定与自己一心一意。如果儿子不肯接受这桩婚事,说不得要去求皇上在满朝文武面前直接赐婚…… 夏静柔当然无从捉摸懿太妃的心事,听到夏云岚的问话,她只慌乱地匆匆瞥了萧玄胤一眼,勉强笑道:“姐姐说……姐姐说……希望早日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萧玄胤目光一黯,盯着夏云岚眯起了眼睛。 “还有呢?”夏云岚没有注意到萧玄胤,只对着夏静柔笑得一脸姐妹情深。 夏静柔十分不情愿地道:“姐姐还说……说祁王府与丞相府联姻,必定实力大增。无论如何,这桩婚事对王爷来说都算得上有百利而无一害……” “太妃听到了么?”夏云岚浅笑嫣然,嘲讽地看着懿太妃道:“我并没有只图自己快活,而是一直在替祁王府和王爷考虑。” “哼,算你明白!”懿太妃轻哼了一声,她倒不曾想到,这妖孽还有这份觉悟。她收起了脸上的怨戾之色,继续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萧玄胤温声道:“玄胤,你看,王妃都知道,娶了容小姐是绝大的好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真的不在乎?”萧玄胤开了口,语气冰冷地对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抬头看着萧玄胤,从容笑道:“王爷说哪里话?我为什么要在乎?”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嫉妒”吗? 萧玄胤的目光仿佛一把剑,要刺进夏云岚眼底,看看她的话是真是假。 在那双笑意盈盈的眼里,仿佛盛着千山万水,却唯独没有他的影子…… “玄胤——”趁着两人对视之时,懿太妃走过来拉住了萧玄胤道:“难得王妃如此识大体,你还在犹豫什么?母妃已经代你与容丞相夫妻商量妥当,只要你不反对,八月十五之前就叫你和容小姐完婚。” 萧玄胤没有说话。 懿太妃以为萧玄胤已经被自己说动,赶忙再接再厉地道:“你无需担心对将军府无法交待。论起地位,丞相府在将军府之上。论起身份,容小姐不但是相府嫡女,而且是太后的义女。皇上已经答应,待你们成亲之日,还要亲封容小姐为‘义庆公主’。” 说到这里,懿太妃不屑地看了夏云岚一眼,眼梢余光又捎带着扫过夏静柔,道:“将军之女能与公主同侍一夫,平起平坐,想必将军府不单不会反对,还会觉得脸上有光——” 什么他大爷的狗屁道理! 夏云岚心里粗俗地骂了一句,嘴里却故作受宠若惊地道:“啊哟——想不到那位容小姐竟有如此大的来头……太妃、王爷,她堂堂相府嫡女、太后义女、新晋公主,与我平起平坐会不会太委屈了她?” 懿太妃瞪了夏云岚一眼,对她这夸张的语调十分反感,但还是忍着气道:“委屈固然是委屈了她,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们亦不欲与将军府为难。再者,以玄胤的身份地位,也不算十分委屈了她。待她嫁过来后,暂时与你同为正妃……” “暂时?”夏云岚扬起嘴角嬉笑问道:“那么以后呢?” “以后——”懿太妃傲慢地道:“以后你们谁先为祁王府诞下子嗣,便谁为正妃。这是咱们承夏国历来解决此等事情的规矩,想必将军府也没有道理反对。” “呵呵,将军府当然不会反对。”夏云岚对这种所谓的“规矩”深恶痛绝,脸上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道:“祁王府与丞相府联姻,祁王府必将实力大增。祁王府实力大增,将军府岂不跟着沾光?——静柔妹妹,你道是也不是?”夏云岚说着,突然转向夏静柔问。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69章 一个就够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静柔怔了一下,脸上一时难看得精彩之极,但不过转瞬之间,已调整出一脸娇弱的笑,柔声道:“姐姐说得很是……其实静柔也是这么想。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王爷娶了容小姐,不但将军府跟着沾光,我们姐妹说不定也能跟着沾光。” 哼,夏云岚既然不遗余力地在懿太妃和王爷面前充贤惠,她夏静柔又岂甘落后?何况,无论此事是否已成定局,她的意见都没有人会在意。既如此,又何不索性表现得大方一些? “这么想就对了。”懿太妃瞥了两人一眼,掩饰不住眼中轻蔑地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是聪明的。你们既已嫁入祁王府,自然与祁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盼着王爷好,盼着祁王府好,自然也是盼着你们自己好。” “不错不错不错——太妃说得太对了!”夏云岚拍手笑道:“这桩婚事不论从哪方面看,对咱们祁王府都可谓益处多多。听太妃适才所言,那位容小姐又是世上有一无二的好女子。叫我说啊,为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早早下聘、早早将她娶进府来的好。否则,万一她改了心思,或者被别人娶了去,咱们岂不是放着便宜不占,白白吃了个大亏?哈哈……” “玄胤,你觉得呢?”面对夏云岚夸张而过于直截的言辞,懿太妃反感地没有接话,只向萧玄胤问道。 萧玄胤一直沉默地看着夏云岚,不管是从夏云岚的脸上还是眼里,他都看不见一点儿吃醋的痕迹。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这个女人,果然是丝毫不在意他的。 一个丝毫不在意他的母亲,一个丝毫不在意他的妻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于他却是如此的遥远而陌生。 在愤怒之外,他的心里忽然泛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苍凉和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丝疼痛。 没有人注意到和感觉到他的情绪,众人只听到他淡漠已极却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容二君,本王不想多事。本王的王妃,一个就够了。” 一个就够了? 夏云岚嘲讽地想,一个正妃就够了……那么侧妃呢?侍妾呢?通房丫头呢?他这样的男子,真的懂得什么叫情有独钟吗?又真的能够做到一生一世情有独钟吗? “玄胤——”懿太妃急道:“你贵为王爷,又是先皇亲封的祁王,一生怎么可能只用情于一个女子?再说,母妃不是要你同时立下两个正妃,那容小姐嫁过来后,无非是名义上与正妃的待遇一般无二,实际上仍为侧妃。只有待她诞下子嗣,方可坐得正妃之位……” “名不正则言不顺——”萧玄胤冷冷打断了懿太妃的话,道:“她若为侧妃,自是侧妃的待遇,岂能与正妃一般无二?”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说到底,他其实并不拒绝娶那位才貌双全、大有来头的容小姐不是?什么侧妃正妃、夫人侍妾,无非都是男女间的那点儿事,计较这些虚名有意思么? 不过,既然他喜欢拿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说事儿,自己大不了让出正妃的名头就是。如此,将来一旦离开祁王府,在他心里激起的愤怒或者会少上一些。 念及此处,夏云岚笑吟吟地道:“呵呵,容小姐乃相府嫡女,更是太后义女、新晋公主,做正妃已是亏待了她,又怎能拿侧妃的待遇对她?过于委屈了她,只怕非但起不到联姻的作用,反而叫丞相府对咱们祁王府生出怨隙。” 懿太妃狐疑地看了看夏云岚,猜不透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看她那副蛮不在乎的模样,不是自信儿子对她情比金坚,就是故意在儿子面前装大方。 这可恶的妖孽,她才不相信她真会有意让出祁王正妃的位置。须知占稳了正妃之位,将来便有可能成为承夏国的皇后。母仪天下,这是多少女人——包括她自己,心心念念不择手段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荣光? 这个女人再傻,也不可能将之拱手让人。 她要想法子戳穿这妖孽的伪装,叫儿子看清她的真面目。 “呵呵,这利害关系你倒清楚得紧!”懿太妃脸上半阴不阳、声音里满是讥讽地道:“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还肯让出正妃的位子吗?” “有何不可?”夏云岚居然大大方方地道:“只要王爷好,只要祁王府好,只要太妃高兴,我又怎会舍不得一个区区虚名?” 区区虚名? 萧玄胤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这愚蠢的女人,她居然认为祁王正妃只是一个区区虚名!须知正妃侧妃一字之差,地位待遇何止千里之别? 不,这女人一点儿都不蠢,她迫不及待地要把他让给别人,只怕心里另有一番算计。 她究竟在算计些什么? 对于这女人来说,让出正妃之位、自甘侧妃的好处在哪里? 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有一天,祁王侧妃失踪,在苍云大陆所引起的关注,要远远小于祁王正妃失踪所引起的关注。 萧玄胤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永远不会! 懿太妃却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只当夏云岚是在儿子面前演戏,以搏得个贤良淑德、敦厚大方的好名声。 她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出言讥刺道:“哼,说得倒好听!你若诚心让出正妃之位,这两天便搬出漪兰院,到凝翠堂隔壁的锦心院去住。” “好。”夏云岚瞥了萧玄胤一眼,毫不迟疑地道:“如果王爷不反对,云岚吃过这顿早饭回去就搬,如何?” 妖孽果然是妖孽,演戏的技能炉火纯青,难怪把儿子迷得七荤八素。 对于夏云岚的“贤惠”与爽快,懿太妃非但没有增加一分好感,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地嫌恶她。在她看来,夏云岚看向儿子的那一瞥中,分明带着无尽的风骚与勾引。 偏偏儿子还很吃这一套,听了夏云岚的话后,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冰冷的眼神,不耐烦地道:“废立王妃之事,母妃以为是儿戏么?” 懿太妃心里对夏云岚恨得牙痒痒,脸上却只能强逼着自己挤出一副笑容道:“玄胤,你不要误会……母妃怎会不知废立王妃之事事关重大?只是王妃如此深明大义,你怎可辜负了她的贤德?” “贤德?”萧玄胤的目光轻蔑地扫过夏云岚的脸,对懿太妃道:“王妃向来刁蛮任性,粗鲁无礼,不识大体……母妃却是何时觉得她有了几分贤德?”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在他心目中,自己就如此差劲吗? 懿太妃被萧玄胤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却又因萧玄胤对夏云岚的一番评价而暗自高兴。过了半晌,方讪讪笑道:“呵呵……玄胤,无论王妃是否贤德,她既有心成全你与容小姐,你不如便领了她的这份情。似容小姐那等身份地位相貌才情,若以侧妃之礼待她,恐怕她无论如何不会甘心。为祁王府和丞相府的关系计,你还是依了王妃的主意好……” “本王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做决定!”萧玄胤冷然打断了懿太妃的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已是怒火隐隐。 这个可恶的女人,现在是巴不得赶快把将推给别人吗?可笑自己原先还当她也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这个女人从前所说的每句话、甚至每个眼神都是欺骗! 她欺骗了他的感情,将他的心践踏在脚下,末了还想一走了之,全身而退? 不、可、能! 怒火已经燃遍萧玄胤的每条血脉、每个毛孔,他却硬生生将这遍体怒意压了下去,只慢慢缓了口气,淡淡道:“王妃固然深明大义,然而本王岂能愧对了将军府?何况,夏将军虽不如容丞相位高权重,但手握重兵,实力不在容丞相之下。” 夏云岚自嘲地笑了一下。原来,他对她的所谓在乎,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父亲,她的家族。 这样的在乎,她一点儿也不稀罕。 “王爷——”夏云岚浅浅笑道:“父亲那里我自会去向他解释,你不必过于担心。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讨得容小姐的欢心……” “本王不需要去讨任何人的欢心!”萧玄胤冷硬如铁地道:“如果容婕无法接受侧妃之位,婚事不提也罢!至于你——” 萧玄胤修长的指尖忽然抬起了夏云岚的脸,冰冷眼眸直视着夏云岚的眼睛,带几分轻薄地道:“如果不能在别的女人之前为本王诞下子嗣,无须辞让,正妃之位自有他人替代。” 言罢,松开夏云岚的脸,转身拂袖走出了房间。 夏云岚摸了摸被萧玄胤捏疼的下巴,又看了看满桌子动也未动的美味佳肴,心里道了声“可惜”,站起身对懿太妃道:“呵呵,王爷一定是气我不该将正妃之位擅自让人……我再去劝劝王爷,倘若劝他不动,也只得委屈那位容小姐以侧妃的身份嫁进祁王府了。” 说完,不等懿太妃讽刺的话说出口,已迅捷地离开餐桌向萧玄胤追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0章 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出得福寿院,却哪里还见得到萧玄胤的影子? 夏云岚抬起头,望着秋日高远碧蓝的天空长长吐了口气。品书网 像一个出色的演员终于演完一场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大戏般,下得场来,她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而疲倦。 秋风微凉。 微凉的秋风中若有若无地送来桂花的甜香。几只大雁从云际掠过,于无边的天幕上划出灵动而优美的弧线。 她懒洋洋地抽了抽鼻子,信步向漪兰院走去。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看似富贵丛中,却处处明刀暗箭、勾心斗角,令人防不胜防。 她从来无惧于任何争斗,不管是明刀明枪,还是阴谋诡计,她相信自己都有足够的实力去应付。 只是,不害怕不代表喜欢。事实上,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不然,前世里也不必手染无数同行的鲜血,无怨无悔地踏着累累白骨离开杀手集团。 何时何地,方能呼吸到真正自由的空气?何时何地,不用再担心随时而来的血雨腥风、明枪暗箭?何时何地,能像一个普通人——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度过一些轻轻巧巧、悠悠闲闲的时光? 手头上带着两千多两黄金,只要平安离开祁王府,那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遥远了吧? 夏云岚对自己鼓励地挥了挥拳头,回到漪兰院后,继续开始了紧张而繁忙的工作。 第一张人皮面具新鲜出炉。 摸着那几可以假乱真的材质,看着铜镜中戴上面具后连自己都无法识别的容颜,夏云岚欣喜地笑了。 万事开头难,掌握住人皮面具的用料之后,第二、第三……第六张面具也很快制作完成。 这一天,当夏云岚将六张人皮面具一张不少地交在期待已久的洛芷雪手上时,洛芷雪愕然地瞪圆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巴。 “云岚,你你你……你保证,这真的不是人皮吗?”洛芷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惊讶得连说话都有点儿不利索。 太像了! 她见过真正的人皮面具,触手柔韧细软,感觉奇怪而诡异。她不喜欢那种感觉,有一点点儿洁癖的她,对别人用过的东西尚且十分抵触,何况是从别人脸上扒下来的东西。 但是,世上除了真正的人皮面具,再没有什么,能够令一个人迅速而逼真地移容成别一个人。 所以她不惜重金,要从夏云岚手里购买仿真人皮面具。 钱她不缺,她缺的是令人满意的好货。 如果夏云岚交上来的真的不是从别人脸上扒下来的东西,她无疑十分满意。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夏云岚得意洋洋、不容置疑地道:“真正的人皮面具只怕也未必有我这个好。你知道,真正的人皮要做成面具,必须经过多种药水长期浸泡,以免腐烂萎缩。但经过浸泡的人皮,始终会有一些无法处理掉的、特殊难闻的气味。你闻闻我做的这些人皮面具——” 夏云岚说着,从洛芷雪手上拿起一张人皮面具,凑在她的鼻子下面道:“虽然也有一些气味,但决不是防腐药物的气味。而且,我保证,不出三五个月,这些气味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于夏云岚这位朋友的人品,洛芷雪虽然有时候难免持怀疑的态度。但对于夏云岚的信用,她还是信得过的。 “我当然信你。”洛芷雪兴奋地收起六张人皮具面,在夏云岚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这世上,我最服的就是你!你要是个男儿啊,不是安邦定国的英雄,就是祸国殃民的枭雄。” “枭雄?”夏云岚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我哪里长着祸国殃民的样子了?” 洛芷雪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她,她对安邦定国没有兴趣,对祸国殃民更没有兴趣。不过,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前几天懿太妃骂她红颜祸水的话,不由嬉笑着加了一句:“说我祸水还差不多。” “哈哈,等将来祁王殿下做了皇帝,你这祸水就离祸国殃民不远了。”洛芷雪毫无顾忌地开了个玩笑。 夏云岚作势要去撕洛芷雪的嘴,洛芷雪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开了。 二人追逐打闹了一会儿,洛芷雪忽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云岚,我和阿晗过段时间就要成亲了。” “成亲?啊……恭喜恭喜。”夏云岚只愣了一秒钟,便诚心诚意地祝福道。 “可是,”洛芷雪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欢快,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道:“我有点儿害怕……” “你?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洛芷雪居然会害怕结婚,还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夏云岚不由大感惊奇:“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洛芷雪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是因为他待我太好吧……” 矫情! 夏云岚不以为然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嘴里笑道:“我说洛大小姐,成亲不找个对自己好的,难道找个对别人好的、或者冷冰冰木头一样的人吗?风公子有情有趣,家世也好,相貌也好,对你又情深义重,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我知道。”洛芷雪微微舒展了眉头,自己也忍不住笑道:“我知道遇见阿晗,是我这一生难得的幸运。只是,如果一个人对你太好,你就忍不住会患得患失。害怕他有一天会不会突然收回那份好,害怕命运会不会允许你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这就是二十五世纪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夏云岚敲了敲洛芷雪的脑袋,撇着嘴道:“然而难道因为害怕,你就舍得放弃,不肯一试吗?” “当然不会!”洛芷雪毫不犹豫地道:“我只是怕自己配不上阿晗对我的好而已……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决不会放弃——死都不会!” “嘘——”夏云岚赶忙按住洛芷雪的唇,半开玩笑地道:“生活不是演戏,什么生生死死?别想那么多。风公子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他对你的爱一定会长长久久,不会因为岁月的变迁而改变。何况——”夏云岚敛了笑,认认真真地看着洛芷雪的脸道:“你要永远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嗯!”洛芷雪重重点了点头,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夏云岚道:“云岚,希望你我这一生都会幸福……” 夏云岚怔了一下,本想取笑洛芷雪的失态,却也明白洛芷雪此刻是真情流露,把自己当成了一辈子的、可以交心的朋友。 她轻轻拍了拍洛芷雪的背,心里闪过萧玄胤冰冷的眼神和盛怒之下差点儿掐死自己的手,不由凉凉地勾了勾唇角,带着一丝落寞柔声道:“芷雪,你会比我幸福……” 至少,洛芷雪可以拥有一份光明正大、独一无二的爱。 而她,留在祁王府,无非是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份残缺的爱。离开祁王府,则势必要过上好一段躲躲藏藏的日子。生活尚且难以光明,爱又如何昭示天下? “不!”感觉到夏云岚声音里的异样,洛芷雪松开手,退后一步,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反过来安慰道:“云岚,不要这么说……你我这一生一定都要幸福,谁也不许食言!” “好——”夏云岚很快抹去眼底的刹那忧伤,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生,即便不能如洛芷雪般幸福,但一直行走在追寻幸福的路上,算不算幸福?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喝了会儿茶,约定洛芷雪成婚之日,夏云岚要亲自送她到雷州风府,这才依依道了别,洛芷雪自去准备婚礼用的东西不提。 送走洛芷雪后,夏云岚终于松了口气。三千两黄金的银票,到此她才算拿得安稳。 接下来,她要为自己仔细制做两张人皮面具。一男一女,那是将来离开祁王府后,躲避暗卫追踪、行走江湖、安享平静生活之必备。 至于萧玄胤要娶容家小姐的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旦认真投入地做一件事,她可以把所有繁杂的事情都抛到九霄云外。 然而,第一张人皮面具刚刚制作完成,萧玄胤与容小姐大婚的日子便到了。 本来她觉得这件事与自己完全无关,但萧玄胤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派了侍卫硬逼着她到前厅接受容婕敬茶。 去就去吧,她又不是见不得大世面的人。 对着镜子慢悠悠梳妆打扮了一番,化了个淡雅而精致得不留痕迹的妆容,换了套雍容华贵中不失清丽飘逸的衣服,在浅画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前厅。 甫一进入前厅的门,夏云岚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本来,因为她的拖延,引起了很多贺客的不满。 但是,见到她,很多人——尤其是男人,便立即原谅了她的拖延。 这样的美人,等再久也值得。 夏云岚浅浅笑了一下。 一笑百媚生,倾国复倾城! 无数男人直了眼睛,无数女人妒火中烧。 即便是萧玄胤,也不由微微怔了一下。他一直知道她很美,却没有想到,稍稍打扮后的她,竟会美到如此令人惊艳的地步。 当然,只有夏云岚自己知道,她看似淡雅无痕的妆容,用去了多少时间和心机。 与此时的夏云岚相比,原本艳光四射的新娘子容婕,立即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很多男人心里不由得暗暗嘀咕,祁王已经有了如此美貌的王妃,为什么还不知足,偏要再去娶个不如王妃的女子? 很多女人在幸灾乐祸地担心,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王妃在祁王身旁,容婕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过得很凄凉、很寂寞、很无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1章 她就是来抢风头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的目光从大厅里淡淡扫过,已看透了大多数人的心思。品书网 她再次浅浅笑了一下,带着浅画向大厅里间的座位上走去。 举步从容,仪态万方。 所有人的目光皆一眨不眨地追随着夏云岚的脚步,看着她优雅如莲地从萧玄胤和容婕身边绕过,姿态轻盈地坐在懿太妃对面的座椅上。 那一份自信与清朗,如同皎皎明月,暗淡了一天星辰。 前世,为了执行任务,她扮演过各色各样的人。对于扮演美女,更是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何况,她本来就是个极美的女子,只不过平时懒得耗费时间,也懒得取悦任何人,对于打扮上无所用心,是以并没有让人看到她绝代的风华罢了。 夏云岚承认,这一次,她就是成心来抢容婕风头的。 一个好女子,不该惦记别的女人的男人。一个好女子,更不该去抢别的女人的男人。什么痴情,什么用情至深,什么情有独钟……用错了人,用错了地方,就是卑鄙无耻、自取其辱。 她不相信爱得无法自拔,也不相信感情无法控制。所有的放任,都是因为放任的代价不够大,或者从目前来说不够大。 人性是贪婪的,也是懒惰的。没有足够的代价,人会懒得动用理智,懒得去束缚自己。 作为一个杀手,她所接受的一半训练,几乎都是关于自控能力的训练。 杀手无情,并不是因为杀手真的没有感情,而是杀手动了感情的代价足够大,所以才能够随时动用理智去束缚自己的感情。 所有以爱为名的放纵,其实都与爱无关。 她与萧玄胤,虽说只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但纵使有名无实,也是夫妻。 容婕明知道她夏云岚的存在,还依然无所顾忌死缠烂打地嫁给萧玄胤,真是怎么对付她都不过份。 但原本,她并不打算与她计较。若非萧玄胤逼她在他们的婚礼上现身,她其实可以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人皮面具,与她相安无事。 如今,她既然来了,就不会让她那么好看。 莫说她本来就是个容色倾城的女子,即便她相貌平平,只要不是丑得无可救药,以二十五世纪鬼斧神工、堪与整容媲美、几可令人脱胎换骨的化妆技术,也足以令她在装扮之后甩出容婕半条街。 此刻,浅笑盈盈中,夏云岚很满意容婕望着自己时一脸气急败坏、嫉妒得发疯的表情。 这表情,令两人还未开口说话,已然高下立现。 其实,拼不过容貌,还可以拼风度、拼气质。如果容婕足够聪明,此刻应该做的是沉住气,落落大方地继续扮演她万众瞩目的新娘子角色——哪怕并没有人朝她看上一眼。 但容婕显然还没有这么高的段位。 自小丞相府养尊处优的生活,加上周围各色人等不遗余力的溜须拍马,令她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唯我独尊。如今,乍然面对被别人抢尽风光的形势,她只晓以最本能的情绪去应对——愤怒、嫉恨。 她咬紧了牙,扭曲了脸,狠狠瞪着夏云岚,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撕作碎片。 婚礼的司仪,目光在夏云岚脸上愣怔半晌后,无意间瞥见容婕的脸,终于发现了不妥,急忙救场般高声喊道:“请新娘子为祁王妃敬茶——” 众人的目光这才重新注意到容婕,容婕亦意识到自己新娘子的身份,赶忙努力调整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表情。 旁边早有一个长相精明的丫鬟将茶倒好递在容婕手上。容婕手持茶盏,高高扬着头走到夏云岚面前,双手向前一送,皮笑肉不笑地道:“给姐姐请安,姐姐请用茶——” 夏云岚并不忙着去接茶盏,而是以打量街边货物般的眼光将容婕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慢慢伸出手去。 感受到夏云岚目光中的轻蔑与侮辱,容婕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苗又开始止不住蹭蹭住上窜。 本来,两家已经商量好,要以迎娶正妃之礼将她迎入祁王府,谁知祁王府临时变卦,竟以迎娶侧妃之礼将她娶了进来。 懿太妃曾经到丞相府致歉,说是祁王妃夏云岚从中作梗,以死相逼不许祁王同立两位正妃。她堂堂相府嫡女、新晋公主,却屈居将军女儿之下,叫她心内如何能平? 此时新仇旧恨,令她对面前的夏云岚恨之入骨。就在夏云岚的手即将碰触茶盏之时,她的手忽然轻轻一斜,一杯滚烫的茶水顿时向夏云岚手上泼去。 好生幼稚的伎俩!幼儿园教出来的手段么? 夏云岚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随着茶盏的倾斜之势腕部轻翻,眨眼间已将茶盏稳稳接在手中。 二十五世纪第一杀手,纵然失去了绝世武功,应付这点儿雕虫小技却还不在话下。 她不是不能将茶水反泼在容婕手上,只不过,她不屑于在大庭广众下与人进行这样无聊的争斗。 而且,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动作,别人看不清楚,却绝对逃不过萧玄胤的眼睛。尽管萧玄胤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连眉梢都不曾动上一下。 “呵呵,妹妹敬的茶好生香甜——”夏云岚呷了口茶,举着茶盏笑得颜若春花:“唉,姐姐何德何能,今日竟能有幸喝到妹妹敬的茶?” 一招失手,被夏云岚轻松化解,容婕心中越发不爽。但萧玄胤在旁,为了给这个她喜欢了数年的男人留个好印象,她努力保持着僵硬的笑容道:“姐姐何出此言?” 夏云岚一手轻轻叩着桌子,一手慢慢转动着茶盏,带着惋惜的口气笑道:“妹妹贵为丞相嫡女,又是太后的义女,新晋的公主,今日却不顾身份,下嫁王爷为侧、室,这难道还不算难得么?” 容婕变了脸色,厚厚的脂粉亦遮不住脸上的羞恼。“侧室”两字,是她心头耻辱,夏云岚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特意强调,不是故意给她难堪是什么? 然而,夏云岚笑容可掬,和颜悦色、彬彬有礼,说的话又没有什么错的地方,她一时虽怒火攻心,恨得咬牙切齿,却硬是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夏云岚。 倒是懿太妃及时替她接口道:“婕儿对玄胤用情至深至专,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世上的确已极其难得。玄胤——”懿太妃转向萧玄胤道:“从今而后,你务必要好好待她。” “是啊王爷,”不等萧玄胤回答,夏云岚抢先顺着懿太妃的话道:“你可千万要好好待她!千万不要冷落了她!她为了你,放下身份地位做小,对一切都不管不顾,一片痴心深情不悔。这样的女子,你若辜负了她,天下人都会觉得你薄情寡义!” 明明是颇为感人的一段话,可是不知为何,从夏云岚嘴里说出来,感人的意味全没了,听在众人耳朵里,成了一个女人为了个男人什么都不要了。 这在保守封建的苍云大陆,无疑是最可鄙视的行为。 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贺客,看容婕的眼光立即有了几分意味深长。同时,看堂前气定神闲坐着的夏云岚,越发有了敬佩赞赏之意。 这女子,长得美不说,最难得的是这份大度的胸襟。夫君娶了别的女人,她不但不生嫉妒,反而替别的女人说话。祁王真是好福气。 却不知,这段话落在萧玄胤心上,简直像点燃了一座火焰山。若非当着众人的面,他不知自己忍不忍得住不将夏云岚一把掐死。 逼着夏云岚到前厅接受容婕敬茶,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成双成对拜堂成亲时,她的眼睛里是否会有一丝嫉妒,一丝失落,一丝愤恨? 他知道以她的骄傲,一定会努力装得满不在乎。 然而,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 这么久了,他在她的心里,居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使一向冰山般镇定的他禁不住怒火中烧。但碍着众人的面,他只能无声无息地压下了这份怒气,只在袖子里默默攥紧拳头,装作淡然无事地垂头看着地上。 热闹的厅堂,喜庆的世界,于他,仿佛只剩下一片难言的荒凉。 容婕哪里有他这份涵养?听到夏云岚的话,早已怒形于色。盯着夏云岚的目光,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 “呵呵……新娘子与祁王妃刚一见面便姐妹情深,真真令人羡慕……”司仪瞎子似的没有看到容婕难看的脸色和吃人的目光,居然还有心思打趣了一句,方才接着进行起了下面的仪式。 看看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夏云岚瞅了个空,潇洒地带着浅画回了漪兰院。 “小姐你好生厉害!”路上,浅画兴奋地对夏云岚竖起了大拇指。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夏云岚挑眉笑道。 “嗯,婢子早就知道……呵呵,”浅画颇不厚道地笑道:“太妃先前把容小姐夸得什么似的,婢子还一直替小姐担心,怕王爷见异思迁,冷落了小姐。哪知这一见面,才发现容小姐连小姐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难为太妃扯了谎,怎么还能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心不跳。” “哈哈——”夏云岚大笑。浅画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刻薄了,是跟她学的吗?不错,她喜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2章 婚前恐惧症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小姐你……你不要紧吧?”甫一进入漪兰院的大门,璃月便担心地迎了过来,朝着夏云岚关切地问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你瞧着我像要紧的样子吗?”夏云岚心情颇好,与璃月开了句玩笑。 随后走过来的丁香道:“王妃心地宽广,襟怀洒脱,世上少人可及。璃月你不用替王妃担心。” 这个马屁简直拍得巧妙而及时。 夏云岚一脸受用地笑道:“你这丫头,近来嘴巴是抹了蜜吗?” “婢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丁香嘟起了小嘴,俏丽无比。 这时,百合在附院门口朝众人招了招手,道:“快来快来,桂花糕已经熟了,快来趁热吃。” 一股诱人的香味隐隐约约从附院里飘出来,隔着老远就引得人馋涎欲滴。 夏云岚冲了过去,故作不满地朝百合撇了撇嘴道:“好啊,我才去了一会儿功夫,你们就背着我在这里做起了好吃的——” “王妃冤枉婢子了。”百合急忙辩解道:“原以为王爷纳妃,王妃心情必然不大好,是以婢子一大早便同丁香到后花园里采了些带露未开的桂花,要给王妃做些好吃的。谁知桂花刚处理好,王妃便被王爷请到了前厅。婢子想着东西放久了容易走味,便继续做了出来,没想到这才刚刚做好,王妃便赶巧回来了。” “呵呵,难为你这丫头倒有心,果真是我冤枉了你,抱歉抱歉。”夏云岚本来也没打算与百合计较,此时听得百合解释,心中感动,笑着歉然道。 “王妃可别这么说,折煞婢子了……”百合诚惶诚恐的样子,引得众丫头都笑了起来。 夏云岚先回房间换过了衣服,而后同着丫头们走进附院厨房。浅画、璃月帮着百合从蒸笼上拿出热气腾腾、香气馥郁的桂花糕,众人说说笑笑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百合忽然叹了口气,道:“唉,婢子先前以为,王妃只是强颜欢笑。可看王妃现在的样子,才信王妃心中果真毫无半点儿芥蒂。这天下的女子啊,论起胸怀,恐怕再无人及得上王妃。” “可不是么?”丁香道:“我早劝你们不必替王妃担心,你们还不信。咱们王妃是谁?用得着强颜欢笑吗?” “呵呵……过奖过奖。”夏云岚口里嚼着桂花糕,笑嘻嘻地谦虚了一句。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地其实一点儿也不宽广,她的胸怀也远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洒脱。尤其在感情这件事上,她的心眼可能比针鼻还要小。 所谓的襟怀潇洒,无非是因为不够在乎而已。 此际,她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自己对萧玄胤,虽曾有过那么一点儿小小的迷失和心动,却终于不曾动情。 不曾动情的人,便不会为情所牵绊。看在别人眼中,自然成了大方和洒脱。 “夫君纳妾,难为你倒还吃的挺香——” 众人说笑声中,忽听得厨房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呀,洛姑娘来了——给洛姑娘请安”四个丫头急忙站了起来,对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洛芷雪见礼。 洛芷雪点了点头,在夏云岚身边坐下。 “呵呵,芷雪,你怎么来了?是闻到桂花糕的香味了吗?”夏云岚笑着拿了块桂花糕递给洛芷雪。 洛芷雪接过桂花糕,边吃边俯过身子,朝夏云岚脸上研判地看了起来。 “做什么?”夏云岚推了一把洛芷雪:“我脸上有花么?” “花倒没有。”洛芷雪这才开口道:“只是我以为你早已哭晕在漪兰院,所以巴巴地赶着过来安慰你,谁知你倒在这里吃得欢。” “哭?哈哈……”夏云岚笑道:“我为什么要哭?” “当然是为祁王殿下纳姓容的为妃之事,说实话——”洛芷雪皱着眉头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哎呀,你不提还好,你这一提,我发现自己真的好难过啊——”夏云岚故意抹了抹眼睛,嘻嘻哈哈地朝洛芷雪伸出手道:“你打算拿什么好东西来安慰我?” 啪—— 洛芷雪重重打了一下夏云岚的手道:“敲诈了我那么多钱还不够么?好意思再伸手。” “切!难不成你的安慰只是嘴皮子上的?”夏云岚收回手,不屑地白了洛芷雪一眼。 “错——是精神上的!”洛芷雪郑重纠正道:“我这段时间忙着婚礼的事,烦都快要烦死。可是你看,一听说祁王殿下纳妃之事,我百忙之中立即抽出时间来瞧瞧你——你该知道,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时间可比任何东西都来得珍贵。” “好吧,承了你这份情。”夏云岚拍了拍洛芷雪的肩,没正经地笑道:“不过下回,直接叫人送些东西过来就行了,珍贵的时间你自己留着用哈。” “你……”洛芷雪翻了翻眼睛,又气又鄙夷地道:“早知道你没事儿人似的,我就不过来了……下回我一定不会过来!” “下回?”浅画在旁插嘴道:“天啊,洛姑娘不要乱说,可别再有下回了——” “是啊,”璃月也皱着眉头道:“小姐虽然不在乎,可王爷身边的女子多了,终归不是好事。” “呵呵,你们这俩丫头,没听出洛姑娘是在开玩笑吗?”丁香笑道。 洛芷雪瞪了浅画璃月一眼道:“是你们家宝贝小姐先说的下回,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好了好了,”夏云岚笑道:“快吃了桂花糕,回去准备你的婚事去吧……具体日子定下了吗?” “已经定下了,在八月十五中秋节后十天。”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芷雪眼中竟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伤感。 夏云岚有点儿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快?” 风府与洛府皆是大家,来往之间礼仪频繁,按照正常的程序,应该不会这么快才对。 洛芷雪解释道:“本来是不该这么快的,但风府找人看了日子,说今年只有那一天才是最好的日子。而且阿晗也说,说……” 说到这里,洛芷雪不知为何,突然低了声音,没了下文。 “呵呵,他是不是说——”夏云岚凑近洛芷雪,用众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耳语道:“说反正早晚都是我的人,与其相思难耐,不如早日娶你过门……” “住嘴!”洛芷雪脸一红,伸手就去捂夏云岚的嘴。 夏云岚侧身一闪,躲过了洛芷雪的手,众丫头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百合道:“洛姑娘嫁得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贺。” 丁香道:“可是我瞅着洛姑娘好像有什么心事呢?” 夏云岚不在意地笑道:“她是婚前恐惧症,成了亲过段时间就好了。” “婚前恐惧症?”几个丫头都张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夏云岚。 夏云岚这才发现,苍云大陆还没有婚前恐惧症这个说法,随即轻描淡写地解释道:“简言之,就是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怕成了亲被束缚,还要面对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由此产生担忧、焦虑、、害怕、紧张、不快等情绪。” “啊?”洛芷雪叫道:“好像全部被你说中了……你和祁王殿下成亲之前是不是也有过这什么……婚前恐惧症?” 夏云岚一口桂花糕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她怎么能告诉洛芷雪,自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成过亲……对于婚前恐惧症的认识,不过是二十五世纪的常识罢了。 “我没有婚前恐惧症——”夏云岚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咽下桂花糕道:“从前之事我已记不大清了,不过我想,能够嫁给自己深爱、亦深爱自己之人,再大的困难也无需放在眼里。” “哦……”洛芷雪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侧着头道:“或许是我不够勇敢……不过,其实我也不全是害怕将来的困难,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爹爹罢了。爹爹虽然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可我看得出来,真心待他的并没有几个……” “他真心相待的又有几人?”夏云岚挑了挑眉毛,不以为然地打断了洛芷雪的话道:“你也说了,他妻妾成群,儿女成群,可知他心里并没有真正深情以待之人。否则,他不会允许那么多人去分享他的感情、他的家产——” 洛芷雪忍不住插嘴道:“可是爹爹对我……” “他对你自与别人不同。”夏云岚冷静地道:“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他给了你很多的宠爱,但远远不是他所能给的全部。你对他的担忧和牵挂,也回报了他待你的与众不同。但是,你要知道,他虽然宠你爱你,却并不妨碍他放纵自己的欲望。他以金钱去买来满足自己欲望的东西,被他买来的东西认得的自然是金钱。至于感情,那需要相等的付出,不是只用金钱就能够买得到的。” “啊,云岚,不要这么说我爹爹!”听别人如此谈论自己的父亲,洛芷雪似乎有些无法接受。 “好吧。”夏云岚理解洛芷雪的感受,转移了话题道:“你忙了这么久,婚礼之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别说我的事了……”洛芷雪叹了口气,道:“我没想到成个亲会这么麻烦,简直想起来就麻烦……还好这一生一世,只要成一次亲就够了。” “那可不……”夏云岚捂住了自己的嘴,硬生生把“一定”两个字咽回了肚里,这才装作抹了抹嘴角边的桂花屑,笑道:“别的女孩儿家成亲之前,只要坐在闺房里绣绣花、做做衣服就行了,你的嫁衣绣服又不用自己做,到底有什么可忙的?” 洛芷雪苦着脸道:“你不晓得,我爹爹把明月楼、花莲布庄和雷州城里的两处产业都一并给了我做陪嫁,这段时间,为了清查明月楼和花莲布庄的账目以及交接两处的事务,我的骨头都要累得散了架。” 原来如此…… 夏云岚仰天长叹:“这样的麻烦,怎么不给我多来一些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3章 未必是赌气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几个丫头亦对着洛芷雪翻起了白眼。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洛芷雪满肚子苦水得不到丝毫同情,反倒只引来众人同仇敌忾的目光,只得丧气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云岚,你今天比从前越发好看了……我适才经过前厅,见那姓容的面貌丑陋,气质凶恶,不知比你差了多远。祁王殿下究竟是哪根筋错了位,居然会答应纳姓容的为妃?” 单纯的洛芷雪哪里知道,容婕的容貌是美是丑并不重要,容婕的性情是温驯还是凶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容婕丞相嫡女的身份。 再者,容婕虽不如懿太妃说的花容月貌,天武城里少人可及,但亦算得上绝对的美女。洛芷雪这么说,不过是厌屋及乌、护友心切罢了。 但夏云岚并不想费心对洛芷雪解释这些,只是开玩笑地随口道:“你就当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众丫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向来威严得天神一般的王爷,居然被两人在背后如此调笑。 洛芷雪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道:“我看殿下不像是脑子被驴踢了的样子,倒像是跟你赌气的样子。” “赌气?”夏云岚故作委屈地道:“我最近好像没有招他惹他。” “会不会是他知道了……嗯,那个……你在余州城的事?” “我在余州城有什么事?”夏云岚大是不悦。洛芷雪直接说出来还好,如此吞吞吐吐,仿佛欲盖弥彰似的。 果然,几个丫头无不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望着洛芷雪期待着下文。 洛芷雪很快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赶忙向众丫头解释道:“你们可别乱想,不过是听雨楼主瞧上了你们家王妃而已,你们家王妃可没瞧上他。” “听雨楼主?瞧上了王妃?”丁香脸色一变,失声大叫,却又随即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其他几个丫头的震惊亦不比丁香少多少。 夏云岚不满地瞪了众丫头一眼,对丁香道:“你鬼叫什么?我被人瞧上是很稀奇的事情么?” “不……不稀奇……”丁香试图补救地干笑道:“王妃容颜倾世,性情……嗯,温柔洒脱,被任何人瞧上都一点儿也不稀奇。” 温柔?有人在一旁呵呵。 “这还差不多。”夏云岚消了些气,复对洛芷雪道:“便是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也不是我的错。他若是因此赌气,那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是什么?何况,世间男子向来喜新厌旧,他也未必是赌气。” 洛芷雪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不对不对……我经过前厅时,分明见殿下他脸色淡漠,目光阴沉,完全不似新郎官该有的样子……” “真的吗?洛姑娘,”璃月惊喜地叫道:“王爷他真的脸色淡漠、目光阴沉?太好了——”说到这里,发现众人的目光全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璃月这才意识到了不妥,急忙尴尬地住了嘴。 夏云岚笑道:“他不高兴未必是为了我,或许只是替新娘子不开心而已。” “替新娘子不开心?”洛芷雪奇道:“为什么要替新娘子不开心?听说姓容的用尽心机方才嫁入祁王府,难道今天不该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吗?当然,嫁进来了也未必有她的好——” “呵呵,本来是的。”浅画插嘴道:“只是见到了我家小姐,她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洛芷雪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有人感兴趣,浅画不由眉飞色舞地道:“洛姑娘,你是没看到,王爷请我家小姐到前厅接受容小姐敬茶的时候……” “慢着——”洛芷雪打断了浅画的话,奇怪地道:“祁王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小姐的脾气,她能安安生生待在漪兰院里已经是给了姓容的天大的面子,为何还要无事找事要她过去?” “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浅画挠了挠头。 “我猜,一定是祁王殿下跟你家小姐赌气,所以故意要瞧瞧她吃醋的样子!”洛芷雪嘴里说的是“猜”,口气却无比肯定。 难得洛芷雪居然猜对了一回。 但夏云岚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说不定这是容婕的主意。看那容婕的举止神态已然可以断定,容婕平日的嚣张跋扈,应该绝不下于洛芷雪。说不定是她坚持要见她,好乘机给她一个下马威。 只不过,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夏云岚。 “洛姑娘猜得不错——”浅画忽然如梦初醒般兴奋地道:“一定是这样的!洛姑娘明察秋毫,难怪能成为天武城里唯一的一等女捕快。” 夏云岚撇了撇嘴,很想提醒浅画,整个承夏国大概也只有洛芷雪一个女捕快,她想不唯一都难。但看洛芷雪那一副洋洋得意又故作谦虚的神态,她还是没忍心打击她。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见众人聊得热闹,一向少言寡语的百合也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朝浅画问道:“看到王妃高高兴兴地过去,王爷的脸色是不是很失落?” “王爷的脸色倒没见得怎样,可是那位容小姐的脸色啊,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浅画说得兴起,绘声绘色地形容起了当时的情景。 当众人听到夏云岚对容婕不动声色的羞辱时,不由个个拍手称快。 “嘿嘿,这才不愧是我的朋友!”洛芷雪重重捶了一下桌子道:“那样的女人,活该受到那样的待遇……祁王殿下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自始至终,无论容小姐怎样愤怒难堪,王爷都不曾为容小姐说上一句话。”浅画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向众人道:“所以,洛姑娘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呵呵,我的猜测自然没错。”洛芷雪越发得意,斜着眼睛瞅着夏云岚道:“只是,你和祁王殿下生气不要紧,却活活葬送了别人的一生,到底有些不大厚道。”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葬送了别人的一生?这是怎样的罪名?这样的黑锅她可不能背。 “芷雪——”夏云岚赶忙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我知道——”洛芷雪不容夏云岚分辩,自以为是地替夏云岚说道:“姓容的对祁王殿下仰慕多年,非祁王殿下不嫁……有些人明明看到前面的火坑还要上赶着往里跳,这样的人,你不坑她都觉得对不起她!” 夏云岚很无语,她真的不是有心要坑任何人。至于萧玄胤,她觉得也纯粹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而已,和她没有太大关系。 但听了洛芷雪的话,众丫头却一致认为洛芷雪分析得有理,她百口莫辩之下,索性闭了嘴。 分解不清的事,她才懒得分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去计较? 洛芷雪与几个丫头聊兴颇浓,直到天色擦黑,吃过了晚饭方才告辞离去。 期间,夏云岚催了几次,叫她不要耽误“珍贵的时间”,赶快回去准备婚礼的事。她都以难得“偷却浮生半日闲”为由赖着没走。 热热闹闹里,夏云岚倒也过得颇为愉快。但不知为何,洛芷雪走后,独自一人回到正院时,她的心里竟突然没来由地被一阵空虚和失落填满。 这空虚和失落,来得猝不及防,以致夏云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有、些、难、过。 莫非,对于萧玄胤纳姓容的为妃之事,她其实是有些介意的吗? 人前,她骄傲得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她用夸张的笑容和喜悦掩饰心底深处的悲凉和在乎。一个人的时候,真实的自我蓦地站在面前,她无法欺骗自己。 看着熟悉的漪兰院,熟悉的菜圃,熟悉的竹林、熟悉的房檐……心底,渐渐泛出一丝即将离别的苦涩。 两天后就是中秋节,今晚的月亮也很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缺失的一角。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月亮看了许久,看到眼睛有些微微的酸疼,方才举步向屋子里走去。 但她没有回卧室休息,而是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做好的那张人皮面具被匆匆丢在桌上,拿佛像遮挡着。 抱开佛像的时候,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佛像脸上。刹那之间,她恍惚看见那尊佛像似乎在向她微笑。 心头蓦地一抖,仔细看时,佛像脸上却又并无异样。 她自来不信鬼神,可是此时却莫名地觉得,这尊自己亲手雕刻的佛像,仿佛洋溢着一种非俗世所有的、慈悲动人的光辉和力量,竟然让她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将佛像轻轻放在一旁。她的命运,只信自己做主。无论神佛慈悲、普渡众生也好,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也好,她都只能相信自己。 拿起桌上的人皮面具,全身突然蓦地一震,一种紧张的感觉攥住了她。 做好的人皮面具被人动过! 谁敢私自潜入漪兰院?谁敢私自闯入她的西厢房? 房门上的锁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她跑到窗前,窗子也没有被划过的痕迹。 可是,人皮面具一定是被人动过的! 尽管,人皮面具摆放的位置与她离去时只是一点点儿轻微的差别,但人皮面具刚刚做好,按她的习惯来说,决不会出现那一点点儿轻微的差别。 因为那一点点儿差别,使人皮面具的左下角出现一条细细的褶皱。这种褶皱,可能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容易消去。 是谁,能够不留痕迹地穿过门窗,又不留痕迹地离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4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她蹙紧了眉头,把所有可能的人从心里过了一遍。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洛芷雪那位大小姐做事向来粗心大意,尽管一再缠着她想进西厢房看看,却决没有这份空门越户不留痕迹的本事。而且,以洛芷雪的性格来说,也不可能偷偷看过了她的东西,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她在附院里说说笑笑。 至于萧玄胤,今日做他的新郎官尚且忙不过来,应该没有时间忙里偷闲来打开西厢房的门,瞧瞧她的东西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她甚至想到了风钰晗、逍遥王、秦沐风等一切认识的人,最后,觉得秦沐风的嫌疑最大,但也不能肯定。 不过,进入西厢房的人虽不能确定,西厢房的东西却是不能再留了。 虽然最后一张人皮面具尚未制作完成,但她向来谨慎小心,秘密一旦被人发现,便决不会再给人第二次看见的机会。 何况,如果进来过的人真是秦沐风,恐怕萧玄胤不久就会过来朝她逼问人皮面具的事。 没有人脏俱获,她可以来个死不承认。 当下,她迅速打碎了一切寒水石的模具——包括最后一张未曾做出的人面模具。接着,她销毁了所有代替硅胶的用料。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 她心怀惴惴地从西厢房里走出来,却突然发现漪兰院的兰圃旁,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个身着红袍、挺拔高大的身影。 是一身新郎装的萧玄胤。 他怎么会在这里?此刻,他不应该在新婚的洞房里,与新娶的佳人风流快活么? 夏云岚怔了一下,心里瞬间涌过思绪万千,看着萧玄胤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萧玄胤早已听到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皎皎月光下,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眼神亦深湛如海,深不可测。 夏云岚吸了口气,唇角一扬,满脸落寞紧张瞬间化作浅浅笑意,道:“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不在洞房,却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新婚之夜要叫佳人独守空房么?” 听到夏云岚略含讽刺的话,萧玄胤的脸上无波无澜,只慢慢一步步走了过来。 随着萧玄胤脚步的移动,夏云岚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喝了酒的男人,最好还是别去招惹为妙。 但萧玄胤却不容她逃避,退步未稳,他的身子已欺近她身边,漆黑如夜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夏云岚,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也曾有过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你的新婚之夜?” “……”夏云岚眉梢微跳,一颗心紧张地悬到了嗓子眼。从萧玄胤的眸子里,她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男人,在与别人的新婚之夜,想要与他做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厌恶又害怕。但她知道,面对喝了酒的男人,最忌做出过激的行为。 “王爷,”尽力保持着规律的心跳,她平静地道:“你喝醉了——” “你看本王像是喝醉的样子吗?”萧玄胤俯下头,脸几乎贴着她的脸,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一丝邪魅。 他很清醒——虽然应该喝了不少的酒,他的脸上和眼里却没有酒意。 唯其如此,夏云岚才更加害怕。 她侧转了头,想要与他的脸远一些,哪知一侧头间,却与他肌肤相触。 没有想到的是,萧玄胤居然与她同时退了一步,脸上电光石火间闪过触电般的震惊。 这一下,她反倒放下心来。原来,面对她,他也是紧张的。 尽管,他一副强势霸道的样子,但其实,说不定他比她更紧张。 夏云岚微微勾了勾唇角,装作一切并不曾发生过般地道:“王爷没有喝醉,为什么走错了地方?要补偿我,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是王爷和容小姐的大喜之日,王爷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本王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安排!”仿佛为那一刹那的退缩恼羞成怒般,萧玄胤突然一伸手捉住了夏云岚的手腕,将她拉近面前道:“今夜,本王就要对你做出补偿——” 夏云岚踉跄了一步,为了不离萧玄胤太近,她一手本能地按在了他的胸前。 然而,隔着衣服感觉到他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她又手足无措地拿开了手。 当她不得不贴近他胸前,他的另一只手居然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桂花正香,明月将圆。 如此良辰美景里,一对风华绝代的男女相拥在一起,原不知要羡煞世上多少旷男怨女。可是,此刻的夏云岚,感觉到的却只有入骨的憎厌。 她不会忘记,今夜,是他和别的女人的新婚之夜! 在和别人的新婚之夜里,和她做新婚之夜应该做的事,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人? 夏云岚厌恶地蹙紧了眉头,但没有试着想要推开他,因为,在他铁钳一般的掌握中,她知道自己丝毫没有挣脱的希望。 临危不乱,是一个杀手最基本的素质。关键时刻,她忽然舒展了眉毛挑唇一笑,用不曾被握住的那只手勾住了萧玄胤的脖子,在萧玄胤耳边轻佻地道:“既然王爷要补偿,云岚就却之不恭了——” 萧玄胤怔了一下,如夏云岚意料中般,非但没有再进一步,眉目间反而浮起一层怒色。 他原以为她会像以往一样,拼了命地挣扎抗拒,谁知这一次,她竟比他更主动。余州城之行,是不是别的男人教会了她什么?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侧过头,狠狠瞪着她,“本王知道你无耻,却没有想到你如此无耻!” “呵呵……”夏云岚眯起了眼睛,在萧玄胤棱角分明的俊颜边吐气如兰:“水性杨花又如何?无耻又如何?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女人吗?否则,为何王爷不肯放手?” 萧玄胤沉默了一下,与夏云岚对视半晌,突然怒色一敛,唇角边勾起一丝邪魅:“不错,你很了解男人……夏云岚,既然你自己承认水性杨花,想必也不在乎多本王一个男人吧?” 这个女人,尽管嘴里说着轻佻无耻的话,甚至不惜自贬水性杨花。然而,在她眼底深处,分明隐现着努力克制的恐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那时快时慢的、毫无规律的心跳也休想骗得过他。 夏云岚大惊,事情居然没有照她预想的发展。 原以为,以萧玄胤的身份和素日的高傲,万不会要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打错了算盘。 慌乱之间,萧玄胤已不容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快步向中间卧房走去。 不,不可以…… 经过门槛时,夏云岚拼命伸手抓住了门框,挣扎着身子颤声道:“放开我!萧玄胤,我不喜欢你……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堂堂祁王,难道好意思对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女子下手? 尽管,这句话的后果可能很严重,严重到她无法承受。但只要能将目前的危险解除,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那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将来也是……永远都是。”萧玄胤居然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而后在夏云岚腕上轻轻一敲,夏云岚整个手臂酸麻难忍,禁不住放开了门框。 夏云岚此刻的心情,已不止是惊恐所能形容。 往日他不是很在乎这些的吗?原以为想方设法激怒他,他就会拂袖而去。哪知今夜喝了些酒,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得到她。 “你真当过我是你的妻子吗?”夏云岚忍耐着即将崩溃的情绪,在萧玄胤怀中叫道:“你怀疑我、跟踪我……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世上有这样对待妻子的吗?” 萧玄胤顿了一下,声音淡漠地道:“世上可有哪个妻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还能在一旁笑得比贺客还要开心?” “……”夏云岚有些无语。萧玄胤的这句话,是在责怪她没有吃醋吗?莫非……难道……洛芷雪的猜测是对的? 片时愣怔,萧玄胤已将夏云岚扔在床上,并坐在床边,随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夏云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顺势抽出腰间匕首梨花,闪电般顶住了萧玄胤的咽喉。 咽喉下方衣领扯开的地方一段好风光,夏云岚赶忙将目光上移,盯着萧玄胤的脸道:“若敢对我无礼,休怪我刀下无情!” 萧玄胤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顶着自己咽喉的匕首,身体微微前倾,抬起眼睛看着夏云岚道:“你知不知道,威胁本王罪当如何?” “如何?”在萧玄胤深不见底的目光里,夏云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五马分尸,诛灭三族——”萧玄胤薄唇微启,缓缓吐出八个字。 “那我不如直接杀了你!”夏云岚昂了昂头,手中匕首一紧,道:“总不过是个死。” “你丝毫不在乎将军府的二百多条人命吗?”萧玄胤不动声色地问。 夏云岚冷笑一声,嘲讽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毁尸灭迹?你以为我杀了你,还会笨到留下痕迹让人追查吗?” “好啊——”萧玄胤毫不在意地道:“那就杀了本王,咱们黄泉路上亦不寂寞。” “谁要跟你黄泉路上……” 夏云岚话未说完,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迎面袭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梨花白“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身子一滚,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床边。 气血翻腾,五内如焚。还好,她的手臂尚能活动。 唇边一丝浅笑,在萧玄胤向她逼近的刹那,一支千羽飞针脱手而出,无声无息地射向萧玄胤腰间昏睡穴。 他以为,她真会蠢到以为用匕首就能杀死他吗?他以为,她真会蠢到不知道杀死祁王的后果吗?将军府虽然与她无关,但二百多条人命债,她才懒得去背。何况,没有任何好处的杀人,她从来不做。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5章 为什么不反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千羽飞针出手,精确到不差毫厘的计算,从来没有人逃得过! 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品书网 虽然她此时的功夫与力道比前世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相信这力道和速度已足以叫萧玄胤睡上三五个时辰。 三五个时辰之后,她早已离开天武城。戴上那张人皮面具,还有谁认得出她夏云岚? 照原来的计划,她本不打算这么快离开祁王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从来不是非得照计划行事的人。 可惜,世上凡事总有例外。 在这个夜晚,夏云岚遭遇了前世今生以来千羽飞针出手后的第一次例外。 唇边浅笑未落,那支飞针已被萧玄胤以鬼魅般的速度和手法夹在食中两指之间。 萧玄胤顿住了向她逼近的身子,将飞针举在面前,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而后将深不可测的目光慢慢停留在夏云岚脸上。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另一支藏在指缝里的飞针再也无法出手。 她有自知之明,亦有知人之明。那样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即使再给她十支飞针,以她此时的功力,也无法伤他分毫。 他会杀了她吗? 迎视着他的目光,她想从他的目光里寻找到如何处置她的讯息。但他此时的目光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定她会为了避免受辱而不遗余力地对付他。 “苍狼国古兵器谱中记载的蜈蚣刺,是么?”萧玄胤突然朝她问道。 淡然若水的声音,肯定的语气,显然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但她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是千羽飞针。” 分明是羽毛的形状,难为他怎会看成蜈蚣?而且,蜈蚣刺这个名字,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千羽飞针?”萧玄胤的尾音略略上扬,又朝手中的千羽飞针看了一眼,怀疑地道:“苍狼国古兵器谱中记载,蜈蚣刺长约寸许,周身布满细小倒勾,浸以剧毒,可杀人于无形——你以为换个名字,本王就认不出来了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蜈蚣刺是什么东西,也没看过什么苍狼国的古兵器谱。”夏云岚屏着呼吸道:“这个东西叫千羽飞针——千万的千,羽毛的羽。” 其实,此时争论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但说不上来,有时候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孩子似的固执和偏执。 也或者,她只是想藉着说话,来缓解心底的紧张和两人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像一个人面对死神的逼近,无论做些什么,总希望将死神的脚步多拖一刻是一刻。 “谁给你的这个东西?你将它藏在什么地方?”萧玄胤结束了无意义的争论,目光凛冽地看着她问。 夏云岚垂下了睫毛没有说话。 那是与她性命相关的秘密,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当然也不会告诉他。 “你以为不说话,本王就查不出来了么?”萧玄胤俯身欺近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本王会剥了你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遍你全身每一寸肌肤。” 夏云岚蓦然抬起眼睛,不易觉察地瑟缩了一下。 士可杀不可辱,纵然她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如果他那样对她,她会将手中的最后一枚千羽飞针毫不犹豫地刺进自己的咽喉。 杀手的最后一件武器,很多时候都是留给自己的。 但是,能够活着的时候,谁又愿意选择死亡呢? 此刻,真的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了吗? 好像没有……因为萧玄胤似乎并不打算要她的命。是了……他把她当成奸细,没有从奸细身上榨出最后的价值之前,奸细通常都是安全的。 她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的钱,只要离开祁王府,离开萧玄胤身边,向往已久的自由生活就不会太遥远。 她怎么能够,又怎么甘心,死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想清楚了吗?”看着沉吟已久的夏云岚,萧玄胤淡淡问道。 夏云岚微微动了动手指,萧玄胤的目光立即锐利地、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此时,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休想瞒过他的眼睛。 她放弃了反抗,目光紧紧盯着萧玄胤的脸。 那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即使二十五世纪最出色的古风画家,也很难如此细致生动地描摹出这样的一张脸。 只不过,为威严、霸道和冰霜覆盖,她一直很难单纯地欣赏这张脸的美。 此际,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与这样美丽的一个男子行夫妻之礼,好像未必是她吃亏…… 她不是古代的女子,所谓的贞节与清白对她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她向来只凭自己的喜好做事,如果对他的反感低于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那为什么不可以……用与他的一度欢娱,换取日后逃走的机会? “王爷,”她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在萧玄胤凛冽的目光下勾起一丝笑意:“你不是说,要补偿我的新婚之夜么?王爷金口玉言,难不成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 这个女人,适才还在拼死反抗,这会儿居然主动勾引。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千羽飞针来处的秘密,比她的身子更重要。 秘密,他会调查清楚。这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没有道理拒绝。 他收起了千羽飞针,看了夏云岚一会儿,突然沉默地将她揽进怀中,毫不怜惜地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夏云岚一动不动。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想明白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 当外衫被除下,光滑冰凉的肩头蓦然接触到萧玄胤温热的手指时,夏云岚浑身一哆嗦,咬紧了牙齿,眉毛纠结成一团。 “你不情愿?”萧玄胤修长的指尖故意挑逗着夏云岚颈边乌黑如瀑的发丝,低声邪魅问道:“不情愿为何不反抗?你不觉得对不起心里的那个男人么……来——让本王看看你拼命挣扎反抗的模样……” 变、态! 夏云岚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很想拉过近在咫尺的锦被将自己紧紧裹起来,可她知道,此时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刺激到身边这个强大有力的男人。 一旦他兽性大发,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将头侧向一边,免得受他的羞辱。 “夏云岚——”他挑逗着她发丝的手突然一翻,捏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心不甘情不愿又一动不动的样子叫本王看了多么厌恶!” 夏云岚睁开眼睛,忍着下颌疼痛麻木地看着萧玄胤道:“你要的我给你,你还想怎样?” “本王要你的心!”萧玄胤咬牙道。 “我的心?”夏云岚蹙着眉头,眉梢一丝冷笑:“你自己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用情不专……凭什么想要得到别人的心?我说过,我夏云岚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只会喜欢对自己情有独钟的男子——那个男子不是你!你这样的人,除了得到一具一具相似的躯体和无数虚与委蛇的虚情假义,别的什么也得不到……啊——” 萧玄胤的手向下一滑,猝然掐住了夏云岚的脖子。夏云岚被掐得喘不过气,只能张大眼睛无力地瞪着萧玄胤。 她有些后悔,既然已经决定了拿清白换一条性命,为什么还会忍不住说出那些自寻死路的话。 这回,她死定了吧? 萧玄胤的手却没有继续加重力道,原本暴怒的眼光反而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三妻四妾,朝秦暮楚,用情不专……他第一次发现,这些词居然会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这些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大概只会当一个笑话。但从夏云岚嘴里说出来,他却在愤怒之余颇为认真地自省了一番。 然而,自省的结果,除了三妻四妾之外,其他的对于他来说仍然接近于笑话。 再者,便是三妻四妾又如何?他身为王爷,难道多娶几房妻妾也使不得吗? 联姻的本质不过是一种权力之间的巩固与需要罢了,如果夏云岚连这一点儿都想不明白,那也真是愚蠢得可以。 这个女人显然不是愚蠢的人,她这样指责他,是否别有用心? 他看了看夏云岚,夏云岚的脸因窒息而憋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夏云岚按着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每一次面对这个女人,都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为什么,每一次看见这个女人受苦,心却又止不住为她微微疼痛? 他后悔不该下手太重,又觉得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罪有应得。 待夏云岚喘息方定,他突然问道:“据本王所知,苍狼国燕烈王宇文拓亦有几房妻妾,你相信他会对一个女人情有独钟吗?” “什么?” 夏云岚死里逃生,心还在呯呯乱跳,脑子里亦是一团乱麻,蓦然听到萧玄胤这不着边际的话,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 “不要再跟本王演戏!”萧玄胤并没有接着方才的话问下去,而是转变了话题道:“本王早已将你的来历调查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本王还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夏云岚终于听明白,原来萧玄胤仍然是把她当成了奸细。听他方才说什么苍狼国燕烈王,他想必自以为是地确定了她是苍狼国燕烈王派来的奸细。 “呵呵……”夏云岚嘴角边勾起一丝讽刺的笑,看着萧玄胤道:“我一直以为,王爷和王爷的属下都不是些酒囊饭袋,迟早可以还我清白。哪里知道,王爷派出大量人力调查了这么久,跟踪了这么久,却只是得出这样一个可笑的结论。” 敢拐着弯地骂他酒囊饭袋,她是活腻了吗?还是以为他不会真的对她怎样?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6章 别给脸不要脸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想要再次掐死她的冲动,萧玄胤黑着脸沉声道:“本王知道你的演技很好,但是你的演技救不了你——若非本王手中有足够的证据,也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足够的证据? 夏云岚睫毛轻颤,眸子微微转了几转。 萧玄胤手中到底掌握着什么对她不利的证据?她虽是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然而她知道,这世上有种叫做“陷害”的东西。 在萧玄胤一直对她抱有疑心的情况下,难保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诬陷她、算计她,把萧玄胤的调查方向往她身上引,或为取得自己的利益,或为保护那个真正的奸细。 见夏云岚沉吟不语,萧玄胤以为她被自己说得无言以对,转而用了一副宽厚的语调道:“夏云岚,本王知道你的过去,也很同情你的过去。可惜时光难以倒流,你的过去本王无法参与。但只要你肯真心归顺本王,本王保证,你的以后不会再受到丝毫的委屈和伤害。” 好一段温馨动人的情话!却因“归顺”两个字而全然变了味。否则,说不定她的心里还会有几分小小的感动。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不客气地对萧玄胤提醒道:“王爷,你的调查完全弄错了方向!如果你足够明智,就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无谓地浪费时间,不然,只会放过真正可疑之人……” “你不必试图狡辩!”萧玄胤根本不打算给夏云岚解释的机会,打断她的话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本王再给你十天时间,告诉本王你的选择。” “……”她有什么可选择?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亦不知道他手中的所谓证据是什么。 是谁在陷害她? 敌暗我明,她必须小心应对。而且,如果可能的话,务必要找出幕后陷害她的那只黑手。 只是,一点线索也没有的情况下,十天时间会不会太短? 她这段日子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在人皮面具的制作上,没想到有人已向她悄悄张开捕猎的大网。 微蹙的眉梢浮起一丝冷酷。她要反击——即使不能反击成功,也要想法子保全自己。最不济,也要逃离祁王府,逃开可能面对的一切危险与惩罚。 “给我十五天时间——”夏云岚仰起头,为自己争取道:“十五天后,我会证明你对我的怀疑有多么愚蠢。” “本王没有那样的耐心!”萧玄胤从床边站起了身子,一场风月情事变成一场冷冰冰的谈判,他已兴致全无。 “那么,十二天可以吗?”夏云岚记起,十二天后是洛芷雪与风钰晗成亲的日子。届时,纵不能洗脱冤屈,至少可以趁着为洛芷雪送亲之机,戴上那张做好的人皮面具混入人群之中溜之大吉。 “好。”这回,萧玄胤居然答应了她,并体贴地拿起适才剥落的外衫披在她肩头,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希望,十二天后,你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放心……”夏云岚伸手抓住衣领,喘了口气道:“我会尽量叫你满意。” 萧玄胤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到门口,却又顿住了脚步道:“如果一个男人真正将你放在心上,一定不会将你送至其他男人身边。如果一个男人真心对你,一定绝不允许你的处境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言罢,还未等夏云岚反应过来,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夏云岚冲到门边,迅速合上门闩,浑身瘫软地坐倒在门后。 过了许久,她才能站起身,慢慢回到床上。又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回味过来萧玄胤临别时的两句话。 那两句话无疑是对的。然而,与她何干? 他把她当成了谁?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奸细?一个被至爱之人亲手送进祁王府、意图窃取承夏国情报的女间谍? 承夏国皇帝常年卧病在床,所有军机大事几乎都归祁王萧玄胤处理。派人潜进祁王府,对于敌对国或意图敌对之国来说,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桐华院守卫森严,暗卫密布,那个费尽心机、抛舍爱人潜进祁王府的女奸细,真的有机会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整个祁王府中,除了萧玄胤自己,能够涉足桐华院的,她夏云岚算是最有资格的一个。大概也是因此,萧玄胤才会将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但能够涉足桐华院的并不止她一个,除了她,还有懿太妃以及懿太妃身边的几个丫头。当然,还有她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 奸细,有没有可能藏在这些人中? 首先,懿太妃可以排除。一来母亲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二来以懿太妃的愚蠢程度,根本不够格做一个奸细。 其次,浅画、璃月可以排除。那两个丫头来自将军府,而且一个心地纯良,一个胆小懦弱,皆不具备做奸细的素质。 再次,懿太妃身边的如意嚣张跋扈,自己身边的丁香天真烂漫,也不像是奸细的样子。 最后,只剩下朱钏和百合…… 朱钏她不大清楚,但百合心思深沉,少言寡语,遇事从容镇定……如果再加上一点儿武功,简直就是完美的奸细人选…… 夏云岚仰面望着床顶,勾起唇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有的一切,她早晚会弄清楚! 翌日,夏云岚本欲开始着手调查奸细之事,不料一大早,住在锦心堂里的容婕便带着四个婢女到漪兰院里给她“请安敬茶”来了。 “小姐,”看着站在院外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容婕,浅画担心地道:“她是丞相之女、太后义女,又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咱们得罪不起,可也没有道理受她的气。要不让婢子出去打发了她罢——” “你要如何打发她?”夏云岚侧目看着院外,好整以暇地问道。 “就说小姐病了,不便见客。”浅画伶俐地道。 “呸!”夏云岚不满地道:“好端端的干嘛咒我?” “婢子不敢……”浅画急忙另想主意:“要不就说小姐昨夜休息得晚,今晨不想起床?” “你觉得这个借口对她有用吗?”夏云岚好笑地问。 “咱们这里不欢迎她,她还能硬闯不成?”浅画天真地道。 “罢了,你去请她进来吧。”夏云岚摇了摇头,懒得再浪费时间。 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门外的人,她还没有放在眼里。 浅画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地出了房门,不一会儿,带着容婕和四个婢女重新回到房间。 似乎是为了给夏云岚壮声势,璃月和百合、丁香三个丫头也从附院里跑了过来,不大的房间里顿时被挤得满满当当。 “呵呵,姐姐好大的架子——”容婕开了口,一脸作死的模样。 夏云岚端端正正坐在桌边,蜷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笑吟吟道:“我的架子一向大得很,丫头们都知道,以后妹妹你习惯了就好。” 容婕没想到夏云岚会给她这样的回答,不由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气道:“呵呵,姐姐是不是不想见我?若是不想见,大不了装病不见就是,何苦说出如此失礼的话?” 夏云岚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确有此意,但念你一大早觉都不睡,巴巴地跑过来给姐姐我请安敬茶,姐姐我一向心软得很,总不忍太拂了你的面子,所以只好叫自己勉为其难了。” “你——”容婕眼睛里的怒火一下子被夏云岚点得旺旺的,顷刻间便欲发作。 夏云岚忽然一摆手,对身边的浅画、璃月道:“还不快倒上茶来,请三、夫、人——敬茶。” “是。”两个丫头答应一声,刚刚拿起水壶和茶盏,不料突听“嘭”的一声,容婕已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满脸怒色地道:“夏云岚!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空气一下子僵了下来,浅画、璃月执壶握盏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夏云岚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夏云岚轻飘飘瞥了容婕一眼,心里鄙夷地冷笑一声,先示意浅画、璃月继续倒茶,而后故作讶然地对容婕道:“妹妹好端端地为何发火?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王妃——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容婕还未开口,容婕身后一个容长脸、相貌精明的婢女已然上前一步,无礼地对夏云岚道:“我家小姐以侧妃的身份嫁入祁王府,王妃好歹也要称一声‘容妃’,怎能以‘三夫人’相称?” “大胆丫头!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夏云岚忽然变了脸色,厉声对那相貌精明的婢女训斥道。 “珊瑚,你退下——”容婕缓过气来,先命那相貌精明的婢女退回原处,而后冷着脸对夏云岚道:“珊瑚擅自插嘴固然不对,然而珊瑚的话并没有错,姐姐以为呢?” “呵呵,原来妹妹在为一个称呼计较啊?”夏云岚怒色一敛,转瞬间一脸无辜地笑道:“我不知道一个称呼竟对妹妹这么重要……然而姐姐若说得有错,妹妹直接解释就是了。一个丫头上来插话,知道的呢,说是丫头护主心切,不知道的呢,还以为妹妹你管教无方,纵容下人以下犯上——妹妹说是也不是?” 夏云岚一番话绵里藏针,软中带硬,噎得容婕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身后几个婢女亦是满脸憋屈之色,忿忿然瞪着夏云岚。 容婕脸色变了几变,冷哼道:“你也知道‘以下犯上’四个字么?夏云岚,你不过是一个小小将军的女儿,凭什么在我之上身居正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7章 不知王爷作何感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落落大方地笑道:“妹妹,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我父亲乃承夏国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皇帝亲封的洪武大将军,并不是你口中小小的将军。品书网 第二,我为什么能在你之上身居正妃?这是懿太妃和王爷的意思,并非我的意思,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事情。” “懿太妃?王爷?”容婕忿声道:“你少在我面前扯谎!懿太妃亲口对我父母说过,是你以死相逼,王爷顾念着将军府的面子,才不得不取消同立两位正妃的决定!” “哦?懿太妃是这样对你父母说的么?”夏云岚一脸讶异得十分到位的表情,蹙起了眉毛道:“你瞧着我像是会以死相逼王爷的人么?几个丫头可以作证,对于祁王府与丞相府联姻之事,我一向都赞成得很,甚至曾经甘愿为之让出正妃之位。只是,懿太妃对我说……” “她对你怎样说的?”看夏云岚顿住了话,容婕狐疑而紧张地问。 “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夏云岚故意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 容婕急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信?——除非是你想要撒谎!” “你真的想听吗?”看吊起了容婕的胃口,夏云岚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懿太妃对我说,虽然你是丞相嫡女、太后义女、新晋公主,但咱们祁王府向来讲究个先来后到,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规矩……” “我不信!”容婕气急,指着夏云岚道:“夏云岚,你分明是在故意……” “故意挑拨离间,是么?”夏云岚截住了容婕的话,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我知道你准会这么说,所以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你,你却非要听。既然你不肯相信,那最好不过。你就当我不曾说过吧——希望你和懿太妃的关系不会因之受到影响。” “……”容婕想说的话被夏云岚尽数说了出来,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如果夏云岚不说这番话,她可能真的认定了夏云岚是在挑拨离间。可是夏云岚说了出来,她却不觉有五六分信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妖婆!”她在心里恨恨地道:“有一天落到我手里,一定叫你好看!” 看着容婕愤怒得精彩纷呈的脸色,夏云岚心里甚是痛快。挥了挥手对浅画、璃月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茶端给容妃。” 容婕正在气头上,忽然接到丫头们递过来的茶,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妹妹不是过来请安敬茶的么?茶已经在妹妹手上,妹妹请吧——”夏云岚正了正身子,笑意嫣然地道。 容婕手里拿着茶盏,浑身气得发抖。她表面上说是来敬茶,实际上不过是想给夏云岚点儿颜色瞧瞧罢了,没想到夏云岚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当了真。 想喝茶是吧?好,让你喝—— 容婕上前一步,怒视着夏云岚道:“姐姐请……” “多谢妹妹——”不等容婕“用茶”两个字说出口,夏云岚已飞快地伸手从容婕手上夺过茶盏,随之仰头一饮而尽。 狡猾如狐狸的她,如何能看不出容婕的心思?只是故技重施,未免太没有创意。见识过了一次,她已懒得再见识第二次。 容婕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又看了看满脸得色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夏云岚,气得差点儿咬碎了牙根,却不知如何发作。 “妹妹敬过了茶就快回去吧。”夏云岚笑盈盈下起了逐客令:“百合、丁香,送客——” “是。”百合、丁香嘴里答应着,走到容婕身边礼貌地道:“容妃请——” 容婕站着没有动。 她不甘心,她无论如何不甘心! 这一趟漪兰院之行,非但没有达到给夏云岚点儿颜色瞧瞧的目的,反倒处处落了下风,叫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肯就此离去? 不过,几番交锋,她也算看出来了。这姓夏的笑里藏刀,阴险无比。若跟她客客气气地说话,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陷阱。 倒不如撕破脸皮,直面出击—— 自己是丞相之女、太后义女、皇帝亲封的公主,便是得罪了夏云岚,夏云岚又能奈她何? “夏云岚——”容婕两手在腰间一叉,姐姐也懒得叫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云岚道:“这漪兰院本该是我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也会是我的地方,你凭什么赶我走?” “哦?”夏云岚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道:“不知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你装什么糊涂?!”容婕用下巴尖对着夏云岚道:“当年你做出与侍卫私奔那等伤风败俗的丑事,以为天武城里没有人知道吗?告诉你——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的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为你还好意思坐在这里,把自己当成祁王妃!” “那又如何?”夏云岚蛮不在乎地笑道:“即便如此,我仍然是祁王妃——祁王唯一的正妃。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哼哼,祁王正妃又怎样?”容婕一脸鄙视地道:“得不到王爷的心,你也只能一辈子顶着个虚名独守空房——不,用不了一辈子,等我有了王爷的子嗣,你连一个虚名都得不到!” 夏云岚轻薄地看了容婕的肚子一眼,嘲讽地笑道:“昨夜里,你与王爷洞房了吗?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吧?没有与王爷洞房,却有了王爷的子嗣,呵呵……不知王爷知道了作何感想?” “夏云岚!你、你你你……”容婕气结。她虽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女子,可也知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夏云岚竟敢当着众丫头的面污她名节,她如何能与她善罢甘休? 而最令她气恼的是,萧玄胤昨夜的确没有与她洞房花烛。 据她一大早派人打探,萧玄胤昨夜在桐华院里处理公务,却不知夏云岚如何知晓他们并未洞房之事? 她很想问她一声,还好理智及时告诉她,这种话一旦问出口,无异于自取其辱、自落笑柄。 “你”了半天,她突然忍无可忍地扑向夏云岚道:“夏云岚——你敢坏我名节?我饶你不得!” “呵呵……不知妹妹如何饶我不得?”看着容婕怒火喷发的眼睛,夏云岚早有防备,不等容婕扑到,已轻轻一个旋身离开了座位。 呯咚—— 扑通—— 随着这两个轻重不同的声音,容婕的头先是撞在椅子背上,而后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小姐——” “小姐——” “小姐……” 容婕带过来的四个婢女各自一声惊呼,赶忙冲过去扶起了容婕。 啪—— 容婕刚刚站起身,随手给了右边的珊瑚一个重重的耳光。 珊瑚被打得懵了一下,却仍然扶着容婕没有松手。 “作死的东西!谁要你们来扶?”容婕骂着,抬手又向左边的婢女脸上打去。 左边的婢女不敢躲避,生生受了容婕一记耳光,松开了手捂着脸一脸委屈。 “小姐息怒……”珊瑚小声劝道:“婢子们做错了事回去任凭小姐处罚,这会儿……莫叫别人看了笑话……” 容婕打人,原是为了遮掩自己摔倒的难堪,此时听珊瑚提起“笑话”两个字,怒火上更浇了一层油,推搡着珊瑚和左边的婢女道:“你们也晓得别人看笑话?我受了欺负你们很高兴是不是?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打回去——” 容婕的四个婢女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夏云岚,却哪里敢对祁王正妃动手?于是只能任凭容婕推搡撕打,苦着脸不敢发出一声。 看着容婕歇斯底里、状如疯癫的模样,浅画、璃月、百合、丁香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没摊上这样的主子,不然过的日子可该是何等水深火热? 夏云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笑道:“嘿嘿,丫头们,瞧你们一个个聪明伶俐、细皮嫩肉的模样,这么给一个又丑又蠢的主子打岂不委屈?不如跟着我吧——” 听得夏云岚此言,容婕四个丫头的脸简直苦成了苦瓜。 夏云岚只管点火,哪管四个丫头回去后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容婕的脸此时已气得扭曲变形,原本美丽的容貌变得分外狰狞,瞪着夏云岚嘶吼道:“夏云岚!你这个臭不要脸、败坏门风的东西,你真以为王爷瞧得上你吗?如果王爷心里有你,你怎会嫁入祁王府这么久肚子里仍无消息?如果王爷心里有你,又怎会八抬大轿亲自将我娶进祁王府?” “容、婕——”夏云岚眯了眯眼睛,脸上笑容犹在,眼神已锐利如冰。容婕的后两句话她可以完全不在乎,只是,敢当着众人的面骂她臭不要脸,是看她脾气太好了么? “夏云岚,你想做什么?珊瑚、玛瑙……给我拦住她,拦住她……”见夏云岚眸光刀一样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容婕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浓烈的杀气,一时哪里顾得上面子,推着婢女们上前,自己惊恐地向后躲去。 面前,哪里还是一个柔弱纤细的女子?分明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那名叫玛瑙的婢女神色比容婕更加惊慌,硬撑着站在容婕面前,却在夏云岚一个眼神扫过时,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另外两个婢女也好不到哪儿去,貌似站在容婕前面,实则夏云岚还没到便让开了路。 “王妃想要做什么?”关键时刻,只有珊瑚真正护在容婕面前,迎着夏云岚满含杀意的眼睛道:“王妃该知道,我家小姐是皇上亲封的公主!王妃与我家小姐为难,就是与当今皇上为难。如果我家小姐的身上有半点儿损伤,相信王妃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得好——”夏云岚微微抬了抬唇角,目光缓缓落在珊瑚脸上,淡淡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 “婢子说的是实话——”珊瑚声音里掠过一丝颤抖,却丝毫不肯退缩地道:“请王妃三思。” 在珊瑚说话的时候,鬓边青筋微跳。夏云岚立即看出,难怪这丫头比别人勇敢,原来身上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浅画练武已有一段时间,不知比这丫头如何? 夏云岚眉梢一扬,头也不回地道:“浅画,这丫头屡次以下犯上,给我掌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8章 做小的规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你敢——”容婕在珊瑚身后叫道:“打狗要看主人面,你敢动珊瑚一个指头,我保证叫漪兰院所有婢女滚出祁王府!” “好大的口气——”夏云岚不屑地道:“我倒想瞧瞧,你怎么叫我的丫头们滚出祁王府……浅画,掌嘴!” “是……”浅画答应的声音里有些犹豫,却还是鼓起了勇气向珊瑚走过来。品书网 “小姐,使不得……”璃月拦住了浅画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请小姐饶了珊瑚吧。” “哼哼,这丫头倒还是个明白人。”一见有人示弱,容婕的口气立即又硬了起来。 “浅画——”夏云岚丝毫没有理会璃月,回头向浅画冷冷扫了一眼道:“还需要我再说第三遍吗?” “不……不需要……”浅画推开璃月,大着胆子走到珊瑚面前,吸了口气,扬手一掌向珊瑚脸上扇去。 “贱婢,你敢动我?!”珊瑚举起胳膊挡开了浅画的一掌,反手啪的一下反而打在浅画的脸上。 “打得好!打得好!”容婕解气地叫道:“给我狠狠打这不知死活的贱婢,打死了算我的!” “遵命——” “命”字出口,又是两巴掌打在浅画细嫩的脸上,打得浅画口角渗血,脸色乌青。 浅画懵了,抱着头无助地看向夏云岚。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毫不怜惜地冷声道:“生死有命……如果你这么没用,只会站着挨打而不知反击,给人打死了也好!” “婢子……婢子不会给小姐丢脸!”看到夏云岚的态度,浅画意识到此时的自己简直让小姐丢尽脸面。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不要命地向珊瑚扑去。 珊瑚原以为这丫头只会挨打,没想到这丫头发起脾气来竟似疯了的驴子一般,而且力气奇大,吓得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为了防止浅画继续进攻,抬脚向浅画下盘踢去。 浅画的武功毫无章法,亦不太懂得攻防之道,几乎毫无悬念地被珊瑚一下子绊倒在地。但她却就势一滚,抱住了珊瑚的小腿,张开嘴对着珊瑚的腿肚就是一口。 “啊——”珊瑚吃疼,大叫一声,一边拼命想从浅画怀里抽出自己的腿,一边惊声怒骂道:“贱蹄子,你究竟是人是狗?有你这种不要脸的打法吗?” 浅画松开了口,双手用力一扭一送,珊瑚嘭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小腿嚎叫不止。 “我家小姐说过,怎么打不重要,能赢就好。”浅画从地上站起身,“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抹了把额头的汗道。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看着地上惨呼连连的珊瑚,容婕气怒交加地骂道:“一对狗一样的东西……”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容婕的话,这声音,简直比此前任何一声耳光都要痛快和动听。 在这声耳光之后,是容婕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和歇斯底里的高声叫喊:“夏云岚——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夏云岚挑唇一笑,揶揄地道:“我为正妃,你为侧妃,我打你是很大的事吗?” “你你你……我义母是当今太后,我父亲是当朝丞相,我……” “然而嫁进了祁王府,你便只不过是王爷的侧妃罢了。说白了,不过跟个侍妾和奴才差不多。接受现在的身份,比你记着丞相嫡女、太后义女和义庆公主的身份好得多。” “夏云岚,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会丝毫不差地告诉王爷,告诉我父亲和太后、皇上!”容婕咬牙切齿道。 “呵呵,那你记好了,我还有一句话——”夏云岚嘲讽地看着容婕,慢悠悠道:“做小,要知道做小的规矩。永远不要试图以下犯上,永远不要自以为是、自不量力。” “好——我记、住、了!”容婕从牙缝里一字字道:“夏云岚,你给我等着!我发誓,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言罢,用气得充血的眼睛瞪了夏云岚一眼,领着四个狼狈的婢女恨恨而去。 夏云岚低低地吹了声胜利的口哨,回身拿起一盒药膏走到浅画身畔,轻轻抚了抚浅画被珊瑚打得红肿的脸颊,将药膏放在浅画手里道:“丫头,你做得很好。将来,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始终记得,有人欺负你的时候,不要总是站着挨打,要懂得反击……而且,怎么打不重要,能赢就好。” “小姐……”浅画此时全然没有了与珊瑚拼命撕打时的架势,一双眼睛里泪水盈盈,看着夏云岚柔柔弱弱地道:“婢子这一生哪里也不去,会一直陪伴在小姐身边……小姐不要再说分开的话,叫婢子听了心里难受。” “呵呵,傻丫头……脸肿成这样不疼吗?话还这么多。”夏云岚转移了话题道:“快把药涂上。虽然每一个高手最初学武时都要先学会挨打,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这傻丫头挨得越少越好。” “嗯!”浅画含泪笑道:“原来能够收拾讨厌的人和欺负小姐的人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婢子以后一定好好练武,决不再给小姐丢脸,也决不允许别人再欺负小姐。” “我等着你的保护——”夏云岚心里丝毫没把浅画的话当回事,但为了给浅画一个学武的动力,还是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只是,说出这句话后,她又不由得暗自怔了一下。 离别已经近在眼前,她留在祁王府的日子不会超过半个月。这一生,她还能等到浅画的保护吗? 这丫头对自己忠心耿耿,情深义重。从今而后,海阔天空的江湖,山高水远的人间,她们还会有再相见的机会吗? 缘份是一件奇妙的事,她原本不信缘,也不信除了老师以外的任何人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不料一朝离别,竟也会被离情所困,无端地生出些彷徨伤感来。 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得罪了容婕,必须想好应对的策略。不然,自己没有好日子不说,几个丫头势必要跟着受苦。 当下,夏云岚将几个丫头叫到自己身边,交待她们无论如何要统一口径,且一口咬定,是容婕先对自己无礼在先,自己一忍再忍、万般无奈、逼不得已之下才对她动了手。 为了配合这个谎言,她特意叫浅画与她演试了数次,并扯破了自己的衣服,直到每个丫头都能绘声绘色地讲出“当时”的情景方才作罢。 日上三竿之时,夏云岚正待换下衣服,将扯破的衣服留作物证,不料院外突听一阵喧嚣,不一会儿院门被人“嘭嘭嘭”拍得山响。 这么快就杀回来了? 夏云岚停止了换衣服的动作,叫璃月去看看院外除了容婕,来的还有些什么人。 璃月从门缝里朝外看了看,小跑着回来颤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懿太妃和容妃带着一大群下人和二三十个护卫……咱们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听了回报,夏云岚不屑地白了璃月一眼,笃定地道:“咱们坐在这里喝茶就是,有本事就让他们硬闯漪兰院。” 她还以为来的是谁?原来是懿太妃。懿太妃能调动的无非是外面那些武功平平、看家护院用的护卫,远不足以与萧玄胤身边的人相比。 对付那些人,以她现在的武功来说,纵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亦不至于束手就擒。 见夏云岚如此镇定,几个丫头亦不似先前惶怕。只是听着越来越重、几乎震耳欲聋的敲门声,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百合蹙眉听了一会儿,开口劝道:“王妃,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莫若去开了门,大家当面说清楚的好。” 夏云岚冷眼笑睨着百合,沉默了一下,道:“要说清楚,也要跟能说得清楚的人说。外面的那位,你觉得有可能说得清楚吗?” 百合没有答话,看了看外面,眉头蹙得更紧了。 丁香一脸胆怯地道:“唉,也不知这漪兰院的大门还能支撑多久……王爷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浅画握紧了拳头,语声坚决地道:“无论如何要等到王爷回来……王爷没有回来之前,如果有人想要带走小姐,我就和他拼了这条性命!” “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夏云岚重重敲了一下浅画的脑门道:“等你确定拼得过的时候再为我拼命不迟。拼不过的时候,给我好好保护自己!” “哦……”浅画摸了摸被夏云岚打疼的地方,原本坚定的眼神变得有点儿不知所措。 璃月怕得嘴唇发抖,拉着浅画道:“别说这等拼命不拼命的话,小姐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太妃未见得敢对她怎样。但是你我……” 璃月没有接着说下去,浅画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似她们这等无权无势、依靠着主子生存的下人,死了也是白死,没有人会追究置她们于死地的人的责任。 浅画眼睛里闪过一抹伤感,望着夏云岚,心里忍不住轻轻喟叹了一句: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小姐才会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 嗵—— 嗵—— 嗵——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木头做的大门晃荡得也越来越厉害,灰尘和木屑不停地从上面掉下来。看样子,应该支撑不过一刻之久。 夏云岚还在镇定自若地喝着茶,似乎全然没把外面的威胁放在心上。 众丫头的心却慢慢提到了嗓子眼,不知大门被撞开后,等待着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79章 家法侍候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轰隆—— 随着一声震天价响,漪兰院结实的大门被撞开,碰在两边的墙上又反弹回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懿太妃领着容婕和一大群婢女、嬷嬷以及执刀拿棒的护卫涌了进来。 “妖孽!给我滚出来——”不等下人去请夏云岚,懿太妃已气势汹汹地对着敞开的房门怒喝道。 夏云岚慢悠悠放下茶盏,慢悠悠站起身子,慢悠悠带着浅画、璃月、百合、丁香走出房门。并不朝旁边脸色红肿、哭得梨花带雨的容婕看上一眼,只向暴怒的懿太妃盈盈一礼,浅浅笑道:“不知太妃到此有何贵干?” “妖孽,你装什么糊涂!”懿太妃上前一步,侧身向容婕脸上一指,厉声道:“容妃是谁?也是你这来历不明的妖孽打得的么?你平日嚣张也就罢了,今日做出此等事来,我定饶你不得!” “啊、哟——”夏云岚这才装作突然发现容婕一般,惊讶地瞧着容婕的脸道:“妹妹的脸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只打了妹妹一个耳光,为何妹妹左右两边的脸这会儿都肿起来了呢?啧啧,可惜了妹妹的好相貌,这会儿弄得像……呵呵。” 原来那容婕离开漪兰院后,为了叫夏云岚罪加一等,不惜用苦肉计又给了自己几记耳光。 只是,她原本是要到桐华院向萧玄胤哭诉的,不料萧玄胤不在,忍不下这口气的她便欲回丞相府搬救兵,却适巧被懿太妃得到消息拦了下来。 明里为了丞相府与祁王府的关系,暗里为了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修理早已看不顺眼的夏云岚,懿太妃毫不犹豫地揽下了这桩事,承诺要替容婕做主,狠狠处罚夏云岚。 听得夏云岚含讥带讽的话,容婕眼睛里火冒三丈,又担心自己的容貌果真受了影响,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前一步恨声道:“你把话说清楚!呵呵什么?” “妹妹想听啊?想听过来我告诉你——”夏云岚招了招手,示意容婕俯耳过来。 珊瑚戒备地看着夏云岚,拉住容婕道:“小姐不要上她的当。” “不信当着这么多人她敢对我怎样!”容婕甩开了珊瑚的手,不甘示弱地上前几步,走到夏云岚面前抬高了脖子道:“说——” “呵呵……”夏云岚凑近容婕,在容婕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说妹妹的脸,这会儿弄得像红烧猪头一样,好不难看。” “你……”容婕欲待发作,思及在懿太妃面前,不能露了坏脾气,有理反倒显得没理。于是将眼睛一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回头往懿太妃身上蹭着道:“母妃……我在闺中时早听说祁王妃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原不相信……以为自己只要以礼相待,她便再厉害又能如何?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呜呜呜……” “好孩子,别哭……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懿太妃面对夏云岚时声色俱厉,一转身面对容婕时,立即换了副貌若慈祥的表情,拿出帕子为她抹着眼泪道:“你放心,母妃一定会为你做主,今天无论如何还你个公道。” “呜呜呜……”容婕哭得好不凄惨,拉着懿太妃的衣袖哽咽道:“从小到大,没有人敢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不料进了你们祁王府……呜呜呜……” “妹妹此言差矣——”夏云岚忍不住笑道:“在丞相府,你是丞相的宝贝女儿,高贵的大小姐,自然没人敢招你惹你。在祁王府,你只不过是个刚进门的侧妃罢了。我告诉过你,做小要知道做小的规矩……” “住口!”不等夏云岚说完,懿太妃怒声道:“犯下滔天大错尚不自知,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妖孽,你既然说到规矩,本太妃今天就教教你祁王府的规矩!来人,家法侍候——” 家法? 夏云岚抬了抬眉毛,便见四个护卫分别搬着长条凳、持着毛竹板、拿着绳索朝自己走来。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在四个护卫离自己三尺远时手心一张,露出一块洁白莹润、缀着金色流苏的麒麟牌子,慢悠悠道:“你们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王爷的麒麟牌——” 四个护卫身为祁王府的护院,如何能不认得萧玄胤的牌子?一时都停下了脚步,看看懿太妃,看看夏云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嘿嘿……见此牌如见王爷,还不给我退下!”夏云岚突然一声厉喝,微带笑意的目光眨眼间凌厉如冰。 四个护卫抖了一下,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呜呜呜……”见此情景,容婕放开了声音,边哭边向门外跑去,口里道:“我就知道祁王府没人能代我作主,我要去找父亲和义母……” “拦住她,拦住她……”懿太妃又急又恼,一边命身边的朱驯带人拦住容婕,一边向四个手持家法的护卫喊道:“夺了妖孽的麒麟牌子,立即给我家法侍候!不信玄胤还能对本太妃怎样……” “不怕死的尽管来夺。”夏云岚提溜着麒麟牌子晃了晃,挑衅地向懿太妃和众护卫看了一眼。 懿太妃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向四个手持家法的护卫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本太妃说的话不管用了是吗?你们现在不敢动她,稍后我就叫你们死无全尸……不,叫你们全家人都死无全尸!” 四个左右为难的护卫愣了愣,片刻之后,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丢下手里的家法便欲扑上前去抢夺夏云岚手里的麒麟牌子。 “慢着——”夏云岚断喝一声,对四个护卫道:“你们知不知道,抢夺王爷的麒麟牌子是什么后果?” 四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苦着脸小声道:“知道……但抢也是个死,不抢也是个死……” 另一个更小声地接口道:“王爷不会对我们的家人怎样,太妃却……请王妃怜悯……” 夏云岚深知,一旦丢了麒麟牌子,接下来势必是一场血腥的撕杀。萧玄胤已经严重怀疑她是苍狼国派来的奸细,如果看到她以一人之力对付二三十名护卫,恐怕越发坐实了她奸细之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动武。 “好……”夏云岚对四人友好地一笑,道:“你们不要碰我,我自己把牌子交给懿太妃,免得连累你们无端遭祸。” 四人惊异地看着夏云岚,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夏云岚说到做到,扬声对懿太妃道:“太妃,你明知道抢夺麒麟牌子的后果,还叫他们四个来送死。他们年纪轻轻,又有家有室,你于心何忍?不过就是块牌子罢了,你想要是吗?想要我直接给你就是了——” 言罢,提着麒麟牌子大步向懿太妃走去。 “你这妖孽,早些交上来岂不省事?”懿太妃冷哼一声,命身边一个嬷嬷去接过牌子。 夏云岚闪身道:“我说过,牌子我要直接交给太妃。太妃是王爷的生身之母,王爷不会对太妃怎样。但摸过牌子的下人,呵呵……” 那嬷嬷一听,惊出一头冷汗,赶忙退了开去。 懿太妃原不屑于亲手去接夏云岚手里的牌子,但听夏云岚说到“太妃是王爷的生身之母,王爷不会对太妃怎样”,心里又不觉万分受用,于是倨傲地伸出手道:“既如此,拿来吧——” “好——”夏云岚笑吟吟一个“好”字出口,麒麟牌子挑在食指上向懿太妃手心放去,却不等懿太妃握住,忽然手腕一翻,扣紧懿太妃的手向自己身边拉来。 “啊——妖孽……你……”懿太妃踉跄一步,刚刚惊呼出声,夏云岚空着的一只手已抽出腰间匕首梨花白顶住了懿太妃的喉咙。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二十五世纪最顶尖的擒拿手法,对付一个古代丝毫不懂武功的中年女人,原不需要太多时间。 等一众护卫和下人反应过来时,懿太妃已被夏云岚以肘部和小臂勒住脖子,制得动弹不得。 “嘿嘿……”夏云岚勒着懿太妃退后几步,在懿太妃耳边贱贱地笑道:“做人要有自知之名,这句话对你也一样。我知道你很想要这块麒麟牌子,只可惜你没本事拿……” 一众下人被吓呆了,连容婕也张大了嘴巴,瘫软在珊瑚身上不敢再提回家告状之事。 须知懿太妃是为她出头,万一夏云岚一个失手杀了懿太妃,被萧玄胤知道,恐怕这一生再不会宠眷于她。 懿太妃气得眼中充血,又怕得面无人色,抖着嘴唇待要骂上几句,看着脖子下明闪闪的刀光,终于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夏云岚,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懿太妃被制,众下人没了主心骨,一时有大乱之势。容婕顾不得再哭哭啼啼地演戏,站直了身子大声道:“太妃是王爷的生身母亲,敢威胁太妃,你就不怕王爷将你千刀万剐吗?” “是你逼我的。”夏云岚一句话堵住了容婕的嘴,振振有辞地道:“我原本不想与你为难,亦不想与任何人为难,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人太甚,还搬出太妃来要对我用什么家法……” “我何曾欺你?”容婕气得跺脚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快放了太妃,王爷回来或可饶你一命。” “呵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夏云岚笑道:“自己笨得要命,不要把别人想的和你一样笨。” “你……” “我什么我!再说我就杀了这老妖婆!王爷的母亲因你而死,不知王爷以后对你还提不提得起兴趣?哈哈……”夏云岚笑得有点儿无赖无耻。 容婕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冲上去将夏云岚一口一口撕碎,无奈懿太妃在夏云岚手里,她只得用尽所有力气强压下了怒气道:“夏云岚,我不和你斗嘴,你究竟怎样才肯放了太妃?” “祁王府外给我准备一辆马车,里面放上三天的干粮,再放上银票五千两……还有,不许派人跟踪,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放了这老妖婆。”夏云岚有条不紊地命令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0章 王爷好功夫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容婕心里一喜,没想到夏云岚竟想离开祁王府。品书网 只要夏云岚离开了祁王府,正妃之位岂不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头上? 毫不容易掩饰住脸上喜色,容婕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扭头对后面的护卫命令道:“为了太妃的安全,马上照她所说的去做。”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快走?”容婕眉目间的一丝兴奋早被夏云岚看在眼里,夏云岚戏谑地道:“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就可以坐上向往已久的祁王正妃宝座了?” 容婕的心思被夏云岚一字不差地说中,自是恼羞成怒,偏又憋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问题,回答是或不是仿佛都是错。可恶的夏云岚,临走还要在言语上坑她一把,真是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怎么不说话呢?”等待马车的时间里,夏云岚闲着也是闲着,猫逗老鼠般拿容婕调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回答?” “夏云岚——”容婕知道再不接话,恐怕要在众下人面前丢尽脸面。她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敢伤害太妃一根毫毛,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和王爷也不会饶你!” “你和王爷?呵呵……”夏云岚转了转眼珠,临走之前极尽挑拨之能事地道:“别说得这么亲热好不好?别忘了王爷身边还有我那妹子夏静柔……对了,我警告你,我走后你若敢对我那静柔妹子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心我随时回来取你狗命!” “夏云岚!”容婕还未来得及接话,人群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害我?”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夏静柔带着侍女雁红不知何时也到了漪兰院。听到夏云岚临别前对容婕的“交待”,忍不住出声道。 “静柔妹妹……”夏云岚其实早已看见人群后满脸幸灾乐祸之色的夏静柔,此时见她开口,眼底狡黠地一笑,故意做出一脸姐妹情深的神色道:“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咱们姐妹二人,虽然平时也偶有过节,可你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哪里会真的与你计较……” “夏云岚,住口!”夏静柔穿过人群,走到众下人前面,指着夏云岚道:“我没有你这个姐姐,你少在这里演戏!我的姐姐早在嫁进祁王府的那天就死在花轿里。你——不过是别国的奸细罢了,若不是怕身份败露,又怎会如此急于离去?” “呵呵……”夏云岚神色一黯,凄然笑道:“静柔,我原本还在担心你,如今看你这么聪明,我就放心了……你是应该与我划清界限,免得她们把对我的气撒在你身上,在我走后为难你……” “你……”夏静柔张了张嘴,未曾骂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现在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是在与夏云岚故意划清界限了。 “静柔,不要停……你若不多骂我几句,又岂能在我走后保全你自己?我不怪你,静柔,你只管骂吧……”夏云岚说着说着,眼圈几乎也要红了。 这一切,全都被此刻院墙上站着的一个人尽收眼底。那人面无表情,神色淡漠,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却已经喷出火来。 “夏云岚,你好生虚伪!好生歹毒!”夏静柔急得几乎要哭起来,转对容婕道:“容妃,这女人根本不是我姐姐夏云岚,你别信她的话。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在挑拨离间……” “我知道。”容婕居高临下地扫了夏静柔一眼,嘴里冷冰冰蹦出三个字,脸上满是嫌恶的神色。 夏静柔的心凉了半截,正待再次分解,先前出去准备马车的护卫走了进来,对容婕拱手道:“王妃要的东西已全部备好。” 容婕懒得再理会夏静柔,转向夏云岚道:“你要的东西已经在大门外,你何时放了太妃?” “这个不劳你费心。”夏云岚收了悲凄之色,挑眉一笑道:“让所有下人——包括你,全部让开,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了这老妖婆。她虽然可恶得很,她的命却还不值得脏了我的手。” “让开——全部让开——”顾不得夏云岚把自己和下人归作一处,容婕回头大声道。 一众下人和护卫分开在两边,留出通往大门的丈余宽的道路。 夏云岚却不忙着走,扭头看了身后一眼,只见浅画、璃月、百合、丁香四个丫头挤作一处,正战战兢兢满脸惘然地望着自己。 此时见她回头,浅画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紧走几步奔到她身后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婢子和你一起走……” 璃月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向前跑了几步道:“小姐,你不要走……王爷对你情深义重,只要你道个歉,王爷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无知贱婢,说得倒轻巧!”仿佛唯恐夏云岚改了主意般,容婕截断了璃月的话道:“拿刀子威胁太妃,是道个歉就能了结的事吗?” 夏云岚吸了口气,看着泪流满面的浅画、璃月,又看了看面色忧凄的百合、丁香,突然冷笑道:“王爷说我戏演得好,其实你们几个才真是好演技!你们当我不知道么?百合、丁香——你们分明就是王爷派来监视我的人。浅画、璃月——你们也早已被王爷收买,明里对我唯命是从,暗里却把我的一举一动回报给王爷,是也不是?” 四个丫头皆怔了一下。 百合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丁香很快反应过来,夏云岚如此,分明是在保护她们。她强挤出一丝冷笑,配合夏云岚道:“王妃是何时看出来的?” 璃月也明白过来,只是却哭得说不出话。 唯浅画仍然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地急急忙忙辩白道:“小姐,婢子不是……婢子发誓绝没有被王爷收买!也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婢子的命是小姐给你,如果小姐怀疑,婢子就……婢子就……” 浅画四面看着,看见院中的井台,忽然跑着向井台上撞去,口中道:“婢子就以死明志!” “浅画!”夏云岚大喝一声,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信你……你跟我走吧……” 天涯海角的逃亡之旅,她该拿她怎么办?可是,能眼睁睁看着她当自己的面死去吗? “多谢小姐——”见夏云岚不再怀疑自己,浅画这才破涕为笑,收住了撞向井台的脚步。 “咱们走吧——”夏云岚苦笑一声,勒着懿太妃向门外走去。 哪知刚刚抬起脚步,突见空中绿光一闪,“叮”的一声,顶着懿太妃喉咙的匕首梨花白被撞了开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道通过手指传向夏云岚四肢百骸。 夏云岚晃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头顶像有轰隆隆的雷声在响。不过片刻之间,她已扑倒在地,口角渗出一缕鲜血。 空中,一片绿中泛出几许黄意的树叶慢慢飘落,落在她散开的头发上。 世上谁人竟有这般惊天之力?拿一片树叶就能振落她的匕首,并振得她血脉欲裂、五内如焚? 她抬起眼睛,望向树叶弹来的方向—— 院墙上,一人紫袍缓带,翩然而下,眨眼间站在她身边,低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的脸。 “好……好……”夏云岚唇边一丝浅笑,挣扎着坐起身子道:“王爷好功夫……” 这回,她确定自己已经死定。但是,她的心中并无惧怕。 一个杀手的归宿,不从来都是死亡吗? 不,世界上任何人的归宿,不都是死亡吗? 既然大家殊途同归,有什么值得害怕? 浅画从后面扑上来扶住了她,在她身边心疼地叫道:“小姐……你怎么样?” 她侧头看了浅画一眼,眼中满是深情与怜惜。黄泉路上,有这丫头作伴,倒也不算寂寞。 “呵呵,”抬袖抹了一下嘴角边的血,她浑不在意地道:“我没事。不过……咱们好像都要死了,你怕不怕?” “婢子不怕——”浅画擦干了眼泪,倔强地道:“婢子说过,一生一世都要和小姐在一起。只要能够陪伴在小姐身边,婢子是生是死都不怕。” “好丫头……”夏云岚伸手抚了抚浅画的脸,赞赏地笑道:“到底不愧是我的人……这个世界对于你有太多的黑暗和不公,也许到了另一个世界,会多一点儿公平和光明……” “夏云岚——”萧玄胤不耐烦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冷声道:“本王说过允许你死了吗?” 夏云岚抬起头,笑眼弯弯看着萧玄胤道:“只怕王爷能饶过我,别人也饶我不得……王爷的新人出身高贵,貌美如花,我如何能与她相比?……她说我不过一个小小将军之女,凭什么位居正妃之位?王爷——” “住口!夏云岚——你又想胡说什么?!”容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面对萧玄胤,夏云岚竟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她正想与夏云岚争辩几句,不想萧玄胤挥手制止了她,只把眼睛看着夏云岚道:“你和容妃之间的事,本王暂时不想理会。你挟持太妃,意图逃离祁王府,本王却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话说?” “玄胤,何必多问!”懿太妃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愤怒地高声叫道:“这妖孽差点儿要了母妃的命,你不直接一剑结果了她,却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萧玄胤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沉下了声音道:“母妃不必生气,夏云岚挟持母妃,罪不容诛。儿臣一定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 “母妃——”容婕不失时机地接住萧玄胤的话,故意在萧玄胤面前柔声细语地道:“王爷说了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就一定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夏云岚拿刀子威胁母妃,可谓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一死远不足以赎其罪。母妃且静看王爷如何惩罚她便是。” “还是你这孩子懂事。”懿太妃缓和了脸色,握住容婕的手道:“夏云岚做出这等事,漪兰院万不容她再待下去。回头母妃便叫人清理了她的东西,你从锦心堂搬过来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1章 世上只此一件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听得懿太妃此言,容婕眼睛里闪射出兴奋的光芒,得意地向地上的夏云岚看了一眼,又小心地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品书网 萧玄胤虽没有说话,脸色却难看之极。 容婕终究没敢擅自答应,低下头掩饰了一下眼中的失落,抬起头故作谦虚地道:“多谢母妃好意,王爷此时想必正为夏云岚之事心烦意乱,此事不如等王爷静下心来再说不迟。” “果然不愧是容丞相夫妇教出来的好女儿,此等家教远非某些人可比。”懿太妃一边对容婕执手大赞,一边恨恨地扫了地上的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倒不觉得怎样,她不喜欢的人从来影响不了她的心情,更伤不了她的感情。但站在不远处的夏静柔却变了脸色,朝懿太妃和容婕投出一个阴毒至极的眼神,让夏云岚看了,心也不由自主地小小蹦哒了一下。 萧玄胤忽然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夏云岚顺着萧玄胤的手看时,发现是自己适才跌倒时掉落在地的麒麟牌子。 她有些后悔没有及时将这东西收起来,没了麒麟牌子在身,出入祁王府要麻烦得多。萧玄胤这段时间可能是忘了这件东西,竟一直没有向她收回。 然而,萧玄胤站起身来时,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上却突然多了块一模一样的麒麟牌子。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形状,一样的莹润无瑕,一样的缀着金色流苏……肉眼看去,无论哪个角度都毫无二致。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讪讪笑道:“呵呵……原来这麒麟牌子是一对啊……” 萧玄胤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冷漠,如深潭般要把她吞没。 “本王的麒麟牌,世上只此一件——”萧玄胤说着,缓缓举起了原本空着的左手里多出来的麒麟牌。 夏云岚愣住。 只此一件?那就是说,另外一块是假的? 看萧玄胤的意思,假的显然是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这一块。 可是这一块分明是萧玄胤亲手交给自己的呀? 难怪萧玄胤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问自己要回麒麟牌子,原来……原来他以为早已收回了交给自己的麒麟牌子…… 夏云岚一时心乱如麻,懵懵懂懂地看着萧玄胤从地上捡起来的麒麟牌子道:“那你给我的……是怎么回事?” “这块,不是本王的。”萧玄胤握起了拳头,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本王,也从来没有给过你这块牌子。” “这块是假的?”夏云岚此刻不但心乱如麻,头皮好像也在发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想清楚,容婕突然冷笑一声,高声道:“好啊,夏云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造王爷的麒麟牌——你知道这是抄家灭门的罪名吗?” 夏云岚没有说话。 抄家灭门不重要,反正家不是她的家,门也不是她的门。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身上会出现伪造的麒麟牌子? 是百合? 一定是百合偷偷拿走了她的麒麟牌子,在外面仿制一块之后,将假的放回原处,将真的交于其他奸细带走。当萧玄胤从其他奸细手中拿回麒麟牌子时,自然而然便把她当成了潜进祁王府的奸细。 这就是萧玄胤口中所说的证据吗? 对,一定是这样! 夏云岚看了百合一眼。百合像所有人一样,出神地盯着萧玄胤手上的两块麒麟牌子,面上除了微微惊诧之外,看不出半点儿异样的神色。 这样的心理素质,这样的演技——妥妥是奸细无比合适的人选。 “夏云岚——你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吗?”在夏云岚长久的沉默里,萧玄胤冷声问道。 夏云岚脑中飞转。如果此时指出百合是奸细,萧玄胤会相信吗?自己没有任何的证据,百合定然打死都不会承认。目前最好的办法,其实莫过于装糊涂。 “王爷——”夏云岚在浅画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土,片刻间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看着萧玄胤手里两块相同的牌子道:“你给了我一块牌子,你一直没有拿回去,对于我来说,如此而已。至于为什么我身上的这块变成了假的,真的却在你手中,我觉得,应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才对。” “巧舌如簧,于事何补?”萧玄胤冷冷逼视着夏云岚的眼睛,嘴里阴沉沉吐出八个字。 “夏云岚,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容婕上前一步,站在萧玄胤身边一脸义正辞严地道:“难道王爷还会故意拿走麒麟牌,然后再故意做一块相同的诬赖你不成?我劝你还是乖乖招了的好——” “王爷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夏云岚斜着眼睛不屑地看了容婕一眼,道:“然而谁敢保证别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休想栽赃陷害!”看夏云岚从容笃定的态度,容婕唯恐萧玄胤信了她的话,急声道:“牌子在你身上,一定是你自己拿出去偷偷私刻一块,以便真的被收回时,仍然可以拿假的偷偷溜出府去干见不得人之事……” “呵呵,就算假的是我私刻,”夏云岚淡淡笑道:“我想请问,真的我从未当面交还于王爷,王爷却从何处得来?” 最后一句话,夏云岚是对萧玄胤问的。但萧玄胤显然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意思,只挥手制止了容婕将要出口的恶言,冷声道:“麒麟牌之事容后调查。夏云岚——你挟持太妃,该当何罪?!” “玄胤,母妃事小,不如先解决麒麟牌之事。”懿太妃此时表现得分外大度。她虽然蠢,却也明白私刻祁王麒麟牌的罪名比起挟持太妃的罪名重得多。 何况,自己毫发无伤,挟持太妃之事更变得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而私刻麒麟牌的罪名一旦证实,夏云岚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萧玄胤如何不知懿太妃的心思,但他却固执地道:“母妃之事人命关天,而且乃儿臣亲眼所见,事情明明白白。麒麟牌之事,诸多疑端尚须仔细调查。” “那么,王爷打算如何处理夏云岚挟持太妃之事?”容婕问道。 在夏云岚处吃了大亏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夏云岚受到处罚,不管是轻是重,只要让她亲眼看见就好。 萧玄胤的目光重新落在夏云岚脸上,正要开口说出对她的处罚,夏云岚忽然抢在他的前面道:“凡事有因方有果……王爷,我之所以会挟持太妃,是因为无人可以给我一个公道。” “夏云岚,你……”容婕正待争辩,被萧玄胤一个眼神制止。 “你想要什么公道?”萧玄胤蹙眉淡淡道。 夏云岚道:“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我被容妃百般折辱,万不得已之下才对她动了手,太妃却只说我的不是,还要对我家法处置……” “王爷……”容婕气得想要跳脚,却在萧玄胤警告的眼神下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把自己憋得脸孔通红,好似做了亏心事一样。 夏云岚接着道:“王爷觉得,因为将军府的地位不如丞相府,因为我的身份不如太后义女、义庆公主的身份,所以一切的欺负我都活该受着吗?自古以来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如果王爷这样觉得,那我自是无话可说,任凭王爷处罚就是。” 这几句话,可谓悲壮凛冽、慷慨动人。不曾见过早晨之事的丫头嬷嬷们,还真当夏云岚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尤其是那句“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一下子便使许多人的心向夏云岚倾斜过来。 萧玄胤却丝毫不为所动,压低了眉毛道:“无话可说?本王明明听见,你已经说了很多。”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向懿太妃斜去一眼道:“我还肯为自己分辩,是因为我还不曾对王爷失去信心。倘若王爷像某些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治我之罪,我一定懒得开口说一个字。” “夏云岚——你这妖孽!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无人可及!”懿太妃气得恨不得冲过来给夏云岚一个耳光,却又不敢离夏云岚太近,只敢隔着萧玄胤道:“玄胤——如果你要相信这妖孽的话,母妃便即刻死在你面前!反正今日脸面尽失,母妃也不想活了……” 说着,挣开朱钏的手便要向井台上撞去。 萧玄胤没有说话,自有一众下人将懿太妃拦住。 “母妃,”容婕也跑了过去,分开众人扶住懿太妃道:“你可千万不能做糊涂事。王爷向来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焉能不知夏云岚的秉性?又岂会轻易上了她的当?咱们且不要说话,看王爷怎么处理。王爷说过会给母妃一个满意的交待,母妃只需安心等着王爷的交待便是。” “婕儿,到底是你懂事,母妃竟气糊涂了……”懿太妃就坡下驴、颇识好歹地下了容婕给的台阶,向萧玄胤半是悲情半是逼迫地道:“玄胤,母妃等着你的交待——”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片刻沉默之后,向懿太妃淡淡问道:“母妃想要如何处置王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2章 只有他能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懿太妃愣了一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儿子的意思,是此次夏云岚这妖孽可以交由自己任意处置吗? 照她的意思,当然是千刀万剐、剥皮抽筋处死的好。 然而,萧玄胤眉目间深浅难测,也决没有要置妖孽于死地的样子。如果自己说出的处罚过重,难保不会被儿子一口回绝,到时候反而失了面子。 犹豫再三,懿太妃很聪明地向身旁的容婕问道:“婕儿,你觉得如何处置这妖孽的好?” “这个……还是母妃作主的好。”有机会亲自惩罚夏云岚,容婕原本大喜过望。然而,懿太妃能想到的,她又如何想不到? 再说,她刚刚进门,还要努力在萧玄胤面前维持温良恭俭、贤德大方的印象。若说出的惩罚过重,未免有失她的形象。说出的惩罚过轻,又未免便宜了夏云岚。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回给了懿太妃。 见容婕不肯接手,懿太妃只得向萧玄胤试探地道:“至少,也要先打她五十大板吧?” “来人——”萧玄胤干脆利落地向四个手持家法的护卫一摆手道:“王妃目无尊长,挟持太妃,将王妃重打五十大板——” 夏云岚变了脸色。 萧玄胤竟然下令打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她觉得,他还是一剑结果了她比较好。 懿太妃却是又喜又悔。喜的是儿子这次居然肯听她的,悔的是早知道儿子会照她的话来处罚妖孽,她应该说一百大板,不,说二百大板才是。 五十大板,岂能解她心头之恨? 不过,好在自己方才说的是先打五十大板。等妖孽挨过五十大板之后,再叫儿子将她关入柴房,随后慢慢折磨不迟…… 懿太妃算计之间,夏云岚已被护卫扭住了胳膊,按在长条凳上。 “不要打我家小姐——” “不要打我家小姐……” 浅画和璃月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想要挡在夏云岚身上。然而,还未等两个丫头碰到夏云岚的身子,已被院中的护卫扭住胳膊按在一边。 所谓螳臂挡车,无过如此吧? 夏云岚回头朝两个丫头笑了笑,表示自己一切安好,不用为自己担心。 其实,以她现在的功夫,区区几名护院卫兵原本无法近她的身。但萧玄胤在旁,她知道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与其暴露实力,不如暂时束手就擒。 只是,这笔账她记下了。 护卫们对于执行家法显然都是轻车熟路,片刻之间已将夏云岚在长条凳上捆得结结实实。 一名护卫高高举起了板子,萧玄胤微微一点头,那板子便重重向夏云岚屁股上落了下去。 “嘭”的一声,居然并不太疼。 夏云岚有些奇怪,难道这护卫今天没吃过饭?下手怎地如此无力? 不过,挨了两下之后她立即明白,要么是这护卫畏惧自己王妃之尊,不敢下重手,要么是这护卫感念自己方才没有让他抢夺麒麟牌之恩,借机报答。 无论如何,他既有心回护,自己岂能不领他的情? 原本,她是打算挨得再重,都要有骨气地一气不吭的。但此刻,她若不表现出点儿疼痛的样子,懿太妃与容婕岂能放过这护卫? 思及此处,夏云岚立即龇牙裂嘴地大叫起来。 “啊哟——” “啊啊啊……” 听着夏云岚夸张的叫声,浅画、璃月哭得泪流满面。懿太妃与容婕相视一笑,脸上俱是扬眉吐气的得意。不远处的夏静柔,脸上亦不觉露出阴狠的微笑。 萧玄胤却蹙紧了眉头。 看着毛竹板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夏云岚屁股上,他知道持板的护卫看似用尽全力,实则不过用了两三分力气而已。 但这并不是他在乎的。 他在乎的是:此刻,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他的女人,正在被别的男人打屁股。——尽管,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他想起她光洁柔滑的肩头、白皙娇嫩的肌肤,一股莫可名状的愤怒与羞辱越来越紧地攥住了他的心。 终于,在护卫的板子第七次落在夏云岚的屁股上时,他突然无法遏制地挥袖卷起一阵劲风,向持板的护卫袭去。 “啊……王爷……”随着一声惊恐的惨呼,毛竹板碎在地上,持板的护卫连退数步,口里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跌坐在地。 懿太妃与容婕大惊。莫非萧玄胤心疼这妖孽,才挨了数板便不许人再打? 一众下人亦脸色各异,猜测着萧玄胤突然狂怒之下伤害行刑侍卫的原因。 最后,众人得出的结论是:王爷舍不得王妃挨打。 夏云岚却没有这份幻想。她想的是:一定是这护卫故意轻打自己的举动被萧玄胤识破,萧玄胤要另外派人对自己下手。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包括夏云岚。 护卫吐血倒地之后,萧玄胤既没有命人放开夏云岚,也没有另外派人责打夏云岚,而是从身上取出了一条鞭子——那是一条长长的、墨色的、乌梢蛇一样的鞭子。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条鞭子已毫不留情地抽向夏云岚脊背。 他的女人,只有他能碰。从今而后,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碰他的女人! 落梢落处,夏云岚倒抽一口冷气。 疼—— 疼得钻心。 但她却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就是要让旁人以为,他对她于心不忍,他对她手下留情。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鞭子举起又落下,有殷红的血在鞭梢飞溅。不久之后,地上亦是红红的一团。 萧玄胤握紧了鞭子,落手一次比一次重。 为什么她不向他求饶?向自己的丈夫开口求饶是很难的事吗?为什么她不痛声呼叫?护卫轻轻的几板子她已经受不住,为什么在他面前偏要如此倔强?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四十下…… 浅画和璃月早已哭得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萧玄胤收手时,不多不少,加上护卫打的七板,刚好整整五十下。 鞭子落地,早有护卫捡起拿去清洗。 胳膊被松开的浅画、璃月和百合、丁香一道向夏云岚跑过去。然而,看着长条凳上绳捆索绑、血肉模糊的夏云岚,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去扶。 “这个交待——母妃和容妃可满意吗?”萧玄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和声音亦阴沉得可怕。 “这个……玄胤……其实……其实你又何必亲自动手?”懿太妃干笑着,一边回答萧玄胤的话,一边捉摸着怎么说才能叫儿子把夏云岚关入柴房。 一旁的容婕却察言观色地道:“王爷,我和姐姐其实也没有太大的过节,你这下手……叫我和母妃看了心里也未免……” “既然母妃和容妃满意,便请即刻回去吧。”萧玄胤打断了容婕的话,再不看二人一眼,只向愣着的百合、丁香、浅画、璃月四人道:“还不快抬王妃回房!” “是。”四个丫头答应一声。百合、浅画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解开夏云岚身上的绳索,璃月、丁香手忙脚乱地找了块木板,四人合力将夏云岚放在木板上抬回房间。 “丁香、浅画,你们快去烧水为王妃清洗伤口。璃月,你去找止血的药——在那边柜子里。”百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三个丫头做事,自己坐在夏云岚身边,试图将夏云岚粘连着皮肉血污的衣服揭下来。 夏云岚扭头看了百合一眼。这个丫头,即便真是苍狼国的奸细,这段时间服侍自己也算尽心尽力。 其实苍云大陆各国之间的争斗,与她何干? 萧玄胤今日对她如此辣手无情,她为什么还要帮他找出奸细? 倒不如一走了之,纷繁世事,且任它自行演绎…… 想到这里,她看百合的眼光里不由敛去了几分冷意。 “王妃别动——”见夏云岚扭头看着自己,百合急忙按着她的肩胛处道:“小心扯到伤口疼。” 呵呵……前世里刀尖上行走的杀手,还会在乎这点儿疼吗? 不过,今世这副躯体,比起前世来也果然弱得太多。若是前世,一顿鞭笞,大概也只如同挠痒痒而已吧。 夏云岚自嘲地咧嘴笑了笑,眼光不经意间一瞥,忽然发现萧玄胤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正坐在窗下,面色淡漠地看着自己。 她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脸朝下在床上趴好。 此刻,她与他还有什么可说? 从他落鞭无情的那一刻起,她对他曾经有过的幻想、藕丝一般似有若无的情愫,便已全然宣告结束。 她甚至不再觉得他好看。 那张风华绝代、绝世俊逸的容颜,此时看在她的眼中,与任何一个街头行走的贩夫走卒无异。 她以他是这具身躯的丈夫为耻。 曾经,她怎么还会天真地以为,她对他的反感会低于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 不,现在,她宁可死,也不愿再与他做夫妻之事! 萧玄胤看她的眼神,显然贼心不死。她必须尽快逃离祁王府——远远地逃开这个危险、暴戾、无情的男人。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愿望! 丁香、浅画端来了水,和百合一起将夏云岚背上血污清理干净。璃月找到了金疮药,轻轻地、均匀地涂抹在夏云岚背上。 自始至终,虽然疼得钻心,夏云岚硬忍着没有哼出一声。 当她不喜欢的人在身边,她绝不会轻易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处理完伤口后,四个丫头无声地向萧玄胤行礼告退。浅画、璃月眼中虽有一些怨艾的神色,然而她们也明白,以夏云岚挟持懿太妃的罪状来说,萧玄胤对她的处罚实在轻得不值一提。 当房间里只剩下夏云岚和萧玄胤两人时,萧玄胤走到了夏云岚床边。 看着趴在床上裸露着脊背的夏云岚,萧玄胤伸出手去,却在离她肌肤三寸处停住。 他很想问她:“疼吗?”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废话。 累累鞭痕,殷殷血色,如何能够不疼? 只是,疼为什么不出声?是在怪他吗? 犹豫再三,他的手终于还是轻轻落了下去。 夏云岚浑身一哆嗦,扭头瞪着萧玄胤,眼中结满寒霜。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3章 小小的开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萧玄胤收回了手,低声道:“弄疼你了吗?” 夏云岚没有说话,心里无比奇怪,面前这男人究竟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在用鞭子狠狠抽过她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同她讲话?即使讲话,第一句难道不该是“对不起”吗? 萧玄胤却仿佛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比起夏云岚犯的错和对他的背叛,他觉得没有要她的命,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了。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疼了就休息——”萧玄胤语气里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好像刚才满眼疼惜地看着夏云岚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今日晚间,本王会带你到豫王府中拜会豫王。” 言罢,萧玄胤沉默地看着夏云岚,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夏云岚心里五味杂陈,原以为两人闹到这般地步,他一定早已忘记了带丁香到豫王府与失散多年的兄长会面之事,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但是,她难道会因此就原谅他或者感激他吗?不,不会的!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继续把脸趴在枕头上,闭起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萧玄胤又站了一会儿,声音中带着一丝被隐忍下去的怒气道:“夏云岚,你或许在恨本王打了你……但这只不过是对你不守信约的警告罢了。” 不守信约? 夏云岚张开了眼睛,原想分辩几句,但感觉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又闭上了嘴。 她对他,已无道理可讲。 萧玄胤接着道:“说好的十二天之约,你却第一天便想挟持太妃趁本王不在时逃走。你说容妃欺负你,本王一个字都不信。你夏云岚若能被那样蠢笨如猪的女人欺负,也就不是夏云岚了。” “……”原来自己精心导演的戏剧和谎言根本瞒不过他……夏云岚彻底无语。 “夏云岚——虽然你绝顶聪明,但永远不要在本王面前试图耍什么花样!否则,今日之苦,不过是个小小的开始……胆敢背叛本王之人,本王会叫她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这些话,萧玄胤离开了房间。 夏云岚微微扭了扭脖子,将脸全部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心里开始详细计划离开祁王府的时间和路线。 平生,她最讨厌被人威胁。凡是威胁她的人,她若没有能力取其性命,那就离得越远越好。 萧玄胤的这两句话,她已经是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 这一次,再没有丝毫的留恋和遗憾…… 金疮药原是苏青留下的,对于愈合伤口颇有奇效。加上萧玄胤落鞭虽重,却只到皮肉为止,并没有伤到筋骨。是以黄昏时分,夏云岚已能支撑着身子下床走路。 “王妃,你真的没事吗?”丁香一边为夏云岚整理着出门的妆容,一边关切地问。 夏云岚从镜子里对身后的丁香笑了笑,道:“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因为不想看到浅画、璃月含泪的眼睛和哀怨的眼神,她硬起心肠叫百合看着,不许她们从附院里过来。离别的日子已经不会太久,所有感情的牵绊必须斩断。 “王妃……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丁香在镜子里蹙着清秀的眉头,似乎颇为犹豫地道。 “有话直说便是,你这丫头,何时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夏云岚奇怪地调侃道。 “婢子觉得……觉得王爷……王爷可能并非真心对待王妃……”丁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小心翼翼,并不断地观察着夏云岚的脸色。 夏云岚心里怔了一下,没想到丁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萧玄胤用鞭子抽了她以后,便是与她最为亲近的浅画,也不曾为她抱过屈,而是选择绝口不提此事,好像觉得她的挨打罪有应得一般。 此刻丁香这样说,倒使她对这丫头有了种不一样的看法。 “呵呵,我也这样觉得。”夏云岚坦诚中不乏自嘲地道:“只是处在权利斗争中的人,有几个还会保留一份真心呢?” “王妃既然这么觉得,那么对将来……”丁香试探地道:“有没有另外的打算?” “你为什么这么问?”在夏云岚心里,丁香一直是个天真烂漫、心思单纯、邻家小妹般的丫头,忽然听她问起自己的将来,心头不由大是奇怪。待要转身看她一眼,一不小心拉扯到背上伤口,疼得龇了龇牙,连抽几口冷气。 “王妃小心……”丁香自责地道:“婢子只是一时心有所感,口无遮拦,王妃不要在意。” “你不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吗?”夏云岚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口无遮拦的性情。不过将来你若跟了别人,务需要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随时保护自己。” “婢子晓得了。”丁香感激地道:“王妃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如果王爷……王爷不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王妃要走就趁早。” “嗯?哦……” 今天的丁香有些古怪——不,非常古怪。但夏云岚虽觉得她与往日大不不同,只当她是即将见到多年没有音讯的哥哥,心中激动难耐,是以话多了些。 梳妆完毕的时候,萧玄胤亲自到漪兰院来接夏云岚。 对这个伤害了自己还一脸若无其事的男人,夏云岚心中甚为抵触。为免他伸手拉她,刚一见面,她便叫丁香扶着自己向外走去。 即便坐上了马车,她也故意与丁香坐得很近。 然而,萧玄胤却似全无感觉一般,除了偶尔拿眼睛看看她,再无过多的言语和行动。 车到豫王府时,萧玄胤率先下了车。夏云岚本欲仍和丁香走在一起,不料一只脚刚从马车上落地,手便被萧玄胤牵了过去。 一股厌恶从心底升起,夏云岚低垂着头,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忍耐着没有挣扎。 她有最好的演技,也有足够的自制力,但她痛恨此刻的表演。 只有弱者,才需要总是掩藏真实的自己。 真正的强者,可以放声笑,也可以放声哭,可以接受别人的好意,也可以拒绝强加的好意。 真正的强者,任何时候都不惧于表达心里的情绪。 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早日走到那一天…… “三弟、三弟妹——”低眉忿忿之间,对面忽然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夏云岚抬起头,但见豫王萧玄睿带着一干下人从府中迎了出来。 想起萧玄睿曾经在皇宫大殿外对自己的无礼,夏云岚心中更加不乐。但为了丁香,她只能淡若无事、彬彬有礼地对萧玄睿展开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看三弟妹的气色好像不大好……敢问三弟妹别来是否有恙?”见夏云岚笑得一点儿也不记仇,萧玄睿的语气顿时变得颇为亲热。 萧玄胤皱了皱眉头,不等夏云岚回答,便代她答道:“今晨不小心受了些皮外伤,休息两日即可无事,不劳二哥费心。” “这就是三弟的不对了。”萧玄睿明明听出了萧玄胤声音中的不高兴,仍然丝毫不加收敛地道:“似三弟妹这等风华绝代的佳人,三弟你怎么就能让她‘不小心’受伤呢?若是在我豫王府……” “二哥这段时间可曾到北郊祭奠过从前的爱姬红鸾?”萧玄胤打断了萧玄睿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 夏云岚心里虽然憋着一肚子气,听到萧玄胤的话,却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萧玄睿显然想说,自己若是在他府中,将会受到怎样的保护和优待。没想到萧玄胤一句话,便指出了曾经被他宠爱的女子的下场。这分明就是当面打他的脸。 但萧玄睿脸皮的厚度再次刷新了夏云岚的三观。听了萧玄胤的话,他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指了指夏云岚身后的丁香,转换话题道:“三弟妹带来的这个丫头,想必就是三弟上次提到的进宝的妹妹吧?” “不错。”萧玄胤点了点头,简短地道。 “呵呵,没想到三弟妹国色天香,三弟妹身边的丫头亦玲珑不俗……三弟真真是艳福不浅。”萧玄睿眼光落在丁香脸上,轻薄地夸赞道。 “豫王殿下!”调戏自己也罢了,居然还敢调戏自己身边的丫头,真是没品的王爷!夏云岚笑吟吟、华丽丽地鄙视道:“我家王爷可比不得你,见了美人便忍不住怜香惜玉。所以,丁香虽美,我家王爷却谈不上有多大的艳福。” “哈哈,是吗?那真是暴殄天物了……”萧玄睿浑不在意地大笑道。 果然人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便可以无敌于天下……夏云岚服了,彻底服了。 说话间,众人走进豫王府前厅。夏云岚看那厅内陈设布置,比之祁王府不知瑰丽堂皇多少。心中不由暗道:同样是王爷,领的俸禄应该相差不多,祁王府却寒酸多了……可见萧玄胤这人果然抠门得紧。 不,不止是抠门,还相当贪婪。听雨楼主给自己的一箱宝物(虽然自己并没有机会见到,但想来一定是一箱宝物无疑)被他拿走不说,据浅画私下里透露,自己在皇宫舌战苍狼国使者赢得的一万两赏金,也被萧玄胤光明正大地“笑纳”了。 这萧玄胤究竟是有多缺钱?还是说,这人天生对黄金宝物有着无法控制的收集癖? 夏云岚向萧玄胤斜了一眼,心中气闷已极。 萧玄胤脸上无波无澜,丝毫感受不到夏云岚心中的郁闷。或者说,即使感受到了,也丝毫不会在乎。 算了,干嘛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夏云岚摇了摇头,端起面前新沏的茶,凑近鼻子闻了闻——清香扑鼻,并无异味。 但以豫王的人品来看,她仍不放心,又拿舌尖浅浅尝了尝,确定既没有毒也没有各种蒙汗药、春药之后,方才放心大胆地喝了下去。 “丁香姑娘,请跟我来——” 夏云岚、萧玄胤、萧玄睿三人喝茶期间,一名相貌美艳的婢女走了进来,朝三人见过礼后,满脸笑意地对丁香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4章 你想做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丁香看了一眼夏云岚,又看了看萧玄胤,似乎在征求两人的意见。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你去吧——”夏云岚道:“堂堂豫王殿下,说话自是一言九鼎,他既答应了让你与兄长见上一面,又岂会言而无信,骗你一个小小的丫头?” 这几句话,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夏云岚其实是有几分信不过萧玄睿的,是以要藉着夸奖的话来迫使他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 但萧玄睿却只管装作听不明白,还笑容可掬地重复着夏云岚的话道:“不错,本王堂堂王爷,岂会骗你一个小小丫头?而且,本王一向最是乐于成人之美,早已叫琼笙安排进宝在玉竹堂等你,你快跟琼笙去吧。” “多谢豫王殿下,多谢王爷王妃——”闻听萧玄睿之言,丁香满脸喜色地随着那名叫琼笙的美艳婢女去了。 夏云岚心里有些疑惑,她知道萧玄睿一向看萧玄胤极不顺眼,从前不惜借爱妾之死嫁祸萧玄胤最得力的手下,此次萧玄胤自己送上门来,他纵然不敢要他的命,又岂肯放他好好离开? 她本已做好了和萧玄胤一起面对各种刁难的准备,然而,丁香走后,萧玄睿却并无什么举动,也没有任何要刁难他们的意思。除了喝茶之外,萧玄睿甚至连话也很少说。大多数时候,反倒是夏云岚在努力找话题。 找到后来,夏云岚也有些累了,索性闭上嘴,任沉默在富丽堂皇的厅堂里弥漫。 她又不是主人,冷场似乎不关她的事。而且,这两兄弟虽然性格不同,处事迥异,本质上却是一样的傲慢自大讨人厌,就让他们彼此晾着吧。 但夏云岚打算沉默下来的时候,萧玄睿却主动开了口,一会儿对她讲起朝堂上的轶闻趣事,一会儿对她说起江湖上的古怪传闻,一会儿又拿大理寺审过的一些骇人听闻的案件来考她的智商。 夏云岚第一次发现,这浑身上下除了脸蛋之外貌似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豫王萧玄睿,竟然有着十分出色的口才和逗女孩子开心的本事。 只是,他这所有的口才和本事都是对着夏云岚一个人发挥的。萧玄胤仿若透明人一般,被他若有意似无意地自动屏蔽忽略了。 若在从前,夏云岚大概会意识到,自己当着萧玄胤的面,与别的男子滔滔不绝地说说笑笑有多么不妥。但现在,萧玄胤在她眼中已经是一个无关的人。当背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看着萧玄胤眉目间隐忍的怒色,她甚至有一种报复似的快感。 当然,虽然她与萧玄睿聊得甚是投机——或者装作甚是投机,但对于萧玄睿这样的男人,她还是打从心眼里瞧不上。 大半个时辰后,琼笙送了丁香回来。萧玄胤几乎一刻也没有耽误,便拉了夏云岚的手向萧玄睿告辞。 “呵呵,三弟为人一向拘谨小气,不会因为我与三弟妹多说了几句话,回头便与三弟妹生气吧?”萧玄睿仿佛唯恐萧玄胤气得不够,临走还要故意再气他一气。 “二哥既知我的为人,今夜又何必多说这几句?”萧玄胤回答得淡漠而冰冷,却丝毫没有失了祁王的风度。 夏云岚的心跳了两跳,直觉有些不妙。 按照正常的逻辑,萧玄睿说出那样的话,萧玄胤不该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拘谨小气,而承诺回家后不会与她生气吗? 可是,他宁可承认自己拘谨小气,也不肯做出那样的回答……自己今晚回去,是不是又要有一番苦头吃呢?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叫自己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人间地狱?应该还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回去的马车上,看着一言不发的萧玄胤,看着萧玄胤万年寒冰一样的脸,看着萧玄胤阴恻恻的眼神,夏云岚不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为什么要赌这口无谓之气? 她现在,根本没有足以与他抗衡的力量。在没有真正逃离祁王府之前,她不过是他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从前,她根本不是一个这么不理智的人。从前,她的眼睛里只有目的和目标。为何转世穿越之后,她竟也学会了意气用事? “咳咳……”为了试探一下回去后可能面对的暴风雨,夏云岚清了清嗓子,尽量挤出一个不太难看的微笑道:“王爷……我瞧着豫王为人好色浮夸,你道是也不是?” “是吗?”萧玄胤冰声回了她一句,不带丝毫情绪。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原以为听到自己贬低豫王的话,萧玄胤即使忍得住面露喜色,也忍不住要附和上一两句。而两个人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哪怕是假想的敌人,也会因此结成统一战线,进而消弥心里的怒气。然而,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 不过,祁王、豫王兄弟不睦,这是朝野上下、包括丫头下人都知道的事,祁王心里决不可能对豫王有什么好感。因此,若想躲过此劫,坚持说豫王的坏话准没错。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豫王不但好色浮夸,而且阴险奸诈、心狠手辣,不知王爷怎么看他呢?”夏云岚说得一脸真诚。 “王妃希望本王怎么看他?”萧玄胤淡淡扫了夏云岚一眼,眼神阴冷里满含讥讽。 “我……”夏云岚眉心轻轻跳了一下,心情郁闷,道:“王爷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希望……王爷若是不愿提起豫王,咱们不提便是。” 言罢,夏云岚闭上了嘴。 萧玄胤没有接话。 丁香原本想说点儿什么,感受到马车里奇怪的气氛,终究没敢开口。 时辰已经不早,外面的夜色却颇不寂寞。 今晚是中秋前夕,街道两旁处处张灯结彩,空气里飘荡着各类食物的气味,家家户户都在为一年一度的团圆佳节做着准备。 唯其如此,马车里的沉默才会令人更加压抑。 夏云岚端端正正地坐着——她不得不端端正正地坐着,因为身体稍一扭动,背上就疼得犹如万箭钻心。 前世里,她受过比这严重得多的伤,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今世里,不过一顿鞭笞,却使她颇有种自怜自艾的感觉。仿佛觉得很委屈,又仿佛盼着有人来安慰、来疼惜。 大概,是因为今世,这世上有了能够安慰她、疼惜她的人吧。 当然,她决不会指望萧玄胤这个亲手伤害她的男人。这个男人,到现在眼中依然没有一丝愧悔,没有一丝抱歉,没有一丝自责。他大概还觉得,对于自己,已经十分宽宏大量。 她咬着嘴唇,听着车外的夜声,心里浮起浅画、璃月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又隐隐浮起被雨雾笼罩着的南国,南国里那一座高高的楼台,以及,楼台上一个寂寞的、手执折扇的男子的影子…… 落花轩中,他曾对她说:“夏姑娘,我知道你能懂。” 听雨楼中,他曾温声软语:“若你当我是朋友,这一生一世,我便只惯着你一人……” 男人的甜言蜜语能信吗?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祁王妃,她走投无路、无处可去,那个男子还会如此对她吗? 想到这里,夏云岚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即便无处可去,她也决不会再去找他。 他是一个杀手!她历尽千辛万苦穿越异世方才逃开杀手生涯,怎么可能再去接近一个杀手? 今生,她要走一条全新的路,一条能够由自己意志自由支配的路。 他于她,终究只能化作一片回忆里的温柔罢了…… 沉思间,马车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夏云岚猝不及防间本能地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她,她虽坐稳了身子,背上伤口却被牵动,禁不住“啊”的一声痛呼。 “王妃,你……”丁香正想问她是否有事,目光接触到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立即闭上了嘴,扭开头去。 夏云岚这才注意到,自己已被萧玄胤揽在怀中。 她十分生气。尽管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还是不顾一切地去掰他的手。 谁要承他的情! 他蹙眉看着她,任凭她用尽全力,他既不说一句话,也没有打算松手。 夏云岚很快放弃了。撕裂的伤口处,好像有血渗出,每一下用力的动作,都疼得像重新经受一次鞭笞。 忍耐着心底的厌恶,她努力忽略拥着她的男人,将全副精力用来对抗背上的疼痛。 马车很快到达祁王府外,丁香下了马车,正犹豫着要不要搀扶夏云岚,萧玄胤已背起夏云岚大步向漪兰院走去。 漪兰院的大门敞开着,浅画、璃月从院子里看见萧玄胤和夏云岚以这种方式回来,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脸现喜色。 尽管王爷纳了侧妃,对自家小姐的宠眷好像仍未减少。 萧玄胤将夏云岚背进漪兰院,放在床上,对随后跟进来的浅画、璃月和丁香道:“去打水——” 三个丫头见王爷脸色不善,未敢多问,急忙退出了房间。 夏云岚趴在床上,耳边忽听“刺啦”一声,萧玄胤竟从背上撕开了她的衣服。 她猛地扭过头,忍着疼痛怒瞪萧玄胤:“你想做什么?!” 萧玄胤眼睛盯着她的背,冷声道:“看看你的伤势。你这种样子,本王还能做什么?” 夏云岚红了脸,心中虽又羞又恼又气,倒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男人虽可厌之极,但总算还有点儿人性,没有趁她受伤无力反抗之机对她做出禽兽之事。 不一会儿,丫头们送进水来,萧玄胤竟亲自拿了毛巾替她擦拭背部。 夏云岚别扭之极,欲叫浅画帮她擦拭,但看了看萧玄胤的脸色,还是明智地闭了嘴。 这个男人想做的事,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阻止。与其多费唇舌,不如安安静静地趴着。 但她不会承他的情,也不会原谅他,无论他怎么做——夏云岚在心里对自己说。 好不容易擦拭完了背上渗出的血迹,璃月拿着膏药站在一旁,对萧玄胤恭声道:“剩下的事让婢子来吧……” “拿来——”萧玄胤打断了璃月的话,头也不回地伸出了手。 璃月无奈,只得将膏药放在萧玄胤手上。 夏云岚心中暗暗叫苦,适才用毛巾擦拭背上血迹倒也罢了,毕竟他的手不曾碰着她的肌肤。可是……可是这涂抹膏药……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5章 他的温柔是毒药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像一只装死的狐狸般全身僵硬,趴着一动不动。品书网 萧玄胤温热的手沾着微凉的药膏慢慢抚过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原本疼得火辣辣的地方竟渐渐变得很舒服。 尽管她一再告戒自己,无论萧玄胤怎么做、做什么,她都决不会原谅他。可是随着背上疼痛的减轻,她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竟不知不觉消了大半。 他的温柔是毒药,总是让她一不小心就陷溺其中。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无数声“没出息”,又不断地提醒自己恨他。可是,每当想起他的鞭子落在她身上的无情,她的脑海里便不由浮现出他牵她时、吻她时、为她擦拭伤口时那些温柔的瞬间。 但是……但是……无论如何,她决不可能原谅他! 这句话,她已经对自己第……不知多少次强调。 在他轻柔的抚摸下,她的心与身体做着两不妥协的对抗。到后来,一丝倦意袭来,她竟昏昏沉沉、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承夏国历年来的规矩,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所有皇亲国戚皆应邀进宫,赴皇帝皇后作东、太后主办的“团圆宴”,以示皇家亦有天伦之乐。 对于这次夜宴,浅画和璃月本来满怀好奇与期待,希望跟随夏云岚进宫去开开眼界。不料这天中午,二人不知何故竟同时吃坏了肚子。 看着二人上吐下泄虚脱无力的样子,夏云岚叫丁香去林哥儿处拿了些药,煎好后端给二人服用。然而,二人服用后非但没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 看来今晚的宫宴二人是无论如何去不成了。 夏云岚秀眉轻蹙,目梢余光冷冷盯着百合。饭是百合做的,百合、丁香吃了没事,偏自己准备带进宫去的浅画璃月就吃坏了肚子。这其中的缘由,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 作为苍狼国奸细——夏云岚在心里是这样定义百合的——这一次宫庭之行,对她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一向沉稳得丝毫不露马角的她,这次才会忍不住冒险出手。 她本有心放她一马,然而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她不逮到她简直对不起自己。 “浅画、璃月,”夏云岚对躺在附院床上脸色苍白的两个丫头道:“你们在漪兰院安心休息,宫宴的事,回头我和百合会仔细讲给你们听。” “王妃要带婢子去吗?”百合讶声问道。 “当然。”夏云岚带笑不笑地瞥了百合一眼:“丁香要留下来照顾她们两个,不带你去带谁去?” “哦……”百合眉梢低垂,脸上不见半丝奸计得逞的喜悦。 夏云岚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简直与自己有得一比。 入夜时分,祁王府的数辆车驾载着萧玄胤、夏云岚、懿太妃、容婕与一干侍候的下人到达皇宫。与第一次来时相比,今夜的皇宫少了些冰冷的庄严,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举办宴席的后殿内外,处处悬挂着精致华丽的宫灯,灯下是盛装的皇亲贵胄,妆容精致的贵夫人与千金小姐,以及来来往往、面色紧张而兴奋的太监宫女。 食案已经摆放整齐,瓜果鲜花亦已准备就绪,但宫宴尚未开始,皇帝与太后、皇后、诸嫔妃等亦未曾到来。 趁着这个时间,人们互相走动、拉关系,说些虚伪而客套的陈词滥调。 祁王府的人一走进大殿,便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满脸笑容地迎了过来,寒暄之间宛然便是一家。有人只是远远地看着,神色间半是戒备,半是敬而远之。 在那些远远看着的人中,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充满敌意的目光。她装作不经意地扭了一下头,发现那目光竟来自许久不见的萧玉叶。 这可恶的女人,居然还没有回青蜀国?夏云岚刻薄地想,在这么重要的节目都不回去,可见这女人在青蜀国也只剩下一个可怜的虚名了。 想起前往余州城的路上,萧玉叶派金勾郎君追杀自己的事,她立即故作同情地对萧玉叶投去了一个怜悯的微笑,并往萧玄胤身边靠了靠。 深谙人心的她,当然懂得怎么去刺激一个骄傲的怨妇。 萧玉叶转开了头,但转头的刹那,目光里掠过一丝别样的阴狠,嘴角挑起一个胸有成竹的毒笑。 夏云岚的心微微跳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关于她被萧玄胤认定为奸细之事,这女人一定在背后做了不少手脚。 嫉妒和仇恨令这个原本颇有才能的女人发了疯,失去丈夫的感情后,她再也见不得这世上有被男子钟爱的女人。 夏云岚挑了挑眉梢。今夜,只要捉到百合窍取情报的证据,她就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到时候,看这个女人还能拿她怎样? 她要看她嫉妒到发狂,却又拿自己无可奈何! 愚蠢的女人,不需要自己动手惩罚,她的心已经为她筑起一座人间炼狱。 懿太妃和容婕很快被相熟的人拉到了一边儿,夏云岚除了萧玉叶和大殿尽头台阶下被围在人群中的豫王外,几乎不认识什么人,是以只能紧紧跟随在萧玄胤身边。 萧玄胤大步穿过问候的人群,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夏云岚左右看了看,默默在萧玄胤旁边的食案前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充满欢声笑语的大殿里,两个人好像彼此并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三弟妹——”豫王萧玄睿忽然分开人群走了过来,倨傲的脸色换作一脸可亲的笑,边走边朝夏云岚提高了声音招呼道。 随着萧玄睿这声喊,夏云岚再次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这是唯恐大家不知道两人认识的节奏吗? “……”夏云岚无语地朝萧玄睿点了点头。她敢拿五十两银子打赌,萧玄睿脸上那亲切得宛如奸夫的笑一定是故意的。 但她今夜可不打算配合他。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叫萧玄胤难堪,简直大快人心,也颇可解得她心中之气,但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赌气,一次就够了。 她今夜的主要任务,是捉住奸细,还自己清白。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必须尽量做到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好。 “三弟妹,”萧玄睿在她面前一站,长身玉立,姿态随意,低头笑看着她道:“昨夜一别之后,本王对你甚是挂念……三弟他不曾为难你吧?” 一股压迫感迎面而来,夏云岚待要站起身子,但一见萧玄睿就起身,看在别人眼中,倒显得她多么欢迎他过来似的。 此时,众人看她的目光里明显有了些异样的色彩,尤其是懿太妃和容婕,简直像将她和萧玄睿捉奸在床一般,一脸的鄙视、轻蔑、不屑,再加上一点点儿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呵呵……”夏云岚很快压下了心里的慌乱和不舒服,坦坦荡荡、落落大方地抬头对萧玄睿一笑,转过身子面含娇色地对萧玄胤道:“王爷,昨夜咱们不过在豫王府拌了几句嘴,没想到回去后竟叫豫王殿下挂念至今,真真是难为了他。” 萧玄睿的话里,好像夏云岚与他有什么私情一样。夏云岚于不动声色间消除了两人间的暧昧,并用神色表示萧玄胤并不曾“为难”自己,也没有可“为难”自己之处。 “多谢二哥。”接触到夏云岚的目光,萧玄胤居然配合地点了点头,附和着夏云岚的话道:“难为了二哥惦记。” 看二人之间的神态,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原本想看好戏的众人,目光顿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没能成功激起萧玄胤的怒气,萧玄睿似乎心有不甘,但他刚想再说什么,大殿后一声声太监的通报打断了他未曾出口的话。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太后驾到……” 随着太监的通报,面貌俊美清雅却脸色苍白如纸的皇上在一个盛装妇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六十多岁、身着华服的女人和一群面貌姣好、嫔妃模样的女子亦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殿,随着这群人的涌入非但没有变得更加热闹,反倒一下子安静下来。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皇上在主位上坐下后,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微微抬了抬手,无力地笑道。 “是啊,今夜只为宴乐,无需拘束于君臣之礼。”坐在皇上左侧的太后附和道。 “多谢皇上,多谢太后。”一名四十多岁、脑满肠肥的男子上前躬身道:“皇上的身子今儿个好些了吗?” 听到这句问候,皇上左右两侧的太后和皇后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皇上自己倒不甚在意地道:“今日略好了些,多谢十六叔挂念。” 夏云岚知道,在皇储后继无人的情况下,问起皇上的身子可谓宫中大忌。难为那位十六叔情商如此之低,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6章 今夜任务重大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相比之下,豫王的情商显然高出许多。品书网 “呵呵,一看就知道皇兄今日气色好了不少。”萧玄睿倒了杯酒,洒脱地举在胸前道:“皇兄,今夜可否陪臣弟喝上几杯?” “睿儿——”太后嗔怪中不乏亲切地道:“你皇兄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偏要凑什么热闹?你有喝酒的兴致,不如代你皇兄陪别人多喝几杯。” 代皇帝陪别人喝酒? 夏云岚敏感地朝太后看了一眼,太后当着众皇亲国戚说出这样的话,意思无疑已经十分明显——整个大殿里,能够有资格代皇上喝酒的,豫王是唯一的一个。 那么皇帝去后…… 夏云岚的目光扫过萧玄胤的脸,萧玄胤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太后的话。 反倒是皇帝摆了摆手,含笑阻止道:“母妃,儿臣今日的确感觉好了些。二弟既有兴致,儿臣又岂能扫了他的兴?” 言罢,示意身边宫女倒酒。而后,用苍白瘦长的手端起酒杯,朝殿中诸人微微一举,道:“来,朕今夜陪大家同饮一杯——” 看到病弱的皇帝端起酒杯,殿中诸人也急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朝上面喊了句“皇上万岁万万岁”,而后各自滴酒不剩地饮下。 夏云岚拿袖子挡在面前,不动声色地将酒倒在了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一个鹿皮袋子里。她今夜任务重大,今世的身子又不比前世的身子,是以不敢沾染丝毫酒意。 菜肴上齐,酒过一巡,皇帝略略讲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在皇后和宫女的搀扶下离去。 皇帝走后,殿中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容婕站起身,擎着一满杯酒走到太后面前,双膝一屈,跪下娇声道:“母后,女儿几天不曾见到你,便觉吃饭也少了味道,做什么事都没了兴致。今日这杯酒,你可一定要陪女儿饮了。” 夏云岚暗暗撇了撇嘴,这矫情得也未免太夸张了。太后那个见惯了世事的老狐狸,真的会以为别人没了自己便万般无趣了吗? 太后却仿佛丝毫看不出容婕的虚情假意,甚至还配合地抹了抹眼角,伸手扶起容婕道:“好女儿,哀家几日不见你,心中亦想念得紧。快,快起来——咱们一同饮了这杯。” “谨遵母后之命……”容婕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大殿左侧萧玄胤身边夏云岚的脸,眉梢挑起一丝傲慢与得意。 夏云岚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只管拿起面前食案上精致的点心吃了起来。 靠跪舔得来的一丝情意,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也值得在她面前炫耀吗? “婕儿——”太后放下酒杯,话家常般拉住容婕的手道:“你如愿以偿嫁得如意郎君,婚后的日子可还好吧?” 容婕一听,突然红了眼圈,半晌,方低了头含泪道:“母后放心,女儿一切都好……”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看到容婕的样子,太后沉下了脸色,目光不悦地依次掠过萧玄胤、懿太妃、夏云岚的脸。 懿太妃赶忙站起身,极力辩白地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婕儿她知书达理,温柔懂事,贤德孝顺,我疼她尚且疼不过来,又怎会欺负于她?” “那就是玄胤了——”太后的目光停在萧玄胤脸上,声音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萧玄胤没有说话,也没有朝容婕看上一眼,微蹙的眉目间掠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容婕忙道:“母后,你误会了……太妃和王爷都对我很好。祁王府……祁王府并不曾有人欺负我……” 说到这里,容婕怯怯地看了夏云岚一眼,欲言又止地道:“只是……只是婕儿身为侧妃,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令姐姐不满……” “哀家明白了。”太后打断了容婕的话,目光冷冷地看着夏云岚,道:“祁王妃,你过来——哀家与你有几句话说。” 这是要当面教训她吗?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勉强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慢慢走到太后面前屈膝施了个礼,不卑不亢地笑道:“太后有话请讲。” 此一刻,大殿里的众人虽在说说笑笑,目梢余光却无不好奇地注意着太后这边的动静。 太后眼睛里掠过一丝厌恶,微微抬高了下巴道:“你叫夏云岚?” “不错。”面对太后的明知故问,夏云岚淡淡回道:“镇守北疆的洪武大将军夏镇远是我父亲。” “大胆夏云岚——你可知罪?!”太后忽然拿起食案上的茶杯重重一顿,厉声喝道。 对于太后的突然发难,夏云岚早有预料,她眉毛也不曾颤动一下,只微微退开了一步,浅笑问道:“不知云岚何罪之有?” 太后对身边侍候的一个宫女一摆手,指着夏云岚道:“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犯了哪些罪状!” 那宫女答应一声,上前道:“祁王妃——你初见太后,不下跪行礼,这是其一。你在太后面前以‘我’自称,目无尊长,这是其二。你言语傲慢,答非所问,不知礼法,这是其三。” “哦……”夏云岚挑唇一笑,从容道:“如果云岚没有记错,不知是谁方才说过,今夜只为宴乐,无需拘束于君臣之礼?” 太后怔了一下,没想到夏云岚竟敢拿自己的话来打自己的脸。 夏云岚丝毫不在意太后恼怒的神色,接着道:“君臣之礼尚可不拘,太后面前却不可少了礼数,云岚想请问一句,是太后之礼大过君臣之礼吗?” “夏云岚!你——”太后气得变了脸色,却苦于找不出夏云岚话里的漏洞。 来者谁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只不过故作大度地跟大家客套一下,哪个还敢真的不拘君臣之礼不成?可夏云岚偏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键时刻,懿太妃替太后解围道:“姐姐,夏云岚自来在祁王府中嚣张跋扈,无人敢惹。我念着夏将军的面子,一直不愿与她计较。没想到今日她越发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冲撞姐姐。姐姐不用顾及我和玄胤的面子,该怎么罚她便怎么罚她就是。” 真真是落井下石的好手! 夏云岚看了懿太妃一眼,懿太妃一脸巴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表情。 她又看了萧玄胤一眼,萧玄胤面无表情,好像她的死活不关他的事。 夏云岚心里一凉,想起昨夜他替她敷药时的温存,对他的恨意不由又加重了几分。 既然不在乎她,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以为他对她心存顾念? 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大殿,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如果此刻她死了,也不过沦为中秋节夜的一段笑谈罢了。 她昂了昂头,决定凭自己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让太后找不到罚她的借口。 然而,不等她开口,一个声音忽然在她前面道:“懿太妃,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一来我并不曾听说祁王妃在府中嚣张跋扈,无人敢惹。反倒听说祁王妃贤良淑德、心地善良,最得下人爱戴。二来,今夜祁王妃也并不曾冲撞母妃。她只是因为母亲早故、父亲长年在外征战,少人教导,不懂得咱们朝廷上的规矩礼仪罢了。” 说话的是豫王萧玄睿。 ——居然是豫王萧玄睿! 夏云岚心里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肯替她说话、为她开口求情的,竟是她从来瞧不上眼、甚至带几分敌视的豫王萧玄睿! 她没有朝他看上一眼,心里却记下了他的这份情。 萧玄睿开口替夏云岚求情,显然亦大出太后和懿太妃等人的意料之外。太后愣了一下,对这个儿子怒其不争地作着眼色示意道:“睿儿,祁王府的事你知道什么!还不快闭上嘴……” “我如何不知?”萧玄睿仿佛故意要替夏云岚开脱般,亦以“我”自称,毫不妥协地道:“我虽与三弟不太来往,但三弟府中的事我知道的不会比懿太妃少。” 萧玄睿此言一出,举座色变。 这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祁王府里,潜藏着豫王府的奸细! 没想到萧玄睿为了夏云岚,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公之于众。 太后气白了脸色。她还盼着这个儿子斗败萧玄胤,将来接替皇位继承大统。没想到这个儿子如此不成器,为了个女人居然拿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当回事儿。 她摆了摆手,对夏云岚和容婕道:“你们下去吧……以前的恩怨姑且不论,今夜乃中秋佳节,你们姐妹莫要伤了和气。” 从大风大浪里一路走到巅峰的她,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轻重。再问下去,指不定她的宝贝儿子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夏云岚心里暗暗吐了口气,向太后微施一礼,转身朝自己的座位从容走去。 不料刚走没两步,背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惊呼,紧接着背上似乎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尚未愈合的伤口被撞裂,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令她几欲昏厥。 “哎呀,姐姐,对不起——”容婕踉跄着走了两步,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怪妹妹走路不小心……没有撞疼姐姐吧?”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7章 皇上有话直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知道,殿中诸人并不清楚自己背上有伤,如果此刻表现出疼痛难忍的样子,看在别人眼中一定觉得她小题大作。 而且,看到她痛不可当的样子,也大快了容婕的心。是以她强忍了疼痛,一脸若无其事地笑道:“妹妹不必客气,你并没有撞疼我。” “那就好……呵呵,如果姐姐疼了可一定要告诉妹妹。”容婕脸上得意之余果然难掩失望。 夏云岚回到座位,一阵虚汗从额头渗出,一块帕子忽然从旁边递了过来。她看也不看地推开了那只修长的手,拿袖子一抹额头的汗,抓住筷子目不转睛地吃起了面前的美味佳肴。 生气归生气,她不会和自己的胃过不去。而且,她不爱惜自己,还有谁来爱惜自己? 饭罢,是赏歌赏舞赏月的环节。无论歌舞多么精彩,月色多么动人,夏云岚的眼睛始终都不曾离开过身边的百合。 然而,一道圣谕传来,夏云岚忽然被召至永寿阁见驾。 看着那位皇帝身边传令的吕公公,夏云岚真是郁闷无比。不知道病皇帝究竟有什么重要事,非要在她抓捕奸细的关键时刻招她过去? “祁王妃请吧——”吕公公职业性地笑得神秘莫测。 “不去可以吗?”夏云岚小声嘀咕道。 “不去就是抗旨不遵。这抗旨不遵的后果嘛,呵呵……”吕公公笑呵呵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阴森。 夏云岚当然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所以尽管她有十万个不乐意,还是对百合道:“咱们走吧——” “慢着——”吕公公阴阳怪气地笑道:“皇上口谕,请祁王妃单独一人前去见驾。” “单独一人?”夏云岚眉梢一蹙:“为什么?” “老奴不知。”吕公公笑得一脸无知加无辜。 夏云岚简直郁闷到家了,这是成心不让她洗清自己的冤枉吗?捉贼捉脏,拿奸拿双,错过了今晚的机会,在和萧玄胤的约定期限之内,她还会等到下一次机会吗? “吕公公,”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努力争取道:“宫中道路太过复杂,我怕一个人去了找不到回来的路。要不,让百合跟我到永寿阁外……” “祁王妃放心,老奴会亲自送您回来。”吕公公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圆融的笑容间毫无通融的余地。 “好吧……”夏云岚无奈地看了百合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地吩咐道:“我去去就回,你这段时间要好好服侍王爷,不要让我回来找不到你。” “王妃放心,”百合低眉顺眼地道:“婢子哪里也不去,只在这里等着王妃回来。”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在吕公公的带领下向永寿阁走去。 一路上回廊曲榭,花木扶疏,宫灯高挂,桂香氤氲中的宫殿夜色如诗如画。夏云岚却心事重重,一个劲儿地催着吕公公快走。 好不容易到达永寿阁外,吕公公让夏云岚在门外稍候,自己先进去通报了声,而后守在阁外,叫夏云岚独自进去。 永寿阁里,灯火远不如外面分明,只有两盏昏黄的烛光从数重门后隐隐约约透出来,给人一种阴冷如雨夜黄昏的感觉。 夏云岚进去之后,背后的门立即被吕公公从外面关了起来。夏云岚的心小小地跳了一下,但想到那个病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皇帝,她倒也不甚害怕。站都站不稳的人,还能把她怎么样? 她大了胆子,迈开大步向昏昏灯火处走去。 走进最后一道门,只见皇帝身着便服坐在桌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按着本书,似乎正在专心地看书,又似乎睡着了。 夏云岚故意加重了脚步,表示自己已经到来。 皇帝却仍然一动不动,不知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心里惦记着捉拿奸细的事,夏云岚有点儿不耐烦,出声叫道:“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找我何事?” 皇帝微微动了下身子,慢慢抬起眼睛的刹那,身子忽然支撑不住般向一边倒去。 夏云岚吓了一跳,赶忙一个箭步上去扶住皇帝,同时大声向门外叫道:“吕公公……吕……” “祁王妃……”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夏云岚不要高声喧哗。 夏云岚扶着皇帝,一时像捧着个烫手的山芋,心呯呯呯地在胸膛里狂跳,不敢想万一这病皇帝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怎么说得清楚。 “皇上你你你……不要紧吧?”看皇帝半晌只是喘着气说不出话,夏云岚眉头结成了小山,小心翼翼地问。 “朕……无妨。”皇帝终于坐直了身子,看了眼担心地扶着他的夏云岚,清雅俊美的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道:“祁王妃不必惊慌。” “哦……”夏云岚松了口气,很想告诉这病皇帝,自己病入膏肓,就不要单独召见别人了,弄不好很容易连累别人的…… “朕吓到你了吗?”皇帝的目光落在夏云岚扶着他的一双纤纤玉手上,柔声问道。 “啊?没有没有……”夏云岚这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下还抓着皇帝的手臂,赶忙松开手,退后两步道:“皇上有话直说就是,无须跟云岚客气。” “好,祁王妃性情爽直,朕也不绕弯子了。”皇帝喘了口气,看着夏云岚道:“朕召你过来,是为容丞相之女容婕之事。” “呃——”夏云岚拖长了声音,面前的若不是皇帝,估计她已经冷了脸。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她勉强保持着基本的礼貌道:“皇上放心,我对祁王正妃的位子并不稀罕。即使今日皇上不开口,过段日子我也会把这个位子让给她……” “祁王妃误会了。”皇帝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心平气和地微笑道:“朕并不是要你让出祁王正妃之位,相反,朕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位子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你有这样的想法,倒实出朕意料之外。” 原来并不是要自己让出祁王正妃之位啊……夏云岚有些疑惑,如果不为此事,关于容婕的还能有什么事呢? “云岚愚昧,请皇上明示——”为了早点儿回去盯着百合,夏云岚不愿与皇帝打哑谜,直接开口问道。 “朕的意思,是要你与容婕和睦相处,莫要意气用事,徒争一时之气。”皇帝明明白白地道。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客气地笑道:“皇上说哪里话?云岚不太明白。从容小姐嫁入祁王府的第一天起,云岚便一直当她是好姐妹……” “祁王妃,”皇帝再次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依然心平气和地笑道:“朕方才夸过你性情直爽,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些场面上的话。” “呵呵……”夏云岚有点儿尴尬。病皇帝虽然病病弱弱,灯光下的一双眼睛却仿佛能看透一切般,直将她的心底看得明明白白。 “朕知道你不喜欢她。”皇帝微微笑道:“其实,朕也很不喜欢她。”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朕、也、很、不、喜、欢、她?莫非……皇帝要让自己表面上装作与容婕和和睦睦,暗地里想个法子弄死她? “皇上想说什么?”夏云岚情不自禁地凑近了一步,压抑着心里的激动问。 “朕想说的是——”皇帝看着夏云岚饶有兴致的脸色,缓缓道:“人生在世,即便贵为帝王,也不可能只和自己喜欢的人打交道。” “哦……”夏云岚有点儿失望。 她知道,帝王也许不得不与许多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但作为一个有钱的普通百姓,大多数时候却很可以选择与什么样的人结交。 “祁王妃,”看着夏云岚失望的脸色,皇帝顿了一下,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朕其实一直都很想把江山社稷交于祁王……” “……”皇帝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吗?还是在通过自己试探萧玄胤? 夏云岚没有忙着接话,只拿疑惑的眼神看着皇帝,口中漠不关心地道:“云岚不过是长于闺阁中的弱女子,对于江山社稷之事既不懂也没有兴趣,皇上这些话,不妨直接对我家王爷去说。” “呵呵,你很聪明。”皇帝知道夏云岚在戒备自己,他并不生气,反而眼神里满含欣赏地道:“将来,由你辅佐祁王治理天下,帮助祁王打理后宫,朕很是放心。” “我……”夏云岚很想告诉皇帝,不管他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皇帝却不容她说话,抚住胸口接着道:“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多不过是这一年半载的事。从感情上来说,其实朕和太后一样,希望由豫王接替朕的位子。可是……朕不能置承夏国大好江山、千万子民于不顾。如今,苍云大陆七国各怀心思,皆有一统四海之心。承夏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说到这里,皇帝连连咳了几声,又按着桌子喘了口气,方能继续道:“豫王虽才不输祁王,然论起心机武功,却与祁王相去甚远。朕希望,百年后的苍云大陆地图上,还能找到承夏国的名字……” 皇帝说得甚是诚恳,夏云岚原本疑心重重,听到此处,倒不由信了七八分。 但无论萧玄胤是王爷还是皇帝,她都没有与他携手终老的打算,是以听了皇帝的话,她只是淡淡道:“皇上思虑周全,然而,这一切与云岚有什么关系?皇上又希望云岚做些什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8章 击掌为誓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身为祁王妃,这一切岂能与你无关……你可知道,朕与太后虽是母子,然而朕却不能劝得她顾全大局,在朕走后将江山社稷交于祁王……” “我明白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夏云岚道:“豫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自来母凭子贵,倘若豫王接替了皇位,她便依然是主管后宫、人人敬仰的太后。但是,如果祁王接替了皇位,她现今的位置则很有可能被懿太妃所取代,这叫她于心如何能甘?” “不错。”皇帝无奈地点头道:“你说的正是她心中所虑。” “可是……自来不是不许后宫干政么?”夏云岚有些不明白,一届堂堂帝王,难道连皇位的传承也要受制于别人? 皇帝脸上掠过一抹自嘲与凄然之色,半晌,方微微笑道:“是朕无能……常年缠绵病榻,以致大权旁落……” “大权旁落?”夏云岚心道:难道不是落于祁王之手吗? 皇帝仿佛看透了夏云岚的心思,道:“你只道祁王打理着朝中事务,将来便能顺利取朕而代之吗?” “不是这样吗?”夏云岚用眼神问。 皇帝摇了摇头,道:“如今四疆军权,东、南两面一在丞相之手,一在太后与豫王之手。北疆由你父亲夏将军镇守……你父亲原与豫王亲厚非常,虽将两个女儿嫁与祁王,心实向谁,却未为可知。真正完全抓在祁王手里的,只有西疆军权与天武城的部分禁军而已。” “哦……”夏云岚没想到,如今承夏国的形势竟如此复杂。她低头想了想,道:“祁王与豫王各掌一方军权,如此看来,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在于东、北两方。然而,丞相既肯将爱女嫁与祁王,难道还会去支持豫王吗?” “祁王妃,你虽聪明绝顶,终究还是天真了些。”皇帝淡淡笑道:“为了家族前程,牺牲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 夏云岚一惊,心中蓦地想起一件事。 数月前,当她新婚回门之际,夏将军告诉萧玄胤,她的脚上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形印记。然而其实并没有…… 如果她是夏将军的亲生女儿,她大概不敢再想下去。但作为一个冷血的杀手,联想到皇帝的这句话,她却很快得出结论:或许,她的脚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梅花形印记。或许,夏将军将她嫁进祁王府,本来就是准备拿她来牺牲…… 她眯了眯眼睛,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道:“皇上说得是,云岚的确天真了些……但云岚不明白,支持祁王或者支持豫王,对于丞相和我父亲来说有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皇帝道:“祁王铁血无情,向来说一不二。若祁王做了皇帝,将来朝中事务只怕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豫王则不同,豫王向来心性散漫,不拘小节,且为人颇重情义。若将来豫王为帝,必然少不了支持他的人的好处。” “原来如此……”夏云岚终于恍然大悟。 的确,以情义而论,豫王比起祁王来有情得多。只方才宫宴之上,自己面临太后处罚时,身为自己夫君的萧玄胤无动于衷,与自己只有过三面之缘的萧玄睿却不惜与母后对抗护着自己。可见平日人际来往之中,萧玄睿比萧玄胤得人心得多。 然而,有情的人就一定能做好一个皇帝吗?她却不这么认为。 治国之道她虽不懂,但她知道,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期盼的不过是公平与正义。一旦人情干涉政治,则对于普通老百姓的公平与正义必然很难实现。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特权阶级得到的好处越多,普通老百姓的损失自然越大。 再者,如果说公平与正义是一种过于理想的状态。那么,掌握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人,也要有起码的心机与手段,让普通百姓误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中。 如果这两者都做不到,则天下岌岌可危,帝位岌岌可危。 可惜,自己能想明白的道理,太后与丞相以及自己的父亲却想不明白。当然,不是自己比他们更聪明或者更高明,只不过因为利益相关,自己能比他们更客观地看待问题而已。 “祁王妃,朕有两件事求你——”沉吟间,皇帝深深看着夏云岚,眼中满怀期待与信任地道:“无论如何,希望你一定要答应。” “求我?”夏云岚吃了一惊,位极至尊的一代帝王,居然对她用了“求”这个字。他明白她的骄傲,亦了解她的无羁,所以,他没有用帝王的权威对她下达强制的命令。 “你说——”夏云岚吸了口气,郑重地道。对于真正尊重她的人,她向来愿意回以相同的尊重。 “第一件事,与容婕和睦相处,尽量帮祁王争取到丞相势力的支持。”皇帝严肃地道。 “可是……”夏云岚为难地道:“你方才也说过,一个家族不会在乎牺牲一个女儿。即便我与容婕和睦相处,难道就一定能争取到丞相势力吗?” “至少会多一份希望,不是吗?”皇帝道:“传言祁王对你千宠万爱,因此太后才会同意容婕嫁进祁王府,她想看到的结果,就是你与容婕斗得两败俱伤。” 真是老谋深算、阴险狡诈!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地笑道:“如此一来,不管斗羸的是我还是容婕,太后都会为豫王争取到丞相或将军一方的绝对支持。” “朕知道你很聪明。”皇帝微微笑道:“想必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叫太后如意。第二件事呢?” 她没有拒绝皇帝,也没有答应皇帝,而只说“不叫太后如意”。如果她一走了之,不参与祁王正妃之位的争斗,也不算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皇帝却只当她已经答应,接着道:“第二件事,若他日祁王夺得皇位,请祁王妃设法保全豫王性命。” 夏云岚没有说话。 不是她不想答应,而是他日萧玄胤夺得皇位之时,她早已不在他身边,又如何能够保全得了豫王性命? 何况,自古以来,皇位之间的争斗最是惨烈。所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有哪一个做了皇帝的人,会容忍一个与自己争过皇位的人活在世上? 见夏云岚沉默不语,皇帝凄凉一笑,道:“朕知道这很使你为难……不要紧,你只需尽力而为,若实在做不到,朕也不会怪你。” “呵呵,原来皇上也是多情之人。”夏云岚借着玩笑掩饰了一下心中的无奈。 皇帝看着烛座上燃了大半儿的灯火,轻轻喟叹道:“都说帝王无情,可要真正做到完全无情,又谈何容易?豫王是朕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古以来皇室之间兄弟情薄,可朕总也忘不掉,小时候他牵着朕的手,认真地对朕说,‘大哥,即使将来你做了皇帝,咱们也依然是最好的兄弟,好不好……’”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见皇帝陷入了沉思,夏云岚好奇地追问道。 “往事何必再提。”皇帝从沉思中醒来,倦然一笑,转眼间目光重又变得威严而肃穆,“祁王妃,这两件事,无论你做不做得到,朕与你今夜的谈话,都绝不可向外人说知。” “皇上放心,云岚自来不是多嘴之人。”夏云岚淡淡道:“这两件事,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那原不是人力所能预测。” “好,朕相信你的‘尽力而为’——”皇帝眉间含笑,忽然像一个孩子般举起了手,道:“今夜之事,咱们击掌为誓。” 夏云岚迟疑了下,很快举起自己的手掌与皇帝的手掌轻轻一击。 她原不是轻诺之人,尤其没有好处的事她向来懒得做。然而,想起萧玄胤对她的各种防备与猜疑,想起面前这个位极至尊的男人对她的看重与信任,她又怎么忍心使他失望? 第一件事是没有问题的,不过顺水人情而已。至于第二件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只要等自己恢复了绝世的武功,设法带走豫王、给豫王一个平安的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前世今生第一次,仅仅因为“信任”两个字,她做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好处,却在她心中最重最重的承诺。 “你答应了朕两件事,朕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放下击掌为誓的手,皇帝仿佛放下了一桩沉重的心事,温雅俊美的脸上透出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 夏云岚也笑了。此刻的皇帝,不像是号令天下的至尊,只像是个需要她来帮助的、平常不过的美男子。 她不由得想,如果他不是皇帝,而真的只是个寻常市井间的美男子,人生,对于他会不会比现在容易?他的脸上,会不会时常出现这样轻松愉快的笑? 她能对他要求什么呢? 做皇帝有做皇帝的身不由己,她想要的,他未必给得了。他能给的,她又未必想要。 那么,不如就让她像对待朋友一样,无所求地帮他一次。 浅淡笑容里,夏云岚悠然道:“你给我的信任,已经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来做就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89章 茶遇良友始觉香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朕除了信任,可能真的不能再为你做什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皇帝眼睛里掠过一丝暗淡,轻松愉快的笑容瞬间又被沉重和失落所代替。 担着一个皇帝的名,他对别人的作用却实在有限。哪怕是被人利用,他的利用价值也不是那么高。 “你能陪我喝杯茶吗?”看到皇帝脸上的失落,夏云岚嫣然笑道:“这样将来我可以对别人说,皇帝曾经陪我喝过茶——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 “呵呵,当然可以。”皇帝明白了夏云岚的好心,很快斟上两杯茶,收起脸上失落之色,温颜笑道:“能陪祁王妃喝杯茶,亦是朕的荣幸。” 夏云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好香的茶。” 皇帝亦呷了一口,笑道:“往日里不觉茶好,今日与祁王妃同饮,倒觉香醇无比。或许这就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遇良友始觉香’吧。”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皇帝居然当她是好朋友?想他后妃三千,文武满朝,难道还会缺少个知己朋友吗? 仿佛为了回答夏云岚心中疑问般,皇帝接着道:“你道朕尽日前呼后拥,身边便不缺说话的人吗?不,如果你在朕的位置上,你便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每个人都对朕恭恭敬敬,每个人好像都可以为朕赴汤蹈火、死而无怨,可是朕知道,朕能得到的真心屈指可数,甚至万中无一……” 听皇帝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想起洛芷雪,想起听雨楼主。洛芷雪在遇见自己之前也没有朋友,听雨楼主为了得到一份真心,不惜拿面具遮住据说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容颜。 夏云岚不由同情地道:“我明白。身居高位者,利益所关,太多人对之卑躬屈膝、阿谀逢迎。可是——”夏云岚转了声音道:“多少人不惜一切往上爬,甚至不惜冒着诛灭九族的重罚也要篡夺皇帝之位,不就是为了让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都要拜倒在自己脚下吗?真真假假有什么重要?” “你说得不错。”皇帝道:“对于很多人来说,只要能让众生匍匐在脚下,便是人生终极的快乐所在。然而……或许朕不太适合做一个皇帝吧。朕总想要看清身边的人,总想要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可是朕的眼前就像蒙着一层厚重的纱,并且永远也挥不去、甩不脱。朕身边的人互相倾轧,每个人都力图证明自己的忠心,撕破别人的伪装。即便朕已经病成这般模样,还是有人想利用朕……利用朕……咳咳……”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皇帝口中吐出,终止了皇帝的话。 夏云岚吓得脸色微变,强作镇静颤声道:“皇上别说了……我明白,我都明白。我去叫吕公公宣太医进来……” “不……不用了。”皇帝摆了摆手,拿帕子抹净了嘴角边的血迹,微笑道:“你不必害怕,朕一时半会儿还……还死不了。” “……”夏云岚不知说什么好。皇帝的身子犹如风中之烛,仿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如果说刚刚走进永寿阁时,她怕他的死连累了自己。那么此刻,她更多的是对于朋友的怜惜和不忍。 “祁王妃,”皇帝道:“朕很高兴,今夜有个人能像朋友一样陪朕聊聊天。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有你这样的女子陪在祁王身边,相信祁王将来一定能做个好皇帝。时辰不早了,你去吧——” “好……云岚告退。”夏云岚其实很想问问皇帝,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但看看皇帝握着带血的帕子的手,她还是默默迈开了脚步。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脚步会这样沉重。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却不知从何说起。 百合的事情已经变得不重要,在一个朝不保夕的朋友面前,其他的事情似乎都可以——来日方长。 “皇上——”夏云岚忽然转过了身子。有些话,她怕现在不说,这一辈子就再也没有说的机会。 “祁王妃有话但讲无妨……”皇帝苍白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泛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像佛面上涂了一层金漆,美丽而高贵,却唯独缺少了血色与人色。 夏云岚压下心中微酸,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这一生,你生为帝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真正想要的?”皇帝淡金色的唇边泛出一抹苍白的笑,漆黑的眸光凝结在一处,闪射出晦明晦暗的光芒:“大概只有你,才会问一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呵呵,你可能不会相信,朕心里一直想要的,只是过几天普通人的日子……” “我相信!”夏云岚肯定地道:“因为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太多的虚情假义,不喜欢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也一直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过上一种简单而干净的、普通人的日子。” “谈何容易……”皇帝眸子里的光亮瞬间暗去,苦笑一声道:“生为帝王,朕不可能逃避自己的责任。祁王妃,朕也希望,你能负起未来皇后的责任……” “不!”夏云岚握了握拳头,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满足你的希望,也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希望,我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此生。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也可以。” “你说朕……朕也可以?”皇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外奇谈,温雅的脸上笑得恍惚而不真实。 “当然!”夏云岚声音坚定地道:“一个普通人要做皇帝,或许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但一个皇帝要做普通人,在我看来并没有那么难。” “可是,”皇帝微蹙了眉梢,忧心忡忡地道:“朕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安排好……等朕安排好的时候……不,不知道朕还有没有时间去安排好那些事……” “你自己也很清楚,你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不是吗?”夏云岚炯炯的眼神直视着皇帝的眼睛,大着胆子凝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自己的葬礼提前举行?人生在世,哪怕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也强于按照命运和别人的安排活过万年——” 皇帝怔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震惊。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一天……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 “皇上,言尽于此,云岚告退——”夏云岚最后看了皇帝一眼,大步向永寿阁外走去。 因为他的信任,她把他当成了朋友。不忍看他作茧自缚,她才讲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希望这一次,她没有看错人。 出了永寿阁,吕公公仍在阁外提着灯笼等候。 “祁王妃,待老奴去见过了皇上,马上送您回明华殿。”吕公公的笑容永远热情得莫测深浅。 “不用了。”夏云岚很不喜欢这样的笑容,淡淡道:“我记得回去的路。皇上身子不好,你快去照顾皇上。” “如此,老奴就不送了。”吕公公并不坚持,只将灯笼递于夏云岚道。 夏云岚望了望天上宛如玉盘的皓月,又看了看处处张灯结彩的曲榭回廊,道:“灯月俱明,灯笼公公自己留着用吧。” “也好,祁王妃慢走——”吕公公躬身一揖,转身进了永寿阁。 夏云岚信步沿着来路向回走去,耽误这许多时候,她对当场捉住百合窃取情报已不抱什么希望,于是一路走走停停,赏花观灯,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忽然,在月下灯影之间,一条黑色的影子从前面回廊上一闪而过。 夏云岚顿了一下,只觉那身影窈窕俏丽,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莫非是百合? 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夏云岚心中一喜,立即猫下了腰,从花木回廊的阴影里向黑色身影追去。 因背上疼痛,她的动作远不如平时灵活,但好在前世追踪经验丰富,在皇宫纵横曲折的道路之间,她每次都能准确地判断出黑色身影的去向。 约摸一柱香后,黑色身影在一座飞檐翘角的两层楼阁前停住了脚步。 月光照在楼阁大门头的牌匾上,牌匾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字:御书楼。 夏云岚躲在花木丛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色身影,但见那黑色身影沿着御书楼一侧高大的树木跃上二楼窗台,用一柄尖利的东西轻轻一撬,眨眼间隐没在打开的窗后。 窗子瞬息合上。楼阁寂寂,夜色深深,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夏云岚睁大了眼睛,千羽飞针扣在手中,只待那黑色身影一出来,就要叫她现出原形。 然而,等了许久,却仍不见黑色身影出来。 时辰已经不早,说不定明华殿外赏歌赏舞赏月的皇亲国戚已经散去。夏云岚不愿再等,闪身至楼旁树下,正待捅破窗纸瞧瞧阁内情形,突听阁内“啊”的一声,紧接着,二楼窗子打开,一卷纸册飞了出来。 夏云岚料想,许是黑色身影中了阁内机关,情急之下将窃取到的情报扔了出来,企图让随后到达的同伙带走。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值得黑色身影不顾性命如此冒险? 夏云岚再也顾不得阁内之人,沿着墙根慢慢走过去将纸册抓在手中,就着皎洁如银的月光低头向纸册上匆匆一瞥,但见线条纵横,起起伏伏,并用各种颜色打着标记。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承夏国北部边疆布防图。 一个念头忽然电光石火间在她脑海里闪过,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千算万算,她竟漏算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此刻,北疆布防图拿在她的手中,如果有人一口咬定了她是苍狼国的奸细,恐怕她将百口莫辩! 念及此处,夏云岚手一松,扔下图册便欲转身离去。 然而,转身的刹那,脖子一凉,一柄锋利的剑已架在了她的肩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0章 准备了什么机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你还有何话说?”背后的声音,比架在脖子上的剑更冷。品书网 那样冷的声音,除了萧玄胤,不会再有第二人。 她还有什么话说? 唯一的希望,好像是阁中的那个黑色身影。但是,她敢拿埋在漪兰院床下的银票打赌,阁中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黑色身影。 精心布来害她的局,怎么可能出现漏洞? 夏云岚抿紧了嘴唇,除了凭借人心的信任,在不容置疑的铁证面前,她根本无话可说。 而他,从来不会相信她。 一个人,必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她百密一疏,大意失荆州,活该被人算计。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吗?”萧玄胤手中捏着北疆布防图,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淹没在楼阁阴影里的一双眼睛,却透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凄凉。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笑萧玄胤,一边拼命地想要证实她奸细的身份,一边却又害怕面对她奸细的身份。 “如果——我说如果,我中了别人的圈套,你会相信吗?”夏云岚微微侧着头,弯弯的眉眼间有一种轻飘飘的笑意和伤感。 “不会。”萧玄胤回答的很干脆。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萧玄胤没有说话。 夏云岚抚了抚鬓边乱发,姿态妩媚又妖娆,“王爷既已认定了我是奸细,为什么还不动手?” 锋利的剑,只需轻轻一划,生命的悲欢苦乐便将戛然而止。夏云岚不确定,自己指间的千羽飞针能否在挡开剑刃的同时,准确无误地刺进萧玄胤的咽喉。 但是,她会尽力一试。 然而,那把剑却无声地收了回去,北疆布防图也被萧玄胤塞进袖中。 “还有九天时间——”萧玄胤面寒如冰,直视着夏云岚的眼睛:“九天之后,你不会再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多谢王爷。”夏云岚幽幽吐了口气,指间消失了千羽飞针的影子。 九天,应该够了…… “明华殿人已散尽,请王妃随本王回府——”萧玄胤伸出手,淡漠的语气,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夏云岚犹豫了一下,慢慢将手放进萧玄胤手里,她也可以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百合呢?”二人已经坐上了马车,仍不见百合的影身,夏云岚不由探出身去担心地问。 “本王已经让她随其他下人回去。”萧玄胤靠在马车上,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漠和疲倦。 “你已经让她……回、去、了?”夏云岚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如果百合身上携带着情报,她本还有机会设法剥光了她的衣服搜出情报。百合这一走,情报定然早已转入他人之手,她还到哪里去找?找不到情报,她又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萧玄胤哪里体会得到夏云岚的心情,反而因她的大惊小怪眉间掠过一丝不耐:“有什么问题吗?” “没……”夏云岚颓然坐回马车,目光怔怔地望着车窗外。 萧玄胤没有再理她,只微眯了眼睛,将头转向另一侧车窗外。 马车辘辘地驶过长街,载着两个沉默的人回到祁王府。 夜色已深,明月高悬中天,祁王府里的热闹却才刚刚开始。 宫庭之行不过是例行公事,面对皇权国威,去的人小心翼翼,哪里能感受得到节日的乐趣?是以每个赴宴之人回府后,几乎都会在府中另起一场歌舞宴乐。 祁王府当然也不例外。 且为了表示对新妇容婕的重视,懿太妃特意吩咐今年祁王府的中秋夜宴要比往年更加热闹,更加用心,更加隆重。 萧玄胤和夏云岚一下马车,便被守候在府门外的家丁引向灯火通明的前厅。 夏云岚本来不想去,那样的场合,她去了是给自己添堵,也是给别人添堵。但是萧玄胤好像要故意折磨她一般,拉着她的手寸步不离地将她带到了歌舞宴中的主位。 以懿太妃的审美和萧玄胤的抠门,祁王府的乐舞实在称不上有多么精彩。夏云岚看了一会儿,只觉索然无味,忍不住哈欠连天。 萧玄胤似乎也终于无法忍受,向懿太妃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兀自起身离去。 夏云岚长出一口气,急忙跟在萧玄胤身后匆匆离开了前厅,不料刚出大门,夏静柔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一脸姐妹情深地道:“姐姐请留步——” “什么事?”夏云岚扬起了眉毛,防备地问。 “将军府今日送了些上等好茶,静柔不敢独自享用,特邀姐姐一起到凝翠堂赏月品茶。”夏静柔说得甚是雅致。 夏云岚却毫不客气地从她身边绕了过去,断然道:“不去。” 她今晚已经上过了一回当,没有兴趣再上第二回。 “姐姐不去喝茶,难道连爹爹在北疆的消息也不关心么?”夏静柔跟上一步,一双勾人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夏云岚,娇声问道。 “不关心。”夏云岚侧头斜睨了夏静柔一眼,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说我并非你的姐姐么?拿这等消息来诱我,你觉得有用么?” “呵呵……”夏静柔面不改色:“姐姐固然不是静柔的亲姐姐,然而静柔想,姐姐也许会对爹爹信上提到的北疆奸细之事感兴趣……” 北疆奸细之事? 夏云岚顿住了脚步,眉头一蹙,转身看着夏静柔的脸笑眯眯道:“爹爹的书信在你那里吗?” 夏静柔两手一摊,低声笑道:“不在我身上,在凝翠堂。姐姐如果想看,不妨跟静柔到凝翠堂去看。” “妹妹在凝翠堂准备了什么机关?”夏云岚眯眼问道。 “姐姐去了不就知道了?”夏静柔流眸一笑,又道:“不过可能会令姐姐失望,凝翠堂里并没有什么机关。” 夏云岚向四面望了望,到处灯火通明,每个门口都有值夜的下人,想必夏静柔不敢在凝翠堂对自己做什么。何况,既使夏静柔吃了熊心豹子胆,真要对自己下手,以自己现在的武夫也未必会输给她。 北疆奸细之事对自己至为重要,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哪怕冒再大的险她也不能放过。 念及此处,她提高了声音道:“呵呵,既然妹妹有心,姐姐这便陪你到凝翠堂赏月喝茶去吧。” 她故意说得如此大声,自然是要知会附近的下人,如果自己莫名失踪,跟夏静柔脱不了干系。 “姐姐请——”夏静柔指着去往凝翠堂的路侧身一笑,好像真没打算把夏云岚怎么样。 夏云岚表面上嘻嘻哈哈,云淡风轻,实则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戒备。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凝翠堂,夏静柔居然真的叫丫头们泡了杯秋季淳香的新茶给夏云岚。 夏云岚仔细看了看,又凑在鼻尖闻了闻,清澈的茶色,纯正的茶香,怎么看怎么闻都没有一丝异常。 但夏云岚还是将茶放在了一边,对于不可信任之人,她不会去冒一丁点儿的险。 “姐姐请看,”夏静柔仿佛早已料到她不会喝凝翠堂的茶,随手一抖,抖开一张写满墨色字迹的宣纸道:“这便是爹爹寄回的书信——” “我瞧瞧……”夏云岚伸手去接,夏静柔却又把手缩了回去,带着一丝戏弄地笑道:“姐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吗?” 夏云岚心里骂了句粗话,面上悠然不在意地道:“妹妹叫我过来,不是特意要把爹爹的家书给我看么?如果妹妹临时改了主意,那也不必勉强。”言罢,作势便要起身。 “唉,姐姐何必如此心急。”夏静柔手里晃着书信,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静柔只是希望中秋之夜,咱们姐妹能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罢了。” “咱们姐妹?”夏云岚撇了撇嘴,嘲讽地道:“你何时又当我是你的姐姐了?你的姐姐不是早在嫁入祁王府那夜便死了吗?” 夏静柔阴阴一笑,摒退了堂中婢女道:“利益当前,任何人都可以是我的姐姐。利益当前,我的姐姐也可以不再是姐姐。” “好,爽快!”夏云岚击掌赞了一声,笑道:“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的最真诚最无耻的一句话。不错,真真深得我心。” “呵呵,”夏静柔笑道:“看来姐姐亦是同道中人,那么静柔就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了。我有一个对付容婕和懿太妃的法子,姐姐要不要听?” “对付容婕和懿太妃?”夏云岚故作糊涂地道:“妹妹不是一向与太妃甚为亲厚么?怎地突然说出这等话来?” 夏静柔幽怨地道:“姐姐才夸静柔爽快,自己却怎地如此不痛快?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懿太妃为人势利刻薄,百般瞧不起静柔的出身。静柔早晚请安,装作与她亲厚,也不过是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哦……呵呵。”夏云岚笑道:“可是她虽讨厌,与姐姐我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妹妹若要对付她,只管对付便是,姐姐我……”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觉得整个屋子似乎晃了一下,眼前有一刹的朦胧。她抽了抽鼻子,茶香氤氲的室内,恍然飘进一丝异样的味道。 玲珑迷迭香! 那是一种与茶香极为接近的强效蒙汗药,因其造价昂贵,是以江湖上并不常见。 但她识得这种香味,并且知道一个平常人只要吸入几微克的玲珑迷迭香,便能雷打不动地昏睡上三天三夜。 她的鼻子异常敏感,此种香气一起,她已分辨出香气的来源在窗子的缝隙之间。 难怪夏静柔摒退了下人,只将两人关于一室之中,并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原来,是让人从外面放玲珑迷迭香进来。 夏静柔迷昏她想要做什么? 夏云岚来不及细想,当下立即屏住了呼吸,闪电般扑至窗前,猛地一下推开了窗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1章 借刀杀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窗外“啊”的一声轻呼,接着什么东西“啪”地落在了地上。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大……大小姐……”窗外婢女的脸色有些慌张,说话间迅速用脚踩住了落在地上的东西。 “姐姐,你在做什么?”夏静柔跟了过来,先是狠狠瞪了婢女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对夏云岚笑道:“静柔最近新得了些香料,味道甚是好闻,所以叫丫头们燃来熏熏院子和屋子,姐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妹妹这香料是从哪里得来的?叫什么名字?的确好闻得紧……能否让姐姐也带回去些熏熏院子和屋子?”夏云岚吐了口气,亦若无其事地笑道。 “呵呵……”夏静柔眸光闪了几闪,遮掩地笑道:“是偶然从一个落魄子弟身上买来的……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价格贵得离谱,所以静柔也没买多少。姐姐如果喜欢,待静柔下回见了那落魄子弟,再问他买一些便是。” “哦,这样啊……”夏云岚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莫说这玲珑迷迭香的确价值连城,便是普通的蒙汗药,夏静柔也不可能让自己带回去留下证据。是以她突然转了话题,指着夏静柔手中的书信道:“妹妹还不打算将爹爹的书信给我瞧瞧么?” 阴谋诡计已被识破,夏静柔心中虽懊恼万分,也知继续拖延下去毫无益用。她大大方方地一伸手道:“姐姐请看——” 夏云岚接过书信,匆匆扫了两眼,塞回夏静柔手中道:“难得爹爹千里征战,烽火狼烟中还挂念着咱们姐妹。这书信你且收好,姐姐就此告辞——” “姐姐急着回去做什么?”夏静柔虚伪地挽留道:“难得一年一度中秋佳节,这凝翠堂中有茶有酒,咱们姐妹何不秉烛夜谈?” “呵呵,秉烛夜谈就不必了。”夏云岚言语间已步出门外,扶着门框闲闲笑道:“姐姐还要回漪兰院瞧瞧丫头们如何过节,就此别过,妹妹闲着没事不如早些休息罢。” “原来在姐姐心中,丫头们比静柔重要啊……”夏静柔还在啰嗦,夏云岚已懒得再跟她客气,几个箭步出了凝翠堂的大门,急速向漪兰院的方向走去。 不知夏静柔有没有看出来,她已中了玲珑迷迭香的毒。虽然那香刚一点燃便被她闻了出来,但即使只吸入微不足道的一两口,她的神志也抵不住越来越不清醒。 夏静柔阴狠狡诈,且心地歹毒异常,她必须让自己在昏迷之前回到漪兰院,否则,等待她的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漪兰院有萧玄胤派的重重暗卫守护,虽目的在于监视她这名嫌疑奸细,却也足以保证她的安全。 她的步子有些踉跄,入眼的一切渐渐模糊,甚至连道路也不太分辨得清。昏昏沉沉之中,她拼命掐着自己的手臂,以此使自己保持清醒。 值夜的下人大多已经休息,没有休息的也趁着节日主子无暇过问,在一起聚众赌钱喝酒。 夜色深深,明月西斜,一阵西风飒飒吹过,但觉凉意袭人。 夏云岚打了个寒颤,索性扯开衣领,任秋风入襟。浓浓冷意的刺激下,脑子方才略略清醒了些。 此处是福寿院附近,院中灯火零星,懿太妃大概已经回来。 夏云岚顿住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正待抬脚往漪兰院走去,一方院墙的崎角处忽然翻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看身材,是个壮硕的男子。 夏云岚怔了怔,原以为是外院里哪个趁乱与婢女丫头私会的下人,但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夏云岚清楚地瞧见,那人的脸上竟蒙着黑色的面纱。 而且,此刻那人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扑过来。 夏云岚心头蓦地一个激灵,玲珑迷迭香的药力瞬间被压了下去。不等那人扑到,她已一手按上腰间匕首梨花白,一手扣上千羽飞针。 若不是在福寿院附近,为了避免麻烦,她说不定会高声呼叫几句。但福寿院中个个是想要她从世上消失的人,她知道,就算是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管她的死活,反而无端给她们看了笑话。是以她只低声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饶你不死!” 那黑影并不答话,离她三尺远处时突然双臂一张,急色色地向她腰间抱来。 这样的姿势,不像是个多厉害的练家子,倒像是个街头惯于拈花惹草的泼皮。 夏云岚放下心来,手中寒光一闪,拼尽全身力气将梨花白向那人胸前刺去。 噗—— 梨花白瞬间没入那人身体,但却不是夏云岚算好的胸前,而是那人肥硕的肚子上。 那人居然哼都没有哼一声,握着匕首柄部向后一滚,眨眼间窜出数丈,在一个院墙拐角后消失了踪影。 看这人逃跑的功夫,与方才笨拙地上来扑她的姿势简直判若两人。 夏云岚心里有些打鼓,低头向地上瞧去,灿如烂银的月光下,瞧不见一滴血迹。 她抽了抽鼻子,暗叫:不好!此人用意根本不在自己,而在自己的匕首梨花白! 为什么要拿走她的匕首梨花白?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那就是…… 玲珑迷迭香的药力再次模糊了她的神志,她晃了晃身子,无法再想下去,只能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奔向漪兰院。 尚未进入漪兰院的大门,浅画、璃月两个丫头便迎了出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可把婢子们担心坏了——”浅画拍着胸口,一脸担惊受怕地笑道。 夏云岚没有说话,两只手一边一个抓住两个丫头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两个丫头的肉里。 “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细心的璃月发现了夏云岚的异样,忍着疼痛问道。 印象中的小姐,除了与林侍卫一起离开将军府之前,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外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浅画也察觉到了夏云岚的异常,另一只手抓住夏云岚的手臂,焦急地问。 “呵呵,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夏云岚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两个丫头的手臂,为了叫两个丫头放心,还轻轻勾了勾唇角,笑道:“你们两个好些了吗?” “婢子们早就好了。”浅画扶住夏云岚有些摇晃的身体,担心地道:“小姐真的没事吗?小姐的手好凉啊……” “只是喝了些酒又吹了些风,不要紧。”夏云岚打断了浅画的话,慢慢稳定了心神,只是眼皮重得像座山,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璃月从另一侧扶住了夏云岚,对浅画道:“小姐向来不胜酒力,喝醉了最容易犯困,先扶小姐回房休息吧。” “好……”浅画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止不住疑惑:小姐身上虽有些酒味,脸上却并没有酒色,怎么就醉了呢? 但她向来对夏云岚十分信赖,虽则有些疑惑,也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想错了。 两个丫头将夏云岚扶回房中,烧了些热水帮她擦了擦脸,敷了敷额头,而后仔细放下床帐,关好门窗,这才回到附院。 百合和丁香似乎早已入睡,房中的灯火俱已熄灭,两个丫头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唯恐打扰了她们休息。 夏云岚蒙蒙眬眬地睡了一阵,拼命想要清醒的意识对抗着玲珑迷迭香的药力,结果做了许许多多纷乱无稽的梦。黎明时分醒来,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混沌一片。 她按着额头,半坐起身子,一点一点逼迫自己回忆昨夜之事。 宫殿、歌舞、灯火、皇上…… 这些都没有问题。 接下来……接下来她被人算计,捡到北疆布防图,被萧玄胤当场捉住…… 这些问题也不大。 再然后……再然后她被夏静柔请至凝翠堂喝茶,看夏将军的书信…… 夏将军的书信上写着什么来着? 她记得自己匆匆扫过两眼,书信上好像提到,抓到乘夜在北疆骚扰承夏国边境民女的一名苍狼国重臣之子……军法面前,那没出息的小子交待,苍狼国早已派遣数名善于伪装的奸细深入天武城各个角落。他已将此事呈报皇上,但自家府中以及祁王府中亦务需做好防犯。 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夏云岚摇了摇头,继续往下回忆。 是了,再往后,她中了夏静柔的玲珑迷迭香,匆匆赶回漪兰院的路上,随身匕首梨花白被一个蒙面黑衣人抢夺—— 夏云岚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惊得彻底清醒。 如果她没有料错,这两天应该会死一个重要的人,并且凶器是她的匕首梨花白。 死的会是谁? 懿太妃?容婕?亦或皇宫里的哪个人物…… 这个疑问并没有在她心中逗留多久,门忽然“嘭”地一下被撞开,丁香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地扑到她床边,舌头打着结道:“王妃……大事……大事不好……不好了……” “谁死了?”面对全身颤抖的丁香,夏云岚忽然出奇地冷静。 “王妃知道死了人?”丁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夏云岚没有说话,只把眼睛紧紧盯在丁香脸上。 丁香退后一步,接连喘了数口气道:“懿太妃、懿太妃死了……并且……” “并且杀死懿太妃的是我的匕首梨花白,对吗?”夏云岚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地问。 “王妃都知道?”丁香再次后退一步,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盯着夏云岚看了片刻,忽然猛地扑过来拉住夏云岚的手臂道:“王妃你快逃!婢子知道你是冤枉的。可是铁证如山,你绝对说不清楚!趁着现在王爷不在府中,你还有机会……” “你以为我逃得出去吗?”夏云岚推开了丁香的手,眼中带着一抹冰雪般的凉意,镇定地道:“你去告诉百合浅画和璃月,我昨夜被夏静柔请去喝茶,回来时好像中了迷药,到早晨依然昏迷不醒。” 言罢,夏云岚身子向里侧一躺,若无其事地睡了过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2章 要不要跟他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此刻,除了装睡,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微微的鼻息间,她思绪如电,努力思索着如何找到夏静柔派人谋杀懿太妃的证据。 昨夜途经福寿院时,那个蒙面黑衣人可曾在地面上留下蛛丝马迹? 梨花白的刀柄上,可曾留下那人的指纹? 蒙面黑衣人与夏静柔是什么关系?是将军府的侍卫?还是夏静柔雇佣的江湖刺客? 不,她没有时间再装睡,她必须尽快去寻找证据!否则,证据一旦被破坏或销毁,她将只能依靠萧玄胤的信任来度过此劫。 萧玄胤会不会相信她?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坐起身来的刹那,得到消息的百合、浅画、璃月一起涌了起来。 丁香跟在后面,脸色张皇失措。 “小姐——”浅画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小姐……”璃月低声抽泣着,眉间眼底尽是惘然悲切。 百合看着夏云岚道:“如果人是王妃杀的,咱们漪兰院里的人,恐怕皆难逃一死……” “小姐是冤枉的!小姐不会杀人!”浅画抹了下眼泪,瞪着百合颤声道。 “可是怎么说得清楚?”丁香也红了眼圈,“杀死太妃的凶器是王妃的……太妃是王爷的生身之母。即便王妃能说得清楚,王爷会有理智去听吗?” 没有人接话,丫头们都知道丁香说得有理。 “你们在漪兰院等着,我去寻找证据!”夏云岚很快整理好了衣服,对丫头们交待一声,毅然决然地向门外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里?婢子和你一起——”浅画跟了上来,脸上虽然带着泪痕,却比任何人看起来都更坚强。 “婢子也去!”璃月也跟了上来,好像夏云岚即使走向地狱,她也会寸步不离。 夏云岚冰冷的心底掠过一丝暖意,她点了点头,大步跨出门外。 “王爷——”紧跟着出来的浅画璃月突然同时低呼一声,望着大门顿住了脚步。 大门处,萧玄胤身着紫袍的高大身影在淡淡晨光里走了进来。 夏云岚也顿住了脚步,眼神漠然地看着缓步而来的萧玄胤。 萧玄胤的神色与以往有些不同,但那似乎不是丧母之痛。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看着萧玄胤在自己面前停下,深不可测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会如何对她? 她想从他的眼中找到仇恨、找到愤怒……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汪深潭似的平静。 人世间,有什么比杀母之仇更令人不共戴天?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会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人间地狱!” 在这平静的眼眸之后,是否隐藏着令人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她微微吸了口气,慢慢地、轻轻地道:“王爷,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没有杀害懿太妃……给我时间,我会找到证据!” 萧玄胤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而后,将她顺势揽在怀中。 夏云岚浑身僵硬。 这样的时刻,他的拥抱是什么意思? 对于夫妻情分的了结?拥别?还是……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的鬓发蹭着他的下巴,听到他平静的喘息。 疑惑,在心中越来越重。这不是一个丧母之人该有的样子,也不是萧玄胤该有的样子。 萧玄胤忽然俯下了头,在夏云岚耳边低不可闻地柔声道:“不管你有没有杀害懿太妃,你都不需要去寻找证据……与其日日在这深宅大院勾心斗角,躲不尽明枪暗箭,何不远走高飞,逍遥自在,江湖浪迹……” 夏云岚猛地推开了萧玄胤——不,是推开了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萧玄胤! 好生高明的易容术,居然骗过了她的眼睛。 她蹙紧了眉头,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寻找着他易容术中的破绽。 寻找的结果是:他的易容术毫无破绽——但破绽在他眼中。 他的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那是萧玄胤绝不会有的笑意! 听雨楼主? 不,听雨楼主的身子清瘦而单薄,面前的这个男人却高大得与萧玄胤一般无二。 “小兄弟——”面前的男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这三个字却清清楚楚传进夏云岚耳朵里。 “楚……”夏云岚差点儿惊呼出声,面前的男人及时按住了她的双唇,又用唇语向她狡黠地笑道:“这都能被你认出来?” 夏云岚咧嘴笑了。 她万万想不到,这种时候,楚南衣居然会易容成萧玄胤的样子来到漪兰院。 他是来救她出去的吗? 她想起,他的确答应过要帮她离开祁王府。只不过,她从来不敢相信,也不敢指望,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会记得和兑现自己的诺言。 而今,他来了,他居然真的来了—— 要不要跟他走?要不要离开这水深火热、危机重重的祁王府? 当然要!夏云岚几乎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尽管,这个决定可能会使她永远洗不脱自己的冤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懿太妃那个老妖婆,如果她有前世的绝世武功,说不定也会亲手结果了她。 所以,说她杀了她,其实并不算太冤枉了她。 百合说:“如果人是王妃杀的,咱们漪兰院里的人,恐怕皆难逃一死……” 人虽不是她杀的,但她这一走,还有谁会怀疑?丫头们好歹跟她一场,她岂能连累她们为她而死? “王爷,可以带我的丫头们一起走吗?”她淘气地朝楚南衣眨了眨眼睛,紧张的心情比起方才轻松了许多。 她知道这有多么冒险,但是,这些险比起前世的那些险,简直有趣得像一场游戏。 “当然,我的王妃,一切由你说了算。”他比她更加淘气,显然像她一样,丝毫没有把这场冒险放在眼里。 后面的几个丫头看到两人转眼之间挤眉弄眼,言笑宴宴,一时都一脸懵懂地愣在了那里。 夏云岚回头一笑,对四个丫头道:“王爷说,今日天朗气清,带咱们出去游玩一番,其他的事情随后再说。” “谢天谢地!王爷知道小姐是冤枉的……”浅画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儿又要流下眼泪。 璃月拉住了浅画的手,直觉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王爷稍等,我好像拉下了一件东西——”夏云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抱了个小小的包裹出来。 楚南衣没有问,四个丫头愣怔之中也没有人问起什么。 “走啊,还愣着做什么?”夏云岚已经随楚南衣迈开了步子,瞧见四个丫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回头挥了挥手道。 离开祁王府的大门之前,她不能告诉四个丫头,面前的王爷不是王爷。否则,只怕出大门时,四个丫头的紧张慌乱会引起护卫的怀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四个丫头终于跟了上来。百合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璃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浅画、丁香两人倒是毫无疑惑地一脸喜色。 真是两个傻丫头…… 夏云岚心里感叹了一句,跨过几道门后,忽觉手被身边的人拉了起来。 她怔了一下,又朝楚南衣脸上看了一眼。 楚南衣促狭地朝她勾了勾嘴角。 她皱了皱眉头,试图挣脱他的手,但前面不远处已是祁王府的大门,大门内外护卫林立,她想了想,还是安安静静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记不清多少次,萧玄胤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走进这王府之中。 记不清多少次,萧玄胤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走出这深宅大院。 从今,而后,她和他的手应该再不会相握在一起了吧…… 遗憾吗?惆怅吗? 不,她只有鸟儿飞出笼子似的兴奋和欢喜。 走出这道门,从此后未必可以海阔天空、逍遥自在,但至少,再不需要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也再不需要战战兢兢地揣摸别人的心事。 走出这道门,从此后青山绿水,鲜花阳光,适情快意,再没有人可以决定她的生活和未来。 恍惚得就像一场梦。 她跟着楚南衣顺利地走出了祁王府的大门——简直顺利得出奇。 当然,以楚南衣那样高明的易容功夫,自己尚且分辨不出,守门的护卫又如何分辨得出? 只要萧玄胤不出现,恐怕连懿太妃也难辨真假。 祁王府大门外的转角之后,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坐上马车后,浅画忽然迟钝地“咦”了一声道:“小姐,这好像不是咱们祁王府的马车啊……” “本来就不是。”马车飞驰之中,夏云岚笑嘻嘻地道:“不但马车不是咱们祁王府的,连王爷也不是咱们祁王府的。” “王爷……也不是祁王府的?”浅画纠结了眉头,不解地看着楚南衣咕哝道。 “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丫头吗?”楚南衣哈哈一笑,抹去了脸上的易容术。 “楚公子——”璃月怔了一下,惊喜地叫道:“是你……真的是你?” “可不就是我么?”楚南衣嘴角一扬,给了璃月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小玉姑娘,别来无恙?” “婢子一切都好,楚公子你……”说到这里,璃月似乎忽然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眼中一暗,闭上了嘴。 “璃月,这就是你说的……治好你舌头的恩公楚公子?”浅画瞪大了眼睛,看看楚南衣,看看璃月,半晌,方出声问道。 璃月点了点头,面上喜色未消,已被愁云笼罩,“王爷不会放过楚公子的……也不会放过小姐和咱们……” “楚公子不带咱们离开,你以为王爷就会放过王妃和咱们吗?”说话的是丁香,向来天真怯懦的丁香,此时的脸色竟然比任何人都更勇敢,甚至带着几分决绝,“留在祁王府左右不过是个死,倒不如冒险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浅画惊讶地看了丁香一眼,却不无赞同地道:“丁香说得是……璃月,咱们只要能跟在小姐身边,在王府或者在别处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王爷……”璃月仍然有些犹豫。 丁香打断了璃月的话道:“王爷如果顾念王妃,又岂会让王妃陷入被人冤枉的境地?何况,王妃身上的伤还不是拜王爷所赐!” “你受了伤?在哪里?”楚南衣忽然转过头,含笑的脸上掠过一抹冷冽的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云岚,仿佛要穿透她的衣服看清她身上的伤势。 “已经快好了……背上。”看到楚南衣的脸色,夏云岚心中微惊。 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听到她受伤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楚南衣究竟没好意思查看夏云岚的伤势,但原本轻松欢快的笑容之中,却明显浮起一片淡淡的忧色。 夏云岚注意到,众人言来语往之间,百合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暗自蹙了蹙眉头,若不经意间对这个与众不同的丫头更加关注起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3章 地下秘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马车到达另一处拐角,楚南衣领着夏云岚和四个丫头下了马车,换乘上另一辆不起眼的青色马车。品书网 青色马车飞驰之中,楚南衣从马车座位下拉出一包男子的衣服,命众丫头和夏云岚套在外面。 如此换过五六辆马车、两三套衣服之后,众人到达天武城北门附近的歪脖子柳树下。 楚南衣忽然叫停了马车,对驾车的马夫道:“回头!去城西——” 马车夫没有答话,马车已调转了头,向城西驰去。 夏云岚蹙紧了眉头。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却和楚南衣一样看出,风平浪静的天武城北门已被秘密戒严。守着城门的,根本不是平日那些武功稀松平常的普通军人,而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目光如炬的一流高手。 萧玄胤果然够聪明,祁王府发生太妃被害那等大事,他竟能忍着压下消息,不发通缉令,而只是迅速地、不事张扬地撤换了守城军卫。 只是,北城的守卫已被替换,西城的守卫还会是原来的人吗?如果萧玄胤已经发觉她带着漪兰院众丫头逃走之事,恐怕近段时间她们都会在天武城里插翅难飞。 沉吟之间,听得璃月不解地向楚南衣道:“楚公子,咱们为何不尽快赶出城去?再晚,只怕就出不去了。” “咱们已经出不去了。”楚南衣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天武城各个城门守军皆已被祁王府暗卫替换。” “啊……那可如何是好?”璃月变了脸色。虽然她最初并不想离开祁王府,她对萧玄胤还抱有很大的希望,然而既已离开,被抓回去无疑是死路一条,这一点儿她和其他几个丫头一样清楚。 “呵呵,不用担心。”楚南衣朝璃月安慰地笑了笑,镇定自若地道:“城中有处地方,暂时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被祁王府的人注意到。” “什么地方?”楚南衣的态度使璃月略略放下心来,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到了就知道了。”楚南衣呵呵一笑,转了话题道:“你现在叫做璃月,是吗?” “是……王爷为我起的……”说到这里,璃月忽然顿住了话,脸上掠过一抹伤感。 那一夜的王爷,威严中带着说不出的温存。她以为,从今以后,她和小姐终身有靠,再不会被人欺负、被人轻视,再不用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再不用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里知道,不过转瞬之间,命运便仿佛回到了起点…… 不,比起点还不如,现在的她们,是全城通缉的杀人逃犯! 觉察到璃月的伤感,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忽然打开临行前从房中带出的包裹道:“丫头们,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她知道,这样的时刻,作为众人精神支柱的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要从容镇定。同时,要给丫头们足够的、对于未来的信心和保障。 这世上,最能给予人信心和保障的,除了钱还有更好的东西吗? “啊……银票……” “哇!好多的银票——” “天啊,小姐哪里弄来这么多银票?” “……” 看到整整一包裹的银票,四个丫头瞪大了眼睛,皆不胜惊异地望着夏云岚。 夏云岚得意一笑,将银票分作六份,豪迈地一挥手道:“不用管从哪里来的,反正见者有份——你们身上有了钱,将来无论去了哪里,想必都会过得不错。” 言罢,夏云岚利落地将六份银票分别扔给楚南衣和四个丫头,自己留下了一份塞在袖子里。 楚南衣倒没有推辞,只说道:“我帮你收着,将来你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四个丫头却怔了怔,随之皆要把银票还给夏云岚。 丁香道:“无功不受禄,婢子不能拿王妃这么多银票。” 浅画道:“小姐去哪里婢子就跟到哪里,婢子身上用不着这么多钱。” 璃月点了点头,道:“浅画说得是。” 夏云岚故作生气地冷了脸,道:“刚刚离开祁王府你们就不听我的话,往后我哪里还敢再做你们的主子?” 四个丫头闻言,不敢再推托,只得勉强收起了银票。 浅画含泪道:“小姐这是要赶婢子们走的意思吗?” “没有的事。”见四个丫头乖乖收起银票,夏云岚这才转怒为笑,捏了捏浅画的脸道:“把银票分给你们,只是为了将来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众丫头不解。 夏云岚道:“你们想,咱们这么多人,哪里能一次全部出得城去?依我之计,不如隔几天走上一个两个,待全部出城之后,再约个地点相会。你们身上带着银票,便是万一走散了,也总不至于流落街头。” “祁王妃所虑极是。”楚南衣赞赏地道:“我会安排你们先在城里住下,而后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你们分批送出城去。” 听得夏云岚和楚南衣之言,浅画这才放下心来。她想当然地以为,和小姐一起走的毫无疑问会是她。 夏云岚道:“楚兄,我已离开祁王府,不再是祁王妃,以后你只叫我云岚便好。” “云岚……呵呵,好啊。”楚南衣轻轻笑了笑,将夏云岚的名字念得格外温柔。 夏云岚自忖脸皮够厚,还是禁不往微微红了一下脸,赶忙补充道:“或则,你也可以叫我夏姑娘。” “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云岚——”楚南衣戏谑地道。 “……随便你。”夏云岚此刻受人之恩,由不得要被人调戏两句。 狭小的马车里,听着两人暧昧的言语,众丫头皆悄悄别过了脸,一边拿眼梢余光看着二人,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马车在一座偏僻而宽阔的院落前停下,夏云岚下了马车,依稀发现这个地方自己从前似乎来过。 她四面张望了一下,很快确定,这里是怡春院的后门。 原来,怡春院就是楚南衣所说的落脚之处…… 夏云岚看了四个丫头一眼,还好,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然,以浅画那等让人看个鞋子都要扭捏半天的性情,说不定死都不愿意进去。 “跟我来——”楚南衣领着众人进入院子,不一会儿竟来到丽姬所居的楼下。 绿衣侍女皆不在院中,唯有楼上纱窗后,隐约露出一个线条优美、曼妙绝伦的女子侧影。 夏云岚有点儿尴尬,不知丽姬心里是否还记恨着自己脱她衣服之事。不过,楚南衣既能在这种时候找到丽姬处暂避,想必两人关系匪浅。自己作为楚南衣的朋友,似乎也无需太过客气。 然而,楚南衣带着众人进入楼阁之后,却并没有迈步上楼的意思,反而向楼梯下面的暗影处走去。 四个丫头于逃亡之中显然格外紧张,皆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楚南衣。 夏云岚正想问问楚南衣为何不上楼跟主人打个招呼,忽听楼梯下的暗影处“咔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机关被扳动,随即地面上露出一个井盖大小般的圆形入口。 怡春院里居然隐藏着秘室?楚南衣为何会知晓这样的秘密,又为何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一连串疑问瞬间涌上夏云岚心头,夏云岚俯身朝那入口看了看,下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楚南衣划亮了个火折子,昏黄微弱的光线下现出一级级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 “从这里下去——”楚南衣道:“下面地方很大,而且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保证你们在里面往上两三个月也不会感觉匮乏。” “两三个月?”夏云岚顿住了准备下去的脚步,苦着脸道:“楚兄,你在吓唬我吗?” “呵呵,我只是说里面的东西够你们用上两三个月……为兄保证不出大半个月,一定将你们全部平平安安送出天武城。”楚南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好,我相信你。”夏云岚这才放心地向下走去。 如楚南衣所言,下面的地方的确很大,几乎比不包含附院在内的漪兰院还要大上一些。八九个房间精美开阔,关上门,丝毫感觉不到寻常地下秘室的局促之状。 秘室中没有灯火,只有缀在墙上的数十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月色一般的光华,目力所及,倒也看得分明。 “云岚,你住这里。”楚南衣将夏云岚领进左首一个最大的房间内,又对四个丫头道:“你们捡自己喜欢的房间住就是,这里没有旁人。” 逃亡之中衣食无虑,且有一个容身之地,四个丫头已是不胜欢喜。听得楚南衣之言,都各各到外面选定了自己的房间。 浅画璃月两个丫头自称不惯一个人住,于是一起住在了夏云岚右侧的房间内。 百合无可无不可地选在了夏云岚对面。丁香胆子倒大,一个人远远地要了另外一个较大的房间。 四个丫头先将夏云岚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而后各自回去整理了自己的房间。待全部收拾好后,楚南衣又领众人看了储藏食物和水的厨房以及出恭的茅厕。 “那些食物和水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参观完所有地方,回到夏云岚的房间后,楚南衣道:“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顿饭都会有专人送下来。” “多谢楚公子。”璃月感激涕零地道:“若非楚公子搭救,咱们此刻不知还能不能活在这世上……” “璃月姑娘不必客气。”楚南衣看了一眼夏云岚,半开玩笑地道:“你家小姐好像并未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见外?” 夏云岚原本正在一门儿心思地琢磨着这座地下秘室的构造和来历用途,此刻听得楚南衣之言,舒眉笑道:“啊呀,我倒忘了……楚兄,有劳你搭救俺们五人于水火之中,此恩此德,唯有来世当牛做马以报……” “你的意思是,今世就这么算了?”楚南衣打断夏云岚的话,故作不满地挑了挑眉毛。 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璃月边笑边悄悄扭头抹了一下眼睛。 瞧着小姐与楚公子相处如此轻松愉快,今生今世若能有缘结为夫妻,只要躲得过王爷的追查,哪怕栖身梦蝶谷一世清苦,也不失为幸福的一生吧…… 夏云岚哪里知道,自己刚刚逃离祁王府,丫头便想着将她另配他人。倘若她知道璃月此刻的心思,估计能尴尬得吐出一口老血。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4章 兄台你想多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主仆五人在怡春院地下秘室安顿妥当后,时间很快过去了三四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在这三四日间,一日三餐大多由楚南衣亲自送来。 夏云岚原以为,住在楼上的丽姬迟早要下来找自己算账,至少也要说上几句刻薄话。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丽姬就像不知道有她们这么几个人住在自己楼下一般,从未曾露过一面。 她大概已经忘了与她的恩怨……夏云岚心道:不然,如此好的机会,她又岂肯放过? 这天,吃过晚餐后,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楚南衣准备离开时叫住了他道:“楚兄,我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好啊……”楚南衣的声音温柔而旖旎,听得人几乎要浑身起鸡皮疙瘩。几个丫头看了看两人,很快都走了个无影无踪。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两个正常不过的字何以就能被楚南衣说得那么不正常。 “云岚有什么事要与为兄单独谈谈?”丫头们走后,楚南衣凑近了夏云岚,两只眼睛熠熠生光地问。 “你别想歪了——”夏云岚推了一把楚南衣,红着脸嘟着嘴郑重地道:“我只不过要告诉你,无论如何,必须让百合和我一起离开天武城。” “哦……”楚南衣收起了脸上玩笑之色,奇怪地问:“为什么?” “因为——”夏云岚俯身在楚南衣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她是苍狼国的奸细。” 楚南衣讶然:“你说百合……” “嘘——”夏云岚按住了楚南衣的嘴角,又将纤纤玉指从楚南衣的嘴角慢慢划至楚南衣的胸口,道:“这件事,放在这里就好。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过,只要出了天武城,相信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有什么意义呢?”楚南衣蹙眉道:“你已经不是祁王妃——据璃月所言,将军府也从来没有过你的一席之地……云岚,忘了那些家国之间的争斗吧,从此以后,只做个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女子。” “我只是好奇而已。”夏云岚看了一眼楚南衣,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懒得解释什么,只淡淡道:“虽然现在寻找证据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正确又如何,错误又如何?”楚南衣忽然抓住了夏云岚按在自己胸前的手,认真地问道:“云岚,你心里是否仍然放不下那个人?” “绝对肯定以及一定没有!”对于这个问题,夏云岚一秒钟也不曾迟疑地回道。 当生命处在危险之中的时候,她哪有心思去想感情的事?何况,现在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生命处在危险之中,丫头们受她连累跟着她离开祁王府,她对她们负有责任。不将她们平安送出天武城,她对自己无法交待。 “好,我相信你。”楚南衣盯着夏云岚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松开她的手道:“那就不要在百合身上浪费时间!无论她是不是苍狼国的奸细,都和你没有关系。” 夏云岚觉得,楚南衣的神色有点儿古怪。他分明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意告诉她。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这个医术妙绝天下、武功深不可测、看起来似乎有点儿不太正经的男人,绝不像她眼睛见到的这么简单。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混迹于青楼之间,却从不允许青楼女子靠近自己身边。 自己身上那块锁形玉佩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那块玉佩价值连城,绝非寻常人可以拥有。能够一眼识出那块玉佩来历的,当然也不会是寻常人。 这个男人和自己结交目的何在? 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后台,居然可以无惧于权势熏天的祁王,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和四个丫头带走? 夏云岚心中一凛,蓦然想到,敢于同祁王作对的,只怕不是承夏国人。这个男人,会不会才是苍狼国安插在天武城内的真正的奸细? 想到这里,夏云岚倒抽了口冷气,看着楚南衣的眼光变得十分复杂。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感觉到夏云岚眼光的变化,楚南衣似乎担心自己吓着了夏云岚,脸上恢复了温存的笑,促狭地道:“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比较英俊可人?” “啊……呸!”听到楚南衣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神经紧绷的夏云岚一下放松下来。不过,看着楚南衣近在咫尺、微微低俯的脸,她倒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长得够英俊够可人。 然而,她决不能让他知道。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撇了撇嘴道:“兄台你想多了。我在想,你会不会才是苍狼国真正的奸细——嗯?” “哈哈——”楚南衣失声大笑,边笑边饶有兴致地道:“你这丫头,这都能被你猜出来?真是绝顶聪明啊……哈哈……为兄就喜欢你这无与伦比的想象力……” 说着说着,突然伸手在夏云岚脸上重重拧了一把,不等夏云岚反应过来,身影已飘忽如鬼魅般离开了地下秘室,只留下笑声还在持续。 夏云岚愣在当场。 她堂堂二十五世纪第一杀手,居然被人——调、戏、了! 贼肥的胆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他究竟是不是苍狼国奸细呢? 谜一般的男人啊…… 夏云岚揉了揉被拧疼的脸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好像有点儿不够用了…… 又过了两三日,大概是第七天的入夜时分,楚南衣带过来一个消息,说天武城各个城门已经换回原来的守卫。 “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吗?”在地下秘室里憋得快要发霉的丫头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格外雀跃。 楚南衣扫了四个丫头一眼,道:“暗卫虽已撤离,危险却远未解除。不过,祁王的抓捕重在云岚一人,你们几个丫头倒是可以先行离去。” “不,我和璃月不能与小姐分开。”不等别人开口,浅画已激烈反对道:“再说,要走也是小姐先走。不然,万一我们出了城,小姐被抓回去怎么办?” 夏云岚暖暖地朝浅画看了一眼,笑道:“你这丫头,打定了主意要给我当累赘么?” “嗯,婢子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给小姐当一辈子的累赘!”浅画毫不迟疑、郑重其事地点头。 夏云岚摊了摊手,一脸幸福的无可奈何。 楚南衣却严肃地道:“我已经做好安排,明日丁香从西门出城,浅画、璃月从北门出城,百合暂时留下来照顾云岚。” 夏云岚看了楚南衣一眼,心中有些微的感动。他虽然反对她继续追查奸细之事,却还是照她的意思做了安排。而萧玄胤,永远都只会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浅画不满地道:“为什么留下来照顾小姐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会,明日不如让百合和璃月从北门先行离开。” “你们走,我留下来……”胆怯的璃月明知留在夏云岚身边最为危险,还是与浅画争道。 “还是由我来照顾王妃吧。”百合突然大出夏云岚意料之外地道:“漪兰院的饭向来都是我做的,万一上面无法及时送饭下来,恐怕你们做的饭王妃吃不习惯。” 这丫头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夏云岚有点儿不解,如果这丫头真是苍狼国的奸细,当此之际,难道不该拼命地想要趁早离开天武城吗?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可是,这丫头的沉稳、淡定、寡言……以及临危不乱的素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啊…… 莫非,这丫头在欲擒故纵? 浅画还要反对,楚南衣摆了摆手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一切照我的安排去做。丁香、浅画、璃月,你们离开天武城百余里后,需要设法引起当地暗卫的注意,以此使祁王放松对天武城的警惕。” “好……我明白。”丁香利落地点了点头。 “……好吧。”浅画虽仍有些不情不愿,却也没有再反对,只是含情脉脉加依依不舍地痴痴望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被这一眼看得心里酸酸麻麻的,她拍了拍浅画的肩,故作轻松地道:“丫头,咱们来日方长,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嘛。” 浅画眼睛一垂,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怕众人笑话,赶忙转身抹了。 夏云岚抓住璃月的手,又抓起浅画的手,将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掩饰着心里的离愁别绪笑道:“你们——这一路上要相互照顾……保护好自己,等我。” “嗯!”浅画和璃月同时重重点了点头。 “丁香——”夏云岚转过身,拉起丁香的手道:“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照看自己……” “云岚不必担心,”楚南衣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我已安排朋友在城外接应丁香,只要离开天武城,丁香会比任何人都安全。”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夏云岚松开了丁香的手,感觉这丫头眼中好像丝毫没有离别的伤感,亦没有在祁王府时对自己的敬畏之态,有的,只是鸟儿即将飞出笼子时的兴奋与期待。 “多谢王妃挂怀。”接触到夏云岚微含失落的目光,丁香欢然笑道:“咱们不会分开太久,而且……王妃保重自己,咱们将来总会在一起的。” 没想到丁香平日谨小慎微,面对离别之事时,倒是比任何人都洒脱。比起丁香,反倒是自己显得婆婆妈妈了。 夏云岚咧了咧嘴,点头道:“好……你亦保重自己。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 “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王妃聪明绝顶,离开了祁王府,将来必然另有一番作为。”丁香对夏云岚的前途充满乐观。 夏云岚怔了一下,没想到丁香离开祁王府后,说话完全变了一个风格。 这也难怪,丁香原是外面有身份人家的女儿,在祁王府中为奴为婢,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而今一旦脱离奴婢的身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大概才是她长久以来的向往和梦想吧。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5章 会有那一天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翌日午时,楚南衣先送走了易容成书生模样的丁香。 为什么要选在午时?据楚南衣说,午时是大多数人注意力最不集中的时候,成功逃走的机会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大得多。 果然,楚南衣回来后,微笑着告诉大家,丁香已经平安离开天武城。 然而,不等众人为丁香的离开欢呼,楚南衣又敛了笑容道:“城门守卫盘查极严,尤其对年轻男女及打扮特殊之人,可谓百般刁钻询问。还好丁香临危不乱,言语间面色从容,应对自如,丝毫没有引起守卫的怀疑。” 说到这里,楚南衣看了浅画、璃月两个丫头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头。 夏云岚也看了浅画、璃月一眼。浅画轻轻捏着衣角,眼中有一种令人怜惜的无助。璃月的眼睛惘然地看着前方,浑身害怕得微微发抖。 仅仅想象出城时的情景,两个丫头已掩饰不住紧张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平日看起来和她们一样胆小的丁香,关键时刻竟能够临危不乱、从容应付? 夏云岚的心难以控制地抖了一下,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她并没有去细想,只是拉住浅画璃月的手,教她们如何在极度紧张中放松,如何掩饰心底的慌乱,如何摆出轻松的姿态,甚至如何调整眼神的角度和呼吸的节奏。 楚南衣在一旁看着,看着两个丫头从紧张慌乱变得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慌乱,不由轻轻笑道:“云岚,当你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其实紧张得要命?” 夏云岚白了楚南衣一眼,傲娇地道:“这世间有什么可在乎之事?看淡生死荣辱,自然无所畏惧。所有的紧张害怕,都不过因为贪恋罢了——尤其是对生的贪恋,以及对情的牵绊。” “小姐说得好有道理!”浅画吸了口气,赞同地道:“婢子好怕被抓回祁王府活活打死,从此再也见不到小姐。这是不是就是小姐说的贪恋和牵绊?” 楚南衣却摇了摇头,道:“那也未必,除了对生的贪恋,对情的牵绊,人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对于不确定的未来,大多数人总是习惯于进行各种不安、不好的猜测。” 夏云岚微微沉思了一下,笑道:“或许是吧……那就努力把未来想象得美好一些。浅画、璃月,等咱们离开天武城后,找一个天蓝草绿有山有溪有花有湖的地方,闲来无事溪边看云、山间采果、湖上泛舟、草场驰马,你们说,那是何等开心自在?”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璃月眼睛里放射出明亮的光,因紧张而僵硬的笑容变得轻松了许多。 “小姐说有那一天就一定会有那一天!”浅画胆怯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充满希望。 楚南衣朝两人笑了笑,道:“有你们小姐在,无论在哪里,再无趣的日子也会变得有趣。来——我为你们易容。” “楚公子说得是。”两个丫头同声赞道。 楚南衣从身上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格格颜色深浅不同、类似泥巴一般的膏药。 当那些膏药左一下右一下地涂抹在两个丫头脸上,两个水灵灵的丫头转眼间变成了两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大婶。 身为绝世神医,基于对人体骨骼肌肉的充分了解,配合着特制的易容药,楚南衣的易容术可谓天衣无缝。 两个丫头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互相看着对方的样子却不由都笑了起来。 璃月指着浅画边笑边道:“若非亲眼见楚公子施展妙手,你这般模样,便是朝夕相处我也认不出来。” 浅画也笑道:“常听你谈起楚公子如何厉害,我先还不信,今日方知楚公子果然妙手无双。” 夏云岚撇了撇嘴道:“别忙着夸他——衣服呢?还有,你们要学会中年女子走路的姿势和说话的神态。” “衣服在这里——”楚南衣早已准备好了两个丫头的行头,将一个包裹交予璃月道:“你们即刻换上,随后叫你家小姐教教你们中年女子的步态和神态。” “为什么是我?我哪里知道……”夏云岚眼珠子一转,抗议地道:“是你让她们扮作中年女子,自然该由你来教才是。” 楚南衣知道夏云岚故意想要看他的笑话,于是把眉毛一挑,作出一脸为难的样子道:“这个为兄委实不会……不然,便这样带她们出城也罢,反正那些守城的蠢货未必看得出来。” “……”夏云岚有点儿无语,瞪了楚南衣一眼道:“我来教就是了,但是你可不许看!” “为兄保证……嗯……”楚南衣含含糊糊地道。 浅画、璃月到隔壁房间中换了衣服过来,夏云岚命楚南衣背过身去,言传身教地教了两个丫头中年女子的神形步态。 两个丫头本来神经皆有些紧绷,看到夏云岚和彼此的样子,不由忘记了紧张,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待两个丫头学得差不多了,楚南衣转过身道:“在城卫面前可别笑得这么开心,你们就装作两个进城为丈夫抓药治病的乡下妇人,尽量愁眉苦脸就对了。” “记得了……”两个丫头笑着答应。 “咱们走吧——”楚南衣道:“我不能陪你们出城,不过你们无需要担心,出了城向前直行,不出二里即有人接应。这个你们拿着——” 说着,楚南衣将两个印染着红花绿叶图案的、土得掉渣的褡裢交给二人道:“这里面有干粮,还有你们路上可能用到的一些东西。这两个包裹本身,是接应之人认出你们的暗号。” “哦……”两个丫头将褡裢挎在臂上,前一刻还笑得嘻嘻哈哈的脸上,这一刻便突然被离别的忧伤所占满。 夏云岚握了握二人的手,又捏了捏二人的脸,带着鼓励地笑道:“去吧,不要害怕,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两个丫头忍泪点了点头,跟着楚南衣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地下秘室。 看着楚南衣和两个丫头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拐角处,夏云岚回过身,发现百合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沉静如水的目光,掩不住一丝丝复杂的涟漪。 “丫头,你是不是也急着离开这里?”夏云岚朝百合咧了咧嘴,走过去一脸亲切地问。 偌大的秘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决定趁机试探一下这个怀疑已久的丫头。 “婢子不急。”百合眸光微垂,稳稳重重地道:“只要跟在王妃身边,婢子在哪里都不急。” “都是我不好。”夏云岚将手按在了百合肩头,微带歉意地打量着百合的脸道:“连累你跟我在这里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百合的脸上悲喜不现,淡漠至极地道:“婢子是王妃的人,王妃能过得的生活,婢子一样能过得。” “可我已经不再是王妃——”夏云岚道:“离开了祁王府,我不再是主子,你也不再是奴婢。” “王妃给了婢子很多银票,”百合微微抬起头道:“婢子在祁王府一辈子的工钱,大概也不会有这么多。婢子拿了王妃的工钱,自然还是王妃的人。” 一句句回答,流畅得天衣无缝,夏云岚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诚恳地道:“那些银票不是给你们几个丫头的工钱,而是感谢你们数月来对我的服侍照顾。离开了祁王府,咱们是一样的人。百合——你可以去找你的亲人和朋友,也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婢子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百合眼眸微微动了一下,淡淡道:“婢子只愿一生一世跟随在王妃身边,别无他想,亦别无所求。” 这几句话,如果从浅画或璃月嘴里说出来,夏云岚大概不会怀疑。当然,那两个丫头不会说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会说“小姐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朋友”。 但百合对自己明明没有多少感情,为什么还要坚持跟着自己呢?或者,她只是说说而已…… 夏云岚不易觉察地蹙了下眉头,拉起百合的手,亲如姐妹地在百合手腕处握了握,笑道:“你年纪没多大,怎能说出‘别无他想、别无所求’这样的话来?百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是你的亲人,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婢子不敢。”百合的手没有动,手腕处的脉搏跳动得比常人似乎要微弱几分。 这样的搏动状态,若非体格孱弱、重症无力之人,便是内功极好之人通过脉息之法弱化脉搏跳动,以期达到隐藏武功的目的。 百合脸色红润,气息均匀,显然不是体弱无力之人。 夏云岚在心中冷笑了声,松开百合的手,面上依旧亲切如常地道:“有什么不敢?咱们年纪相差不多,我也不需要人侍候。今后你若留在我身边,咱们只以朋友之道相处便是。” 百合摇头道:“王妃出身高贵,即便离了祁王府,也依然是将军嫡女。百合不过草芥之身,如何敢与王妃交朋论友?” “将军嫡女……呵呵……”夏云岚苦笑道:“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将军府吗?” 百合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道:“王妃跟着楚公子逃出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王爷找不到王妃,可能会对将军府王妃的家人不利吗?” “他不敢——”夏云岚笑道:“我父亲现今镇守北疆,而北疆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可能愚蠢到以家事影响国事。再说,祁王府里不还有我那静柔妹子在么?” “王妃说得是。”百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二夫人虽与王妃向来不睦,想必也会倾尽全力保全将军府一门上下。” 夏云岚随口问道:“百合,你没有姐妹兄弟吗?” “没有。”百合似乎不愿多谈自己,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道:“婢子说过,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那你的父母呢?你何时离开的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进的祁王府?”夏云岚不肯放松地追问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6章 咱们认识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百合看了夏云岚一眼,脸上不惊不慌、平静如水地答道:“婢子不知父母是谁……从婢子记事起,就在祁王府里长大。品书网 ” “哦……”夏云岚有些困惑了。 如果百合所说是实,百合就是祁王府里家养的奴婢。然而,百合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一个家养的婢女,即使伶俐乖巧,足够受主人重视,也绝不可能有习武的机会。 那么,百合一定在撒谎!夏云岚断定。 如何才能找出百合话中的破绽,进而逼她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夏云岚不易觉察地眯了眯眼睛,柔和地笑道:“你从小到大在祁王府,难道就甘心做一生一世的婢女吗?你有没有自己的梦想,有没有想过生活另外的种种可能?” “王妃觉得,婢子的生活还会有什么另外的可能呢?”百合不答反问,言语间滴水不漏。 夏云岚进一步暗示道:“比如,你可以离开祁王府,离开天武城,甚至离开承夏国,到北方找一片山水佳处,再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过一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可能只是王妃的梦想,不是婢子的梦想……”百合忽然笑了笑,沉静的眸子里浮起一层诡异的色彩。 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丝色彩,却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婢子的梦想……”百合说出这几个字来的时候,眼睛里的诡异越发浓重。 夏云岚眉尖微锁,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出手向百合身上几处要穴点去。 她太熟悉这种眼光——这是毒蛇向人进攻之前的眼光,也是一个杀手准备杀人时的眼光。 所以,她决定结束试探,先下手为强。 然而,她的手刚刚接触百合的衣襟,百合看似凝立不动的身形蓦地暴退数尺,而在百合刚刚离开的地方,突听“嘭、嘭”两声巨响,两团黑雾弥漫开来,瞬间阻断了夏云岚的视线。 黑雾中带着强烈刺鼻的味道,不用鼻子闻夏云岚已经知道,那是加了催化挥发成分、能够瞬间致人昏迷的烈效蒙汗药。 除了奸细,哪个普通丫头身上会携带着这样的东西? 夏云岚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犹犹豫豫,心慈手软。从怀疑百合的那一刻起,她就该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搜检个遍。 只是,她无论如何没有料到百合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她以为,作为苍狼国的奸细,至少也要想法子离开天武城、离开萧玄胤的追踪视线后才能再作别图。 百合此时对自己下手,却是意欲何为? …… 来不及再往下想,黑烟弥漫中,夏云岚紧紧捂着口鼻不顾一切地向秘室入口跑去。 秘室虽大,在份量如此之大的蒙汗药的挥发作用下,人也不可能撑过多少时候。 只是,百合既然出手,又哪里容得她轻易逃走? 她的脚步尚未踏上入口处的台阶,数颗藏着蒙汗药的烟雾弹已封死了秘室的出口。 夏云岚浑身已有些绵软,努力张大眼睛想要寻找百合的身影,用最后一枚千羽飞针给予百合致命的一击,然而,黑雾里哪里看得清百合身影所在? “百合,为何如此对我……”夏云岚屏息低问。 当然,她并没有天真到想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不过想要藉着百合的回答,来确定百合的位置而已。 可惜,百合向来是个谨慎的丫头。此时,即便已经胜券在握,夏云岚没有昏迷之前,她也决计不会发出半丝声息。 夏云岚等了一会儿,神志渐渐涣散,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栽了…… 这个世界,已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这个身躯,也不是她熟悉的身躯。 她以为自己还能撑得一时片刻,意识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她的身体而去…… 她好累,也好困……睡意压上心头的时候,世上的一切生死荣辱仿佛都已不再重要,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睡上一觉…… 昏昏沉沉里,夏云岚就那么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黑暗。 夏云岚伸出手摸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张硬梆梆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条薄薄的被子。周围还有些什么?她已不能知道。 好在,空气里已经没有蒙汗药的味道,她的身体亦恢复了几分力气。 夏云岚深深吸了口气,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潮湿的味道。 沙沙……刷刷……沙沙…… 有奇怪的声音在不远处回响,仿佛风吹过干枯的树叶,又仿佛雨打在破旧的窗棂上。 她坐起了身子,将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探去。 “大小姐,你醒了?”浓重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本能地向床角缩了缩,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待确定衣服不曾被人剥下、身体亦没有异样的感觉后,方沉着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大小姐?你可知道我是谁?” “大小姐,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嚓—— 随着一声火折子撞击的声音,一支蜡烛被点燃,浓重的黑暗破开一角,昏黄的光晕里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夏云岚紧张地将那男子打量了一眼。一袭半旧的葛衣,掩不住标杆般笔挺修长的身材。一张英俊得并不过份的脸庞,透出种庄重坚毅的、军人般的气质。 怎么看都不大像是坏人。 即使是坏人,也是一个颇为顺眼的坏人。 然而,自己认识他吗?不,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 “我应该听出你的声音吗?咱们认识吗?”夏云岚略微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坐直身子向那男子问道。 “你……你居然忘了我……”那男子眉宇间浮起一层深深的忧伤,好像夏云岚忘了他是件很不可思议、很值得悲伤的事。 明明挺正常的一个大好青年,为什么说起话来竟如此婆婆妈妈不痛快呢? 夏云岚有点儿不耐烦地道:“这位兄台,我……” “你叫我什么?你居然叫我兄台——”那男子退开一步,脸上满是惊讶。 “不然叫你什么?”夏云岚按了按额头,对那男子的啰嗦深表无奈。 “难道你对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大小姐,你怎么可以忘了我……”那男子目光一黯,随之凑近夏云岚的脸急切地问道。 夏云岚向后仰了仰头,以手止住那男子过于靠近的身体,不悦地蹙眉道:“兄台,我不是忘了你,我是从来就不认识你好么……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夏云岚忽然想到。 “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人!大小姐,我是苍鸿啊——将军府一等侍卫林苍鸿——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那男子终于报出了姓名来历。 林苍鸿? 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对这个人的名字却早已烂熟于心。 这下,由不得她大吃一惊。抽了口气,瞪大眼睛,再次仔仔细细将面前的男子打量了一番。 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沉稳内敛,处处透着军人的气质和风范。 传说中和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私奔的侍卫,就是面前这个男子吗? 和这样的男子私奔,倒也不算辱没了原主。 只是……只是林苍鸿不早已在将军的追杀下掉崖摔死了吗?怎么会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林苍鸿究竟是真是假?是人是鬼……他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迅速梳理了一下脑中杂乱的思绪,掩饰着心中震惊,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你……真的是林苍鸿?” “大小姐——你终于记起我来了?”林苍鸿面上掠过一抹喜色,激动地再次凑近夏云岚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忘了我……大小姐,都怪苍鸿无能,害你受苦了——” “慢着——你……你不是掉下悬崖死掉了吗?”夏云岚往后缩了缩身子,推开林苍鸿口气僵硬地问。 “我是掉下了悬崖,但并没有死掉……”林苍鸿叹了口气,看着夏云岚柔声解释道:“掉下悬崖后,我被一棵树绊住,在悬崖中间挂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夏云岚蹙眉道:“听说我父亲曾派人到悬崖下找过你的尸体,那些人没有发现你挂在悬崖之间么?” “大小姐,你是不相信苍鸿吗?”林苍鸿苦笑了一下,笑容里透出一丝深深的凄楚:“我没有想到,自己九死一生、千辛万苦找到你,面对的不是你的欣喜若狂,却是你的怀疑与质问……大小姐,我林苍鸿是不是回来错了?” “啊……”夏云岚心虚地喘了口气,看那男子悲怆的模样,或则竟真的是林苍鸿……可她,却早已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了啊。 这男子与原主之间,也许有过一段轰轰烈烈、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然而,原主已经死去,借用了原主身体的她,实在无法对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产生出比对一个路人更多的感情。 但是,看在原主身体的份上,她是不是应该稍稍安慰一下原主的恋人呢? 不,不能!她不是一个拖泥带水、黏黏乎乎的人,也不喜欢拖泥带水、黏黏乎乎的的感情。如果不喜欢,就明明白白讲清楚,免得给人无谓的希望和进一步的伤害。 “林苍鸿——”夏云岚狠了狠心,无情地道:“其实你回不回来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因为从前之事,我早已统统忘记……” “早已统统忘记?”林苍鸿脸上掠过一抹震惊:“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7章 希望后会无期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的意思是——我失忆了!”夏云岚加重了语气,不留一丝余地地道:“对于一个失忆的人,从前认识的人和经过的事都已不重要。品书网 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不!”林苍鸿大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死死盯着夏云岚的眼睛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对曾经最爱的人说出如此残忍的话,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夏云岚知道,要让一个人接受曾经深爱的恋人失忆的事实,不会那么容易。但是,为了她和他,她必须快刀斩乱麻。 “林苍鸿,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你无法接受而已。”夏云岚迎视着林苍鸿痛楚的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地道:“过去种种,譬如死去。前尘往事,我已经忘记,也不想再记起。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再沉溺于过去的感情里无法自拔。” 林苍鸿没有说话,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里有一种入骨的悲凉。 夏云岚也没有再说话,她此刻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这个男人慢慢消化、慢慢理解、慢慢接受自己的话。 一室寂静无声,窗外沙沙刷刷的声音还在持续,夏云岚已经听清,那的确是雨打窗棂的声音和风吹枯叶的声音。 秋风秋雨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做着长久而无声的对视……人生,在某些时刻真是奇妙得如同梦寐,又荒诞得像一场杂乱无章的戏。 “大小姐……”林苍鸿终于开了口,却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他执著而坚定地道:“你忘了从前不要紧,我会一一说给你听。总有一天,你会记起从前的那些事,记起和苍鸿在一起的日子……” “可是,如果我并不想要记起呢?”夏云岚眉梢微挑,残酷地道:“虽然我忘了从前之事,但我记得从前的自己并不快乐。林苍鸿——如果你真的喜欢过我,就不要让我回忆起从前那些痛苦的日子!” “现在的你快乐吗?”林苍鸿不甘地道:“如果你在祁王府过得快乐,为什么要逃出祁王府?难道不是心里还念着我……” 听林苍鸿问起这个问题,夏云岚忽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半天,只顾着打消林苍鸿对原主的感情,竟忘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 自己被百合那个可恶的奸细用强效蒙汗药致昏后,是如何来到这简陋得不成样子的房间、又如何与林苍鸿在一起的呢? “林苍鸿——”夏云岚挥手打断了林苍鸿的话,急声道:“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苍鸿刹住了话,顿了一下道:“这里是天武城西南拆迁了大半儿的民居……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在哪里遇见我……遇见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情况?”夏云岚觉得,跟林苍鸿说话实在有些费劲儿。 林苍鸿道:“我刚才正要跟你说这些……当我在悬崖中间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一位砍柴的樵夫救了我。我在樵夫家里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伤,心中始终放你不下,所以前些日子偷偷回到天武城,想要看看你在祁王府过得如何。哪知刚刚行至祁王府附近,便见一个男子将你从一辆马车上背了下来……” “一个男子?”夏云岚吓了一跳,药昏她的明明是百合,怎么带走她的会是一个男子? “大小姐,你别怕——”看到夏云岚的反应,林苍鸿赶忙安慰地道:“那男子虽身着男装,走近了看却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哦……”夏云岚松了口气,道:“然后呢?” “然后……”林苍鸿回忆道:“我装作路人经过她身边,突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并装作祁王府的人,问她为何要劫持祁王妃?她说祁王妃私自逃走,她现今是好心送祁王妃回府。我点了她的哑穴,找了个偏僻地方将她放下,便带你来了这里。” 夏云岚没想到,看似一脸忠厚正直的林苍鸿,做起事来居然也如此圆滑。 只是,作为苍狼国奸细的百合,为什么不想尽办法逃出天武城,却要自投罗网回到祁王府呢? 夏云岚微一沉吟间已经明白,定然是百合还没有拿到想要的情报,所以带着她回到祁王府,以期取信于萧玄胤,从而继续留在祁王府伺机下手。 真是狡猾透顶的奸细! 夏云岚吐了口气,庆幸自己幸亏及时遇上林苍鸿,否则,一旦被百合带回祁王府,不知萧玄胤那个喜怒无常、翻脸无情的家伙会如何对待自己。 “谢谢你!”夏云岚诚恳地道:“你既然知道我逃出了祁王府,想必也已经知道祁王府的人正在追捕我,你和我在一起非常危险——” “大小姐,咱们之间何用‘谢’字?”林苍鸿因为夏云岚疏远的态度而有些伤感,“你一直装作记不起我,不肯与我相认,便是怕我和你在一起有危险吗?” 这哪儿跟哪儿呀…… 为了避免林苍鸿误会,夏云岚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真的忘记了从前之事。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感激不是爱……我这里有些银票,分你一半儿权作报答如何?” “大小姐……”林苍鸿蹙紧了眉头,难过地道:“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和爱,也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只要你今生今世永远和我在一起。”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不需要感激和爱,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这是什么逻辑? “大小姐,”见夏云岚没有答话,林苍鸿接着道:“记得你曾说过,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我林苍鸿的妻子。你该知道,我林苍鸿此生最大的愿望也是娶你为妻。既然如此,咱们何不今夜便拜堂成亲?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会带你远走高飞……” “慢、慢着——”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止住林苍鸿的话道:“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林苍鸿,我……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不会和你拜堂成亲——” 她不想这么说的,可是面对固执得不近情理的林苍鸿,却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拒绝。 林苍鸿怔了一下,难以言说的悲凉中夹杂着一丝怒意,使他几乎控制不住地逼近夏云岚高声质问道:“你爱上了谁?是不是……大小姐——你根本没有失忆,对不对?你只是爱上了别人,自觉无颜面对苍鸿,是不是?是不是……” “林苍鸿,你能不能理智一些?!”夏云岚迎视着林苍鸿的目光,心里原有的一点儿同情渐渐被消耗殆尽。 感情的世界里,她从不喜欢纠缠别人,亦不喜欢被别人纠缠,是以毫不客气地道:“我爱上谁与你无关!你只需要明白,我的心里没有你就行了。” 林苍鸿退了一步,愕然、愤怒、难以接受,一时在他眼睛里汇起一股深深的恨意。他看着夏云岚,固执地咬牙道:“可是我不会放弃!大小姐,我为你九死一生,为你牵肠挂肚,为你冒死回到天武城……你却如此水性杨花、见异思迁、残酷无情……你对得起我吗?!” “你以为感情的事是做生意,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吗?”趁着林苍鸿退步的机会,夏云岚赶忙跳下床,向门口方向走了几步道:“何况,做生意也有赔本儿的时候……林苍鸿,我早已忘了你是谁,不想再与你有半分纠缠!言尽于此,咱们后会无期——” 言罢,夏云岚转身向门外跑去。 不料,身后的林苍鸿比她快得多。她的手还没有拉上门闩,林苍鸿已用整个身子挡在了门后,刹不住车的夏云岚硬生生在林苍鸿身上撞了一下。 “王八蛋!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还想做什么!”被撞疼了鼻子的夏云岚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退开一步瞪着林苍鸿,一句粗话冲口而出。 “大小姐……”林苍鸿一瞬不瞬地看着夏云岚,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从前的你温婉善良,文静柔弱,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夏云岚喘了口气,冷然道:“那么,你就当从前的我死了吧!林苍鸿,你要不要为从前的我殉葬?” “……”林苍鸿没有说话,只把眼光死死锁定在夏云岚脸上,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半晌,林苍鸿低声道:“你……根本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林苍鸿提高了声音:“你根本不是夏云岚!” 夏云岚微微昂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林苍鸿,你现在才看出来?我的确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夏云岚,你那心上人早就死了!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不——”林苍鸿的声音变得悲怆而愤怒:“大小姐没有死……说——你把大小姐弄到了哪里?是不是你为了顶替她的身份故意将她藏了起来?!” 一直被萧玄胤怀疑,此刻又被面前这个陌生的林苍鸿怀疑,夏云岚也怒了,千羽飞针扣在手中,声音中带着丝丝凛冽:“林苍鸿——你觉得我要顶替她的身份,还会蠢到留下她的活口吗?你不觉得杀死一个人,远比将她藏起来要容易得多?” “你——”一柄锋利的匕首忽然顶在夏云岚胸前,林苍鸿嘶声叫道:“我要杀了你,替大小姐报仇——” “你这个愚蠢的男人!报什么仇?不如让我送你去与夏小姐泉下幽会——”会字未落,夏云岚纤手轻扬,一点流星般的寒芒眨眼间射向林苍鸿喉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8章 她是本王的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嘭—— 简陋的木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得四分五裂。品书网 在夏云岚千羽飞针离手的刹那,林苍鸿毫无预兆地从四分五裂的门里飞了出去,“嗵”地一声落在院中。 而千羽飞针则被门外侧身站立的一个人捏在手里。那人全身上下一袭黑色斗蓬,低垂的帽檐盖过了眼睛,乍见之下给人的感觉犹如夜之魔王。 萧玄胤—— 夏云岚差点儿惊呼出声。 尽管那人的身子和脸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夏云岚还是凭着那人的气场和自己的感觉立即认出了他。 于此同时,摔在院子里的林苍鸿飞快地站起了身,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向萧玄胤拱手道:“属下参见王爷——” 属下? 一股凉意从夏云岚齿缝里升起,迅速扩遍全身每个毛孔。 原来……这个男子根本不是什么林苍鸿!他在萧玄胤面前自称属下,可知是萧玄胤派来试探自己的探子。 “退下!”萧玄胤冷喝一声,那扮作林苍鸿的探子转瞬间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 夏云岚心如死灰。 大风大浪里没有倒下,却在阴沟里翻船……自己简直蠢笨如猪,才会相信林苍鸿救了自己那样巧合的事…… 要不是蒙汗药的药效没有退……要不是那探子的演技那样逼真……要不是自己急于撇清与林苍鸿的关系……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许,原本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在这次试探之后,萧玄胤还有可能放过自己吗? 最后一枚千羽飞针也被萧玄胤捏在手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潮水般席卷了夏云岚的心。 隔着破碎的房门,夏云岚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简陋的木桌上,燃烧的蜡烛已只剩下短短的一截。窗外的风挟裹着寒意吹进室内,吹得烛光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萧玄胤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夏云岚。 夏云岚已经退到了房间的尽头,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再也退无可退。 萧玄胤站在夏云岚面前,高大的身影和黑色的斗蓬完全挡住了烛光,只投下一个巨大而飘忽的影子在墙上。 “王爷……”夏云岚开了口,哪怕是垂死挣扎,她也要挣扎一下。只是,开口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抖。 她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的话:“这世间有什么可在乎之事?看淡生死荣辱,自然无所畏惧……” 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么值得害怕! 她握了握拳头,一边暗暗给自己鼓气,一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林苍鸿。所以……所以才会故意对他说那样的话……” 对于夏云岚无力的解释,萧玄胤报之以无声的沉默。 看不见萧玄胤黑色斗蓬后的眼睛,夏云岚的心跳得有些乱。 “还有……王爷,懿太妃不是我杀的……”夏云岚继续解释。 “璃月在光天化日之下尚且错认他作林苍鸿,你在这昏灯暗夜之中反倒认出他不是林苍鸿?”萧玄胤终于开了口,回复的却是夏云岚的第一句话。 夏云岚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璃月?璃月和浅画已被你……” 萧玄胤再次陷入了沉默。 长久的沉默,凝成山一样的沉重,向夏云岚心头压下。 夏云岚渐渐感到无法呼吸。 这个铁血无情的男人,会怎样对待她的璃月和浅画?怎样的命运,在等待那两个娇娇懦懦的丫头? 前世今生,她第一次知道,牵挂和担心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令人焦虑,信人难受,令人……恐惧。 “王爷——”夏云岚抓住了萧玄胤的手臂,努力控制着打颤的牙齿道:“我夏云岚一人做事一人当……逃离祁王府是我的主意,不关浅画和璃月的事,她们离开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不要为难她们!” “夏云岚?”萧玄胤忽然一翻手捉住了夏云岚的手腕,将她的手臂紧紧按在后面墙壁上道:“是谁方才亲口承认,自己的确不是将军府大小姐夏云岚?” “我……” “金姑娘,祁王府的下人不劳你费心。现在,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金姑娘?”夏云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叫我金姑娘?——你不会对浅画璃月怎样吧?” “金姑娘这般演技,不去做一个戏子实在可惜……”萧玄胤唇边一丝冷酷的狞笑,手上力道渐渐加重,疼得夏云岚蹙紧了眉头,再也顾不得浅画璃月。 “王……王爷……放开我……请你放开我!”夏云岚咬着牙齿恳求道。 “放开你?”萧玄胤的声音也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本王已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你承诺十二天之内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逃离祁王府就是你给本王的答复?” “我……”夏云岚知道,这件事说起来自己是有些理亏,她挺了挺胸,忍着手腕上的剧痛试图辩解道:“我已经帮你找到隐藏在祁王府中的苍狼国奸细……那奸细就是百合!王爷——百合她沉稳冷静得异乎寻常,且身上带着烈效蒙汗药……你觉得她会是一个普通的丫头吗?” “当然……不是。你还发现了什么?”萧玄胤的声音深不可测,仿佛来自千米地下的冰窟。 “还发现……她身怀武功——王爷,一个普通的婢女怎么可能会有习武的机会?你千万不要被她所骗,她送我回到祁王府,目的只不过是想要取信于你,以便寻找机会探得承夏国情报……” 说到这里,夏云岚顿住了话,昏暗的灯火光影里,她发现萧玄胤冰冷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不屑的笑。 显然,她的话萧玄胤一个字都没有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浪费唇舌? 她闭上了嘴。 “金姑娘——”萧玄胤一手在墙上按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戏弄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声音中含着丝丝冷意道:“本王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就不会再撒这种徒劳的谎……” “什么事?”夏云岚被迫仰起头,屏住了呼吸问。 萧玄胤的脸凑近夏云岚的脸,近得几乎像要吻上她的唇,口中却一字字利刃般地道:“百合——她是本王的人……” “……”夏云岚心里“咯噔”一声,刹那间怔在当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她竟从来没有想到过,除了暗卫,萧玄胤还有可能在她身边安插一个婢女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猜的没错,百合的确是奸细,但却不是苍狼国的奸细,而是萧玄胤的奸细。 她该有多蠢,才会在怀疑的方向上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如果百合不是苍狼国潜伏在祁王府的奸细,苍狼国的奸细会是谁呢?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丁香的脸—— 那个原本天真怯懦的丫头,自离了祁王府后所表现出的从容、淡定、勇敢……以及楚南衣所说:已安排朋友在城外接应丁香,只要离开天武城,丁香会比任何人都安全…… 比任何人都安全……若非有苍狼国高手接应,楚南衣凭什么敢下这样的断言? 而楚南衣…… 夏云岚没有再想下去,只是喘了口气,急切地道:“苍狼国的奸细是丁香——王爷,苍狼国的奸细真的是丁香!咱们都忽略了丁香……” “你是不是想说,璃月、浅画也有嫌疑?”萧玄胤放开了夏云岚的下巴和手,嫌恶地退回了身子,问得充满鄙夷与讽刺。 夏云岚咬住了嘴唇。 在萧玄胤心中,此刻的她,是不是就像一条乱咬人的狗? 璃月、浅画是不是也有嫌疑?感情上她不会怀疑,但是理智上,她认为任何人都有嫌疑。 萧玄胤现在是不会真正与她讨论这些的,适才萧玄胤俯近她的片刻时间里,她已从他散发着暗狱般冷焰的眼睛里知道,萧玄胤已不是怀疑,而是认定了她苍狼国奸细的身份。 她曾答应过,十二天内给他一个答复。是她不守信约在先,也怪不得他不再给她机会。 一切的辩解,在此刻不过都成徒劳。 尽管遇见过无数次死里逃生、柳暗花明,但是她一直知道,人生有真正的绝地、真正的山穷水尽。 既然死亡已难以避免,不如就让她死得有尊严一点儿……至少,不至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萧玄胤——”夏云岚的脸上渐渐没有了慌乱,没有了紧张,没有了牵挂和担忧。 在确定的危险面前,她的目光变得静如雪原、冷如冰川:“你的心里明明早已认定了我是奸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萧玄胤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疾如闪电般的出手。 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夏云岚平静地张着眼睛,睫毛也不曾眨动一下。 屋外一阵冷风袭来,摇曳的烛光终于在长久无力的闪动中乍然熄灭。 一室黑暗中,夏云岚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只是,她已无法动弹。全身三十多处穴道被封,除了眼睛还能看得见黑暗,鼻子还能呼吸得到秋夜的凉意,她已与一截木头无异。 萧玄胤抱起了她,像抱起一截木头般毫无怜惜之心。 屋外,风寒雨急,天地间没有一丝亮光。 萧玄胤身形微动,如夜半幽灵般辗转穿梭于天武城高高低低的建筑之间。 秋风如刀,秋雨似箭。 扑面的风雨中,尽管有萧玄胤衣袖的遮挡,夏云岚依然冷得寒彻心骨。 他要带她去哪里? 根据那个所谓“林苍鸿”的交待,此地离祁王府应该不远。然而,萧玄胤却走了很久。 风雨交加里,一阵雷声滚过耳边,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在蓦然被照亮的世间,夏云岚发现萧玄胤已带着她远离了祁王府的方向。 远方,是一座黑色的山影。脚下,是一条白色的大道。大道两旁,秋日苍老的树木顶着风雨,发出哗哗啦啦的哭泣声和颤抖声。 萧玄胤带着夏云岚钻进了树林。 茂密的林子,疯狂摇动的树冠,呜呜的、鬼啸一般的林声……这些都没有什么。最让夏云岚无法忍受的,是不停从树上流下来的雨水。 那雨水灌进了她的脖子,打湿了她全身的衣服,令她黏黏滑滑得像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 这里是什么地方? 萧玄胤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里? 她努力张大着眼睛,在长久的观察之后,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这个地方——她来过! 数月前,在萧玄胤第一次见到她和楚南衣在一起的时候,曾骑着紫风带她来过这里。 那时,他不顾她的死活,在这林子里策马狂奔,并害她被毒蛇咬伤,差点儿死于非命。 今夜,他又带她来到这里做什么? 密林抛尸?对于他好像多此一举。 她猜不透他的用意,索性闭上了眼睛,任雨水横七竖八地淌在脸上,任他将她带往不可预知的前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199章 密林刑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嘭—— 夏云岚被重重摔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胀,骨碎欲裂。品书网 劈头盖脸的雨水却不再持续浇下来,夏云岚抬手抹了把脸,慢慢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的穴道已经被大半儿解开,手脚可以自由活动,内劲儿却提不上来。 眼前,是一间偌大的屋子。屋子里燃着昏黄的灯火,烧着通红的炉火。但不论是灯火还是炉火,都不足以驱散满室浓重的阴冷和黑暗。 她打了个寒颤,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黏黏的很不好受。 鼻子里有一股血腥的味道,虽然这屋子里此刻并没有血。但一个杀手对于血腥之地的敏感,还是使她捕捉到了那种味道。 她皱了皱眉头。 四面皆是墙壁——铜墙铁壁。 墙壁上没有窗子,也没有一丝风能够吹进来。 在不知哪个方向的两根柱子之间,垂下两条粗如儿臂般的黑色铁链。铁链一端连接着带锁的铁环,另一端勾在柱子上。 柱子下面,除了燃烧的炉火和炉火里烧得通红的三角烙铁外,还有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中浸泡着一条长长的、黑色的皮鞭。 密林刑室! 夏云岚的心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抓在地上,仿佛只要坚持着不起来,就能够逃避接踵而至的刑罚。 “啊——” “啊啊——” “啊啊啊……” 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声嘶力竭的、毛骨悚然的叫声。 那是女人的叫声! 夏云岚捂住了自己的嘴,先确定那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而后竖起耳朵试图去寻找那叫声的来源。 惨叫声来自左侧墙壁之后—— 原来,在这重重密林之中,远不止一间刑室。 隔壁关押的是谁?此刻正在经受着什么样的酷刑? 刺耳异常的叫声,有一种生不如死般的惨绝人寰。莫说受刑的人,便是听的人,也会觉得死亡对于她是一种幸福的解脱。 夏云岚浑身生起了鸡皮疙瘩,恐惧一层层蔓延开来,令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牙齿。 “金燕子——”在隔壁刑室的声声惨叫之中,萧玄胤突然开口,吓得夏云岚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逼迫自己镇定。 “我不知道金燕子是谁!王爷费尽千辛万苦却受人愚弄、落人圈套,真真可笑之极!”到了这种时候,夏云岚的口气依然很硬。 她已经决定,不去忍受隔壁女子所受的酷刑。如果能够激怒萧玄胤,让他一掌结果了自己,倒不失为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是在祁王府,或者她还能指望楚南衣去救她。然而,在这不见天日的密林刑室之中,天底下还有谁能找得到她?又有谁愿意为她冒这个险? “不知道金燕子是谁?”萧玄胤掀开了斗蓬上的帽子,露出漆黑如无边暗夜般的眼睛,声音冷得不似人声:“或许你一会儿就会知道。” 言罢,萧玄胤伸手向她肩上提来,仿佛随手抓取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夏云岚就地一滚,躲开了萧玄胤的手,拼尽全力向拴着铁链的柱子上撞去。 “萧玄胤!你蠢不可及、愚不可及——”既已无惧于死亡,又何须再对这个忍了很久的男人客气。 然而,当夏云岚的脑袋撞上柱子的时候,却被“柱子”呯地一声弹了回来。 夏云岚趴在地上,一手捂着撞疼的额头,一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抬头眼冒金星地看向那弹回她的“柱子”。 萧玄胤不知怎地已挡在柱子前面,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阴恻恻地盯在她的脸上。 “在本王面前,你不会有自我了断的机会!”缓慢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阴森、恐怖、冷酷、无情。 隔壁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寒意阵阵透人肌骨。 夏云岚努力抑制着全身的颤抖,倔强地迎视着萧玄胤的眼睛,不让自己的心神受隔壁惨叫声的干扰。 那惨叫声,容易使人软弱,使人丧失意志和尊严。 生和死,她都已不在乎,可是她在乎自己的尊严。 在这个傲慢的男人面前,她要比他更加高傲。 萧玄胤伸手捞起了她,眨眼间将她的两只手腕扣进铁链下端的铁环之中。 钥匙拔出的刹那,铁链自动收紧,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离开地面大半尺,身子被悬吊在半空之中。 挣扎已无可挣扎,反抗亦已无可反抗。唯有她的眼睛,带着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倔强和高傲,居高临下且不屑一顾地俯视着萧玄胤。 萧玄胤收走了她身上的东西,光能微机、银票、玉佩、王之令牌、各种名贵而效果极佳的药毒…… 收走这些东西之后,萧玄胤的手又隔着水淋淋的衣服在她身上摸索了很久。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令她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但她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眼神阴鸷,脸色阴沉,浑身上下透着危险。 但显然暂时并没有非礼她的打算。 她不能自乱阵脚,一不小心激发了他的兽性。 他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夏云岚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寻找的是千羽飞针。 废室陋屋之中,最后一枚千羽飞针已经被她违背杀手的原则扔了出去。现在想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脱掉了她的鞋子,捏遍了她的每一根脚趾头。 她吞下了屈辱的眼泪,反正,他不可能找到他要的东西。 他终于丢开手,眼眸如刀地望着她。 她昂了昂头,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 烙刑又如何?鞭刑又如何?今世的这具身躯不比前世,死亡很容易就会令她结束一切痛苦。 “现在——你知道金燕子是谁了吗?”萧玄胤侧身后退,抽出了浸在水缸中的鞭子,捏在手里狞声问道。 “……”夏云岚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多余。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在偌大的刑室里划过,但并没有抽打在夏云岚身上,倒象是发出某种特殊的暗号。 鞭梢的水滴溅在夏云岚干裂的嘴唇上,夏云岚伸出舌头舔了舔,水中带着浓重的咸味。 看似天衣无缝的墙壁突然无声地打开了个缺口,传出惨叫的地方很快走进来一个戴着厉鬼面具的侍卫。 “请王爷吩咐——”鬼面侍卫拱手肃立。 “把人带过来——”萧玄胤看了一眼隔壁刑室,淡淡吩咐道。 侍卫离去,惨叫声停止。 片刻之后,两名鬼面侍卫架着一个长发覆面、头部低垂、浑身是血的女子从隔壁走了进来。 那女子全身上下血痕累累,几无半点儿完好的肌肤。昏灯下乍然望去,宛如一块人形的血色破布。 人被折磨到这般境地,居然还可以不死? 夏云岚的心哆嗦了几下,接着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这女子……这女子会不会是璃月或浅画? “姬冷艳,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面前之人是谁——”萧玄胤开了口,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情绪。 鬼面侍卫提住了女子的头发,将女子的脸强行拉起来面对着夏云岚。 长发后女子的面容似曾相识,却可以肯定不会是浅画或璃月。 夏云岚一颗心落进胸膛,但见那女子肤色白皙如雪,五官秀丽绝伦,脸上虽被血色所污,眼角眉梢却仍见几分勾魂摄魄的风韵。 这张脸,究竟在哪里见过? 夏云岚脑子里瞬间闪过往昔的一幕幕场景—— 珠帘罗帐,歌乐声停,一袭红裳袅袅,两段舞袖飘飘…… 碧瓦雕栏,高柳荷塘,素衣薄裙临窗而坐,飞霞红妆娇媚无双…… “丽姬——”确定面前之人是谁后,夏云岚忍不住失声惊呼。 不错,这女子的确是怡春院中的花魁丽姬。 只是,要怎样的心狠手辣,怎样的残酷无情,才能将那样一个花容月貌的佳人折磨得这般惨无人色? 丽姬……跟苍狼国奸细之事有什么关系?萧玄胤为什么叫她姬冷艳? 种种疑惑,在夏云岚心头升起。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丽姬或萧玄胤为她解释。 听到夏云岚的声音,奄奄一息的丽姬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地望向夏云岚脸上。 “姬冷艳——说出面前之人的姓名来历,本王给你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萧玄胤的声音冷漠、绝情,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诱惑。 丽姬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呆滞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光亮。 自我了断……已经是面前这个女子最大的心愿了么? 夏云岚虽心冷如铁,也禁不住有些酸然。但她此刻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丽姬朝她看了很久,仿佛在努力辨认着她的身份。 她静静地望着丽姬,目光坦然。从前,她与她虽有一点儿小小的过节,但看在共同朋友楚南衣的面子上,丽姬想必也不会无中生有,故意冤枉于她。 “她……”丽姬慢慢张开了嘴,低低地、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夏云岚怔住。 虽然丽姬的声音不大,寂静的刑室里,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丽姬说的是:“她乃我苍狼国燕烈王手下第一女细作——金燕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0章 想听什么交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咬住了嘴唇,毫不容易忍住差点儿冲口而出的粗话:“你这只疯狗——为什么要乱咬人?” 只因为她脱过一次她的衣服,她就要她的命么? 时令才过了中秋没多久,天气为什么这样冷?冷得夏云岚牙齿直打哆嗦。品书网 萧玄胤的手指隔空一拂,似乎解开了丽姬身上的什么穴道。 “带她下去,允许她选一种自裁的方式——”萧玄胤下了命令,波澜不惊的语调,仿佛只是在命下人送碗茶来。 “慢着——”鬼面侍卫架着丽姬准备离开的瞬间,夏云岚高声呼道:“丽姬——或者姬冷艳,你说我是苍狼国燕烈王的手下金燕子,有什么证据?王爷——”夏云岚侧头向萧玄胤道:“凭什么你认为她不会撒谎,从而保护真正的金燕子?” 萧玄胤没有说话,仿佛不屑于回答。 丽姬挣扎着抬起头,凌乱的长发遮盖着绝艳的容颜,夏云岚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金燕子,咱们从小一起被燕烈王带大,也算是姐妹一场……奉劝你一句,到了这里,就不要再抱有任何逃出去的幻想……” “从小一起被燕烈王带大?”夏云岚蹙紧了眉头:“燕烈王是谁?我和他认识吗?” “呵呵……”丽姬冰冷地笑道:“难怪燕列王认你为第一细作……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把戏演得如此逼真……我真是……真是自愧……不如……” “谁在演戏你心里最清楚!”夏云岚忍着恼怒咬牙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对于你应该是个例外。我只不过脱光了你的衣服,又没有对你怎样,你至于如此害我么?” “金……燕子——”丽姬如疯似痴地笑道:“死到临头,咱们就不要再演……演这些无用的戏了……咱们姐妹……咱们姐妹……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也算……也算今生有缘……呵呵……” 丽姬的笑声阴沉如鬼,显然打定了主意要置夏云岚于死地。 “你滚!”夏云岚手腕处被铁链吊得生疼,对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失去了耐心,看着丽姬厌恶地怒声道:“生死有命,我自认倒霉!只是,他日若泉下相逢,我定不饶你!” “哈哈……”丽姬提高了声音笑道:“他日若泉下相逢,我还要向你请教……请教如何施展床上媚功,叫燕烈王每次……每次到了怡春院都对你……对你欲罢不能!哈哈……哈……” 笑声犹未消失,丽姬的身子忽然向前一俯,脑袋猝然垂了下去。 一名鬼面侍卫探了探丽姬的鼻息,向萧玄胤回道:“禀王爷,犯人已自断经脉,气绝而亡。” 夏云岚愣在当场,懵在当场。 将脏水往她身上一泼就自我了断,给她来个死无对证? 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多大的恨? 夏云岚一口恶气堵在喉咙口,面对一个死人却又吐不出咽不下,直憋得两眼通红,郁闷到了极点,愤慨到了极点。 “拖出去——”萧玄胤下达命令后,一双冷冽如冰的眼睛转向了悬空吊着的夏云岚。 夏云岚的郁闷和愤慨很快被背后生起的丝丝凉意替代。 萧玄胤的眼睛里燃烧着忽明忽灭的火焰——冰冷的火焰。这火焰虽然没有温度,却足以将她炼为焦炭,化为灰烬。 夏云岚努力迎视着萧玄胤的目光,逼迫自己不许退缩。 此刻,她知道她的恐惧和逃避只能被认为是心虚。 作为一个杀手,有时候不是无所畏惧,只是不能畏惧。 如果勇敢和怯懦的结局是一样的,为何不让自己显得勇敢一些? “金、燕、子——”鬼面侍卫拖着丽姬的尸体离开刑室之后,两道刑室之间的墙壁瞬间被还原。萧玄胤走近夏云岚,咬着牙齿一字一字冰声道:“怡春院中,与燕烈王日夜贪欢之时……可曾料到会有今日?” 夏云岚没想到,萧玄胤竟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她倔强地昂了昂头,斜睨着萧玄胤道:“如果我是金燕子,与谁贪欢关王爷屁事?” 啪—— 长长的、黑色的鞭影掠过空际,重重抽在夏云岚身上。 彻骨的疼痛传来,夏云岚低头看去,但见鞭子划过的地方,外衫已被抽裂,白色的中衣渗出一道血色的印痕。 “你顶替本王妻子的身份,还觉得与本王无关?”萧玄胤不再掩饰眼中的狂怒。 夏云岚没有答话。 在这样的地方,说什么都是错。 黑色的长鞭再次划过夏云岚柔弱的身躯,萧玄胤的声音越发冷厉无情:“你以为不开口,本王就会对你心软了吗?” 夏云岚何尝指望过萧玄胤心软?她只不过拿了所有的毅力去对抗鞭子抽过身上时火辣辣的疼痛。 这次的鞭刑,与漪兰院中的那次完全不同。 那一次,萧玄胤虽下手狠厉,却并没有伤到她的筋骨。 这一次,每一鞭却都仿佛划开了她的皮肉,直接落在她的骨头上。 她咬紧了牙关,忍得住痛哼出声,却忍不住额头上涔涔落下的冷汗。 “这一鞭,是对你胆敢潜入祁王府的惩罚——” “这一鞭,是对你欺骗本王的惩罚——” “这一鞭,是对你辜负本王的惩罚——” “……” 虽于极度痛楚之中,夏云岚仍然发现,萧玄胤自始至终不曾提到过懿太妃。 难道在她所有的罪名之中,那件罪名不才是最大的吗? 可惜她无法思考,也无法开口询问。在接连不断、皮开肉绽的鞭笞之中,她的脑子里除了疼痛,还是疼痛…… 她不知道这疼痛何时结束,却知道它总有结束的时候。 每一鞭落在身上,她都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是最后一鞭、最后一鞭……希望下一鞭时,慈悲的死神已经把她的魂魄带走,带入永久的安眠……也或者,带入真正的地狱……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一样痛恨生命的坚强和坚韧。 她闭紧了眼睛,努力把所有的疼痛当做前世的一场梦。 前世,她杀过数不清的人,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心中是否也曾有过如同她此刻的疼痛与绝望? 此刻她所承受的痛苦,是否是对前世血债的偿还? 或者,世间真的有因果轮回? 或者,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除了这个理由,她无法找到别的理由让自己不怨不恨。 不知何时,萧玄胤停住了手——在夏云岚以为死亡即将为自己带来解脱的时候,萧玄胤突然停住了手。 夏云岚低垂着头,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萧玄胤用鞭子的手柄抬起了夏云岚的脸,看着夏云岚紧闭的双眼漠然问道:“你还不打算对本王如实交待吗?” 夏云岚慢慢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玄胤。萧玄胤的脸,一如既往地冰冷淡漠,此刻看在夏云岚眼中,却只觉狰狞无比。 “王爷……王爷想听……想听什么交待……”夏云岚接连喘了几口气,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燕烈王的去向……还有,苍狼国潜入天武城的奸细名单——”萧玄胤眯眼打量着夏云岚疼得微微颤抖的脸,毫不怜惜地冷声道:“只要说出燕烈王的去向,交出了苍狼国奸细的名单,本王可以不在乎你这残花败柳之躯,让你继续留在祁王府做本王的王妃……” “呵呵……”即便痛得无法呼吸,夏云岚仍然止不住勾了勾唇角:“王爷真是……真是好生大方!可惜……可惜我夏云岚从来就没有稀罕过做你的王妃!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将来也不……”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夏云岚脸上,打断了夏云岚的话。 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夏云岚嘴里生出来,她吞了口吐沫,冷笑着继续道:“……将来也不会有!” “金、燕、子!”萧玄胤怒火攻心,突然抽开鞭子,捏住夏云岚的下巴狂怒地叫道:“为了那个视你为玩物的男人,为了那个将你当作棋子的男人,为了那个叫你到天武城送死的男人——你值得吗?值得吗!” “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不是任何人的玩物——”腥腥甜甜的东西从夏云岚嘴角渗出来,她舔了舔嘴角,厌恶而不屑地迎着萧玄胤的目光道:“只有王爷你……才会把我当作棋子和玩物……” “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执迷不悟吗?”萧玄胤两眼被怒火烧得通红,手上加重了力道,看着夏云岚的眼睛恶狠狠问。 “从来不曾迷……又何来悟?”夏云岚勾着唇角淡淡笑道:“迷的一直都是王爷你……如果有一天……王爷发现自己错了,不知……不知将何以自处?” “本王不会错!”萧玄胤猛地丢开了夏云岚的脸,退后一步用鞭梢指着夏云岚厉声道:“如果说本王曾经错过,那便是给了你太多的信任和机会!” “王爷曾经信任过我么?”夏云岚努力支撑着沉重的头部,拿冰冷的眼眸俯视着萧玄胤道:“王爷好像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信任我,可是却从来没有说服过自己一次……呵呵……” 夏云岚笑得充满狂妄与讽刺,萧玄胤再次被激怒,扬手一鞭卷向夏云岚纤细的脖颈。夏云岚只觉喉间一紧,遍体的疼痛好像都在刹那间消失。 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她勾了勾唇角,眼前一黑,如愿以偿地失去了知觉。 “想死?没那么容易!”夏云岚唇边的笑令萧玄胤怒不可遏,他挥袖一卷,一股巨大的力道击向柱下缸中。 水缸里的水被击起,大半泼在夏云岚身上。 夏云岚全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期盼中的永久安眠没有到来,到来的却是如遭油煎的火辣辣的疼痛,以及三九天里裸着身体卧在冰雪里的寒冷。她努力咬紧了牙关,仍止不住一阵又一阵的颤抖和哆嗦。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1章 是不是很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萧玄胤如同一个完全丧失了人性的恶魔,狂暴地一次又一次拿鞭子抽打着她被盐水浸透的伤口和身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她想起丽姬,想起丽姬被鬼面侍卫架进来时肌骨皮肉尽裂的情形,自己……是不是也会很快变成那种模样? 原来,在某些时候,死亡也会成为那么诱人的东西…… 如何能够让他停下鞭子?如果能够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如果她真的是苍狼国的奸细金燕子,不知道会不会把知道的一切尽数说给他听,以求一个痛快的自我了断? 可是,此时的她,便是想要背叛也无从背叛,想要交待也无从交待…… 燕烈王是谁?她根本没有见过,如何知道他的去向? 苍狼国安插在天武城里的奸细有哪些?除了丁香,她不知道还有谁……她能像丽姬一样乱咬人吗? 左右不过一个死,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也许一会儿就好……何必去连累别人…… 这坚持如此之难,意志和理性在近乎极限的疼痛面前似乎都化作了轻烟。有无数个刹那之间,她甚至真的希望自己是苍狼国奸细金燕子,可以有所背叛、有所“交待”。 时间过去了多久?四面密封的刑室里好像已经无所谓“时间”这个词。在她的感觉中,仿佛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刑室里忽然传进来一声轻轻的、哨子似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萧玄胤停住了手。 夏云岚心里莫名地升起一团希望的光亮。 是有人救她来了吗? 会是谁?楚南衣……逍遥王……听雨楼主……甚至,风钰晗和洛芷雪? 她把认识的人数了个遍,好像每个人都没有可能,又好像每个人都有可能。 风钰晗和洛芷雪应该已经成了婚。她曾答应过洛芷雪,要在她成婚的日子亲自送她去青州风府……可是她却不得不失信了。 以洛芷雪的脾气,定然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会不会是洛芷雪回门之日到祁王府找她算账,从浅画璃月处得到她的消息,而后不顾一切地过来救她…… 至于逍遥王,丫头们说,他曾经到漪兰院拜访过她。难保他不会第二次拜访她。如果遇见浅画和璃月,那两个丫头一定会拼了命地求他来救她……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浅画和璃月根本不知道她被萧玄胤捉住的事!说不定,她们还以为她早已离开了天武城,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所一,唯一有可能救她的人,只能是楚南衣。他送浅画璃月出城后,回头找不到她,定然要四处打探…… 夏云岚暗淡的眼睛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焰。然而,随着与墙壁同色的门无声打开,夏云岚所有的幻想和心里的光亮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进来的是金钩郎君任元霸。 那个曾经在去往余州城的路上截杀过她的男人,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过祁王殿下——”任元霸进来后,先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对萧玄胤行了个礼,而后一摆手,门外两个鬼面侍卫押进来个被麻袋套住头和脸的男子。 “祁王殿下,这是我家主子在豫王府中抓获的奸细。”任元霸声音中带着几分得意,说话时从袖子里掏出一片残纸,双手奉于萧玄胤面前道:“我家主子带人抓获这小子之时,这小子正要销毁密信,还好被小人及时抢下大半儿。” 萧玄胤接过残纸,低头漠然扫了一眼,淡声道:“一个小角色而已……关进第五间刑室,先饿上三天,再行讯问。” “遵命……不过……”任元霸吞吞吐吐地道:“这小子虽然是个小角色,背后却有可能牵涉到一桩大事……我家主人随后想要亲自讯问,请祁王殿下恩准。” “三天后,由你送她单独过来,不得另带他人!”萧玄胤淡漠的声音中满是不耐。 “多谢祁王殿下。”任元霸大喜之余,目梢余光向夏云岚身上一扫,道:“小人前些时间奉命试探祁王妃武功,那时便已看出祁王妃深藏不露,必是苍狼国奸细无疑,殿下却一直不肯相信……” “滚!”萧玄胤怒声打断了任元霸的话,眼中几欲冒出火来。 “殿下息怒……小人告退……”任元霸被骂得灰头土脸,但他不敢对萧玄胤怎样,只敢暗暗怒瞪了夏云岚一眼,随即带着两个鬼面侍卫和抓来的奸细退出了刑室。 刑室的门再度合上时,萧玄胤似乎突然失去了力气,站在原地看着夏云岚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举起鞭子。 夏云岚低垂着头,长发早已散敌,鲜血淋漓的身子在铁链下轻轻晃荡,时不时因疼痛而引起一阵抽搐和痉挛。 萧玄胤忽然丢下了鞭子,慢慢走到夏云岚面前,伸手拔开了夏云岚遮住脸颊的长发。 夏云岚仿佛被烙铁烫到般打了个哆嗦,微微抬起眼皮看了萧玄胤一眼。 萧玄胤的脸就像深不可测的海面,不知何时就会再度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是不是很疼?”萧玄胤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夏云岚张大了眼睛。 他居然问她——是、不、是、很、疼? 夏云岚心里觉得无比可笑,这个适才恶魔一般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体无完肤的男人,这会儿居然问她是不是很疼? 不要告诉她,他会忽然对她心软……或者恶魔也会变成天使。 这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在剥夺一个人所有反抗的力量和自由的意志后,用一点点儿的温存换取绝望中的受害者的信任,进而使之放弃一切抵抗,心甘情愿满足施害者的一切欲望。 对了,这在二十五世纪叫做斯德歌尔摩综合症。 因为职业需要,夏云岚对这个病症曾经有过深入的了解。她知道,人类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一个人遇上凶狂的暴徒,并随时有可能被暴徒取走性命,这个人就会把生命渐渐托付给这个暴徒。 时间拖久了,这个人吃一口饭、喝一口水,甚至每一呼吸,都会觉得是暴徒对自己的宽忍和慈悲。最初的恐惧与愤恨会惭惭转化为对暴徒的感激,最后变成一种崇拜,并下意识地以为暴徒的安全就是自己的安全,暴徒的利益就是自己的利益,暴徒想要得到的就是自己想要得到的…… 可惜,她夏云岚不是一个斯德歌尔摩综合症患者。强大的心理素质,足以叫她抵抗人性中的那些脆弱与妥协。 她侧了侧头,厌恶地试图躲开萧玄胤的手。 只是,吊在半空里的她根本躲无可躲。萧玄胤的手指毒蛇一般在她的颊边摩挲,那种痛苦和煎熬,使她觉得自己宁愿承受长鞭的折磨。 “金燕子……不要再来考验本王的耐心……”出乎意料地,萧玄胤的声音中居然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凄楚……和乞求。 夏云岚的心在胸膛里猛地跳了一下。 他……居然会用这样的声音对她说话? 夏云岚转过了头,冰冷的目光淡淡看向萧玄胤的脸。 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那张淡漠无情的脸,那张狰狞得恶魔一般的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疼痛和苦涩。好像……好像受尽酷刑的是他…… 夏云岚固然不会有丝毫感动,然而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她却不由得想:在他心里,是不是仍然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她? 她能不能利用这一点点儿喜欢,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原来,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她仍然并不想死。 她不愿意被人这般莫名其妙地冤枉,莫名其妙地害死。她要找出陷害她的人——从刚才金钩郎君任元霸的出现来看,那个一直在暗中陷害她的人很可能是萧玉叶。 萧玉叶……她几乎早已忘了的那个女人,却不曾有一天放下过对她的报复。 “王爷……”她忍着心里刻骨的仇恨和厌恶,低低地、柔柔地道:“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发现咱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你发现……发现自己错怪了我……到那时……到那时你会不会后悔……” “误会?呵呵……”萧玄胤收回了手,满脸的疼痛和苦涩眨眼间又被冷酷无情所取代:“金燕子——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试图狡辩吗?” “我没有……没有狡辩,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不信我……”虽然是演戏,夏云岚的声音里仍然止不住浮起一丝凄楚。 “本王无数次想要相信你,可是你让本王如何相信!”萧玄胤咬牙道:“传闻将女府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天武城,可是你却如何知道苍狼国京都云梦轩酒楼里的东西很好吃?” 夏云岚怔了一下,那是自己无意间和丫头们开玩笑时说的话,居然也传到了萧玄胤耳中。 而且,她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是“梦云轩”大酒店,并不是什么“云梦轩酒楼”,云梦轩酒楼是百合说的,自己当时只是懒得解释,没想到此时也成为了自己的罪证。 “还有,”萧玄胤怒声道:“燕烈王赠于苍狼国太子宇文寿的贴身玉佩在你手中,你又作何解释?”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2章 冰火两重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苍狼国太子? 宇文寿? 夏云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疼得厉害,思绪一团混乱。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他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再有,”萧玄胤甚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道:“你所用武器——也就是你口中的千羽飞针——分明由苍狼国古兵器谱中的蜈蚣刺改造而成——” “那不过是……不过是你的臆测和巧合罢了……”夏云岚终于听懂了萧玄胤的话,急忙出声反驳道。 “武器之事暂且不说,怡春院地下密室之中,你是否亲口对百合说过——何不离不祁王府,离开天武城,离开承夏国,到北方找一片山水佳处,再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过一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是我在试探百合而已——”夏云岚打断了萧玄胤的话,努力辩解道:“从你……从你对我提到……提到苍狼国奸细的那一天起,我就……我就一直怀疑……怀疑百合……” “马车之中,你分给众丫头的大叠银票从何而来?”萧玄胤剑眉冷竖,继续追问。 夏云岚道:“那些银票……是芷雪……芷雪给我的!王爷不信……不信可以立即去问芷雪……” “好,本王信你!”萧玄胤一握拳头,上前一步道:“其他的事情都可不论,本王最后只问你一件事——” “王爷请……请讲……” “本王的白玉麒麟牌子给了你,转眼间却到了燕烈王手中——请问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白玉麒麟牌子居然在燕烈王手中被追回?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该作何解释? 不,她根本无可解释。 她本来一直确信是萧玉叶在暗中算计她,可白玉麒麟牌子她一直贴身收藏,日夜不离,萧玉叶决不可能拿到。再者,即便被萧玉叶拿到,她也绝不可能将之交于燕烈王之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言以对间,萧玄胤惨然一笑,又厉声一笑,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冷声道:“金燕子——你问本王会不会后悔?本王一直在后悔……但本王后悔的是一次次对你的心慈手软!” 言罢,萧玄胤转过身子,手掌向墙壁上一拍,暗门打开处,拂袖离开了刑室。 门外,隔着墙壁隐隐传来萧玄胤以内力发送的、冷冽如冰的声音:“本王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是,不要考虑到让本王失去耐心——” 他走了…… 夏云岚不由暗笑自己的天真。 或许,他对她的确有一点点喜欢,但是,那点儿喜欢远不足以为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这世间有太多的局,想要害你的人,总能找到害你的机会和办法。只有真正信任的人,才能够无视世间的阴谋诡计,始终把你当作自己人。 她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设法证明自己并非金燕子。 可是,孤独地被悬挂在这里,她要如何去证明? 金燕子……又是什么人? 根据丽姬的交待和萧玄胤话里的蛛丝马迹,她能够勉强拼凑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 一个从小被燕烈王收养的孤女……一个有着演戏天分和过人天赋的间谍……一个爱上主子、与主子纠缠不清、并对主子死心塌地的奸细…… 是丁香吗? 她想起丁香的笑,那般纯真无邪,那般人畜无害。但在那纯真无邪之后,分明一直隐藏着什么——那是被她忽略的心机和事不关己的冷淡!可叹她竟从未发现。 当萧玄胤自以为证据确凿,锁定自己奸细的身份时,自己只注意到了百合的沉稳内敛,从容淡定,却忘记了,在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之后,也有可能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奸诈阴险。 她想起逃离祁王府那天,是丁香慌慌张张地撞开房门向她报信,说懿太妃被刺身亡,用的是她的匕首梨花白,为免解释不清,让她尽快逃走。 然后……然后楚南衣就来了。 可是,萧玄胤自见到她以后,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关于懿太妃的事。 懿太妃真的死了吗? 丁香和楚南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非……楚南衣就是燕烈王? 不,不可能!如果丁香是金燕子,而金燕子和丽姬从小就被燕烈王收养,那么,燕烈王现今至少也要有四十岁左右才对。看楚南衣的样子,却顶多不过二十五六。 丽姬诬她与燕烈王在怡春院中日夜贪欢,萧玄胤深信不疑,可知燕烈王一定是到过怡春院的。可自己在怡春院中,除了楚南衣一个男子外,并不曾与别的男子接触,与燕烈王贪欢之事从何而来? 再者,纵然丽姬诬陷于她,与她一同逃出祁王府、作为萧玄胤卧底的百合难道不能证明她的清白吗? 除非……除非百合也在有意陷害她…… 她并不曾做过慢怠百合之事……为什么? 人世间的事,又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一股股凉意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夏云岚,湿漉漉的身体上不知滴的是血还是水,她无法再想下去。 好想抱住自己的胸膛取暖,然而麻木的手臂被吊在半空,破碎的衣服条条缕缕,她只能毫无遮掩、毫无办法地敞开了身体,承受着刺骨如地狱般的刑室中的所有寒气。 那寒气穿透了她的肌肤,直达骨髓深处,并且在她的每条血脉每个毛孔里游走。她的牙齿不时地磕碰在一起,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 巨大的疲倦山一样压着她的眼皮,遍体的疼痛却使她无法入眠。到最后,脑子里、心里只剩下一团团毫无意识的混乱。 她好像睡了一觉,又好像从来没有睡着。当她再次见到萧玄胤的时候,发现萧玄胤正端着一碗米粥朝她嘴里喂。 本能的饥饿,使她如同婴儿吸吮奶水般迫不及待地探着头猛咽了几口。待意识彻底清醒,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恢复了对疼痛的感知,她立即后悔起适才吞下的那几口饭。 如果不是那几口饭,痛苦本可以早点儿结束。她的意志,何时变得这般脆弱了? 她别过了头,拒绝再吃萧玄胤喂给她的饭。 见她不肯配合,萧玄胤粗暴地捏住了她的嘴巴两边,将米粥一古脑向她嘴里倒下。 她拼命摇着头,想用舌头封住自己的咽喉。 萧玄胤捏住她嘴巴的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点,她“咕咚咕咚”几口将嘴里的饭全部咽了下去。 如是几番,一碗米粥在萧玄胤的强迫下被她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之后,萧玄胤居然还拿了条帕子,像对待一个孩子般细心地为她抹去了嘴角的饭渍。 她抽搐了一下,遍体恶寒,恨不得将吃进肚里的东西统统吐出来,吐得干干净净。 “考虑清楚了吗?金、燕、子——”萧玄胤缓缓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慢声问道。 “呸!”她冷眼瞪视着萧玄胤,对他假惺惺的温存报以不屑的回敬。 “看来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萧玄胤收起了片刻温柔,转眼间一脸恶魔般的邪笑,恶毒地道:“金燕子,你有没有尝过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既然你死不松口,本王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 言罢,萧玄胤从水缸里舀起一碗又一碗水,自夏云岚头顶迅速浇下。 待夏云岚浑身湿透之后,萧玄胤在柱子上轻轻一按,夏云岚脚下的地板忽然下陷,一股寒气冲天而起,冻得夏云岚一连打了几个哆嗦。 铁链忽然放长,夏云岚毫无预兆地向下落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狠狠摔在一大片结实的冰上。 难怪刑室中燃着炭火依旧潮室阴冷,原来刑室下面居然是厚厚的冰层。 萧玄胤浇在夏云岚身上的水很快也被冻成了一层冰,裹在身上如同穿了件冰做的盔甲。 夏云岚先时被冻得全身疼痛异常,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四肢百骸,那滋味,何止是万箭穿心所能形容? 不久之后,夏云岚的身体渐渐麻木,四肢僵硬如木头石块,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动。除了微弱的心跳,她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滋味,比起先前好受多了。 然而,没等她好受多久,手腕上铁链一紧,她便被拉了上去,身体比掉下来之前悬得更高。 脚下的地板自动升起、合拢。萧玄胤大手一拍,烧得正旺的炉子被推至夏云岚脚下。 一股股热浪自脚下升起,冻成麻木的身体渐渐被温暖包围。在一段时间内,夏云岚甚至觉得有几分舒服。 可惜,这舒服的感觉持续了没一会儿,随着脚下炉火烧得越来越旺,滚烫的火苗几乎要舔舐到她的脚。 她的力气早已在反复的折磨中消耗殆尽,为了防止脚被烤熟,还是拼命向上蜷缩着身体。 汗水一层一层渗出,又一层一层被烤干,她觉得自己就像挂在烧烤炉上的烤鸭,滋滋地冒着热气,很快就会变成一道餐桌上的美味。 萧玄胤沉默地看着她挣扎,看着她再没有挣扎的力气,始终冷酷地不发一言。 炉火撤去,她又被丢进冰窖。无数次寒热交激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少次,又清醒了多少次。 意识早已散去,浑浑噩噩里,除了感觉到遍体的疼痛,脑子里只剩下些混乱的场景。 老师淡漠疏离的眼神…… 她不分昼夜的苦练…… 第一次杀人时的惊心与颤栗…… 无数鲜血、恐怖、哀号铺成的通向第一杀手的道路…… 铁石的心肠…… 面前折磨自己的男人,也有如同自己前世一般的心肠吧? 只问目的,不问手段。 可惜,即便她死,他也达不到他的目的。 如果她不死,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噩梦! 然而,极度脆弱之中,极度疼痛之中,她怀疑自己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面前的男人,强大得就像命运。甚至有许多时刻,她觉得自己即使有力量反抗得了命运,也无法反抗面前的男人。 弱肉强食,一直是她信奉的规则。只是,当这规则残酷地运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如何能够无所怨悔? 每一秒的痛楚,仿佛都在赎着前世的罪。那从不被她承认的因果,原来一直在冥冥之中运转不息。即便到了异世时空,也逃不掉,躲不过……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3章 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苍狼国太子? 宇文寿? 夏云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疼得厉害,思绪一团混乱。品书网 他在说些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再有,”萧玄胤甚至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道:“你所用武器——也就是你口中的千羽飞针——分明由苍狼国古兵器谱中的蜈蚣刺改造而成——” “那不过是……不过是你的臆测和巧合罢了……”夏云岚终于听懂了萧玄胤的话,急忙出声反驳道。 “武器之事暂且不说,怡春院地下密室之中,你是否亲口对百合说过——何不离不祁王府,离开天武城,离开承夏国,到北方找一片山水佳处,再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过一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是我在试探百合而已——”夏云岚打断了萧玄胤的话,努力辩解道:“从你……从你对我提到……提到苍狼国奸细的那一天起,我就……我就一直怀疑……怀疑百合……” “马车之中,你分给众丫头的大叠银票从何而来?”萧玄胤剑眉冷竖,继续追问。 夏云岚道:“那些银票……是芷雪……芷雪给我的!王爷不信……不信可以立即去问芷雪……” “好,本王信你!”萧玄胤一握拳头,上前一步道:“其他的事情都可不论,本王最后只问你一件事——” “王爷请……请讲……” “本王的白玉麒麟牌子给了你,转眼间却到了燕烈王手中——请问这件事你作何解释?”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白玉麒麟牌子居然在燕烈王手中被追回?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该作何解释? 不,她根本无可解释。 她本来一直确信是萧玉叶在暗中算计她,可白玉麒麟牌子她一直贴身收藏,日夜不离,萧玉叶决不可能拿到。再者,即便被萧玉叶拿到,她也绝不可能将之交于燕烈王之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言以对间,萧玄胤惨然一笑,又厉声一笑,压抑着极度的愤怒冷声道:“金燕子——你问本王会不会后悔?本王一直在后悔……但本王后悔的是一次次对你的心慈手软!” 言罢,萧玄胤转过身子,手掌向墙壁上一拍,暗门打开处,拂袖离开了刑室。 门外,隔着墙壁隐隐传来萧玄胤以内力发送的、冷冽如冰的声音:“本王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是,不要考虑到让本王失去耐心——” 他走了…… 夏云岚不由暗笑自己的天真。 或许,他对她的确有一点点喜欢,但是,那点儿喜欢远不足以为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这世间有太多的局,想要害你的人,总能找到害你的机会和办法。只有真正信任的人,才能够无视世间的阴谋诡计,始终把你当作自己人。 她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设法证明自己并非金燕子。 可是,孤独地被悬挂在这里,她要如何去证明? 金燕子……又是什么人? 根据丽姬的交待和萧玄胤话里的蛛丝马迹,她能够勉强拼凑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形象。 一个从小被燕烈王收养的孤女……一个有着演戏天分和过人天赋的间谍……一个爱上主子、与主子纠缠不清、并对主子死心塌地的奸细…… 是丁香吗? 她想起丁香的笑,那般纯真无邪,那般人畜无害。但在那纯真无邪之后,分明一直隐藏着什么——那是被她忽略的心机和事不关己的冷淡!可叹她竟从未发现。 当萧玄胤自以为证据确凿,锁定自己奸细的身份时,自己只注意到了百合的沉稳内敛,从容淡定,却忘记了,在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之后,也有可能深藏着不为人知的奸诈阴险。 她想起逃离祁王府那天,是丁香慌慌张张地撞开房门向她报信,说懿太妃被刺身亡,用的是她的匕首梨花白,为免解释不清,让她尽快逃走。 然后……然后楚南衣就来了。 可是,萧玄胤自见到她以后,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关于懿太妃的事。 懿太妃真的死了吗? 丁香和楚南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非……楚南衣就是燕烈王? 不,不可能!如果丁香是金燕子,而金燕子和丽姬从小就被燕烈王收养,那么,燕烈王现今至少也要有四十岁左右才对。看楚南衣的样子,却顶多不过二十五六。 丽姬诬她与燕烈王在怡春院中日夜贪欢,萧玄胤深信不疑,可知燕烈王一定是到过怡春院的。可自己在怡春院中,除了楚南衣一个男子外,并不曾与别的男子接触,与燕烈王贪欢之事从何而来? 再者,纵然丽姬诬陷于她,与她一同逃出祁王府、作为萧玄胤卧底的百合难道不能证明她的清白吗? 除非……除非百合也在有意陷害她…… 她并不曾做过慢怠百合之事……为什么? 人世间的事,又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一股股凉意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夏云岚,湿漉漉的身体上不知滴的是血还是水,她无法再想下去。 好想抱住自己的胸膛取暖,然而麻木的手臂被吊在半空,破碎的衣服条条缕缕,她只能毫无遮掩、毫无办法地敞开了身体,承受着刺骨如地狱般的刑室中的所有寒气。 那寒气穿透了她的肌肤,直达骨髓深处,并且在她的每条血脉每个毛孔里游走。她的牙齿不时地磕碰在一起,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 巨大的疲倦山一样压着她的眼皮,遍体的疼痛却使她无法入眠。到最后,脑子里、心里只剩下一团团毫无意识的混乱。 她好像睡了一觉,又好像从来没有睡着。当她再次见到萧玄胤的时候,发现萧玄胤正端着一碗米粥朝她嘴里喂。 本能的饥饿,使她如同婴儿吸吮奶水般迫不及待地探着头猛咽了几口。待意识彻底清醒,身上恢复了几分力气,恢复了对疼痛的感知,她立即后悔起适才吞下的那几口饭。 如果不是那几口饭,痛苦本可以早点儿结束。她的意志,何时变得这般脆弱了? 她别过了头,拒绝再吃萧玄胤喂给她的饭。 见她不肯配合,萧玄胤粗暴地捏住了她的嘴巴两边,将米粥一古脑向她嘴里倒下。 她拼命摇着头,想用舌头封住自己的咽喉。 萧玄胤捏住她嘴巴的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点,她“咕咚咕咚”几口将嘴里的饭全部咽了下去。 如是几番,一碗米粥在萧玄胤的强迫下被她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之后,萧玄胤居然还拿了条帕子,像对待一个孩子般细心地为她抹去了嘴角的饭渍。 她抽搐了一下,遍体恶寒,恨不得将吃进肚里的东西统统吐出来,吐得干干净净。 “考虑清楚了吗?金、燕、子——”萧玄胤缓缓叫着她的名字,在她耳边慢声问道。 “呸!”她冷眼瞪视着萧玄胤,对他假惺惺的温存报以不屑的回敬。 “看来你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萧玄胤收起了片刻温柔,转眼间一脸恶魔般的邪笑,恶毒地道:“金燕子,你有没有尝过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既然你死不松口,本王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 言罢,萧玄胤从水缸里舀起一碗又一碗水,自夏云岚头顶迅速浇下。 待夏云岚浑身湿透之后,萧玄胤在柱子上轻轻一按,夏云岚脚下的地板忽然下陷,一股寒气冲天而起,冻得夏云岚一连打了几个哆嗦。 铁链忽然放长,夏云岚毫无预兆地向下落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狠狠摔在一大片结实的冰上。 难怪刑室中燃着炭火依旧潮室阴冷,原来刑室下面居然是厚厚的冰层。 萧玄胤浇在夏云岚身上的水很快也被冻成了一层冰,裹在身上如同穿了件冰做的盔甲。 夏云岚先时被冻得全身疼痛异常,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四肢百骸,那滋味,何止是万箭穿心所能形容? 不久之后,夏云岚的身体渐渐麻木,四肢僵硬如木头石块,血液也似乎停止了流动。除了微弱的心跳,她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滋味,比起先前好受多了。 然而,没等她好受多久,手腕上铁链一紧,她便被拉了上去,身体比掉下来之前悬得更高。 脚下的地板自动升起、合拢。萧玄胤大手一拍,烧得正旺的炉子被推至夏云岚脚下。 一股股热浪自脚下升起,冻成麻木的身体渐渐被温暖包围。在一段时间内,夏云岚甚至觉得有几分舒服。 可惜,这舒服的感觉持续了没一会儿,随着脚下炉火烧得越来越旺,滚烫的火苗几乎要舔舐到她的脚。 她的力气早已在反复的折磨中消耗殆尽,为了防止脚被烤熟,还是拼命向上蜷缩着身体。 汗水一层一层渗出,又一层一层被烤干,她觉得自己就像挂在烧烤炉上的烤鸭,滋滋地冒着热气,很快就会变成一道餐桌上的美味。 萧玄胤沉默地看着她挣扎,看着她再没有挣扎的力气,始终冷酷地不发一言。 炉火撤去,她又被丢进冰窖。无数次寒热交激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少次,又清醒了多少次。 意识早已散去,浑浑噩噩里,除了感觉到遍体的疼痛,脑子里只剩下些混乱的场景。 老师淡漠疏离的眼神…… 她不分昼夜的苦练…… 第一次杀人时的惊心与颤栗…… 无数鲜血、恐怖、哀号铺成的通向第一杀手的道路…… 铁石的心肠…… 面前折磨自己的男人,也有如同自己前世一般的心肠吧? 只问目的,不问手段。 可惜,即便她死,他也达不到他的目的。 如果她不死,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噩梦! 然而,极度脆弱之中,极度疼痛之中,她怀疑自己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面前的男人,强大得就像命运。甚至有许多时刻,她觉得自己即使有力量反抗得了命运,也无法反抗面前的男人。 弱肉强食,一直是她信奉的规则。只是,当这规则残酷地运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如何能够无所怨悔? 每一秒的痛楚,仿佛都在赎着前世的罪。那从不被她承认的因果,原来一直在冥冥之中运转不息。即便到了异世时空,也逃不掉,躲不过……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4章 人间地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的心停止了跳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品书网 虽然她的身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萧玄胤看到,可此刻近在咫尺,又正面相对,一种原始的羞耻,还是令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掉开了头。 “本王以为,你会勇敢到最后……却原来……不过如此……”觉察到夏云岚目光的逃避和脸上不经意间一闪而过的恐惧,萧玄胤报复般地狞声笑道。 “要杀要剐,废话少说!”夏云岚转过了头,瞪着萧玄胤满眼厌恶。 这羞耻的时刻,能否早一点儿结束? “呵呵……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萧玄胤嘴角露出恶魔般肆虐的笑,突然扬手一掌向夏云岚头顶削去。 夏云岚吁了口气。 一切,总算到了结束的时候……另一个世界,大概没有那么多的猜疑,那么多的折磨,那么多的勾心斗角,那么多的痛苦和疼痛…… 然而,随着“哗啦”一声响,夏云岚发现,自己的脑袋并没有脱离身躯,而是和身躯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眼前金星乱冒,手臂却似乎得到了一些自由。 她抬了抬手臂,揉了揉眼睛,腕部酸痛到近乎麻木。 待眼前的视线重归清晰,她发现自己几近露出骨头的手腕上,还扣着数尺长的铁链。 原来,那铁链竟被萧玄胤以掌刃之力从中间生生截断。 她倒抽了口凉气,心中一阵惊跳,看着萧玄胤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这般深不可测的功夫,这般刚猛锐利的力道……便是前世的她,只怕也不容易做到。 惊愕之间,萧玄胤忽然俯下身子,以手抬起她的脸道:“金燕子,你既然杀死本王的妻子,冒充本王妻子的身份混入祁王府,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履行本王妻子的责任吗?” 妻子的责任? 夏云岚怔了一下。这种时候,萧玄胤居然跟她提妻子的责任?是要来故意恶心她吗? “萧玄胤,你……你不是想要看看我的心吗……”夏云岚向后仰了仰头,眼中掠过一丝瑟缩。 “本来是的……可是看到你这具玲珑曼妙的躯体,本王突然改变了主意……”萧玄胤的声音有些无耻,不,是无耻之极。 “你……你是人还是畜生?!”夏云岚心中一阵惊跳,赶忙拉了拉胸前的衣服,试图遮挡住萧玄胤的目光。 萧玄胤的眼光却似乎早已穿透了她的衣服,在她全身上下逡巡打量。 “怎么,怕了吗?怕了就求本王饶了你——”看到夏云岚眼中的恐惧与慌乱,萧玄胤的声音变得肆意而嚣张。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原来也会有怕的时候! 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当猎物面对猎人,谁会因为乞求就逃过一劫?当猎人面对猎物,谁又会因为怜悯就放下弦上的箭? 她已经没有千羽飞针可以用来杀死自己。即使有,她的速度也不太可能快得过萧玄胤的速度。那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设法激怒萧玄胤,让这个暴躁易怒的男人“失手”杀了自己。 “王爷——”夏云岚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和喉间的颤抖,直视着萧玄胤的眼睛,比萧玄胤更加无耻地道:“我好怕——但我怕的是你不如燕烈王……我那静柔妹子私下里说,和你……从来不曾尽兴,却还要每每装作兴致盎然,实在是好生辛苦……” “是吗?”萧玄胤竟然不曾被这样侮辱性的话激怒,只更加凑近了身子道:“道听途说,焉能当真?你不妨自己亲自试试——” “我……”夏云岚还想再说什么,萧玄胤已经把头一低,用温热的唇封住了她冰凉的唇。 “放……放开我……”此刻,所有的计策似乎都已毫无用处,夏云岚只剩下本能的挣扎,近乎绝望的挣扎。 “金燕子……入我祁王府,凭什么……你认为自己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全身而退……”唇齿之间,萧玄胤咬牙低声道。 “我……我不是……不是金燕子……”夏云岚一边想要推开萧玄胤越靠越近的身体,一边忍不住带出一丝呜咽。 “你聪明绝顶,可是你逃不过本王的手心——”萧玄胤口中说着话,丝毫不影响手上的动作。 绝望、厌恶、恐惧……同时紧紧攥住了夏云岚的心,当冰凉的唇被放开,夏云岚不顾一切地抬头向萧玄胤肩上咬去。 萧玄胤没有躲避,任凭夏云岚咬着他的肩头,仿佛没有痛觉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一股腥甜的味道从萧玄胤肩头传进夏云岚口中,一阵撕裂般的刺疼从萧玄胤身上传向夏云岚身上。 “啊——”寂静的刑室里蓦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夏云岚松开了嘴,猛然向后一仰,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萧玄胤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止动作。此刻的他,就像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疼…… 不仅是萧玄胤此刻带给她的疼痛,还有浑身的鞭伤、胸口的烫伤、前世今生的心伤…… 她从来不知道,居然会这样疼。 疼得无法呼吸,疼得每一秒都像在经受极致的酷刑。 无尽的屈辱自心底生起、扩散,无尽的痛楚从身上延展至四肢百骸……她拼了命的想要抵抗这种疼痛,还是忍不住痛出了眼泪,痛得惨叫连连。 为什么经受这种痛苦的是她? 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待她? 前世犯下的错,一定要由今生的这具躯体来偿还吗? 为什么不直接拿走她的生命?为什么要让她忍受如此的疼痛和屈辱…… 真的有上天在操控人类的命运吗? 不,她不相信!如果所谓慈悲的上天真的存在,怎忍为人间安排下这样的痛苦? 岂不知过于深重的痛苦,足以摧毁人的一切信仰和希望。 她不相信,她永远不会再相信!她只相信自己,只相信弱肉强食—— 因为她弱,所以她活该受欺负!如果有一天,她像前世一样强大,她一定要把这个欺负她的男人撕成碎片……撕成碎片…… 她发誓,她不会放过他! 她发誓,她要活下来! 不需要因果与上天去为她讨还公道,终有一天,她要亲手为自己讨还公道—— 好像永无尽头的折磨和痛苦,终于也有结束的时候。 当一切结束之后,萧玄胤一句话没有说,很快离开了刑室。 夏云岚躺在地上,许久不能动上一动。 力气,都已在挣扎和嘶喊中耗尽。 当恶魔远去,当世界风平浪静,她却好像仍然停留在梦魇中走不出来。 昏暗的烛光,摇曳的炉火,晦明晦暗的刑室、恐怖的刑具……怎么看,都是一座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她要如何,才能逃出这密不透风、与世隔绝的人间地狱? 她要如何,才能手刃仇人,将自己所受的痛苦与屈辱加倍还之于萧玄胤? 一滴泪水从眼角滚下,她没有抬手去擦,任它渗入地面,慢慢风干。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从哪一面墙壁后,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她勉强用带着铁链的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抚了抚凌乱的鬓发,而后继续望着房顶发呆。 经过生不如死的痛苦和绝望之后,她已经不敢指望有人来救她,只希望来的不是她的敌人。 墙壁上的门无声开启,来人的脚步似乎在门口顿了一下,接着,空旷的刑室里响起一个恶毒的、带笑的声音道:“夏云岚——你可还记得本公主吗?” 夏云岚没有说话,也没有侧头看上一眼,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本该想到,萧玉叶费尽心机将她诬为苍狼国奸细金燕子,怎么可能不来羞辱她的狼狈、观赏她的不堪、收获自己的战果? 如果她想减少萧玉叶的得意,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理不睬。 “夏云岚,看到你今天这副样子,真是叫本公主觉得大快人心啊……哈哈哈……”萧玉叶走了过来,抬脚踢了踢她虚弱至极的身子。 “主子,这小贱人满身是血,可别弄脏了你尊贵的脚——”萧玉叶猖狂得意的笑声中,金钩郎君任元霸体贴地拍了个马屁。 “哈哈,不错,小贱人……这个称呼真是太适合她不过。”萧玉叶夸一条狗样地夸了一句任元霸。 “嘿嘿,又贱又骚,不是小贱人是什么?”任元霸笑得奸谄。 “呵呵……没想到我那小堂弟下起手来还是这么狠……”萧玉叶故意叹了口气,揶揄地道。 “这才叫有其姊必有其弟嘛。”任元霸善解人意地奉承道:“主子你杀伐决断,绝不留情,祁王殿下深具乃姐之风,岂会对这小贱人心慈手软?” “元霸,你这嘴巴整天是抹了蜜吧?怎么总能说出深得我心的话。”言语之间,萧玉叶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轻浮之态。 任元霸狎笑道:“为了逗主子开心,小人我一天总要吃上几斤蜜糖呢。” “真的么?你故意哄我罢了。”萧玉叶亲昵的薄嗔。 “主子不信,可以来小人嘴上尝尝……”任元霸故作委屈地笑道。 “大胆狗奴才,敢对本公主说这样的话,不怕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头吗?”听到任元霸过于轻薄的话,萧玉叶突然翻脸无情,厉声喝道。 “主子息怒……小人知错了。请主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人一命——”任元霸嘴里虽然在求饶,声音里却一点儿没有害怕的意思,可见对于萧玉叶的威胁早已习以为常。 “哼!姑且饶你一次,下回若敢再犯,小心本公主叫人敲碎了你的脑袋。”萧玉叶转怒为笑,娇声警告道。 “下回小人一定小心……”任元霸笑得十分猥琐。 原来是一对奸夫**……夏云岚轻轻掀动了一下睫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5章 你没有让我恨的资本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元霸,你瞧瞧这小贱人是死是活?”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夏云岚,萧玉叶嫌恶地道:“如果这小贱人死了,可就太过便宜了她。” “主子莫担心……贱人命大,小人看这小贱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说着,任元霸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探夏云岚的鼻息。 “滚开!”夏云岚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快要摸到自己的任元霸恶声恶气地道:“拿开你的脏手——我还活着!” 因着萧玄胤对她的污辱和折磨,她对一切靠近的男人皆起了种近乎本能的反感。当任元霸向她伸出手时,她被萧玄胤喂得满是药物的胃里立时恶心得翻江倒海。 “果然是贱人命大……主子,恭喜主子——小贱人还活着……”任元霸顾不得夏云岚的谩骂,先喜滋滋地向萧玉叶高声道了个喜。 “活着?哈哈哈……”萧玉叶俯身看了看夏云岚,勾魂厉鬼般恶声笑道:“夏云岚——你还活着,真是件叫人痛快的事……哈哈……要不然,本公主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代价,此刻看到的只是你的一具尸体,可该叫人多么失望,多么无趣……” “一切都是你布的局?”夏云岚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怨毒,凶神恶煞般瞪着萧玉叶,声音里透出森森寒意:“萧、玉、叶——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向萧玄胤力证我是苍狼国奸细金燕子?是你买通百合?是你叫人伪刻白玉麒麟牌子?是你……” “不错!是我——都是我!哈哈哈哈……”萧玉叶高声大笑:“夏云岚——怨恨吧……用你所有的力气来怨恨吧!——这世上最美妙的事,莫过于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对自己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哈哈……夏云岚,本公主看到你眼里的怨恨真是太开心了!” 当刻骨的仇恨变成了敌人的享受,夏云岚在转瞬之间敛尽了脸上怒意,嘴角勾起一起冰薄的笑,侧头看着萧玉叶道:“呵呵……想让我恨?可惜你还没有能够让我恨的资本!萧玉叶,我不恨你,一点儿也不恨你……因为,你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之人罢了。” “小贱人,你说什么?!”萧玉叶大怒。 任元霸赶忙道:“主子息怒,千万不要上了这小贱人的当,她只是在故意激怒你罢了。” “你说得对……”萧玉叶很快平息了怒气,绕着夏云岚狞声笑道:“小贱人,落到这般境地,还敢逞口舌之利……你信不信本公主马上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的酷刑,夏云岚早已经受。现在这副残躯,还能经受得了多少折磨?也许借着萧玉叶的手杀死自己,反倒是一种解脱。 夏云岚微微抬起了头,鄙薄地笑道:“萧玉叶,我不是在逞口舌之利,我是真的很同情你——你用尽心机手段,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空有青蜀国皇后之名,却只能看着别的女人在自己丈夫身边承欢无度!你身为承夏国长公主,却沦落到与一个丑陋猥琐的下人在外偷情厮混……” “小贱人!你说谁丑陋猥琐?!”任元霸气得火冒三丈。 “住嘴!夏云岚——”萧玉叶也气得变了脸色,蹲下身抓住夏云岚胸前的衣服近乎疯狂地叫道:“你敢如此侮辱本公主?你竟敢如此侮辱本公主……本公主绝对饶不了你!” “公主?呵呵……”夏云岚被摇晃得头昏眼花,脸上犹自笑意不减,看着萧玉叶嘲讽地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高高在上的公主,你和最低贱的妓女有什么区别?” “大胆小贱人!敢辱骂我家主子,你活够了吗?!”任元霸怒叫着抬脚向夏云岚的肚子猛踹而下。 “慢着——”萧玉叶突然松开了夏云岚的衣服,冷静地阻住任元霸即将落下的脚道:“别一不小心弄死了这小贱人……本公主还要留着她慢慢折磨。” “主子英明。”任元霸收回了脚,谄笑道:“小人也是一时怒火攻心,差点儿上了这小贱人的当……这小贱人现在只怕是巴不得赶快死掉。” “哼哼,想死?也得先问问本公主同不同意!”萧玉叶冷笑一声,一张阴毒的眼睛俯视着夏云岚道:“小贱人,你真以为本公主拿你没办法吗?” “长公主当然有的是办法——”夏云岚傲然笑道:“只不过,不知道王爷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会对长公主何以待之?” “你放心,他永远不会知道!”萧玉叶恶毒笑道:“即使有一天有知道,也已时过境迁。到时候,他的身边早已有了别的女人,新欢在傍,你以为他还会为了你这个旧爱与本公主翻脸吗?” “呵呵……”夏云岚笑道:“萧玉叶,你还是不了解人性,不了解男人……在男人心中,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你信不信,我会是他永远的遗憾?到时候,他若知道是谁造成了他永远的遗憾,想必一定不会轻饶那个人。” “别太高估了自己!夏云岚,更别太高估了男人!本公主见过的男人和人性远比你要多得多——”言罢,萧玉叶站起了身,似乎懒得再与夏云岚废话。 夏云岚鄙夷地看了任元霸一眼,故意激怒萧玉叶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物以类聚。像你这样仅仅因为嫉妒就杀人不眨眼的女人,遇到的自然都是和你一样阴险狭隘的男人!真正的好男人,你遇不上……遇上了你也配不上!” “住嘴!小贱人——”任元霸抢在萧玉叶前面怒骂道:“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主子——”任元霸转向萧玉叶道:“依小人看,不如先割了她的舌头,再拔光了她满嘴的牙,免得她再说出叫主子你生气的话。” “这个主意不错。”萧玉叶阴声笑道:“既有这么好的主意,还不赶紧动手?” “马上动手……”任元霸狞笑一声,三指如钩般向夏云岚下颌抓去。 夏云岚早有防备,算准了任元霸手指到达的时间和位置,脸颊微侧间张嘴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任元霸猛地跌坐在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指惨号出声。 夏云岚有些遗憾,若非自己力气不济,任元霸不会有抽出手去的机会。 “小贱人!”萧玉叶气红了眼,待要将夏云岚跺上几脚,又担心着任元霸的伤势,只得一边骂着夏云岚,一边低头去看任元霸的手指。 “元霸……不要紧吧?”萧玉叶声音微颤,听来倒不似纯粹的奸夫淫妇。 “小人……不打紧!”任元霸忍痛应了一声,捏着手指站起身道:“主子,你离这小贱人远点儿。这小贱人就是条毒蛇,砍掉了脑袋也能咬人。” “砍掉了脑袋也能咬人?”见任元霸无甚大事,萧玉叶冷哼了一声道:“本公主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断了她的手脚,她还能折腾到几时?!” 说着,萧玉叶抬脚踩上了夏云岚套着铁环的手腕,一边拼命来回碾压,一边阴恻恻道:“小贱人,还有毒牙咬人吗?……有本事你就别求饶!” 夏云岚咬紧了牙关。 她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知道那是自己腕骨碎裂的声音。 她的右手……大概从此废了…… 没有关系,她还有左手……即便左手没了,她还有脚、还有嘴……只要拿得起千羽飞针,总有一天,她会将所有人加之在她身上的痛苦和折磨一一还回! “主子,主子——”看着夏云岚无动于衷的脸色,任元霸喘着气道:“这小贱人好像根本不怕疼……你别硌着了自己的脚,还白费了力气。” “你有什么法子吗?”萧玉叶收回了脚,气喘吁吁地问。 “法子多的是……”任元霸恶毒地道:“刑室之中,难道还缺得了刑具吗?不知主子你喜欢哪种?” 萧玉叶扫了眼被萧玄胤丢在地下的烙铁和鞭子,不满地道:“那些东西对这小贱人好像都不新鲜了……你就没有新鲜一点儿的东西吗?” “新鲜一点儿的东西?”任元霸道:“要不,小人到别的刑室取些刑具过来?拶子、竹签、夹棍……主人想要哪样儿?” “你觉得那些东西比起烙铁、鞭子更新鲜?”萧玉叶很不屑。 任元霸谄笑道:“呵呵,新鲜的东西不是没有,只是……万一祁王殿下过来……看这小贱人身上新换的衣服,只怕祁王殿下对这小贱人还有几分顾念……” “有几分顾念?”萧玉叶阴狠地道:“那咱们就让他没有顾念!” “主子有什么办法让他没有顾念?” “办法多的是!”萧玉叶恶毒一笑:“去找两个男人过来,好好伺候伺候这小贱人!我那小堂弟自小爱干净得很,一个脏了的女人,他还会心存顾念吗?” 夏云岚的心猛地加快了跳动。 在经受过那般生不如死、尊严尽失的折磨之后,她的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吗? 她以为那已是人间极致的痛苦和惩罚,哪里知道,痛苦这件事永远没有尽头。当你以为已经到了尽头的时候,却不知在痛苦之后另有痛苦,绝望之后另有绝望,悲惨之后另有悲惨…… 她不想哭,她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成为敌人的勋章……可是,两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哈!小贱人哭了——”看到夏云岚的眼泪,萧玉叶忍不住兴奋地大叫:“元霸,你看见了吗?小贱人居然哭了,小贱人终于怕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立即给小贱人找两个男人过来——越丑的越好。” “这个……”任元霸看了一眼夏云岚,为难地笑道:“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侍卫又一个个对祁王殿下忠心耿耿,哪个敢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你来!”萧玉叶打断了任元霸的话,阴狠地道:“今儿个你就给本公主好好伺候伺候这小贱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6章 我还活着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主子,小人我……”任元霸站着没动,脸上神色尴尬。品书网 “元霸,你不用怕……”萧玉叶俯首在任元霸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而后高声道:“祁王来了,自有本公主替你顶着,你担心什么?” “既有主子顶着,小人就……嘿嘿……”任元霸似乎顾虑尽去,转眼间站在夏云岚面前,一边慢慢扯掉自己的上衣,一边一脸淫笑地道:“小贱人,虽然你现在满身伤疤,丑陋得叫人恶心。但为了叫主子高兴,说不得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夏云岚绝望地瞪圆了眼睛,目光茫然、呆滞、空洞、暗淡,心痛得在抽搐,脑子里除了对死亡的渴望,只剩下一片空白…… 纵然,曾经把自己修炼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可她毕竟是人,不是机器。在这样的时候,她还是会恐惧,会颤抖,会痛楚,会不由自主地渴望拯救……哪怕……哪怕救她的是魔鬼…… 呜—— 一声尖利的哨音,蓦然划破密林的寂静,在偌大的刑室里久久回荡。 那是警报的声音……那声音代表着“有敌来犯”—— 果然,在警报响起之后,紧接着传来“铿铿”、“锵锵”、“当当”、“铮铮”数声武器打斗的声音。 夏云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上天终于听到她的呼唤了吗?还是魔鬼终于肯对她施以援手? 萧玉叶和任元霸皆愣了一刹那。 “不要放过这小贱人!杀了她——”随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萧玉叶忽然目露凶光,指着夏云岚对任元霸道:“杀了她之后咱们即刻离开,抹去地上痕迹、门不要关……祁王来了只会以为是外面的人误杀了她!” “好……”任元霸答应一声,抽出腰间金钩,却又收了回去,转而拾起夏云岚手上带的铁链,恶狠狠勒住了夏云岚的脖子。 夏云岚嘴角微勾,眼睛里闪射出平静的笑意,淡淡道:“多谢。” 比起被这龌龊的小人奸污的命运,死亡对于她,实在是一种太过幸运的结局。 “小贱人,去死吧——”夏云岚的笑激怒了任元霸,任元霸暴喝一声,两只手猛地扯着铁链向两边拉去。 轰隆—— 在任元霸用力的同时,刑室的一面墙壁猝然倒塌,一柄雪亮的飞刀闪电般射向任元霸后心。 “元霸小心——” 萧玉叶叫声未落,感觉到背后动静的任元霸已一个翻滚躲了开去。 飞刀“叮”的一声没入对面墙壁,只留下刀柄在外轻晃。 “云岚——” 紧随在飞刀之后,一个黑巾蒙面、身影俊拔的男子自墙壁后掠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夏云岚,那男子一怔,急忙俯身解开夏云岚脖子上的铁链,满带着怜惜地痛声叫道。 “楚兄……”虽然男子蒙着黑巾,夏云岚还是一下子从熟悉的声音里听出了来人是谁。 “云岚……为兄我……我来晚了……”楚南衣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愧疚,待要抱起夏云岚,看到夏云岚浑身上下累累伤痕,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不……不晚……”夏云岚闪亮的眼睛看着楚南衣笑了笑,低声道:“我还活着,就……就不算晚……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适才与萧玉叶唇舌之争时,夏云岚全身提着一股气,说话间几乎不带喘息。此时此刻,乍然看到来救自己的人,那股气随着身体的放松一下子松懈下来,夏云岚几乎没了开口的力气。 楚南衣正待回答,身侧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任元霸举着金钩向楚南衣头顶上劈下。 楚南衣看都不看一眼,已有另外几个黑衣蒙面人替他挡住了金钩,并与任元霸和随后而来的鬼面侍卫混战在一起。 “云岚——”重重刀光剑影与嘭嘭乓乓的武器碰撞声里,楚南衣鼻子微酸,扭头抹了一下眼睛道:“浅画璃月出城之后,我回怡春院找你,离得老远便闻到蒙汗药的味道。我对丽姬发出信号,亦不见丽姬回应,我便知道出了事。” “丽姬……”夏云岚咬了咬嘴唇。 楚南衣没有注意到夏云岚低低的声音里浓浓的恨意,接着道:“我乔装打扮进入祁王府打探消息,在漪兰院意外看见浅画、璃月、百合三个丫头……” “浅画、璃月……”夏云岚顾不得身上疼痛,打断了楚南衣的话急声道:“她们怎么样?萧玄胤……有没有对她们怎么样?” “你放心。”楚南衣柔声道:“那三个丫头都很好,既没有受伤也不像受过什么折磨。” 萧玄胤居然没有对浅画璃月用刑?夏云岚虽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也顾不得想太多,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着,楚南衣大略讲了自己找到密林刑室的经过。夏云岚本想告诉楚南衣,百合是萧玄胤的人,她之所以会在这密林刑室之中,便是拜百合所赐。 然而此时,自鬼面侍卫和蒙面黑衣人打斗中脱出身来的任元霸,忽然持了金钩从楚南衣身后向夏云岚脖子上勾到。 夏云岚尚未来得及提醒楚南衣保护自己,楚南衣已从从容容站起身子,侧脚一踹踢在任元霸正胸口。 “当啷”一声金钩掉在地上,任元霸捂着胸口连退数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任元霸喘着粗气,气血翻腾间不服地道:“江湖上能胜得过我金钩郎君任元霸的不会超过十人,你敢不敢报上名来--” 楚南衣转过身,不屑地朝任元霸望了一眼,这一望之下,突然发现任元霸光着上身,夏云岚衣衫不整……他的心刹那间如同刀割似地疼了一下,眼角肌肉微颤,身上的血液像着了火般愤怒得几欲爆发。 “畜生!”他危险地缩起了瞳孔,一步步逼向任元霸:“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所加之于她的痛苦,本公子定叫你百倍千倍地向她偿还——” 言罢,飞刀出手,眨眼间向任元霸喉间刺去。 “来人啊——快来人——”看着在楚南衣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任元霸,萧玉叶忽然高声叫道:“快来人保护本公主的侍卫——” 几个鬼面侍卫闻声扑了过来,一起持刀砍向楚南衣。 楚南衣看也不看鬼面侍卫一眼,身形如鬼魅般避开了鬼面侍卫的攻击,一双眼睛毒蛇般死死地盯着任元霸。 飞刀明明触到了任元霸的喉咙,但并没有穿喉而过,只是在喉咙处一撞,又掉转方向飞回了楚南衣手中。 而任元霸的嘴却张了开来,张得很大,好像怎么也合不拢,显然是楚南衣适才用飞刀点了他喉间的哪一个穴位。 “这个东西,叫做七日剥皮散——”楚南衣两指之间夹着一粒黑色药丸,声音里带着刻骨凉意道:“吃了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人就会全身发痒,忍不住用手抓挠揉搓。七天七夜后,人会把自己抓得皮肉分离,痛极而亡——” “呜……呜……”闻听楚南衣之言,任元霸变了脸色,张着大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苦于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 萧玉叶也变了脸色,一边后退一边向鬼面侍卫叫道:“拦住他!不许他伤害本公主的护卫……快、快拦住他——” “楚兄……”夏云岚忽然抬头笑道:“那么好的东西,给一个下人可未免……未免太糟蹋了……” “云岚,”楚南衣一边以极快的身法应对着鬼面侍卫的攻击,一边柔声问道:“那么你想给谁?” “不如给天宁长公主尝尝——”夏云岚笑道:“长公主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偶尔也该换下口味不是……” “好,你说给谁就给谁——”楚南衣身影一晃,眨眼间到了萧玉叶身边。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那粒七日剥皮散已经落进了萧玉叶的肚子。 “啊——”萧玉叶一声惨呼,恐惧得面无人色。 鬼面侍卫追到之际,楚南衣的身影倏忽已离萧玉叶两丈余远。 “不要……不要伤害我家主子……”任元霸终于自行解开喉间穴道,扑过来扶住了脸色死灰、浑身颤抖的萧玉叶。 “云岚,”楚南衣有些遗憾地柔声道:“可惜为兄身上只带了一粒七日剥皮散出来……不过你放心,为兄会设法把伤害你的畜生带走,回头让你慢慢折磨。” 夏云岚知道,楚南衣误会任元霸对她做了非礼之事,她也懒得用力气解释,只微微笑道:“多谢楚兄……” “给我解药——”萧玉叶突然掐着任元霸的胳膊向楚南衣嘶声叫道:“我好痒……快给我解药,我让你带走夏云岚便是……” “长公主——”围攻楚南衣的一名貌似头目的鬼面侍卫打断了萧玉叶的话,冷声道:“此处一切犯人皆归王爷掌管。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无权放人离开。” “本公主的命还不如一个犯人的命值钱吗?”萧玉叶对那侍卫嘶吼道:“快把解药拿来——拿不到解药,祁王不会饶过你们——” 夏云岚奇怪地笑问道:“楚兄,你不是说……这药半个时辰左右方才开始发作吗?怎么……” 楚南衣道:“如果一个人太过怕死,恐惧之中精神高度紧张,血流加快,也会催发这药发作的时间。” “哦……原来长公主这么胆小如鼠啊……真是没出息透了……”夏云岚对萧玉叶极尽侮辱之能事。 萧玉叶哪里顾得上夏云岚的嘲讽,一边对着鬼面侍卫大声嘶叫,一边试图与楚南衣谈论交换条件。鬼面侍卫却已无人再理会她,出招之间把楚南衣逼得更紧。 更多的鬼面侍卫涌了进来,跟随着鬼面侍卫进来的,还有更多的蒙面黑衣人。 偌大的刑室挤满了人之后,渐渐显得逼仄狭小起来。 众黑衣人与鬼面侍卫刀来剑往,一时血花飞溅,场面惨烈异常。 夏云岚仰身躺在刑室中间,先时有点儿担心被人失脚踩到。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她就发现所有人的功夫都很好,并且都特别小心地避着她,不会有人出现失脚的危险。 她微微侧了侧头,津津有味地观察着两边的战况。以目前的局势来说,楚南衣带来的人明显占了上风。 只要萧玄胤不来,这场战局恐怕很快就会结束。 这人间炼狱,她夏云岚,终于有望活着出去…… “住手,都给我住手!”正当夏云岚心中略略轻松之际,忽觉脖子里一凉,一柄匕首顶住了她的喉咙。随之,萧玉叶的厉叫声响起:“把解药给我……不拿出解药,我就杀了这个小贱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7章 鬼影邪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打斗中的鬼面侍卫与蒙面黑衣人皆愣了一下,虽然彼此皆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先向对方出手。品书网 众鬼面侍卫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慢慢退往一处,黑衣蒙面人则望着楚南衣,显然在等待他的命令。 楚南衣沉默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个两寸大小的白色瓷瓶道:“想要解药有何难?给你——” 言罢,白色瓷瓶被丢在萧玉叶身边三尺远处。 萧玉叶嘶声道:“我怎知这解药是真是假?……元霸,把解药给我……倘若解药有假,我会立即叫这小贱人陪葬!” 任元霸走过去拾起了解药,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于萧玉叶道:“主子请——” “笨蛋!我怎么拿?”萧玉叶一手勒着夏云岚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向任元霸怒声骂道。 任元霸急忙启开瓶塞,跪在地上拿着瓶子凑近萧玉叶嘴边。 萧玉叶一边紧紧盯着楚南衣,一边张开了嘴。 就在瓷瓶中的药即将倒进萧玉叶嘴里的刹那,两个窈窕的黑衣蒙面人无声地靠近了萧玉叶身后,一人一指点向萧玉叶背上穴道。 于此同时,但听“叮”的一声,白色瓷瓶被楚南衣手中飞刀打碎。 “主子小心——”任元霸大叫一声,一把将萧玉叶向旁推去。 萧玉叶倒地翻身之际,手上匕首突然狠狠刺进夏云岚胸腹之间。 鬼面侍卫蓦然出手,再次与一众黑衣蒙面人混战一处。 夏云岚微微蹙了蹙眉头,胸腹之间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如纸。 楚南衣眼中一疼,飞身掠至夏云岚身边,对适才靠近萧玉叶的两个蒙面黑衣人咬牙怒斥道:“不中用的东西!再出差错,你们就不用回去了!” “婢子无能,请主人责罚……”两个女子的声音诚惶诚恐地道。 “回去再说……拦住鬼面侍卫!”楚南衣厉声命令。 “是。”两个黑衣蒙面女子答应一声,护在楚南衣与夏云岚左右,拼力迎击着扑过来的鬼面侍卫。 楚南衣双手齐运,顷刻间点中了夏云岚胸腹周围数十处穴道。并撕下里衣衣摆,将夏云岚的伤口仔细包扎妥当。 白色的里衣衣摆很快被血浸透,夏云岚疼得额上冷汗涔涔,还是安慰地对楚南衣咧了咧嘴,低笑道:“不要怕……我……命大,死……死不了……” “乖,不要说话……”楚南衣眼中痛不可当,嘴里却像哄一个孩子般柔声道:“有我在,你当然死不了……”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于此刀光剑影、血腥世界之中,竟感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温暖。 她向来不敢指望任何人,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恍惚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可以指望的。 上天给她这几日生不如死的苦痛与折磨,是否只为了让她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信任、值得依赖? 她望着楚南衣出神地想。 楚南衣却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将她的伤口略作处理之后,楚南衣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对适才偷袭萧玉叶的两个女子冷声吩咐道:“照顾好夏姑娘!倘若夏姑娘再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你们两个就最好永远留在这里——” 两个女子怔了一下,低低答应一声,回头一边一个架起了夏云岚。 楚南衣又指了指任元霸,对另外两个蒙面黑衣人道:“捉住这畜生,一并带走——” “是。”两个黑衣人一声答应,转身如狼似虎般扑向尚且光着上身的任元霸。 在混乱的战阵中,楚南衣手持软剑,带领众黑衣人不一会儿已杀出一条血路。 再次见到外面的天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夏云岚虽身心俱伤,痛入骨髓,还是止不住仰起带血的脸,对着林木罅隙里的灰白色天空勾了勾唇角。 凄风冷雨已经过去,虽然密林的上空没有阳光透进来,但只要活着,总能等得到阳光灿烂的日子……不是吗? 恐怖的人间地狱已经被撇在身后,一个又一个的鬼面侍卫仍在誓死阻拦。倘若不是密林中道路不辨,以楚南衣和众黑衣人的轻功,说不定早已翻过西山,远离天武城。 呜—— 又一声尖利的哨音回荡在密林之间。 随着哨音响起,四面八方忽然涌来无数手持强弓利弩的鬼面侍卫,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包围了楚南衣、夏云岚和一众黑衣人。 树木古藤的缝隙里,数不清的利箭搭在弦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包围圈中的人射出千万个透明窟窿。 楚南衣挥手阻住了黑衣人的脚步,一边借着树木的掩护躲开箭头的方向,一边命黑衣人尽量活捉鬼面侍卫,而后点住鬼面侍卫的穴道,以之作为掩护,使弓箭手在放箭时心存顾忌。 “你们跑不掉的——”一名弓箭侍卫头目模样的人站在弓箭手队伍前,声音冰冷地道:“放下犯人,也许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本公子不稀罕这一线生机!”楚南衣挡在夏云岚面前,桀骜地回道:“也许我们走不出这林子,但本公子保证,你们也会付出足够惨重的代价。” “楚兄……”夏云岚低声唤道。 “云岚?”楚南衣回过头,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给我一味最毒的毒药……能叫人顷刻毙命的那种……”夏云岚喘着气道。 “你想做什么?”楚南衣蹙起了眉头。 夏云岚歇了一会儿,低声道:“此生能遇上楚兄……我已……已了无遗憾……生死,对于我早就……早就不算什么……你快带人离开……不用管……” “云岚,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楚南衣转过了身,不再看夏云岚一眼,口中却无比坚定地道:“我既来救你,岂有撇下你之理?今生,我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夏云岚闭上了嘴。 她知道,看似温柔亲切的楚南衣,犯起脾气来其实比谁都倔。 她不想要他死,如果可以,此刻,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可是,既然无法阻止他陪她死,黄泉路上,多一个朋友作伴,想必也会过得十分开心。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弓箭侍卫头目高声问道:“是留下犯人,还是一起送死?” “呵呵……你说呢?”楚南衣不屑反问。 “既然如此……弓箭手准备——放!” 随着一个冰冷的命令,千万利矢呼啸着穿过树隙向楚南衣、夏云岚和一众黑衣人射来。 然而,那些箭矢尚到达众人身边,忽然被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力道挟卷,有的折断落在地上,有的横七竖八没入树中,还有的奇怪地飞向天空…… 众人惊异之中,忽见飞向天空的箭矢被一人尽数握在手中,并随着那人一起落在黑衣人和弓箭手之间。 “祁王殿下——”楚南衣蹙眉吐出四个字。 夏云岚蓦然向前看去,但见来的果然是萧玄胤——那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男人,那个将耻辱与屈辱印在她身体里的男人,那个令她切齿痛恨、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心在胸膛里抖了一下。 原本楚南衣与黑衣人一方已处于劣势,萧玄胤一来,他们还会有离开的机会吗? “谁允许你放的箭?”萧玄胤没有向楚南衣和夏云岚看上一眼,却怒目向弓箭侍卫头目责问道。 弓箭侍卫头目愣了一下,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若再不放箭,犯人只怕便要走脱……” “走了可以抓回来,死了你要本王到哪里去找?”萧玄胤看着弓箭侍卫头目阴沉沉问道。 今天的王爷好像有些奇怪…… 弓箭侍卫头目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与不解,却不敢再争辩,只垂头道:“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擅作主张——自领五十军棍。若有下次,定斩不饶!”萧玄胤将手中箭矢尽数摔在弓箭侍卫头目面前,厉声喝道。 “多谢王爷——”弓箭侍卫头目额头上冒出几层冷汗,惶恐地退了下去。 萧玄胤的目光这才慢慢转向楚南衣和夏云岚。 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夏云岚大半儿脸颊,刚换没多久的衣服被血色沾染得斑斑驳驳,胸前一道焦黑烙痕触目惊心,胸腹之间包扎着被鲜血浸透的布带,左右两个黑衣蒙面女子架着夏云岚的胳膊,望去不知是死是活…… 萧玄胤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着如何开口。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道:“祁王妃,你的伤需要马上处理。再拖下去,只怕会造成终身残疾——”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弓箭手队伍后面,缓缓走来一个身穿竹青色衣衫、肩挎药箱的女子。 夏云岚认出,这女子是曾经救治过她的御医苏青。 萧玄胤居然请了苏青过来治她的伤……是打算治好了以后从头开始折磨吗? 她张了张嘴,却无力发出声音。 楚南衣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从她的脸色中猜出她的意思,随之彬彬有礼地向苏青冷声道:“云岚是残是死,无需苏姑娘费心——不知苏姑娘到此何事?” “阁下是谁?”苏青淡淡道:“又如何知道我是谁?” 楚南衣道:“苏姑娘作为承夏国唯一女御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知道苏姑娘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在下,藉藉无名之辈而已,不劳苏姑娘动问。” “藉藉无名之辈?”萧玄胤忽然冷哼一声,紧盯着楚南衣的眼睛道:“若你‘鬼影邪医’司马连皓也算得上藉藉无名之辈,试问谁又当得起‘名闻天下’四个字?!” 鬼影邪医司马连皓? 夏云岚眉心一动,不由自主地向楚南衣望去。 她依稀记得,在牛角山“鬼见愁”附近,曾听得南宫旭的手下风使道:“当世之间,除了繇山掌门与鬼影邪医,你是第三个轻功胜我之人……” 她早就知道,以她这位楚兄妙绝天下的医术和独步无双的轻功身法,绝不可能是名不见经传之人。原来,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影邪医司马连皓…… 得知楚南衣的真实身份后,夏云岚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多了一份安心。 反倒是苏青不胜诧异地道:“阁下便是江湖上人称轻功天下第二、医术天下第一的鬼影邪医司马公子?” “不敢。”楚南衣……不,司马连皓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依旧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地道:“传闻苏姑娘医术超群,在下倾慕已久,惜今日有事在身,不能长谈。若他日有缘,定当专程向苏姑娘请教。” “司马公子何必如此过谦?”苏青道:“听得江湖中人传言,司马公子看病有两个原则——第一,不看别人治得好的病,只看天下大夫皆束手无策的病。第二,将死之人可以不受这个规则的约束。又传言,将死之人只要得逢司马公子,便可平安无恙。新死之人若逢司马公子,亦可起死回生。此等医术,焉是苏青能够望其项背?若说请教,该我向司马公子请教才是。” “江湖传言如何能信?”司马连皓淡淡一笑,道:“在下行医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看自己愿意看的人和治得好的病,其他一概不论。所谓起死回生,不过是人未死绝而已。在下是医非仙,焉能勾销人间生死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8章 对你负责一生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打斗中的鬼面侍卫与蒙面黑衣人皆愣了一下,虽然彼此皆蠢蠢欲动,却没有人敢先向对方出手。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众鬼面侍卫仿佛商量好了似的慢慢退往一处,黑衣蒙面人则望着楚南衣,显然在等待他的命令。 楚南衣沉默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个两寸大小的白色瓷瓶道:“想要解药有何难?给你——” 言罢,白色瓷瓶被丢在萧玉叶身边三尺远处。 萧玉叶嘶声道:“我怎知这解药是真是假?……元霸,把解药给我……倘若解药有假,我会立即叫这小贱人陪葬!” 任元霸走过去拾起了解药,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递于萧玉叶道:“主子请——” “笨蛋!我怎么拿?”萧玉叶一手勒着夏云岚的脖子,一手握着匕首,向任元霸怒声骂道。 任元霸急忙启开瓶塞,跪在地上拿着瓶子凑近萧玉叶嘴边。 萧玉叶一边紧紧盯着楚南衣,一边张开了嘴。 就在瓷瓶中的药即将倒进萧玉叶嘴里的刹那,两个窈窕的黑衣蒙面人无声地靠近了萧玉叶身后,一人一指点向萧玉叶背上穴道。 于此同时,但听“叮”的一声,白色瓷瓶被楚南衣手中飞刀打碎。 “主子小心——”任元霸大叫一声,一把将萧玉叶向旁推去。 萧玉叶倒地翻身之际,手上匕首突然狠狠刺进夏云岚胸腹之间。 鬼面侍卫蓦然出手,再次与一众黑衣蒙面人混战一处。 夏云岚微微蹙了蹙眉头,胸腹之间血流如注,脸色苍白如纸。 楚南衣眼中一疼,飞身掠至夏云岚身边,对适才靠近萧玉叶的两个蒙面黑衣人咬牙怒斥道:“不中用的东西!再出差错,你们就不用回去了!” “婢子无能,请主人责罚……”两个女子的声音诚惶诚恐地道。 “回去再说……拦住鬼面侍卫!”楚南衣厉声命令。 “是。”两个黑衣蒙面女子答应一声,护在楚南衣与夏云岚左右,拼力迎击着扑过来的鬼面侍卫。 楚南衣双手齐运,顷刻间点中了夏云岚胸腹周围数十处穴道。并撕下里衣衣摆,将夏云岚的伤口仔细包扎妥当。 白色的里衣衣摆很快被血浸透,夏云岚疼得额上冷汗涔涔,还是安慰地对楚南衣咧了咧嘴,低笑道:“不要怕……我……命大,死……死不了……” “乖,不要说话……”楚南衣眼中痛不可当,嘴里却像哄一个孩子般柔声道:“有我在,你当然死不了……”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于此刀光剑影、血腥世界之中,竟感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温暖。 她向来不敢指望任何人,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恍惚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可以指望的。 上天给她这几日生不如死的苦痛与折磨,是否只为了让她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信任、值得依赖? 她望着楚南衣出神地想。 楚南衣却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将她的伤口略作处理之后,楚南衣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对适才偷袭萧玉叶的两个女子冷声吩咐道:“照顾好夏姑娘!倘若夏姑娘再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你们两个就最好永远留在这里——” 两个女子怔了一下,低低答应一声,回头一边一个架起了夏云岚。 楚南衣又指了指任元霸,对另外两个蒙面黑衣人道:“捉住这畜生,一并带走——” “是。”两个黑衣人一声答应,转身如狼似虎般扑向尚且光着上身的任元霸。 在混乱的战阵中,楚南衣手持软剑,带领众黑衣人不一会儿已杀出一条血路。 再次见到外面的天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夏云岚虽身心俱伤,痛入骨髓,还是止不住仰起带血的脸,对着林木罅隙里的灰白色天空勾了勾唇角。 凄风冷雨已经过去,虽然密林的上空没有阳光透进来,但只要活着,总能等得到阳光灿烂的日子……不是吗? 恐怖的人间地狱已经被撇在身后,一个又一个的鬼面侍卫仍在誓死阻拦。倘若不是密林中道路不辨,以楚南衣和众黑衣人的轻功,说不定早已翻过西山,远离天武城。 呜—— 又一声尖利的哨音回荡在密林之间。 随着哨音响起,四面八方忽然涌来无数手持强弓利弩的鬼面侍卫,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包围了楚南衣、夏云岚和一众黑衣人。 树木古藤的缝隙里,数不清的利箭搭在弦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把包围圈中的人射出千万个透明窟窿。 楚南衣挥手阻住了黑衣人的脚步,一边借着树木的掩护躲开箭头的方向,一边命黑衣人尽量活捉鬼面侍卫,而后点住鬼面侍卫的穴道,以之作为掩护,使弓箭手在放箭时心存顾忌。 “你们跑不掉的——”一名弓箭侍卫头目模样的人站在弓箭手队伍前,声音冰冷地道:“放下犯人,也许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本公子不稀罕这一线生机!”楚南衣挡在夏云岚面前,桀骜地回道:“也许我们走不出这林子,但本公子保证,你们也会付出足够惨重的代价。” “楚兄……”夏云岚低声唤道。 “云岚?”楚南衣回过头,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给我一味最毒的毒药……能叫人顷刻毙命的那种……”夏云岚喘着气道。 “你想做什么?”楚南衣蹙起了眉头。 夏云岚歇了一会儿,低声道:“此生能遇上楚兄……我已……已了无遗憾……生死,对于我早就……早就不算什么……你快带人离开……不用管……” “云岚,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楚南衣转过了身,不再看夏云岚一眼,口中却无比坚定地道:“我既来救你,岂有撇下你之理?今生,我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夏云岚闭上了嘴。 她知道,看似温柔亲切的楚南衣,犯起脾气来其实比谁都倔。 她不想要他死,如果可以,此刻,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可是,既然无法阻止他陪她死,黄泉路上,多一个朋友作伴,想必也会过得十分开心。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弓箭侍卫头目高声问道:“是留下犯人,还是一起送死?” “呵呵……你说呢?”楚南衣不屑反问。 “既然如此……弓箭手准备——放!” 随着一个冰冷的命令,千万利矢呼啸着穿过树隙向楚南衣、夏云岚和一众黑衣人射来。 然而,那些箭矢尚到达众人身边,忽然被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巨大力道挟卷,有的折断落在地上,有的横七竖八没入树中,还有的奇怪地飞向天空…… 众人惊异之中,忽见飞向天空的箭矢被一人尽数握在手中,并随着那人一起落在黑衣人和弓箭手之间。 “祁王殿下——”楚南衣蹙眉吐出四个字。 夏云岚蓦然向前看去,但见来的果然是萧玄胤——那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男人,那个将耻辱与屈辱印在她身体里的男人,那个令她切齿痛恨、恨之入骨的男人。 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心在胸膛里抖了一下。 原本楚南衣与黑衣人一方已处于劣势,萧玄胤一来,他们还会有离开的机会吗? “谁允许你放的箭?”萧玄胤没有向楚南衣和夏云岚看上一眼,却怒目向弓箭侍卫头目责问道。 弓箭侍卫头目愣了一下,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若再不放箭,犯人只怕便要走脱……” “走了可以抓回来,死了你要本王到哪里去找?”萧玄胤看着弓箭侍卫头目阴沉沉问道。 今天的王爷好像有些奇怪…… 弓箭侍卫头目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与不解,却不敢再争辩,只垂头道:“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擅作主张——自领五十军棍。若有下次,定斩不饶!”萧玄胤将手中箭矢尽数摔在弓箭侍卫头目面前,厉声喝道。 “多谢王爷——”弓箭侍卫头目额头上冒出几层冷汗,惶恐地退了下去。 萧玄胤的目光这才慢慢转向楚南衣和夏云岚。 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夏云岚大半儿脸颊,刚换没多久的衣服被血色沾染得斑斑驳驳,胸前一道焦黑烙痕触目惊心,胸腹之间包扎着被鲜血浸透的布带,左右两个黑衣蒙面女子架着夏云岚的胳膊,望去不知是死是活…… 萧玄胤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着如何开口。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道:“祁王妃,你的伤需要马上处理。再拖下去,只怕会造成终身残疾——”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弓箭手队伍后面,缓缓走来一个身穿竹青色衣衫、肩挎药箱的女子。 夏云岚认出,这女子是曾经救治过她的御医苏青。 萧玄胤居然请了苏青过来治她的伤……是打算治好了以后从头开始折磨吗? 她张了张嘴,却无力发出声音。 楚南衣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从她的脸色中猜出她的意思,随之彬彬有礼地向苏青冷声道:“云岚是残是死,无需苏姑娘费心——不知苏姑娘到此何事?” “阁下是谁?”苏青淡淡道:“又如何知道我是谁?” 楚南衣道:“苏姑娘作为承夏国唯一女御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下知道苏姑娘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在下,藉藉无名之辈而已,不劳苏姑娘动问。” “藉藉无名之辈?”萧玄胤忽然冷哼一声,紧盯着楚南衣的眼睛道:“若你‘鬼影邪医’司马连皓也算得上藉藉无名之辈,试问谁又当得起‘名闻天下’四个字?!” 鬼影邪医司马连皓? 夏云岚眉心一动,不由自主地向楚南衣望去。 她依稀记得,在牛角山“鬼见愁”附近,曾听得南宫旭的手下风使道:“当世之间,除了繇山掌门与鬼影邪医,你是第三个轻功胜我之人……” 她早就知道,以她这位楚兄妙绝天下的医术和独步无双的轻功身法,绝不可能是名不见经传之人。原来,他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影邪医司马连皓…… 得知楚南衣的真实身份后,夏云岚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多了一份安心。 反倒是苏青不胜诧异地道:“阁下便是江湖上人称轻功天下第二、医术天下第一的鬼影邪医司马公子?” “不敢。”楚南衣……不,司马连皓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依旧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地道:“传闻苏姑娘医术超群,在下倾慕已久,惜今日有事在身,不能长谈。若他日有缘,定当专程向苏姑娘请教。” “司马公子何必如此过谦?”苏青道:“听得江湖中人传言,司马公子看病有两个原则——第一,不看别人治得好的病,只看天下大夫皆束手无策的病。第二,将死之人可以不受这个规则的约束。又传言,将死之人只要得逢司马公子,便可平安无恙。新死之人若逢司马公子,亦可起死回生。此等医术,焉是苏青能够望其项背?若说请教,该我向司马公子请教才是。” “江湖传言如何能信?”司马连皓淡淡一笑,道:“在下行医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看自己愿意看的人和治得好的病,其他一概不论。所谓起死回生,不过是人未死绝而已。在下是医非仙,焉能勾销人间生死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09章 我会是你永远的噩梦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司马连皓敛了笑意,向萧玄胤道:“祁王殿下已经答应,由云岚自己决定去留,现在不会想食言而肥吧?” “夏云岚——”萧玄胤仿佛没有听到司马连皓的话,神色中带一丝烦躁,继续对夏云岚道:“陷害你的人已经付出代价,本王的错本王会用余生去弥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请你……给本王一个机会。” 最后一句话,萧玄胤说得相当艰难,也相当郑重。 堂堂祁王说出这样的话,对于他,已是极限。 夏云岚却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道:“……给你……一个机会?萧玄胤,不是……不是别人及时赶到,我早已……早已是一具尸体!你如何……如何向死人要一个机会……”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话,夏云岚接连喘了几口气,侧头向司马连皓道:“楚兄……带我走!” “好——”司马连皓答应一声,目光扫了一下四周的弓箭手,微带轻视地向萧玄胤道:“祁王殿下还不准备履行诺言吗?” “夏云岚!”萧玄胤握住了拳头,强作平静的脸终于止不住恼羞成怒,他看着夏云岚,几近残忍地道:“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离开了本王,这世间还有哪个可堪与你相配之人肯给你正妻的名份?你想要的情有独钟,永远也不会有!” 夏云岚咬紧了牙齿,仇恨的目光从凌乱的发丝后望着萧玄胤,似乎要把萧玄胤一寸寸凌迟。 司马连皓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要大声说一句:“本公子可以给她!”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颤了几颤,竟然说不出口。 沉默的林中,死一般的寂静中,忽听夏云岚从齿缝里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道:“老、子、不、在、乎!” 所有人都被夏云岚的话惊住。连苏青也抬起了头,目光讶然复悯然地重新审视着夏云岚。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连皓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望着萧玄胤沉下了脸,冰声道:“殿下还有什么话说?” 萧玄胤沉默了许久,慢慢踏前几步,在司马连皓防备的目光中微微舒缓了口气,向夏云岚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贞节清白……本王想知道,你是否也可以不在乎,今日救你之人便是昨日害你之人?” 夏云岚怔住! 救她之人便是害她之人? 她向司马连皓看了一眼。 本来,她想对萧玄胤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然而,在她转头的刹那,司马连皓却突然变了脸色,毫无预兆地向背后黑衣人一挥手道:“保护好夏姑娘,冲出包围——” “慢着!”夏云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看着司马连皓道:“让他把话说完——” “云岚……”司马连皓道:“回头我会向你解释……咱们无需在此浪费时间……” “回头我会听你的解释——”夏云岚平静地道:“现在,让他把话说完——” “云岚……” “夏云岚——”萧玄胤打断了司马连皓的话,忽然从身上取出一模一样的两块白玉麒麟牌子道:“这两块麒麟牌,其中一块可是你的手笔?” 司马连皓没有说话,脸上神色复杂。 夏云岚盯着那两块麒麟牌,心,不知不觉开始慢慢下沉。 萧玄胤道:“很好,你没有否认。据本王调查,夏云岚在余州城时,曾把本王的麒麟牌交付于你……” “我没有……”夏云岚插嘴道:“萧玄胤,你欲加之罪……何患……” “你没有把牌子交于司马连皓,可曾把牌子交于听雨楼主?”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看着司马连皓道:“你难道认不出来,你口中的楚兄——江湖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便是余州城听雨楼里貌似不问红尘世事的听雨楼主!” 夏云岚再次怔住。 楚兄……鬼影邪医司马连皓……听雨楼主……她费了好大劲才能把这三者联系起来。 而当她把这三者联系起来之后,很多事便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难怪她总觉得听雨楼主似曾相似,难怪听雨楼主刚见她时便对她另眼相待…… 她记得,逃出祁王府之日,她差点儿把易容成萧玄胤的司马连皓当成了听雨楼主……却原来,两者本来就是一人。 只是,司马连皓为什么要私刻麒麟牌子害她?萧玄胤又如何拿到司马连皓私刻的麒麟牌子?司马连皓既要害她,为什么又不惜性命冒险救她? 种种疑问,在她心里乱无头绪。 她怔了好一会儿,方能向萧玄胤开口道:“这些……你如何知道?” 萧玄胤顿了一下,冷然道:“你在余州城的时候,本王也在余州城。” “……” 是了……萧玄胤一直怀疑她是苍狼国的奸细,哪里会放心她独自跟着粗枝大叶的洛芷雪跑到天武城千里之外的余州城? 他必定要跟踪她,看看她跟什么人来往接触……于是,他便发现她把真的麒麟牌子交给了听雨楼主,假的麒麟牌子带在身上…… 如果换她是萧玄胤,能够不有所怀疑吗? 一阵秋风从密林里吹过,她瑟缩了一下身子,牙齿有些打战地看向司马连皓:“为什么……” 司马连皓躲开了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下道:“云岚……是我对不起你……我利用了你的信任……” “我想知道为什么?”夏云岚的声音里浮起一层泪意。她很少哭,尤其不会当着人哭。可是,此刻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却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事实上,她的眼中已经有一滴泪流了下来,只是她不曾察觉而已。 司马连皓没有看她,只看着秋风中慢慢旋转飘舞的落叶道:“将来我会向你解释……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要留下……我不会阻拦。” 看着哭泣的夏云岚,萧玄胤本能地抬了抬手,又将手握成了拳头,道:“夏云岚,不如由本王代他解释吧。鬼影邪医司马连皓,本来就是苍狼国燕烈王的至交好友。或为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或为利益所关、惶论是非……数年来,在燕烈王对内争权夺利、对外扩张国土的斗争中,司马连皓可谓不择手段,倾力相助。——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夏云岚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泪水。 “所以……你就牺牲我?”夏云岚看着司马连皓,声音冰冷绝望:“我在听雨楼中……见过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不是……就是燕烈王?你把真的……真的麒麟牌子给了他,却把假的……假的给了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你!”司马连皓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转头看着夏云岚道:“云岚,我答应过要救你离开祁王府……我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呵呵,是么……”夏云岚唇边笑意凄怆:“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我好……直到遇见你,我以为……以为自己错了……现在……” 夏云岚没有再说下去,一种心如死灰的彻骨绝望,使她眼神暗淡得如同熄灭了的灯火,脸色却一时苍白得可怕。 杀手无情—— 如果可以,她宁愿仍做前世里那个无情的杀手…… 这肮脏的世界,道不尽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欺骗与利用……幻想着相逢一份真心真情,是何等的天真可笑! 如果可以,不如仍用无数的鲜血、无数的惨号、无数的悲哀与绝望,对这世界做一次次无情的祭奠…… 下一刻,夏云岚眼眸如冰,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转头对萧玄胤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萧玄胤没有回答。从夏云岚脸上,他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思。 自昨夜离开刑室,一种如丝如缕的恐惧,便一层又一层裹住了他的心。 那些他所认定的铁证如山,那些看似毫无纰漏的证据,那些无数泼向她的脏水,那些绘声绘色的谣传,那些惟妙惟肖的谎言……在他感知她处女之身的刹那,全都不攻自破。 只是,那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 长久的压抑,无数次想要拥有想要得到的渴望,在那一刻,完完全全战胜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他恼恨自己……在彻底宣泄之后,他对自己恨之入骨! 他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对她的伤害……也恨她的高傲和倔强。 一切已无可挽回……他就要失去她了吗? 或者,即便将她强行留下,她也已不再是原来的她…… 这种失去,如此令人茫然无措,又痛彻心扉。 面对她的问话,他竟不敢开口,不敢回答。唯恐一字出口,从此相隔天涯…… “祁王的话既已说完……咱们走吧……”夏云岚忽向司马连皓冰声道。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在知晓真相之后,夏云岚还肯跟他走。 然而,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的心却没有丝毫的轻松与快意。 他默默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带着夏云岚与一众黑衣人向前走去。 没有得到萧玄胤的命令,周围弓箭手既不敢放箭,又不敢让开,只能随着司马连皓等人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 “祁王殿下——”苏青突然不顾一切地拦住了司马连皓的去路,向萧玄胤喊道:“请司马公子留下解药,不然……长公主必定会死得苦不堪言。” 萧玄胤没有说话。 司马连皓也没有说话。 苏青吸了口气,又道:“祁王殿下纵不念姐弟亲情,难道也不顾承夏、青蜀两国关系吗?长公主纵有万般不是,一旦横死承夏,只怕两国关系也将彻底决裂。到时候……” “苏姑娘——”司马连皓打断了苏青的话,道:“在下身上不曾带得解药……不过三日之内,定会派人将解药送往祁王府。” 苏青沉吟了一会儿,看着司马连皓的眼睛道:“好,我相信司马公子的为人。” 言罢,苏青让开了道路。 萧玄胤却走了过来,一步一步,走向夏云岚。 司马连皓横跨一步,挡在夏云岚面前,沉声道:“祁王殿下还想对云岚做什么?” 萧玄胤停住了脚步,目光仿佛穿透司马连皓,直接停在夏云岚脸上。 “这是你的东西——”萧玄胤伸出手,手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布荷包。 既然留不住,还能不能为她做点儿什么?哪怕只是……还回她的东西…… 司马连皓替夏云岚拿过了锦布荷包,紧抿双唇防备地看着萧玄胤。 萧玄胤全然忽略了司马连皓的存在,深锁着眉头,低低地、坚定地、斩钉截铁地道:“夏云岚……今生今世,无论你在哪里,本王对你绝不放弃……” 夏云岚在司马连皓身后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极度的痛楚与疲惫令她无法开口,但她却在心里冷冽如冰地对他道:“萧玄胤……今生今世,无论我在哪里,都会是你永远的噩梦……” “放他们走——”转过身,萧玄胤向弓箭手队伍挥了挥手,漠然下令。 弓箭手队伍让开。夏云岚被两个黑衣女子架着,脚拖在地上,横逸斜出的树根不时挂到她的脚,但她一声也没吭,仿佛那已不是她的脚。 秋风萧萧,秋叶翩翩,秋雁横空,秋林如画。 没有人欣赏如画的秋景,皆默不作声地匆匆踏着陈年秋叶向林外行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0章 梦蝶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梦蝶谷。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花依然开得很好。幽幽花香之间,有蝴蝶在翩翩飞舞。 麻沸散的药力散去之后,夏云岚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木制的房顶,而后是床边的司马连皓和轻歌、浅醉。 轻歌浅醉扶着夏云岚稍稍坐起了身子。夏云岚认出,这两个丫头便是那日架着自己离开密林刑室的黑衣蒙面女子。 她朝她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轻歌浅醉不知何时帮夏云岚擦洗好了身子,并换上了简单干净的衣物。 司马连皓站在床前,看着刚做完手术不久、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的夏云岚,眼中满含怜惜,满含愧疚,怕惊着了她似的低声问:“云岚……你觉得怎么样?” 夏云岚看了司马连皓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涂抹着厚厚膏药的左手腕和层层包裹起来的右手腕,平静而淡漠地道:“很好。” “你想吃什么?我让两个丫头去做——”司马连皓说话间体贴温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夏云岚沉默了一下,道:“随便什么都好……我很饿。” “轻歌、浅醉,你们先为夏姑娘做碗八宝莲子百合粥来,再做几味时鲜小菜。”司马连皓立即吩咐。 两个丫头答应一声,恭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夏云岚张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房顶,淡淡地、缓缓地道:“司马公子,能否向你求一味药?” “云岚……你叫我连皓就好,咱们之间何必见外……”司马连皓笑得有些难过:“你想要什么药,尽管开口,但凡我这里有的,皆随你取用。” “可以在事后避免怀孕的药。”夏云岚说得十分清晰,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的表情。 司马连皓愣了一下。 他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那对她一定是残酷至极的回忆,此刻,她却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又处理得这般冷静决绝。 在她平静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伤痛和泪水? 他转过了身,掩饰着眼里的一片酸涩,柔声道:“你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取……” “谢谢。”夏云岚说得十分客气。 司马连皓顿了一下,举步向外面走去。 夏云岚稍稍转过头,打量了下自己居住的屋子。但见木制的房屋宽敞大气,并没有璃月口中所谓的简陋之感。房间内虽没有多少摆设,该有的东西倒也一件不少。看去清静素雅,是个颇为舒适的所在。 无论是听雨楼,还是梦蝶谷,都看不出司马连皓是个热衷名利之徒……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夏云岚的心有点儿疼……不,不止是心疼,整个身体好像都一起疼起来。她赶忙停止了思想,将注意力转向窗外。 窗外,有明净的阳光透进来,阳光里隐隐带着山菊花微苦的清香。 经历过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之后,平凡俗世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值得珍惜起来。 阳光、空气、花香……能够继续活在世上,继续看见这些东西,纵使遍体鳞伤,也依然是件美好的事。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口长气。 “云岚,这是你要的东西——”司马连皓果然片刻之间便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矮圆肚子的小瓷瓶。 夏云岚左手接过瓶子晃了晃,里面大约是几十粒丸状的东西。她咬掉瓶塞,张口就往嘴里倒。 “哎——云岚……”司马连皓急忙按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道:“吃上几粒就够了……吃得过多对身子不好……” “几粒?”夏云岚垂手躲开了司马连皓的手,脸上流露一丝厌恶。 司马连皓讷讷地缩回了手,神色复杂地道:“十二个时辰之内一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两粒……倘若超过七十二个时辰……便没有用了……” 夏云岚没有说话,扬手倒了大半瓶在嘴里。 “云岚!”司马连皓伸手夺了过去,眼神里掠过一抹痛楚,道:“这药吃多了,终身不会再有孕……你何苦因为别人的错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果已经来不及……不如……” “不如什么?!”夏云岚瞪着司马连皓,眼睛里蓦然涌起刻骨恨意。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仰面躺在床上,眼角一片湿润,慢慢缓了声音道:“来得及……” 自离开林子以后,她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从林子到梦蝶谷走了多久,在梦蝶谷又待了多久,她统统不知道。但她懒得去向任何人打听,十几粒药下肚,想必总能阻止那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发生。 司马连皓在房间里默默无言坐了一会儿,直到轻歌浅醉端着八宝莲子百合粥和几样时鲜小菜进来,他方才站起身,嘱咐两个丫头仔细照料夏云岚,而后离开了房间。 轻歌浅醉的手艺很不错,粥熬得甜而不腻,几样时鲜小菜清淡爽口,皆很合夏云岚的胃口。 饭罢,两个丫头一人一个时辰,轮流在房间里照顾。 黄昏时分,司马连皓又来为夏云岚检查了一遍身子,并亲手帮她换了伤口上的药。 换药的时候,夏云岚的心里再次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她这才发现,自那件事之后,对于男子的肢体接触,她有了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和排斥。 不止是身体上的抗拒排斥,心理上,她也不再憧憬男女之间的亲密情爱。从前那种若有若无的对于爱情的幻想,如今再也不复存在。 她甚至觉得,没有人打扰地一个人生活,亦不失为一种幸福的人生。 司马连皓感受到了夏云岚的变化,也感受到了夏云岚对自己的疏远和排斥,从那以后,除了换药的时间,他便很少再踏足夏云岚的房间。 他的心里十分难过,但他只以为夏云岚是在生他的气,也以为时间终究可以带走一切伤痛,总有一天,夏云岚还会是那个对着他笑靥如花的女子。 数日后,一个天朗气清的正午,司马连皓为夏云岚换过药后,告诉她今日可以出去活动片时,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夏云岚在房间里接连躺了这么久,对外面的阳光和花香早已充满向往之心,得到司马连皓的允许,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了床。 司马连皓拿了件素色斗蓬给她,原要亲自为她披上,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了开去。 二人走出房门,穿过栽满草药的院子,但见梦蝶谷中黄花遍野,香风轻拂,煞是悦人眼目。 走了片刻,趁着夏云岚的脸色比往日略略轻快和缓之时,司马连皓突然道:“云岚,我说过会向你解释……你要听吗?” 夏云岚侧头看了司马连皓一眼,轻快的眉梢又压了下去,道:“今日天气很好……云也好像比往日白了些——你不觉得吗?” “的确很好……也很白……”司马连皓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沉默了一下道:“可是你心结难解,明明厌恶着我,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 “我没有厌恶你。”夏云岚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都对你心存感激……”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司马连皓道:“你的心情都在你眼睛里,我感觉得到。” 夏云岚没有说话。 她如何告诉他,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对全天下的男人都很厌恶。 司马连皓接着道:“也许,听完了我的解释,你心里会稍稍好过一些……或者,不那么讨厌我一些。” 夏云岚知道,事情的症结并不在这里。无论他怎么解释,事实就摆在那里。而且,已经发生过的事,她也不打算再去纠结。 既然选择了跟他来到这里,她便决定不再去计较往日之事。虽然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他拼死救她,又竭尽全力为她疗伤,这一份情,也可抵销得往日恩怨。 只是,身体上本能的抗拒,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即使听完了他的解释,即使知晓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去做那些事,她对他也不可能放下排斥之心,产生亲近之意。 然而司马连皓十分坚持,在夏云岚的沉默里道:“云岚,你该知我并非名利之徒,却为何要参与世间权利的争斗?” 夏云岚放眼看着微风里轻轻摇曳的山菊花,不在意地淡淡道:“他说过,你与燕烈王是至交好友,或为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或为利益所关、惶论是非……但我相信是前者。” “那只是诸多原因中的一个而已——”司马连皓道:“若仅仅是为了朋友,我还做不到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哦……”夏云岚无可无不可地等待着司马连皓的解释。 司马连皓道:“你可知,我原是龙炎国人……我的家,在龙炎国南部边陲一个叫做回雁的小村庄。” 夏云岚讶然地看了司马连皓一眼,道:“听闻龙炎国主噬血好斗,常与四邻不睦……你可是因战乱之苦而远离故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1章 最锋锐的武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梦蝶谷。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花依然开得很好。幽幽花香之间,有蝴蝶在翩翩飞舞。 麻沸散的药力散去之后,夏云岚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木制的房顶,而后是床边的司马连皓和轻歌、浅醉。 轻歌浅醉扶着夏云岚稍稍坐起了身子。夏云岚认出,这两个丫头便是那日架着自己离开密林刑室的黑衣蒙面女子。 她朝她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轻歌浅醉不知何时帮夏云岚擦洗好了身子,并换上了简单干净的衣物。 司马连皓站在床前,看着刚做完手术不久、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的夏云岚,眼中满含怜惜,满含愧疚,怕惊着了她似的低声问:“云岚……你觉得怎么样?” 夏云岚看了司马连皓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涂抹着厚厚膏药的左手腕和层层包裹起来的右手腕,平静而淡漠地道:“很好。” “你想吃什么?我让两个丫头去做——”司马连皓说话间体贴温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夏云岚沉默了一下,道:“随便什么都好……我很饿。” “轻歌、浅醉,你们先为夏姑娘做碗八宝莲子百合粥来,再做几味时鲜小菜。”司马连皓立即吩咐。 两个丫头答应一声,恭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夏云岚张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房顶,淡淡地、缓缓地道:“司马公子,能否向你求一味药?” “云岚……你叫我连皓就好,咱们之间何必见外……”司马连皓笑得有些难过:“你想要什么药,尽管开口,但凡我这里有的,皆随你取用。” “可以在事后避免怀孕的药。”夏云岚说得十分清晰,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的表情。 司马连皓愣了一下。 他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那对她一定是残酷至极的回忆,此刻,她却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又处理得这般冷静决绝。 在她平静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伤痛和泪水? 他转过了身,掩饰着眼里的一片酸涩,柔声道:“你稍待片刻,我这就去取……” “谢谢。”夏云岚说得十分客气。 司马连皓顿了一下,举步向外面走去。 夏云岚稍稍转过头,打量了下自己居住的屋子。但见木制的房屋宽敞大气,并没有璃月口中所谓的简陋之感。房间内虽没有多少摆设,该有的东西倒也一件不少。看去清静素雅,是个颇为舒适的所在。 无论是听雨楼,还是梦蝶谷,都看不出司马连皓是个热衷名利之徒……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夏云岚的心有点儿疼……不,不止是心疼,整个身体好像都一起疼起来。她赶忙停止了思想,将注意力转向窗外。 窗外,有明净的阳光透进来,阳光里隐隐带着山菊花微苦的清香。 经历过暗无天日的人间地狱之后,平凡俗世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值得珍惜起来。 阳光、空气、花香……能够继续活在世上,继续看见这些东西,纵使遍体鳞伤,也依然是件美好的事。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口长气。 “云岚,这是你要的东西——”司马连皓果然片刻之间便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矮圆肚子的小瓷瓶。 夏云岚左手接过瓶子晃了晃,里面大约是几十粒丸状的东西。她咬掉瓶塞,张口就往嘴里倒。 “哎——云岚……”司马连皓急忙按住了她的手,关切地道:“吃上几粒就够了……吃得过多对身子不好……” “几粒?”夏云岚垂手躲开了司马连皓的手,脸上流露一丝厌恶。 司马连皓讷讷地缩回了手,神色复杂地道:“十二个时辰之内一粒,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两粒……倘若超过七十二个时辰……便没有用了……” 夏云岚没有说话,扬手倒了大半瓶在嘴里。 “云岚!”司马连皓伸手夺了过去,眼神里掠过一抹痛楚,道:“这药吃多了,终身不会再有孕……你何苦因为别人的错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果已经来不及……不如……” “不如什么?!”夏云岚瞪着司马连皓,眼睛里蓦然涌起刻骨恨意。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仰面躺在床上,眼角一片湿润,慢慢缓了声音道:“来得及……” 自离开林子以后,她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从林子到梦蝶谷走了多久,在梦蝶谷又待了多久,她统统不知道。但她懒得去向任何人打听,十几粒药下肚,想必总能阻止那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发生。 司马连皓在房间里默默无言坐了一会儿,直到轻歌浅醉端着八宝莲子百合粥和几样时鲜小菜进来,他方才站起身,嘱咐两个丫头仔细照料夏云岚,而后离开了房间。 轻歌浅醉的手艺很不错,粥熬得甜而不腻,几样时鲜小菜清淡爽口,皆很合夏云岚的胃口。 饭罢,两个丫头一人一个时辰,轮流在房间里照顾。 黄昏时分,司马连皓又来为夏云岚检查了一遍身子,并亲手帮她换了伤口上的药。 换药的时候,夏云岚的心里再次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她这才发现,自那件事之后,对于男子的肢体接触,她有了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和排斥。 不止是身体上的抗拒排斥,心理上,她也不再憧憬男女之间的亲密情爱。从前那种若有若无的对于爱情的幻想,如今再也不复存在。 她甚至觉得,没有人打扰地一个人生活,亦不失为一种幸福的人生。 司马连皓感受到了夏云岚的变化,也感受到了夏云岚对自己的疏远和排斥,从那以后,除了换药的时间,他便很少再踏足夏云岚的房间。 他的心里十分难过,但他只以为夏云岚是在生他的气,也以为时间终究可以带走一切伤痛,总有一天,夏云岚还会是那个对着他笑靥如花的女子。 数日后,一个天朗气清的正午,司马连皓为夏云岚换过药后,告诉她今日可以出去活动片时,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夏云岚在房间里接连躺了这么久,对外面的阳光和花香早已充满向往之心,得到司马连皓的允许,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了床。 司马连皓拿了件素色斗蓬给她,原要亲自为她披上,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了开去。 二人走出房门,穿过栽满草药的院子,但见梦蝶谷中黄花遍野,香风轻拂,煞是悦人眼目。 走了片刻,趁着夏云岚的脸色比往日略略轻快和缓之时,司马连皓突然道:“云岚,我说过会向你解释……你要听吗?” 夏云岚侧头看了司马连皓一眼,轻快的眉梢又压了下去,道:“今日天气很好……云也好像比往日白了些——你不觉得吗?” “的确很好……也很白……”司马连皓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沉默了一下道:“可是你心结难解,明明厌恶着我,却总是装得若无其事。” “我没有厌恶你。”夏云岚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一直都对你心存感激……”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司马连皓道:“你的心情都在你眼睛里,我感觉得到。” 夏云岚没有说话。 她如何告诉他,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对全天下的男人都很厌恶。 司马连皓接着道:“也许,听完了我的解释,你心里会稍稍好过一些……或者,不那么讨厌我一些。” 夏云岚知道,事情的症结并不在这里。无论他怎么解释,事实就摆在那里。而且,已经发生过的事,她也不打算再去纠结。 既然选择了跟他来到这里,她便决定不再去计较往日之事。虽然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他拼死救她,又竭尽全力为她疗伤,这一份情,也可抵销得往日恩怨。 只是,身体上本能的抗拒,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即使听完了他的解释,即使知晓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去做那些事,她对他也不可能放下排斥之心,产生亲近之意。 然而司马连皓十分坚持,在夏云岚的沉默里道:“云岚,你该知我并非名利之徒,却为何要参与世间权利的争斗?” 夏云岚放眼看着微风里轻轻摇曳的山菊花,不在意地淡淡道:“他说过,你与燕烈王是至交好友,或为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或为利益所关、惶论是非……但我相信是前者。” “那只是诸多原因中的一个而已——”司马连皓道:“若仅仅是为了朋友,我还做不到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哦……”夏云岚无可无不可地等待着司马连皓的解释。 司马连皓道:“你可知,我原是龙炎国人……我的家,在龙炎国南部边陲一个叫做回雁的小村庄。” 夏云岚讶然地看了司马连皓一眼,道:“听闻龙炎国主噬血好斗,常与四邻不睦……你可是因战乱之苦而远离故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2章 买不起就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他。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司马连皓轻叹:“也许有一天,你有机会熟悉他之后,会改变对他的看法。但是这些都不要紧。我受他之恩深重,便是他真的要利用我,我也应该给他利用一下。” 夏云岚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我喜欢明里的交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讨厌有些人一边说着无所求,一边却又要别人为他做事。” “他说我随时可以退出……”司马连皓道:“云岚,待我将听雨楼找到可以接手之人,便带着你和轻歌浅醉,找一个天蓝草绿有山有溪有花有湖的地方,闲来无事溪边看云、山间采果、湖上泛舟、草场驰马……过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开开心心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夏云岚看着司马连皓,眼睛里浮起一层感动,一层悲悯。 感动的是,他居然将她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清楚。悲悯的是,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踏入权利斗争的漩涡,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他所梦想的生活,大概永远也不会实现…… “司马兄——”夏云岚转开了眼睛,转移了话题,道:“懿太妃……还活着吗?” “懿太妃?”司马连皓似乎没想到夏云岚会突然问起祁王府里的人,顿了一下,柔声道:“你若想她死,她可以很快是具尸体。你若想她活,她也可以一辈子是个活死人。” 夏云岚明白了,懿太妃被自己匕首刺中之后,可能一直陷于昏迷当中。 她点了点头,道:“她不过是个蠢笨可怜的女人罢了,我与她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随她去吧。” 司马连皓道:“刺伤她的是夏静柔从外面雇的笨蛋杀手……夏静柔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却一眼被……被他识破……” 夏云岚眉梢一抖,心里狠狠疼了一下。哪怕司马连皓有意将“萧玄胤”三个字用“他”字代替,还是无法稍减她心里的仇恨和疼痛。 司马连皓注意到她的神色,赶忙停住了话,从身上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锦布荷包递给她道:“这是你的东西——” 夏云岚没有忙着去接,先拿左手翻了翻,但见除了害人的药物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在。 是怕她自杀吗?夏云岚心里冷笑了一声,从银票下面摸出那块价值连城的锁形玉佩,擎在司马连皓面前道:“司马兄,这是你叫我替你保管的东西,如今还给你罢——” 司马连皓迟疑了一下,迅速接了过去。 当初,若不是夏云岚身上带着这块玉佩,他不会误会她是苍狼国太子的人而过去与她搭讪。如果他不曾与她搭讪,她就不会认识他。如果她不曾认识他,就不会受他连累,被祁王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以他接过玉佩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是他对她必须要有的道歉。 夏云岚却没有接话,只是转过了头,看着远方无语出神。 一个多月后,时令渐渐进入初冬,一场薄薄的小雪下来,梦蝶谷里的山菊花已零落得不剩几朵。 除了右手手腕,夏云岚身上的鞭伤、烫伤、刀伤皆已痊愈。 这段时间以来,因养伤之故,武功一道上没什么进步,但意识对于光能微机的控制,却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启动微机已经不需要时间,更不会再累得满头大汗。心思闪念处,光能微机便变成了她脑子的一部分。只要有光,对于各种复杂的计算,对于谷中各类花草树木以及药材的识别,她都不需要再动用自己的脑子。 随着对光能微机研究的深入,她越来越感激她的老师。 光能微机储备之丰富,功能之复杂,简直令她目瞪口呆。 她难以想象,在老师最后的日子里,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为她制造这样一件神奇的小东西。 有一些时候,她甚至恍惚以为,老师可能是爱过她的。不然,何以会对她如此细心周到、体贴入微? 另一些时候,她又觉得能制造出这种东西的人,心里应该是没有感情的。倘若有所挂念,有所牵绊,便不可能用缜密到近乎完美的构思,制作出这样精细到近乎极致的东西。 可惜老师已经不在,不然,她说不定会想要回去为这个问题求一个解答。 最近几天,她忽然在光能微机中发现了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一样使她兴奋得整整两夜睡不着觉,一样使她无语得整整三天食不知味。 这两样东西,一样叫做激光,一样叫做自动毁灭系统。 在科技落后的苍云大陆拥有激光,简直等于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和最厉害的武器。叫她如何不兴奋? 而自动毁灭系统,则是能够通过意识,令光能微机在数分钟内爆炸,爆炸范围既可控制在数米之内,亦可波及近千米。 如果,在密林刑室那座人间地狱里,她知道光能微机有这样的功能,恐怕早已和萧玄胤同归于尽。 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折磨,想起那些疼痛和屈辱,她知道,如果事情从头来过,她一定熬不过。 现在发现这个功能,不知道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惆怅? 死,固然不值得畏惧。活着——活在阳光下,却始终是那么美好的一件事。 而她现在,不单要活着,还要让那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人付出代价! 他想要皇位吗?她偏要阻止! 有她在,此生此世,一定不叫他得偿所愿…… 这天,正当夏云岚在房间里试着将激光应用于武功中时,司马连皓忽然敲了敲门,不等她答应便走了进来。 夏云岚赶忙收起光能微机,用左手为司马连皓倒了杯茶。 司马连皓解开夏云岚右手上的包扎看了看,道:“恢复得不错。只是,若要彻底痊愈,还需一味药。” “接骨木吗?”夏云岚问。 “这个你都知道?”司马连皓讶然地挑了挑眉。 夏云岚淡淡道:“以前受伤用过一次……那种东西据说在承夏国极为难得。我还有左手可以用,你无需为了这一味药烦恼。” “云岚,你究竟受过多少伤?”司马连皓蹙了蹙眉,眼睛里闪过一抹怜惜,道:“听说天武城里的平济药堂,这两日新得了些接骨木,并到处放消息准备高价拍卖。我且过去瞧瞧,说不定能够得到。” “高价拍卖?”夏云岚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随即暗淡下去,道:“天武城里富贾云集,权贵无数,我那几百两黄金,只怕……” “我又不去竞价。”司马连皓笑道:“你的那些银票留着自己用就好。” 夏云岚迷惑地道:“不去竞价?那要如何得到?” 司马连皓微微一笑,道:“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偷——多简单的事。” “……”夏云岚有点儿无语。 司马连皓道:“本来想带你一起出去散散心,但祁王还不曾放弃对你的追踪。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等我回来时带给你。” “不,你不要为我去做贼。”夏云岚道:“其实这两日我的右手手指已经有了些知觉,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痊愈。平济药堂无端拍卖接骨木,难保是他故意布下的陷阱,你不要去冒险。” “你在担心我吗?”司马连皓促狭地笑问道。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夏云岚却禁不住怔了一下。 为什么得知他去冒险时,她竟毫不犹豫地想要阻止?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关心他的吧? “云岚,你不用为我担心。”不等她答话,司马连皓已接着道:“我的易容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间能识破我的人还没有出生。何况,我此去天武城,不单是为你取接骨木,还另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办。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就是。” “好吧……”为了不叫自己看起来太关心他,夏云岚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担忧,淡淡地道:“接骨木能得更好,不能得也无所谓。我另有一件要紧的东西,你无论如何帮我买到。” “什么东西?”司马连皓好奇地问。 “我画给你看——”夏云岚拿了纸笔,将前世里千羽飞针的样子完完整整地画了下来,递给司马连皓道:“这个东西,叫做千羽飞针,天武城北门歪脖子柳树下的老铁匠可以做。我这里还有一些银票,你拿去帮我能做多少做多少。” “千羽飞针?”司马连皓接过夏云岚递过来的图纸仔细看了看,道:“与苍狼国古兵器谱中记载的蜈蚣刺倒有几分相似,不过显然不是一种东西。” 夏云岚垂了一下睫毛,轻轻“嗯”了一声,道:“是不一样……我把银票拿给你。” “不用了。”司马连皓收起图纸,笑道:“你忘了,咱们在马车里时,你曾给过我一些银票。我一直给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那些是给你的……” “咱们之间,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么?”司马连皓有些不高兴,道:“曾经生死与共,又何必在金钱上如此计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3章 你在乎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小小的不舒服。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她并不想总是欠着别人的人情,哪怕别人不用她还,她的心里仍有些过不去自己那个坎儿。 就像司马连皓受燕烈王之恩深重,尽管燕烈王告诉他,他是自由的。他却仍然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本性为他做事。 司马连皓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当然,即使司马连皓意识到了,恐怕也别无选择。 保持自由意志最好的办法,除了不要有所贪恋之外,就是不要占别人的便宜、受别人的恩惠。 她决定,待右手腕伤势痊愈之后,便离开梦蝶梦,把身上的所有银票留给他,作为对他这段时间照顾的报答。 司马连皓去天武城,一去去了六七天。回来的时候,不但带回了接骨木,还带回了三十六枚千羽飞针和一口黑色的棺材。 夏云岚拿到千羽飞针,原本甚是惊喜,很想问问司马连皓是如何让老铁匠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打造出这么多的千羽飞针?但看看那口黑色棺材,又看看司马连皓的脸色,她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黑色棺材被轻歌浅醉抬到了梦蝶谷中一个风景优美的所在,司马连皓亲自动手,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墓穴,将黑色棺材放进里面,并掩上了土,立上了墓碑。 当夏云岚看到墓碑上的字时,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见那墓碑上写的是:姬氏冷艳之墓。 她蹙了蹙眉。 原来,司马连皓说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为了带回那个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女子的尸骨。 那个女子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吗? 萧玄胤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一个女人,不会将她置之于危险的境地。 如果姬冷艳对他足够重要,他怎能允许燕列王让她去做苍狼国的奸细? 如果没有那么重要,又何必假惺惺地在她死后冒险安葬她的尸骨? 何况,她一点儿也不喜欢和这个女人共处一谷。 看到夏云岚皱着眉头满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司马连皓遣走了轻歌浅醉,声音里带着几分伤感地朝她道:“冷艳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你不喜欢她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夏云岚负气道:“我该喜欢一个故意诬陷我的人吗?” “她……诬陷你?”司马连皓讶然道:“为什么?” 夏云岚板着脸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过脱了一次她的衣服而已,她却拼了命的一口咬定我是苍狼国奸细金燕子,还说……还说我与燕烈王……” 提起这件事,夏云岚简直恨不得将姬冷艳从棺材里扒出来质问一番。 “冷艳不是那样的人——”司马连皓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她只是因为那件事迁怒于你……” “什么事?”夏云岚忍着怒气问。 司马连皓道:“你知不知道,那日你脱了她的衣服之后,曾有一个男人到过她的房间,并掀开她的床帐看过她的身子……” “啊……”夏云岚有些惊讶,看了一眼旁边的墓碑,有些心虚地道:“是谁?他对她做了什么吗?” 司马连皓道:“祁王萧玄胤……做倒不曾做过什么,但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夫君以外的男人看了身子,怎能不痛不欲生?” 夏云岚万万没想到,萧玄胤作为常常祁王,竟干出这等缺德龌龊之事。但转而一想,她立即明白,那件事的确要怪她。 那天离开祁王府,她一直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却一直没能发现跟踪的是谁。现在想来,原来是萧玄胤在亲自跟踪自己。 当她穿上姬冷艳的衣服离开怡春院之后,萧玄胤一定把留在怡春院床上的人当成了她,是以潜进房间掀开床帐…… 想起这些,她略略愧疚了一下,道:“然而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痛不欲生了?” “你觉得……你觉得那只是件小事吗?”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的神色里有些不思议。 夏云岚这才想到,在二十五世纪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遥远而古老的苍云大陆,可能是件有关清白的大事。 她掩饰地干咳了一声,道:“她既身在风尘之中,还值得计较这些吗?” 司马连皓蹙眉道:“云岚,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虽被燕烈王安排在怡春院中接触达官贵人,但向来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而且……而且她对我一往情深,此次肯接受这样的任务,也是因为我常在天武城里走动……” “哦……可是难道因为这点儿小小过节,就要置我于死地吗?”虽然得知姬冷艳是个洁身自好的痴心女子,想起自己所受的苦,夏云岚仍是无法释怀。 司马连皓道:“于你虽是小小过节,于她,却远非如此……因我一直不喜与怡春院中女子亲近,她便以为,我定然只喜欢冰清玉洁的女子。那件事之后,她觉得自己再也入不得我的眼,是以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也因此,才会迁怒于你……” “原来是这样!”夏云岚点了点头,冷然看了姬冷艳的坟墓一眼,道:“一个人清不清白在心里,但自问心无愧,又岂是外界那些不可预知的东西所能玷污?” 司马连皓暗自怔了一下,看着夏云岚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方若有所思地道:“也许你是对的……可是天下女子,有几个能有这样的洒脱?” 夏云岚道:“那么你在乎吗?她既对你一往情深,你若不在乎,她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司马连皓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道:“咱们回去吧。” 夏云岚心里冷了一下。 他既避而不答,想必是在乎的。姬冷艳不过被萧玄胤无意间看了身子,他便心怀芥蒂,那么自己…… 夏云岚昂了昂头,转身向回走去。 在他眼中,她是肮脏的吗? 他的看法关她什么事!她又没打算让他娶她。她的清白不由他来评判,也不由任何人来评判! 肮脏的是这个世界和人心——只有极度扭曲的世界和心灵,才会把被迫受到伤害的女子视为不洁。 这样的世界和人心,如同污泥之沼,散发着恶臭,将一切美好和纯净淹没……她厌恶这样的世界和人心! 他日复仇之后,她必定要设法寻找繇山灵玉,倘若有幸找到,不如在茫茫时空中去别寻一处清净所在…… 想着这些的时候,司马连皓快步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走了一会儿,小心问道:“云岚,怎么忽然生气了呢?” “没有。”夏云岚掩去了脸上不虞之色,淡淡道:“只是有些困倦罢了。” 她的清白不由他评判,但她改变不了他评判的标准。既然如此,又何必无谓地浪费唇舌? “这么早就困了吗?”司马连皓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刚刚触着西边的山尖,时辰还早,但他又不愿拂了她的意,只道:“我送你去休息。” 夏云岚点了点头,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回到药院,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夏云岚却哪里睡得着? 她拿出了司马连皓从天武城带回来的三十六支千羽飞针,用左手配合着光能微机中的激光练习起来。 倘若不是右手腕部碎裂,她的功夫大概总恢复得前世三成了吧? 念及此处,她不由想起害得她腕骨碎裂的萧玉叶。 司马连皓曾告诉过她,离开林子后的第三天,他依照与苏青的约定,派手下人将七日剥皮散的解药送到了祁王府。 但司马连皓又告诉她,他在解药中加了一味极为霸道的慢性毒药,虽可解得七日剥皮散之毒,却会引发另一种会让人死得很难看的疾病。 这么久过去,不知那种疾病是否已经在萧玉叶身上发作? 三天抓心挠肝的痛苦,远不足以抵消她数日刑室之苦与腕骨碎裂之痛。 萧玉叶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偿还曾经对她的算计和伤害。 她记得,临别时,萧玄胤一副对她深情依依的样子,然而,对这个引起他们之间误会的罪魁祸首,他却不但不予惩罚,反而允许苏青向司马连皓追讨解药。 她早已看出,对这个嫁入青蜀国多年的堂姐,萧玄胤表面上一副冰冷淡漠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一种皇族之间难得的信任与尊重。 即使萧玉叶将自己害得差点儿死去,他还是不忍心她去死。 如果那种会让人死得很难看的疾病在萧玉叶身上发作,萧玄胤一定会叫苏青设法救她。不知以苏青的医术,能否保得萧玉叶一命? 司马连皓此次从天武城里回来,居然没有提起此事。是因为疏忽,还是因为没有来得及…… 想着这些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笃笃”的叩门声。 夏云岚装出一副浓睡方醒的样子开了门,但见司马连皓亲自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站在门外。 托盘上放着两个瓷碗,皆在夜色灯影里冒着腾腾的热气,一个发出淡淡的苦味,一个发出清甜的饭香。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4章 洗手做羹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休息好了么?”司马连皓走进房间,将托盘放在桌上,道:“再睡下去,半夜可就睡不着了。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嗯……还好。”夏云岚故意打了个哈欠,掩饰地道。 “来,先把药喝了——”司马连皓端起一个瓷碗,温存笑道:“我将接骨木配合了其他几味疗伤圣药,用不了多久便可治好你的手。只是,有些天气里可能还是会疼……不过不要紧,仔细调养个三年五载,应该可以彻底痊愈。” 三年五载? 夏云岚不易觉察地蹙了蹙眉头,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他不是她的良人,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三年五载? “药有些烫,小心……”司马连皓体贴地将药碗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给她道。 夏云岚用左手接过药碗,看着碗里黑褐色的药液,淡淡道了声“多谢”,一古脑将药喝了下去。 另一只瓷碗里盛着金黄色的米粥,跟她在密林刑室吊着时萧玄胤强迫喂给她的一模一样。她反感地扭开了脸,木然道:“我不饿,你把它喝了吧……” 然而,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肚子却抗议似地“咕噜”了一下。 司马连皓笑道:“你是不喜欢这碗粥吗?没有关系,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夏云岚道:“时辰不早,轻歌浅醉已经睡了,不要再打扰她们……你也休息去吧。” “我自己有手,不用她们做。”司马连皓固执地道:“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就行了。” “莲子银耳吧……”看着司马连皓坚持的眼神,夏云岚只得随口道。 “好,你等着——”司马连皓端起托盘站起了身。 “罢了,还是银耳百合吧。”夏云岚又改了主意。她忽然想到,坚硬的莲子比起百合来要难煮得多。 “好。”司马连皓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好像在面对着个不省心的孩子。 夏云岚心里微微跳了一下,那样的笑容,配合着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刹那之间竟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暖。 她想起他的过去,这样一个气质温存、风采如画的男子,真的是曾经那个杀人如麻、剖尸无数的少年吗? 若非听他亲口说起,她一定无法相信。 岁月,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竟能把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她自己,又在无意中变成了何种模样呢? 门外,夜色深浓。 深浓的夜色里,忽然有一些白色的东西飘下来。一片一片,轻若飞絮。 她站起身,走出房门,站在房檐下伸手去接初落的雪花。 当冰凉的晶莹在指尖融化,不经意间一侧头,忽见厨房里一星灯火,透出暖黄的光,隐约中恍惚有一种温暖天地的力量。 她的心瞬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中,眼角跟着湿润起来。 在这个落雪的冬夜,有一个男子为她洗手做羹汤…… 多么平凡的人间景象,却为何在这一刻突然感动得她不能自已? 她还是那个心冷如铁的杀手吗?她还能回到那个心冷如铁的杀手吗? 退了一步,她靠在门框上,在疏疏落下的雪花里凝望着厨房的方向,慢慢体味着人间烟火的气息,任眼角一滴泪,无声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的门一响,司马连皓端着碗走了出来。 夏云岚抚了抚鬓边发丝,放下手时腮边泪珠已不在,只剩下一片淡漠和冰冷。 当司马连皓将微微有些烫手的碗交在夏云岚手上的时候,夏云岚发现,碗里不仅有银耳百合,还有莲子和红枣。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专注地低头吃了起来。 司马连皓也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雪落无声,长夜寂寂。 荧荧灯火下,她吃的很慢,每一口吞着的仿佛不是粥饭,而是一种需要慢慢消化的东西。 淡淡光晕里,她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美的阴影,投射在木制的墙壁上,仿佛一幅水墨染就的画。 司马连皓看着她和她身后的那幅画,目光渐渐由专注变得迷离,好像春风里的一池水,轻漾着温润的涟漪。 吃过了饭,司马连皓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夏云岚有些奇怪,不得不开口暗示道:“司马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司马连皓道:“子时将近……你困了吗?” 夏云岚正待点点头,司马连皓却又接着道:“适才刚睡过一觉,现在看你也睡不着,不如为兄陪你聊聊天?” “我……”夏云岚想说,自己适才并没有睡觉,话刚出口,赶忙住了嘴,改口道:“我好像又有些困了……” “又有些困?”司马连皓眉心一蹙,担忧地道:“把手给我,我来给你把把脉。这么容易犯困,是不是……” “什么?”夏云岚原本只是催着司马连皓离开,没想到司马连皓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神色间好像她得了什么大病一般。 司马连皓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左手,一手固定着她的手臂,一手五指轻扣,放在她的脉搏上。 夏云岚想要抽回手,司马连皓立即严肃地道:“别动!” 幸亏自己方才并没有真的休息,这会儿也并不是真的特别犯困,不然,一准会被司马连皓吓得心跳加快。 司马连皓号了会儿脉,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没有……” “没有什么?”夏云岚抽回了手,不解地问。 司马连皓一脸忧色地看着夏云岚道:“除了犯困,近段时间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恶心、呕吐……” “……”夏云岚突然明白了司马连皓在担心什么。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闷声道:“没有——什么症状都没有!也没有总是犯困……嗯,现在好像不困了。” “哦……那就好。”司马连皓眉梢一舒,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夏云岚不敢再说困,打起精神道:“你想聊什么?” 司马连皓道:“我见你黄昏回来时仿佛有些不大开心,是因为我把冷艳安葬在梦蝶谷之事吗?” 夏云岚记起,自己不开心,是因为司马连皓没有回答自己在不在乎女子清白的问题,没想到司马连皓会错了意。 但她懒得再提起此事,只淡淡道:“梦蝶谷是司马兄的地方,司马兄喜欢把谁葬在这里就把谁葬在这里,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就知道你在为这件事生气。”司马连皓再次误会了夏云岚的意思,看着夏云岚轻轻叹道:“云岚,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与她相识数载,朋友一场,总不忍看着她曝尸荒野……而且,若不是我,也许她现在还好好活在这世上……” 说到这里,司马连皓脸上现出深重的愧疚之色,那张绝世少有的容颜,也因之而显得黯然神伤。 夏云岚沉默了一会儿,将错就错地道:“我明白了……司马兄,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生气。你休息去吧。” “好。”司马连皓微微勾了勾唇角,柔声道:“你一向心地善良,且襟怀洒脱不输男子,我知道你能明白……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去了。” “嗯……慢着——”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事,复又叫住了司马连皓道:“有件事,虽然我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还是希望由你来证实。” “什么事?”司马连皓站住了迈向门口的脚步,回头看着夏云岚道。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缓声问道:“苍狼国燕烈王手下第一女细作金燕子……可是丁香?” 司马连皓顿了一下,坦然道:“是。” 夏云岚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虽然早已肯定的答案被证实,她还是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挫败感和屈辱感。 “云岚……”司马连皓看出她的不悦,走回来抱歉地道:“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对不起。”夏云岚淡淡道:“何况,这件事与你无关。”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司马连皓悔疚地道:“是我欺骗了你……也是我害得你受尽苦难。云岚……” “我已经说过,不关你的事!”夏云岚打断了司马连皓的话,脸上几许冰霜,道:“自我从棺中复生,他便不曾信任过我。即便不是因为你,也会有别人……” 言及此处,夏云岚忽然问道:“萧玉叶的病发作了吗?”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惭然,过了一会儿方摇了摇头,道:“没有,苏青研究出了解药中的成份,并为她重新配制了无毒的解药……没想到那丫头的医术竟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境地。不过你放心,我这段时间会做出百鬼勾魂丹,到时候……” “不用了!”夏云岚眯了眯眼睛,淡声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这个仇,我希望自己亲自去报!” 千羽飞针已经在手,司马连皓从天武城带回接骨木,她的右手也将有望痊愈,再加上光能微机中的激光……自己已经具备报仇的能力,又何必再假手他人? 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倒地、流血、死亡,那一定是件十分痛快的事。 如果再加上哀号和乞求……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5章 雪屋奇观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云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见夏云岚眼睛里的残忍,司马连皓止不住问道。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初次见面,她女扮男装,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中透出些迷糊可爱,不由自主吸引了他的心。 听雨楼中,为了一个得罪她的丫头,她不惜一副拼命的架势,差点儿跟他翻脸。 牛角山上,她带领一群孩子唱着一首陌生而动听的歌,轻灵婉约得如同世外的精灵。 帮助洛芷雪寻找奶娘的过程中,她诡计多端,聪敏无双,看得他心服口服、自叹不如。 逃离祁王府时,她四对个丫头照顾有加,唯恐她们遇到一点儿危险。 密林刑室之中,她伤痕累累,经历令一个女子生不如死的奇耻大辱,她云淡风轻,笑意不减。 他以为她是善良的、坚强的,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能够打倒她,或者让她失去善良的本性。 然而,此刻看见她眼睛里一掠而过的残忍,他才发现自己仍然不够了解她。 她也会痛,也会恨。只不过,她一直把自己的痛和恨深深隐藏,只展露给世间美好的一面。 他的心有些痛。 因为怜惜,因为无法靠近她的心。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下,隐藏起脸上的残忍,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这世间,谁又能真正了解自己?” 司马连皓道:“你从哪里来?”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奇怪地看了司马连皓一眼,道:“将军府。” “你又何必骗我?云岚……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问便是。”司马连皓摇了摇头,举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雪已满地。 司马连皓在雪地上踩出的浅浅的脚印,片时之间又重新被雪覆盖。 夏云岚慢慢关上房门,心里生起一丝不安,一丝苦涩。 萧玄胤曾无数次明里暗里问过她这个问题,到最后也没有相信她。 当司马连皓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又如何能够使他相信? 罢了,她早已厌倦了取信于人的日子。 她的人生,既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又何必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低头看了看右手,用力掐了掐右手的指尖,隐隐一阵疼痛传来。大概用不了多久,右手便能恢复如常吧? 梦蝶谷虽美,那男子虽好,可是不属于她的,又何必多作留恋? 第二天,满谷的雪,将梦蝶谷装饰成了一个冰雪的长廊。 早上喝过药后,便不见了司马连皓的踪影。轻歌浅醉两个丫头闲极无聊,到夏云岚房里找了两次,又打着伞到附近各个地方寻了寻,仍然没有发现司马连皓的踪迹。 看到两个丫头坐立不安的样子,夏云岚不以为意地道:“那么大的人,你们还怕他丢了不成?” 轻歌道:“姑娘不知道,主人往常去哪里,都会吩咐好婢子们要做的事。今天却什么都没说……” “那你们何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夏云岚道:“平日里辛苦了你们,难得他不在,你们正好可以偷一下懒。” 两个丫头看着夏云岚没说话,好像听到了什么奇谈怪论。 夏云岚摇了摇头,懒得再说什么。 她自己忙于练习千羽飞针,哪里有时间想司马连皓去了哪里?只希望两个丫头不要再来拿这个问题烦她。 哪里料到,黄昏时两个丫头借着送药的机会,又朝她问道:“夏姑娘有没有瞧见我家主人?” 夏云岚十分不耐烦,说话间便带了些不客气的口气道:“为什么总是问我?他是你们的主子,又不是我的主子。你们不知道,难道我反而知道么?” 看到夏云岚生气,两个丫头一脸讪讪地道:“夏姑娘息怒……” 想起两个丫头这段时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又想起自己的浅画和璃月,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受着别的主子的气?夏云岚又软了心肠道:“或许他有急事来不及跟你们说,自己出谷去了呢?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是……”两个丫头施了个礼,很快收拾好药碗,退出了夏云岚的房间。 夏云岚心里有点儿郁闷,既对两个丫头的行为深感不耐,又后悔自己脾气不好。既而又牵挂起浅画、璃月,不知道两人现在在祁王府里过得怎么样。 萧玄胤既已知道冤枉了她,想必不会再为难两个丫头,说不定,还会把对她的愧疚弥补于两个丫头。 只是,丫头们的命运就像水上的浮萍,没有了她的保护,不知道她们会不会被人欺负,或者被人伺机卖掉…… 心思辗转间,门外忽然响起一阵低微而急促的敲门声。 夏云岚开了门,只见司马连皓披着一袭斗蓬,浑身是雪地站在门外。 她刚想问:“你去了哪里?”司马连皓忽然伸出冰凉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道:“嘘,别说话——” 夏云岚睁大了眼睛,紧张而疑惑地望着司马连皓。 司马连皓神情严肃,毫无预兆地伸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揽,眨眼间带着她离开了院子,沿着茫茫雪谷向前跃身而去。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 谁允许他抱她来着?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可以这样亲密的地步吧? 然而她也不能对他使用千羽飞针,毕竟他们是朋友。 “发生了什么事?”离开药院木屋一段路后,夏云岚终于忍不住问道。 “带你去一个地方。”司马连皓脸上露出神秘的笑。 夏云岚松了口气,只是去一个地方,看来没什么事。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夏云岚挣扎道:“你该先去告诉轻歌浅醉一声,那两个丫头找了你整整一天。” “别动。”司马连皓带着命令的口气,揽紧了夏云岚的腰,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道:“不给她们知道咱们去了哪里。” 夏云岚有点儿懵。 此刻的司马连皓,怎么看起来任性又淘气,好像个孩子…… “可是我可以自己走……能不能放我下来?”过了一会儿,夏云岚又试探地道。 “路太远,等你赶到,就来不及了。”司马连皓脚下不停,口中神秘兮兮地道。 “什么来不及了?”夏云岚越来越迷惑。 “到了你就知道了。”司马连皓坚持不肯透露。 夏云岚只得闭上了嘴巴,倚在司马连皓怀里观赏夜晚的雪景。 有时候,她也很能随遇而安。不,是大多数时候,她其实都很能随遇而安。 幽谷深深。以司马连皓据说天下第二的轻功,也走了大约四分之一个时辰。 在幽谷的拐角处,一处悬崖峭壁的下面,远远现出一片流光溢彩的灯火。 夏云岚忘记了在司马连皓怀里的不自在,好奇而出神地盯着那一片灯火,不明白这深夜幽谷之中,怎会突兀地出现那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场景。 那就是司马连皓要带她看的东西? “到了。” 当司马连皓将夏云岚放在地上的时候,夏云岚张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巴,嗓子里也发不出一个字。 但见背靠着悬崖,几座冰雪做成的小房子样式各异,惟妙惟肖。每个小房子里皆燃着灯火,有的灯火是红色的,有的灯火是蓝色的,有的灯火是紫色的,还有些是黄色和白色的…… 放眼看去,简直像一个七彩的童话世界。 置身其中,她惊讶,她震憾,她不可置信…… 良久,她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手臂,以证实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好看吗?”司马连皓搓了搓冰凉的手,对于夏云岚的反应十分满意。 “你……你做的?”夏云岚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了口气问。 “当然。”司马连皓眼角眉梢里都带着丝丝得意:“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只怕赶不及让你看。” “你……为我做的?”夏云岚忍不住问了一句废话。 “你说呢?”司马连皓嘴角斜挑,笑得促狭。 “……”夏云岚想说一声谢谢,却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卡住了似的,鼻子里也酸酸涩涩的。她赶忙低下了头,借着欣赏司马连皓杰作的机会抽了抽鼻子。 前世的她,好像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感动。 今世的她,究竟是怎么了?昨夜里为一碗粥泪盈于眶,今夜又为这孩子气的浪漫而百感交集…… 当然,前世里,也没有人会为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做这样的事…… “云岚,你来看这个——”司马连皓忽然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引向一个闪耀着红色灯火的小雪屋。 这次,夏云岚没有做任何的挣扎与反抗,乖乖地跟着司马连皓走到小雪屋前。 “往里面看——”司马连皓蹲下身子,指着小雪屋的窗子,脸上笑得神秘莫测而又暖意融融。 夏云岚在司马连皓身边蹲下,透过窗子往里望去。 只看了一眼,夏云岚便呆住了。 那小小的雪屋子里,桌椅床帐一应俱全不说,床帐之间,还用没有一丝杂质的冰雕刻了两个透明的小人。 小人形神俱备,惟妙惟肖,几乎一看便知,一个是司马连皓,一个是她夏云岚。 在红色烛光的映照下,两个小人手拉着手,肩挨着肩,俨然便是洞房花烛夜的感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6章 谁是轻功第一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世上,真有那般单纯而明净的幸福吗? 夏云岚并不知道,此刻,雪屋子里,她和司马连皓的冰像牵手并肩。雪屋子外,她与他亦是一般模样。 红光摇曳,映照着屋内屋外四张年轻俊美的脸。 夏云岚人在屋外,心却好像已经附着在了雪屋子里的小人身上。 那个透明的、笑如桃李春风的女子,纯美幸福的几乎要融化了她的心。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与她互换一个位置。 剔去一切杂质之后,她是不是也可以忘记一切欺骗与伤害,只安心地倚靠在心爱的男子身边? 她羡慕她,羡慕得接近嫉妒。 就那么痴痴呆呆地望着她,望着屋子里梦境一般的美丽,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高高的悬崖遮住了风的侵袭,鹅毛似的雪片无声地落下来,不知何时悄悄白了两人的头。 雪屋里的灯烛渐渐燃尽,一阵轻微的晃动之后,终于彻底湮没于黑暗之中。 夏云岚眼里的光也跟着暗淡下去。 此时,忽听得司马连皓在她耳边戏谑地低笑道:“他们熄了灯休息,咱们就别在这里偷看了……” 夏云岚站起身,斜了司马连皓一眼,在接触到司马连皓促狭的目光时却又立刻调开了头。 其他雪屋子里的灯亦相继熄灭,七彩世界如梦幻般呈现,又如梦幻般消失,峡谷中却也并不显得十分阴暗。 雪光映照着天光,别有另一番洁净素雅之美。 更妙的是,在这洁净素雅之中,隐隐飘来一丝腊梅的暗香。寂静寒冷的雪夜,一下子被酿成了芬芳馥郁的酒,由不得醉了人的心。 夏云岚痴痴而立间,一大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很快被脸上的温度化作一粒晶莹的小水珠。 司马连皓忽然一伸手,帮她拂去了睫毛上的水珠,同时温存笑道:“怎么哭了?” 夏云岚虽然鼻子里酸酸涩涩的,却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感动得流了泪。听司马连皓这么一说,赶忙眨了眨眼睛,从司马连皓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飞快地抹了抹眼角。 “骗你的,是雪而已。”司马连皓脸上笑得狡黠,心里却隐隐一丝失落。 她就那么害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吗? 经历了那样的伤害和摧残,自离开天武城外的林子之后,她却从不曾在他面前流一滴眼泪。 他以为,她早晚会在他肩头大哭一场,可是并没有。 当一个女子不肯在一个男子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她的心里,对他始终是怀着戒备的吧? 面对司马连皓半真半假的戏弄,夏云岚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看着熄灭了灯火的雪屋子发呆。 司马连皓道:“你若喜欢,下雪的日子我再做给你可好?” “不……不要做。”夏云岚抬头道:“奇迹之所以是奇迹,便是因之可一而不可再……” “傻丫头,这算什么奇迹?顶多不过是花费点儿时间和心力而已。”司马连皓有些好笑地道。 “可是对我……已经是奇迹。”夏云岚忍耐着鼻子里的酸涩道:“你一定用了许多功夫。” “没有,一天时间罢了,做这些东西又不复杂。”司马连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忍耐着冰天雪地的寒冷,用一整天的心思和时间用来博她一笑……尽管司马连皓说得轻松,夏云岚却知道,他曾为她付出了怎样的心力。 她领情地笑了笑,道:“你费了这样大的功夫,不如明日叫轻歌浅醉一起来瞧瞧。她们今日找不到你,一整天神不守舍,” “呵呵,你若喜欢,明日带她们过来便是。”司马连皓无可无不可地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她们轻功不济,若是燃亮了灯火,等她们过来就灭了。” 夏云岚道:“那就等她们来了再把灯火燃亮。” “笨丫头,那样哪里还会有惊喜?”司马连皓微微抬了抬嘴角。 一会儿功夫,夏云岚发现,向来被举世公认的聪明绝顶的自己,竟被司马连皓叫成了又傻又笨的丫头。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依你说怎么办?” 司马连皓道:“明日晚间若冰未消、雪未化,你便在这里燃亮灯火,我去带她们过来。如何?” 夏云岚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子还很有些虚弱,走这么远的路要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要耽误掉许多时间。最好的选择,还是由司马连皓带她们过来。 “好吧……”夏云岚点了点头:“你教我怎么把雪屋子里的灯烛点燃。” “这还不简单?”司马连皓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十几截细小的彩烛,一个火折子,另外还有几段长长的引火纸。 在夏云岚好奇的目光下,司马连皓先蹲下身子,将彩烛用两根树枝夹着放进雪屋子,摆在合适的位置。而后一边示范,一边对夏云岚道:“用火折子把引火纸点燃,然后从窗子里伸进去……不要碰到窗子边缘,速度要快,不然过热的温度会把雪屋子的某些地方融掉。” 这样一件事,对于司马连皓或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对于此刻只有一只左手能用的夏云岚来说,委实不是太容易。 当司马连皓在各个小雪屋里摆好彩烛,将火折子和引火纸递给夏云岚的时候,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收回了东西道:“罢了,这些也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何苦叫你如此受累。” “这有什么难的?”猜到司马连皓对自己怜惜之下的轻视,夏云岚不服气地从他手中夺过了火折子和引火纸,先将一张引火纸噙在嘴里,而后用左手将火折子打出火,再将嘴里的引火纸凑上去引燃。 做完这两步之后,她放下火折子,拿起引火纸伸进雪屋子,很快点燃了雪屋子里的灯烛。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气,似乎比双手健全的人做得还要利索。 “怎么样?”夏云岚挑眉问道。 雪屋子里的一段烛光照亮了夏云岚的脸,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笑而不语。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道:“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司马连皓忽然凑近了夏云岚,用微带魅惑的声音无比认真地道:“云岚,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美?” 夏云岚怔了怔,当她完成那项复杂的工作之后,应当受到的夸奖不该是聪明吗? 看到夏云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脸色,司马连皓忍不住“呵呵”一笑,牵着她的手站起身道:“雪谷寒彻,怕你身子受不了,咱们回去吧——” 夏云岚跟着司马连皓站起身,挣脱了他的手道:“我自己回去。” “好。”司马连皓不在意地笑了笑,悠悠然道:“难得瑞雪好景,咱们正好一边散步一边观景,说不定明天还可以赶得上吃午饭。” 好过分!夏云岚瞪了司马连皓一眼。他分明在讽刺她走得慢,走上一整夜再加一上午也未必回得去……太小瞧她了! 证明自己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实力。当下,夏云岚也懒得分辩,只淡淡道了句:“保证你跟得上吃早饭——”而后提起气来,以前世所熟知的轻功身法向前跃去。 虽然内力不足,这具柔弱的身躯亦远不如前世结实灵活,但心里赌着一口气,又被憋屈了太久,辗转腾跃之间,她的速度仍然比普通人快了许多。 司马连皓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跟上前来,犹如影子般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 夏云岚知道,司马连皓的轻功远非现在的自己所可比拟,是以也没有试图摆脱他。 二人行了段路,夏云岚忽然喘了口气,问道:“传闻中司马兄轻功第二,却不知轻功第一的是谁?” 司马连皓气息均匀,莞尔笑道:“你猜——” 夏云岚再次忆及风使的话:“当世之间,除了繇山掌门与鬼影邪医,你是第三个轻功胜我之人……” 既然听雨楼主与鬼影邪医是同一个人,当日自己亲眼所见,风使的轻功又远不及听雨楼主,那么轻功第一之人,不言自明定是繇山掌门无疑。 当下,夏云岚自信地道:“夜凝尘——” “呵呵……”司马连皓带着几分促狭地笑道:“猜错了……” 错了? 牛角山下,夜凝尘救走金环婆婆的孙子丁允之时,司马连皓曾追出数里,却无功而返。 鬼见愁前,夜凝尘接住下坠的自己之时,那等轻功身法,便不在司马连皓之上,也绝对不会逊于司马连皓。 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 夏云岚不服气地道:“那你倒说说谁是天下第一?” 司马连皓认真地道:“据我所知,真正当得上轻功天下第一的,是独自居住在樊山地谷中的樊谷老人——” “樊谷老人?”夏云岚好奇道:“那是什么人?” 司马连皓道:“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而已,但他七十岁那年,翻山越崖仍然如履平地,倏忽来去之间几乎无人能看清他的方向。” “真的有那么厉害?”夏云岚不相信地道:“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江湖上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7章 盛名之下其实有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江湖传言如何能够当真?”司马连皓不以为意地道:“江湖传言,从来只会关注拥有声名地位或者惹了事的人,樊谷老人一生幽居深山野谷,既不收徒,亦从不与外界来往,江湖中知他者尚且寥寥无几,又怎会在轻功排名中算他一个?” 夏云岚越发疑惑:“他既不收徒又从不与外界来往,你却从哪里知道的他?再者,你亲眼见过他的轻功吗?或者他做过什么,让你以为他的轻功可以位列天下第一?” 对于夏云岚一连串的问题,司马连皓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笑容中却不知为何露出一丝怅惘。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小时候,”司马连皓道:“我流浪途中被人追杀,误落樊山地谷为他所救,他的轻功我自然是见过的。至于他做过的事,倒只有一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得他两年指点,再加自己苦练数年,最终在江湖上被人传言轻功天下第二……” “哦……”夏云岚这才心服口服,道:“原来你是他的弟子……” “不是。”司马连皓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夏云岚的话,道:“他说自己从来不收弟子,我也只是一个与他有缘的人罢了。随缘而聚,随缘而散,聚散之间,无需提起,亦无需记起……” 世间竟有这样的怪人? 夏云岚心里又叹又佩,待要再打听一些这怪人的事,转眼忽见司马连皓面上似乎大有戚戚之色,赶忙转移了话题道:“如果樊谷老人的轻功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那夜凝尘大概只能屈居第二了。” 司马连皓道:“不是第二,是第三。” “第三?”夏云岚微微挑了下眉梢,不忍打击他地道:“你觉得……你的轻功在他之上?” “不是我,是他那位小师叔玉倾城——”司马连皓很快恢复了如常的神色,道:“玉倾城乃繇山上代掌门之子,虽然在繇山上除了一个掌门师叔的名位外无职无权,亦从来不管派中之事,但论起真正的实力来,不论是轻功还是武功,皆不在夜凝尘之下。” 夏云岚不解地道:“既然他的实力在夜凝尘之上,又是上一代掌门的儿子,上一代掌门为什么没把繇山掌门的位子传给他?” 司马连皓笑道:“云岚,你从来不曾见过他,所以才会有此一问。你可知玉倾城其人,生为男儿之身,却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妖妖娆娆、不男不女。且尽日嘻嘻哈哈,玩世不恭,做事从来不循常理,一副难以担当大任的样子。上代掌门一怒之下,这才把掌门之位隔代传给了夜凝尘。” “原来如此——”夏云岚道:“依我看,他十有八九是有些断袖之癖。” “呵呵……难说。”司马连皓颇不厚道地笑道:“上代掌门夫妇四十得子,对这个儿子宠上了天,从小一切皆由着他,大来却已无法调教……算他的年纪,大概也有三十上下,却至今未曾婚娶。” 三十上下,在二十五世纪根本没有多少人婚娶好吗? 然而夏云岚也明白,在女子十六七、男子十八九就要谈婚论嫁的苍云大陆,三十上下的确已经可以算是超极大龄青年了。 夏云岚摇了摇头,出于尊重,不愿就别人的性取向再谈论下去,只说道:“难道因为这个,轻功排名里便要把他也摒除在外吗?” “那倒不是。”司马连皓道:“只因他并不主管繇山事务,无职无权,也几乎从来不在人前施展功夫,是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轻功武功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夏云岚觉得,司马连皓好像对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般。 司马连皓笑道:“说起这件事,倒与贼皇欧阳俊卿有关。你记不记得,在余州城时我曾对你说过,欧阳俊卿曾经到繇山偷过一位师叔辈人物的东西,却无功而返。” “原来那人便是玉倾城?” “不错。”司马连皓道:“其时,我有些事情住在龙川城里,那玉倾城刚好与我住在同一家客栈。得知他接到贼皇欧阳俊卿的名贴后,我便打算凑凑热闹,看看繇山派这位窝囊师叔如何丢掉自己的家传之宝……” “是什么样的家传之宝?”夏云岚插嘴道:“你是不是也想代他夺回,借机让繇山派欠你一个人情?” 司马连皓笑看了夏云岚一眼,道:“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那是一块据说能使佩戴着功力增强的神奇玉石。” 神奇玉石? 夏云岚心里激灵一下,脑子里蓦然闪过繇山灵玉的影子。 然而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天下神奇玉石众多,自己想要追寻的繇山灵玉怎么可能刚好就在繇山? 夏云岚自嘲地摇了摇头,笑自己的敏感。 司马连皓接着道:“那夜,我亲眼见欧阳俊卿潜进玉倾城房间,对那块玉石数十次下手。然而,每一次在他即将得手之时,便被看似毫无察觉的玉倾城换了地方。后来,玉倾城自言自语说要出去散步赏月,带了那块玉石出门。欧阳俊卿暗偷不成,待要明抢,奈何追了他一夜,却始终在他丈余开外近不得身。” 夏云岚不由笑道:“那个玉倾城是有多无聊,居然跟个贼玩了一夜。” 司马连皓道:“天下间贪耍好玩之人,大概无过于玉倾城。那夜欧阳俊卿颓然离去后,玉倾城便缠着要我请他喝花酒……” “缠着要你请他喝花酒?”夏云岚惊道:“你被他发现了?” 司马连皓微露一丝惭色,道:“我在他窗外潜伏之时,早已为他所知……” “可是……他不是有断袖之癖吗?喝什么花酒?他自己没钱,还要你请?”夏云岚想不明白。 司马连皓“我原本也吃了一惊,后来他告诉我,是到他指定的一个地方赏花喝酒,简称花酒。他又说,我窥探了他的秘密,要付出些代价,所以必须由我出钱请他……” “哦……”夏云岚笑了起来:“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你被他敲诈了吗?” 司马连皓道:“一顿酒饭也不算什么,请他原本也无妨。但我其时有事在身,说把钱给他,让他自己去喝。他却无论如何不肯,说一个人喝酒无聊无趣。到最后,我被他缠得不耐烦,便想偷溜而去。哪里知道,无论我到了哪里,走不多远他便在前面等着……到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请他去喝了酒……” “哈哈……”想及当年自以为轻功妙绝天下的司马连皓被玉倾城缠得焦头烂额的模样,夏云岚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夏云岚久违的笑声,司马连皓不由得心中一动,看着她发起呆来。 发觉司马连皓在看着自己,夏云岚微微有些尴尬,止了笑道:“由此可知,世间盛名之下其实有虚。江湖中人只道夜凝尘和你的轻功数一数二,却不知山野之间有多少高手藏而不露,且视名利如粪土,根本不屑于什么江湖排名……”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句话倒像数落司马连皓贪图名利似的,赶忙住了嘴。 司马连皓“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道:“何止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便是一些江湖小角色,也无不想尽了法子抬高自己的身价以求名利。比如那个金钩郎君任元霸,见了人便道自己江湖排名第十。实际上,顶多够得上一个二流小角色里的前十罢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夏云岚没有答话。提起金钩郎君任元霸,便使她想起那些个生不如死的日子。所以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 看到夏云岚的沉默,司马连皓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他一时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拍出个窟窿。 “云岚……对不起……”司马连皓小心翼翼地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夏云岚好像已经忘记了司马连皓的话,放眼看了看雪谷夜色,道:“你看今夜的梦蝶谷多美——” “是啊……玉树琼枝,琉璃世界……我向来最爱这一方清净。”司马连皓识趣地随着夏云岚转移了话题。 二人赏了会儿雪谷美景,又聊了会儿江湖八卦,不知不觉间已行近药院木屋。 大雪在夜半时停了下来,此际,遥远的东山顶上亮出一片淡淡的霞色。药院木屋覆着白雪,在霞光的照耀下,宛如昨夜童话世界中的一角。 夏云岚不觉驻了脚步,出神地看着药院木屋,心中暗道:“或许,一生一世留在这里,与花作伴,与蝶作伴,与雪为伴,与霞光日色为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人生。” 沉吟之间,药院门边忽然人影一闪,浅醉跑了出来,惊喜地叫道:“主人,你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叫婢子们好找……” “主人回来了吗?”听到浅醉的声音,轻歌也跟着跑了出来,二人原本满脸喜色,看到司马连皓身边的夏云岚,却不觉笑容一顿,同时客气地道:“夏姑娘是何时跟着主人出去的?婢子们竟不知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8章 哪个女儿不怀春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想起昨日两个丫头几度向自己问起司马连皓的消息,自己还差点儿发了脾气,夏云岚不觉有些惭愧,对两个丫头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昨天夜里……你们已经休息……” “丫头,谁许你们查问夏姑娘的行踪?”司马连皓眉梢一沉,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向两个丫头似笑非笑地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婢子不敢……婢子们只是关心主人和夏姑娘……”感觉到司马连皓脸上的不悦,浅醉急忙解释。 轻歌巧妙地扯开了话题道:“早餐已经做好,主子和夏姑娘受一夜风寒,快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 司马连皓也没有接着计较下去,微微点了下头,转对夏云岚时,笑容已是柔如春风:“云岚,咱们果然赶上了早饭……我输了。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为兄就是。” “咱们又没有打赌。”夏云岚浅浅一笑,边向竹院中走边道:“既没有打赌,又何来输赢?” “可是我心里是跟你打了赌的。”司马连皓无视身后两个丫头失落的目光,与夏云岚并肩而行道:“如果我赢了,可不会这么算了。” “你待怎样?”夏云岚挑了挑眉毛,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现在是你要怎样便怎样……”司马连皓配合地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夏云岚被逗得笑了起来,却又故意严肃地道:“既然你非要给我一件东西,那我就问你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看见夏云岚的神色,司马连皓有点儿紧张。 夏云岚道:“有件事我一直不大明白。从前我在天武城老铁匠处打造千羽飞针时,只打了三支,比这次的还要简单些,便花了老铁匠半个月时间。为什么你此去天武城,三十六支千羽飞针居然能在不到七天的时间里打造完成?” “原来是这个……”司马连皓松了口气,笑道:“笨丫头,你打造三支,人家自然是闲暇时才会抽时间为你做。为兄我打造三十六支,又出了些加急费,他自然要放下其他所有的活计赶出来。” “哦……”有钱果然任性。只是,她夏云岚什么时候又成个“笨丫头”了? 她不满地看了司马连皓一眼,却在司马连皓暖暖的目光中急忙掉开了头。 吃过早饭后,一整天阳光灿烂,屋子上的积雪噼噼啪啪地滴着水,院中积雪不知不觉化了大半儿。到黄昏时分,北风一起,天气又阴沉下来。 晚餐前,夏云岚卷起竹帘,看着阴沉的天空下有些泥泞的道路,惋惜地对司马连皓道:“可惜了你昨日的心血……本来还打算带轻歌浅醉去瞧瞧,这会儿可定然都化成了水。” 司马连皓笑道:“那些东西在山崖阴影里,倒也不会那么快化掉。只是路上泥泞难行,倒不如围炉夜话来得有趣。” 二人的对话被端着饭菜进来的轻歌浅醉听到,两个丫头好奇地追问道:“主人昨日又做了什么新巧玩意出来?” 司马连皓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也没有什么,不过忽然来了兴致,拿雪堆了些东西。” 想起司马连皓的一番心血,夏云岚却不忍就此一句带过。她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昨夜七彩雪屋的情形,只把两个丫头听得情难自禁,心驰神往。 轻歌怅然道:“是婢子们没有眼福,今日天竟晴了……” 浅醉道:“还是夏姑娘好福气……” 不知为何,听这两个丫头说出来的话,竟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夏云岚看了轻歌浅醉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相当低级的错误。 因为漪兰院里几个丫头与萧玄胤的关系,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丫头对待男主人的态度,都只有天然的忠心,而没有僭越身份的幻想。 然而,司马连皓毕竟不是整日忙得不着家的萧玄胤,轻歌浅醉也不是璃月浅画。 天下哪个女儿不怀春? 轻歌浅醉正当妙龄,自然也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在她们所接触的男子中间,有谁比得上司马连皓的俊美、才情与才能? 何况,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可叹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竟忽略了如此明显的一个事实。 此时一经发现,她不由大是后悔,后悔不该将昨夜之事讲给两个丫头听。 作为自己来说,固然只是想要与她们分享司马连皓的一番心血,且希望能让三人间的关系如同璃月浅画般,渐渐生些情分。然而对于她们来说,这一番话却不啻于赤裸裸的炫耀。 今后,这两个丫头对待自己的态度,恐怕要越发生分起来。 虽说碍着司马连皓的面子,她们还是要对自己毕恭毕敬、服侍周到,但想到她们低眉顺眼背后的心不甘情不愿,她却由不得十分别扭。 她不喜欢让讨厌自己的人照顾自己,别人不快乐,她自己也不开心。 她决定,从此以后,自己能动手的事尽量自己动手,不再麻烦两个丫头。 虽然做惯了祁王妃,一切生活起居有人打理照料,但前世里的技能她还没有忘。荒野求生对她尚且不成问题,何况只是做些平日生活里的小事。 于是,从第二天起,她便坚持要自己熬药,自己盛饭。 司马连皓一开始自然怎么都不同意,还问是不是两个丫头有哪里侍候得不够周到,用不用为她另换两个丫头。 她解释说自己闲极无聊,要借着做事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司马连皓这才勉强不再阻止。 但从那之后,司马连皓为了帮她打发“闲极无聊”的时光,每每开始变着花样儿地陪她玩耍。 她坐在火炉边熬药,他便坐在她旁边东拉西扯,讲一些江湖上的轶闻趣事。为了避免触及她的心伤,司马连皓很少提及朝延之事。 药熬好后,不等她动手,司马连皓总是抢在她前面将药滤出,并亲自试了温度,不烫口时才将药递给她喝。 下雪的日子,司马连皓会带她走很远的路去看雪里梅花,并在花下即兴吟诗作词要她品评。 但是,他作的诗她往往听不大懂,倘若一味夸赞又怕露了马脚,于是有一天,她便说自己也偶然得了一首,请他来评评看。 然后,她便悄悄打开光能微机,搜了首林逋的《山园小梅》念给他听: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他听过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怅然笑道:“云岚,你一直夸我作的诗好,害得我不自量力,总是在你面前贻笑大方……从此以后,为兄在你面前可再不敢提‘诗词’二字了。” 他不在她面前吟诗作词,当然再合她心意不过,她对这些东西既不懂也没有兴趣。然而说到“不自量力、贻笑大方”,却不由使她暗自惭愧了一番。 晴好的天气,他会带她沿着山间的小路登上山顶,看天空里的云影,或者看掩藏在枯树乱草下的药材。 还有些时候,他会连着花几天的时间,做出件精巧而无用的东西,只为了博她一笑。 这样的日子,虽然害得她无法专心练功。然而她却不得不承认,这种闲淡而无所事事的感觉,几乎已经接近了她长久以来所向往的、普通人的静好岁月。 如果打从来到苍云大陆就过上这样的日子,她可能不会再去想前世的武功,不会再去想江湖的血雨腥风,不会再去想人生与人世的风云变幻,只安下心来,静享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然而,此时的她,心中埋藏着刻骨仇恨——仇人不死,她的心又如何能够得到真正的安宁? 何况,她不是一个习惯自我麻醉、自我欺骗的人。她心里一直都清楚,作为听雨楼主的司马连皓,作为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能这样陪伴着她的日子绝不会太久。 果然,冬天还没有过去,迎春花还没有开放,随着一个黑衣人的到来,司马连皓便离开了梦蝶谷。 其时,她的右手腕骨已经愈合大半儿,右手五指基本能够自由活动,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突然疼得猛一下失去力气,但平日做一些不太用力的事情已不受影响。 司马连皓为她换过了药方,临行前嘱咐轻歌浅醉两个丫头好好照看于她,又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但转眼迎春花已盛绽,杏花已飘雪,桃花亦已擎出朵朵粉红的花蕾,司马连皓仍然没有回来。 表面上,夏云岚与轻歌浅醉保持着客客气气的关系,实际上,除了一日三餐外几乎没有别的交集。 闲暇的时间,她常常独自一个人到林子里练习千羽飞针。 她的左手原不如右手灵活,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左手的灵活性却已远远超出了右手,一次性可以同时对着三个方向射出三支飞针,并准确无误地刺中预先设定的目标。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19章 人心难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天,当她感觉着右手已经完全痊愈,打算到林子里用右手练习飞针之时,几个满身带血的黑衣人忽然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梦蝶谷,告诉她和轻歌浅醉,外面有一队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穿过了迷迭花林,强行攻入梦蝶谷。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她这才知道,梦蝶谷外,原来一直有着极为严谨的守护。 轻歌浅醉两个丫头焦急地看着她,显然和她想到了一起——攻入梦蝶谷的很可能是萧玄胤的人! 看两个丫头的样子,似乎希望她能大义凛然地牺牲自己,保护梦蝶谷里的一切不受破坏。 但她并不是个很有自我牺牲精神的人,尤其不愿在好不容易逃出祁王府后,重新回到那个让她九死一生的男人身旁。 所以她首先摆出了一副绝不会自投罗网的姿态,而后问两个丫头道:“梦蝶谷是否还有另外的出口可以出去?” 两个丫头犹豫了一会儿,告诉她登上山顶,在一处悬崖峭壁处可以攀着藤索下至一条河中,河中有船接应。 她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两个丫头道:“你们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两个丫头毫不迟疑地道:“主人交待婢子们好好照顾姑娘,自然是姑娘去哪里我们跟到哪里。” 夏云岚点了点头,立即带着两个丫头向山顶跑去。 她倒不是贪图她们照顾,只是以萧玄胤的为人,在梦蝶谷中一旦找不到她,很有可能会对梦蝶谷中留下的人严刑拷问。 这俩丫头虽与她没有多少感情,但毕竟照顾了她一段时间,且是司马连皓的人,她并不希望她们遇到危险。 三人到得山顶,在轻歌浅醉的带领下穿过一段迷魂阵般的林子,果然来到一处悬崖峭壁上面。 太阳刚刚升起,晨雾尚未散去,悬崖下雾气蒸腾,什么也看不清楚。 浅醉先抓了藤索下去,轻歌细心体贴地道:“夏姑娘手伤初愈,要不让婢子背你下去?”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不要紧,我的手已经好了。”随之以左手攀住藤索,右手轻轻扶在左手背上,配合着双脚向下滑去。 任何时候,她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付在别人手中。 穿过弥漫的水雾,但见下面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山涧河流,既不算大也不算小,其深浅勉强行得几条打鱼船。 最先下去的浅醉以手摄口,吹出一段抑扬顿挫的哨音后,一条破破烂烂的小渔船立即从山崖拐角处划了过来。 划船的稍公年约四五十岁,身材瘦小,穿着一身褐色的短衣,戴着一顶边缘破损的斗笠,微微低头间,似乎有些驼背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稍公闻声而来,夏云岚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老渔人,居然也会是个藏而不露的江湖中人。 世事险恶,人心难测,看来以后要越发小心。 遥远而古老的苍云大陆,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二十五世纪的江湖简单。 三人跳上渔船,彼此打了个照面,谁都没有说话。那划船的稍公好像知道该将三人送往何处似的,轻摇着木桨,沿着河道顺流而下。 约摸十数里后,河水流出山外,两岸渐渐有了一些人烟。 正午时分,在一处芳草茵茵的岸边,艄公将船停了下来,仍然闭着嘴一言不发,只对三人做了个“请君上岸”的手势。 三人下了小船,轻歌浅醉在前带路,引着夏云岚来到一座似乎久已荒废的小院。 竹篱尘掩,茅舍半塌。 踏着蒿草走进半塌的茅屋,没想到屋内塌陷的地方竟被石块垒住,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摇摇欲坠。 更妙的是,屋子里炉柴米粮一应俱全,仿佛有人专门定期打理着这里似的。 看来司马连皓将退路安排得很好。 “夏姑娘坐下稍等,婢子们去摘些野菜来配饭。”轻歌清理出一处干净地方请夏云岚坐下,对夏云岚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对于野菜,夏云岚自忖认识的不比两个丫头少。 “姑娘千万不要!”浅醉急忙拦住了夏云岚,带着几分可怜的口气道:“倘若主人知道婢子们让夏姑娘动手做这种事,一定不会饶过婢子们的。” “咱们不告诉他便是。”夏云岚道:“你们不说,我也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婢子们不能欺骗主人……”轻歌道:“请夏姑娘体谅。” “好吧。”夏云岚懒得为这点儿小事与两个丫头争辩,只摇了摇头,道:“你们快去快回。” “是。”两个丫头答应一声,随手将离开梦蝶谷时挎在臂上的包裹放下。 夏云岚发现,包裹放下的时候,里面滑出一封信,两个丫头却都像没有看到似的,转身双双出了茅屋。 信的封面,夏云岚认出,有“听雨楼主”四个字。她走过去捡起那封信,随手打了开来。 她向来不是什么君子,何况,又是别人故意要给她看的东西,她当然用不着拒绝。 信的内容未必真实,但即便是虚假的内容,凭她的判断力,亦大略可以猜出要她看信的人的真实意图。 信是燕烈王写给司马连皓的。信上说:祁王妃高深莫测,聪明绝顶,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有机会,务须不惜一切手段拉拢,想方设法使之为我所用…… 夏云岚笑了笑,将信依原样丢在地上,而后烧了锅水,取了些米丢在里面,继续坐下对着茅屋外面的天空发呆。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再瞒不过她的眼睛。 信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司马连皓对她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但两个丫头想要逼她主动离开的心思,却已昭然若揭。 她本来早存了离开的打算,只是与司马连皓相识一场,得他倾力厚待,总不太好意思不告而别,是以为了等他回来,一直拖延至今。 如今,两个丫头既然已经表明了赶她离开的意思,她究竟是走呢,还是走呢? 心中主意方定,两个丫头已摘好了野菜回来。果不其然,甫一进入茅屋,两个丫头便不约而同地向包裹旁的书信扫了一眼。 “啊呀,这个东西怎么掉了出来……”浅醉放下野菜上前几步,似乎颇为慌张地将书信捡了起来,貌若仔细地收在包裹里。 夏云岚装作丝毫没有注意到的样子,过来择起了两个丫头带回来的野菜。 “夏姑娘已经将饭煮上了吗?”轻歌脸色有些失落,勉强笑着阻住了夏云岚择菜的手,道:“这样的粗活儿怎么能让夏姑娘干?婢子们来就好了。” “无妨,我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做这些事算得了什么?”夏云岚淡淡说着,推开轻歌的手,继续择起了野菜。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光。她们以为夏云岚看不到,却不知早已被夏云岚尽收眼底。 “夏姑娘从小没了母亲,在将军府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轻歌试探地问道。 “嗯……”夏云岚敷衍地应了一声。 “真难为了姑娘……”轻歌故作同情地道:“从今往后,姑娘跟着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定然不会再叫姑娘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哦。”夏云岚不置可否。 浅醉道:“主人常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夏姑娘夫妻反目,有家不能回。所以他要好好对待夏姑娘,以补偿夏姑娘所受的苦。” “是吗?”夏云岚看了浅醉一眼,明知道这丫头言语里的意思,是说司马连皓对她只是可怜和愧疚,并无发自内心的爱恋,她还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当然。”浅醉肯定地道:“主人向来宅心仁厚,姑娘既为他受了苦,他又岂忍对姑娘不闻不问?” “宅心仁厚?”夏云岚的目光若有意似无意地落在浅醉的胳膊上,漫不经心地笑道:“真的吗?” 浅醉红了脸。 当初听雨楼中,为了她得罪夏云岚之事,司马连皓罚她自断一臂。若非夏云岚阻挡,她的手臂哪里还在?如今她当着夏云岚的面说主人宅心仁厚,简直无异于一种讽刺。 看到浅醉尴尬的神色,轻歌急忙打圆场道:“夏姑娘不知,我家主人向来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漂亮姑娘受苦。从前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华姑娘走投无路时,我家主人将她收留在听雨楼中,亦是对她百般照顾,唯恐委屈了她。” “哦?”夏云岚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好笑。 轻歌这丫头句句对司马连皓明褒暗贬,不知司马连皓听到了将会作何感想? “是啊是啊……”揭过了方才的话,浅醉对轻歌的话力证道:“那位华姑娘不但貌若天仙、艳绝天下,而且温婉端庄,知书达理。只是因繇山之事,时常愁眉不展。主人对她百般照顾之余,又想方设法逗他开心。我们原以为主人那般待她,定然是想要娶她为妻,哪里知道……” 说到这里,浅醉故意顿住了话头,好像要等待夏云岚追问。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择着菜,似乎对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关心。 浅醉终于自己忍不住道:“哪里知道主人说,他对华姑娘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呵呵,或许……”夏云岚故意道:“或许你家主人对华姑娘表白了,却被华姑娘拒绝,所以你家主人为了面子,只好这样说呢。” “主人不是这样的人!”轻歌浅醉同声反驳道。 “我开玩笑的。”不等两个丫头说出其他的话,夏云岚已站起身,笑道:“你家主人既宅心仁厚,又怜香惜玉,你们这两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跟在他身边,想必极受怜惜……呵呵……” 两个丫头大概想不到夏云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脸上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最后还是轻歌勉强笑道:“夏姑娘真会开玩笑……” 夏云岚舀一瓢水洗净了手,看着两个丫头一个淘菜,一个往炉里加柴,道:“你家主子是不是宅心仁厚、怜香惜玉其实难说,不过论起武功、相貌可讨人喜欢的本事,天下间能及得上他的可不多,也难怪你们两个丫头对他……呵呵……” “夏姑娘……”轻歌浅醉同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轻歌试图辩解道:“夏姑娘莫要乱说……尊卑有别,婢子们对主人怎敢有非份之想……” 夏云岚故意挑眉笑道:“没有么?那我就放心了。” “姑娘放心什么?”浅醉红着脸不解地问。 夏云岚道:“你猜——” 浅醉看了看轻歌,轻歌也在看着浅醉,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轻歌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小声道:“夏姑娘想多了……婢子们身份低微,纵有非份之想,也影响不了姑娘在主人心里的位置。” 浅醉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眉目间却含着一丝不甘,勉强道:“婢子们只希望此生能永远跟随在主人身边,为主人端茶倒水足矣,夏姑娘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云岚眯了眼睛笑道:“让你们这两个绝色丫头一辈子端茶倒水,岂不埋没了佳人?等我见到你家主人,一定劝他尽早为你们找两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也免你们整日做些下人的差事。” “夏姑娘……”两个丫头脸色通红,半晌,浅醉颇为决绝地道:“夏姑娘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此生此事,除了主人,我们是不会跟着别人去的。” 轻歌没有说话,面上却显然默认了浅醉的话。 果然自己猜得没错,两个丫头若非对司马连皓爱到了极致,又岂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感情,虽可悲可叹,然而本来也与自己无关。 只是,这两个丫头既用一副敌对的心肠对待自己,那就不如再叫她们憋屈别扭一会儿好了。 夏云岚笑道:“你们固然只想着一辈子与你家主人端茶倒水,可是将来若是哪个女子嫁给了你们家主人,有你们这么两个漂亮丫头在旁侍候,恐怕总是不很放心。你们说是也不是?” 轻歌浅醉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有怨郁之色。 过了一会儿,轻歌反应过来,夏云岚根本是在试探二人,于是微微笑了一下,绵里藏针地道:“以我家主人的眼光,想必不会找那等小气善妒的女子做妻子。” 浅醉也跟着道:“轻歌说得是……这件事情实不劳夏姑娘费心。我家主人向来心高气傲,将来要找的必定是个温婉大方、冰清玉洁的姑娘,不会是个小气善妒、容不下我们的女子。” “冰清玉浩”四个字,被浅醉咬得极重,分明在故意讽刺夏云岚早已不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子。 对贞节清白这等棺材里腐烂的东西,夏云岚原本并不看重,然而听到浅醉故意挑衅的话,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疼了一下。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仍自淡淡笑道:“是吗?那就祝愿你们两个丫头将来好、运了。” 夏云岚一句反问,加略略顿了一下的“好运”两个字,使轻歌浅醉莫名地慌了神。 司马连皓对夏云岚的点点滴滴,那等用心取悦,那等温存呵护,那等眼角眉梢不由自主流露的笑意……这么久以来,两个丫头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只是深深的嫉妒和敌意,令两个丫头忍不住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如今虽摸不透夏云岚心里的想法,两个丫头却自知得罪苦了夏云岚。以夏云岚的性情,将来若是遇到主人,抛必没有两个人的好果子吃。 两个丫头在心里忐忐忑忑地忖度一番后,越想越觉得不安。这种不安落在夏云岚眼里,只觉得又好笑又解气。 夏云岚瞧见,两个丫头私下里交换了几次眼光,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她也不甚在意,横竖自己很快就会离开,对于跟这两个丫头的游戏,她的兴趣也到此为止罢了。 不一会儿,锅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两个丫头怀着心思,拿碗先为夏云岚盛了一份。 夏云岚接过碗来,习惯性地低头闻了一闻,不易觉察地蹙了下眉头。 碗中有异味! 是一种挥法性极强、吃过三天便很难在体内找出痕迹的巨毒的味道。 在二十五世纪,杀手集团的同行管这种毒药叫做红蝎子。 她知道这两个丫头对她不满,也知道这两个丫头早晚必然要想法子对付她,只是,她还是没有料到,这两个丫头竟会这么快动手,且下手绝不准备为她留下活路。 在两个丫头回来之前,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不随两个丫头去找司马连皓,这两个丫头就不能多一些耐心吗? 心地如此阴暗,又如此歹毒,不知司马连皓的眼光差劲儿到什么地步,才能选这样两个丫头在身边朝夕相处。 夏云岚放下了碗。 “姑娘怎么不吃?”浅醉眼神中闪烁着紧张和不安。 “哎哟……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夏云岚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肚子,皱巴着脸站起身道:“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找个地方出恭……你们慢用……” 言罢,趁着两个丫头愣怔之际,捂着肚子弯着腰匆匆离开了茅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杀人不眨眼——” 离开茅屋很远很远之后,夏云岚站直身子,对着茅屋的方向慢悠悠叹出了这句话。 茅屋已经是个模模糊糊的小黑点,两个丫头即便要追上来,她也有足够的自信逃得掉。 何况,离开茅屋之时,她故意绕了几个圈子,抹去了一部分脚印,使两个丫头难以辨别她逃走的方向。 此刻,确定自己安全之后,她忽然记起一件事。当初在密林刑室之中,她被萧玉叶拿刀逼着,这两个丫头奉司马连皓之命靠近萧玉叶身后时,以她们的功夫,本可以一招将萧玉叶制住,然而两人却让萧玉叶有了躲开的机会。 萧玉叶躲开之后,两人本可以保护她安然无恙,然而两人却让萧玉叶再次有了给她一刀的机会。 她一直以为是两个丫头功夫不济,现在才明白,原来早在那时,两个丫头便已经有了害她之心。 司马连皓不是不靠谱的人,不可能让两个功夫不济的手下来救自己。后来,若不是司马连皓那句:“再出差错,你们就不用回去了……”说不定她早已稀里糊涂地死在密林刑室之中。 想起这些的时候,她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同时握紧了拳头。 倘若不是她现在的功夫不足以以一敌二制住两个丫头,以她的脾气,肯定要将两个丫头捆在茅屋里狠狠折磨一番。 爱一个人没有错,痴心痴情也没有错,可是因为爱、因为痴心痴情就去伤害无辜之人,却可恶得紧。 她只是不小心闯入了她们的世界而已,对她们的照顾,她一直心怀感激,纵然是知道了她们对她并无好感,她依然念在她们照顾她的份上,尽量对她们和颜悦色,更不使自己心里对她们产生怨恨。 可她们却无时无刻不想要她死! 她们想要她的命,有没有问过她答不答应? 夏云岚冷笑了一会儿,气恼了一会儿,怨怒了一会儿,然而回头想想,她本无意得到的东西,这两个丫头恐怕穷尽一生亦无缘得到,她的气便慢慢消了下去。 以她对司马连皓的观察,司马连皓对两个丫头绝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男女之间,爱情的产生微妙而不可捉摸,很多时候,往往需要一些激情的刺激和新鲜的成份。 而这两个丫头,跟随在司马连皓身边多年,恐怕早已熟悉得如同左手右手一般。若爱,早就爱上了。若不爱,应该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爱的冲动产生。 想到她们将注定永远求而不得,永远得不到她们最想要的那种东西,她便放心了。 转过身,面对着西斜的太阳,她勾了勾唇角,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往事不会随风飘散,往事却可以尘埋在心底,不到必要的时候,永远也不必去记起……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1章 一年之后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桃花溪畔,夕阳如血,落红如雨。品书网 如血的夕阳映照在落满花瓣的溪流中,那香艳,那凄美,那醉人……便如洇好的一溪胭脂,只等着绝代的佳人来上妆。 夏云岚站在溪畔,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而后蹲下身子,拨开花瓣,捧起溪水洗了把脸。 一年了…… 不,一年似乎还要多上几天。 她记得初来的时候,树上的桃花还很秾艳,溪水里的花瓣也远没有这么多。 如今,树上已只剩下稀稀零零的几朵,溪里的花瓣却似铺了一层厚厚的地锦般,艳异得近乎妖异。 时光可以抹去很多东西,却抹不去刻在心底的爱和恨。 她从不曾爱过任何一个人,所以一年后的今天,她的心里只留下恨——刻骨的恨,以及刻骨的耻辱。 前世今生,她学习过克制和隐忍,却从来没有学习过宽容。 欠了她的,她理所当然且理直气壮地认为应当讨还。 那个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的男人,那个将耻辱刻进她身体的男人,他若无其事、逍遥自在地多活一天,她的恨便一天不能结束。 她的恨一天不能结束,她的心便一天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所以,在武功已经恢复前世五成的今天,在已有七成把握取他性命的今天,她决定离开这里,去用那个男人的血,来终结她的恨,洗刷她的耻辱—— 自桃花溪畔站起身,从附近一间简陋至极的茅屋里收拾了简单至极的行李,她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罩在脸上,微微勾了勾唇角,沿着曲曲折折的溪流,慢慢向山外走去。 日升月落,时光随水而逝。 数日之后,夏云岚走进天武城。但此时的她,已经是个面色蜡黄、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在祁王府附近的一家客栈里住下,夏云岚每日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望着通往祁王府的道路发呆。 然而一连三天过去,夏云岚仍然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她终于失去了耐心,开始在天武城的各个茶馆酒肆里晃荡,借机打探祁王府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出两天她便打探到:因苍狼国背信弃义,擅自撕毁两国盟约,突袭承夏北疆牧马城,致使夏将军身负重伤。 朝廷闻报,欲调派东、西两疆部分人马增援北疆。不料当此之际,青蜀国以皇后萧玉叶在承夏国境内身中奇毒、至今未愈为由,要承夏国给个说法。 鬼厉国则内乱突生,先皇之孙、前太子之子慕容湛华弑杀四叔慕容齐当政,派遣使者口气强硬地要承夏国归还流落在承夏国境内的皇妹慕容惜华。 两国关系恶化,承夏国不敢再轻动两国边境人马,只得考虑从朝中调派人手。奈何朝中诸臣懦弱,竟无一个可用之人。最后,祁王殿下自告奋勇,亲自带兵支援。 自祁王殿下驻守北疆,北疆便不曾再失一城一地。祁王殿下本欲带兵北伐,一举扫平苍狼国都雷谷城。然关键时候,苍狼国燕烈王突出奇兵,阻挡住了祁王殿下势如破竹般的进攻。 如今,两国两王对垒城下,皆按兵不动,新一轮的谈判,似乎又即将到来…… 这些个消失,对于夏云岚来说,可谓意想不到的惊喜。 虽然报仇的日期要推后,但在遥远的北疆,在远离天武城的地方,没有了暗卫的保护,她报仇的难度将会小上许多。 再者,杀死萧玄胤之后,直接逃入苍狼国,被捉到的机率也将小上许多。 当下,她结算了房钱,买了匹快马,日夜兼程朝着北疆急驰而去。 越到北地,天气越冷。当她走近承夏国最北端的城市——牧马城时,三月的天空居然飘起了鹅毛大的雪片。 夏云岚在马背上裹紧了衣服,站在城外仔细观察了一番。 但见牧马城雄浑壮阔,颇有种边地苍凉的风味。牧马城西北,是两国曾经争夺过的、因自己之力而划归承夏国所有的归雁山。 归雁山高耸入云,山上冰雪凛冽,宛如夏云岚在二十五世纪曾经见过的藏地雪山。 可能因两国战局未定之故,对走近归雁山、走进牧马城的一切往来人等,皆有全副武装的守卫在细细盘查。 夏云岚发现,能够顺利进入牧马城的,多是些粗豪的当地汉子,或一些穿着臃肿的边地妇人。似自己这等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言行举止文质彬彬的,则多数被粗暴地挡在了城门之外。 她拿了些散碎银子,到附近村庄里溜达了一下午,顺便将马匹寄养在一个农户家里,黄昏时分再次来到城门外时,便由一个身姿窈窕的内地姑娘,变成了一个身材壮硕、肚子微凸、灰头土脸、面膛发红的边地女子。 “呔!你——站住!”昂首阔步走进城门时,不出意料地被站岗的守卫拦了下来。 夏云岚停下步子,大大咧咧地看着拦住她的守卫道:“哥,干啥?” “谁是你哥!”那守卫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问:“你什么人?哪里来的?进城何事?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哥,一次别问这么多哇,我……记不住哪……”夏云岚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弱智地道。 “别叫我哥,叫军爷!”那守卫凶巴巴地再次瞪了夏云岚一眼,不耐烦地重复道:“你——从哪儿过来的?” “马尾巴村……”夏云岚指了指下午去溜达了一圈的小村子。 “进城去做什么?” “找我家孩儿他爹……”夏云岚直勾勾地看着守卫道。 “你家孩儿他爹?”那守卫怀疑地朝夏云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看你还是个大姑娘的样子,成亲了吗?” “没……”夏云岚揉了揉眼睛,眼睛里红红的。 “没成亲哪儿来的孩子?”那守卫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继续盘问。 夏云岚低着头拍了拍肚子,一脸傻不愣登的娇羞。 “这样啊……”守卫恍然大悟,眼神里立即带上了些鄙夷和不屑。 另一名守卫听到了这边的对话,朝那守卫笑道:“呵呵,虎子,你来的时间不久,不知道边地民风粗鄙,这种事情常有。罢了,放她进去吧——” “哦……等我查问完。”那守卫坚持问道:“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你搜嘛——”夏云岚举起了胳膊,朝那守卫凑过去。 为了将边地女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她特意弄了些边地妇人穿了没洗的旧衣服在身上,估计味道不会太好闻。 那守卫立即朝后面退去,边退边捂着鼻子道:“你……你进去吧。” “不搜了吗?那就谢了啊哥……”夏云岚昂首挺胸地跨进了城门。 “别叫我哥——”那守卫在后面生气地叫道。 “知道了哥…………”夏云岚回头冲那守卫甜甜一笑。 那守卫正在气愤之中,却忽然发现回过头来的边地女子笑眼弯弯,如同冰雪化就的春水般清亮妩媚,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心处。 他怔了一下,突然觉得真有个这样的妹子其实也不错。 夏云岚进了牧马城,但见城中冷冷清清,人烟稀少,街上往来的商人行客竟不如军士兵丁多。很多地方墙倒屋塌,露出一派战乱中的萧条景象。 街边陋檐下坐着些孤儿寡妇,面前摆着破碗,神情呆滞麻木,仿佛已经失去对生活的所有希望。 有偶尔路过的、穿着稍微体面的客商,可怜其中的一个,拿出些铜板、散碎银子或吃的东西丢进去,其他的孤儿寡妇便一起拿了充满希翼的眼睛望着这人。 这人立即如同犯了罪一般,脚下加快步子匆匆溜走。 挑起人家的希望又不能给予满足,那不是一种犯罪是什么? 然而,满街的可怜人,谁有能力去拯救? 进城之前,因着报仇雪恨的热望,夏云岚心情有一种即将释放般的轻松。可此刻,见了这城中的种种惨象,见了无数人的凄凉形状,见着无数年少的孩子、年长的妇人衣食无着、流离失所,她的心不由得渐渐沉重起来。 她想起司马连皓的遭遇,想起司马连皓对战争的深恶痛绝。 如果战争继续下去,这世间还会有多少个司马连皓? 如果司马连皓不曾遇到过燕烈王,这世间还会有多少人被司马连皓做成人皮面具或其他的东西…… 一直自以为心冷如铁的她,此刻面对着战争中的城市,面对着战争中人的遭遇,心也不由得轻轻战栗。 她又想起自己今天下午去的那个名叫“牛尾巴”的小村庄。在那里,男人已经所剩无几,女人们搭伙过日子,像男人一样粗声大气地说话,像男人一样强韧地劳作。可是贫穷与饥饿仍然如魔鬼的巨爪般紧紧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她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不愿再看,径直去找可以兑换银票的地方。 身上的散碎银子已在牛尾巴村用完,银票倒还剩下不少,如果全部兑换成银子,也许可以暂时救得那些街边乞讨的妇人和孩子。 然而,走遍了整条街道,竟没有一家兑换银票的地方。无奈之下拦了个行人问路,却被告知牧马城里早已没有人使用银票。 是啊,战争中,银票不过是无用的废纸罢了。人们所承认和接受的,只能是响当当的真金白银。 她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去,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信步朝前走去,想看看哪里能找到可吃的东西,又或者哪里能找个背风的地方睡上一晚。 当—— 当当当—— 就在夏云岚重新抬起脚的时候,背后忽然锣声一响,远远传来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施粥了——施粥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2章 满目疮痍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居然有人施粥? 夏云岚心头一喜,转身向声音传来处跑去。品书网 她发现,与她同时跑起来的,还有许多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男男女女。 原本冷冷清清的街道,随着那阵锣响和那个高亢嘹亮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在长街的中段,古朴肃穆的府衙前,有一片开阔的广场。几队军士抬着几口巨大的粥桶,从府衙两旁侧门里鱼贯而出,于临街的地方一字排开。另有一名官长模样的人在指挥。除此之外,还有几队军士在维持秩序。 饥饿的人群如狼似虎般扑向粥桶,被维持秩序的军士挡在粥桶三尺之外,后面的人依然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指挥的官长大声叫道:“排队——安静安静——人人都有……不要挤……否则谁都领不到……” 夏云岚身边挤挤扛扛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谁不知道,排在前面的有可能领到第二份……” 嘀咕的人不一会儿就挤到了队伍前面,夏云岚却被挤得越来越靠后。很多的女人和孩子像她一样,被挤到队伍后面,眼巴巴地望着前面越排越长的队伍。 以夏云岚现在的功夫,倒不是挤不过那些男人,只是看那些男人几近疯狂的架势,她觉得他们一定是饿到了极致。她自己只是稍微有些饥饿罢了,不妨让别人先吃。 领粥的队伍终于在军士的维护下渐渐安静下来,领到粥的人蹲在一旁,捧着手里的粥碗,仿佛捧着的是一把黄金宝石。 他们贪婪而兴奋地望着碗里的粥,嘴里大口吞着口水。他们的胃早已饥肠辘辘,不大的一碗粥,似乎一口就可以吞下。 可他们知道,这一口吞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填进他们的肚子了。 这一刻,他们既想多享受一会儿拥有食物的兴奋,又控制不住身体对食物的强烈渴望。 终于,他们仰起头,“呼噜呼噜”几口吞下了碗里的粥。 喝完粥的人,表情瞬间起了惊人的变化。喝完粥之前,他们幸福得好像是在天堂。面对着空空的粥碗和远远没有饱的胃,他们悲伤得好像回到了地狱。 夏云岚冷眼看着那些人表情的变化,胃止不住有些轻轻的抽搐。 她自己也曾无数次深尝过饥饿的滋味,她明白那些人的希翼、纠结和痛苦。她当然没有伟大到想要代那些人去承受,只是,她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人间惨象,一点儿也不喜欢。 前面喝完了粥的人,有的耐不住饥饿,想要偷偷摸摸夹到队伍中间或站到队伍后面重新领一碗粥,有的成功钻了空子,有的被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地推了出去。还有的,则被维持秩序的军士发现,强拽着揪到了一旁。 长蛇般的队伍渐渐缩短,轮到夏云岚的时候,这一排的粥桶里刚好没有了粥。 发粥的军士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了,到别的队伍后面排着——” 夏云岚心里失望了一下,在这失望的瞬间,排在她后面的人已“呼啦”一声散去,眨眼间融入到别的队伍之后。 她一个人愣在原地,朝空空的粥桶看了看,又朝施粥的军士看了看。 施粥的军士道:“看什么看?再看也不会生出粥来!还不麻利点儿到别的队伍后面排着,再晚别的桶里也赶不上了。” 夏云岚侧头看了看别的桶里的粥,明显都已所剩无几,便是现在过去排队,怕也赶不上了。 她走到广场一边儿,找了个地方坐下,风雪之中,怔怔地看着长蛇般的领粥队伍向前移动。 赶得上就吃,赶不上就等再晚一些找个地方去偷。她打定了主意,决不饿着自己。 当所有的粥桶全部盛空之后,仍然有五六十个妇人孩子没有领到粥。那些人有的固执地、眼巴巴地望着空了的粥桶,有的则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昨天前天都没有领到,今天又领不到……说什么人人都有,骗子!你们这些可恶的骗子!祁王殿下、夏将军——你们都是骗子……呜呜呜……” “何人竟敢口出恶言!”负责指挥的官长大手一挥,立即有几名军士跑过来将两名哭叫的妇人按在地上。 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处罚,那官长却似乎犯了难。 稍一沉思间,那官长对身后一名军士低声吩咐了几句,受命的军士立即向广场后面的府衙跑去。 不一会儿,军士回来后,对官长耳语了几句。 官长摆了摆手,向没有领到粥的人群大声宣布道:“祁王殿下有令——每日一粥,务必使人人有份。今日增补一桶,尚未领粥者站好队伍,少安毋躁——” 此言一出,尚未领到粥的人群立即欢声雷动,不知是谁大声叫了一句:“祁王殿下千岁千千岁——”紧接着,无数领没领过粥的人都跟着大叫起来,一时里,偌大的广场上一片山崩地裂般的山呼海啸。 夏云岚轻蔑地昂了昂头,朝着广场后面的府衙看了一眼,站起身慢慢走到尚未领粥的队伍后。 若不是身无分文,肚中饥饿,她才不会吃他施的粥。 又一桶新粥被几个军士抬出来的时候,等粥的人眼睛里几乎要流出口水来,似乎恨不得将那粥桶和抬着粥桶的军士一起吃掉。 再一次轮到夏云岚的时候,盛粥的军士面无表情地问:“你的碗呢?” 夏云岚指了指粥桶旁边一个放碗的筐子道:“那里面的碗不可以用吗?” “那里面的碗需要抵押,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军士公事公办地问道。 夏云岚可以理解,如果人人都用筐子里的碗,恐怕军中每天准备多少碗都不够用的。她想了想,正准备取下脖子里的光能微机暂时抵押出去,一个维持秩序回来的军士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惊喜地叫道:“妹子——” 夏云岚诧异地打量了那军士一眼,恍惚觉得有点儿面熟,稍一沉吟间已然想起,原来是自己进城时把守城门的那名守卫。记得对面的守卫曾经叫过他一声“虎子”。 “虎子哥——”夏云岚他乡遇故知般故作惊喜地叫道:“怎么是你?” 那名叫虎子的军士这次倒没有再强调不许叫他哥,只是对盛粥的军士道:“这是我妹子,免了她的抵押吧。” 看在虎子的面子上,盛粥的军士没有再说什么,将最后一碗粥递给了夏云岚。 夏云岚接在手里,向旁边同情地看着她的虎子笑了笑,道:“多谢虎子哥。” 虎子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找到他吗?” 夏云岚摇了摇头,垂下眼睛道:“没有,也不知到哪里去找……” “妹子,”虎子叹了口气,道:“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找人实在不容易。这城里也不好生存,你还是尽快回去吧。” “不!”夏云岚抬起眼睛,固执地道:“我一定要找到他!爹娘都不在了,现在这世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你与他失散多久了?”虎子问道:“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三个多月了。”夏云岚流利地答道:“他叫林枫,是个外地客商,长得十分清秀好看。” “外地客商?”虎子怜悯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妹子,只怕你当他是亲人,他可未必当你是亲人……此地客商流动频繁,只怕你是再也找他不到了。” 夏云岚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揉了揉眼睛,一副要哭的样子。 此时,旁边的军士叫道:“虎子,收工了,快走——” 虎子答应一声,再次叹了口气,对夏云岚道:“妹子,你既叫我一声哥,便听哥一句话,早些回村里去吧。这里,你一个怀着身孕的姑娘是活不下去的。” 言罢,虎子转过身,便要去追赶前面的军士。刚走了几步,却又跑回来,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塞在夏云岚手里道:“妹子,这个给你……记住听哥的话,赶快回去……” 手里拿着黑黢黢的馒头,看着虎子的背影,夏云岚怔了一会儿。 立即有饥饿的妇人扯着孩子走过来道:“大妹子……你是不是不饿?” 夏云岚回过神来,看着妇人和孩子眼巴巴的目光,她将馒头往那孩子面前一递,道:“给你——” 孩子愣了一下,呆滞的眼中一亮,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大妹子,你的粥也给了我吧……”那妇人脸上现出贪婪的光,伸手向夏云岚手上粥碗抢来。 周围几个妇人见此情景,仿佛看到一块肥肉般,也涌了过来,一起向夏云岚手上粥碗夺去。 夏云岚赶忙侧身一躲,仰头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把粥碗放在收碗的军士面前,而后朝那几个妇人狠狠瞪了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满目疮痍的世界,满目疮痍的城市,饥饿的肚皮,贪婪的人性……如果黄泉之下真有地狱,是否便是这般模样? 这一夜,夏云岚找了个坍塌废弃、但尚可遮风蔽雪的房子,清理出几个孩子的尸体后,在里面勉强住了下来。 半夜里,忽听得嘹呖的军号声冲天而起,接着人声嘈杂,脚步声夹杂着人声大喊着:“不好了——敌军乘夜偷袭了——” 夏云岚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瞬间扯去了臃肿的边境女子衣服,利落地冲出房外,朝着奔跑惨叫的人群后望去。 但见茫茫风雪之中,一队蒙面黑衣人宛如天降魔兵,擎着明晃晃的刀器见人便砍。 呼号声连成一片,逃跑的人群跌跌撞撞,有的摔倒在地,立即被后面不顾一切汹涌而来的人群踩在地上。 此时,一队身着盔甲的承夏国军士忽然自路边巷子里插入,挡住了蒙面黑衣人势如破竹般的进攻。同时,另一队承夏国军士从蒙面黑衣人后方窜出,转眼间截断了蒙面黑衣人的退路。 “呵呵……宇文寿,祁王殿下早知你今夜必将带人偷袭,果然不出祁王殿下所料——”说话的将领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右边胸部用白布带层层包扎着,似乎受了伤。但他身形威武,声音宏亮,说话间还是将偷袭的蒙面黑衣人骇得一怔。 夏云岚很快认出,这名威武的将领便是她这具身体原主的父亲——洪武大将军夏镇远。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3章 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个人,曾经在她心里引起过一刹那类似于父亲的感情,只是,随着那日皇帝的讲述,这种感情早已烟销云散。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此刻,战场相逢,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别样的感觉。面对着他,就像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而那名叫宇文寿的黑衣蒙面人,想必就是萧玄胤口中的苍狼国太子,亦是自己曾经在天武城巷子里救过的受伤的黑衣人。 “还不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夏镇远忽然一声厉喝,宛如雷霆炸裂。 宇文寿回过神来,却不答话,只向身后一挥手道:“不许投降——既然被他们发现,与其窝囊被俘,不如拼死一战!擒贼擒王——捉住夏镇远,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言罢,带头提刀向前冲来。 “将士们——上!”夏镇远一声令下,双方军队交战在一起。 飞雪连天里,但见刀光剑影,血花飞溅,场面惨烈异常。 不停地有人倒下,不停地有人被砍掉手臂、砍断脖子、砍中胸膛,红色的血柱喷流在白色的雪地上,使这片地方仿佛成了一座修罗场。 夏云岚一直在原地安静地站着。 萧玄胤既早有所料,安排下伏兵伏击偷袭之人,用不着她出手,这场仗承夏国当然必胜无疑。 然而,在那群拼死搏杀的士兵中间,夏云岚忽然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的眉梢不由微微动了一下。 那张脸的主人,曾经给过她一个黑不溜秋的馒头,并好心劝她赶紧离开这战乱之城。 那个人,此刻惊险万状,仿佛随时都有被彪悍的蒙面黑衣人削去脑袋的危险。 夏镇远骑在马上,一边挥刀指挥着众将士去拼命,一边向宇文寿朗声叫道:“宇文寿,你们逃不掉的!垂死挣扎,不过多送几条人命而已!” “少废话!”宇文寿身形瘦弱,口气却无比暴烈地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你们休想活捉咱们中的任何一个!” “好样儿的!”面对着血雨腥风的战场,面对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双方人马,夏镇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那咱们就来瞧瞧,结果是否如你所愿——” “愿”字未落,数柄黑色的飞刀忽然穿过白雪夜幕向夏镇远迎面刺到。 “保护将军——”随着这一声喊,十数名承夏国军士同时用身体向飞刀挡去,虎子似乎也在其中。 夏云岚足尖轻点,转瞬间跃至战阵之中,双手接过两柄飞刀,“当当当”击落了即将穿过承夏国军士身体的数柄飞刀。 双方人马皆愣了一下,虎子最先惊喜叫道:“妹子,是你?!” 夏云岚朝虎子微微一笑,弯弯两眼如寒星冷月,衬得那张相貌平平的脸光彩夺目。 “没想到妹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虎子朝夏云岚打量了一眼,脸上由最初的惊喜换作疑惑:“妹子你……怎地和原来不大一样?” “小心!”说话之间,黑衣蒙面人从背后举刀向虎子头顶砍去。夏云岚话声未了,已绕开虎子,夺过那人砍刀,在那人腋下轻轻点了一下。 那人穴道被点,眨眼间扑倒在地,两只眼睛死死地、不甘地瞪着夏云岚。 其他黑衣人见同伴一招之间被一个女子制服,皆心生胆怯,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不许退后!”宇文寿高声叫道:“冲上去,捉住夏镇远!这个女子我来对付——” 言罢,宇文寿身形一跃,从上至下举刀向夏云岚脖子上削去。 夏云岚并不想杀人,这里的血腥味使她厌倦,何况,她也不想去帮助萧玄胤和夏镇远建立军功。 然而,面对主动凑过来的对手,她却避无可避,只能拿着刚刚从黑衣人手里夺来的砍刀迎了上去。 萧玄胤曾经见过她的千羽飞针,所以,在没有见到萧玄胤、没有将千羽飞针刺进萧玄胤的身体之前,她绝对不能让武器暴露了自己。 雪在下,血在流,双方胜负之局却已渐渐清晰。 小半个时辰之后,所有偷袭的黑衣人死的死,被捉的被捉,与夏云岚打斗的宇文寿也被夏云岚点了穴道,一头栽倒在地。 “你是谁?”宇文寿躺在地上,恶狠狠地望着夏云岚问。 “你猜——”夏云岚挑了挑眉毛,淘气地看了他一眼。 宇文寿气得几欲吐血。 “这位姑娘——”夏镇远在马背上朝夏云岚拱了拱手,面带微笑尊敬地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师承何处?” “关你什么事?”夏云岚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夏镇远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道:“姑娘想要什么谢仪?” “钱。”夏云岚简短地吐出一个字。 “妹子,不要这样……”看到夏云岚对待夏将军的态度,虎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姑娘想要多少钱?”夏镇远倒不曾介意,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问道。 “随便……你觉得你值多少钱便给我多少钱。”夏云岚甚是无礼。 夏镇远面上终于浮起一丝尴尬,勉强笑道:“本将军夜半伏击强敌,身上不曾带得多少银两。若姑娘不嫌弃,十两银子暂且奉上……” “不嫌弃。”夏云岚打断了夏镇远的话,大咧咧地伸出手去。 夏镇远当真掏出十两银子,命属下送于夏云岚手上。夏云岚纤手一合,便欲转身离去。 “那位姑娘——”躺在地上的宇文寿忽然大声叫道:“你喜欢钱吗?捉住夏镇远,护我们出城,回到苍狼国之后,我以万两黄金为谢——如何?” “万两黄金?”夏云岚转过身,似乎颇感兴趣地反问了一句。 夏镇远一挥手,一边命手下士兵堵上宇文寿的嘴,一边再次向夏云岚拱手道:“姑娘,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看姑娘的样貌,应是承夏国人。作为承夏国子民,岂能为了屈屈钱财背叛家国,甘心为敌所用?” “你说得倒好听。”夏云岚嘲讽地道:“救了你一命,给我十两银子。救了人家,以万两黄金答谢——你当我是傻子吗?” 夏镇远尴了个大尬,讪讪道:“姑娘落脚何处,明日本将军再亲自奉送……” 夏云岚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今天也不是赚钱来的。喏——”夏云岚伸手指了指虎子,“这位是我哥,有劳夏将军以后多罩着点儿。” 言罢,再不看夏镇远一眼,身形一跃,转瞬间翻过残破的瓦舍店铺,披着纷扬白雪离开了血腥屠杀的战场。 黎明前的天色,原本暗得像泼翻的一池墨,但因为白亮的雪光的调和,四周景物倒也依稀可辨。 袖子里兜着十两银子,夏云岚走街串巷胡乱行了一会儿,忽见一家店铺的门头上隐隐写着“牧马客栈”四个字。她停住脚步,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客栈的门方才万分不情愿地打了开来。一个年约五六十岁、长着山羊胡子的老掌柜擎着一盏油灯向夏云岚打量了几眼,颇不耐烦地道:“姑娘住店?” “住店、吃饭。”夏云岚晃了晃手里的银子。 “黑天半夜的,吃什么饭!”那老掌柜一点儿也不热情好客地嘟哝了一声,看也不看夏云岚手里的银子,硬梆梆毫无讨价还价余地地道:“要住店就住店,一宿五两银子,先交钱后开房。” 夏云岚前世今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客气的客栈掌柜。而且,这小小破店的住宿价格,简直比得上二十五世纪的五星酒店标间。 但她一路风尘仆仆,不曾好好休息过一晚,加上方才打架耗了许多力气,疲惫之下也懒得挑三拣四,只把十两银子向掌柜一扔,道:“给你——五两住店,余下的明天给我做几顿好饭。” “这种时候,哪有好饭可做?”老掌柜收下十两银子,一边引领着夏云岚向客房里走,一边带着气儿道:“能填饱肚子活着就算烧了高香了,还想要吃好的,不见多少人饿死街头……” 夏云岚很无语,任这老掌柜唠唠叨叨地抱怨,她再不接话。 终于进了客房的门,虽然是间极为陈旧的客栈,客房中还有股长久无人居住的霉味,但比起外面风雪凛冽的长街,比起散发着尸臭的破屋,夏云岚已经十分满意。 老掌柜离去后,夏云岚和衣躺在床上,开始思量接近萧玄胤的法子。 萧玄胤想必住在广场后面的府衙里,但府衙附近防备极严,白天里可以看到无数军士不停地在那里来回巡逻。 要接近萧玄胤,势必要处理了巡逻的军士,但她自来信奉冤有头债有主,是以并不喜欢滥杀无辜。 萧玄胤总要出府的吧?最好的时机,无过于在萧玄胤离开府衙的路上截杀他。 然而,他什么时候才会出府?十两银子已经用完,身上的银票又如同废纸,如何才能在这牧马城里食宿无忧地生活下去,直到报仇雪恨?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浓浓的倦意袭来,她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夏云岚是被一阵铿锵有力的敲门声惊醒的。 醒来之后,才发现时辰已经接近正午,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一大早。 睡眼惺忪地开了房门,却见门外站立的竟是虎子。 虎子今天换了套崭新的衣服,看起来精神抖擞了不少。 “哥,怎么是你?”夏云岚咧了咧嘴,堆出一脸嘻嘻哈哈的笑问道。 “妹子,”虎子佩服地看着夏云岚,两眼生光、神采飞扬地道:“多亏你的功劳,哥我昨夜回去就被夏将军升了职。” “啊,什么职?”夏云岚逢场作戏地配合着摆出惊喜的脸色问。 虎子兴奋中又带些不好意思地道:“十夫长而已,也不算什么职……不过妹子你今天可要大受封赏了。” “我?”夏云岚讶然道:“我又不是军中人,要什么封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4章 本姑娘缺钱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妹子可别这么说。品书网 ”虎子热心地解释道:“当此边关告急之际,祁王殿下和夏将军不拘一格招揽人才。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有真本领,军中就会给以封赏。妹子——以你的武功,被封作千夫长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谁说我要从军了呢?”夏云岚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地道。 虎子急道:“妹子,我看你怀孕是假,找人是真。可是你在牧马城里连饭都吃不饱,又如何找人?你既身怀武功,为何不暂入军中,扎稳了脚跟再图别事?” “呵呵,你倒为我打算得好。”夏云岚道:“可惜我对从军没有兴趣,对做什么千夫长也没有兴趣。你若喜欢,这些封赏你便代我收了就是。” “这个……”虎子为难地道:“军中纪律严明,向来论功行赏。哥我除了昨夜伏击苍狼国太子宇文寿夜袭之外,还不曾立下过别的战功,如何能够代你接受封赏?” 说到这里,虎子又开明地道:“罢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妹子如果实在不愿从军,我回去向祁王殿下和夏将军说明就是。” “嗯……不如我随你同去,亲自向祁王殿下和夏将军说明。”夏云岚想了一下,这是一个接近萧玄胤的绝好机会,岂能就此放过? “那最好不过。”虎子高兴地道。 二人说走就走,刚出了客栈的门,夏云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道:“哥,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家客栈之中?” 虎子笑道:“牧马城里现今总共只剩下两家客栈,你身上有了银子,自然是要找客栈住下的。那家我去看了没有,所以就来了这家。向掌柜一打听,你果然在。” “哦……”夏云岚这才重新迈开步子,与虎子并肩向广场府衙方向走去。 进入府衙,穿过兵戟林立的甬道,在一间敞阔的大厅里,夏云岚再次见到了满面含笑、威武豪迈的夏镇远。 萧玄胤却不在。 夏云岚装作不经意地四面扫视了一下,确定大厅里没有萧玄胤的影子。 “姑娘请坐——”夏镇远开了口,指着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座位。 夏云岚也不客气,大喇喇往下一坐,不动声色间掩起脸上失望之色,向夏镇远淡淡道:“多谢。” “姑娘今日还不肯告知高姓大名吗?”夏镇远半开玩笑地再次提出了昨夜的问题。 夏云岚微挑的嘴角边带着一抹高傲与疏离,冷然道:“无名无姓之辈,不劳将军动问。” 夏镇远命手下为夏云岚沏了杯茶,笑道:“姑娘不肯说出姓名,那本将军就依姑娘干哥哥之名,称姑娘为虎姑娘可好?”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对这个称呼显然极不满意。 “将军叫我云姑娘就行了。”夏云岚勉强道。 “好。云姑娘请用茶——”夏镇远端起茶盏,向夏云岚热情地道。 夏云岚微微低头抿了口茶,茶味又苦又涩,很难相信在天武城里养尊处优的萧玄胤和夏镇远,平日里竟以此为饮。 放下茶盏,夏镇远正色道:“云姑娘武艺超群,祁王殿下与本将军皆欲留你在军中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不愿意。”夏云岚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道。萧玄胤既然不在,她亦不愿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夏镇远似乎没有料到夏云岚会回答得如此干脆,愣了一下方笑道:“听虎子说,云姑娘到牧马城寻亲不遇,又不愿回去,以致食宿无着。云姑娘既身怀绝世武功,为何不考虑暂留军中效力呢?” 夏云岚懒洋洋地看了夏镇远一眼,懒洋洋地道:“因为我懒。” “咳咳……”夏镇远被茶水呛了一下,咳了两声道:“云姑娘真乃爽快人也。” “好说……”夏云岚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茶盏,淡漠地转移了话题道:“我记得,将军昨夜好像说今日要亲自奉送我什么来着?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 夏云岚昨夜拿到十两银子之时,并不知道牧马城里一个小破店住一晚上就要五两银子。她以为像内地一样,十两银子省着点儿的话够花十天半个月的。所以今天过来,既然见不到萧玄胤,不如设法从夏镇远身上再弄些银子度日。 夏镇远“哈哈”一笑,豪爽地道:“云姑娘没有听错,本将军的确说过,今日再奉送云姑娘五十两银子。” “哦……”这夏镇远是该有多穷,还是觉得自己的命一共只值六十两银子? 看到夏云岚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夏镇远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云姑娘之恩非是六十两银子所能报答,只是现今军中用度紧张,资金匮乏,本将军不能擅自拿军饷赠谢云姑娘。这六十两银子,乃是本将军在这里的所有私蓄。” “呵呵,将军真乃清廉之臣。既如此,那些银子将军就留着自己用吧。”夏云岚站起了身,对敲诈穷得要命的夏镇远六十两银子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当着众属下,夏镇远被夏云岚如此赤裸裸地鄙视,面子上大是过意不去。他讪讪地笑了一下,拦住夏云岚道:“云姑娘稍等……本将军在牧马城虽然所积无多,但京都家中却颇有一些资财。本将军向云姑娘打个欠条,若他日云姑娘路经天武城,向将军府支取如何?” 夏云岚袖子里摸出一沓银票,举起来晃了晃,高傲地道:“离开了北疆,本姑娘还会缺钱吗?” 看到那一沓百两银子一张的银票,夏镇远与大厅中的众将领皆愣了愣神。 这姑娘看起来相貌平平,没想到不但武功深藏不露,而且资财亦深藏不露。 众人惊愕愣神之际,夏云岚已收起银票举步向大厅外走去。这时,夏镇远忽然叫道:“云姑娘留步——” 夏云岚不耐烦地回头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夏镇远走过来道:“牧马城中的确无法兑换云姑娘的银票,但是军中却可以为云姑娘兑换,不知云姑娘愿意兑否?” “军中可以兑换?”夏云岚半信半疑:“军中要这些银票何用?” “呵呵,云姑娘不知,”夏镇远满面含笑道:“军中大部分物资都由内地购送而来,真正在牧马城购买的并不多。云姑娘的银票在内地与银子一般无二,所以若是云姑娘要在牧马城用钱,本将军完全可以做主,拿军饷为云姑娘兑换。” “既然如此,”夏云岚取出十张银票递于夏镇远道:“你就为我兑上一千两吧。” “一千两?”夏镇远接过银票,似乎惊讶于夏云岚一次性为何要兑这么多。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把银票交于身边随从,命随从自军饷里取出一千两银子拿给夏云岚。 不一会儿,一大包银子摊开在夏云岚面前,夏镇远伸手指着银子道:“请云姑娘检点。” 夏云岚却只是略略低了一下眼皮,随手拿起几块银锭道:“剩下的这些银子,麻烦夏将军派人发放给街边乞讨的妇人孩子。” 言罢,夏云岚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去了。 夏镇远看着夏云岚的背影,神色复杂、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有了银子的夏云岚,原本打算找家饭馆好好吃上一顿,不料走过许多地方,酒馆饭铺不是倒闭就是歇业,竟找不到一处聊解饥肠的地方。 到最后,她不得不重新回到牧马客栈,向老掌柜讨要五两银子的饭。 老掌柜虽则态度冷淡,倒也不赖账,很快叫伙计送上来一碗糙米饭、两盘热菜、三碟小菜。夏云岚尝了尝,虽然难吃得很,但在这食物紧缺、饿殍遍地的牧马城,好歹终于是填饱了肚子。 吃饱了才有力气报仇。 夜幕降临时分,夏云岚换上夜行衣,向广场后的府衙潜伏而去。 北疆风劲雪寒,透过夜行衣吹打在身上,便如刀子割着肌肤一般又冷又疼。 夏云岚运功抵抗着贬人肌骨的寒意,不一时来至府衙外。不知是不是萧玄胤和夏镇远体恤士兵寒冷,府衙外巡逻的军士比白日少了许多。但看各个军士站立的位置和巡逻军士行走的路线,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府衙还是难之又难。 夏云岚绕着府衙转了数周,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只得把心一横,掐晕了一名军士,并将军士拖至树后阴影中,抹平了地上脚印,换上军士的衣服从院墙上翻入府衙。 府衙内布局甚是开阔,院中绝少花草树木。不多的几棵,也落光了叶子,在雪地上投下瘦骨伶仃的影子,难以遮蔽潜入者的身影。 夏云岚庆幸换过了衣服,否则难免要引来一番麻烦。 她装作巡夜的守卫,昂首挺胸地在院中走走看看。遇见其他的守卫,还会大大方方面色严肃地点个头。 偌大的府衙里,只有三五间屋子亮着灯火。偏院和角屋肯定不会是萧玄胤居住的所在,那么最后那间位居正中的高大阁楼,一定是萧玄胤暂居的地方。 夏云岚悄悄踱了过去,临近阁楼时,放轻了脚步,将身子猫在阁楼的阴影里。 “夏将军——”阁楼中传出一个声音:“今日本王不在,苍狼国可曾有使者前来商议赎回太子宇文寿一事?”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定住了身子。 这个声音,她实在太过熟悉!永远的淡漠、无情、冰冷、镇定,永远的高高在上,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千羽飞针扣在指间,夏云岚的眼睛里刹那间红光灼灼。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5章 不可伤她分毫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萧、玄、胤—— 今夜里,她要将他挫骨扬灰!她要叫他灰飞烟灭!不,死亡太便宜了他,他必须为他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加倍的代价! “祁王殿下,”夏镇远压低了一向宏亮的声音,带着几分犹疑地道:“并不曾有人前来……或者,苍狼国主尚未到达边境……” “不,苍狼国主已于昨日辰时抵达边境,这个消息不会错。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萧玄胤肯定地道。 “那却不知是何缘故?”夏镇远的声音里满是不解:“宇文寿向来不服燕烈王管束,燕烈王不顾他的死活亦在情理之中。但宇文寿是苍狼国主唯一的儿子,得知宇文寿被咱们捉住,他怎地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萧玄胤淡淡道:“那宇文寿年轻气盛,脾气暴躁,在苍狼国颇不得人心。此次他自作主张,冒险而来,欲图建功立业压倒燕烈王。想必苍狼国主得到消息后免不了大发雷霆,故意想要晾他一晾,也未可知。” “殿下所言有理。”夏镇远释然道:“宇文寿虽然志大才疏,有勇无谋,但毕竟是苍狼国太子。咱们这次依殿下之计瓮中捉鳖,却擒而不杀,苍狼国主定然已经料到,咱们想要拿宇文寿作为两国息战的条件。既然如此,早一天晚一天对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萧玄胤沉吟了一会儿,道:“战事一日不息,边境便一日难安。眼看城中粮米无多,后方援资不继……不如本王明日亲赴敌营,与苍狼国主商议息兵之事。” “殿下明日要亲赴敌营?”夏镇远惊声道:“那怎么可以!殿下乃国之栋梁、民之希望,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夏镇远如何向皇上交待?又如何向承夏国万民交待?” “夏将军不必担心。”萧玄胤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屑道:“区区敌营,尚且困本王不住。即便谈判不成,本王亦会平安回来。” “殿下打算带多少人马过去?”夏镇远忧声道:“带得过少,只怕殿下的安全难以保证。带得过多,又恐敌军不会放殿下过去。” “本王一人前去足矣。”萧玄胤傲然道:“多一个人,不过多一个累赘。” “一人前去?”夏镇远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苍狼国燕烈王诡计多端,且手下高手不计其数,殿下千万莫要低估于他。” “夏将军——”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插嘴道:“正是因为燕烈王手下高手无数,所以殿下一人前去才是最好的选择。殿下所言不差,多一个人不过多一个累赘而已。” 夏云岚怔了一下,听声音,说话的女子分明是苏青……苏青为什么也在这里? 哦,是了,朝中得知夏镇远身受重伤,是以派出最好的御医随军前来,方可见得皇恩浩荡。 闻听苏青之言,夏镇远仍然不胜担忧地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萧玄胤打断了夏镇远的话,毅然决然地道:“本王主意已定,明日辰时出发。今夜,本王与你一起部署一下谈判失败后的应对之策。” “殿下……”夏镇远还想再说什么,苏青忽然道:“夏将军不必担心,明日我会与祁王殿下一同前往敌营。” “你?”夏镇远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轻视:“你又不会武功,去了有什么用?” “本王说过,本王一人前去。”萧玄胤淡漠的声音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青无视二人的态度,平静地道:“殿下记不记得,去年鬼影邪医司马连皓送与天宁长公主的解药之中,含着能令人血脉渐枯、骨头渐软的枯木软骨散?” 枯木软骨散? 夏云岚想起,司马连皓曾告诉过她,他在七日剥皮散的解药中加了一味极为霸道的慢性毒药,虽可解得七日剥皮散之毒,却会引发另一种让人死得很难看的疾病。想来便是这枯木软骨散无疑。 却不知苏青此时提起这味毒药是何用意? 萧玄胤和夏镇远显然也没明白过来苏青话里的意思,二人同声问道:“苏大夫想说什么?” 苏青淡淡道:“我已研制出枯木软骨散的配方和解药,如果宇文寿中了枯木软骨散之毒,不知是否能够促使苍狼国主早日下定息战的决心?” “好主意!”听得苏青此言,夏镇远似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道:“苏大夫此计甚妙。那宇文寿再不成器,终归是苍狼国主唯一的亲生儿子,他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承受血枯骨软之苦。” 萧玄胤沉默了一会儿,道:“此计虽好,苏大夫又何必亲自以身涉险?” 苏青道:“司马连皓的枯木软骨散原是慢性毒药,中毒之人症状呈现,至少也要半月时间。我在这味毒药中加入了催发成分,可使中毒之人在半个时辰内显出症状……” “本王明白了。”萧玄胤道:“让苍狼国主当面看看一个人中了枯木软骨散之后的惨象,便是铁石心肠,他也不会忍心让儿子继续留在咱们手中。” “殿下英明。”苏青波澜不惊的声音里,夏云岚却听出一丝别样的残忍。 这个一年多前自称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的女子,在一年多后的今天,居然可以冷酷得这么不动声色。 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迫使苍狼国息战的好计策。 结束残忍的战争,有时候需要更加残酷的手段。一个人的痛苦,比起两国之间的和平算得了什么? 夏云岚收起了指间千羽飞针。萧玄胤明日之行既事关两国和平,事关牧马城那些可怜的妇人和孩子,她可以暂且饶他多活一天。 明日,她会守在他归来的路上,用他的血洗刷她的耻辱! 念及此处,夏云岚正待无声无息地离开阁楼而去,忽听得夏镇远道:“祁王殿下,居住在牧马客栈中的那位云姑娘,来头绝不会像虎子所说的那么简单。她武功高强,却不肯为咱们所用,且来路不明、行为怪异。为防不测,我欲派人冒充苍狼国高手将她暗杀,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夏云岚眯起眼睛,猛地握紧了拳头。 没想到夏镇远看似忠正豪爽,心地却如此卑鄙阴暗,对她仅仅是有所怀疑,便要痛下杀手。若非看在这具身体原主的面子上,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夏将军——”夏云岚心中怨念未息,又听得萧玄胤道:“本王知道那姑娘的来历,她此来牧马城,只为本王一人而已,你万不可伤她分毫。” 夏云岚心中大震,难道萧玄胤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可是,他连她的面都不曾见过,又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莫非……是那些银票? 夏云岚蹙紧了眉毛,心底沉了几沉。 自己怎地如此大意,只顾得兑换银子,却忘了在密林刑室之中,那些银票萧玄胤是亲眼见过的。她只想到不能让武器暴露了自己,却没想到萧玄胤还是通过银票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萧玄胤既已知道自己来到牧马城,也知道自己来的目的是要找他报仇,为什么还不加强防备? 片刻惶惑之后,夏云岚已然明了,萧玄胤向来心高气傲,且自恃武功高强,根本就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她轻轻咬住了嘴唇,心中有些被轻视的愤怒,又有些逃过一劫的庆幸。 他以为,她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却不知,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她。即便只有前世五成的功力,被剧毒浸透的千羽飞针也足以刺进他的身体。 而轻敌,无疑将加剧他的死亡。 她冷酷地抬了抬嘴角,在风雪夜色中悄然遁去。 这一夜,夏云岚睡得十分安稳,养足了精神,直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方才起床。 虽然是正午时候,天气却冷得厉害。窗外,风声呼啸,雪打窗棂,说不出的苍凉萧瑟。 夏云岚吃了顿十两银子的饭,找了个守卫薄弱的地方悄悄潜出城去。 城外的风雪比城中更见劲厉,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夏云岚揭去人皮面具,守在归雁山脚下一条苍狼国与承夏国来往必经的大道旁,一边在一棵巨大的树木后躲避着风雪,一边耐心等待着萧玄胤的归来。 萧玄胤既已识破她的身份,再戴着人皮面具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再者,为了两国和平,她也不该隐藏自己的身份。否则,一旦被承夏国误会是苍狼国人害死了萧玄胤,只怕两国之间的战火再难平息。 个人的恩怨与家国无关,这个道理她懂。 这一等,居然等了小半天时间。直到铅灰色的天空渐渐暗下来时,茫茫风雪之中才远远现出一男一女的身影。 夏云岚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风雪扑打在脸上,她仿佛没有知觉般,兀自抬头面对着巍巍归雁山。 近了…… 已经可以看到那男子挺拔俊朗、卓尔不凡的身影,夏云岚双手微动,一手握紧了光能微机,一手扣住了一十八支千羽飞针。 又近了…… 眼梢余光已可看见那人黑色斗蓬下的一张脸,依然风华绝代,依然面无表情,依然带着迫人的气势和威严…… 他站住了脚步,旁边的苏青也站住了脚步。 夏云岚缓缓转过头,倾世的容颜如冰雕雪琢,不染半丝尘埃。只是,那眸中风霜,却仿佛比北疆的风雪更冷、更凛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6章 最好的补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良久,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品书网 灰漠漠、白茫茫的天地间一片肃杀,只有怒号的风雪吹卷得三人的衣襟猎猎作响。 “祁王妃……”苏青最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一别年余,祁王殿下对你……” “苏大夫!”萧玄胤挥手制止了苏青的话,无情淡漠的脸如同春风化水般,渐渐浮起一抹柔情、一丝喜悦、一点儿愧疚,暗夜般深不可测的眼睛深深注视着夏云岚,一步一步走过来道:“云岚,还在恨本王吗?” 夏云岚没有说话,任萧玄胤穿过漫天风雪走向自己身边。 “自你走后……”隔着风的怒号,雪的飞舞,萧玄胤的声音清晰得宛在耳畔:“本王从未有一天放弃过对你的寻找……今日难得你我夫妻重见,云岚,跟本王回家可好?” 夏云岚仍然没有说话,在萧玄胤距离自己丈余远处,她眯起了眼睛,一抹浅浅的笑勾起在唇角。 她从来不知道,萧玄胤居然也会有如此天真的时候。 那些刻骨铭心的恨,那些锥心刺骨的痛……他以为,可以风过无痕般在生命里湮灭吗? 看见夏云岚的笑,萧玄胤眼中有片刻恍惚,脚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加快步子向前走来。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萧、玄、胤——”夏云岚朱唇轻启,三个冷冽无比的字自口中缓缓吐出。 然而,“胤”字未落,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自夏云岚手中发出,直直照向萧玄胤墨色斗蓬下的两只眼睛。萧玄胤举袖欲挡间,夏云岚纤手轻扬,一十八点锐利的寒芒如暗夜流星般,蓦然射向萧玄胤全身一十八处穴道。 “祁王妃——”苏青失口惊呼。 看着一十八支千羽飞针全部准确无误地没入萧玄胤身体,夏云岚轻轻吁了口气,笑吟吟道:“念在你当日放了我的份上,我本该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可是,我忽然很想看看,一个不能说说、不能走路、没了武功、没了希望的祁王殿下,是否还会是以前那个睥睨天下、不可一世、自以为是、独断专行的祁王殿下……” 萧玄胤张了张嘴,似乎想对夏云岚说些什么,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已无力地跪倒在雪地上。 血——鲜红的血,从萧玄胤捂着身体的手指间渗出。 “祁王殿下——”苏青冲过来扶住了萧玄胤,一边查看萧玄胤的伤势,一边向夏云岚痛声叫道:“夫妻一场,你怎忍心如此对他?!” “夫妻?呵呵……”夏云岚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玄胤淡淡道:“萧玄胤,你听清楚了——我夏云岚,既不是金燕子,也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更不是哪一国的奸细。咱们的相见,本是一场误会。若你不曾那般对我,我们本可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只是,你既将我逼上绝路,我也要让你尝尝绝望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云……岚……”萧玄胤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紧蹙的眉梢似乎在忍耐着极度的疼痛。 夏云岚满意地看着萧玄胤痛楚已极的脸色,残忍地笑道:“十八支千羽飞针,被十八种非常霸道的慢性毒药浸泡过七天七夜。可惜我对用毒之道不是太懂,不然,或许可以预测一下你的死亡之期,和你死亡时的样子……” “祁王妃——”风雪之中,一滴泪水隐隐挂在苏青腮角,苏青失却了一贯的恬淡冷静,悲愤地叫道:“祁王殿下对你用情至深,难道你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受长公主挑唆冤枉了你,是他的错……但他一直心怀悔疚,想要用余生补偿你,为什么你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补偿?机会?”夏云岚漠然仰天笑道:“他的痛苦、绝望、死亡……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至于机会……当日密室之中,他可曾给过我机会?!” “祁王妃,”苏青压下了愤怒,凄然道:“你纵不念他一年多来对你日思夜想、派出无数暗卫打探你的消息,难道也不念他当日放了你、又为你亲赴龙炎寻找接骨木送与司马公子……” “什么?”夏云岚怔了一下,蓦然瞪着苏青。 她所用的接骨木,竟是萧玄胤亲赴龙炎为她找来的? “祁王妃,”苏青扶着萧玄胤,声音中含着泪意道:“他一直是个骄傲的男人,可是为了你,他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即便当初他误以为你是金燕子,误以为你是燕烈王的女人,他告诉我,只要你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他亦愿意和你共守一生……这样的深情,这样的爱,难道还打动不了你的心吗……” “苏大夫——”片刻的感动稍纵即逝,夏云岚打断了苏青的话,傲然道:“难道他喜欢我,我就要接受他的喜欢吗?因为我不肯接受他的所谓深情,他就可以那样对我吗?” 他对她犯下的罪百死而莫赎,区区接骨木,算得了什么?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曾尊严尽失……他给的爱与她何关?他不死,岂足以洗刷她的耻辱? “祁王妃……”苏青顿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夏云岚昂了昂头,冷漠地接着道:“他所加之于我的痛苦,你又能了解多少?你什么都不了解,又有什么资格劝我放过他?江湖的规矩,血债血还——如今我对他所做的事,只不过是他早该付出的代价而已!” 言罢,夏云岚懒得再听苏青说什么,绕过萧玄胤,在茫茫风雪之中向着苍狼国的方向飞掠而去。 杀人,是一件单纯的事。这一次,她的废话已经太多…… 两个月后,雷谷城。 作为苍狼国国都,这里的繁华气象几乎不输天武城。 夏云岚到达雷谷城的第一件事,是到号称苍狼国第一酒楼的云梦轩酒楼喝酒。 她本来是不喝酒的,她一向有足够的自制和冷静,远离“酒”这种容易让人迷恋又容易让人迷醉的东西。 但不知为什么,自离开承夏国后,她的心里便一直有点儿堵。 像塞着一团棉花,又像卡着一根鱼刺,时而堵得闷疼,时而堵得刺疼。 照理说,大仇得报,夙愿已了,她本该开开心心、无牵无挂地开始来到苍云大陆的新生活。可是,整整两个月了,她却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 这种反常的情况,这种少有的、被情绪控制的日子,使她的心既憋闷又慌乱。 最后,她决定大醉一场,看看那种能够使很多人忘记忧愁的东西,是否能够为她重新带来平静。 云梦轩酒楼的酒的确如传言中那般好喝,她喝了很多。 云梦轩酒楼的菜也很好吃,她从日影西斜直吃到月上东天。 没有人会等她回去,没有人会关心她吃多少喝多少,没有人会关心她是不是会伤了身子。 一个没有家的人,有充足的自由,也有充足的寂寞。 一个没有家的人,有充足的寂寞,也有充足的自由。 当她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便趴在酒楼的桌子上死猪一般睡了过去。 云梦轩酒楼在这个季节通宵营业,所以,一直没有人叫醒她。 第二天早晨,当刺目的阳光照在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又叫了三斤最上等的“玉琉璃”。 两个月来,这是她睡得最好的一觉。 没有纷乱的思绪,没有杂乱的梦境,没有说不出的空虚,没有莫名其妙的忧伤…… 她喜欢这样的睡眠。 金色的、琥珀一般的酒液,映着金色的、琥珀一般的阳光,交织出一种别样的、异乎寻常的美。 这种美,会使人突然忍不住爱上醉生梦死的生活。 难怪世间有那么多的酒鬼、酒痴,原来,酒是这样神奇的一种东西。喝下它,会让人陷入一种舒服的麻木迟钝,从而忘记一切外在的危险、内在的烦恼,模糊一切细微琐碎的感受,从而活得轻松惬意、无所顾忌。 自由得像个没有臣民的王…… 谁不想要轻松愉快的生活?谁会想要整日像个杀手或逃犯般紧绷绷地活着? 夏云岚端起酒杯,目色迷离地看着酒液,转眼间又喝了数杯。 “嘿,姑娘——常言道,独乐不如众乐。这一大早的,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个朋友陪着一起喝,你说是不是?” 一个笑嘻嘻的男子声音,忽然从夏云岚身后传了过来。 夏云岚没有接话,也没有回头。 从昨天下午到昨天晚上,至少有三个公子哥儿看见她的背影与她搭讪,却在见着她的正脸后立即躲了开去。 她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左颊上有丝褶皱,像陈年的刀痕,但其实只是一张相貌平平的脸而已,并没有丑到吓人的地步。 然而,比起轻盈窈窕、秀逸如仙的背影,还是会因巨大的反差,令搭讪的公子哥儿们心理失衡,难以接受。 她知道这个笑嘻嘻的男子,不需要她出声打发,看见她的脸后,自然会装作适才的话不是对她说的。 所以,她自顾自地喝酒,丝毫不打算答理身后的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7章 讲个笑话叫姐开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说姑娘——”那男子绕到了她的前面,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并没有被她的平凡得见过十次也记不住的面貌吓退,依然笑嘻嘻地道:“需不需要本公子陪你一起喝酒?” 夏云岚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看了那男子一眼。品书网 这一眼看去,但觉面前的男子长得无比俊俏…… 慢着——夏云岚抚了抚额头,奇怪地想:为什么这男子给自己的感觉,会是“俊俏”两个字呢? 于是,她又看了那男子第二眼。 第二眼看过去,这才发现,那男子身着玫红色大袖长衫,头发笔直黑亮,头顶玉簪微斜,簪旁缀着一朵累丝镶珠小金花,打扮得简直比女子还要艳丽妩媚。 她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离开承夏国两个月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憋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很欢迎本公子陪你喝上几杯吧?”看到夏云岚的笑,那男子厚着脸皮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了下来,还大喇喇地吩咐小二再添一个酒杯、一副碗筷。 夏云岚的银票虽然还有几张,但银子实已所剩无几,而承夏国的银票在苍狼国是无法兑换的。所以,夏云岚其实并不太想请人喝酒吃饭。 尤其,云梦轩酒楼的酒和饭还颇有些贵。 但难得这男子这么有趣,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小兄弟——”夏云岚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握着酒杯,醉眼迷蒙地透过琥珀色的阳光斜睨着俊俏的男子,道:“会不会讲笑话?讲个笑话叫姐开心,云梦轩的酒菜随你点。” “小、兄、弟……”那男子怔了一下,随即一脸饶有兴致地笑道:“嘿嘿……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哈哈……喝酒——”夏云岚对那男子高高举了一下酒杯,醉笑道:“果然是个叫人开心的笑话。来,干杯——” “干杯——”那男子为自己倒了杯酒,兴致盎然地与夏云岚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咳咳……”夏云岚喝得过猛,差点儿呛出了眼泪。 “姐姐,你说的,只要笑话让你开心,云梦轩的酒菜随我点哦。”放下酒杯,那男子凑近夏云岚,嗲声嗲气地道。 “随便……咳咳……点……”夏云岚边咳边道。 “多谢姐姐……小二——”那男子兴奋地大声道:“云梦轩的招牌菜每样来一盘,再来两斤上好的‘玉琉璃’、一斤‘玉壶春’,七两‘美人酥’、半斤……哦,够了。” 男子终于住了口,转眼在直愣愣瞪着他的夏云岚面前一脸愧疚。 “这个……姐姐……”男子嗫嚅地小声道:“点这么多,会不会有点儿浪费?” “不……没事。”夏云岚咬着牙道。 她发誓——吃过这顿饭,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个男子。 她发誓——以后那些莫名其妙的忧愁空虚烦恼要统统丢开,不再做一个被情绪控制的人。 苍云大陆的钱不好赚,洛芷雪那样人傻钱多的大小姐不是走到哪儿都能碰上的,而她又不打算再做一个杀手赚钱。所以,剩下的银子,她得悠着点儿花。 原以为可以够她一生衣食无忧的大把银票,忽然就流水一样地没了。感情,不加节制的感情,真特么是世界上最为昂贵的东西。 “两位客官,要不要换张大一点儿的桌子?”酒菜尚未上满,一张桌子已经放不下,小二满脸堆笑、无比和善地建议道。 “好,换到那边窗子下。”不等夏云岚开口,俊俏的男子已指着酒楼靠窗的一张大桌子道。 “好咧——”小二答应一声,叫来两名侍者,不一会儿便将满桌美酒佳肴搬到了男子指定的桌上。 夏云岚图清静,本来拣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这下,周围一下子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呔!你们有没有听说——”邻桌的一个中年汉子,唾沫星子四溅地对着自己身边的人演说道:“咱们苍狼国与承夏国息战不久,承夏国那位号称战无不胜的祁王殿下便生了大病,至今卧床不起,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有这样的事?”一个年轻小子惊讶地道:“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苍狼国为何不乘机发兵,再将归雁山一带夺回来?” “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中年汉子一脸鄙夷地对年轻小子摇了摇头,因自以为掌握着丰富的信息而充满优越感地道:“你晓不晓得,咱们国主暂时不敢得罪承夏国——” “为什么?”那年轻小子不服地道:“咱们苍狼国如今正是草肥马壮、兵多粮足之时,难道还怕他承夏不成?” “嘘——”中年汉子压低了声音道:“本来是不怕的,但我曾听一个在宫里当差的朋友的朋友私下里对我那朋友说,咱们太子被承夏国那位唯一的女御医下了毒,每隔一年就要服用一次那位女御医配制的独门解药。倘若咱们国主不守信约,擅自用兵,只怕太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此话当真?”年轻小子愕然道:“如此一来,咱们苍狼国岂不是要永远受制于承夏国?他们叫咱们往东咱们不敢往西,他们叫咱们往南咱们不敢往北……” “可不是么?”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承夏国这个手段可委实歹毒……然而也怪咱们太子殿下不争气,没那么大的本事偏要学人家去搞什么偷袭,想要立功压过燕烈王一头,结果反而被人逮到下了毒……” “就是!”年轻小子不满地道:“燕烈王是他能随便压得过的么?小小年纪自不量力,都是被国主宠坏了……” “小点儿声……”中年汉子不安地向四周看了一眼,警告地对年轻小子道:“这种话也是可以在这种地方说的么?” 然而,那中年汉子刚刚警告过年轻小子,自己却又忍不住道:“唉,听我那朋友的朋友说,太子殿下自从中毒之后,脾气一天比一天见长,侍候的宫女太监动辄就被打断手脚,甚至砍了脑壳……实在是凶残之极。” “这还了得?”年轻小子惊恐地咂舌道:“万一老国主去世,太子殿下做了国主,这等脾气,还有咱们过的好日子么?” “走着瞧吧……”中年汉子道:“我那朋友的朋友还说,国主和太子殿下一直怀疑燕烈王有篡国之心。说句心里话,燕烈王公正廉明,待人宽和,且文韬武略无人可及,我倒巴不得他有那样的心……” “嘘——”年轻汉子吓了一跳,只差捂住中年汉子的嘴道:“你还叫我小心,自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想要脑袋了吗?” 中年汉子清醒过来,赶忙道:“我这不就和你私下里说说吗……来,喝酒喝酒……” 若在一年多前,两人的对话夏云岚是听不到的,但她此时的内功外功差不多皆已接近前世五成,于嘈杂人声里分辩这两个声音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她对这些并没有多少兴趣,唯一感兴趣的,不过是“燕烈王”三个字。 一年多前,她所受的那场生不如死的折磨,根源虽在萧玄胤多疑轻信,然而终究也与燕烈王脱不了干系。 萧玄胤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燕烈王和丁香——也就是那位金燕子,又岂能安安稳稳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世上? 醉眸流转间,她朝面前的俊俏男子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看你的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姐姐……”那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喝酒吃菜,一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跟我知不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她不过借着那句话与他开启聊天模式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既然没关系,姐姐这么问就不对了——”那男子放下了酒杯和筷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架势道:“你应该问,小兄弟,看你像是这雷谷城里的人,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哦……”夏云岚瞪了瞪眼,道:“小兄弟,看你像是这雷谷城里的人,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不知道。”那男子一脸淘气地看着夏云岚,直截了当地回道:“其实我不是这雷谷城里的人,我和姐姐你一样,是今天刚从外地过来的。” “……”夏云岚动了动手指,眯了眯眼睛,很有一掌拍死面前这男子的冲动。 “姐姐……” “你多大了?”夏云岚猛地打断了男子的话。方才她宿醉未醒,醉眼惺忪间看这男子的打扮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所以才会叫他一声“小兄弟”。这会儿被这男子气得清醒过来,看这男子怎么着也得跟司马连皓差不多年纪,怎么就能那么厚颜无耻地喊她姐姐呢? “姐姐你猜——”那男子笑嘻嘻地道:“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三十。”为了叫那男子心里不舒服,夏云岚故意往大里猜了四五岁。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8章 灵玉倾城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说姑娘——”那男子绕到了她的前面,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并没有被她的平凡得见过十次也记不住的面貌吓退,依然笑嘻嘻地道:“需不需要本公子陪你一起喝酒?” 夏云岚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看了那男子一眼。品书网 这一眼看去,但觉面前的男子长得无比俊俏…… 慢着——夏云岚抚了抚额头,奇怪地想:为什么这男子给自己的感觉,会是“俊俏”两个字呢? 于是,她又看了那男子第二眼。 第二眼看过去,这才发现,那男子身着玫红色大袖长衫,头发笔直黑亮,头顶玉簪微斜,簪旁缀着一朵累丝镶珠小金花,打扮得简直比女子还要艳丽妩媚。 她突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离开承夏国两个月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憋不住笑出声来。 “姑娘,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一定很欢迎本公子陪你喝上几杯吧?”看到夏云岚的笑,那男子厚着脸皮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了下来,还大喇喇地吩咐小二再添一个酒杯、一副碗筷。 夏云岚的银票虽然还有几张,但银子实已所剩无几,而承夏国的银票在苍狼国是无法兑换的。所以,夏云岚其实并不太想请人喝酒吃饭。 尤其,云梦轩酒楼的酒和饭还颇有些贵。 但难得这男子这么有趣,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小兄弟——”夏云岚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握着酒杯,醉眼迷蒙地透过琥珀色的阳光斜睨着俊俏的男子,道:“会不会讲笑话?讲个笑话叫姐开心,云梦轩的酒菜随你点。” “小、兄、弟……”那男子怔了一下,随即一脸饶有兴致地笑道:“嘿嘿……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哈哈……喝酒——”夏云岚对那男子高高举了一下酒杯,醉笑道:“果然是个叫人开心的笑话。来,干杯——” “干杯——”那男子为自己倒了杯酒,兴致盎然地与夏云岚碰了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咳咳……”夏云岚喝得过猛,差点儿呛出了眼泪。 “姐姐,你说的,只要笑话让你开心,云梦轩的酒菜随我点哦。”放下酒杯,那男子凑近夏云岚,嗲声嗲气地道。 “随便……咳咳……点……”夏云岚边咳边道。 “多谢姐姐……小二——”那男子兴奋地大声道:“云梦轩的招牌菜每样来一盘,再来两斤上好的‘玉琉璃’、一斤‘玉壶春’,七两‘美人酥’、半斤……哦,够了。” 男子终于住了口,转眼在直愣愣瞪着他的夏云岚面前一脸愧疚。 “这个……姐姐……”男子嗫嚅地小声道:“点这么多,会不会有点儿浪费?” “不……没事。”夏云岚咬着牙道。 她发誓——吃过这顿饭,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个男子。 她发誓——以后那些莫名其妙的忧愁空虚烦恼要统统丢开,不再做一个被情绪控制的人。 苍云大陆的钱不好赚,洛芷雪那样人傻钱多的大小姐不是走到哪儿都能碰上的,而她又不打算再做一个杀手赚钱。所以,剩下的银子,她得悠着点儿花。 原以为可以够她一生衣食无忧的大把银票,忽然就流水一样地没了。感情,不加节制的感情,真特么是世界上最为昂贵的东西。 “两位客官,要不要换张大一点儿的桌子?”酒菜尚未上满,一张桌子已经放不下,小二满脸堆笑、无比和善地建议道。 “好,换到那边窗子下。”不等夏云岚开口,俊俏的男子已指着酒楼靠窗的一张大桌子道。 “好咧——”小二答应一声,叫来两名侍者,不一会儿便将满桌美酒佳肴搬到了男子指定的桌上。 夏云岚图清静,本来拣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这下,周围一下子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呔!你们有没有听说——”邻桌的一个中年汉子,唾沫星子四溅地对着自己身边的人演说道:“咱们苍狼国与承夏国息战不久,承夏国那位号称战无不胜的祁王殿下便生了大病,至今卧床不起,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有这样的事?”一个年轻小子惊讶地道:“如果真是这样,咱们苍狼国为何不乘机发兵,再将归雁山一带夺回来?” “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中年汉子一脸鄙夷地对年轻小子摇了摇头,因自以为掌握着丰富的信息而充满优越感地道:“你晓不晓得,咱们国主暂时不敢得罪承夏国——” “为什么?”那年轻小子不服地道:“咱们苍狼国如今正是草肥马壮、兵多粮足之时,难道还怕他承夏不成?” “嘘——”中年汉子压低了声音道:“本来是不怕的,但我曾听一个在宫里当差的朋友的朋友私下里对我那朋友说,咱们太子被承夏国那位唯一的女御医下了毒,每隔一年就要服用一次那位女御医配制的独门解药。倘若咱们国主不守信约,擅自用兵,只怕太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此话当真?”年轻小子愕然道:“如此一来,咱们苍狼国岂不是要永远受制于承夏国?他们叫咱们往东咱们不敢往西,他们叫咱们往南咱们不敢往北……” “可不是么?”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承夏国这个手段可委实歹毒……然而也怪咱们太子殿下不争气,没那么大的本事偏要学人家去搞什么偷袭,想要立功压过燕烈王一头,结果反而被人逮到下了毒……” “就是!”年轻小子不满地道:“燕烈王是他能随便压得过的么?小小年纪自不量力,都是被国主宠坏了……” “小点儿声……”中年汉子不安地向四周看了一眼,警告地对年轻小子道:“这种话也是可以在这种地方说的么?” 然而,那中年汉子刚刚警告过年轻小子,自己却又忍不住道:“唉,听我那朋友的朋友说,太子殿下自从中毒之后,脾气一天比一天见长,侍候的宫女太监动辄就被打断手脚,甚至砍了脑壳……实在是凶残之极。” “这还了得?”年轻小子惊恐地咂舌道:“万一老国主去世,太子殿下做了国主,这等脾气,还有咱们过的好日子么?” “走着瞧吧……”中年汉子道:“我那朋友的朋友还说,国主和太子殿下一直怀疑燕烈王有篡国之心。说句心里话,燕烈王公正廉明,待人宽和,且文韬武略无人可及,我倒巴不得他有那样的心……” “嘘——”年轻汉子吓了一跳,只差捂住中年汉子的嘴道:“你还叫我小心,自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想要脑袋了吗?” 中年汉子清醒过来,赶忙道:“我这不就和你私下里说说吗……来,喝酒喝酒……” 若在一年多前,两人的对话夏云岚是听不到的,但她此时的内功外功差不多皆已接近前世五成,于嘈杂人声里分辩这两个声音并没有多少难度。 其实她对这些并没有多少兴趣,唯一感兴趣的,不过是“燕烈王”三个字。 一年多前,她所受的那场生不如死的折磨,根源虽在萧玄胤多疑轻信,然而终究也与燕烈王脱不了干系。 萧玄胤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燕烈王和丁香——也就是那位金燕子,又岂能安安稳稳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世上? 醉眸流转间,她朝面前的俊俏男子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看你的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姐姐……”那男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喝酒吃菜,一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跟我知不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她不过借着那句话与他开启聊天模式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既然没关系,姐姐这么问就不对了——”那男子放下了酒杯和筷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架势道:“你应该问,小兄弟,看你像是这雷谷城里的人,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哦……”夏云岚瞪了瞪眼,道:“小兄弟,看你像是这雷谷城里的人,你知道燕烈王府在哪里吗?” “不知道。”那男子一脸淘气地看着夏云岚,直截了当地回道:“其实我不是这雷谷城里的人,我和姐姐你一样,是今天刚从外地过来的。” “……”夏云岚动了动手指,眯了眯眼睛,很有一掌拍死面前这男子的冲动。 “姐姐……” “你多大了?”夏云岚猛地打断了男子的话。方才她宿醉未醒,醉眼惺忪间看这男子的打扮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所以才会叫他一声“小兄弟”。这会儿被这男子气得清醒过来,看这男子怎么着也得跟司马连皓差不多年纪,怎么就能那么厚颜无耻地喊她姐姐呢? “姐姐你猜——”那男子笑嘻嘻地道:“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三十。”为了叫那男子心里不舒服,夏云岚故意往大里猜了四五岁。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29章 有名不好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吓了一跳,没想到玉倾城对自己知道他的来历反应这么大。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倾城你身为前代繇山掌门之爱子、现任繇山掌门之师叔,自是名满天下、声闻遐迩,天下人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我……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玉倾城一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夏云岚回答得很肯定。 其实,除了听司马连皓提起过玉倾城外,她并不曾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之所以要咬定了他名满天下、声闻遐迩,不过是怕他追问起来带出司马连皓而已。 过去的人和事,既不必刻意忘记,却也不想再提起。 “唉……怎么就这么有名了呢……”玉倾城的脸色十分颓丧。 “有名不好吗?”夏云岚大奇。 名利所系,世上人人追之逐之,这位繇山掌门师叔,却为何得知自己名满天下后不喜反忧? “有名当然不好!”玉倾城跺了跺脚,闷声道:“爹爹曾说,将来我若是做了繇山掌门,全天下人都会知道我的名字。到时候,就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一举一动不能落人笑柄,不能叫人瞧不顺眼,不能……我好不容易方才逃掉掌门之位,避免叫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名字。可是居然还是避免不掉……唉……唉……” 看着玉倾城唉声叹气、郁闷不堪的样子,夏云岚忍笑道:“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为什么你不能像从前一样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你不懂……”玉倾城苦着脸道:“爹爹说,如果别人知道了我是繇山的人,我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繇山的八千弟子。我自己固然无所谓,可是他们并不喜欢被人笑话,也不喜欢叫人瞧不顺眼,连累了他们总归不好……” “哦……”这位繇山前代掌门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人不能太自私地活着……当一个人不仅是他自己的时候,总归要受些规矩的约束。 “呵呵……”夏云岚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你已经名满天下了,以后要怎么注意自己的言行呢?” 玉倾城幽怨地看了夏云岚一眼,忽然正了正头上的玉簪,拉平了衣服,向后退开两步,朝夏云岚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正正经经地道:“在下繇山玉倾城,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家居何处?师承何派?” 夏云岚怔住了。 顷刻之间,玉倾城像是换了一个人,由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公子哥儿变成了一个标准的、不苟言笑的名门弟子。 风采翩翩、风度高华,却疏远、淡漠、距人千里之外。 这叫她……很不适应。 “咳……”夏云岚掩饰地咳了一声,一时竟分不大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姑娘,”玉倾城继续以标准的名门弟子派头道:“请问姑娘为何不回答在下的问题?”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倾城,你这种样子可真好笑……太好笑了……” “……”玉倾城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大笑的夏云岚道:“他们都说繇山弟子应该是这副模样,为什么你会觉得好笑?” 夏云岚边笑边道:“所有演戏的都很好笑啊……这不是你本来的模样。” “哈哈……”玉倾城也大笑起来,转眼间又恢复了纨绔公子哥儿的派头,嘻嘻哈哈地道:“姐姐,还是你有眼光。我也觉得所有演戏的都很好笑。” 看到玉倾城这种样子,夏云岚轻松多了。因为刚才那种样子,看起来实在很不好骗。 “倾城,”夏云岚道:“你还没有回答姐姐,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雷谷城,还是和同门一起来的?” “姐姐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才回答你的问题。”玉倾城孩子般任性地道。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夏云岚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玉倾城,吓唬地道。 “姐姐你长得这么亲切慈祥?我为什么要害怕?”玉倾城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亲切慈祥?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加重了声音道:“我叫夏、云、岚——夏天的夏,云天的云,山岚的岚……你怕不怕?” “夏云岚?哈哈——”玉倾城笑道:“我还当姐姐的名字有多可怕,原来不但不可怕,还挺好听……我叫你岚岚好不好?”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她用十八支浸了剧毒的千羽飞针令祁王萧玄胤生不如死,难道承夏国没有遍地贴满通缉她的告示? 难不成苏青没有将祁王被她所害的消息昭告天下? 不对……她和苏青还没有那样的交情。如此说来,只能是萧玄胤有意封锁了消息。 他以为那样做就能感动她吗?真是幼稚!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玉倾城最近两个月不在承夏国。 “倾城——”夏云岚没有回答玉倾城的话,转而问道:“你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 “这段时间?”玉倾城狡黠一笑,得意地道:“一个多月前,掌门师侄求我到雷谷城为他办件小事,我敲诈了他一千两银子,把承夏国西北一带玩儿了个遍。要不是银子没了,又怕耽误了他的事,我原本还打算把承夏国东北、东南再玩儿个遍……” “游玩路上,你就不曾看到过通缉我的告示吗?”夏云岚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通缉……你?”玉倾城围着夏云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眼睛里明明白白六个字:你以为你是谁? 夏云岚被伤到了。 敢情她忍耐着塞外苦寒,用尽反追踪的手段,根本就没有人注意过她是谁呀。 “岚岚,原来你也这么会讲笑话……哈哈哈……”玉倾城表达过明显的鄙夷之后,终于自以为聪明地明白过来夏云岚是在跟他开玩笑。 “哈哈哈……你觉得这个笑话好不好笑?慢着——你叫我什么来着?”夏云岚忽然止了笑,瞪着玉倾城问。 “岚岚啊——多好听的名字。”玉倾城挠了挠头。 夏云岚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斩钉截铁、不容抗拒地道:“要么叫我夏云岚,要么还叫我姐姐,岚岚可不是给你叫的。” “为什么嘛?”玉倾城歪着脑袋一脸无邪地道:“为什么不能叫你岚岚?你要留着岚岚给谁叫?” “给我未来的夫君叫——”夏云岚抬了抬脖子:“你还要叫吗?” “姐姐……我不敢了……”玉倾城吐了吐舌头,故意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道:“我还叫你姐姐就是——不过,姐姐,你不会到繇山去吧?如果你到了繇山,我可就不能叫你姐姐了……” 到繇山? 夏云岚从来没想过要去繇山,可是给玉倾城这么一提,却不由觉得,去繇山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首先,为了繇山灵玉,她一定要跟紧了玉倾城。 其次,繇山号称江湖第一大门派,必然家大业大,势力雄厚。藏身其间,可以不必再每日小心翼翼地防范着朝庭的通缉和追踪。 再次,繇山位于承夏国与鬼厉国之间,据说那里气候温和、风景优美,比起苍狼国雷谷城这一年三季冬天的地方强多了。 思及此处,夏云岚挑唇一笑,道:“那可难说哦……为什么到了繇山你就不能叫我姐姐了呢?” 玉倾城蹙眉叹道:“别人我倒也不在乎,只是我有个小徒弟,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如果我叫你姐姐,还不得被她笑掉大牙。” “小徒弟?”司马连皓说玉倾城的武功和轻功造诣极少被人知晓,繇山弟子们想必没有多少愿意拜他为师的,他倒是从哪里收来个小徒弟呢? 夏云岚忽然想到了南宫楚楚。 逍遥王的独生爱女南宫楚楚,为了与繇山掌门夜凝尘缔造一段传奇的师兄妹之恋,不惜舍弃舒舒服服的逍遥谷,远赴繇山拜夜凝尘的师叔为师——难道竟是眼前这位师叔? “你那小徒弟,名字可是叫做南宫楚楚?”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夏云岚好奇地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玉倾城大感诧异。 夏云岚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 没想到那南宫楚楚竟果真说到做到,去了繇山拜玉倾城为师。只不知,那位大小姐如今是否如愿与偿,与夜凝尘发展出了水到渠成的师兄妹之恋? “朋友?”玉倾城斜着眼睛瞅了瞅夏云岚,不以为然地撇嘴道:“你骗我——楚楚从来没有说起过她有你这么个朋友。” “好吧,我骗你的……”既然人家不当她是朋友,她也懒得自作多情,只道:“我只是不小心见过她一面而已。听说她对你那位掌门师侄倾慕已久,不知现在进展如何?”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玉倾城又吃了一惊。 夏云岚看着玉倾城接连吃惊,得意地道:“当然,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到的多得多。” “哼,”玉倾城不服气地道:“有一件事你若能知道,我玉倾城今儿个就拜你为师,从今后与你端茶倒水、抹桌扫地、当牛做马、铺床叠被……呃,这个就算了。总之,任你差遣!” “真的?”夏云岚兴奋得张大了眼睛:“你倒说说什么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0章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如果能收玉倾城做徒弟,那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命他将繇山灵玉送给自己,他敢不从吗? 再者,自己的徒弟是堂堂繇山掌门的师叔,那自己到了繇山……岂不是德高望重,为所欲为? 至于玉倾城要用来考验她的事嘛……江湖八卦、天下奇闻之类的司马连皓与她聊过不少,古今学识、天文地理之类的光能微机中一查就能查到。品书网 她就不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你猜——”玉倾城凑近夏云岚,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到雷谷城里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这样的问题也可以?”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不可以?”看到夏云岚一头雾水的样子,玉倾城别提有多得意。 “这不公平——”夏云岚不甘心地据理力争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即便我猜对了,你也可以故意不承认。” “我说岚岚——哦,不,姐姐——你把我玉倾城当成了什么人?我堂堂繇山掌门师叔,岂是那等说话不算话、随意耍赖之人?”玉倾城很委屈。 夏云岚心道:什么堂堂繇山掌门师叔?混吃混渴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过这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她想了想,道:“要不你把此次来雷谷城要办的事写在我手上,我猜中便罢,倘若猜不中,看了你写的我才好心服口服。” “好——但你最多只可以猜三次。” 玉倾城拉过夏云岚的手,从路边捡了个土块。然而,土块刚刚划过夏云岚的掌心,他却突然又将夏云岚的手一丢,狡黠地笑道:“我才不写在你手上,我写在自己手上。你若担心我涂改,可以一直抓着我的手。” 言罢,玉倾城背过身去,刷刷刷在自己手上划了几下,而后将手握成拳头往夏云岚面前一递,道:“抓好了——别说我不守信用。”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夏云岚心里郁闷了一下,虚握住玉倾城的手腕,一边猜测着玉倾城到雷谷城可能要办的事,一边回想着玉倾城在自己手心划过的第一笔。 那一笔好像是个向右的短撇。 玉倾城受繇山掌门之托,并敲诈了夜凝尘一千两银子……话说这夜凝尘好有钱啊……哎——自己想到哪儿去了? 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夜凝尘不惜一千两银子的代价请玉倾城去做呢? 玉倾城的功夫,也许可以瞒得过繇山其他人,但绝对瞒不过繇山掌门夜凝尘。 这件事为什么必须由玉倾城来做? 玉倾城其人,贪玩不羁,难以约束,但武功高强,身份尊贵。由此可见,要办成这件事情,要么需要极高的武功,要么需要尊贵的高份。 有什么样的事情是需要一个有身份又武功极高的人来完成的呢? 夏云岚脑子里灵光一闪,瞬间闪过四个字: 清理门户—— 对,一定是清理门户! 首先,玉倾城的身份可以代表繇山掌门。其次,玉倾城的武功可以完胜在外面做下有污繇山清名的不肖孽徒。 而玉倾城适才在她手上写下的向右的短撇,正是“清”字的第一笔。 思及此处,夏云岚浅浅一笑,看着玉倾城胸有成竹地道:“我知道了,你此来雷谷城要办的事是——清、理、门、户。” “嘿嘿……”玉倾城道:“你还有两次机会。” 错了? 夏云岚敛了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不是清理门户,那会是什么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世上最难办的事,除了借钱,便是讨债…… 夜凝尘既有一千金银子给玉倾城敲诈,应该不是缺钱的人。而且,繇山号称武林第一大派,江湖上想要砸尽金银与繇山攀上点儿关系的不计其数,繇山收钱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借钱? 所以,除了清理门户外,玉倾城此来雷谷城最有可能要做的事便是——讨债。 繇山和繇山掌门虽然不缺钱,但若别人欠了繇山的账硬赖着不还,传出去未免叫繇山失了面子,失了尊严。 那夜凝尘时常在外走动,有时候难免会手边缺钱,于是顺便帮一些高官权贵杀个把人赚些盘缠……后来或因急事离开,或因高官权贵故意拖延,致使酬金未能及时结算…… 作为一个杀手,夏云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 只是,当玉倾城听到她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讨债”二字时,那鄙薄又惊讶的表情委实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懒得再猜,面对第三个机会,不假思索地随口道:“既不是清理门户,又不是讨债,需要你这位繇山掌门师叔亲自出马的,大概是‘说亲’了。” “说亲?”玉倾城怔了一下,随之大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差点儿没笑掉了大牙。 “哈哈哈……你怎么会觉得……觉得我到雷谷城是为了给我那掌门师侄说亲?”玉倾城边笑边兴致盎然地问道。 “随便猜猜呗。”夏云岚闷声道。 她怎么能告诉玉倾城,她之所以会猜到说亲,一是因为他玉倾城的身份,二是说亲的“说”字和讨债的“讨”字以及清理门户的“清”字一样,第一笔都是向右的小短撇。 “哈哈……”玉倾城还在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姐姐,你真是太有意思了……简直比我那小徒弟还有意思……天下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女子可不是很多了……” 三次机会用完,拿到繇山灵玉无望,夏云岚郁闷地甩开了玉倾城的手道:“还不快伸开你的手,我瞧瞧你到雷谷城究竟做什么来着。” “好,你可看仔细了——”玉倾城张开手掌,在夏云岚眼前晃了晃,道:“我没骗你吧?” 夏云岚看得很仔细,玉倾城白皙的手心里用黄色的土块清清楚楚地写着“送礼”两个字。她不禁后悔莫及,比起说亲、讨债二事,夜凝城派遣玉倾城到雷谷城来送礼的可能性实在大得多啊。 这才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然而也怪不得别人。 夏云岚颓然地垂下了头。 “嘿,姐姐——”看到夏云岚垂头丧气的样子,玉倾城忍笑得意地道:“虽然你聪明伶俐,见多识广,可还是不应该太骄傲。这回打赌你输了,我也不为难你,从现在开始到回繇山——我的一切衣食住行就归你负责了。” “什么?”夏云岚蓦然抬头:“我什么时候跟你打赌了?” “咦?”玉倾城一脸讶然:“难不成你以为给你三次机会猜我到雷谷城要办的事,赢了可以做我的师父对我为所欲为,输了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夏云岚气道:“可是你没有提前说清楚,没有提前说清楚的事情怎么能作数!” 玉倾城蛮不讲理地道:“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无赖!”夏云岚骂道。 “想要白占人家便宜的才叫无赖。”玉倾城一句不肯吃亏。 “……”夏云岚很无语。 这玉倾城分明是花光了从夜凝尘处敲诈来的一千两银子,衣食无着之际,瞧见她像人傻钱多的样子,便凑了过来。 早就听司马连皓说起过玉倾城的无赖形状,自己居然还不小心被他讹上。 在承夏国倒也罢了,她的银票还够花上一段时间。在这苍狼国雷谷城,她自己要熬过十天半月也不容易。 夏云岚狠狠瞪了一眼玉倾城,道:“你既是给人家送礼,人家难道连接待你几天都不肯么?你身为繇山掌门师叔,随便找个镖局、世家,人家难道还不奉你为座上宾么?何苦要来敲诈我?” 玉倾城不满地道:“姐姐,咱们是你情我愿,公平打赌,怎么能说是敲诈?我虽是繇山的掌门师叔,但平日那些镖局、世家什么的带着万金厚礼前去繇山拜会,皆被我从前的爹爹、现在的掌门师侄拒之门外,我倒好丢他们的人丢到几千里外么?” “哦……”这个夏云岚倒也能够理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为人家撑腰。然而江湖上风起云涌,暗流无数,一不小心帮了这个,却得罪了那个,导致无端惹上仇恨致使本派遭殃的也不计其数。 两代繇山掌门皆明白这个道理,难怪繇山能够从原来三派鼎立的局势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 只是,夏云岚有些不解地道:“你们繇山既有八千弟子,倘若不收镖局、世家的金银财帛,却如何维持一切开支用度?” 玉倾城大大咧咧地道:“我才不管这些事,回头到了繇山,你问我那掌门师侄去。” 夏云岚白了他一眼,一边扭头向前走去,一边鄙夷地道:“你这师叔做得倒自在。” “嘿嘿……”玉倾城毫不惭愧地道:“要不是被骗收了个小徒弟,本来还可以更自在些。” “谁能够骗得了你?”夏云岚一下子来了兴致,开心地道:“快告诉姐姐你是如何被骗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1章 玩个游戏好不好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倾城幽怨地望了眼繇山的方向,苦了脸道:“本来,我是坚决不肯收徒弟的,可我那掌门师侄对我说,这个徒弟家里相当有钱,只要我肯收下这个徒弟,以后酒钱啊、饭钱啊……总之一切吃喝玩乐的钱,就全部都有着落了。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于是我一时心动,便答应下来……” “你那掌门师侄说得不错啊。”夏云岚笑道:“南宫楚楚是逍遥王的独生爱女,逍遥王府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女儿和女儿的师父。” “呸!”玉倾城一脸上了多大当的样子,气苦地道:“先前我也是这么想来着,想着收个小徒弟,每日里布置了功课给她,便拿了她的钱到龙川城里吃喝玩乐。谁知——她家里有钱,可并不等于她有钱。” “不至于吧?”夏云岚惊讶道:“逍遥王难道没有留给女儿足够的钱?” “那个抠门的小气鬼,不提也罢!”玉倾城闷声道:“他背着我那小徒弟跟我说,‘我家楚楚从小娇生惯养,任性怕吃苦。本王送她前来,意欲叫她吃些苦头,学些本领。玉师父你要打要骂皆请随意,要她端茶倒水、抹桌扫地、铺床叠被亦无不可,只别纵着她的性子便是。’而后……这老抠门没有留下一分钱,没、有、留、下、一、分、钱——便这么走了……” “哈哈……”夏云岚忍不住爆笑:“这逍遥王……逍遥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你还笑!”玉倾城愤懑地道:“你不觉得这老抠门太过份吗?” “的确……哈哈……好过份……”夏云岚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道:“你是怎么找你那掌门师侄算账的?又是怎么折磨你那小徒弟的?” 玉倾城苦着脸道:“我倒是想找姓夜的算账来着,可那姓夜的一年到头难得回几次繇山,即使偶尔回去,还没等我提及此事,便又不见了踪影……至于我那小徒弟——她比我更气,我哪里还敢跟她提这茬?” “你就没想个法子让她吃些苦头吗?”夏云岚忍笑道。 “姐姐,你当我玉倾城是什么人了?”玉倾城仿佛受了侮辱一般,抗议地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繇山掌门师叔,怎能做得出那等小人行径!” “哇,没想到倾城你这么高风亮节——”夏云岚夸张地赞了一句,道:“然而你不教她功夫总是可以的吧?” “那小丫头片子根本就没有跟我学功夫的打算!”玉倾城气咻咻道:“姓夜的在的时候,那小丫头便天天想方设法往姓夜的住的青鸾峰跑。姓夜的不在的时候,那小丫头便自己练功打坐、养花种菜,我便是要指点她一招半式,她也捂着耳朵不肯听,还说……” 说到这里,玉倾城忽然捂住了嘴,不肯再说下去。 夏云岚却被挑起了好奇心,催着问道:“她说什么?你说嘛——” “不告诉你。”玉倾城一扭脖子,转过了脸。 夏云岚想象着南宫楚楚的性子,猜道:“她是不是说,让你别教坏了她?” “你怎么知道……”玉倾城一转头,碰上夏云岚促狭的目光,气乎乎地道:“坏姐姐!” “哈哈,”夏云岚忍不住摸了下玉倾城的头,安慰地道:“南宫楚楚那没眼光的丫头,居然看不出倾城你深藏不露,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她三十个南宫楚楚……” “啊……姐姐,我都掩饰得很好了,却是怎么被你瞧出来的?”玉倾城大感惊奇。 夏云岚不动声色地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 玉倾城狐疑地看了看夏云岚,虽然从夏云岚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但还是不相信地道:“你又骗我!我的功夫,连繇山的长老和别的门派的掌门都看不出来,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见面就看得出来?” 夏云岚强词夺理道:“看不出来难道还猜不出来么?看你这无牵无挂的样子,肯定是自己一个人从繇山过来的。繇山掌门托你千里迢迢来送礼,送的一定是一份价值连城的厚礼。他敢把价值连城的厚礼交给你一个人带着上路,可知你的武功绝对不弱。”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玉倾城挠了挠头,忽然眼睛一亮,道:“姐姐,你这么聪明,武功看起来也不弱,干脆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夏云岚防备地问。 玉倾城兴致勃勃地道:“我那掌门师侄,是个很有钱的人……” “关我什么事?”夏云岚道:“你想让我去偷?我才不干!除非……” “喂,姐姐!”玉倾城黑了一下脸道:“别把你倾城小兄弟想得那么猥琐行不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一遍,我不是那样的人。” 哼,敲诈我的钱、混吃混喝也叫取之有道?夏云岚心里鄙夷了一句,道:“那你想要如何?” 玉倾城道:“我那掌门师侄,今年秋天要收个徒弟……” “所有的繇山弟子不都属于掌门的徒弟吗?”夏云岚知道玉倾城说的是入室弟子,还是故意装作不懂地道。 “名义上是这样,实际上此徒弟非彼徒弟。”玉倾城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只有当着繇山历代掌门的牌位焚过了香、磕过了头、喊过了‘师父’的,才是真正的徒弟。其他的,都只能统称为繇山弟子罢了。” “哦……”夏云岚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想要我拜你那掌门师侄为师?为什么?” 玉倾城单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嘴上却嘻嘻哈哈地道:“也不为别的什么,只为你做了掌门弟子,每个月的月钱便会比别人高出许多。到时候……嗯,你懂的。” 夏云岚当然懂。 事实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既可以寻个落脚之处,又可以学习苍云大陆第一大门派的武术精华。 但她却故意逗玉倾城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到时候我的月钱就一定会交给你呢?” “谁要你的钱了?”玉倾城不屑地看了夏云岚了一眼,鄙薄地道:“姐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猥琐。” 难道自己又猜错了? 夏云岚惭愧地道:“那你要我拜入掌门座下做什么?” 玉倾城道:“等你发了月钱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繇山脚下的龙川城里喝上几杯,想来总是可以的吧?” “……”夏云岚无语了。 那个……和要她的钱……有什么区别吗? 说话之间,二人经过一家看起来颇为豪华干净的客栈。玉倾城赶忙拉住夏云岚道:“姐姐,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 夏云岚目测了一下那客栈的消费水准,自己袋子里的银子只怕最多能够支撑得两三日。 她斜了玉倾城一眼,道:“你打算在雷谷城里住多久?我身上的银子只剩下三十多两,如果停留的时间过长,住在这样的地方可支撑不下去。” “不长,不长……”玉倾城摇头道:“多则两三日,少则一二日,三十多两银子足够了——不过咱们要走到繇山,还是要省着点儿花。” 难得从玉倾城嘴里听到省钱二字,夏云岚也不告诉他,自己身上还有几张银票,只要到了承夏国境内,就能再兑换几百两银子。当下只说道:“知道就好……既然住的时间不长,就住在这里吧。” 二人进了客栈,各自随便捏了个假名登记,要了两间上好的客房住下不提。 夏云岚今世的这具躯壳有些不胜酒力,原本打算先睡上一觉,待夜色降临后出去探探燕烈王府的所在,不料一觉醒来,竟已是第二天黎明时分。 “姐姐,姐姐……”玉倾城一声接一声地在外面敲着房门。 夏云岚略略整理了下衣服,没好气地打开房门道:“做什么?” 玉倾城一进门便道:“礼已经送出去了,雷谷城里物价挺高,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现在?”夏云岚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玉倾城的脸,道:“这会儿天才刚刚亮,你半夜里去送的礼么?” “嗯。”玉倾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反正人家在乎的是东西,又不是送礼的时间和人。” 夏云岚蹙着眉毛道:“大半夜的出去给人送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那么好糊弄?” “姐姐,我真没有骗你。”见夏云岚不相信,玉倾城着急得举起了手,道:“倾城发誓,倾城绝对没有骗姐姐。” “你拿什么发誓?”夏云岚撇了撇嘴,仍不相信。 玉倾城道:“拿我的名声……” “你的名声又不值钱!”不等玉倾城说完,夏云岚便打断了他的话。 玉倾城翻了下眼皮,咬了咬牙道:“拿我爹的名声——这下姐姐该信了吧?” 夏云岚知道,玉倾城对自己的老爹一直尊敬有加,不可能拿老爹的名声来开玩笑,当下倒也不再怀疑。 只是,她又忍不住诧异,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需要千里迢迢跑过来,半夜三更送过去? 司马连皓说过,玉倾城此人荒诞不经,做事向来不能以常理而论。或许繇山掌门并没有让他半夜三更送过去,但是他自己怕麻烦,怕白日里的人情往来,所以自作主张半夜三更送过去了呢。 这么不靠谱的人,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不知道那位夜掌门知道了会不会哭? 不过,繇山的事与她无关,她还不曾打听得燕烈王府所在,又不曾找到燕烈王和金燕子报仇,无论如何不能就此离开雷谷城。 为了稳住难缠的玉倾城,她转了转眼珠,道:“倾城,我信你就是。只是咱们昨日才到雷谷城,何必忙着离开?不如今日姐姐带你到雷谷城各处游玩一番可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2章 给你一个机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倾城眼睛里闪过一抹兴奋与期待,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道:“不,我哪里也不想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姐姐若是暂时不想离开,咱们不妨就在这客栈里玩上一天。” “客栈里有什么好玩的?”夏云岚本能地觉得玉倾城心里有鬼,至于是只什么鬼,她却不得而知。但据她的猜测,八成是昨夜送礼时闹出了什么乱子。 果然,玉倾城闪了闪眼睛,心虚地道:“现在外面不大清静,御林军和衙门捕快正在到处抓人,咱们俩这么安分守己的人,何苦去趟外面的浑水?万一被当作刺客抓进大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岂不是有冤也没处喊去?” 夏云岚很想问问玉倾城,怎么就能好意思说出那句“咱们俩这么安分守己的人”?但她想了想,只笃定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御林军和捕快要找的人是你吧?” “砍头的事,可别往我身上扯……”玉倾城虽然心虚,却立即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潜进皇宫刺杀皇帝……” “有人刺杀皇帝?”夏云岚眉梢一挑,讶然道:“成功了吗?” 听说苍狼国的皇帝为人阴险狡诈、反复无常,若是给人杀掉,倒是快事一件。 “好像是没有……”玉倾城摇了摇头,了无兴趣地道:“这些跟咱们没有关系……你不是要跟我去繇山吗?咱们不妨聊聊拜师之事。” “拜师?”夏云岚故意逗他道:“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吧?” “好姐姐,不带这么戏弄人的。”玉倾城全然忘记了男女之防,摇晃着夏云岚的胳膊道:“昨天你明明答应过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出尔反尔?” 繇山拜师之事,对夏云岚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她没有道理拒绝。当下,看玉倾城这副样子,赶忙推开了他的手道:“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么求我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了你就是。” “什么叫做我求你?”玉倾城不乐意了,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想要拜我那掌门师侄为师的少年英雄、青年才俊有多少?我是瞧着你聪明伶俐,人品又不算太差,武功也不算太弱,所以才好心给你一个机会。” “呵呵……”夏云岚对那三句夸奖受用无比,连带着也不再计较玉倾城的态度,向他拱了拱手,开玩笑地道:“那就多谢了……恩公。” “先别忙着叫恩公——”玉倾城摆手阻止了她,一本正经地道:“我虽有心帮你,也觉得你颇有希望,但能不能真正拜我那掌门师侄为师,还得靠你自己的运气和努力。” “靠我自己的运气和努力?”夏云岚疑惑地道:“需要什么运气?我又如何努力?” 玉倾城道:“我那掌门师侄,向来独往独来惯了,从来不曾提过收徒之事。但前年秋天,他却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个少年,一直留在青鸾峰上悉心教导……” 夏云岚突然想起,当年在牛角山下金环婆婆家中,夜凝尘从司马连皓手中救走了金环婆婆的孙子丁允。 丁允天赋异禀,乃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夜凝尘将他收为弟子悉心教导,亦不难理解。毕竟,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是每个做师父的心愿。 思及此处,夏云岚忍不住插嘴道:“你掌门师侄带回去的那个少年,名字可是叫做丁允?” “什么丁允?”玉倾城摇了摇头,道:“我听掌门师侄叫他血幽——不过他叫什么跟咱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想法子让你拜我那掌门师侄为师。” 人是会改名的,夏云岚一点儿也不纠结,只道:“你那掌门师侄倒也奇怪,放着繇山八千弟子不肯教,反而去外面收个弟子回来……” “可不是嘛!”玉倾城两手一拍,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我派长老正是为此事大不乐意,说他宁可教外面来路不明的人,亦不肯在繇山众弟子中择一人为徒,让繇山众弟子知道,该何等寒心?他这才被迫答应,今年中秋之日,在繇山弟子大比武中选出一名优胜者收为入室弟子。” “你觉得,我可以胜得过你们繇山八千弟子吗?”夏云岚不太自信地道。 “当然不可能!”玉倾城鄙夷地白了一眼夏云岚:“我派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不过上一辈繇山弟子并不参与一年一度的中秋比武,你只要胜过年轻一辈新人就可以了。” “哦……”夏云岚顿时自信了许多,道:“繇山弟子比武,是一定要用本派的武功,还是可以不择手段取胜?” “当然要用本派武功。”玉倾城道:“要不然,岂不是哪门哪派的阿猫阿狗都可以跑到繇山参与掌门弟子之争?” “那就有些难了……”夏云岚顾不得计较玉倾城讽刺的口吻,微微蹙了下眉头,又扬眉不在乎地道:“算了,我又不是非得拜他为师……大不了我直接拜你为师就是了……” “姐姐,不带这么吓唬人的!”玉倾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捂着胸口道:“一个徒弟已经碍眼得很……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能害我。” 夏云岚第一次被人嫌弃至此,绿了脸色道:“呵呵……我怎么可能会拜你为师?开个玩笑而已,也值得吓成这样?你想,你那么穷,又那么懒,跟了你能有什么前途?”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玉倾城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拍了拍胸口坐下道:“当然还是跟着我那掌门师侄有前途……做了掌门的徒弟,每月拿到的钱比别的弟子多不说,整个繇山上下,除了几位长老,哪个敢不对你毕恭毕敬、客客气气、极尽讨好之能事?” “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繇山武功,如何才能在短期内学会呢?”夏云岚为难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玉倾城道:“只要你的速度、力量、敏捷、眼力达到,三个月之内,我足可教会你繇山武功。” “哦……”只要能够留在繇山,发了月钱请玉倾城喝酒,交情到时,难道玉倾城还会好意思不把繇山灵玉给她吗? 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花算,所以夏云岚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很快答应了。 凡事宜早不宜迟,两人商定之后,玉倾城立即开始将繇山的入门功法传授于夏云岚。 所谓天下武功,一通百通,以夏云岚的基础,学起繇山入门功夫来几乎没有任何难度。一天下来,直把玉倾城高兴得眉开眼笑,直呼夏云岚为武学天才。 “姐姐——”夜幕降临时分,玉倾城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照你这种速度,用不了三个月,我繇山那些小弟子们恐怕没一个是你的对手了。” 夏云岚抹了把额头的汗,没有回答玉倾城的话,却对着玉倾城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玉倾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愣了会儿,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夏云岚站直了身子,道:“你既教我武功,便不肯收我做徒弟,亦算我的恩师,我又岂能再受你姐姐之称?从今以后,你只叫我云岚就好。” “我当是什么事……”玉倾城长出一口气,伸手在夏云岚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道:“还以为你是个伶俐通透的,没想到也像那些寻常的臭小子傻丫头一般,在乎这些莫名其妙的名份称呼。好了,不跟你玩了,我要去休息……” 说着,玉倾城站起身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了夏云岚的房间。 夜。 很深,很静。 夏云岚估摸着玉倾城睡熟后,换上夜行衣,沿着陌生的雷谷城街道向燕烈王府找去。 五月,是雷谷城一年中最好的月份。既便是夜晚,风依然温暖而和煦,宛如承夏国三月半的春风,融融的,柔柔的,像要把人的心溶化。 夏云岚今夜并不打算找燕烈王和丁香报仇,充其量只是踩个点而已,是以她走得不急。不,不但不急,还相当悠闲。 月色皎洁,雷谷城在月光下别有一番动人的韵致。夏云岚沿着高高低低的房檐,一边走一边放眼观赏着夜色下的雷谷城。 根据客栈小二处打探来的消息,燕烈王府大约在雷谷城西北角一带。然而,还未等她走进西北城区,一声尖利的哨音便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夜色。接着,数十名彪悍的黑衣人向她所在的地方包抄过来。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雷谷城防范如此之严,平常街巷间亦有这么多守卫值夜……不,这些不像是普通值夜的守卫。 夏云岚略略观察了一下,发现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看样子不是大内高手便是武林人氏。 糟了—— 夏云岚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玉倾城早晨说过的话,昨夜有刺客潜进皇宫欲图行刺皇帝,所以御林军和衙门捕快正在到处抓人。 今夜只为踩点,原没有打算打草惊蛇,是以不等黑衣人走近,夏云岚立即转身向后撤去。 “抓刺客——”黑衣人一声呐喊,在房屋建筑的阴影里向夏云岚扑来。 夏云岚左躲右藏,千羽飞针扣在手中。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想杀害无辜之人,但倘若这些黑衣人不依不饶,说不得也只好下手无情。 约摸跑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离客栈还有不到三里的路程,那些黑衣人却仍然狗皮膏药一样粘在身后。 夏云岚有些不耐烦,以倒挂金钩的姿势躲在一处房檐下,只待那些黑衣人追近,便要扔出几支千羽飞针。 不料,那些黑衣人尚未到来,房檐下面忽然有人拉了拉她的头发道:“你在这里玩什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3章 我不喜欢自作多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眉心一跳,紧张之下顾不得去看拉她的人是谁,一支千羽飞针脱手而出,直射下方之人面门。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啊哟——”下方之人轻呼一声,带着哭腔道:“姐姐,你拿什么东西扎我?” “玉倾城——”夏云岚心里惊呼一声,赶忙跳下房檐,一边按住玉倾城的嘴,叫他不要出声,一边小声训斥道:“谁让你跟踪我?针上有毒,你别说话,回头我帮你解毒取针。” “姐姐,还你的东西——”玉倾城拔开了她的手,将一支千羽飞针交在她手里道:“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出来赏月而已。” “你……你没有受伤?”夏云岚差点儿惊掉了下巴。这么近的距离,以她的速度和腕力竟然没有伤到玉倾城。这玉倾城的武功和应变能力,该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嘿嘿,我知道姐姐你不舍得真的伤我……”玉倾城还在嬉皮笑脸,后面数十名黑衣人已追踪而至,提刀执剑向夏云岚和玉倾城招呼过来。 “刺客,哪里跑——”黑衣人中有人厉声喝道。 “啊哟,原来你就是刺客……好吓人哦——”玉倾城恐惧的一声惊呼刚出口,突然拉着夏云岚的手向上一跃,复向前一窜,瞬间跳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圈,并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向雷谷城外跑去。 先前,听司马连皓说玉倾城的轻功天下第二,夏云岚还有些半信半疑。此时,玉倾城带着她片时之间将一众黑衣人甩得不见了踪影,夏云岚这才深信不疑。 她有些沮丧。 原以为,以自己现在的功夫,找燕烈王和丁香报仇应该不是太难的事。然而,与玉倾城的功夫一比,自己简直成了渣。 以这样渣的功夫到防范森严的燕烈王府寻仇,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点儿? 要不是及时碰上玉倾城出来赏月——当然,鬼才相信他是出来赏月——自己此刻,少不得与黑衣人一场大战。既便凭着光能微机与千羽飞针侥幸逃脱,只怕也要引起燕烈王的加倍防范,想要再次寻仇难之又难。 “姐姐——”到了城外,玉倾城放开夏云岚的手,满脸不乐地看着她道:“你半夜里去皇宫刺杀皇帝玩,怎地也不叫上我?” “我不是刺客,你别乱说。”夏云岚赶忙道。 “不是刺客?”玉倾城乜斜着眼睛打量着夏云岚道:“趁我不注意穿一身夜行衣出来,你别说你也是赏月的。” “我……” 夏云岚能说什么呢?与其费心解释她跟燕列王之间的恩怨,不如就让他误会她是昨夜的刺客好了。 “哼哼,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还敢带我去繇山吗?”夏云岚转眼间摆出一脸凶巴巴的样子问道。 “有什么不敢的?”玉倾城嗤笑一声,蛮不在乎地道:“别说你没能杀了苍狼国皇帝,即便真的杀了,我大繇山也能保你平安无恙。” “真……真的?”夏云岚有点儿不可置信。 “当然!”玉倾城自信满满地道:“繇山横跨承夏、鬼厉二国,二国为了争取繇山势力,无不用尽手段各种拉拢。有了这二国的支持,你以为苍狼国敢随便向繇山下手吗?” “可是,”夏云岚仍然不太相信地道:“承夏、鬼厉皆与苍狼为邻,他们肯为了一个普通的繇山弟子去得罪苍狼国吗?” “咱们何需依靠承夏、鬼厉的势力?”玉倾城骄傲地道:“便是仅凭咱们自己的八千弟子,亦足以守住繇山寸草无损。” 夏云岚轻轻撇了撇嘴角,心里觉得玉倾城吹牛不带打草稿的,嘴上却恭维地道:“繇山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门派……如此我就放心了。” “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就是。”玉倾城眼中满是得意,道:“不管你犯了多大的事儿,只要待在繇山上,便没人敢能动你一根手指头……不过,”玉倾城看了夏云岚一眼,忽然转作警告的口气道:“繇山乃名门正派,倘若你奸淫虏掠、滥杀无辜,不用外人动手,繇山的戒律堂也饶不了你。” “我?奸淫虏掠?”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嘿嘿,忘了你是女孩子……”玉倾城打了个哈哈,道:“而且姐姐你为人这么大方,一看就不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夏云岚正想问问,为人大方和滥不滥杀无辜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玉倾城已牵起了她的手道:“咱们走吧,月下散步,别有一番情味。” 言罢,一股强劲的内力自玉倾城掌心传来,带着夏云岚腾云驾雾般向前掠去。 迎面的风令夏云岚闭上了嘴,眼前的风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便一晃而过,这种速度,既令她兴奋之极,又令她汗颜之极。 原以为,自己前世的轻功已经无人可以超越。现在方知,在人体潜能的开发方面,冷兵器时代的人到底还是领先着一步。 “姐姐,你看——”玉倾城一手拉着她,一手不停地指点着前方道:“那里多好看……月下散步,是不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你……你叫这是散步?”夏云岚用袖子挡在面前,侧头看了玉倾城一眼,这明明是在飞好不好? 玉倾城却一脸天真无邪地道:“当然是散步啊……小时候,我爹爹最喜欢拉着我的手在繇山上这样一边看月亮一边散步……” “你爹爹这样领你散步?”夏云岚终于明白,玉倾城如何练就了这一身绝世轻功。 “嗯,是啊。”玉倾城眨了眨眼睛,有些伤感地道:“我爹爹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些不近情理,但偶尔还是会对我很好……唉,好想我娘——”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原以为要听到一篇有关父爱的深情表白,没想到两句话没说完,便突然被一句“好想我娘”从中打断。 这玉倾城的思路,跳跃得和他的轻功一样快吧? 夏云岚还没从玉倾城的上一句话中反应过来,玉倾城突然又道:“姐姐,你生命中有没有对你很好的人?” “对我很好的人?”夏云岚心里瞬间闪过老师淡漠疏离的笑容,闪过浅画璃月时而替自己兴高采烈、时而为自己忧心忡忡的脸,闪过梦蝶谷雪夜司马连皓为自己洗手做羹汤的情景,以及七彩雪屋之中,司马连皓温柔深湛的眼睛…… 她骄傲地仰了仰头,道:“对我好的人多了去了。” 玉倾城却又紧接着问道:“那有没有你对他很好的人?” 夏云岚愣了一下,含糊地道:“废话,对我好的人我当然也会对他好……” 玉倾城摇了摇头,道:“你真的认为好是相互的吗?” 夏云岚模糊地“嗯”了一声,想起司马连皓,不知为何,竟没有底气肯定地回答玉倾城的这句话。 玉倾城低低笑了一声,道:“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并不是你对人家好,人家就会一样对你好。比如我那小徒弟,日日念着我那掌门师侄,夜夜想着我那掌门师侄,可是我那掌门师侄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姐姐——” 玉倾城忽然认真地问道:“到了繇山,你不会喜欢上我那掌门师侄吧?” “我?”夏云岚吓了一跳,没料到玉倾城会突然将话题从南宫楚楚身上转到自己身上,她愣了一下,赶忙拨浪鼓般地摇着脑袋道:“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不喜欢自作多情。再说,我既要拜他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师父……” “什么狗屁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倾城突然愤怒而不屑地道:“师徒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既便是有血缘关系,又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夏云岚彻底懵了。 关于师徒之间能不能在一起,或者有血缘关系的人能不能在一起,甚至男和男、女和女能不能在一起,她这个二十五世纪过来的人当然一点儿也不介意。可是玉倾城作为一个古代人,是哪里来的如此超前的意识与思想?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眨了眨眼睛,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惊声道:“倾……倾城,你……你不会是喜欢上南宫楚楚那丫头了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云岚明显感觉到,玉倾城拉着自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但转瞬之间,玉倾城却嘻嘻哈哈地笑道:“嘿嘿……姐姐,你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哈哈……” 夏云岚没有接话,她在想,玉倾城与南宫楚楚之间究竟有多少可能?或者,有没有可能? 南宫楚楚虽然娇生惯养、冲动鲁莽,却好在纯真坦率、敢作敢为,且一张脸生得秀美无双。但凡是个男人,对着那样的一张脸久了,恐怕都难免要心动……当然,繇山掌门夜凝尘除外。 至于玉倾城……看他的穿着打扮,她先前以为他喜好男色,对女子没有兴趣。然而,两日接触下来,却发现他只不过是不屑于世间的一切规矩、故意放浪形骸而已,实际上,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一个正常的男人爱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他们之间的阻碍,除了师徒的名份,还有南宫楚楚对夜凝尘的情根深种。 师徒的名份倒不算得什么,南宫楚楚与玉倾城皆非迂腐古板之人,关键是南宫楚楚对夜凝尘的感情,有没有可能在夜凝尘的冷漠回应里烟消云散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4章 别打这破玉的主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黎明时分,二人出得雷谷地界,来到苍狼国一处偏远却不失繁华的小镇上。 夏云岚先请玉倾城吃了顿早饭,又出钱雇了辆马车,直向承夏国北疆的牧马城驶去。 本来,如果去繇山的话,也可以向西南方、经另一座城市前去。但夏云岚身上所余银两无多,必须尽快到达承夏国境内,方能将银票兑换为可以随时花用的银两。 玉倾城对这些事情并不操心,一切皆依着夏云岚的意思而行。 十数日后,二人终于穿过牧马城,到达承夏边北部大城之一:雁丘城。 玉倾城在马车里俯近夏云岚耳边,压低了声音贼兮兮地道:“我估摸着你身上银两已经不多,够付这次的马车费吗?如果不够,你可以先到前面十里外的城煌庙等我,我设法摆脱了这车夫去寻你……” “堂堂繇山掌门师叔,讲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丢你爹的人,丢繇山的人,丢你掌门师侄的人。”夏云岚白了玉倾城一眼。 玉倾城郁闷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难不成把你抵押出去……或者,你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咱们先拿去当掉?” “你怎么不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去当掉?”夏云岚看着玉倾城腰间的繇山灵玉,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道:“你这块破玉说不定能当上几十两银子,省着点儿勉强够咱们赶到繇山的……” “别打这破玉的主意——”玉倾城戒备地离开了夏云岚两尺远,伸手抓着玉佩道:“这是爹爹要我送给未来新婚娘子的礼物,这会儿当了出去,万一被人赎走,将来我拿什么送给新婚娘子……” “谁打你那破玉的主意了!”看玉倾城小气巴拉的样子,夏云岚知道说服他当掉玉佩无望,只得鄙夷地一扬脖子,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言罢,命车夫在一家钱庄门外停下。夏云岚进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抱着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出来,直把玉倾城看得目瞪口呆、心花怒放。 结算了车钱,在雁丘城里又吃了顿大餐,二人重新雇了辆马车,向西南方向晓行夜宿而去。 因为雇的是最好的马车,不过十余日,已来到繇山脚下的龙川城中。 作为横跨承夏国与鬼厉国、并濒临龙炎国的边陲之地,按说龙川城与牧马城一样,本该荒烟弥漫、苍凉萧索才对。然而,因为有繇山一派在此守护,使龙川城免受战火摧残,以至数百年来,龙川城在稳定的局势下,其繁华富庶竟直逼天武、余州两座中南大城。 “夏云岚——”刚刚进入龙川城,玉倾城对夏云岚的称呼便由“姐姐”变成了直呼其名。 “做什么?”夏云岚没有注意到玉倾城对她称呼的改变,只出神地望着龙川城西部云遮雾绕、高与天齐的繇山随口应道。 “你身上的银子和银票一共还有多少?我瞧瞧可以带你到哪些地方玩。”玉倾城兴致勃勃地道。 夏云岚自云雾中的繇山收回目光,斜斜看了玉倾城一眼,道:“银票没有了,银子还剩二十两。” “这么少?”玉倾城显然不信。 夏云岚道:“你以为我是提款机?” “什么……提款机是什么?”玉倾城饶有兴致地问。 夏云岚拍了拍自己的头,闷声道:“……聚宝盆。” “呃……”玉倾城沮丧地道:“二十两银子……只够去聚仙阁吃一顿了……真的没有了吗?” 夏云岚坚定地道:“真的没有了!” 玉倾城虽然一脸半信半疑的表情,但也不好动手去夏云岚身上搜,只得带着夏云岚到聚仙阁吃了顿饭,喝了两斤上好的酒,而后领着她向繇山上行去。 此时正是六月初天气,苍云大陆最为炎热的时候,但繇山山高林密,层层叠叠的树木将明晃晃的太阳光滤作无数碎圆之后,倒也并不灼人。时而一阵清风吹来,比起山下城里反而凉爽了许多。 黄昏时分,二人上至半山腰处。夏云岚放眼望去,但见此地楼阁殿宇,层层叠叠,飞湍流瀑,景致怡人,更兼无数奇花异树点缀其间,芬芳之气缭绕鼻翼,竟颇有几分梦幻仙境的味道。 “好漂亮……”夏云岚东张西望间,忍不住由衷赞叹。 “呵呵,紫微天下秀,青鸾天下幽……我大繇山的景致自然是极漂亮的。”玉倾城毫不谦逊地接口道。 “紫微、青鸾?”夏云岚好奇地转了个圈,看着四面山峰问:“在哪里?” “紫微——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繇山主峰紫微峰。青鸾嘛——”玉倾城伸手向西北一指,指着一座云雾中隐隐露出一角的山峰道:“那里就是青鸾峰,我那掌门师侄住的地方。” “哦……”夏云岚兴致盎然地道:“住那么高,不冷吗?我觉得还是这紫微峰好一些。” 玉倾城笑道:“等你把繇山武功练到一定火候,寒暑便不大知觉得到了。” 寒暑不侵?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讶然惊叹:“那不到了接近神仙的地步吗?” “嘿嘿,但得自由自在,从心所欲,便是不练武功,和神仙又有什么区别?”玉倾城摇晃着脑袋一脸说教的样子道。 “不练武功就要受人欺负,哪里谈得上什么自由自在、从心所欲?”夏云岚不以为然地道。 “那也不尽然。”玉倾城笑嘻嘻道:“繇山上知道我武功过得去的,只我掌门师侄一人而已,但别人也不曾欺负过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爹!”夏云岚毫不客气地道。 “……”玉倾城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被一块石头绊倒。 “青鸾峰旁边的那座山峰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倒也秀丽可人。”夏云岚只顾看风景,没有注意到玉倾城郁闷得快要吐血的脸色。 “呵呵……那便是你小兄弟我所住的白鹤峰。”听到夏云岚夸赞自己住的地方,玉倾城的脸色立即多云转晴。 “哦……”夏云岚略略点了下头,心道:难怪南宫楚楚虽然瞧不上玉倾城的武功,却要执意拜玉倾城为师,原来是为玉倾城居住的白鹤峰邻着夜凝尘居住的青鸾峰,便于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座恢宏巍峨的大殿外。夏云岚抬头看了一眼,但见大殿门头上气势逼人地写着三个大字:紫微殿。 大殿两旁隔不远便站着两个白衣蓝衫的繇山弟子,趁得整个大殿越发威风凛凛、肃穆庄严。 夏云岚漫观大殿之时,一个白衣蓝衫、风度翩翩的繇山弟子从前面迎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玉倾城俯首施礼道:“玉师祖留步——四位长老正在殿中商议要事,师祖带陌生人前来,容弟子先去通禀一声。” “少废话,快去快回。”玉倾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夏云岚看着玉倾城,一时心头恍如梦寐。 这个在雷谷城云梦轩酒楼被她认作小兄弟的男子,这个一直嘻嘻哈哈、妖妖娆娆没个正形的男子,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一直缠着她叫姐姐的男子……居然已经当了别人的师祖? 天下间有多少的不可思议?天下间又有多少的奇人异事?天下间还有多少的妙趣横生?为什么要沉陷于往事中不可自拔? 昨日种种,譬如死去。每一次的回忆,不过都是作茧自缚。她夏云岚,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个婆婆妈妈的人? 夏云岚轻轻勾了勾唇角。从今后,她会叫自己尽量忘记昨天,忘记伤害,只感受当下的美好和未来的希望。 “喂——干嘛看着人家发笑?”玉倾城忽然伸出两只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害羞般地捂了下自己的脸。 “呸!”夏云岚掉过头,被玉倾城的妖娆样子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 两边不远处都是繇山弟子,这货就不能稍稍注意下自己师祖的形象吗? “玉师祖,这位姑娘——四位长老有请。”方才去报信的繇山弟子小跑着出了大殿,彬彬有礼地看了夏云岚一眼,向二人道。 “知道了。”玉倾城电光石火般收起了一脸娇羞,带着夏云岚大摇大摆地进入大殿。 夏云岚跟在玉倾城身后,止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打量着高大宏阔的紫微殿内部。 但见殿中玉石铺地,彩绣辉煌,几根盘龙柱子飞扬跋扈,其威风奢华,简直比之皇帝的金銮殿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的后部,被一张巨大的雕花屏风隔开。屏风前五张座椅,中间一张空着,两边分别坐着四个身着青色暗纹锦袍、精气内敛的老者。 那四名老者中,一个身材略肥,一张圆脸上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颇具喜感,一看就是个好脾气又有福气的人。两个脸形瘦长,眉目间像是兄弟,只是气质上一个严肃,一个散漫。还有一个白眉下垂,长须飘飘,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飘逸之气。对了,就像二十五世纪影视剧上经常出现的老神仙。 这就是繇山位居掌门之下、八千弟子之上的四大长老吗? 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派的人物,仅仅往那里一坐,气场已经……嗯,至少八米远。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5章 呵呵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师弟——”身材略肥、颇具喜感的老者首先站起了身,向夏云岚微微一瞥,笑道:“这女娃是——” “你猜——”玉倾城朝那老者眨了眨眼睛,调皮地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呵呵……”老者见怪不怪地笑了两声,对其他三名老者道:“玉师弟真是越来越叫人不省心了,这出门一趟,居然还带了个不知来历的女娃回来。” 脸形瘦长的两名老者一个明显蹙了下眉头,另一个懒懒散散地朝夏云岚打量了一下,唯有仙风道骨的老者站了起来,含笑看着夏云岚道:“我瞧着这女娃眼神清亮、骨骼清奇,倒像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夏云岚听这老者夸自己眼神清亮、骨骼清奇,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果然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比之别人眼光不知好了多少。 “呵呵,女娃,你叫什么名字?”仙风道骨的老者好像知道从玉倾城嘴里问不出什么,直接向夏云岚问道。 “老神仙——”夏云岚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撒谎不打草稿地回道:“晚辈名叫夏云岚。自小父母双亡,被一位好心尼师收养。那尼师教了我一些功夫武艺,不幸也在年前过世。晚辈于流浪之中偶逢玉师祖,他道繇山正在收徒,便带晚辈来了这里。” 夏云岚一番话,再加上那句流利无比的“玉师祖”,差点儿惊呆了一旁的玉倾城。 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丝毫没有听出夏云岚的话里有什么不妥,只捋着长长的白胡须哈哈大笑道:“这女娃说起话来好生伶俐……哈哈,不过我可不是什么老神仙,你以后只叫我齐长老就好。” “嘿嘿……什么齐长老,你以后只管叫他齐胡子就是。”玉倾城回过神来,拉了下齐长老的胡子,嬉皮笑脸地道。 齐长老瞪了玉倾城一眼。在新人面前被喊绰号,纵使他修养极好,也忍不住要发脾气。 夏云岚懂事地转过了脸,只作没听到般向其他三位长老各自拜了一拜,对玉倾城道:“请问这三位长老怎么称呼?” “哈哈……这位你可以叫他胡胖子——”玉倾城指了下身体略肥、面貌颇具喜感的老者,又指了指脸形瘦长、神情严肃的老者道:“这位叫做邢木头。这位——” 玉倾城的手指刚刚指向神情散漫的老者,那老者先站起身道:“老巧温不火,夏姑娘叫我温长老便是。” 夏云岚很能理解这位温不火长老的心情,看那位胡长老与邢长老对着玉倾城既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已经可以知道,主动报上自己的名号绝对比让人介绍自己的绰号要明智得多。 然而,本着不偏不倚的公平原则,玉倾城还是嘴快地继续报出了温不火的绰号:温开水。 齐胡子……哦,不,齐长老见胡、邢、温三位长老也被报出了绰号,当下心里一平衡,又露出了神仙般和颜悦色的笑容。 温长老愤怒得红了脸,他都已经自降身份报出了名号,姓玉的居然还不肯放过他,真是岂有此理! 夏云岚目测此时温长老心中火气,绝对不是什么温开水,而是已经接近沸水的温度。 她好不容易憋住了笑,依次对四人恭敬地称呼了一声长老。 没办法,以后要在人家手下混日子,不刷些好感度怎么行? 四人对夏云岚点了点头,邢长老道:“玉师弟,明年春季才是繇山对外招收弟子的时节,而且你知道,咱们招收弟子有极其严格的规定和流程……” “木头,少来这些行不行?”玉倾城不耐烦地打断了邢长老的话,斜着眼睛道:“你不就是想让我玉倾城承你一份人情么?得,这份人情我承了。你就随便给夏云岚安排个课班吧。” 邢长老很尴尬:“玉师弟,话不是这么说……” “适才在山下喝了点儿酒,这会儿困得不行。”说着,玉倾城捂嘴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邢长老的肩膀道:“干脆点儿,哪个课班还塞得下人?” 夏云岚幽怨地看了玉倾城一眼,好歹她也是个练武奇才啊,怎么弄得跟个打折处理也没人要的废物似的。 邢长老愤然推开了玉倾城的手,一副懒得与你这不懂事的人计较的样子,满面不悦地将一块两寸见方的玉牌往玉倾城手里一塞,道:“十八课班年初刚下山两个弟子,她若跟得上,就待在那里吧!” “跟得上——当然跟得上!”玉倾城笑嘻嘻地将牌子扔给夏云岚,又拍了拍邢长老的肩,顺便摸了一把齐长老的胡子,这才对夏云岚道:“走,师祖我带你到十八课班认认路。”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将牌子系在腰间,向四位长老再次躬身一揖,跟上没正形的玉倾城向殿外走去。 还没走出大殿,已可听到四位长老的声声叹息。 夏云岚虽没敢回头,想象着四位长老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出得殿外,玉倾城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拉过殿外站立的一名繇山弟子道:“小子,帮我把这丫头送去换过衣服,而后再送到十八课班……” “喂——你这样太不够朋友了吧?”夏云岚不满地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好歹你也要交待一下十八课班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好好照顾我不是?” “交……交待什么?”玉倾城又打了一个哈欠,拍着嘴巴道:“有人欺负你,回头师祖我去收拾……收拾他……我……啊……好困……” 言罢,不等夏云岚再说出什么,飞身向一条小路跑去,眨眼间绕过一幢楼阁不见了踪影。 “没义气!没义气!没义气——”夏云岚对着玉倾城离去的方向愤然地大喊了三声,喊过之后,突然发现殿前站立的繇山弟子和身边被玉倾城拉过来的那名繇山弟子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咳咳……”她尴尬地咳了两声,拿手抹了抹脸,还好,用的不是自己本来的那张脸。 “这位小师妹,你是今日刚入门的弟子吗?请跟我来吧——”那名繇山弟子体谅地笑了一下,彬彬有礼地朝紫微殿侧边的一个偏门指了指,抬脚先她而行。 夏云岚低垂着头跟在后面,好不容易走出众繇山弟子的视线,这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叫夏云岚,请问小师兄贵姓?” “洛湛之——”那繇山弟子礼貌地回了下头,道:“你叫我洛师兄即可。” “洛师兄——”夏云岚本着初来乍到、与人为善的原则,不动声色地拍马道:“繇山弟子都是像你这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青年才俊吗?丑的、笨的是不是入不了繇山的门?” “呵呵……”洛湛之笑了起来,友好地道:“夏师妹过奖了。繇山每三年对外招收一次弟子,一百人里未必能选出一人,丑的也罢了,笨的是一定进不了繇山的门的。不过……” 洛湛之伸手指了指白鹤峰的方向,道:“凡事亦难一概而论,比如玉师祖两年前收的入室弟子南宫师叔……呵呵……” 呵呵? 夏云岚顺着洛湛之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挑了挑唇角。 那南宫楚楚究竟是有多不成器,来了两年,居然仍被身为师侄的后辈小子如此鄙视? 而这位看起来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洛湛之,与自己才第一次见面就敢毫不客气地嘲笑师叔辈人物,将来会不会也同样对着别人嘲笑自己? 自己和南宫楚楚一样,也算是走后门进来的。说不定这小子回头就会对别人说:“玉师祖带来的那个小师妹啊,人长得‘呵呵’也罢了,功夫也‘呵呵’得很……” 夏云岚一向倔强的心受了伤,暗暗握了握拳头,在心里道:“姓洛的小子,我绝不会给你瞧不起的机会!” 洛湛之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得到夏云岚顷刻之间已思绪万千? 二人走过几进院落,在一座阁楼里领了一把剑,又领了两套弟子的衣服。待夏云岚换过服装之后,洛湛之又带着她认了住宿和吃饭的地方,这才从后门离开紫微宫,沿着一条青石台阶铺就的路向山上走去。 隔不多远,便见一片片临着悬崖的开阔场地上,许多白衣蓝衫的繇山弟子在习武练功。 教习的导师大多穿着白衣黄衫或白衣青衫,只有极少数几个穿着杂色常服。 洛湛之指了指一个白衣黄衫的人道:“那是咱们的师叔辈人物,见了要叫师叔。” “哦……”夏云岚看那些师叔辈人物,大多在三四十岁之间,想必繇山掌门夜凝尘也是这个年纪吧。 洛湛之又指了指一个白衣青衫的人,道:“那是师叔辈人物里担当着重要职位的,见了一定要恭敬。” “穿杂色衣服的是些什么人呢?”夏云岚有些好奇,繇山弟子的服装整整齐齐,且等阶分明,却为何有些杂衣老者混迹其间? 洛湛之笑道:“那是师祖辈的人物。咱们繇山目前除了监管杂务、练功、戒律、修心的胡、邢、温、齐四大长老外,加上玉师祖,总共还有三十七个师祖辈人物。别派称咱们繇山的师祖辈人物为三十六星宿——当然是除了玉师祖。” “呵呵,明白了。”夏云岚笑道:“师祖辈人物们德高望重,自然不必再受规矩约束,可以想穿什么穿什么……可是,为什么要去掉玉……玉师祖呢?” “玉师祖的功夫……呵呵……”洛湛之摇了摇头,道:“其实也难怪那位南宫师叔两年来什么也没学会,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嘛……呵呵……夏师妹,你若将来有机会拜师,可务必要挑上一位好师父。” “多谢洛师兄提醒。”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打算帮没义气的玉倾城说话,反倒感激地连连点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6章 给你三天时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对了,十八课班的导师姓顾名风岩,功夫在繇山师叔辈人物里算是最好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洛湛之向夏云岚介绍道。 “哦……不知顾师叔为人如何?”夏云岚好奇地打听道。 “呵呵……你见了就知道了。”洛湛之又“呵呵”了一声,呵得夏云岚心里暗自忐忑。 二人又向上走了段路,悬崖边的开阔场地渐渐减少,练功的繇山弟子也渐渐减少。 夏云岚心中奇怪,正待问问洛湛之,十八课班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不和别的课班一起练功时,洛湛之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座草绳编制、宽约尺半、长约五六丈的吊桥道:“夏师妹,过了这座桥,再往上走一箭之地,便是十八课班的练功场。你自己过去罢,师兄我就此告辞——” 言罢,洛湛之彬彬有礼地向夏云岚拱手一揖,转身飘然而去。 夏云岚朝着洛湛之的背影竖了竖大拇指,含笑大声道:“洛师兄——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得意弟子,坑人都坑得这么有大家风范,叫人好生佩服……” “呵呵……夏师妹过奖了……”洛湛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眼已在半里之外:“倘若夏师妹连这座小桥都过不去,不妨回去求求邢长老,先到一百八十课班去学习几年……” “不必了……”夏云岚挑了挑眉梢,转过身,大步行至草桥前,缓缓抬脚跨上了草桥。 一阵山风吹过,草桥在山风中摇摇摆摆,像被人高高荡起的秋千。 桥下,是云雾蒸腾的万丈深渊。 夏云岚伸开双臂,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脸孩童戏耍般的神色慢慢行走在草桥之上。 不懂轻功人也许以为,夏云岚这样慢的速度,一定是小心翼翼,心里怕到了极点。稍懂一些轻功的人却明白,在这样狭而高的地方,这样慢的速度远比飞身掠过要难上百倍,也要危险百倍。 过了吊桥,夏云岚继续沿着山路上行,约摸一箭之地后,果见悬崖边辟出一块两亩见方的空地。空地上,二十几个白衣蓝衫的弟子正跟着一个白衣青衫的中年男子在练武。 那白衣青衫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洛湛子口中武功不错、为人呵呵的顾风岩顾师叔。 看见夏云岚走过来,众弟子皆停了练功,将目光齐刷刷地投注在夏云岚脸上。 夏云岚调整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解下腰间玉牌,大步走到白衣青衫的中年男子面前,恭恭敬敬将玉牌呈于中年男子道:“顾师叔,弟子夏云岚,由邢长老安排在十八课班学习,请师叔多多关照。” 顾风岩接过牌子看了看,又将夏云岚仔细打量了一番,态度冷淡地道:“夏云岚?……现在并不是繇山招收新弟子的时候。” “弟子由玉师祖带至繇山——”夏云岚微微敛了笑意,对顾风岩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非常之不爽,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道。 “玉倾城?”顾风岩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既是他带回的人,何不自己直接收作弟子,却送到这里做什么?” 夏云岚有点儿恼火。这迂腐的家伙,连邢木头都卖了玉倾城的面子,发了自己牌子,顾风岩却是哪里来的这股无名火?是自己招他惹他了,还是姓玉的招他惹他了? 自己初来乍到,应该不至于招惹到他,看来是姓玉的从前开罪了他。 依夏云岚的脾气,遇到这样的人本不会多说好话,但想到与玉倾城的约定,勉强忍下了怒气道:“呵呵,其实我与他也不大相熟,只是路上偶尔相遇,请他吃了顿酒饭而已。之所以求他带我来繇山,实是仰慕繇山盛名,久已心向往之。” “是吗?”听了夏云岚的话,顾风岩的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只冷冷淡淡、深浅难测地反问了一句。 看到顾风岩这等态度,蓝衫弟子中立即有人语带嘲讽地道:“请玉师祖吃顿酒饭就能拜入繇山,我大繇山的门槛何时变得这么低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顾师叔,玉师祖近几年是越发乱来了,怎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咱们繇山带?” 听到这极不尊重的话,夏云岚眉梢一蹙,侧头向说话的女子看去。 那女子话说得相当不好听,人却长得相当好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大而有神,眉毛又细又长,小小的嘴唇不点而红。要不是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傲慢刁蛮之气,这原本是一张让人看了极为舒服的脸。 “看什么看!”见夏云岚朝自己瞧过来,那女子气势汹汹地瞪了她一眼,无礼地道:“说的就是你——顾师叔最讨厌你们这些放着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进来的人。” “就是!” “司师妹说得不错……” “不敢参加比试,靠人情进来有什么了不起……” “……” 一群明显是这个司师妹爱慕者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跟着向夏云岚发难。 而那位顾风岩顾师叔,仿佛没有听到般,任凭弟子们说着难听话。 若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遇见这种情形,即便不被气得号啕大哭,恐怕也要被大大影响了心情。 夏云岚对着众人的攻击,却只是浅浅淡淡地笑了一下,转头向顾风岩道:“适才送我来的洛湛之洛师兄,他告诉我说,繇山乃天下第一名门大派,弟子们个个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决不会有人与你为难,失了名门大派的风度。我在路上见到的繇山弟子,看起来也果然都是如此,没想到顾师叔这个课班……呵呵……” 说到这里,夏云岚轻飘飘扫了那位司师妹和众弟子一眼,又微微昂起头,将目光停回顾风岩脸上。 众弟子中有人惭愧地低下了头,有人却恼羞成怒,上前几步欲与夏云岚理论。 顾风岩忽然一摆手,制止了那几个上前的弟子,将手上玉牌递回夏云岚道:“小小年纪,须以修心养性、勤苦练功为务,莫要尽日枉逞口舌之利。” “多谢顾师叔教诲!”夏云岚接过牌子,伶俐地对顾风岩施了个礼。她知道,这位顾师叔已经不再反对她留下。 “站在后面——”顾风岩向众弟子后排角落处一指,严厉地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跟不上本课班的速度,你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原来,顾风岩并非真心要留她在这里,只是却不过邢长老与玉倾城情面,暂时要她留下,而后寻个借口将她打发走而已。 夏云岚不在意地笑了笑,走到后排位置,道:“就以三天时间为限,若云岚跟不上,自行离开就是。” “好。” 一字出口,顾风岩再不朝夏云岚瞧上一眼,只向众弟子道:“今日既有新弟子前来,咱们便学一套新的繇山剑法,这剑法的名字叫——飞雪流云。共三十六式,三天之内务须熟记动作要领。” 言罢,顾风岩从地上拿起把剑,先将飞雪流云的前十二式演示了一遍。 夏云岚看这姓顾的为人迂腐古板,没想到演示起剑法来,倒是行云流水、潇洒绝伦,端地是一代高手风范。 夏云岚不由拍手叫道:“不错,不错,果然不愧是繇山剑法,出神入化,磅礴肆意。出招间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集万千变化于一身。且一攻一防间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神鬼莫测……” “夏云岚!”听到夏云岚的点评,适才领头向她发难的司师妹不屑地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懂什么!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对我们繇山剑法妄加评议!” “琼音,你觉得她说得不对吗?”夏云岚尚未来得及接话,顾风岩忽然不带一丝情绪地向那位司师妹问道。 司琼音怔了一下,她以为顾师叔和她一样讨厌这不走正道来的女子,此时却有点儿摸不透师叔话里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顾师叔……”美女受窘,自有人帮忙解救。一名相貌不凡、风采出众的弟子站出来道:“我繇山剑法自是天下一流,但这姓夏的女子初来乍到,哪里懂得我繇山剑法的精华?不过是随口夸赞、溜须拍马而已,师叔如何能够信她?” “上官师兄说得对!” “不过是溜须拍马而已……师叔莫要被她骗了。”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鬼才会信她……” 那风采出众的弟子在众人中似乎威望颇高,他的话甫一说毕,众弟子便争相附和。 顾风岩看了那风采出众的弟子一眼,蹙眉道:“宇辰,无论夏云岚三天后能否留在十八课班,她现在是你的师妹。” “……”那上官宇辰原本要与司琼音化解尴尬,不想顾风岩淡淡一句话,自己也弄得一脸尴尬。 夏云岚自见面起便对顾风岩甚无好感,此刻,听得顾风岩对司琼音和上官宇辰说的两句话,一丝好感却不由得油然而生。 这位顾风岩虽然为人古板冷淡了些,人品却也算得上正直忠厚,不愧为人师表。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7章 这么快就学会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拿起你们的剑——”顾风岩似乎不愿再听众弟子无聊的争论,向众弟子扫上一眼,严肃地将剑一挥,道:“飞雪流云剑法的要点,在于似实非实,似虚非虚,虚实之间,进退有度。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言罢,顾风岩将飞雪流云剑的前十二式放慢速度仔细演示了一遍,又带领众弟子练习了两遍,道:“记住了吗?” 夏云岚没有答话。 其实在顾风岩第一次演示之时,她已记了个七七八八。练习一遍之后,她更是记得分毫不差。只是,这些弟子们——尤其是司琼音和上官宇辰,似乎对她怀着极深的敌意,她不愿再无端引起他们的嫉妒。 这些弟子,在她眼中不过是些未经世事、争强好胜的孩子而已,见惯江湖风浪、历尽人世磨难的她,虽然不会甘心受他们欺负,却也懒得与他们相争。 上官宇辰与司琼音却是唯恐众人不知自己已经学会,齐声答道:“弟子记住了。” “你们演练一次。”顾风岩向队伍旁边走了几步,对二人命令道。 二人答应一声,上前摆了个漂亮的造型,将适才顾风岩所教演示了一遍。 夏云岚看那二人动作,虽不如顾风岩的动作潇洒肆意、一气呵成,但作为初次独立练习,倒也颇可看得。 难怪这两人眉宇间傲慢无礼,又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原来果然有一些骄傲的资本。 夏云岚对骄傲的人并不反感,她自己本来也是个骄傲的人。但当别人的骄傲触犯了她的骄傲,并在演示结束后一脸鄙视地瞅了她一眼之后,她就不能不反感了。 “呵呵……”当别的弟子都在击掌夸赞的时候,夏云岚只在唇边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姓夏的,你笑什么?!”正沉浸在得意中的司琼音瞧见夏云岚的笑,突然眉梢一敛,冲过来向她质问道。 “我笑了吗?”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嘴,不屑的笑顷刻间已换作一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 “你当我没瞧见么?”司琼音气愤地伸手指着夏云岚,向夏云岚周围的几个弟子求证道:“她刚才明明在笑,你们说是也不是?” 那几个弟子刚才根本就没人注意过夏云岚,此时听了司琼音的话,却都不约而同且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的。” 夏云岚看了看几个毫无节操的繇山弟子,忍不住戏弄地咧了咧嘴,道:“我笑了又如何?此处空气这么清新,风景又这么好看,我心旷神怡之际笑一下不行吗?” “你分明就是在取笑我!”司琼音咄咄逼人地道:“夏云岚,你还想狡辩不成?” “顾师叔——”夏云岚故意不去看司琼音,调整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转对顾风岩道:“云岚真的只是喜欢这繇山的风景,并不敢取笑司师姐,请师叔明鉴——” “你……” “回去!”顾风岩打断了司琼音的话,冷声道:“丁点小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我……” “回去!”顾风岩脸现怒色。 司琼音恨恨地瞪了夏云岚一眼,怒目而去。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掩去眼角一丝笑意。 看到司琼音一脸委屈的表情,上官宇辰突然道:“顾师叔,弟子瞧着夏师妹亦是聪明之人,能否请夏师妹将方才所学演练一遍?” 夏云岚看了上官宇辰一眼,这小子长得一副好皮囊,智商亦远在常人之上,奈何却太没眼光,亦太没品,居然瞧上司琼音那个刻薄刁蛮的丫头,真真可惜了上天的厚赐。 “夏云岚,你可能将方才所学演练一次?”看着夏云岚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顾风岩冷声问道。 他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丫头看似纯真无邪,实则心机暗藏,且初来乍到一点儿亏不肯吃。他只喜欢忠厚之人,然而这几年,忠厚的弟子却是越来越难得遇上了。 听得顾风岩问话,夏云岚不卑不亢地一拱手,上前道:“谨尊师叔之命。” “哇,她这么快就学会了——”一个怯怯的女子声音,忽然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传进夏云岚耳朵。 夏云岚循声望去,但见弟子中间站了个身材瘦小、肤色微黑、五官平平的少女。夏云岚这才发现,原来十八课班在自己来之前,并非只有司琼音一个女弟子。 “我叫宫新月。”那女弟子见夏云岚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自报姓名道。 “宫师姐……”看这宫新月的样子,对她倒不像有什么恶意,于是夏云岚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弟子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我们都没学会,她一个新来的怎么可能看了几遍就会?” “她是来丢人现眼的吧?” “依我看,应该是给上官师兄和司师妹做陪衬的……” 夏云岚丝毫不在意众人的闲言碎语,几步来到队伍前面,流畅而节奏分明地将飞雪流云剑前十二式演示了一遍。其身形、步法、出剑、收剑的配合,不知比上官宇辰和司琼音好看多少。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众弟子闭了嘴,皆目瞪口呆地望着夏云岚。 上官宇辰和司琼音也怔住了。 顾风岩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司琼音忽然满脸不屑地道:“我说呢,你哪来的底气?原来玉师祖早就不知传过你多少繇山功夫了。” 司琼音这句话倒是不小心歪打正着,自雷谷城到龙川城的一路上,玉倾城的确一有空就会教夏云岚些繇山功夫。 然而,这套剑法委实不在其中。 夏云岚却也懒得解释,只微带嘲讽地淡淡笑道:“司师姐好聪明。” 司琼音气恼地道:“顾师叔,姓夏的早就学过这套剑法,咱们没有必要为了她改变要学的东西。一年一度的繇山弟子大比武即将举行,咱们不如还照原来的进度学习。” 顾风岩沉吟了片刻,居然点了点头,道:“好。” 接下来,在上官宇辰和司琼音的撺掇下,十八课班进行起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高难度训练。 夏云岚本来有些吃不消,但看到除了上官宇辰之外的几乎所有弟子比她更加吃不消的神态,她便硬生生一轮又一轮咬牙坚持了下来。 比起忍耐的功夫,大概还没有人能胜得过她。 到黄昏课业结束之时,大部分弟子都已累得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司琼音和一部分弟子按着悬崖边的树狂喘不止。夏云岚虽然全身也像散了架一般疲惫酸疼,却勉强能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闲闲而立。 同样和她一样闲闲而立的,还有上官宇辰。 夏云岚正在猜测着上官宇辰是否和自己一样忍耐着极度的疲惫强作无事时,肩头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一个人喘着粗气来到她身边道:“夏……夏师妹……你好……好厉害!” 原来是宫新月。 夏云岚赶忙将她扶住,道:“你没事吧?” 宫新月摇了摇头,道:“不……不妨。只是要休息……休息上半个时辰,才能……才能过去吊……吊桥……” 夏云岚这会儿其实也没有力气过那座吊桥,但她却不动声色地道:“没关系,我等你……咱们一起回去。” 宫新月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友好地对她笑了笑,道:“谢谢你。” “嗯……”夏云岚一边敷衍着应了一句,一边站着暗自调息。 顾风岩走后,上官宇辰忽然走了过来,无礼地上下打量着夏云岚道:“原来夏师妹并不是个酒囊饭袋。” “啊?”夏云岚大声道:“你的意思是,其他的师兄师姐都是些酒囊饭袋喽?” 听到夏云岚的话,那些趴在地上的、按在树上的繇山众弟子都一齐将目光射在了上官宇辰脸上。司琼音直接尖声质问道:“上官师兄,你说什么?” 上官宇辰没想到夏云岚如此刁钻,顿时尴了个大尬,赶忙解释道:“司师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我没有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对她说的什么——”司琼音一肚子的无名火正没处发作,此时见上官宇辰站在夏云岚面前,夏云岚又说出那样的话,一时心中起疑,恨恨地道。 “我说……”上官宇辰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跑到司琼音身边低声下气地道:“我看她好像还有些力气,所以想找她比武来着……” “有些力气了不起吗!”司琼音跺了跺脚,适才累得狗一般爬在树上大喘,这会儿吵起架来却一下子精神百倍:“她功夫好,以后你就找她去玩好了,从今往后再不要来理我!” “她?”上官宇辰仿佛受了什么侮辱一般,鄙夷地看了一眼夏云岚道:“我怎么可能找那么个丑八怪去玩?师妹,你开什么玩笑?” 听上官宇辰叫夏云岚作丑八怪,愤怒中的司琼音一下子笑了起来,却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被哄开心,于是复沉下了脸道:“你真觉得她是丑八怪就不会去跟她说话。” “好……我以后再不理她就是!”上官宇辰闷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8章 反正不吃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二人只管言来语气,却不知夏云岚心里早已火冒三丈。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现在的这副面皮,固然不是她的本来面目,然而这一对外表光鲜的男女,丝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这样对别人大加讽刺打击,这就不仅仅是孩子气和急强好胜的问题,而是人品问题。 夏云岚走了过去,唇角微勾、目光桀骜地注视着两人道:“天地之间何谓美、何谓丑?谁有资格评判?谁又有资格制定通行天下的标准?你们固然觉得我不好看,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我看你们也丑得很。我不告诉你们有多丑,是对你们的尊重,你们却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堂堂繇山弟子,不知道尊重别人也罢了,还这么心胸狭窄、争强好妒,真真叫人瞧不起!” 言罢,夏云岚又给了两人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回到原来的地方。 “夏云岚!你——”两人从来不曾被人这么挑衅过,此时方才反应过来,一个气白了脸色,一个气得牙痒痒。 其他众弟子亦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如此对待这二人,作为长年累月相处在一起的师兄弟,他们原本应该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夏云岚,为二人出气才对。但不知为何,大部分人并没有同仇敌忾的感觉,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好像心里长久憋着的话终于被人说了出来。 “夏云岚!”司琼音原本等着众师兄弟为她出头,哪知并没有人出来说话,她不由越发着了恼,提起手边剑向夏云岚冲过来道:“你敢这样说我!我和你拼了——” 夏云岚侧身轻轻一躲,道:“只许你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你么?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刁蛮小妞,真不知道哪个瞎了狗眼的才会瞧上眼。” 这句话,夏云岚骂得可谓是一箭双雕、又狠又毒。那上官宇辰原本脸上还有几丝惭愧之色,听得这一句,一张白皙的面皮早已恼得通红,跟着司琼音把剑一横,就要来找夏云岚算账。 夏云岚自忖目前不是两人对手,但她早有准备,不等上官宇辰剑到,忽然掠开数尺,手里抓着一个小瓷瓶道:“这个瓶子里的药,叫做五毒蚀骨散,只要溅到人身上一滴,就会让人的肌骨开始慢慢融化,直到化为一滩脓水——” “你……”上官宇辰和司琼音齐齐停住了攻击的势头,惊恐地退后两步,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夏云岚道:“你身上怎能带这种恶毒的东西?” “不带这种恶毒的东西,岂不是要任那些恶毒的人欺负么?”夏云岚眼睛里透着寒意,笑容里透着邪气,跟顾风岩在时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司师妹——”上官宇辰忽然一扯司琼音的袖子道:“咱们走!去告诉顾师叔和邢长老、温长老,这夏云岚身上带有旁门左道的下流东西……” “好!”司琼音答应一声,跟着上官宇辰向吊桥处飞掠而去。 “夏师妹——”二人走后,宫新月忽然变了脸色,着急地道:“你快把这东西扔了吧……扔到悬崖下。这东西一旦被顾师叔和邢长老、温长老知道,定然不会继续留你在繇山……” “呵呵……”夏云岚不在意地一笑,突然拔掉了瓷瓶的瓶塞,转过身子仰起头将瓷瓶里的东西尽数倒进了嘴里。 “夏师妹——”宫新月惊呼。 “夏云岚——你要自杀不要连累我们啊……”弟子中有人大叫。 夏云岚却嘻嘻一笑,不动声色地将快速倒进另一只手里的几粒丸药塞进了袖子里,而后复又转过身来,将瓷瓶瓶口向下晃了几晃,道:“这不是什么五毒蚀骨散,只是普通的疗伤药罢了。嘿嘿……各种师兄师姐,你们可要为我做个见证,是那两个蠢货自己太笨分辨不清、受骗上当而已,我可没带什么旁门左道的下流东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骂起了夏云岚,有人飞跑着去追上官宇辰和司琼音,还有人对夏云岚竖起了大拇指,道:“夏师妹,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哈哈,好说。”夏云岚豪爽地道。 “夏师妹,你吓死我了……”宫新月拍着胸口道。 “嘿嘿,你记住——”夏云岚走过去拍了拍宫新月的肩,道:“我夏云岚什么时候都不是那么容易想不开的人,能够活着的时候,我夏云岚决不会去死。” “如此我就放心了……”宫新月拉住了夏云岚的手,道:“咱们回去吧,马上就要开饭,吃不上的话可要饿上一整夜。” “好。”夏云岚点了点头,若不经意地加快了步子,将手从宫新月手里抽出来。 虽然她对宫新月颇有好感,但交朋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二人离开了练功场地,不一会儿来到吊桥前。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宫新月的腿脚仍然有些发软,又在吊桥前歇了一会儿,方才用极快的速度掠过吊桥。 夏云岚这次也过得极快,一来不想使人看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二来也因宫新月着急赶回紫微宫吃饭。 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擦黑。宫新月拖着步子和夏云岚一起回到繇山女弟子住宿的清芷苑,巧的是,二人住的居然是同一间房。 当然,也很可能并非巧合,而是洛湛之有意将十八课班的女弟子安排在一起居住。 房间虽然不大,两个人住却也颇为宽敞。夏云岚在东,宫新月在西,两人躺在床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聊天刚好可以互相听得到。 “我没有来之前,你一直一个人居住吗?”夏云岚打量着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好奇地道。 一个弟子一间房,号称八千弟子的繇山,得准备多少房间啊? “哪里能一人一个房间……”宫新月笑道:“你没有来之前,我原是与司师妹同住的,后来司师妹不愿与人同住,听说让家里捐了三万两黄金,便搬到芙蓉楼那边去了。” “三万两黄金?”夏云岚惊叹。 “你也觉得不值,是不是?”宫新月叹道:“我哪一天若是有三万两黄金,这一辈子就只是吃喝玩乐,别的什么都不做了……” “呵呵……你倒知足得很。”夏云岚心里鄙视地说了一句“没出息”,口中却只是笑道:“人生能够知足常乐,也未尝不好……你可知司琼音家里是做什么的,那般财大气粗?” 宫新月道:“玉师祖不曾对你说起过吗?她是幻风阁阁主的独生女儿,自小天资过人,颖悟异常。自幻风阁在江湖中没落后,幻风阁阁主司庆南便一直悉心培养这个女儿,希望她将来有一天可以重振幻风阁。” 夏云岚不解地道:“重振幻风阁,为什么不学幻风阁的武功,却把女儿送到繇山?即便有一天司琼音天下无敌,长的不也只是繇山的脸吗?” “夏师妹有所不知——”宫新月道:“司师妹在来繇山学武之前,还曾在碧落宫和冰火门学过一段时间。到时候司师妹从繇山学成归去,司庆南可以说,女儿武功乃综合百家之所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成。只要司师妹学有大成,在江湖上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事,到时候哪有人管她的武功来历,还不是她说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哦……”夏云岚明白了,“然而繇山难道不明白司庆南的意图吗?” 宫新月道:“繇山定期对外招收新弟子,并没有规定别门别派的弟子不得拜入繇山。既然没有这个规定,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司师妹进来呢?” 夏云岚颇不厚道地道:“进来那也由她进来,但进来之后,可以想法子教她些徒劳无益的功夫……” “幻风阁每年春秋两季皆有大礼送往繇山,阁主的女儿武功却一直不见长进,你觉得幻风阁主是傻子么?”宫新月道。 夏云岚彻底明白了,笑道:“那也罢了,反正繇山也不吃亏。” 宫新月笑了一下,道:“再过两个多月,便是繇山弟子一年一度的比武之期。从前的比试倒也罢了,第一名无非是一把库藏的好武器。今年的比试却牵涉到掌门收徒之事,司师妹是志在必得。” “志在必得?”夏云岚笑道:“她虽功夫不弱,却未必胜得过上官宇辰。何况,一课班之内已有胜她之人,其他课班岂没有几个精英弟子?她凭什么志在必得?” 宫新月笑道:“呵呵,夏师妹竟不知,咱们这一代里功夫最好的弟子都在十八课班吗?” “功夫最好的弟子都在十八课班?”这个夏云岚的确不知道。她有点儿不解,为什么不是第一第二课班? 宫新月解释道:“因为咱们繇山夜掌门和四大长老里的三位长老都曾是十八课班的弟子,又因为邢长老还曾亲自教习过十八课班,所以十八课班一直作为繇山最出色的课班而存在。” “原来如此……”夏云岚笑道:“然而即便如此,司琼音胜不过上官宇辰也是白搭。”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39章 今晚的月亮好不好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师妹难道不知,上官师兄一直对司师妹情有独钟么?”宫新月的声音里带着种酸溜溜的嘲讽道:“司师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上官师兄也会想法子摘下来给她,又何况让出一个掌门弟子之位?” 夏云岚撇了撇嘴,道:“她要天上的月亮,那是不妨事的。品书网 然而如果掌门弟子的位置只能有一个,利益所关,他可未必肯让。” “夏师妹这样看么?”宫新月似乎很惊讶。 夏云岚道:“我一向不相信,一个人会仅仅因为喜欢另一个人,就放弃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宫新月笑道:“听师妹这句话,就知道师妹从来不曾喜欢过一个人。” “难道师姐喜欢过一个人么?”夏云岚也笑道。 “呵呵……夏师妹快睡吧。明日因为你,还不知要练些什么……”宫新月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打了个哈欠道。 “你也知道是因为我?”夏云岚又问了一句,宫新月那边却已没有了声音。 夏云岚也打了个哈欠,超强度的训练使浑身疲惫的她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然而,睡意朦胧之中,依稀仿佛有人在对着她的脖子哈气。 夏云岚激灵一下醒了过来,眼睛尚未睁开,拳头先向枕边打去。 “夏云岚,是我——”一只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拳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 “玉……玉……玉倾城……”夏云岚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床头的玉倾城。 “可不就是我么?”月光下,玉倾城的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像只夜猫。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夏云岚猛地从玉倾城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拉紧了被子遮住胸前,又紧张地朝宫新月床上望去。 “哎呀——别这样……”玉倾城不满地白了夏云岚一眼,道:“你这种反应,弄得好像我要非礼你似的,万一被人瞧见了多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夏云岚压低了声音,气乎乎地道:“知道不好还半夜三更跑到这里做什么!” 玉倾城幽怨地道:“你忘了咱俩要玩的游戏了?” “什么游戏?……哦,我没忘。可是那跟你半夜三更跑过来有什么关系?” “不跑过来叫你练功,你怎么可能战胜其他弟子?”玉倾城理直气壮地叉了腰道。 “你……你让我现在去练功?”夏云岚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累?” “你累?别人不累吗?”玉倾城道:“一样的练法,两个多月后你凭什么超过别人?” “……”夏云岚不能否认,玉倾城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她实在太疲倦了,索性将被子一拉,蒙住了头道:“大不了不拜什么破掌门为师就是,有什么稀奇……我要睡觉!” “喂!答应过要玩的游戏不可以不玩——”玉倾城“哗”地一下扯开了夏云岚的被子。 夏云岚大窘,瞬间睡意全无。 还好自己身上穿着中衣……万一自己不小心刚好有个裸睡的习惯,那可该多么尴尬? “行行行……你先出去……”窘急之中,夏云岚也顾不得生气,只求玉倾城立即、马上、赶快离开。 “我数到十,不出来我就接着来掀你的被子——”玉倾城留下一句警告,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夏云岚揉了揉眼睛,看见窗子开着,这才确定自己刚刚做的不是一场梦。 她匆匆穿上衣服,跳出窗子,不等她回身,玉倾城已帮她把窗子掩好,而后拉了她的手道声:“走——”瞬间已跃出清芷苑,躲开了值夜弟子的眼睛,向紫微宫外的一处山峰上掠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夏云岚郁闷之极,不客气地道:“虽然你年纪不算太老,但好歹也是繇山师祖辈的人物,能不能顾忌些师道尊严、男女之防?啊……” 夏云岚话未说完,头上忽然被重重敲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玉倾城笑嘻嘻问:“疼吗?” “疼——”夏云岚闷声。 “疼了就少说话,多练功。”玉倾城摸了摸夏云岚适才被敲打的地方。 夏云岚气咻咻地侧头躲开,凶巴巴道:“今晚练什么?” “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不好看?”玉倾城忽然指着东天的月牙向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怒道:“你是带我出来看月亮的么?恕不奉陪!”言罢,转身就走。 玉倾城赶忙扯住了夏云岚的衣袖道:“不看就不看……然而繇山心法讲究一个心平气和,你这等心浮气躁满肚子怨气的样子,我如何传你繇山心法?” “心平气和?”夏云岚深深吸了几口气,又对着月亮望了三秒,而后唇角微微一勾,浅笑道:“这下可以了吗?” “可以了——”玉倾城对夏云岚瞬间心平气和的功夫大是赞叹,拉着她继续向前走了段路,最后在一座有着两块巨大青石的峰头停了下来,道:“咱们就在这里开始。” 言罢,自己坐在一块青石上,示意夏云岚坐在另一块青石上。 夏云岚盘膝坐下,但见四面群峰兀立,头顶弯月高悬,只觉此情此景,便如梦幻一般,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哪知一口气未叹完,“呯”的一声,头顶便被石子重重打了一下。 “玉、倾、城——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夏云岚气得跳了起来。 玉倾城坐着一动不动,两手掌心向上摊在膝头,斜着眼睛道:“你哪见眼睛瞧见我打人了?” “……”好吧,夏云岚的确没瞧见,然而在这千丈峰巅,除了他哪里还有别人?何况,他若不曾打她,又怎会知道她挨了打?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夏云岚重新坐下,警告地对玉倾城道:“你若再突然对我出手,我就不陪你玩了。” “你若再到处瞧看风景,又唧唧歪歪唉声叹气的,咱们也玩不下去了。”玉倾城道。 特么的原来为这个…… 夏云岚学着玉倾城的动作摆好姿势,收敛了心神,专注地道:“开始吧,别废话了……” 玉倾城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传授夏云岚繇山内功心法。 随着玉倾城的引导,夏云岚但觉一股气息在身体里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一处,而后又运行周天……反反复复之间,渐觉体内火烧火燎,仿佛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丹田生出,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一套内功心法完成后,原本渴望睡眠的身体竟像已经睡了个充足的好觉般,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夏云岚不由感叹,天地间功法之奇妙,造化之神奇,真真莫可穷尽。 这一夜,夏云岚总共练了四遍内功心法。黎明时分,玉倾城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夜里到这里练习我教你的东西,不可有一日偷懒间断。练上二十天之后,我再传你其他的繇山功夫。” 夏云岚站起身,长长吐了口气,又伸了个懒腰,道:“知道了。不过我要等宫师姐睡熟之后才能过来,万一她哪天失眠不睡……” “这个给你——”玉倾城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将一小包东西递给她道:“这是安神香,你只要每日夜里将此香点燃,她就会睡得像猪一样熟。” “这样子……不大好吧?”夏云岚没有去接那东西。对一个无怨无仇又视她为朋友的人下手,她有点儿不大做得出来。 “有什么不好?”玉倾城不由分说将一包安神香塞进夏云岚手里,道:“这安神香不但有助睡眠,且内含五十多种草药精华,长期使用,可于不知不觉中提高内力……你以为这是害人的东西?” “啊,这么好?”夏云岚讶然道:“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和她一起边睡觉边提高内力,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起来……” 呯—— 一个爆栗重重敲在夏云岚头上,玉倾城翻着眼睛道:“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比武之期,你用上一年的安神香,也抵不过练上十天的繇山内功心法!你这丫头,看着挺能吃苦,关键时候也这么偷懒不长进……” 前世今生,于练功一道上,夏云岚从来没有想过要偷懒。事实上,她一直做得比任何人都努力。只是,昨日的训练实在太过劳累,才叫她偶尔有了一次睡懒觉的想法。没想到仅此一次,便被玉倾城这样说,她实在是觉得委屈,却又无可辩解。 “我错了,可以吗?不要再打我的头。”夏云岚揉着发疼的脑袋道。 “你不偷懒我就不打你的头……走,我带你回去——”玉倾城说着,拉起了夏云岚的手,抬脚向紫微峰掠去。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将内力传在夏云岚身上。 夏云岚不得不依靠着自己本身的功力勉强跟上玉倾城的脚步,一路跑下来,回到清芷苑时,早已累得浑身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玉倾城鄙视地道:“你这轻功也太过差劲儿,以后每日练习内功心法之前,先练着明心峰跑三圈。” “三……三圈?”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好吧……最少一圈。”玉倾城通情达理地减了两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0章 送你一件礼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苦着脸道:“玉师祖,你这是要累死我的节奏吗?” 玉倾城摆出一脸严肃的神情,摇头晃脑地说教道:“我爹爹常言,受得了常人难受之苦,方能成常人难及之人。品书网 你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怎么去竞争掌门弟子之位……” “好了好了……师祖你老人家快回去休息吧。”夏云岚打断了玉倾城的话,一边推着玉倾城回去,一边小声嘀咕道:“我怕的是没有成为掌门弟子,已经先行累死……”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夏云岚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记住,不要偷懒……”玉倾城临走,再次交待道。 “晓得了。”夏云岚不耐烦之极。 她是偷懒的人吗? “记住——”玉倾城还在交待。 “啰嗦!”夏云岚抬脚就往房里走去。 呯—— “啊……你……”夏云岚回过头来,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待要将玉倾城狠狠骂上几句时,清芷苑里却哪里还有玉倾城的影子? “记住,以后不要叫我老人家,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人家……”玉倾城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过来,气得夏云岚咬牙切齿。 “老人家——老人家——老人家……”夏云岚跺着脚道。 “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背后忽然“吱嘎”一声响,宫新月的声音向夏云岚问道。 “宫师姐……”夏云岚回过头来,瞬间若无其事地笑道:“刚才我好像瞧见廊檐上一只老猫,就同它讲了几句话。呵呵……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夏师妹真有意思,跟猫儿也能讲话。”宫新月探头朝廊檐上看了看,左右瞧不见猫,笑道:“那猫儿这会儿估计是被吓跑了……夏师妹何时起来的?” “刚刚起来。”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初来乍来,有些睡不安稳,便早起了一些。” “哦……既然夏师妹也睡不着,咱们就在这儿练会儿功吧?” “练……练功?”夏云岚看了看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的天色,闷声道:“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不早。”宫新月笑道:“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咱们这届弟子的比武之期,为了不输给其他课班弟子,咱们十八课班的弟子人人都在加紧苦练。你只道我起的早,却不知其他师兄妹们可能起的更早。” “哦……”夏云岚汗颜。要不是玉倾城夜里把自己叫起来练功,自己昨晚还想着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人人都提着一股劲儿。 她打消了再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的打算,对宫新月道:“既如此,咱们也开始练吧,即便不能夺得掌门弟子之位,好歹也不丢咱们十八课班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宫新月点了点头,和夏云岚一起,在熹微的晨光里开始了新一天的苦练。 一连三天,夏云岚除了在晚饭后休息片刻之外,几乎没有合过眼睛。若不是玉倾城所授的繇山心法大涨人的精气神,估计这会儿她已累得爬不起来。 到第四天头上,顾风岩挨个检查了一遍弟子们的武功、内力,没有再对夏云岚说请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话,而是接着往下进行起了更加艰苦的训练。 司琼音和上官宇辰两个人恨得牙痒痒,自第一天被夏云岚戏弄过之后,每日里便不时回过头来,朝夏云岚投一个恶狠狠的眼光。 夏云岚只作没看到。她日夜练功不缀,身体既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又处于极度疲惫之中,实在打不起精神理会这两个人。 甚至,有时候司琼音指桑骂槐地说她几句,她也一改往日的风格,好脾气地没有回嘴。 她这样的态度,倒使顾风岩对她渐渐满意起来。有时候看她被司琼音欺负得过了,也会冷冷说上司琼音几句。 倏忽一晃两个多月过去,再有四天就是苍云历627年的中秋佳节,也是繇山新一代弟子一年一度大比武的日子。 宫新月比往常起的更早,这使夏云岚不得不减少了夜间跟随玉倾城练功的时间,尽早赶回清芷苑,以免被宫新月发现异常。 玉倾城给她的安神香,她其实很少用过。一来经过一天辛苦的训练之后,宫新月大多数时间都睡得比猪还熟。二来这么好的东西,她也委实不愿意白白浪费。 紫微殿前,巨大的比武场地已经收拾妥当。除十八课班外,其他各课班的弟子也都开始早起晚睡地加紧训练。整个繇山上下,前所未有地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平日练功中,夏云岚自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胜得过上官宇辰、司琼音二人,稳居十八课班弟子之首。 然而有时候,看到二人投向她的阴狠莫测、不屑一顾的目光,她的心里又禁不住有些没底儿。谁知道二人是不是像她一样,在平日训练中故意隐藏着真正的实力呢? 无论如何,她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两个多月来,连想要拜会南宫楚楚的时间也没抽出来。结果的成与败,已经不在她所能考虑的范围。 这日晚间,玉倾城再次将她带至明心峰上练功之时,忽然自袖子里取出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递给她道:“送你一件礼物。” “干嘛?”夏云岚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本能地退了一步,防备地问道。 据她的经验,如果一个一直很小气的人突然之间送贵重的东西给别人,要么是喜欢上了那个人,要么是要求那个人给他办事。 无论玉倾城送她簪子的意思是哪种,她都打算拒绝。 “能不能别用这种眼光看人?很伤人的知道不?”玉倾城一个白眼加一脸不满,显然并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求我办什么事?直接说吧。”夏云岚双臂抱在胸前,直截了当地道:“吃饭喝酒的事等比武过后好商量,其他的事最好免开尊口。” 玉倾城捂住了眼,仰天长叹:“夏云岚——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枉我辛辛苦苦夜夜不睡觉跑出来教你武功,你竟然这样看我?” “也没有了……”看到玉倾城灰心失望的样子,夏云岚勉强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安慰地笑道:“只是你这种又穷又小气的人,突然送人礼物,总叫人不大放心而已。” “我穷?我小气?”玉倾城圆瞪了双眼,好像要吃人的模样。 夏云岚发现,自己这一安慰,倒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夏、云、岚——”玉倾城这回像是真生气了,指着夏云岚的鼻子道:“你这自私、刻薄、不够朋友的丫头片子,你……” “好了好了……”夏云岚按下了玉倾城的手,息事宁人地道:“我不好,我的错……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比试之期将近,玉倾城这孩子脾气可别真被自己惹恼,一句不玩了,就让自己辛辛苦苦两个多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怎么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玉倾城仍然不依不饶地抱怨了几句,这才稍稍收敛了怒色,道:“这支簪子吧,其实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嗯,是楚楚的……” 这次轮到夏云岚瞪圆了眼睛,心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大方!“” “呵呵……是楚楚送给我的吗?”掩饰着心里的鄙夷,夏云岚接过了簪子,道:“替我谢谢楚楚,等比武之期过后,我一定去拜访她。” 玉倾城迟疑了一下,道:“是楚楚的……但并不是楚楚送给你的,而是送给我拿去喝酒的。” “哦……”夏云岚的神色有点儿尴尬。这簪子价值不菲,玉倾城不去当了喝酒,却来送给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 沉吟猜测之间,玉倾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把楚楚的簪子给你,你若做了我那掌门师侄的徒弟,可要帮着楚楚多说几句好话。” 夏云岚明白了。 玉倾城为了成全南宫楚楚对夜凝尘的一片深情,居然不惜拿金簪贿赂自己。 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喜欢着南宫楚楚,却为了南宫楚楚的开心,要叫她帮着拉近南宫楚楚与夜凝尘的距离。 这样的爱,究竟是傻得可笑,还是痴得感人? 夏云岚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开始练功吧,还愣着做什么?”簪子送与夏云岚后,玉倾城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般催促道。 夏云岚点了点头,将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插在头上,从头到尾练了遍这段时间跟着玉倾城学到的东西。 “不错,不错……果然是聪明绝顶的丫头。”玉倾城拍手笑赞了一句,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如果楚楚那丫头能有你一半儿的伶俐,我这当师父的可该有多省心。” “那你就不考虑着收我为徒吗?”夏云岚玩笑道:“把这么聪明伶俐、天资出众、万中无一的徒弟让给别人,你说你傻不傻?” “你这丫头的脸皮也是万中无一的了——”玉倾城白了一眼夏云岚,道:“一个徒弟已经让人烦得要命,我傻了才会再去收一个。” “咦——”夏云岚奇怪道:“你不说楚楚那丫头功夫都不用你教,尽日只是养花种菜吗?她哪里烦着你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1章 失火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苦着脸道:“玉师祖,你这是要累死我的节奏吗?” 玉倾城摆出一脸严肃的神情,摇头晃脑地说教道:“我爹爹常言,受得了常人难受之苦,方能成常人难及之人。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你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怎么去竞争掌门弟子之位……” “好了好了……师祖你老人家快回去休息吧。”夏云岚打断了玉倾城的话,一边推着玉倾城回去,一边小声嘀咕道:“我怕的是没有成为掌门弟子,已经先行累死……”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夏云岚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记住,不要偷懒……”玉倾城临走,再次交待道。 “晓得了。”夏云岚不耐烦之极。 她是偷懒的人吗? “记住——”玉倾城还在交待。 “啰嗦!”夏云岚抬脚就往房里走去。 呯—— “啊……你……”夏云岚回过头来,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待要将玉倾城狠狠骂上几句时,清芷苑里却哪里还有玉倾城的影子? “记住,以后不要叫我老人家,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人家……”玉倾城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过来,气得夏云岚咬牙切齿。 “老人家——老人家——老人家……”夏云岚跺着脚道。 “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背后忽然“吱嘎”一声响,宫新月的声音向夏云岚问道。 “宫师姐……”夏云岚回过头来,瞬间若无其事地笑道:“刚才我好像瞧见廊檐上一只老猫,就同它讲了几句话。呵呵……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夏师妹真有意思,跟猫儿也能讲话。”宫新月探头朝廊檐上看了看,左右瞧不见猫,笑道:“那猫儿这会儿估计是被吓跑了……夏师妹何时起来的?” “刚刚起来。”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初来乍来,有些睡不安稳,便早起了一些。” “哦……既然夏师妹也睡不着,咱们就在这儿练会儿功吧?” “练……练功?”夏云岚看了看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的天色,闷声道:“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不早。”宫新月笑道:“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咱们这届弟子的比武之期,为了不输给其他课班弟子,咱们十八课班的弟子人人都在加紧苦练。你只道我起的早,却不知其他师兄妹们可能起的更早。” “哦……”夏云岚汗颜。要不是玉倾城夜里把自己叫起来练功,自己昨晚还想着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人人都提着一股劲儿。 她打消了再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的打算,对宫新月道:“既如此,咱们也开始练吧,即便不能夺得掌门弟子之位,好歹也不丢咱们十八课班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宫新月点了点头,和夏云岚一起,在熹微的晨光里开始了新一天的苦练。 一连三天,夏云岚除了在晚饭后休息片刻之外,几乎没有合过眼睛。若不是玉倾城所授的繇山心法大涨人的精气神,估计这会儿她已累得爬不起来。 到第四天头上,顾风岩挨个检查了一遍弟子们的武功、内力,没有再对夏云岚说请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话,而是接着往下进行起了更加艰苦的训练。 司琼音和上官宇辰两个人恨得牙痒痒,自第一天被夏云岚戏弄过之后,每日里便不时回过头来,朝夏云岚投一个恶狠狠的眼光。 夏云岚只作没看到。她日夜练功不缀,身体既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又处于极度疲惫之中,实在打不起精神理会这两个人。 甚至,有时候司琼音指桑骂槐地说她几句,她也一改往日的风格,好脾气地没有回嘴。 她这样的态度,倒使顾风岩对她渐渐满意起来。有时候看她被司琼音欺负得过了,也会冷冷说上司琼音几句。 倏忽一晃两个多月过去,再有四天就是苍云历627年的中秋佳节,也是繇山新一代弟子一年一度大比武的日子。 宫新月比往常起的更早,这使夏云岚不得不减少了夜间跟随玉倾城练功的时间,尽早赶回清芷苑,以免被宫新月发现异常。 玉倾城给她的安神香,她其实很少用过。一来经过一天辛苦的训练之后,宫新月大多数时间都睡得比猪还熟。二来这么好的东西,她也委实不愿意白白浪费。 紫微殿前,巨大的比武场地已经收拾妥当。除十八课班外,其他各课班的弟子也都开始早起晚睡地加紧训练。整个繇山上下,前所未有地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平日练功中,夏云岚自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胜得过上官宇辰、司琼音二人,稳居十八课班弟子之首。 然而有时候,看到二人投向她的阴狠莫测、不屑一顾的目光,她的心里又禁不住有些没底儿。谁知道二人是不是像她一样,在平日训练中故意隐藏着真正的实力呢? 无论如何,她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两个多月来,连想要拜会南宫楚楚的时间也没抽出来。结果的成与败,已经不在她所能考虑的范围。 这日晚间,玉倾城再次将她带至明心峰上练功之时,忽然自袖子里取出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递给她道:“送你一件礼物。” “干嘛?”夏云岚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本能地退了一步,防备地问道。 据她的经验,如果一个一直很小气的人突然之间送贵重的东西给别人,要么是喜欢上了那个人,要么是要求那个人给他办事。 无论玉倾城送她簪子的意思是哪种,她都打算拒绝。 “能不能别用这种眼光看人?很伤人的知道不?”玉倾城一个白眼加一脸不满,显然并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求我办什么事?直接说吧。”夏云岚双臂抱在胸前,直截了当地道:“吃饭喝酒的事等比武过后好商量,其他的事最好免开尊口。” 玉倾城捂住了眼,仰天长叹:“夏云岚——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枉我辛辛苦苦夜夜不睡觉跑出来教你武功,你竟然这样看我?” “也没有了……”看到玉倾城灰心失望的样子,夏云岚勉强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安慰地笑道:“只是你这种又穷又小气的人,突然送人礼物,总叫人不大放心而已。” “我穷?我小气?”玉倾城圆瞪了双眼,好像要吃人的模样。 夏云岚发现,自己这一安慰,倒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夏、云、岚——”玉倾城这回像是真生气了,指着夏云岚的鼻子道:“你这自私、刻薄、不够朋友的丫头片子,你……” “好了好了……”夏云岚按下了玉倾城的手,息事宁人地道:“我不好,我的错……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比试之期将近,玉倾城这孩子脾气可别真被自己惹恼,一句不玩了,就让自己辛辛苦苦两个多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怎么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玉倾城仍然不依不饶地抱怨了几句,这才稍稍收敛了怒色,道:“这支簪子吧,其实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嗯,是楚楚的……” 这次轮到夏云岚瞪圆了眼睛,心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大方!“” “呵呵……是楚楚送给我的吗?”掩饰着心里的鄙夷,夏云岚接过了簪子,道:“替我谢谢楚楚,等比武之期过后,我一定去拜访她。” 玉倾城迟疑了一下,道:“是楚楚的……但并不是楚楚送给你的,而是送给我拿去喝酒的。” “哦……”夏云岚的神色有点儿尴尬。这簪子价值不菲,玉倾城不去当了喝酒,却来送给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 沉吟猜测之间,玉倾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把楚楚的簪子给你,你若做了我那掌门师侄的徒弟,可要帮着楚楚多说几句好话。” 夏云岚明白了。 玉倾城为了成全南宫楚楚对夜凝尘的一片深情,居然不惜拿金簪贿赂自己。 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喜欢着南宫楚楚,却为了南宫楚楚的开心,要叫她帮着拉近南宫楚楚与夜凝尘的距离。 这样的爱,究竟是傻得可笑,还是痴得感人? 夏云岚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开始练功吧,还愣着做什么?”簪子送与夏云岚后,玉倾城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般催促道。 夏云岚点了点头,将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插在头上,从头到尾练了遍这段时间跟着玉倾城学到的东西。 “不错,不错……果然是聪明绝顶的丫头。”玉倾城拍手笑赞了一句,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如果楚楚那丫头能有你一半儿的伶俐,我这当师父的可该有多省心。” “那你就不考虑着收我为徒吗?”夏云岚玩笑道:“把这么聪明伶俐、天资出众、万中无一的徒弟让给别人,你说你傻不傻?” “你这丫头的脸皮也是万中无一的了——”玉倾城白了一眼夏云岚,道:“一个徒弟已经让人烦得要命,我傻了才会再去收一个。” “咦——”夏云岚奇怪道:“你不说楚楚那丫头功夫都不用你教,尽日只是养花种菜吗?她哪里烦着你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2章 给他们一个警告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苦着脸道:“玉师祖,你这是要累死我的节奏吗?” 玉倾城摆出一脸严肃的神情,摇头晃脑地说教道:“我爹爹常言,受得了常人难受之苦,方能成常人难及之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你连这点儿苦都受不了,怎么去竞争掌门弟子之位……” “好了好了……师祖你老人家快回去休息吧。”夏云岚打断了玉倾城的话,一边推着玉倾城回去,一边小声嘀咕道:“我怕的是没有成为掌门弟子,已经先行累死……”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夏云岚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记住,不要偷懒……”玉倾城临走,再次交待道。 “晓得了。”夏云岚不耐烦之极。 她是偷懒的人吗? “记住——”玉倾城还在交待。 “啰嗦!”夏云岚抬脚就往房里走去。 呯—— “啊……你……”夏云岚回过头来,捂着被打疼的脑袋,待要将玉倾城狠狠骂上几句时,清芷苑里却哪里还有玉倾城的影子? “记住,以后不要叫我老人家,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老人家……”玉倾城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过来,气得夏云岚咬牙切齿。 “老人家——老人家——老人家……”夏云岚跺着脚道。 “夏师妹,你在跟谁说话?”背后忽然“吱嘎”一声响,宫新月的声音向夏云岚问道。 “宫师姐……”夏云岚回过头来,瞬间若无其事地笑道:“刚才我好像瞧见廊檐上一只老猫,就同它讲了几句话。呵呵……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夏师妹真有意思,跟猫儿也能讲话。”宫新月探头朝廊檐上看了看,左右瞧不见猫,笑道:“那猫儿这会儿估计是被吓跑了……夏师妹何时起来的?” “刚刚起来。”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初来乍来,有些睡不安稳,便早起了一些。” “哦……既然夏师妹也睡不着,咱们就在这儿练会儿功吧?” “练……练功?”夏云岚看了看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的天色,闷声道:“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不早。”宫新月笑道:“再过两个多月就是咱们这届弟子的比武之期,为了不输给其他课班弟子,咱们十八课班的弟子人人都在加紧苦练。你只道我起的早,却不知其他师兄妹们可能起的更早。” “哦……”夏云岚汗颜。要不是玉倾城夜里把自己叫起来练功,自己昨晚还想着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人人都提着一股劲儿。 她打消了再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的打算,对宫新月道:“既如此,咱们也开始练吧,即便不能夺得掌门弟子之位,好歹也不丢咱们十八课班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宫新月点了点头,和夏云岚一起,在熹微的晨光里开始了新一天的苦练。 一连三天,夏云岚除了在晚饭后休息片刻之外,几乎没有合过眼睛。若不是玉倾城所授的繇山心法大涨人的精气神,估计这会儿她已累得爬不起来。 到第四天头上,顾风岩挨个检查了一遍弟子们的武功、内力,没有再对夏云岚说请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话,而是接着往下进行起了更加艰苦的训练。 司琼音和上官宇辰两个人恨得牙痒痒,自第一天被夏云岚戏弄过之后,每日里便不时回过头来,朝夏云岚投一个恶狠狠的眼光。 夏云岚只作没看到。她日夜练功不缀,身体既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又处于极度疲惫之中,实在打不起精神理会这两个人。 甚至,有时候司琼音指桑骂槐地说她几句,她也一改往日的风格,好脾气地没有回嘴。 她这样的态度,倒使顾风岩对她渐渐满意起来。有时候看她被司琼音欺负得过了,也会冷冷说上司琼音几句。 倏忽一晃两个多月过去,再有四天就是苍云历627年的中秋佳节,也是繇山新一代弟子一年一度大比武的日子。 宫新月比往常起的更早,这使夏云岚不得不减少了夜间跟随玉倾城练功的时间,尽早赶回清芷苑,以免被宫新月发现异常。 玉倾城给她的安神香,她其实很少用过。一来经过一天辛苦的训练之后,宫新月大多数时间都睡得比猪还熟。二来这么好的东西,她也委实不愿意白白浪费。 紫微殿前,巨大的比武场地已经收拾妥当。除十八课班外,其他各课班的弟子也都开始早起晚睡地加紧训练。整个繇山上下,前所未有地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平日练功中,夏云岚自忖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应该可以胜得过上官宇辰、司琼音二人,稳居十八课班弟子之首。 然而有时候,看到二人投向她的阴狠莫测、不屑一顾的目光,她的心里又禁不住有些没底儿。谁知道二人是不是像她一样,在平日训练中故意隐藏着真正的实力呢? 无论如何,她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两个多月来,连想要拜会南宫楚楚的时间也没抽出来。结果的成与败,已经不在她所能考虑的范围。 这日晚间,玉倾城再次将她带至明心峰上练功之时,忽然自袖子里取出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递给她道:“送你一件礼物。” “干嘛?”夏云岚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本能地退了一步,防备地问道。 据她的经验,如果一个一直很小气的人突然之间送贵重的东西给别人,要么是喜欢上了那个人,要么是要求那个人给他办事。 无论玉倾城送她簪子的意思是哪种,她都打算拒绝。 “能不能别用这种眼光看人?很伤人的知道不?”玉倾城一个白眼加一脸不满,显然并没有喜欢她的意思。 “求我办什么事?直接说吧。”夏云岚双臂抱在胸前,直截了当地道:“吃饭喝酒的事等比武过后好商量,其他的事最好免开尊口。” 玉倾城捂住了眼,仰天长叹:“夏云岚——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枉我辛辛苦苦夜夜不睡觉跑出来教你武功,你竟然这样看我?” “也没有了……”看到玉倾城灰心失望的样子,夏云岚勉强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安慰地笑道:“只是你这种又穷又小气的人,突然送人礼物,总叫人不大放心而已。” “我穷?我小气?”玉倾城圆瞪了双眼,好像要吃人的模样。 夏云岚发现,自己这一安慰,倒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夏、云、岚——”玉倾城这回像是真生气了,指着夏云岚的鼻子道:“你这自私、刻薄、不够朋友的丫头片子,你……” “好了好了……”夏云岚按下了玉倾城的手,息事宁人地道:“我不好,我的错……你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 比试之期将近,玉倾城这孩子脾气可别真被自己惹恼,一句不玩了,就让自己辛辛苦苦两个多月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怎么会交到你这样的朋友……”玉倾城仍然不依不饶地抱怨了几句,这才稍稍收敛了怒色,道:“这支簪子吧,其实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 “嗯,是楚楚的……” 这次轮到夏云岚瞪圆了眼睛,心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大方!“” “呵呵……是楚楚送给我的吗?”掩饰着心里的鄙夷,夏云岚接过了簪子,道:“替我谢谢楚楚,等比武之期过后,我一定去拜访她。” 玉倾城迟疑了一下,道:“是楚楚的……但并不是楚楚送给你的,而是送给我拿去喝酒的。” “哦……”夏云岚的神色有点儿尴尬。这簪子价值不菲,玉倾城不去当了喝酒,却来送给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 沉吟猜测之间,玉倾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把楚楚的簪子给你,你若做了我那掌门师侄的徒弟,可要帮着楚楚多说几句好话。” 夏云岚明白了。 玉倾城为了成全南宫楚楚对夜凝尘的一片深情,居然不惜拿金簪贿赂自己。 这个男人,明明自己喜欢着南宫楚楚,却为了南宫楚楚的开心,要叫她帮着拉近南宫楚楚与夜凝尘的距离。 这样的爱,究竟是傻得可笑,还是痴得感人? 夏云岚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开始练功吧,还愣着做什么?”簪子送与夏云岚后,玉倾城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般催促道。 夏云岚点了点头,将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插在头上,从头到尾练了遍这段时间跟着玉倾城学到的东西。 “不错,不错……果然是聪明绝顶的丫头。”玉倾城拍手笑赞了一句,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如果楚楚那丫头能有你一半儿的伶俐,我这当师父的可该有多省心。” “那你就不考虑着收我为徒吗?”夏云岚玩笑道:“把这么聪明伶俐、天资出众、万中无一的徒弟让给别人,你说你傻不傻?” “你这丫头的脸皮也是万中无一的了——”玉倾城白了一眼夏云岚,道:“一个徒弟已经让人烦得要命,我傻了才会再去收一个。” “咦——”夏云岚奇怪道:“你不说楚楚那丫头功夫都不用你教,尽日只是养花种菜吗?她哪里烦着你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3章 别人会误会你喜欢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小子够淡定,也够厉害——夏云岚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笑嘻嘻站起身道:“上官师兄,所有师兄师姐里我最服你,不论做了什么都可以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呵呵……就当我捕风捉影好了,既然玉师祖已经揽下纵火之事,暂时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什么叫你不再追究?”司琼音打断夏云岚的话道:“上官师兄已经说过,有证据你就光明正大地去告,没证据就闭上嘴!少在这里夹枪带棒地污蔑人……” “司师妹——”上官宇辰一摆手,制止了司琼音的话,道:“比武在即,也不排除有人想要故意扰乱咱们的心神,使咱们无法专心练功。咱们要做的事,就是不要理会,只以练功为务。” “上官师兄说得是,我竟差点儿上了那等小人的当。”司琼音轻蔑地瞥了夏云岚一眼,转身跟着上官宇辰向练功场中央走去。 夏云岚拍了拍手,笑道:“高明——果然不愧是咱们繇山派的精英弟子,这移花接木、颠倒黑白的本事妥妥是一流的。” “夏云岚——”顾风岩一直沉默地看着三人争吵,此时蹙眉开口道:“咱们繇山乃名门正派,我相信没有人会为了比武之事暗中害你,你太多心了。” “顾师叔——”夏云岚仰起头,看着脸上一片忧色的顾风岩,浅浅笑道:“似你这般忠厚正直之人,自然不懂得什么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然而我也不指望别人会承认,不过是给他们一个警告罢了。他们晓得收手最好,若不然,这两天还有得好戏可看。” 言罢,夏云岚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行至队伍后面。 一个人可以欺骗全世界,但无法欺瞒自己的心。 看那上官宇辰不经意间紧锁的眉头,以及司琼音不安的神色,夏云岚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训练的强度一日重似一日,这天散课后,连上官宇辰也终于支撑不住,在场地上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才敢去过回去的吊桥。 连月不眠不息,夏云岚觉得自己也已支撑不住,于是这日晚间,绕着明心峰练了半圈轻功身法后,便找了棵背风处的大树,躺在浓密的枝叶间睡起大觉来。 睡至半夜时分,树枝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夏云岚猛地坐起身子,便见玉倾城正在树下不遗余力地摇晃着树干。 因为昨夜里的事,夏云岚正对玉倾城满肚子怨气,此时又见玉倾城打扰了自己的好梦,她二话不说,揪起一把树叶便向玉倾城掷去。 树叶离手,每一片几乎都成了一把把薄薄的、锋利的刀刃。 然而,不等这些利刃近身,玉倾城仰起头来袖子一拂,这些利刃便重新化成了轻飘飘的树叶,晃晃悠悠地跌落在地上。 “丫头淘气……”玉倾城嘻嘻一笑,在被树叶筛过的月光下,对着夏云岚露出几颗白白的门牙。 夏云岚没了脾气,跳下树来苦着脸道:“师祖,您老人家能不能行行好,让小的睡个安稳觉?” “说了不许叫我老人家!”玉倾城话音落处,夏云岚头上又挨了一记重重的爆栗。 夏云岚捂着脑袋咧了咧嘴,突然出其不意地抬脚向玉倾城屁股上踹去。 这一脚,她从昨晚已经惦记到现在了。 “啊哟——你这丫头反了天了,连师祖都敢打,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王法?”玉倾城明明刚沾着夏云岚的脚便一闪身躲了开去,却只管捂着屁股又跳又叫,活生生一副讹人的无赖相。 夏云岚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功夫,想要占到玉倾城的便宜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她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跳闹,只恶狠狠道:“说——为什么要替上官宇辰和司琼音揽去纵火之罪?” “上官宇辰?司琼音?那是两只什么东西?”玉倾城一脸懵懂,却装得一点儿都不像。 夏云岚怒道:“就是想要烧死我的两只东西!” “烧死你?”玉倾城更加懵懂:“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昨夜如果睡在房间里,你以为我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吗?”夏云岚气道。 “所以我告诉过你,让你不可有一夜间断嘛。”玉倾城完全不理会夏云岚的死活,得意洋洋仿佛很有先见之明地道。 要不是现在打不过玉倾城,夏云岚估计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把玉倾城狠狠揍上一顿,不知道他这逻辑不通的脑袋到底是继承谁的? “我的意思是——”夏云岚深吸一口气,勉强自己心平气和地道:“你为什么要把纵火的事揽到自己身上?” “嘿嘿,这个呀……”玉倾城歪着脑袋道:“你猜——” 夏云岚再次以无比的耐性忍住了想往玉倾城屁股上踹一脚的冲动,极力平静地微笑道:“呵呵,这个……真猜不出来。” 玉倾城笑嘻嘻地道:“你想,打算烧死你的人,实力是不是跟你不相上下,或者比你略略次上那么一点儿?” 夏云岚想了一下上官宇辰和司琼音的功夫,点头道:“不错。如果没有我,他们其中一个夺得掌门弟子之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玉倾城道:“那不就得了。” “什么?”夏云岚一点儿也没明白玉倾城在说些什么。 玉倾城摇了摇头,一脸儒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道:“要是跟你实力相当的人被取消了比试资格,你轻轻松松得了第一,你说,那可该多没意思?” “因为这个,你就要纵容他们逍遥法外?”夏云岚气得瞪大了眼睛。 玉倾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准备了这么久的一场游戏,我可不想临到头来弄得那么不好玩。” “……”夏云岚很无语。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玉倾城,她想了想道:“那么,比赛结束之后,你也不打算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 “到时候再说呗。”玉倾城蛮不在乎地道。 “到时候怎么说?”夏云岚不依不饶地逼问了一句。 “看心情——”玉倾城嘿嘿一笑,忽然端起一副师长的架子道:“你该练功了。别到时候输给那两只兔崽子,我也懒得帮你出气了。” “哦……”玉倾城的意思,是只要胜过了那两只兔崽子,就会帮她出气吗?那她就放心了。 又是一夜苦练。 翌日,因为昨夜在树上多休息了一会儿,夏云岚的精神比往日要好上许多。 这天一开始,顾风岩便宣布,因繇山弟子众多,几位长老下令,明日先举行一场非正规的淘汰赛。实力不济的弟子,后天便不必上场丢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十八课班的弟子并没有人太在意。用一位师兄的话说,叫做:“十八课班最差劲儿的弟子,也完胜一百到一百八十课班最优秀的弟子。” 因为是比试之前的最后一天训练,宣布完消息后,顾风岩便离开了练功场,叫弟子们自行查漏补缺,复习这段时间以来所学的东西。 训练的间隙,夏云岚发现,上官宇辰和司琼音眼角的余光不时地朝她看看,再相互交换一个诡异莫测的目光。 前世里杀手的敏感告诉她,这两个人对她绝对没有安着好心。而且,继火焚清芷苑之后,这两个人一定又想出了其他的办法对付她。 果然,黄昏散课之后,她休息了一会儿,正待和宫新月一起回去时,上官宇辰忽然拦在了她的前面道:“夏师妹请留步——” 若不是忙着练功,她其实并不介意陪他们玩玩。不信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丫头,还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儿来? 但此时比赛在即,她不愿为了任何人浪费时间。是以听到上官宇辰的话,只是挑唇邪邪一笑,道:“上官师兄有什么话,不妨明日当着顾师叔的面说。这样私下里拦住我,别人会误会你喜欢我的……哟。” 上官宇辰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脸上倒还淡定。旁边的司琼音却气红了脸,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似乎恨不得拿剑在她脸上狠狠划几道。 “夏师妹,”上官宇辰脸上居然挤出了几丝笑意,看着夏云岚道:“你又焉知那并不是误会呢?” “……” 上官宇辰此话一出,不单夏云岚怔了一下,连宫新月、司琼音以及未曾离开的一班弟子全都怔住了。 俄而,宫新月及一班弟子的眼光全都同情而好奇地看向司琼音脸上。 “你们走开!”司琼音大怒,抽出剑对着宫新月和一班弟子道:“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在这里看热闹!” 宫新月和一班弟子似乎早已习惯了司琼音的刁蛮,皆神色尴尬地向前走去。 夏云岚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意思是要单独把她留下,然后再想法子对付她。 她才不会那么傻。在武功不能同时战胜这两个人之前,她也不会单独和他们待在一起。 “宫师姐——”夏云岚一边叫了一声宫新月,一边绕过上官宇辰向众弟子追去。 宫新月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刚好看到上官宇辰拉住夏云岚的手腕。宫新月脸孔一红,竟不顾夏云岚的呼唤,神色慌张地加快步子匆匆去了。 夏云岚没想到宫新月竟会不顾她的死活,更没想到上官宇辰竟会无耻到来拉她的手。她懒得多话,挥剑向上官宇辰臂上斩去。 当啷—— 司琼音拿剑格开了夏云岚的剑,同时伸指向夏云岚肩头腋下两处穴道点去。 夏云岚丢开剑,瞬间将两支千羽飞针扣于指间,等在司琼音手指到来的地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4章 谈一笔生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司琼音发现夏云岚指间机关时,要收手已是不及,霎时吓得脸色一白,“啊”的一声惊呼。品书网 上官宇辰也发现了夏云岚手上的千羽飞针,拉着夏云岚的手急忙向后一扯,同时脚下使个绊子,欲使夏云岚仰面摔倒在地。 夏云岚岂能不识上官宇辰的心思?她索性将计就计,一面佯装向后摔倒,一面趁上官宇辰自以为得逞之时,用脚尖在上官宇辰膝关节处轻轻一勾,上官宇辰踉跄一步,跟着向地上扑去。 夏云岚就地一个翻滚,原本可以迅速站稳身子,看着上官宇辰栽个跟着。哪知那上官宇辰虽被暗算,却惊而不乱,倒地时硬生生拉紧了夏云岚的手,竟拿夏云岚做了个垫背的。 于此生死攸关之时,夏云岚虽被上官宇辰压在身下,却并没有心思多想。司琼音却在一旁愤然叫道:“上官师兄,你和这个丑八怪在做什么?!” 上官宇辰原本要出手去点夏云岚的穴道,闻言不由顿了一下,动作跟着慢了半拍。 趁着上官宇辰一顿之际,夏云岚的千羽飞针猛地划向上官宇辰肩头。 一条黑色的血花溅出,上官宇辰闷哼一声,松开夏云岚的手,蓦然跳开数尺,同时迅速点住了自己肩头的几处穴道。 夏云岚从容地站直身子,看着上官宇辰冷笑道:“你已经中了我的七花五毒散,哪怕暂时封住穴道防止毒血扩散,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你也绝对撑不过三个时辰。” 司琼音再次脸色惨白,冲过去扶住上官宇辰道:“上官师兄,你怎么样?” 上官宇辰看了司琼音一眼,目光里有些明显的责怪之意,道:“若不是你,此刻姓夏的已经被我点了穴道,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司琼音放开了上官宇辰的手臂,不高兴地道:“你怪我?你居然怪我……你怎么不说自己方才和这个丑八怪在做什么?” 上官宇辰叹道:“你自己都说了,她不过是个丑八怪而已,我还能和她做什么?” 司琼音道:“可是你们方才的姿势……” “呵呵……”为免从司琼音嘴里听到些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夏云岚急忙打断了司琼音的话,对上官宇辰道:“上官师兄,你中了剧毒生死未卜,这个女人却只管唠唠叨叨地说这些没用的闲话,真不知你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竟会瞧上这样的女人?” “夏云岚,你——”司琼音大怒。 “我什么我?”夏云岚拿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笑吟吟地道:“适才那是你们可以战胜我的唯一机会,可惜已经被你作没了。说起来,我倒该感谢你才是。” “我……”司琼音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她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又朝上官宇辰看了一眼,明明有了些愧悔之意,嘴上却说不出服软的话,只道:“这丑八怪又丑又坏……上官师兄,现在可怎么办是好?” 上官宇辰忍着肩头疼痛,蹙眉看着夏云岚道:“将解药交出来,我们可以不将你携带剧毒之事告知顾师叔和诸长老。”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们放火杀人都不怕,我不过带了点儿防身用的毒药,又有什么值得害怕?” 上官宇辰淡定地道:“火不是我们放的,我们也无意杀你。让你留下,不过是为了同你谈一笔生意而已。” “呵呵,上官师兄好口才,好演技……”夏云岚讽刺地笑道:“可惜我一句也不信。” “司师妹——”上官宇辰向司琼音道:“给她看咱们拟好的契约。” “丑八怪,你仔细瞧瞧吧——”司琼音自身上掏出一张纸,忿忿然地隔空掷向夏云岚。 夏云岚两指一夹,抖开字纸,但见那纸上写道: 中秋比试之期,夏云岚自愿输于司琼音,得黄金XX两。 立约人:司琼音、夏云岚。 无比简洁的契约,在“金”和“两”两个字之间,空着一段距离。上官宇辰解释道:“只要比武之时,你肯输于司师妹,中间的数字任你填写。比试结束之后,司师妹把黄金给你,这张契约销毁。” “哦……司师姐真是好生大方。”夏云岚笑道:“可是,万一多少两黄金我都不肯签这份契约呢?” “不会的。”上官宇辰自信地道:“世上没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你没有理由会拒绝。” “你们太自以为是了。”夏云岚不屑地笑道:“用这种下流手段得来的胜利,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夏云岚——”司琼音又急又怒,道:“掌门弟子之位我势在必得,你管我用什么法子……” “夏师妹——”上官宇辰打断了司琼音的话,放缓了声音道:“成为掌门弟子,对司师妹来说至关重要,对于平常人来说,却远不如几万两黄金来得实惠。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吗?” “不需要。”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将契约丢回司琼音,眨眼间绕过二人道:“等我过了吊桥,会把解药放在桥头。赛场之上,咱们公平相见——” 言罢,夏云岚捡起自己的剑,留下这对目瞪口呆、无计可施的男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十八课班的场地。 所有弟子都知道他们三个最后留在一起,所以她还真不敢把那一对卑鄙的人怎么样。何况,没了那两人,太轻而易举得到的掌门弟子之位也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她不是没见过钱的人,虽然这一世偶尔会为钱所困,但前世里大把大把的金钱来来去去,她知道那并不能为她带来想要的生活。 拜繇山掌门为师,尽管只是玉倾城的一个游戏,但她知道,那也将是一个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作为繇山掌门弟子,无上的荣耀与风光倒也罢了,重要的是,她将取得一个立足苍云大陆的、光明正大的身份。 拥有了这个身份,朝庭不会冒着得罪繇山的危险来找她的麻烦,而且,她还将有机会接触苍云大陆顶尖的绝世武学。 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这世上,每日里安安心心地吃饭睡觉、练武闲逛,那不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所以,若真只是为了玉倾城的一个游戏,两个多月来她才懒得叫自己如此辛苦。 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跨上草桥。为了叫上官宇辰多受一会儿罪,叫司琼音心里多难过一会儿,她故意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走了一二十步,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儿。 今日的山风并不强劲,吊桥在半空里摇荡得却比往日要厉害许多。并且每往前踏一步,吊桥摇晃的幅度便增大一点儿。 桥的两端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无法承受桥身的重量一般。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桥端连接处不知被谁砍去一大半,只剩下细细的一段草绳连接着桥端的铁环。风一吹,好像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她急忙撤步回身,待要跃上桥头之时,忽然发现司琼音扶着上官宇辰走了过来。 草桥在山风中急剧晃动,司琼音显然也察觉了草桥的异常,她无精打采的眼中蓦然闪射出奸诈而诡异的光,抽出上官宇辰的剑毫无预兆地向草桥上的夏云岚掷来。 夏云岚被迫向后退了数步,抽出自己的剑打落司琼音掷来的剑。那剑在草桥上挂了一下,瞬间落下万丈悬崖。过了许久,崖下方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回响。 “司琼音——解药还在我身上,你就不顾上官宇辰的死活了吗?”夏云岚站在草桥上厉声喝道。 “呵呵……”司琼音目露凶光,丢开毒血扩散、脸色发青的上官宇辰,抽出自己的剑冷笑道:“夏云岚,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和上官师兄要害你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害你一次,免得被你白白冤枉——” 说完这句话,司琼音的剑猛地向连接草桥的草绳上砍去。 “司师妹,不可……”上官宇辰无力地扯住了司琼音的衣袖道:“所有师兄弟都知道,最后留下来的是咱们三个……若是夏云岚掉下悬崖,只怕……只怕顾师叔饶咱们不得……” “怕什么!”司琼音恶毒地道:“我若告诉顾师叔,你和夏云岚打斗中双双掉下悬崖,你想,顾师叔又从哪里去对证——” “你……”上官宇辰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司琼音。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上官宇辰愣怔之际,司琼音一边将上官宇辰向悬崖下狠狠一推,一边“咔嚓”一声斩断了连接草桥和桥端铁环的草绳。 夏云岚也有片刻的愣怔,但她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扯紧了下落的草桥。 “司琼音,你竟然这般对我——”上官宇辰一声怒吼,同时也用一只手扯住了被司琼音斩断了草桥。 奈何草桥另一端似乎也被人做下手脚,两人的重量刚刚挂上桥身,草桥另一端便也断裂开来,轻飘飘的草桥带着两人飞速向下坠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5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悬崖之上,传来司琼音得意的狂笑:“上官师兄,你不是一直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吗?你的牺牲我会永远记住的……” “司琼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上官宇辰恨得咬牙切齿,张口就要大骂。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你骂她有什么用?”夏云岚忽然冷冷开了口,打断上官宇辰的话道:“自己瞎了眼,就不要怪别人。” “夏云岚,反正大家都死到临头,你爱怎么笑我就怎么笑我吧。”上官宇辰似乎也发觉了咒骂的无用,仰起头颓丧地道。 “笨蛋,谁说咱们一定得死?”夏云岚低头骂道:“找一棵树,咱们一人一边把草桥挂在树上!快,就下面那棵树——” 说时迟那时快,夏云岚一个翻身,身体向里倾斜,将手里抓着的草桥向悬崖边儿上移了数尺。 上官宇辰反应过来,赶忙学着夏云岚的样子,将草桥向树上挂去。 随着两人身体的下落,但听“呯”的一声,草桥被挂在探出崖壁的树干之上,两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一起。 夏云岚眼前冒了会儿金星,一手抓着草桥,一手支撑在两人之间,喘了口气道:“张开嘴——” “你想做什么?”上官宇辰戒备地问。 “呸!给你解药,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夏云岚忍住心中怒气,冰声道:“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活着回去,要么一起死在崖下。不给你解药难道看着你死不成?” 夏云岚当然也可以自己活着回去,但倘若上官宇辰死了,她定然难以逃脱杀害同门的罪名。 上官宇辰当然明白夏云岚话里的道理,他没有再啰嗦,只微微张开了嘴巴对着夏云岚。 夏云岚放下推着上官宇辰的手,二人的身体又贴在一起。夏云岚也顾不得许多,迅速用单手取出身上解药,塞在上官宇辰的嘴里。 再次推开上官宇辰的身体时,上官宇辰居然微微红了脸。 夏云岚怒道:“有什么好脸红的?!你这又蠢又笨又瞎的小子,难道我还会瞧得上你不成?” 上官宇辰的脸更红了,这次是被气红的。 “我是又蠢又笨又瞎了眼……”上官宇辰赌气道:“你不用救我这又蠢又笨又瞎的人!你自己拉好了,大不了我跳下去就是!” “别……”夏云岚绿了脸。 她对上官宇辰并不了解,平日也没兴趣了解。这小子刚被心上人暗算,万念俱灰之下若真的丢下自己跳了崖,那自己一个人回去,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深吸几口气,努力抑制下心中怒气,夏云岚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安慰上官宇辰道:“人生路长,谁还没遇上过几个人渣?你这么年轻,来日方长,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儿子小事想不开……” 上官宇辰没有说话,别过了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云岚后悔适才不该那般讽刺打击他,这会儿不得不腆着脸道:“再说,似你这般风度翩翩、天赋奇高的美少年,将来离开繇山,到了江湖之中,定然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到时候,身边难道还怕少了美女娇娃吗?” “你不用安慰我!”上官宇辰转回头,带着受了伤的骄傲冷漠地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也不会为了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去死。你有说这些无聊话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爬上去的好。” “哦……”夏云岚放了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蹙眉道:“草桥两端是被谁预先断掉一半的?” “难道不是你?”上官宇辰道:“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得我和那个狠毒女人掉下悬崖,以便自己毫无压力地取得掌门弟子之位……”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夏云岚刚刚平息的怒气又往上窜了一窜,瞪着上官宇辰道:“如果是我断掉的,难道我会自己再傻乎乎地跑回来和你一道送死?” 上官宇辰怔了一下,道:“不是你还会有谁?其他的师兄妹们向来忠厚……” “你从前是不是觉得司琼音也很忠厚?”夏云岚打断了上官宇辰的话,鄙夷地道。 “……”上官宇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夏云岚道:“如果不是你和司琼音干的,那一定另有别有用心的弟子,想要借机害死咱们三个,以便得到掌门弟子之位。” 上官宇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夏云岚推在自己胸前的手道:“你觉得是谁?” 夏云岚有点儿尴尬,收回手来却恐怕更加尴尬,只能尽量不去注意上官宇辰的眼光,气乎乎道:“比咱们三个功夫次一些的是谁?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清楚?” 上官宇辰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定是宫新月无疑!” “宫新月?”夏云岚虽则心中讶然,还是沉着气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她?” 上官宇辰朝着紫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夏云岚一眼,道:“你说我瞎了眼,我看你的眼光也不比我好到哪里……” “直接说出你的理由!”夏云岚再次打断了上官宇辰的话,对于这种时候还能赌气说出这种废话的男子颇为不屑。 上官宇辰吐了口气,道:“你大概已经知道,宫新月出身贫苦,天赋亦不算太高,能够进入繇山、进入十八课班,全靠练功勤奋,比别人能吃苦。” 夏云岚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道:“聪明人凭着聪明改变命运,普通人靠着努力改变命运,那又有什么可说?” 上官宇辰道:“原本没什么可说,只是,如果一个人总是把自己贫苦的出身、差强人意的命运怪罪在别人头上,那这个人势必会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甚至丧尽天良的事。” “哦……”夏云岚回想宫新月说过的话,言语之间的确对出身名门、家中富有的几名弟子颇有微词。但她自己也对那些人无甚好感,所以偶尔听宫新月说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况,为中秋比试之事,两人日夜练功不缀,她和宫新月之间其实也甚少交流。 上官宇辰接着道:“曾经不止一次,我不经意间瞧见她对司……司琼音嫉恨入骨的眼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免司琼音受到伤害,我曾私下里找宫新月谈过一次话。” “你对司琼音可真是细心周到,温柔体贴……”夏云岚忍不住讽刺地插嘴道:“可是那样的人,哪里需要你的保护?你张着两只大眼睛把一只大老虎看成小白兔,难怪……呵呵。” 上官宇辰眼中掠过一抹受伤的痛楚,咬了咬牙道:“夏云岚,你还能不能再刻薄点儿?” 夏云岚吐了吐舌头,道:“你接着说——” 对这位上官师兄,她一向没什么好感,是以一不小心总要多挖苦两句。 上官宇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方才的话道:“你知道那次宫新月对我说些什么吗?她问我,如果她像司琼音一样出身名门,一样家财万贯,一样貌美如花,我会不会喜欢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杀人不眨眼。 夏云岚心里又浮现出这句话,不由摇了摇头,道:“原来她喜欢你……她居然喜欢你……可是她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连你一起害?” “或许在那次谈话之前有些喜欢,谈话之后就不喜欢了……”上官宇辰道:“当时我告诉她,我的心里只有……不会再有别人。哪怕她是倾国倾城的公主,我也不会多瞧上一眼……” 夏云岚叹道:“你这小子说话也够伤人的……就凭你这几句话,她今日如此对你亦不算十分过份。” “不喜欢的人,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上官宇辰冷声道:“她当时听了确实非常生气,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对我吼道,总有一天,她会高高在上,让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匍匐在她的脚下……” 想象着宫新月歇斯底里喊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对照着宫新月平日里低调温婉和善的模样,夏云岚不由再次感慨于人性的复杂莫测。 如何高高在上?怎样成为人上之上?在繇山来说,最便捷的途径当然是成为掌门弟子……可见,一直以来,宫新月也在暗中竞逐着掌门弟子之位。 对于不喜欢的人,没有人会有足够的宽容和耐心。夏云岚推测,在宫新月说出那句话之后,依照上官宇辰的性情,不是拂袖而去,便是说声“丧心病狂”拂袖而去。 那么,宫新月前日故意点燃清芷苑,嫁祸上官宇辰与司琼音,今日砍掉草桥,一举清除三个最强大有力的对手,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沉吟之间,忽听上官宇辰声音中含着一丝讽刺意味地道:“她如此对我固然不算过份,如此对待你这位朋友,恐怕就过份了些。” “她不是我的朋友!”夏云岚郑重声明道:“我们只是碰巧被安排在一个课班、又碰巧被安排在一个房间而已。想做我的朋友,哪有那么容易?” “哦……”上官宇辰闭上了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6章 我不用这种东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斜睨上官宇辰一眼,道:“你体内的毒清除干净了么?” 上官宇辰道:“帮我解开左肩穴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 要帮上官宇辰解穴,势必又要放下推着上官宇辰的手,二人的身体又要贴在一起……想起来,实在是叫人好生尴尬。 然而,她毕竟不是迂腐之人,知晓生死当前,哪里顾及得了许多?是以只在心里略略尴尬了一下,便很快放下手,迅速解开了上官宇辰左肩上的穴道。 上官宇辰试着动了动左臂,道:“已经无碍。” 夏云岚道:“抓着我手里的草绳,我先爬到树上,然后再拉你上去。” 上官宇辰点点头,接过夏云岚手里的草绳。 夏云岚顺着草绳爬至树干上坐上,又将上官宇辰拉了上来,仰头向上瞅了瞅,又探头向下看了看,道:“上面无路可走,下面像是一条有水的峡谷……咱们先下至谷底,然后顺着流水出去。” “如何下至谷底?”身边处处是斧劈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上官宇辰看不出有什么可以通向谷底的路。 “笨蛋,把草桥解散,编成长长的草绳挂在树上,攀着不就下去了吗?”夏云岚不耐烦地道。 “嗯……”上官宇辰平日看起来高傲得目中无人,这会儿却像失了主意般,被夏云岚骂作笨蛋亦不反驳,低低答应一声后,便开始动手解散草桥。 二人一边将草桥解作可承一人重量的绳子,一边不停地向下垂去。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峡谷里已经变得阴暗不明,绳子才完全被解散。 “夏师妹,你先下去还是我先下去?”上官宇辰问得从未有过的礼貌。 “谁先下去不一样吗?”听上官宇辰客气地叫她师妹,夏云岚头皮有点儿发麻,扯着草绳向下滑去。 论起年纪来,她其实比上官宇辰要大上一点儿。只是按照武林门派的规矩,先入门者为长,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得不依规矩叫他师兄。私下里两人相处,她却觉得无比别扭。 再者,她心里清楚,上官宇辰问的那句话并非多余。若是上官宇辰抢先下去,未免有失男子风度。若是上官宇辰留在上面,又恐她心中戒备,怕他弄断了绳子暗害自己。 夏云岚记得,司琼音要砍断草桥之时,上官宇辰虽身中剧毒,仍出手阻拦,所以她对他并不担心。 不一会儿,夏云岚下至谷底,但见谷底已经完全被夜色淹没,除了仰头看得见峡谷上方的一片幽蓝天光外,眼前树木不辨,一片迷离。 这样的峡谷夜色,前世的她曾经历过许多次。依她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最好是找棵树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不要到处走动,免得惊动夜色里蛰伏的爬虫猛兽之类。 待上官宇辰下到谷底时,她已就近找好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指着对他道:“你先上去休息,我来值夜。下半夜换我休息,你在树下值夜。” “不必了。”上官宇辰道:“你若困了就上去休息,我到前面探探路,稍后即回。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上官宇辰的剑被司琼音丢下悬崖——据夏云岚所知,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上官宇辰在前年中秋比武中赢得的奖品。去年的奖品,则被上官宇辰有意让给了司琼音。 一个练武之人丢掉自己的武器,说起来是件十分丢脸的事,何况,那还是一把荣耀所系的武器。夏云岚估摸着上官宇辰现在不是要去探路,而是要去寻找自己的剑。 这小子倔强无比,夏云岚知道阻拦没用,便也懒得多说,把自己的剑交给上官宇辰,又将一支千羽飞针塞给他道:“我的针上有剧毒,万一你被蛇虫之类的东西缠上,可以用我的飞针划破那东西的喉咙。” “我不用这种东西!”或许是吃过千羽飞针的亏,所以对之深恶痛绝,上官宇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夏云岚的好意,重新将飞针塞回她的手里道:“繇山弟子凭一把剑就够了。” “迂腐……”没想到上官宇辰年年轻轻竟这么迂腐,夏云岚收起千羽飞针,懒得再理会这么迂腐的人,飞身跃上树巅,找了两个较为粗大的枝桠侧身睡了起来。 听着上官宇辰的脚步声在幽深寂静的峡谷里渐渐走远,夏云岚心里却又突然生起一股不安来。这样冥顽不化的小子,本来死了也活该,只是这小子死了不打紧,却要害得她回到繇山后有口说不清。 思之再三,她还是悄悄跳下了树,尾随在上官宇辰身后向前走去。 果不其然,上官宇辰才走出半里远,已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向他围拢过去。 上官宇辰顿住了脚步,执剑跃上一棵树头,凝神谛听了一会儿,突然出剑向树下砍去。 但听“刷刷”数声,几道快捷绝伦的剑光划过,一股腥臭的蛇血味立即弥漫在夜色峡谷之中。 好剑法!夏云岚心中暗赞一声,正要放心地回去休息,忽听一声闷哼,上官宇辰不知怎地突然摔在了地上。 “喂——你怎么了?”夏云岚一边以树枝扫开路面蛇躯,一边向上官宇辰问道:“可是被蛇头咬到了吗?” 她知道,大半个时辰内,断掉的蛇头对人依然有致命的攻击力。 上官宇辰不知是羞愧还是郁闷,半晌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嗯……怎地你什么都知道?” “笨蛋!别说这些没用的……咬在哪里?中毒了吗?”对于上官宇辰的啰嗦和拖拉,夏云岚深感不耐。 她哪里知道,上官宇辰出身名门世家,且天赋奇高,是以自小便受到家族上下的器重与优待,养成了高傲而目中无人的性格。 拜入繇山后,以上官宇辰的天赋和努力,又很快成为繇山新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以致这种性格非但没有得到纠正,反而在众人的恭维与羡慕里越发强化。 在上官宇辰的生命中,向来只有别人求他的,没有他求别人的。 然而,不过数个时辰之内,上官宇辰的这份优越感便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先是被夏云岚以毒针刺伤,继而被心仪的女子推下悬崖,如今又被崖下毒蛇咬伤……上官宇辰心中的沮丧、酸楚和失落,又岂是夏云岚所能体会? 感觉到夏云岚不耐烦的语气,上官宇辰索性闭上了嘴,以沉默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听不到上官宇辰的回答,只听到一两声强自压抑的牙齿碰撞声,夏云岚心中一惊,以为上官宇辰伤势严重到不能说话,赶忙扑过去对着上官宇辰的腿脚摸起来。 蛇头已经被上官宇辰用剑斩下,蛇牙却还有一小部分停留在上官宇辰的小腿上。夏云岚撕开上官宇辰小腿上的衣服,几乎半秒钟也没有犹豫地俯下头,对着上官宇辰的腿吸了起来。 “你……”上官宇辰挣扎了一下,声音里有些抗拒。 “别动!”夏云岚紧紧捉着上官宇辰的腿,吐出半截蛇牙后再次用力吸了起来。 一连吐出数口毒血,夏云岚方才放开上官宇辰的腿,抹了一下嘴角道:“根据味道判断,这种蛇的毒性不是很大,你不必害怕。” “我没怕!”上官宇辰受了侮辱般不悦地道。 “没怕就好。”夏云岚懒得与他计较,扶着树干不咸不淡地道:“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上官宇辰从夏云岚的话里听出一丝讽刺的味道,他很想倔强地说声“要”!但他虽然胆大,却并不愚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你到树上休息,我在树下值夜。” “也好……下半夜换我。”夏云岚并不客气,飞身跃上树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很快睡了过去。 喳喳—— 啾啾—— 唧唧—— 叮咚—— 第二天,夏云岚是被一阵奏鸣曲般的鸟叫声和流水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天光已然大亮,峡谷上方白云飘浮,视野所及花草树木五彩斑斓,有成熟的、果实的气息以及淋漓的水气萦绕在呼吸之间。 夏云岚跳下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对靠着树干席地而坐的上官宇辰微嗔道:“说了下半夜换我,怎不叫醒我?” “我不困。”上官宇辰神色间明明有些疲惫,口中却若无其事地道:“咱们走吧——” 夏云岚抱怨了上官宇辰两句,见上官宇辰已经迈开步子逆水而上,赶忙闭了嘴跟上前去。 二人很快在溪流边找到上官宇辰的剑,上官宇辰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兴奋,眉目间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夏云岚张着手臂吸了口峡谷里浓郁而新鲜的气息,带着几分戏谑地笑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偏要故作老成?” 上官宇辰看了夏云岚一眼,没有说话。 夏云岚知道上官宇辰心情不好,故意逗他道:“据说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如果你整日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运气真的会越来越坏的哦。” “怎么出去?”上官宇辰没有理会夏云岚的调笑,将夏云岚的剑还给夏云岚,口气冷淡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7章 我明白你的心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顺着溪流往下走——”上官宇辰的反应令夏云岚倍感无趣,夏云岚指了指溪流下游的方向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好。”上官宇辰点了点头,也不等夏云岚,兀自以轻功向前飞速掠去。 夏云岚撇了撇嘴,待上官宇辰走得快要看不见时,才轻点足尖纵身追去。 以她现在的轻功,追上上官宇辰这小子根本毫无压力。但为了上官宇辰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也为了避免在比试之前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她还是远远地跟在上官宇辰后面,绝不去试图超越他。 峡谷崎岖,山环水复,临近晌午时分,山影依然重重叠叠,毫无走出去的迹象。 或许是担心夏云岚跟不上,上官宇辰在前面停了下来,坐在溪边无聊地拨弄着流水。 夏云岚并不急着赶过去,而是先顺手摘了些山果兜在衣襟里,这才慢腾腾走到上官宇辰身边,洗了一个果子递给他道:“喏,给你——” 上官宇辰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情不愿地接了过去,生硬地道:“谢谢。” “嗯。”夏云岚一边洗着自己的果子,一边敷衍地应了一声。她虽然出于人道主义对上官宇辰处处照顾,心里对这个又高傲又别扭的师兄却委实不怎么看得上眼。 上官宇辰吃完了果子,看着流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夏师妹,我明白你的心意,但咱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我劝你不要再想入非非。” “咳……咳咳……”正在吃果子的夏云岚被狠狠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方才吐出卡在喉咙里的果子。 “上官师兄……你……你说什么?”夏云岚抚着胸口,瞪眼打量着上官宇辰,不敢相信这个向来不苟言笑的师兄竟突然学会了开玩笑。 “我说……”上官宇辰似乎在费劲巴拉地琢磨着措辞,俄而,还是硬邦邦地道:“虽然我和司琼音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但并不代表我就可以接受你。” “你……你以为……以为我喜欢你?我做了什么让你有这样的误会?”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 “难道不是吗?”上官宇辰一本正经地道:“你明知道比试之时我会是你最大的对手,却还是尽心尽力治好我的伤,昨夜又不顾女子的名节为我吸出毒血……倘若不是喜欢,该作何解释?” “……”夏云岚仰天无语。 她只是本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互助去做这些事,不想到了上官宇辰那儿,居然成了对他的“喜欢”……夏云岚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夏师妹——”见夏云岚不答话,上官宇辰以为自己的话伤到了她,略略放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感情上的事有时候靠的是感觉,并不是两个好人在一起就能互相喜欢……当然,你一向骄傲,可能不会承认这份感情。但我只是怕你越陷越深,所以提前……” “上……上官师兄……”夏云岚抖着嗓子打断了上官宇辰的话,皱巴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道:“能否听我说几句?” “夏师妹请讲——”该说的话既已说开,上官宇辰反倒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大气。 夏云岚揉了揉额头,努力轻言细语、心平气和地道:“首先,我并没有喜欢你,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其次,我对掌门弟子的位置很感兴趣,但倘若我不能同你一道回去,在司琼音的妖言惑众下,恐怕我连参加比试的资格都没有。再次,名节这个东西虽然重要,却重要不过同门师兄弟的性命。我为你吸出毒血,是因为黑暗之中我以为你要死了……” “呃……”上官宇辰看着夏云岚,白皙的面皮上突然生出两团尴尬的红晕。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继续道:“引起你的误会,实在是万分抱歉。若是你下次不小心受伤,我一定为了自己的‘名节’,尽量见死不救……” “夏……夏师妹……”上官宇辰舌头似乎打了结,窘迫地道:“我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咱们可以做个好朋友……” 面对口不应心、语无伦次的上官宇辰,夏云岚面带微笑淡淡道:“呵呵,如果明日是你得了掌门弟子之位,我不习惯高攀。如果是我……我也不喜欢俯就。” 言罢,丢下满脸羞愧的上官宇辰,起身沿着溪流飞掠而去。 她其实很想对上官宇辰说:你这臭小子哪里来的优越感,以为我会瞧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副乳臭未干、眼高于顶、又臭又硬的模样,哪个长了眼睛的女子会想要和你在一起! 但这臭小子刚受过失恋的打击,她怕言语刺激之下,这脆弱的臭小子万一想不开,突然来个自挂东南枝,可就生生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只得忍着满腹怒气,和颜悦色地对这臭小子一番解释。 然而……然而……被自己瞧不上眼的人嫌弃,又不能痛痛快快地骂上几句,这滋味真特么憋屈啊! 好不容易转出峡谷,已是黄昏时分。 二人彼此沉默着,看着峡谷外的世界,仿佛经历了一场生关死劫。 拖着疲惫的脚步行至龙川城街道,上官宇辰当了件身上的小物件,出钱雇了辆马车,将二人送至繇山入口附近。 天色已经黑透,行人亦已无多,只有硕大浑圆的月亮明亮得耀人眼目。 通往山上的路口已被层层戒严,二人对视一眼,夏云岚忍着怒气道:“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上山不迟。” 上官宇辰踌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上去,虽然道路难走了些,但以咱们的功夫,卯时之前赶上山应该不成问题。” “急什么?”夏云岚白了他一眼,道:“明日就是比试之期,今日正该养精蓄锐才是。倘若今夜耗费了体力,明日比试之时岂不要吃亏?” 上官宇辰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是……听说掌门很快就会回来……不,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繇山上。历来比试都是一大早就举行,倘若被掌门看到咱们晚去,只怕要责怪咱们懈怠。”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夏云岚蛮不在乎地道:“直接告诉掌门和长老,咱们被司琼音和宫新月害了就是。” “这个……夏师妹……”上官宇辰忽然变了脸色,吞吞吐吐地道:“昨日之事,能否请你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夏云岚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瞪着上官宇辰道:“为什么?” 上官宇辰没有解释,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只低头闷声道:“只要夏师妹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夏师妹需要什么,或需要我做什么,但请开口就是——” 夏云岚没有忙着答话,只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官宇辰打量。 这小子的样子既不像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像吃错了药,更不像对司琼音余情未了……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呢? 一番观察之后,夏云岚终于确定,上官宇辰之所以提出这样愚蠢而无理的请求,不过是因为面子而已。 在这未经世事的小子心中,面子大概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他被喜欢过自己的师妹和一直宠在手心里的心上人暗算,说出去可该是件多么丢人的事? 夏云岚摇了摇头,淡淡然问道:“我要你明天比试故意输给我,你也会同意吗?” “好。”上官宇辰居然丝毫也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转身道:“明天一定会如夏师妹所愿……咱们去找家客栈休息吧。” “喂——”没想到上官宇辰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夏云岚急忙紧走几步,拦在上官宇辰面前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虽然这场比试对我很重要,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公平的比试。” “夏师妹想到更好的要求了吗?”上官宇辰骄傲的脸上带着一抹冰冷道。 “暂时还没有……”夏云岚舔了舔嘴唇。 “那就等夏师妹想到了更好的要求再来告诉我吧。”上官宇辰说着,绕过夏云岚大步向一家客栈走去。 夏云岚有点儿懵。面子这件事,重要得过如锦似绣的前程吗?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丢了掌门弟子之位,真的值得吗? 看上官宇辰的模样,如果不对他提出其他的要求,恐怕明天他真的会故意输给自己,以了却今日的诺言。 于是,找到客栈后,夏云岚横了横心,对上官宇辰道:“上官师兄,我的衣服在峡谷里弄得又脏又破,明日被掌门看到难免影响形象。你不是答应要为我做件事吗?今夜你就帮我把衣服洗净烤干,再想法子把破的地方补上。” “好。”上官宇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那么明日繇山之上,咱们就公平相见。” “当然。”夏云岚轻轻一笑,进入客房脱下外衣,隔着房门扔给上官宇辰道:“可给我洗干净些。” 上官宇辰没有答话,只把头一低,抱着夏云岚的衣服去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8章 不会让你胜得太容易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苍云历627年中秋佳节。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晨雾散去之后,天空高旷辽远,明净如洗。 习习微风中,繇山上下彩旗飘扬,一派热闹景象。 紫微殿前开阔的空地上,三十二根柱子支撑起八座高台。每座高台上,皆有两个白衣蓝衫的弟子在拼力搏斗。招来招往间,但见衣袂翻飞,剑气纵横,呛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 日上三竿时,通往紫微殿的繇山大道上,夏云岚满面悠闲地慢腾腾走在前面,上官宇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几片树叶落在山道上,几声鸟儿的啁啾响起,都能令夏云岚站住步子,兴趣盎然地仔细瞅看半晌。 上官宇辰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催促道:“夏师妹,你这种速度,是不打算参加比试了么?” 夏云岚回过头,嫣然一笑,道:“急什么?那么多弟子,让他们慢慢比试。咱们晚到一些,只要跟得上同司琼音和宫新月比试就行了。” 上官宇辰急道:“人数虽多,又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比试。便是有资格参加的,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参加。何况,最终的胜利者一定要至少赢过三场。你想占据体力上的优势,根本想都不要想。” “哦……”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赢过三场……那岂不是越靠前面胜算越大?” 上官宇辰皱了皱眉:“你觉得以顾师叔的为人,会安排咱们与功夫不济的弟子比试吗?” “这个……不是随机比试的么?”夏云岚记得,二十五世纪的影视剧里,演到比武的部分,都是先由几名三流角色打开场,然后由配角打败所有的三流角色。到最后,主角才会牛气哄哄地上场,一举打败配角,漂亮地赢得比赛。 怎么真实的比武和影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呢?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你从哪里听说繇山的比试是随机的?” 夏云岚自然不能说是从影视剧里,只能道:“……我猜的。” 上官宇辰道:“繇山弟子众多,倘若随机比试,岂不乱成一锅粥?每个课班的导师会挑选几名弟子,与其他课班实力相当的弟子比试,然后再由胜利者之间进行下一轮的比试,如此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咱们去的晚了,只剩下最后的胜利者了呢?”夏云岚不死心地问道。 上官宇辰看了她一眼,眉间纠结得更紧:“如果没有理由的迟到,会被取消比试资格。如果有不得已的理由,就先与第二、三名比试,赢过二、三名之后再与最后的胜利者比试。” “啊……那咱们还不快走!”夏云岚一下子加快了步子,纵身向紫微峰半山腰掠去。 上官宇辰一边跟上夏云岚,一边略带不屑地道:“我记得,昨天才有人说过自己喜欢公平的比试,今日却只想投机取巧。” “你懂什么!”夏云岚斜了上官宇辰一眼:“我只是不想与差距太大的人浪费时间罢了。要比试,就要找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容易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思?” 上官宇辰道:“你放心,顾师叔为你安排的每一个对手都不会让你胜得太容易。” “……”夏云岚没有接话,只默默叹了口气。 前世里,她的功夫虽不以力量和耐力见长,但力量和耐力也绝对是杀人时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今世里,这具躯体柔弱得如同娇花嫩蕊。尽管两年多来,她以无比的毅力对之进行了近乎残酷的训练。然而,力量和耐力又岂是朝夕之间所能练就? 明白自己的弱项,她当然是能避免则避免。上官宇辰哪里知道,这和投机取巧并没有个毛线的关系。 二人赶到紫微殿前时,日色已近正午。 夏云岚放眼看去,但见八座高台上的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高台前面及左右,被各个课班的繇山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只在正中间位置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供人行走。 高台后面,除了坐着胡、邢、温、齐四大长老外,还坐着许多身着灰袍的师祖辈人物、一部分白衣青衫的师叔辈人物和五六个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更后面,则站着一些侍立的繇山弟子,以及二三十个别派弟子模样的年轻男女。 看到那些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时,上官宇辰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夏云岚扭头道:“那些身着华服的是什么人?以前在繇山上好像没有见过……你认识他们吗?” 上官宇辰漠然道:“那身着红衣、三十六七的男子是冰火门左使唐明,那身着黄袍的老者是太虚门门主司徒玄冽,那身着绿衫、样貌文弱的年轻男子是百晓门执事凌残阳……” 说到这里,上官宇辰顿了一下,方接着道:“那身材魁梧、四十多岁的男子是幻风阁阁主司庆南。” “哦……”原来里面有司琼音的爹、上官宇辰从前的准岳丈,夏云岚勾动唇角暗笑了一下,没敢把这句调侃的话说给上官宇辰听。 “那手拄拐杖、身着绿色袍衫的中年女子是谁?”夏云岚发现,上官宇辰的介绍中漏掉了一个人。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从没见这女子来过繇山……看其穿着打扮,应是碧落宫的人。但碧落宫向来自成一派,几乎从不与别派往来……” 听到“碧落宫”三个字时,夏云岚心中一动,没有再听下去,对着那中年女子仔细打量起来。 那女子年约四十上下,身材纤长,眉目之间还见出些年轻时的风韵,只是气色十分苍白,看样子不像练武之人,倒像长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一般。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心道:碧落宫也要没落了吗?怎地派出个病秧子来参加繇山的比武盛典…… 心念未罢,忽见在一群灰袍老者中间,一个格外鲜艳的身影正在向她笑眯眯地举手打招呼。 却不是玉倾城是谁? 玉倾城今日穿了件嫩嫩的鹅黄色袍子,簪了朵大大的红花,离着老远便散发出艳压全场的气势。 夏云岚寒了脸色,隔着大片繇山弟子的脑袋愤怒地瞪了玉倾城一眼。 自己差点儿掉下悬崖摔死,这货居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看热闹。作为朋友,他此刻不应该心急如焚地到悬崖下面去寻找自己吗?再不济,不也得做出一脸悲痛的样子哀悼一下自己吗? 看他此时的样子,非但没有半点儿悲伤,反倒开心得紧……真是岂有此理! “夏师妹,掌门好像没有回来……”上官宇辰忽然道。 夏云岚又把高台后面的人挨个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那位号称“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的繇山掌门夜凝尘。 “他不是好像没有回来,是确确实实没有回来。”夏云岚纠正道。 “如此……拜师之事岂不要作罢?”上官宇辰的声音里有些担忧,有些失落。 夏云岚道:“言而无信,不如放屁。他既答应过收这次比武的优胜者为弟子,无论他回不回来,这句话当然都要作数的。” “嗯。”上官宇辰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指着左前方道:“顾师叔和十八课班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隔着乌压压一大片人头,从背后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但刚好此时顾风岩回头张望了一下,夏云岚和上官宇辰赶忙朝那边走去。 看到夏云岚和上官宇辰归来,十八课班众弟子脸上多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人不顾纪律小声道:“上官师兄,你们去了哪里?还等着你们为咱十八课班争光呢……” 那弟子话未说完,已被顾风岩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夏云岚略略扫视了一下,宫新月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晓得割断草桥的是她,兀自在向自己点头微笑。司琼音则红涨了脸,神不守舍地怔怔望着上官宇辰。 上官宇辰没有看司琼音一眼,只向顾风岩躬身一礼,面无表情地在其他弟子让出的空隙里盘膝坐下。 夏云岚也向顾风岩施了一礼,在上官宇辰身边挤着坐下。 顾风岩舒展了紧蹙的眉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也不问他们去了哪里,只道:“下一轮是一百零二到一百八十课班的弟子比试,他们与你们实力悬殊,我会安排你们在再下一轮上场。” “再下一轮?”夏云岚好奇道:“再下一轮是哪些课班的弟子比试?” “第一到十九课班。”顾风岩简单地道。 上官宇辰身边一位姓甄的师兄扭过头来小声补充道:“第四、十三、十七课班的弟子已被全部淘汰,无一人胜出……你们说丢人不丢人?” 夏云岚正想回上一句:“太丢人了!”顾风岩回过头,朝那姓甄的师兄狠狠瞪了一眼。夏云岚赶忙吐了吐舌头,及时闭上了嘴。 繇山虽弟子众多,经过昨天一轮淘汰赛,再加上八座场地同时进行,到黄昏时分,能够有资格继续上台比试的,也只剩下了六个人。 这六人中,有五个是十八课班的弟子。 夏云岚与上官宇辰已经各自赢过三场,这一场,与夏云岚对阵的是那名唯一的外班弟子,与上官宇辰对阵的则是宫新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49章 小心你们的口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苍云历627年中秋佳节。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晨雾散去之后,天空高旷辽远,明净如洗。 习习微风中,繇山上下彩旗飘扬,一派热闹景象。 紫微殿前开阔的空地上,三十二根柱子支撑起八座高台。每座高台上,皆有两个白衣蓝衫的弟子在拼力搏斗。招来招往间,但见衣袂翻飞,剑气纵横,呛呛啷啷之声不绝于耳。 日上三竿时,通往紫微殿的繇山大道上,夏云岚满面悠闲地慢腾腾走在前面,上官宇辰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几片树叶落在山道上,几声鸟儿的啁啾响起,都能令夏云岚站住步子,兴趣盎然地仔细瞅看半晌。 上官宇辰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催促道:“夏师妹,你这种速度,是不打算参加比试了么?” 夏云岚回过头,嫣然一笑,道:“急什么?那么多弟子,让他们慢慢比试。咱们晚到一些,只要跟得上同司琼音和宫新月比试就行了。” 上官宇辰急道:“人数虽多,又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比试。便是有资格参加的,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参加。何况,最终的胜利者一定要至少赢过三场。你想占据体力上的优势,根本想都不要想。” “哦……”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赢过三场……那岂不是越靠前面胜算越大?” 上官宇辰皱了皱眉:“你觉得以顾师叔的为人,会安排咱们与功夫不济的弟子比试吗?” “这个……不是随机比试的么?”夏云岚记得,二十五世纪的影视剧里,演到比武的部分,都是先由几名三流角色打开场,然后由配角打败所有的三流角色。到最后,主角才会牛气哄哄地上场,一举打败配角,漂亮地赢得比赛。 怎么真实的比武和影视剧里演的不一样呢?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你从哪里听说繇山的比试是随机的?” 夏云岚自然不能说是从影视剧里,只能道:“……我猜的。” 上官宇辰道:“繇山弟子众多,倘若随机比试,岂不乱成一锅粥?每个课班的导师会挑选几名弟子,与其他课班实力相当的弟子比试,然后再由胜利者之间进行下一轮的比试,如此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如果咱们去的晚了,只剩下最后的胜利者了呢?”夏云岚不死心地问道。 上官宇辰看了她一眼,眉间纠结得更紧:“如果没有理由的迟到,会被取消比试资格。如果有不得已的理由,就先与第二、三名比试,赢过二、三名之后再与最后的胜利者比试。” “啊……那咱们还不快走!”夏云岚一下子加快了步子,纵身向紫微峰半山腰掠去。 上官宇辰一边跟上夏云岚,一边略带不屑地道:“我记得,昨天才有人说过自己喜欢公平的比试,今日却只想投机取巧。” “你懂什么!”夏云岚斜了上官宇辰一眼:“我只是不想与差距太大的人浪费时间罢了。要比试,就要找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容易得来的胜利有什么意思?” 上官宇辰道:“你放心,顾师叔为你安排的每一个对手都不会让你胜得太容易。” “……”夏云岚没有接话,只默默叹了口气。 前世里,她的功夫虽不以力量和耐力见长,但力量和耐力也绝对是杀人时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 今世里,这具躯体柔弱得如同娇花嫩蕊。尽管两年多来,她以无比的毅力对之进行了近乎残酷的训练。然而,力量和耐力又岂是朝夕之间所能练就? 明白自己的弱项,她当然是能避免则避免。上官宇辰哪里知道,这和投机取巧并没有个毛线的关系。 二人赶到紫微殿前时,日色已近正午。 夏云岚放眼看去,但见八座高台上的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高台前面及左右,被各个课班的繇山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只在正中间位置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供人行走。 高台后面,除了坐着胡、邢、温、齐四大长老外,还坐着许多身着灰袍的师祖辈人物、一部分白衣青衫的师叔辈人物和五六个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更后面,则站着一些侍立的繇山弟子,以及二三十个别派弟子模样的年轻男女。 看到那些身着华服的陌生人时,上官宇辰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夏云岚扭头道:“那些身着华服的是什么人?以前在繇山上好像没有见过……你认识他们吗?” 上官宇辰漠然道:“那身着红衣、三十六七的男子是冰火门左使唐明,那身着黄袍的老者是太虚门门主司徒玄冽,那身着绿衫、样貌文弱的年轻男子是百晓门执事凌残阳……” 说到这里,上官宇辰顿了一下,方接着道:“那身材魁梧、四十多岁的男子是幻风阁阁主司庆南。” “哦……”原来里面有司琼音的爹、上官宇辰从前的准岳丈,夏云岚勾动唇角暗笑了一下,没敢把这句调侃的话说给上官宇辰听。 “那手拄拐杖、身着绿色袍衫的中年女子是谁?”夏云岚发现,上官宇辰的介绍中漏掉了一个人。 上官宇辰摇了摇头,道:“从没见这女子来过繇山……看其穿着打扮,应是碧落宫的人。但碧落宫向来自成一派,几乎从不与别派往来……” 听到“碧落宫”三个字时,夏云岚心中一动,没有再听下去,对着那中年女子仔细打量起来。 那女子年约四十上下,身材纤长,眉目之间还见出些年轻时的风韵,只是气色十分苍白,看样子不像练武之人,倒像长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一般。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心道:碧落宫也要没落了吗?怎地派出个病秧子来参加繇山的比武盛典…… 心念未罢,忽见在一群灰袍老者中间,一个格外鲜艳的身影正在向她笑眯眯地举手打招呼。 却不是玉倾城是谁? 玉倾城今日穿了件嫩嫩的鹅黄色袍子,簪了朵大大的红花,离着老远便散发出艳压全场的气势。 夏云岚寒了脸色,隔着大片繇山弟子的脑袋愤怒地瞪了玉倾城一眼。 自己差点儿掉下悬崖摔死,这货居然一脸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看热闹。作为朋友,他此刻不应该心急如焚地到悬崖下面去寻找自己吗?再不济,不也得做出一脸悲痛的样子哀悼一下自己吗? 看他此时的样子,非但没有半点儿悲伤,反倒开心得紧……真是岂有此理! “夏师妹,掌门好像没有回来……”上官宇辰忽然道。 夏云岚又把高台后面的人挨个仔细看了一遍,果然没有那位号称“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的繇山掌门夜凝尘。 “他不是好像没有回来,是确确实实没有回来。”夏云岚纠正道。 “如此……拜师之事岂不要作罢?”上官宇辰的声音里有些担忧,有些失落。 夏云岚道:“言而无信,不如放屁。他既答应过收这次比武的优胜者为弟子,无论他回不回来,这句话当然都要作数的。” “嗯。”上官宇辰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指着左前方道:“顾师叔和十八课班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隔着乌压压一大片人头,从背后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但刚好此时顾风岩回头张望了一下,夏云岚和上官宇辰赶忙朝那边走去。 看到夏云岚和上官宇辰归来,十八课班众弟子脸上多露出惊喜的神色,有人不顾纪律小声道:“上官师兄,你们去了哪里?还等着你们为咱十八课班争光呢……” 那弟子话未说完,已被顾风岩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夏云岚略略扫视了一下,宫新月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晓得割断草桥的是她,兀自在向自己点头微笑。司琼音则红涨了脸,神不守舍地怔怔望着上官宇辰。 上官宇辰没有看司琼音一眼,只向顾风岩躬身一礼,面无表情地在其他弟子让出的空隙里盘膝坐下。 夏云岚也向顾风岩施了一礼,在上官宇辰身边挤着坐下。 顾风岩舒展了紧蹙的眉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也不问他们去了哪里,只道:“下一轮是一百零二到一百八十课班的弟子比试,他们与你们实力悬殊,我会安排你们在再下一轮上场。” “再下一轮?”夏云岚好奇道:“再下一轮是哪些课班的弟子比试?” “第一到十九课班。”顾风岩简单地道。 上官宇辰身边一位姓甄的师兄扭过头来小声补充道:“第四、十三、十七课班的弟子已被全部淘汰,无一人胜出……你们说丢人不丢人?” 夏云岚正想回上一句:“太丢人了!”顾风岩回过头,朝那姓甄的师兄狠狠瞪了一眼。夏云岚赶忙吐了吐舌头,及时闭上了嘴。 繇山虽弟子众多,经过昨天一轮淘汰赛,再加上八座场地同时进行,到黄昏时分,能够有资格继续上台比试的,也只剩下了六个人。 这六人中,有五个是十八课班的弟子。 夏云岚与上官宇辰已经各自赢过三场,这一场,与夏云岚对阵的是那名唯一的外班弟子,与上官宇辰对阵的则是宫新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0章 你不必相让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邢长老看了玉倾城一眼,正要叫他不要插嘴,忽听得高台旁司琼音大声道:“各位长老——各位师祖师叔——我不服!” 邢长老眉头一皱,向司琼音问道:“公平比试,你有何不服?” 司琼音指着上官宇辰怒气冲天地道:“我被他骗了……比试之前,他好声好气对我说,我会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所以比试之时,我以为他有意相让,便也不曾尽得全力。哪里知道,他故意引诱我来到台边,却趁我不备将我推下台子……” “闭嘴!”不等司琼音说完,司庆南先变了脸色,对司琼音吼道:“这等丢人之事,就不要在众人面前说了。咱们凭实力取胜,什么相让不相让的!” “呵呵……”听到司庆南对司琼音说的话,坐在台下的夏云岚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向高台旁的上官宇辰投去赞赏的一瞥,心道:让司琼音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不错,终于不再是那个又蠢又笨又瞎又冥顽不化的小子了。 “反正我不服!”听到父亲的训斥,司琼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说出来确乎有点儿不大光彩,她跺了跺脚,胡搅蛮缠地道。 面对不可预料的局面,邢长老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走到身着华服的数人面前,拱了拱手道:“司徒门主、唐左使、黎仙姑、凌执事……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太虚门门主司徒玄冽闻言,看了司庆南一眼,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笑呵呵地道:“既是比试,当然要让人心服口服才好。依本门主之见,不如请司小姐与上官公子重新比过。” 冰门火左使唐明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不分输赢,还比它做什么!” 听得二人之言,玉倾城得意地道:“嘿嘿,邢木……呃、师兄,你听到了吧?比武不分输赢,还比个什么劲儿……” 邢长老瞪了玉倾城一眼,没有接话,目光停留在身着绿衣绿袍的中年女子脸上。 被称作“黎仙姑”的中年女子摇了摇手,态度温和地笑道:“繇山内部之事,外人不便干预,邢长老只须依繇山规矩行事便是。” 邢长老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看向凌残阳,道:“凌执事,你的意思呢?” “本门只负责记录,不负责提供意见。”文文弱弱的凌残阳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道。 两人弃权,两人对重新比试表示支持。邢长老再次沉吟半晌,为难地道:“自繇山建派以来,规矩从无更改。便是有不适之处,亦是由掌门集齐众人共同修改。今掌门不在,老夫实在难以定夺。不如这样吧——” 邢长老面对众弟子高声宣布道:“比试暂时到此为止,待掌门明日归来后再行商议。” 此言一出,八千繇山弟子们立即起了一阵潮水般的喧闹。 盛大的比赛,却终结于一个如此不算收尾的收尾,莫说众弟子心中不舒服,便是夏云岚自己,一时也深感无趣。 铺天盖地的喧嚷声中,顾风岩突然对夏云岚道:“夏云岚,你可有勇气分别与上官宇辰、司琼音进行比试?” 夏云岚怔了一下,自己现在已是毫无异议的第一名,十拿九稳的掌门弟子。倘若再与上官宇辰和司琼音比试,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到手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然而,若不与两人进行比试,以现在的局面来看,不但司琼音不服,恐怕全体繇山弟子心中都不大服气。尤其,还有百晓门的执事在这里记录,万一传到江湖上去,争强好胜、大多数时候只以输赢论英雄的江湖中人也不会服气。 夏云岚想了一想,与其将来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倒不如现在拼力一搏,败了也是一条好汉! 念及此处,夏云岚在喧嚣的人声里大声回道:“弟子愿与上官师兄、司师姐一一比试——请顾师叔安排便是!” “好!”顾风岩赞赏地点了点头,飞身跃过高台,向高台后面的诸长老施了个礼,而后对主持此次比试的邢长老低声说了几句话。 邢长老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向众人大声宣布道:“大家少安毋躁……十八课班弟子夏云岚自请与上官宇辰、司琼音分别比试,请大家继续观看,拭目以待谁是真正的优胜者——” 弟子中再次起了一阵喧嚣,这次却多是对于精彩比试的期待和对于夏云岚的赞扬之声。 夏云岚飞身跃上高台,先向高台四周拱了拱手,而后对台下的上官宇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含笑道:“上官师兄,请吧——” 上官宇辰怔了一下,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他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夏云岚竟会先向自己挑战。 司琼音则更加惊讶,她与夏云岚一向水火不容,原以为夏云岚会先向自己挑战,即便自己侥幸取胜,体力不支之下与上官宇辰对阵,也难免要吃很大的亏。如今,夏云岚先向上官宇辰挑战,岂不是要让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么? 是夏云岚太蠢,还是自己运气太好? 然而,这个道理司琼音懂,上官宇辰懂,夏云岚又岂会不懂? 她心里其实另有一番算计。 依上官宇辰适才与司琼音鱼死网破的打法来看,第一,上官宇辰对掌门弟子之位并没有多么在乎。第二,上官宇辰此次无论如何不肯给司琼音赢得梦寐以求的掌门弟子之位。 既然如此,自己先与上官宇辰对阵,上官宇辰为了不使两人两改俱伤,无力对付司琼音,一定会故意相让。 如此以来,自己就可保存体力战胜稍逊上官宇辰一筹的司琼音。 反之,如果自己首先挑战司琼音,为了角逐掌门弟子之位,司琼音一定会拼尽全力。届时,即便勉强取胜,以疲惫之躯对付上官宇辰只怕也是必输无疑。 所以,她其实是和人性打了个赌。 夏云岚谋划的这场赌局,上官宇辰直到过了二十多招后方才明白过来。 剑气纵横之间,上官宇辰压低了声音道:“夏云岚——如果我不肯配合,岂不白白便宜了那个蛇蝎女人?” 夏云岚轻笑道:“如果无缘第一,输给你或者输给她,对于我又有什么区别?更恨她的是你,当然需要你做出牺牲。” “你自信一定赢得了她吗?”上官宇辰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夏云岚淡定地道。 “你太自信了!”上官宇辰冷声道:“那个女人在速度与力量上虽然略有欠缺,打斗中却不择手段、机变百出。去年的中秋比试,人人都道我有意相让。只有我和她知道,是她以头上三朵珠花为暗器打中了我的臂上穴道……” “哦……”夏云岚有些笑不出来了。 上官宇辰道:“如果你没有把握赢她,不如早早认输,免得咱们彼此耗费体力。” “什么咱们?你是你,我是我。”夏云岚蹙眉道:“你的计策已经用过一次,这次她可无论如何不会再信你。我去对付她,则至少还有五成胜算。” “好。”上官宇辰咬了咬牙,突然身形一顿,任夏云岚的剑尖划破自己的衣服,划开胸前的皮肉。 一条细细的血光溅起,台下一阵欢声雷动。 夏云岚跳开数尺,握着染血的剑居高临下地向司琼音笑吟吟道:“司师姐——该你了。” “喂,丫头——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高台后的玉倾城忽然出声喊道。 夏云岚回头风情万种地一笑,蛮不在乎又善解人意地高声道:“天色已晚,秋夜风寒,众师兄师姐坐了一天,早些结束比赛,也可叫他们早些回去休息。至于我——输赢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夏师妹——” “夏师妹好样的!” “这才不愧是我们大繇山的弟子……” 潮水般的赞叹声汹涌而起,百晓门执事凌残阳的笔在本子上快速移动,四大长老以及冰火门左使、太虚门门主等人同时赞许地点了点头。 夏云岚这几句话,实在是太为繇山长脸。 一片赞慕声里,玉倾城却嗤笑地摇了摇头,对着夏云岚作了几个口形。 夏云岚装作看不懂那几个口形的意思是:臭丫头,真能装。转过身来继续对司琼音道:“司师姐,请啊——我虽然有点儿累,但是你不必相让。” 司琼音十分郁闷。 原以为夏云岚和上官宇辰既便不打个你死我活,至少也要拼个筋疲力尽。不料两人片时之间便结束战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梦破碎不说,还被夏云岚无端捞得个好名声。 真是怎么想怎么气。 然而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面对夏云岚的再次挑衅,司琼音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高台,脸上笑靥如花、嘴里咬牙切齿地道:“丑八怪,你放心,我没打算相让。” “呵呵,那就出招吧——”夏云岚左手一伸,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1章 还你的珠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上官宇辰说得不错,司琼音虽然在速度与力量上略有欠缺,实战中却是奇招迭出、无所不用其极。品书网 当然,即使上官宇辰不说,夏云岚也决不会掉以轻心。 前世里,她能够成为第一杀手,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武功天下第一,而是每一次执行任务,她都能够以第一次的心态去认真对待。 老师曾当着她的面做过一个实验,拿两种化学药剂相互融合反应。她亲眼看到,不过是几毫克的差别,原本良性反应的两种药剂却发生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大爆炸。 记得做过那次实验后,老师曾淡淡地对她说:“世人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其实有时候,毫厘之间不是千里之差,而是生死之别。” 所以,从那以后,她便不允许自己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出现毫厘之差。 今世的她,懵懵懂懂地来到这个陌生的苍云大陆,稀里糊涂地错了很多,甚至错得差点儿丢掉小命。但是,这一刻,在万人瞩目的擂台上,她决不会允许自己再出现丝毫差错。 她注意到司琼音的头上比往常多了三朵珠花,并注意到司琼音在出招的间隙里不经意地摸了下头发。 想要故技重施?可惜她不是上官宇辰。 小小卖了个破绽,令司琼音的剑尖险险划过鬓梢,发丝散乱之际,玉倾城转送的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滑落在手里。 司琼音很快发现自己上了个大当。 夏云岚右手持剑,左手握着金簪,便如多了柄小巧锋利的匕首。 繇山弟子比试中禁用暗器,并禁止身藏多种武器。然而女孩子握住自己心爱的、误被打落的发簪,说起来似乎不算违规。 可问题是,这支簪子时不时地在司琼音面前晃一下,有时候离她的眼睛不足半寸距离。倘若夏云岚真敢以簪子刺她的眼睛,她自然可以告夏云岚违规。但即便夏云岚因违规受到处罚,她付出眼睛的代价值得吗? 她又不傻,没奈何只得躲着夏云岚的剑和簪子。 如何才能寻找机会取下头上珠花?她试了几次,努力甩了甩头,终于有一朵珠花顺着发丝坠下。 她心中一喜,正待伸手去接,不料夏云岚仿佛早已看透她的心思般,刷刷刷数剑直绕珠花翻飞。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珠花落在地上。 可恶的丑八怪! 司琼音心里骂了一句,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自己的体力渐渐不支,她把心一横,干脆直接伸手取下了头上一朵珠花。 “啊哟,司师姐——”夜色晚风里,夏云岚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你是要拿这朵珠花作暗器吗?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司琼音涨红了脸。 俄而把脸一抹,把珠花捏散,一边挥手撒向夏云岚眼、喉、鼻等脆弱部位,一边恶狠狠地道:“就算你猜到了又能如何?即便是犯规我也要打败你——” “呵呵,既然我猜到了,肯定已经提前做好防备。即便你犯规,也仍然无法打败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云岚已用凤眼梅花绿玉簇珠簪上的十六颗珠子击落了司琼音撒过来的十五颗珠子,并用多出来的一颗打中了司琼音的穴道。 珠子跳跳荡荡地落在地上,司琼音一动不动地瞪视着夏云岚。 夏云岚俯身拾起司琼音掉落在地的那朵完整的珠花,恭恭敬敬双手奉于司琼音面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师姐承让——还你的珠花。”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虽然大部分弟子并没有看清夏云岚是如何取胜的,但就冲夏云岚这种胜利后的风度,也值得他们拍红了巴掌。 “夏、云、岚——”司琼音口里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目中恨意如腐骨之毒,几乎要将夏云岚全身骨头寸寸化去。 “啊呀,忘了解开师姐你的穴道……”夏云岚两指在司琼音肩头轻轻一点,不等司琼音反应过来,已快速退开数步。 断掉的蛇头在两个时辰内对人仍有致命的攻击力,谁能保证一个被愤怒和恨意控制的人不会不顾一切地反扑? 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好不容易渐渐平息,邢长老站起身,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慈和的笑,向台上的夏云岚道:“夏云岚——你是当之无愧的优胜者,也是咱们繇山的骄傲。掌门昨日寄回书信,信中言道,此届胜出者无论是谁,皆可直接送往青鸾峰,待他回来后举行拜师仪式。” “多谢掌门,多谢邢长老——”夏云岚瞥了眼幻风阁阁主司庆南比猪肝还难看的脸色,忍着满心的喜悦望空虚虚一拜,又向邢长老深深揖了一揖。 她想要的东西,她终于拿到了……人生,从此会不会有所不同? 月色朗照,灯火辉煌,掌声与喝采声再度响起,寂静的夜色被渲染得一派热闹。 夏云岚跳下高台,走向邢长老面前,去接受一年一度的优胜者奖品时,喜悦尚未褪尽,心底却莫名地浮起一层寂寞。 在这欢乐的时刻,有谁能够与她分享? 无人分享的欢乐,像打了折扣似的叫人不能尽兴。 她突然有些想念浅画、想念璃月……想起那两个丫头曾经为她拍手欢笑、为她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两个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人欺负、被人排挤?在这月色如银、清辉满地的夜晚,有没有像她想念她们一样想起她? 今年的奖品与往年一样,是把上好的库藏宝剑。但仔细看,又与往年有些不同。 作为送给掌门弟子的礼物,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星文剑”,虽难与苍云大陆上的十三名器媲美,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上好宝贝。 夏云岚右手微微用力一拉,将剑身从剑鞘中抽出一段,寒光乍起处,差点儿映照得眼前月色无光。 “夏姑娘——你知道这把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一个年轻男子冷冷清清的声音忽然在夏云岚耳畔响起。 夏云岚扭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百晓门执事凌残阳。 司马连皓在梦蝶谷时曾经告诉过她,百晓门以负责收集和记录江湖中事为己任,从不参与正邪之争,亦从不对收集和记录的江湖中事做出评价。然而,茶馆酒肆说书卖唱的褒贬态度,却无不代表了百晓门的看法。 所以,能不得罪这个门派最好别得罪这个门派,免得一不小心遗臭万年。 明白这些厉害关系的夏云岚很快堆起了一脸友好的笑,对文文弱弱的凌残阳热情有礼地道:“凌先生见多识广,尚望见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惜,这回夏云岚的马屁却像一颗小石子落进幽深的大水潭里一般,没有激起半点儿浪花。 凌残阳面色严肃、眉毛也不动一下地道:“你看,剑身上靠近剑柄的地方,有一支栩栩如生的凤翎图案,所以此剑又名‘凤翎剑’。” “凤翎剑?”夏云岚笑道:“这名字倒好听得紧。” 凌残阳道:“不单名字好听,还有一个更好听的故事,夏姑娘要不要听?” “好啊好啊,请先生讲给我听——”夏云岚兴致盎然地道。 凌残阳冷冷清清地道:“百晓门的消息都是要收费的,如果夏姑娘想听,请先付我五两银子。” “一个故事五两银子?”夏云岚及时将这句惊呼吞进了肚里,她现在是堂堂繇山掌门的准弟子,可不能露出一副穷酸相,丢了大繇山和未来师尊大人的脸。 “嗯……价格倒也合理。”夏云岚故作沉吟道:“可是我来参加比武,身上不曾带得银子……这剑是繇山兵器库中的剑,难道繇山上没有人知道关于此剑的故事吗?” “有一个人知道。”凌残阳道。 “谁?” “二两银子。”凌残阳道。 “……” “给你——”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忽然递到了凌残阳面前,一个冷冰冰的男子声音道:“把关于星文剑的故事讲给她听。” 夏云岚讶然回头,拿出银子的竟是上官宇辰。当然,除了上官宇辰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但是,这小子什么时候挤到自己身边做什么? “好。”凌残阳接过银子,对夏云岚道:“请夏姑娘随我到那边说话。” 五两银子买个故事,夏云岚有点儿肉疼,虽然付的是别人的钱,可欠下的人情却是她的。 正犹豫着去还是不去,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忽然道:“夏姑娘,你的名字可是夏云岚?” 邢长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她夏云岚是这次比赛的优胜者,谁没长耳朵还是怎么地? 夏云岚循声望去,但见问话的是那名来自碧落宫的黎仙姑。 她掩去了不悦的脸色,赶忙向那中年女子拱手施礼道:“黎仙姑,晚辈正是夏云岚。” 中年女子将她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苍白的脸上含着淡淡笑意道:“听闻小徒芷雪提及自己有位朋友名叫夏云岚,不知可是姑娘?” “芷雪?”夏云岚惊喜地叫道:“你是芷雪的师父黎……黎……” “黎君珂。”中年女子微笑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2章 芷雪过得好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当然知道洛芷雪的师父名叫黎君珂,只是人家比她大得多,当着人家的面喊出人家的名字,究竟有些不大礼貌,是以“黎”了半天。品书网 “黎师父——”夏云岚一下觉得面前这中年女子亲切起来,跟着洛芷雪改了称呼,回头对上官宇辰道:“上官师兄,你帮我听一下凤翎剑的故事,回头讲给我听……我现在要陪陪朋友的师父。” 言罢,不等上官宇辰回应,拉着黎君珂走到一处人少处道:“我是芷雪的朋友……芷雪她什么时候回的碧落宫?是和风公子一起吗?” 黎君珂摇了摇头,道:“她没有回过碧落宫,是我腿脚灵便后去的青州城。” “哦,是了——”夏云岚拍了拍脑袋,道:“她曾告诉过我,你被血月门所伤,卧病在床……却不知你是何时如何痊愈的?” 黎君珂道:“伤我的并非血月门……然而此事也无需再提。救我的乃是你未来的师父——繇山夜掌门,所以我此次才会带领两个徒儿来参加繇山比武盛典,原指望向他当面道谢,不想他竟并未回来。” 说到此处,黎君珂神色间大有遗憾之意。 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师父除了武功高强,居然还懂医术。夏云岚心里不胜欢喜,对黎君珂安慰地笑道:“黎师父不必在意,你照顾芷雪那么多年,我师父为你治个病也不算什么大事。” 黎君珂也笑了起来,道:“难怪你能成为芷雪的朋友,言谈举止之间果然与一般女子大不相同。” 夏云岚不知道,这句话究竟算不算夸奖?洛芷雪刁蛮任性,能与洛芷雪成为朋友,好像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但这句话也难追究,她只得转移了话题道:“听芷雪说,碧落宫向来轻易不许男子逗留,不知我那师父如何到的碧落宫,又如何为你疗伤?” 黎君珂轻轻叹了口气,道:“人世间因缘际会,实难预料,说起来不过是一场误会……夜掌门到碧落宫好像是要找一名女子……” “我师父到碧落宫寻找一个女子?”夏云岚打断了黎君珂的话,不可置信地问。 “不错。”黎君珂道:“虽然他并没有明说,但他几乎闯遍了我们碧落宫的所有禁地,看遍了我们碧落宫所有弟子的容貌……最后那名女子没有找到,我们要他给个说法。他说可以治好我的腿疾,作为对碧落宫的补偿。” 夏云岚对补偿的事不感兴趣,只百思不得其解地道:“黎师父觉得,我师父为什么要找一个女子?那女子会是我师父的什么人?” 黎君珂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夜掌门脸上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听他提起那女子的口气,很可能是他的心上之人……” “他的——心、上、人?”夏云岚被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的凤眼梅花绿玉金簪,心中着实为南宫楚楚凉了一把。 黎君珂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其实当不得真。夏姑娘若是好奇,不妨直接问问夜掌门。” 打探别人的隐私,不好吧? 夏云岚心里嘀咕了一句,含糊地道:“唔……师父的事,也轮不到弟子去操心。——黎师父你什么时候去的青州?芷雪现在过得好吗?” 嘴里虽然这么问,对于洛芷雪的幸福生活,夏云岚却丝毫没有怀疑。 不料,听到夏云岚的这句话,黎君珂却微微蹙起了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罢了。如果她过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既然她选择留下,总有她留下的理由。” 夏云岚的心一下子被这几句话弄乱了。 黎君珂是什么意思?难道洛芷雪过得不好? 这几句话里,绝对没有幸福的味道,有的只是故作轻松的沉重和难以言说的无奈。 从天武城到余州城一路上的情景还宛在眼前,难道一对相爱的男女已经相互厌倦?还是说,以洛芷雪单纯鲁莽的性格,无法面对一个世家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夏云岚正想问个仔细,两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忽然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黎君珂的手臂道:“师父,你怎地在这里?” 黎君珂向两个女子笑了笑,先对夏云岚分别介绍道:“这是小徒凝冰烟、白如萱。”又对两个女子介绍道:“这便是芷雪跟咱们提到的那位朋友夏云岚。” “你就是夏云岚?”两个女子好奇地朝夏云岚打量了一眼,那名叫凝冰烟的女子友好地笑道:“芷雪说你聪明绝顶,无人可及,且天赋极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如萱道:“芷雪还说你颜如桃李春花,是个世间少有的大美……” “如萱!”凝冰烟打断了白如萱的话,略显尴尬地笑道:“好朋友之间自然是相看两不厌,越看越好看……夏姑娘今天那一招天女散花的手法真是好看得紧,你说是不是?” “天女散花?”夏云岚茫然地反问了一句。 自己什么时候使出过天女散花的招数了? 白如萱反应过来,赶忙笑道:“是了是了……夏姑娘,你最后拿珠子击落司姑娘的珠子的手法真是漂亮得紧,我和凝师姐都觉得那一招该叫‘天花散花’。” “呵呵,”夏云岚明白过来,不由笑道:“两位姐姐真有意思。那是飞花点穴功里的一式,不过,‘天女散花’这个名字委实不错,我以后就把这招叫做‘天女散花’好了。” 凝冰烟和白如萱听到自己起的名字被采用,都非常高兴。 黎君珂忽然叹了口气,道:“夏姑娘年纪轻轻,却学得一身好功夫,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自己前途不可限量,那不是好事吗?为什么洛芷雪的这位师父要唉声叹气呢? 哦,是了,她是觉得自己和她的两个徒弟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她的两个徒弟有出息……然而这两个丫头能于夜色之中看清她以飞珠击落司琼音的珠子,也算功力不弱。 思及此处,正待安慰黎君珂几句,黎君珂却已向她微微俯了俯身,道:“今日幸会夏姑娘,亦算意外之喜。夏姑娘他日若有闲暇,欢迎到我碧落宫作客。今夜天色已晚,咱们就此别过。” 言罢,黎君珂带着两个徒弟,转身向专供客人住宿的紫微别院走去。 “哎……”夏云岚心里还记挂着洛芷雪,正待追上前去打听清楚洛芷雪的情况,洛湛之忽然朝她走了过来,满面笑容道:“夏师妹,恭喜你取得掌门弟子之位——” 夏云岚只得顿住了脚步,回以礼貌的笑道:“多谢洛师兄……这么晚了,你还没有去休息吗?” 洛湛之道:“本来是要去休息的,忽然接到一件差事。” “什么差事?”看洛湛之笑容可掬的样子,夏云岚估摸着应该是件美差。 洛湛之道:“呵呵,邢长老命我带人送你到青鸾峰居住。” “今天就搬?”夏云岚吓了一跳,邢长老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夏师妹不想过去吗?”洛湛之开玩笑地道。 “当然想!”夏云岚毫不迟疑地道。 她不过去,难不成还让给别人过去不成?再说,知道宫新月做的事情以后,她一刻钟也不想和宫新月待在一起。能今晚就搬,真是再好不过。 “那就请师妹先去收拾一下东西,我马上带人过去。”洛湛之笑道。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夏云岚道:“你叫人帮我把铺盖打包送过去就行,我先到青鸾峰那边瞧瞧。” 她不愿回清芷苑,不过是不想面对宫新月罢了。虽然应该惭愧的是宫新月,但见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总归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好吧。”洛湛之宽容地道:“去往青鸾峰的路有一处比较难走,夏师妹小心些。” “洛师兄不必担心,再难走还难走得过去往十八课班的路吗?”夏云岚浅浅一笑,对洛湛之略含讥讽地说了一句,飞身向青鸾峰的方向掠去。 洛湛之在夏云岚身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笑道:“小师妹,世上真正难走的路,你可还没有见过……” 向西南方向约略走了二三里路,在一条夜雾蒸腾的深涧前,夏云岚停住了脚步。 深涧上,一条长长的、粗如儿臂般的铁链钉在紫微峰和青鸾峰的崖壁上。四周,没有其他可以通行的路。 这就是洛湛之说的比较难走的路吗? 夏云岚不在意地笑了笑,飞身跃上铁链,走钢丝一般摇摇晃晃地向对面走去。 到得青鸾峰上,但见石径落叶,久无人迹,风声飒飒,和着山溪的叮咚如歌如诉。此情此景,不由自主地让人生起一种遗世独立的寂寞之感来。 好在夏云岚早已经惯寂寞滋味,紫微峰上虽然人烟稠密,于她也不过是一座孤峰而已。 踏着落叶石径向上走了段路,远远的夜色里忽然透出一星灯火。 夏云岚怔了一下,不是说掌门并没有回来吗?青鸾峰上为何会有灯火闪现? 哦,对了……她差点儿忘了,玉倾城说过,夜凝尘前年秋天带回来个小徒弟,一直留在青鸾峰上悉心教导。这灯火亮处,定是住着那小徒弟无疑。 虽然那小徒弟的名字现在叫做血幽,但她毫不怀疑,血幽就是丁允。 故人相见,总要打个招呼。她抬起脚,慢慢向着远处的灯火走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3章 我没有多大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笃笃笃——” 寂静的夜色里,夏云岚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清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竹篱柴门,青砖瓦房,与牛角山下金环婆婆的家颇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院中有花有树,还有石桌石凳,看起来像个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所在。 夏云岚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倘若血幽不是丁允,青鸾峰堂堂繇山掌门住的地方,何以会出现这样一处竹篱小院? 丁允那少年倔强又重情,定是他怀念抚育自己长大却被司马连皓杀死的奶奶,所以建造了这样一处地方居住,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报仇之念。 “吱嘎”一声,院中房屋的门开了,一个灰白头发、干净利落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夏云岚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半夜三更的,什么人在这里吓人? “姑娘……”那老婆婆打量了一下夏云岚的装束,知道是繇山上的女弟子,拉开了柴门道:“此时造访,有什么事吗?” 夏云岚提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婆婆,请问你是什么人?” 看到夏云岚的样子,老婆婆笑了,笑得十分亲切,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青鸾峰上吧?老身是你们掌门的下人。” “哦……”夏云岚松了口气,原来是师父的老仆。 那么多繇山弟子师父不用,也没像司马连皓一样,找两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侍候自己,看来不是师父性情独特,就是这婆婆有甚过人之处。 自己初来乍到,要想给师父留下好印象,必须先给师父身边的人留下好印象。 念及此处,夏云岚立即咧开了嘴巴,笑得又甜又美又走心地道:“老婆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请问您老贵姓?” “一家人?”老婆婆愣了一下,笑道:“咱们繇山上下都是一家人……老身姓甘,姑娘你叫我甘婆婆就好。” “嗯……甘婆婆,今夜中秋佳节,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小院里过吗?”夏云岚没话找话地攀谈道。 “呵呵,习惯了……”甘婆婆笑道:“姑娘,你夜里一个人到这青鸾峰上,是代长老传话,还是有别的事情?” “我啊——”夏云岚看那甘婆婆甚是慈蔼亲和,转了转眼珠,止不住和她开玩笑道:“我没有什么事,也不代长老传话,就是想到这里来陪你同住,婆婆你说好不好?” “陪老身同住?”甘婆婆看了夏云岚一眼,目光里带着些深深的同情,表示理解地叹了口气道:“姑娘,老身明白你的意思……从前也有几个姑娘说要来陪老身同住。老身倒是不反对,可凝尘他不会同意啊……” 什么?凝尘?自己没有听错吧? 一个普通的老仆,怎么敢直呼主人的名字? 夏云岚再次将甘婆婆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位老婆婆虽然衣着简朴,却掩饰不住高贵温雅的气质,加上言谈举止礼貌得体,绝不似普通的乡下老婆婆。如此看来,只怕这位婆婆有些来头。 当然,能成为自己师父唯一的下人,没有些来头怎么行? 转念之间,夏云岚越发恭谨礼貌地对甘婆婆笑道:“婆婆放心,这回掌门他老人家一定会同意的。” “他……他老人家?”甘婆婆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姑娘,你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凭什么认为凝尘他这次一定会同意呢?” 夏云岚郑重地对甘婆婆揖了一揖,道:“晚辈十八课班弟子夏云岚,此届中秋比试第一名,奉掌门之嘱、长老之命搬至青鸾峰,待掌门归来后举行拜师仪式。” “你……你是凝尘的徒弟?”甘婆婆被惊到了。 夏云岚笑嘻嘻站直身子道:“可不是么?婆婆,你说从今往后咱们是不是一家人了呢?” “可是……可是……”甘婆婆嗫嚅道:“这么大的女徒弟……不好吧?” 自己很大了吗?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一丝丝不舒服。这种年纪,在二十五世纪还算小女孩的好不好? “婆婆,我没有多大。”夏云岚道:“我只是看起来有点儿大而已……再说,大点儿有什么不好?我可以帮你做事啊……” “老身不是说你大……”听到夏云岚微微不悦、努力辩解的口气,甘婆婆急忙解释道:“老身的意思是……你和凝尘……嗯,和你师父……孤男寡女的在这青鸾峰上……” “婆婆!”夏云岚打断了甘婆婆的话,气得差点儿吐出一口老血。 自己全心全意过来拜师学艺,这甘婆婆年纪不小,心思咋就这么不正经呢?要不是她是师父身边的人,少不得要说上几句难听话。 夏云岚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忍着怒气道:“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把师父他老人家看作父亲,你说这样的话叫我情何以堪?何况,这青鸾峰上还有你和血幽,哪里算是孤男寡女了?” “哦……”见面前的姑娘气红了脸,甘婆婆似乎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赶忙拉了夏云岚的手道:“姑娘,你别生气……是老身说错了。既如此,今夜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待明日天亮,老身到琉华殿去为你收拾一间房间。” 人家这么大的年纪跟她道歉,她还能小气巴拉地不原谅吗? “多谢婆婆。”夏云岚重新绽放了笑容道。 跟着甘婆婆穿过小院进入房间,但见房间内陈设虽然简单,却不失整洁雅致,更难得的是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夏云岚一见之下不由十分喜欢。 甘婆婆道:“姑娘稍等,待老身去拿床被子,委屈你今夜就睡在老身旁边。” “不用了,婆婆。”夏云岚客气地道:“洛师兄稍后会把我的铺盖送来,我今夜睡在地上就好。” “怎么能睡在地上?”甘婆婆责备地道:“秋夜地上潮湿得很,小小年纪万不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将来会吃亏的。” 夏云岚听甘婆婆虽是责备的口气,言语中却尽是一片关切之意,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那我就和婆婆挤上一夜吧。婆婆……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可吃的?我觉得肚子好像有点儿饿。” “你这丫头,饿了就是饿了,什么好像有点儿饿?”甘婆婆笑嗔道:“你不必跟老身客气,以后想吃什么,只管告诉老身就是。” “婆婆你真好。”夏云岚半是感动半是讨好地道:“你这么好,难怪教导出师父那般受人爱戴的人来。” “呵呵,丫头真会说话。”甘婆婆领情地给了夏云岚一个慈爱的笑,却又叹了口气,道:“凝尘他天性颖悟,哪里是老身的教导?记得他小的时候……呃,老身去拿吃的给你。” 说起夜凝尘,甘婆婆似乎有打开话匣子之势。还好她及时想起夏云岚还饿着肚子,忙止住了话,跨出房门向厨房中走去。 夏云岚觉得十分有意思,自己那句讨好的话原本便带着试探之意,没想到这甘婆婆一句话就暴露了身份。 如果自己所猜不错,甘婆婆应该是从小照顾师父的奶娘或嬷嬷。 在江湖中被传得神秘无比的师父,究竟有过何等样的经历和身世?看来都可以从甘婆婆口中得到答案。 “这些够不够吃?”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甘婆婆端了个红木托盘进来,托盘上用精致的瓷器放着几块圆形的饼子,几样杂色糕点,两三样腌制小菜,还有一碗显然是刚刚煮的面粥。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东西,一头猪也够吃了好么?居然问她够不够…… “婆婆,”夏云岚接过托盘,嘟着嘴巴道:“这些足够我吃上三顿的。” “呵呵,”甘婆婆笑道:“你们练武之人,不多吃点儿体力怎么跟得上?” “谢谢婆婆,你太费心了。”夏云岚抓起一个饼子,狼吞虎咽地就着小菜咬了几口。 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说实话她早就饿坏了。 刚刚填饱肚子,洛湛之便带着两个繇山弟子送来了她的行李和铺盖。 “夏师妹——”临走之时,夏云岚将洛湛之和两位师兄送出院门,洛湛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对她道:“做人不可忘本,登高须留后路。哪怕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也别太把昔日在一起的伙伴不当回事。” “什么意思?”夏云岚怔了一下,道:“洛师兄有话不妨明说。” 洛湛之笑了笑,道:“夏师妹这么聪明的人,自己一想便知。上官师弟和宫师妹请我代问夏师妹好。” 言罢,洛湛之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弟子离了小院。 夏云岚郁闷了一下,洛湛之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在这里教训人。 宫新月做出那样的事,居然还好意思问她的好。而上官宇辰……若非他误会自己喜欢他,原本还是可以勉强做个朋友的。但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相处起来总难免尴尬。 郁闷了一会儿,夏云岚关上院门回到屋子,见甘婆婆已经铺好了床,便道了声谢,胡乱裹着衣服在甘婆婆的床上躺了下来。 或许因为太过劳累,或许因为那碗面粥,也或许是因为甘婆婆的笑……平生第一次,戒心重重的夏云岚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居然没有失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4章 她们喜欢师父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第二天,又是一个秋阳灿烂的日子。品书网 风吹过小院,送来一阵氤氲的水汽和竹木山花的清香。 夏云岚伸了个懒腰,吸了吸鼻子,只觉心情无比愉悦。 正待起床帮着甘婆婆做饭,没想到甘婆婆已经在院子里叫道:“丫头,起床吃饭了——” 夏云岚略略惭愧了一下,赶忙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门,对甘婆婆道:“婆婆,怎地不叫我起来帮忙?” 甘婆婆笑道:“昨日见你十分疲倦,便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快吃饭吧,今日多做了几样菜,婆婆去给后山小幽那孩子送些尝尝。你先吃就是,不必等我。” “血幽住在后山?”夏云岚奇道:“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后山?” 甘婆婆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笑道:“那孩子天生孤僻,不喜与人相处,你师父亦不愿勉强于他,随他去吧。” “可婆婆你这么大年纪,去给他送饭总归不妥……要不由我去吧。”夏云岚乖巧地道:“婆婆你只要告诉我去往后山的路就行了。” “难得你这丫头如此懂事。”甘婆婆笑道:“只是婆婆我走这山路早已惯了,偶尔到后山看看那孩子且当散步,你不用替婆婆担心。” 金色朝阳下,甘婆婆带着皱纹的脸慈祥无比。夏云岚微微恍惚了一下,依稀仿佛看到童年记忆中的奶奶。她赶忙收了心神,道:“既如此,婆婆慢走,我去吃饭。” 有些事,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突然想起。 那纸片一般单薄的童年,尽管有奶奶的陪伴,却抹不去生活压抑苦闷屈辱残酷的影子。 相对于那样的生活,做杀手的日子或许更值得怀恋。 甘婆婆走后,夏云岚进入厨房,但见锅里煮着香喷喷的米粥,案上以碗覆着数盘热腾腾的菜。掀开来,虽皆是些家常小菜和山中野菜,但难得做得清新可喜,让人一见之下便食欲大动。 她吃了很多。 吃完之后,洗净了碗碟,又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甘婆婆方提着食盒、又顺路采了一把野菜回到小院。 夏云岚一边帮甘婆婆择净野菜,一边向甘婆婆打听了许多关于师父夜凝尘的消息。 据甘婆婆说,师父很小的时候也是个有些淘气的孩子,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便不淘气了。 夏云岚不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其实是个又冲动又迷糊的孩子,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便不冲动、不迷糊了。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再世为人之后,竟又有些冲动和迷糊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易,真是说得不错…… 甘婆婆又道,师父喜欢喝茶,也喜欢弹琴。每年繇山的新茶下来,总要留一些给师父喝。师父常常在夜里练功累了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喝茶弹琴。 孤峰之上,茶香袅袅,琴声寂寂,月光幽幽……夏云岚脑子里浮现出这副画面的时候,先是觉得优美得像幅画,后来又渐渐感出几分孤绝和寂寞来。 这幅画面之中,如果来个红袖添香,那就接近于完美了……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摸了摸头上没了珠子的凤眼梅花绿玉簪,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婆婆,师父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吧?怎地也不找个师母陪他一起喝茶弹琴呢?” “也不算十分大。”甘婆婆有些好笑地道:“你这丫头,见了你师父可千万莫要问起此事,他最讨厌别人无端管他的闲事。” “哦……”夏云岚捂住了嘴,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这不是只同你说说嘛,你别告诉师父就是……婆婆,你晓不晓得,师父曾经到碧落宫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过一个女子?你猜,那女子是不是师父的心上之人?” “有这等事?”甘婆婆显得十分惊讶。 “嗯……”看甘婆婆的神色,就知道甘婆婆对此一无所知。夏云岚随便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婆婆,记得昨天你说有好几个姑娘要来陪你同住,她们是喜欢师父吗?” 甘婆婆笑道:“当然,不是为了你师父,有哪个姑娘会愿意来陪我这糟老婆子住?”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夏云岚嘟了嘴巴道:“谁说你是糟老婆子?婆婆你又年轻又利索心地又善良,是世界上最好最可爱的婆婆。” “哈哈……”甘婆婆被夏云岚哄得笑出声来,道:“好丫头,是要哄死婆婆不偿命吗?将来谁若是娶了你,定然天天被你哄得开开心心地做牛做马。” 夏云岚白了一下脸色,好不容易逃出那场伤筋动骨的婚姻,今世的她,还能够心甘情愿地再次走进另一段姻缘吗? 她知道甘婆婆并非有意触及她的痛处,只是善良地开了个玩笑而已,是以勉强笑了笑,道:“即便我要哄人开心,也只会哄自己喜欢的人……看不顺眼的人我才懒得哄。” “呵呵,”甘婆婆以为夏云岚害羞,便也不再开她的玩笑,转而道:“丫头你喜欢吃什么?婆婆一会儿做给你吃。” 可供选择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夏云岚看了看,道:“只要是婆婆做的东西我都爱吃……不过,邢长老说师父今天就会回来,我要去紫微峰上举行拜师仪式,不晓得午饭会不会在这里吃。” “你师父今天就会回来?”甘婆婆仿佛刚刚听说这个消息似的,开心地道:“如此,婆婆要叫小幽在后面山崖上采些灵芝和人参,等你师父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后面山崖上有灵芝和人参?”夏云岚惊喜地问道。 “繇山地气极好,”甘婆婆道:“原本天然的亦有不少,后来你师父又有意种植了一些,是以一直采之不尽。” “哦……我去帮师父采好了。”夏云岚自告奋勇地道:“婆婆你告诉我去往后山的路怎么走。” 灵芝和人参是极好的增补元气和内力的药材,二十五世纪她虽有钱,奈何假货众多。这一世虽然没什么假货,奈何她却没多少钱。 想不到繇山竟是一处宝地,天生长着这些东西。她要多采一些,师父一半儿她一半儿。 看到夏云岚兴奋的样子,甘婆婆向院外左首指了指,道:“出门左转,过了溪桥,沿环山小路往上约摸三四里即到。你这身子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让小幽那孩子去采吧……多采一些,给你也补补身子。” “好——”不等甘婆婆说完,夏云岚已一阵风般跑出了院门,临走不忘交待:“婆婆,若是邢长老派人过来带我去拜师,记得告诉来人我在后山……” 三四里的路,对于夏云岚来说几乎不算路。不消半盏茶工夫,她已来到后山。 远远地,便听得一阵水流喧哗。转过一处山角,但见一条巨大的瀑条银练般从天而降,直注入一片幽深碧绿的潭水之中。 绿玉般的潭水被打破,激起无数飞花碎玉,美得既惊心动魄,又勾魂摄魄。 瀑布之下,潭水之畔,数簇奇花娇艳吐芬,几株异树悦人眼目。 难怪丁允那小子躲在这里不走,原来这里亦是一方小小的洞天福地。 夏云岚来到瀑布旁边,抬头四面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血幽的影子。 她有些奇怪,正待出声唤上两句,忽听哗啦一声,碧绿的潭水分开一道白浪,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男子从水中露出个脑袋来。 “啊……你……”夏云岚飞身后撤数步,片刻震惊之下,很快稳定了心神,对那半裸男子笑道:“没想到两年不见,你竟长得这般大了。” 自己猜的不错,水中男子确是丁允无异。只不过,两年的岁月风霜,已将一个清秀病弱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冷漠彪悍的青年。 他还是像当年躺在床上时一样瘦削,一样苍白。瘦得几乎可以见出骨头,苍白得好像纸的颜色。但那种彪悍的感觉来自于他的骨头里,展现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没有笑容的脸,微微竖立的眉毛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隐隐的恨意从眉目间散发出来,危险得好像一把深藏在鞘中的刀。 这样的脸,平常人见了难免有几分害怕,夏云岚却很熟悉。 前世里,她的某些杀手同行,便长着一张这样气质的脸。 “你是谁?到这里做什么?”昔年的丁允、今日的血幽,鹰隼一般的眼睛带着股凶猛的狠劲儿盯着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抱着手臂嘻嘻一笑,道:“看你长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大概不愿再提起往日……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说!你是谁?”随着哗啦一声水响,血幽忽然从水中跃身而出,手中握着一把尖刀向夏云岚脖子上逼来。 夏云岚站着没动,只微微低头瞅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尖刀,悠然笑道:“你速度倒快,果然不愧是个练功的奇才,两年之间竟已有如此进境。” “废话少说!回答我的问题!”血幽脸上现出一丝怒意,将尖刀向下压了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5章 你这么笨师父知道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道:“喂——小心点儿,万一伤了我,你可吃罪不起。品书网 ” “你说不说?!”血幽苍白的脸上涌起一团愤怒的血色,手似乎无法控制地抖了一下。 夏云岚只觉颈间一疼,瞬间收敛了开玩笑的心情,电光石火间出手“嘭嘭嘭”点了血幽三处穴道。 “你敢伤我?”夏云岚气恼地摸了摸脖子,指尖一点儿微湿,退开一步对着血幽怒声道:“你居然敢伤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血幽显然没料到夏云岚会突然对自己出手,苍白凶狠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随即倔强地道:“伤便伤了,你待怎样?一直问你是谁,你为何不说?” 看这小子毫无惧色的模样,夏云岚怔了一下,她好像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自己初来乍到,这小子却已跟着师父两年,亲疏之间,自己到底远着一层。 但也不能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夏云岚想了一想,恢复了心平气和的神色道:“你这小子,原本看起来还不错,怎地两年下来,不但面貌长得甚是凶恶,心性也长成了茅缸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关你屁事!”血幽一声咒骂,打断了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拿手“呯”地一声在血幽头顶重重敲了一下,道:“让你无礼——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教你的?把你教成这样没教养的一个臭小子。” “我臭不臭跟师父没有关系!”血幽恼声道:“骂我可以,别骂我师父!” “哟……看不出来呀,你这小子倒是挺知道维护师父的。”夏云岚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蠢小子竟然没听出,自己说的是“师父”,而不是“你师父”。 “你笑什么?你到底想怎样?!”血幽眼中充血,不耐烦地问道。 “我笑什么关你屁事!”夏云岚拿血幽方才的话痛快地回敬了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道:“要是被师父知道,你伤了他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的好徒儿,你想他会怎么惩罚你?” “你是师父新收的徒弟?”血幽终于明白过来,目中凶光一敛,怔怔问道。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你这反应也太慢了吧,你这么笨师父知道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两年前的我?”血幽没理会夏云岚的讽刺挖苦,疑惑地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夏云岚噎死人不偿命地道。 “……”血幽仿佛气得说不出话来。 哼,伤了自己,还想问自己要答案,自己是那么善良的人么? 夏云岚就是摆明了要故意急他一急。 血幽意识到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闭上了嘴。 夏云岚见这小子甚是无趣,再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才说明了来意,道:“甘婆婆让咱们采些灵芝、人参,待师父回来后给师父和我补补身子。” “你不解开我的穴道,我怎么采?”血幽生硬地道。 夏云岚道:“又不是非得让你采,你只要告诉我在哪里就行了。” 血幽倔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这小子是料定了自己不会对他怎样,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吧? 怎地想法子叫这小子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罢了,这小子从小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奶奶,又被自己的朋友杀死,身世也算凄苦堪怜,就别再跟他计较了。 想到这里,夏云岚放软了口气道:“要我解开你的穴道也不难,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血幽戒备地问。 夏云岚道:“你不用紧张,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虽然你先入师门,但是你看,我的年纪比你大,功夫又比你好。从今往后,你叫我师姐,我叫你师弟,你觉得好不好?” “不好!”血幽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夏云岚的无理要求,道:“想做我师姐?先打败了我再说!” “我……” 夏云岚正想说:“我这不已经打败了你么?”忽见血幽苍白的嘴角边一丝诡异的冷笑,接着身形一动,手中尖刀刀柄向前、刀尖向后,闪电般向自己肩上撞来。 “你没有被我点中穴道?”夏云岚蓦然反应过来,本能地撤身后退,却忘了身后是水潭,两脚踏空之际,“呯”地一声跌落于冰凉彻骨的潭水之中。 “就你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做我师姐吗?”血幽跃身而起,后发先至地将尖刀接回手中,站在岸边不屑地道:“你这么笨师父知道吗?” 夏云岚气红了眼,一边骂了声“混蛋”,一边拍起水花向血幽全身上下乱洒过去。这小子的穴位既然不在正常的位置,她只好撞撞运气了。 然而,不等那些凌厉的水花洒到,血幽已迅速撤开数丈,飞身向一座高崖上掠去。 “想做师姐,等你胜过了我再说!”瀑流声里,远远传来血幽冷得鬼一样的声音。 夏云岚打着哆嗦狼狈万状地从潭水里爬上来。要不是衣服过于单薄,湿了水后不大雅观地贴在身上,她一定不会轻饶了这小子。 没想到这小子如此狡猾,明明没有被点中穴道,却为了套自己的话,故意装作被点中穴道。其实,自己点穴时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不过因为这小子练武时间过短,所以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这小子的穴位根本不在正常的位置。 她知道世间有种功法,能够将人的穴道移位。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刚刚接触武功两年的小子,竟能学会这等功法。 想要欺负人却被人欺负,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不过不要紧,反正大家都在青鸾峰上,有的是时间。这笔账,以后慢慢跟这臭小子算。 夏云岚随便拧了拧身上的水,空着手回到甘婆婆住的小院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丫头,怎么去后山一趟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夏云岚,甘婆婆找来一条毛巾递给她,心疼地道。 “阿……阿嚏……”夏云岚接过毛巾,揉了揉渐渐有些不太通畅的鼻子道:“没……没什么,见后山潭水清冽可喜,便忍不住下去游了个泳……”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被血幽那混小子坑了。 “穿着衣服下去游泳?”甘婆婆年纪虽大,却显然并不好糊弄。 夏云岚尴尬笑道:“呵呵……婆婆,邢长老还没有派人来叫我去拜师吗?” “没有……快换过衣服,先别惦记这些事了。”甘婆婆从夏云岚的行李中翻出另一套繇山弟子的衣服给她道。 “嗯……”夏云岚正想抱着衣服另外寻个地方去换,甘婆婆好像知道她害羞,已转身出了房间,并善解人意地为她带上了房门。 换过衣服之后,将原来的衣服搭在院中晾晒。院中阳光甚好,夏云岚却冷得牙齿直打哆嗦。 为了驱除寒意,夏云岚找了个背风有阳光的地方运功打坐。 但不知为何,全身竟使不上力气。勉强运行了一遍繇山内功心法后,非但没有觉得暖和,反而冷得缩起了脖子。 “丫头,快把这碗姜汤喝了。”一会儿不见甘婆婆,甘婆婆居然到厨房为她做了碗姜汤。 夏云岚十分惭愧,红着脸道:“初来乍到,就如此麻烦婆婆……” “傻丫头,你不是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吗?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甘婆婆慈祥地笑道。 “嗯……”夏云岚不是扭扭捏捏之人,听甘婆婆这么说,便爽快地接过姜汤喝了。别人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 “丫头,看你八成是着了凉。”甘婆婆摸了摸夏云岚的头道:“你师父住的琉华殿里有一处温泉,待吃过午饭后婆婆带你过去。” “温泉?”夏云岚眼睛亮了亮,道:“你现在就带我过去吧……我这种样子好像也吃不下饭。” 其实,夏云岚是因为早上吃的太饱。 “好吧……”甘婆婆犹豫了一下,道:“反正你总要去琉华殿里住,顺便把你的东西一起带过去。” 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隔着篱门,但见血幽兜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 夏云岚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又迅速压下了怒气,笑嘻嘻叫道:“小师弟——这么快就采了这么多?不错哈……” 院门是开着的,血幽看都没看夏云岚一眼,径直穿过院子,放下了那包东西转身就走。 “哎……你这孩子——”甘婆婆急忙叫道:“别忙着走,婆婆正要准备午饭,吃过了午饭再走不迟。” “不用。”血幽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生硬地道:“我不饿。” 甘婆婆带着几分责备的口气道:“不饿也要吃,听婆婆的话,快回来。” 血幽转过头,看了夏云岚一眼,再次生硬地拒绝道:“后山有吃的……” “婆婆——”夏云岚笑道:“你适才不是说要把我的东西送到琉华殿吗?我一个人也拿不住,不如叫小师弟帮我送过去吧。” “哦,是啊……”甘婆婆想起来似的对血幽道:“从今以后,你这姐姐就在咱们这青鸾峰住下了,你帮她把东西送到琉华殿可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6章 我不认识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知道,自己开口定然要被这又臭又硬的混小子拒绝,借着甘婆婆的口说出来,看他好意思不去。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果然,血幽虽然不大情愿,还是低低“嗯”了一声。 一副铺盖卷,一包衣服和杂物,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夏云岚的身体虽然有些不适,拿这些也绝对不成问题,她不过是故意借此让血幽心里别扭一下罢了。 三人出了院门,跨过溪桥右转,沿着竹林边的青石台阶向上走了大半里路,青峰叠翠中但见一座小巧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映着阳光闪射出无数金色的光线。 夏云岚眯了眯眼睛,揉了揉额头,恍惚之间只觉像是走进了云烟氤氲的仙宫一般。 殿门开处,楼阁亭台,疏密有致,看上去虽和天武城里富贵人家的府第没有太大区别,但却开阔了许多,且没有假山流水之类的人工景致。 当然,青鸾峰本身就是一处山水佳境,倘若琉华殿中再置以假山假水,反倒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甘婆婆带着夏云岚和血幽绕过前厅,来到后院,先命血幽将夏云岚的行李铺盖放进右侧厢房,而后推开了后院的月洞门,对夏云岚道:“竹林后面便是温泉,你先进去暖暖身子,婆婆帮你把房间收拾妥当。” 夏云岚尚未答话,血幽已向甘婆婆道了个别,跃身翻过院墙而去。 甘婆婆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 “婆婆不用理他,这小子性格古怪得很。”夏云岚随口劝了甘婆婆一句,走进月洞门,但见门后是一片精致的小园。园中竹子最多,其次是梅李桃杏之属,亦杂以其他奇花异树。 园子只有左右侧墙,没有后墙,陡峭的崖壁作了园子后面天然的屏障。 不时有白茫茫的雾气从竹林里飘出来,衬得整个园子如梦似幻。 夏云岚穿过竹林,果见崖壁之下,一畦兰草和一些不知名的花卉环绕着一池清澄澄、热腾腾的温泉。 到底是名山胜水中的天然妙物,这温泉比将军府的温泉不单大了许多,湿度亦高了不少。 夏云岚终于不再发冷,脱掉衣服,打散头发,先将腿和脚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待腿和脚适应了过高的温度之后,方敢全身跳下池中。 真是太舒服了。 夏云岚无比惬意地在池子里游了一会儿,热得头上冒出汗来。 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会享受…… 夏云岚游到池边,一边伸手拨弄着不知名的花朵,一边不由自主地想道。 哎……怎么都临近中午了,邢长老还不派人来叫自己拜师呢? 难道师父没有回来? 夏云岚有点儿着急。 不经过拜师仪式,到底算不上名片言顺的掌门弟子。这琉华殿可比清芷苑舒服多了,而且甘婆婆做的饭也比紫微宫里的大锅饭好吃…… 嗯,当然,这些都不是自己在乎的。 自己在乎的是,血幽那混小子才不过跟着师父学了两年的武功,其进境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以自己这等资质和基础,两年之后除了师父和玉倾城,岂不要无敌于天下? 她一直知道,世界由强者主宰。虽然她向往过自由自在的普通人生活,但她也知道,缺少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自由自在永远是种不可抵达的梦想。 她可以不用武功去欺负人,但她可以用武功去拒绝别人的欺负。 “丫头,你好些了吗?”大半个时辰后,月洞门外传来甘婆婆的声音。 “好了好了……”夏云岚急忙穿好衣服,挽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竹林道:“刚才只觉有气无力,全身冷得厉害,这会儿完全没有感觉了。” “当然,这温泉对于风寒着凉有奇效。”甘婆婆道:“后山的瀑布融合了山顶积雪后极寒极冷,碧玉潭又长年不见阳光,潭水下面是终年不化的数尺厚的冰层,掉进去怎能不着凉?” “……”夏云岚红了红脸,嗫嚅道:“我是去游泳……嗯……我先时见血幽在里面游泳来着……” “傻丫头,”甘婆婆笑道:“他是在潭水里练功,你又不练那什么寒血冥幽功,却去学他做什么?” “寒血冥幽功?”夏云岚讶然道:“那是什么功夫,要常年泡在冰水里练么?” 甘婆婆道:“这个婆婆就不知道了,回头问问你师父……但婆婆可不许你练这种功,好好的一个孩子,练了这种功后整日脸色苍白不说,心也跟着冷了,如今要留他吃顿饭也不容易……”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用意识启动开光能微机,脑子里闪过“寒血冥幽功”五个字,光能微机中立即给出了答案: 一种速成武功。通过对寒冷的极限忍耐,激发出人体潜力,令人于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功力……此功阴寒无匹,只宜男子练习……且练习此功者,需承受远胜常人百倍之苦……此功阴毒异常,若被练成此功者掌力所伤,寒气将直达肺腑,极难救治…… 原来是一种阴毒的速成武功……还只宜男子练习…… 关上光能微机,夏云岚揉了揉眉毛,对甘婆婆笑道:“婆婆放心,我才不练这种古怪功夫。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练好了速度,对付这种武功亦能游刃有余。” 甘婆婆显然没有听懂夏云岚中间的话,只道:“嗯,不练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去对付他,那孩子练这武功不知吃了多少苦。虽然他没有娘亲,可他的娘亲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听甘婆婆头两句话,夏云岚只觉得好笑。听到后面三句,心却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似的,竟有些微微的疼痛。 娘亲是什么样子的?所有的娘亲都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吗? 前世里没有娘亲也罢了,为什么穿越到了这异界时空,也没个娘亲来疼自己? “丫头,你怎么了?”看到夏云岚突然黯淡下来的脸色,甘婆婆不安地问。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夏云岚赶忙重新绽放出一抹笑容道:“没什么……天下没有娘亲的孩子多了去,婆婆要心疼,心疼得过来么?” “怎么,丫头你也没有娘亲吗?”见夏云岚笑得有些勉强,甘婆婆同情地问。 夏云岚昂了昂头,满不在乎地道:“我没有娘亲,没有爹爹,也没有兄弟姐妹……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你这丫头……”甘婆婆叹了口气,道:“看你这丫头活泼伶俐,还以为是从小被爹娘疼大的,没想到……” “我是从小被自己疼大的。”夏云岚笑道:“一个人怎么能指望别人去疼自己呢?世上多少亲人面和心不和,便是父母兄弟姐妹之间,有时候也不过是勾心斗角、相互利用而已……罢了,这些事情婆婆不知道才好。” “我怎会不知……”甘婆婆脱口说了这一句,却又顿住了话头道:“丫头,你现在吃得下午饭了吗?” 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了甘婆婆欲言又止的神色,待要问问甘婆婆曾经经历过什么,但看她的样子,显然不愿意提起往事,于是收起到了嘴边的话,只笑嘻嘻道:“婆婆这一问,好像又觉得饿了。” “饿了好,婆婆去给你做饭吃。”甘婆婆慈爱地笑道。 “嗯嗯。”夏云岚夸张地点了点头。 偌大的繇山之上,除了不靠谱又不着调的玉倾城,她总算有了一个正常的朋友。 想曹操曹操就到,夏云岚和甘婆婆刚刚回到小院,便见玉倾城提着一大包东西、带着白衣黄衫的南宫楚楚向院子里走来。 夏云岚早已对玉倾城憋了一肚子气,当着南宫楚楚的面又不好发作,于是待二人进得院门,她只热情地拉住南宫楚楚的手道:“楚楚,还记得我不?” “你是……”南宫楚楚怔了一下,忽然抽出手后退一步,冷着一张俏脸道:“我不认识你。”而后,又转头对玉倾城道:“师父,这个人根本不是夏云岚!” “不是夏云岚?”玉倾城凑上前来,对着夏云岚的脸仔细瞅了瞅,道:“楚楚说你不是夏云岚,你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夏云岚?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是夏云岚,那你就不是夏云岚。” 两年不见,南宫楚楚的眼中多了些沉静的色彩,然而,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小姐脾气还是一点儿没变。 夏云岚推开了玉倾城,想要逗逗南宫楚楚,是以也不揭去脸上人皮面具,只笑道:“难道不许世上有重名的人么?” “不许!”不等南宫楚楚说话,玉倾城便蛮不讲理地道:“夏云岚只能有一个,若是你重了她的名,那你就立即改名吧。” “呸!”夏云岚白了一眼玉倾城,道:“没义气的家伙,我掉下悬崖失踪两天你都不去找一下,懒得再跟你说话。” “掉下悬崖?失踪?”玉倾城挠了挠头道:“什么时候的事?” 夏云岚气道:“你居然不知道?” “又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玉倾城一脸无辜。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7章 她骗你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道:“晚上你没有去找我么?比试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到场,你还没有发现我失踪了么?” “我师父晚上为什么要去找你?”玉倾城还没有回答,南宫楚楚已先瞪着夏云岚问道。品书网 夏云岚这才发现,自己只顾质问玉倾城,却不小心透露了两人间的秘密。她转了转眼珠,还是没想出该怎么答复南宫楚楚,索性把两只眼睛转向了玉倾城。 “你看我做什么?”玉倾城张着两只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懵懂地道:“我也想知道,我晚上为什么要去找你?” 果然是如假包换的没义气的家伙! 自己怎么会指望这种家伙来解释?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夏云岚轻吁一口气,不怀好意地一抬嘴角,满脸真诚地道:“玉师祖,你忘了,你说晚上要过来跟我学个一招半式,也好回去教教楚楚,免得她跟你两年了还是毫无进益呀。” “师父,你……”南宫楚楚转脸看着玉倾城,不知怎地,眼圈竟微微红了一红。 这时,从厨房里出来的甘婆婆看见玉倾城和南宫楚楚,赶忙招呼两人坐下,道:“楚楚,怎地许久不见你这丫头过来玩?婆婆今天做了好吃的,你和你师父一起留下来吃。” 南宫楚楚低头“嗯”了一声,道:“多谢婆婆……听说掌门师兄今天就会回来,我带了些自己亲手种的菜和水果给他,如果他喜欢吃,可以再叫人去拿。”言罢,指了指玉倾城放在地上的那包东西。 夏云岚揉了揉眉毛。敢情,这丫头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来看师父回来了没有……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 两年了,瞧这丫头的神态,竟是一点儿也没有放下的意思。 如此痴情,如此执著,如此美貌……居然感动不了师父的心。唉,那个让师父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找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要不要告诉南宫楚楚那个女子的存在,从而让她死了心呢? 待甘婆婆与二人寒暄过后,夏云岚拔下了头上的凤眼梅花绿玉金簪,递给南宫楚楚道:“楚楚,这个还给你。你师父托我办的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看到损坏的簪子,南宫楚楚吃了一惊,瞪着玉倾城有些生气地道:“给你的东西,你为什么送给她?你要托她办什么事?” 玉倾城没有说话,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低下了头,简直没半点儿师道尊严的样子。 夏云岚看不过去,代他说道:“他把这个给我,叫我在我师父面前多说你的好话……他一心为你着想,你不说感激,却这样子对他,不觉得过份吗?” 听到夏云岚的话,南宫楚楚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将簪子推给夏云岚道:“东西给你就给你吧,我不用你帮我说什么好话——”言罢,又对着玉倾城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我和掌门师兄的事情不用你管。” 玉倾城红了脸,在夏云岚面前一句不肯吃亏的他,这会儿缩头乌龟似的一声不吭。 夏云岚心中早已明白,复将簪子插在头上,对南宫楚楚道:“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 “什么消息?” 夏云岚道:“说出来可能会伤了你的心……我师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玉倾城蓦然抬起头来,与南宫楚楚同声问道:“是谁?”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识,是碧落宫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师父曾到那里找过她,并为她差点儿得罪了碧落宫。” 南宫楚楚白了脸色,半晌没有说话。一丝悲伤,从眼中慢慢浮起,俄而化作一滴泪,沿着脸颊缓缓落下。 “楚楚……”玉倾城手足无措地看着南宫楚楚,似乎想要为她擦去泪水,却终究没好意思下手,只小心翼翼地道:“她骗你的……你不要信,她这丫头最喜欢骗人……你骗她的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玉倾城是对夏云岚说的。 夏云岚瞪了玉倾城一眼,生气地道:“我什么时候喜欢骗人来着?再说这种事情也是骗得的么?你不忍她难过,难道就忍心她永远陷在无望的感情里出不来吗?” 玉倾城知道夏云岚说得不错,可是看着泪光盈盈、梨花带雨的南宫楚楚,还是没好气地对夏云岚道:“你管那姓夜的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让你帮楚楚说好话,谁让你打听这个——” “玉倾城!”夏云岚愤怒了,指着玉倾城道:“我好心帮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们别吵了!”南宫楚楚站起身,大声打断了两人的话,看了看夏云岚,又看了看玉倾城,突然一抹眼睛,转身向院子外面跑去。 “楚楚——”玉倾城眨眼间追了出去。 “喂——”夏云岚叫了一声,两人只顾一个跑一个追,哪里听得到。 一场故人重逢的欢乐戏码如此收场,夏云岚也是委实没有料到。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南宫楚楚不感激,玉倾城恩将仇报……真真一对弱智活宝! 面对真相,有那么难吗?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她原本只是想逗逗南宫楚楚,稍后就会揭下人皮面具,叫南宫楚楚看看自己的真实面目,不料那丫头那么没耐心,一句话就给气跑了。 夏云岚正委委屈屈地想着,甘婆婆端了饭菜从厨房中出来道:“咦,倾城和楚楚呢?不是说好了留下来吃饭吗?” 夏云岚站起身,一边接过甘婆婆手里的饭菜,一边笑道:“生气走了,不用管他们,咱们自己吃。” “生什么气?”甘婆婆搓了搓手,关切地唠叨道:“倾城也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还跟一个小丫头生气……” “婆婆,是楚楚先生的气。”夏云岚放下饭菜道。 “那他也该哄着点儿才是嘛。”甘婆婆摇头叹道:“小丫头从小娇生惯养,独自离家跟着他在白鹤峰上过苦日子已经够可怜,他让她几分又何妨?” “呵呵,”夏云岚忍不住笑道:“婆婆,从小受苦的人你觉得可怜,从小娇生惯养的人你也觉得可怜,那要什么样的人你才觉得不可怜呢?” “你这丫头呀,就会挑婆婆的刺……”甘婆婆想想自己说的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吃罢午饭,仍然没有见到邢长老派来的人,夏云岚有些坐不住了,对甘婆婆道:“我到紫微殿那边瞧瞧,或许师父早就回来了,正在跟几位长老谈话也未可知。” “好,你去瞧瞧……路上小心。”甘婆婆显然也像夏云岚一样期待着夜凝尘的归来,闻言嘱咐道。 夏云岚答应一声,离了青鸾峰,径直来到紫微殿外。 紫微殿前的高台早已撤去,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但夏云岚尚未走近紫微殿门口,已通过外面站立的弟子口中得知夜凝尘没有回来的消息,于是转了方向,想要去紫微别院找黎君珂,再打听一下洛芷雪的消息。 那弟子却道:“除了司阁主,客人今晨都已走尽,夏师妹还到那里做什么?” 夏云岚望着别院愣了一下。 她现在虽然如愿以偿取得掌门弟子的位置,从今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生存在这世上,再不用躲躲藏藏。可昨天听闻黎君珂一番话,心中却不由得为洛芷雪甚是担忧。 那位大小姐固然刁蛮任性,嚣张跋扈,不大讨人喜欢。可毕竟对她不错。离开天武城后,若非那丫头的银票支撑,她必定要餐风露宿,过上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而且,洛芷雪与风钰晗之间的爱情,唤起了她对幸福生活的信心。如果那样如火如荼的爱情也会在两年之内化为灰烬,她的心也要跟着冷了。 只是,她现在好不容易来到繇山站稳脚跟,一时亦不可能到青州城去看望洛芷雪。愣怔了一会儿,只能自己宽慰自己道:洛芷雪那样的脾气性情,虽然容易得罪人,但也绝不是容易给人欺负的。 哪怕过得不太幸福,但只要懂得保护自己,拒绝伤害,及时抽身止损,也不算太过糟糕的人生。 想着这些的时候,忽听得背后不远处一个尖酸的声音道:“夏云岚,你不在青鸾峰待着,杵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回头,夏云岚已听出是司琼音的声音。 她很快调整出一脸充满幸福感的微笑,转身道:“当然是杵在这里碍你的眼喽——” 话未说完,却见司琼音身边陪着个人——幻风阁阁主司庆南。 夏云岚略略尴了个尬,她对司庆南并无好感,但当着父亲的面刻薄女儿,到底有些不大好意思。 司庆南倒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阻止了司琼音即将冲口而出的恶言,对夏云岚拱了拱手道:“呵呵……夏姑娘真会说话。” “嗯……呵呵……”夏云岚打着哈哈敷衍地回了个礼,道:“两位是要找长老吧……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要绕过二人离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8章 你会收这样的弟子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司庆南却忽然掉过身来,陪着夏云岚往回走去,边走边道:“老夫今日闲来无事,只是随便走走,散散心而已。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散心?夏云岚眨了眨眼,你散你的心,我回我的青鸾峰,你干嘛跟着我? 仿佛为了解答夏云岚心里的疑惑般,司庆南接着道:“夏姑娘天赋奇才,年纪轻轻便练得一身好本事,老夫对夏姑娘甚是欣赏,想要与夏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夏姑娘意下如何?” 做个朋友?跟司琼音的爹做朋友? 夏云岚正想着怎么拒绝得委婉一些,司琼音先自开口反对道:“爹爹——你怎能与她做朋友?你知不知道这丑八怪有多坏……” “住嘴!”司琼音话音未落,已被司庆南怒目打断。司庆南一改对夏云岚的和颜悦色,声色俱厉地道:“都是爹爹平日惯坏了你!你看看你,有没有一点儿司家大小姐的风犯?这么多年,你连起码的礼貌和教养都不曾学会吗?” 对于司庆南的这几句话,夏云岚真想拍手大声附和一句:“说得是啊。” 然而,看了看委屈得含着眼泪跑掉的司琼音,她还是厚道地闭上了嘴。 “夏姑娘见笑了——”回过头来,司庆南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态度。 “不见笑,不见笑……”夏云岚特宽容又特真诚地道:“琼音她年纪还小,再大一些可能就懂事了。” 司庆南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却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道:“夏姑娘真是大人大量……老夫有件事情,想与夏姑娘商量商量,不知夏姑娘肯否卖老夫个面子?” 夏云岚心里冷笑了一声。事情还没说,就想先叫自己同意,你当我夏云岚太好说话,还是你的面子是金子做的? 虽然心中不屑,夏云岚还是勉强保持着礼貌道:“司阁主有话不妨直说。若是有关繇山之事,自然有长老和师父做主,云岚作为一名普通弟子,恐怕插不上嘴。若是其他的事,云岚与司阁主素不相识,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司阁主的。” 夏云岚这几句话,等于撇清自己和司庆南的关系,告诉他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过份的要求最好免开尊口。 作为幻风阁阁主,司庆南岂能听不出来?但他只是“呵呵”一笑,对夏云岚道:“夏姑娘误会了。此事成与不成,只要夏姑娘肯尽力一试,老夫都绝不会亏待夏姑娘。” 这是要贿赂自己吗? 夏云岚眸光一转,已猜到了司庆南的意思,道:“你是要我求求我师父,再多收一个徒弟吗?” 司庆南没想到夏云岚竟直接猜到了自己的意思,愣了一下,立即笑道:“夏姑娘真真是冰雪聪明,老夫正是此意。此事于夏姑娘并无丝毫损失,只要夏姑娘肯帮忙一试,老夫愿以万两黄金为酬谢。” 真够财大气粗的……夏云岚微微撇了撇嘴角,努力不使自己露出嘲讽的语气道:“云岚只是胜得一年一度的弟子比试而已,连掌门师父的面都未曾见到,司阁主凭什么认为,云岚的话能够影响掌门师父呢?” 司庆南笑道:“若夏姑娘愿意一试,老夫可以告诉夏姑娘怎么去说。” “哦?”夏云岚十分好奇,嘴角噙着一丝笑道:“司阁主不妨说来听听。” 司庆南面色一喜,道:“你可以对你那掌门师父说,孤男寡女同住一峰,只恐外人要说闲话,平白毁了师父一世英名。弟子有个极好的姐妹,人品武功亦颇过得去,不如叫她一起拜师,既好堵了外人的嘴,也好……” “司阁主——”夏云岚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司庆南的话不客气地道:“第一,青鸾峰上并非只有我和师父同住,繇山上下都知道。至于外人要说什么闲话,也由得他们去。第二,我尚未入得师门,便先欺骗师父,如果你是别人的师父,你会收这样的弟子么?” 见夏云岚变了脸色,口气不善,司庆南忙强调道:“老夫并不是说外人一定会说什么,夏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如果夏姑娘觉得这样不好,咱们不妨换个别的说辞……只要夏姑娘肯帮忙,除了万两黄金之外,老夫再以龙川城里一处宅地为谢。”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道:“司阁主出手固然大方,可是比起司小姐,到底差了一层。比试之前,司小姐曾试图跟我立下契约,只要比试时肯让她一让,契约上的黄金随我填写。” 听到夏云岚满含讽刺的话,司庆南终于无法再强作淡定,黑了脸色道:“这么说,夏姑娘是打定主意不肯帮这个忙了?” “是无能为力——”此时已近青鸾峰畔,夏云岚拱了拱手,足尖一点儿,飞身向铁链上掠去。 堂堂幻风阁阁主,竟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被拒绝后还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难怪幻风阁会从先前的三大门派之一没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夏云岚十分不屑,心道:果然是养不教父之过,当爹的这种素质,还能指望女儿好到哪里去?重振幻风阁,只怕是呵呵了…… 回到甘婆婆住的小院,听到夜凝尘尚未归来,甘婆婆虽然有几分失望,却反过来安慰夏云岚道:“丫头,你不必着急,你师父既然说过今天回来,今夜子时之前总会到繇山,大不了明日再拜师就是。” “嗯……”对于不可掌控的事情,夏云岚知道急也无用,于是暂时放下了这桩心事,与甘婆婆东拉西扯地聊起了闲话。 聊着聊着,夏云岚想起在余州城时,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曾提起过繇山掌门和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的风流韵事,不由好奇地问道:“婆婆,繇山上从前是不是有位华师姐?江湖上称她为第一美人,不知婆婆可与她相熟?她的品貌果然当得起第一美人么?” 听夏云岚问起华浅浅,一直面带笑容唠叨个不停的甘婆婆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孩子是极好的……知书达理,性情温婉,相貌亦无人可及。只是……唉……” 甘婆婆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个不停。 夏云岚不由越发好奇,缠着甘婆婆问道:“婆婆,你就告诉我嘛,只是怎么了呢?” 甘婆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琉华殿的方向,为难地道:“自她离开繇山后,你师父便不许人再提起她……你这丫头,何苦如此好奇?” 夏云岚淘气笑道:“哪个女子会对江湖第一美人的故事不好奇?婆婆,你偷偷告诉我,我不让师父知道就是。” 甘婆婆被缠不过,只得再次叹了口气,怅然道:“你莫要听信江湖传言……” “婆婆知道江湖上关于华师姐的传言吗?”夏云岚插嘴问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传言还会有她的好话吗?”甘婆婆摇头道:“世人对女子向来苛刻,对于漂亮的女子,便是无事也要生出一些事来,何况浅浅她……” 说到这里,甘婆婆又停了下来。夏云岚急道:“婆婆你倒是说呀。” 甘婆婆顿了顿,道:“其实事情的起因婆婆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日晚间,你师父怒气冲冲地离了琉华殿,却巧温长老派弟子叫他到紫微殿商议门派中事。那弟子到得琉华殿中,寻不见你师父,却见浅浅赤身裸体躺在你师父的床上哭泣……” “这个……”夏云岚舔了舔嘴唇,没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事情很明显,定是华浅浅勾引师父不成,失望之下羞愧而哭。 甘婆婆接着道:“那弟子原本极是爱慕浅浅,见到那般景象,恼怒之下直接到紫微殿将所见所闻告知四位长老。四位长老闻言大怒,与十数名执事连夜提审浅浅,叫浅浅将事情讲清楚。” 这样的事情,怎么讲得清楚?夏云岚想想都替华浅浅尴尬。而且,也怪华浅浅倒霉,被一个心地褊狭的小人爱慕不说,偏偏又被这小人发现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并将之毫不犹豫地公之于众。 甘婆婆继续道:“浅浅先时一句话不说,后来四长老要联合派中管事,取消你师父掌门之位。浅浅这才说道,是她爱慕掌门,着意勾引,却被掌门愤而拒绝……事情全是她一人之过,与掌门无关。” “华师姐倒也敢做敢当……”听至此处,夏云岚忍不住赞了一句。 甘婆婆却摇了摇头,道:“浅浅她一向知礼守礼,不太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只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清醒着躺在一个男子的床上,能有什么误会呢? 夏云岚心里虽颇不以为然,然而她也知道,世事万端,有时候眼睛和耳朵未必不会隐瞒真相。是以她没有忙着反驳甘婆婆的话,只问道:“以婆婆对师父和华师姐的了解,觉得这中间可能会存在什么样的误会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59章 弟子的原则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甘婆婆沉吟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道:“婆婆委实想不出来……浅浅第二天便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并以乱伦之罪昭告天下……这惩罚对那孩子总是太重了些。品书网 ” “我师父对于此事怎么说?”夏云岚道:“倘若真是场误会,师父出来讲清楚,或者就说他和华师姐两情相悦……华师姐不是也可以免受惩罚、或至少不用受到那么严厉的惩罚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甘婆婆道:“繇山弟子名义上都算掌门的徒弟,师徒之间如何能够两情相悦?倘若你师父这么说,按照繇山的规矩,也无非两人都受到相同的惩罚而已。” 夏云岚咂了咂嘴,道:“这是什么破规矩,哪个脑残加笨蛋定的?” 甘婆婆道:“世间无理之事甚多,哪里都能问个为什么?好在浅浅那孩子福大命大,虽被废了武功逐出师门,后来却得高人救治,又恢复了**成功夫。” 夏云岚知道,救治华浅浅的是司马连皓,但她也不说破,只笑道:“如此,婆婆便可以放心了。” “哪里能够放心……”甘婆婆道:“我怕她经此一事,这一生始终不能开心……咦,你怎知道婆婆在为她担心?”甘婆婆奇怪道。 夏云岚一本正经地道:“婆婆是菩萨心肠,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婆婆不都要心疼一下么。” “呵呵,你这丫头啊……”甘婆婆语中微嗔,却尽显疼爱。 这日晚间,踏着清亮的月色从甘婆婆处回到琉华殿时,已是亥时左右。 被甘婆婆用各种好吃好喝的喂了一天,临走又喝了碗参汤,夏云岚只觉了无困意,索性又到后面园子里泡起了温泉。 明月照人,花竹送芳,温泉水暖。不知不觉间,夏云岚竟忘记了时辰,趴在温泉池边舒舒服服地睡起了觉。 睡梦之中,恍闻一阵流水叮咚之声。夏云岚翻了个身,正奇怪琉华殿里怎么会有流水之音时,身子突然向下一滑,差点儿没入温泉之中。 夏云岚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水里。 玉盘似的月轮已经升至中天,照得琉华殿内外一片空明澄彻。哪里有什么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原来却是一阵琴声缭耳。 夏云岚心中一喜,琴声起处,是不是代表师父回来了? 她迅速穿上衣服鞋袜,循着琴声行至前院。在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外蹑手蹑脚地停了下来。 琴声遥听如流水,近听像沉淀下来的月光,清澈、悠扬、动人心扉。 夏云岚探头探脑地朝房间里望去,但见隔着几重素色纱帐,一盏摇曳的灯火下,一个白衣如仙、风姿出尘的男子身影正在微微低头拨弄着琴弦。 此情,此景,恍惚倒像在梦里见过一般。亦或,是那琴声为她编织了一个梦。夏云岚静静看着,默默听着,一时竟有些迈不动脚步。 一曲未罢,琴声已停了下来,那男子抬起头,朝着外面淡淡唤道:“夏云岚——” 声音低沉、浑厚,好像沾着露水的竹叶,带着种令人心跳的味道。 夏云岚咧了咧嘴,将身子慢慢从墙壁后挪出来,轻手轻脚地跨进房门。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夜凝尘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师父——”隔着纱帐,夏云岚恭恭敬敬地俯身拱手道:“弟子夏云岚参见师父。” “过来——”夜凝尘向她招了招手。 夏云岚略略迟疑了一下,掀开几重纱帘,慢慢走到琴案前数尺处站住,绽出一脸乖巧的笑,对着那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道:“师父,弟子等你好久了。” 夜凝尘没有说话,面具后一双深湛如夜、微微透出蓝色光芒的眼睛静默如水地打量着夏云岚,仿佛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夏云岚与那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只觉那双眼睛冷得似乎要把人冻住,又热的似乎要把人融化。她赶忙像只避开火焰的飞蛾般侧转了脸。 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见夜凝尘说话。 夏云岚已经笑得嘴角有些僵硬,忍不住揉了揉脸颊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从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有!”夜凝尘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本座没有见过你!” 看来,师父已经忘记了牛角山鬼见愁前救她之事……哦,不对,自己现在脸上戴着面具,师父可能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夜凝尘又道:“今日回来的路上,本座曾听茶馆的说书先生说起过你。” “说书先生说起我?”夏云岚讶然叫道:“我有什么可说的?” 夜凝尘道:“讲的是中秋比试之事。那说书先生道,输赢本来已经分定,但为了叫众人心服口服,你不惜冒着失去掌门弟子之位的风险以一敌二,最后连败两大高手……” “哇……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夏云岚有点儿不可思议,在这没有影视没有网络的时代,消息的传播速度竟也如此惊人。 夜凝尘点了点头,道:“本座找四大长老了解过,说书先生的言辞虽有所夸张,倒也不算失实。夏云岚——难得你品学俱优,本座甚感欣慰。” 嗯……看来,自己不得罪百晓门的凌残阳绝对是个聪明的决定。 夏云岚谦虚地道:“师父过奖,其实,云岚只是不愿丢了师父的人罢了。” “你先不必忙着叫我师父。”夜凝尘道:“本座收徒极为严格,虽然你已入住青鸾峰,但对于你的武功人品,本座还须考察一段时间。” 考察?刚刚不是还在夸自己品学俱优吗? 夏云岚有点儿不乐意,又不敢提出反对,只能嗫嚅道:“可是……邢长老说得清清楚楚,掌门一回来,便可举行拜师仪式。” “既然你要听邢长老的话,明日本座作主,许你拜邢长老为师就是。”夜凝尘语气波澜不惊地道。 夏云岚懵了。 师父这脾气也太大了点儿,不过一句话叫他不开心,就打算不要自己了吗? 回过神来,夏云岚赶忙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知错能改的样子道:“师父,弟子错了,你不要生气……从今往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师父的话弟子谁的也不听……” “本座没有生气,”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你误会了本座的意思。邢长老武功不在本座之下,又常居繇山,你若拜他为师,定然受益匪浅。” 师父是认真的吗? 听师父的口气,既不像在生气,也不像在开玩笑。 夏云岚偷偷瞄了瞄夜凝尘的脸色,无奈隔着银色面具,哪里捕捉得到夜凝尘的心思? 不过,无论如何,她是决不打算放弃千辛万苦得到的掌门弟子之位的。 “师父——”夏云岚委委屈屈地道:“弟子说错了话,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的便,只别赶弟子走就是。弟子资质不算愚钝,你只需稍加指点,弟子自会刻苦勤练。再说,师父你作为堂堂繇山掌门,答应过要收此次比试的优胜者为弟子,怎么能言而无信,落人笑柄?传出去对咱们繇山的名声也不好呀。” 说到后来,夏云岚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威胁的口吻。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舍掌门而拜长老为师?何况,若在青鸾峰住了两天之后又被赶回去,叫司琼音和其他繇山弟子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既然你执意留下,须答应本座两件事。” “什么事?师父只管吩咐就是。莫说两件,十件百件弟子都答应。”夏云岚心中一喜,听夜凝尘的口气,是暂时不会再撵她走了。 看着夏云岚喜形于色的样子,夜凝尘轻轻叹了口气,道:“第一件,你须发誓,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做出欺瞒本座之事。” “弟子发誓,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做出欺骗师父之事!”夏云岚毫不犹豫地举手起了个誓,只不过,她把“瞒”字换成了“骗”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可以答应不去欺骗别人,但要无所保留地将所有的秘密告诉别人,她自问做不到。 夜凝尘没有注意到夏云岚偷偷换了个字,接着道:“第二件,你须答应,永远不会违逆本座的话。” 夏云岚瞪圆了眼睛,抽了抽嘴角。她适才说“十件百件弟子都答应”,可没想到师父这么过份,居然要她一生一世都听他的话。这个要求,会不会太难为了她? “师父……”夏云岚压抑着心里的不满,犹豫道:“若是不违良心道义,不违弟子的原则,弟子自然不会违逆师父的话。” 夜凝尘道:“你的原则是什么?” 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她能够说,她的原则是要永远保有自由的意志吗? 沉吟了一会儿,夏云岚尽量委婉地道:“原则这两个字比较抽象,弟子一时也不好说。但是举个例子呢……比如师父非要弟子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弟子肯定不会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遵照师父的命令。”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0章 师父好生厉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甘婆婆沉吟了一会儿,再次摇了摇头,道:“婆婆委实想不出来……浅浅第二天便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并以乱伦之罪昭告天下……这惩罚对那孩子总是太重了些。品书网 ” “我师父对于此事怎么说?”夏云岚道:“倘若真是场误会,师父出来讲清楚,或者就说他和华师姐两情相悦……华师姐不是也可以免受惩罚、或至少不用受到那么严厉的惩罚了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甘婆婆道:“繇山弟子名义上都算掌门的徒弟,师徒之间如何能够两情相悦?倘若你师父这么说,按照繇山的规矩,也无非两人都受到相同的惩罚而已。” 夏云岚咂了咂嘴,道:“这是什么破规矩,哪个脑残加笨蛋定的?” 甘婆婆道:“世间无理之事甚多,哪里都能问个为什么?好在浅浅那孩子福大命大,虽被废了武功逐出师门,后来却得高人救治,又恢复了**成功夫。” 夏云岚知道,救治华浅浅的是司马连皓,但她也不说破,只笑道:“如此,婆婆便可以放心了。” “哪里能够放心……”甘婆婆道:“我怕她经此一事,这一生始终不能开心……咦,你怎知道婆婆在为她担心?”甘婆婆奇怪道。 夏云岚一本正经地道:“婆婆是菩萨心肠,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婆婆不都要心疼一下么。” “呵呵,你这丫头啊……”甘婆婆语中微嗔,却尽显疼爱。 这日晚间,踏着清亮的月色从甘婆婆处回到琉华殿时,已是亥时左右。 被甘婆婆用各种好吃好喝的喂了一天,临走又喝了碗参汤,夏云岚只觉了无困意,索性又到后面园子里泡起了温泉。 明月照人,花竹送芳,温泉水暖。不知不觉间,夏云岚竟忘记了时辰,趴在温泉池边舒舒服服地睡起了觉。 睡梦之中,恍闻一阵流水叮咚之声。夏云岚翻了个身,正奇怪琉华殿里怎么会有流水之音时,身子突然向下一滑,差点儿没入温泉之中。 夏云岚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水里。 玉盘似的月轮已经升至中天,照得琉华殿内外一片空明澄彻。哪里有什么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原来却是一阵琴声缭耳。 夏云岚心中一喜,琴声起处,是不是代表师父回来了? 她迅速穿上衣服鞋袜,循着琴声行至前院。在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外蹑手蹑脚地停了下来。 琴声遥听如流水,近听像沉淀下来的月光,清澈、悠扬、动人心扉。 夏云岚探头探脑地朝房间里望去,但见隔着几重素色纱帐,一盏摇曳的灯火下,一个白衣如仙、风姿出尘的男子身影正在微微低头拨弄着琴弦。 此情,此景,恍惚倒像在梦里见过一般。亦或,是那琴声为她编织了一个梦。夏云岚静静看着,默默听着,一时竟有些迈不动脚步。 一曲未罢,琴声已停了下来,那男子抬起头,朝着外面淡淡唤道:“夏云岚——” 声音低沉、浑厚,好像沾着露水的竹叶,带着种令人心跳的味道。 夏云岚咧了咧嘴,将身子慢慢从墙壁后挪出来,轻手轻脚地跨进房门。 她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夜凝尘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师父——”隔着纱帐,夏云岚恭恭敬敬地俯身拱手道:“弟子夏云岚参见师父。” “过来——”夜凝尘向她招了招手。 夏云岚略略迟疑了一下,掀开几重纱帘,慢慢走到琴案前数尺处站住,绽出一脸乖巧的笑,对着那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道:“师父,弟子等你好久了。” 夜凝尘没有说话,面具后一双深湛如夜、微微透出蓝色光芒的眼睛静默如水地打量着夏云岚,仿佛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夏云岚与那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只觉那双眼睛冷得似乎要把人冻住,又热的似乎要把人融化。她赶忙像只避开火焰的飞蛾般侧转了脸。 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见夜凝尘说话。 夏云岚已经笑得嘴角有些僵硬,忍不住揉了揉脸颊道:“师父,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从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有!”夜凝尘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本座没有见过你!” 看来,师父已经忘记了牛角山鬼见愁前救她之事……哦,不对,自己现在脸上戴着面具,师父可能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夜凝尘又道:“今日回来的路上,本座曾听茶馆的说书先生说起过你。” “说书先生说起我?”夏云岚讶然叫道:“我有什么可说的?” 夜凝尘道:“讲的是中秋比试之事。那说书先生道,输赢本来已经分定,但为了叫众人心服口服,你不惜冒着失去掌门弟子之位的风险以一敌二,最后连败两大高手……” “哇……这个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夏云岚有点儿不可思议,在这没有影视没有网络的时代,消息的传播速度竟也如此惊人。 夜凝尘点了点头,道:“本座找四大长老了解过,说书先生的言辞虽有所夸张,倒也不算失实。夏云岚——难得你品学俱优,本座甚感欣慰。” 嗯……看来,自己不得罪百晓门的凌残阳绝对是个聪明的决定。 夏云岚谦虚地道:“师父过奖,其实,云岚只是不愿丢了师父的人罢了。” “你先不必忙着叫我师父。”夜凝尘道:“本座收徒极为严格,虽然你已入住青鸾峰,但对于你的武功人品,本座还须考察一段时间。” 考察?刚刚不是还在夸自己品学俱优吗? 夏云岚有点儿不乐意,又不敢提出反对,只能嗫嚅道:“可是……邢长老说得清清楚楚,掌门一回来,便可举行拜师仪式。” “既然你要听邢长老的话,明日本座作主,许你拜邢长老为师就是。”夜凝尘语气波澜不惊地道。 夏云岚懵了。 师父这脾气也太大了点儿,不过一句话叫他不开心,就打算不要自己了吗? 回过神来,夏云岚赶忙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知错能改的样子道:“师父,弟子错了,你不要生气……从今往后,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师父的话弟子谁的也不听……” “本座没有生气,”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你误会了本座的意思。邢长老武功不在本座之下,又常居繇山,你若拜他为师,定然受益匪浅。” 师父是认真的吗? 听师父的口气,既不像在生气,也不像在开玩笑。 夏云岚偷偷瞄了瞄夜凝尘的脸色,无奈隔着银色面具,哪里捕捉得到夜凝尘的心思? 不过,无论如何,她是决不打算放弃千辛万苦得到的掌门弟子之位的。 “师父——”夏云岚委委屈屈地道:“弟子说错了话,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的便,只别赶弟子走就是。弟子资质不算愚钝,你只需稍加指点,弟子自会刻苦勤练。再说,师父你作为堂堂繇山掌门,答应过要收此次比试的优胜者为弟子,怎么能言而无信,落人笑柄?传出去对咱们繇山的名声也不好呀。” 说到后来,夏云岚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威胁的口吻。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舍掌门而拜长老为师?何况,若在青鸾峰住了两天之后又被赶回去,叫司琼音和其他繇山弟子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既然你执意留下,须答应本座两件事。” “什么事?师父只管吩咐就是。莫说两件,十件百件弟子都答应。”夏云岚心中一喜,听夜凝尘的口气,是暂时不会再撵她走了。 看着夏云岚喜形于色的样子,夜凝尘轻轻叹了口气,道:“第一件,你须发誓,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做出欺瞒本座之事。” “弟子发誓,此生此世,永远不会做出欺骗师父之事!”夏云岚毫不犹豫地举手起了个誓,只不过,她把“瞒”字换成了“骗”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可以答应不去欺骗别人,但要无所保留地将所有的秘密告诉别人,她自问做不到。 夜凝尘没有注意到夏云岚偷偷换了个字,接着道:“第二件,你须答应,永远不会违逆本座的话。” 夏云岚瞪圆了眼睛,抽了抽嘴角。她适才说“十件百件弟子都答应”,可没想到师父这么过份,居然要她一生一世都听他的话。这个要求,会不会太难为了她? “师父……”夏云岚压抑着心里的不满,犹豫道:“若是不违良心道义,不违弟子的原则,弟子自然不会违逆师父的话。” 夜凝尘道:“你的原则是什么?” 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她能够说,她的原则是要永远保有自由的意志吗? 沉吟了一会儿,夏云岚尽量委婉地道:“原则这两个字比较抽象,弟子一时也不好说。但是举个例子呢……比如师父非要弟子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弟子肯定不会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遵照师父的命令。”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1章 我一定会幸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呆住。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早知道怎么到现在才说? 虽然她的人皮面具厚薄适中、制作精良,然而天天戴着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既然已经被识破,夏云岚哪里等得到晚上,当即便揭下了人皮面具。 只是,夜凝尘的身影早已从玉虚台上消失,隐没在竹林晨雾之间。 夏云岚走下玉虚台,先到琉华殿中洗了把脸,而后在朝阳初露一线时走进了甘婆婆住的小院。 炊烟袅袅,饭菜飘香。人间烟火的味道,有时候也会这样令人心旷神怡。 “婆婆,”夏云岚唤了一声,兴致颇高地道:“我来帮你做饭好不好?” “丫头,琉华殿中住得惯吗?”听见夏云岚的声音,甘婆婆从厨房里迎了出来,脸上的每条皱纹仿佛都含着笑意。 然而,在看见夏云岚的刹那,甘婆婆却顿住了脚步,眼中满是震惊。 “嘻嘻,婆婆,不认识我了么?”夏云岚淘气地抓住甘婆婆的手臂晃了晃。 甘婆婆的嘴唇颤了几颤,怔怔望着夏云岚道:“你是……” “我是夏云岚呀——”夏云岚拿出身上的人皮面具对着甘婆婆一照,道:“去掉了这个,婆婆就不认得我了吗?” “你……你真的是云岚丫头……”甘婆婆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又将夏云岚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道:“丫头,想不到你这么漂亮……唉……” “咦,婆婆,漂亮不好吗?你为何叹气?”夏云岚奇怪道。 “好……当然好……”甘婆婆的声音里分明有一丝惆怅,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丫头快吃饭吧,婆婆已经做好了饭。”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心想,可能是自己的漂亮让甘婆婆忆起了华浅浅,是以心中不忍。当下也不甚在意,径直到厨房里盛了饭出来。 “丫头,你师父他……没有为难你吧?”吃饭的时候,不知为何,甘婆婆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 夏云岚笑道:“婆婆,师父对我极好……你怎觉得他会为难我呢?” “那就好……”甘婆婆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摇头轻叹道:“唉……你长得这般漂亮,只怕无端又要引得别人说闲话……” “原来婆婆在担心这个啊……”夏云岚笑道:“婆婆,你不必担心,要是哪个敢说闲话,我就割了哪个的舌头给婆婆做下酒菜。” “红颜薄命……人言可畏啊……丫头,你可知婆婆见过多少漂亮的女子到最后……”甘婆婆说到这里,顿住了话头,仿佛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般,转而道:“……其实,倒不如长得平平常常的好。” “呵呵,什么红颜薄命?什么人言可畏?”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不过都是实力不够罢了。婆婆,你瞧着吧——我一定会幸福的!” 夏云岚的口气中充满了自信,充满了女子少有的霸气,甘婆婆闻言,再次怔了一怔,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色彩。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吃过饭后,夏云岚回到琉华殿,在后园子的竹林前练了会千羽飞针,又练了会飞雪流云剑前十二式。临近正午时分,忽听得大门上的铁环“当当当”响了数下。 夏云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刚迎出后院,便见南宫楚楚迎面走了进来。 昨日南宫楚楚负气离去,这会儿忽然看见夏云岚的真容,不由呆了一呆,笑道:“原来真的是你……你的易容术倒极为高明。” 夏云岚谦虚地道:“也不算太好,刚见面便被师父瞧了出来……师父他到紫微峰处理派中事务去了,你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呢,还是到紫微峰去找他?” 南宫楚楚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派中事务繁忙,他刚刚回来,一定有处理不完的事……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夏云岚奇怪地道:“你找我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夏云岚才发现这句话有点儿不大礼貌,忙补救地笑道:“呵呵……其实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有你来不时走动走动倒不错。” 南宫楚楚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儿勉强,道:“祁王妃……” “叫我夏云岚!”夏云岚迅速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脸上微微变了颜色,道:“我早已不是什么狗屁的祁王妃……从来都不是!” “哦……”南宫楚楚惑然地道:“上次你和祁王殿下去我逍遥王府,明明还恩爱得很,怎地……” “咱们能不提从前的事吗?”夏云岚再次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 她好不容易将从前的记忆从生命里剥离删除,一心一意开始新的生活,实在不愿意再被人勾起回忆。 “好吧……”南宫楚楚虽然疑惑,也不好再问,转了话题道:“夏云岚,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当然。”只要南宫楚楚不再提起从前,她并不反对陪她聊聊天。毕竟,玉倾城转送的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价值不菲,哪一日下山,足够她过上一段好日子。 钱有可拿者,亦有不可拿者。司琼音父女的钱绝对不可拿,洛芷雪和南宫楚楚这俩傻乎乎、无所用心的大小姐的钱拿了却不妨。 “到后面园子里去谈吧。”夏云岚邀请道:“那里有石桌石凳、竹林花树,咱们泡上茶,边喝边聊。” “好。”南宫楚楚点了点头,脸上虽带着笑意,神色间却颇见落寞。 夏云岚找了个似乎许久不曾燃过的红泥炉子,和南宫楚楚一起抬至后园,点上火烧了壶茶,为两人分别斟上,道:“你想说些什么?” 南宫楚楚垂眸看着袅袅升起的茶烟,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你说……你师父他……已有了心上之人,是真的吗?” 夏云岚早已料到,南宫楚楚找她八成就是为了这件事。为了不触动南宫楚楚的情绪,她轻轻转动着茶盏,尽力装作漫不经心地道:“是碧落宫的黎师父告诉我的……我听着八成像真的。” “黎师父没有说……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么?”南宫楚楚这回倒没有显得太过伤感。两年的时间,这位大小姐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昨日,可能只是一时受到刺激难以接受。 夏云岚道:“黎师父又不曾见过那女子,只说我师父为了寻找那女子,几乎把碧落宫翻了个底朝天。” “有没有可能……他要找的是什么仇人呢?”南宫楚楚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透过茶烟看着夏云岚,期待地道。 “一个人寻的是情人还是仇人,难道黎师父会分不清么?”夏云岚毫不犹豫地掐灭了南宫楚楚的希望。 南宫楚楚的眼睛暗淡下去,掩饰地拿起茶盏抿了口茶,道:“其实,我早已知道我和他之间没有希望……只是,即使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是忍不住去想……想他、念他,好像已经成了戒不掉的习惯……” “这世上哪有什么戒不掉的习惯?所有的戒不掉,都是因为伤得不够深罢了。”夏云岚好心提醒道:“明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何必再去坚持,为什么不给有希望的人一个机会?” “有希望的人?”南宫楚楚微微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道:“你说的是?” “你师父玉倾城啊——”夏云岚直截了当地道:“他一直对你情深义重,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南宫楚楚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脸上浮起一层愤怒的潮红,道:“他是我师父——难道你不晓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你当过他是你师父吗?”夏云岚并不怕惹南宫楚楚生气,迎着南宫楚楚的眼光道:“你可曾叫他教过你武功?你可曾把他当作父亲一般尊敬?他在你面前可曾有一丝一毫师父的样子?你在他面前又可曾有一丝一毫徒弟的样子?” “……”南宫楚楚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低了头,道:“我倒想叫他教我,可他教得了么?一个武功不如我的男人,我如何把他当作父亲一般尊敬?我南宫楚楚此生,要么不嫁,要么只会嫁给自己欣赏的男人。仅仅是对我好,还不足以叫我动心。” “如果你师父玉倾城的武功不在我师父之下,你会考虑一下他吗?”夏云岚试探地问道。 南宫楚楚握着茶盏沉思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两年了,他的武功如何,难道我还会看不出来么?” 夏云岚很想说,两年了,你还是这么胸大无脑,守着一个繇山一等一的高手,居然一直把他当窝囊废。 “昨天,你曾问我,你师父晚上为什么要找我?”夏云岚平平淡淡地道:“其实我骗了你。他来找我,并不是要我教他武功,而是……” “总不成是他要教你武功吧?”南宫楚楚讥讽地笑道:“你别告诉我,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2章 等着你的解释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被你猜着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夏云岚拍了拍手道:“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的确就是事实。你师父的武功,不在我师父之下……” “哈哈——”不等夏云岚说完,南宫楚楚已看着夏云岚毫不含蓄地大笑起来:“他不过给了你一支破簪子,就值得你如此替他说话、为他撒谎吗?” 夏云岚有点儿生气,在南宫楚楚心目中,她夏云岚是那么容易贿赂的人吗? 她之所以替玉倾城说话,不过是觉得在这个男女普遍迂腐的苍云大陆,玉倾城与自己一样,是不可多得的另类罢了。 但看南宫楚楚的模样,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她的话了。夏云岚眼珠子转了几转,一个计策忽然浮上心头。 她勾唇一笑,道:“你不相信不打紧,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的蠢。” “我蠢?”南宫楚楚气道:“你居然说我蠢?” “明知无望的人还要去爱,自己师父武功几近天下第一却不肯向他学习一招半式……你好意思说自己不蠢吗?”夏云岚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道。 南宫楚楚竖起了眉毛,推开茶盏站起身道:“夏云岚,我等着你的证明就是……你师父回来,替我把这个交给他。” 言罢,南宫楚楚将一个锦布包裹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放,抬脚就走。 “哎,慢着——”夏云岚急声道:“咱们不要打个赌么?” 南宫楚楚顿住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和傲娇:“你想赌什么?” 夏云岚随手揭开了桌上的锦布包裹,见那包裹里是一株一尺多长的、接近人形的何首乌。夏云岚惊叹了一声,拿起何首乌道:“就赌这个好了。如果我叫你看到你师父的武功,这个东西归我。” “随便!”南宫楚楚头也不回地道:“我等着你的证明,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放心,不会太久。”夏云岚手里把玩着何首乌,显然已经胜券在握地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酉时三刻,玉虚台。 虽然下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玉虚台上仍然看得到西边缓缓下坠的太阳。 夏云岚特意多穿了几件衣服,为了防止寒气激发右手腕疾,又拿一条红绫将右手手腕裹了几层。 夜凝尘来到玉虚台上的时候,夏云岚已将飞雪流云剑的前十二式熟悉了数遍。 她原本觉得自己练得不错,但晨间看了夜凝尘的演练,才发现自己的剑招距离发挥飞雪流云剑真正的威力还差得远。 “师父——”夏云岚道:“可以教我飞雪流云剑剩下的招式了吗?” “本座问你——”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看着揭去了人皮面具的夏云岚淡淡问道:“你能在数十招内胜过上官宇辰吗?” “这个……”夏云岚窘了。 中秋比试那日,她在数十招内打败了上官宇辰,包括四大长老在内的所有人有目共睹。可是,她发过誓,决不欺骗师父……这会儿她该怎么说呢? 如果实话实说,她这个优胜者便来得有水分。夜凝尘倘若还像昨晚一样不想收她做徒弟,大可以此为借口,将她赶回紫微峰。 如果厚着脸皮一口咬定自己有那个实力,再来一场比试,上官宇辰可未必肯让着自己。 犹豫之间,夜凝尘冷声提醒道:“别忘了你昨夜的誓言。” “师父……弟子没有那个实力。”踌躇良久,夏云岚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夜凝尘微微点了点头,声音略略缓和了些,道:“他为什么要助你作弊?” “这个……”夏云岚吞吞吐吐地道:“他不许我说出原因……但是告诉师父是无妨的。只是……师父能不能不要赶弟子离开青鸾峰?” 夜凝尘没有说话,走到玉虚台边,在一块青石上盘膝坐了下来。 捉摸不透夜凝尘的心思,夏云岚讪讪地跟了过去,舔了舔嘴唇道:“只要师父答应不赶弟子离开青鸾峰,弟子一定将事情绝无隐瞒地告诉师父。” “本座等着你的解释——”夜凝尘冰声道。 夏云岚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得忽快忽慢。师父自称“本座”,而不是“为师”,显然还没有完全认下她这个弟子。如今作弊的事情又被发现,自己还能够在青鸾峰上继续留下去吗? 然而,这件事情不解释清楚,师父肯定更不可能留下她。 说,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不说,死路一条。她当然选择说。 夏云岚横了横心,终于将草桥被人割断、上官宇辰被心上人司琼音推下悬崖、却要求自己保守秘密等一连串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夜凝尘。 听完夏云岚的话,夜凝尘默然良久,最后只淡淡道:“本座知道了。” “师父不会赶弟子离开青鸾峰,是吗?”夏云岚忐忑地问。 “这个给你——”夜凝尘没有理会夏云岚的话,伸手将一团雪白的、毛绒绒的东西递给她道。 “什么?”夏云岚接过那团东西,展开来看,却是两只厚厚的兔毛护腕。 夏云岚又惊又喜,解下腕上红绫,将一对兔毛护腕戴在手臂上,左看右看,只觉又暖和又好看。 原来,师父一直都是关心她的。 即使师父没有保证不会赶她离开青鸾峰,她也觉得留下来是一件不成问题的事。 难怪古人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原来做师父的对弟子确然有着父亲般的关爱…… 夏云岚心里暖暖的,说起话来便比平日甜了许多:“师父,你白日操劳派中诸事,早晚又要教弟子练功。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明日弟子也有一件礼物,让甘婆婆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现在那棵何首乌还不是自己的,但是不要紧,明天就成自己的了。 夜凝尘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拒绝,只低低“嗯”了一声,抽出雪亮的霜华剑道:“飞雪流云剑第十三至三十六式,本座先为你演示一遍——” “好啊好啊……多谢师父……”习惯了夜凝尘的淡漠,夏云岚兀自兴奋地拍手道。 熟记飞雪流云剑后面二十四式的动作,夏云岚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但研究动作的攻防与变幻、出招的利落与节奏、身法手法与剑法的配合,近两个时辰过去,夏云岚却仍有诸多疑惑。 夜凝尘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此套剑法精微玄妙,非一时半刻所能尽言。明日一早,本座接着为你讲解。现在时辰不早,回去休息吧。” 夏云岚正学得起劲儿,闻言依依不舍地向夜凝尘施了一礼,结束了一天的功课。 回到琉华殿,夏云岚并没有按照夜凝尘的吩咐“去休息”,而是神秘兮兮地将头发束在头顶,抹黑了脸色,扮作男子的模样,换上夜行衣向白鹤峰方向掠去。 白鹤峰形如白鹤展翅,夜色下看去奇瑰秀拔。 在白鹤翅背之间的位置,夏云岚找到了玉倾城的住所——鹤苑。 鹤苑据说乃前代掌门所建,因所处地势开阔,其规模比起夜凝尘的琉华殿大了许多。 夏云岚蹑手蹑脚地从后墙外翻入苑中,很快发现了南宫楚楚的房间。 夜色已深,南宫楚楚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火。夏云岚潜身窗下,南宫楚楚丝毫不曾发觉。 “咕咕——” “咕咕——” 夏云岚撮着嘴巴学了两声鸟叫。 晕黄灯火下,仿佛在绣着什么东西的南宫楚楚抬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又低下头接着绣了起来。 “咕咕呱——” “咕咕呱——” 这回,夏云岚学了两声受伤的鸟叫。 女孩子不都应该有同情心的吗?南宫楚楚难道能忍得住不出来看一眼? 然而,这次南宫楚楚连头都没抬,只专注地绣着手里的东西。 夏云岚无奈,干脆直接过去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的声音响起不久,南宫楚楚的脚步声便移近了门前,然而却并没有开门,只道:“这么晚了,师父还有什么事?” 夏云岚直想骂一句:“蠢货,我不是你师父。两年了连师父的声音都听不出来,还好意思不承认自己蠢……” 但她当然不能骂,只能耐心地敲门。 “师父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弟子要休息了。”南宫楚楚这回的声音很不客气,说完后脚步声直接离了门后。 夏云岚很执著地继续叩门,就不信那位大小姐能一晚上听着敲门声不出来。 “喂,你敲楚楚的房门做什么?” 片刻之后,南宫楚楚没有出来,倒把玉倾城给招了过来。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忽听房门“吱嘎”一响,南宫楚楚的声音道:“师父,你在跟谁说话?” “这是哪里来的臭小子——”玉倾城指了指夏云岚道。 南宫楚楚的目光刚刚触及夏云岚的脸,夏云岚手指一动,电光石火间点了南宫楚楚三处穴道。 “嘿嘿,小美人儿——”夏云岚一边将南宫楚楚搂在怀里,一边阴阳怪气地学着男子的声音道:“哥哥早就对你垂涎欲滴了,今日哥哥带你走,咱们好好找个地方风流快活,别跟着你这没用的师父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3章 叫他以身相许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南宫楚楚一张俏脸变成了死灰的颜色,瞪着夏云岚想要狠狠骂上几句,无奈被点了哑穴开不得口。品书网 玉倾城脸上却丝毫不见惊慌,只微微抬了抬眉毛,侧目瞟着夏云岚道:“放开楚楚——如果不想死,马上滚下白鹤峰。” “哟——”夏云岚一副下流胚子相,邪邪笑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天天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多浪费,不如让给哥哥我……” “闭嘴!”玉倾城眸子里的光闪了几闪,突然身形一跃,双指如钩般向夏云岚脖子上掐来。 夏云岚放开搂着南宫楚楚的手,一边闪身躲避,一边连发十数枚石子向玉倾城全身上下要穴打去。 玉倾城袖子一拂,十数枚石子瞬间被击落大半儿,另有几颗撞开了南宫楚楚被点的穴道。 南宫楚楚却仍然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玉倾城。 夏云岚与玉倾城过了数招,突然声东击西,出剑向南宫楚楚胸前刺去。 玉倾城食中两指相扣,在剑身上轻轻一弹,三尺长剑顿时断为数截。 夏云岚心中庆幸,还好今夜拿的是刚入繇山时作为普通弟子领取的剑。若是中秋比试上得来的星文剑,她这损失可就大了去。 庆幸之间,玉倾城已电光石火般切近夏云岚身边,伸手便欲向她头上拍落。 夏云岚头皮一麻,赶忙出声叫道:“玉师祖手下留情——” “是你?”玉倾城收住了手,看着夏云岚满脸惊愕。 可惜,这惊愕的表情瞒得过南宫楚楚,却瞒不过夏云岚。夏云岚早已看出,从自己一开口,玉倾城便认出了她。否则,恐怕自己现在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小命。 “可不就是我么?”夏云岚抹了抹脸,现出本来容颜,向南宫楚楚笑嘻嘻地道:“小美人儿,看到你师父的武功了么?你输了——” “夏、云、岚——”南宫楚楚终于回过神来,从玉倾城脸上移开目光,看着夏云岚恨恨道:“没想到你这么下流无耻!” “过奖过奖——”夏云岚不胜荣幸地谦虚了句,得意地道:“你的东西是我的了哈。” 南宫楚楚一点儿也不关心东西的事,再次瞪着玉倾城道:“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有吗?”玉倾城面红耳赤地挠了挠头。 南宫楚楚逼视着玉倾城,气愤地问:“你明明是个绝世高手,为什么要整天做出一副武功低微、窝窝囊囊的样子?” 见南宫楚楚发了脾气,玉倾城越发手足无措,却只是垂下了脑袋不说话。 夏云岚代他解释道:“楚楚,你莫吓着了你师父……这有个原因,他是前代掌门的独生儿子,前代掌门瞧他不成器,方将掌门之位传于我师父。倘若前代掌门知道他武功如此高强,这掌门之位恐怕就没有我师父什么事了。——玉师祖,你道是也不是?” “不对,不对……”玉倾城连连摇了摇头,道:“我的武功乃我爹爹所授,他怎会不知我的武功?他不将掌门之位传给我,是因为我的性情,不是因为我的武功。” “那你为何要隐瞒武功?”南宫楚楚逼问道。 玉倾城红着脸看了南宫楚楚一眼,又不说话了。 夏云岚急道:“玉倾城,你倒是说呀!你既然喜欢她,却又事事处处隐瞒于她,叫她怎么可能喜欢你?” “谁……谁说我喜欢她?”玉倾城的脸一下子火烧一般红到了耳朵根,猛地抬头瞪着夏云岚道。 夏云岚嗤笑一声,指着玉倾城的脸道:“还用人说?你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其实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是么?你看出来了吗?”玉倾城转向南宫楚楚问道。 听到这近乎直接表白的问题,南宫楚楚跺了跺脚,红着脸扭过了脖子道:“我又不是傻子!” 玉倾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楚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莫生气……” “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隐瞒武功——”南宫楚楚转回了脸,愤声道:“我跟了你两年,你居然瞒得滴水不漏。若不是夏云岚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个……”玉倾城讪讪道:“其实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但你只是嘲笑……我也试图教过你武功,然每次都被你拒绝。我跟你比试武功,每次赢了你,你又说我作弊。” “我……”南宫楚楚似乎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蠢,顿了一下,却又绝不肯在言语上认输地道:“你就该像今天对她这样……我岂能不知道你是绝世高手?” 玉倾城挠了挠头,道:“那怎么舍得?” 夏云岚怒道:“你舍不得打她就舍得打我?” 南宫楚楚却是又羞又气,滚烫了脸颊道:“如果不是你欺瞒繇山上下,众人都道你武功不济,我又怎会不信?” “楚楚……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明明是南宫楚楚无理,玉倾城却自认理亏地道:“你别生气,从今往后只要你愿意,我教你武功便是。” “从今往后?”南宫楚楚偏还得理不饶人地道:“你耽误了我两年时间,就这么一句话算了?” “那你要怎么办?”玉倾城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道。 夏云岚插嘴道:“楚楚,可不能轻饶了他!不如叫他以身相许——” “你……下流!”南宫楚楚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脸上越发红如石榴花。 夏云岚贱贱地笑道:“瞧你说的……犯了这么大的错,不以身相许何以赎罪?” 南宫楚楚愤然正色道:“夏云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南宫楚楚好歹也是逍遥王府的大小姐,岂能做出这等乱伦败德之行?!” 听得南宫楚楚义正辞严,玉倾城通红的脸色不由变得灰白,嬉皮笑脸中带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凄凉道:“夏云岚,我与楚楚之间绝无可能,你就不要再拿我们开玩笑了。” 夏云岚扬了扬嘴角,嗤笑道:“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什么乱伦败德?南宫楚楚——若这么说,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你怎么不遵守?” “我……”南宫楚楚被夏云岚说得哑口无言,过了片刻,强词夺理地抬高了声音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夏云岚道:“我才不管你的事。只是世间真情难得,良人难遇,你师父英俊潇洒、武功一流,又不似平常男子迂腐透顶,且对你痴心一片。错过了这样的男人,将来你可别后悔。” 南宫楚楚下意识地看了玉倾城一眼,却与玉倾城痴痴看着她的目光碰个正着,急忙掉开了头道:“我与他是正式磕头拜过师的,倘若我们在一起,岂能容于繇山,又岂能容于天下?” 夏云岚满不在乎地道:“拜过了师又如何?只要你们真心相爱,何必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不能容于繇山就离开繇山,至于天下……天下那么大,你怎知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可是……”南宫楚楚不知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夏云岚,纠结地道:“他比我大得多……虽然他看起来不很大,但实际已经三十多岁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夏云岚故作为难地揉了揉额头,不动声色地道:“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都四十多岁了,不是也没见你嫌弃吗?” “什么?”南宫楚楚变了脸色,瞪着夏云岚道:“你说什么?掌门师兄哪有那么大?” 夏云岚一本正经地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师父没有那么大,你见过他的脸吗?” “……”南宫楚楚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但是感觉……” “感觉能相信么?”夏云岚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道:“你和你师父在一起两年了,都没感觉出他是个绝世高手来,你还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南宫楚楚惭愧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却又不服气地道:“难道你见过掌门师兄的脸?如果你也没见过,就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地哄我。” “我见过。”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淡淡然若无其事地道:“他是我师父,我这做弟子的其实不好说什么……但是你见了只怕要失望的。” 南宫楚楚怔了一会儿,倔强地抬了抬脖子道:“无论他有多丑,我对他的心都不会变。夏云岚,你不用再说了。” 没想到南宫楚楚这么死心眼,夏云岚摇了摇头,叹道:“随你吧,你放着年轻帅气、宠你爱你的师父不要,偏要一个又老又丑、对你爱搭不理的师兄,别人也没有办法。” 言罢,夏云岚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休息了。” “慢着——”玉倾城忽然一把扯住了夏云岚的衣袖,道:“关于我武功之事,你可要为你师父保守秘密。” “什么?”夏云岚一时没明白过来,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是为我师父保守秘密?” 南宫楚楚也很奇怪,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声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4章 意马心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倾城看了眼青鸾峰的方向,又指了指紫微峰的方向,对夏云岚道:“你师父常常不在繇山,有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反对势力一直想要试图逼我做掌门。品书网 倘若被那些人知道我的功夫,我这白鹤峰定然被他们吵得难得一日清静。” “反对掌门师兄的势力?”夏云岚尚未说话,南宫楚楚先奇怪地道:“为什么要反对掌门师兄?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做掌门?掌门师兄为何不把那些反对势力逐出繇山?” 夏云岚摇了摇头,这南宫楚楚还真是天真可人,居然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须知利益所关的地方,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帮派、一个家族,都不可能万众一心。为了争权夺利,何处不是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 她一直知道繇山绝不会像表面这么平静,此时被玉倾城明言指出,正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其实,玉倾城当初要跟她玩一个游戏,她已经知道,那不是一个纯粹的游戏。但对于她,却不啻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以她也并不反对。 “要把那些人逐出繇山,难免一场或数场流血大战。”玉倾城耐心地向南宫楚楚解释道:“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胜谁负姑且不论,以繇山今日的形势,一旦走上内耗之路,只怕离幻风阁和冰火门的前车之鉴就不远了。” “哦……”南宫楚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玉倾城又道:“至于我为什么不愿做掌门?当然是因为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懒得理会派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再者,你以为那些人真的想要我做掌门吗?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你们师徒慢慢聊——”夏云岚已经明白事情的原委,不愿再听下去,向玉倾城和南宫楚楚拱了拱手道:“我明日还要早起练功,咱们就此别过。”言罢,足尖一点,跃出了鹤苑的边墙。 墙外临着悬崖的地方,一个男子负手而立。料峭山风过处,吹起他的如雪白衣,衬得那颀长挺拔的身影越发如谪仙临凡。 夏云岚却如同见了鬼般,两只脚蓦地被钉在原地,一双笑眼瞪成了核桃,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那男子转过身,一双比夜色更深湛幽蓝的眼睛自银色面具后凝视着夏云岚,直看得夏云岚心里发毛。 “师……师父……”夏云岚拖着脚步慢慢挪到那男子面前,抽着嘴角讪讪道:“你……你怎么来了?” 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看着夏云岚诚惶诚恐的脸淡淡问道:“你觉得本座又老又丑?” “我……”夏云岚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道:“师父……咱们先回青鸾峰好不好?回了青鸾峰弟子再向你解释……” “好。”一字出口,夜凝尘已飞身向青鸾峰掠去。 夏云岚忐忑不安地跟随夜凝尘回到琉华殿,在夜凝尘的房门外站住了脚步。 夜凝尘坐在房中,手轻轻按在桌子上,道:“还不进来——” 夏云岚赶忙跨进房门,在夜凝尘面前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师父……弟子没有觉得你又老又丑,弟子那么说,只是骗骗南宫楚楚。” “为什么要骗她?”夜凝尘冰声道。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小心问道:“师父,你喜欢南宫楚楚吗?”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该问的吗?!”夜凝尘声音里带出一丝怒气。 夏云岚忙道:“师父息怒……弟子的意思是,你既对南宫楚楚无意,不如一劳永逸叫她死了心,免得她天天缠着你,惹得你心烦。” 夜凝尘没有说话,眼睛里的光捉摸不定,也不知有没有接受夏云岚的解释。 夏云岚壮了壮胆子,接着道:“师父大概已经看出,玉师祖对南宫楚楚一往情深。师父若是不喜欢她,何不成全了他们两个?” 夜凝尘犹豫道:“他们是师徒……你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又会对繇山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难道因为繇山的名声,就不许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么?”夏云岚不以为然地道。 夜凝尘冷声道:“哪里有两个相爱的人?南宫楚楚承认过对玉师叔的感情吗?” “……”夏云岚无语了。自始至终,好像都是自己和玉倾城的一厢情愿。 夜凝尘道:“无事生非,乱点鸳鸯……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夏云岚垂下了头,丧气地道:“弟子错了……请师父责罚。” 事情到此,与其强辞夺理,还不如乖乖认罚的好。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然而做徒弟的总难免要让着师父。 夜凝尘道:“罚你今夜跪在这里,不许回房休息。” 夏云岚抬起长长的睫毛看了夜凝尘一眼,作为一个二十五世纪的人,对于动不动罚跪这件事她是不大能接受的。但想起自己还未曾磕头拜师,是以总有被赶离青鸾峰的危险。她转了转眼珠,突然“扑通”往夜凝尘面前一跪,俯下了身子道:“弟子谨遵师父之命——” 然而,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面前的座位上已没有了夜凝尘的身影。 夜凝尘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身后道:“本座罚你跪在这里,可没罚你跪拜本座……你想磕头拜师,不当着繇山历代列祖列宗的面也不作数。” 夏云岚的心思被夜凝尘轻易拆穿,脸上大是尴尬,讪讪道:“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别忘了你的誓言。”夜凝尘提醒道。 “好吧,弟子就是那个意思……”夏云岚擦了擦额上的汗。 夜静,更深。 明月的光影从门和窗子照进来,照得房间内如水银泻地。 夏云岚慢慢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月光跪下来,一会抬头看看月亮,一会扭头看看里间点了盏灯坐着看书的夜凝尘,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句话:红袖添香夜读书。 她的脸悄悄红了一红,垂下眼睛,又看到两腕间毛绒绒的雪色护腕,颊上的红色越发深了几分。 记得初到青鸾峰上时,甘婆婆曾担心她和夜凝尘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她当时还理直气壮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青鸾峰上还有你和血幽,哪里算是孤男寡女了?” 然而,此刻看来,好像确乎是孤男寡女…… 啊,自己在想什么呢? 夏云岚掐了掐自己的脸,拍了拍自己的头,警告地对自己道:……不许胡思乱想!难道你忘了华浅浅和南宫楚楚的前车之鉴了吗? 不要让自己受到诱惑,不要让自己的心失去控制,不要让自己的感情失去节制。 可是,此刻的月色如此迷人,师父看书的侧影也如此迷人……整个世界都好像散发着引人遐想连翩的气息…… 能不能任想象蔓延?能不能让自己的心彻底放纵一次?就这么一次? 不,不可以! 江湖上道师父“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师父是没有心的……为师父断魂的又何止是华浅浅和南宫楚楚? 爱上错的人是一场灾难。 华浅浅为之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南宫楚楚为之两载幽居,心碎神伤。 还好前世的杀手生涯给了自己足够坚定的意志,令自己有能力拒绝世间一切带毒的诱惑。 一个人要想保得性命,立于不败之地,除了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外,更重要的是能够掌控自己的感情和行动。 一次的放纵,可能就是一生的悔恨。或者,连悔恨的机会也没有。 夏云岚眯起了眼睛,收起意马心猿,努力不再朝里间看上一眼,只把目光专注地盯着天际微微缺了一角的月轮。 夜色寂寂,后山的瀑布声居然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衬得青鸾峰上更加幽寂。 一片浮云,如薄薄的轻纱般遮掩了半轮明月。过了一会儿,一阵小风吹过,轻纱似的薄云被吹作丝丝缕缕的碎片。 小风止处,丝丝缕缕的碎云又缠绵成一团,再次执著地向明月绕去。 此情此景,其实很适合配上一首琴曲。 这样的夜晚,师父为什么不弹琴呢?看什么劳什子的书…… 念及此处,夏云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又转向了里间。 或许是长久没有听到夏云岚的动静,此刻,夜凝尘从书上抬起目光,向外面的夏云岚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间,夜凝尘十分镇定地道:“不好好反思,看本座做什么?” 夏云岚心里颇不服气,想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然而问出这句话的是师父,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道:“弟子突然之间似乎有些内急……” 夜凝尘沉默了一下,仿佛暗自皱了皱眉头,道:“快去快回——” “是。”夏云岚给了师父一个乖巧无比的微笑,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正待迈步跨出房门,夜凝尘忽然又道:“罢了,你去休息吧……别忘了明日卯时之前,本座在玉虚台等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5章 弟子不怕吃苦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夏云岚有些过意不去地道:“你白日辛苦一天,晚上又没有好好休息,明晨不如弟子自己去练……” “你要违逆本座的话么?”夜凝尘不悦地问。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弟子不敢……”夏云岚躬身施了一礼,慢慢退出房去。 她知道,师父貌似无情,实则是为她好。 只是,师父对她如此劳心费力,是为了在繇山的权力之争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吗? 她此刻终于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司马连皓的感受。 司马连皓受燕烈王之恩深重,所以哪怕明知做了燕烈王的一颗棋子,还是只能义无反顾地为他做事。 师父这般待她,将来若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她能够拒绝吗? 如果要拒绝,必须从现在就开始拒绝一切好意,不能受了人家的恩惠,到时候却拒绝回报。 然而,走到现在,她真的甘愿放弃目前的一切吗? 这难得的、平静的日子,这无忧无虑的、静好的时光,以及苍云大陆顶级功夫的诱惑……甚至,还有甘婆婆做的饭菜…… 即便是这些她皆可以不在乎,却又能够去往何处呢? 天涯浪迹,总难免有厌倦的时候。择一地而居,哪里的得到不需要付出?哪里的拥有不需要代价? 在这个皓月千里的夜晚,她突然悲哀地发现,人活在这世上,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给人利用的。 或者,也不能完全叫做利用,叫做价值交换更合适一些。 罢了,在将来没有到来之前,且安享现在的平静和快乐就是。 夏云岚回到房间,好像想明白了长久以来困扰她的诸多问题,这一夜居然睡得分外安恬。 翌日卯时将临,夏云岚虽有些困倦,还是及时赶到了玉虚台。 玉虚台上,夜凝尘不知已经独自练了多久的剑,但觉湿漉漉的夜露朝雾间处处飘浮着凌厉的剑气。 夏云岚暗自道了声惭愧,在夜凝尘的指点下接着学起了飞雪流云剑。 当飞雪流云剑的攻防要点完全熟悉之后,东方已是霞光漫天。 又大又红的太阳晃晃悠悠地浮游在朝霞之中,七彩的光线射向大地,射向玉虚台。玉虚台下蒸腾的雾气被七彩光线一照,顿时深深浅浅,变化万千,说不尽的如梦如幻。 夜凝尘站在台边,身上的白衣被七彩云雾浸染,夏云岚无意间抬头望去,差点儿惊掉了手里的剑。 此时的夜凝尘,已经不足以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夏云岚在这一刻心里的感觉是:这样的男子,真的不是犯了错被罚下人间的仙人吗?这样的男子,真的是世间所能有的人物吗? 想起昨夜里,她大言不惭地对南宫楚楚说:“你放着年轻帅气、宠你爱你的师父不要,偏要一个又老又丑、对你爱搭不理的师兄……”倘若南宫楚楚看见师父此时的模样,不骂自己大骗子才怪。 夏云岚凝望着夜凝尘惊艳不语的时候,竟不曾注意到夜凝尘也在静静地注视着她。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在七彩云霞的衬托下,是怎样一种出尘绝世的美。 二人默默相对良久,直到霞光渐消,方才同时惊觉过来。 为了避免陷入昨夜那般被动的局面,夏云岚先自开口问道:“师父瞧着我做什么?” 夜凝尘的声音平静无波地道:“你不瞧本座,怎知本座在瞧你?” “……”夏云岚被噎得差点儿吐血。 夜凝尘又道:“你不好好练功,却只管盯着本座做什么?” “……”夏云岚觉得自己不算脆弱的小心脏至少受到了一万点儿伤害。 “以你的进境,飞雪流云剑再练上五至七日便可熟练运用。”夜凝尘终于放过了满脸黑线的夏云岚,淡淡然道:“这段时间,白日本座不在时你且认真习练。早晚课上,本座再教你一套幻影剑法。” “师父——”夏云岚好不容易恢复常态,喘了口气道:“繇山剑法虽然妙绝天下,招式之间究竟有迹可循。弟子想先学另外一种功法,不知师父可否传授?” “你说——”夜凝尘道。 夏云岚道:“弟子曾与血幽在后山碧玉潭畔过招,弟子本以为点中了他的穴道,哪知并没有。弟子也想学那样的功夫。” 在二十五世纪,先进的武器和五花八门的化学药剂几乎完全代替了点穴功,不管是夏云岚还是其他杀手,很少有人会用点穴功制服对手,更没有人会吃力不讨好地去研究怎样将穴道移位。 但苍云大陆不同,这里既没有先进的武器,也没有五花八门的化学药剂。点穴,几乎是对敌交战中最常用和实用的功夫。若能将穴道移位,哪怕是面对比自己强愈十倍的对手,胜算也将大大增加。 “你想学移穴换位之术?”听了夏云岚的话,夜凝尘略略犹豫了一下,道:“那等功法需将全身筋脉逆转,习练起来苦不堪言。且一旦开始,至少三个月内不可有一日间断。你这等柔弱身骨,岂能受得了那般苦楚?” “弟子不怕吃苦!”夏云岚上前一步,面色坚定地道:“何况弟子也并不柔弱,请师父授我移穴换位之术。” 夜凝尘双眸微眯,端详夏云岚良久,方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夏云岚大喜,忙对夜凝尘深深掬了一躬,道:“多谢师父。” 白日里,夏云岚又把飞雪流云剑习练了整整一天。 原以为动作、攻防、身法、节奏熟悉之后,练起来难免枯燥无味。哪知越是习练,夏云岚越是体会出此套剑法的精微玄妙。 每一遍打下来,都仿佛若有所得,又仿佛若有所失。 夜凝尘说依她的进境,大概五至七日可熟练运用。她原本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久,待细细体会起来,倒觉得师父实在是抬举了她。 黄昏时分,估摸着夜凝尘即将从紫微峰回来,夏云岚抱了从南宫楚楚手里赢来的何首乌,守在甘婆婆的院子里等候。 “丫头,这东西哪里挖来的?”看到一尺多长、近似人形的何首乌,甘婆婆脸上又惊又喜。 夏云岚得意洋洋地道:“不是挖来的,是跟人打赌赢来的。” “赢来的?赢楚楚那丫头的么?”甘婆婆一下子便猜了出来。 夏云岚的得意不由打了个小小的折扣,嘟了嘟嘴道:“婆婆你就不能多猜几次么……” 甘婆婆笑道:“自你来青鸾峰后,只见过小幽、倾城和楚楚。小幽向来不肯与人多说一句话,哪里会跟你打赌?倾城看似毫无心机,实则比谁都伶俐。只有楚楚那丫头实在。” “嘻嘻,婆婆说话好委婉。”夏云岚毫无顾忌地咧嘴笑道:“什么实在?那丫头就是胸大无脑,傻得厉害。” “你啊……”甘婆婆笑着点了点夏云岚的脑袋,道:“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 “咦,聪明有什么不好?”夏云岚不解地问。 甘婆婆道:“聪明没什么不好,只是太过聪明则恐有伤福气。” “婆婆,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理论呀?”夏云岚不服气地道:“只听说过有人笨死的,可没听说过有人聪明死的。” 甘婆婆摇了摇头,道:“有一句老话,叫做傻人有傻福。你这丫头也该学学藏巧守拙才是。” “婆婆说的应该是大智若愚。”夏云岚道:“真正的傻人有几个能有傻福的?一个算计不到,恐怕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丫头何出此言?”甘婆婆讶然道:“小小年纪,说什么死的活的?丫头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没……没什么……”夏云岚吐了吐舌头,赶忙从自己身上引开话题道:“依我看,婆婆也是极聪明的人,婆婆不就活得多福多寿么?” “呵呵,你这丫头……”甘婆婆看出夏云岚不愿谈及从前之事,亦不再追问,只笑叹了一句,便到厨房中忙活去了。 夏云岚跟进厨房,一边帮着甘婆婆往火里添柴,一边聊起了家常。 不一会儿,外面柴门一响,夏云岚急忙迎了出来。 然而,“师父”两个字尚未唤出口,却见进来的竟是上官宇辰。 夏云岚硬生生将“师父”两个字咽进了肚子里,并迅速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笑嘻嘻招呼道:“上官师兄,别来无恙?” “你……”上官宇辰定在院子门口,怔怔看着夏云岚说不出话,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夏云岚凑近前去,拿手在上官宇辰眼前晃了晃,道:“笨小子,我不过易了个容而已,不用这么吃惊吧?” 听到这声“笨小子”,上官宇辰方才确信眼前之人是夏云岚。他对着夏云岚的脸上仔细瞧了瞧,道:“这才是你的真实面貌吧?” “你猜——”夏云岚笑得眉眼弯弯。 上官宇辰道:“不用猜,我原本便觉得你的脸有些假……而且我知道江湖中有种东西叫做人皮面具。” “咦,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夏云岚自信自己的人皮面具工艺精湛,足可以假乱真,再不想会被上官宇辰瞧出破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6章 最优秀的弟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上官宇辰正待回答,却见甘婆婆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道:“丫头,还不快请你这位师兄进来坐,只管站在门口做什么?” “哦……”夏云岚答应一声,对着院中石凳一指,道:“请吧——” 上官宇辰在石桌边坐下,甘婆婆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客气地道:“你就是上官宇辰吧?” “是——”上官宇辰急忙站起身,拱手向甘婆婆施了个礼。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甘婆婆稍稍打量了一眼上官宇辰,笑道:“果然不愧是繇山这一届最优秀的弟子,这般风采,倒有你掌门师父年少时的几分气度。” 夏云岚撇了撇嘴,心道:师父年少时也是个又蠢又笨又瞎又迂腐的小子吗?慢着……什么叫这一届最优秀的弟子?这一届最优秀的弟子不是自己吗? 甘婆婆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青鸾峰,这几日除了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外也没别人来过,这“最优秀”弟子的话是谁告诉甘婆婆的呢? 当夏云岚想到可能告诉甘婆婆这句话的人时,脑子里顿时一片凌乱。 上官宇辰平日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这会儿倒是礼数周全,俯首道:“婆婆过奖,弟子哪里及得上掌门师父万分之一。” 夏云岚赌气地斜睨着上官宇辰道:“你又不曾见过师父年少时的模样,怎么就知道自己及不得他万分之一?这谦虚得也未免太过虚伪。” 甘婆婆看了夏云岚一眼,笑道:“你这丫头,突然哪里冒出来的火气?人家难得来一趟,还不好好招待。” 夏云岚挑了挑眉毛,懒洋洋道:“我去倒茶——” 捧着茶水出来的时候,甘婆婆已经重新进了厨房。 夏云岚将茶杯往上官宇辰面前“砰”地一放,口里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地道:“最优秀的弟子,请慢用——” “夏师妹……”上官宇辰脸色一红,道:“我哪里算得最优秀的弟子,你才是繇山这一届最优秀的弟子。” 夏云岚心里丝毫没有觉得舒坦一点儿,冷着脸道:“那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到这里做什么?” 上官宇辰讪讪地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锦袋,放在掌心递给夏云岚道:“这是你的东西——” “什么?”夏云岚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丢在紫微峰上,奇怪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十数颗洁白无瑕、晶莹夺目的珠子。 她怔了一下,这不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上的珠子吗? 比试那日,自己用这些珠子击落了司琼音珠花上的珠子,当着四大长老、别派看客及繇山全体弟子的面,也没好意思不顾风度地捡起来。没想到上官宇辰这小子竟代自己收集在了一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感激自己吊桥相救之恩吗? 当日自己对他甚无好感,肯出手救他,不过是为自己考虑罢了,他其实不必放在心上。但他若一定要感恩,自己也没道理拒绝。 夏云岚瞥了上官宇辰一眼,上官宇辰脸上的颜色又深了几分,道:“只捡得十五颗,不知够不够?” “呵呵……够了够了。”虽然少了一颗,夏云岚仍自承情地道:“多谢上官师兄,师兄费心了。” “夏师妹不必客气……”上官宇辰不知怎地,态度有些扭捏。 夏云岚将珠子倒在桌上,又取下头上簪子。没有了珠子的簪子仍然十分漂亮,但究竟失色许多。 簪子上攒珠的地方有遗留的细小金线,夏云岚试着将珠子穿过金线嵌回簪子,无奈试了数次,皆未成功。不由叹了口气,道:“这簪子怕是无法复原了。” “师妹不用灰心,”上官宇辰凑过头来,对着簪子和珠子看了看,道:“龙川城里有个极为有名的首饰工匠,人称巧手徐娘。据说是从鬼厉国皇宫里出来的,手艺精湛无双,任何损坏的首饰皆可修复得完好无损,甚至更加漂亮。师妹不如将这簪子交由那巧手徐娘修复。” “真的吗?”夏云岚高兴地道:“待我哪日闲了下山,去寻她便是。不知修复这样的一件首饰要多少银子?” “这个师妹不必操心,修复首饰的钱我帮你出就是。”上官宇辰热情地道:“可巧明日顾师叔派我到龙川城里购置些东西,师妹可愿与我一同下山?” 夏云岚想了想,天气渐寒,去冬的衣服已经被自己扔在路上。龙川城里虽温度宜人,这高高的繇山上却委实有些寒冷,便不为修复簪子,也需下山一趟买些衣物。 于是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我与你同去。咱们在哪里见面?何时出发?” “你要去哪里?”夏云岚话刚说完,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夜凝尘走了进来。 只顾与上官宇辰聊得起劲儿,竟不曾注意到师父已经回来,夏云岚赶忙站起身道:“师父,上官师兄约弟子明日到龙川城一趟,弟子正要等你回来向你告个假。” 上官宇辰也忙起身施了个礼,恭声道:“掌门师父——” 夜凝尘向上官宇辰略略点了个头,对夏云岚道:“你要告假?” 夏云岚眨了眨眼,师父的听力没有问题,这一句反问,八成像是不同意的前奏。 她正想着如何说才能不给师父拒绝的理由,上官宇辰却在此时没颜色地道:“掌门师父,弟子奉顾师叔之命到龙川城定购些过冬用的物品,正好夏师妹簪子坏了,弟子这才约她同去……” “本座并没有准她的假,也没有打算准她的假。”夜凝尘淡淡打断了上官宇辰的话,不客气地道:“而且本座这青鸾峰上,弟子无事不可私自到此。上官宇辰,你此来所为何事?” 听得夜凝尘的拒绝和质问,上官宇辰大大尴尬了一下,指着夏云岚手里的珠子和簪子道:“弟子特来为师妹送还簪子上的珠花。” 夜凝尘道:“可曾知会过诸位长老和执事?” “这个……不曾……”上官宇辰讪讪道。 夜凝尘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地道:“东西已经送到,你可以回去了。私上青鸾峰之罪,本座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 “多谢掌门恕罪……”上官宇辰白皙的面皮上浮起一层紫红,再次朝夜凝尘施了个礼,转身匆匆向院外走去。 “哎……上官师兄——”夏云岚忽然想起,上官宇辰还欠她一个星文剑的故事。每次练剑时看到剑柄处那支栩栩如生的凤翎,她都禁不住要想:关于这把剑,究竟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然而,话方出口,上官宇辰没有回头,夜凝尘的目光却严厉地扫了过来。 她急忙闭上了嘴,装作低头拨弄手里的簪子。 “拿来——”夜凝尘朝她伸出了手。 夏云岚怔了一下,但见那只手虽然不算白皙,也不算细腻,但却有着极为完美的手形。修长、有力,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可以握在手中似的。 这只手在向自己要什么呢? 夏云岚想了片刻,将簪子和珠子交在左手,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她觉得,师父应该是要查看她右手手腕的伤势。 黎君柯那样的多年瘫痪都能治,这世上还有什么师父治不了的病? 不料,甫一接触到她的手,夜凝尘竟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去,沉默半晌,冷声道:“本座要你的珠簪。” 夏云岚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虽然她误会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至于嫌弃她至此吗? 夏云岚昂了昂头,努力摆出一副又高傲又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簪子和珠子递至夜凝尘面前。 夜凝尘接了过去,声音微微缓和了一些,道:“过两天还你。” “嗯。”夏云岚回答得无比淡漠。 这时,甘婆婆从厨房里端了饭菜出来,对夜凝尘略带责备地道:“凝尘,我看上官那孩子像你年少时一般傲气。你那样子对他,未免叫他心里难堪。” 原来甘婆婆虽然在厨房里做饭,却一直注意着外间动静。 “素姨——”夜凝尘在甘婆婆面前并没有主人的架势,反倒带着几分恭顺地道:“以后不那样对他便是。” 这还是夏云岚第一次听夜凝尘称呼甘婆婆,她这才知道,甘婆婆的名字里有一个“素”字。 夜凝尘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这淡里却没有了平日的严肃冷漠,而是带着种自然而然的暖,像料峭春寒里被微风吹动的水波,听得夏云岚不由心里一动。 原来在江湖上被传作“没有心”的师父,也会有这样随和亲切的时候。 可惜却不是对她。 夏云岚捧起桌上的何首乌,因着适才之事,又因着那句“最优秀”弟子的话,心里始终有些不大舒服。原本诚心诚意要送给夜凝尘的礼貌,拿到夜凝尘面前时,却只是不咸不淡地道:“这是弟子昨天答应给师父的东西——” 夜凝尘垂眸看了一下那支尺把长的近人形何首乌,又抬眸看了一下夏云岚,道:“你自己留着吧。” 夏云岚道:“师父嫌弃的话扔了就是,答应送人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7章 烟雨思人时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道:“送得不情不愿,不如不送。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道:“弟子哪里不情不愿来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云岚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大相宜,勉强咧了咧嘴道:“请师父笑纳——” 夜凝尘“嗯”了一声,道:“放着吧。” 夏云岚迟疑了一下,将何首乌放在夜凝尘身边,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委屈来。 自己巴巴的拿着东西来送人,人家却接都懒得接。是在嫌弃东西,还是嫌弃送东西的人。 她咬了咬嘴唇,掩饰着受伤的自尊心,垂下睫毛清清冷冷地道:“酉时将过,弟子先到玉虚台上等候师父——” “你这丫头!”甘婆婆扯住了她的手嗔道:“饭还没吃,上什么玉虚台?吃了饭再去练功不迟。” 她也想吃啊……可是,看了看夜凝尘孤高冷绝的身影,她推开了甘婆婆的手赌气地道:“我不饿……何必在这里碍师父的眼。” “你没有碍本座的眼。”夜凝尘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夏云岚在跟他赌气,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先把饭吃了……辛时一刻,本座在玉虚台等你。” 言罢,不等夏云岚答话,已转身掠出了小院。 何首乌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仿佛怕夏云岚难堪,甘婆婆迅速收起了何首乌道:“你师父许是忘了带……不要紧,婆婆晚上熬了汤给他送去。你师父就是这脾气,你莫要跟他计较……” 知道甘婆婆一片好心唯恐自己不高兴,夏云岚勉强吞下了心里的委屈,装作满不在乎地笑道:“看婆婆说的,做徒弟的哪有跟师父计较的道理……婆婆,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好……好……”看到夏云岚恢复了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甘婆婆欣慰地道。 吃过饭后,一阵凉风吹过,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甘婆婆拿了把月白素面的油纸伞递给夏云岚,道:“看这雨像要越下越大的样子,今晚就别练功了,等婆婆熬了首乌汤给你们送去。” 夏云岚撑起雨伞,抬头看了看雨势,也估摸着今晚未必还能在玉虚台上练功,便道:“好,我回琉华殿瞧瞧,若是师父还在殿中,我就过来帮婆婆煮汤。” 甘婆婆住的小院与琉华殿相隔并不算远,夏云岚一直想不明白,甘婆婆为何放着精雅华美的琉华殿不住,偏要独居在一个乡村农家似的小院? 她曾自以为是地得出过一个结论,是师父性情孤僻,为人高傲,难以相处。 然而今天看了师父对待甘婆婆的态度,却是既和蔼又亲切,完全推翻了她之前的结论。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琉华殿已在眼前。她先到师父的房间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于是赶忙回自己房间加了件衣服,撑着伞向玉虚台上跑去。 师父果然如约在玉虚台上等她。 雨势渐急,师父却仿佛不曾察觉似的站在台边,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风过处,有种飘飘然遗世独立的感觉。 夏云岚心里原本还负着几分气,这会儿看见师父瘦削清癯的背影,满肚子的气却不由得烟消云散,进而生出一丝淡淡的怜惜来。 这个绝世少有的男子,这个仿佛活在传说中的男子,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何总是这般冷冷淡淡,又为何总是这般若有所思? 他为何要戴着面具?面具后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被他所爱的女子,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夏云岚虽不曾爱过,却深知爱的伤人。 大概一个人只有被深深伤过,才会变成这样一副孤高绝尘的样子吧? 夏云岚也曾被伤得体无完肤,但好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个杀手的结局总不会太好。 而且,她有一种比常人强悍百倍的自愈能力。 前世里朝不保夕的杀手生涯让她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天,就要尽量快活一天。当死亡乍然而来的时候,一张欢笑的脸总比一张忧愁的脸多赚几分尘世的美好。 “师父……”她叹息似的唤了一声,走过去将伞撑在夜凝尘头上。 夜凝尘没有回头,依然出神地注视着玉虚台下翻卷的云雾,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夏云岚执伞的手。 夏云岚吓了一跳,赶忙抽回手来,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 夜凝尘这才转过头,看着慌乱的夏云岚淡淡道:“对不起。” 夏云岚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师父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别人?” 夜凝尘没有说话,半晌,方对着云涛雾海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夏云岚道:“千顷烟雨,最是思人时……” 夏云岚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思念的是什么人?” 夜凝尘再次陷入了沉默,目光缠绵于烟雨雾霭之间,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说过什么。 夏云岚心里仿佛有根细细的弦被轻轻拨动,鼓了鼓勇气道:“师父,能否听弟子几句话?” “你说——”夜凝尘的声音如烟雨氤氲。 夏云岚大着胆子劝慰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不可能事事如意。若要硬求个事事如意,那就是贪心。大凡每个人手里的筹码都是有限的,只要懂得拿这有限的筹码换取自己最想要的一两样东西,又懂得对换不到的东西不生执念,就不会过得太差。” “你想说什么?”夜凝尘疑惑地问。 夏云岚道:“弟子的意思是,师父于今贵为繇山掌门,名重天下。这些,想必就是师父年少时孜孜以求的东西吧?师父为了追求这些东西,或许丢掉了其他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但师父要知道,世事自古难两全,倘若师父得到了那些,就必然要放弃今日的这些。” 夜凝尘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着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进一步道:“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需要代价就能得到的,所得愈多,代价往往也会愈大。以师父今日的名望地位,有些牺牲是难免的,请师父不要耿耿于怀。” “今日的名望地位?”夜凝尘反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夏云岚了然地道:“弟子见过许多人像师父一样,未得到时不择手段,得到之后不屑一顾。然而,恕弟子直言,这样的人是最容易痛苦的。而且,即便把今日的一切换成昨日牺牲的一切,这样的人也依然不会快活。因为这样的人,有一颗事事求全的贪婪之心。所以,与其悲悼昨日的所失,倒不如安享今日的所得。” “你知道什么?”夜凝尘的语气里溢出一丝冷意,转身看着夏云岚道:“你见过本座不择手段得到掌门之位吗?此乃前代玉掌门亲传,本座何曾为之牺牲过什么?何况,区区掌门之位,本座又何曾放在眼里!” “哦……”夏云岚垂下了头,有些汗颜。原来自己说了半天,完全不对状况。 尴尬之余,夜凝尘已经换过了话题,道:“夏云岚,你与上官宇辰是什么关系?” “什么?”夏云岚眨了下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道:“上官宇辰是弟子在十八课班时的大师兄……师父何出此言?” 夜凝尘踌躇道:“你们……只是师兄妹吗?” “当然,还能有别的什么?”夏云岚坦荡荡地回了一句,忽然眉梢一跳,瞪着夜凝尘道:“师父,你不会以为……以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吧?” 夜凝尘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声音里却仍然带着些疑惑道:“没有男女之情,他何以要为你送珠花?” 夏云岚解释道:“弟子在十八课班时,他总是伙同司琼音欺负弟子。后来弟子救了他的性命,他难免心中愧疚。至于男女之情,那根本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夏云岚有些好笑地道:“师父不晓得,我们在悬崖下时,他还曾警告我不要对他想入非非。呵呵,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师父你说可笑不可笑?” 夜凝尘没有笑,只道:“那时你戴着面具,他又怎知你长得这般美?”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夜凝尘嫣然笑道:“师父觉得我美么?” 烟雨之中,夏云岚发丝轻扬,眉眼弯弯,清丽明媚的笑容像一朵艳而不俗、沁香撩人的花,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夜凝尘却转过了头没有答话。 夏云岚吐了吐舌头,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大有调戏师父的嫌疑,急忙放下了手正色道:“师父,我丑的时候他瞧我不上,我美的时候自然也瞧他不上。莫说他不喜欢我,便是他喜欢我,他既说过那样的话,我也决不可能喜欢他。” “哦……”夜凝尘仿佛放下一桩心事般,轻轻吐了口气道:“本座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为防别人说三道四,以后还是少与他私下见面的好。你若寂寞无聊,不妨多陪陪素姨。” “嗯。”夏云岚低低应了一声。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8章 将来再告诉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道:“送得不情不愿,不如不送。” 夏云岚道:“弟子哪里不情不愿来着?”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云岚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的确有些不大相宜,勉强咧了咧嘴道:“请师父笑纳——” 夜凝尘“嗯”了一声,道:“放着吧。” 夏云岚迟疑了一下,将何首乌放在夜凝尘身边,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委屈来。 自己巴巴的拿着东西来送人,人家却接都懒得接。是在嫌弃东西,还是嫌弃送东西的人。 她咬了咬嘴唇,掩饰着受伤的自尊心,垂下睫毛清清冷冷地道:“酉时将过,弟子先到玉虚台上等候师父——” “你这丫头!”甘婆婆扯住了她的手嗔道:“饭还没吃,上什么玉虚台?吃了饭再去练功不迟。” 她也想吃啊……可是,看了看夜凝尘孤高冷绝的身影,她推开了甘婆婆的手赌气地道:“我不饿……何必在这里碍师父的眼。” “你没有碍本座的眼。”夜凝尘似乎直到此时才发现夏云岚在跟他赌气,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先把饭吃了……辛时一刻,本座在玉虚台等你。” 言罢,不等夏云岚答话,已转身掠出了小院。 何首乌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仿佛怕夏云岚难堪,甘婆婆迅速收起了何首乌道:“你师父许是忘了带……不要紧,婆婆晚上熬了汤给他送去。你师父就是这脾气,你莫要跟他计较……” 知道甘婆婆一片好心唯恐自己不高兴,夏云岚勉强吞下了心里的委屈,装作满不在乎地笑道:“看婆婆说的,做徒弟的哪有跟师父计较的道理……婆婆,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好……好……”看到夏云岚恢复了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甘婆婆欣慰地道。 吃过饭后,一阵凉风吹过,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甘婆婆拿了把月白素面的油纸伞递给夏云岚,道:“看这雨像要越下越大的样子,今晚就别练功了,等婆婆熬了首乌汤给你们送去。” 夏云岚撑起雨伞,抬头看了看雨势,也估摸着今晚未必还能在玉虚台上练功,便道:“好,我回琉华殿瞧瞧,若是师父还在殿中,我就过来帮婆婆煮汤。” 甘婆婆住的小院与琉华殿相隔并不算远,夏云岚一直想不明白,甘婆婆为何放着精雅华美的琉华殿不住,偏要独居在一个乡村农家似的小院? 她曾自以为是地得出过一个结论,是师父性情孤僻,为人高傲,难以相处。 然而今天看了师父对待甘婆婆的态度,却是既和蔼又亲切,完全推翻了她之前的结论。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琉华殿已在眼前。她先到师父的房间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于是赶忙回自己房间加了件衣服,撑着伞向玉虚台上跑去。 师父果然如约在玉虚台上等她。 雨势渐急,师父却仿佛不曾察觉似的站在台边,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风过处,有种飘飘然遗世独立的感觉。 夏云岚心里原本还负着几分气,这会儿看见师父瘦削清癯的背影,满肚子的气却不由得烟消云散,进而生出一丝淡淡的怜惜来。 这个绝世少有的男子,这个仿佛活在传说中的男子,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何总是这般冷冷淡淡,又为何总是这般若有所思? 他为何要戴着面具?面具后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被他所爱的女子,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夏云岚虽不曾爱过,却深知爱的伤人。 大概一个人只有被深深伤过,才会变成这样一副孤高绝尘的样子吧? 夏云岚也曾被伤得体无完肤,但好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个杀手的结局总不会太好。 而且,她有一种比常人强悍百倍的自愈能力。 前世里朝不保夕的杀手生涯让她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天,就要尽量快活一天。当死亡乍然而来的时候,一张欢笑的脸总比一张忧愁的脸多赚几分尘世的美好。 “师父……”她叹息似的唤了一声,走过去将伞撑在夜凝尘头上。 夜凝尘没有回头,依然出神地注视着玉虚台下翻卷的云雾,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夏云岚执伞的手。 夏云岚吓了一跳,赶忙抽回手来,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 夜凝尘这才转过头,看着慌乱的夏云岚淡淡道:“对不起。” 夏云岚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师父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别人?” 夜凝尘没有说话,半晌,方对着云涛雾海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夏云岚道:“千顷烟雨,最是思人时……” 夏云岚愣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思念的是什么人?” 夜凝尘再次陷入了沉默,目光缠绵于烟雨雾霭之间,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说过什么。 夏云岚心里仿佛有根细细的弦被轻轻拨动,鼓了鼓勇气道:“师父,能否听弟子几句话?” “你说——”夜凝尘的声音如烟雨氤氲。 夏云岚大着胆子劝慰道:“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总不可能事事如意。若要硬求个事事如意,那就是贪心。大凡每个人手里的筹码都是有限的,只要懂得拿这有限的筹码换取自己最想要的一两样东西,又懂得对换不到的东西不生执念,就不会过得太差。” “你想说什么?”夜凝尘疑惑地问。 夏云岚道:“弟子的意思是,师父于今贵为繇山掌门,名重天下。这些,想必就是师父年少时孜孜以求的东西吧?师父为了追求这些东西,或许丢掉了其他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但师父要知道,世事自古难两全,倘若师父得到了那些,就必然要放弃今日的这些。” 夜凝尘没有说话,仿佛在思考着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进一步道:“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需要代价就能得到的,所得愈多,代价往往也会愈大。以师父今日的名望地位,有些牺牲是难免的,请师父不要耿耿于怀。” “今日的名望地位?”夜凝尘反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夏云岚了然地道:“弟子见过许多人像师父一样,未得到时不择手段,得到之后不屑一顾。然而,恕弟子直言,这样的人是最容易痛苦的。而且,即便把今日的一切换成昨日牺牲的一切,这样的人也依然不会快活。因为这样的人,有一颗事事求全的贪婪之心。所以,与其悲悼昨日的所失,倒不如安享今日的所得。” “你知道什么?”夜凝尘的语气里溢出一丝冷意,转身看着夏云岚道:“你见过本座不择手段得到掌门之位吗?此乃前代玉掌门亲传,本座何曾为之牺牲过什么?何况,区区掌门之位,本座又何曾放在眼里!” “哦……”夏云岚垂下了头,有些汗颜。原来自己说了半天,完全不对状况。 尴尬之余,夜凝尘已经换过了话题,道:“夏云岚,你与上官宇辰是什么关系?” “什么?”夏云岚眨了下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道:“上官宇辰是弟子在十八课班时的大师兄……师父何出此言?” 夜凝尘踌躇道:“你们……只是师兄妹吗?” “当然,还能有别的什么?”夏云岚坦荡荡地回了一句,忽然眉梢一跳,瞪着夜凝尘道:“师父,你不会以为……以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吧?” 夜凝尘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声音里却仍然带着些疑惑道:“没有男女之情,他何以要为你送珠花?” 夏云岚解释道:“弟子在十八课班时,他总是伙同司琼音欺负弟子。后来弟子救了他的性命,他难免心中愧疚。至于男女之情,那根本无从谈起——” 说到这里,夏云岚有些好笑地道:“师父不晓得,我们在悬崖下时,他还曾警告我不要对他想入非非。呵呵,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师父你说可笑不可笑?” 夜凝尘没有笑,只道:“那时你戴着面具,他又怎知你长得这般美?” 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夜凝尘嫣然笑道:“师父觉得我美么?” 烟雨之中,夏云岚发丝轻扬,眉眼弯弯,清丽明媚的笑容像一朵艳而不俗、沁香撩人的花,的确美得不可方物。 夜凝尘却转过了头没有答话。 夏云岚吐了吐舌头,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大有调戏师父的嫌疑,急忙放下了手正色道:“师父,我丑的时候他瞧我不上,我美的时候自然也瞧他不上。莫说他不喜欢我,便是他喜欢我,他既说过那样的话,我也决不可能喜欢他。” “哦……”夜凝尘仿佛放下一桩心事般,轻轻吐了口气道:“本座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为防别人说三道四,以后还是少与他私下见面的好。你若寂寞无聊,不妨多陪陪素姨。” “嗯。”夏云岚低低应了一声。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69章 不要再上繇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她并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但上官宇辰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她曾答应过要听师父的话,没必要为了他违背誓言。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听夜凝尘提到“素姨”,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师父,甘婆婆说今晚的雨要越下越大,玉虚台上无法练功,叫咱们早回琉华殿,她要熬了补汤送过去。” “如此,就回去吧。”夜凝尘不再作一刻停留,转身向山下走去。 夏云岚跟上前去。雨势此时又大了一些,打在伞上淅淅沥沥地响。 山路比往常滑了许多。夏云岚提起裙子,原想用轻功快速回至琉华殿。但看夜凝尘缓步悠然的样子,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于是也只得放慢了脚步,不敢超过师父。 “师父……”雨声潇潇,山路漫漫,两人走得这般近,夏云岚有些不大自在。为了打破尴尬,试着开口道:“琉华殿房间还多得很,为何不叫甘婆婆同咱们一道住?” 夜凝尘没有答话,好像夏云岚提的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夏云岚更加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正当夏云岚想着要不要换个别的话题的时候,夜凝尘却突然淡淡道:“她从前住惯了高墙深院,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乡野生活。住在琉华殿,不会比住在那里更叫她开心。” “哦……”夏云岚吁了口气,敏感地问道:“这么说,师父从小也是在高墙深院里长大的吧?” 这次,直到走进琉华殿,夜凝尘也没有回答夏云岚。 琉璃瓦上的雨一滴一滴落下来,先时断断续续,后来渐渐连成了一片。 夜凝尘站在窗下,似在听雨,似在念人,又似在想着别的什么。 寂静的、湿漉漉的夜色一点一点弥漫开来,夜凝尘像一尊雕塑般,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夏云岚既没有听雨的闲情轶致,也没有非思念不可的人,于是百无聊赖之际,干脆欣赏起了师父的背影。 祁王府中,她曾见过一个同样完美的背影,只是那背影早已令她深恶痛绝,想起来只觉丑陋不堪。 而且,那人现在应该已是废人一个,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从这世界上彻底消息。 面前的这个背影,与那个背影虽有几分相似,颀长、挺拔、飘逸,带着种说不出的气势。但不同的是,这个背影要瘦削得多,也清冷得多。 那个背影给人山一样的压迫感,这个背影却似一竿修竹,寂寞地、遗世独立地伫立在红尘之外。 夏云岚摇了摇头,她不愿再拿眼前之人与那人对比。无端勾起的回忆依然令她痛彻心骨,她又怕平白玷污了眼前之人的美好。 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美到了极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精华,全都钟情于其一人。 夏云岚觉得,自己若为男子,恐怕也要忍不住嫉妒。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夜凝尘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 师父是对自己说话吗?房间里没有别人,当然是对自己。 她吸了口气,道:“也没有什么打算……待弟子学成之后,若师父有用得着的地方,弟子自会为师父全力以赴……” “本座没有要用得着你的地方,你说自己的打算就行了。”夜凝尘冷声道。 夏云岚再次怔了一下。 师父居然说没有要用得着她的地方……是不屑于她的力量,还是真的没把她当作一颗棋子在培养? “你放心——”见夏云岚目光狐疑,沉吟不语,夜凝尘又道:“本座一言九鼎,你无必担心本座将来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夜凝尘的声音坚定、骄傲,夏云岚觉得,自己的犹疑和怀疑在这声音和身影面前被衬得十分猥琐。 她舔了舔嘴唇,不大好意思地道:“若师父没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弟子打算先去找几个人,待讨还了他们欠弟子的东西之后,要么回到繇山做个教习,要么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建一所竹篱小院,栽几树桃花杏花,悠悠闲闲地度过此生。” 夜凝尘道:“为什么你不回家呢?你的家在哪里?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夏云岚定了定神。 恐怕这些才是师父真正想要知道的吧? 貌似在问她的去处,其实却是在问她的来处。 在四大长老面前,她曾说过自己从小父母双亡,被一位好心的尼师收养……这些,恐怕师父不会没有听说过。 然而师父显然并没有相信,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问。 她发过誓,绝不欺骗师父。此刻,她该怎么回答呢? 说自己是洪武大将军的女儿?这无疑是一种欺骗。 说自己来自二十五世纪另一度时空?只怕说出来鬼都不会相信。 明明是真话,可听起来偏偏像假话。 左思右想,夏云岚还是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只能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弟子答应过决不骗你。可是……可是……弟子将来再告诉你好吗?” 夜凝尘沉吟良久,终于淡淡道:“好。” 夏云岚松了口气,没想到师父这么好商量。 当湿漉漉的夜色铺满视野的时候,夏云岚估摸着甘婆婆应该已经熬好了首乌汤,躬身对夜凝尘道:“师父,天雨路滑,我去帮婆婆把汤提上来吧?” 夜凝尘点了点头,还是淡淡一个“好”字。 夏云岚撑着月白油纸伞下至小院,见小院厨房里亮着灯火,于是高声喊了声“婆婆”,却并不听见甘婆婆答应。 甘婆婆毕竟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也是有可能的。 夏云岚一边想着,一边径直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甘婆婆正坐在炉子前认真地往里面添着柴,背影安静而慈祥。 夏云岚心里一阵暖,走过去拉往了甘婆婆的手臂道:“婆婆,我来帮你——” 甘婆婆也不回头,只往旁边让了一让。 夏云岚蹲下身,一边接过甘婆婆手里的柴禾,一边笑道:“婆婆,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地不说话呢?” 甘婆婆低低“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捏了捏夏云岚的脸。 夏云岚大感诧异,抬头看了甘婆婆一眼,但见甘婆婆正笑眯眯地瞅着她,神色间好像有一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你是谁?”夏云岚猛地跳起身退开数步,望着面前之人厉声问道。 面前之人易容术精湛无比,若非神色间的那丝不同,她还真难以察觉。 “嘿嘿,云岚——果然是你。” 迎视着夏云岚冰冷戒备的目光,面前的甘婆婆忽然发出了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司马兄——”夏云岚一句惊呼尚未出口,已被身边的“甘婆婆”按住了嘴巴。 “别喊,别喊……”司马连皓伸手抹下了脸上的伪装,露出那张举世少有的、俊美如玉的脸庞。 夏云岚定了定神,四面环顾一周,担忧地小声问道:“甘婆婆呢?你没有伤害她吧?你把她弄到了哪里?” 司马连皓笑道:“放心,在房间里蒙着被子睡觉。” “哦……”夏云岚这才放下心来,道:“你怎会寻到这里?” 司马连皓俊美的笑容中隐约一丝失落,道:“云岚,一别两年,怎地见到我你好像一点儿都不开心?” “啊?”夏云岚眨了眨眼,只顾担心甘婆婆,竟忘了对故人的光临表示欢迎。 “我很开心——”夏云岚迅速调整出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违心地道:“见到你真的很开心……司马兄,你是如何寻来此处的呢?” 见到司马连皓,使她无法避免地想起两年前所受的痛苦和屈辱。若是可以,今生,她愿永不再见过去的人,永不再忆过去的事。 只是,他既寻来此处,她少不得总要摆出欢迎的姿态。 她的虚伪没能瞒过司马连皓的眼睛,司马连皓却做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注视着她的脸柔声道:“我寻了你两年,直到最近才听说你在繇山。” 她的笑容清浅无瑕,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的样子。 然而,在那幽深的眼底,他知道,她还未曾走出……或许,这一生都不会真正走出。 那场伤害,虽以别人之手施加,追溯最初的源头,却是由他带给她的。 现在,她肯装出开心的样子骗骗他,而没有冷冰冰地赶他走,他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望呢? “听说我在繇山?”夏云岚讶然问道:“你听谁说的?” “所有的茶馆酒肆都在盛传繇山比武之事,说一个名叫夏云岚的繇山弟子如何连胜两大高手,赢得掌门弟子之位……难道你竟不知道么?”司马连皓笑道。 “啊……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夏云岚瞪大了眼睛。 记得八月十六那夜,师父只是淡淡提了一下,没想到却是一不小心一夜成名……这个,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呵呵……”看到夏云岚呆呆的样子,司马连皓开玩笑地道:“有了这个名声,你下山走江湖,不但有人请你免费吃饭、免费住宿,还会有大批的达官贵人主动与你结交,送你各种东西……你开不开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0章 不够朋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第二天,秋雨初晴,山峦如洗。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辰时过后,夜凝尘照例到紫微殿处理派中事务,夏云岚则到甘婆婆处混吃早饭。 见夏云岚走进院子,甘婆婆忽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道:“唉,婆婆老了……” 夏云岚吃了一惊,忙问:“婆婆何出此言?” 甘婆婆捶了捶腰侧,有些伤感地道:“昨夜正在为你和你师父熬煮补汤,不知怎地竟睡了过去。唉,老了……丫头,昨夜是你扶婆婆回的房间吗?” “这个啊……”夏云岚心虚地咧了咧嘴,拉甘婆婆到石桌前坐下,帮甘婆婆揉着肩膀道:“婆婆还这么年轻,哪里就老了?应该只是昨夜下雨不小心着了风寒,休息两天就好。婆婆千万别多想。” “你这丫头,就会哄婆婆开心。”甘婆婆摇了摇头,苦笑道:“婆婆已经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哪里还称得上年轻?生老病死原是人人躲不过去的坎,是婆婆自己想不开,总担心哪天万一自己去了,你师父无人照料……” “婆婆……”听得甘婆婆这几句话,向来自认绝不多愁善感的夏云岚竟有几分心酸。她知道,很多时候,一个人的苍老并不都是源于年龄,而更多的是一种心态。 她很想告诉甘婆婆,昨夜其实是自己的一个朋友拿迷香迷昏了她。然而,让甘婆婆知道自己交到那样的朋友,难免要为她担心。倘若这件事再传到师父耳朵里,她又该怎么跟师父解释呢? 如果师父要她断绝和司马连皓的来往,她能够做到吗? 司马连皓在江湖上人称鬼影邪医,名声并不算好。而繇山是名门正派之首,作为繇山弟子,跟这样的邪派人物绝交,完全算不上有违良心道义。至于她的原则,好像也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可他是她的朋友。 尽管他害过她,但她忘不了他把她从生不如死的境地中救出来,忘不了他用尽梦蝶谷的珍贵药材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忘不了他为她洗手做羹汤,忘不了他费尽心思为她做的七彩雪屋…… 既然无法割舍,不如不让师父知道。 她答应师父的毕竟只是不欺骗,而非不欺瞒。 想到这里,夏云岚打消了对甘婆婆解释清楚的念头,只揉着甘婆婆的肩半是安慰半是撒娇地道:“婆婆,这不还有我么?我会照顾师父,也会照顾你……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安享晚年就好了,再不要说什么生呀死呀的话。” “好,婆婆不说就是。”甘婆婆拉住了夏云岚的手,轻轻感慨道:“若有你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子一生一世陪在你师父身边,婆婆也可放心了……” “一生、一世……”夏云岚眨了眨眼睛。 婆婆是真的老糊涂了吗?师徒之间,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在一起?即便她没有打算嫁人,难道师父也能一辈子不娶吗? 然而此刻甘婆婆心里正难过,她也不好去说穿,只能安慰地道:“是啊是啊,有我一辈子陪在师父身边照顾,婆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甘婆婆拂去了脸上伤感之色,展颜笑道:“不担心了……你们互相照顾,婆婆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丫头饿了么?咱们吃饭吧。” “婆婆别动,我去盛饭。”夏云岚将甘婆婆按坐在石桌前的凳子上,格外勤快地跑进了厨房。 都是司马连皓的错!夏云岚一边盛饭,一边在心里嗔道:回头见到他,一定要他想法子赔偿甘婆婆的精神损失。 吃过早饭,收拾了碗筷,夏云岚正待回琉华殿练功,不想玉倾城忽然背着个巨大的酒葫芦从白鹤峰绕了过来。 “嗨,丫头——”一见夏云岚,玉倾城便笑嘻嘻地道:“今日别练功了,来陪我喝上几杯。”说着,取下背上的酒葫芦晃了晃,递在夏云岚面前道:“这可是我自己亲手酿制的百果酒,虽然滋味淡了些,却颇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之功效。今日刚刚启封,有钱都没处买去。” “你亲自酿制的百果酒?”夏云岚凑在酒葫芦嘴儿边闻了闻,一股甜甜的香醇之气扑面而来,不由拍了拍酒葫芦赞道:“确是好酒!可惜我今日新学了一门功夫,现下要回琉华殿练习,你不如找楚楚陪你喝……” “她肯陪我,我还会来找你么?”玉倾城翻了个白眼,气乎乎道:“都怪你!自你那晚闹过之后,她这几天话都不肯和我说上一句。” 原来是别人不肯陪他,他才来找的自己。夏云岚横了玉倾城一眼,打击地道:“那你还这么开心?还有心思喝酒?如果我是你,一定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上几天去。” “人家都已经这么伤心了,难道还不许人家开心开心?”玉倾城抗议地叫道:“我才不哭!有人安慰哭起来才有用,我又没人安慰。”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这玉倾城的话听起来总是那么的不合情理,然而细细一想,却又令人无可辩驳。 她拱了拱手,认输地道:“好了好了,今天我要练功,改天一定陪你喝个够……嗯,就明天吧,明日陪你到山下去喝花酒。” “喝花酒?”甘婆婆吃惊地从旁插嘴道:“丫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做那种事?” 夏云岚汗了一把,忙解释道:“婆婆,是去赏花喝酒,不是真的喝花酒。” “呃……”甘婆婆这才放下心来。 玉倾城不满地道:“别这么不够朋友好不好?今日难过你不陪,明天不难过了谁要你来陪?” 夏云岚笃定地道:“你放心,你这心伤肯定没那么快痊愈。我瞧着吧,怎么也得拖个三年五载……” “夏、云、岚!”玉倾城愤声道:“一句话——说,陪还是不陪?” “明天陪!”夏云岚很坚决。 今晨刚刚学了移穴换位功的基本要领,如果不去背诵练习一下,恐怕晚上要忘掉个七七八八。到晚课时,耽误进程不说,说不定还要被师父骂。 然而玉倾城并不肯罢休,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怎么不客气?”夏云岚话音未落,忽见玉倾城伸手向自己肩头穴道点来。 “玉倾城,做朋友不带这样的……”夏云岚一边急步跳开身子,一边冲出甘婆婆的院子向琉华殿跑去: 未跑出一箭之地,玉倾城已抱着酒葫芦一脸泼皮相地挡在了她面前,斜着眼睛道:“对于不够朋友的人,当然要用不够朋友的手段。” “你个无赖!”夏云岚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只能无可奈何地咬了咬牙,跺脚叹道:“罢了,不就是陪你喝酒吗?我陪就是了。” “这才乖嘛。”玉倾城顿时笑逐颜开,仍把酒葫芦背在背上,道:“我知道一处地方,花开得甚好,咱们不如去那里喝酒下棋,谈天说地,乐上一整天。” “下棋?”夏云岚道:“我不会下你们这里的棋。” “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玉倾城毫不顾忌地拉住了夏云岚的手,一边往青鸾峰下掠去,一边道:“这么一葫芦酒,干喝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完了。咱们下棋,输了的喝,可以喝上一整天。” “哦……”夏云岚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道:“你教我下棋,我刚刚学会,怎么下得过你?若是下你不过,岂非一直是我喝?” “我是那么不够朋友的人么?”玉倾城十分仗义地道:“你放心,你输了我陪你一起喝,我输了自己喝。” “这还差不多。”夏云岚同意了这个约定。 不久之后,玉倾城果然带着夏云岚来到青鸾峰下一处溪流淙淙、开满山花的所在。 玉倾城说,此地名唤飘香谷,冬日雪中是最漂亮的时候,春秋两季差强人意。 二人找了个干净地方席地而坐。玉倾城先画了张棋盘,从溪水中找了些石头做棋子,而后为夏云岚仔细演示了苍云大陆的下棋方法。 夏云岚一看,不由心中暗喜,原来这棋的下法和二十五世纪的围棋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规则稍有不同而已。 在二十一世纪初,人工智能的围棋水平就已经遥遥领先世界级围棋冠军。这玉倾城跟自己斗,呵呵,自己只须启动光能微机中的游戏系统,就能将玉倾城活活碾压成渣。 到时候,等玉倾城酩酊大醉,自己就可以顺手牵羊地拿了他的繇山灵玉回去。到明天,给他来个死不承认。 念及此处,夏云岚眯了眯眼睛,胜券在握、信心满满地道:“咱们开始吧,我已经学会了。” “好——” 玉倾城将石头按不同的颜色分作两堆,白色的放在自己身旁,其他颜色的放在夏云岚身边。 “看在你第一次下的份上,我让你三子——”玉倾城很有风度地说。 “嘿嘿,多谢……”夏云岚也不客气,直接照着光能微机上摆了个顶级难度的开局棋谱。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1章 明日何其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小丫头不错嘛——”玉倾城盯着夏云岚的落子看了一会儿,赞赏地道。品书网 “好说……快请吧——”夏云岚催促道。 心里惦记着练功的事,她可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虽然这里苍山环绕,碧水怡人,风很静,花很美。但想到晚课时师父失望的眼神,这一切的享受便都变成了苦刑。 “急什么?”玉倾城悠哉悠哉地道:“明日练功也不晚,少练一天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云岚不屑地道:“似你这般散漫怎么成?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既然那么多,何不再拖拖?”不等夏云岚说完,玉倾城已麻溜地接口道。 “什么?”夏云岚没想到,一首那么励志的好诗,居然被玉倾城糟蹋成这样。 “嘿嘿,爹爹跟我说——”玉倾城郑重其事地道:“练功的时候要尽情地练功,玩乐的时候要专心地玩乐,这样才能成就一流的高手。” “专心……玩乐?”夏云岚对前代的玉掌门真是佩服有加。 “嗯……该你了——”玉倾城已经落子,堪堪堵住了光能微机棋谱上黑子的位置。 夏云岚偷偷对着光能微机瞧了一眼,光能微机已经根据她意识中的图像重新调整了棋谱。 她拿起一颗石子毫不犹豫地落在玉倾城的石子旁边,玉倾城看得两眼放光,大赞道:“丫头了得……原来你也是棋中好手,却只管来骗我做什么?” 夏云岚微微惭愧了一下,对于围棋,其实她只是出于做任务的需要稍稍有过了解而已,若论真实水平,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二人你来我往,走了数十步,从棋盘上看起来正呈势均力敌之势。 玉倾城越下越有趣,竟忘记了喝酒,一门儿心思全神贯注地应战着夏云岚。 夏云岚渐渐觉得有点儿头疼。 虽然对于光能微机的控制已经驾轻就熟,然而这样频繁地变幻棋路,对于意识还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罢了,一局棋而已,何必一定要争个输赢。 夏云岚终于放弃了,索性收起光能微机,用自己真实的三脚猫水平跟玉倾城下起来。 不过三四步,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立即被打破,夏云岚的杂色石子被玉倾城的白色石子吃掉一大片。 未几,夏云岚全盘皆输。 “呵呵……”玉倾城开心地笑道:“小丫头前面下得不错,后面不好。” 夏云岚十分淡定,输棋不输阵地道:“你已经那么难过了,我万一赢了你,岂不令你更加伤心?” 玉倾城的笑容戛然而止,大感无趣地叫道:“你这丫头,人家都已经忘了难过这回事,你怎地还偏要提醒?来来来,喝酒喝酒——喝完再来一局,这回可不许让我。” 说着,拿出早已备好的两个杯子倒上了酒。 二人一人一杯,各自饮尽。酒味清淡中不失香醇,确实是果酒里的上品。 第二局,夏云岚不再一开始就照光能微机上的棋谱下,而只在即将被逼至绝境时才瞅一眼光能微机。 可惜玉倾城的棋路杂乱无章,令人防不胜防,夏云岚一个不注意,便又输得一败涂地。 “丫头,你这样就不好了——”玉倾城赢了棋,还用一副教训人的口气道:“所谓棋逢对手,乃人生几大快事之一。输赢何足道?你这般局局相让,却哪里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个……我……”夏云岚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用光能微机同他下了。 “喝酒喝酒——”玉倾城道:“这回要罚你连饮三杯,如果下回再有意相让,我可不依。” “我并非有意让你,是委实下你不过。”虽然不知道玉倾城会怎样“不依”自己,但想来绝不会让自己太好过,夏云岚无奈厚着脸皮道。 “丫头,不带这样的!”玉倾城叫道:“今日你若不胜我一局,咱们就在这里下上三天三夜。” “你……”夏云岚怒了,拍了一下棋盘道:“既如此,你敢不敢打个赌?若我输了,便在这里陪你三天三夜。若我赢了,便要你一样东西。” “你不就是想要这块破玉吗?”玉倾城食指挑起腰上系的繇山灵玉晃了晃,道:“赢了给你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夏云岚大喜,举起手掌道:“咱们击掌为誓,谁若反悔,谁便猪狗不如。” “击掌就击掌——”玉倾城痛快地拍了拍夏云岚的手掌。 三杯酒后,棋局再次开始。 这回,夏云岚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每一步必依光能微机中的棋谱而下。 若玉倾城是正常的棋路,夏云岚其实不必费太多心力。无奈玉倾城几乎每一步棋都要破坏光能微机中的棋谱,致使光能微机中的棋谱不停变幻,映在夏云岚脑子里,便如一个人坐在转椅上,转椅飞速旋转,使人头晕脑胀一般。 夏云岚时常要闭一会眼睛,将脑袋放空,才能接着跟玉倾城下下去。 对于这局棋,玉倾城显然也不像前两局那样放松,落子之间,犹豫的时间不比夏云岚短。 如此一来,这局棋的速度便下得越来越慢,到黄昏时分,两人身边的石子还各有许多。 夏云岚的肚子从下午便开始“咕噜咕噜”地抗议,但到了此时,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肚子的问题,而是意识的问题。 意识在对光能微机长久的控制之下渐渐陷入一片模糊的混乱,有时候,夏云岚以为自己在调看棋谱,实际上却已小睡过去。几乎每走一子,玉倾城都要将她唤醒一次。 “你这丫头,天还没黑就困了么?”玉倾城嘲笑道。 夏云岚晃了晃脑袋,已经听不大清玉倾城在说些什么。 玉倾城道:“你若实在太困,且许你睡上半个时辰。这般精神,下起来也不好玩。” 夏云岚模模糊糊听到一个“睡”字,一侧身便不管不顾地倒在地上沉入了梦乡。 玉倾城摇了摇头,一个人甚觉无聊,索性自顾自地倒着葫芦中的酒喝了起来。 不上半个时辰,葫芦中的酒便被玉倾城喝了个底朝天。 玉倾城晃了晃葫芦,再倒不出一滴酒来。此时,一阵风过,酒意上头,不觉打了个哈欠,也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全部黑透。 一阵轻微的、风吹落雪似的声音拂过耳畔,玉倾城和夏云岚同时醒了过来。 夏云岚张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接触到的是一袭出尘不染的白衣,而后是一双冒火的的眼睛。 “师……师父……”夏云岚赶忙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解释道:“玉师祖叫弟子陪他下棋,弟子棋艺不精,用尽心力,以致疲倦得睡了过去……” “还不回去!”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声音里显然强自压抑着怒气。 “是……”夏云岚立即抬脚就走,不敢多做一刻耽误。 “哎,丫头——”玉倾城转瞬间挡住了夏云岚的去路,笑嘻嘻道:“你忘了咱们的赌约了么?咱们可是击掌为誓的,你怎能说话不算数?” “我……”夏云岚看了看夜色中长身玉立、气势迫人的师父一眼,讨饶地笑道:“嘿嘿,师祖,我这不是师父来了么……” “师父来了就可以说话不作数么?哪有这样的道理。”玉倾城不依不饶地道:“要么你承认自己猪狗不如,要么你就陪我下上三天三夜的棋。” 适才的一局尚未下完,月光下,石子做的棋子历历分明。 对于赢得玉倾城,夏云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虽然二十五世纪的人工智能未必下不过玉倾城刁钻古怪的棋路,然而她的心力与意识委实跟不上。 “我猪狗不如,行了么?”夏云岚瞄了夜凝尘一眼,很没节操地小声道。 “不行不行,还要承认你师父和你一样猪狗不如——”玉倾城得理不饶人地道。 “关我师父什么事?”夏云岚大叫。 “教出猪狗不如的徒弟,难道不是猪狗不如的师父么?”玉倾城说得振振有辞。 给夏云岚十个胆子,夏云岚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骂师父猪狗不如。无奈只能把目光求救般地投向夜凝尘。 夜凝尘眼中怒意未消,朝玉倾城淡淡问道:“敢问玉师叔,是什么赌约?” 玉倾城道:“我与你这徒弟下棋,赌的是我若赢了,她便陪我在此下上三天三夜。她若赢了,我便把这块玉佩给她。凝尘,你知道——” 说到这里,玉倾城提了提腰间玉佩,颇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我这块玉佩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我爹要我送给新婚娘子的礼物。我都拿这东西跟她打赌了,她陪我三天三夜算多么?” “不多。”夜凝尘很讲道理地道。 “师父——”夏云岚苦着脸叫道:“弟子不要在这里陪他三天三夜……弟子还要练功……” 夜凝尘淡淡道:“既然输不起,为何要赌?” “……”夏云岚能说,自己以为自己绝不会输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2章 愿赌服输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嘿嘿,还是你师父明理——”玉倾城眉开眼笑地道:“赌场无父子,既然赌了,就要愿赌服输。品书网 来来来——陪我接着下上三天三夜。” “玉师叔——”夜凝尘道:“云岚身骨柔弱,能否由我来陪你下此一局?” “这个嘛……”玉倾城看了垂头丧气的夏云岚一眼,道:“中场换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赌约要变。” “师叔要如何变法?”夜凝尘不动声色地问。 玉倾城眸光闪烁,狡猾地道:“你若赢了我,便许你带你这徒弟回去。若是输了我,呵呵……恐怕你不会答应。” “师叔不妨说来听听。”面对玉倾城的激将法,夜凝尘不急不躁。 玉倾城道:“你若输了,早晚须到白鹤峰上去向楚楚问三天的安。” “好。”夜凝尘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二人席地而坐,各各执起了石子。 夏云岚站在夜凝尘身后,心中何止是百感交集。 从夜凝尘那句“云岚身骨柔弱”,夏云岚心中已如春风春水拂过。到夜凝尘答应输了之后到白鹤峰上向南宫楚楚问三天的安,夏云岚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虽然早知师父面冷心热,可还是想不到师父竟会为了她不顾身份,去向一个小丫头片子问安。 夜风轻吟,叶落无声。看着棋盘两边二人执子沉吟,如同两大高手比拼内力,夏云岚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师父棋艺如何? 玉倾城的棋路古怪之极,师父能否应付? 如果师父输了,自己早晚能一个人安安心心地留在青鸾峰上练功么? 要不要跟着师父一道去向南宫楚楚问安? 唉,那是多么屈辱的事……然而那样屈辱的事,又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去做? 夜月西斜,星河斗转,不知过了多久,夜凝尘忽然棋子一落,淡淡道:“玉师叔承让——” 夏云岚乍惊而喜,棋盘之上,果见杂色石子团团围住了白子。 玉倾城呆了一呆,放声笑道:“好,好……这一局下得痛快。你这宝贝徒弟你带走便是,我去瞧瞧楚楚……” 笑声未了,夜色里已不见了玉倾城的身影,只留下爽朗的笑声还在飘香谷里回响。 夏云岚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长长吁了口气道:“嘿嘿,还是师父厉害——” “你知错吗?”夜凝尘丝毫不受夏云岚马屁的蛊惑,严厉地问道。 夏云岚垂下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道:“弟子知道错了,任凭师父责罚……只要不赶弟子离开青鸾峰,什么样的责罚弟子都无怨言。” “什么样的责罚……都无怨言?”夜凝尘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问。 “嗯……”感觉师父的眼神有些吓人,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赶忙补充道:“但是,这件事也不全是弟子的错。婆婆可以作证,弟子并不想陪玉师祖喝酒下棋来着。只是打也打不过他,跑也跑不过他,下棋又下不过他,这才无奈在这里陪着……” “你与他打赌,也是他强行逼你的吗?”夜凝尘道。 “……”夏云岚说不出话了。 打赌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若不是这个赌,师父也不必冒着向南宫楚楚问安三天的危险与玉倾城下这一局棋。 正当夏云岚心里打着鼓,算计着师父会怎样重重处罚她时,夜凝尘却突然转过了身子,向青鸾峰上大步走去。 “师父……”夏云岚原要快步跟上前去,不想刚跑了两步,头晕眼花,竟差点儿摔在地上,这才急得叫出声来。 夜凝尘回过头,见夏云岚捂着脑袋蹲下了身子,转瞬间掠了回来,掩饰不住一丝担忧地道:“你怎么了?” 夏云岚揉着两边太阳穴,道:“弟子的头还是有点儿疼,不能走得太快。” “给我——”夜凝尘顿了一下,在夏云岚面前伸出手道。 “什么?”夏云岚望着师父的手,不知师父这次又是问他要什么。 犹记得上次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师父手里时,被师父嫌弃地一下躲开,所以这次她一定要问清楚了。 夜凝尘道:“你的手。” 夏云岚的心微微跳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很快站起身把自己的手交在夜凝尘手里。 夜凝尘握住夏云岚的手,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向前走去。 夏云岚跟在后面,想起师父的那个眼神,心里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夜凝尘走得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夏云岚刚好可以跟得上。 师父的手很暖……不,不是很暖,是很烫。夏云岚冰凉的小手仿佛被炭火微炙一般,有种酥酥软软的暖。 她侧头看了师父一眼,银色月光下,那张银色面具好像由月光凝成。 然而,再美的面具,隔绝了真实的容颜,隔绝了人心的情绪,总不免叫人不舒服。 夏云岚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大着胆子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戴这张面具?” 问出这句话之后,夏云岚立即后悔了。 甘婆婆说过,师父不喜欢别人管他的闲事……师父会不会生气不理她? 没想到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竟回答道:“因为本座又老又丑。” 夏云岚红了脸,这是她用来欺骗南宫楚楚的话,师父至今还在耿耿于怀吗? “师父……”夏云岚尴尬地道:“上回是弟子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师父一看就是天底下最年轻最帅气的师父。” 夜凝尘并不因夏云岚将他从又老又丑说成最年轻最帅气而有丝毫高兴的表现,只淡淡道:“方才我叫素姨煮了参汤给你,喝完之后早回琉华殿休息去吧。” “哦……”夏云岚讪讪地应了一声。 她犯了错,为什么师父不惩罚她,反而还待她这般好? 他待她这般好,将来她该如何报答于他? 替他悄悄杀光繇山上所有反对他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夏云岚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今世的她,早已不是一名杀手,可杀手的思维还在。说好不再手染血腥,说好尽量不再杀人,可她所能想到的报答别人的方式,仍然是替别人杀人。 除了杀人,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师父说过,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可她若受恩深重,又怎能无所偿还? 再次扭头看了夜凝尘一眼,夏云岚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这次,夜凝尘没有答话。握着夏云岚的手,却慢慢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翌日,夏云岚醒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光已大亮。 昨晚实在太过疲惫,没想到这一觉竟睡过了头,看样子师父应该早已离开青鸾峰。 错过了昨夜的晚课,又错过了今晨的早课,夏云岚懊恼地坐起身子,很想将自己狠狠责骂一番。但忽然忆起昨天玉倾城说过的话,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那么多,何妨再拖拖……于是她很宽容地原谅了自己。 嗯,不错,既然那么多,不如再拖拖……司马连皓还在山下的天香瑞玉阁里等她,今日难得阳光如此晴好,秋风如此和煦,何不去找司马连皓喝上几杯? 人生苦短,能得几日欢娱?良辰美景,好酒好朋友,又能得几回相逢? 念及此处,夏云岚心中的愧疚感荡然无存,先到甘婆婆处告知自己今天要下山一趟,叫她不要告诉师父知道,而后将自己扮作男子模样,向白鹤峰上掠去。 南宫楚楚那位大小姐实在笨得无可救药,不可得的人非要强求,近在咫尺的良人却全不放在眼里。作为朋友,她少不得要安慰安慰玉倾城。 第一次白天登上白鹤峰,但觉风光与那日夜间又是一番不同。 夜里的白鹤峰月白风清,如红尘外一方化境。白日的白鹤峰则鸟语花香,佳木竞秀,看得人心旷神怡,逸兴遄飞。 还没有走近鹤苑,便先闻得一阵酒香氤氲。敲开鹤苑的大门,不出所料,玉倾城正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闷酒。 “你这就不对了——”看到男子打扮的夏云岚,玉倾城老大不乐意地道:“你扮作男子也就罢了,怎么能比我还好看?” 夏云岚一脸歉疚地道:“天生如此,实在没有办法。” 玉倾城翻了个白眼,忽然兴致盎然加幸灾乐祸地问:“嘿嘿,昨夜你被我那掌门师侄带回去怎么罚的?说出来咱们开心开心。”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忍着气道:“你真想听?” “嗯。”玉倾城张着天真的大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俯耳过来——”夏云岚眉梢一扬,笑嘻嘻道。 玉倾城果然探过头来,乖乖地把耳朵凑在夏云岚面前。 夏云岚蓦然出手,闪电般对着玉倾城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一边撤身后退,一边得意笑道:“以后对别人的事不要那么好奇。” “你打我师父做什么?”夏云岚话音未落,突听一个女子声音清冷地问道。 “楚楚……”玉倾城正待捉住夏云岚胖揍一顿,忽然看到从后院里走出来的南宫楚楚,立即停住了身形讪讪叫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3章 原来是你这小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南宫楚楚没有理会玉倾城,只看着夏云岚又问了一句:“你干么打我师父?” 夏云岚被南宫楚楚的举动弄得有点儿尴尬,横了玉倾城一眼,道:“你师父欺负我的时候你没瞧见……咦,你不是不搭理你师父了么?这会儿还管他做什么?” 南宫楚楚的脸色有些憔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呆滞地看着夏云岚道:“我不搭理他,也不许你欺负他。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谁能欺负得了他?”夏云岚好想大叫一声“冤枉”,然而看到南宫楚楚的脸色神态,知她心里跟玉倾城一样正不好过,说不定正想逮着个人撒气,于是放缓了声音道:“我没有欺负他,我来请他下山喝酒。呵呵……楚楚,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云岚只是随口客气一句,没想到南宫楚楚竟毫不迟疑地答道:“好。” 莫说夏云岚想不到,连玉倾城也怔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楚楚,你真的要去?你若不喜欢我去,我在这里陪着你便是……”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是真的要去?”南宫楚楚看了玉倾城一眼,冰声道:“我要下山喝酒,也不是为你,你不用多想。” “我不多想……”玉倾城懦怯的模样,简直让夏云岚恨不得将他踹上一脚。 这样子追女孩子怎么追得上?需知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的都是有实力而又霸道、温柔的男人,不会有多少女孩子喜欢对自己唯唯诺诺的男人。 哎……什么时候得把这货约出去谈谈,好好教他些讨女孩子欢心的套路。 “咱们走吧——”夏云岚还在恨铁不成钢的时候,南宫楚楚对她扬了扬脖子道。 “你就穿这身衣服下山?”看着白衣黄衫的南宫楚楚,夏云岚抽了抽嘴角问。 “有什么不可以?”南宫楚楚不以为然地反问。 夏云岚道:“咱们要去的地方,乃是龙川城最有名的青楼——天香瑞玉阁。你穿这身衣服进去,明日江湖就会传出消息,繇山一个师叔辈的女子跑去逛青楼妓馆……” “你们……要去妓院喝酒?”南宫楚楚厌恶地蹙了蹙眉头。 夏云岚赶忙解释道:“只是去喝酒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青楼的环境好,服务也周到,那里面比起高档酒楼来也要舒适得多。当然,你若介意,也可以不去……” “我去换衣服。”不等夏云岚说完,南宫楚楚已转身向后院走去。 片刻后出来,已然成了一名面貌秀美、身姿窈窕的绝世翩翩佳公子。 “嘻嘻,世上若真有这么俊美的男子,可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夏云岚打趣了一句,南宫楚楚不悦地转过了头。 夏云岚微觉无趣,对玉倾城道:“还不带路——” 玉倾城两只眼睛正在偷偷摸摸地打量南宫楚楚,闻言一边跨出院门,一边嘟哝道:“说什么带我下山喝酒,我瞧着八成是要我给你带路吧?” 夏云岚道:“你若不爱去,我和楚楚同去。” 玉倾城不说话了,加快步子向后山一条小路走去。 前山各条路口皆有繇山弟子把守,夏云岚既是偷偷下山,自然不能让把守的弟子看到。 不然,哪个多嘴的见到夜凝尘来上一句:“掌门师父,你那小徒弟今天下山去玩了啊——”那她昨天今天两罪并罚,岂不要被师父狠狠教训一顿? 她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可能干出那样的傻事。 玉倾城常到龙川城中喝酒,以她对玉倾城的了解,断定他不会整天大摇大摆地从前山下去,所以才会问都不问地叫他带路。 果然,玉倾城很快带着二人从一条陡峭的后山小径下至龙川城中。 夏云岚看了看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发现二人皆一副两袖清风天真无邪的样子,只得又到最近的钱庄兑换一张银票。 见夏云岚拿着大把银子从钱庄出来,玉倾城瞪大了眼睛道:“你的银票不是早就没了么?” 夏云岚拦住一辆马车,先命车夫将三人送至天香瑞玉阁外,而后无比淡定地对玉倾城道:“师父又给的。” 玉倾城“哦”了一声,道:“你师父对我这做师叔的可没有这么大方。” 夏云岚面不改色地道:“你对楚楚也没对我这朋友那么好。” 玉倾城翻了个白眼,瞄了南宫楚楚一眼,闭上了嘴。 南宫楚楚眼睛望着马车窗外,仿佛不曾听到二人的谈话。 不一会儿,马车抵达天香瑞玉阁。三人跳下马车,夏云岚刚刚付过了车钱,便见司马连皓笑容可掬、温文尔雅地迎了出来。 夏云岚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发现跟踪的人,朝司马连皓竖了竖大拇指,含笑低声道:“司马兄的属下越发厉害了。” “云岚过奖……”司马连皓也含笑低声道。 “哈哈,原来是你这小子——”玉倾城忽然拍了拍司马连皓的肩膀,仿佛老朋友一般不客气地道:“多年不见,你这小子怎地这么久不来找我喝酒?” 司马连皓显然对多年前的一幕心有余悸,赶忙客气拱手道:“玉兄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玉倾城随意拱了拱手,道:“云岚丫头说要来见个朋友,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哈哈,见到你我便放心了。” 司马连皓绿了绿脸,苦笑道:“玉兄一会儿点起酒菜来尚望手下留情。” “哎——”玉倾城不以为然地道:“大男人岂能说这等小气话?叫云岚听到多不好。” 夏云岚正站在两人身旁,知道玉倾城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于是笑嘻嘻地接口道:“嘿嘿,我不介意的。” 玉倾城白了夏云岚一眼,嗔道:“你这丫头,刚见了这小子便胳膊肘往外拐,是怎么个意思?” 夏云岚黑了脸,抬脚跨进天香瑞玉阁,向正对院门的大厅走去。 “云岚,这边——”司马连皓笑着叫住了她,指着大厅旁边的一扇侧门道:“大厅嘈杂,为兄在后院包了一间花厅,咱们到那里喝酒吃茶。” 进了侧门,穿过一道回廊,夏云岚发现,司马连皓口中的“花厅”,还真是一间名符其实的花厅。 厅内四面全以鲜花点缀,当中一张竹案、数把竹椅精致雅洁。置身其间,但觉花香绕衣,沁人心脾。更妙的是,厅外秋寒已浓,厅中却温暖异常。 夏云岚与玉倾城、南宫楚楚三人脱了外衫,在厅中坐下。不久,便有俏丽的丫环奉上茶水果品,并问众人要用些什么? 司马连皓极有风度地道:“云岚,南宫小姐,你们喜欢吃什么?” 夏云岚和南宫楚楚尚未答话,玉倾城已毫不客气地对侍立的丫环道:“捡你们这里最拿手的菜每样儿来上一盘,再捡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来上三斤。” “客官稍等……”那丫环一听,好像唯恐客人反悔般,立即眉开眼笑地施了一礼跑走了。 夏云岚看了一眼司马连皓,难得司马连皓脸上笑容不减,面色未改。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花香洇着酒香、饭香,很是令人食欲大振。 众人正欲动筷,忽有一个半老的妈妈领着几个姿容艳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妈妈堆了满脸的笑,向众人谄媚地道:“今儿我们这天香瑞玉阁真真烧了高香了……几位公子个个仪表堂堂,相貌不凡,一看就是才华横溢的富贵公子。呵呵……几位单是喝酒吃菜有什么意思?何不叫我们这儿的姑娘给几位行个酒令、唱个小曲儿,也好使今日的聚会得以尽欢?” “出去!”那妈妈巧舌如簧,说得极是动听,不料话音方落,便被南宫楚楚出口喝骂道。 那妈妈怔了一怔,面上甚是尴尬,勉强向南宫楚楚笑道:“这位公子,你自己不喜欢,难不成其他三位也不喜欢吗?” 玉倾城显然为了附和南宫楚楚,拨浪鼓般地摇头道:“不喜欢,不喜欢……快出去,我们喝酒吃菜就好……” 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笑问道:“小兄弟,你可要留下一个?” 夏云岚见那妈妈眉眼间已现出些轻视的神色,于是把头昂了一昂,朝那妈妈傲慢地道:“给本公子留下两个……唱曲儿的。” 那妈妈本来已经失望,听得夏云岚此言,立即又来了精神,对一个粉衣女子和一个紫衣女子道:“娉娉、婷婷,你们两个留下来服侍这位公子。” “是。”那名叫娉娉、婷婷的两个女子答应一声,满面含春地走过来朝众人福了一福,而后一左一右地靠在了夏云岚身上。 半老的妈妈又交待了两人几句,这才带着其他女子离开了花厅。 “公子,你想吃什么?小女子取给你吃——”妈妈走后,娉娉十分卖力地在夏云岚耳边娇声道。 “公子,小女子给你倒酒……”婷婷不甘落后地道。 “嘿嘿,两位美人……”夏云岚捏了捏两个女子的脸,左右笑道:“你们会唱什么曲儿?不如先捡拿手的曲子给本公子唱几首。” “下流!无耻!”南宫楚楚“啪”地放下手中筷子,朝夏云岚瞪了一眼。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4章 你说怎样就怎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哎——这位公子……”娉娉、婷婷变了脸色,正待与南宫楚楚理论,夏云岚赶忙抓住了二人的手笑道:“两位美人莫恼,我这位兄弟一向死心眼儿得很,你们千万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呵呵……还是公子随和……公子这般的人物,真是世间少有……”二人转回头来,对夏云岚极尽拍马之能事。 唯恐南宫楚楚心情不悦之下搅得饭局不欢而散,夏云岚不动声色地推开了两人道:“我这个人最喜音律,没有歌乐简直吃不下饭。如今酒菜已备,你们快唱几首曲子来,也好叫我开开心心地吃下这顿饭。” 听夏云岚这么说,二人只得离了夏云岚身旁。娉娉从花架上取下一支竹笛,慢慢试了几个音,而后吹出一串悠扬婉转的音符。 婷婷朱唇轻启,和着笛韵唱了起来。 清歌鸣笛,歌乐俱佳。天香瑞玉阁倒也对得起龙川城第一**的名声。 这一顿饭,南宫楚楚虽然别别扭扭,玉倾城虽然唯唯诺诺,然而菜香酒洌、环境优雅,四人仍吃得甚为欢畅。 饭罢,司马连皓送四人回去时,在天香瑞玉阁大门口,夏云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司马兄,我听得青蜀国皇后在承夏国中了奇毒,至今未愈,以至引得两国差点儿兵戎相见。你是医道高手,能否去瞧瞧那皇后中的什么毒?若是顺便治好了她,也好叫两国平息干戈。” 司马连皓沉默了一下,微微笑道:“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司马兄打算何时出发?” “为兄明日就走,你可满意?”司马连皓有些苦涩地笑道。 夏云岚垂下了眼睛,装作看不见司马连皓眼睛里的伤感,淡淡道:“如此甚好,司马兄早去早回。” “嗯……” 玉倾城叫的马车驶过来时,夏云岚率先坐了上去。 马车开动,玉倾城掀着窗帘趴在窗口,过了一会儿,回头向夏云岚笑道:“嘿嘿,这小子貌似对你痴情得很,咱们都走这么远了,这小子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云岚没有说话,将头转向另一侧窗口。 玉倾城咂了咂嘴,摸着光光的下巴道:“哎,我说云岚丫头,这小子又有钱长得又好看,你不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夏云岚掉过头来凶巴巴地问道。 玉倾城吐了吐舌头,放下窗帘道:“不考虑就不考虑好了,何必这么凶嘛……”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有钱有什么用?!”夏云岚赌气地说了一句,再不看玉倾城一眼。 南宫楚楚却似乎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眼圈一红,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有钱有什么用……不喜欢你的人始终不会多看你一眼……” “楚楚……”见南宫楚楚突发伤感之慨,玉倾城仿佛做错了什么事般,轻言细语地笑哄道:“你别听夏云岚胡说,长得好看当然有用,不然她何必要长那么好看?至于有钱,那就更有用了……世间吃喝玩乐,无限乐趣,哪件不需要钱……” “吃喝玩乐有什么意思?”南宫楚楚忽然提高了声音,对着玉倾城愤怒地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整天惦记着吃喝玩乐!你知不知道若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世间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我也不会开心!” 玉倾城怔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好像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吞不下吐不出。 夏云岚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南宫楚楚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她有点儿替玉倾城不平,刚要开口教训南宫楚楚几句,玉倾城却摆手阻止了她,复对南宫楚楚笑道:“楚楚,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心里的确整天只惦记着吃喝玩乐……” 玉倾城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只剩下了一脸凄凉的笑意。 夏云岚从未见过玉倾城笑得如此落寞凄楚,她的心微微颤了一颤,忍不住开口道:“南宫楚楚——” “呜呜呜……”南宫楚楚忽然把头一低,捂着脸哭了起来,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里滚下来。 夏云岚只得闭上了嘴,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里。 “楚楚,都是我不好……都是师父的错……”玉倾城手足无措地看着南宫楚楚,似乎想要拉开她脸上的手,抬起胳膊,却又惶恐地放了下来。 “师父……对不起……”哭泣中的南宫楚楚呜呜咽咽地道:“师父没有错……是弟子的错……弟子不该自己心里难过,便看不得师父快活……” “不,楚楚……你别这样说……”玉倾城脸上满是怜惜,柔声道:“从今往后,你若难过,师父陪着你难过便是……” “师父……呜呜呜……” 看着捂脸哭泣的南宫楚楚和举着两只手无处安放的玉倾城,夏云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隔着南宫楚楚向玉倾城示了个眼色,又做了个拥抱摸头的动作。 玉倾城会意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南宫楚楚,两只爪子慢慢地、慢慢地向南宫楚楚背上落去。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南宫楚楚的衣服,突然闪电般缩了回去,一张脸蓦地通红。 夏云岚心里大骂了声“没出息”,摸着自己的头,指着南宫楚楚,用眼光催促玉倾城赶快下手,莫要错过良机。 “你在做什么?”南宫楚楚的声音忽然问道。 夏云岚懵了一下,只见南宫楚楚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正满脸奇怪地瞪着自己。 “完了……”她心里为玉倾城遗憾地长叹一声,纤手不慌不忙地抚了下南宫楚楚的鬓发,脸上淡定地微微一笑,道:“你的头发乱了。” “哦……多谢……”南宫楚楚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对夏云岚淡淡道了声谢,便坐正了身子,恢复了来时的沉默。 沉默的南宫楚楚虽然极美,端庄冷漠的容颜却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夏云岚摇了摇头,向玉倾城瞪去一眼,目光里的意思明明白白:你这么没出息的人,活该一辈子单身! 玉倾城悔恨交加地低下了头。 回到繇山上时,已是酉时三刻。 夏云岚匆匆卸下男子装束,重新束过头发,换上白衣蓝衫的繇山弟子衣服,戴上兔毛护腕,在酉时即将结束时到达了玉虚台。 台上山风比前几日又冷了一层,夏云岚练了遍飞雪流云剑,身上方才渐渐暖和过来。 不一会儿,夜凝尘来到玉虚台上,考察了一下夏云岚上次所学的移穴换位功初级心法,发现夏云岚答得丢三拉四,漏洞百出,不由冷了声音道:“本座说过,这套功法习练起来苦不堪言,且需恒之以恒。似你这等态度,不学也罢。” 夏云岚大窘,忙向夜凝尘恳求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但是昨天、昨天玉师祖硬拉弟子陪他下棋……” “今天呢?”夜凝尘冰声道:“你今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夏云岚呆了一呆,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甘婆婆住的小院,心道:甘婆婆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了? 夜凝尘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道:“你不用去看素姨,不是素姨告诉本座的。” 不是甘婆婆? 夏云岚讪讪问道:“那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夜凝尘道:“以你的资质,那些心法若只是一天未诵,尚不至于此。而且,你身上酒气熏天,我这青鸾峰上没有酒。” “哦……”师父真是太聪明了。 “你忘了自己发过的誓言吗?”夜凝尘冰冷的声音里泛出一丝怒意:“你既已违背自己的誓言,以后便回紫微峰去吧!”言罢,转身向山下走去。 “不!师父,你听弟子解释——”夏云岚差点儿急出了眼泪,飞身挡在夜凝尘面前道:“弟子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弟子当时的誓言是决不欺骗师父,弟子并没有欺骗师父。” “你没有欺骗?”夜凝尘厉声道:“私自下山,唯恐本座知道,你觉得那不是欺骗?” “那个……”夏云岚窘红了脸,嗫嚅道:“那个顶多算是隐瞒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师父难道可以事无不可对人言么?” “你强词夺理,有何意义?!”夜凝尘纵身一跃,转瞬间隔过了夏云岚,向山腰处的琉华殿掠去。 夏云岚心里冷了一冷,来不及多想,急忙跟着回到琉华殿。 琉华殿里,夜凝尘的房间已从里面反锁。夏云岚拍了好一会儿门,门里了无声息。 师父这回是不打算原谅她了吗? 夏云岚看了看手上的兔毛护腕,原本蛮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心,此刻只觉说不出的酸楚惊惶。 师父一直待她甚好,是她自己不小心辜负了师父的好意和信任。 什么欺瞒与欺骗?她明明就是骗了师父,却还要强词夺理地逞口舌之利,与师父做文字游戏。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她好,有人对她好,要么是有求于她,要么是想利用她。可是,当有一天,有个人无缘无故地对她好时,她却辜负了他。 自己这样的人,是不是根本不配得到无条件的好…… 想着想着,夏云岚在夜凝尘的房门外蹲了下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5章 喜欢留多久就留多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平生,她好像第一次想到,除了被利用的价值之外,她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值得人对她好的地方? 那些属于一个人本质的东西……忠厚、诚实、善良、正直……她好像统统没有。品书网 她努力锻炼自己的技能,妄图以无敌的强悍去征服世界。可是当她把自己摆到一个以有用为目标的位置时,又怎能怪别人去利用她? 其实,她不喜欢的…… 只是,她已经习惯。 她会一边轻视着利用自己的人,然后一边理所当然地与他们做交易。 她的聪明,是用来在交易里不吃亏。 这样的她,究竟有什么值得师父这样的人看重? 她对他没有用,却还要欺瞒他、哄骗他,用自己的一套理论去与他争辩……难怪他不再要她。 是不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一向只懂与人辩论,却不大会求人。师父根本不听她的分辩,她是不是必须离开青鸾峰了呢? 回到紫微峰,多少人会嘲笑她?又有多少人会同情她? 她受得了嘲笑,却未必受得了同情。 离开繇山——另寻一处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去? 可是她还没有学会移穴换位功……当她知道世间有这种功法,自己却不会,该有多少遗憾? 还有师父答应过要教她的幻影剑法……她已经了解到,那是一种比飞雪流云剑复杂得多、也厉害得多的剑法。 她真的不想离开,可是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留下来…… 甘婆婆——甘婆婆会帮她吗?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随即暗淡下去。 师父不是一个容易被别人左右的人,如果可以,从前那些想要陪着甘婆婆住在青鸾峰的姑娘就都可以留下来了。 她想要留下来,除了师父的允许,几乎毫无办法…… 夜渐深,一个不太圆的月亮升上东天,夜露沾湿了她的衣服,凉意浸骨,她却毫无知觉。 抱膝而坐,回肠百结间,目光随着月影慢慢游移。不知何时,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有了滴晶亮的东西。 她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声叹息之后,忽然胸口一疼,忍不住咳了两声。 背后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你还没有走?” 夏云岚惊喜地转过头,然而,看到那张仿佛月光凝成的面具,和那双比秋夜的月光更冷的眼睛时,她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凄楚和悲伤。 明明心痛欲绝,她却淡淡笑道:“你管我……反正过了今夜,咱们便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夜凝尘冰声道:“本座只是要你离开青鸾峰,不是让你离开繇山。” “有什么区别呢?”夏云岚倔强地笑道:“你以为走上青鸾峰,我还回得去吗?去接受繇山八千弟子的嘲笑和同情,我做不到……” 不知怎地,夏云岚明明想要说得很有骨气,眼睛里晶亮的东西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夜凝尘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只看着她的眼泪问道:“你哭什么?” 夏云岚快速伸手抹了一下眼睛,褪下手臂上的兔毛护腕递向夜凝尘道:“我没哭……我才不会哭!还你的东西——” 夜凝尘垂眸看了一眼雪白的兔毛护腕,又抬眸看着夏云岚的眼睛,淡漠地道:“明明是你错了,为什么你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我没有……”这句话说出口时,夏云岚忽然发现,自己确乎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于是闭上了嘴。 “为什么你不求我,求我让你留下?”沉默了一会儿,夜凝尘声无波澜地问道。 夏云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难道求他……就可以留下来么? 可是,张了张嘴,她却说不出祈求的话,过了半晌,只委委屈屈地道:“你都不肯开门,我怎么求你?” “现在不是开了么?”夜凝尘道。 “只要我求你,你就会让我留下吗?”仿佛为了确认什么般,夏云岚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一定。”夜凝尘干脆地道。 夏云岚的心又沉了下去,正当她打算把兔毛护腕扔还给夜凝尘时,夜凝尘突然又道:“但是,你若不试图狡辩,而把事情原原本本、不欺不瞒地告诉本座,本座这次便对你不再追究。” “真的?”夏云岚有些不敢相信。 “本座一言九鼎。”夜凝尘冷冷道。 “师父……”夏云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事情说清楚之前,不要叫本座师父!” “是,师父……”夏云岚跟着夜凝尘走进房间,高兴得差点儿乱了方寸。 夜凝尘摇了摇头,示意夏云岚在自己对面坐下。 夏云岚两眼熠熠生光,道:“师父,弟子这次下山,其实是和玉师祖、楚楚一起去的。” “本座知道。”夜凝尘道:“你们下山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夏云岚心里感到有些不对劲,师父既然知道她和玉倾城、南宫楚楚一起下山,那就不是从她对心法的记诵上看出她一天没在山上。若说甘婆婆告诉的师父,但甘婆婆并不知道玉倾城和南宫楚楚随她一起下的山……如此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后山的小路上有秘密值守的繇山弟子。 然而这个也说不得,夏云岚急忙回道:“我们去了天香瑞玉阁,跟弟子过去的一位朋友在后面花厅里喝了些酒,吃了顿饭。本来弟子还想着买几件衣服,但为了赶上晚课,便没有买。” “仅此而已?”夜凝尘问。 “仅此而已,绝无其他!”夏云岚道:“师父如若不信,可以去问玉师祖和楚楚。” 夜凝尘道:“不必了。本座问你,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 “这个……”夏云岚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是江湖上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 “司、马、连、皓——”鬼都听得出来,夜凝尘念起司马连皓的名字时,口气绝不友善。 “师父——”为了怕师父叫自己和司马连皓绝交,夏云岚赶忙解释道:“这司马连皓的名号里虽然有个‘邪’字,但人其实不坏。他对弟子恩重如山……如若不是他,弟子恐怕早已死去多年。常言道,受人之恩不可忘,师父应该不希望弟子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吧?”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眼睛里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云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师父的回答,接着道:“再说,弟子这次下山见他,也不单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还为了承夏与青蜀两国的和平。” “哦?”夜凝尘微微上扬的尾音明显带着怀疑。 夏云岚怕师父不信般重重点了点头,道:“不知师父有没有听说过,青蜀国因皇后萧玉叶在承夏国内中毒受伤一事,派遣使者向承夏国要个说法?” “此事茶馆酒肆人人都知道,本座岂会不知?”夜凝尘道。 夏云岚挺了挺胸,侃侃而谈道:“弟子听说,青蜀国皇帝与皇后的感情并不算好,青蜀国以此为藉口向承夏国要个说法,很可能只是故意挑起争端的说辞。但承夏国目前内忧外患,皇帝病弱,大臣无能,南龙炎、北苍狼虎视眈眈,西鬼厉敌友难辨,实无力再与青蜀来一场不计后果的大战。” “不错。”夜凝尘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这些与你何干,又与你那朋友何干?” 夏云岚道:“师父,弟子也不为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只不过,那萧玉叶的中毒跟弟子稍微有点儿关系……因她从前得罪过弟子,司马连皓为了替弟子报仇,便在她身上下了慢性剧毒。可弟子虽然恨她,却并不想因弟子一人之事,连累两国无辜百姓遭殃。所以弟子叫司马连皓去为萧玉叶解毒,以此平息两国争端。至少,叫那青蜀国没有借口向承夏国发难。” 听完了夏云岚的解释,夜凝尘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缓和了口气道:“难得你能这样想……只是,若青蜀国有意发难,又何愁没有其他的借口?” “其他的借口与弟子无关,”夏云岚道:“弟子只解决与自己有关的事,免得万一被人知道,说弟子是……是红颜祸水……” 夜凝尘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看着夏云岚攥在手里的兔毛护腕道:“你的手好些了吗?” 夏云岚看了夜凝尘一眼,讪讪地戴上兔毛护腕,道:“师父,弟子可以继续留在青鸾峰了么?” 夜凝尘点了点头,道:“可以,你喜欢留多久就留多久。” “师父……”夏云岚激动地站起身来,极度欢喜之中,眼泪却不知怎地涌出了眼框。 她从来不会为了伤心的事号啕大哭,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轻易流眼泪。可此刻,一个不小心,竟因为喜悦泪流满面。 “对不起……弟子失态了……”夏云岚胡乱抹着眼睛,心里十分不好意思,低头转身就要跑回自己房间。 不料“呯”的一声,她的头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磕得额头生疼。 夏云岚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起脸,却见师父站在面前,默默无语两眼关切地看着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6章 莫要与他走得太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夏云岚退了一步,抱歉又迷茫地叫了一声。 师父方才不还在对面吗,怎么突然到了这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夜凝尘突然拿出一方锦帕,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春水般的暖,道:“给你——” 夏云岚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块锦帕,心里莫名地起了一阵慌乱。 夜凝尘却仿佛失去了耐心般,直接拿着锦帕帮她抹起了眼泪。 夏云岚怔在当场。 师父……师父居然帮她擦眼泪…… 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子,师父知不知道,这样会叫别人误会、也会叫她多想的? 难道…… 夏云岚不敢往下想。 然而,偷偷看了一下师父的眼神,她却又止不住地往下想…… 为了弄个明白,她决定试探一下师父的态度。 “呜呜呜——”夏云岚推开锦帕,两只手捂住眼睛,突然哭出声来。 夜凝尘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将夏云岚轻轻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际。 夏云岚浑身僵住,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能感觉到那两只手的颤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她本来想要分析出些什么,可脑子里却一团混乱。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那双手慢慢离开了她的身子。又过了一会儿,一只沉甸甸的锦布包裹递在她的面前,夜凝尘的声音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地道:“这是给你的东西——” 夏云岚既不敢抬头看夜凝尘的眼睛,也不敢低头看包裹,只匆匆从那只温暖修长的手里接过包裹,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包裹被随意扔在桌上,夏云岚一下扑倒在床上。 她的心跳得很快,并且越来越快,快得她似乎已经无法控制。 师父喜欢她吗? 当这个念头清晰地从她脑子里跳出来的时候,她虽然模模糊糊早已寻思多时,却还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那江湖上人称“银面无心”的师父,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刚刚接触没多久的弟子动心? 不……这不可能…… 若说因为自己长得美,可从前的华浅浅、现在的南宫楚楚都很美……若说因为自己聪明……嗯,像自己这么聪明的女子的确不可多得…… 然而,男子会仅仅因为女子的聪明就情愫暗生吗? 据她自二十五世纪观察到的经验,好像不会…… 夏云岚脑子里浑浑沌沌,时而想起与师父相处以来的种种细节,时而又想起远在牛角山上时,师父救她的那一幕情景。 莫非他们的缘份,是上天早已注定? 想到这里的时候,夏云岚又摇了摇头。 她是一个杀手,她的手上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她不相信自己还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可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师父的行为呢? 是否,经历过那场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后,她已度过了命里的劫难,从此之后将开启幸福的人生? 她从床上抬起头,心里萌生出一丝希望。 上官宇辰那傻小子说过:“感情上的事,有时候靠的是感觉,并不是两个好人在一起就能互相喜欢……” 是不是师父对她有了感觉? 然而,芷雪的师父说过,师父曾到碧落宫寻找过自己的心上人……还有那天雨中,师父自己也曾亲口说出:“千顷烟雨,正是思人时”…… 师父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人,又岂会再对她动心? 她记得那天,师父不经意间握住了她的手……莫非,像那天一样,师父错把她当成了别人? 思前想后,夏云岚觉得,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 师父的心上人,大概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可是,她夏云岚岂会甘心做别人的替代品? 激烈的心跳渐渐平息下去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她早知道,她不会拥有上天眷顾的幸运。 她早知道,少女的迷梦是可笑的。属于她的,只会是一条注定孤独的长路。 凉薄地在黑暗里对自己笑了笑,她听到命运不可捉摸的叹息声。 将自己在被子里裹好,双手环抱在胸前。这个世界太冷,太寂寞,她必须多爱自己一点儿,多给自己一点儿温暖,才能够与世界的寒冷和寂寞对抗。 第二天,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夏云岚首先看到的是桌子上浸润在晨星冷月下的锦布包裹。 经过一夜的时间,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强悍的心理素质,使她很快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昨天,她不过是犯了个错误而已。昨天,师父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别人而已。 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从床上跳下地,走到桌前,点亮了灯烛,好奇地打量着桌上的包裹。 这是昨夜师父交给她的,看起来挺大,不知包着些什么东西。 打开包裹,在一叠衣服的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红木盒子。掀开红木盒子,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映入眼帘。 那是她的簪子,不但被修复得看不出一点儿损坏过的痕迹,而且因为少了一颗珠子,原本珠花中心的位置被镶上了一颗花心似的红宝石,看起来倒比修复之前更加名贵漂亮。 灯光下,红宝石折射出璀璨潋滟的红光,和周围珠子晶莹白亮的光线交相辉映,端地是美不胜收。 修复得这样完美,大概要花不少钱吧? 夏云岚很俗气地感叹了一句,将簪子随意插在发上,红木盒子放过一旁。 簪子下面,是两套繇山弟子冬天的衣服。再下面,是一件柔软厚实的棉衣、两套质地上乘的夹衣襦裙、两件外衫、以及一件狐毛镶边的水绿色斗篷。 她是识货的,繇山弟子的冬装倒也罢了,其他的几件,无不价值不菲。 是师父买给她的吗? 想到师父昨天拿着这些东西回来给她,却发现她瞒着他偷偷溜下山,心里该是怎样的气恼、郁闷和失望……她不由得有些惭愧了。 穿上师父新买给她的外衫,在未亮的天色里来到玉虚台上,看见师父等在那里的身影,心里明明感激得很,可嘴里却说不出感激的话来。 “开始吧——”夜凝尘亦没有多话,两人仿佛都已经忘记了昨夜片刻的亲近,一如既往地上起了课。 感受到夜凝尘淡若无事的态度,夏云岚越发确信,自己昨夜确实做了别人的替代品。 她决定以后小心一些,尽量不要离师父太近,同时,也要提醒师父,自己虽然与某个人长得有些相似,但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变成别人。 早课结束的时候,她正想着怎样委婉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不想夜凝尘却突然先她说道:“夏云岚……本座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师父请……请讲……”师父是不是也要告诉她,以后别靠他太近,免得他控制不住把她当成别人? 若被师父讲出这样的话,她的自尊心未必大受其伤。然而,若被她讲出来,师父也难免要难堪。既然如此,就让师父来讲好了。 不料,夜凝尘犹豫了一会儿,说出口的话却是:“你玉师祖虽武功高强,心地纯良,但向来不知规矩礼仪为何物。以后,你莫要与他走得太近,以免惹出事来不好收拾。” “……”师父要讲的,竟是这样的话么?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还没从师父的话里反应过来,夜凝尘已经跃身离开了玉虚台。 师父的意思,是不许她以后和玉倾城来往么? 嗯,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师父只是叫她不要与他“走得太近”。然而,若是玉倾城非要与她走得太近呢? 还有……什么叫惹出事来?能惹出什么事来? 夏云岚一边往玉虚台下去,一边涨红了脸纠结地想。 自这天开始,夏云岚开始正式习练移穴换位功。也自这天开始,夏云岚的训练中加入了一项艰苦卓绝的内容:筋脉逆转。 习练初期,为了辅助意识对筋脉的控制,夏云岚常常将自己倒吊起来,头下脚上地竖在竹林里。 果然如夜凝尘所言,这种功法练起来苦不堪言,习练不满一周,夏云岚的脸便瘦下去整整一圈。 为了给夏云岚补身子,每日的人参汤、灵芝汤几乎没有断过。 两周之后,夏云岚的身体渐渐适应了艰苦的训练,脸虽没有胖回来,精神上却比从前好了许多。 她知道自己平日喝的人参汤、灵芝汤等都是血幽从后山采给她和师父的,她对那小子无甚好感,但既受了人家的恩惠,总要道一声谢。 于是这日午后,习武过移穴换位功,她便抽了个空,打算到后山去对血幽说几句感激的话。 沿着山路来到瀑布下的碧玉潭畔,朝着翡翠似的潭水看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瞧见水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朝那黑色的影子大声唤道:“小师弟——” “哗啦”一声水响,血幽从水下冒上头来,瞪着她道:“不要叫我师弟!” “嘻嘻,”看着血幽凶巴巴的脸色,夏云岚偏偏故意逗他道:“你不是答应过么,等我胜过你的时候,便是你的师姐……喂——” 夏云岚话未说完,一条水练蓦地从血幽手中抛起,向她身上直直打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7章 你想知道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她急忙撤步闪身,退避至两丈开外,对水中光着膀子的血幽叫道:“小师弟,比试之前能否打声招呼?” “不能!”血幽从水中跃身而起,带着满身水花闪电般向她撞来。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夏云岚就地一滚,随手抓起地上数枚石子,朝血幽身上弹去。 血幽灵活如鱼般一拧身,避开了三颗石子,另一颗从腰际擦身而过,因并未打中穴道,是以只划破了衣服,稍稍造成了些皮外伤。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夏云岚不可能真的下手去伤血幽。不然,适才擦身而过的若是浸了毒的千羽飞针,恐怕血幽现在已经没有能够站着跟她打的力气了。 “小师弟,师姐让着你的,看不出来么?”夏云岚一边躲避血幽不要命似的攻击,一般大声叫道。 “不需要你让!”血幽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两掌带着丝丝寒意直向夏云岚身上抓来。 夏云岚唯恐再像上次一样不小心滑入碧玉潭,是以尽量远离潭边,但如此以来,回旋的余地便大大减小。 数招过后,“刺啦”一声,夏云岚肩头衣服竟被血幽掌力划伤,露出月白色的中衣来。 这件衣服乃是两周前师父买给她的,刚穿了没多久便被撕破,原本开玩笑的夏云岚不由着了恼,手上力道比方才加重了几分。 然而,血幽的穴位与常人有异,她试着乱点了几处,都不曾阻止得血幽停下手来。而如此点法,看起来倒像她在非礼血幽一般。 血幽那臭小子苍白的脸色居然涨得通红。 她又羞又气,不敢再去寻找血幽的穴位,身上除了千羽飞针又不曾带得别的武器,只好挟了凌厉的掌力,毫不客气地向血幽身上招呼过去。 十下之中,虽有八下被血幽躲过,但没有躲过的两掌拍在身上,也绝对够那小子受的。 血幽身上很快被打得又红又肿,可他却像没有知觉般,宁可挨上夏云岚的掌,也要给予夏云岚致命一击。 这种打法,哪里像是同门之间的比试?分明倒像是仇人之间的较量。 夏云岚心里不由打起了鼓,边出招边朝血幽叫道:“一个名份而已,值得你如此不要命么?你打伤了我或者我伤到了你,岂不都要被师父责罚?” 血幽道:“告诉我关于听雨楼主的消息,我便放过你!” 闹了半天,原来为的是司马连皓—— 夏云岚终于明白过来,血幽早已认出,她便是牛角山下金环婆婆家中和听雨楼主在一起的女子。只不知,这小子是否已经知道听雨楼主就是鬼影邪医? “你想知道什么?”为了摸清这小子的心思,夏云岚试探问道。 “告诉我听雨楼的详细布局,还有听雨楼主武功的特点和破绽?”血幽冷冰冰硬邦邦地道。 “告诉你让你去送死吗?”夏云岚不屑地道。 这小子才学了两年的功夫,便想去找司马连皓报仇,真真是不自量力。 “送不送死是我自己的事,你说是不说?”血幽嘴里虽在说话,手下速度丝毫未减。 “你这小子简直不可理喻,我去告诉师父——”夏云岚翻身向山崖上掠去。她还要练功,懒得与这小子再纠缠下去。 本来要对这小子说几句感谢的话,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蛮不讲理。 而且,自己明明让着他,他却只作不知。 潭边和回去的路已被血幽堵死,夏云岚决定从另一侧山崖上绕道回琉华殿。不料足尖刚刚踏上后面的山坡,脚下突然一软,“哗啦啦”一阵泥土下落的声音,眼前竟现在一口巨大的陷阱来。 “你走不掉的!”血幽一边冷声说了一句,一边出掌在树上一拍,一张白色的大网顿时向着夏云岚兜头罩下。 下有陷阱上有丝网,夏云岚原本避无可避,但她却将足尖在陷阱边缘轻轻一点,身子打横斜斜飞向旁去。 这一招本是她前世的武功,于此形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竟下意识地使了出来。 然而,不等她的身子落地,血幽忽然如一支脱弦的利箭般射了过来,变掌为指向她肩井穴上点去。 夏云岚情知难以避过,若是常人,她本可以拿头上簪子击中对方穴道,但血幽的穴道不在正常的位置,又不知这小子对她怀着怎样的心,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近乎本能地扣住了千羽飞针。 血幽的指尖堪堪点上她的肩井穴时,她的千羽飞针已毫不犹豫地射进血幽左胸靠近肩头的位置。 “呯”的一声,两人同时自空中摔了下去,掉在血幽挖的陷阱旁。 夏云岚一动不能动,血幽还能勉强站起身子。但夏云岚知道,千羽飞针上带着剧毒,血幽走不了几步。 “若你还有力气,最好马上为我解开穴道。”夏云岚躺在地上冷冷道:“你身上的毒两个时辰后将无药可解。” 血幽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慢慢朝她走过来。可惜,刚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夏云岚身边。 叫夏云岚无法忍受的是,血幽苍白冰凉的手刚好搭在她被点了穴道的肩头。 “拿开你的爪子——”夏云岚嫌弃地叫道。 血幽的指尖动了动,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挪了过去,但也没有挪太远。 夏云岚气恼地道:“这就叫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个愚蠢的臭小子!” 血幽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毒血攻心,还是不想搭理夏云岚。 夏云岚心中虽则又气又急,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得静下心来,默默用内力冲击被封的穴道。 他们两个躺在这后山之上,若她不能及时冲开穴道,他们又不能及时被人发现,则血幽必将毒发身亡。 青鸾峰上只有她和血幽、甘婆婆、师父四人,师父要到日落之后才会回来,甘婆婆除了送饭,很少会来后山走动。而不管是到晚饭时分,还是到师父回来,血幽都已等不及。 是以夏云岚有再大的脾气,也不敢拿血幽的性命开玩笑。 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拿千羽飞针对付他。 但她天生好胜,对人又戒心重重,那样的情况下,除了依赖本能行动,又哪里容得她考虑许多? 一个时辰过去了,被封的穴道仍然没有冲开。 夏云岚斜着眼睛,看了旁边奄奄一息的血幽一眼,心里骂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以这小子的指力,自己早可以冲开穴道。奈何其时自己正在空中,这小子借了自己几分力道不说,指上又带着一股寒气,以至她现在寒邪入体,大大影响了血脉运行的速度。 又半个时辰过去,夏云岚的穴道还是没有解开。 难道这小子命运如此多舛?幼年父母双亡,少年失去唯一的奶奶,现在刚刚长成青年,便要丢了性命? 如果这小子死了,师父会怎样惩罚自己? 上回她犯了错误,师父罚她离开青鸾峰。这回她若害死了这小子,恐怕想走也走不脱了。 想到这里,夏云岚虽然躺上冰凉的地上,头上却已汗水潸潸。 罢了,生死有命,越是着急,越是影响冲开穴道的速度。 夏云岚索性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只集中所有意识控制全身血脉的流动。 瀑流如同飞逝的时间,一分一秒将生命引向生或死。 夏云岚已经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当肩头的穴道蓦然畅通的刹那,她以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取出身上解药,扑过去喂进血幽口中。 血幽全身又冷又硬,夏云岚的身体仿佛也僵了,心仿佛也冷了。她扶起血幽的身子,两只手掌按在血幽后背,将一股又一股灼热的真气输入血幽体内。 如果她的真气输尽,血幽的身子仍是又冷又硬,她便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血幽死后,她是该直接逃离繇山,还是该去接受师父的惩罚? 师父会不会要她以命抵命?即便她是无心之失,师父会不会罚她砍断自己的手或脚来抵偿血幽的一命? 她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残废。 如果逃离繇山,以繇山的实力,她岂不又要过上像前世一般躲躲藏藏的日子? 杀死祁王萧玄胤,她还可以逃离承夏国以避祸。可是江湖,是不分国度的。如果繇山掌门下令追杀她,即使她再做出十张人皮面具,也要整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她何必从二十五世纪穿越到这古老而又落后的苍云大陆? 心念间闪过穿越二字时,她忽然想到玉倾城的繇山灵玉。 如果能够拿到繇山灵玉,离开苍云大陆,不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对于人命,她并不是特别在乎。只是,她会遗憾,在发誓不当杀手之后,她的手上又沾染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而且是同门师兄弟的血。 再者,她会愧疚。师父那般待她,她却做出令他伤心、令他失望之事。 如果两个徒弟一个死去一个逃走,对他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茫然间不经意看见手上的兔毛护腕,她的心忽然之间有些痛不可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8章 学着去宽恕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是一个何等自私的人。品书网 做错了事,没有想着怎样去承担,怎样去弥补,却只想着如何去逃避。 即便拿到繇山灵玉,即便离开苍云大陆,从今往后,她真的能够安安心心地生活下去吗? 不,她会永远活在对师父的愧疚之中。 她应该拿出勇气,无论师父叫她偿命也好,砍断她的手脚也好,她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负责。 当她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冰冷的手掌下忽然传来一丝悸动。 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屏住呼吸,用尽所有力气想要证明适才那丝悸动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且还会再来。 半刻钟后,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意在掌心流淌。 她大汗淋漓,却欣喜若狂。 血幽没有死! 血幽竟然没有死—— 只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血幽的心脏虽然还在微弱地跳动,脸却惨白中带着青黑,嘴唇亦是乌紫的颜色。 也就是说,血幽身上的毒并没有完全解除。 不但毒未解净,千羽飞针还留在血幽体内,即便暂时危及不到生命,但要取出千羽飞针,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血幽……你不要死……”夏云岚握着血幽的手近乎乞求地道:“我马上叫师父过来救你……你等着……师父医术高超,一定会救你无事……你等着……” 放下血幽的手,夏云岚浑身无力,却拼了命地向前山跑去。 此刻,正是晚课时间,师父应该在玉虚台上等她。 “师……师父……”尚未到达玉虚台,因消耗过多的体力和内力,夏云岚已双脚发软地跪倒在山道上。 夜凝尘吃了一惊,瞬间掠至夏云岚面前,伸手扶住了她道:“夏云岚……你怎么了?” “弟子没……没有怎么……血幽……血幽他……”夏云岚指着后山,脸色发白,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夜凝尘没有再听下去,放开了她的手臂,疾风闪电般向后山掠去。 夏云岚跌跌撞撞跟了段路,夜凝尘已抱了血幽向琉华殿冲去,夏云岚只得又踉踉跄跄跟了回来。 两个时辰后。 时间已经过了子夜,夜凝尘仍在为床上低头盘膝坐着的血幽输入真气。 夏云岚站在床边,见夜凝尘银色面具下汗滴如雨,心中只觉从未有过的惶恐和愧疚。 “师父……”夏云岚屏着气,小心翼翼地道:“你休息一会儿,让弟子来好不好……”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漠然扫了她一眼。 夏云岚垂下了脑袋。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师父狠狠骂她一顿,或者重重打她几下,她心里说不定还会好受些。可师父偏偏是这副淡然又冷漠的样子。 一个时辰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忐忑煎熬中的夏云岚以为过去了很久,其实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血幽的脸上终于现出些微血色,眼睛亦慢慢张了开来。 狂喜如同潮水般一重又一重漫上夏云岚的心,明明想要过去问问血幽感觉如何?可一个上步,却浑身虚脱了般瘫倒在地。 “师父,师父……他活了……他活了……”夏云岚口中喃喃叫道。 夜凝尘收起双掌,将血幽缓缓放平在床上,这才扭过头来正眼看了夏云岚一眼,冰声问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夏云岚看了看床上极力忍痛的血幽,仰头道:“都是弟子的错,弟子误伤了师……师兄,请师父责罚……” “误伤?”夜凝尘眯起夜一般漆黑深湛的眼睛,盯着夏云岚淡淡反问道。 “师……师父……”床上的血幽挣扎着低声道:“是弟子……弟子的错……不关师……师妹的事……” 夜凝尘看了看血幽,对夏云岚一摆手道:“跟本座出去——” 夏云岚急忙站起身子,投给血幽一个感激的眼神,而后向大步离开的夜凝尘追去。 一直行至后园,夜凝尘方才停了下来。 明月的光照着青翠的竹林和温泉氤氲的水雾,不知名的花草随着微风吹来若有若无的清香,夜凝尘站在竹林水雾之前,白衣飘飘的身姿宛若一个幻影。 虽然隔着面具,看不清夜凝尘的脸色,但夏云岚知道,此刻那张脸上的眉头一定是紧蹙的。 “夏云岚——”清冷夜色之中,夜凝尘波澜不惊地道:“本座要听事情的经过。” “师父……”夏云岚垂下长长的睫毛,犹豫了一会儿,将自己开玩笑要争师姐名份、血幽欲从自己口中探得听雨楼主消息、打闹中自己在被点中穴道前反戈一击等事向夜凝尘细细讲述了一遍。 末了又道:“师父,你可还记得两年多年,在牛角山下一处农家小院中,你救走血幽之时,弟子正和杀害金环婆婆的听雨楼主在一起?后来,在牛角山鬼见愁前,你又救了弟子一命。” 夜凝尘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只道:“本座知你并非蓄意伤害血幽,然血幽却差点儿因你而死,你心中是何感觉?” 夏云岚不知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惶恐地道:“弟子心中愧疚万分……请师父责罚。” 夜凝尘道:“责罚了你,便能救得了血幽的性命吗?” 夏云岚怔了一下,犹豫道:“血幽他……不是已经醒过来了么……” “醒过来,未必代表可以活下去。”夜凝尘望着前厅的方向,淡漠的声音里掩不住一丝深深的忧虑:“本座只是暂时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毒已入骨,且毒针未除,活下去谈何容易?” 夏云岚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顿了片刻,吞吞吐吐地道:“师父……弟子……弟子去找鬼影邪医司马连皓可好?他的医术天下无双,叫他来为血幽医治,一定可以保得血幽平安无恙……” “叫血幽接受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救命之恩?”夜凝尘道:“如果你是血幽,你会接受吗?” “师父知道……知道鬼影邪医和听雨楼主是同一人?”夏云岚讶然问道。 夜凝尘没有说话,仿佛不屑于回答。 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如果她是血幽,一定宁可死,也不会接受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的救命之恩。 “师父,弟子知道……”夏云岚踌躇良久,还是说了出来:“知道除了司马连皓之外,这世间还有另外一人亦救得了血幽性命。” “谁?”夜凝尘看着夏云岚问。 “苏青——”夏云岚道:“承夏国宫中唯一的女御医苏青。” “哦……”夜凝尘回应的声音极轻、极淡。 夏云岚上前一步,急迫地道:“师父,以你繇山掌门的面子,一定可以请得动苏青为血幽施救。弟子知道她的医术极其高明,而且不会看着任何一个可以活下去的人在她面前死去。” “好,本座天亮以后带血幽去天武城寻她。”夜凝尘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决定。 夏云岚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向夜凝尘交待道:“师父在她面前不必提起弟子。弟子与她之间……有些小小的恩怨。” “好。”夜凝尘淡淡答应一声,居然并不问是什么恩怨。 夏云岚以为师父一心记挂着血幽的伤势,注意不到自己之事,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解释倒是省了去。只是,想到明日就要离开师父,这一去天武城,少至半月,多则不知要多久,她的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不舍来。 但她并不承认,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她只是担心耽误了练功的进程。 “师父……你把这个带上给苏青看。”夏云岚取出一支千羽飞针,递给夜凝尘道:“这便是血幽体内的毒针,此针与一般暗器大不相同,上面布满细小的倒勾,取出之时需万分小心。” 夜凝尘犹豫了一下,接过飞针道:“好。” 见师父说起话来惜字如金,夏云岚知道,师父心里定然不大想搭理她,于是也沉默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月斜星移,晨光渐熹微。 夜凝尘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你该练功去了……无论本座在与不在,记住,三个月内移穴换位功不可有一日间断。” “弟子记下了……”夏云岚抬起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以为犯了这样大的错,即使不被赶离青鸾峰,也要面壁思过一年半载。哪里料到,师父竟还惦记着她练功之事。 忆及在此之前,自己还想着逃离繇山,甚至想着借助繇山灵玉之力离开苍云大陆,她便惭愧得无以复加。 “还有——”夜凝尘直视着夏云岚的眼睛缓声道:“记住今日你心中的愧疚,本座希望,有一天对于冒犯了你的人,你也能够学着去宽恕。” 夏云岚愣了愣,不知师父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人生字典里,向来没有“宽恕”两个字。然而此刻,当她带着深深的自责,心如油煎地期盼着别人的宽恕时,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不可原谅。 是以刹那的愣神之后,她很快答应道:“弟子一定记住。”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有千言万语要交待,末了却只是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夏云岚点了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向园外走去。走了十几步,心中难过得厉害,索性猛然加快了速度,拼尽全力向玉虚台上跑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79章 人非圣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虚台前云烟缭绕,灰色的夜雾和白色的晨雾纠缠在一处,在山风的挟裹之下,宛如翻滚的海浪,又似动荡的人心。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夏云岚心事难平,发泄一般一连练了十数遍飞雪流云剑,待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时方才颓然坐下,逼着自己慢慢收定心神,而后又将师父教过的筋脉逆转之法从头到尾练了几遍。 身体的疲累和筋脉逆转的疼痛,使夏云岚几乎忘记了心里的愧疚和难过。只是,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想到师父已经带着血幽出发去往天武城的路上,这段日子再不能为她指点武功,她的心便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从昨晚到现在,一夜未眠,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她竟并不觉得饥饿。 拖着疲惫的脚步往甘婆婆的院子里走,只因为她若不吃点儿东西,甘婆婆便要担心得上来找她。 这一刻,从来不愿哭泣的她,鼻子突然有些微酸,不知她夏云岚这样自私冷漠的一个人,何以也会有人关心? 甘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丝毫没有因为她不小心犯下的错对她横加指责。 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夏云岚自来到繇山后,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的沉默。 “丫头……”仿佛不忍见她难过,甘婆婆在旁边叹了口气,道:“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常言道刀剑无眼,切磋中误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师父是这样对甘婆婆解释的…… 可是她知道,若非她争强好胜,若非她一向把人命看得太轻……甚至,若非她功夫不到家,无法以绝对的实力致胜……血幽不会陷入这生死未卜的境地,师父也无需耗损内力,如今还要到天武城去向苏青求救。 “婆婆……”夏云岚抬了一下头,又把头低了下去。她没有勇气告诉甘婆婆,这件事其实可以避免。 甘婆婆又好心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婆婆从前也于无意间害死过别人,所以婆婆知道你心里的愧疚……” “婆婆你……”夏云岚讶然地瞪着甘婆婆,不可置信地叫道:“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害人?” “世事险恶,人心难测。”甘婆婆摇头道:“并不是你不想要害人,就不会害人。” 这个道理,夏云岚焉能不知?然而,看着甘婆婆平和慈祥的面容,她还是不能相信地道:“婆婆,你可以把那件事讲给我听吗?” 甘婆婆迟疑了一下,似乎不愿再提起揪心的前尘往事,但经不过夏云岚迫不及待的、等待救赎般的眼神,还是勉强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婆婆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侍候的是第……第十七位夫人……” “第十七位夫人?”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插嘴道:“那大户人家娶这么多的夫人,夫人和夫人之间能够相安无事么?” “自然不能。”甘婆婆道:“每日里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那是家常便饭。死了的隔上几年,便有人重新填补位置,也没有什么稀奇。” 如此残忍的事被甘婆婆平平道来,连一向自认冷血的夏云岚也不由得心中微寒。 还好,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甘婆婆没有学会同样的残忍,反而学会了对世人心存怜惜。 甘婆婆接着道:“那位十七夫人长得极美,倘若不是她长居深宅大院,容貌不为外人所知,当年,只怕她才真正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哦……”夏云岚其实很想问,长得那样美,为何要做大户人家的姬妾?但见沉浸在回忆里的甘婆婆神色凄然,若不胜悲,便也没敢开口去问。 甘婆婆继续道:“因那十七夫人年轻貌美,是以颇得夫君宠爱,没过多久便怀了身孕。可孕期一直都好好的,分娩之前,却不知怎地突然日日神思恍惚,似睡非睡,看得我这做下人的甚是忧心。” 夏云岚道:“想必她是被人陷害……你可曾检查过她的饮食用度、房内熏香等?” 甘婆婆道:“自十七夫人怀孕之后,便不曾用过熏香。至于其他的东西,每样皆细细查过。” “那便有些奇怪了,”夏云岚以手支颐沉吟道:“或者是分娩之前正常的反应也未可知……” 对于妇人分娩之事,夏云岚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知道有些女子在产前确有嗜睡的迹像。 甘婆婆道:“但十七夫人身体向来极好,在此之前又无甚异样……然而此事终不可查。因我当时极是忧心,与十七夫人向来交好的十三夫人便告诉了我一个方子,说以鸡肉、鲤鱼同炖,再以菊花、甘草为饮,可治孕妇产前嗜睡之症。” “鸡肉、鲤鱼……菊花、甘草……”夏云岚的手突然在桌子上轻轻一拍,叫道:“婆婆,万万使不得,鸡肉与菊花相克,鲤鱼与甘草相克,鸡肉与鲤鱼又忌同食……若将这四种东西同时给一个人服用,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保不定要一命归西。你……” 夏云岚没有再说下去,甘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老泪纵横。 “丫头……”甘婆婆抹了一下眼泪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倒懂得这些。当年婆婆若是知道,十七夫人她也就不会……” “你……你把那东西给她服用了?”夏云岚只觉心底一阵凉意。 甘婆婆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悲伤,却掩不住眼里的恨意,道:“十三夫人与十七夫人情同姐妹,她的话我又怎会怀疑?为了十七夫人的身子,我还特地寻了最好的土鸡、最新鲜的鲤鱼、最上等的菊花和甘草,哪里料到……唉……我不但害死了十七夫人,还害死了瑞红……” “瑞红?”夏云岚道:“瑞红又是谁?” 甘婆婆道:“瑞红同我一样,是十七夫人身边最受信任的婢女。其时我找齐材料后,适逢十三夫人的侍女找我去帮忙,我便交待了瑞红,叫她将四种东西做好后给十七夫人送去……” 夏云岚明白了,道:“瑞红将这些东西给十七夫人送去后,十七夫人暴毙而亡,于是瑞红被当作凶手处死……婆婆你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害怕受到连累,不敢将之说出……” “不!”甘婆婆摇了摇头,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婆婆不是那样的人,若是知晓真相,婆婆当年宁可自己死,也会说出来为十七夫人报仇,且不叫瑞红枉死。” “哦……”夏云岚不由有些惭愧,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甘婆婆悲声道:“只是我其时并不知道那四种东西就是十七夫人的死因,据调查称,是瑞红受人指使,暗自往十七夫人所用食物中下毒。瑞红百口莫辩,又不肯胡乱咬出背后之人,受尽酷刑后在一个夜里自尽而亡……” “那婆婆你是何时发现十七夫人死亡真相的呢?”夏云岚心中感叹了一句瑞红的刚烈,问道。 甘婆婆黯然道:“直到二十年后,偶然与一名医者谈话,谈到怀孕妇人的饮食禁忌,我问起鸡肉、鲤鱼、菊花、甘草是否能治怀孕妇人嗜睡之症时,方才得知这四种东西同食有大毒……然而其时十三夫人亦已死去,我既没有了说出真相的必要,也没有了说出真相的勇气。” 言及此处,甘婆婆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息中仿佛藏着无尽的遗憾和悲伤。 “婆婆……你不是有意的……”夏云岚试图安慰甘婆婆,可是,她却无法欺骗自己。在命运面前,所有的错误都要受到惩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为甘婆婆开脱,只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她不喜欢犯了错误还要想方设法开脱的人,为了避免成为自己讨厌的人,她闭上了嘴。 甘婆婆看出了夏云岚的勉强,道:“丫头,你不必安慰婆婆。在知道真相之后,婆婆心里的那种煎熬,和你现在是一样的。婆婆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会犯错,如果能有机会去弥补,就尽量去弥补。如果没有机会,就尽量把对那个人的亏欠还给他的亲人,或者还给天下人。” “可是……血幽早已没有了亲人……”夏云岚犹豫道。 她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她不可能把对一个人的亏欠还给天下人。在她心中,天下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欠他们的。 何况,那样对于她所亏欠的人就算公平了吗? 甘婆婆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师父已经带小幽去天武城寻访名医,兴许那孩子福大命大,终究会平安无事呢。” 夏云岚不能释怀地道:“繇山到天武城至少要七八日方可到达,这七八日里,恐怕每日都要消耗师父大量内力……” “事已至此,就别想那些了……”甘婆婆轻轻摸了摸夏云岚的头,道:“你们来日方长,将来总有弥补他的机会。”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如果她将来留在繇山上做个导师,那可不就是来日方长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0章 凤翎剑的故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从甘婆婆处回到琉华殿,夏云岚虽则心中愧疚万分,然而她也知道这愧疚是何等的无用,又是何等的于事无补。 这种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练功。 只有提升自己的武功,才能成为一个更加有用的人。 从前的她,很不喜欢被人利用。听到师父对她说“本座没有要用得着你的地方”时,她甚至有几分安心。 可是此刻,她却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对师父有用的人。 从这天开始,活在愧疚里的夏云岚,便如八月十五中秋比试之前一样,再次开始了不分昼夜的苦练。 只有练功,可以使她暂时忘记自己犯下的错。也只有练功,能够使她对将来的赎罪抱以希望。 黄花落尽,木叶萧萧,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时令已由秋末进入初冬。 夏云岚已经不需要再将自己倒竖在竹林里,借助身体的动作辅助意识对筋脉的控制。全身上下,已有近三分之一的穴位,在静止的状态下可以勉强做小小的移位。 至于另外三分之二的穴位,因为没有师父作进一步的指导,她已很难再进一步。 但她并未就此懈怠,她知道,此门绝技应用的时间,绝大部分在打斗之中。倘若不能在打斗中让穴位的转移成为下意识的动作,那这门功法不过只能用来做街头表演的杂耍罢了。 再者,她现在不能让自己有丝毫闲暇。师父一日不归,血幽的生死一日不定,她的心便一日难安。与其闲下来忍受心灵的折磨,倒不如在练功中令自己耗尽力气,然后蒙头大睡。 甘婆婆见她这段时间练功辛苦,又甚少言语,知她心情抑郁,每日里总是变着法儿做好吃的,哄她多吃一些。 夏云岚其实不太吃得下,但为了叫甘婆婆高兴,总是尽量逼着自己多吃。 平生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居然也会为了叫别人高兴,勉强自己做出违心的事情来。 但是,她无怨悔。 又过七八日后,夜凝尘终于自天武城归来。 仍然是一个深夜,当正在玉虚台上练剑的夏云岚听到山水月色里隐隐响起的琴声时,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了琉华殿。 都说琴声即心声,为什么,那琴声里有旷世的孤冷? 莫非……血幽已经死去? 无论血幽是生是死,今日,总算可以结束这无尽漫长的等待和提心吊胆的煎熬。 如果惩罚始终要来,她宁可这惩罚来得早一点儿。 琴声止。 如同初见时一般,夜凝尘招了招手叫她进去。 夏云岚一步一步踅进房间,在夜凝尘面前站定,沉默了一会儿,颤声开口道:“血幽他……回来了吗?” 夜凝尘摇了摇头。 夏云岚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没有回来……没有回来……那就意味着…… “师父——”夏云岚咬了咬牙,突然往地上一跪,双手擎起星文剑道:“弟子愿以一条手臂还血幽性命,请师父动手!” 夜凝尘从琴案后站起身,走到夏云岚身旁,伸手取过星文剑,将剑从剑鞘中慢慢拔出来。 夏云岚闭上眼睛,伸出了右臂。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剑却没有落下,只听得夜凝尘缓声道:“你可知道,这星文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凤翎剑。” 夏云岚怔了怔,睁开眼睛,只见师父正对着星文剑剑柄处的凤翎形图案出神。 她沉默了一下,道:“弟子知道……百晓门的执事凌残阳曾经告诉过弟子。” “那你知不知道,关于凤翎剑有一个故事?”夜凝尘从剑柄处移开目光,看着夏云岚问。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凌残阳说那个故事要五两银子,弟子当时身上没有散碎银子。他又说繇山上还有一个人知道……莫非那个人就是师父?” 夜凝尘点了点头,道:“本座知道。” “师父能否把那个故事讲给弟子听?”夏云岚没有想到,常年不在繇山的师父,居然是唯一知道关于凤翎剑故事的人。 关于凤翎剑的故事,她曾问过玉倾城。玉倾城说他爹爹曾经要讲给他听来着,但他没兴趣听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又说早知道这把剑要落在夏云岚手里,当年就勉为其难地听一听了。 上官宇辰是知道这把剑的故事的,但夜凝尘没有离开繇山之前,夏云岚没有机会去见上官宇辰。夜凝尘离开繇山之后,夏云岚没有心情去见上官宇辰。 如今,听到夜凝尘知道这把剑的故事,夏云岚自然迫不及待地要问上一问。 夜凝尘的目光再次转向星文剑上的凤翎图案,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把剑,原是百年前繇山上一位天赋极高的弟子所有——那弟子的名字叫做百里绝焰。” 夏云岚静静听着。 “百年之前,百里绝焰年方二十出头,便已凭借超凡绝俗的武功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因那百里绝焰年轻有为,相貌亦长得不差,众多武林世家、江湖门派无不想要借着结亲的名义将他拉拢旗下。但那百里绝焰天生孤僻任性,不喜拘束,更不喜被人利用,是以粗暴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 “在那些被拒绝的女子之中,有一位名叫凤华的世家小姐,自恃才貌双全,偏不肯承受拒婚之辱,于是独自离开家门,要去寻那百里绝焰要个说法。” “许是前生注定孽缘,凤华小姐离家不久便遇到百里绝焰,其时二人皆隐了姓名,并不知晓彼此身份,却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并携手作千里之行。” 听到这里,夏云岚忍不住道:“如此,岂不是一桩良缘么?师父为何道是孽缘?” 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眼,道:“本来也可以是一桩良缘,只是二人皆骄傲任性之极,知晓彼此身份后,凤华小姐愤而离去,百里绝焰亦未曾挽留。” “……”夏云岚有些无语,她自己亦是一个骄傲的人,但她觉得这二人的行径已经不能用“骄傲”来形容了,而应该用“傻”来形容更合适一点儿。 夜凝尘道:“凤华小姐回到凤府之后,便赌气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了旁人。” “那怎么可以?”夏云岚急道:“她心里既已有了百里绝焰,嫁给旁人岂能幸福?再说,那对旁人来说也是不公平的……百里绝焰难道不去阻止?” 夜凝尘道:“本座说过,他们两个皆是骄傲至极之人。那百里绝焰一直等着凤华小姐回头找他,凤华小姐想的却是,若百里绝焰能在婚礼上出现,她便跟他走。于是,两个人终成错过。” 夏云岚蹙眉道:“师父,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傻?是面子重要,还是一生的幸福重要?” 夜凝尘道:“故事还没有完……三年之后,心高气傲的凤华小姐不堪忍受夫君妻妾成群,再次离家出走。百里绝焰找到凤华小姐,二人大概过了几天幸福的生活……” “几天?”夏云岚疑惑地问。 “不错,只有几天。”夜凝尘道:“不久之后,凤华小姐的夫君便带着当年的繇山掌门——也就是百里绝焰的师父,在一个山村中找到二人。繇山掌门命百里绝焰随他回繇山思过,凤华小姐的夫君要带凤华小姐回家……” “师父——”夏云岚插嘴道:“凤华小姐的夫君既然妻妾成群,自然对她没什么感情。他不爱她,为何不肯成全了凤华小姐和百里绝焰,也好送给繇山一个顺水人情?” 夜凝尘深深看了看夏云岚,道:“你哪里知道,此事关乎男人的面子和家族的荣誉。他纵不爱她,却是宁可她死,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子在一起。” 夏云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想起,萧玄胤曾经也对她说过类似的一句话:祁王府只有死去的王妃,没有被休弃的王妃! 这苍云大陆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面子,比生命和爱情更重重吗? 还好,萧玄胤现在已是一个废人,不然,她怕是要一辈子戴着人皮面具隐姓埋名地度过一生了…… “你很冷吗?”看到夏云岚微微颤抖了一下的身子,夜凝尘停止了述说,低头关切地问道。 “我……” 夏云岚话刚出口,夜凝尘忽然解下自己身上的月白绣竹斗篷披在了夏云岚肩头。 熟悉的、竹叶的味道隐隐约约在鼻翼间缭绕,夏云岚浑身一暖,片刻的恐惧烟消云散。 在繇山上,在师父身边,她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己是安全的。 “师父——”夏云岚试探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凤华小姐,你会让凤华小姐的那个夫君带我走吗?” “不会。”夜凝尘目注夏云岚,清清楚楚地回道。 夏云岚心头一喜,她就知道,师父终归是关心她的。 然而,这喜悦还未来得及化为笑意,便听得夜凝尘紧跟着道:“如果早知道那样的结局,相信当年的繇山掌门和百里绝焰也决不会允许凤华小姐的夫君带她走。” “什么结局?”夏云岚的心有些往下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1章 不可饶恕的错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道:“在百里绝尘跟随掌门师父转身离去的刹那,凤华小姐突然拔剑自刎而死……” “自刎?”夏云岚惊声叫道。品书网 夜凝尘却一如既往般淡漠地道:“出于礼教,她不能跟百里绝焰在一起,又无法忍受和夫君在一起的生活,除了自杀,她大概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 夏云岚握了握拳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道:“什么礼教?不过是百里绝焰的懦弱叫她心如死灰罢了!凤华小姐既死,那百里绝焰可曾杀了她那夫君替她报仇?” 夜凝尘道:“凤华小姐弥留之际,她那夫君悲痛欲绝,对她说道——自她嫁他之后,他的心里便只她一人,纳众多姬妾,不过是气她心里另有别人,故意要她吃醋……” “怎么会是这样?”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愕然:“她那夫君……居然是爱她的……” 夜凝尘道:“不错……是以百里绝焰放过了他,因为他们同样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这世上最心爱的人。” 夏云岚叹息无语。 夜凝尘继续道:“百里绝焰跟随掌门师父回到繇山后,从此潜心武学,终身未娶,亦未再出江湖。百里绝焰死后,其弟子在他的剑上发现这朵凤翎形图案,不识此剑名称的弟子便将此剑称为凤翎剑……” 言罢,夜凝尘轻轻摩挲了一下剑身上的凤翎图案,将剑收回鞘中,递给夏云岚道:“夏云岚,你亦是骄傲至极之人。本座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之事。” “师父……”夏云岚没有去接剑,仰头含泪看着夜凝尘道:“弟子已经做出令自己后悔万分之事……但弟子会对自己的错误负责。请师父砍去弟子一臂,以抵偿血幽的性命。” “血幽没有死,且现下已无性命之忧。”夜凝尘道:“本座只是将他留在天武城,没有带他回来而已。” “真……真的?师父没有骗我?”夏云岚近乎狂喜地颤声道。 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扶住了她的手臂,将星文剑放在她的手里道:“每个人都会犯错,本座也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夏云岚,本座原谅你所犯的错,只望你从今而后,莫要再随意对人痛下杀手。” “弟子不会了……师父,弟子再也不会了……”夏云岚握紧星文剑,在夜凝尘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 血幽没有死……血幽竟然没有死—— 长久压在她心里的愧疚,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般蓦然被搬走,一阵轻松的同时,夏云岚恢复了活泼的姿态,转眼淘气地问道:“师父,你说你也曾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能否告诉弟子,那是什么样的错误?或许你自己觉得不可饶恕,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呢。”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道:“本座曾经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妻子?”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讶声道:“师父你……你已有妻子?” 夜凝尘再次默然半晌,道:“曾经有过,因为本座的错误离开了本座……” “师父曾经到碧落宫寻找的那个女子,便是……便是师母吗?”夏云岚勉强恢复了平静的口气问。 夜凝尘瞪视着夏云岚,眸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道:“你如何知晓此事?” 夏云岚赶忙解释道:“中秋比试之日,弟子曾见过来繇山拜谢师父的碧落宫人黎君珂,她是弟子一位朋友的师父,闲谈中偶尔聊起此事……如果师父不希望弟子知道,弟子以后只当不知便是。” 夜凝尘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再说话的打算。 想起师父几次将自己误当成别的女子,夏云岚小心翼翼地问道:“师母她……她是否与弟子长得有几分相像?” 夜凝尘默默望着夏云岚,眼睛里似乎藏着无尽复杂的神色,好一会儿方点了点头,低声道:“是……” 夏云岚原本想说:虽然弟子与师母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弟子是弟子,师母是师母,请师父不要再把弟子当成师母。然而不料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果师父实在想念师母想念得紧,不妨偶尔就把弟子当成师母……” 话一出口,夜凝尘和夏云岚同时怔住了。 四目相望间,夏云岚又羞又悔,只觉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再说,最后只得把头一低,转身迅速跑出了夜凝尘的房间。 一直冲进后园,扶着一棵竹子停下,夏云岚方才好不容易喘过气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那明明不是她本来的意思。像她这种骄傲得宁可失去性命也不肯失去尊严的人,怎么就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呢? 这种言不由心的状况,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遇见。 慌乱过后,当理智在她脑子里恢复时,她认定自己是由于对师父过于深重的愧疚,以及想要补偿的心理,所以才会下意识地说出那样的话来。 这个理由,使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时光如流水,转眼又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中,在夜凝尘的悉心指点下,夏云岚的移穴换位功大有长进。无论是静止之时,还是激烈打斗之中,夏云岚都可轻松随意地将穴位移动寸许。 再者,三个月不可间断的日子已经过去,见夏云岚练功练得辛苦憔悴,夜凝尘对她不再像从前那般严厉。 但夏云岚自己并不肯懈怠,为了巩固所学,也为了给下一层进境做准备,平日里除了吃饭的时间,她都尽量保持着筋脉逆转的状态。 这天,一场大雪落下,往日青翠如画的青鸾峰变成了一片银妆素裹的玉宇仙境。 夜凝尘告诉过她,雨雪天气不用去上晚课。于是晚饭过后,夏云岚随意散了会儿步,打了会儿坐,便到后园竹林后泡起了温泉。 不知名的花朵都已凋谢,梅花此时却开得正好,虽只有一株两株,已然散得满园子醉人馨香。 冰天雪地之中,一边被温暖灼热的水气包围,一边观赏着白雪红梅,夏云岚只觉无比惬意。 可惜,打从前世她便有个毛病,身体一旦完全放松,陷入舒适而毫无戒备的状态,就特别容易犯困。 这次也不例外,刚泡了小半个时辰,一阵困意袭来,接连打了两个哈欠,她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温泉池子边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隐隐有雪被踩下去的声音传进耳朵。 夏云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边将自己除了脑袋全部没入池子,一边慌忙叫道:“师父……” 脚步声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那声音向前院走去。 夏云岚吁了口气,还好,是下雪的天气。不然,以师父那样轻的脚步声,平日睡梦之中她怕是听不出来的。 万一被师父看见,两个人可该多么尴尬…… 夏云岚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师父是不是也要来温泉泡澡? 为了保住血幽的性命,师父这段时间一定耗费了大量内力真气,而这天然的温泉最宜人体恢复。 夏云岚赶忙从池子里爬了出来,穿上衣服后到前院去叫师父过来洗。不料刚踏进前院,却听一阵琴声铮铮淙淙响了起来。 雪地里的琴声,听起来与以往有些不同,那等空明而干净,仿佛玉壶里的冰,又仿佛被仔细洗涤过的月光。 夏云岚虽于音律一道不是大懂,此时也禁不住被这琴声感动,心思随着琴意游走,一会儿空茫茫一片,一会儿说不出的忧愁凄切,像在思念着什么人……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夏云岚自琴声中回过神来时,夜凝尘的目光正如暗夜月华般落在她的脸上。 “师……师父……”夏云岚的心跳得有点儿快,低头拱手道:“弟子已经洗好……请师父……请师父……” 请师父洗澡?请师父沐浴?请师父到温泉中疗养……好像怎么说都有点儿尴尬。 夏云岚正考虑着怎么措辞时,夜凝尘忽然转过身子道:“跟我来——” 抹了抹额发上被冻成冰渣的水珠,夏云岚急忙跟着夜凝尘走进房间。 师父不去洗澡,却叫她进来做什么? 夏云岚心中正自疑惑,夜凝尘已在琴案后坐了下来,并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这个……师父……弟子不……不通音律。”看师父让出来的位置,好像是要她弹奏,夏云岚结结巴巴、惭愧万分地道。 她今世所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传说是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若说诗词一道,她还能从光能微机里搜几首拿来唬人。弹琴这种动手的事,可委实没办法作得假。 “你可知,琴,亦能杀人——”夜凝尘亦不勉强她,微微挪了挪身子,坐到了琴案后的正位问。 “琴……琴能杀人?”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有点儿不可思议。在二十五世纪的影视剧中,她是见过用琴杀人的,但她以为那只是艺术的夸张手法罢了,难道古代竟真有这种神奇的功夫?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2章 雪夜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轻轻按下了一根琴弦,道:“你的警惕性向来颇高,然而适才你在院中之时,本座已经到你面前,你却仍未发觉。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不错,适才自己的心神的确如同被琴声摄住一般,除了琴声外,竟注意不到身外的一切。 当夏云岚觉察到这一点儿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你看——”夜凝尘垂目琴上,对夏云岚道。 夏云岚上前一步,顺着夜凝尘的目光看向被微微按下的琴弦,但见那琴弦如一道光丝般蓦然朝自己肩头扫来。她赶忙仰身后撤,同时迅速滚离了琴弦可以触及的范围。 “师父……”看着已经回归原位的琴弦,夏云岚半跪在地上颤声叫道。 若非师父事先提醒了叫她注意,这一下,她真没有信心躲得过。 此刻,对于琴能杀人之说,她方才深信不疑。 原来琴作为一种武器,并非只是一种艺术的夸张。二十五世纪这种功夫之所以失传,大概是因为习练古琴之人极为稀少之故。 对于她的反应,夜凝尘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坐。” 夏云岚赶忙绕过琴案,在夜凝尘身边坐下,低头认真地去打量古琴这种东西。 但见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分,前广后狭,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造型精美雅致,方正古朴。 琴有七弦,夏云岚大概知道,琴的七弦分别是宫、商、角、徵、羽、文、武,但具体哪根弦代表哪个音,她就不得而知了。 伸出食指,夏云岚好奇地、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琴弦,一个微带颤抖的、余味绵长的声音从指下生出,悠悠地回荡在室内。 夏云岚侧过头,满脸喜悦地叫道:“师父……” 不知为何,一丝奇怪的光在夜凝尘眸子里一闪而逝,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会儿,垂下头按着琴弦仔细讲解了一番。 夏云岚认真听着,试着按照师父的讲解去弹奏。 她的理解力极好,对声音又极其敏感,一串简单的音符弹下来,竟也似模似样。 只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古琴,到后面加入左手的指法之后,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了。 夜凝尘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修长的手带着她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道:“琴心最静,慌乱乃弹琴之大忌,你慢慢练习便是,无需贪求速度。”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感觉着手下细细的冰弦和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心,一时更加慌乱了。 夜凝尘的手拿开后,又一串音符流出,飘飘忽忽,散漫无章。 夏云岚侧头瞄了眼师父,惭愧地垂下了睫毛。 夜凝尘摇了摇头,手臂忽然绕过夏云岚的腰肢,抓着夏云岚的两只手在琴弦上缓缓滑动。 轻柔如水的琴音,梦一般氤氲在室内。 夏云岚却全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 师父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父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多么暧昧? 师父又知不知道自己会多想…… 那淡淡的竹叶的味道,那如梦如幻的琴音,那围绕在身边的温暖,那指尖相触的电流……无不像一个个极致的诱惑。 要命的是,她竟如此享受这种诱惑。 自密林刑室中的那一夜之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允许任何一个男子靠近身边,可是……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近乎贪婪地依恋着这个男子的怀抱…… 雪夜寂寂,琴声如诉。 似有相思不可说,辗转道于指下弦,弦中有语千千万,情深只对一人言…… 纵使夏云岚不懂音律,也知晓师父此时带着她弹的乃是一首相思曲。曲中依依深情,缱绻缠绵,几乎令人柔肠寸断。 夏云岚忽然想起师父的那位妻子——那位与她的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此时,师父是否又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女子? 她曾对师父说过:“如果师父实在想念师母想念得紧,不妨偶尔就把弟子当成师母……” 可是,她真的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吗? 不,她不愿意!她的自我意识向来十分强烈,她的自尊亦使她无法接受成为别人的退而求其次。 当她被一个男子拥入怀中,她怎能容忍那个男子的心里想的是别人? 她闭了闭眼睛,委屈、嫉妒和愤怒的感觉很快代替刻骨的诱惑,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她突然抽出手来,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那双拥住她的手臂,踉跄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 “夏云岚——”夜凝尘电光石火般拦在了她的前面,目光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师父……”夏云岚仰起头,晶莹透亮的星眸直视着夜凝尘的眼睛,咬着嘴唇道:“你知不知道,被当成别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我知道你很想念师母,可是弟子是——夏、云、岚。” 言罢,夏云岚头也不回地纵身而去,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目光复杂的夜凝尘。 繇山的雪是安静的,安静地飘落在千峰万壑之间,安静地染白了夜色。 世界空明净洁,如一卷素绢不着一字。 夏云岚站在峰峦之间,仰头注视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心事似五月的潮汐,在胸膛里来来往往地激荡。 她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一件事——她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依稀是她的师父。 这种感情究竟是何时发生的,她已经想不起来。她只知道,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她的心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多愁善感。 那种温暖,那种依恋,那种渴望靠近的感觉……甚至那种委屈,那种愤怒,那种不甘与嫉妒……除了爱情,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见之断魂…… 她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然而并不是。 她曾经嘲笑南宫楚楚,并自信自己绝不会是华浅浅……如今看来,是她过于高估了自己。 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其实说不大清楚。 也许应该庆幸,在阅尽世事、遍历沧桑之后,她的心还会为一个人而动。 也许应该悲哀,她爱上的,偏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人。 传说中爱情能叫人心甘情愿低入尘埃,可是她明白,她可以放弃生命,却永远不会放弃尊严。 如果他不能还她以相同的爱,她宁可离她远远的,此生此世,任凭相思噬骨,亦不再与他相见。 有一天,他会还她以相同的爱吗? 她从来不是个怯懦的女子,既不惧于承认心里的感情,也不惧于为这份感情拼力一试。 也许现在他的心里满是别人,谁知道将来他的心里会不会满是她呢? 即使失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夏云岚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也为了师父的幸福,尽量叫师父放下过去的感情,与她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主意拿定后,仿佛一块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夏云岚张开双臂,对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放下双臂的刹那,夏云岚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身后悄悄地向自己靠近。 不是风声,亦不是雪落的声音,倒像是一个轻功高手踏过树枝的脚步声。 夏云岚竖起了耳朵,将全身筋脉逆转,猛地转过了身子。 一道黑影,在夏云岚转身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上到下向夏云岚肩井穴和哑穴点来。 经过繇山半载苦练,夏云岚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看着那黑影剑指点到,她原来想要就地一滚,躲开黑影的袭击。但她突然发现,黑影用的明显是繇山的身法和指法。 是哪个师兄弟在跟她开玩笑么? 她转了转眼珠,穴位微移间,硬生生承受住了那点来的剑指。 此人力道掌握的极妙,若非她学了移穴换位功,被这一下点在肩头脑后,定然既不至于毙命,亦足够她两三个时辰一动不能动。 原以为这位仁兄点中了自己的穴道,就会“哈哈”一笑,揭下脸上蒙面黑巾,得意洋洋地说几句“掌门弟子不过如此”的话。 然后,自己就可以活动活动手脚,告诉他“掌门弟子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料,此人既没有“哈哈”一笑,也没有揭下蒙面黑巾,反而一把将夏云岚扛在了肩上,向紫微峰方向快速掠去。 夏云岚大是疑惑,本想点住此人穴道,问问他要将自己带往哪里,去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此人也是繇山的人,若被自己制住,定然一口咬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届时,不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打草惊蛇,使此人下次行动越发小心。 为今之计,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此人究竟目的何在。 念及此处,夏云岚绷紧了身子,装作被点中穴道的样子俯在此人肩头一动不动。 此人功夫甚好,扛着夏云岚如履平地般跃过了青鸾峰到紫微峰之间的铁索桥,而后向左一转,向紫微峰后山掠去。 走了段路,此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夏云岚往地上一放,腰间扯出一条黑绫,结结实实地蒙住了夏云岚的眼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3章 配合咱们的计划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轻轻按下了一根琴弦,道:“你的警惕性向来颇高,然而适才你在院中之时,本座已经到你面前,你却仍未发觉。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不错,适才自己的心神的确如同被琴声摄住一般,除了琴声外,竟注意不到身外的一切。 当夏云岚觉察到这一点儿时,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你看——”夜凝尘垂目琴上,对夏云岚道。 夏云岚上前一步,顺着夜凝尘的目光看向被微微按下的琴弦,但见那琴弦如一道光丝般蓦然朝自己肩头扫来。她赶忙仰身后撤,同时迅速滚离了琴弦可以触及的范围。 “师父……”看着已经回归原位的琴弦,夏云岚半跪在地上颤声叫道。 若非师父事先提醒了叫她注意,这一下,她真没有信心躲得过。 此刻,对于琴能杀人之说,她方才深信不疑。 原来琴作为一种武器,并非只是一种艺术的夸张。二十五世纪这种功夫之所以失传,大概是因为习练古琴之人极为稀少之故。 对于她的反应,夜凝尘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坐。” 夏云岚赶忙绕过琴案,在夜凝尘身边坐下,低头认真地去打量古琴这种东西。 但见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分,前广后狭,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造型精美雅致,方正古朴。 琴有七弦,夏云岚大概知道,琴的七弦分别是宫、商、角、徵、羽、文、武,但具体哪根弦代表哪个音,她就不得而知了。 伸出食指,夏云岚好奇地、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琴弦,一个微带颤抖的、余味绵长的声音从指下生出,悠悠地回荡在室内。 夏云岚侧过头,满脸喜悦地叫道:“师父……” 不知为何,一丝奇怪的光在夜凝尘眸子里一闪而逝,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会儿,垂下头按着琴弦仔细讲解了一番。 夏云岚认真听着,试着按照师父的讲解去弹奏。 她的理解力极好,对声音又极其敏感,一串简单的音符弹下来,竟也似模似样。 只是,毕竟是第一次接触古琴,到后面加入左手的指法之后,便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了。 夜凝尘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修长的手带着她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道:“琴心最静,慌乱乃弹琴之大忌,你慢慢练习便是,无需贪求速度。”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感觉着手下细细的冰弦和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心,一时更加慌乱了。 夜凝尘的手拿开后,又一串音符流出,飘飘忽忽,散漫无章。 夏云岚侧头瞄了眼师父,惭愧地垂下了睫毛。 夜凝尘摇了摇头,手臂忽然绕过夏云岚的腰肢,抓着夏云岚的两只手在琴弦上缓缓滑动。 轻柔如水的琴音,梦一般氤氲在室内。 夏云岚却全身僵硬,几乎无法呼吸。 师父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父知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有多么暧昧? 师父又知不知道自己会多想…… 那淡淡的竹叶的味道,那如梦如幻的琴音,那围绕在身边的温暖,那指尖相触的电流……无不像一个个极致的诱惑。 要命的是,她竟如此享受这种诱惑。 自密林刑室中的那一夜之后,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允许任何一个男子靠近身边,可是……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近乎贪婪地依恋着这个男子的怀抱…… 雪夜寂寂,琴声如诉。 似有相思不可说,辗转道于指下弦,弦中有语千千万,情深只对一人言…… 纵使夏云岚不懂音律,也知晓师父此时带着她弹的乃是一首相思曲。曲中依依深情,缱绻缠绵,几乎令人柔肠寸断。 夏云岚忽然想起师父的那位妻子——那位与她的面貌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此时,师父是否又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女子? 她曾对师父说过:“如果师父实在想念师母想念得紧,不妨偶尔就把弟子当成师母……” 可是,她真的愿意成为别人的影子吗? 不,她不愿意!她的自我意识向来十分强烈,她的自尊亦使她无法接受成为别人的退而求其次。 当她被一个男子拥入怀中,她怎能容忍那个男子的心里想的是别人? 她闭了闭眼睛,委屈、嫉妒和愤怒的感觉很快代替刻骨的诱惑,紧紧攥住了她的心。她突然抽出手来,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那双拥住她的手臂,踉跄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 “夏云岚——”夜凝尘电光石火般拦在了她的前面,目光里满是愧疚:“对不起……” “师父……”夏云岚仰起头,晶莹透亮的星眸直视着夜凝尘的眼睛,咬着嘴唇道:“你知不知道,被当成别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我知道你很想念师母,可是弟子是——夏、云、岚。” 言罢,夏云岚头也不回地纵身而去,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目光复杂的夜凝尘。 繇山的雪是安静的,安静地飘落在千峰万壑之间,安静地染白了夜色。 世界空明净洁,如一卷素绢不着一字。 夏云岚站在峰峦之间,仰头注视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心事似五月的潮汐,在胸膛里来来往往地激荡。 她恍恍惚惚地明白了一件事——她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依稀是她的师父。 这种感情究竟是何时发生的,她已经想不起来。她只知道,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她的心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多愁善感。 那种温暖,那种依恋,那种渴望靠近的感觉……甚至那种委屈,那种愤怒,那种不甘与嫉妒……除了爱情,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见之断魂…… 她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然而并不是。 她曾经嘲笑南宫楚楚,并自信自己绝不会是华浅浅……如今看来,是她过于高估了自己。 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其实说不大清楚。 也许应该庆幸,在阅尽世事、遍历沧桑之后,她的心还会为一个人而动。 也许应该悲哀,她爱上的,偏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人。 传说中爱情能叫人心甘情愿低入尘埃,可是她明白,她可以放弃生命,却永远不会放弃尊严。 如果他不能还她以相同的爱,她宁可离她远远的,此生此世,任凭相思噬骨,亦不再与他相见。 有一天,他会还她以相同的爱吗? 她从来不是个怯懦的女子,既不惧于承认心里的感情,也不惧于为这份感情拼力一试。 也许现在他的心里满是别人,谁知道将来他的心里会不会满是她呢? 即使失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夏云岚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也为了师父的幸福,尽量叫师父放下过去的感情,与她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主意拿定后,仿佛一块压在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夏云岚张开双臂,对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放下双臂的刹那,夏云岚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身后悄悄地向自己靠近。 不是风声,亦不是雪落的声音,倒像是一个轻功高手踏过树枝的脚步声。 夏云岚竖起了耳朵,将全身筋脉逆转,猛地转过了身子。 一道黑影,在夏云岚转身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上到下向夏云岚肩井穴和哑穴点来。 经过繇山半载苦练,夏云岚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看着那黑影剑指点到,她原来想要就地一滚,躲开黑影的袭击。但她突然发现,黑影用的明显是繇山的身法和指法。 是哪个师兄弟在跟她开玩笑么? 她转了转眼珠,穴位微移间,硬生生承受住了那点来的剑指。 此人力道掌握的极妙,若非她学了移穴换位功,被这一下点在肩头脑后,定然既不至于毙命,亦足够她两三个时辰一动不能动。 原以为这位仁兄点中了自己的穴道,就会“哈哈”一笑,揭下脸上蒙面黑巾,得意洋洋地说几句“掌门弟子不过如此”的话。 然后,自己就可以活动活动手脚,告诉他“掌门弟子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料,此人既没有“哈哈”一笑,也没有揭下蒙面黑巾,反而一把将夏云岚扛在了肩上,向紫微峰方向快速掠去。 夏云岚大是疑惑,本想点住此人穴道,问问他要将自己带往哪里,去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此人也是繇山的人,若被自己制住,定然一口咬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届时,不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打草惊蛇,使此人下次行动越发小心。 为今之计,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此人究竟目的何在。 念及此处,夏云岚绷紧了身子,装作被点中穴道的样子俯在此人肩头一动不动。 此人功夫甚好,扛着夏云岚如履平地般跃过了青鸾峰到紫微峰之间的铁索桥,而后向左一转,向紫微峰后山掠去。 走了段路,此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夏云岚往地上一放,腰间扯出一条黑绫,结结实实地蒙住了夏云岚的眼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4章 另一个时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年轻男子答应一声,依旧点了夏云岚的哑穴,将夏云岚扛在肩上,穿过曲曲折折的山洞,来到青鸾峰前,道:“你自己回去罢,三日断肠丸三十六个时辰后发作,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害了自己,更不要让师父失望。” 言罢,拍开了夏云岚的肩井穴,脚步声踏着雪地刹那远去。 夏云岚扯开蒙眼的黑绫,四周早已不见了年轻男子的身影。夏云岚“呸”地一声将舌下的三日断肠丸吐在黑绫上,对着紫微峰后山的方向轻蔑地道:“这么蠢的人也想收我做徒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夏云岚是什么人都收得的么?” 说着,夏云岚纵身跃过了铁索桥。 此时天色已晚,不便去打扰师父休息。何况,对于那样蠢的对手,夏云岚也委实不大放在心上,是以径直回到了琉华殿自己的房间休息。 翌日,风雪未停。 卯时三刻,夏云岚先在自己房间里练过了一遍移穴换位功,而后到前院敲开了夜凝尘的房门。 看到夏云岚,夜凝尘眼中微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什么,只让开了身子叫她进来。 明白了心里的感情之后,夏云岚再次见到夜凝尘时,神色便不似先前那般自然。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夏云岚方才拿黑绫托着三日断肠丸道:“师父你看——” 夜凝尘低头看了看,讶声道:“三日断肠丸?” 夏云岚道:“原来师父也认得……”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夜凝尘声音里明显有丝不悦。 夏云岚眨巴了几下眼睛,委屈地道:“这不是我的……这是别人喂给我吃的东西。” “谁敢拿这个东西喂你?”夜凝尘沉下了声音,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摄人的寒意。 夏云岚道:“弟子也不晓得……昨天夜里,有人点了弟子的穴道,拿这条黑绫蒙住弟子的眼睛,将弟子带往紫微峰后山一个山洞之中。在那山洞里,有个自称繇山执事的中年男子,命自己的徒弟将这东西强行喂进弟子口中,以此威胁弟子今晚帮他们做一件事……” “你是如何骗过他们的?”夜凝尘眸中先是一阵担忧,而后打量着夏云岚问。 夏云岚伸了伸舌头,指着自己的嘴巴笑道:“弟子将这东西藏在舌头下面,那两个蠢货便未曾发觉。师父,你不用为弟子担心。” “他们要你如何陷害本座?”夜凝尘没有接夏云岚的话,漠然问道。 “师父怎知,他们抓走弟子的目的是为了陷害师父?”夏云岚张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 夜凝尘道:“若非为了本座,又何必将你抓去又放回?若非与本座有关,你又怎会一大早急着来找本座?” “师父果然聪明——”也只有这么聪明的人,才配得上当自己的师父。 夏云岚伸出大拇指赞叹了一句,又吞吞吐吐地道:“他们要弟子……要弟子像从前的华师姐一样……” “你既然并未吞下三日断肠丸,自然不会那么做。”夜凝尘似乎不愿听到有人提起华浅浅,迅速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 夏云岚微微垂了下睫毛,道:“师父,即使弟子吞下了三日断肠丸,也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夜凝尘问。 “弟子不会害师父……任何时候都不会!”夏云岚抬眸看着夜凝尘,道:“弟子知道,从前的华师姐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才不得不受那些人的胁迫。但弟子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至于弟子的性命……弟子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师父受到伤害……” 夜凝尘没有说话,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里带着难以言说的神色,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极力压抑的惊愕。 夏云岚淡淡笑了一下,将黑绫和三日断肠丸放在桌上,道:“师父,除了三日断肠丸之外,那两个蠢货还拿弟子的身世来历威胁弟子。” “你的身世来历……他们如何知晓?”夜凝尘严声道。 夏云岚虽然有些奇怪师父何以会这样问,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他们特意去了天武城调查……师父,弟子曾经答应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你,弟子现在就告诉你好么?” “你说——”夜凝尘道。 夏云岚微微吸了口气,道:“说出来师父可能不会相信,但弟子可以用性命担保,弟子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还没有说,又怎知本座不会相信?”夜凝尘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平静如水地道:“你已经立下誓言……所以,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 夏云岚怔了一下。 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师父对她竟有如此的信任,她又怎忍去骗他? “师父……”夏云岚舔了舔嘴唇,诚恳地道:“弟子原不是这苍云大陆上的人。” “哦。”夜凝尘淡淡的回应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惊奇。 夏云岚心情略略放松了一些,道:“弟子在另外一个时空中被人追杀,借助繇山灵玉之力来到苍云大陆,并藉着洪武大将军嫡女的身体重生为人……师父,你没事吧?” 夜凝尘伸手似乎要去扶桌边的椅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差点儿撞翻了椅子。 夏云岚急忙将椅子放好,道:“师父请坐——” 夜凝尘按着桌子缓缓坐了下去,漆黑中微泛蓝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夏云岚,道:“你接着说。” 夏云岚犹豫了一下,道:“师父大概听说过,祁王府与洪武将军府联姻之事。所以由不得我选择,从我来到苍云大陆起,身份便是祁王的王妃。” 说到这里,夏云岚又担心地看了看夜凝尘,见他眼中并无异样,这才接着道:“祁王萧玄胤生性多疑,且冷酷无情,凶狠残暴。因我死而复生,又与将军嫡女性情迥异,他便怀疑我是苍狼国奸细金燕子,将我吊在天武城外密林刑室之中,用尽酷刑,百般折磨……” “别说了!”夜凝尘突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痛楚。 “师父……”夏云岚以为师父在心疼自己,不由感动地道:“我在苍云大陆上没有亲人,只有师父处处关心我、照顾我、教我武功……在弟子心里,你便是弟子唯一的亲人……” 夜凝尘没有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又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夏云岚,你所说的另一个时空……是什么样子的?” 夏云岚眼睛亮了亮,来到苍云大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前世仿佛变成了一场遥远的旧梦。此时听夜凝尘问起来,她发现自己竟有些怀念起二十五世纪的一切来。 “那里的车不用车夫,也不用马匹,只要对着车前说出要去的地方,那车便能以比马儿快逾十倍的速度昼夜不停地将人送达。” 时间和空间过滤了不好的记忆,过滤了钢筋水泥建筑的冷硬和日渐严重的污染,过滤了血雨腥风、夜不安眠的日子,过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世界和平造成的永久性威胁…… 夏云岚含笑回忆道:“那里的田地无需人力耕种……嗯,很多事情都无需人力去做。有一种叫做机器的东西,可以完成大部分需要双手和力气去做的事情。” “那里的每一家医馆,最低限度都可以达到鬼影邪医司马连皓的水准。苍云大陆上很多致命的疾病在那个时空中都不过是些平常的小病,治疗的难度不会大过风寒……” 夜凝尘的眸子里再也掩饰不住讶异,尽管他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还是没能瞒过夏云岚的眼睛。 夏云岚从回忆里收回心神,轻轻咧了咧嘴角。为免吓坏师父,她决定将飞机、火箭、导弹、飞船、卫星、人工智能这类高科技的东西统统瞒去。 经过一番考虑,她觉得,还是讲些人文风俗上的差异来得合适,于是言道:“在那个时空里,没有唯我独尊的皇帝,规则的制定和实施由许多人共同决定。虽然有贫富的差异和职位的不同,但没有人能够高高在上,即便是参与制定规则的那些人,理论上也不会有超越规则之外的特权。” “金钱——而不是权力——是联结人与人之间的重要纽带,富有的人可以雇佣贫穷的人做事,但如果给的钱和尊重不能让人满意,贫穷的人就会离开。” “除了金钱的多寡之外,在人格和地位上,富有的人和贫穷的人是完全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是完全平等的……当然,这是普遍被认同的规则。也有极少数的人,金钱会多到可以破坏规则。” “那里没有所谓的姬妾,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子也只能有一个丈夫。如果两个人相互不再喜欢,或者一个人不再喜欢另一个人,随时都可以终结这段关系。如果有人终生不愿嫁娶,也不会受到非议……” 说到这里,夏云岚发现,夜凝尘从椅子上不安地站起了身,眼神里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和郁愤。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5章 师父也会吃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年轻男子答应一声,依旧点了夏云岚的哑穴,将夏云岚扛在肩上,穿过曲曲折折的山洞,来到青鸾峰前,道:“你自己回去罢,三日断肠丸三十六个时辰后发作,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害了自己,更不要让师父失望。品书网 ” 言罢,拍开了夏云岚的肩井穴,脚步声踏着雪地刹那远去。 夏云岚扯开蒙眼的黑绫,四周早已不见了年轻男子的身影。夏云岚“呸”地一声将舌下的三日断肠丸吐在黑绫上,对着紫微峰后山的方向轻蔑地道:“这么蠢的人也想收我做徒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夏云岚是什么人都收得的么?” 说着,夏云岚纵身跃过了铁索桥。 此时天色已晚,不便去打扰师父休息。何况,对于那样蠢的对手,夏云岚也委实不大放在心上,是以径直回到了琉华殿自己的房间休息。 翌日,风雪未停。 卯时三刻,夏云岚先在自己房间里练过了一遍移穴换位功,而后到前院敲开了夜凝尘的房门。 看到夏云岚,夜凝尘眼中微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什么,只让开了身子叫她进来。 明白了心里的感情之后,夏云岚再次见到夜凝尘时,神色便不似先前那般自然。 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夏云岚方才拿黑绫托着三日断肠丸道:“师父你看——” 夜凝尘低头看了看,讶声道:“三日断肠丸?” 夏云岚道:“原来师父也认得……”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夜凝尘声音里明显有丝不悦。 夏云岚眨巴了几下眼睛,委屈地道:“这不是我的……这是别人喂给我吃的东西。” “谁敢拿这个东西喂你?”夜凝尘沉下了声音,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摄人的寒意。 夏云岚道:“弟子也不晓得……昨天夜里,有人点了弟子的穴道,拿这条黑绫蒙住弟子的眼睛,将弟子带往紫微峰后山一个山洞之中。在那山洞里,有个自称繇山执事的中年男子,命自己的徒弟将这东西强行喂进弟子口中,以此威胁弟子今晚帮他们做一件事……” “你是如何骗过他们的?”夜凝尘眸中先是一阵担忧,而后打量着夏云岚问。 夏云岚伸了伸舌头,指着自己的嘴巴笑道:“弟子将这东西藏在舌头下面,那两个蠢货便未曾发觉。师父,你不用为弟子担心。” “他们要你如何陷害本座?”夜凝尘没有接夏云岚的话,漠然问道。 “师父怎知,他们抓走弟子的目的是为了陷害师父?”夏云岚张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 夜凝尘道:“若非为了本座,又何必将你抓去又放回?若非与本座有关,你又怎会一大早急着来找本座?” “师父果然聪明——”也只有这么聪明的人,才配得上当自己的师父。 夏云岚伸出大拇指赞叹了一句,又吞吞吐吐地道:“他们要弟子……要弟子像从前的华师姐一样……” “你既然并未吞下三日断肠丸,自然不会那么做。”夜凝尘似乎不愿听到有人提起华浅浅,迅速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 夏云岚微微垂了下睫毛,道:“师父,即使弟子吞下了三日断肠丸,也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夜凝尘问。 “弟子不会害师父……任何时候都不会!”夏云岚抬眸看着夜凝尘,道:“弟子知道,从前的华师姐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才不得不受那些人的胁迫。但弟子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至于弟子的性命……弟子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师父受到伤害……” 夜凝尘没有说话,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里带着难以言说的神色,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极力压抑的惊愕。 夏云岚淡淡笑了一下,将黑绫和三日断肠丸放在桌上,道:“师父,除了三日断肠丸之外,那两个蠢货还拿弟子的身世来历威胁弟子。” “你的身世来历……他们如何知晓?”夜凝尘严声道。 夏云岚虽然有些奇怪师父何以会这样问,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他们特意去了天武城调查……师父,弟子曾经答应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你,弟子现在就告诉你好么?” “你说——”夜凝尘道。 夏云岚微微吸了口气,道:“说出来师父可能不会相信,但弟子可以用性命担保,弟子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还没有说,又怎知本座不会相信?”夜凝尘看着夏云岚的眼睛,平静如水地道:“你已经立下誓言……所以,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 夏云岚怔了一下。 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师父对她竟有如此的信任,她又怎忍去骗他? “师父……”夏云岚舔了舔嘴唇,诚恳地道:“弟子原不是这苍云大陆上的人。” “哦。”夜凝尘淡淡的回应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惊奇。 夏云岚心情略略放松了一些,道:“弟子在另外一个时空中被人追杀,借助繇山灵玉之力来到苍云大陆,并藉着洪武大将军嫡女的身体重生为人……师父,你没事吧?” 夜凝尘伸手似乎要去扶桌边的椅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差点儿撞翻了椅子。 夏云岚急忙将椅子放好,道:“师父请坐——” 夜凝尘按着桌子缓缓坐了下去,漆黑中微泛蓝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夏云岚,道:“你接着说。” 夏云岚犹豫了一下,道:“师父大概听说过,祁王府与洪武将军府联姻之事。所以由不得我选择,从我来到苍云大陆起,身份便是祁王的王妃。” 说到这里,夏云岚又担心地看了看夜凝尘,见他眼中并无异样,这才接着道:“祁王萧玄胤生性多疑,且冷酷无情,凶狠残暴。因我死而复生,又与将军嫡女性情迥异,他便怀疑我是苍狼国奸细金燕子,将我吊在天武城外密林刑室之中,用尽酷刑,百般折磨……” “别说了!”夜凝尘突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痛楚。 “师父……”夏云岚以为师父在心疼自己,不由感动地道:“我在苍云大陆上没有亲人,只有师父处处关心我、照顾我、教我武功……在弟子心里,你便是弟子唯一的亲人……” 夜凝尘没有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又松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夏云岚,你所说的另一个时空……是什么样子的?” 夏云岚眼睛亮了亮,来到苍云大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前世仿佛变成了一场遥远的旧梦。此时听夜凝尘问起来,她发现自己竟有些怀念起二十五世纪的一切来。 “那里的车不用车夫,也不用马匹,只要对着车前说出要去的地方,那车便能以比马儿快逾十倍的速度昼夜不停地将人送达。” 时间和空间过滤了不好的记忆,过滤了钢筋水泥建筑的冷硬和日渐严重的污染,过滤了血雨腥风、夜不安眠的日子,过滤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世界和平造成的永久性威胁…… 夏云岚含笑回忆道:“那里的田地无需人力耕种……嗯,很多事情都无需人力去做。有一种叫做机器的东西,可以完成大部分需要双手和力气去做的事情。” “那里的每一家医馆,最低限度都可以达到鬼影邪医司马连皓的水准。苍云大陆上很多致命的疾病在那个时空中都不过是些平常的小病,治疗的难度不会大过风寒……” 夜凝尘的眸子里再也掩饰不住讶异,尽管他努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还是没能瞒过夏云岚的眼睛。 夏云岚从回忆里收回心神,轻轻咧了咧嘴角。为免吓坏师父,她决定将飞机、火箭、导弹、飞船、卫星、人工智能这类高科技的东西统统瞒去。 经过一番考虑,她觉得,还是讲些人文风俗上的差异来得合适,于是言道:“在那个时空里,没有唯我独尊的皇帝,规则的制定和实施由许多人共同决定。虽然有贫富的差异和职位的不同,但没有人能够高高在上,即便是参与制定规则的那些人,理论上也不会有超越规则之外的特权。” “金钱——而不是权力——是联结人与人之间的重要纽带,富有的人可以雇佣贫穷的人做事,但如果给的钱和尊重不能让人满意,贫穷的人就会离开。” “除了金钱的多寡之外,在人格和地位上,富有的人和贫穷的人是完全平等的,所有的人都是完全平等的……当然,这是普遍被认同的规则。也有极少数的人,金钱会多到可以破坏规则。” “那里没有所谓的姬妾,一个男子只能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子也只能有一个丈夫。如果两个人相互不再喜欢,或者一个人不再喜欢另一个人,随时都可以终结这段关系。如果有人终生不愿嫁娶,也不会受到非议……” 说到这里,夏云岚发现,夜凝尘从椅子上不安地站起了身,眼神里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和郁愤。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6章 弟子会误会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那有什么值得奇怪?”夏云岚道:“难道农民一定喜欢种田,商人一定喜欢经商?还不都是被生活所迫,无可奈何罢了……” 说到这里,夏云岚蹙紧了眉头,加重了语气,道:“杀人这种事,我不是不喜欢,而是非常不喜欢!虽然我不信轮回报应,对那些被杀之人亦没有怜悯同情,可是每次看见一具肉体停止呼吸,看见血从血管里溅出来,那种感觉都叫我厌恶……而且越来越厌恶。我想,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讨厌的事?生命究竟有多长?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此生?” “今世——”夜凝尘深深看着夏云岚,缓缓道:“本座会叫你按自己的心意活过此生,不会再叫你的手上沾染血腥。”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紧紧盯着夜凝尘的眼睛。 夜凝尘沉静淡漠的语气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誓言般的坚定。她的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 良久,夏云岚垂下了睫毛,看着自己的手道:“师父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弟子……弟子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夜凝尘问。 “误会……”夏云岚星眸微转,寻思着措辞。然而,到最后她也没敢把那句“误会师父喜欢我”说出来,只是更低地垂下了头,道:“没什么……” 师父毕竟是古代的男子,没有将她先前说的话斥为“一派胡言”已经是难得的气度,她又怎好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夜凝尘等了一会儿,道:“夏云岚,若是你心里有什么话,不妨明言。”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眼夜凝尘,在那双漆黑如夜、微泛蓝光的眼睛里,她看到春水一般的温柔。 她的心不由猛烈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道:“师父……时辰不早,弟子……弟子吃饭去了……”言罢,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夜凝尘的房间。 “没出息,没出息……简直没出息透了!”夏云岚边往甘婆婆的院子里走,边不停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数落自己。 如果她没有看错,师父的眼睛里分明有些似有若无的期待。那样的时候,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说话,都可以明了彼此的心迹。 可是,她竟然惊慌失措地退缩了。 作为一个二十五世纪的人,作为一个从来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杀手,这份怯懦,简直是一种耻辱。 两情相悦,是世间多么美好的事?她的犹豫,她的望而却步,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从甘婆婆处吃过早饭回来,夜凝尘已经不在琉华殿。夏云岚无心练功,索性将自己泡在后园温泉之中,专心致志地思索起了清晨发生的事。 每当她有打不开的心结或想不明白的事情时,都喜欢采取这样一种最舒服的姿态,认认真真地把思绪捋个清楚。 虽然风雪未息,但好在院子后面的崖壁挡住了大半儿冷风,剩下的几丝风到了这里,被温泉上空灼热的气息一中和,几乎变成了暖洋洋熏人欲醉的春风。 白雪飘飘自空际落下,到了温泉上面,或散于两边,或化为水汽,抬眸望去,本就如诗如画的后园越发被衬托得如梦如幻。 夏云岚深深吸了口气,在梅花清香里望着漫天飞雪想道:师父对自己,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态度? 细究起来,几乎从初见那天起,师父便一直对她倍加关怀。 这种关怀,难道仅仅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情谊? 她一直这么以为来着,然而今晨师父的眼神、师父的话,却由不得她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师父是喜欢她的…… 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便又在胸膛里猛烈地跳动起来。 师父说:“本座会叫你按自己的心意活过此生,不会再叫你的手上沾染血腥。” 这句话本来也没有什么,但师父说出这句话时的口气,却仿佛要守护她一生一世一般。 师徒哪里能够在一起一生一世?在一起一生一世的不只能是夫妻吗? 而且,师父教她武功,却不叫她手上沾染血腥,这个逻辑好像说不通啊…… 夏云岚一会儿抬头望望天空,一会儿低头拨弄着灼热的温泉水,心里几乎已经确定,师父是喜欢她的。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像师父从前的妻子? 这个答案夏云岚不能接受。 她的逃避,她的退缩,是否便因为潜意识里的这个答案呢? 但今晨的师父分明是清醒的,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能够感觉得到,今晨的师父绝没有把她当做任何人。 或则,师父终于决定自从前那段无望的感情里走出,而此时,自己恰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华浅浅与南宫楚楚固然都认识师父比她早,也都算得上绝世的美女,然而师父其时尚在为另一个女子心碎神伤,眼里心里自然是容不下别人的。 就像自己,在牛角山初遇师父之时,虽然也为师父的风采所倾倒,但因为那时对萧玄胤尚抱有幻想,所以对师父顶多只是心存感激而已。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所谓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大概便是如此吧? 想通了这个问题,夏云岚的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接着,她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自己,对师父是真心的喜欢吗? 她还不曾见过师父面具后的脸,在她的想象里,一直认为那是如同前世老师一般淡漠疏离的容颜。然而……假如……万一……师父奇丑无比呢? 这个想法令她大为纠结,她这才发现,在对师父的喜欢里,自己的感情其实有着极大的水分。 当然,师父未必真的奇丑无比。甘婆婆说,上官宇辰有师父年少时的几分风采。那么,师父一定丑不到哪里去。 但凡事总要从最坏的方面去想,倘若师父不幸遭遇了天灾人祸,或服用了什么不当的药物,未必没有丑到惨不忍睹的可能。 她能接受一个丑陋不堪的男子与自己相伴一生吗? 夏云岚考虑了许久,最后决定,与其独自在这里纠结,不如直接去问问师父。师父若是对她有意,就不该骗她。 心结暂解之后,夏云岚从温泉里爬上来,趁着筋脉舒展,练了两个时辰的移穴换位功,而后吃过了午饭,信步向白鹤峰上走去。 她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玉倾城和南宫楚楚,虽然师父叫她不要与玉倾城多做来往,但她这次去是为了师父,即便师父知道,应该也不会怪她。 冰雪里的白鹤峰仙气缭绕,比往日更加美不胜收,只是万籁俱寂之中,未免有几分清冷孤寂的味道。 尚未走近鹤苑,便听得鹤苑前传来一阵“叮叮铮铮”的剑器相撞之声。 夏云岚心下奇怪,加快了步子,瞬间掠至鹤苑前。但见苑前空地上,玉倾城一身素雅的青色衣袍,正在与南宫楚楚两两对剑。 招来招往之间,南宫楚楚自是全力以赴,玉倾城却只是相让引导,端地是一位好师父。 “咦,玉倾城,你这一身打扮好生奇怪。”站在一棵覆满白雪的松树下,夏云岚忍不住出声叫道。 “哪里奇怪了?”玉倾城早已看到夏云岚过来,却不理不睬,听得夏云岚这句话,方才放下了剑,不满地撤身问道。 夏云岚将玉倾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见玉倾城不但换过了衣服,连头发亦与往日不同,没有了多余了装饰,只规规矩矩、简简单单地用一支玉簪束住,妖娆艳丽之姿不复存在,给人的感觉便似一个标标准准的绝世翩翩佳公子。 这样的装束自然没什么奇怪,但看惯了玉倾城从前的装扮,此刻这身不奇怪的装束反倒显得有些奇怪了。 夏云岚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把这意思表达给玉倾城听,索性转过了话题道:“呵呵,楚楚现在肯跟你学功夫了吗?” 玉倾城翻了翻眼睛,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夏云岚笑了起来,指着玉倾城道:“原以为你换过了衣服,就能摆出一副道貌岸然、为人师表的模样,哪知道一开口,还是本性毕露。” 玉倾城抽了抽嘴角,看了南宫楚楚一眼,道:“就不能在楚楚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吗?” 夏云岚也看了南宫楚楚一眼,见她双颊微红,清冷无语,也不知是练剑累的,还是见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楚楚,”夏云岚走过去笑道:“你学了多久了?我见你适才练的也是幻影剑法,咱俩回头找个时间切磋切磋如何?” 南宫楚楚勉强笑了一下,道:“师父说你是练武的不世奇才,我比你不过。” 夏云岚对着玉倾城嫣然一笑,道:“多谢你如此抬举我……楚楚这段时间进境如何?” 玉倾城惭愧地叹了口气,道:“我不如你那师父会教……” “不是师父的错。”南宫楚楚打断了玉倾城的话,勇敢承认道:“是我自己资质太过愚钝——”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7章 有人要害我师父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看这师徒两个互相回护间神态温暖亲和,夏云岚不由在心里暗暗一笑,对两人道:“依我看,不是做师父的不会教,也不是做徒弟的资质愚钝,而是做师父的总不舍得给徒弟苦头吃。品书网 想我那血幽师弟,虽于两年内练得绝世奇功,然日日夜夜浸泡在冰水之中,忍耐着锥心刺骨的寒冷与逆转筋脉的疼痛,这份苦又岂是楚楚所能受得?” 听得夏云岚此言,玉倾城与南宫楚楚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躲开了对方的眼神。 玉倾城掩饰什么似的哈哈笑道:“丫头说得是,我这做师父的,心确乎软了一点儿……” 夏云岚抬了抬眉毛,道:“逼我去争夺掌门弟子之位的时候,可没见你心软。你只是对自己的宝贝徒弟心软罢了。” 玉倾城尴尬地红了脸,瞪了夏云岚一眼道:“你不比楚楚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苦……咦,我干嘛要对你解释这些?你闲着没事不在青鸾峰练功,跑到我这白鹤峰上做什么?” 夏云岚见玉倾城虽然面现窘态,神色之间却甚是甜蜜,知师徒二人近段时间相处得不错。心里不由得骂了声“重色轻友的家伙”,表面上仍笑容可掬地道:“这不好一段日子不曾与你喝酒了么?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发了些月钱给我,我就赶快过来问一下,你要不要到天香瑞玉阁喝酒?” 玉倾城看了看南宫楚楚,南宫楚楚道:“喝酒便喝酒,找一家高档的酒楼便是,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就是就是。”玉倾城立即附和道:“咱们去龙川城里最好的酒楼聚仙阁就好,别去天香瑞玉阁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也好。”夏云岚忍笑道:“主随客便,你们喜欢聚仙阁咱们就去聚仙阁。” 玉倾城兴奋地道:“如此,凡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不如现在就去,今夜就住在山下,明日来个不醉不归。” “今天不行……明天行不行也不一定……”夏云岚摇头道:“我和师父遇上了些麻烦事,不处理好,只怕是不能下山的。” “什么麻烦事?”玉倾城与南宫楚楚同声关切地问。 夏云岚长长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郑重地道:“有人要害我师父。” “我以为什么麻烦事?原来是这个。”玉倾城不以为意地道:“想害你师父的人多了去,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你师父命大,不会那么容易给人害死。” “你倒心大得很。”夏云岚不悦地道:“若是你知道有人要害楚楚,也能这么不当回事么?” “那自然不一样。”玉倾城道:“楚楚武功不足以自保,我当然要想法子提前做掉害她的人。但你师父不知被人害过多少次了,也不多这一次两次的。” “可我终究还是担心。”夏云岚歪着脑袋蹙着眉头道:“我心里想着这件事,便不能放心地下山,更不能在我师父有危险的时候开开心心地跟别人喝酒。” “那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玉倾城问。 夏云岚狡黠一笑,恢复了笃定的神色,道:“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这件事需要麻烦你帮一点儿小忙。” “哦……”玉倾城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睛道:“你请我和楚楚喝酒,就是为了让我帮你这个小忙的吧?” “瞧你说的——”夏云岚笑道:“喝酒归喝酒,帮忙归帮忙。你即便不愿意帮忙,我还是会请你喝酒的。咱们是朋友,不是吗?” 玉倾城白了夏云岚一眼,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好意思不帮忙吗?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嘿嘿……”夏云岚凑近玉倾城的耳朵,小声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玉倾城还没有听完,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夏云岚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先深深揖了一揖,道:“此事就拜托你了,待事情了结之后,咱们一起到聚仙阁里痛痛快快喝上一场,呵呵……不醉不归。” 言罢,夏云岚转过身,飞速向白鹤峰下掠去。 到了白鹤峰半山腰,夏云岚并没有转道回琉华殿,而是从明心峰绕路去了紫微峰十八课班的练功场。 或许是鉴于上官宇辰和夏云岚“不小心”掉下悬崖之事,通往十八课班的草桥换成了由数道铁链组成的铁索桥。 见到夏云岚,除司琼音外,其他弟子全都热情地迎了上来。 顾风岩虽仍是一副古板的模样,眼中却也颇有几分欣慰、欣赏之色。 夏云岚刚向顾风岩施了个礼,说了几句感谢话,众人便如同看珍稀动物一般把夏云岚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二十几双眼睛将夏云岚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打量了个遍,有人惊叹道:“夏师妹,上官师兄说你长得极美,咱们先还不信,如今看来,只怕整个繇山都没有及得上你的。” “什么整个繇山?”立即有人反驳道:“怕是整个苍云大陆都没有几个及得上夏师妹的。” “呵呵,诸位师兄见笑了。”夏云岚谦逊地笑道:“你们觉得我好看,只不过因为咱们同是繇山弟子罢了,自家人当然觉得自家人好看。” “夏师妹,你现在已是掌门弟子,难得还记着咱们是自家人。”有弟子感动地道。 “咱们既在一处练过功,自然便是永远的师兄妹。”夏云岚笑得又美又甜。 “哼,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嗤之以鼻地道。 夏云岚循着那声音望去,见是差点儿害死自己的司琼音。她不由蹙了蹙眉头,这司琼音做出那样的事来,却至今毫无愧疚之意,她若是不给她一点儿教训,她还当整个天下都可以任她这幻风阁的大小姐为所欲为呢。 她又看了一眼上官宇辰,当初若不是这小子阻挡,司琼音现在哪里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 这小子的心也够大,被这个女人害得差点儿死掉,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同她在一起练功。 当然,中秋比试之期,这小子也算是给了司琼音一个狠狠的惩罚。 “呵呵……”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道:“司师姐这是嫉妒了吗?” “呸!我堂堂幻风阁大小姐,有什么必要去嫉妒一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野丫头!”司琼音说得恶毒。 夏云岚不以为意地笑道:“堂堂幻风阁的大小姐,输给一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野丫头,也难怪司师姐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我输给你?”司琼音“呛啷”一声抽出了剑,指着夏云岚气势汹汹地道:“当日若不是你作弊,我岂会胜你不过?你既说出这等话来,今日咱们就再来比试一场,除了剑,不许用任何东西。” 当日在十八课班之时,剑法算是夏云岚的弱项,大概也是为此,司琼音才敢以剑法向夏云岚叫阵。 她却不知,经过这几个月的勤学苦练和夜凝尘的悉心指点,夏云岚的剑法早已今非昔比。 闻言,夏云岚向上官宇辰一伸手,道:“上官师兄,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司师妹——”有弟子不满地叫道:“夏师妹难得过来一趟,你又何必刀剑相向?” 顾风岩却没有制止司琼音,反倒似默认了两人的比试。 上官宇辰看了顾风岩一眼,见师叔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把自己的剑递在了夏云岚手里。 夏云岚握剑在手,先对周围众人揖了一揖,道:“多谢诸位师兄关心,咱们学武之人,偶尔切磋一下也是应该的。司师姐虽然脾气不好,相信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我们点到即止,你们无需担心。” “比试便比试,哪来那么多废话!”司琼音不耐烦地将剑一抖,大声道。 十八课班的众弟子见顾风岩没有说话,也都不好再说什么,自觉让开了场地。只是,让开之时,看着司琼音的眼神里皆有几分怨怪之色。 “司师姐请——”像八月十五中秋比试时一样,夏云岚极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到夏云岚这副样子,司琼音更加恼怒,当下也不回话,挺剑便向夏云岚胸前刺来。 夏云岚一边闪身躲开,一边云淡风轻地指点道:“司师姐,你这招云涛烟浪用得甚好,只是戾气过重,失了飞雪流云剑的轻灵潇洒。” “数月不见,别的本事没见长,这啰啰嗦嗦、唠唠叨叨的本事倒赶得上甄五了。”司琼音嘴里含讥带讽,手下剑招丝毫不滞。 那位名叫甄五的甄师兄在旁不满地叫道:“司师妹,你和夏师妹比试便比试,扯上我来做什么?” 夏云岚微微一笑,一连格开司琼音数剑,道:“司师姐这剑法倒是见长了许多,心性却还是和原来一般无二。这样下去,小心没人要哦。” “我有没有人要关你什么事?”司琼音怒道:“你这闲事也未免管得太宽!” “那就说一件与司师姐有关的事。”夏云岚轻易达到了激怒司琼音的目的,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8章 掌门弟子果然不一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司琼音剑出如急雨,接连向夏云岚要害处招呼,口中喝道:“夏云岚,你休想扰乱我的心神。品书网 ” “司师姐——”待司琼音急雨般的进攻过后,夏云岚笑嘻嘻道:“我猜你接下来会出一招风雪交加,你说是也不是?”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司琼音硬生生收住了风雪交加的起式,改用一招风卷残云向夏云岚肩头扫来。 “啊哟,我竟猜错了……那我只好用回风舞雪克制你的风卷残云……司师姐小心了——”夏云岚口中快速说着,身体腾挪空际,腰肢轻轻一卷,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迅捷地向后出剑,但听“呛啷”一声,两剑相交,火花四溅。 司琼音向后退了一步。 周围响起一片喝采之声,有弟子大声叫道:“夏师妹这招好生漂亮!” 适才被司琼音捎带着数落了一句的甄五点评道:“夏师妹都说了要用回风舞雪克制司师妹的风卷残云,司师妹却还不知变招,这反应也未免太慢。” 司琼音气红了脸。她哪里是反应太慢不知变招,盖因她根本不相信夏云岚会提前说出自己要用的招数,只以为这是夏云岚的诱敌之计。 “司师姐——”夏云岚一只足尖点在地上,身姿轻盈如风中之柳,向司琼音含笑道:“你下一招要用什么?我打算用断云微度或暮雪千里,这两招皆可攻可守,稍加变化即妙用无穷……” “你给我闭上嘴!”司琼音恼怒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出手间却不由自主地用了克制断云微度和暮雪千里的招数。 夏云岚撤步闪身,突然剑交左手,先以暮雪千里逼开司琼音的剑,而后以断云微度迅雷不及掩耳地挑向司琼音右手腕部。 司琼音大惊,下意识地向后一滚。夏云岚乘机突进,以二十五世纪的擒拿手法快捷无伦地卸下了司琼音手里的剑。 “夏师妹赢了——”周围一阵欢声雷动。 “夏师妹的功夫越发精进了。”有弟子感叹道。 “掌门弟子果然不一样……”有弟子羡慕地道。 “是夏师妹天资聪颖,便是跟着顾师叔,夏师妹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人看了看顾风岩的脸色,扯了扯适才说话之人的衣袖。 那弟子立即领悟过来,忙道:“就是就是,夏师妹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听着周围众人议论,夏云岚只淡淡一笑,将夺来的剑双手还于司琼音,道:“诸位师兄,我与司师姐只是切磋,彼此并未尽得全力。若真正打起来,刀剑无眼,输赢可未必能定。” 众弟子知道,夏云岚只是厚道地给司琼音一个台阶下。有人识趣地闭上了嘴,有人转而夸起了夏云岚的人品。 偏司琼音还不服气地道:“夏云岚,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若非你故意用言语扰乱我的心神,又岂能胜得这般容易?!” “有吗?”夏云岚一脸无辜:“我只不过想和司师姐探讨交流而已……” “什么探讨交流!”司琼音怒声道:“你明明说要用断云微度和暮雪千里,却不但将这两招反着出,还用了一招并非飞雪流云剑法中的招式——你简直狡诈之极、无耻之极!” “司师妹,你怎能这么说?”不等夏云岚开口,已有弟子代她反驳道:“夏师妹说过,要将此两招稍加变化,你难道没有听到么?” “司师妹,输了便输了,何必如此强词夺理,失了咱们繇山弟子的风度。”有弟子不满地道。 听着众人对司琼音的责备,夏云岚心里大是痛快,面上却一派谦和,浅浅笑道:“司师姐,我并非有意骗你,只因我右手有疾,所以不得不时常拿左手练剑。至于最后一招,的确不是飞雪流云剑法中的招式,司师姐若是介意,或则咱们再比一场,或则这场算我输了就是。” “夏、云、岚——”司琼音气得全身发抖。 再比一场,她仍然没有赢的把握。而这场,所有的眼睛都看到她输了,夏云岚却说算自己输,以此博得个好名声……真是何其阴险! “再比就再比,难道我还怕你不成!”万分难堪之际,司琼音把手中剑一横,终于不顾理智地做出了决定。 夏云岚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道:“司师姐再请——这回,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司琼音更不言语,上前便以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之势向夏云岚扑来。 夏云岚尚未出招,两根手指忽然夹住了司琼音的剑,接着便听得顾风岩冷声斥道:“退下!” 司琼音没有自知之明,顾风岩却早已看出,哪怕再比十次,现在的司琼音也不会是夏云岚的对手。 自己的弟子输给别人的弟子,司琼音脸上固然不好看,自己的面上也没有什么光彩。 司琼音本就心中忐忑,此时既得顾风岩阻止,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是立即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 “顾师叔——”夏云岚见顾风岩出面,忙将剑交还上官宇辰,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 顾风岩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道:“夏云岚,看你现在的进境,可知这几个月诚未虚度。” “弟子得师叔与师父悉心教导,自不敢有一日怠惰。若非师父说弟子所练之功不可间断,弟子早该回来拜会师叔与各位师兄师姐才是。”夏云岚说得真诚而谦逊。 顾风岩不在意地道:“习武之人,自当以练功为第一要务,你不必心存内疚。” “多谢师叔。”夏云岚惭愧地道。 “你在青鸾峰这几个月,不单武功大有长进,心性似乎也沉稳了许多。”顾风岩目光中掠过一丝赞扬之色,又道:“你适才所用那招,似乎并非繇山派武功。不知那招叫什么名字?是掌门师兄所教,还是你从前的师父所授?” 没想到电光石火间的一式擒拿手,竟没有逃过顾风岩的眼睛。夏云岚转了转眼珠,笑道:“师叔好眼力……那招叫做拿云捉月,是七十二路擒拿手里的一招,乃弟子从前的师父所授。” “拿云捉月……七十二路擒拿手?”顾风岩蹙眉沉吟道:“这等功夫倒不曾听说过……” “师叔,”司琼音叫道:“明明说好了切磋飞雪流云剑,她却拿听都未听过的功夫来与弟子比试,弟子不服——” “便是没有这一招,你以为你便赢得了吗?”顾风岩瞪了司琼音一眼,不客气地道。 “……”司琼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刀子一样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夏云岚千刀万剐。 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夏云岚怎么着也得回她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此时鉴于众弟子都在盯着自己,夏云岚只作看不到,向顾风岩谦谦笑道:“师叔对这种功夫感兴趣么?其实这种功夫的原理很简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反关节制敌,以及集中力量击敌一处,从而达到拿其一处制其全身的效果。” “不错,若练成此功,应有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之妙。”顾风岩不愧为繇山派出类拔萃的导师,听夏云岚简单的几句介绍,已然领会了擒拿手的风格要领。 “师叔所言极是。”夏云岚佩服地道。 顾风岩道:“然而武学中有句俗话,叫做‘一力降十巧’。此种功夫偶尔用一用倒也罢了,若全然指望以巧取胜,未免陷自己于险境。” “师叔教导得是。”夏云岚顺理成章地道:“所以弟子才弃了往日武学,千里迢迢到繇山来拜师学艺。” “师叔——”甄五插嘴道:“虽然夏师妹的这门功夫不入武功正宗,但弟子听着却甚觉有趣,不知师叔能否请夏师妹为弟子们演示一二?” “就是啊,万一哪天咱们力不及人,关键时候用一用也不错。”有弟子附和道。 “弟子也想瞧瞧……” 顾风岩扫了众弟子一眼,见弟子们个个热情高涨、兴致盎然的样子,于是将目光投在夏云岚脸上,似乎在征求夏云岚的意见。 夏云岚毫不介意地道:“当然可以……只是演示擒拿手需要有人配合,哪位过来与我配合一下?” “我来吧——”上官宇辰毫不迟疑地站到了夏云岚面前,道:“如何配合?” 夏云岚稳稳扎了个马步的架势,道:“你放慢速度,无须用力,只管向我出拳便是。” “好——” 上官宇辰的速度果然放得极慢,轻轻打向夏云岚面门。 夏云岚身形微侧,一手抓住上官宇辰的拳头,一手在上官宇辰肘关节处向上一抬,上官宇辰立足不稳,仰身向后倒去。 众弟子大感有趣,纷纷学着夏云岚与上官宇辰的样子两两比划,一时里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上官宇辰白皙的面皮上隐隐透出的红晕。 夏云岚又拿上官宇辰做了十几个演示动作,并向众人仔细讲解了抓、托、缠、扳、插、点、搂等十八种擒拿手法,直听得众人交口称赞,兴致勃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89章 是我对不起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门功夫实在好玩——”甄五边与身边的弟子练习,边向夏云岚道:“咱们自入繇山以来,日日苦得像黄莲,累得像滩泥,今天这课倒叫人轻松愉快得很。品书网 ” 夏云岚看了一眼顾风岩的脸色,赶忙道:“甄师兄千万别这么说,真功夫从来都是苦练出来的,即便这种以巧制敌的方法,也要力量相去不太远方可使用。” 甄五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停下了手讪笑道:“嘿嘿……夏师妹,我也来与你配合练上几招可好?” “好啊。”夏云岚不以为意地说着,扎了个马步,等待甄五出招。 不料,甄五刚刚冲出拳头,却被上官宇辰从半路截了过去。 “甄师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咱们两个练吧。”上官宇辰一本正经地道。 “你自己配合夏师妹练时怎不说男女授受不亲……”甄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却囿于向来对上官宇辰的敬重,还是乖乖地陪着上官宇辰练了起来。 夏云岚对上官宇辰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其他弟子,但见除了司琼音和宫新月外,其余众人都在兴高采烈地两两试练。 司琼音脖子扬得高高的,一脸看旁门左道功夫般不屑一顾、鄙夷万分的神色。宫新月却是低垂着头,瘦小的身影由内向外散发着孤单和落寞。 夏云岚对两人都无甚好感,于是只当看不见,向后退了几步,盘膝坐下来,欣赏着众弟子拧胳膊扳腿、五花八门的演练姿势。 过了一会儿,宫新月忽然走了过来,在夏云岚身边坐下,小声道:“夏师妹……” 夏云岚冷冷看了她一眼,冰声道:“宫师姐有话请讲——” 宫新月犹豫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怪我那日不肯等你,致使你和上官师兄打斗中不慎双双掉下悬崖?你可知,我心里也悔恨得很。可是其时,我又怎能料到那样的后果……” “呵呵……”夏云岚冷笑打断了宫新月的话,含讥带讽地道:“宫师姐看着像个老实人,可这避重就轻的本事,却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 “避重就轻?”宫新月满脸疑惑地道:“夏师妹何出此言?我何尝避重就轻?” “你做了什么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么?”见不得宫新月装糊涂,夏云岚索性不客气地道:“我和上官师兄是不是不慎落下悬崖,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夏师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宫新月一双眼睛坦然地注视着夏云岚,道:“司琼音说你们打斗中不慎双双误落崖下,我和顾师叔、甄师兄、柳师弟还曾到悬崖下找过你们,后来虽未见到你们的踪影,却看到直垂崖下的草绳,顾师叔由此断定你们不会有事,我们方才回来……难道事情并非如司琼音所说,而是另有什么隐情?”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以她对人的观察和了解,宫新月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莫非,割断草桥的另有其人? 夏云岚目梢余光瞥向上官宇辰,忽然想到,这小子虽然智商颇高,情商却委实不怎么样,且识人上更是个弱项。不然,又何至于爱上司琼音那样一个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女子? 倘若这小子冤枉了宫新月,自己这几个月来负气对她不理不睬的行为,可叫人多么惭愧? 然而……有没有可能是宫新月藏得太深,故意在自己面前演戏?事情没有查明白之前,总不可妄下结论。 夏云岚咬着嘴唇想了想,依然保持着冷冰冰的态度道:“宫师姐,你别告诉我,在草桥上动了手脚的人不是你。” “什么?”宫新月变了脸色,惊声道:“草桥被人……” “嘘——”夏云岚急忙伸手按住了宫新月的嘴,小声道:“这件事我和上官师兄都不欲张扬,你还唯恐别人不知不成?” 宫新月喘了口气,眼睛里惊魂未定,勉强压低了声音道:“若非听你说起,我实在不敢相信……可是夏师妹凭什么认为是我在草桥上动了手脚呢?得知你掉下悬崖后,我伤心、难过、后悔……你却怀疑是我害你。我能知道自己被你如此误会的理由吗?” “误会你的人不是我,是上官师兄。”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上官宇辰。 看宫新月的态度,她几乎已经断定,这位师姐决不可能是割断草桥之人。否则,她的眼神和脸部肌肉一定会出现撒谎的痕迹。但此刻,除了感受到宫新月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外,她看不到别的什么。 再者,以宫新月的年龄来算,应该也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上官宇辰那混小子果然是又蠢又笨又瞎,错认司琼音不说,又错认了宫新月。既然是他判断失误,她有什么理由替他隐瞒? “是他……”宫新月的目光投向上官宇辰,原本委屈愤怒的眼神变得说不出的凄楚幽怨。 夏云岚突然发现,自己在误会了宫新月几个月之后,又不经意间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宫师姐……”为了表达愧疚,夏云岚一改冰冷的姿态,抓住了宫新月的手道:“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上官师兄向来识人不明,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能轻易相信他的话呢?” 宫新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夏云岚,颤抖着嘴唇低声道:“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没想到在他心中,我竟恶毒至此……夏师妹,谢谢你告诉我,我以后不会再自作多情……” “宫师姐……”夏云岚像个闯了祸却不知该如何收拾的孩子般,一时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宫新月受了伤的自尊和无尽的委屈。 宫新月凄然一笑,从夏云岚手里抽出手,站起身道:“夏师妹,你这般美丽,上官师兄又那般俊雅高贵……我这样的人原本是高攀不起的……是我自不量力,是我痴心妄想,是我不知轻重……” “你……你别这么说……”夏云岚赶忙打断了宫新月的话,跟着宫新月站起身道:“宫师姐,你有你的好,只是咱们相处时间太短,又都忙于练功,所以缺乏了解而已……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弥补的……” “呵呵……不用了……”宫新月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习惯隐忍的眼中泛出一抹泪光,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向练功场临着悬崖的一边走去。 夏云岚跟了上去,扯住宫新月的手道:“宫师姐,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咱们来一起练练擒拿手好不好?” “不必了……”宫新月挣扎着试图甩开夏云岚的手。 夏云岚暗暗加重了力道,死皮赖脸地涎笑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对不起别人……宫师姐,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再理我,好叫我一直于心不安吗?” “我没有不理你,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罢了。”宫新月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赌气的成份,神色间却略见缓和。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又不是男婚女嫁,非要讲求个门当户对。”夏云岚开玩笑地道。 “一个姑娘家,说什么婚呀嫁呀的,也不害臊……”宫新月虽在伤心难过之中,却被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云岚忙抓住这个机会道:“师姐是不生我的气了么?我就知道师姐人好……要是别人这么冤枉了我,我一定叫她一辈子不好过。” “错不在你,错在我自己……”宫新月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不该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该做不可及的梦……结果只落得自取其辱。” “你又来了……”夏云岚摇了摇宫新月的手臂道:“一件东西,你想要,不去奢望一下,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自己得不到?人生的乐趣在于追求之中,如果你想要的每件东西都触手可及,如果人生没有梦想,那活在这世上可该多么苍白无趣?” “可是……” “别可是了。”夏云岚神态洒脱,目光笃定地看着宫新月道:“对于想要的东西,就该大大方方地去要。不要一边想要,一边又觉得自己配不上。须知你对自己的态度就是别人对你的态度。倘若你总是摆出一副‘我不配被人喜欢’的样子,那很可能就真的没有人会喜欢你。” “是这样吗?”宫新月惶惑地睁大了眼睛问。 “当然。”夏云岚重重点了点头,道:“世界不过是一面镜子,你不自轻自贱,便没有人能够把你踩在脚下。” “然而,如果已经努力了、尽力了,却还是得不到呢?”宫新月的目光落在上官宇辰身上,伤感再次溢满脸颊。 夏云岚跟随宫新月的目光轻轻瞟了眼上官宇辰,满不在乎地道:“感情这件事,或者其他的事情,当然都不是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但努力了,尽力了,得不到就放下,有什么可纠结的呢?这努力和尽力,不过是为了叫自己不留遗憾罢了。” 宫新月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道:“夏师妹,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我这个人的确一向活得纠结,以后会尽量叫自己活得洒脱一些。” “不是尽量,是一定。”夏云岚紧紧握了一下宫新月的手,鼓励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0章 你到这里做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宫新月目光一黯,怅然道:“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想要活得洒脱谈何容易?” “怎么就一无所有了呢?”夏云岚松开了宫新月的手,有点儿怒其不争地道:“洛师兄说,繇山每三年一次对外招收弟子,一百人里未必能进来一人。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而你,不但顺利进入繇山,且小小年纪便成为这天下第一门派的精英弟子,多少人对你羡之不及,你却说自己一无所有,叫那些连繇山的门槛都迈不进来的人情何以堪?” 宫新月怔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自己也可以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她苦笑了一下,仍自不能释怀地道:“如果那些人知道我曾为进入繇山、进入十八课班受过多少苦,付出过多少努力,大概就不会羡慕了。再说,一个无财无貌的女子,做了第一门派的精英弟子又如何?” “宫师姐,你这么想就不好了。”真不知道宫新月脑子里装着多少令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夏云岚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其实别人羡不羡慕也没什么打紧,关键是自己要过得开心。如果你觉得快乐只能来源于财富和容貌,那就努力想法子赚钱,再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 “难道美貌不是天生的吗?”宫新月直接忽略了赚钱的事,摸着自己的脸颊轻叹道:“从前我在家乡的时候,看见许多女子涂脂抹粉、描眉画眼,却不但并没有叫自己变得好看,反而显得恶俗不堪。” “那是她们不懂得打扮而已。”夏云岚想到,那样的女孩子似乎在二十五世纪也有很多,不由笑道:“改天等我闲了,过来教你化妆,你就知道自己能变得多漂亮了。” “我不信。”宫新月毫无自信地道:“你只不过要哄我开心罢了,然而我还是要谢谢你。夏师妹,咱们来练练擒拿手吧?” 夏云岚知道,说得再多也没用,除非有一天让宫新月亲眼见到化妆术对一个人的神奇改变,她才能够相信。 是以她也不再谈论此事,只扎开了架势,摆出擒拿的手法道:“好……女子在力量上原本有些吃亏,但打斗中倘若辅助以擒拿手,实力相去不远的情况下便胜算大增。” “嗯……”宫新月点了点头,在夏云岚的指点下试着去反拿夏云岚的肘臂。 二人来来往往演练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到了下课时间。往日里每到这个时候,众弟子皆又累又乏、筋疲力尽,恨不得立刻赶回紫微宫吃饭。今日里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却仿佛忘记了时间一般,兀自练得起劲儿。 难得众弟子对擒拿手兴趣如此浓厚,顾风岩也不催着放学,只在一边闲闲淡淡地看着众弟子习练,偶尔发现哪个做得不对,出声指点上一句半句。 冬日昼短夜长,倏忽之间晚霞已散尽,紫微峰上渐有昏昧不明之势。 夏云岚看了看青鸾峰的方向,微抬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 此时,师父应该已经回到了青鸾峰,不知琉华殿里的好戏是否已开演?再过上一会儿,大概就有人来请身为导师兼执事的顾风岩到紫微殿中议事了…… 刚念及此处,忽听附近一个弟子“咦”了一声道:“那不是长老座下的洛师兄吗?他怎么来了?是不是来微咱们回去吃晚饭?” 夏云岚回头朝路上望去,果见洛湛之以极其迅捷的身法向这边掠来。 有弟子笑道:“你以为长老座下的师兄们整天都闲得无聊么?还会管咱们吃饭这等小事?” 方才说话的弟子不服气地道:“不是叫咱们吃饭,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那弟子正待答话,洛湛之已到了练功场上。平日的洛湛之也算亲和有礼,此时却看也不看众弟子一眼,只径直向顾风岩拱手一揖,道:“顾师叔,四位长老有要事相商,请师叔即刻随弟子到紫微殿一趟。” “哦……”看洛湛之的样子,紫微殿里显然发生了极为重要之事。顾风岩也不多问,只向众弟子吩咐了声散课,便对洛湛之道:“咱们走吧——” “哎,洛师兄——”洛湛之转身之际,夏云岚赶忙出声招呼道:“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不爱搭理人了呢?” “你……”洛湛之循着夏云岚的声音望过来,目光与夏云岚接触的刹那,突然怔在原地,脸上神情诧异之极。 “怎么了洛师兄?”夏云岚走到洛湛之面前,歪着脑袋笑嘻嘻道:“看你的样子,怎地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作为长老座下随侍弟子,自夏云岚揭下人皮面具后,洛湛之到青鸾峰传话之际也曾与她见过数次,所以显然不是惊讶于她的容貌。 “夏师妹,你……你怎会在这里?”无心理会夏云岚的玩笑,愣怔过后,洛湛之盯着夏云岚满脸凌乱地问。 “我上午完成了师父布置的功课,下午抽空到这里探望一下顾师叔和各位师兄师姐,有什么奇怪吗?”夏云岚扬了扬下巴,傲娇又无邪地问。 洛湛之蹙紧了眉头,俄而忽然道:“夏师妹,既然你也在这里,就随我和顾师叔一同到紫微殿去吧。” “好啊。”夏云岚道:“许久不见四位长老,我也正该向他们请安才是。” 洛湛之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再次看了夏云岚一眼,转身迅速向来路走去。 “师叔请——”夏云岚对着顾风岩彬彬有礼地一伸手,笑得灿烂之极。 紫微殿。 当夏云岚走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四大长老,而是傲然独立在大殿中央的夜凝尘。 “师父——”夏云岚惊喜地跑到夜凝尘身边,拱手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道:“你还不曾回青鸾峰去么?” “你……”夜凝尘看到夏云岚时眼中的震惊,几乎与洛湛之一般无二。然他毕竟身为一派掌门,片刻的惊怔过后,立即恢复了若无其事的声音:“你到这里做什么?” “弟子上午完成了师父布置的功课,下午一直在十八课班同从前的师兄师姐们演练武艺……嗯,还同司师姐切磋了一下飞雪流云剑。方才洛师兄去叫顾师叔到紫微殿议事,弟子想着许久不曾拜会过四位长老,便随着过来向四位长老请个安。师父不会怪弟子私自离开青鸾峰吧?”夏云岚面上虽有些惶恐之意,说起话来却是流利无比。 夜凝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不怪。” 看着师父眼中好不容易收起来的惊诧之色,夏云岚忍不住甜甜一笑,而后环顾了殿内一周,但见殿中不止坐着四大长老,还有数十位白衣青衫的执事列坐两旁。 在白衣青衫的执事后面,侍立着上百名长老座下弟子,另外还有两名弟子跪在夜凝尘和四大长老之间。 夏云岚注意到,大多数执事在惊讶之余,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另有十几名执事,惊异之后,脸色却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她默默记下了那些执事的面孔,一边走过去向四大长老见礼,一边自言自语地大声嘀咕道:“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咱们繇山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四位长老谁都没有说话,彼此相视良久,又把夏云岚打量许久,邢长老这才开口问道:“夏云岚,你说,你从下午到现在一直与十八课班的弟子在一起?” “是啊,这个顾师叔也知道的。”夏云岚指了指顾风岩,恭声道:“四位长老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把十八课班的弟子全部叫来,挨个问个清楚。” “不必了。”邢长老摆了摆手,示意顾风岩上前,道:“风岩,你一个人的证词足矣。你能为夏云岚作证,她从下午开始便一直在十八课班吗?” 顾风岩虽眉头微锁,脸上满布疑惑之色,却仍恭恭敬敬地答道:“是,风岩可以作证。” “邢长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与弟子有关吗?”夏云岚一脸好奇地问道。 “原本有关,现在好像无关了。”邢长老回了夏云岚一句,便闭上了嘴,只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温长老。 在满殿严肃的气氛里,齐长老忽然捋着雪白的胡须“呵呵”一笑,道:“夏云岚既在十八课班,琉华殿里的那名女子自然不可能是夏云岚。如此,什么师徒乱伦之罪当然亦不存在。” “什么?”夏云岚惊声道:“什么琉华殿里的女子?什么师徒乱伦之罪?这些话从何说起?” “没什么。”齐长老云淡风轻地道:“不过是有人瞧花了眼,见有个女子躺在你师父床上,便以为那女子是你,并要据此治你们师徒两人乱伦败德之罪。如今既有风岩证明你在十八课班,你们师徒两人自然无罪。” “齐长老言之过早了吧?”夏云岚尚未答话,执事中一人忽然站起身道:“虽然琉华殿中的那名女子并非夏云岚,但作为一派掌门,私自与女子同床共枕,哪里还有掌门之德?掌门既失德败行,又哪里配做咱们繇山的掌门……” “哎,杜执事——”夏云岚认得,这位站起来的执事名叫杜君甫,是二十六课班的导师,同时也是地位仅次于顾风岩的执事。 适才这位杜执事抢了夏云岚的话头,夏云岚正自心里有气,此时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瞧你说的,什么叫私自与女子同床共枕?难道与女子同床共枕这件事,还应该昭告天下吗?” 听得夏云岚之言,原本严肃的紫微殿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虽然笑声方起即止,那种肃穆的审判气氛却已被打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1章 究竟目的何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你……”杜君甫指着夏云岚怒声道:“你一个年轻女子,是有多不自重,才说得出这样下流无耻的话来?” “杜执事——”夏云岚虽则逗笑了别人,她自己此刻却全无笑意,一派端然地看着杜君甫道:“紫微殿是讲道理的地方,你要我自重,从而放弃为自己、为师父辩解的机会,请恕弟子以小人之心度之,你究竟目的何在?” “你……”杜君甫气得说不出话来,俄而把袖子一拂,愤然坐了下去。品书网 夏云岚继续侃侃而言道:“诸位长老,诸位执事师叔,并非弟子不知自重,实是今日之事原本便有些污人耳目,倘若弟子出于羞怯一语不发,岂不叫我师父平白蒙受不白之冤?” “嗯,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执事中起了一阵议论。 “哪有冤枉了人却不许人辩白的道理?”有人已经明显站在夏云岚这边。 “夏云岚……”胖胖的胡长老恢复了一向笑眯眯的神态,向夏云岚温和地道:“你有什么话要为你师父辩白的,只管说来便是。紫微殿确是讲理的地方,自重不自重的也没什么打紧。” “多谢胡长老。”夏云岚对胡长老深深揖了一揖,道:“师徒乱伦固然罪无可恕,然而我师父年岁亦已不小,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拥有一份正常的欲望,那不也是人性之常么……” “胡言乱语!”夏云岚话未说完,夜凝尘低沉的声音忽然含着一丝怒意斥道:“本座根本不知房中女子为何人,更非本座有意相招!” “掌门不知自己房中女子为何人,为何宁愿放弃掌门之位,也要拼死阻止路亭、雷鸣二弟子前去查看?”杜君甫再次出声道。 “就是,这种话说出来谁能相信?”另一名执事附和道。 夏云岚怔了一怔,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夜凝尘。 师父竟然宁愿放弃掌门之位,也不许别人查看床上之人? 想起适才自己进入紫微殿时师父眼中震惊的神色,可知师父一定是把床上之人当成了自己。 师父为了保护自己,居然…… 大冬天里,夏云岚从头到脚涌起一阵暖意。她舔了舔嘴唇,赶忙低下头,似乎唯恐别人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百感交集中,听得夜凝尘傲然言道:“本座问心无愧,为何要允许不相干之人到本座房中查看?” “问心无愧?”杜君甫嘲讽地道:“掌门床上无端端出现一个赤裸女子,掌门居然还能说自己问心无愧……” “杜执事——”夏云岚故意跟杜君甫过不去般,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见了那女子吗?你能拿自己的性命担保,我师父床上的一定是女子而非男子吗?” 杜君甫愣了一下,脸上明显掠过一抹迟疑,却昂了昂头,不甘示弱地道:“掌门不许任何人进入琉华殿,我自然没有机会见那女子,但路亭、雷鸣两名弟子皆亲眼看到,那女子红衣委地、香肩半露,难道还会有假?” “呵呵……”夏云岚突然笑道:“听杜执事这么一说,我倒忽然想起师父床上之人是谁来。” “你知道掌门床上之人是谁?”邢长老与齐长老同声问道。 “不错。”夏云岚含笑道:“下午我从青鸾峰过来时,见玉师祖带着一葫芦酒正往琉华殿里去。他还对我说,让我在紫微峰看见我师父,催他早些回去,他有一点儿小事要和我师父商谈。其时,玉师祖身上便穿着件大红色衣袍。后来我与从前的师兄师姐玩得甚是愉快,竟忘记了玉师祖的交待。想必是他等得不耐烦,自己喝了葫芦里的酒,不小心躺在我师父床上睡着了。” 玉倾城一向嗜酒,做事又不顾规矩礼仪,夏云岚此说,倒也无人能够反驳。 “你所言是真?”温长老第一次开口问道。 “千真万确!弟子不敢撒谎。”夏云岚口气中透露出无比的真诚。 “来人——”温长老挥手招来两名殿中侍立的弟子,不带任何表情地吩咐道:“即刻找你们玉师祖过来。” “遵命。”两名弟子答应一声,躬身退出紫微殿。 夏云岚瞟了一眼杜君甫的脸色,见杜君甫脸上难看之极。 她本来有些怀疑,杜君甫会不会是那天夜里在紫微峰后山山洞中教自己陷害师父之人?但听杜君甫略显沙哑的声音,与那日阴沉冷鸷的声音明显不同。 她又看了眼其他脸色难看的执事,有一人微垂着头,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然而从那双似乎昏昏欲睡的眼睛里,她却发现一丝深藏不露的、毒蛇般的凌厉阴狠。 “这位执事师叔——”趁着长老座下弟子去请玉倾城的机会,夏云岚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向那执事打了一躬,浅笑道:“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弟子觉得你甚为面熟,却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那是汤耿义汤执事——”顾风岩向那执事望了一眼,好心替夏云岚介绍道。 “哼,自然见过。”那执事微微抬了下眼皮,冷声道:“中秋比武之时,繇山所有人全部在场,面熟又有什么可奇怪?” “哦……”夏云岚当然知道,中秋比试之时这位汤执事应该是见过自己的。但当日在场人数众多,她一心注意擂台上的情况,并没有留意到这位执事。此时,她之所以向这位执事搭讪,不过是要听一听他的声音罢了。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股似乎是冰窖里泛上来的寒意,但与那晚同她说话的声音却不相同。 夏云岚有点儿失望,回过头来,向默然伫立的师父望去。 夜凝尘白衣胜雪,身形挺拔,眼神傲岸孤绝,似乎不屑于注视任何人。 站在四大长老和众执事中间,明明是一个受审之人,他给人的感觉却像在审判众人。 这样的夜凝尘,不由令夏云岚又是欣赏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师父,你拼着掌门之位不要也要保护弟子,弟子亦会拼了性命保护你的。”夏云岚心里默默对夜凝尘道。 师父对她,究竟是与别人不同的吧? 夏云岚移开目光,忆及上回华浅浅被人胁迫躺在师父床上时,师父除了事后不许人提起她的名字外,当时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 亦或者,是数年来对于华浅浅的愧疚,使师父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她受到伤害? 这个想法使夏云岚有点儿沮丧,好在没有沮丧多久,玉倾城便带着满身酒气走进了紫微殿。 一身大红色的衣袍,微微散乱的发丝,松松歪在一边的玉簪,配上那张白玉般的俊颜,乍一看还真似一个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佳人。 事情好像已经不需要再问,温长老还是向下面跪着的两名弟子道:“路亭、雷鸣,这就是你们所看到的掌门床上的‘女子’吗?” 路亭、雷鸣两人正瞪大眼睛看着玉倾城,突然听得长老问话,赶忙俯下了身子道:“弟子……弟子们只看到掌门床边红衣散乱,并不曾见着那女子的脸……” “女子?”玉倾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意未足般盯着温长老道:“我说温开水,我不过酒后在掌门师侄床上睡了一觉,怎么就成女子了?” 温长老被玉倾城当着众执事和弟子的面喊出绰号,不由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玉倾城。 夏云岚笑道:“嘿嘿,玉师祖——路师兄、雷师兄不单把你当成了女子,还说你香肩半露……” “啊呸!”玉倾城气势汹汹地走到路亭、雷鸣面前,俯下身子瞪着二人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瞅瞅,师祖我何尝有半点儿女人的样子?” “师……师祖……”二人吓白了脸色,虽则玉倾城此刻绝不止有一点儿半点儿女人的样子,而是有四点儿、五点儿,二人却只是磕下头去不敢言语。 邢长老摇了摇头,替二人解围道:“玉师弟,今日黄昏时分,琉华殿中之人莫不成果然是你?” “当然是我。”玉倾城翻了个白眼,站起身不悦地道:“要不是被你们派去的两个臭小子打扰,本来可以睡足了再起来。现在要睡睡不着,醒了又困倦……你们真是讨厌透了。说吧,叫我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这个……”邢长老面上略略尴尬了一下,眼梢余光瞥向温长老道:“此事乃温师弟管辖范围,玉师弟还是向温师弟打听吧……” “温……” “玉师弟——”不等玉倾城叫出“温开水”三字,温长老已截住了他的话道:“敢问你今日到青鸾峰找掌门何事?” “我不找掌门。”玉倾城摇了摇头道:“谁说我要找掌门?” 温长老的目光投向夏云岚,眼神变得分外严厉。 夏云岚吓了一跳,赶忙玉倾城示了个眼色,笑道:“玉师祖,你怎么忘了,咱们在青鸾峰上见面之时,你不是亲口告诉我,让我见到师父时催他早些回去,你找他有事商量么?” “有这回事?”玉倾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你好像没有交待我要这么说吧?” 随着玉倾城的这句话,紫微殿中所有的目光全都“刷”地一下集中到了夏云岚身上。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2章 给华浅浅一个交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大窘。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当时怕玉倾城不答应,她的确没有来得及交待这些话。然而,这货难道不知道随机应变配合演出吗? 是喝酒喝糊涂了,还是半个脑袋犹在睡梦之中? “夏云岚!”不等夏云岚想出对策,杜君甫已率先喝道:“玉师叔为人单纯,今日之事,想必是你早就计划安排好的吧?” “哼,做下此等事来,你究竟竟欲何为?”另一名执事亦严声逼问道。 “我看她八成是别派混进来的奸细,意图引起繇山内乱……”这些人还真能上纲上线。 “不错,玉师叔带她过来,恐怕也是她故意安排的。” “我早就觉得她来路不明,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 紫微殿中群情哗然之际,夏云岚即使想要辩解,亦已无从开口。 谁也没有想到,夜凝尘突然在这个时候淡淡道:“她做的事,本座早已知晓。” 此话一出,不惟众人怔住,夏云岚亦怔了片刻。 师父明明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自己早已知道呢?当然是为了替她开脱。 只是,此事由师父向众人解释,远不如由她向众人解释来得令人信服。 趁着紫微殿安静下来的当儿,不等诸长老向师父质问,夏云岚先自大声道:“不错,关于此事,今晨师父来紫微峰之前,我已知会过师父。但师父斥言弟子胡闹,并没有同意弟子的安排,更不知道弟子安排下的人是玉师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胡长老笑眯眯的脸上现出一团纠结。 邢长老与齐长老只静静听着,虽然对于事情的起因也很关心,却偏能装得不动声色。 温长老一改懒懒散散的神情,面色严肃地道:“夏云岚,既然如此,请你立即给繇山上下一个合理的交待——” “好,弟子如实交待就是。”夏云岚昂了昂头,道:“此事要从昨夜说起……昨天深夜时分,弟子见外面雪光皎洁,便偶然起了练功的兴致。不料刚走出琉华殿没多久,忽然被一个黑衣蒙面人点住了穴道……” “繇山上竟有歹人入侵?”温长老道:“昨夜是谁值守?此事务须彻查。来人——” “且慢。”夏云岚阻止了温长老,道:“那点中弟子穴道的黑衣人乃是繇山上的一名弟子,并非外人入侵。” “何以见得?”温长老道:“那人既黑衣蒙面,你又怎识得他是繇山弟子?” 夏云岚微微一笑,道:“弟子在繇山学艺这么久,岂能看不出繇山的武功与身法?若非那人用的是繇山功夫,弟子又岂会掉以轻心,为他所擒?” “哦……”温长老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且细细道来,不得有半点儿隐瞒。” “是。”夏云岚道:“弟子被那黑衣蒙面人点中穴道之后,带到了紫微峰。那人拿一块黑绫蒙住了弟子的眼睛,将弟子背至后山一个洞穴之中。” “紫微峰后山确有数处洞穴,夏云岚,你可记得是哪一个?”温长老问。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被蒙着眼睛,只依稀觉得那山洞曲曲折折,阴暗潮湿……不过哪个山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山洞里面有个人。那人见了带我前去的人立即问道,‘人带到了吗?’黑衣人回道,‘已经带到,师父请看——’” 这两句对话,被夏云岚学得惟妙惟肖,不由得人不信。 接着,夏云岚又绘声绘色地把后面的对话一句不差地学了一遍。 听到夏云岚用中年男子的声音说:“我是叫你夏师侄好呢,还是叫你祁王妃好?”众人虽然吃惊,却忍住了没有插嘴。 待听到夏云岚用中年男子的声音说出:“明日晚间,酉时前后,你将自己脱光了躺在夜凝尘床上,届时会有弟子随同夜凝尘一道回去……”时,殿中再次群情哗然,议论纷纷。 “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陷害掌门?” “此等手段,真真卑鄙下流之极……” “竟敢如此对待咱们繇山掌门,一定要找出此人来……” 邢长老阻止了众人喧哗,示意夏云岚继续讲下去。 当夏云岚讲起当年华浅浅之事与三日断肠丸之事时,不单众执事的议论声再也难以控制,连后面侍立的弟子们也开始激动地讨论起来。 身为长老座下弟子,一般入门时间都比较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与华浅浅应该是认识的。 有弟子感叹道。“原来当年的华师姐是受人要挟,方做出那等事来……” 有弟子同情地道:“我早觉得华师姐不是那样的人,果然这其中另有隐情。” 还有弟子担忧地道:“虽然华师姐终究不曾害得掌门师父,可不知他那可怜的哥哥后来得救了没有?” “这位夏师妹倒是聪明得紧,居然将三日断肠丸藏在舌下瞒过了那师徒……”有弟子佩服地看着夏云岚道。 “夏云岚——”议论声好不容易被压下去时,温长老紧蹙着眉毛道:“你所说之事牵涉甚广,我们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关于此事,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夏云岚道:“有蒙眼的黑绫和三日断肠丸为物证。人证嘛,黑更半夜的,哪里去寻人证……” “本座可以作为人证!”夜凝尘蓦然上前一步,道:“这些话夏云岚在辰时之前已同本座讲过,蒙眼的黑绫与三日断肠丸此刻就在本座身上——” 说着,夜凝尘自身上拿出黑绫与丸药,高高擎在手上道:“这便是夏云岚今晨交给本座的东西。夏云岚又道,为了查出是谁在背后暗害本座,不如将计就计,找个人来配合演这一出戏。本座不愿多事,其时只叫她不要胡闹,便来了这紫微殿。” 得夜凝尘为人证,夏云岚越发壮了胆子,挺起胸膛朗声道:“诸位长老、执事请想,若非弟子早知今日黄昏会有人跟随师父回琉华殿,又怎会提前安排玉师祖配合这场戏?如今要找出那暗害师父之人也不难,只问路亭、雷鸣二位师兄乃何人所派即可。” “大胆夏云岚,你在怀疑本长老吗?”一向不愠不火的温长老突然变了脸色,声色俱厉地问道。 “弟子不敢。”夏云岚目光一敛,微微俯下身子道:“两位师兄既是温长老所派,可知那幕后之人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知晓今日黄昏会有人随我师父前往青鸾峰,是以要挟弟子,在今日暗害我师父。” 温长老这才收起怒色,恢复了平日神态道:“此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戒律堂定会派人详细调查此事,届时给掌门一个交待。” “本座不需要什么交待。”夜凝尘傲然道:“只请戒律堂给从前的华浅浅一个交待。” “这个……”温长老有些为难地道:“华浅浅早已离开繇山,却去哪里寻到她给她一个交待?” 夜凝尘冷声道:“无须寻她,只须昭告天下,华浅浅乱伦败德之事乃一场误会,恢复她繇山弟子的身份。” “如此处理只怕不妥……”温长老道:“华浅浅既已定罪,事隔数年,又说是一场误会……叫天下人听到,岂不笑我繇山做事糊涂,于我繇山声誉大为有损?” “知错不改,瞒天过海,掩耳盗铃,那便是我繇山所要的声誉吗?”夜凝尘不屑而有力地道。 “话不能这么说……” “温长老——”夏云岚打断了温长老的话,道:“我师父说得对,声誉这种东西,不是靠作假骗来的。如今众执事与长老堂弟子皆在,倘若叫他们看到戒律堂做了错事却不去纠正,反而试图掩饰,叫他们心里该作何感想?而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华浅浅之事既已证实是一场误会,迟早总会大白于天下。繇山主动昭告天下,正可见得我繇山知错能改的勇气和气度。” “夏云岚此言甚是。”久不说话的齐长老点了点头,道:“所谓修心、养性,不止是不犯错误,更是犯了错误后能够敢于担当、及时改正。” “不错,虚假的声誉咱们不稀罕。”有正直的执事附和道。 “做了错事不敢承认,与稚子小儿有什么区别?” “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若不纠正,只恐戒律堂威信尽失……” “本长老没有说不欲纠正……”温长老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极力镇定地道:“本长老只是在想如何纠正?” “那有什么好想的?照我师父说的话去做就行了。”所谓做事看人品,夏云岚先时并不敢怀疑温长老与幕后暗害师父之人有关,此时见温长老言语间推推诿诿,极不光明正大的样子,心里倒不由暗暗生出一层怀疑来。 “戒律堂之事,岂有你这个后辈弟子插嘴的余地?”执事之中,有人向夏云岚训斥道。 “纠正自然是要纠正,但不一定非要昭告天下。”有和稀泥的执事道。 夏云岚先向训斥自己之人冷然一笑,道:“这位师叔,若非弟子多留了个心,昨日的华师姐就是今日的弟子。所谓同病相怜,弟子为华师姐说句话有何不可?” 言罢,又向和稀泥的执事道:“这位师叔,今日顾忌着繇山的声誉脸面,昨日怎地不顾及华师姐的声誉脸面?当年繇山向天下昭告华师姐乱伦败德,使得华师姐忍受无尽痛苦与流言。今日繇山为华师姐平冤,嘲笑者不过是不明事理之辈,明事理者谁不赞咱们繇山一句勇气可嘉?” 夏云岚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夜凝尘的目光静静停留在夏云岚脸上,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还有一丝丝感激。 可惜夏云岚只顾与人辩驳,并不曾注意到夜凝尘的眼神。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3章 决不为繇山带来麻烦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温师弟,以我看来,此事还是依掌门之言去做比较妥当。品书网 ”邢长老开了口,听起来像在同温长老商量,口气却十分坚定。 “本长老亦觉得,掌门处理得光明磊落,还请温师弟考虑。”齐长老言语之间委婉了许多,但观点显然与邢长老并无二致。 “呵呵,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昭告天下,那就昭告天下吧。”胡长老和事佬般对温长老笑道。 虽然戒律堂由温长老主管,然而掌门和三位长老都表了态,执事中大多数人又表示愿听掌门的,温长老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也知道反对无效,于是及时扭转了话风道:“掌门英明,诸位师兄弟说得是,这回是我不对,不该为了繇山声誉知错不改,以致差点儿委屈了华浅浅。来人——” 温长老绰号“温开水”,平时亦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真正行起事来却也颇当得上雷厉风行四字。当下,便吩咐了弟子去龙川城闹市之中张贴告示,昭告华浅浅无罪,当年乃一桩冤案,恢复其繇山弟子的身份。 夏云岚觉得,温长老那句“不该为了繇山声誉知错不改”实在有些自夸之嫌,但事情既然已经按照师父的意思处理,她也懒得再计较这等小事。 受命的弟子离开紫微殿后,夏云岚向四位长老俯身拱了拱手,笑道:“几位果然不愧是咱们繇山的长老,高风亮节,知错立改,弟子佩服。时辰不早,弟子就回青鸾峰休息去了。” 邢、齐、胡三长老皆微笑点了点头,温长老却冷眼看着夏云岚道:“祁王妃,你身份尊贵,以后就不必向我等行弟子之礼了。” 夏云岚眉梢一跳,心沉了几沉,口中勉强笑道:“我并不是什么祁王妃,只是被那对别有用心的师徒错认而已……” “夏云岚——”温长老截住了夏云岚的话道:“本长老记得你初来之时,说自己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一个尼师收养。如果此话是真,不妨说出那个尼庵的具体所在,本长老会连夜派人前去调查。繇山派建派至今不下数百年,七国之中任何一个城市皆有咱们的弟子,不用多久,咱们就会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倘若发现你有一句谎言,繇山绝对留你不得。” 夏云岚勉强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其实,她刚开始之所以不愿说出真相,便是料到了可能会连累自己被赶出繇山。 如今倒好,华浅浅的冤屈得以昭雪,她却把自己搭了进来。 她在苍云大陆这么久,虽然见过几个尼师道姑,可具体哪里有什么尼庵道观,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窘迫之中,她朝玉倾城瞪了一眼。 玉倾城仿佛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为夏云岚带来的麻烦,赶忙“呵呵”一笑,道:“我说温开水,你就别吓唬小姑娘了。其实吧,她就是祁王妃,不过这件事她打从一见到我就对我说过,是我叫她瞒下身份,免得别人介于她的身份不好教她功夫。” “玉师弟所言是真?”温长老明显并不相信玉倾城的话。 “当然是真,比真金还真!”玉倾城的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真诚的光彩。 温长老却并不吃这一套,只斜睨着玉倾城道:“倘若玉师弟所言是真,咱们繇山可担不起窝藏王妃的罪名。无论是为了本派的声名地位,还是为了本派的安全,都必须尽快派人护送祁王妃去天武城。” “哎——”玉倾城道:“什么为了本派的安全,咱们繇山难道还怕祁王府不成?她与她那夫君有点儿小过节,我当初带她来时便对她说过,她若不想见她那夫君,且只管在繇山上待下去便是,没有人敢到繇山上生事。” “玉师弟——”邢长老忽然道:“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繇山固然不怕事,可也没必要平白惹事上身。她夫妻若无过节还好,只当请祁王妃来繇山赏玩风景。如今既知她夫妻有过节,咱们留她在山上就大为不妥了……这分明就是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 “是啊,玉师弟。”胡长老也道:“虽然咱们确实并不把祁王府放在眼里,但也没必要平白得罪了祁王府。以我之见,祁王日后多半便是承夏国的皇帝,咱们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承夏国。这件事做得太得不偿失,所以决不能由着你胡来。” 见玉倾城一连被三位长老驳责,夏云岚原来还对他抱着的一丝希望瞬息破灭,转而将目光投向夜凝尘。 夜凝尘也在看着夏云岚,那双夜一般漆黑湛蓝的眼睛幽深沉寂,似乎并没有代她求情的意思。 夏云岚突然心中一凉,蓦地想到一件事。 师父适才那般坚定地要将华浅浅无罪之事昭告天下,还要恢复她繇山弟子的身份,这会听到她要被赶走,却一语不发,无动于衷。难不成……师父心中的那个人是华浅浅? 记得师父说过,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莫非指的便是当年华浅浅被废去武功、逐出繇山之事? 虽然当年他也做不了什么,但他放弃掌门的位置,跟随华浅浅离开繇山总做得到吧? 他没有那样做,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受良心折磨,原以为此生再不可能与华浅浅见面,再不可能得到她的原谅。没想到因为自己,突然得来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他的心上人要回来,他又哪里在乎自己是否能够留在繇山?说不定,为了避嫌,他还巴不得自己赶快离开繇山,离开青鸾峰。 念及此处,夏云岚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一不小心,她成全了别人的幸福,却丢掉了自己的幸福。 她一直自诩聪明,笑别人蠢、别人笨,哪里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蠢到极致、笨到极致的人。 心,像被钝刀子慢慢切割似的疼痛。她咬着嘴唇,走过去向夜凝尘缓缓施了个礼,眼中伤痛欲绝,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笑道:“师父……你大概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弟子离开繇山的了。没有关系,弟子明天就走,决不为繇山带来麻烦……” 话还没有说完,夏云岚已转身跑出了紫微殿。她怕再多待一刻,再多说一个字,便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哭。那种锥心刺骨的痛,那种凉到心底的绝望,那种懊悔、懊恼……好像不借着眼泪就无以发散。 她冲回了青鸾峰,冲上了白雪皑皑的玉虚台,跪在冰凉的雪地上放声大哭。 在这里,她和师父曾多少度朝夕相处,共看流霞雾霭、星辉月色。在这里,师父曾一招一式授她剑法、传她功夫。 还记得那日台边,他们四目相对,相视良久。还记得那日雨中,师父不经意间握住她的手…… 原以为两情相悦,幸福可期。哪知心里的话尚未来得及讲出口,一切便已改变…… 此生,终要与幸福擦肩而过吗? 她擦干了眼泪,从雪地上站起身,仰头对着无尽幽深的夜色吸了口气,咧了咧嘴。 如果从来不曾希望,又何来失望?是自己奢望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伤又怪得了谁? 好在,一场刻骨爱恋只在她自己心里上演又落幕,并不曾给人知晓。 只要没有人知道,她便还是那个骄傲的夏云岚。这世间,没有什么能令她低头。而且,她还可以淡若无事地装作自己从来都不想要。 她从悬崖边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内力灌注其间,如同劈过苍穹般斜斜从西北划至东南。 从今后,相思灭,恩怨绝,慧剑断情丝。她与他,再没有什么瓜葛。 虽然他教了她很多东西,她欠他良多,然而,洗去他心爱之人身上的冤屈,恢复他心爱之人的清白声誉,也大可还得了他了。 移穴换位功她已经小有所成,余下的,她可以自己摸索着练习。离开繇山,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 她以树枝为剑,在雪地上练起了飞雪流云剑和幻影剑法。 剑气震荡之间,激起白雪纷飞,山石滚落,周围脆弱些的树枝喀嚓折断。 悲伤似乎有一种力量,足以摧毁天地。 此际,此夜,她好像再也无所顾忌,只想用她的剑,释放所有悲伤的力量。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空际,一个白色的影子停在她的剑气之中。准确地说,是停在了她的身边。 那白光削断了她拿来做剑的树枝,她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儿扑倒在雪地中。那白色的影子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 “师父——”她猛地推开了夜凝尘,后退数步,沙哑着嗓子浅浅笑道:“华师姐沉冤得雪,你是不是十分开心?” “是……可是你为什么不开心?”夜凝尘淡淡问道。 “哪有?”夏云岚笑得妩媚妖娆、风情万种:“我为师父开心得很,难道师父看不出来么?” 夜凝尘盯着夏云岚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看不出来……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师父一定是瞧花眼了。”夏云岚转过头,走到玉虚台边,看着悬崖下丝丝缕缕、缥缥缈缈的云雾笑道:“一想到师父终于得偿所愿,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得偿所愿?”夜凝尘讶声道:“什么叫本座终于得偿所愿?” “难道不是吗?”夏云岚抚了一下鬓边的发丝,轻飘飘地笑道:“难道华师姐不是师父口中曾经对不起的妻子?师父——你与华师姐早已私定终身,是不是?”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4章 失踪的公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你脑子里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听到夏云岚的话,一向沉稳淡定的夜凝尘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一把抓住了夏云岚的肩膀,逼她正面对着自己道:“谁告诉你华浅浅是本座的妻子?你还能不能说出更离谱的话?!” 在夜凝尘凌厉的注视下,夏云岚不免有点儿小小的心虚。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臆测而已,师父一句话没有说,她却兀自在自己心里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爱恨纠葛…… 夏云岚明显泻了底气,却仍倔强地小声嗫嚅道:“自她走后,师父不许人提及她的名字。为了她,师父今日又据理力争,逼迫温长老昭告天下……若她不是师父的心上之人,师父何至于此?” “这就是你的推断?”夜凝尘用力捏紧了夏云岚的肩头,眼中闪烁着控制不住的怒火:“夏云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推断无懈可击?” 夏云岚肩头生疼,可是见到夜凝尘这样的反应,心里反而生出一抹欢喜来。 莫非,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师父?莫非,师父与华浅浅之间真的比清水还清? “师父……”夏云岚龇牙咧嘴地道:“弟子没有……” 看到夏云岚的表情,夜凝尘虽在愤怒之中,还是急忙松开了手,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一个人聪明固然好,可若聪明得过了头,就不好了!” 夏云岚低着脑袋,哪里还敢再说话。 夜凝尘怒冲冲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在她可怜兮兮的认罪态度前缓和了眼色,道:“本座之所以逼迫温长老昭告天下,是因为华浅浅的名誉一日不恢复,她便一日不能回到故国,得到自己本应得到的一切。”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想起在余州城,说书先生说到华浅浅的故事时,先啰啰嗦嗦讲了一通鬼厉国皇室内乱之事。后来,在天武城茶馆之中,又听得鬼厉国前太子之子慕容湛华当政,向承夏国索要流落在承夏国境内的皇妹慕容惜华。 前前后后联想在一起,她的脑中乍然灵光一闪,抬头低呼道:“莫非……华师姐便是鬼厉国失踪的公主慕容惜华……” “这件事你如何知晓?”夜凝尘眸光一凛,问出这句话的声音似乎比夏云岚更为吃惊。 这惊讶无疑证实了夏云岚的猜测,夏云岚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下心神,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怕不止我一人……”接着,向夜凝尘讲了余州城茶馆中听到的话。 夜凝尘默然良久,道:“那说书先生若非为了引人耳目故意附会,便与百晓门脱不了干系……” “师父,你却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夏云岚好奇地问道。 夜凝尘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十年前,华浅浅被巧手徐娘送上繇山,其时玉掌门便曾怀疑过她的身世来历,并暗示本座对她多加留意。后来,本座初任掌门,华浅浅受人胁迫……,本座知道以她的为人,决不至于做出那等事来,是以暗中查探,很快找到她那哥哥被关押的所在……” “她那哥哥,便是鬼厉国前太子之子、今日的鬼厉国主慕容湛华吗?”夏云岚插嘴问道。 “不错。”夜凝尘道:“慕容湛华遭慕容齐手下追杀,身受重伤,本欲到繇山避难,却被繇山一干败类捉住,并以之威胁华浅浅……本座在救出慕容湛华之后,弄清了他们兄妹的身世……” 说到这里,夜凝尘停了下来,似乎那不堪的往事触动了他心里的一些什么。 夏云岚小心翼翼地替师父补充道:“那干败类定然威胁华师姐,若不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便将她的哥哥交回鬼厉国处置。华师姐无奈,只得昧着良心陷害师父。待得知慕容湛华已被师父救出后,她却是宁可自己身败名裂,也决不肯再伤害师父分毫……是吗?” “你果然聪明。”夜凝尘点了点头,道:“然而因着此事,慕容湛华今日虽已做了鬼厉国的国主,华浅浅却恐自己的污名给鬼厉国反对势力以反击慕容湛华的借口,是以宁可在承夏国飘泊流离,亦不肯回到鬼厉国去做一个公主。” “原来如此……”夏云岚蹙眉道:“可华师姐虽一心为她哥哥慕容湛华着想,慕容湛华又岂能忍心这个曾经相依为命的妹妹流落在外,自己独自在皇宫享福?” “所以,”夜凝尘道:“慕容湛华国事方定,便立即向承夏国要人。本座逼迫温长老将华浅浅之事昭告天下,便是要让他兄妹早日团聚,也解除了承夏国西方的威胁。” “弟子明白了。”夏云岚恍然大悟之际,脸孔红了一红,道:“师父胸怀天下,慈悲待人,是弟子不该小肚鸡肠,胡思乱想……呵呵,师父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与弟子计较了。” 既然那华浅浅是鬼厉国的公主,名誉恢复之后,自然不会再回繇山,而是会直接前往鬼厉国皇宫。 知道这位师姐并非威胁到自己幸福的人,夏云岚心中戾气顿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顽皮洒脱之态。 夜凝尘又重重责备了她几句,尤其怪她不该自作主张,叫玉倾城来演这一场戏。便是演戏,也该提前对他说知才是。 夏云岚连连道歉,好不容易哄得夜凝尘不再与她计较,她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早已知晓那些人的阴谋诡计,自然不会配合那些人来陷害于你,你却怎地把床上之人当成了弟子呢?” 夜凝尘顿了一下,道:“世事难料,本座以为,你或则被人点了穴道,或则受到其他的威胁……” “师父为了弟子,可以连掌门之位都不要么?”夏云岚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感动。 按照她的推断,若是师父对她有意,便该借着这个机会说一说她对他多么重要。然而,夜凝尘却只是不屑一顾地道:“本座说过,区区掌门之位,本座并未放在眼里!” 原来师父为自己牺牲的,只是“并未放在眼里”的东西…… 夏云岚有点儿失望,勉强笑了笑道:“那什么东西对师父来说才是重要的呢?”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把目光停在了夏云岚脸上。 夏云岚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呼吸却几乎停了下来。 师父想要说什么? 如果师父告诉她,对于他来说,她才是最重要的……她应该怎么说? 不等夏云岚想出个所以然来,夜凝尘已移开了目光,淡淡道:“你明日……要离开繇山?” 夏云岚脑子里有点儿懵。显然,她又想多了…… 只是,师父为什么不回答她的话,为什么要转移话题?自己又何曾想要离开繇山? 哦,是了……紫微殿上,诸长老要她离开,师父一言不发,她的确赌气说过离开繇山的话。 如今,既知华浅浅并非师父的意中人,她又对师父情愫初生,怎么能就此离开呢? “师父,”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委委屈屈地道:“弟子从未想过离开繇山,可是长老们能容许弟子留下吗?” 夜凝尘背对着夏云岚,眼望着繇山的千峰万壑道:“本座与玉师叔已同诸长老、执事商定,过几日本座会到天武城一趟,顺便为你取来祁王的书信。” “祁王的书信?”夏云岚蹙紧了眉头,勉强压抑着心里的恨意,不解地问:“弟子与祁王早已没有任何关系,师父为什么要替弟子取祁王的书信?” 夜凝尘道:“繇山不欲得罪祁王府,是以要么由祁王亲笔告知允许你留在繇山,要么写一封休书,证明你与祁王府再无干系……” “不,我不需要!”夏云岚心里腾地冒出一团火焰,握紧了拳头大声道:“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莫说他不会写什么书信,便是会写,我也决不会要!证明我与他没有关系其实再容易不过,我到天武城杀了他便是!” “夏云岚……”夜凝尘踌躇地道:“他是你的夫君……难道你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没有!”夏云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什么夫君?我不是告诉过师父么?那只是命运强加的身份而已。他那般对我,何曾有半分夫妻情义?!” “或许,他心里早已后悔……” “他后不后悔与我何干?难道他后悔我就得原谅吗?”夏云岚昂起头冷漠地道:“一年之前,我曾将十八支浸了剧毒的千羽飞针刺进他的身体,原以为大仇得报,他早已受尽折磨而死。哪里料到,他居然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他多活一天的机会!” “夏云岚……”夜凝尘沉默了许久,低沉的声音中似乎浮起难以言说的痛楚,道:“你说过今世不想再做一个杀手,为什么还要手染血腥?” “我不想的!”夏云岚咬着牙齿道:“然而他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能活得安心……我为自己报仇,这和杀手无关。”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5章 如何才能使你幸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夜凝尘转过身来,低低地、近乎艰难地道:“我要如何做,才能叫你放下心里的仇恨?” 夜凝尘这句话里用的自称是“我”,而非“本座”,夏云岚不由奇怪地看了夜凝尘一眼,道:“师父,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做什么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能放下心里的仇恨?”夜凝尘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夏云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师父迥异往日的样子,虽则疑惑万分,还是认真地低头想了想,抬头道:“如果有一天,我过得足够幸福,也许便能够宽恕曾经的伤害,放下心里的仇恨。” “那要如何才能使你幸福?”夜凝尘问。 夏云岚深深看着夜凝尘,很想告诉他,除了杀死萧玄胤,心无挂碍、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世上之外,如果他长得不算太丑,又能够忘记从前,对她情有独钟,她也有幸福的希望。 然而,看了半晌,她却只是轻轻抬了抬嘴角,道:“师父,幸福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与幸福比起来,其实报仇要简单得多。” “如果本座叫你放弃报仇,你会答应吗?”夜凝尘再问。 “为什么?”夏云岚不晓得师父何以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虽则满怀诧异,口气却无比坚决地道:“这件事对弟子至为重要,弟子无论如何不会放弃……”说到这里,见夜凝尘目光黯淡地转过了头,望着玉虚台下的身影似乎无限忧伤,夏云岚不由心肠一软,道:“……师父要弟子放弃,难道不该给个理由吗?” 夜凝尘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方用比往日更加低沉的声音道:“因为……祁王萧玄胤……是本座的朋友……” “什么……”夏云岚退了一步,头顶像乍然滚过一阵惊雷。 她的身边便是万丈悬崖,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崖边的一棵树。 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闪过,脑子里浑浑噩噩,半晌不能思考一字。 “夏云岚……”夜凝尘担心地想要来扶夏云岚,手伸到一半儿却又缩了回去,语声沙哑不安地道:“忘记从前、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吗?你想要的幸福,不管是什么,本座都会给你。只请你……放下对他的仇恨……” “师父……”夏云岚僵硬的手指几乎穿透干枯的树皮,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道:“萧玄胤其人阴险毒辣、冷血无情,他不配做你的朋友,更不值得你为他求情!他和你交朋友,无非只是想利用你而已,你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 “你竟如此看待他吗?”夜凝尘沙哑的声音里带出几分凄楚,道:“在朝庭那样的环境里,他若不逼着自己阴险毒辣、冷血无情,怕早已死于非命。然而对待朋友,他并不是那样的……” “师父,他不做出情深义重、义薄云天的样子,又怎能骗得过你?若是骗你不过,又怎能利用繇山的力量助他登上皇位?”夏云岚激动地道:“他一直有窃国之心,你手中繇山的力量,才是他拉拢你的真正目的。你也知道在朝庭那样的环境里,一个人必须把自己锻造得阴险毒辣、冷血无情,那你又怎能相信他对你的朋友之情是真的?” “本座自小便与他相识,”夜凝尘道:“本座相信他的人品……也请你相信本座。” “可你有没有听说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夏云岚心中又急又痛,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抓住了夜凝尘的手道:“在权利斗争面前,莫说朋友之义,便是亲人之情又算得了什么?自古以来帮皇帝打天下的功臣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大凡一个人坐上了皇位,最先收拾的便是功臣。师父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云岚……”夜凝尘看着夏云岚的手,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些祈求,却不失坚定地道:“你向来多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可是这回,请你相信本座一次好么?他不是坏人,他只是做了件糊涂透顶的事而已。人人都会犯错,你也曾失手差点儿要了血幽的命,本座与血幽都不曾怪你。本座也请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夏云岚松开了手。 她向来知道,一个人只会去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所谓的说服,只不过因为那人本来就处在犹豫之中罢了。师父对待萧玄胤的态度,显然没有丝毫犹豫的成份。所以,她无论如何说服不了他。 “师父,”夏云岚垂下了眼睛,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对错本无定,咱们何必为他那样一个人争执?你要和他做朋友,那也由得你。弟子要寻他报仇,你也不要干涉……这样可以吗?” 夜凝尘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道:“也好。” 夏云岚心里像压了块千钧巨石般难受,对该死不死的萧玄胤越发愤恨,同时她也恨自己。 倘若在牧马城外,归雁山下,她能够直接结果了他,又何来今日这些烦恼? 而且,以她对人性的认知,师父跟萧玄胤那样的人做朋友,是决然没有好下场的。 此次师父到天武城办事,自己不如随他一同前去,只要能够想个办法杀死萧玄胤,则不但自己大仇得报,也免除了师父将来的危险。 虽然,这样做有一个极大的风险,那就是师父可能会与她反目成仇。但她认为,师父一定是被萧玄胤的虚伪蒙蔽,一旦让师父看透萧玄胤的真实面目,则师父即便不会手刃萧玄胤,也决不至于怪自己去向他报仇。 再者,随师父去天武城的路上,她正可借机向师父讲讲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得到江山后的血腥手段。 尽管她的历史不太好,除了知道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放了功臣们一条生路外,对于其他帝王如何屠戮功臣的事迹并不十分了解。但是不要紧,有光能微机在手,这些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这里,夏云岚扭头向夜凝尘恳求道:“师父,你何时去天武城?弟子随你一道去好吗?” 夜凝尘没有说话,仿佛在考虑要不要带自己的徒弟向自己的朋友寻仇。 为了说服夜凝尘,夏云岚放软了声音道:“弟子在紫微峰后山山洞中见到的那人,武功远在弟子之上,倘若师父走后,他乘机向弟子报复,弟子一个人只怕无力应付。” “你不必担心。”夜凝尘道:“青鸾峰上有数处机关,本座会把这些机关的开启方法告诉你。另外,本座离开之前,也会将劫持你的那对师徒关入地牢。” “师父知道劫持弟子的那对师徒是谁?”听夜凝尘成竹在胸的语气,夏云岚大感意外。 “嗯。”夜凝尘简单地回了一个字,显然并不打算多说。 “可是——”夏云岚不死心地道:“弟子的功夫还需师父多加指点……师父这一走,万一弟子练功时不小心出了偏差,岂不叫师父后悔莫及?” 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眼,淡淡道:“以你的聪明颖悟,尚不至于出什么偏差。” “师父太高看弟子了……”夏云岚黔驴技穷,咬着嘴唇讪讪道:“然而弟子忽然有些想念血幽,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在天武城怎么样了……” “想念血幽?”夜凝尘眯起了眼睛,看着夏云岚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如寒冰。 夏云岚赶忙住了嘴,星眸一转,迅速改口道:“其实……其实弟子只是舍不得和师父分开……想到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父,弟子心里便难过得很……” 夜凝尘沉吟良久,竟接受了夏云岚这个最不像理由的理由,道:“本座可以带你去天武城,但你须答应,到了天武城,不可任性行事。” 什么叫不可任性行事?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她到天武城是要找萧玄胤报仇的,如果不任性行事,还如何报仇? 犹豫之间,夜凝尘又道:“本座可以不阻止你报仇,但你在正月十五上元夜之前不可轻举妄动。过了上元夜,你若要动手,亦不可连累繇山,更不可伤及无辜。” “弟子遵命。”这次,夏云岚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夜凝尘的条件。 她虽心心念念要报仇,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对萧玉叶恨之入骨,尚不愿为了私仇置两国和平于不顾,又怎会因为自己,叫繇山与承夏国朝庭对立? 而且,现在已是十二月上旬,师父说离开之前要将劫持自己的师徒关入繇山地牢,显然还要再耽误几天。如此,待赶到天武城时,离正月十五应该没有几天。这点儿耐心,她夏云岚还是有的。 至于伤及无辜之事,只要不是生死关头,今世的她亦不会去做。 “好,七天之后,随本座出发。”仿佛怕自己改变主意般,说完这句话后,夜凝尘立即转身向琉华殿掠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6章 你这老狐狸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第二天,为了感谢玉倾城的配合演出,早课结束时,夏云岚禀过了夜凝尘,告知了甘婆婆,请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到龙川城聚仙阁里喝了小半天的酒。品书网 期间,夏云岚自不免对玉倾城一番抱怨,怪他说错话,害得自己差点儿被赶离繇山。 玉倾城却毫无悔意,一边喝着夏云岚的酒,一边理直气壮地道:“丫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若不是我,华浅浅岂能沉冤得雪、恢复名声?华浅浅的事不能了结,你师父的心病岂能除去?你不感谢我,反来怪我,真真是没良心。”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忍着气道:“这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若我不曾恰巧听到那对师徒提起华浅浅之事,又岂能借机为她平冤……” “非也,非也——”玉倾城摇晃着脑袋,夹了一筷头子菜,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就非也了?”夏云岚最看不得玉倾城故作高深的模样,要不是当着南宫楚楚的面,简直恨不得敲着他的脑袋问。 南宫楚楚忽然笑道:“夏云岚,我一直以为你聪明绝顶,无人可及。如今才知道,你比我师父还差着一截儿。” “什么意思?”要不是身为主人,晓得笑容比酒菜对客人更重要,夏云岚一定忍不住冷下脸来。 南宫楚楚道:“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师父便告诉我,要借着这个机会恢复华浅浅的名声,了却掌门师兄多年来的一桩心事。” “你——”夏云岚放下筷子,瞪着玉倾城道:“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难道就许你安排计划,不许我顺便延伸一下计划?”玉倾城吃了口菜,饮了口酒,歪着脑袋满脸狡猾地笑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样,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聪明?” “你这老狐狸!”夏云岚终于顾不得主人的风度,沉下了脸骂道。 玉倾城既早已计划妥当,想必自有一番严密的说辞,哪里犯得着自己不遗余力地替华浅浅开脱?自己却当他酒醉未醒,平白多说了那么多话。如今,看着玉倾城得意洋洋的样子,夏云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嘿嘿,偏劳了。”玉倾城丝毫不在意被夏云岚骂作狐狸。 南宫楚楚却不乐意地道:“夏云岚,你怎能这么说我师父?我师父看似整日无所用心,实则心怀繇山、心系天下,又岂是你能明白的?” “哟——”夏云岚撇了撇嘴角,斜着眼睛左右看了看玉倾城道:“你……心怀繇山、心系天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隐藏得也太深了吧。” “啊哈……”玉倾城居然难得地表示了一下惭愧,道:“繇山和天下我倒不关心,我只不过心系一人罢了。” “心系一人?”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很快将半是了然半是戏谑的目光停在南宫楚楚脸上。 南宫楚楚腾地红了双颊,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向玉倾城轻轻瞥了一眼,微嗔道:“师父……” “啊呀,你们误会了——”看到二人的眼光,玉倾城赶忙叫道:“我说的心系一人,是掌门师侄……我爹爹曾一再交待,说繇山掌门不好当,叫我尽一切力量辅佐于他。我想别的事情也帮不上忙,止有这件小事……” “夏云岚,今个儿这酒甚好。来,咱们俩儿干一杯——”玉倾城话未说完,已被南宫楚楚举起酒杯打断。 听南宫楚楚声音里颇有些悻悻的成分,夏云岚瞪了玉倾城一眼,眼里的意思是:笨蛋,误会就误会好了,你还非要解释做什么? 玉倾城也发现了南宫楚楚的不悦,不由万分郁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楚楚,我心里……我心里……” “呵呵,喝酒喝酒——”夏云岚端着酒杯与南宫楚楚碰了一下,决定不给玉倾城纠正的机会。 谁让这老狐狸昨天算计了自己一把呢? 看南宫楚楚对玉倾城的态度,两人以后的事情显然已经用不着她来操心。 人生幸福与否,有时候不过就在一转念之间罢了。前段时间见到南宫楚楚,只觉她脸色憔悴,双目无神。昨天和今天见到南宫楚楚,这位大小姐已然面泛桃花,目含春水,可知终是放下了对夜凝尘的执念。 如此,自己将来若有机会和师父在一起,倒也少了一份愧疚…… 三人吃吃喝喝,酒足饭饱离开聚仙阁时,夏云岚身上只剩下了整整十两银子。 又过了两天,夏云岚忽然想起自己欠宫新月的补偿来,于是提前吃了晚饭,在晚课之前,拿了套上好的胭脂水粉、黛墨唇脂,去清芷苑里送给宫新月,并为宫新月化了个简单素雅、不失本色的妆容。 看着铜镜里那个容光焕发、白里透红、迥异往日的女子,宫新月半晌回不过神来。 “宫师姐,你对这样的自己可还满意么?”夏云岚将宫新月的头发放下来,重新挽过了一遍,笑嘻嘻地问道。 “这……这是我吗?”宫新月张大了羞怯的眼睛,手摸着铜镜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她的五官依旧不够精致,眉眼也依旧是那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眉眼,然而配上白皙娇嫩的脸色,反而显得软软糯糯,有一种别样的动人心处。 “不用怀疑,这就是你!”夏云岚微微俯低身子,手按住宫新月的肩,望着镜子里长发披肩的美人笑道。 “谢谢你……夏师妹……”宫新月反过手臂,轻轻拉住夏云岚的手,侧头眼泛泪光地道:“虽然我晓得这不是我本来的模样,可是知道自己曾经这么美丽过……又知道自己可以有这么美丽的时候,我心里已然十分快活……” “谁说这不是你本来的模样?”夏云岚将宫新月的脸转回镜子,拿手指在宫新月脸上比划着道:“你看,我只是提亮了你的肤色,稍稍修饰了你的眼梢和唇角,并没有把你画得面目全非……其实你本来就有这么美。” “真的吗?”宫新月还是不敢相信:“可是我自己是画不出这种样子来的。” “你跟我学就是了。”夏云岚指了指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黛墨唇脂道:“别小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用好了,效果不比易容药差……当然,平日里的妆容,还需以清雅无痕为佳。” “那你教我——”宫新月激动又欢欣地审视着自己的脸道:“这妆容果然看不大出来……夏师妹,难不成你也画着这样的妆容?” “……”夏云岚揉了揉额头,没有回答宫新月的话,放下手时指着镜子里的脸讲解道:“你的脸型稍宽,若想在视觉上收拢,只需用胭脂在颊边浅浅打出些阴影即可。你的眉形极美,不必过多修饰,只须加深颜色,但要注意不可加得过深……所谓过犹不及,对于唇脂的用法也是一样的……” “夏师妹,我自己来试试——”听夏云岚讲得似乎十分简单,宫新月不由得跃跃欲试。 “好……这化妆如同学武一样,需要反反复复勤加练习。宫师姐,你最不缺的就是勤奋,若能用学武的劲头儿起早贪黑练上一阵子,一定比我今日匆匆忙忙为你化的漂亮得多。”夏云岚鼓励地道。 “化妆……像、像练武?”宫新月瞪大了眼睛,显然想不到这两者也能联系在一起。 “当然。”夏云岚道:“我当年初学时,画出来的便是你说的那种不见其美、只见其俗的妆容。世上三百六十行,哪一行学好不需要付出努力?化妆之事看似简单,中间的学问可也深得很。” “好吧,我试试……”宫新月这次明显少了几分自信。 夏云岚拍了拍宫新月的肩,笑道:“你既把女子的美貌看得比金钱、武功还重,相信无论如何难学,你都一定学得会。我要回去上晚课了,咱们改日再聚。” “夏师妹现在就要走吗?”宫新月虽有些不舍,还是站起身将夏云岚送到了门外。 夏云岚临出清芷苑时,又回头道:“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白天可以向顾师叔告个假,去青鸾峰上问我。” “多谢夏师妹。”宫新月感激地道。 既得了夏云岚的这句允诺,翌日午后,宫新月还真告了个假,同夏云岚在琉华殿里研究了一下午的化妆术。 要不是夏云岚说起上次师父见到上官宇辰时的态度,宫新月大概还打算留宿在琉华殿中,待夏云岚晚课后继续与她秉烛夜练。 她原本便是极其勤奋又极其要强之人,相貌乃中人之姿,并不算丑,但因过于追求完美,又总是忍不住拿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相比,是以渐渐形成自卑怯懦的性格。此时乍然从化妆术中找到自信,自是不舍昼夜地勤加练习。 只是一心不能二用,这一热衷化妆术,对于武功一道不知不觉便轻疏了许多。 夏云岚前世里学习化妆术,不过是作为易容术的基础罢了,平日里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为化妆浪费太多时间。 今世里她一心想要恢复前世的武功,又对博大精深的繇山功夫痴迷已极,是以更不愿在化妆术上耗费心力。 连着两天为宫新月讲解化妆术,她的心里便有了些许不耐烦。 这日,在甘婆婆院子里吃过午饭,远远看到宫新月又来了青鸾峰,她不由揉了揉额头,迎上去笑道:“宫师姐,顾师叔为人甚是严肃古板,你这般连日告假,会不会惹得他生气,将你撵出十八课班?” 宫新月笑道:“夏师妹放心,我只说来找你交流飞雪流云剑,再顺便跟你学学擒拿手,并不曾说起化妆之事。” “哦,难怪了……”夏云岚星眸微转,道:“呵呵,师姐既说来找我练武,武功却丝毫不见长进,恐怕顾师叔要起疑。不如咱们今日就来练练飞雪流云剑吧,也好叫师姐回去向顾师叔有所交待。” “好吧……”宫新月虽有些不大乐意,架不住夏云岚已牵了她的手向玉虚台上跑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7章 师姐好生小气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宫新月的飞雪流云剑练得甚好,夏云岚与之切磋间,倒比从前一个人练习时多了许多乐趣。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会儿招,夏云岚不由兴致盎然,索性又将刚学不久的幻影剑法教了几招给宫新月,并嘱咐她回去后多加练习,待自己从天武城回来,再与她切磋幻影剑法。 “你要去天武城么?”宫新月初时有些惊讶,俄而了然地道:“嗯,你与你那夫君一别半载,也该回去瞧瞧他才是。” “夫……夫君?”夏云岚满脸黑线,斜眼蹙眉道:“你听谁乱嚼舌头?我哪有什么夫君?” 宫新月笑道:“你那夫君不是祁王殿下么?整个十八课班都知道的呀……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呸!”夏云岚收了剑,怒声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简直胡说八道!” “夏师妹……”看夏云岚的样子,显然不像在害羞,宫新月不安地道:“我听说,你和祁王殿下似乎有些过节。然而夫妻之间过日子,哪里能够事事遂意?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 “宫师姐!”宫新月的话刺疼了夏云岚的耳朵,夏云岚不客气地道:“你还没有出嫁,怎地倒懂得夫妻之间的事了?你有这份闲心,还不如把功课多多练习几遍。” “夏师妹……”宫新月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儿,看着夏云岚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最后只能微垂了头,向夏云岚客客气气地道:“是我不该多管闲事……晚饭时间将到,我便不打扰师妹了……”言罢,不等夏云岚回答,便转过了身子匆匆向玉虚台下走去。 夏云岚抬头看了看天色,离晚饭时间明明还有大半个时辰,怎么就说“晚饭时间将到”了呢? 她眨了眨眼睛,立即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于无意之间将人得罪了。 “哎,宫师姐……”夏云岚欲待追上前去,向宫新月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针对她,奈何宫新月仿佛故意躲她般,几个起落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姐好生小气……”夏云岚嘴里嘟哝了一句,索性也不再追,任着宫新月下了青鸾峰。 与萧玄胤有关的一切,始终是她心里难以愈合的创伤,本以为一经翻篇,便会从记忆中彻底删除。哪知不小心听人提起,还是无法从容面对,甚至,还是会有些鲜血淋漓的疼。 此刻追上宫新月,解释中难免又要牵扯往事,害得自己不痛快。倒不如隔上一夜,待她明日过来时,再若无其事地同她练练武功,谈谈化妆术。 主意打定后,夏云岚便暂时丢开了悔疚之心,独自在玉虚台上练起了功。 然而,翌日午后,宫新月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来找夏云岚。甚至又过了一天,宫新月还是没有来。 夏云岚这才有些慌了。 想这位宫师姐既敏感又自卑,自己虽是无意间的一句话,可保不定她心里要经过多少度百转千回。 何况,那些话听在一个二十五世纪的女子耳中,固然没什么大不了。听在一个古代的女子耳中,却委实有些刺耳。 夏云岚十分郁闷,也十分不耐烦。若是别人,她说不定就这么算了,爱来往不来往,她反正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但她与宫新月重新结交,原本是出于弥补之心,不想自己说话不注意,反弄得好像更加对不起她似的。 再过两天就是离开繇山的日子,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不要带着这份愧疚之心离开的好。 于是这日傍晚,等不到宫新月过来,夏云岚便亲自赶到了十八课班的练功场地,来向宫新月道歉。 两日不见,宫新月的化妆术显然又上一层楼,化的妆容已初步脱离了俗艳的境地,颇有些清新淡雅的味道,只是还做不到不着痕迹。 但即使如此,从前那些对她熟视无睹的师兄师弟们,也有一些开始献起了殷勤。 可见从古至今,世界始终都是个看脸的世界。 夏云岚摇着头感慨了一句。 “夏师妹,今日功课不忙了么?” “夏师妹,好久不见,今日怎有空过来瞧我们?” 正是即将散课的时候,顾风岩不在,十八课班的一众弟子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向夏云岚打起了招呼。 宫新月也似乎心无芥蒂地走了过来,友好而羞怯地朝她笑了笑。 看到宫新月的态度,夏云岚放下心来,与众人寒暄过后,将她拉在一边儿道:“我以为师姐还在生我的气,所以特地过来赔个不是。” “呵呵,我哪有那么小气?”宫新月笑道:“我不过是怕打扰了师妹练功。” 说到打扰,夏云岚的确觉得宫新月近来有些打扰自己。但倘若两人好好地分开也罢,偏分开的时候自己说了伤人的话,此时只能做出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道:“咱们之间,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师姐千万莫要如此客气。” “我知道师妹待我甚好,只是我想了想,终不能为着闲情误了正业,辜负了自己当初上繇山的一番决心不说,也辜负了顾师叔的辛勤教导。”难得宫新月在沉迷化妆术数日之后,竟还记得练功才是正业。 “师姐这么想就对了。”夏云岚欣慰地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足够自信,足够强大,就知道容貌的美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真正喜欢你的人,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子都会喜欢。仅仅喜欢你容貌的人,你根本无需去在乎。” 宫新月轻轻摇了摇头,似乎颇不认同夏云岚的话,却也不愿同她争论,只笑道:“夏师妹国色天香,大概从未体会过被人轻视和忽视的滋味。” “你怎知我没有?”夏云岚眼中不易觉察地暗淡了一下,道:“只不过当我被人忽视和轻视的时候,从没有想过要用容貌来改变什么罢了。而且我一直相信,能够叫人最终立于不败之地的,一定是实力,而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 “也许你是对的。”宫新月固执地道:“但我更相信,一张漂亮的脸能让人的日子快乐许多、有趣许多。” 这句话夏云岚倒是不能否认。 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中,漂亮的人总会得到更多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而一个普通人,终其一生又会与多少人深交?所谓的心灵之美、灵魂之致,有多少人能够看到,又有多少人愿意透过平凡的外表去欣赏? 二人谈话之间,夏云岚感觉到,两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和宫新月。 她若不经意地用眼梢余光向周围打量了一下。一双是上官宇辰的眼睛,另一双是司琼音的眼睛。 司琼音的眼睛里,毫无意外是满满的仇恨,还有掩饰不住的嫉妒。上官宇辰的眼睛里,却似冷似热、似远似近,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 夏云岚忽然想到,关于自己和宫新月重归于好之事,还不曾向上官宇辰解释过。 于是她扭过头,对上官宇辰咧嘴笑了笑,道:“上官师兄请留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好。”上官宇辰木着脸简简单单回了个字。 此时已经到了散课的时间,大多数弟子都在收拾兵器准备离去,上官宇辰却站着没动,似乎本来也没有就此走掉的打算。 见二人有话要说,宫新月迅速瞥了上官宇辰一眼,低头对夏云岚道:“你们慢聊,我先回去吃饭……” “嗯,宫师姐放心,我会叫他向你道歉的。”夏云岚仗义地低声道。 “不必了,”宫新月小声道:“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而且,我学化妆术也不是因为他……师妹不必在他面前提起我。”言罢,宫新月随着一众弟子离开了练功场。 夏云岚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师姐,我也没说你学化妆术是为了他呀……” “夏师妹,你说什么?”上官宇辰走了过来,声音有些生硬地问。 “没什么。”夏云岚从宫新月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打量了一下上官宇辰阴晴不定的脸色,奇怪地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干嘛摆出这样一副鬼样子,好像我欠了你的账似的?” “找我算账?”上官宇辰向来不擅说笑,听了夏云岚的话,只是蹙眉问道:“夏师妹要找我算什么账?” “你识人不明,害我误会了宫师姐。你说,这个账我是不是应该算在你头上?”夏云岚嘟着嘴道。 其实,照她本来的性情,说起话来原要刻薄得多。但顾忌到上官宇辰脆弱的自尊心,她已经逼迫自己用了十二万分委婉的口气。 上官宇辰却并不领情,反而讶然道:“误会了宫新月?夏师妹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夏云岚直截了当地道:“中秋比试之前咱们掉下悬崖,并不是宫师姐在草桥上动的手脚,而是另有其人。” “哦……”上官宇辰终于听明白了夏云岚的意思,望了望桥的方向道:“你如何知道不是宫新月?你找到那动了手脚之人吗?” “没有。”夏云岚摇头道:“但我知道不是她……如果她在我面前撒谎,我一定能够看得出来。” “如果不是宫新月,又会是谁呢?”上官宇辰并不反驳夏云岚的话,只若有所思地沉吟道。 “喂,无论是谁,既然知道了不是宫师姐,你不觉得你欠她一个道歉吗?”看着毫无愧色的上官宇辰,夏云岚有些气乎乎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8章 师父说是便是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真相没有查明之前,除了咱们两个,任何人都有嫌疑。品书网 ”上官宇辰看了夏云岚一眼,带着一种少年的固执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夏云岚有点儿不耐烦。 这混小子自己识人不明,还不相信她的眼光,真是又愚蠢又顽固。除了长着一副好皮囊,不知道还有哪点儿值得宫新月喜欢。 夏云岚不晓得,当她认为上官宇辰固执的时候,上官宇辰对她也有同样的看法。 但上官宇辰却不愿同她争辩,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道:“好……我明日向她道歉便是。” “……”夏云岚觉得,跟上官宇辰讲道理,简直像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除了软绵绵的闷响外,丝毫得不到有效的回应。 他明明没有被她说服,却依然愿意顺着她的话去做,弄得好像她强迫他似的。她的心里不由大是郁闷。 “夏师妹还有什么事吗?”郁闷之中,上官宇辰客气而生硬地问。 “有——”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瞪着上官宇辰道。 这小子,上回见到自己时似乎还有些亲近之意,怎地隔了几天,态度便如此疏远?莫非像误会宫新月一样,也误会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夏师妹请讲……”上官宇辰与夏云岚刻意保持着五尺左右的距离,客客气气地道。 “我能知道,自己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么?”夏云岚上前一步,大不痛快地问。 “没有……”上官宇辰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微微低头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道:“夏师妹没有惹我不开心。只是……夏师妹既身为承夏国尊贵的祁王妃,我自当与你保持距离……” “什么见鬼的祁王妃!”说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个,夏云岚不由心头着恼,冷了声音道:“上官宇辰,我告诉你——打从我来到繇山起,就早已不是什么祁王妃!你当我是朋友也罢,要与我保持距离也罢,只从今而后,别让我从你口中听到‘祁王妃’三个字!” 言罢,夏云岚转过身子,抬脚向来路跑去。 每次听到“祁王妃”这个称呼,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不知道,紫微殿上的事,才几天时间,何以就传得人人皆知了呢? 师父一向是顾虑周全之人,怎地就百密一疏,没有下个命令严禁将她的身份外传呢? 心情低落地过了铁索桥,转过山坳,忽见洛湛之从大路上走了过来,一见她便拱了拱手,风度翩翩地笑道:“夏师妹,掌门与四位长老有请——” “我师父?四位长老……”夏云岚正想叫洛湛之透露一下紫微殿中又发生了什么事,眼眸微转间忽然记起师父曾经说过,离开繇山之前要将雪夜劫持自己的师徒关进地牢。 此时叫自己过去,多半儿便为着此事。 她闭上嘴,咽回说了一半儿的话,绕过洛湛之,大步流星地向紫微殿跑去。 方进殿门,她便凭感觉一眼认出了那日劫持自己的年轻男子。 “师父,就是他!”夏云岚来不及向师父和四大长老行礼,先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名白衣蓝衫弟子道:“那日晚间,便是他将弟子劫至紫微峰后山山洞之中。” “聂貅,你还有何话说?”夜凝尘坐在雕花屏风前五张座椅中间的位置上,向面色苍白、头上汗出如雨的聂貅淡淡问道。 “弟子无话可说……但此事与我师父无关,请掌门与诸位长老明鉴——”聂貅倒也算条汉子,一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一边却还想着替师父开脱。 “夏云岚——”夜凝尘并不理会聂貅后面的话,只向夏云岚问道:“你仔细看看,汤执事可是那日山洞中教你陷害本座之人?” 听得师父之言,夏云岚顺着夜凝尘的目光朝站在聂貅不远处的白衣青衫中年男子望去,但见此人竟是曾被自己怀疑过的汤耿义。 虽然耿汤义有极大嫌疑,而且他是聂貅的师父,但他的声音确与那日陷害师父之人有明显不同…… 然而夏云岚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下,很快斩钉截铁地道:“师父,不错,他就是那日教弟子陷害你的人——” 师父说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 夏云岚心里并无严格的是非观念,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因不忍拂了夜凝尘的面子,扫了掌门的威信,便顺着夜凝尘的话道。 看这汤耿义那日审判师父时的脸色,夏云岚觉得,即使山洞里的中年男子不是他,他也决不是支持师父的势力。既如此,把他关进地牢,也不算冤枉了他。 不料夏云岚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聂貅突然挺起胸膛怒声斥道:“夏云岚,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带你进后山山洞之时,用黑绫将你的眼睛裹得严严实实,你如何看得清山洞中人是谁?” 夏云岚转了转眼睛,正寻思着怎么答话,汤耿义已冷笑一声,对着众人高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聂貅,你不必再与他们多说。横竖他们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师父为难,公道自在人心,多说又有何益?” 这汤耿义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我被陷害了,但我什么都不说,任凭你们处置就是。 夏云岚偷偷看了夜凝尘一眼,她觉得那日山洞里的人确实不是这汤耿义,但如果师父需要,她一定会想法子证明就是他。 夜凝尘暗夜深潭般的目光此刻锐利如鹰隼,直视着汤耿义不紧不慢地道:“十二月初四夜,子时到丑时之间,值夜的弟子亲眼看到凝晖阁里有人出来,绕道紫杉林后不见了踪影。你如何证明那个人不是你?” “我何需证明?”汤耿义仰天笑道:“夜凝尘——你知我向来对你不服,所以不过想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罢了。十二月初四夜,我好好地在凝晖阁里睡觉,值夜的弟子也是你的人,他们要怎么说,还不全凭你的意思?就像你的好徒儿夏云岚,眼睛被蒙得严严实实,倘能毫不犹豫、大言不惭地认出我便是那山洞中害你之人。” “汤执事——”夏云岚心里很是惭愧了一下,嘴里却义正辞严、理直气壮地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虽被蒙住了眼睛,可不曾被蒙住了心。你以为那日故意变了声音,我就听不出来是你么?你也太小瞧我这掌门弟子了。” “你听出来是我?”汤耿义看着夏云岚嘲讽地道:“你既听出来是我,上次在这紫微殿中,你师父受审之时你为何不指认于我?怎地隔了这许多天,你倒突然认出我来……” “呵呵,你真以为我那天不曾认出你来么?”夏云岚知道,此时来不得半点儿犹豫,是以不等汤耿义话音落去,立即接口道:“你也不想想,那么多执事之中,我为何偏偏与你搭讪?你可知其时我已发觉你气场不对,待听了你的声音之后,更觉你声音有异。但师父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暗示我不要打草惊蛇,我这才暂且放过了你……” “夏云岚,你胡说八道!”聂貅愤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用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的眼神怒视着她道:“我不信你能隔着黑绫凭声音认出面前之人……你若真有这等本事,咱们现在就来做个验证——” “验证就验证,难道我还怕你不成!”夏云岚毫不退缩地仰起了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聂貅道:“我来问你,那天夜里你是不是点了我的肩井穴和哑穴,叫我既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 “是又如何?”听到夏云岚竟真敢答应做验证,聂貅的声音不由有点儿底气不足。 夏云岚听出了聂貅的心虚,越发笃定而自信地道:“你过来,再点上我的肩井穴和哑穴,然后用黑布蒙上我的眼睛,咱们还原一下那夜的情形。” 聂貅的目光看了看汤耿义,又看向夜凝尘和四大长老。他已经感觉出,夏云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大殿之上夏云岚让他出手,会不会趁他出手之际,故意装作受伤,以此诬告他杀人灭口? 看那聂貅的脸色,夏云岚已猜出了他的心思。她不屑地笑道:“聂师兄,你放心,即便你借机伤我,我也决不赖你想要杀人灭口。如何?” “好。”掌门和四大长老既无阻止的意思,又得了夏云岚这句话,聂貅再无顾忌,从地上跳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夏云岚扑去。 夏云岚巧妙地向旁滑开半步,侧身卸去了聂貅大半儿力道。 聂貅原想趁此机会封死夏云岚的哑穴,使她再不能开口指认师父,不料如意算盘落空,只像那日一般轻轻点住了夏云岚的穴道。 “嘿嘿,聂师兄,还有蒙眼的黑布呢……”夏云岚笑道。 聂貅正欲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襟蒙住夏云岚的眼睛,闻言突然怔在当场。 大殿中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点中了夏云岚的哑穴,怎地夏云岚竟能开口说话? 夏云岚晃了晃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促狭地朝呆愣的聂貅挤了下眼睛道:“聂师兄,你那晚竟看不出来,我只是装作被你点中了穴道,实则想看看你劫持了我有何目的吗?” “你……”聂貅想要说些什么,却惊愕得不能开口。 “夏云岚,你不过略略懂些移穴换位之术,就敢在这里戏耍我们师徒么?”汤耿义突然厉喝一声,恼羞成怒间不顾身份地出手向夏云岚头上拍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299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被夏云岚破坏,此刻又被夏云岚死死咬定自己是陷害掌门之人,他对夏云岚委实是恨之入骨,便是死也要拉了夏云岚做个垫背的。品书网 夏云岚正在一心对付聂貅,没想到汤耿义突然向自己发难,其手法之凌厉、力道之毒辣实平生所罕见。 她大吃一惊,待要狼狈地就地滚开,不想汤耿义的手刚刚触及自己发梢,数股迅猛的力道已从不同方向击向汤耿义身上。 但听“呯呯”数声,汤耿义仰面跌倒在地,胸前一股血柱溅起数尺。可怜一代高手,竟在四大长老的合力一击下顷刻毙命。 “师父——”聂貅大叫一声,一边扑向汤耿义身旁,一边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汤耿义胸前的伤口。 夏云岚怔了一下,脑子里有片刻眩晕。 这种场面,前世的她太过熟悉。那种血腥味,那种鲜血飞溅的场景,即使隔着几个世纪,隔着不同的时空,也丝毫没有令她生疏。 她微微垂下了眼睛,强忍着心中厌恶的感觉,慢慢朝后面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温长老——”夜凝尘的声音忽然道:“汤执事已死,余事便由你们戒律堂处理,本座要即刻回青鸾峰准备一下去天武城的东西。” “谨遵掌门之命。”温长老恭敬地拱了拱手。 夜凝尘走过大殿时,看了呆呆的夏云岚一眼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夏云岚回过神来,忙将目光从汤耿义尸体上移开,向四大长老匆匆施了个礼,转身跟着夜凝尘向大殿外走去。 走出殿门之际,大殿中忽然传来一个凄厉的声音:“夏云岚——你害死我师父,我此生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用说,是聂貅的声音。 夜凝尘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 夏云岚却仿若未闻,只向夜凝尘浅浅笑道:“师父,咱们快走吧,还是青鸾峰上清静。” 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又岂止聂貅一个?若世上真有鬼魂,她夏云岚几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不过,这聂貅也实在无理。她看得清清楚楚,虽是四大长老同时向汤耿义出手,但给予汤耿义致命一击的,实则是温长老的那一掌。怎地聂貅不去找温长老报仇,却做鬼也不肯放过她呢? 好在她也不十分在乎,杀的人多了,替人背的黑锅更是不少,哪里能够事事计较个清楚明白? 回到青鸾峰,走在散发着淡淡草木香的山道上,夏云岚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师父——”夏云岚长长吐出一口气,随手折断探出路边的一截小树枝道:“弟子说句实话,其实那汤耿义有可能并不是雪夜紫微峰后山山洞里的人……” “你觉得不是他?”夜凝尘回过头,一勾弯月下眯了深不可测的眸子道:“那你为何要一口咬定是他?” “这个……不是师父的意思么?”夏云岚拿手里的树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狐狸般地笑道:“我见师父对他无甚好感,自然要替师父收拾了他。但师父须得提防着,或许还有另外想害师父的人藏在暗处。” 夜凝尘盯着夏云岚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里突然舒展出一丝笑意,声音温和地道:“云岚,你不必担心,本座并不曾冤枉汤耿义。” 云……云岚?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师父叫她的名字叫得这样亲切,她的心跳不由得停顿了半拍,好不容易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可他的声音与那日山洞中人的声音……” “本座曾经调查过,他私学了繇山万卷楼中秘藏的变声之术,是以你听不出他声音的变化。”夜凝尘淡淡道。 “变声之术?”夏云岚大感好奇。 在二十五世纪,人的声音可以通过随身设备任意改变,是以她对变声方法虽有所涉猎,却并不曾在上面花费过多时间。没想到在这古老的苍云大陆,居然还有这样的学问。 她的光能微机中目前尚未发现变声功能,二十五世纪的随身设备又不曾带过来,甫一听到这门学问,她不由得兴致盎然地道:“师父,你也学过变声之术吗?你是否经常改变自己的声音?” “江湖上行走,有时候自然难免……”夜凝尘迟疑了一下道。 “可是师父的面具人人都认得,改变了声音又有什么用呢?”夏云岚踮起脚尖认真看了看夜凝尘的面具,笑嘻嘻地问道。 “本座并不是时时戴着这张面具的。”不知为何,夏云岚凑近的时候,夜凝尘突然猛地转过了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师父——”自己只是想研究一下师父的面具而已,师父躲得这么急做什么?好似被自己非礼了一般…… 夏云岚有点儿郁闷,赶忙丢掉手里的树枝,快步跟上去半是解释半是讨好地道:“弟子只是想看看你的面具而已,你这张面具戴起来似乎不大方便……弟子有一门手艺,可以用寒水石粉和其他一些东西制作出简单好用、舒适透气的人皮面具,如果师父需要……” “不用了!”夜凝尘疾步如风,眨眼间已经消失在夏云岚视线之外,只有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道:“本座已经有了。” “哦……”夏云岚挠了挠头,不知道师父的人皮面具是什么样子的? 她有些好奇,同时又自信在这苍云大陆上,除了从真人脸上揭下来的皮之外,没有人制作人皮面具的水平能够超过自己。 师父那张银色面具虽不难看,却又冷又硬。她决定从天武城回来后,还是要抽空为师父仔细制作一张。 嗯,做成什么样子的呢?她的眼睛微微转了一转,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前世老师的容颜。 想到师父取下银色面具后,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如同前世老师般的容颜,她不由在夜色里轻轻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老师是个一生痴迷科学、于人间诸事无所用心的人,有人称他为魔鬼,有人视他为神话,其实这些评价都与他本人毫不相关。 他只是喜欢一件事而已,就像……就像痴情的女子爱上一个人,心里眼里再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对于世上的人,他本能而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自己若不是作为一个实验品被送到他身旁,大概也永远无法与他有所交集。 相比起来,今世的师父在别人眼里虽也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可真正走近了之后,才知道今世的师父要温暖得多,也亲切得多。 前世的老师从来不管她的私事,也极少谈起与学习无关的话题。今世的师父却似乎什么都要管,想起师父送她兔毛护腕、为她买衣服、修金簪、逼她喝首乌汤……她的心便不由得化成了一汪暖融融的春泉。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幸福,在历经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竟然也变得触手可及。 夏云岚突然觉得,即便取下面具后的师父真的丑陋不堪,她亦未必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大不了,就让师父一直戴着她做的人皮面具好了。 这世上,谁不是戴着面具在生活?不同的,只是有形和无形的区别罢了。 凉薄人间,真情难遇,要让她这铁石心肠的人动心,更是难上加难。既然好不容易遇到了,又怎能轻言放弃? 夏云岚抚了抚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在这个暮冬的山道上,心里犹如春暖花开,洇染出丝丝缕缕的希望和光芒。 转眼到了十二月十三日。 这天清晨,天空有一搭没一搭地飘着些雪花,琉华殿的地上薄薄地铺了层洁白的银霜。 夏云岚跟随夜凝尘下得繇山,但见山腰犹是冰雪寒彻,山脚却已见腊梅和早开的迎春在恻恻轻寒里招摇。 淡淡馨香中,夜凝尘先带夏云岚进了由繇山弟子看守的养马院。 看到各色马匹,夏云岚先是一阵兴奋,俄而又不由得心内一酸,蓦然想起留在祁王府里的紫风。 想那紫风雄骏无双,世间少有,且极具灵性。自认了她做主人之后,便对她甚是依恋。如今,自己与祁王府永相隔绝,却不知萧玄胤将它作何处理了?便是继续养着,它又该何等寂寞? 将繇山的马看了个遍,除了专供夜凝尘骑行的腾影以外,再无有胜过紫风者。夏云岚蹙了蹙眉头,随便指了匹正当壮年的深棕色母马道:“就这匹吧。” 夜凝尘却摆手阻止了正准备解下马缰的弟子,道:“去把后院的飞霞牵来——” 那弟子恭敬地答应一声,转身向后院跑去。夏云岚这才知道,原来繇山的好马都养在后面。 不一会儿,弟子将一匹枣红色小马交在夏云岚手上。夏云岚接过缰绳,但见那飞霞毛光皮亮,雄姿昂扬,望着她的两只眼睛如两块水色上好的墨玉般晶莹剔透、炯炯有神,端地是匹不可多年的神骏。 “多谢师父——”夏云岚摸了摸飞霞的头,将一张脸笑得春花般灿烂。 得了别人的东西,若是无以为报,至少要以笑容为谢——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夜凝尘点了点头,翻身跃上马背,掉转马头向外走去。 离了养马院,飞雪飘飘的青石古道上,但见夜凝尘白衣黑马,如一幅对比鲜明的水墨画。 夏云岚跟在后面看着看着,不觉心也为之痴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0章 怕吓着了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两个时辰后,有一搭没一搭飘着的雪花渐渐无力地停了下来。品书网 苍灰色的天顶上,犹犹豫豫、不情不愿地浮现出一轮不大分明的太阳。 此时,夜凝尘与夏云岚已驰出龙川地界。在一段不见人烟的大道上,夜凝尘忽然一扯马缰绳,驱着腾影向路畔走去。 “师父,你饿了吗?”夏云岚赶上前来,见夜凝尘下了马,便欲取出昨夜甘婆婆硬塞在包裹里的干粮。 “不用。”夜凝尘摆手阻止了她,将马拴在路旁一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低枝上,道:“咱们在这里换过衣服再往前行。” “哦……”夏云岚的心忽然如同小鹿般“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师父说要在这里换过衣服,当然不止是换过衣服那么简单,应该还会取下那张繇山掌门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吧? 她有没有可能趁此机会,一窥师父的庐山真面目呢? 看着夏云岚一脸期待、激动莫名的样子,夜凝尘却丝毫不容商量地向她命令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到树后偷看。” “……”夏云岚一腔热望瞬间被打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闷闷地垂下了头。 师父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就知道她要到树后偷看呢? 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拿羽毛撩拨着夏云岚的心,撩得她心里痒痒的。 能不能偷偷看上一眼?就一眼…… 夏云岚悄悄丢开了马缰绳,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很没节操地一点一点向树后挪去。 刚挪了两步,飞霞便跟了上来,马踏枯草的声音在阒寂无人的山道上听来简直不要太响。 这破马,一点儿也不善解人意……夏云岚抚了抚额头,心里嘀咕了一句,迅速跳回原地,拿一块石头压住马缰绳,又凶巴巴地挥了一下手,再次向树后挪去。 飞霞瞪着黑宝石似的大眼睛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夏云岚,又看了看压缰绳的石头,虽然一脸茫然,却也勉强明白了主人不许它跟过去的意思。 夏云岚偷偷摸摸绕过半棵树,小心翼翼地把脑袋探向树后,不料尚未来得及看清树后情形,一大片黑云忽然向她当头罩来。 “你想做什么?”树后响起夜凝尘拂然不悦的声音。 “师……师父……”夏云岚一个后滚翻躲开黑云罩顶,隔着树大言不惭地道:“弟子来看看,师父需不需要帮忙……” “本座换件衣服,你觉得你能帮什么忙?”一眨眼间,夜凝尘的身影已到了夏云岚身后,快得夏云岚除了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惊叹号外,眼睛里再不曾看见别的什么。 “呵呵……”夏云岚脸皮虽厚,也没好意思回答夜凝尘的问题,只干笑了两声道:“师父这么快便换好了么?” “换好了。”夜凝尘的声音冷冷淡淡,显然还带着气。 “那弟子……可以回头瞧瞧师父了吗?”夏云岚乖巧地讪讪问道。 “可以。” 夏云岚深深吸了口气,手抚着胸口,好不容易压抑住紧张的心跳,缓缓转过身来—— 适才,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师父的脸。可在这转身的刹那,她却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害怕。 怕什么呢? 是怕面前的脸不是她幻想已久的容颜,还是怕这张脸太过好看或太过丑陋?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身后的人时,却既没有看到幻想中的容颜,也没有看到一张好看到惊艳或丑陋到吓人的脸。 映入她眼帘的,只有夜凝尘挺拔如竹的身影和方才罩向她头顶的那件黑色斗蓬。 斗蓬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夜凝尘的大半张脸,在帽子的下沿,只露出一个宛如雕塑般的、棱角分明的下巴。 夏云岚激动的心跳乍然平息,代之以受了欺骗的委屈和气愤。要不是鉴于面前之人的身份,她一定忍不住将黑色斗蓬上的大帽子揭开。 “师父——”尽管没有胆子动手,夏云岚还是嘟起了嘴巴不满地道:“我是你的徒弟,又不是外人,你至于这样防着我吗?” “本座没有防你,只是怕吓着了你。”夜凝尘淡淡道。 “师父……很丑吗?”夏云岚狐疑地问道。 “很丑。”夜凝尘回答得十分肯定。 “弟子不怕!”夏云岚挺了挺胸,道:“即使师父满脸伤疤、奇丑无比,弟子也可以为师父做出最好看的人皮面具,叫师父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 “那又有何意义?”夜凝尘漠然地道:“容貌美丑,本座并不在乎,你又何必为此自欺欺人之事?” “你不在乎?”夏云岚纠结了眉头、皱巴着鼻子道:“你若真的不在乎,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弟子并非要做自欺欺人之事,只是想帮助你接受自己而已……” “接受自己?”夜凝尘似乎对这个说法颇感兴趣。 夏云岚向来冷血无情,此时却热心得近乎啰嗦地道:“你不敢面对世人,便是不敢面对自己。弟子猜想,或许你曾经有副好容貌,后来没有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打紧。你用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去生活,或者用一张漂亮的人皮面具去生活,反正都不是你们本来面貌,所以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对世人来说,这两者却有天壤之别。既如此,何不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副面孔呢?” 夜凝尘没有说话,微微低下了头,似乎在认真考虑着夏云岚的建议。 夏云岚以为自己猜中了师父的过往,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怜惜之情,安慰地轻轻扯了扯夜凝尘的黑色斗蓬道:“师父考虑一下,若是不反对,待咱们回到繇山后,弟子就着手为师父制作最漂亮的人皮面具。” “好。”夜凝尘不再多话,从树叉上解下腾影的缰绳道:“你也去换过衣服。” 夏云岚点了点头,拿过自己的包裹走到树后,很快换上一套男子服装,并用易容药粉抹黑手脸的颜色,最后将头发解散,重新用一条发带简单地束在头顶。走出来道:“师父,弟子换好了。” 夜凝尘已经骑在马上,闻言看了看夏云岚,从马鞍后的包裹里取出一顶竹编斗笠递给她道:“把这个戴上。” 那是一顶崭新的斗笠,与夜凝尘的衣服风格并不相搭,看来倒像特意为夏云岚准备的。 趁着接斗笠的机会,夏云岚仰头向夜凝尘的脸上望去。 黑色斗蓬的阴影里,虽看不大分明,却也看得出那脸上并无伤疤。而且,虽不好看,也并不太丑。 师父为什么要骗她呢? 戴着斗笠跃上马背,夏云岚心里满是狐疑。 信淇镇。 天色将黑的时候,师徒二人在镇上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住下。 晚餐是被送进夜凝尘房里的。昏暗的灯火下,夜凝尘终于脱下了身上的黑色斗蓬。 夏云岚左右打量着夜凝尘,打量了许久之后,终于断定:师父脸上戴着人皮面具。 那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竟似与自己用寒水石粉制作的方法如出一辙。 夏云岚还以为,在这古老的苍云大陆,只有自己知晓这种方法呢。 究竟是谁,拥有和她相同的手艺? 夏云岚心里奇怪得要命,不知不觉便凑近了夜凝尘的脸。 “你还要不要吃饭?!”夜凝尘突然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耐烦。 在夜凝尘转头的刹那,夏云岚来不及躲开,嘴唇几乎碰着了夜凝尘的鼻尖。 两人都吓了一跳,夜凝尘猛地站起身来,“嘭”地一声撞翻了桌上的茶盏。夏云岚则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有片刻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夏云岚觉得自己的心擂鼓一般跳得厉害,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在无数场血雨腥风的战斗之中,她可以若无其事,镇定得眼睛都不眨上一下。可此刻,她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在心里呼啸而过,而她,只是暴风雨中一片徒劳挣扎的树叶…… 她的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襟,定定地抬头望着夜凝尘。 “你……还不吃饭么?”这几个字,夜凝尘说得艰难而费力。在与夏云岚的四目相对中,他的紧张好像丝毫不亚于夏云岚。 夏云岚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默默坐在桌边端起碗,低头扒拉起了饭菜。 饭菜什么味道,她其实一点儿也没尝出来。适才那种震撼的余波,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的脑子里好像思绪万千,又好像空白一片。 夜凝尘也重新坐了下来,重新低头吃起了饭,直到把桌上的饭菜吃个干干净净,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放下筷子,夏云岚觉得该向师父道个别,回自己房间休息。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夜凝尘也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只负手走到窗前,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里,一声妇人凄苦的呼唤忽然从窗外送进来:“福儿……你在哪里?福儿……你知不知道娘好想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1章 我们像坏人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师父,要不要……去看看?”借着妇人的声音,夏云岚终于长出一口气问。品书网 “好。”夜凝尘低低答应一声,回头抓起床上的黑色斗蓬,也不等夏云岚,径直推开窗子跳了下去。 夏云岚迟疑了片刻,跟着跃身跳出窗子。夜色下的小镇,除了清冷的月光和稀稀零零的灯火外,很难见到什么人迹。 空荡荡的街道上,却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用柔弱的身躯搀扶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妇人,正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娘……不要再走了,跟女儿回家吧……”那少女力气似已用尽,用疲惫的声音对中年妇人苦苦哀求道。 中年妇人恍若未闻,像被什么驱使着似的只管往西边行去,嘴里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凄苦的呼唤:“福儿……你在哪里?福儿……你知不知道娘好想你……” 这情景看得人心酸,街道两旁偶尔有人打开门或窗子瞧上一眼,却只是睡意朦胧地摇了摇头,又很快阖上门窗。 对于他们,这种情景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夜凝尘先夏云岚出来,却一直站在路边没有动,任那中年妇人和少女从自己身边经过。 “喂——”夏云岚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此刻既是自己提议出来看看,只得加快了步子拦在那母女两人面前,摆出一副行侠仗义的姿态道:“你们怎么了……” “福儿!”头发凌乱的中年妇人一见夏云岚,口里忽然大叫一声,两眼放光地朝她扑过来。 夏云岚岂能让她近身?本能地侧身一躲,中年妇人扑了个空,顿时跌倒在地,额头上磕出了血。 “娘——”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扶起中年妇人,一边含泪带怨地向夏云岚瞅了一眼。 夏云岚倍觉愧疚,她一向不习惯与陌生人靠得太近,不想自己一躲之下竟使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受了伤。 “这点儿小伤不要紧的……”夏云岚说出这句话,本是为了安慰那少女,谁知那少女听了,原只是微有不满的脸上竟泛起了怒色,不客气地道:“不是公子的亲人,公子自然觉得不要紧。” 夏云岚尴了个大尬,不由暗悔自己不该吃饱了撑的出来多管闲事。 这时,夜凝尘慢慢走了过来,取出一瓶金疮药递给那少女道:“姑娘,把这药给令堂涂上,不出半日即可痊愈。” “哦……”少女犹犹豫豫地伸手接过金疮药,拿在眼下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夜凝尘,不知是在怀疑药的功效,还是在怀疑给药之人的意图。 夏云岚觉得,一点儿寻常小伤实在犯不着浪费这么好的药,但她也知道,师父拿出这药,其实是在替她向少女道歉。 “这是繇山最好的疗伤药,你只管放心给你娘用就是。”少女的怀疑令夏云岚心里大不是滋味,是以索性报出了繇山的名号。 “繇山?”听到夏云岚口中“繇山”两个字,那母女二人似乎同时怔了一下。 “福儿,你从繇山回来了吗?”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不顾受伤的额头,再次向夏云岚扑来,口中喜极而泣地呜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娘不管……” 这次夏云岚没有躲。面前的两人,只不过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而已,不会对她构成威胁。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母女二人是隐藏极深的江湖中人,还有师父在旁呢。 中年妇人紧紧抓住了夏云岚的两只手臂,涕泪交加地道:“福儿……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怎地这般消瘦了?让娘好好看看你……” “大婶,”夏云岚反臂握住了中年妇人的手腕,冷冷淡淡地道:“我不是你家福儿……” “娘,你认错人了——”少女苦恼地从夏云岚手里拉过中年妇人,用身子挡在中年妇人和夏云岚之间道:“他不是哥哥……” “不,你骗我!他是福儿……他就是我的福儿!”中年妇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少女的阻拦,少女小小的身子很快被推在一旁,却还拼命抱着中年妇人不肯松手。 夏云岚看得好生纠结,蹙了蹙眉头对夜凝尘道:“师父,咱们回去吧。” 她现在才知道,像她这么干脆利落又缺乏同情心的人,实在不太适合当一个侠客。 夜凝尘却站着没动,在那中年妇人即将挣脱少女束缚之时,突然一挥手隔空点了中年妇人的昏睡穴。 “娘……娘——你怎么了?”少女并没有发现夜凝尘动手,忽见中年妇人摔倒在地,不由急得流出了眼泪,痛声大叫。 “你不用担心,她只是睡着了。”夜凝尘声音淡漠地道。 “睡着了?”少女不相信地用手探了探中年妇人的鼻息,见母亲呼吸均匀,脸无异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夏云岚吐了口气,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看着跪在地上面黄肌瘦、满脸无助的少女,她还是好心地道:“你先把金疮药给你娘涂上吧……你家在哪里?不太远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少女一边犹豫地为中年妇人涂上金疮药,一边拿眼角余光瞅了夏云岚一眼,似乎对她的人品颇不放心。然而看了看地上的中年妇人,还是无可奈何地道:“在镇子东头,距此五里左右。” 五里左右的距离,骑马的话来回不消半个时辰,夏云岚大方地道:“你在此稍等,我去客栈里把马牵出来。” “多谢公子……”少女含泪低头道。这种时候,除了接受别人的帮忙,她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不一会儿,夏云岚不但牵出了飞霞,还顺便把腾影也牵了出来。 母女两个人,总不可能都骑在她的马上不是? 夜凝尘明白她的意思,一言不发接过了腾影的缰绳,对跪在中年妇人身边的少女道:“上马——” 少女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子,却又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的中年妇人不肯移动脚步。 “姑娘——”夏云岚皱巴着鼻子对少女笑道:“你瞧着我们师徒两个就那么像坏人吗?” “我……”少女嗫嚅了一声,不好意思地上前一步,攀着腾影的脖子向马鞍上爬去。 腾影身材高大,少女爬起来甚是吃力,夜凝尘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我来帮你——”夏云岚看不过去,足尖轻轻一点,揽住少女的腰肢,眨眼间将少女送上了马背。 少女通红了脸颊,下巴贴着胸前不敢朝夏云岚看上一眼。 “师父,咱们走吧。”夏云岚复将中年妇人抱上马背,跃身坐在中年妇人身后,对夜凝尘道。 “嗯。”夜凝尘淡淡回了一个字,牵着腾影向北走去。 “咦,师父,你怎么不骑……啊,等等我——”夏云岚一句话未曾说完,发现夜凝尘、少女和腾影已远在数丈之外,急忙打马向前追去。 难怪人称师父“银面无心”,这么好的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机会,师父居然不要…… 看着前面用轻功与小跑的马儿并行的夜凝尘,夏云岚的思想虽甚是猥琐下流,心情可愉快欣慰得很。 信淇镇并没有多大,不过片时之间,四人两骑已来到少女家中。 从交谈中得知,少女名唤卢秀儿,父亲在她三岁那年便已过世,母亲袁氏辛辛苦苦将她和哥哥卢小福拉扯长大。镇上虽说民风淳朴,可到底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与哥哥从小到大也没有少受欺负。 夏云岚将中年妇人扶进房间放在床上,昏暗的一星灯火下,但见室内四壁空空,了无余物。她不由叹息了一声,索性好人做到底地拿出身上最后十两银子递给卢秀儿道:“难为你小小年纪支撑一个家,这些钱你收着将就用上一段日子吧。” “公子……”卢秀儿两眼含泪,感激地道:“对不起,适才……适才我不该怀疑你们……”似乎直到现在,这卢秀儿才确定夏云岚夜凝尘师徒两个不是坏人。 夏云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起卢秀儿一只手,将银子塞在她手中道:“没有关系,你对陌生人存些戒心原是应该的,毕竟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好人……” 说到“好人”两个字,夏云岚的脸暗暗红了一红,前世今生,她好像还是第一次把“好人”两个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不料那少女的脸此刻竟比她红上十倍,捏着手里的银子,看她的目光慌乱中又有些别的什么。 夏云岚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现在身着男装,不该随便去拉女孩子的手,于是忙松开了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卢秀儿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公子是好人。” “呵呵……”夏云岚欲待谦虚几句,旁边看了她们半晌的夜凝尘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道:“卢姑娘,你那哥哥可是去了繇山?你母亲思念他以至神智不清,他为何不回来看上一眼?” “对哦……”夏云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些话其实早该问的。 不想听得夜凝尘问话,卢秀儿的眼泪突然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肩头耸动着,抽抽噎噎地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哎,你别哭啊,有话慢慢说。”夏云岚拍了拍卢秀儿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不耐烦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2章 无知少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哥哥从小就喜欢练武……”卢秀儿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抹着眼睛道:“他一直想要上繇山拜师学艺,成为一名繇山弟子。品书网 然而参加了两次繇山对外招收弟子的考试,皆未能通过……” “通不过的人多了去,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用难过。”看卢秀儿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夏云岚赶忙劝慰道。 “可是他不肯死心……”卢秀儿勉强忍住了眼泪道:“三个多月前,我和哥哥到镇上卖菜,适逢一个身着白衣黄衫的中年男子经过。我哥哥见其穿着繇山的衣服,便缠上去百般询问打听繇山的情况,最后还将那人带回家中,好吃好喝的一番招待。” “那中年男人叫什么名字?”夏云岚插嘴问道:“如果他是繇山师叔辈的人物,我师父一定认得。” “你们……是繇山的人吗?”卢秀儿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们的确来自繇山。”想起司琼音和汤耿义师徒,夏云岚又加了一句道:“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你也不要觉得繇山上全是好人。” “你们真的来自繇山?”卢秀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随即暗淡下去,道:“那男人自称林昆,说自己是繇山上的一名执事……” “不对!”夏云岚眉心一跳,凝着卢秀儿道:“繇山执事的服装是白衣青衫,你适才说那男人穿的是白衣黄衫?” “如此说来,那男人可能是……可能是冒充的?”卢秀儿脸上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 “这也难说……衣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你接着往下讲——”唯恐惹得卢秀儿放声大哭,夏云岚忙道。 卢秀儿颤抖着嘴唇道:“他说他是繇山执事,看在我哥哥一心学艺、又招待了他的份上,可以私下里收我哥哥为徒,将我哥哥带上繇山……” “繇山没有名叫林昆的执事。”夜凝尘忽然道:“何况,即便他真是繇山执事,也没有权力私自收徒。” “那么他……果真是骗子……”卢秀儿变了脸色,眼睛里满是惊恐地道:“然而我哥哥信了他的话,执意要跟他走。我和娘也曾私下里劝过哥哥,叫他过一段时间再去繇山找他,免得上了骗子的当。可我哥哥说,繇山此届中秋比试的优胜者——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掌门弟子夏云岚,也并没有通过正规考核拜入繇山门下,而是由一位师祖辈人物领进去的……”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自己的事情,竟传到这偏僻的信淇镇上来了么?传过来便传过来吧,却还不小心毒害了一个年少无知的懵懂少年…… 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道:“你哥哥也太过天真,领夏云岚上繇山的乃是前代掌门之子,在繇山虽无什么职位,却身份尊贵,比四大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小小执事,哪里能够有他那样的面子?——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卢秀儿强忍着眼泪道:“后来我哥哥随林昆离开了信淇镇,我娘终是放心不下,托前往龙川办事之人到繇山打探我哥哥的消息。不料回来的人说,繇山最近并没有收任何新弟子进门。我娘慌了神,以为是别人不尽心,于是一个多月前带着我亲自去了趟繇山。我们在繇山到处打探,才知不但繇山最近没有新收任何弟子,而且也没有林昆这个人……” “那林昆定然是骗子无疑!”夏云岚气愤地道:“竟敢打着我繇山的名头骗人,真是可恶之极……师父,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夜凝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卢秀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我娘回来后便失魂落魄的,话也不说,饭也不吃,终日里只是念叨哥哥的名字……我虽百般劝导,奈何她却一日比一日糊涂……” “秀儿,”夏云岚安慰地拿袖子帮卢秀儿擦了擦眼泪,道:“你既已确知是骗子带走了你哥哥,可曾前往衙门报官?” “报了……可是并没有用。”卢秀儿略略收了眼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道:“官府只是让我们等待消息,可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眼看我娘的疯癫之症越来越严重,官府那边却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件事情指望官府只怕是不行的……”夏云岚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如你把你哥哥和骗子的相貌特征仔细说给我们听,我们路上帮你留意一下,若有消息,便即刻设法通知你。” 古代技术落后,交通不便,想要官府帮一个无权无势无人无钱的家庭调查一件无从着手的案子,只怕是难比登天。而这件事,说起来不但跟繇山的声誉有关,好像跟她夏云岚也有一点儿干系,是以夏云岚难得热心地道。 “我那哥哥……”卢秀儿凄然道:“今年刚满十七岁,只是他身量不高,又长着一副圆圆的面孔,所以打眼看去,只似十五六岁的模样。至于林昆……” 卢秀儿回忆了一会儿道:“大约四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无须,身形瘦削得几乎可以隔着衣服看到骨头。视其言谈举止,倒也颇有几分大派长者的风范,只是一双眼睛几乎全被眼珠占满,望去黑洞洞的有些吓人……” “他的眼珠颜色可与常人有异?”夜凝尘突然问道。 “那倒不曾注意。”卢秀儿道:“我一看见他的眼睛便心里发颤,哪里还敢细看?我哥哥说,习武之人眼神大概都有些吓人,无须大惊小怪。” 夏云岚蹙眉道:“那可未必……不过眼睛是最难作假的地方,此人既长着这样一双眼睛,找起来倒也不会太难。你可曾见过那林昆武功如何?” “不曾见过。”卢秀儿摇头道:“哥哥对他极是尊敬,我们又怎好意思叫他演示武功?” “你哥哥连他的武功都未见过,仅凭他穿的衣服就对他深信不疑?”夏云岚实在不敢想像,世上竟有这般轻信的少年。 卢秀儿道:“倒也不全是因为衣服,哥哥说他知道很多繇山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执事怎么可能随便透露给外人听?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人必是骗子无疑。”夏云岚说话间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轻视的语气。 卢秀儿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呜呜呜……也不知我那哥哥被他带去了哪里……” “哎……你别哭啊。”夏云岚急道:“林昆对你哥哥都说过哪些繇山的秘密?你且说几件我听听,兴许他真跟繇山有什么关系也未可知。” 卢秀儿半晌方停止了哭泣,又呜咽了数声道:“哥哥说那些事情都是秘密,所以不能说给别人知道……不过,为了叫我和娘相信那林昆确是繇山执事,哥哥倒也透露了件无关紧要之事……” “什么事?”夏云岚忙问。 卢秀儿道:“江湖上传言,繇山掌门总是戴着一张银色面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脸。但林昆自称,自己与繇山掌门极是熟稔,私下里曾见过无数次他的真实面容……” “哦……他说繇山掌门真容是何模样?”夏云岚看了一眼夜凝尘,好奇地问道。 卢秀儿道:“他说那掌门原本长得极是俊美,后来不幸遭奸人所害,被人用毒药毁去了大半张脸,如今的面目极是狰狞可怖,所以才不得不整日戴着副面具见人。” 虽然知道骗子林昆多半儿在撒谎,可听到卢秀儿这句话,夏云岚的心还是禁不住疼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夜凝尘的脸上望去。 夜凝尘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卢秀儿口中的繇山掌门不是自己。 夏云岚张了张嘴,很想问:“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有些害怕,万一林昆所言是实,师父心中可该怎样难过? 一念及此,她立即收回了嘴边的话,转对卢秀儿道:“带我到你哥哥从前住的地方看看。” 既然要找人,当然要尽量多地掌握这个人的信息。而这个人从前住过的地方,也许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卢秀儿抹了抹眼泪,听话地拿起灯,带着夏云岚和夜凝尘向隔壁房间走去。 隔壁房间比刚刚离开的房间更加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把三脚板凳外,连张桌子都没有。 待夏云岚的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之后,发现墙角处似乎堆着一堆杂乱的东西。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朝那堆东西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原来是几个装满沙子的布袋、几把木头削成的刀剑、以及其他一些自制的练武用具。 看到这些东西,夏云岚的脑子里有片刻眩晕,前世尘封的记忆突然不经意间如潮水蔓延,毫无防备地席卷了她。 她想起在遇见师父之前,为了有一天不再受人欺负,不再眼睁睁看着年迈的奶奶被人推搡喝骂,她也曾做过这些可笑而无用的东西。 那个名叫卢小福的少年,在做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否和她怀揣着一样的热望和梦想? 他执著地要去繇山学艺,也是为了有一天不再让自己和家人蒙受欺辱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3章 事实师徒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哥哥从小就喜欢练武……”卢秀儿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抹着眼睛道:“他一直想要上繇山拜师学艺,成为一名繇山弟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然而参加了两次繇山对外招收弟子的考试,皆未能通过……” “通不过的人多了去,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不用难过。”看卢秀儿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夏云岚赶忙劝慰道。 “可是他不肯死心……”卢秀儿勉强忍住了眼泪道:“三个多月前,我和哥哥到镇上卖菜,适逢一个身着白衣黄衫的中年男子经过。我哥哥见其穿着繇山的衣服,便缠上去百般询问打听繇山的情况,最后还将那人带回家中,好吃好喝的一番招待。” “那中年男人叫什么名字?”夏云岚插嘴问道:“如果他是繇山师叔辈的人物,我师父一定认得。” “你们……是繇山的人吗?”卢秀儿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们的确来自繇山。”想起司琼音和汤耿义师徒,夏云岚又加了一句道:“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你也不要觉得繇山上全是好人。” “你们真的来自繇山?”卢秀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随即暗淡下去,道:“那男人自称林昆,说自己是繇山上的一名执事……” “不对!”夏云岚眉心一跳,凝着卢秀儿道:“繇山执事的服装是白衣青衫,你适才说那男人穿的是白衣黄衫?” “如此说来,那男人可能是……可能是冒充的?”卢秀儿脸上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 “这也难说……衣服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你接着往下讲——”唯恐惹得卢秀儿放声大哭,夏云岚忙道。 卢秀儿颤抖着嘴唇道:“他说他是繇山执事,看在我哥哥一心学艺、又招待了他的份上,可以私下里收我哥哥为徒,将我哥哥带上繇山……” “繇山没有名叫林昆的执事。”夜凝尘忽然道:“何况,即便他真是繇山执事,也没有权力私自收徒。” “那么他……果真是骗子……”卢秀儿变了脸色,眼睛里满是惊恐地道:“然而我哥哥信了他的话,执意要跟他走。我和娘也曾私下里劝过哥哥,叫他过一段时间再去繇山找他,免得上了骗子的当。可我哥哥说,繇山此届中秋比试的优胜者——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掌门弟子夏云岚,也并没有通过正规考核拜入繇山门下,而是由一位师祖辈人物领进去的……”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自己的事情,竟传到这偏僻的信淇镇上来了么?传过来便传过来吧,却还不小心毒害了一个年少无知的懵懂少年…… 她心里甚是过意不去,道:“你哥哥也太过天真,领夏云岚上繇山的乃是前代掌门之子,在繇山虽无什么职位,却身份尊贵,比四大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小小执事,哪里能够有他那样的面子?——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卢秀儿强忍着眼泪道:“后来我哥哥随林昆离开了信淇镇,我娘终是放心不下,托前往龙川办事之人到繇山打探我哥哥的消息。不料回来的人说,繇山最近并没有收任何新弟子进门。我娘慌了神,以为是别人不尽心,于是一个多月前带着我亲自去了趟繇山。我们在繇山到处打探,才知不但繇山最近没有新收任何弟子,而且也没有林昆这个人……” “那林昆定然是骗子无疑!”夏云岚气愤地道:“竟敢打着我繇山的名头骗人,真是可恶之极……师父,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夜凝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卢秀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抽抽噎噎地道:“我娘回来后便失魂落魄的,话也不说,饭也不吃,终日里只是念叨哥哥的名字……我虽百般劝导,奈何她却一日比一日糊涂……” “秀儿,”夏云岚安慰地拿袖子帮卢秀儿擦了擦眼泪,道:“你既已确知是骗子带走了你哥哥,可曾前往衙门报官?” “报了……可是并没有用。”卢秀儿略略收了眼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道:“官府只是让我们等待消息,可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眼看我娘的疯癫之症越来越严重,官府那边却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件事情指望官府只怕是不行的……”夏云岚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如你把你哥哥和骗子的相貌特征仔细说给我们听,我们路上帮你留意一下,若有消息,便即刻设法通知你。” 古代技术落后,交通不便,想要官府帮一个无权无势无人无钱的家庭调查一件无从着手的案子,只怕是难比登天。而这件事,说起来不但跟繇山的声誉有关,好像跟她夏云岚也有一点儿干系,是以夏云岚难得热心地道。 “我那哥哥……”卢秀儿凄然道:“今年刚满十七岁,只是他身量不高,又长着一副圆圆的面孔,所以打眼看去,只似十五六岁的模样。至于林昆……” 卢秀儿回忆了一会儿道:“大约四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无须,身形瘦削得几乎可以隔着衣服看到骨头。视其言谈举止,倒也颇有几分大派长者的风范,只是一双眼睛几乎全被眼珠占满,望去黑洞洞的有些吓人……” “他的眼珠颜色可与常人有异?”夜凝尘突然问道。 “那倒不曾注意。”卢秀儿道:“我一看见他的眼睛便心里发颤,哪里还敢细看?我哥哥说,习武之人眼神大概都有些吓人,无须大惊小怪。” 夏云岚蹙眉道:“那可未必……不过眼睛是最难作假的地方,此人既长着这样一双眼睛,找起来倒也不会太难。你可曾见过那林昆武功如何?” “不曾见过。”卢秀儿摇头道:“哥哥对他极是尊敬,我们又怎好意思叫他演示武功?” “你哥哥连他的武功都未见过,仅凭他穿的衣服就对他深信不疑?”夏云岚实在不敢想像,世上竟有这般轻信的少年。 卢秀儿道:“倒也不全是因为衣服,哥哥说他知道很多繇山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作为执事怎么可能随便透露给外人听?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那人必是骗子无疑。”夏云岚说话间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轻视的语气。 卢秀儿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呜呜呜……也不知我那哥哥被他带去了哪里……” “哎……你别哭啊。”夏云岚急道:“林昆对你哥哥都说过哪些繇山的秘密?你且说几件我听听,兴许他真跟繇山有什么关系也未可知。” 卢秀儿半晌方停止了哭泣,又呜咽了数声道:“哥哥说那些事情都是秘密,所以不能说给别人知道……不过,为了叫我和娘相信那林昆确是繇山执事,哥哥倒也透露了件无关紧要之事……” “什么事?”夏云岚忙问。 卢秀儿道:“江湖上传言,繇山掌门总是戴着一张银色面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脸。但林昆自称,自己与繇山掌门极是熟稔,私下里曾见过无数次他的真实面容……” “哦……他说繇山掌门真容是何模样?”夏云岚看了一眼夜凝尘,好奇地问道。 卢秀儿道:“他说那掌门原本长得极是俊美,后来不幸遭奸人所害,被人用毒药毁去了大半张脸,如今的面目极是狰狞可怖,所以才不得不整日戴着副面具见人。” 虽然知道骗子林昆多半儿在撒谎,可听到卢秀儿这句话,夏云岚的心还是禁不住疼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夜凝尘的脸上望去。 夜凝尘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卢秀儿口中的繇山掌门不是自己。 夏云岚张了张嘴,很想问:“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然而话到嘴边,却突然有些害怕,万一林昆所言是实,师父心中可该怎样难过? 一念及此,她立即收回了嘴边的话,转对卢秀儿道:“带我到你哥哥从前住的地方看看。” 既然要找人,当然要尽量多地掌握这个人的信息。而这个人从前住过的地方,也许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卢秀儿抹了抹眼泪,听话地拿起灯,带着夏云岚和夜凝尘向隔壁房间走去。 隔壁房间比刚刚离开的房间更加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把三脚板凳外,连张桌子都没有。 待夏云岚的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之后,发现墙角处似乎堆着一堆杂乱的东西。她走了过去,蹲下身朝那堆东西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原来是几个装满沙子的布袋、几把木头削成的刀剑、以及其他一些自制的练武用具。 看到这些东西,夏云岚的脑子里有片刻眩晕,前世尘封的记忆突然不经意间如潮水蔓延,毫无防备地席卷了她。 她想起在遇见师父之前,为了有一天不再受人欺负,不再眼睁睁看着年迈的奶奶被人推搡喝骂,她也曾做过这些可笑而无用的东西。 那个名叫卢小福的少年,在做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是否和她怀揣着一样的热望和梦想? 他执著地要去繇山学艺,也是为了有一天不再让自己和家人蒙受欺辱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4章 南疆巫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道:“要杀死血蚕,据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死饲养最初两只雌雄血蚕的南疆巫女。品书网 ” “哦,那倒也不是太难的事。”夏云岚吁了口气,瞬间觉得血蚕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血蚕这种东西挺难对付,不过杀人这件事她在行。 夜凝尘从马背上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虽然杀死血蚕蛊的主人不难,但难的是见到血蚕蛊的主人。” “血蚕蛊害人的时候,血蚕蛊的主人不出现么?”夏云岚奇怪地问。 夜凝尘道:“即便是在龙炎国南部,也极少有人见到过真正的南疆巫女。通常,南疆巫女身边都会有一位巫侍,他们除了负责为巫女寻找合适的蛊人,还会执行巫女的一切命令。” “巫侍?合适的蛊人?”夏云岚讶然道:“谁会留在那样可怕的女人身边,再者……做蛊人还需要什么条件吗?” 夜凝尘道:“巫女不会自己离开南疆,也不会拿南疆的男子做巫侍和蛊人。但巫女年轻时通常都长得十分美丽,有外地经过南疆的男子会忍不住爱上巫女。其时,巫女取一对风干的阴阳虫碾碎,混合以曼陀罗、罂粟等花中提取出的花粉,制作成一种叫做‘痴情蛊’的东西给男子服用。七天之后,男子便终其一生再不能离开巫女。” “原来是这样……”夏云岚恍然大悟地笑了笑。所谓神秘的蛊术,说到底也不过是用毒品控制一个人罢了。所谓“痴情蛊”,无非是毒品的一个变种罢了。由此看来,血蚕蛊恐怕也差不多。只不过古代人无知,所以将其传说得神乎其神。 自以为明白了这件事之后,夏云岚对这种事便不再有兴趣,转而说道:“师父,蛊人之事毕竟只是推测而已,此地距离龙炎国南疆不下万里之遥,那卢小福未必就是被骗去做蛊人。兴许他只是做了苦力,或者……或者那林昆有什么龙阳之好也未可知……” “你可知道——”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不太正经的话,严肃地道:“中了痴情蛊的男子,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身形削瘦,眼瞳扩散,肤色发白,到老不会再生髭须。” “啊?”夏云岚猛地一下扯住了马缰绳,头皮发麻地道:“师父的意思是……冒充咱们繇山执事的林昆,很可能便是中了南疆巫女痴情蛊的巫侍?” 夜凝尘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的身影显得异常沉重。 夏云岚站在原地独自震惊了一会儿,打马赶上夜凝尘道:“如此说来,卢小福定是被林昆带去做蛊人无疑……可是师父,你为何会对龙炎国南疆之事如此清楚?” “本座曾到过那里,也曾见到过传说中的南疆巫女。”夜凝尘声音淡漠地道。 夏云岚再次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道:“师父曾见过南疆巫女?那巫女可是果真十分美丽?师父不曾……嗯……” “的确十分美丽。”夜凝尘截住了夏云岚未出口的话道:“只是巫女长期以血饲蚕,又要耗费心力控制蛊人,所以通常不到三十岁便容颜衰落,到四十岁时几与老妪无疑。” “哦……”倘若一个男子知道面前风华绝代、宛如尤物的美人儿用不了多少年就会变得苍老憔悴、面目全非,他是否还会爱上那个美人儿? 以夏云岚对男人的了解,大半儿是经受不住眼前诱惑的。但师父自然不是普通男子,想要让师父动心,远不是美丽的容貌就足够。 夏云岚道:“美人易老,芳华刹那,想来倒也可惜得很……那些巫女难道不晓得饲养血蚕蛊的后果吗?为什么她们还要去做那样的事?” 夜凝尘道:“无论是做一个巫女,还是饲养血蚕,她们都无可选择。” “无可选择?”夏云岚蹙额道:“怎么会无可选择?如果她们不喜欢,不能想法子离开南疆吗?” 人世间的命运,有时候看似无可选择,其实只不过是选择的代价过大,或者选择的决心不够大罢了。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不过是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东西而已。一旦一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能够勉强他呢? 一个人要离开一种固有的生活模式,必须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勇气。而这种勇气,并非人人具备。所以,大多数人都只能用“无可选择”或“情非得已”作为借口,在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方式里度过一生。 夜凝尘道:“本座说过,巫女不会离开南疆。因为巫女的血与普通人不同,每一百年里,也很难出现一个血液适合饲养血蚕的女子。而这种女子一旦出现,就会被当地的部族严密保护起来,作为守护部族的圣女膜拜。——当然,南疆每个部族都会选出自己的圣女,并对外宣称这女子的血可以饲养血蚕,以达到对其他部族产生威慑的效果。但真正能够饲养血蚕的圣女其实少之又少。” “那要如何才能知道一个女子的血是不是适合饲养血蚕呢?”夏云岚好奇地插嘴问道。 夜凝尘道:“传说雌雄血蚕在上一代巫女死亡三个月后,便会陷入沉睡状态,并停止繁殖。出生在南疆的每一个女婴,出生时都会被刺破中指,取血数滴给雌雄血蚕试用。倘若哪个女婴的血能够唤醒血蚕,这女婴便会被带离父母身边,由部族专人看管抚养。到这女婴长到七八岁上,部族会将她封作圣女,开始用她的血喂养血蚕。” “照师父的说法,拥有这种血的女婴岂不是倒了八辈子霉?”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心里冒着丝丝凉意道:“一出生就被迫离开父母,一辈子为了部族的利益受人控制,那样的人生有何乐趣可言?” “你不必以自己的心去揣度他人的命运。”夜凝尘淡漠地道:“南疆巫女只是其他地方的叫法,事实上,在南疆她们被尊敬地称为‘圣女’,地位极其尊贵,且她的家人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有许多南疆人家,甚至拼命多生女婴,希望其中一个能被选为圣女,福及全家。”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道:“要一个人做出牺牲,总要给那个人一些相应的好处。但这样的好处和一个人一辈子的牺牲远远不成比例。而且,期望用孩子换取照顾的家庭既自私又残忍。如果我是南疆巫女,决不给那样的家庭沾光——我一定想法子逃离南疆。” 夜凝尘道:“南疆巫女的血一旦喂养血蚕之后,便会与血蚕相结合,受到一种名为‘血蚕咒’的神秘咒语控制,再不能离开南疆一步。” “什么血蚕咒?若是硬要离开会怎样?”夏云岚扬眉问道。 夜凝尘道:“传说中,只要南疆巫女离开南疆,不出半月便会死去,并且死相惨不忍睹。” “呵呵……”夏云岚冷血地轻轻笑了一声,道:“师父,你不必为传说所惑。其实南疆部族留住巫女的法子与巫女留住巫侍的法子一般无二,都不过是用曼陀罗和罂粟花粉之类的东西让他们服食成习,无法戒断罢了。再者,我猜巫女容颜易衰,也和血蚕关系不大,而是服食毒花粉所致。” “你不曾到过龙炎国,如何知道这些?又凭什么作此推断?”夜凝尘疑惑地问。 夏云岚道:“我忘了告诉师父,我从前所在的那个时空,也有这些能够控制人的毒花粉。虽然名字不同,但服食后的症状是相似的。” “哦……”夜凝尘沉吟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道:“若果真是毒花粉所致,是否逐渐减少毒花粉的用量,到最后彻底停用,便可以避免早衰和惨死的命运呢?”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师父,你可曾有过在饥肠辘辘的时候看到自己最爱吃的食物的经历?这种毒花粉给人的愉悦之感,比人在饥肠辘辘时吃到最爱吃的食物的那种感觉还要强烈百倍。所以,一旦对这种毒花粉产生依赖,哪怕是意志力如钢铁般强悍的男子,终其一生也决然无法戒断。” “你体验过那种感觉吗?”夜凝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以为然地道:“如果你不曾体验过,又怎知足够的意志无法戒除?” “师父——”夏云岚蹙紧了眉头,扭头看着夜凝尘郑重地道:“弟子从前所在的那个时空,对于这种东西的认识是一种常识!常识你知道吗?就像火是热的、冰是冷的一样,根本无需去怀疑。所有好奇和不服气的人,最后都以死亡为自己的无知和狂妄付出了代价——” “俗话说‘食色性也’,莫说服用了那种东西的快活之感强愈食色百倍,便是要一个平常人戒除食色,你看看有谁能做得到?!”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充满了教训的口吻,赶忙缓了口气,放软了声音道:“对不起,弟子有些急了……弟子只是想让师父知道,那种东西绝对碰不得。” “无妨,你接着说。”夜凝尘倒是并不介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5章 终究还是无情之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看不见夜凝尘的脸色,误把夜凝尘的淡然当成了对毒花粉的轻视,不由再次加重了语气道:“对于正常人来说,美味的食物、心爱的人、喜欢做的事、财富与权势等,皆可能成为快乐之所在。品书网 而一个人一旦服食了毒花粉,体验过那种近乎极至的快乐之后,这些便统统没有了意义。当毒花粉无法得到的时候,父母可以用儿女的性命去换取,最痴情的男女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对方。哪怕清醒后他们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但当身体对毒花粉求而不得的时候,他们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行为。” “你在为本座担心吗?”夜凝尘终于发现了夏云岚异乎寻常的唠叨和激动,淡漠的口气里多了几分承诺般的凝重道:“你放心,本座永远不会去碰那种东西。” 听到夜凝尘这句话,夏云岚不觉舒了口长气。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确在为师父担心,担心得不得了。 在二十五世纪,很多人——尤其是很多青少年,走上那条不归路,起初都不过是由于控制不住的好奇心和自以为与众不同的年少轻狂罢了。师父是一个高傲的人,她唯恐师父也因为不服气或对于自身意志力的过度自信而去尝试。 再者,师父对师母用情至深,她又怕他为了忘却情伤而做出饮鸩止渴之事。 “弟子没有对师父不放心。”虽然明明担心得要命,为了不激起师父的好奇心,夏云岚还是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师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蠢事。” “本座并不聪明……”夜凝尘声音复杂地道:“本座也曾做过愚蠢至极之事。” “师父说的……是对不起师母那件事吗?”夏云岚回过头来,眼神里有些暗淡。她的心上人时刻想着别人,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但她还是用安慰的语气道:“每个人都会犯错,若是能够弥补,便尽量去弥补。若是没有机会弥补,便尽量学着放下。” 夜凝尘低低“嗯”了一声,道:“本座会……尽量去弥补。” 夏云岚心里一凉,笑容变得十分勉强:“师父从未想过放下吗?” 夜凝尘默然半晌,再次开口时却转移了话题道:“龙炎国对他国之人极度排斥,其西南一带更是凶险异常,你要为了卢小福远赴龙炎南疆吗?” “弟子什么时候说要去龙炎南疆来着?”夏云岚有些惊讶。 “你……”夜凝尘道:“你曾答应过卢秀儿,帮她寻找哥哥……” “我只说帮她留意一下而已,又没说一定找得到。”夏云岚凉薄地道:“我又不傻,干嘛为了一个陌生的蠢小子叫自己陷身险境?他自己轻信于人,自然要付出轻信的代价,否则,对那些谨慎生活着的人岂非不公?再者,命运会给一切贪图捷径的人以惩罚,谁又能够指望谁的拯救?” “云岚……”夜凝尘顿声道:“你终究还是无情之人……不过这样也好,你懂得保全自己,本座也不必为你担心了。” “师父……为我担心?”夏云岚瞪大了眼睛道:“我有什么值得师父担心的?” 凉凉月色下,夜凝尘的声音出奇地透着一份暖:“没有……你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又能圆滑处事……本座知道无需为你担心,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为你担心……” 如同绵密的春风吹醒冬日冰封的湖面般,夏云岚仿佛听到一些坚硬的东西碎裂的声音。她的心颤了几颤,变得分外柔软。 师父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知心里对她怀着怎样的怜惜。她很想问问师父,能否忘记过去,试着和她在一起。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如从前无数次一般咽了回去。 爱情会令一个懦夫变成勇士,也会令一个勇士变成懦夫。 她知道自己害怕,害怕听到那个不想听到的答案。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她对自己说,也许师父心里也在纠结矛盾,不如给他时间,让最后的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 现在,她只要做最好的自己就行了。 回到客栈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色方亮,二人继续上路,向东北方时快时慢地驰行了数百里。 到第三天将近正午时分,二人来到阳苏城内。 阳苏城的繁华远比不得天武、龙川、余州这些数一数二的大城,然相对于周边的荒村野镇,却也绝对算得上一处热闹的所在。 一般在这样的城市里,都会有繇山或隐密或公开的联络点。 进入阳苏城后,夜凝尘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这样一处联络点,写了封书信遣人快马加鞭送往繇山。 信的内容大约是命四位长老尽快昭告天下,因有人冒充繇山之人收徒,导致无知少年遇害。从此后繇山任何人不得再私自带人上山,违者不论身份皆要重重惩处。 夏云岚看了书信,暗自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自己是那最后一个幸运之人。可是因为自己的幸运,却导致了别人的不幸,这算不算间接杀人呢? 她略略愧疚了一会儿,待听到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时,便把这愧疚丢到了一边儿,琢磨起中午吃什么来。 一路上但凡有得选择,夜凝尘总是问她喜欢吃什么,而他自己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似的。 夏云岚很想知道师父的口味,于是各种食物换着点,却也并未见夜凝尘对哪种食物特别讨厌或特别喜欢。 美味的食物是人生一大乐趣,但凡不是味觉有问题的人,难道不都该享受美食的乐趣吗? 这次,夏云岚决定,无论如何要点一些师父爱吃的东西。 “你想吃什么?”处理完公务,夜凝尘照例向夏云岚问道。 “弟子对这阳苏城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吃,师父能否推荐一些师父喜欢的给弟子尝尝?”夏云岚早已想好了答案。 “好。”夜凝尘也不啰嗦,干脆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出得门来,二人骑着马走过几条偏僻的巷子,不多时来到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 在一家挂着“天下第一鲜”匾额的酒楼前,夜凝尘下了马,将马缰绳拴在酒楼前的廊柱上。 夏云岚发现,在这家酒楼的旁边和对面,分别矗立着两家更加气派、更加高大的酒楼,名字叫做:“正宗天下第一鲜”和“天下正宗第一鲜”。 “师父师父——”她叫住了夜凝尘道:“天下第一鲜是阳苏城的招牌名店么?这三家店看起来皆门庭若市,也不知道哪家的最好吃?” “自诩正宗的未必正宗。”夜凝尘看也不看对面两家店,径直走进“天下第一鲜”酒楼,找了个角落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云岚“哦”了一声,赶忙跟了过去。师父常在外面走动,选的地方一定不会错。 “师父——”在夜凝尘对面坐下之后,夏云岚取下斗笠,从窗子里瞧着对面酒楼的幌子,颇有几分卖弄学问地道:“有些人实在讨厌,见别人生意做得好,不仅要蹭人家的名气,还要做出比人家更加地道的样子。怪不得孔老夫子说‘恶紫之夺朱’,大概指的便是这种事吧。” “孔老夫子是谁?”夜凝尘随口问道。 “呃……是弟子从前所在那个地方的一个很有名的古人。”夏云岚拍了拍脑袋解释道。 “他还说过什么?”夜凝尘似乎对这位孔老夫子颇感兴趣。 “还说……嗯,还说……”夏云岚皱巴了鼻子,不晓得自己好端端地提这位孔老夫子做什么。 她却不知道,因为夜凝尘武功比她好,又颇通得琴棋之类风雅的东西,她潜意识里便觉得他喜欢有学问的女子,于是总想装出有学问的样子,好叫他瞧得上自己。 当然,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思,定然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 可惜,关于卖弄学问这回事,肚子里没货的话实在很容易露馅。此时,她吭哧了半天,用了吃奶的力气方调动起一知半解的回忆道:“说学习过的东西要经常复习,不然容易忘掉……说远方来了朋友,是件无比令人开心的事……还说……” 夜凝尘静静听了一会儿,忽然道:“云岚——” “师父有话请讲。”夏云岚伸手擦了把额头的汗。 夜凝尘道:“你大概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了……那首天下流传的《桃花歌》真的是你所作吗?” “……”夏云岚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师父这么较真,不如直接打开光能微机将《论语》念上一遍给他听了。 人人都道《桃花歌》作得好,逍遥王因为《桃花歌》对她另眼相看,司马连皓大概也因为《桃花歌》才视她为知己。如果她告诉师父,《桃花歌》根本不是她作的,师父会不会觉得她没文化瞧她不上?或者觉得她欺世盗名厌恶她? 但她答应过决不欺骗师父,即便师父会因此瞧她不上,因此厌恶她,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6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夏云岚正待告诉夜凝尘,《桃花歌》真正的作者是一个名叫唐伯虎的大才子时,应付完了别桌客人的小二忽然跑了过来,站在桌边笑容可掬地问道:“二位客官用些什么?” “好小子,真有颜色!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夏云岚心里大赞了数声,夜凝尘已淡淡报出了几样菜名:“一品荷叶煲、三鲜笋丝汤、桂花金乳酥、香雪茶饼、八宝如意芙蓉糕……” 小二答应着去后,夏云岚从紧张中放松下来,笑道:“这里的菜名好生雅致,听起来就很好吃……” 说到这里,她忽然回过神来,这些雅致的素菜不都是自己的最爱吗?师父分明是合着自己的口味在点。品书网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暖暖甜甜,眼神不知不觉变得分外温柔。原来,能够叫人感动的,并不只是那些传说中生死相许的故事。生活里点点滴滴的关照,同样能够渗透人心,叫人感知幸福的滋味。 各色点心菜品上来后,夏云岚吃的很慢,好像唯恐辜负了师父的心意似的。 美味佳肴在前,心上人近在咫尺,本来是个十分令人开心的时刻。不料吃着吃着,邻桌传来的一句话突然令夏云岚一下子胃口全无。 “哎——”一个年轻男子酒后有些肆无忌惮的声音道:“你们听说了吧?苍狼国燕烈王篡位弑君,做了苍狼国的新一任国主……” 夏云岚嘴里的桂花金乳酥似乎变成了木头屑子。 据说,比杀死一个人更痛苦的,是杀死一个人的梦想。 而那燕烈王的梦想已经实现,便是她现在立即杀了他,他大概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一个坑害了自己的人,凭什么还活在这世上,而且活得越来越好? 咀嚼着木头屑子,又听得一个清醒的男子声音道:“原苍狼国主昏庸无道、不恤民情、无信无义,且数次挑起与周边诸国的战争,害得边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那燕烈王此举据说颇得苍狼国民众之心,也因此方能一战功成,坐上苍狼国主之位。此等义举,窃以为算不得篡位弑君,而是率民以除暴。” 夏云岚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男子。但见这男子相貌堂堂,不似寻常市井小民模样。凭心而论,这男子说的话也颇有道理。然而,因着这男子神情语气间对燕烈王推崇备至的态度,夏云岚对他殊无好感。 此时,隔着一个二十出头、面有醉色的男子,一个学究样的中年男人摇头晃脑地捋着胡须道:“不妥,不妥……国君毕竟是国君,国君有错,做臣子的只宜拼力死谏,焉能取而代之?听闻燕烈王在苍狼国居功甚伟,如今做出这等事来,到底失了忠义,难免招来千古骂名。” 相貌堂堂的男子冷笑道:“自古以来,拼力死谏的臣子还少吗?争得个忠义之名又如何?到头来于国何益?于民何益?又于己何益?我倒觉得,能够取而代之者,方为救民于水火的真英雄……” “百里公子——”中年男人板了脸道:“忠孝节义,人之本也。你是昭元兄弟的朋友,所以我也把你当个朋友。然你心里若存了这等不忠不孝不节不义的想法,可莫怪我段贤山要与你割袍绝义了。” “呵呵,”相貌堂堂的男子不屑地笑道:“我百里流觞从未把你当朋友,又有何义可绝?井蛙不足以语海,夏蝉不可以语冰,似你这等愚忠愚孝、是非不分之人……” “百里流觞!”段贤山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相貌堂堂的男子便欲发作。 “姊夫——”不等段贤山说出别的话来,中间被称作昭元的醉酒男子急忙按下了他的手道:“都是小弟的不是,好端端地提苍狼国之事做甚?请姊夫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千万莫要动气。来来来……难得咱们今日雅聚,且再饮几杯……” “许兄弟,”百里流觞却唯恐气不走段贤山一般,含讥带讽地道:“我猜你的面子不够大,留不下段先生来。” “哼,都是你交的好朋友!”闻听百里流觞之言,段贤山一下甩开了许昭元的手,翻着白眼道:“我这井里的青蛙哪里配与你们结交?道不同不相为谋,段某就此别过!”言罢,不顾许昭元的阻拦拂袖而去。 夏云岚平生最不喜迂腐之人,若不是听到燕烈王的名字,对于三人的对话和中年男人的离去,她一定甚觉有趣。然此时记挂着找燕烈王报仇之事,她便忍不住向那名叫许昭元的公子打听道:“这位兄台——你说燕烈王做了苍狼国主,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许昭元侧过身,向夏云岚略略打量了一眼,道:“小兄弟是打西边过来的吧?自天武城到此,一路上各个茶馆酒肆都在谈论此事,小兄弟竟不曾听说么?” “哦……”夏云岚神色间有些颓然。 坑害了她的人非但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活得越来越好,叫她心下如此能平? “这位兄弟,你可是认得燕烈王吗?为何对他的事如此感兴趣?”适才气走了段贤山的百里流觞向夏云岚问道。 “不……不认识。”夏云岚转回头来,无意与两人再行攀谈。 那百里流觞看起来虽是一副书生的样子,眼神却毒辣得很,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夏云岚不喜欢与这样的人多话。 背后,听得许昭元对百里流觞略带抱怨地道:“百里兄,怎么说段贤山也是我姑表姊夫,你对他那般不客气,回头岂不又要害得我向姑表姐赔礼道歉?” 百里流觞满不在乎地笑道:“只怕你要道歉的不是姑表姐,而是你那位姑表妹妹吧?” “呵呵,”听得百里流觞之言,许昭元讪讪笑道:“揭人不揭短……百里兄,你何时方能学会说话委婉一些?”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也不算什么短,你向来为人洒脱,这件事情上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百里流觞此时的声调充满调侃与亲切,与方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可知是忍那段贤山忍了许久。 许昭元有些落寞地笑道:“我哪里算什么英雄?这般年纪一事无成,想起来实在令人汗颜。” “你才多大?”百里流觞道:“想那苍狼国燕烈王,年过不惑方夺得国君之位,干出震惊四海的事业。你年纪尚轻,又何需徒叹年华?” “百里兄说得是。”许昭元立即接受了百里流觞的安慰,放低了声音笑道:“听闻那燕烈王夺了苍狼国主的位子之后,却并未册立原来的燕烈王妃为皇后,反倒冒着诸臣反对的压力,册封了一名新纳的婢女为后。百里兄,你道这中间会不会又是一段英雄美人的故事?” “这件事为兄在北地时倒是有所了解。”百里流觞也放低了声音道:“其实新皇后并非什么婢女,而是一位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姐,只因族中有人犯了事,导致家道中落,沦落奴籍。燕烈王念及故旧之情,将那女子收养在府中,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悉心照料。那女子却对燕烈王暗生情愫,小小年纪便发誓非燕烈王不嫁。燕烈王为了斩断她这情根,数年前以执行任务为名将她送往承夏国。哪知数载离别,她深情不改。燕烈王这才终于被她的痴心打动,并进而爱上了这个聪明伶俐、敢爱敢恨的女子。” “如此说来,这燕烈王倒也当得上‘有情有义’四个字。而燕烈王与新皇后之事,亦可称得上一段难得的人间佳话了。”听完百里流觞的话,许昭元赞叹地道。 “呵呵……这位兄台讲的故事好生有趣……”夏云岚再次掉过头来,看着百里流觞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一个仅仅是在北地待过的人,就能对燕烈王的家事这般了如指掌么? 司马连皓与燕烈王也算半个朋友,对燕烈王与金燕子之间的事尚且只能说出个大概。这百里流觞若不是燕烈王身边亲信之人,算她夏云岚白长了一双眼睛。 既然暂时无法去找燕烈王和金燕子报仇,不如便拿他们手下的虾兵蟹将先出一口恶气。 “这位小兄弟对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亦感兴趣吗?”百里流觞不知是故意还是真听不出夏云岚语气中挑衅的味道。 夏云岚冷颜笑道:“我对风花雪月之事倒不感兴趣,但却很有兴趣知道兄台和故事中的人是什么关系?” “在下与故事中人并无关系,小兄弟想必是误会了。”百里流觞面带笑容,看着夏云岚的眼神却已隐现一丝戒备。 “误会?呵呵……”夏云岚抬了抬嘴角,站起身走到百里流觞身边,突然伸手在百里流觞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大声道:“兄台一副书生打扮,看起来像个斯文人,没想到却如此行止不端,趁我不备偷走我的东西,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说什么?”百里流觞还未作出反应,许昭元已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一改和颜悦色的神态,怒目注视着夏云岚道:“你这小子,长得清清秀秀、眉目如画,却怎地不辨是非便红口白牙诬赖起人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7章 小小的警告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和许昭元的声音瞬间吸引了酒楼中所有人的目光,有些人好奇地围了上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道:“嘿,吵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公子说那公子偷了他的东西……” “哇,这公子长得好生俊俏,他说的一定是真的。品书网 ”有女子的眼睛看着夏云岚花痴地道。 “那公子长得也不错嘛……嗯,当然比这位公子差了些。”有人津津有味地品评道。 “然而长得好看就不会做出不好看的事情吗?”有人嫉妒中加杂着鄙夷道。 “无论如何,我相信这位公子……”花痴女子两只眼睛里似乎不停地冒出红心。 众人议论纷纷中,百里流觞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小兄弟,你说在下行止不端偷了你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么?” “当然有证据!本公子岂是无凭无据无理取闹之人?”夏云岚看时候差不多了,向百里流觞胸前一指,笑吟吟道:“证据就在你怀里,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岂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小兄弟莫不是看花了眼吧……”百里流觞镇定地向自己胸口一摸,突然变了脸色。 “心虚了吧?不敢拿出来是不是?”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百里流觞神色的变化,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指着他的脸对围观众人道:“列位请看,他这等犹犹豫豫、不干不脆之态,不是心虚是什么?” “就是啊——”围观众人附和道:“这位公子,你若没有偷他的东西,何以不敢将怀中之物爽爽快快地拿出来?” “哎,这世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有人摇头道:“瞧这公子斯斯文文的相貌,谁能相信竟会做出偷鸡摸狗之事呢?” “人心不古……斯文扫地……”有人叹息道。 “百里兄——”许昭元急了,扯了扯百里流觞的衣袖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倒是把外袍脱了,把身上的东西尽数拿出来给他们瞧瞧呀?” “为兄不曾做过偷窃之事,又何需证明自己的清白?”百里流觞放下手来,若无其事地扫视了围观众人一眼,转头看着夏云岚道:“小兄弟手段高明,在下佩服得紧。看小兄弟亦已吃饱喝足,这顿饭权当为兄请客,能否请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我才不要跟你借一步说话!”夏云岚装作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一看你就是会武功的人,莫不成偷了我的东西,还想避开众人杀人灭口不成?” “小兄弟误会了……” “那东西乃我心上人所赠,对我至关重要。”夏云岚根本不给百里流觞辩解的机会,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若是乖乖还了我便罢,我也不跟你计较。若是不还,我便是报官也决不跟你私了。” “呵呵,原来小兄弟是成心的……” “诸位——”对于怎样叫一个人百口莫辩,夏云岚再清楚不过。她一边指着百里流觞,一边提高了声音向越来越多的围观食客道:“我心上人前段时间赠了我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因我不小心弄丢了上面的一颗珠子,修补时首饰匠人以一颗名贵的红宝石代替,是以这簪子天下间独一无二……诸位请这位兄台拿出来瞧瞧是也不是?” “什么簪子?”许昭元气急地道:“百里兄决不是那样的人!你这小子,口口声声说百里兄拿了你的东西,若是我百里兄身上并无此物,你当如何?” “这位兄台,你交友不慎却还不自知,真真可怜可悲可叹……”夏云岚故作同情地看了许昭元几眼,口气无比坚决地道:“若你这位朋友身上没有我的簪子,本公子愿当着众人的面下跪致歉!” 围观众人向百里流觞道:“他都这样说了,你如何还不把外袍脱了以证清白?” “呵呵,在下自是清清白白,只是不愿在这不清不白之地与不清不白之人徒费唇舌——”言罢,百里流觞突然扯起许昭元的手,以闪电般的速度腾空跃过众人向酒楼外掠去。 “哪里逃——”夏云岚大喝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杯碟碗盏扔向百里流觞头上身前。 百里流觞偏了偏头,身形一滞之际,夏云岚已堵住了门口,斜睨着二人冷笑道:“大家瞧见了吧?他若不曾偷我的东西,何以这般急着走脱?” “小兄弟——”百里流觞被迫停下了身子,放开许昭元的手道:“敢问在下何时得罪了你,为何要这般栽赃陷害?” “百里兄……”许昭元向旁迈开一步,脸色苍白地盯着百里流觞胸口道:“莫非你身上……果真有他的东西?” 夏云岚见众人重新围了上来,一脸委屈气愤地道:“这位兄台,你偷我东西也罢了,怎么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地反咬一口呢?” “小伙子——”围观者中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对百里流觞半是同情半是惋惜地道:“看你年纪轻轻,器宇不凡,不像偷鸡摸狗之辈。今日做出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事来,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遇到困难也不能偷人东西呀!”一女子含情脉脉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何况还是偷这样一位公子的东西……” “瞧他身怀武功,却穿着书生的衣服,恐怕就是为了方便作案。”有人颇有做侦探的潜质,以极强的推理能力指着百里流觞道。 “可不就是嘛……”这推论得到了众多人的附和。 一声接一声的指责里,百里流觞一言不发,突然指出如电,向夏云岚肩头穴道点来。 “啊哟——”夏云岚自是早已移换了穴道的位置,却装作不胜惊恐地抱住了双肩,手里一支千羽飞针不偏不倚等在肩前。 不料,百里流觞的手指距离夏云岚尚有寸许,一团黑色的影子忽然从人群上飘过,电光石火般到了百里流觞身后,出手在百里流觞背上轻轻一拍,百里流觞顿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父……”夏云岚脸上掠过一抹慌乱,悄悄收起千羽飞针,放下手来大不自然地叫了一声。 不知师父有没有看到自己拿金簪嫁祸于人?师父为人正直,虽不至于当众戳穿自己的阴谋诡计,可也决不会允许自己为难百里流觞…… 思想之间,但见夜凝尘绕至百里流觞面前,“刺啦”一声用掌力划开了他胸前的衣服,从掉落在地的几件物品中捡起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递在夏云岚面前道:“收好你的东西。” 夏云岚低垂着头双手接过来,原本打算拿到东西后将百里流觞小小揍上一顿,此时当着师父的面不敢造次,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上几句讽刺的话时,围观者中已有人拿了各种饭菜食物向百里流觞身上砸去,边砸边骂道:“伪君子,偷了人家的东西还不承认——” “剁了他的手,免得他再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报官!让他在大牢里待上几年。” “……” 夏云岚心头大快,抬头待要欣赏一下百里流觞狼狈的模样,却见百里流觞丝毫不顾及身上的各样汤羹菜汁,一双眼睛看着夜凝尘笑道:“兄台好功夫……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何方人氏?” “无名无姓之辈,不劳动问。”夜凝尘声音淡漠,取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交于人群中看热闹的小二道:“多余的钱不用找了,权当赔你酒楼中的损失。”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原本苦着脸的小二接到银子,立即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朝夜凝尘点头哈腰鞠了几躬,而后凶神恶煞地对百里流觞高声道:“这两位客官为人厚道,断不会冤枉于你。敢在我们‘天下第一鲜’下手行窃,你的胆儿也太肥了些——” 言罢,小二对几个同伴招了招手,道:“还不快去后面拿绳子,将这道貌岸然的小贼捆起来扭送官府。” “咱们走吧。”夜凝尘对夏云岚淡淡说了一句,也不等她,径自出了酒楼的门。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俯在百里流觞耳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迅速道:“燕烈王的走狗,回去告诉金燕子和燕烈王,我姓夏的打狗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言罢,夏云岚飞步跨出酒楼,牵起楼外廊檐下的马向夜凝尘追去。 出了繁华长街,二人骑上马,向前驰了段路,夜凝尘一直一言不发。 夏云岚终于忍不住道:“师父……你是不是在生弟子的气?” “没有,本座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夜凝尘冷冷淡淡道。 夏云岚羞愧得红了脸,她知道师父的意思是没有教育好自己,是他做师父的失职。 “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弟子解释。”夏云岚加快了马速,与夜凝尘并辔而行道:“弟子之所以与那百里流觞过不去……” “你不用解释,本座明白。”不等夏云岚说完,夜凝尘已打断了她的话。 “师父……”夏云岚向来聪明伶俐,却听不出夜凝尘这句不带情绪的话究竟是真的理解她,还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挖苦责备。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8章 来二斤人肉包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本座相信,你做的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品书网 ”夜凝尘缓下了马速,声音里隐隐透出几丝暖意。 夏云岚这才确信,师父并没有生她的气,而是真的理解她,相信她。 “师父……”夏云岚感动地道:“弟子虽然问心无愧,可还是觉得有必要向师父解释一下。” “你要解释,便解释吧。”沉默了一会儿,夜凝尘恢复了淡漠的声音道。 “事情是这样的……”夏云岚将自己与燕烈王、金燕子之间的恩怨略略说了一遍给夜凝尘听。 夜凝尘听罢,又默然良久,道:“燕烈王从前之举固然欠妥,然自他即苍狼国主之位后,便内修德政,休养生民,外交诸国,停息干戈,目前看来倒也称得上是一位有为名君。云岚,你能为了两国和平放弃对青蜀国皇后的报复,想必也能为了边地百姓,不再向燕烈王和金燕子寻仇。” 夏云岚没料到师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蹙紧了眉头,有些失望地道:“我并没有打算放过青蜀国皇后,只是不愿因为自己给予青蜀国开战的借口。将来我若有能力,自会以个人的名义亲自向她讨债。至于燕烈王和金燕子……看在金燕子服侍我大半年的份上,我也不会要他们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总要给他们一些苦头吃,方能叫我心中舒坦。” “你可知那燕烈王智计超群,武功不弱,且手下更是强将如云。如今做了国君,只怕比之先前更难对付。云岚,你去找他报仇,何异于以卵击石?”夜凝尘声音中带着一股深深的担忧。 “原来师父是怕我吃亏?”夏云岚舒展了眉梢,嫣然笑道:“师父放心,再强的人也有弱点,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弱点,计划得滴水不漏。” “可是,把生命和时间耗费在仇恨上,值得吗?”夜凝尘有些倦然地道。 夏云岚微微怔了一下。 值不值得,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原则是,别人欠了自己的,一定要设法讨还。自己欠了别人的,也欢迎别人来讨债——只要别人有这个本事。至于生命和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浪费在哪里不是浪费? 然而,这段日子与师父朝夕相处,她突然发现生命和时间似乎变得分外珍贵起来。 同样的生命,同样的时间,浪费在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上,显然要愉快得多,也值得得多。 人生不过百年,一年不过三百六十五天,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相伴的日子有多久? 明天和意外,谁又知道哪个先到来? 此时,她与夜凝尘已经离了阳苏城,在东风初暖、细草微发的官道上,呼吸着似暖还寒的气息,她纠结地发现,原来幸福会让人变得柔软,也会让人变得软弱。 如果这一生,就这样和师父一路走下去,她舍不舍得就此离开,独自去面对一场血雨腥风、生死未卜的战斗? 或者,万一师父喜欢她,愿意和她一起去面对那场战斗,她又舍不舍得让至爱之人陷于险境? 向来干脆利落、不喜拖泥带水的她,这会儿忽然前所未有地犹豫、矛盾。 她掀开了头上的斗笠,让细细的东风轻吻着脸颊,侧头向夜凝尘问道:“师父,你觉得把时间浪费在什么事情上,这一生才不算得虚度呢?” “男儿自当建功立业,你一个女孩子……”夜凝尘沉吟了一下,道:“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夏云岚扬起了嘴角。身为古代人的师父,到底还有些大男子主义思想,不过他说得如此委婉,反倒只见其可爱,并不觉其可厌了。 “师父,”夏云岚心情很好,忍不住有些淘气地道:“我喜欢在濛濛烟雨里有人撑着伞陪我看桃花,也喜欢在晴好的天气里吹着晚风等人做饭给我吃,或者在雪净月明的夜晚听人弹琴……可是你晓得,这些事情,总要有那个人才可以。” “哦……”夜凝尘淡淡回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总会有的。” 夏云岚自然不敢指望夜凝尘会说出“我愿意是那个人”这样的话,是以也不觉得失望,只狡黠一笑,微微嘟起了樱唇道:“谁知道今生会不会有?我这个人既无身家背景,又不会对人低眉顺眼,苍云大陆有哪个男子瞧得上我?” 原本以为,夜凝尘听到自己如此自贬之语,定会有一番好言安慰,至不济也要说自己聪明美丽可爱,不必妄自菲薄。然后,自己就可以趁机开玩笑地问,师父会瞧得上我这样的女子吗? 哪知等了半晌,夜凝尘竟没有接话。 夏云岚无趣地抽了抽鼻子,舔了舔嘴唇道:“师父,我对建功立业没什么兴趣,然而将来总要设法养活自己。你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在苍云大陆上做什么事情比较赚钱?” “你缺钱吗?”夜凝尘马蹄微顿,声音里透出一丝讶然。 “现在倒也不太缺。”夏云岚实已身无分文,却没好意思承认,只道:“可是将来离了师父,离了繇山……” “你要离开本座、离开繇山?”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冷下了声音问道。 “这个……也不一定了……”夏云岚说出这样的话,原本便是要试探一下夜凝尘对自己的态度。如今听得夜凝尘声音冰冷,仿佛带着满肚子气,她不由得暗自开心,显见得师父对自己还是十分在意的。 “给你——”夜凝尘突然将手一扬,一个素色的袋子朝夏云岚飞过来。 夏云岚赶忙伸手接住,发现竟是满满一袋银两,掂起来足有百两之多。 “师父,弟子并不是……并不是向你要钱……弟子身上,尚有两件上好的首饰……”夏云岚捧着钱袋,脸色大是尴尬。 “这是你应得的月钱,你不用不好意思。至于首饰……女孩子身上怎能没有几件首饰?”夜凝尘言罢,径自打马而去。 “多……多谢师父。”夏云岚也加快了马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指望师父说甜言蜜语只怕是不成的,然而师父做的事,却总让她心里甜滋滋的。 阳苏城过去,数百里再无繁华城市,然当此冬春交替之际,一路上的风景大多十分美丽。山光水色鸟语熏风之中,人的眼睛和心灵都颇不寂寞。 这日,已经过了正午,仍不见有吃饭的地方。师徒二人皆有些饥肠辘辘。夏云岚正待取出干粮,叫住师父在山脚下略作休憩,不想刚刚转过山坳,忽见寒山疏林之间冒出几缕炊烟,挑出一角酒旗。 “师父,前面有家酒馆——”夏云岚惊喜地叫道。 “嗯,咱们去吃些东西。”夜凝尘并不觉得惊讶,打马向酒旗处走去。 “师父,这里甚是偏僻,十数里荒无人烟,突然冒出这一家酒馆,会不会是家杀人越货的黑店?”惊喜过后,夏云岚恢复了冷静,有些担忧地问道。 “本座来往路上多次在此店用餐,你不必多心。”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红了红脸,只当自己没说过那句话。 二人将马拴在店外树上,尚未进入店门,便听得店中一个年轻男子破锣似的声音吆吆喝喝地道:“什么破店!牛肉也没有,羊肉也没有,鸡鸭鱼肉也没有……只一些野菜粗饭,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喂狗狗都不吃……” “嘻嘻,你又不是狗,怎么知道狗不吃?”夏云岚跨进店门的时候,随口接了一句。 “臭小子,不想活了吗?敢对本公子说这样的话!”呯的一声,杯盘落地,一个衣着光鲜、相貌普通的公子哥儿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带着满肚子气冲夏云岚怒声道。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旁边一个面目清俊的小厮连哄带劝地扯着公子哥儿坐下道:“这山村野店,能有东西填饱肚子已是万幸,哪里比得在咱们府上……这种地方的人大多粗鄙没教化,少爷也不必同他们计较……” 粗鄙没教化?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取下斗笠和星文剑往桌上一按,大声对柜台后掌柜模样的佝偻老者叫道:“掌柜的,来二斤人肉包子——不要太肥腻的。” “人……人肉包子……”怒气冲冲的公子哥儿看着夏云岚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惊恐万状。 “客官,”佝偻老者迎了过来,不苟言笑地道:“本店只营素食素酒,不卖人肉包子。” “咦,师父——”夏云岚转向夜凝尘,挤了挤眼睛道:“你不是说上回经过这里时,吃的人肉包子甚是好吃,这回特意带我来尝尝吗?” “这段时间可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做馅。”夜凝尘淡漠的声音显得一本正经。 夏云岚没想到师父如此配合,忍着心中笑意,瞟了不远处的公子哥儿一眼,对老掌柜道:“没有合适的馅么……” “掌……掌柜的,本……本公子不吃了……算……算账……”公子哥儿两只小眼睛里透出极度恐惧,对老掌柜结结巴巴地道。 “客官,本店从未出售过人肉包子,客官大概是找错地方了。”佝偻老者对夏云岚摇了摇头,走到公子哥儿面前道:“饭菜共三十五文钱,加上毁坏的杯碟碗盘,一共九十五文钱。” “给……给你一角银子……不……不用找了……”公子哥儿将一小块碎银扔在桌上,转身兔子般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 “公……公子……咱们还没吃饭呐,小的饿……”小厮一边叫着,一边追着公子哥儿出了门。 待二人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夏云岚方俯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在黑色斗蓬的阴影里,夏云岚无意间发现,夜凝尘似乎也微微抬了抬嘴角。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09章 人的主意打打无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本店只有野菜素食,两位客官用些什么?”打发走了嚣张而又胆小如鼠的公子哥儿,佝偻老者回过头来,向夏云岚和夜凝尘问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既然只有野菜素食,随便捡几样上来就是。”夏云岚随和地道。 “好。”佝偻老者正待转身离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十几个身着各色衣裳、手提刀棒的人走进店来。 为首一个五大三粗,年约三十上下,满脸的络腮胡子。一进店门便扯着嗓门高声叫道:“掌柜的,切十斤牛肉、五斤羊肉给兄弟们解解馋。再来三斤好酒……” “大哥也太抠门,咱们统共十二个人,三斤酒怎么够?”跟随在后的人不满地叫道:“最起码也得十斤才勉强塞得了牙缝。” “兄弟们,不是大哥抠门,是今日还有老长一段路要赶。喝醉了不好走路事小,耽误了雇主的事大家就只好喝西北风了。”络腮胡子倒不摆老大的架子,耐心解释道。 “大哥也太小瞧了咱们——”一个满脸麻子的矮胖汉子道:“才十斤就喝醉?兄弟们是纸糊的么?” “就是,大哥莫要小气,吃饱喝足了才好干活,绝对把雇主的钱一文不少地讨要回来。”一众粗俗汉子跟着起哄道。 “诸位客官——”一片喧闹声中,佝偻老者不冷不热地道:“小店地处偏远,不营肉食。诸位若要吃肉,且到别处去吧。” “没有肉?没有肉开什么酒馆!” “兄弟们走了这半天,难不成只能吃素的?” “老头儿,是欺负咱们没钱吗?” 那伙人顿时炸了锅,有人敲桌子蹬板凳,有人骂骂咧咧。 佝偻老者既不多话,似也懒听那些人多话,转身进了后院,准备夏云岚和夜凝尘的饭菜去了。 “大哥,怎么办?”那伙人兀自吵了一会儿,似也没什么办法,有人颓丧地道:“难不成真叫兄弟们吃些粗粮野菜不成?” 络腮胡子眼光朝夏云岚和夜凝尘一瞄,忽然“嘿嘿”奸笑道:“大哥我自有办法,保证你们人人都有肉吃。” “你有什么办法?”众人随着络腮胡子的眼光看了看夏云岚和夜凝尘,有人道:“大哥总不至于叫咱们吃人肉吧?兄弟们口味虽重,可还没重到如此地步。不过……嘿嘿,那小子倒是俊俏得很。这要是个女子,抢回去给大哥做个压寨夫人倒不错……” “老六,你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连男子都调戏起来了?”络腮胡子故作严肃地训斥了说话的人一句,却引得众人一阵轰笑。 夏云岚也不生气,侧过身来颇有些居高临下地扫了这伙粗鄙的人一眼,带笑不笑地对为首的络腮胡子道:“人的主意打打无妨,可别打其他东西的主意。否则,本公子保证你们不但吃不上肉,可能还会走不到想去的地方。” “小子,我在打什么东西的主意?你猜得出来吗?”络腮胡子丝毫没把夏云岚的威胁放在眼里,带着几分调笑地问道。 夏云岚昂了昂头道:“我们那两匹马,来自鬼厉国极西之地。曾有一位爱马如命的王爷欲以万金购之,我们亦未曾出售。你却想去吃它——你说,你们这一趟帮人讨债能赚多少钱?买得到一根马尾巴吗?” “咦——”听得夏云岚之言,络腮胡子脸上顿时没了调笑的神情,代之以满脸震惊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打你们那两匹马的主意?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这一趟出来是帮人讨债的?” 随口胡扯的本领,夏云岚早已炉火纯青。至于如何看出这伙人此行的目的是帮人讨债?看这伙人的穿着打扮,联系这伙人前后说的话,如果连这点儿也猜不出来,夏云岚也算白活了前世今生。 她微微一笑,拿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继续胡扯道:“听说过西南第一名捕么?那就是我——” “你?”络腮胡子重新将夏云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嗤之以鼻地道:“传闻西南第一名捕早已过世……即便他尚在人间,也该年过半百。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会是西南第一名捕?” 这次轮到夏云岚暗自惊讶了一下。所谓“西南第一名捕”,不过是她随口杜撰而已,不承想苍云大陆竟真有这么个人。 “呵呵……”一笑之间,夏云岚已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态,淡淡然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就是我的师父。” 话方出口,夏云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正经师父就坐在桌子对面,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令师父寒心?然而说出去的话也无法收回,只得离开了这伙人再向师父道歉吧。 “你真是西南第一名捕吴萧然的徒弟?”络腮胡子朝前走了几步,一只手习惯性地揪着胡子向众兄弟道:“你们看他像吗?” “大哥,你管他是谁?”众汉子对西南第一名捕和夏云岚皆无兴趣,催着络腮胡子道:“兄弟们走了半天,饿得饥肠辘辘。如今填饱肚子要紧,你却只管与他啰嗦做什么?” 看来这伙人虽然样貌粗鄙,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没做过多少作奸犯科的事。不然,听到“名捕”两个字,断不会只顾着肚子。 既如此,只要他们不再打腾影和飞霞的主意,夏云岚也不欲与他们计较。 谁知,那矮胖的麻脸汉子仍不知死活地道:“大哥,他说他的马价值万金,咱们也别吃了。不如抢了他的马到附近州县卖掉,岂不够兄弟们潇洒快活一段日子?” “好主意!老二好主意……”一众人等仿佛捡到了宝贝般,再也顾不得口腹之欲,齐声赞成道。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自己的东西,是那么好得的么? 看这群人的神色,显然已经毫不客气地把腾影和飞霞据为己有,甚至已经把两万两黄金据为己有。 夏云岚眯了眯眼睛,正待叫这群人知道知道打别人东西主意的后果,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异香,接着帘影一动,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酒馆门口。 那女子头戴一顶白色幂篱,身姿窈窕无比。跨步进门的刹那,适逢一阵风起,将幂篱微微掀起一角。 喧闹的小酒馆瞬间安静下来。 夏云岚惊讶得几乎忘记了呼吸。但见那女子虽脸带倦容,风尘仆仆,然其容颜之美,简直是自己来到苍云大陆所仅见。 “师……”遇见如此美人,不叫师父瞧瞧,岂不白白吃了眼亏? 夏云岚再顾不得理会马匹之事,迫不及待地要唤夜凝尘看取美人,不料“师”字刚刚吐至唇畔,一只手忽然覆上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师父的手。 夏云岚有点儿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桌上饭菜已上,而师父的手仍然没有挪开,甚至没有挪开的意思。 她的脸红了。 师父是什么意思?要对她表白吗……在这山间野店表白,会不会有些……嗯,其实无所谓合适的地点,只要是那个合适的人,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当着那仙女般的白衣女子也罢了,当着那群粗野的汉子,总叫她心里不大自在…… 师父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在酝酿勇气,还是在考虑措辞?毕竟师徒之恋,对自己这个二十五世纪的人来说虽不算什么,对师父这个古代人来说,却隔着一道乱伦的坎。 要不要给师父些鼓励?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眉梢盈着浅浅的笑意,眼神妩媚如丝,迷离如梦。一刹那的时间里,心头掠过万千柔情蜜语。 然而,张开嘴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要命,嘴唇颤抖得厉害,根本不可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罢了,还是让师父自己慢慢来吧…… 终于,夜凝尘动了动嘴唇。 夏云岚张大了眼睛。如果她没有听错,师父说的是:“别说话,不要动。” 那声音只有她能听得到。她有些奇怪,师父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正在懵懵懂懂地想着这个问题,忽听得一个又轻又软又甜又腻的男子声音道:“这位姑娘,你想吃些什么?” 小小的酒馆里又来了新的客人吗?自己竟不曾注意,实在是够马虎大意。 夏云岚迷茫地从夜凝尘脸上移开目光,扭头在店里找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新来的客人,但却很快找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若非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断然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发出那声音的,居然是适才粗声大气的络腮胡子。 那样轻软甜腻的声音从那样一大把胡子后面发出来,实在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原来一个人要改变声音,并不一定要会什么变声之术,只要改变心境和情绪,说出话来一样能够判若两人。 夏云岚可又长了见识了。 小小酒馆里,除了夜凝尘和夏云岚,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白衣女子身上。 白衣女子却恍若未见,亦不曾回答络腮胡子的问题,只向慵慵懒懒站在柜台后的佝偻老者道:“掌柜的,来一壶热茶、一碗米饭、两碟素菜。” “客官稍等——”佝偻老者点了点头,再次到后院准备去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0章 山中一窝蜂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白衣女子在角落处一张无人的桌边坐下,姿态清冷高雅,宛如鸡栏里的一只鹤,又宛如春日里一树独自盛放的白海棠。品书网 络腮胡子像苍蝇见了蜜糖似的不由自主跟了过去,涎出满脸的笑,道:“姑娘想必赶了老远的路,只吃两碟素菜怎么够补充力气?我叫手下兄弟们到附近山里给姑娘打些野味来吃如何?” “大哥,我去——” “大哥,我也去……” 络腮胡子话音未落,已有五六个汉子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酒馆,剩下的则大张着眼睛嘴巴,还在痴痴呆呆地望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略略转过头看了眼络腮胡子,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地道:“多谢壮士,小女子不喜腥膻。” “呵呵……”听到白衣女子对自己说话,络腮胡子浑身酥软了一般在白衣女子桌边斜着身子坐下,没话找话地道:“原来姑娘不喜腥膻,难怪生出这等天仙似的模样……不过素菜虽养颜,偶尔还是该吃些肉类补补身子。兄弟们已经为姑娘打野味去了,姑娘稍后好歹尝尝……” “小女子说过不喜腥膻,壮士还有什么事吗?”白衣女子打断了络腮胡子的话,淡淡的口气拒人千里地道。 络腮胡子一心沉浸在与白衣女子攀谈的兴奋里,丝毫觉察不出自己的可厌,闻言笑道:“事情倒没有……敢问姑娘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名霸,与姑娘此地相逢也算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王霸……王八?他爹娘可真会起名。 “哈……”夏云岚没忍住笑出了声。 桌上的手忽然被重重握了一下,疼得夏云岚差点儿掉出了眼泪,赶忙扭头望向夜凝尘。 夜凝尘却已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她的手,将菜夹在她面前的碗里道:“吃饭。”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吃饭就吃饭呗,干嘛这么用力抓她的手? 不对呀,师父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 夏云岚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实在想得太多了,师父按着她的手,根本不是要向她表白,而是……师父认得这刚刚走进酒馆的白衣女子。 怪不得人说陷入爱情中的女子智商为零,若非那一通胡思乱想,依自己平日的智商,早该猜到师父和这白衣女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夏云岚一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转了转眼珠。 一个幂篱遮面,一个黑色斗蓬挡着大半张脸,看不见两人神态,还真不好猜测两人的关系。 但从师父的反应来看,显然并不希望白衣女子认出自己。 这样美丽的女子,陌生人趋之若鹜地上前拾讪,师父却为何避之唯恐不及呢? 夏云岚分析,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这女子相貌虽美,却性情乖戾,师父不喜欢与她打交道。 第二种,这女子喜欢师父,师父为了避免纠缠,所以只好故作不识。 第三种,师父与这女子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如今恩怨已了或未了,师父不愿再忆起那段不愉快的往事。 无论是哪种原因,自己都不该为师父招来麻烦。 于是,夏云岚很安静地吃起了饭,尽量不再朝白衣女子的方向瞧上一眼。但两只耳朵里,可没漏过白衣女子说的每句话。 听到王霸的询问和请求,白衣女子冷淡而不失礼貌地道:“萍水相逢,何需问姓道名?江湖飘泊,相逢即是朋友。” 若是机灵些的,听到这样的回答,自然知道别人并没有与之结交的意思。偏这王霸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听白衣女子说“相逢即是朋友”,立即把自己当成了白衣女子的朋友,兴奋而热情地道:“既然姑娘当我王霸是朋友,这顿饭就由我来请吧?姑娘还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就是。”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要不是碍着师父在旁,一定忍不住对那王霸嘲讽道:“山乡野店,陋食简餐,值得了几文钱?” 但那白衣女子却很有教养地道:“壮士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麻烦壮士让开一下可好?” 佝偻老者端了女子要的饭菜上来,那王霸很没颜色地刚好挡住了上菜的地方。 仿佛怪佝偻老者打扰了自己与白衣女子的谈话般,王霸很不友好地瞪了佝偻老者一眼,极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 “喂,老头儿——”白衣女子的饭菜放在桌上后,王霸扬着脖子对佝偻老者颐指气使地道:“给咱兄弟们也捡好的上几桌来,记得多放些油盐,咱们兄弟口味重。” “好。” 佝偻老者去后不久,适才出去打野味的五六个汉子提着一只毛色鲜艳、五彩生光的野鸡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抓鸡的汉子邀功似的叫道:“大哥,大哥,野鸡回来了……兄弟们抓到一只野鸡——” “姑娘——”王霸一见野鸡,顿时抖擞了精神,仿佛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般,对白衣女子谄媚地笑道:“你就别吃那些寡淡无味的青菜了,稍等片刻,我叫掌柜的把这只鸡宰了给你吃。” “抱歉,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吃过饭就要上路。”白衣女子保持着礼貌、冷冷淡淡地道。 “哎,耽误不了多久的……掌柜的——”王霸向端着饭菜从后院走出来的佝偻老者命令道:“把这只野鸡拿到后面宰了,一半儿清炖一半儿红烧,动作麻溜点儿,别耽误了这位姑娘的行程。” 佝偻老者放下饭菜,倚着柜台旁的酒架看了看那只野鸡,面无表情地道:“本店只营素食,不做荤腥。” “怎么?怕咱们不给加工费么?”当着白衣女子的面,王霸忍住了脾气,走到老者面前,将一锭碎银往柜台上一拍,道:“放心,一文钱都少不了你的。” 佝偻老者并没有平常生意人见到银子时两眼放光的模样,甚至没有朝银子扫上一眼,口气冷淡而坚决地重复道:“本店只营素食,不做荤腥——请客官收好自己的银子。” “不做荤腥?”王霸又摸出一角银子,“啪”地拍在柜台上道:“是嫌弃咱们钱给的不够吗?” “……”佝偻老者垂下了眼皮,似乎懒得再与王霸多话。 “老头儿——”王霸失去了耐心,不顾在白衣女子面前的形象,伸手一把扯住了佝偻老者的衣领道:“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急了咱们,咱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就是!你这老头儿,让你宰两只野鸡便这般推推托托,是瞧着兄弟们好说话么?”矮胖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同其他人一起凑了上去,矮胖汉子抽出刀鞘里三尺多长的砍刀“嚓”地一下砍在了柜台上。 “老头儿,开店不为赚钱,你开的什么店?”有人骂骂咧咧道。 “咱兄弟们从来不吃素,今儿在你这店里被迫吃素也罢了,咱们自己抓来只野鸡,让你烹制一下也这般怠惰。你到黑龙山下打听打听,有谁敢这么对待咱们山中一窝蜂的?”有人气冲冲地推搡了佝偻老者一下。 山中一窝蜂?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她早已看那只“王八”不顺眼,如今听了这伙人的名号,越发觉得不顺耳了。 师父在江湖上素有侠义之名,定然不会看着这伙人欺负老掌柜。有徒弟在,哪里用得着师父出手?夏云岚眉梢微蹙间,手已伸向桌上的星文剑。 但星文剑却仿佛被钉在桌子上似的,一拿之下竟没能拿起来。 夏云岚奇怪地扭过头,这才发现夜凝尘的手按住了星文剑的剑身。 她怔了一下,山中一窝蜂如此欺负老掌柜,师父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紧不慢地吃饭,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呢? 难道说,因为怕被白衣女子认出,师父竟可以置一条受到威胁的人命于不顾? 不,师父万不是那样的人。 夏云岚看了看佝偻老者的神色,立即了然。 面对怒气冲冲的王霸、矮胖汉子的砍刀以及一众粗野汉子的推搡谩骂,佝偻老者脸上淡定如常,不见半丝畏惧。 若非绝世的高手,怎能有这份从容的气度? 夏云岚松开了星文剑,不由对老者的武功大感兴趣。 一般来说,会功夫的人,即便掩藏得再好,也难免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寻常人或许看不出来,却绝难逃过她夏云岚的眼睛。 比如那位天仙样的白衣女子,虽仪态端庄、身姿袅娜,且戴着幂篱,如侯府深院里初次出门的大家闺秀。但从她说话的气息和一举一动的姿态,夏云岚早已看出她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弱。 可这位佝偻老者,她却无论从哪里都瞧不出半点儿会武功的样子。 能让她夏云岚看不出破绽的,要么是根本不会武功的常人,要么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 她相信,这位老者无疑是后者。 然而,等了一会儿,眼看着王霸丢开老者的衣领,将老者掀坐在地,撞翻了酒架上的数坛老酒,却依然不见老者有老虎发威的意思。 难道自己猜错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1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老者佝偻着身子坐在横流的酒水和破碎的酒坛之间,样子狼狈之极,脸上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品书网 夏云岚第一次遇见这般能忍屈受辱之人,心下不由越发疑惑:这老者究竟会不会武功?若是会,这等忍耐功夫,可值得自己好好学习一下。若是不会……挨打挨得这般浑不在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道行。 疑惑之间,忽听得白衣女子温温婉婉的声音道:“不过一只鸡而已,你们何苦与他如此为难?” “姑娘——”在佝偻老者面前凶神恶煞的王霸,转过头面对白衣女子时,立即堆上了满脸甜得发腻的笑,道:“一只鸡事小,耽误了姑娘吃鸡事大。这老头儿太不晓事……罢了,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我叫兄弟们亲自到后院把这鸡宰了……” “你说鸡是给我的么?”白衣女子推开了面前的碗碟,站起身淡淡问道。 “是的是的……”王霸见白衣女子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眉开眼笑地道:“兄弟们都是粗人,吃什么没有关系,可不能委屈了姑娘你。” “那好——”白衣女子走到提鸡的汉子面前,把手一伸道:“既是给我的,我便受了罢。” 提鸡的汉子原本色眯眯地望着白衣女子,及至白衣女子到他面前时,他却自惭形秽般低下了头,诚惶诚恐地将野鸡递在白衣女子手里。 白衣女子接过嘎嘎乱叫的野鸡,走到门口将手一松,那野鸡立即扑扑腾腾逃命去了。 “我承了你的情便是。”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对王霸道:“你们可以放过他了么?” “姑娘……”王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白衣女子不知是气是愧。 白衣女子绕过王霸,蹲身扶起佝偻老者,将一大锭银子递给他道:“掌柜的菜做得甚好……承蒙这位朋友送我一只鸡,我便把这店中所有人的账一并结了吧。老掌柜,你看够也不够?” 佝偻老者声如枯井无波之水般平静地道:“多了。店中所有人的饭食,加上打碎的酒水,一共三两三钱银子。” “这是五两银子,多的且当代这位朋友赔礼道歉吧。”白衣女子换过了一锭小些的银子递给佝偻老者。 “多谢客官。”佝偻老者接过银子,淡淡向白衣女子道了声谢。 白衣女子转对王霸道:“你们的酒菜我已结了,望你们莫要再与他为难。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言罢,快步向门外走去。 “哎……姑娘,你要到哪里去?保不准咱们顺路呢……”王霸从尴尬中回过神来,抬脚追了出去。 “兄弟们,咱们也出去瞧瞧……”矮胖的麻脸汉子神形猥琐地道:“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兄弟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不多看几眼岂不亏了……”说着,同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一起跟了出去。 热闹看到一半儿突然收场,就像一桌子美味佳肴刚刚入口便被端走,夏云岚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向夜凝尘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师父,那个……你慢慢吃,我也出去瞧瞧美人……” 言罢,不等夜凝尘阻止,已蹭地一下溜出了酒馆。 门外,白衣女子并未走远。 夏云岚跨出房门的时候,白衣女子正站在腾影前,伸手轻抚着腾影乌黑发亮的鬃毛。而跟出去的王霸、矮胖汉子一伙人,皆被点了穴道,瞪着惊慌失措的眼睛定在原地,既不能发声,又动弹不得。 从白衣女子出门到现在不过片时功夫,而王霸等每个人身上至少被点了三处穴道。夏云岚自问,便是自己出手,也不可能快过这样的速度。虽早知这白衣女子武功不弱,可也没想到如此之强。 “姑娘好生厉害——”夏云岚拍了拍手,在白衣女子身后丈余处站定,一脸没正经地玩笑道:“姑娘喜欢我师父的马吗?这匹马的名字叫做‘腾影’,可惜是认主人的,姑娘抢走了一时半会儿也骑不了。如果姑娘实在喜欢,不如考虑考虑嫁给本公子,本公子可以向师父求个情,把这匹马当聘礼送给姑娘,咱们一道慢慢驯养。” 白衣女子转过身,隔着幂篱将夏云岚打量了一会儿,道:“你当真想要娶我?” 夏云岚已将全身穴道移位,并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咧着嘴巴色眯眯地道:“当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姑娘你这么漂亮,哪个男子不想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衣女子居然不曾生气,反倒颇感兴趣地将这句诗重复念了两遍,忽然笑道:“既如此,我答允了你便是。拿着——”白衣女子纤手一扬,将一件东西向夏云岚掷来。 夏云岚是暗器中的行家,轻轻松松将白衣女子掷过来的东西接在手里,却见是一只用上等白玉雕成、雕工无比精美的凤凰展翅玉佩。 她吓了一跳,正待向白衣女子说明自己只是在开玩笑,白衣女子的身影却已倏然远去,只留下温温婉婉、认认真真的声音道:“这只玉佩便当咱们的定情之物吧,来日若是有缘,但愿比翼齐飞、偕老不弃……” 看着手里莫名多出来的玉佩,夏云岚彻底懵了。 自己作男子装扮,已经帅到令人一见钟情、非卿不嫁的地步了吗? 什么比翼齐飞、偕老不弃……简直比自己这个二十五世纪的人还肉麻。 握着玉佩愣怔之际,一把剑、一只斗笠忽然递到了她面前。 “师父……”夏云岚回过神来,接过剑和斗笠背在身后,将凤凰玉佩擎至夜凝尘面前道:“这是你那故人给我的东西……” “故人?”夜凝尘低头看了眼玉佩道:“你如何知道她是本座的故人?” “不是故人,怎舍得送弟子如此贵重的礼物?”夏云岚嘻嘻笑道:“而且师父见了她一反常态,唯恐被认出来的样子,结果还是被认了出来……我猜,她是认出了师父的马。” “哦……”夜凝尘不置可否地走过去解开腾影的缰绳,翻身上马道:“咱们走吧。” 夏云岚有点儿失望,原以为师父要对这位如花似玉的故人说点儿什么,谁知竟什么话也没有。 “师父稍等——”夏云岚郁闷地将凤凰玉佩塞在怀里,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嗖嗖嗖”解开了王霸等人的哑穴和定身穴,笑道:“其实依着我从前的脾气,早该结果了你们的性命。只是近来刚巧赶上我心情好,便念在你们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襁褓中的婴儿的份上饶过了你们罢。” “多谢大侠饶命,多谢大侠饶命……”王霸等人穴道甫一解开,立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地道:“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该与大侠抢女人……” 夏云岚那几下隔空解穴的功夫,委实吓坏了他们。如果那几下不是替他们解穴,而是打上他们的死穴,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命在? “嗯,知道就好。”虽然这些人说得粗俗,夏云岚也懒得纠正,飞身跃上飞霞的背道:“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坏事做多了,总会遇见一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侠。你们从今往后可老实些吧,别再欺负人,也别去找那老掌柜的麻烦……” “小的不敢……小的们再也不敢了……”王霸抹了把额头的汗,战战兢兢地道:“大侠是西南第一名捕的传人,咱们做了坏事,只怕是躲到天边也躲不过大侠的追查。大侠放心,咱们从今以后只做正经生意,再不敢胡来了。” “到底是你这做大哥的明白。”夏云岚笑赞一声,调转马头,在飞霞的屁股上轻拍一掌,道:“我回头还要经过这里,若是掌柜的有什么意外,别怪我把你们剁成馅在这里开个人肉包子店——” “大侠,那掌柜的年纪老迈,万一自己有甚三长两短……可怪不得小的们呀……”王霸的话从后面传过来时,夏云岚和夜凝尘的马已驰离酒馆数十丈远。 “嘿嘿……也算在你们头上。”夏云岚用内力把这句话送了过去。 王霸又说了句什么,转过山角,夏云岚已经听不见。 山路崎岖。 腾影与飞霞皆算得马中至品,然而在这崎岖的山道之上,速度也比寻常马儿快不了多少。 “师父——”见夜凝尘离了酒馆后一直沉默寡言,夏云岚紧跟在腾影后面道:“你是不是在生弟子的气?” “嗯?”夜凝尘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似乎奇怪她为什么有此一问。 夏云岚半是抱歉半是讨好地道:“弟子说西南第一名捕是弟子的师父,只是为了吓唬吓唬王八等人。事实上,弟子根本不知道世上真有这么个人……当然,若是说出师父你的名头来,一定更加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但师父不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么……” “本座知道,本座没有生气。”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顿了一下道:“你可知那酒馆掌柜是谁?” “是谁?”夏云岚好奇地问。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2章 西南第一名捕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道:“据本座猜测,他很可能便是传闻中过世已久的西南第一名捕吴萧然。品书网 ” “啊?”夏云岚瞪大了眼睛,抽着嘴角不可置信地道:“世上……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戏文大概也没有这么巧。自己随口杜撰出一个名号,世上真有这个人也罢了,这个人居然还在自己面前……不知那吴萧然听到自己自称是他的徒弟,心里作何感想? “的确很巧。”夜凝尘淡淡道。 “可是,师父——”夏云岚不解地道:“老掌柜若真是传闻中的西南第一名捕吴萧然,官府对他定然极为重用。他为何放着捕快不做,却到这荒山野路经营酒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营生呢?” 夜凝尘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或许,这只是他赎罪的方式吧……” “赎罪?”夏云岚更加不解,道:“他犯了什么错?抓错人了么?”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夏云岚笑道:“呵呵,那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父和甘婆婆也说过,人人都会犯错。作为一个捕快,偶尔抓错人亦在所难免,他何苦如此跟自己过不去?” 夜凝尘道:“这世上人人都会犯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原谅自己所犯下的错。” 夏云岚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不错,确实有人骄傲得专门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不过他既无意间做了一回我的师父,也算与我有缘。待咱们从天武城回来时,我要劝劝他放过自己。即便他这辈子不愿再做一个捕快,也别憋屈地待在一个小酒馆里,整日受些小混混的气。” 夜凝尘道:“那些痛心的前尘往事,他既已决心用死亡来忘记,你又何必再提起?何况,关于他的身份,本座亦只是猜测,并无确凿的证据。” 夏云岚知道,师父并非喜欢凭空猜测之人,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师父的猜测也十有八九不会错。 是以她直接忽略了夜凝尘的后一句话,问道:“不过抓错了人而已,何以就痛心了呢?莫非其中别有隐情?” 夜凝尘道:“传闻吴萧然武功高强,精明善断,二十岁上便成名西南一带。可惜其妻早丧,膝下只留一子,吴萧然虽爱如珍宝,但为免办案中得罪的奸人报复,只能将此子托付于一个远房亲戚家。不料,吴萧然的仇人还是找到了这个孩子,并将其杀害。吴萧然悲痛欲绝之下,不顾办案流程,将杀害其子之人全家灭门……” “弟子知道了——”夏云岚眉头一蹙,迫不及待地推论道:“昔日的名捕成了被官府缉拿的要犯,所以他才不得不为自己制造一场死亡的假象,以此躲避官府追查。是吗?” 夜凝尘道:“据本座推测,事情尚不止于此。” “不止于此?”夏云岚讶然道:“师父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夜凝尘淡漠的声音里掩饰不住一丝怅然和惋惜,道:“被吴萧然灭门之人,很可能只是遭人嫁祸,并非杀害吴萧然儿子的真正凶手。当吴萧然明白过来,错误已无可补救。即便他后来找到真正的凶手为儿子报了仇,但丧子之痛加上悔恨之情,终使得他心灰意冷之下自废了武功,隐姓埋名在此赎罪。” “啊……”忆及佝偻老者的种种神情状态,以及挨打时的淡漠以对,夏云岚越想越觉得有理,亦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凉,道:“难怪他只营素餐,不肯售卖荤腥,想必也是不忍再行杀戮之意。而别人对他的侮辱谩骂,他也只当是自己罪有应得……” “不错。”夜凝尘道:“所以,你无需劝他什么。这样痛彻心扉的往事,他大概永远不希望再记起,更不希望被人提起。” 夏云岚低头默想了一会儿,脑子里过电影一般闪过自己所承受的屈辱和痛苦,她咬了咬嘴唇,道:“可是真的能够忘记吗?” 夜凝尘淡漠地道:“不能忘记也好,否则,对于被他灭门的无辜之人岂非不公?” 夏云岚怔了一下。或许,一生的孤独、痛苦、悔恨,就是对吴萧然错杀无辜之人的最好惩罚。那么,对于自己,那样的屈辱与痛苦是否也是对自己前世所作所为的惩罚呢? 比起吴萧然,她身上的血债不知多了多少。不同的是,吴萧然自觉并主动地去接受命运的惩罚,她却一直对自己很宽容,对命运施加的惩罚耿耿于怀。 转世为人之后,她甚至觉得,那些血债已经与她无关。所以,她对自己所遭受的耻辱和痛苦倍感委屈,对施加耻辱与痛苦的人恨之入骨。即使现在,她亦决不打算放过他。 哪怕,冥冥中真有所谓的轮回报应与因果天意,她也要先报了仇再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 晚霞已经散尽,层叠的山岭和杂乱的树木在山道上投下浓重的阴影。视野的尽头,仍看不出有任何人家或村庄的迹象。 腾影和飞霞的马蹄声踏着崎岖的山路,单调得像一首无限循环的歌。 夏云岚心情有些低落,不知是因为吴萧然之事,还是因为这傍晚时的天色,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惘和寂寥。 野外的风餐露宿,她早已习惯,多一个晚上也没有什么。只是,随着暮色渐深,她很希望师父能够再说点儿什么,或者,偶尔叫一两声她的名字也好。偏偏夜凝尘像个影子似的,连座下的黑马和穿着黑色斗蓬的身影也几乎要融进暮色里了。 夏云岚轻轻咳了一声,正准备找个话题,夜凝尘突然开口道:“再往前五六里,有座山神庙。过山神庙三四里,有个村庄。” “哦……”夏云岚吐了口气。师父是与她心有灵犀吗? 村庄里自是要舒适一些,赶上好客的人家,说不定还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但夏云岚前世做杀手之时,遇穷山恶水之地,往往宁可在树上或山洞过夜,亦不愿去村户人家打扰。 一来是未知的地方往往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二来是夏云岚唯恐自己将危险带给别人。 是以在夜凝尘没有表明态度的情况下,夏云岚依着前世的习惯道:“师父,咱们不如就在山神庙凑合一夜吧?” “好。”夜凝尘答得十分简洁。 恐师父再次沉默下去,夏云岚赶忙道:“师父,弟子有件事……” “你说——”夜凝尘温和地道。 夏云岚摸了摸怀里的凤凰展翅白玉佩,问道:“午后在酒馆里遇到的那名白衣女子,师父还记得么?” “……记得。”夜凝尘迟疑了一下道。 听夜凝尘略为犹豫的声音,夏云岚觉得,师父不但记得,而且应该是一直在想着。 她不觉有些郁闷。 那白衣女子容颜绝世,风姿无双。师父虽不肯与她相认,心里却似乎始终放她不下。那女子,究竟是师父的什么人,与师父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压抑着心里的情绪,夏云岚勉强作出一副笑脸道:“师父……弟子瞧着那白衣女子送我的凤凰玉佩甚是昂贵。弟子与她萍水相逢,受此大礼未免不妥。师父能否告知弟子她的姓名来历,以便弟子他日归还?” 夜凝尘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淡淡道:“华浅浅……或者,从今往后应该叫她慕容惜华。” “华……华、华师姐……”夏云岚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无比旖旎、无比香艳的画面。 那样一个令人见之若狂的美人儿,脱光了衣服躺在师父床上,师父真的能够无动于衷吗? 往常她只把这一段当做故事来听,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过了真人,这一幕却无比清晰明了起来。 师父说,为华浅浅恢复名誉,是为了两国和平。可夏云岚现在却不由得怀疑,那只是师父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 而华浅浅——也就是慕容惜华,一见面便将价值不菲的白玉凤凰佩送给自己,还说什么:“来日若是有缘,但愿比翼齐飞、偕老不弃……” 此时想来,恐怕慕容惜华想要比翼齐飞、偕老不弃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师父。她定然是识破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又见师父在酒馆中按着自己的手,所以幻想有朝一日与自己二女共侍一夫…… 呸! 拿一块凤凰佩贿赂自己,自己就稀罕了么? “难怪人称华师姐为江湖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夏云岚以为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昔,却不知已然带上了一股强烈的讽刺意味:“这等风华绝代、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师父不肯与她相认,是碍着弟子在旁么?” “本座只是为了避免难堪,与你无关。”夜凝尘掉头看了夏云岚一眼,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 夏云岚酸溜溜地道:“若师父心中无愧,又有何难堪可言?总是师父心里始终放不下、忘不掉……” “你在胡说些什么?!”夜凝尘愠恼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冷了声音道:“夏云岚,你在用什么身份对本座说这样的话?” “……”夏云岚僵在马上。 是啊,她是什么身份?她有什么资格? 她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师父,凭什么去管他的闲事? 因为他一直待她不同寻常,因为她一直对他心存幻想,所以无意之间便越过了界限……而今,他一句话提醒她:他和她,只是师徒而已。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3章 非份之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弟子错了……”夏云岚鼻子酸酸的,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难受,嘴角边却努力绽出一抹浅笑道:“弟子以后……不敢再对师父的事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她说不下去了,浓重的鼻音几乎完全出卖了她毫不容易伪装的无所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她猛地扯了扯马缰绳,用脚尖在飞霞肚子上踢了一脚,不顾暮色深浓加快速度越过夜凝尘向前冲去。 “云岚——”夜凝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云岚只当没听到。 “你要去哪里?”山神庙前,腾影横身挡住了飞霞的去路,完全暗下来的夜色里,夜凝尘缓和了声音道:“咱们今晚便宿在这里,你还要往前走么?” “那便宿在这里吧。”夏云岚下了马,已然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将马拴在庙外树下,径直走进漆黑一团的山神庙。 夜凝尘划开火折子,点亮了供台上的灯烛。 晕黄的灯光下,但见小小的山神庙不知被何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供桌后供奉的山神塑像样貌威武,且带着股少见的儒雅之气,不似别处的吓人。 供桌上有成捆的香烛,还有瓜果点心等物,可见此庙虽地处偏远,香火倒是从未断过。 庙内西南侧墙角处铺着块茅草编织的垫子,想是为方便过往行客住宿特意留下的。可惜那草垫很小,一人睡上去固也够了,要分作两块却不大足。 夏云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只考虑着住山神庙方便,无需打扰乡民,可她和师父孤男寡女,暗夜独处一室,说起来与这苍云大陆的礼法未免大不相合。 苍云大陆的礼法在她心里虽然和狗屁差不多,在师父那样古板的人心里,却可能比山还重。 师父说出那样冰冷严厉的话来,是否便是为了提前警告她,叫她安守做弟子的本份、不要想入非非呢? 她忽然懂了。 看了看墙角的草垫,夏云岚勤快地提着星文剑道:“师父先休息,弟子到外面再割些枯草来。” “云岚——”夜凝尘身形一动挡在了夏云岚面前,伸手阻住她道:“适才是本座说话重了些,你还在生本座的气吗?” “弟子不敢。”夏云岚面色如常、恭恭敬敬地道:“弟子说错了话,师父骂弟子几句、甚至打弟子几下都是应该的,弟子岂敢与师父计较?” “既如此,赶了一天的路,你身子弱,且先去休息吧。”夜凝尘温声道。 夏云岚客气地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世上哪有弟子闲着反让师父去做事的道理?” “你还不曾正式拜师,无须讲究这些。”夜凝尘道。 “好吧……那弟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夏云岚向夜凝尘拱手施了一礼,回身走到草垫旁,铺了件衣服倒头就睡。 睡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夜凝尘出门去割草的声音。夏云岚有些奇怪,装作不经意地翻了个身,睁开半只眼睛,却见夜凝尘在供桌前的蒲团上一动不动地盘膝坐着。 夜渐深,山风“呜呜”地从庙外吹过,偶尔漏进来的几丝风吹动供桌上的灯烛,吹得一室光影摇摇曳曳。 风声灯影里,夜凝尘身着黑袍的身影如同一座静止的雕塑,看得夏云岚的心没来由地有些发疼,嘴里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夜凝尘忽然站起身,朝夏云岚走过来。 夏云岚急忙闭上眼睛,调整出均匀的呼吸,装作睡熟的样子。 随着一两声窸窣的响动,一件厚实的软袍覆在夏云岚身上,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心跳得很不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从身边移开,夏云岚方敢再次睁开眼睛。 “既然睡不着,便同本座说几句话吧。”夜凝尘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倦意地从蒲团处传了过来。 夏云岚没有说话。 “云岚——”夜凝尘似乎并不需要夏云岚作答,低沉的声音兀自淡淡道:“本座心里只有一人,别人再好,又与本座何关?” 原来她根本瞒不过他……虽然他现在并没有看她。 “对于慕容惜华……”夜凝尘道:“本座不过有几分愧疚之情罢了,你却吃的哪门子干醋?” 夏云岚的眉毛抖了一下,心跳停了半拍。 她吃醋了吗?她是在吃醋吗?她果真在吃华师姐的醋吗…… 一连问了自己三遍,她突然发现,师父说的是对的,她果然在吃醋。 这个发现将她吓了一跳,俄而想到,师父心里已然有人,连华师姐那样美得惊心动魄、心性温婉善良的女子都入不了师父的眼,她这个不知礼教为何物、行事任性随心的女子能入得了师父的眼么? 这醋吃得实在是莫名其妙。 她舔了舔嘴唇,慢慢睁开眼睛,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呵呵……弟子吃着玩的。师父对师母用情至深,弟子向来是知道的,是以绝不敢对师父有什么非份之想……师父莫要误会。” 她不是想要欺骗夜凝尘,她只是……想要骗过自己。 “非份之想?”夜凝尘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低沉的声音和着门外的山风道:“为什么你会用到这个词?本座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不敢想的。” 夏云岚从草垫上撑起半个身子,抓着夜凝尘盖在自己身上的斗蓬,目光盈盈如水般望着夜凝尘道:“遇见师父之前,弟子的确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可怕的。遇见师父之后,弟子却常常害怕……” “害怕什么?本座很可怕吗?”见夏云岚顿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夜凝尘转过头来追问道。 夏云岚轻轻咬了咬嘴唇,用比方才低了数倍的声音道:“不是师父可怕,是弟子怕惹师父不开心……” “本座开不开心,对你很重要?”夜凝尘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嘴里的声音却静无波澜。 “很重要。”夏云岚点了点头。她答应过不骗他,便觉得不该骗他。 夜凝尘默然良久,再开口时,却转移了话题道:“时辰不早,明日还有几百里山路要赶,你快休息吧。” “嗯……”夏云岚答应一声,却并未躺下,目光在小小的山神庙里逡巡一周,道:“师父今夜睡在哪里?” “本座在这里坐着就好。”夜凝尘道。 夏云岚很想说,其实她不介意两人在草垫上挤一挤,但她知道师父一定是介意的,是以没有说话,转身强迫自己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里有些空,又有些冷。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好像又变得无比遥远起来。 长久以来,原以为是两情相悦,谁知只是一厢情愿。 可是,真的是她在自作多情吗? 她将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回忆了个遍,最后,她很冷静而理智地得出结论:即便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这自作多情也来自于师父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鼓励。 她轻轻咳了一声,闭着眼睛道:“师父,弟子有几句话,想同师父说清楚……” “还没有休息么?你说——”夜凝尘的声音透着出奇的关切和温柔,全不似平日淡漠的语调。 夏云岚的心跳了一下,那些委屈和质问的话到了嘴边竟不知如何吐出来。 她能够质问师父,为何要待她那般亲切吗?她能够对师父说,如果对她无意,以后便不要再对她好了吗? 如果师父听了她的话,以后如同陌生人般冷冰冰地对待她,她难道会比现在好受一些? 不,她只会更加难过。 既如此,为何一定要说破? 师父对她也许没有爱情,但一份师徒之间的亲情应该是有的吧? 亲情和爱情又有什么区别?只要能够留在他身边,享受他的关心和照顾,做他的亲人又何妨? 想到这里,夏云岚不由有些后悔开的这句口。 “为什么不说话?”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夏云岚的下文,夜凝尘奇怪地问。 “弟子想起……”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换过了话题道:“师父曾经问过,那首流传天下的《桃花歌》是否为弟子所作?——不是的。作那首诗的人名字叫作唐寅,同孔老夫子一样,是弟子那个时空里很有名的一位古人。” “哦……”夜凝尘大概没有想到,夏云岚大半夜翻来覆去不睡觉,就为了同他讲清楚这个。他迟疑了一下道:“本座只是随口一问,你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嗯。”夏云岚低低答了一声。 夜凝尘道:“那唐寅的诗作,除了《桃花歌》以外,你可还能记得几首?” 夏云岚握住脖子上的光能微机坐起身道:“师父想听么?我念给师父听——” 趁着微弱的灯光,夏云岚用意识启动光能微机,将唐寅的诗捡着自己喜欢的念了几首。 夜凝尘静静看着她,待她念完之后,忽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道:“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啊?”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初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师父何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又问出这样的话来?俄而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对师父说过,每次启用光能微机,自己都会有些不大清醒……这会儿,师父是不是当自己不大清醒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4章 贱人就是矫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知何处一阵风,忽然吹熄了供桌上的灯烛。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夏云岚缩了缩脖子,将盖在身上的斗蓬向上拉了拉。 没有灯的山神庙,温度好像一下子低了许多。 “冷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夜凝尘仿佛能看到夏云岚的一举一动。 夏云岚沉默着没有回答。 师父已经把斗蓬给了她,如果再说冷,师父会不会……会不会把她抱进怀里取暖? 如果师父那样做了,她就可以知道,师父对她绝不仅仅是师徒之情。而她对师父,也并非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冷……”过了一会儿,夏云岚用软绵绵的声音道。 夜凝尘握住了她的手,一股灼热的真气从掌心向她徐徐传送过来。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失望。她竟忘了,要抵抗冬春之交的寒气,还有这样一种方法。 “师父——”夜凝尘松开手来的时候,夏云岚忽然鼓起勇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顿了一下,夜凝尘并没有抽出手去,只温声问道。 “弟子……弟子有些害怕……”夏云岚低声道。 她没有撒谎,她虽然不怕夜的黑暗阴冷,却怕此生此世,两人再没有这样靠近的机会。 世事无常,命运的剧本充满意外。谁知道哪一天,甚至就在明天、就在下一刻……师父想念的那个人会不会突然出现? 若是那个人出现,依她的性情,便是独自痛到刻骨,也万不会去打扰别人的幸福。 前世的她,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她一直隐隐害怕,自己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那么今夜,可不可以让她拥有这一份温暖,并永远记住这一份温暖? 夜凝尘沉默了许久,什么也没说,只回手握紧了她的手。 山神庙里漆黑如墨,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夏云岚的心从狂跳中渐渐趋于平静,到后来,竟安然地不知何时沉入了梦乡。 翌日,二人在附近村庄里吃了些早饭,继续打马上路。 关于昨夜之事,两人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一般,一个比一个显得若无其事。 夏云岚甚至有说有笑地向夜凝尘讲起了历史,从夏商周讲到唐宋元明清,讲的虽不十分详细,却也足以证明一件事: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开国帝王,都决不会和一起打江山的功臣名将有福同享。 然而,夜凝尘听过之后,却只淡淡道:“那些功臣名将若不追随开国帝王打江山,千秋万世后又有谁知道他们的名字?至于荣华富贵,并不是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性命呢?难道为了身后的虚名,连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吗?”夏云岚笑不出来了,敢情她这几天辛辛苦苦瞅着空儿从光能微机中苦背历史,就得到师父这样一句话? “并非所有的功臣名将都会命丧开国帝王之手——”夜凝尘道:“不是还有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和功成退隐的张良、刘伯温吗?” “百中无一,多的是斩尽杀绝、诛灭九族的惨剧。”为了说服夜凝尘,夏云岚沉着脸故意夸张地道。 “你不必为本座担心,”夜凝尘微提马缰,加快了马速道:“本座心中自有分寸。” 见师父不愿再听自己说话,夏云岚只得闭上了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活法,她原本不是喜欢啰嗦之人,可为了师父,她觉得自己已经说了太多废话。 她只希望,能够在萧玄胤夺取帝位之前结果了他的性命,以免让师父陷入危险。 两天后,师徒二人到达青州地界。 当夏云岚抬头看见城门上“青州”两个字时,不由兴奋地勒住了马缰道:“师父,弟子有个朋友嫁到了青州风家。师父能否在城中等候弟子半个时辰,让弟子去瞧瞧那个朋友?” “好。”夜凝尘道:“风府东南一箭之地有家碧云庄茶楼,本座在那里等你。” “多谢师父。”夏云岚高兴地道。 原本以为还要向人打听风府所在,没想到在夜凝尘的带领下,进城不久便望见了风府的大门。 夏云岚将飞霞挨着腾影拴在碧云庄茶楼下,别了夜凝尘,独自向风府走去。 繇山中秋之夜,听洛芷雪师父黎君珂话里的意思,洛芷雪似乎过得不大好。 夏云岚知道,自己这位朋友为人嚣张任性,又不懂得掩饰脾气,是以很难讨得普通人的喜欢。这样的性情,在自己家里也罢了,在风府那等世家望族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未免吃亏。 自己这次去,一定要劝她收敛些脾气,再教教她怎么兵不血刃地对付敌人。 想那风钰晗对洛芷雪百般宠溺,万般情深,只要洛芷雪稍稍懂些人情世故,往后总不至于过得太差。 到得风府门前,夏云岚递了五两银子给守门的下人道:“帮我向风少夫人通禀一声,就说故友来访,叫她亲自出门迎接,并备下最好的茶点、最好的酒菜接待。” “本府有数位少夫人,不知公子要见哪位公子的少夫人?”守门的下人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问。 “风钰晗的夫人……” “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那下人眼里见了银子,也不问一个年轻公子为何要来找自家的少夫人,且跟少夫人如此熟稔,只管麻溜儿地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腹微凸、身着锦衣绣服的年轻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从府中走了出来,然而夏云岚打眼望去,这女子却并非洛芷雪。 “你是……”那女子将夏云岚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公子,却又叫不上公子的名字,敢问公子是……” “哈哈,丫头,你不认得我了么?”夏云岚忽然想起,这女子虽不是洛芷雪,却是洛芷雪从余州城里带过来的穷苦丫头谢丫。 因谢丫照顾过洛芷雪的奶娘,是以洛芷雪感激之下将她认作了干妹妹。 数年不见,这丫头身上竟再无一星半点儿乡土气,视其穿着打扮,很有些富贵的气度。看来洛芷雪果然言而有信,待这丫头不薄。 “你……你是祁王妃?”谢丫终于听声辨影,认出了夏云岚。 “叫我夏姐姐就好。”夏云岚黑了下脸,很快拍了拍谢丫的肩膀笑道:“你是芷雪的妹妹,便同我的妹妹一般。难得你这丫头如今竟出落得这般漂亮……芷雪为何不出来迎我呢?” “夏……夏姐姐……”不知为何,面对夏云岚的亲热,谢丫并没有表现出故人久别重逢的欢喜,反而躲躲闪闪地避开了夏云岚的视线,脸上神色大不自然。 “芷雪她怎么了?”看到谢丫的神态,夏云岚心中不觉隐隐有些担忧。 她知道洛芷雪过得不大好,但也不至于差到羞见故人的地步吧? “芷雪姐姐她……她没有什么……只是……只是……”谢丫说得磕磕绊绊,半天吐不出一句囫囵话。 “大夫人现今不在府中。”见主人脸色慌乱,颇有些为难的样子,谢丫身边一个相貌伶俐的丫头直言快语地替谢丫说道。 “不在府中?”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诧异地道:“她到哪里去了?今天回得来么?” “这个我家主人就不知道了。”那伶俐的丫头道:“大夫人已离府两月有余,我家主子亦时常念叨,盼着大夫人赶快回来。只是大夫人向来脾气不好,这一回赌气离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这个家?” “赌气离去?”夏云岚看着那丫头道:“她与谁赌气?赌的什么气?你又为什么叫她大夫人?难道还有二夫人三夫人不成?” “大夫人她……” “红花!”谢丫截住了那丫头的话,对夏云岚深深施了一礼,温温柔柔地道:“因芷雪姐姐嫁入风府后一直未有身孕,阖府上下对她皆有不满。大半年前,当家的风老夫人强命钰晗哥哥纳个姬妾。钰晗哥哥无奈,只得……只得……” “只得纳了你么?”夏云岚看了眼谢丫微凸的小腹,嘴角边噙着一丝讽刺的笑,目光如刀般盯着谢丫问道。 “夏姐姐……” “别叫我夏姐姐!”夏云岚厌恶地打断了谢丫的话,冷了脸色道:“钰晗哥哥……呵呵,你倒是叫得好生亲热!芷雪她哪里亏待了你,你要这般对她?” “祁……夏……夏姑娘——”看到夏云岚几乎要吃人一般的目光,谢丫赶忙改了称呼,眼里涌出一抹泪光,战战兢兢地道:“芷雪姐姐待我很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她的人……我只是……只是想一生一世跟在她身旁侍候她……” “呸!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有什么鸟儿用!”贱人就是矫情,明明抢了人家的人,还偏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抢得多么委屈似的。 夏云岚不想再听谢丫多说一个字,昂头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道:“风钰晗在哪里?叫他出来,我要当面问问清楚。” “夏姑娘,钰晗哥哥他……” “能不能别来恶心我?再当我的面叫钰晗哥哥,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夏云岚目光一凛,吓得谢丫和身边两个丫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一个守门的下人见势不妙,转身小跑着进了府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5章 无常的是人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谢丫颤抖着嘴唇含泪道:“夏姑娘,他也是受风老夫人所迫,被逼无奈,你不要与他为难……” “我还不曾见他,你就让我不要与他为难,你觉得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夏云岚嘲讽地问道。品书网 “不……不不……”谢丫慌忙道:“他对芷雪姐姐情深义重……” “那就是你故意勾引他喽?”夏云岚露骨地看着谢丫的肚子,声音里满是鄙夷地道:“你趁芷雪不在的时候,拿春药偷偷下在他的茶碗或夜宵里,是也不是?” “夏……夏姑娘……”谢丫白了脸色,又委屈又屈辱地道:“你怎能那样想我?我虽出身微贱,却万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呵呵……”夏云岚冷笑道:“那你是怎么把对芷雪情深义重的风钰晗弄到手的?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风钰晗大概也不容易上勾……我猜,你是不是天天示弱讨巧、作出一副白莲花的无辜样子惹人爱怜?” “夏姑娘——”谢丫似乎被夏云岚戳中了痛点,眼神中虽含着些畏惧,眼梢却忍不住浮上一丝恼意,加重了声音道:“我敬你是祁王妃,又是芷雪姐姐的朋友,对你百般容让,你怎能对我这般无礼?” “这就算无礼了?”夏云岚心中好不容易忍住的怒气被“祁王妃”三个字一刺激,立即眼中冒火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谢丫的肩膀道:“你大概还不晓得‘无礼’两个字怎么写,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 “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请你放开二夫人——”跟随的丫鬟和守门的下人齐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围了上来,试图拉开夏云岚的手。 “滚开!”夏云岚向众人怒瞪一眼,手上微微一用力,疼得谢丫“啊”的一声惨叫,头上豆粒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再不滚开,小心我捏碎她的骨头。”夏云岚凌厉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众人的心脏。 没有人再敢上前,有人大叫着“救救二夫人”冲向府内,有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急得抓耳挠腮又无计可施。 谢丫又疼又怕,见众人指望不上,扭曲了一张脸颤声道:“夏姑娘……富贵人家的男子哪个没有三妻四妾?我虽被下人们尊称一声二夫人,可终究不过是一名小妾罢了,决然代替不了芷雪姐姐的地位,你又何苦与我为难?” “你很会装可怜是不是?”夏云岚冷声道:“风钰晗要娶妾,可以是任何人,可唯独不能是你!芷雪既认了你做妹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禽兽不如!” “这天下有多少姐妹同侍一夫,夏姑娘不也与自己的亲妹妹一起嫁给了祁王吗?”谢丫疼痛中口不择言地道:“为什么夏姑娘可以,我却不可以?” “你找死!”谢丫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夏云岚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杀意,抬手便欲向谢丫头上拍去。 “祁王妃——”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忽然从风府中传出,紧接着空中人影一闪,一只男子的手蓦地挡住了夏云岚的手。“丫头有孕在身,请祁王妃手下留情。”风钰晗蹙眉沉声道。 夏云岚侧过头,朝风钰晗狠狠打量了一眼,依旧是玉树临风的身姿,依旧是文质彬彬的脸,此刻看在她的眼里,却透着些虚伪与懦弱。 她厌恶地收回被他拦着的手,昂首质问道:“去往余州城的路上,你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芷雪什么?” 风钰晗先命下人将谢丫扶过一旁,而后方看着夏云岚淡淡道:“我说过的话,一句也不会忘。只是世事无常……” “无常的不是世事,是人心。”夏云岚冷然凝视着风钰晗的眼睛道:“你曾答应过芷雪,永远不娶别的女子进门。你曾对芷雪说过,此生此世只会有她一个女人……难不成你说过的话统统都是在放屁么?” “……”风钰晗无语片刻,皱紧了眉头迎着夏云岚的目光道:“是我对不住芷雪……祁王妃这数年来不知在何处学得绝世武功,如今是特意来替芷雪报仇的吗?” “原本不是。”听风钰晗提到洛芷雪时的语气,夏云岚心里不由得一阵发冷,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脾气道:“我只是路经青州,想要拜会一下故友,谁知故友不知去了何处,却见识得一对奸夫淫妇。风公子既觉得我是来报仇的,那我便顺便替故友报个仇也无妨。” 听到奸夫淫妇这样难听的话,风钰晗涵养再好,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怒色。但他很快将这怒色压了下去,彬彬有礼地道:“原本你并不知芷雪已离府数月……这数月来,我也曾苦苦寻她,并亲自去了天武城和碧落宫,奈何都不曾有她的消息。” 夏云岚冷笑一声,含讥带讽地道:“风公子,亏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你如今既已贱妾在抱,却还找她那个任性刁蛮的丫头做什么?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便是给你找到她,她难道就会跟你回来,看你整日里跟新人哥哥丫头地恩爱缠绵吗?” 难怪当初黎君珂说:“如果她过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 夏云岚只当洛芷雪困于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家族琐事,却万不料曾经那般情深义重、对洛芷雪宠溺入骨的风钰晗竟会变心。 如今看来,洛芷雪实在已经离开得太迟。不过还好,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人生遇到渣男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离开的勇气。她很高兴,她的朋友有这样的勇气。 “祁王妃……”风钰晗脸色有些难堪地道:“丫头生性纯朴,为人善良。我虽纳她为妾,她却处处替芷雪着想。芷雪两年未有身孕,她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儿诞下之后,要过继于芷雪为子。一个女人,为了姐妹之情能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你觉得她会与芷雪为难吗?” “哈哈……”夏云岚大笑道:“风钰晗,枉我一直当你是个聪明的……你不想想芷雪为何两年未有身孕?谢丫出身低微,在你们风府大概永远做不到正室之位。将来孩子长大,亦是低人一等的庶出之子。可如果过继给了芷雪……哈哈……” “不!丫头不是那样的人……”风钰晗嘴里否认着,眼光却下意识地向旁边被人扶着的谢丫望过去。 谢丫脸色苍白如纸,甫一接触到风钰晗的眼光,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汪汪地道:“钰晗哥哥,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芷雪姐姐的事情,我也不是那样想的……她在血口喷人……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你看到了吧?”夏云岚指着谢丫的脸道:“什么叫做贼心虚?若是问心无愧,何以脸色如此苍白?又何必如此急于辩解?风钰晗——你知我最善察言观色,一个真正问心无愧的人,决不会是这种样子!” 谢丫顿住了话,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时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愣了一会儿,眼睛里的泪水便欲流将下来。 “你倒是继续说呀——”夏云岚趁那眼泪欲流未流之际,冷着声音笑道:“如果说起来太过心虚胆怯,也可以大哭一场。某些蠢笨如猪的男人最容易被女人的眼泪打动。只要你经常装出可怜兮兮、委委屈屈的样子,再抽空说几句屈而不怨、怨而不怒、乖巧懂事的话,并善于利用好自己的眼泪,那样的男人总会上勾。” 几乎就要倾眶而出的泪水,被谢丫硬生生收了回去。 风钰晗看着谢丫,一双眼睛里晦明晦暗,俊脸上神情复杂。 夏云岚知道,像谢丫这样的女子,想要在一个大家族里立足,或者同一位大小姐抢男人,自己说的那一套几乎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而看风钰晗的反应,无疑条条被自己猜中。 本来,一个人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即使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那也是她的本事。但她偏偏踩的是自己的朋友洛芷雪——她也不打听打听,她夏云岚的朋友,是那么容易让人踩的么? 三人各怀心思、冷颜僵持之际,风府里忽然传出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相貌端庄、气质华贵的年长妇人在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簇拥下迈出了风府大门。 “老夫人来了——”随着这一声喊,风府门前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何人在此寻衅闹事?”那端庄华贵的夫人明明看到了一脸挑事之色的夏云岚,还是慢悠悠威严地问了一句。 夏云岚突然抽出星文剑,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向风老夫人眉心刺去。 “祁王妃,对不起芷雪的是我,家祖母何曾招惹于你?”风钰晗一边挺身拦住夏云岚的剑,一边急声喝道。 夏云岚剑尖一斜,绕过风钰晗继续向风老夫人刺去。 “保护老夫人——”早有一众人等挡在风老夫人面前,另有几名男子执起武器,同风钰晗一起围住了夏云岚。 夏云岚剑交左手,右手暗暗扣住一支千羽飞针,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突然跃起数尺,从空中将飞针向风老夫人头上掷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6章 你为什么不开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啊——”一连串数声惊呼,风老夫人雪白的头发披了满脸。品书网 “夏云岚!你敢伤我祖母分毫,今日休想离开风府半步!”风钰晗急白了脸。 “大哥,都是你惹的事!”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向风钰晗怒目抱怨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洛家那野丫头,你偏不信邪,如今害得我们和奶奶受连累。” “三弟,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风钰晗向那男子瞪了一眼,回头赶忙去查看风老夫人的伤势。 好在风老夫人只是束头的发簪被打掉,头发断落数绺,并不曾被伤到皮肉筋骨。 当然,夏云岚亦无意伤她,否则,便是一众武功不弱的风府男子围伺,她的千羽飞针也不至虚发。 夏云岚得手即收,闪电般退出丈余,用剑尖指着风老夫人道:“谢丫告诉我,自芷雪嫁到风府后,你对她时时刁难,处处为难,害得她在风府没有一天开心的日子。而且,风钰晗纳妾也全都是拜你所逼。若不是念在你年纪老迈,今天我断不会轻饶了你。” “至于你们俩儿——”夏云岚又扫了一眼风钰晗和谢丫,满脸不屑地冰声道:“我也祝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言罢,夏云岚收起星文剑,转身向东南方飞步而去。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风老夫人以后看到谢丫,恐怕都会回忆起今天差点儿掉了脑袋的经历。谢丫往后的日子,大约已经不用她操心。 然而,惩罚了贱人,她的心里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越来越难过,越来越沉重。 在碧云庄茶楼找到夜凝尘后,师徒二人继续驰马向天武城赶去。 一路上,夏云岚闷闷不乐,消沉已极。 余州城之行,她见证了洛芷雪和风钰晗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那甜蜜,那温馨,那少年男女的心心相印、两情相悦,曾让她羡慕到嫉妒。她甚至以为,那就是人间幸福的模样。 可如今,才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当初的种种犹在目前,这对有情人却已劳燕分飞,如火的爱化作冰冷的灰烬……并且,是以这样狗血的一种方式。 幸福,难道真的只是传说中的一种东西吗? 她与师父自繇山一路行来,虽也有过些许不愉快,但大多数时候,那种流转在两人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是令她的心时常沉浸在欢喜之中。 可谁知道哪一天,她和师父会不会因为哪种不得已的原因分开?甚至……反目成仇? 命运的剧本,不到落幕的那一刻,谁能够猜得到结局? 越是辗转寻思,越觉得爱恨无常,人生孤冷。偏此刻天气又阴沉下来,像特意要配合她的心情般,欲雨不雨地压抑得让人郁闷。 夜凝尘从未见过夏云岚这副颓唐的模样,沉默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云岚,你为什么不开心?” “师父,你说——人生到了最后,是不是都只剩下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却反问道。 夜凝尘踌躇地道:“这世间大概总会有一些两情相悦的人,能够携手幸福地走完一生吧。” “可惜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夏云岚悲观地仰起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道:“我原本以为芷雪是,可惜她也不是……” “你那朋友……她过得不好么?”夜凝尘声音里带着一抹讶然。 “我并不曾见到她……”夏云岚叹了口气,将洛芷雪与风钰晗从相识相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统统讲了一遍给夜凝尘听。 夜凝尘听罢,沉吟道:“以青州风府那样的世家望族而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倘若你那朋友放宽心胸,以她夫妻二人的感情,也未始不可幸福始终。” “师父!”夏云岚万万料不到夜凝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心中一冷,转头瞪大了眼睛道:“弟子别的道理不懂,却晓得‘言而有信’四个字。那风钰晗当初既答应过芷雪,此生除了她不会再娶别的女子,难道不该说到做到吗?如今明明是他失信于芷雪,你却叫芷雪放宽心胸,这是什么道理?” 夜凝尘道:“少年男女情深意浓时海誓山盟,又有几句当得了真?纠结于此,不过自寻烦恼罢了。” “可芷雪当时是认真的!”夏云岚据理力争道:“如果风钰晗明知做不到却答应芷雪,便是欺骗。如果风钰晗当初下定了决心要做到,后来迫于压力改变主意,便是失信。无论是有意欺骗还是无意失信,都不是堂堂男儿所当为。” “云岚……”夜凝尘迟疑了一下道:“夫妻之间,但得真心相爱,又何必事事计较?想那风公子定是对洛姑娘情深难抑,才不惜用欺骗的手段亦要娶她为妻……” 夏云岚瞪着眼睛道:“师父觉得这样的道理能说服自己吗?——男女相处,若不能坦诚以待,又何谓真心?靠着欺骗的手段去得到一个人,与爱有关吗?依弟子看来,那只不过是种自私的占有之心罢了。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该处处为她着想,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而不是以爱之名剥夺她自由选择的权利。” 夜凝尘没有说话,不知是在考虑夏云岚的话,还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夏云岚又道:“何况,以弟子今日所见,那风钰晗对芷雪亦根本称不上情深难抑。若真的情深,又怎会让别的女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一边与其他女人上床——还是个恩将仇报、阴险狡诈的女人,一边说对自己的妻子情深不渝,师父不觉得,那样的深情更像一个笑话吗?” 夜凝尘仍然没有说话。 夏云岚把夜凝尘的沉默理解成了理亏,稍稍缓和了语气道:“师父,弟子不是责怪你。你虽不大分得清这件事上的是非,然而弟子知道,师父才真正当得起天下最最深情的男子。想师母已与你分开数载,可你为了她始终孤身一人不肯再娶。而且,便是华师姐、楚楚那样财貌双全的绝代佳人主动投怀送抱,你亦不曾动心……风钰晗却被一个乡野村姑的惺惺作态和几句可怜话迷乱了心智,他那样的人,岂能及得师父万一?师父为他说话,没得辱没了自己。” “云岚……”夜凝尘终于开了口,犹豫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愧意道:“本座没有你想的那般好……本座……” 夏云岚的心跳微微停顿了一下。师父是要告诉她,他的心如今已经渐渐开始为她而动了吗? “师父……”夏云岚目光流转,双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努力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道:“师父大概像弟子一样梦想过,人生能够执一人之手,白首不相离……可命运无常,总会有太多不尽人意。如果那个人回不来了,我们的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与其让自己在思念中痛苦一生,落寞一生,不如再与有情人结一段尘缘……” “你曾梦想过执谁之手,白首不相离?”夜凝尘忽然冷了声音问道。 夏云岚拂了下鬓边的发丝,有些尴尬地道:“弟子没有想要执谁之手……弟子说的是师父你……” “哦……”夜凝尘似乎为自己的误会感到了些许惭愧,声音重又有了温度,道:“你说的对……然而洛姑娘既已嫁于风公子为妻,风公子新纳的小妾又有了身孕,此事除了劝洛姑娘放宽心胸,亦没有别的法子可解……” “怎么没有别的法子?”夏云岚觉得自己简直白说了半天,不由有些急躁地道:“现在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芷雪已经离开,从此后与风钰晗路归路桥归桥,再无什么瓜葛。” “怎么可能再无瓜葛?”夜凝尘道:“据你所说,洛家也算天武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风府即使对洛姑娘不满,想必也不至于一纸休书给洛家难堪。没有休书,洛姑娘与风公子便始终是夫妻。” “师父——”夏云岚揉了揉额头道:“心已离绝,还在乎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做什么?要不然,待弟子报了自己的仇之后,回头经过青州时一并帮芷雪把麻烦解决了……” “你想做什么?!”夜凝尘转头看着夏云岚,怫然不悦道:“你曾说过不喜欢杀人,可为什么总喜欢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弟子……弟子开玩笑的……”夏云岚没想到会惹师父生气,赶忙解释道。 夜凝尘却并没有把夏云岚的话当成玩笑,口气严厉地教训道:“何况,洛姑娘与风公子做了两年多的夫妻,怎么可能全无情意?若她只是一时赌气,你却杀了她的丈夫,她回来后将如何对你?” “是哦……”夏云岚只顾替洛芷雪生气,却差点儿忘了这种可能——虽说这种可能极小,然而好心办坏事这种事,夏云岚是不愿干的。经夜凝尘提醒,夏云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道错了。” 这是洛芷雪自己的事情,即便她们是朋友,她也不应该越俎代庖。 总需先找到洛芷雪,将她和风钰晗之间的过往问个清楚明白。若她对风钰晗彻底死心,或者心里气不过,想要找风钰晗和谢丫报仇,自己也只能负责教她报仇的方法,而不适宜代她动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7章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听得夏云岚认错,夜凝尘也不多作计较,缓和了声音带着几分劝导地道:“云岚,这里是苍云大陆,不是你从前所在的时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在苍云大陆,一个男子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之事。本座希望,你能以苍云大陆的眼光去看待……” “师父!”夏云岚眉梢一蹙,昂头打断了夜凝尘的话道:“寻常之事难道就是正确之事吗?不公平的规则执行得久了就可以算作公平吗?女子与男子一样生而为人,一样会哭会笑会难过……为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被要求必须从一而终?” 说到这里,夏云岚有些激动地加重了语气道:“那不过是规则的制定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异己者所作的压迫罢了!他们不但压迫,而且用尽各种卑鄙的手段愚弄,想要让被压迫者成为任其操纵的傀儡。然而弟子说过,只要压迫不曾停止,反抗就不会停息。一旦一个女子从愚弄中清醒,就决不会再认可这种无理的规则。” “师父——”夏云岚喘了口气道:“如果一个人看见过光明,你又怎能让她安然于黑暗?如果一个人已经清醒,你又怎能要求她继续入睡?弟子来自另一个时空,弟子感受过自由和平等,你又怎能要求弟子屈从于这苍云大陆的不公不正不平不义?” “云岚……”看到夏云岚激动的样子,夜凝尘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叹息道:“你此生已注定留在这苍云大陆,用另一个时空的规则去看待苍云大陆的一切,无非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如果举世皆醉,那唯一一个清醒的人一定是痛苦的……本座不希望你活得纠结痛苦。” “师父放心,弟子不会活得太过纠结痛苦。”感受到夜凝尘话里的关切,夏云岚平静了一下心绪,朝夜凝尘微微抬了抬嘴角道:“苍云大陆还有师父这般深情专一的男子,弟子就不会对苍云大陆绝望。如果有一天师父也三妻四妾了,弟子会想法子离开这苍云大陆,再不回这倒霉悲催的地方。” “离开苍云大陆?”夜凝尘讶然道:“你要如何离开苍云大陆?” 夏云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弟子已经发现繇山灵玉的踪迹,虽然暂时还无法拿到,但等师父娶三妻四妾的时候,弟子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弄过来。” 夜凝尘没有说话,握着马缰的手紧了一紧,似乎在忧心忡忡地考虑着什么。 夏云岚知道师父为人一向高冷严肃,以为是自己的玩笑引得师父心情不悦,忙正了脸色道:“对不起,弟子不该拿师父开玩笑。师父人品高洁,爱上一个人自会全心以待,又岂会像世间普通男子一般,做出那等无情无义之事?是弟子失言了。” “三妻四妾……便是无情无义么?”夜凝尘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道歉,兀自沉吟道:“若然有一个男子,迫于无奈娶了几房夫人,却独对你情深意挚,一生不渝……那又怎能算得无情无义?” “呵呵……”夏云岚扬起头无情地嘲讽道:“世间最叫人恶心的便是这等男子,做了无情无义之事,却还要争个情深义重的名。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样的男子,甚至比起那等日日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男子还不如。那样的男子至少不会让女子心存幻想,这样的男子却最易伤透女人心。若是叫我遇上这样的男子,一定叫他后悔招惹了我……” “世间哪有那等绝对之事!你又何必如此言语刻薄?”夜凝尘的声音里明显透出一丝不悦与冷淡,说完这句话,立即加快马速向前驰去。 “师父,等等我——”夏云岚怔了一下,拍着飞霞的屁股向前追去。 她觉得师父有些怪怪的,想了一会儿,很快明白过来。 甘婆婆说过,师父出身于富贵之家。想必是师父的父亲娶了许多妻妾,但对师父的母亲也还过得去。师父心里一直对父亲崇敬有加,却被自己一句“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玷污了父亲的高大形象,是以生了自己的气。 “师父……”气喘吁吁地追上夜凝尘后,夏云岚擦了擦飞霞马毛上的汗,歉然地道:“弟子说话的确过份了些,以后再不敢了。师父若是生气,对弟子要打要骂都使得,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本座没有生气!”夜凝尘嘴里说着没生气,声音却冷若冰霜地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你有一天懂了,也许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师父说得是,是弟子不懂事……”夏云岚觉得,为了洛芷雪和风钰晗两个人的破事,弄得自己和师父不愉快,实在是傻透了。 师父从小接受苍云大陆的教育长大,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书本上读到的无不是些愚弄人的理论,自己怎么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改变师父信仰已久的东西? 反正师父不会干出那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龌龊事,言语上让着他一些又何妨? 听得夏云岚道歉,虽道得哄小孩似的极不真诚,夜凝尘的声音还是温和了一些,道:“人生幸与不幸,有时只在一念之间。倘若你能够放下执念,放宽心怀,温和处事,将来总会幸福。”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笑问道:“师父说的幸福是什么样的幸福?如果是弟子想要的幸福,必用不着弟子委屈自己。如果是世人眼中的幸福,弟子只怕未必稀罕。” 夜凝尘顿了一下,道:“天色不早,咱们快些赶路吧。” “嗯……”夏云岚也不愿就这个话题再和夜凝尘讨论下去。 师父在她心中一向倍受尊敬,可师父对于洛芷雪、风钰晗之事所持的观点她却实在不敢苟同。她可以原谅师父眼光和思想的局限,但绝不会因为对师父的尊敬而改变自己的观念。 师徒二人到达天武城时,天色已近黄昏时分。 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城市,夏云岚心里颇有些百感交集。 望了眼西南角祁王府的方向,那里,有令她牵肠挂肚的人,也有令她恨之入骨的人。她的心时而柔软如绵,时而冷硬如冰。在爱和恨之间,她不知道是爱更多一点儿,还是恨更强烈一些。 若是大半年前,对萧玄胤刻骨铭心的恨几乎可以让她忽略世上的一切。但她已经“杀死”过萧玄胤一次,与甘婆婆和师父相识后,又度过了一段少有的快乐时光,是以报仇的热望远没有当初来得强烈。 她忽然想到,师父劝她放下执念、放宽心怀、温和处事这些话,是否并非针对洛芷雪和风钰晗,而是针对她和萧玄胤呢? 如果她如愿以偿报了仇,却与师父心生芥蒂反目成仇,她能够接受吗?她又能够真正快乐吗? 这个问题她其实已经纠结了很久——从知道师父和萧玄胤是朋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纠结。只不过,远在繇山时,这问题并没有那么迫在眉睫,所以她可以尽日借着练功逃避。 此刻,在这天武城的街道上,她甚至随时有可能与萧玄胤迎面相遇。若是见到那个害得她生不如死的男人,她能够忍得住不对他动手吗?她能够看着他继续逍遥快活地做他的祁王殿下、甚至做将来的承夏国皇帝吗? 不,她不是那么大方的人! 哪怕杀了萧玄胤,师父此生再不理她,她还是要那么做。 幸福使人懦弱,懦弱使人失去尊严。如果幸福要以尊严为代价,那她宁可不要这幸福。 何况,这幸福尚且那么不能确定。 她深谙人性,却无从揣测师父的心。师父的心有时候似乎近在咫尺,有时候又远在天边。 为了抓住那颗心,她已经学会了温柔、学会了乖巧、学会了道歉、学会了退让……可到了今天,她仍然不知道在那颗心里,自己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 看着师父被黑色斗蓬遮掩的背影,她突然有了些淡淡的倦意。 无忧客栈。 在富庶繁华、商业发达的天武城里,无忧客栈算不上太好,但也绝对算不上太差。 令夏云岚满意的是,这里的位置相对偏僻,没有寻常客栈里人来人往的、黏乎乎的气息,环境和房间看起来皆十分干净整齐。 在客栈安顿好行李马匹之后,夜凝尘告诉夏云岚,他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会回来。 夏云岚道:“师父是要去祁王府么?” 夜凝尘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在夏云岚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以免引起她的不快。 夏云岚收拾起心里的沉重,忽然走到夜凝尘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郑重地道:“师父,弟子有件事,请你无论如何要答应。” 她与萧玄胤早已恩断义绝,此来天武城,也不过为取萧玄胤性命而已。倘若师父真的去向萧玄胤要什么休书,她的自尊岂不又要被萧玄胤践踏一次? 然而,她还没有提出不许师父为自己要休书的要求,夜凝尘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般,态度强硬地道:“所有的事交给本座处理即可,你不必多想,亦无需多言。” 夏云岚眼神一黯,昂头倔强地道:“可这是弟子的事,弟子有权自己做主……” “这也是繇山的事!你若还当自己是繇山弟子,便不要干涉本座行事。”第一次,夜凝尘对夏云岚摆出了繇山掌门的架子。 夏云岚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满眼委屈地望着夜凝尘。 往常,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态,夜凝尘的语气总会缓和许多。这次,夜凝尘却不再看她,转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8章 实现你们一个愿望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弟子还有一件事……”见夜凝尘的脚步即将跨出房门,夏云岚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叫道。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其实也不必计较那么多,重要的是两个活着的人。 “什么事?”夜凝尘顿住了脚步问。 夏云岚道:“弟子从前在祁王府时,与浅画、璃月两个丫头关系甚好。弟子离去后,也不晓得她们怎么样了。司马连皓曾说她们过得不错,但弟子总怀疑他只是为了安慰弟子故意那么说。所以此次想请师父帮忙打探一下,那两个丫头是否还在祁王府中,日子究竟过得如何?” “你既如此牵挂,又不信别人说的话,何不自己去瞧瞧?”夜凝尘淡漠地道。 “我?”夏云岚冷了声音道:“弟子答应过师父,决不在正月十五上元夜之前对萧玄胤动手,但弟子若是在祁王府看到他,只怕忍不住会违背诺言。” “明日晚间,你随本座前去,本座会安排不叫你与他相见。”言罢,夜凝尘脚步一点,瞬间离开了房间。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师父居然要带她去祁王府? 她先时觉得大不可行,祁王府守卫森严,若是被萧玄胤发现她回了天武城,不知会如何对付她?但过了一会儿,她却又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冒险罢了。 师父说会安排,就一定会安排妥当。至于她自己的易容术,绝对不需要丝毫怀疑。只要她肯花费心思,天下间恐怕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破绽。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毫不可惜地当掉了慕容惜华送给她的凤凰展翅白玉佩,买了些昂贵的易容药和行头,在房间里研究了大半天。 到晚间时分,她将自己装扮作一个矮矮胖胖的少年小厮,到隔壁去敲夜凝尘的房门。 夜凝尘打开房门的时候,只微微怔了一下,便淡声道:“不过去趟祁王府,何必花费如此代价易容?”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讶然叫道:“师父,弟子哪里露出了破绽,怎地被你一眼就瞧出来了呢?” “没有破绽。”夜凝尘道:“本座是从敲门声听出来的。” “哦……”夏云岚抚着额头,心里别提有多么郁闷,嘴里却只得讪讪笑道:“师父真是……好生聪明。” 她一向行事谨慎,没想到还是忽略了敲门这个细节。倘若师父这样的人是敌非友,可该有多么可怕?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师父不是师父,她大概也不会这么粗心大意。 夜凝尘没有理会夏云岚拍的马屁,口中略带责备地道:“你可还记得信淇镇上的卢家?天下间那般穷困的人家尚有许多,你自己前生亦出身贫苦,又何苦把钱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夏云岚红了脸。她前生的确出身贫苦,但自打成了第一杀手之后,手里的钱便如流水般没有断过。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像同行们一样大手大脚地花钱,从不亏待自己。如今被师父一番教训,不由又是惭愧又是尴尬地道:“师父说得是,弟子以后一定节俭……” “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夜凝尘责备过了夏云岚,又关切地问道。 夏云岚道:“师父给的银子弟子没舍得花,只当掉了一件无用的饰品。” 夜凝尘微微颔了颔首,没有再问下去,道:“咱们走吧。” “嗯。” 夏云岚跟随夜凝尘离了无忧客栈,没有骑马,雇了辆马车辗转来到祁王府前。 祁王府的守卫与下人似乎早已接到吩咐,除了有人好奇地偷偷看了夜凝尘和夏云岚两眼外,并没有人上前盘问阻拦。 二人到得桐华院和漪兰院的分叉口处,夜凝尘立住了脚步。 故地重游,一边是仇人的院落,一边是往日与浅画璃月相依为命之所,夏云岚心情之激动复杂自不待言。 她抚了抚胸口,忍住不去看桐华院的方向,低声道:“师父去吧,弟子认得路。” “一个时辰后,本座在此等你。”夜凝尘留下这句话,转身向桐华院的方向掠去。 夏云岚怅然叹了口气,也不知浅画、璃月是否还在漪兰院,甚至是否还在祁王府中? 慢慢行至漪兰院外,但见院门紧闭,阒寂无声。她也不去敲门,脚下足尖一点儿,轻轻跃上了院墙。 “璃月姐姐,你这里做得不对——”寂静夜色里,忽然传来一个夜莺般柔和圆润的声音。 夏云岚心头一喜,低头看去,但见浅画、璃月两个丫头正在院子里一边蹲着马步,一边做武术基本功里的推手练习。璃月一掌推向浅画,浅画看出不对,收了手提着璃月的胳膊帮她纠正。 然而,纠正过后的姿式显然还是有些偏差,这样的一招出去,很容易就会给敌人躲开的机会。浅画却拍了拍手道:“这下对了……” “多谢浅画妹妹。”璃月很是感激,反复练习着浅画为她纠正的“正确姿态”道:“要不是有妹妹时时指点,我是万万学不来的。” 夏云岚不觉有些好笑,这浅画教徒弟,可真真算得上不折不扣的误人子弟。 天下功夫一通百通,以她此时的武功造诣,指点浅画璃月自然没什么问题。她正待出声纠正,又听得浅画惆怅地道:“唉,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小姐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若有她同着咱们一道练习,定然不会出现半点儿差错。” 呵呵,真是天真的丫头,她夏云岚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同着她们一起练习这等初级招式了。 “你这丫头,原来也知道自己经常会出差错啊……”夏云岚坐在院墙上,压低了声音轻轻笑道。 看到两个丫头无病无伤,不像受过折磨、受了委屈的样子,夏云岚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轻松,甚至有兴致开起了玩笑。 “什么人?”两个丫头同时惊慌失措地站直了身子,循声朝院墙上望过来。 “莫慌,莫怕……”夏云岚唯恐吓着了两人,坐在院墙上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我来自东海蓬莱仙山,驾着夜云路经此地,发现你们两个小丫头甚是貌美可人,是以不惜违反天规,要帮你们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 “你……你是神仙?”两个丫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夏云岚问。 夏云岚站起身转了个圈,亲切地道:“怎么,不像吗?” “神仙……就长这样?”浅画声音里颇有几分鄙视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璃月终于反应过来,墙头上的人是在同她们开玩笑。 “哎,我都说了自己是神仙,你们还问我是什么人……”夏云岚扁了扁嘴,不胜委屈地道:“好吧,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就走了。失去了这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可别后悔哦——”言罢,抬脚装作要跳向外面的样子。 “等一下——”浅画狐疑地阻住了夏云岚,转头对璃月道:“璃月姐姐,管他是真是假,咱们且许个愿,看他能不能帮咱们实现。” “妹妹,这个你也信?”璃月拉住了浅画的手,向夏云岚严声道:“看你的打扮,是府中哪位客人带来的小厮吧?你可曾打听打听,漪兰院乃祁王府禁地,平日谁敢到此?你速速离去便罢,若再敢停留半刻,小心我们告诉王爷,治你个擅闯禁地之罪——” 夏云岚万万没想到,从前娇娇怯怯的璃月,此时竟有这份聪明和胆气。她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了声:“好丫头!” 浅画却不顾璃月的阻拦,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道:“你说你是神仙,若你能叫我们见见我家小姐,我就信你。” 夏云岚嘿嘿一笑,道:“好,你合掌对着天空念三遍——‘天灵灵,地灵灵,我家小姐快现形’。然后去把大门打开,你就愿望就能实现。” “真的?”浅画张着眼睛不相信地问。 “试试又不要钱——”夏云岚说着,一转身用了闪电般的速度跃下院墙。 “天灵灵,地灵灵……”院子里果然传来浅画傻乎乎的声音。 “浅画妹妹,别傻了……”璃月的声音带着叹息低低地劝道:“他明明就是在戏耍咱们。” “反正试试又不要钱……你别打断我,说不定打断就不灵了呢?”浅画抱怨了璃月一句,接着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我家小姐快现形……” 顷刻之间,夏云岚已在墙角处脱下了小厮的行头,抹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前。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响,璃月的尖叫声差点儿划破黑夜:“啊……小……” “嘘——”夏云岚赶忙抬手按住了璃月的嘴,笑嘻嘻道:“丫头,怎么开门的是你呢?” “小……小……”院子里,浅画还在虔诚地合着掌,一扭头看到出现在大门前的夏云岚,嘴里做梦似的呢喃了两声,突然猛地跳起身子,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夏云岚。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19章 这里不是我的家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小姐,真的……真的是你吗?”浅画一边在夏云岚肩头擦着眼泪,一边欢喜之极地啜泣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那还有假?”夏云岚轻轻拍了拍浅画的肩,看这丫头激动得忘乎所以的样子,心中不由又是感动又是辛酸。 原来,不论离开多久,不论相距多远,都有人这样热切地牵挂着自己,期待着与自己的重逢。这牵挂和期待像一根细细的、柔韧的线,天涯海角,不曾断绝。 璃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抖着嗓子道:“原……原来婢子方才遇到的真……真是神仙……” “呵呵,你这丫头怎么也傻了。”夏云岚放开浅画,捏了捏璃月的脸笑道。 “啊?”璃月一脸懵懂地看着夏云岚,过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红,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姐快进来……进来说话。”浅画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将夏云岚向漪兰院中拉去。 夏云岚跨过院门,下意识地四面看了一下。但见院子里竹林石凳依旧,辘轳水井依旧,菜畦兰圃依旧……所有的一切与她离去时并无区别,或者因为季节的缘故,看上去多了股寥落寂寞之气。 “小姐,院子里冷,快到屋里坐下,婢子去厨房给你烧壶热茶——”璃月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手却揉着眼睛道。 “不用了,丫头。”夏云岚扯住璃月道:“我过上一会儿就要走,咱们一起去房间里说说话。” “什么?小姐你……你还要走?”浅画不自觉地抓紧了夏云岚的手。 璃月也张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夏云岚道:“小姐……这里是你的家,你好不容易回来,却还要往哪里去?” 夏云岚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两个丫头她还要离开的消息,然而看到两个丫头喜极而泣的样子,又怕她们空欢喜一场,离别时更加难过,是以刚进院门便说了出来。 “这里不是我的家,”夏云岚不敢看两个丫头失魂落魄的神色,大步穿过院子,推开从前自己房间的门道:“我现在的家比这里好得多……” 两个丫头跟了过来,默默燃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烛。 明亮的灯光下,但见房间里的摆设布置与从前一般无二,甚至,仔细看去,还比自己从前在时更加干净了几分。 夏云岚心头一阵恍惚,往日种种乍然浮上心头,她出了会儿神,鼻子酸酸地道:“傻丫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也来日日打扫吗?”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浅画道:“小姐,是王爷命婢子们务必时刻保持这里的干净……而且,你不在的时候,王爷偶尔会来住上一夜……” “他?”夏云岚手扶着床帐正要坐在床上,闻言腾地跳离了床边,嫌弃地道:“谁要他来这里住?”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想起这里是祁王府,是萧玄胤的地盘,萧玄胤喜欢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实在轮不到她来管。 她厌恶地蹙了蹙眉头,勉强压下心里的怒气道:“罢了,咱们不必提他……丫头,你们这两年过得如何?可有人为难过你们?” 璃月摇了摇头,道:“婢子们被捉回祁王府后,原以为王爷定要大发雷霆,便是不将婢子们卖往别处,也少不得一顿毒打。谁知王爷只是命人将婢子们关在漪兰院里,叫婢子们自行思过。” “后来——”浅画接过了话道:“王爷告诉我们,他知道懿太妃受伤之事与小姐无关,是二夫人串通了别人故意陷害小姐。他叫我们在漪兰院静静待着,等候小姐回来。哪里知道,这一等就是两年……” “那懿太妃现在伤势如何?他既知道是夏静柔串通了别人欲图杀害懿太妃嫁祸于我,又是如何惩处夏静柔的?”夏云岚好奇地问道。 璃月道:“懿太妃初时伤势严重,亏得苏大夫妙手回春,救下了懿太妃的性命。但懿太妃从那之后便再不能下床,终日饮食起居只能靠下人侍候。王爷为了祁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对外并不曾说起二夫人加害懿太妃之事,只叫二夫人搬至福寿院与懿太妃同住,说是方便进孝。又说懿太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所有服侍的人都要遣往祖庙,终生不得再回祁王府……” “呵呵,这种惩罚倒是妙得很……”夏云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叫一个凶手日日面对着被自己所害之人,若非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穷凶极恶之徒,任谁时间久了恐怕都要崩溃。 想起夏静柔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下场,夏云岚不由甚是解气。然而,想到夏静柔去往福寿院后,整个祁王府里只剩容婕一人独大,她又有些不舒服。 “如此说来,”夏云岚道:“这祁王府里现在是容婕当家了吗?未免太便宜了她……” “可不是嘛。”浅画带着怨气道:“容妃为人尖刻,心地狭隘,趁着小姐不在府中,便带了人来找婢子们的麻烦。婢子们略略吃了点儿小亏……” “她对你们做了什么?”夏云岚目光一凛,冷了声音问道。 以她对容婕的了解,容婕若要找浅画璃月的麻烦,两个丫头恐怕绝不会只是“略略吃了点儿小亏”。 见夏云岚变了脸色,璃月轻轻瞪了浅画一眼道:“小姐难得回来,你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么?”而后对夏云岚道:“小姐不必担心,婢子们只不过被她身边的侍女打了几个耳光而已……当然,她原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婢子们的,但好在王爷回来的及时。” 浅画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歉然地挠了挠头,道:“从那以后,王爷便下了命令,将漪兰院设为王府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为此,还曾撵出去过几个新来的下人。” “小姐……”璃月红了眼圈道:“自你走后,多亏了王爷明里暗里照顾着婢子们。若不然,婢子们如今不知流落何处,是否还有命在……” 听璃月说得悲切,夏云岚不由心头一酸,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浅画的眼泪又泛上了眼眶,道:“王爷对婢子们百般照顾,还不都是因为小姐?若没有小姐,王爷大概正眼都不会瞧我们一眼,又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是啊……”璃月掏心掏肺地道:“这两年多来,婢子们别的不知道,却知道王爷对你真心实意,甚至除了你,心里再没有其他女人。容婕虽然在这府里作威作福,可她想要的正妃之位王爷永远也不会给她。小姐,你就回来吧,别再和王爷赌气了好不好?” 夏云岚垂下了眼睛,没有回答璃月的话。 到底要不要告诉两个丫头,萧玄胤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 “小姐,你就原谅了王爷吧。”浅画把夏云岚的沉默当成了犹豫,附和着璃月劝道:“王爷心里思念你思念得苦,婢子们都看在眼里。这两年多里,王爷几乎每次过来都要听听婢子们讲你的事……哪怕是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小姐说过的每句话,王爷都好像怎么也听不够似的。” 璃月道:“小姐,你和王爷之间本就是一场误会,可这夫妻之间的误会哪能记一辈子?你就原谅了王爷,别再离开了好不好?” “丫头——”夏云岚吞下了心里的屈辱和仇恨,抬起眼睛看着浅画璃月淡淡然道:“不管他怎么做,也不管他做些什么,我和他之间都再无可能。将来若有机会,你们还是离开这里的好。漪兰院虽没有人伤害你们,可毕竟也寂寞无趣得很。” 经过考虑,她还是决定将萧玄胤对她做的事暂时隐瞒起来。两个丫头目前还无法离开祁王府,又何必叫她们因为自己对祁王府的主人心生芥蒂? 她知道,信赖和尊重一个人,远比讨厌和厌恶一个人来得快乐。 何况,告诉了她们,她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无非瞪萧玄胤几眼,不给他好脸色看罢了。这样的举动对于萧玄胤丝毫不具伤害力,却会使得她们的日子在寂寞之外更多了几分拧巴。 “小姐……”听夏云岚语气坚决,浅画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和王爷再无可能?难道你和楚公子已经……已经……” “我和他没有什么。”夏云岚赶忙打断了浅画的话解释道:“他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你们可别胡思乱想。” “那么小姐……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吗?”璃月大着胆子问。 “你猜对了。”夏云岚一脸幸福地咧嘴一笑,对两个丫头道:“你们久居漪兰院,不曾听说过外面的消息。如今你们家小姐我——是天下第一门派唯一的掌门弟子。” “小姐你……是繇山派的掌门弟子?”浅画璃月重新将夏云岚打量了一遍,不可置信地同声问道。 “怎么,不像么?你们干嘛这么吃惊?”见两个丫头惊讶得张大了眼睛合不拢嘴,夏云岚忍不住带着几分得意地道。 “像……小姐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别说掌门弟子,便是掌门也做得……”浅画回过神来,一脸崇拜地连连点头道。 夏云岚被她逗得大笑起来,转而却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倘若这丫头瞧见自己当初被困在密林刑室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狼狈模样,还会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无所不能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0章 倾国倾城的佳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小姐,”璃月小心翼翼地道:“你可是……可是喜欢上了繇山的哪位师兄?” 夏云岚眼眸一转,暗自寻思道:这俩丫头毕竟是古代人,若被她们听说师徒相恋这种事,少不得又要拿“乱伦”两个字来侮辱自己的感情。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既然璃月误会是师兄,那就师兄吧。 “呵呵……”夏云岚笑道:“不错,是一位相貌无双、人品正直、心地善良、性情温厚……的师兄。” 虽不知师父的相貌究竟如何?然而想来“无双”两个字是断断不会错的。无论师父是丑到惨不忍睹,还是帅到人神共愤,亦或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张脸,与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可能性毕竟极小。 而这“相貌无双”四个字,听在浅画、璃月耳朵里,却成了美到无可超越、无可替代的形容词。 二人犹豫了一会儿,浅画吞吞吐吐地道:“天下间……自然也只有那样的公子才能配得上小姐。可是,小姐说的人……不是和咱们王爷差不多吗?” “差、不、多……”夏云岚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萧玄胤那个人,跟人品正直、心地善良、性情温厚……这些词能扯得上关系吗?看来,这两个丫头两年多里是被萧玄胤洗了脑了。 “小姐,”看到夏云岚几乎背过气去的样子,璃月赶紧帮她捶了捶背道:“小姐的那位师兄固然不错,却不知家世如何?” “家世?”夏云岚喘了口气,道:“他出身富贵之家,我同他在一处不会受苦的。” “富贵之家……”璃月没有代夏云岚高兴,反而紧蹙了眉头,忧心忡忡地道:“若是平常人家的子弟也罢了,倘是富贵之家,只怕……只怕不会让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进门……而且,而且……” 夏云岚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璃月的意思。她嘻嘻一笑,很快转过了话道:“他虽出身富贵之家,却父母早亡,亦无兄弟姐妹,只一人继承得一大笔财产……” “啊……这样的人,定然八字太硬,小姐与他在一起会不会不好?”浅画担心地叫道。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无语片刻,道:“你觉得我的八字软吗?” “小姐福大命大,八字不软不硬……”见夏云岚眉梢一丝不悦,浅画忙乖巧地道。 “可是小姐,”璃月伤感地道:“王爷对你痴情一片,你真忍心弃了他吗?” 夏云岚心里冷笑了声,脸上作出不胜遗憾的样子道:“不忍心又能如何?自我遇见师兄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而在这祁王府中,我只晓得什么叫取悦。丫头——” 看浅画、璃月神情间满是凄然不舍之意,夏云岚安慰地笑道:“你们不必难过,待我在外面安顿下来,定会想法子接你们出去。外面的世界天高地阔,只因你们在这漪兰院中待得久了,才会错把祁王府当成整个世界。有一天,当你们走出去,就会知道这里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恋。” 听夏云岚如此说,两个丫头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浅画眼睛里亮起希望的光,道:“只要能跟小姐在一起,婢子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开心。” 璃月的伤感却未见缓和,只勉强笑了下道:“小姐可曾想过……王爷是否会写休书给小姐?拿不到休书,小姐与别人在一起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夏云岚即使忍得住不说难听话,也少不得要给两个白眼。但她与璃月、浅画一别两载有余,心中对两人既是愧疚又是怜惜,是以听得璃月之言,虽有些不大舒服,还是无限宽容地耐着性子道:“你们可知我此次和谁一同来的祁王府?便是我那师父——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繇山掌门。他说他会代我要来休书……以他的名望和面子,想来没有问题。” “繇山掌门也来了咱们祁王府?”两个丫头同时吃了一惊,脸上俱现出景仰之色。 夏云岚嫣然一笑,道:“他说他是顺便,但我知道他是特意为我来的。” “小姐,他到底是何模样?性情如何?是不是像传说中一样武功深不可测,喜欢行侠仗义?”浅画热切地连声问道。 “呵呵……”夏云岚得意骄傲中掩饰不住一丝小尴尬。她既不曾见过师父的模样,好像也不曾见过师父行侠仗义…… 信淇镇上,要行侠仗义的是她。无名山下酒馆之中,行侠仗义的是华师姐……也不知师父喜欢行侠仗义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至于师父的性情……夏云岚星眸一转,微微红着脸道:“他长得天下无双,性情正直温厚善良……他的武功未必是天下第一,我却不曾见过武功胜过他的。而且,他琴弹得极好,棋艺亦精湛无比……若是你们见了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果然是传说中的人物。”浅画合起了手掌,心驰神往地道:“也只有这般人物,才配当小姐的师父。最难得的是,他还待小姐这般好,居然为了小姐的幸福,千里迢迢带小姐来拿休书。” “可是小姐……”璃月并不乐观地道:“王爷深爱小姐,难道会因为繇山掌门的名望和面子,就肯把小姐休了吗?” 夏云岚满不在乎又极其笃定地道:“我师父不仅有声望和面子,还有助他夺得承夏国皇位的实力。你们觉得,他会为了我放弃我师父的帮助吗?” 璃月不说话了。 浅画傻乎乎地开心道:“如此一来,小姐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师兄在一起了。唉,只是可怜了王爷待小姐的一片心……” “他有什么可怜的?”夏云岚不屑地道:“家里现放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小妾,回头若是不小心给他做了皇帝,更有三千佳丽日夜相伴。若他也称得上可怜,天下可怜之人岂不多了去?” 璃月叹了口气,道:“小姐说得不错……可没有了小姐,王爷的心里想必终是有所缺憾。” “谁的人生又没有缺憾来着?”夏云岚道:“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试问哪个人能占得圆满?” “是啊,将来王爷得了天下,小姐得与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也算各自圆满了。”浅画很快想开了,对璃月劝慰地笑道。 璃月看了一眼桐华院的方向,忽然道:“倘若王爷宁可放弃繇山的帮助,也不肯休弃了小姐,小姐会不会为了王爷的深情留下来?”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第一,他不是那样的人。第二,无论有没有休书,我都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璃月低下了头,眼中眸光暗淡,道:“但愿如小姐所言,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浅画笑道:“小姐,我以前不晓得长得美的女子为何被叫做倾国倾城,现在可算知道了。” “你这丫头,又想到哪里去了?”见浅画笑得淘气,夏云岚不由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浅画摸着被捏疼的鼻子笑道:“如果繇山因为小姐,出手帮助王爷夺得皇位,这承夏国可不就是被小姐所倾了么?” “快别说这样的话!”虽知道浅画是在开玩笑,璃月还是紧张地向门外看了一眼道:“万一被别人听了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浅画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我见了小姐只顾高兴,竟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幸亏璃月姐姐提醒。” 夏云岚笑道:“深更半夜的,漪兰院又是府中禁地,有谁会来偷听?你们也太过小心。” 璃月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这府中看似风平浪静,却保不定有多少外面派来的人暗里藏着盯着。” “是啊小姐。”浅画道:“王爷也曾交待过,说漪兰院里做什么都无妨,话却最好不要乱说。我和璃月姐姐学武功,也是为了将来万一发生什么,至少可以保护自己。再者等小姐回来了,亦可以保护小姐……当然,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小姐能够成为唯一的繇山掌门弟子,功夫定然远远胜于我们。” “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为了鼓励两个丫头继续勤练武功,夏云岚道:“你们在这漪兰院里反正尽日无事,不如便将武功练好,有一天我带你们行走江湖,也不至于太过累赘。” “好啊好啊……”浅画欢喜地道:“婢子们以后一定更加努力。” 夏云岚道:“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我画一些招式给你们。你们需一招一式对照着仔细练习,不可再出偏差。” 浅画红了红脸,同着璃月很快找来了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夏云岚边画边对两个丫头讲解每招每式的攻防含义,末了又道:“再厉害的招式,也需有力量作为底子。你们练习招式之际,且不可松懈了对力量的练习。” 浅画认真地盯了一会儿夏云岚画在纸上的招式,抬头笑道:“王爷教我们时也是这么说的,婢子们一直不敢偷懒。小姐,婢子现在已经可以单手提起二百斤重的东西了。” “王爷?”听到这两个字,夏云岚忽略了浅画等待夸赞的眼神,讶然蹙眉道:“你们现在练的东西是他教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1章 王爷的哥哥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然还能有谁呢?”浅画道:“漪兰院里别人轻易不能进来,那些送米、送菜的也不会武功啊。品书网  ” 夏云岚呆了一呆,没想到萧玄胤不但保护着两个丫头的安全,照顾着两个丫头的生活起居,而且还肯不顾身份地教她们武功。 师父说相信萧玄胤的人品,莫非,萧玄胤的确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即被夏云岚打消了。自古以来想要成大事者,哪个不需要一套假惺惺的嘴脸。对于能给自己好处的人,以及利益不相干的人,这套嘴脸颇能笼络一些人心。而一旦利益冲突,这套嘴脸便立即化为魔鬼的獠牙,吃人不吐骨头。 她曾经见识过他的狰狞恶毒,又岂会再被他的假面所骗? “他肯教你们武功,你们便好好学着吧。”夏云岚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站起身打开房门道:“我把纸的招式演示一遍给你们看,你们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好现在问我。” 两个丫头点点头,拿起夏云岚画的图纸跟着走出院子,一边看图纸一边对照着夏云岚的招式跟着划。 并不复杂的一套拳法,却结合了二十五世纪的擒拿术和繇山功夫分解出的招式精华,在临阵对敌简单而实用。 两个丫头看得很是兴奋,浅画道:“到底还是小姐对咱们尽心……王爷教的太过复杂,而且也没有小姐讲得仔细。” 璃月瞥了浅画一眼,微带责备地道:“王爷本不喜多话……何况咱们这等身份,王爷肯偶尔稍加指点,已是莫大的恩惠。咦——” 说着话,璃月忽然看着夏云岚刚刚演示过的一个动作道:“我依稀记得,这一招王爷也曾教过咱们。浅画,你可有印象?” “这一招么?”浅画大致划了一下道:“我想起来了,王爷确曾教过咱们,只是咱们学了几遍没有学会,王爷便没了耐心。” “他教过你们这招?”夏云岚身子一僵,定在院子里看着浅画璃月道:“这是繇山新弟子入门必练的招数,虽说因为太过初级,并不禁止外传,然而他却如何知晓?” “小姐,我想起来了——”浅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王爷曾无意间对婢子们提起过,他与繇山其实颇有些渊源……” “浅画,你忘了咱们答应过王爷,只当从未曾听到过那些话吗?”璃月看了眼桐华院的方向,担忧地阻止了浅画道。 “小姐又不是外人,王爷的秘密给咱们知道和给小姐知道是一样的。”浅画满不在乎地道:“何况,若非小姐不在漪兰院,那些话原本应该是说给小姐听的才对。” 璃月犹豫道:“话虽不错,可答应了人的事……” “你们不必争了。”夏云岚打断了璃月的话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师父繇山掌门是他朋友?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师父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怎么到他那里成了秘密?” 浅画、璃月愣了一下,却又同时对着夏云岚摇了摇头。 “除此之外,他与繇山还能有什么渊源?”见两个丫头否认了自己的话,夏云岚这才生起好之心。 浅画不顾对萧玄胤的承诺,口无遮拦地道:“王爷没说繇山掌门是他朋友,但却说自己小时候有个关系极好的哥哥,因母妃早亡,在宫庭斗争屡次遭人陷害,十几岁干脆偷偷离了皇宫,从此不知所踪。直到数年前,他那哥哥乔装打扮来祁王府看他,他方才知道,这位哥哥早已拜入繇山门下。” “莫非……”璃月定定地道:“莫非繇山掌门——小姐的师父——是……是王爷的亲生哥哥?” 夏云岚怔住。 如同站在一片无涯的大海边,突然被排山倒海涌来的潮汐淹没般,夏云岚脑子里涛声滚滚,既不能思考,又不能停止思考。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看到夏云岚苍白的脸色和震惊的模样,浅画摇着她的手臂急声问。 “现在什么时辰了?”夏云岚脑子里经历着惊涛骇浪,口里却静若无事地问道。 浅画看了看天色,道:“亥时刚过……” “我该回去了。”夏云岚抬了抬嘴角,淡淡笑道:“丫头,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 “小姐——”浅画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紧紧握住夏云岚的手道:“婢子舍不得你……让婢子跟你走好不好?” “傻丫头……瞧你哭成个泪人一样,叫我怎么忍心……”夏云岚拿袖子替浅画擦了擦眼泪道:“我在繇山尚只是一个小小弟子,哪里能够带丫头过去。等我在外面有了立足之地,一定尽快过来接你们。” “可是……婢子好舍不得小姐……”浅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将夏云岚的袖子沾得水淋淋的。 “璃月——”夏云岚拉过璃月的手,和浅画的手交握在一起道:“你她略略年长一些,待我走后,代我多劝劝她吧。” “是……小姐……”璃月不知何时也已泪流满面,只是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夏云岚心里酸涩无,却不能痛痛快快地流出眼泪,握着两个丫头的手站了一会儿,狠了狠心道:“若是我来,害得你们这般难过,我便不来了。” “小姐……婢子……婢子没有难过……”浅画抽泣着,满眼泪光地朝夏云岚咧了咧嘴。 “婢子……婢子也没有难过……”璃月抹了抹眼睛,奈何旧的泪水刚刚抹去,新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夏云岚不忍再看,松开了两个丫头的手道:“罢了,你们想哭哭吧……不过最好等我走了以后。”言罢,足尖一点,已纵身跃院墙。 “小姐——”两个丫头松开了互相握着的手,齐向大门外扑去。 “不许出来!”夏云岚对两人轻喝道:“也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来过此处——记住,是任何人……” 两个丫头定在当场,似乎没明白过来夏云岚的意思。 片刻之间,夏云岚已跃出院子,在院墙拐角处重新把自己打扮成了来时的小厮模样,朝着与夜凝尘约定的地点走去。 夜凝尘显然已经等待良久,却并不对夏云岚说出一个责备的字,只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缓步向前走去。 夏云岚亦没有对自己的迟到道歉,一言不发地跟在夜凝尘身后,脸的表情僵硬而麻木,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腊月三十。 天武城里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欢声笑语。 夏云岚从前世到今生,从来没有喜欢过这样的日子。 起初,她甚至十分讨厌这样的日子。欢笑是别人的,热闹也是别人的,一切都和她无关。而且,因着别人的热闹和欢笑,恰恰反衬出了她的清冷和孤寂。 到后来,她对这样的日子彻底麻木下来。她的生活里,好像再不会出现“新年”这个节日。 不,不单不会出现新年,也不会出现一切与团圆和情意有关的日子。 她觉得一切的节日都很傻。太阳一样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为什么要赋予某一天特殊的意义,并为之狂欢、为之庆贺呢? 那些所谓的团圆日,真的能叫所有人团圆吗? 所谓的新年,人们真以为过了这一天一切便能够重新开始吗? 所谓的情人节,在一起的真的都是有情人吗? 八月十五的圆月下,有多少残破的家庭和残破的心…… 所有的节日,都不过是举世的天真和放纵的借口罢了。 她夏云岚——不、在、乎! 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夏云岚蒙头大睡,睡得无香甜,像一头被割掉二斤肉也不会醒的死猪,又像一条被腌了一万年的咸鱼。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扯了扯她的被角。 夏云岚猛地张开眼睛,清醒了一刹那的意识待看到夜凝尘后,立即又闭眼迷迷糊糊地向梦乡里沉去。 “师父……”半梦半醒之间,夏云岚攥着被角嘟嘟哝哝地道:“天都黑透了,你怎地还不去休息……在弟子房里做什么……” “云岚——”头的被子被强行扯了下来,夜凝尘的手覆了她的额头道:“你病了吗?睡了一天还没睡够?” 夏云岚推开夜凝尘的手,向里翻了个身道:“没有……只是有些困……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犯困……” “今日岁尾,别睡了,本座带你去一个地方。”夜凝尘扳过了她的肩,低沉的声音格外温柔,如同哄一个赌气的孩子。 夏云岚再次睁开眼睛,心里讶然又迷茫。 师父怎么会这样对她?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口吻同她说话? 若非师父身熟悉的淡淡竹叶香,她一定忍不住怀疑黑色斗蓬下的人是司马连皓。 只有司马连皓才会喜欢同她拉拉扯扯,也只有司马连皓会用那样宠溺温软的声音同她说话。 “师父……”讶然迷茫里,夏云岚忘记了挣开夜凝尘的手,定定地看着夜凝尘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明月楼。”夜凝尘扶起了她的身子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2章 明月楼高无月夜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3章 由她自己做决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淡淡道:“世事无常,谁能料得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你要报仇便报仇吧。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他做错了事,总要为自己的愚蠢和错误付出代价。本座不会怪你,亦不会找你报仇。” “师父……”夏云岚怔怔看着夜凝尘,不敢置信地道:“可他是师父的亲弟弟,师父的心不会痛吗?”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道:“云岚,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民间有个说法,若是大年初一不快活,一整年便不会开心。你看,现在子时将至,你要开心一些才好。” “师父……”夏云岚的心如同被烈日融化的寒冰一般,把恩恩怨怨全都抛在了脑后,举起杯子道:“师父说得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今夜咱们师徒都不要想什么烦心事,只尽情快活便是。” 言罢,夏云岚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眼眸里带着流转的笑意,望着夜凝尘慢慢饮尽了杯的酒。 在前世朝不保夕的杀手生涯里,她早已学会得欢当作乐、不问明朝事的本领。可今生与师父在一起后,不知怎地,她竟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后,好像生命没有尽头似的。 如今得夜凝尘一语提醒,她立即想开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愁。此刻菜香酒冽,又是难得的良辰佳夕,为什么要去担忧半个月以后的事呢? 而且,她杀不杀得掉夜凝尘还难说,为了不确定的未来丢掉现在的欢乐,实在是太傻太蠢了。 想通了以后,夏云岚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师徒二人放杯畅饮,喁喁闲话,直到东方之既白。 大年初一,夏云岚醉了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脑子里忽然浮起师父昨夜说过的话:“……大年初一不快活,一整年便不会开心。”她揉了揉脑袋,不由有点儿担心地想:大年初一喝醉了,会不会一整年脑子都不清醒呢? 民间的传说、禁忌,她从来不信,也不曾在意过,可从师父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却总是很容易信以为真。虽然她知道这很天真,但为了不糊涂一整年,她还是起床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并买了两碗醒酒养胃的汤,一碗自己喝了,一碗送去给夜凝尘。 然而,敲了敲师父的房门,却无人应答。她这才发现,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像在繇山时一样,师父天天早出晚归。原以为大年初一师父可以休息一天,谁知道竟不能。 刚到天武城时,她很希望帮师父分担一些事情,但后来旁敲侧击得知,师父忙的事跟萧玄胤有一些关系,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师父不在房,她回到自己房间,用易容药将自己装扮成洛芷雪大师姐凝冰烟的样子,自制了张名帖,骑着飞霞往洛府赶去。 自己此次回天武城,是不能给萧玄胤知道的。洛老爷与萧玄胤交情甚好,若是被洛老爷识破自己的身份,定然不用多久会传到萧玄胤耳朵里。 好在她与洛老爷并不熟悉,洛老爷与凝冰烟想必也熟悉不到哪里去,扮作凝冰烟的样子,既方便打探洛芷雪的消息,又不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新年的天武城街道,之除夕不知热闹多少。除了一些穿着新衣服的孩童在路边追逐嬉闹,还有许多走亲戚、拜年、送贺贴的车马熙熙攘攘来来往往。 飞霞速度虽快,奈何被车马行人所阻,无法放开四只蹄子飞奔,是以赶到洛府之时,太阳已经只剩下了小半张脸。 夏云岚将名贴交于洛府守门的下人,不一时,那下人便出来恭恭敬敬地打着揖道:“姑娘久等,我家老爷有请——” 看这下人的态度,可知洛老爷并没有把嫁出去的女儿当成泼出去的水。否则,也不必对女儿师门的人如此热情。 随着下人刚刚转过前院照壁,便见洛老爷已从人来人往的主厅抽身迎了出来,一边命人去倒最好的茶,一边将夏云岚让进后院一间雅致的小偏厅。 “凝姑娘——”在偏厅坐下后,洛老爷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此来洛府,想必是为了小女芷雪之事吧?她可是去了碧落宫?现在心情如何?” 夏云岚心里凉了一下,看来风钰晗所言不假,洛芷雪的确不在洛府。 “呵呵……”虽然甚是失望,夏云岚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学着凝冰烟的声音道:“洛老爷不必担心,芷雪现在很好,也很开心……至少在风府开心得多。” “唉——”洛老爷长长叹了口气,道:“是我这做爹的识人不明,择人不慎,才害得芷雪受这等委屈。早知道……” 洛老爷没有再说下去,神色间甚是伤感,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 夏云岚忍着心难过,看着头发花白的洛老爷安慰地道:“洛老爷不必自责……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从前的风公子掩饰得太好,不怪洛老爷看走了眼。” “你也知道从前的风钰晗么?”提起风钰晗的名字,洛老爷明显心里有气,道:“当初多少豪门望族向芷雪求亲,只他说是看了芷雪的人,并答应这一生一世定会好好照顾芷雪。哪里知道,我洛家财力方颓,他便那般对待芷雪……” “你说什么?”夏云岚吃了一惊,讶声道:“洛家生意遇到了问题?” “芷雪没有告诉你吗?”下人了茶来,洛老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洛家亏损了几处茶庄、茶园、绣坊,如今我洛不凡已算不得天武城首富。” “怎么会这样?是天灾,还是照料生意的人出了问题?”夏云岚很是代洛老爷难过,没想到洛老爷垂暮之年,还要承受如此打击。 洛老爷却十分想得开,放下茶盏不甚在意地道:“都不是……钱财乃身外之物,人生得一席之地足矣,我洛不凡富贵大半生,早已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凝姑娘不必太当回事。” 看洛老爷超然物外的神情,显然不是故作洒脱、自我安慰之语。 夏云岚见惯了追名逐利之徒,更见多了为财富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富贵人,听得洛老爷这番言语,不由大加赞赏地道:“洛老爷真乃洒脱之人,冰烟佩服。” 洛老爷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于诸事,我皆无所求,此生惟盼芷雪能有个好归宿,哪里知道……” “芷雪还小,所有的一切于她还只能算是经历而已,哪里说到归宿了呢?”夏云岚啜了口茶,不以为意地道。 “凝姑娘——”洛老爷感激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人人都说是我这做爹的惯坏了芷雪,才致使她不受风府待见,并劝我尽快找到芷雪送她回去。只你和别人不一样……听到你这么说,我甚感欣慰。” “洛老爷说的人人,是芷雪的庶母兄弟那些人吧?”夏云岚撇了撇嘴角,微带嘲讽地道:“洛老爷也不想想,若是芷雪不回风府,从此后留在洛府,将来是不是还要分些洛府的家产?对于一个有可能与自己抢夺家产的人,谁不把她当成眼钉、肉刺,能赶多远赶多远?” “你说得对,还是你旁观者清。”洛老爷赞成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知道,芷雪虽然脾气不好,心地却不坏,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风钰晗当初既能受得住她的脾气,这会儿说什么芷雪小心眼,不容人,不过都是他想要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罢了。” “洛老爷果然是明智之人,难怪能将生意做到天武城无人可及。”越是与洛老爷谈下去,夏云岚对洛老爷的人品、性情、智慧越是赞叹有加。 她知道,一个人的成大小,多半儿由这个人的格局决定。即便偶有运气的成份,没有格局作为支撑,到最后也难持久。 洛老爷拥有这样的格局,夏云岚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洛家一定会再度成为天武城首富。 “凝姑娘过奖了。”洛老爷谦虚地摆了摆手,道:“我瞧着凝姑娘亦非寻常女子,从前只道凝姑娘聪明稳重,今日方知,凝姑娘是有大智慧之人。芷雪与凝姑娘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我亦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夏云岚甚是惭愧,不知道自己这样欺骗一个做父亲的究竟对不对?然而,站在洛芷雪的角度,想必她也不希望父亲为自己担心。 “洛老爷——”夏云岚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道:“关于芷雪的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那是芷雪自己的事,交给她自己去处理吧。”洛老爷再次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道:“她若舍不下那风钰晗,自己吞下了委屈,重回风府也好。她若定要与那风钰晗一刀两断,我这做爹的亦决不勉强于她。毕竟,因为逼她成婚,已经害了她一次。这一次由她自己做决定吧。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得开心快活。” “洛老爷……”听得洛老爷此言,夏云岚心里不但既敬且佩,且更多的是感动。 这世有太多以爱为名的胁迫,有太多以“人言可畏”为借口的逼迫。可唯有一种爱,才是真心的,才是值得珍惜与肯定的。那是尊重——尊重一个人的决定,尊重一个人真实的自我,哪怕世人人都反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4章 可知弟子也会担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离开洛府以后,夏云岚心里感慨万千。品书网 洛芷雪何其不幸,遇风钰晗那样的夫君。洛芷雪又何其有幸,遇洛老爷这样开明的父亲。 夏云岚知道,即使在二十五世纪,也有许多千年古董、万年僵尸般的父母,想方设法逼着儿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 洛老爷这样的人,放在二十五世纪也绝对是个当之无愧的好父亲。看来,哪个时代都会有超越时代的人物。古老的苍云大陆,可她想象的有趣多了。 因与洛老爷谈得投机,回到无忧客栈时,夜色已经很深。没有月亮的天空,疏疏落落的星星显得分外晶莹通透。 想到师父在外累了一天,夏云岚便没有去打扰,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不料刚一进门,淡淡星辉下,却见夜凝尘一动不动地负手站在窗前,清瘦的背影精美得仿佛一尊巧夺天工的雕像。 “师父……”夏云岚惊喜地叫道:“你还没有休息么?弟子去了趟洛府。” 夜凝尘转过身来,看着夏云岚似关心、似警告、又似命令地道:“天武城近来有些贼寇流窜,天黑以后,你最好不要单独在外面。” 夏云岚早已习惯了师父这种略带霸道的温柔,闻言笑道:“以弟子现在的武功,师父还不放心吗?” “不放心。”夜凝尘把夏云岚的反问当一个问题似的回答道。 夏云岚噎了一下,咧嘴笑道:“师父不也常常天黑以后独自在外么?可知弟子也会担心?” 夜凝尘似乎想不到夏云岚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道:“本座以后会尽量早些回来。” “不用了,弟子开玩笑的。”夏云岚走到桌边,燃亮了烛台的灯火道:“师父安心做自己的事情是。以师父的武功,弟子再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灯影里夏云岚易容成凝冰烟的脸。 夏云岚抹去了脸的易容药,笑道:“师父是不是觉得弟子方才的这张脸似曾相识?这是碧落宫的一名女弟子,也是芷雪的大师姐,师父到碧落宫寻找师母时应该见过。” “嗯。”夜凝尘低低答了一声,声音里无波无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夏云岚本来有些后悔自己一不小心提起师父的心人,如今见师父并无伤感之态,这才放下心来。看来,随着时光流逝,昔日的情意终会淡化。也许不久后的一天,她在师父心里会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想到这里,她放柔了声音道:“师父,芷雪没有在洛府,弟子这段时间想到碧落宫去看看。毕竟朋友一场,她现在遭逢变故,弟子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夜凝尘道:“本座初到天武城时已着人去碧落宫寻访洛姑娘,不日会有消息传来,你只需在此等候便是。” “啊?”夏云岚的心在胸膛里小小跳动了一下,既惊讶又感激,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惭愧。 师父对她的朋友,倒她自己还要尽心。她这段时间一直纠结于师父和萧玄胤的关系,心烦意乱得直到今天才抽空去洛府探望洛芷雪,师父却一到天武城立即派人帮她寻找朋友。 相之下,她果然是个无情之人。而被江湖称作“银面无心”的师父,其实却是天底下最最有心有情之人。 惭愧了片刻,夏云岚感动地道:“多谢师父……师父方才说天武城近来有贼寇流窜,不知血幽现在何处?伤势可曾痊愈?是否安全?” 因夜凝尘说过,从未收血幽为弟子,也从未将血幽当作繇山弟子看待,是以夏云岚省去了早想省去的“师兄”二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夜凝尘忽略了夏云岚前后两个问题,只回答道:“早已痊愈,你不必挂心。” 若是常人,大概只会觉得夜凝尘天性不喜多言,说话惜字如金。夏云岚却敏感地捕捉到师父漏掉的回答,不由为血幽担心起来。 血幽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定有着某种危险性。联想到师父说的天武城贼寇,夏云岚觉得,血幽被苏青治愈后,十有八九留在了萧玄胤身边帮忙。 所谓的贼寇,多半儿是师父对祁王府敌对势力的称呼。不然,平常的山野蟊贼,哪里用得着师父向她郑重交待天黑后不可外出。 “师父——”夏云岚蹙着眉毛道:“血幽才不过学了两年多的功夫,你将他留在京城效力,不怕他遇到危险吗?”当然,夏云岚担心血幽是真,不希望繇山有人帮助萧玄胤更是真。 夜凝尘似乎不愿提及血幽之事,忽然从黑色斗蓬下递给夏云岚一个精致的食盒道:“这是你的晚饭——” 夏云岚一边伸出双手去接,一边道:“弟子在洛府已经用过……” “那便留待明天吃吧……今夜早些休息。”言罢,夜凝尘松开手,抬脚离开了夏云岚的房间。 夏云岚打开食盒,见那精致的盒子里放着几块精巧的梅花形糕点,晶莹剔透的外皮下隐隐可见各色馅料。这样的点心别说吃,仅仅看一眼亦叫人忍不住舌尖生津、馋涎欲滴。 她在洛家时已经酒足饭饱,此时还是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心里想的是不辜负师父的心意,下意识里却是没能忍得住这糕点的诱惑。 糕点甜而不腻,极合她的口味,且还带着微微的温度,想必是师父知道她喜欢,刚刚做好便命人装在盒子里带给她的。 她有些后悔不该在洛家待那么长时间,想师父巴巴地带了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糕点赶回来给她,却发现她不知去了何处,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眼看着糕点慢慢凉掉,心里该是何等失望? 如果是自己,难免要委婉地抱怨几句。师父却提也不曾提起,只叫她注意安全,天黑后不要独自在外。 这样的师父,天下哪里找去? 感动之余,她竟不知不觉把盒子里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乎,后半夜她便闹起了肚子,到清晨时虽略略好转了些,却困倦得要命,躺在床不愿起床。 夜凝尘叫她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她脸色疲惫、不胜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空空的食盒,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夏云岚窝在被子里偷眼瞧着师父,觉得十分丢人,心虚得大气不敢喘。 夜凝尘却并没有说什么,出了房门一趟,不一会儿端了碗开胃汤进来给她服下,这才道:“不能吃便不吃,何苦叫自己受罪?” 夏云岚胀红了脸,小声道:“那个……弟子一时没忍住……” 见夏云岚不胜尴尬的样子,夜凝尘很快翻过了这篇,道:“你且在此休息,本座已吩咐了人在门外侍候,若需端茶递水,只需招呼一声便是。” “嗯,师父去忙吧。”其实吃坏肚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夏云岚没想到师父如此体贴周到,为这点儿小事竟特地雇了人来照顾她。 夜凝尘离开后,夏云岚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身体已经全然无碍,想起门外侍候的人,便要打发了离去。 “喂——”夏云岚向门外叫道。 “夏姑娘有何吩咐?”门外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淡淡,气十足,显然练过武功。 夏云岚大感好。师父雇人服侍她,居然还雇了个会武功的女子?莫非,这女子是繇山安插在天武城里的女弟子?如此说来,她便是自己的师姐,自己倒要客气一些了。 “我有些口渴——”为了看看外面的人,夏云岚改变了直接打发走的主意。 “夏姑娘稍等。”冷冷淡淡的声音回罢,一阵轻若无闻的脚步声离开了门外。 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走了回来,接着响起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夏云岚装出娇娇弱弱的声音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年约二十下的女子提着把水壶走了进来。夏云岚侧躺着身子仔细看去,见那女子打扮得干脆利落,相貌人之,本也算得美丽可人,但浑身下却像罩了层冰霜般,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这种气质,不似天下第一门派女弟子的飒爽大方,倒与自己前世那些时时刻刻充满戒备的杀手同行有几分相似。 夏云岚心倍觉讶然,对那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却不答话,将水壶放在桌,倒了杯茶水端到床前递给夏云岚道:“夏姑娘请用茶。” “我怎么称呼你?”夏云岚不接茶水,隔着茶烟看着那女子的脸固执地问道。 “九娘。”那女子顿了一下,不带一丝情绪地道。 “这不是你的真名。”夏云岚道:“你是什么人?” “夏姑娘请用茶。”九娘似乎没打算再回答夏云岚的话,擎着茶水垂首道。 “我不喝来历不明的人送的茶。”夏云岚道。 “如此,夏姑娘休息,九娘告退。”言罢,九娘转过身,端着茶水向桌边走去。 夏云岚突然出手,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向九娘背后穴道点去。 九娘背似乎长了眼睛,微微一侧身形,闪电般躲过了夏云岚的袭击,同时指尖一弹,盛着茶水的茶杯腾空稳稳当当落在桌面,一滴水也不曾洒出。 “好身手!”夏云岚口里赞了一声,手下却丝毫不曾缓和,一招失手,立即另起一招向九娘、下两盘攻去。 “敢问九娘如何得罪了夏姑娘?”九娘一边躲避夏云岚的攻击,一边冷声问道。 “我问你是什么人,你为何不答?”夏云岚理直气壮地道。 九娘闭了嘴,与夏云岚腾挪周旋之间,寻隙向门外退去。 数招过后,夏云岚已经看出,这九娘所用并非繇山的武功,但却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又过了数招,夏云岚终于想起,九娘的身法招式与萧玄胤在逍遥谷桃花林同逍遥王对战时的功夫依稀有几分相似。 “你是萧玄胤手下的人?”夏云岚眯了眼睛问道。 九娘不答,神色间却微微怔了一下。 夏云岚停下了手,任九娘退出门去,心里怅然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5章 本座会叫他注意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居然叫萧玄胤的手下来服侍她……如此说来,她同来天武城之事,师父根本没有想要瞒过萧玄胤。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甚至,自己到漪兰院与浅画、璃月相会,萧玄胤可能也是知道的。 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莫非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关照,既非师徒之情,亦非男女之爱,而是一位长兄对受了委屈的弟妹的歉意和照顾? 想到这种可能,夏云岚不由得心里一阵发冷。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那她岂非活得像个笑话? 她愤怒了一阵,又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不久后冷静下来,决定不再去猜测师父的心思,只一心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如果师父已将自己这段时间所学的功夫悉数告诉萧玄胤,那么想要杀死萧玄胤的话,除了用毒药和千羽飞针之外,还可以将计计,在飞雪流云剑和幻影剑法突施招,使萧玄胤措手不及。 她有些悲哀,师父是她至爱之人,亦是她最为信赖之人,可为了报仇,她却不得不与他勾心斗角。 明月楼,师父说过不会怪她,亦不会找她报仇。既如此,萧玄胤是生是死,便由她和师父各凭本事吧。 晚间夜凝尘回到客栈,夏云岚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夜凝尘却显然已从九娘口得知白天发生的事。 “云岚……”夜凝尘试图向她解释道:“九娘口风甚紧,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关于你的消息……而且,九娘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师父不必解释。”夏云岚轻轻抬了抬嘴角道:“若非师父太过关心弟子,也不会特意派人来照顾弟子。若非师父派人来照顾弟子,弟子也无从知晓师父能够差遣祁王的手下。”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云岚,你太聪明……是本座大意了。” 夏云岚走近夜凝尘身边,仰头看着夜凝尘黑色斗蓬下的眼睛笑道:“师父知道弟子向来聪明,以后行事务必要更加小心一些。” “好。”夜凝尘道。 “师父将弟子的武功告诉祁王,可弟子当然不会笨到用繇山的功夫一成不变地去对付他。”夏云岚又道。 “本座会叫他注意。”夜凝尘道。 “师父还有什么事吗?”夏云岚鼻子里有些酸酸涩涩,唯恐给夜凝尘看出来,赶忙转身离了夜凝尘身边,坐在床边若不经意地拉过被角遮住眼睛问。 “洛姑娘不在碧落宫。”夜凝尘道。 “不在碧落宫?”夏云岚一下子拿开了被角,怔怔望着夜凝尘道:“师父派往碧落宫的人已经回来了吗?”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回来了……”夜凝尘道。 “有没有可能……”夏云岚不死心地道:“芷雪在有意躲避所有人?她脾气不好,没有什么朋友,除了洛府和碧落宫,应该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夜凝尘道:“本座曾耗费许多内力打通过她师父腿的筋脉,想她师父不至于对本座派去的人撒谎。” 夏云岚不知说什么了。 洛芷雪若是回到碧落宫,黎君珂决不可能不知道。而师父有恩于黎君珂,黎君珂也决不会对师父撒谎。如此看来,洛芷雪确确实实不在碧落宫。 她一个脑子简单、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离开了风府、洛府和碧落宫,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江湖险恶,她会不会遇到危险,会不会当受骗? 夏云岚不由越想越是担心。 夜凝尘道:“你不必太过担忧,本座已发下寻人密令,命各个地方的繇山弟子注意洛姑娘动向。一旦哪里有消息,本座会即刻通知于你。” “师父费心了……”夜凝尘的话其实并不能给夏云岚太多安慰,洛芷雪离开风府已两月有余,这六七十天,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作为一个曾经在刀尖行走的杀手,她知道人生每一时每一刻都充满了意外。没有洛芷雪确切的消息,她始终放心不下。 然而,师父为了她的朋友不惜动用繇山的力量,除了感激,她还能说什么呢?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正月十四。 夏云岚早已备齐所有的毒药,只等明夜过后,与萧玄胤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有很多杀手在执行任务之前,总喜欢找个地方尽情享受一番。名曰放松,其实只不过怕再也没有享受人生的机会罢了。 夏云岚原本没有这种习惯,她喜欢的是杀人之后的享受和放松,杀人之前,她总是想方设法做足功课,避免叫自己失去享受人生的机会。 但这一天,不知为何,她的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她好像不是要去杀人,而是走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从此后,人生再也见不到光明。 为了驱散这种令人压抑郁闷又不祥的感觉,夏云岚打算像前世的同行们一样,找个地方让自己恣意享受、尽情放松一番。 夜凝尘通常到辛时前后才会回来,而此时太阳刚刚落山,夏云岚从后院牵出飞霞,正待跨出客栈大门,不料迎面竟差点儿撞在夜凝尘身。 “师父……师父今天怎地回来得这样早?”夏云岚略微有些心虚。师父曾命她天黑以后不可独自在外,此时见她牵马出去,一定料到她天黑之前回不来。 “明日是元节。”夜凝尘倒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说的话有点儿答非所问。 夏云岚歪了歪脑袋,不解地问:“元节师父不用处理公务么?” “本座的意思是——”夜凝尘声音里带着一丝愧意地道:“元节本座无法陪你……不过今夜的天武城亦不输明夜,你想去哪里?” 夏云岚明白了,原来师父今天特地提前回来,是为了要陪她过节。 她不由有些小小的感动。对于节日,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可师父如此郑重其事,她反倒不好意思表现得蛮不在乎了。 “师父,弟子想到和庆楼吃顿晚饭,再到街看看花灯……”转眼之间,夏云岚已调整出一副无期待的神态。 “好。”夜凝尘道:“咱们把马留在客栈里,今夜的街道甚是拥挤。” “哦……”夏云岚跟着夜凝尘重新把飞霞送回客栈后院,而后雇了辆马车,向天武城第一酒楼——和庆楼的方向飞驰而去。 虽然还未到正经元夜,但夜幕刚刚降临,天武城里已人潮如水,花灯竞燃,热闹得近乎一场狂欢。 师徒二人在和庆楼吃了顿颇不便宜的晚饭后,便随着涌动的人潮在街道闲逛。 各色花灯争斗艳,几乎看花了人的眼。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路边做生意的闹成一片,询价的、吆喝的、招徕生意的、讨价还价的……种种声音几乎震聋了人的耳朵。 夏云岚逛了一会儿,初时尚极为兴奋,后来便觉有些头大。加拥挤的人群不时将她和夜凝尘隔开,她终于有了些不耐烦的情绪。在人群又一次将她和夜凝尘隔开后,大声喊道:“师父,咱们找个清静去处喝杯茶可好?这里实在太过吵闹。” “好。”夜凝尘回过头来,低沉的声音如同深山里一股清幽的泉,透过无边喧嚣落进夏云岚耳朵里。 夏云岚怔了一下,万丈红尘刹那间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她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那个“好”字。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不知道,今生今世她是否还能再听到? 茫茫人海之,他是否还会再为她回头?如果注定成为陌路,她是否只能像从前一样,只能从传说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无尽的怅惘如乌云布满心头,仿佛是最幸福的时刻、最美好的时光,却又似烟花燃放天空,刹那的璀璨之后只留下无边的漫漫长夜。 夏云岚忽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一个人看见过光明,你又怎能让她安然于黑暗?” 那时她义正词严,此时她却只觉得悲从来。 她曾看见过爱情的模样,她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她曾感受过岁月的温暖……此后,她还能像从前一样,安然于一个人的孤寂和世间的苍凉吗? 这一刹那,甜蜜和软弱同时包裹了她的心,使得她像一个平凡的小女子般,几乎要潸然泪下。 “跟我来——”夜凝尘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座小小的石桥畔。 月亮不知何时早已升东天,圆圆的一轮,一点儿也看不出缺了一角。 皎洁如银的清辉透过稀疏的柳枝洒在夜凝尘的黑袍,夏云岚看得出神。 “那边有家茶楼——”夜凝尘松开了夏云岚的手,指着小石桥对面道:“茶虽寻常,难得的是清静。” 夏云岚顺着夜凝尘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花灯下一间小小的阁楼,在此夕的热闹里像一个向隅而坐的女子,兀自透着种孤僻清冷的气息。 夜凝尘说完那句话,便要向茶楼走去,夏云岚忽然叫住了他道:“师父……” “嗯?”夜凝尘顿下脚步看着夏云岚,等她说下去。 夏云岚随手拉过一枝微微泛出鹅黄色的嫩柳,拿柳条尖儿指着东天道:“你看——” “哦……很圆。”夜凝尘看了一会儿,似乎为了照顾夏云岚的情绪般,淡淡吐出这么几个字。 夏云岚笑了起来。 师父是个不懂浪漫的人,可她却觉得,和师父在一起是件天底下最浪漫的事。而且,师父的这个回答简洁又贴切,简直胜过了一切长篇大论。 “师父,弟子突然想起一首诗,念给你听可好?”夏云岚往后退了两步,倚靠在柳树,眯着弯弯笑眼问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6章 人约黄昏后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云岚脖子的光能微机。品书网 夏云岚赶忙道:“是弟子自己记得的……师父,弟子从前为了接近一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任务目标,也曾强行背过一些诗。本来这首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现在不知怎地突然想了起来。” “好,你念——”夜凝尘从光能微机移开了目光。 夏云岚对着夜凝尘妩媚一笑,望着柳树后的一轮明月轻启朱唇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诗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师父听了这几句诗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便是不想明白的了。 夜凝尘没有说话。 夏云岚拿目梢余光看着夜凝尘道:“师父觉得这诗如何?” 夜凝尘默然片刻,道:“很好……后面呢?” “后面?”夏云岚侧过头来,道:“没有了。” 她委实不记得后面还有什么,难道这首诗不是像“床前明月光”、“春眠不觉晓”一样的只有四句吗? 夜凝尘道:“好像只是半阕词……你还要去喝茶吗?” 听师父的语气,似乎怕她背不出后面的诗句尴尬似的。夏云岚不由万分郁闷,郁闷之,又模模糊糊记起这诗貌似确乎还有下半截。 趁着皓雪般的月色,她意念微动,拿起光能微机看了一眼。待看到“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四句时,不由呆了一呆。 原来,师父说的不错,自己念出的的确只有半阕词…… 可是,下半阕如此悲伤,她却没有了继续念出来的勇气。 “师父,弟子正有些口渴,咱们喝茶去吧。”夏云岚收起光能微机,一脸若无其事地笑道。 石桥对面的茶楼名字叫做“一盏浮生”。当夏云岚看到门额的四个字时,不由随口笑道:“这茶楼的主人想必是个有故事的人。” 夜凝尘似乎是这茶楼的常客,径直引着夏云岚了二楼,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后,也不说要什么茶,过了一会儿,茶楼的侍者便用了极其精致的紫砂瓷器了壶热腾腾的茶来。 “师父常来这里么?”夏云岚打量了一下茶楼的布局和寥寥的几名茶客,回过头好地问道。 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只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夏云岚,一杯握在自己手里道:“此茶名为‘玉骨香’,又名‘忘尘’,是取冬日梅花的雪水烹制而成,你且尝尝。” “玉骨香……忘尘……这名字倒是好听得紧。”夏云岚未曾饮茶,已觉茶香扑鼻、口齿生香,待把那茶啜了一口之后,更觉醇香入骨,凡俗俱忘。 “师父怎地骗我呢?”夏云岚一杯饮尽,嘟起了樱嘴看着夜凝尘轻嗔道:“这里的茶明明是天底下最好喝的茶,师父却说只是寻常。” 夜凝尘手扶着茶盏道:“茶非品,不过是烹茶的水略好过别处而已。可惜这样的水极其有限,并非人人得以享用。” “如此说来,弟子是沾了师父的光了。”夏云岚笑道:“不知师父出了多少钱?这茶楼的主人何以舍得拿这样的茶水招待咱们呢?” 夜凝尘淡淡道:“本座曾无意间帮过茶楼主人一个小帮,若非如此,大概多少钱也喝不到这样的茶水。” 听师父的口气,好像的确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夏云岚却知道,对有些人来说举手之劳的小忙,却可能是另外一些人生命不敢奢望的救赎和迹。 “是什么样的小忙,师父可否说来听听?”良夜无事,夏云岚斟了杯茶闲闲问道。 “我已忘了,难为茶楼主人还记得。”夜凝尘道。 夏云岚瞪了瞪眼睛,不知道师父是真的忘了还是懒得提起。 二人聊了会儿天,喝完了壶里的茶,窗外的月亮又升高了丈许,月色越发皎洁无瑕。 这一夜,不睡觉的人大概很多,茶楼里的茶客虽一直稀稀零零,来来去去间却也从未断绝。 夏云岚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窗边倚着窗栏感叹道:“师父,今夜的月光这样好,若是将来咱们不在一处,我看到这样好的月色一定会想起你。” 夜凝尘没有答话,夏云岚以为师父不曾听到自己的话,转过头来,却见夜凝尘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虽然黑色斗蓬的帽沿遮断了夜凝尘的目光,夏云岚仍从夜凝尘的姿势感受到了他目光的强烈和专注。 “师父……”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绽出一个好看的笑,好看得近乎诱惑一般,道:“你会不会想起我?” “咱们走吧——”夜凝尘又一次避过了夏云岚的问题,离座向楼下走去。 夏云岚跟前去,没有继续追问。她不是没眼色的人,师父避而不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正月的风仍然有些冷,出得茶楼,走在回头的桥,夏云岚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 夜凝尘忽然道:“为什么你觉得咱们将来会不在一处?你说‘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本座还以为你不会想要离开本座身边。” 夏云岚怔了一下,接着心又猛地跳了一下。原来她的话师父都听到了,而且全都明白。 可是,不等她回过神来出声回答,夜凝尘已加快了脚步向灯火辉煌的来路行去。 时近子夜,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仍然络绎不绝,各种小吃、杂耍、杂货的摊子也依然不曾撤去。 夏云岚小心地避让着行人和摊贩,忽听得前面咣咣当当十三声锣响,接着,一个颇为嚣张的男子声音高喊道:“豫王殿下驾到,大小武官吏军民人等速回避——” 喧闹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行人潮水般迅速向两边退让,有些退的急的,不小心撞翻了路边的摊子,摊主也只敢怒瞪几眼,不敢出声喝斥。 “不过一个王爷而已,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扰民,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知不知道‘烦人’两个字怎么写?”见到街混乱的情状,夏云岚心里嘀咕了一句,随着夜凝尘退至路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对豫王此举不满,但也犯不着跟他计较。何况,这豫王除了在皇宫初见时无礼地掀过她的幂篱外,后来与她相处间也算和颜悦色、有说有笑。 只是,想起这“后来”二字,她便不由地想到了丁香。一想到丁香,她便觉得自己蠢得要命。 一个苍狼国奸细,在自己身边卧底大半年,自己竟然丝毫未曾察觉,还巴巴地求着萧玄胤帮她去见哥哥。 如今想来,那进宝哪里是丁香的哥哥,分明是想要与丁香接头却苦无机会的苍狼国奸细罢了。 自己却好给两人制造了绝好的接头机会。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夏云岚此刻回忆起来仍禁不住有想抽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 她本来是一个坏人,干嘛要学着去做一个好人? 善良——有时候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 郁闷之,豫王华丽的车驾已在众多王府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行驶而来。 “豫王殿下——”轧轧车马声,忽然响起一声高亢嘹亮、凄切悲苦的呼喊,紧接着,一个瘸腿男子猛地分开人群扑到了路间,向着豫王的马车磕头如捣蒜地道:“草民冤枉啊……请殿下发发慈悲,务必为草民做主……” 但见那男子身着短衣褐服,年约二十下,相貌纯朴透着一股狡黠之气。 “你有什么冤枉?不妨细细道来。”豫王的车驾停了下来,车帘一掀,萧玄睿走了出来。 夏云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惊讶于萧玄睿身着麒麟绣袍的身影,也不是惊讶于萧玄睿与萧玄胤有几分相似的俊美脸庞,而是惊讶于萧玄睿的腰带,居然悬挂着一块熟悉的白玉凤凰佩——慕容惜华送给自己的白玉凤凰佩。 她不由吸了口气,在夜凝尘耳边轻问道:“师父,你不曾赎回那块玉佩么?” 师父曾说第二天去赎回,她还以为这块玉佩早已在师父手。 夜凝尘道:“本座到时,此佩已被豫王买走。” “那这玉佩……”想到师父心里的失望,夏云岚甚是愧疚。 “暂且放在他那里吧。”夜凝尘却好像不大在意。 “哦。”看到师父这样的态度,夏云岚心里方才好过了些。 不知是因为长久不见,还是因为当着众百姓的面,萧玄睿的言语神态之夏云岚记忆成熟稳重了许多。 “豫王殿下——”跪在地的褐衣草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道:“草民梁兴,是天武城西南槐树村人,自幼与同村程家二姑娘程筱筱定下婚约。不料筱筱长大后出落得花容月貌,一次走亲戚途被当朝容丞相姐姐之子高富看到,强逼着草民退了亲,将筱筱纳作第十三房小妾。” “真是欺人太甚!”听得梁兴之言,周围立即有人发出义愤填膺的声音。 “自古民不与官斗,一个小小村民,如何能与容丞相姐姐之子争人?”有人摇头叹息。 众人议论声,梁兴揉了揉鼻子,呜咽了数声道:“草民自知身份低微,原也不敢与高公子计较,孰料高公子强娶筱筱后,因筱筱心里始终放不下草民,竟将筱筱生生折磨而死。草民得知后痛不欲生,欲向高公子要回筱筱尸体安葬,高公子不但不给,还遣手下打折了草民的一条腿……殿下,筱筱冤枉、草民冤枉啊……请殿下一定要为草民和筱筱做主——” 说到这里,梁兴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围观百姓顿时仿佛炸了锅一般,有人感概程筱筱与梁兴两人的深情不渝,有人怒斥高富的心狠手辣、仗势欺人,还有人猜测豫王敢不敢冒着得罪容丞相、失去丞相府势力支持的危险帮梁兴做主。 原来是一出拦轿喊冤的戏码——夏云岚非但没有对梁兴表示同情,反而很不厚道地笑了一下,侧头对身边的夜凝尘道:“师父,你看那姓梁的虽痛哭流涕,说得不胜凄惨,然眼神却丝毫没有悲伤之意。以弟子之见,这多半儿是豫王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一来可以笼络民心,二来也好顺便打击对手。你说是也不是?”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7章 咱们是夫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看着车驾前的萧玄睿淡漠地道:“他该找个演技好一点儿的人来演。品书网  ” “可不是嘛。”夏云岚道:“找这种酒囊饭袋,真是没眼光。” “他一向眼光不好。” “一向?”夏云岚讶然道:“师父与他很熟吗?” “不熟。”夜凝尘道。 夏云岚正待问问师父,不熟怎会知他眼光一向不好,忽然想起师父幼年时与萧玄睿同居皇宫,对他有所了解也没有什么值得怪的。 此时,听得萧玄睿对跪在地的梁兴道:“你既有此冤情,为何不去天武府衙告那高公子为非作歹,却跑到本王面前拦路喊冤?” 梁兴痛声道:“殿下不知,因那高公子是容丞相姐姐之子,丞相府位高权重,草民虽将他告到了天武府衙,天武府尹却因惧怕丞相府权势,不肯接收草民的状纸。草民走投无路之际,听闻得豫王殿下公正廉明、爱民如子,又是当今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定然不会惧怕丞相府滔天权势,这才想到拦路喊冤。” “你且莫悲伤,若你所言属实,本王自会为你作主。”萧玄睿缓步踱到梁兴面前,温和地扶起了梁兴道。 夏云岚轻笑道:“师父,这豫王的眼光虽不怎样,自己演戏的水平倒颇过得去……他小时候也这般爱耍小聪明吗?” “不知道。”夜凝尘干脆地道。 夏云岚有些无趣,继续向道路心的好戏望去,但见地的梁兴感激地连叩了几个响头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倘若殿下也不肯为草民做主,草民受此耻大辱,又痛失心之人,怕只有一死了之了……” “启禀王爷——”梁兴说到此处,忽有一名侍卫从马车后面走过来,打断了梁兴的话道:“祁王的车驾方才似乎要经过此处,看到王爷的车驾,便改道走了庆丰巷。” 祁王? 听到侍卫口这两个字,豫萧玄睿尚未出声,夏云岚已全身一抖,变了脸色。 夜凝尘看了夏云岚一眼,黑色斗蓬下的脸色似乎也微微一变。 萧玄睿道:“我那三弟这段时间甚是不爱见人,他既躲着本王,本王原不该勉强于他。但因此事牵涉着丞相府,他又与丞相府关系匪浅,还是请他过来,一同处理此事的好。” “遵命——”侍卫拱手答应一声,向着庆丰巷的方向追了过去。 “哎——”夏云岚身边有人议论道:“丞相府是祁王侧妃的娘家,听说祁王侧妃甚得祁王殿下宠爱,你们说祁王殿下会为梁兴做主吗?” “祁王殿下不是护短之人,想必会秉公处理。”有人接话道。 “记得几年前,有个祁王府的下人在怡春院调戏丫头,祁王殿下便不曾容情。”有人小声回忆道。 夏云岚仿佛什么也听不到,眯起眼睛握紧了拳头,下意识地穿过人群向前挤去。 一只手忽然在她背后拍了两下,她的身子有些发软,扭头嗔怪地看了夜凝尘一眼。 夜凝尘的手已揽住了她的腰肢,在她倒地的刹那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跃出人群,踏着房瓦墙檐向无忧客栈掠去。 夏云岚的脑子有些眩晕,一种久远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初春的夜风里蓦然浮心头。 当她被带往密林刑室的时候,好像也是被人这样抱在怀里,好像也是这样的速度。 她的牙齿有些打颤,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 到了客栈房间,夜凝尘将夏云岚放在床,方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夏云岚没有动,亦没有说话,只侧着身子一眼不眨地盯着夜凝尘。 良久,夜凝尘抱歉地咳了一声,道:“你曾答应过……” “弟子没忘。”夏云岚打断了夜凝尘的话,淡淡然不带一丝情绪地道:“弟子自会信守承诺,只是师父觉得这样对待弟子好吗?” “对不起……”夜凝尘似乎很不习惯向人道歉,这三个字吐得缓慢而艰难。 夏云岚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夜凝尘道:“豫王说‘我那三弟这段时间甚是不爱见人’……祁王这段时间为什么不爱见人呢?” 夜凝尘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夏云岚抬了抬嘴角,冷然一笑道:“师父这段时间常和祁王在一处,有没有觉得现在的祁王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 “师父回答起来为何如此犹豫?”夏云岚尖锐地问。 “你在审问本座吗?”夜凝尘突然冷了声音,口气的抱歉一扫而空。 “弟子不敢……”夏云岚咬了咬嘴唇道:“弟子有个大胆的猜测,师父想不想听?” “你向来喜欢胡思乱想……时辰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吧。”夜凝尘转身向门外走去。 “师父是怕被弟子不幸而言吗?”夏云岚从床坐起身子,看着想要匆匆离去的夜凝尘冰声道。 夜凝尘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有些烦躁地道:“你想说什么?” 夏云岚唇畔噙一丝凉凉笑意,缓声道:“弟子猜测,祁王要么早已死在弟子千羽飞针之下,要么改名换姓混迹江湖之。如今的祁王,根本不是从前的祁王——”言罢,目光如刀般紧盯着夜凝尘。 夜凝尘丝毫没有迟疑地道:“每年元夜,所有皇亲国戚都要到宫向皇太后请安。是真是假,你届时不妨守在宫外看看。” 说完这句话,夜凝尘再不看夏云岚一眼,抬脚跨出了房门。 夏云岚怔了一会儿,慢慢滑下身子躺在床,眼神一片空洞地对着房顶喃喃道:“师父……但愿一切都是弟子的胡思乱想……但愿……” 这一夜,夏云岚做了很多可怕的噩梦。梦里,一会儿是至爱之人的脸,一会儿是仇人的脸,一会儿至爱之人的脸变成了仇人的脸……她无数次从噩梦惊醒,初春的凉夜里,穿着薄薄衣的身子一次又一次被汗水浸透。 第二天,为了养足精神,夏云岚睡了一整天,到申时左右方才起床。起床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抹了易容药,扮作风流倜傥的富贵公子模样,这才出了客栈,雇了辆马车到宫门外守候。 约摸亥时三刻,次第有皇亲国戚自宫内出来,然却迟迟不见萧玄胤的车驾。 亥时过后,宫门外车马渐稀,正当夏云岚失去耐心、准备返回客栈之时,一阵马蹄声响,一个紫色的身影忽然骑着匹雪色银驹从宫内飞快地驰了出来。 夏云岚浑身一僵,跃身向那紫色身影追去。 虽不知萧玄胤是真是假,那紫色身影胯下的银月流霜她却绝对不会认错。 追了段路,在一条无人经过的巷子旁,紫色身影勒马停了下来,随之调转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云岚道:“敢问阁下何方英雄?跟踪本王意欲何为?” 趁着明镜似的月光,夏云岚定定地盯着萧玄胤的脸看了一会儿,星剑紧紧握在手,淡淡道:“很好……果然是你!你还没有死……” 萧玄胤怔了一下,似乎直到此刻方才认出了夏云岚,下马惊喜地道:“你是夏云岚?王妃……” “不要叫我王妃!”夏云岚厌恶地昂了昂头道:“咱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次是我失手,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云岚……你又何必如此?”萧玄胤前几步,在距离夏云岚数尺处站定,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和怜惜道:“咱们之间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本王已经知错,并且一直在尽量弥补……” “知错?弥补?”夏云岚眯起了眼睛冷笑道:“说得好生轻松!你对我做的事,是一句知错、弥补能弥补得了的吗?” “本王对你做的事是本王的不对,你若心里气不过,你所受的刑罚本王当你面重新一一受过可好?”萧玄胤沉思了一下道。 “刑罚算得了什么!”夏云岚凌厉地道:“萧玄胤,你有没有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 “云岚——”萧玄胤蹙眉温声道:“咱们是夫妻,不过做了夫妻该做的事而已,你又何必当成侮辱耿耿于怀?” “无耻!”夏云岚心头大恼,抽剑向萧玄胤胸前刺去。 萧玄胤身形一侧,突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洛芷雪洛姑娘的消息?” 星剑在萧玄胤肩头三寸处停住,夏云岚咬了咬牙,忍着仇恨从齿缝里道:“你说——” “云岚……”萧玄胤柔声道:“今夜灯月俱好,咱们夫妻久别重逢,你可愿陪本王赏灯赏月、喝茶聊天,一叙别后情意?” 夏云岚一言不发,星剑向前送去。 “洛姑娘目前不是很好……”萧玄胤道。 夏云岚“啪”地一下将星剑收回鞘,直直瞪着萧玄胤道:“你想到哪里喝茶聊天?” 萧玄胤风华绝代、俊逸绝伦的脸在明月下勾起一抹淡淡笑意,道:“听闻夜掌门说‘一盏浮生’环境甚是清幽,咱们到那里可好?” “随便!”夏云岚摞下这句话,足尖一点,飞身向一盏浮生茶馆掠去。 经过数载苦练和夜凝尘的悉心指点,夏云岚的轻功已大有长进。只是,任凭她如何快捷如风,银月流霜的马蹄声始终不曾离她左右。 夏云岚也不甚在意,不一时到得一盏浮生茶楼,特意避开了回与夜凝尘同坐的位置,向萧玄胤冷声问道:“祁王殿下想聊些什么?” 萧玄胤在夏云岚对面坐下,点了壶“最好的茶”,凝目注视着夏云岚道:“云岚,本王对你甚是思念……” “你如何知晓芷雪的消息?”夏云岚打断了萧玄胤的话道:“你与洛老爷向来交厚,其实即便我不跟你来一盏浮生,你知道了她的消息,也不会任她受苦。是吗?” “你既清楚这些,为何还要来?”萧玄胤含笑问道。 夏云岚直觉得萧玄胤的笑容无刺眼,带着满心嫌恶扭转了脸道:“这里离皇宫和祁王府更远一些,在这里杀了你,更容易跑得掉。不然,你以为还有别的原因吗?” “哦……”萧玄胤意味深长地答了一声,道:“本王还以为,你念在夫妻情份……” “呸!”夏云岚再次打断了萧玄胤的话道:“念在我师父和浅画、璃月的份,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保全你死后的尊严。若再敢提‘夫妻’二字,小心我不但让你死得很难看,还会让你那母妃和侧妃也过得很不愉快!”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8章 他说过要娶你吗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云岚——”茶水来,萧玄胤提壶慢慢斟了两杯,丝毫不在意夏云岚的警告道:“今日元佳节,难得你我夫妻团聚,你又何必如此戾气深重?” 夏云岚觉得,对萧玄胤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索性单刀直入地道:“芷雪在哪里?” “喝茶——”萧玄胤优雅地端了杯茶水递在夏云岚面前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接过茶水看了看,转眼间推回给萧玄胤道:“我怎么知道这茶水里有没有被你下毒?这杯给你,我要你那杯——” 萧玄胤宠溺地淡淡一笑,同夏云岚换过了杯子道:“好。” 夏云岚端起萧玄胤的茶水一饮而尽,侧目斜睨着萧玄胤道:“你为何不喝?” 萧玄胤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轻轻转了一圈,并不回答夏云岚的问题,却若有所思地道:“云岚——” 这一声“云岚”,叫得亲切而深情,夏云岚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拉下脸道:“请祁王殿下有话直说!” 萧玄胤端着杯子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你会重新爱本王。到那时,本王若是死了,你会不会十分难过?” “呵呵……”夏云岚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未罢,突然神色一凛,道:“祁王殿下运筹帷幄,精于权谋,却怎地还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我已经心有所属,你居然还做这样的春秋大梦!” “心有所属?”萧玄胤手茶杯在桌轻轻一顿,沉下了脸道:“那人是谁?” 看到萧玄胤的反应,夏云岚心莫名掠过一丝快意,挑了眉毛道:“是你那哥哥——繇山掌门我师父。” 萧玄胤没有说话,寒潭般的冷眸注视着杯茶水,脸神色晦明晦暗、复杂万端。 “你是不是很难过、很嫉妒?”夏云岚唯恐将萧玄胤气得不够。 “很难过……”萧玄胤抬起眼睛,深深看着夏云岚道:“也很嫉妒……” 听萧玄胤如此坦坦荡荡、不遮不掩地承认,夏云岚一时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她一向伶牙俐齿,又是得理不饶人之人,可此刻面对萧玄胤黯淡的目光,痛楚的神色,她却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这样对待一个将死之人,会不会过份了点儿? “既然这么难过,不如把茶喝了吧。”夏云岚难得好声好气地道。 “茶又不是酒,何以解忧?”萧玄胤道。 “你不妨以茶当酒。”夏云岚道。 “云岚——”萧玄胤握紧了杯子,象要把杯子捏碎一般痛声道:“你可知自你离开后,本王的心未曾有一刻安稳?本王找遍了天下得不到你的消息,你可知本王有多绝望?本王知你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只是过于偏激。云岚,只怕你将来会后悔——” “再不喝茶凉了。”夏云岚仿佛听不到萧玄胤的深情告白,冷颜看着萧玄胤手的杯子淡淡道。 “你坚持要你的夫君喝下这杯毒茶吗?”痛到极处,萧玄胤唇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向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没有说话。 原来他早已知道……他心里始终是防备着自己的吧?所谓的情深,所谓的心痛,不过是一场绝妙的表演而已。若真爱一个人,会注意到她指尖落下的毒药吗?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与血液融合后无药可解的至毒之药,此际子时已过,她也不算违背了对师父的承诺。 “云岚——咱们做了那么久的夫妻,难道你的心从来不曾为本王而动吗?”杯子在萧玄胤手乍然碎裂,茶水流在地的时候,滋滋地冒起一股白烟,瞬间撕破了两人间最后的客套。 “萧玄胤——”夏云岚抬起眼睛,懒得再掩饰眼蚀骨仇恨,冷冷看着萧玄胤的脸道:“如果我告诉你,当年我在余州城时曾经思念过你,会不会叫你更加难过一些?” “不是难过,是遗憾……”萧玄胤颓然道:“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咱们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夫妻。” 夏云岚本想告诉萧玄胤,有夏静柔和容婕在,她永远不可能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但想了想,为了叫萧玄胤继续遗憾下去,她顺着萧玄胤的话道:“可惜你用多疑和愚蠢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不过于我倒也不算什么憾事,若非离开祁王府,我又怎能遇师父?师父你好百倍千倍……不,你根本不配与我师父相提并论。” “是吗?”萧玄胤眯起了眼睛略带讽刺地道:“他有说过要娶你吗?” “当然。”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要不然他又怎会向你索要休书?” 因师父为自己向萧玄胤索取书信一事,夏云岚一直觉得自尊心倍受其伤,此时刚好可以借着这句话挽回几分面子。 “休书?”萧玄胤却似乎吃了一惊,俄而神色怪异地笑道:“云岚,本王曾经说过,今生今世对你绝不放弃……你忘了么?” “什么意思?”夏云岚不安地眨了眨眼睛,莫非,师父顾念她的自尊,并没有向萧玄胤讨要书信? “你听不懂么?”萧玄胤站起身,隔着茶桌凑近了她的脸道:“本王再说一次,今生今世,无论你在何处,也无论你在什么人身边,本王对你绝不放弃!” “呵呵……”看到萧玄胤眼赤裸裸的贪婪占有之色,夏云岚也站起了身,迎着萧玄胤的目光很是不屑地冷笑道:“可惜你的今生今世不会太长!我这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决定了要杀你,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不会让你活在这世太久。” “除了下毒和暗器,你还有什么手段?”萧玄胤眉间一丝凄然,说出的话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轻视。 夏云岚也不生气,扭头看了看窗外已过天的月轮道:“你不是邀我喝茶聊天、赏灯赏月吗?如今喝过了茶,聊完了天,咱们赏月去吧?” “好。”萧玄胤结算了茶钱,指着楼梯对夏云岚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王妃请——” 夏云岚蹙了蹙眉毛,压着心底怒气对萧玄胤客客气气地道:“还是祁王先请——” 看两人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二人有多么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似的。只有夏云岚晓得,在面临生死决斗之际,二人都不愿把自己的背留给对方。 互相谦让了一会儿,夏云岚干脆从窗子里跳了出去,守在银月流霜身边等着萧玄胤。 或许是夏云岚身熟悉的气味让银月流霜记起了她,银月流霜在看了夏云岚几眼后,居然放下戒备的眼神,走过来拿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夏云岚此时一心想着报仇之事,蓦然接触到银月流霜热乎乎的鼻息,怔了一下之后,不由得心间一动。 马亦有情,奈何人却无情。 若这银月流霜知道自己将要杀死它的主人,会否心生怨恨? 良马认主,萧玄胤死后,不知这匹绝世神驹将会流落何处,又会落入何人之手? 念及此处,夏云岚不由怜惜又愧疚地摸了摸银月流霜的额头。 萧玄胤的声音忽然道:“云岚,紫风也在等着你——你能对银月流霜意存怜惜,不想念你的紫风吗?” 夏云岚收回了手,冷冷抬头看着萧玄胤道:“我是无情之人。” “你不是。”萧玄胤走到夏云岚面前,手搭在银月流霜脖子,暗夜般深不可测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夏云岚道:“云岚,你天性热心善良,且纯真得像个孩子,只是生存的环境教会了你无情与残忍。令本王无抱憾的是,作为你的夫君,本王非但没能保护好你的天性,反而对你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这些话对我没用。”夏云岚退开数步,嘴角含着浓浓嘲讽的笑,道:“自然,这些话骗骗无知小姑娘还是有效的,但你若想感动我,最好换一种方式。” “你喜欢怎样的方式?”萧玄胤顿了一下问道。 “如,你可以告诉我芷雪的消息……这世间最无用的是甜言密语与深情之言,若你告诉我你为芷雪做过些什么,说不定我会不那么讨厌你。”夏云岚口说着话,脚下貌似无意地向月光明朗处走去。 萧玄胤牵着银月流霜走在夏云岚身边道:“洛姑娘离开青州后,只身一路南下,后来似乎结识了一个人,便跟着那人去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本王已经派人追查,你不必太过担心。” “芷雪现在有危险?她结识了什么人,又去了哪里?”夏云岚眉心一跳,侧头看了看萧玄胤的神色,萧玄胤虽神情淡漠,却决不像在撒谎。 “目前还没有消息证实洛姑娘遇到危险,只不过她所去的地方非常危险而已。”萧玄胤道:“云岚,本王不告诉你,是怕你会为了洛姑娘前去冒险。” 夏云岚松了口气,眼眸微微一转间淡淡问道:“她去了龙炎国吗?” 萧玄胤没有说话。 夏云岚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不由揪成了一团。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29章 怕伤着了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她与师父关系尚未挑明,已禁不住常常为他而喜,为他而悲,为他而忧。品书网 想洛芷雪与风钰晗那样如火如荼的爱情化作冰冷的灰烬之后,洛芷雪如何承受? 一个人在万念俱灰的时候,生或死大概已经算不得什么。 离开风府后,洛芷雪原本或许只是想要沿着去往余州城的路寻找往日欢乐的记忆,却不想走着走着,心愈来愈痛,便一直不曾停下脚步,直到走出承夏国界,走进龙炎国。 龙炎国内处处凶险,在她那样失魂落魄的状态下,能遇见什么好人,又如何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是报仇。 老师曾经告诉过她,杀人之前,必须丢开一切情绪,让自己像机器一般冷静。因为任何一丝情绪,都可能会影响到对于对手的判断。 所以,此刻,她不但很快把对洛芷雪的担心抛到了脑后,也把对萧玄胤的仇恨抛到了脑后。 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她必须解决掉的目标而已。 “此处月色甚好——”夏云岚在桥头顿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穹明镜似的月轮,又低头看了看水烂银似的月痕,对萧玄胤道:“能够死在这样的月光里,是不是也算一种幸福?” “不——”萧玄胤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道:“本王只希望元佳节能与你相对片时,以全夫妻之情,并没有打算给你刺杀本王的机会。” “可是我已经做好了杀你的准备。”夏云岚蹙着眉梢浅浅笑道:“你该知道,这世并不是你想怎样能怎样。” “洛姑娘的死活……你一点儿都不顾念吗?”萧玄胤看着夏云岚的左手问道。 夏云岚左手里此刻正轻转着光能微机,看似无意把玩,实则寻找着利用月光最好的位置和角度。 “不是不顾念……”夏云岚漫声道:“你那些手下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而已,调查一个奸细之事尚且调查得南辕北辙,又如何保护得好芷雪?等咱们的事情了结之后,我自会亲自到龙炎国寻找芷雪。” 萧玄胤没有说话,目光随着光能微机的转动而移动,似乎对这东西倍加防备。 夏云岚笑道:“我师父是不是告诉过你,这东西是件极厉害的武器?” 萧玄胤仍然不说话。 夏云岚貌似有些郁闷地笑道:“可惜这东西要有足够的光才能成为极厉害的武器,今夜月光虽好,却还不足以让它发挥作用。”言罢,夏云岚收起了光能微机,抽出星剑道:“咱们还是公平试吧——” 萧玄胤眯起了眼睛,显然根本不相信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道:“好吧……我这剑有极其霸道的毒药,于你也不算太公平。不过我师父告诉过你我的武功招数,于我岂非也算不公?” “云岚,一定要这样吗?”萧玄胤收回了目光,面微微闪过一抹痛楚道。 夏云岚抬了抬嘴角,道:“难不成你心怀愧疚,要徒手与我试?那承让了——” “了”字未落,夏云岚已剑身一抖,毫不留情地向萧玄胤迎面刺来。 萧玄胤身形微旋,眨眼间落在桥畔一棵柳树,随手折了枝柳条道:“刀剑无眼,本王怕伤着了你,既然你非要试,本王便以此代剑吧。” “很好——”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声,星剑寒光灼灼,始终不离萧玄胤要害。 萧玄胤手拿的虽是柳枝,护在身前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铜一般,偶尔与夏云岚星剑相接,竟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来。 夏云岚知萧玄胤武功不弱,亦知他内力深厚,却没有料到竟深厚到此等地步。仅以真气灌注柳条,原本柔弱易断的柳条居然变成了一把精钢浑铁般的宝剑。 好在她并没有真想以剑伤他,所有的短兵相接不过都是虚招而已。今夜月光甚好,这样好的月光下,只要在她方才找好的位置和角度调出光能微机的激光,萧玄胤不死也要瞎掉一双眼睛。 一个人速度再快,也决然快不过光的速度。 她之所以告诉萧玄胤光能微机在月光下不起作用,便是为了叫萧玄胤放松警惕,她才好来个出其不意。 只是,她的武功与萧玄胤相终究还是弱了几分,打斗小半个时辰后,萧玄胤起落腾挪间仍然游刃有余,她却已有些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经验告诉她,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再打下去,她恐怕连拿出光能微机的机会都没有。 心念及此,她立即卖了个破绽,将左侧肩臂暴露在萧玄胤重如千钧的柳条之下,同时右臂一翻,光能微机握在手里。 哪知萧玄胤并无意伤她,见她左侧空门大开,立即收回了柳条,而她的意识还未来得及启动光能微机,那柳条已化作柔韧的长鞭,电光石火般卷了她的右腕。 她的右腕本有旧疾,柳条震荡之下蓦地一疼,光能微机差点儿掉落在地。 夏云岚心内大惊,赶忙将袖子一甩,一团浓重的毒雾喷洒而出。 萧玄胤乍然后退数丈,眨眼间落在了银月流霜的马背,淡声道:“云岚,本王说过,今夜没有打算给你杀我的机会。你心戾气太重,等你气消了,咱们夫妻自有再会之日。” 言罢,不等夏云岚发出千羽飞针,一阵马蹄声响,萧玄胤已消失了踪影。 夏云岚飞身掠出毒雾,背靠柳树坐在地连咳了数声,拿出一丸解药吞服下去,心说不出的难过和失落。 她做足了所有的准备,却根本取不了萧玄胤的性命。 由此看来,回在归雁山下,她的千羽飞针很有可能并没有刺进萧玄胤的身体。 她忽然想起,萧玄胤身飞针之后,捂着肚子的指缝里渗出的是鲜红的血液。而她的飞针浸满剧毒,若是了飞针,流出的血液该是黑色或深红色才对。 他根本没有受伤,却利用被刺之事装病,以使朝敌对势力放松警惕。 自己意欲找他报仇,却无意间反而帮了他的忙……天下还有自己更蠢的人吗? 她握紧了拳头,随之又颓然地松开了手。 萧玄胤远她想象的狡猾得多,武功也远她想象的高出许多。昔日逍遥谷桃花林,他与逍遥王斗时不相下、胜负难分,只怕从那时开始,他便在有意欺瞒她、试探她。而她,其时还自作聪明地帮他指点武功…… 夏云岚带着满腹郁闷、满心不甘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无忧客栈走去。 此处离无忧客栈颇有一段距离,她却懒得雇乘马车,也懒得使用轻功,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回到客栈房间。 推开房门的时候,但见满窗明月下,夜凝尘正负手站在窗前,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夏云岚看了夜凝尘一眼,一言不发径直扑在床,拿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的头。 她遭此惨败,一半儿固然是她料敌不明,一半儿也要拜师父所赐。 萧玄胤对她的武功招式防范得滴水不漏,对光能微机更是戒备重重,若非师父提点,萧玄胤哪里能够全身而退? 难怪师父在她面前总是装得那么大方,还说即使她杀了萧玄胤,他也不会怪她。原来,师父早已知道她根本杀不了萧玄胤。 她恨萧玄胤,可对师父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到最后,只能怨自己实力不足。 “云岚……”夜凝尘的声音从窗下传来,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担忧、几分关切。 夏云岚只当没听到。 “云岚——”夜凝尘走了过来,站在床边道:“你在怪本座吗?” 夏云岚不说话,她虽然不怪他,可也不想此时同他讲话。 迟迟听不到夏云岚的回答,夜凝尘沉默了一会儿道:“天亮之后,本座会派人送你回繇山。这段时间本座不在你身边,或者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你要去哪里?”夏云岚猛地掀开了被子,坐起身瞪着夜凝尘道。 这段时间与师父天天在一起,她早已习惯了有他的日子,蓦地里听到他说要分开,心里竟似被重锤敲了一下似的又闷又疼。 “龙炎国。”夜凝尘迟疑了一下道。 “为什么要去龙炎国?”夏云岚蹙眉一怔,想起萧玄胤说过,洛芷雪此刻正在龙炎国境内。莫非师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要代她去寻找洛芷雪? “你不必知道,这是本座的私事。”夜凝尘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道。 师父的态度使夏云岚越发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她沉吟了一会儿道:“弟子不回繇山,弟子和你一起去。” 夜凝尘道:“龙炎国凶险异常,昔日你既不肯为卢小福陷身险境,此时怎地又肯去了?” “那自然不一样。”夏云岚道:“我与卢小福素不相识,有什么理由为他涉险?但芷雪待我甚厚,她如今正是最难过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当然应该去帮帮她。何况,有师父在身边,又能有什么危险?”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0章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摇了摇头,道:“你莫要太高估本座,昔日本座在龙炎国时,亦是九死一生。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既如此,师父更该带弟子才是。”夏云岚道:“龙炎国那般凶险,有弟子在身边,咱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本座不能让你去涉险。”夜凝尘坚定了口气道:“至于洛姑娘之事,本座会帮你留意。” “可是,师父,四大长老只怕未必肯让弟子继续留在繇山……”在离别的忧伤前,夏云岚忘记了夜凝尘阻她报仇之事,只一心想着怎样说服师父带自己去龙炎国。 “你带这个——”夜凝尘自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夏云岚道:“四位长老看过这信,自会让你长留繇山。” 夏云岚接过书信,“刺啦”一声撕了开来。夜凝尘想要阻止,夏云岚却已抽出了书信道:“这信既要由我交给长老,我路总要偷看的,师父又不能一路跟着。” 夜凝尘收回了去夺书信的手,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要看,便看吧。” 夏云岚展开书信,不出所料,果然是萧玄胤的笔迹,并盖着祁王的印鉴。 然而,那信却不是一纸休书,而是千嘱万托,请繇山仔细照料王妃。又说王妃生性淘气,脾气也不太好,若是闯了祸,或得罪了人,还请繇山下多多担待。 信的末尾,附黄金千两,作为对繇山照顾王妃的报答。 这封信,直把夏云岚气得火冒三丈。不,不仅是气,还有说不出的尴尬和难堪。 难怪自己对萧玄胤提到师父替自己索要休书之时,萧玄胤的神色会那般怪异。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休书,反倒是这样一封极尽恩爱缠绵的信笺…… 想萧玄胤当时听到她说的话,该觉得她何等天真可笑? 夏云岚愤怒难堪之下,抓起信便要撕作粉碎。 夜凝尘却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夏云岚大着胆子狠狠瞪了夜凝尘一眼,气冲冲地道:“我对师父说过,我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半点儿夫妻情分,师父为何还要向他讨要这样一封信来羞辱我?” “本座并不觉得这信有何羞辱之意。”夜凝尘从夏云岚手取过书信,重新折叠整齐装在信封道:“他对你情重如山,你便是不在乎,也不必把这份深情看作羞辱。” 夏云岚呆了一呆,一股凉意突然从心底升起。 师父既不曾向萧玄胤讨要休书,又不肯让自己杀死萧玄胤,那么,在师父心目,自己必然还是祁王妃的身份无疑。 君子不夺人所爱——师父向来是个君子。 萧玄胤说此生此世对她绝不放弃,却又放心她留在师父身边,可见对师父的人品足够信得过。 难怪,师父明明对自己有情有意,却每每欲言又止,始终不肯越过界限。如今想来,都不过囿于自己的身份罢了。 “师父——”夏云岚咬了咬嘴唇,压下怒气站起身,认真而倔强地道:“或许你和他一样都觉得我在赌气,可我夏云岚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赌气。在我从前所在的那个时空,男女两人只要有一方情意不在,便可以随时分开。休书,只不过是一张废纸罢了。所以,不管有没有休书,不管他对我如何,我夏云岚此生此世都绝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你明白吗?” “世事无常,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夜凝尘声音透出一丝倦意,说完这句话,转过身似乎要回房间休息。 “师父!”夏云岚前两步,伸开手臂挡在夜凝尘面前道:“把书信给我,弟子不希望这世再有下一个人看到那封书信。” “云岚,”看着夏云岚绝美的脸庞,固执而倔强的神情,夜凝尘忽然用手指拂开了遮在她面的几丝乱发道:“既然休书对你并不重要,那么无论是休书还是这封信,都只不过是让你留在繇山的手段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在意?” 夏云岚没有说话,她原本准备了无数的道理要用来说服夜凝尘,不料夜凝尘一个小小的、似有意若无意的举动,却突然扰乱了她的心绪,使她几乎完全忘记了要说什么。 “何况——”夜凝尘接着道:“你将来不还是要找祁王报仇么?这封信正好可以证明你们夫妻恩爱,便是有一天他不小心被你杀死,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 师父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脸神色稍见缓和了些,却还是禁不住犹豫地道:“可是……可是弟子固然不在乎,万一弟子喜欢或喜欢弟子的人在乎,岂不是有些麻烦……” “你有了喜欢的人吗?”夜凝尘问。 “……”夏云岚有些凌乱了。 师父是在明知故问吗?昨夜桥畔柳下,她曾对师父说过:“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师父明明懂了她的意思,现在为什么还要问她这样的话? 迟疑之间,夜凝尘转过了话题道:“你回繇山后务必勤加练功,余事不必多想。书信,本座会叫护送你的人带。” “师父——”夏云岚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道:“弟子要随你去龙炎国。师父为了弟子的朋友去龙炎国冒险,弟子自己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谁说本座是为了你那朋友?”夜凝尘道:“本座去龙炎国是为了寻找一件东西,与你没有关系。” “寻找东西?”夏云岚讶然道:“师父丢了什么东西?” 夜凝尘没有回答,显然不希望夏云岚知道。 夏云岚星眸一转,道:“如果师父去龙炎国是为了找东西,更该带弟子了。”说着,夏云岚提起脖子里的光能微机在夜凝尘面前晃了晃,道:“师父忘了,弟子的这个东西最擅识别一切蛛丝马迹,而这个东西只有弟子的意识能够控制。” 夜凝尘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被夏云岚说服的意思。 夏云岚赶忙继续道:“再说,芷雪现在龙炎国生死未卜,作为她唯一的朋友,弟子去找找也是应该的。师父总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是个无情无义之徒吧?” “那便随你吧。”夜凝尘虽不甚情愿,终于还是答应了夏云岚的请求。 夏云岚心头一喜,高兴地让开了路。 只是,夜凝尘走了之后,她很快又想起夜凝尘帮助萧玄胤之事,不由重新气恼起来。 明明打算三天不理师父的,谁知师父一句话,她不但开了口,还巴巴地求着他带她去龙炎国……真是没骨气透了。 腿长在她自己身,他不带她,她不能自己过去吗? 即使要跟师父同去,不声不响跟着是了,干嘛一定非要征得他的同意? 气恼了一会儿,郁闷了一会儿,责骂了自己一会儿,天色便亮了起来。 反正睡不着,夏云岚也懒得再睡,索性起床穿戴整齐,收拾好东西候在师父门外。 约摸辰时一刻,夜凝尘出了房门,看到门外靠墙坐着的夏云岚,讶然道:“你一夜未眠?” “嗯。”夏云岚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师父与萧玄胤沆瀣一气,她决定要冷着他一段时间。 夜凝尘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拂然不悦地道:“本座既答应带你去龙炎国,岂会言而无信,自己偷偷走掉?你这般多疑,又何必跟本座在一起?” “弟子没有……”听夜凝尘语气甚不高兴,夏云岚立即忘了适才的决定,慌忙解释道:“弟子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才收拾了东西来等候师父。师父昨夜休息得晚,弟子怕打扰了师父,是以不敢敲师父的房门。” “哦……”发现自己冤枉了夏云岚,夜凝尘仅仅抱歉地“哦”了一声,便若无其事地道:“咱们走吧。” 夏云岚小声嘀咕道:“师父说弟子多疑,依弟子看,师父多疑起来可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话未说完,抬眼见夜凝尘已走出丈余,急忙闭嘴跟了去。 路的时光似乎单调又漫长,夏云岚却十分喜欢路的时光。 前世里,她一个人浪迹天涯时,望着晚霞落日、星辰月色,偶尔会不由自主地幻想,也许有一天,有个人会陪她一起走过那些长路,经历那些路的风霜和风景。 今世里,幻想成为现实,这样一个人真的出现,她只盼着长路无尽延长,好与这个人永远这样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东风渐渐转暖,越往南走,春的气息便越见浓郁。 十数日后,将出承夏国一带时,空气已毫无寒意。 夏云岚和夜凝尘都换下了冬日笨重的厚衣,穿了薄而轻的春装。杂树生花的大道,十里春风吹起时,夏云岚侧头看着夜凝尘随风飘扬的衣袍,心头时常被一种难以名状的、酥酥软软的幸福感所包围。 难怪有句诗叫“春风十里不如你”,原来,天地间所有的繁盛与热闹、光明与灿烂,都不与那人相伴时的怡心快意、明媚动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1章 我们只是私奔而已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日正午时分,在一座不起眼的边境小镇里,夜凝尘停了下来。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夏云岚以为师父要吃饭,谁知夜凝尘将她撇在一家饭馆里后,自己却带着腾影消失了大半个时辰。 待夏云岚吃饱喝足,又过了一会儿,夜凝尘方才回来。回来后也不吃饭,直接叫夏云岚快走。 重新路以后,夏云岚发现腾影身的包裹饱满了一些,想师父可能是去添置长途跋涉需要的东西,便也没有多问。 又往前行了大约二三十里,两人两马渐渐偏离了正路,专捡崎岖难行之处走去。 腾影、飞霞虽是马良品,在这样不算路的路也要赶一下才肯往前挪一步。 夏云岚也不抱怨,心知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避得过龙炎国戍守军卫的盘查。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跨过了两国国界,夏云岚长出一口气,道:“师父,这里便是龙炎国了吗?到了龙炎国,弟子需要注意些什么?” 夜凝尘在一处鸟不生蛋的山坳里顿住马足,取下了腾影身的包裹道:“你过来——” 夏云岚牵着飞霞走到夜凝尘身边,见打开的包裹里放着几套衣服、两张人皮面具、两块青铜牌子,还有一卷貌似官府书样的东西。 夜凝尘将一套女装递给她道:“这是龙炎国的衣服,看似与承夏国差别不大,实则细微之处略有不同。” 夏云岚接过衣服,发现是一套齐腰襦裙和一件绣罗斗蓬,皆质地精良,做工细致,不由甚是喜欢,避开夜凝尘高高兴兴地换下了身的旧衣。 夜凝尘又将一块青铜牌子递给她道:“这是龙炎国人人携带的东西,你且系在身,万万不可弄丢或给人偷了去。” 夏云岚依言挂在腰间,随口问道:“若是丢了或给人偷了会怎样?龙炎国人难道能一生一世不离身吗?” 夜凝尘严肃地道:“身没有此牌,会立即被龙炎国官府关入大牢。三日内无亲友送交身份信息验证,杀无赦。” “这么严重?”夏云岚仔细看了看自己身的牌子,见那牌子一边写着“龙炎”二字,一边刻着一团类似火焰图腾的标记。她满不在乎地道:“师父不必担心,万一丢了的话,大不了弟子再去偷一块是。” “若你偷到外地之人的牌子,岂不白白害他们一命?”夜凝尘淡淡道。 “也是啊……”夏云岚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提偷盗之事,蹲下身子看着包裹里的两张人皮面具道:“师父,咱们还要换人皮面具吗?” “不错。”夜凝尘将一张人皮面具递给了她。 夏云岚拿着人皮面具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微微的腥臭味钻进鼻翼。她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这是从真人脸撕下来的?师父,弟子还戴从前自己做的好不好?” “这两人是有身份来历的。”夜凝尘并不回答她的话,只将包裹里书样的东西拿在她面前道:“你且记熟面的每一个字,应对盘查时不可有半分犹豫。” “哦……”夏云岚皱巴着鼻子戴人皮面具,低头去看夜凝尘递过来的书。 但见书写着:兹有宣州古董世家姑表兄妹二人(令狐谨、沈双韵),因收购古董一事,须前往黔州一带,三十日内返回。 宣州府启。 落款处盖着龙炎国宣州府的印鉴。 夏云岚笑道:“师父,这书跟真的一样,是如何得来的?” 夜凝尘没有理会夏云岚,自己找了个地方换过了衣服道:“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沈双韵。” “沈双韵……沈双韵……”夏云岚将这名字接连念了几遍,道:“弟子记下了。师父,那你从现在起是令狐谨了对不对?书说咱们是姑表兄妹,我是叫你表哥好呢还是叫你谨哥哥好?” “随你。”夜凝尘于称呼并不计较,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二人换下来的所有衣物。 夏云岚歪着脑袋想了想,“谨哥哥”起“表哥”来要肉麻得多,既然师父无所谓,那她便叫他“谨哥哥”吧。 往后去的路,夏云岚便时不时地叫一声“谨哥哥”,叫得甚是欢快。 龙炎国内处处盘查极严,不但每道城门皆有重兵把守,便是每日里打尖住店,也须登记得详详细细,只差没有被问到祖宗八代的姓名。 夏云岚演技极好,且临危不乱,随机应变,一路走过了六七座城池,皆顺顺利利,不曾被人看出丝毫破绽。 只是,这种情况下,她要向人打听洛芷雪、林昆、卢小福等人的去向,便难免掣肘了许多。 这日黄昏时分,二人来到龙炎国北部楚州城外,正是城门欲关的时候,辛苦了一天、急着回城休息的守卫似乎脾气不太好,满脸不耐烦地盘查了几句,正要放二人过去时,一个头领模样、面貌精明的男子忽然骑着匹马走了过来。 听得二人是宣州人氏,那人下了马,要过二人的书捏在手里瞄了一眼,又狐疑地围着二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犀利地盯在夏云岚胸前的光能微机。 夏云岚大大方方地扯下光能微机,对那头领晃了晃道:“长官,一个从小戴到大的玩意儿而已,没什么稀的。” “噢?”那头领一伸手道:“拿来我看——” 夏云岚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手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光能微机递了过去。 光能微机开启后有淡淡的红色,没有开启时只是一个白色鸡蛋一样的东西,夏云岚不信一个古人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那头领拿着光能微机左瞧右瞧,果然睢不出什么,但他却突然把手一摆,对守门侍卫道:“来人,把这两人抓起来丢进大牢——” “长官——”夏云岚大声叫道:“威风不是这么摆的……如果长官喜欢那东西,只管拿去便是,小时候的玩具,也不值什么钱。长官何苦要抓人?” “谁说我稀罕这东西?我是那样的人吗?”那头领边说边将光能微机塞到了袖子里,道:“这东西固然十分可疑,但你们两个更加可疑!” “请问咱们兄妹好端端地走路,哪里触犯了国法王法?怎么可疑了?”夏云岚挺着胸膛一脸委屈气愤地质问道。 “呵呵……”那头领阴阴一笑,看着夏云岚道:“今晨我家来了一个亲戚……” “你家来了亲戚,与我们兄妹何干?”夏云岚觉得那头领的眼睛里非常不怀好意。 那头领慢慢道:“我那亲戚来自宣州城……” 夏云岚眨了两下眼睛,顷刻间转了脸色道:“呵呵……既然你那亲戚是咱们兄妹的同乡,长官更不该如此对待咱们了……要不咱们兄妹请长官和你那亲戚吃个饭,聊表同乡之谊……” “可是我那亲戚说——”那头领眯了眼睛阴鸷地笑道:“宣州古董世家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名叫令狐谨的公子和一个名叫沈双韵的小姐,因相爱而各自早已定亲,于是双双赴水殉情自杀……” “啊呀,长官——”夏云岚立即叫道:“这件事情这么快传开了吗?其实我和表哥并没有自杀,我们只是假装自杀,其实是私奔……私奔而已……” “私奔?”那头领看着夏云岚秀美的脸歪嘴一笑,道:“按龙炎国律法,男女不告父母私自淫奔者要受什么惩罚,你不清楚吗?” 夏云岚看了夜凝尘一眼,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夜凝尘沉默不语,手却按了掩在腰间黑色斗蓬里的霜华剑。 正在此时,一顶轿子和一队人马忽然从城外走了过来。 原本对夏云岚气势汹汹的守门头领,一见轿子赶忙前点头哈腰地道:“啊呀,这不是太守大驾吗?小的适才经过太守府,听闻贵府下人说太守去了郊外狩猎,是以小的特意匆匆忙忙赶来此处,叫手下给太守留着城门……” “呵呵,还是你小子有眼色……”轿子里的人探出头来,夸赞了守门头领一句,目光接触到夏云岚和夜凝尘,又看了看两人牵着的马,好地问道:“这一男一女可是犯了什么事?” 夏云岚打量那太守四十多岁年纪,姿态神色一望而知是官场混久了的人。她本不愿跟这样的人多打交道,但此刻却琢磨着能否利用这太守离开此地。 守门头领居功一般抬了抬脖子,将夜、夏二人的书呈于太守道:“启禀太守,这两人身份不明,小的怀疑他们这份书是假造的。” “太守大人——”不等太守说话,夏云岚先自前一步,对太守委屈万分地叫道:“我们没有身份不明,书亦决非假造!是他得知我们来自宣州古董世家,便拿去了我们身的东西,又怕别人说他贪图财物,是以想要将我们丢入大牢,也好名正言顺地贪图了我们的东西。” “有这等事?”轿子里的太守接过书,慢悠悠扫了守门头领一眼。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2章 还需谨慎提防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3章 不是荣誉是面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4章 算不得非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天际微露一线鱼肚白时,夜凝尘背着夏云岚来到了千嶂岭。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岭头果然生长着一片桃林,桃树大多还只结着些小小的花骨朵儿,深红的颜色在并不分明的晨曦显得浓郁而羞涩,如同少女热烈的、层层包裹的心事,令人猜不透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猜。 也有很少的几株,不畏春寒地迎风招展着粉媚的花朵,像在得意和骄傲于自己因勇敢而占得春先。 “你且在此歇息片刻——”夜凝尘放下夏云岚,铺了件衣服在桃花树下道:“一夜未眠,想你有些累了。” “师父,你忘了弟子昨夜子时前休息过一会儿吗?你才是一夜未眠。”夏云岚拍了拍地的衣服道:“不如师父来休息,弟子守着。” “本座不困,你若不用休息,咱们接着赶路吧。”夜凝尘道。 “啊……弟子突然觉得好困……”夏云岚身子一歪躺倒在衣服,此春初见桃花,她才舍不得此离开。 只是,原为的留下赏玩风景,躺了片刻,一阵倦意袭来,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梦里萦绕着绯绯桃花色,流溢着淡淡桃花香,天地间一片宁静光明,再没有血腥的杀戮,再没有冰冷的命令,再没有死亡的威胁……前世的一切渐渐离她远去,她终于活成了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醒来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时辰,但觉一大片红彤彤的光线透过疏疏落落的桃枝酒下来,照得人心神欲醉。 夏云岚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靠着桃树坐起身子,这才发现此时已是朝霞漫天。 她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眼前,朵朵嫣红的花骨朵儿映着喷薄的朝霞,一时竟分不清是天的朝霞更明丽,还是地的桃花更娇艳。心里眼里,但觉处处美不胜收,撩人心魄。 “师父,你看——”她兴奋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叫夜凝尘和她一起欣赏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不料一转头间,却发现夜凝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忽而嫣然一笑,顿在半空里的手向夜凝尘伸了过去。 此景如幻,而她酣梦初醒,胆子不知怎地平日大了许多。 夜凝尘几乎没有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朝霞和桃花映着她的脸,她的脸颊如同晕了层芬芳水润的胭脂,看起来桃花和朝霞还要妩媚明艳几分。 二人相视良久,夏云岚早已忘了最初呼唤师父的目的,半晌之后,宛如从宿醉醒来一般,抽回手轻轻咳了一声,嗫嚅道:“师父,弟子……” “云岚——”夜凝尘截住了她的话,望着她的脸道:“你看,此处风景甚好。” “……”夏云岚有些疑惑,师父究竟是在说风景,还是在说她? 她眨了眨眼睛,很想告诉师父,天地间所有的风景,都抵不过师父的身影,可说出口来的话却是:“那个……令狐谨和沈双韵的身份已不能再用,师父是不是又伪制了新的书?” “嗯。”夜凝尘移开了目光,投向远天的朝霞。 夏云岚有些后悔,好端端的干嘛要破坏这暧昧的气氛?但话已出口,只得接着道:“能否拿来给弟子瞧瞧,万一路再被人盘查,弟子也好应付自如。” 夜凝尘点了点头,慢慢从包裹取出在太守府书房新写的书。 夏云岚接过来,只展开看了一眼,便瞪圆了眼睛,并差点儿惊掉了眼珠子。 那书,竟赫然写着二人是夫妻,此去黔州一带乃丈夫沈厚陪伴妻子叶薇回娘家…… 夏云岚拿着书看了许久,又逐字逐句看了无数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抬起头来,眸子里半是羞赧半是戏谑地望着夜凝尘道:“师父,你要与弟子假扮夫妻么?弟子可能装不像……师父可否教教弟子夫妻该是什么样子?” 夜凝尘没有说话,接回书的刹那,却突然拉住夏云岚的手将她带进怀里,并在她花瓣似的樱唇快速地轻轻吻了一下。 夏云岚懵住。 不知道师父何时推开了自己,又何时坐正了身子,只听得师父淡若无事的声音道:“如此,你可装得像了?” 夏云岚好不容易从猝不及防的一吻清醒过来,舔了舔嘴唇,两只寒星似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夜凝尘,半晌一言不发。 朝霞的红光渐渐消散,灼灼桃花随风轻摇,天地间一片寂静,寂静里偶尔飘落几声鸟儿的啁啾。 “云岚……”在夏云岚长久的沉默里,夜凝尘终于不安地低低唤了一声,道:“本座很抱歉……” “师父——”夏云岚打断了夜凝尘的话,星眸一动,清清楚楚地道:“你不必忙着道歉,只需用你的心回答弟子一个问题。” “你说——”夜凝尘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忐忑。 夏云岚吸了口气,缓缓问道:“弟子想知道,你对弟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夜凝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过于艰难。 夏云岚进一步道:“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亦或师父只是把弟子当成了师母的替代?” “或许……”过了好一会儿,夜凝尘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移目看着枝头盛开的一朵桃花强作镇定地道:“或许都有……无论如何,有你在本座身边,本座总是开心的……” 夏云岚也很开心。 天知道,在她平静理智的外表下,掩藏着怎样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担心。 爱一个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她怕师父义正词严地斥责她乱伦败德、勾引师尊。又怕师父温和地叹息一声,说什么此生有缘无份,然后貌似无可奈何地劝她回到萧玄胤身边。 还好,师父说的是“或许都有”,那是承认,对她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师徒之情,而是有一些男女之情在心里了。再者,师父说很高兴自己留在他身边,或许师父对自己的感情,他心里想的和说出口的都要多、都要重。 夏云岚扬起了嘴角,声音如花香一般轻轻柔柔软软甜甜地道:“情动于衷,便算不得非礼。师父,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怕爱一个人……有人告诉我,爱情只是控制一个人的手段。作为一个杀手,心若一动,便是死亡。所以我的心从不敢为任何人而动。直到……直到遇见师父……” 夜凝尘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了夏云岚的手,似乎要把心里的爱意和怜惜送给前世里孤独坚硬的她。 夏云岚往前挪了挪,脑袋一歪靠在夜凝尘肩头,带着叹息似的笑意低声呢喃道:“师父以为我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这一路走来,我一直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有一点儿疏忽,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可即便如此,即便步步为营,结果还是受尽苦楚,差点儿死得惨不忍睹。所以弟子想通了,反正不管怎样活着,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倒不如随心所欲,爱想爱的人,做想做的事,活一天便是赚一天……” 她有些激动,心里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给夜凝尘听,说着说着却又不知说到了哪里。 “云岚……”夜凝尘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口低低唤她一声,手微微一紧,再次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夏云岚没有躲避,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丝毫躲避和挣扎的念头。 唇齿之间爱意流转……前世今生第一次,她知道两情相悦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曾经羡慕过洛芷雪的幸福,如今才晓得,每个人的幸福都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的幸福,一点儿也不别人少。 前生今生第一次,她不想将来,忘了过去,只想全身心地拥有和享受当下的快乐。 她经验不足,却也试着生涩地去回应,这回应好似挑起了夜凝尘更加炽热的欲望,夜凝尘抱着她肩的手向下一滑,滑向她腰间的衣带。 “师父……”夏云岚本能地感受到了夜凝尘想要做什么,禁不住全身一抖,僵硬了表情怔怔地看着夜凝尘。 她以为她可以忘了往日,可当此一刻,往事的阴影乍然浮心头,令她刹那间痛不可当。 夜凝尘瞬间恢复了理智,身子一正,很快用手拂了拂夏云岚鬓角散乱的头发道:“时辰不早……咱们路吧。” “嗯……”夏云岚垂下眼睫,低低答应一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难过和担忧。 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她知道两个人情到浓处,有些事会自然而然地发生,所以她不怪师父。 令她失望的是自己,秋去春来已经几度轮回,自己居然还没有能力从那场伤害里走出来。 最甜蜜最幸福的时刻,却想到最苦涩最痛心的往事,若这阴影此生挥之不去,她是否终究只能与幸福擦肩? 不!她是夏云岚,她来自二十五世纪,怎么可能如此没出息? 夏云岚挺了挺胸膛。她相信,只要杀了萧玄胤,能从耻辱和痛苦解脱。没有了痛苦和耻辱,她便可以和师父轻松坦然地在一起,幸福地度过一生。 想到此处,她脉脉看了夜凝尘一眼。 夜凝尘已经收起地的衣服,背着包裹慢慢向千嶂岭深处走去。 “师父……”她赶了去,声音里有些淡淡的不安。 夜凝尘伸过手来,温和而有力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的心像被施了魔法般,一下子安定下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5章 势必要跟你同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蜀道难,难于青天。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千嶂岭的高度虽不及繇山一半,但因常年无人行走之故,道路的坎坷难行丝毫不下于李白诗的蜀山。 有时候,赶下雨的日子,山谷林间还会生出丝丝缕缕的瘴气,看起来虽美得如仙山云雾,吸进肚子里可并不好受。 这样的道路,若只是短短的一段,以夜凝尘和夏云岚的轻功,走起来并不费劲儿。可一连数日,两人皆在这样的山路兜兜转转,夏云岚的体力便有些吃不大消了。 难怪师父一直说她体弱,她从前不大服气,觉得师父小瞧她。经此一行,她才知道师父说得没错。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此身的原主夏家大小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体质孱弱得像风里的柳条儿,除了拿得起笔外,不知还能拿得起别的什么。如今被她锻炼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当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之时,便忍不住向夜凝尘提起自己的前世,说:“师父,你别瞧着我现在不怎么样,若在从前,这点儿路对我根本不算什么。” 每于此时,夜凝尘总是微微一笑,安慰地说一句:“这路确是难走了些。”而后或拿帕子帮她擦擦汗,或握紧她的手,或将她背在背走一段。 夏云岚从来不敢对夜凝尘说,其实她希望这难走的路永远也别走到尽头才好。 最艰苦的道路,也是最快乐的时光。事实,她从来不曾活得这般轻松恣意、无忧无虑。 体力的大量消耗使她没有精神多思多想,阒无人迹的山野间再不需要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唯一需要防范戒备的,不过是夜晚睡觉时出没山林间的狼熊蛇罴罢了。 不过有师父在,这个她也不用担心。 她是一个深谙人生之苦又懂得及时行乐的人,所以这一路,她唱歌、欢笑,像个孩子般什么也不去想。 曾经失落的童年,好像都在这段日子里被一一补了回来一般。 可惜,无论多远的道路总有终点。十日后,二人翻过了千嶂岭的最后一座山岭,到达龙炎国西南一带。 此地风景极美,又是一年最繁盛、最温润的仲春季节,山异水间,处处草长莺飞,明媚如画。移步换景,常常看得夏云岚兴致盎然,心快神怡。 黔州城外,两人找了处清澈的溪流换洗过衣服,重新易了容,并肩向黔州城里走去。 以两人的轻功,本可以不经城门,直接从无人处翻墙跃入城。但据说因黔州城靠近西南蛮夷之故,防犯别处又严了许多。城凡住店打尖,除了需出示龙炎国人人携带的青铜牌子外,还需出示入城时发放的特殊通行证。 好在两人扮得极像夫妻,夏云岚眼角眉梢情意缠绵,夜凝尘举手投足呵护有加。对于如此美好的爱情,便是历来公事公办的守卫,大概也不吝给予美好的祝福吧。 是以黔州城门处盘查虽严,却也没有过多为难,很快便为二人发放了进城的通行证。 二人在城里雇了辆马车,先找了处环境优雅的酒楼尝了尝本地的美食特产,而后寻找客栈时,夜凝尘似乎忽然在客栈的墙壁发现了什么东西,停住了脚步看得出神。 夏云岚顺着夜凝尘的目光望过去,但见墙壁隐隐画着几朵梅花,花瓣画得甚是美丽精细,花蕊却齐齐偏向一个方向,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吗?”夏云岚熟悉各种黑道标记,只看了一眼便问道。 夜凝尘点了点头。 “这标记是故意留给师父看的吗?”夏云岚又问。 夜凝尘没有答话。 虽然得不到回答,但联想到师父一路直达黔州城,夏云岚心里已然明白。于是伸出手指顺着花蕊的方向一划,道:“按照这图案的提示,师父要找的人此刻应该在黔州城正西方。” “不错。”夜凝尘伸手抹去了墙梅花,道:“云岚,今日天色已晚,咱们且在客栈歇息一宿。明日你留在此处,本座寻到此人后自会回来找你。” “师父——”夏云岚嘟起了嘴巴不乐意地道:“我过来是帮你的,你怎么关键时候反而想要丢下我呢?” 自千嶂岭以吻定情之后,夏云岚虽还习惯性地称呼夜凝尘作“师父”,却已很少再自称弟子。她觉得将来两人总要结为夫妻,自称弟子,没得活活低了一个辈分。 夜凝尘道:“黔州城再往西去,正是山高林密、蛊术横行之地。那里不但居住着民风剽悍、不受管控的大凉族、西琼族和风鸾族,而且传说的血月门也在其处扎根。实是步步难测、凶险万端……” “我不怕!”夏云岚昂了昂头道:“那里既是那样危险,我更要同着师父一起去,哪怕不能保护师父,也要与师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本座不用你的保护,也不用你有难同当。”夜凝尘转过身,伸手按住了夏云岚肩头,温和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道:“只要本座归来时,你平平安安好。” “师父,你是不是想点了我的穴道将我硬留在这里?”夏云岚听出了夜凝尘语气里的坚决,眼珠子迅速一转,道:“若你点了我的穴道,客栈里人来人往龙蛇混杂,万一我吃了亏,你回来岂不要悔青了肠子?若你不点我的穴道,我势必要跟你同去,你不带我,我一个人在蛊术横行之地乱闯,岂不更加危险?” 言罢,仰起下巴得意地瞅着夜凝尘。 “……”夜凝尘低头看了夏云岚好一会儿,终于无奈地拿开了按在她肩的手,微微叹息道:“那便一起去吧——” 翌日,黔州城西六十里。 山异水变成了险山恶水,乱流纵横之,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随处可见。树木遮蔽了阳光,明明是万物生发、生机勃勃的春天,一路行来却颇有些阴阴沉沉的味道。 古树时常垂下粗壮坚韧的枝条,枝条落在潮湿肥厚的泥土里,很快又生长成新的树木。有时候,远看一片小小的林子,走近了仔细一瞧,只不过是一棵树而已。 这种独木成林的观,夏云岚前世里在云贵一带也曾见过,但论起磅礴的气势和铺展的规模,远远无法与这龙炎国西南之地相。 道路时宽时窄,时而被山丘所阻,时而被林木所遮,时而又被河流切断。但辗辗转转,总不会彻底断绝。 夜凝尘一到城外便戴了繇山掌门标志性的银色面具。不知为何,起夜凝尘脸的人皮面具来,夏云岚竟觉得这张银色面具要亲切得多。 “师父——”两人踩着摇摇欲坠的石头渡过一条宽阔的河流后,夏云岚扯了扯夜凝尘的袖子道:“你要找的那人擅用什么武器?他万里迢迢诱你到此,定然做足了准备。咱们是有机会将他杀掉呢,还是活捉后换取被他偷走的东西?” 夜凝尘不想说,夏云岚本来也不是非要问,但眼见马要对敌,知己知彼才能增加胜算,她不得不先探一下敌人的虚实。 “本座自会应付,你保护好自己是。”夜凝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深沉进行到底,到现在仍然不肯对夏云岚透露半点儿口风。 “好吧……”夏云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但若有人威胁到师父的安全,我会不惜一切杀了他——” 夜凝尘没有说话,深湛的眸子望着远方,仿佛陷在久远的回忆里,又仿佛出神地想着什么。 又走了十几里路,在一片巉岩林立、莽莽苍苍的大山脚下,现出一块平整开阔的草场。草场后遮天蔽日的古木荫,隐隐约约透出村寨的一角。 夜凝尘立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草场边一块石碑样的石头。 石头刻着几个古怪的字符,像是标示着此处的地名,可惜那字符与通行苍云大陆的官方字不同,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也不认得。 “师父,这是西南一带部族自创的字吗?”夏云岚看着石头随口问道:“师父可认得这几个字是什么?” “野芳丘。”夜凝尘淡淡地回道。 只是,在师父漫不经心的回答过后,夏云岚才发现师父看的原来并不是石头的字,而是字旁若隐若现的数朵梅花形印记。 ——与黔州城客栈墙壁几乎一模一样的梅花形印记。 之所以用了“几乎”两个字,是因为花蕊处略有不同。黔州城客栈墙壁的花蕊齐齐偏在西方,此处的花蕊却似正常梅花一样簇在间。 没有了方向的提示,可见此处是留下印记之人约见师父的地方。 夏云岚一下子警觉起来,立即将四面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查探了一番,连一个草叶也不敢放过。 怪的是,四周居然并没有布下什么陷阱机关。夏云岚茫然不解之际,蓦见蔽天古木之,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骑着匹花豹缓缓而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6章 带本座去见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那女子身着蓝衫,样式相当古怪。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裙子长不及膝,下面裸露着健美修长的双腿,说不尽的风情与魅惑。 待离得近了,夏云岚发现那女子的相貌也长得十分美丽,不是慕容惜华那种温婉清雅的美丽,而是一眼看去便让人感受到强烈视觉冲击的美丽。虽看不出多大年纪,但显然已褪尽了少女的青涩,流露出成熟老练与古灵精怪相结合的迷人风韵。 “哇,这位姐姐好生漂亮——”当矫健的花豹扭着腰肢、驮着蓝衫女子款款走野芳丘,夏云岚故意夸张地惊叹道。 升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这女子是美丽的敌人,还是美丽的朋友,夸赞的话定然都会让她放松戒备。 果然,听到夏云岚的惊叹,那女子美眸一转,向夏云岚轻松地展颜笑道:“这位妹妹好生可爱……你是夜凝尘的什么人?” “你猜——”夏云岚暧昧地往夜凝尘身边凑了凑,嘴里虽叫那女子猜,盈盈秋水般的眉目间却已尽现蜜意柔情。 倒不是她有多么喜欢当着人秀恩爱,只是师父一直不肯告诉她敌人的情况,昨晚又打定了主意要把她留在客栈之,难不成便是为了今日私会佳人? 这女子与师父究竟是什么关系,看看两人的反应她大概也猜得出来。 倘若师父不动声色地躲开她,她可以确定,这女子即便不是师父的旧情人,也绝对有过不可言说的关系。 夜凝尘没有动。 那女子却白了一下脸色,笑容变得十分难看:“你……你是夜凝尘的妻子?” 夏云岚十分满意,看来师父对这女子无意,只不过是这女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以为这女子猜了她的身份之后,定会对她横眉怒目,恨之入骨,哪知这女子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对夜凝尘怅然笑道:“呵呵……这么多年了,你当然早已娶妻,是我天真了……” 见这女子态度温和,神情间哀而不伤,夏云岚不由生出一层好感来。 既然师父对这女子无感,这女子又是个晓事的,她也不必过于小家子气,于是撤开一步,浅浅笑道:“姐姐猜错了哦。” “你不是夜凝尘的妻子?”听得夏云岚这句话,女子掩不住眉间一喜。 “蓝田玉——”不等夏云岚答话,夜凝尘突然开了口,口气冷淡而威严地道:“玉玺在哪里?” 夏云岚这才知道,原来师父要找的东西是承夏国的传国玉玺。 想不到这女子长得这般美丽,却是个手段高明的贼。 慢着……承夏国玉玺失窃,关师父什么事?师父为什么要万里迢迢来找这破玩意? 想来必定是为了萧玄胤无疑。 只有想当皇帝的人才会关心玉玺的去向,也只有想当皇帝的人才会把这东西看得什么都重要。 难怪师父无论如何不肯告诉自己丢了什么,原来是怕听自己啰嗦。 如果自己知道师父是为萧玄胤寻找玉玺,必然要想方设法劝师父不要来。 萧玄胤也实在狡猾,龙炎国西南凶险无,他即使派大批军队过来,恐怕也不如师父一人好使。 师父为了萧玄胤甘冒如此大险,委实叫她生气。 不过,看这偷盗玉玺之人一路留下的标记和对待师父的态度,想必也是料定了玉玺失窃,来追查的人一定会是师父。 “哎,玉玺不在我手里,你问我有什么用?”蓝田玉微微倾身抚摸着花豹的头,神态与花豹极其相似,一脸无辜地对夜凝尘笑道。 “本座再问一遍,玉玺在哪里?”面对神情娇媚的绝世美人儿,夜凝尘看不出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突然手银光一闪,眨眼间用霜华剑抵住了蓝田玉的喉咙。 夏云岚吓了一跳,没想到师父说动手动手。 怎么说人家也喜欢过他,不寒暄几句叙叙旧情直接动刀动剑,未免寒了美人儿的心。 夏云岚正有些过意不去之际,却听得蓝田玉浑不在意地一笑,对着夜凝尘颇有几分无赖地道:“夜凝尘,你真会杀了我吗?” “本座不喜欢啰嗦——”夜凝尘眯起了眼睛,眸子里的神色莫测而危险。 “这位姐姐——”看到夜凝尘的眼神,夏云岚心里没来由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对蓝田玉道:“你既一路把我师父从天武城引到这里,何不有话直说?我师父脾气不大好,人却是极好的。你有话直说,你的事咱们才好商量不是?” “原来你是夜凝尘的徒弟。”蓝田玉妩媚一笑,对夏云岚道:“没想到夜凝尘竟收了这样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徒弟。不过,你既是他的徒弟,该叫我蓝姑姑才对哦。” “说的是呢。”夏云岚被人占了一个辈分的便宜,也不生气,只盈盈笑道:“可是姐姐你这么年轻貌美,我叫你姑姑,岂不平白叫老了你?” “哈哈……”蓝田玉将夜凝尘的霜华剑视若无物,闻言开心地笑道:“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我认下了你这个妹妹吧……你以后可以叫我蓝姐姐。” 夏云岚觉得这又美又大胆又爽朗的女子甚是有趣,这样有趣的女子,在承夏国可不多见。她唯恐师父一剑下去结果了美人性命,赶忙道:“蓝姐姐,你快把玉玺的去向告诉我师父吧,要不然没有什么以后了。” 蓝田玉重新将目光转回夜凝尘脸,收敛了娇媚的神色,正颜看着那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道:“玉玺我已放在瑶月姐姐处,你若想要拿回,直管去找她好了。以你和她的交情,她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听到“瑶月”两个字,夜凝尘原本冷冽而无动于衷的眸子变得十分复杂。 夏云岚眉毛轻轻蹙了一下,没想到在这遥远的龙炎国西南一带,师父的桃花竟一朵接着一朵。 而且,那朵尚未谋面的桃花,及眼前这朵来对师父的触动显然要大得多。 她心里不知不觉泛起一丝酸意,却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 师父不是随便的人,若是师父瞩意这里的桃花,恐怕早没她什么事了。 作为一个胜利者,她该有胜利者的大度才是。 念及此处,她展开眉头微微一笑,对蓝田玉道:“蓝姐姐,你好不容易将我师父引到此处,难不成是为了叫他与你那瑶月姐姐见一面么?” “小妹妹,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蓝田玉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笑吟吟地反问了一句。 夏云岚面色一红,没想到蓝田玉竟问得如此直接。她看了夜凝尘一眼,夜凝尘没有给她半点儿暗示,拿着霜华剑的手突然微微一晃,剑尖以恰到好处的力度点了蓝田玉身数处穴道。 “夜凝尘,你……”蓝田玉大概没料到夜凝尘会真的对自己下手,身子一软扑倒在花豹背失声叫道。 花豹极具灵性,感受到了主人受到的威胁,原本猫儿一般乖巧的神态立即变得凶相毕露,对着夜凝尘龇吧龇牙,似乎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扑来将夜凝尘撕个粉碎。 夜凝尘站着动也不动,霜华剑横在身前,冰酷无情地道:“带本座去见她!否则,三个时辰后没人救得了你。” “夜凝尘!”蓝田玉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偏偏倔强地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道:“你若好好儿对我说几句话,带你去瑶月姐姐居处又有何难?你既威胁我,我偏不带你去!” 夜凝尘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刻着“野芳丘”三个字的石头旁坐了下来,背对蓝田玉的方向,仿佛不等到她改变主意便绝不肯回头似的。 蓝田玉美丽的脸终于有点儿挂不住,但她却不顾性命地对身下的花豹命令道:“猫儿,咱们回去——” 夏云岚想不到蓝田玉竟如此执拗,宁可丢了性命也要听几句好听话。偏师父又那般固执,宁可坐等三个时辰亦不肯开口说几句软话。 她赶忙身子一晃,挡在即将掉过头去的花豹面前道:“哎——蓝姐姐,你想听什么话?我师父笨嘴拙舌从来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我帮他说好不好?” 噗嗤—— 听到夏云岚的话,原本气冲冲的蓝田玉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说的话可能等同于你师父说的话?” “如果我师父不反对,可以等同于他的话。”夏云岚狡黠地回道。 “好——”蓝田玉也不细究,只赌气般斜了夜凝尘一眼地道:“你先代你师父夸我几句。” “蓝姐姐这样的人还用夸吗?有眼睛的哪个看不出蓝姐姐你聪明美丽、活泼可爱、爽朗大方?在承夏国那边可很难看到蓝姐姐这般的人物。而且,蓝姐姐的坐骑也好生特别,难为蓝姐姐如何将一头猛兽驯养得如此乖巧懂事。这样的坐骑配蓝姐姐真是相得益彰……”夏云岚一番马屁拍得既炉火纯青又不露痕迹。 夜凝尘没有出声。 她知道,只要她说得不太离谱,师父懒得开口。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7章 蓝田玉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8章 送你一份人情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蓝姐姐——”夏云岚很快赶了蓝田玉道:“我师父既不希望我知道那些前尘往事,你别告诉我是了。品书网 那是属于他的过去,和我没有关系。” “你真的这么想?”蓝田玉十分惊讶,扭头看了夏云岚一会儿道:“真是个傻姑娘……如果是我,一定刨根问底、想方设法也要问出个究竟来。” 夏云岚摇了摇头,浅浅笑道:“我不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不愿回忆的往事,如果那往事使他不痛快,尘封在心底里也好。” “岚妹妹……”蓝田玉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这般为他着想,却哪里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像辜负瑶月姐姐一样辜负了你?罢了,既然你不要听,我硬要说倒像有意挑拨你们师徒关系似的……随你们的便吧。” “蓝姐姐为人豪爽仗义,我决不会以为蓝姐姐是挑拨离间之人。”夏云岚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蓝姐姐明言。” “什么明言不明言的,你但问无妨,我若不爱说不说是。”蓝田玉心直口快地道。 夏云岚道:“蓝姐姐一心想要了却瑶月姐姐的心愿,千辛万苦将我师父诱到此处,却为何会为了几句好话,宁可死也不带我师父去见瑶月姐姐,云岚有些不明白……” “我自然不会真的去死,你即使不拦我,我也不会走。”蓝田玉毫不隐瞒地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夏云岚很无语,看来还是师父了解这蓝田玉。 “你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拦下了我?”蓝田玉笑吟吟问道。 “怎么会?”夏云岚一脸真诚地道:“蓝姐姐这么美,能和蓝姐姐多说几句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哈哈……真是个可人的小妹妹。”蓝田玉大笑道:“岚妹妹,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我送给你一份大大的人情好不好?” “什么人情?”夏云岚好问道。 蓝田玉道:“那承夏国皇帝整日里一副病病秧秧、半死不活的样子,据说御医们用了无数的药方也不见好。可是我觉得,那种症状倒像极了我们这里传说的一种病。刚好我父亲听老辈人说起过治那种病的方子,于是我便叫我们部族的巫医试着配了副药。岚妹妹,你将这药拿给那病皇帝,若是医好了他,岂不是大功一件?” “可万一医不好呢?”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激动地道:“若是皇帝用了那药死了,我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蓝田玉道:“其实我也不晓得那药是否对症,可病皇帝反正活不过多久,死马权作活马医,死了便死了,又哪里用得着你去陪葬?” 夏云岚笑道:“蓝姐姐虽在承夏国做过宫女,却还不了解承夏国的规矩。为皇帝治病只能活不能死,死了是医者的责任。” “这是什么破规矩?”蓝田玉挑了挑眉毛道:“如此一来,谁还敢给皇帝随便开药?不敢放开手脚治疗,难怪他的病拖延这么多年也不见好。” “谁说不是呢。”夏云岚道:“不过那皇帝确实是个好人,蓝姐姐把药给我也好,待我回去之后,偷偷将药交给负责皇帝病情的御医苏青,由她检查过再将药给皇帝服用,皇帝是死是活便不关我的事了。” “如此一来,你的功劳岂不也要给她抢了去?”蓝田玉道。 “我不在乎什么功劳不功劳,只希望那病皇帝能够活下去好。”夏云岚笑道。 私心里,夏云岚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如果皇帝病好,萧玄胤便无望取而代之。萧玄胤做不了皇帝,她会十分开心。 “真是个傻姑娘!”蓝田玉笑了一声,突然从身摸出一个透明袋子包裹着的东西,扬手扔给夏云岚道:“给你——” 夏云岚接过那包东西,还没有打开来看,却先被那透明袋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东西软软滑滑的,有点儿像二十五世纪的无色塑料,不过透明度略差了一截。 看这东西的材质,很可能是橡胶之类的树液所制。没想到在遥远的龙炎国西南部,居然有如此先进的工艺。 见夏云岚盯着袋子看个不停,蓝田玉笑道:“这袋子是我特地请鬼匠人做的,用它包裹药物,可以防止药物受潮失效。” “呵呵,难为蓝姐姐如此费心。”夏云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药物收在身。 蓝田玉道:“我想着这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送到那病皇帝身边,总要想个法子保存好才是……喂,岚妹妹,你可不许多想,我对那病秧子皇帝只是同情,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呵呵。”夏云岚笑而不语。 蓝田玉却急了,道:“我好歹也是大凉族的公主,纵然会瞧一个病秧子,也决不可能与他那些三宫六院同侍一夫!岚妹妹,你还不了解我,不要笑得那么贼不正经。”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赶忙转移了话题道:“姐姐万里迢迢引我师父到此,除了要让我师父见你那瑶月姐姐一面,也是要借我师父之手,将这药送到皇帝身边的吧?” 蓝田玉点了点头,承认道:“耽误了你师父的正经事,总要给他一些补偿才是。” 难怪蓝田玉偷了东西还毫无愧疚之感,原来是准备了这包药,自以为大功一件,觉得师父理应对她感激才是。 然而她却哪里知道,师父支持的是祁王势力,未必盼着皇帝的病好。 这蓝田玉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傻姑娘,其实她才是个不折不扣又傻又单纯的姑娘。 不过她能及时改变主意将药交给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傻人有傻福。 天色渐渐暗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参天古木洒在大地,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予人一种如梦似幻、很不真实的感觉。 夏云岚向前望了一眼,发现小径尽头又有一片开阔的草场。蓝田玉指着那片草场道:“过了野芳坪,便是风鸾族所在的花翎寨。稍后经过哨口时,我设法引开哨卫,你们尽快通过后在前面等我。” “好,蓝姐姐放心。”夏云岚乖巧伶俐地道。 “岚妹妹——”蓝田玉回头看了夏云岚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一会儿你师父见到瑶月姐姐,你可会吃醋生气?” “不会!不会!”夏云岚忙不迭摇头道:“你那瑶月姐姐既对我师父有恩,此刻又命在垂危,我感激她、同情她还来不及,又岂会与她计较?” “那好。”蓝田玉叹了口气,道:“瑶月姐姐一生命苦,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你师父在一起的时候。她活不了多久了,你别叫她看出你对你师父有情,免得她心里难过。” “哦……”夏云岚心里泛起一丝酸意,她和师父光明正大地相爱,怎么碍着别人了?无奈大方的话刚刚说出口,只得继续很有风度地道:“好,我不叫她看出来是。” 说话间,三人一豹已过了野芳坪,昏沉暮色里看不见半个人影,唯有远处木楼的边角影影绰绰落在眼睛里。 “你们躲在这棵树后,待我唿哨响起时快速通过那道路口,在二里路外等我。”蓝田玉指着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道。 夏云岚与夜凝尘依言躲在树后,夏云岚探出小半个脑袋,看蓝田玉独自骑着花豹向前走去。 空寂无人的道路,突然响起一声断喝:“站住!什么人?” “呸,阿吉,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白长了一双眼睛?”路口传来蓝田玉泼泼辣辣大大咧咧的声音。 “噢,原来是阿夏公主——”树跳下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模模糊糊看不清模样,只听得声音道:“嘿嘿,这么晚了,阿夏公主怎么有空儿到我们花翎寨来闲逛?” “可不是这么晚了才有时间么?”蓝田玉闲话家常一般道:“我来瞧瞧瑶月姐姐的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夏公主不必太过担心。”阿吉道:“我听族长身边的宝叔说……” 说到这里,阿吉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俯在蓝田玉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真的?”蓝田玉似乎吃了一惊。 “千真万确,宝叔的消息绝对可靠。”阿吉唯恐蓝田玉不信般强调道。 “唉,若此法真能救得瑶月姐姐一命,自是再好不过……阿吉,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在打我这猫儿的主意吗?看在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份,今晚我发个善心,借你骑一会儿。” “可是,今晚我要值岗……”听得出阿吉的声音十分纠结。 蓝田玉笑道:“我倒忘了这回事,既如此,你便好好值你的岗吧。不过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以后可未必还肯发这个善心哦。” “那……阿夏公主你能不能站在这里帮我看片时,我只骑出半里回。”阿吉满怀向往地祈求道。 “敢让我帮你值岗,你这小子也是胆儿肥了。”蓝田玉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已从花豹身跳了下来。 阿吉兴高采烈地骑了花豹,蓝田玉在花豹屁股轻轻一拍,花豹向着夏云岚和夜凝尘的方向冲过来,瞬间掠过了两人身边。 蓝田玉发出一声曲折回环的唿哨声,花豹加快了速度,吓得阿吉在花豹背“吱哇”乱叫。 夜凝尘一拉夏云岚的手,眨眼间掠过了路口,在二里地外停下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39章 不会辜负于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0章 贪婪的代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1章 罂粟花园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林昆如同被重重的铁锤敲了一下,幽暗的眸子里燃起地狱般的火焰,灵魂仿佛正在经受着痛苦的炙烤。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但过了没一会儿,那煎心的火焰便化作了坚硬的寒冰。 “夏姑娘——”像突然戴了一张厚厚的人皮面具般,林昆一下子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如最初时一般诡谲地笑道:“咱们为什么要在这儿浪费时间呢?你不是要去美丽的后园看望你那位朋友吗?跟我来吧……” 夏云岚觉得林昆的声音十分不对劲儿,不像正常人的声音,而像是带着种邪恶的、强烈的催眠意味。 好在前世的她接受过足够严苛的反催眠训练,在林昆异乎寻常的声音,她抖了抖精神,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分散作数处,淡声道:“好。” 风从后园的方向迎面吹过来,带着醉人的花香。越往前走,花香越见浓郁。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她知道这种花的味道——那是世间最艳丽的毒花——罂粟的味道。 除了罂粟的味道之外,还有另外两种花香……夏云岚仔细闻了闻,很快辨认出是曼陀罗和迷迭花的香味。 她将手伸进袖袋,慢慢摸出一粒提神醒脑的丸药悄悄丢进嘴里。 转过一带爬满藤蔓的墙壁,一扇长满青苔的木门呈现在眼前。月光下看去,那木门湿漉漉的,仿佛被水浸过一般。 林昆推开木门,先是一阵扑鼻的花香几乎要将人淹没,接着便见一大片一大片色泽艳丽的罂粟花铺满了偌大的后园。 在罂粟的两旁,分别种植着白色的曼陀罗和紫色的迷迭花。 斑斑驳驳的星月光影里,这些传说的毒花竞相绽放,美丽得妖艳绝伦、勾魂摄魄。倘若不知道它们的毒性,恐怕任何人都会忍不住为它们的美丽而驻足、而赞叹、而留恋、而倾倒。 此刻,在后园的正间,罂粟花包围着的地方,便有一个少年男子低头嗅着花香,仿佛沉醉得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听到有人进来,亦不肯抬一下头。 “喂——”夏云岚站在花前,屏息叫道:“你是卢小福吗?” 那少年男子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 夏云岚心一冷,吸了口凉气,扭头凌厉地注视着林昆道:“他死了?” “没有死。”林昆嘴里发出一阵怪的声响,花丛间的男子忽然抬起了头。 一片月光刚好落在少年男子圆圆的脸,夏云岚再不怀疑,此人必是卢小福无疑。只是,卢小福双目无神,表情呆滞麻木,面色苍白得可怕。 不过,只要人活着好。夏云岚微微放松了紧张的心情,再次出声喊道:“卢小福,你可还记得家乡?你可还记得家的母亲和妹妹?” 卢小福一言不发,仿佛一无所知,又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早已失去感应。 夏云岚的心不由再次提了起来,如此这般情形,与行尸走肉何异? “夏姑娘——”林昆用催眠似的声音缓缓道:“他只是被花香迷了心智,身体并无大碍,你只要带他离开这里,他很快便可彻底清醒。” “哦……”夏云岚用星剑拨开罂粟花,小心地走到卢小福身边道:“你可还记得信淇镇?那里有你的家……你的母亲和妹妹都在等你回去。” 卢小福吃力地抬了一下眼皮,好像沉陷在千年的迷梦里挣扎着醒不过来。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跟我走——”夏云岚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伸手抓住卢小福的胳膊便欲将他带离花丛。 一只血红色的虫子忽然从卢小福瘦骨嶙峋的手钻了出来,快速而无声无息地爬了夏云岚的手背。 当夏云岚感觉到手背的异样时,心里乍然一惊,猛地松开了卢小福的胳膊,电光火石间甩开了手血红色的虫子。 “夏姑娘有没有觉得,这后园十分美丽,美丽得让人看一眼再也不想离开?”林昆的声音自花丛外传过来,带着不可捉摸的诡谲。 夏云岚没有说话,原本醉人的花香,突然浓郁得几近令人窒息。 那已不再是罂粟混合着曼陀罗、迷迭花的香味,而像是数千种怪怪的花香混合在一起,搅合成一种令人疯狂的迷醉和迷乱。 饶是夏云岚刚刚吃过提神的药,此时也禁不住有点儿眩晕。花香像一张无边无际又密不透风的大,似乎要将她和她的意识层层封裹。 寻常的花香是安静的,静静地等着人去闻,这花香却像直往人的每个毛孔里钻一样,带着强烈的、动荡的攻击性。 夏云岚蓦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随手折下一朵罂粟花,轻轻一捏,五六片花瓣如锋利的暗器般射向林昆。 林昆嘴角边勾起一丝怪笑,地一滚,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数寸长的短笛。 一声短笛声响,行尸走肉般的卢小福突然如发现猎物的野狼般猛地向夏云岚扑过来。 夏云岚腾空转身,再不看林昆和卢小福一眼,一边挥剑斩落无数花叶阻住卢小福去路,一边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跃过园墙,闪电般向前院掠去。 背后,无数花叶尽数没入卢小福体内,卢小福却似浑然没有半丝知觉,继续在花丛低头嗅起了花香。 花香……浓郁的花香……如影随形般萦绕着夏云岚全身下。 鼻子里,头发,衣襟……到处都是令人不安的、如醉如狂的花香。 当夏云岚踏进第三进院落的院门,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她扶着院门喘了口气,正要冲进房间,告诉师父在后园的所见所遇,不料目光甫一触及敞开的房门内的一幕,两只脚顿时像被钉在了地。 白色的灯光下,夜凝尘——她的师父,她的心人——正将那个名叫瑶月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心,像从高高的悬崖往下跌落……跌落有一种眩晕的疼痛。 难道……难道师父真正爱的人是瑶月?难道师父对她是假? 不,不可能……她记得师父对她的疼爱和照顾,她记得师父对她说:“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她记得师父对蓝田玉说:“本座自不会辜负于她……” 她该相信师父的人品,也该相信师父对她的感情。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又当如何解释? 无数个念头从夏云岚脑子里飞速掠过,原本不安的心变得更加无处着落,夏云岚无力地倚着门墙坐了下来。 或许……或许她不该怀疑师父。瑶月不过是将死之人,这可怜的女子曾舍却性命救下师父,又为师父一生等待……师父抱着她,也许只不过是出于愧疚和对将死之人的怜悯罢了。 想到这里,夏云岚心里终于稍稍平静了些。 她知道师父看似无情,实则并非真正无情之人。像师父不喜欢南宫楚楚,却也曾经将南宫楚楚照顾得妥妥贴贴。师父不喜欢慕容惜华,却还是不遗余力地为慕容惜华恢复声誉,助她早日回归家国。 只是,即使意识到了这些,夏云岚心里仍然酸楚难耐。 她想走过去在门外轻轻咳一声,提醒师父注意分寸,也注意自己的心情,可不知为何,这一坐下来,全身竟似被抽去了骨头般没有半点儿力气。 浓郁的花香依然在四周的空气里经久不散,夏云岚拿袖子紧紧按住了鼻子,希望能避开那花香。虽然那花香并不难闻,甚至使人浑身酥软间有种失眠的人吃了安眠药似的舒服,但她却觉得越来越可怕。 她是一个习惯清醒的人,而浓郁的花香此刻正在霸道地催眠她的意识。 无奈任凭她如何躲避,那花香竟像是从她的骨头里散发出来的一样,始终避之不开,挥之不去。 她的意识终于放弃了抵抗,随着那花香的侵袭,头部越来越沉重,脑子越来越昏沉,不知不觉间脑袋一歪,靠在门墙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云岚觉得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 她迷迷糊湖地睁开眼睛,抬头看见夜凝尘的银色面具,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不由咧嘴一笑,重新闭眼,朝夜凝尘怀里拱了拱。 夜凝尘顿了一下,抱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被抱进一个房间,放在一张床。 乍然离开温暖舒适的怀抱,夏云岚似乎极不习惯,嘴里喃喃叫着“师父”,伸手扯住了夜凝尘的衣袖。 “云岚……”夜凝尘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夏云岚的手问:“你方才去了哪里?可曾见到那卢家少年?” “师父……你闻到了没有?”夏云岚答非所问地道:“花香……到处都是花香……很好闻是不是?可这是什么花的香呢……” “云岚,你怎么了?哪里有什么花香?”夜凝尘声音里有些不安,抓住夏云岚的双肩将她从床提了起来,逼她对着自己道:“告诉我,巫侍方才究竟将你带到了哪里?” 夏云岚费力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着夜凝尘笑道:“花园……种着很多罂粟花的花园……很美,很好看……还有曼陀罗和迷迭香……还有……” 说到这里,夏云岚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可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2章 鬼师借命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3章 我喜欢你就够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族长,宝叔——”一个略微年轻些的男子叫道:“这人武功极好,咱们时间有限,不要与他废话,直接让蛊人过来对付他。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不错。”老者对被称作宝叔的年男子道:“速命巫侍召唤蛊人。” 宝叔点了点头,屈指放在唇畔,发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哨音。 哨音落处,林昆带着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后园方向走了过来。 “卢……”夏云岚刚刚吐出这个字,又急忙闭了嘴。 虽然林昆带的人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虽然她的脑子仍然有些昏沉,但她却一下子从那瘦弱的身形、僵硬的步子感觉出,此人正是入夜时在后园罂粟花丛站着的卢小福。 难道卢小福是风鸾族即将用来对付他们的蛊人?不是说养成一个蛊人要用一年的时间吗? 师父还没有见过卢小福,生死当前,她不希望师父因为对手是卢小福而有所顾忌,所以她及时闭了嘴。 然而,卢小福并没有走过来。 当师父抱着她挥剑斩向包围着他们的风鸾族人时,地忽然凭空冒出一圈粗大的木桩,瞬间隔绝了他们和风鸾族人。 那木桩每根直径皆在半尺以,高约九尺左右。这样的高度,原不足以阻止夜凝尘,但夜凝尘显然并没有打算从木桩跳过去,而是挥剑向木桩劈去。 咔嚓—— 半尺粗细的木桩瞬间被拦腰斩断数根,夜凝尘用剑尖在断掉的半截木桩后轻轻一托,那木桩立即带着雷霆之力向族长、宝叔、林昆和手执火把的男子飞去。 “保护族长——” “保护圣侍——” “保护鬼师……” 乱七八糟一阵呼喝声,百名风鸾族人有的涌向老者,有的涌向林昆和挥舞火把的男子。 所谓螳臂当车,大概不过如此。木桩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堵住缺口,放天——”混乱不堪的局面,宝叔一边挥手拍开飞向自己的木桩,一边大声喊道。 一张硕大的银忽然从四周参天古树铺开,瞬间将夜凝尘和夏云岚罩在心。 银向里的一面,每个交叉点皆布着乌黑细小的刺针,观其颜色,竟是每一根皆被剧毒浸过。 若被这样一张裹在间,即使不被刺死,恐怕也要被毒死。好在那银并没有落下,只是阻断了两人的去路。 夜凝尘却似乎丝毫不把这银毒针的机关放在眼里,霜华剑轻轻一抖,带着无凌厉的锋芒向划去。 “叮叮铮铮”一阵响,那银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做,与位列苍云大陆十三神器之一的霜华剑相触,竟擦碰出四溅的火花。 剑芒过处,银只被划出了一个尺把长的、小小的缺口。 夜凝尘正欲抱着夏云岚从缺口出去,不料脚下一沉,银所罩之地猛地向下陷落丈余。 与此同时,四个身着铜盔铁甲、连面也罩得密不透风的人出现在陷落之地的四角,呆滞的眼神透过覆面盔甲一动不动地望着夜凝尘和夏云岚。 一声怪异的芦笛声从后破空而起,嘶哑之极,难听之极。四个身着铜盔铁甲的人听到这声音,顿时像被打了兴奋剂一般高昂起头,向着夜凝尘和夏云岚直冲过来。 夏云岚向银后看了一眼,吹响芦笛的人是林昆。 四个盔甲人仿佛被芦笛声控制着一般,戴着铁拳套的手随着芦笛的节奏天衣无缝地配合着攻向夜凝尘下前后。 夜凝尘一手抱着夏云岚,只能抽出一只手来对付四人,即便如此,霜华剑挥舞间仍似游刃有余。 剑光“刷刷刷”划过四人身,按道理来说,即使划不破四人护身的盔甲,也该将四人震得五脏俱裂、口鼻喷血才对。然而,四人除了被震得向后退开数步外,竟机械般安然无恙地随着芦笛声继续向夜凝尘身扑。 夏云岚的心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寻常之人,绝不可能承受得住师父山岳怒涛般的攻击。那么唯一的解释,是这四个根本不是人——或者说,不是活人。 师父对她说起过被养成后的南疆蛊人有何等难以对付,她原本不大相信,但看到这四个人,她知道师父的话并没有丝毫夸张。 月影早已移过天,向着西边的山岭缓缓落去。银外手执火把、身着怪长袍的男子向宝叔低声说了句什么,宝叔又向林昆低声说了句什么,芦笛声一下子变得高亢异常。 不一会儿,卢小福像条狗一样俯下身子,从适才被夜凝尘划开的银缺口处爬了进来,并“咚”地一声跌落在陷落的坑。 夏云岚浑身一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他们还是要与卢小福正面为敌。 师父能认得出来这卢家少年吗? 卢小福身没有盔甲,别说一剑下去,即便只是剑气掠过他身,他也势难活命。 她如何让师父对卢小福剑下留情? 不,此时师父一手对付四人——且是四个不知疼痒的人,已经吃了大亏。倘若再顾念卢小福,只怕用不了多久要陷于劣势。 她咬住了嘴唇,告诉自己千万不可发出声音。 当卢小福在芦笛声的操纵下扑过来时,夜凝尘刺向盔甲蛊人的剑气一下子划开了卢小福的胸膛。 夏云岚闭了闭眼睛,脑子里闪过卢家幽暗的房间角落里,那把手柄被摩挲得无光滑木剑。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嗓子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憋闷。 然而,未容她为卢小福的命运难过片时,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在卢小福胸膛破开的地方,一群通体发红的虫子从汩汩血流钻了出来,先是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爬,不一会儿便在芦笛声的指挥下快速向夜凝尘爬过来。 夜凝尘的剑对付铜盔铁甲、不死不伤的蛊人游刃有余,可在黑黢黢的树影里对付这些突然出现的、小不盈寸的虫子,却大是耗费心神。 “师父,不要让这些东西碰到你——”深藏起悲伤与恐惧,夏云岚尽量用不徐不疾的口气提醒道:“弟子被一只这样的东西碰过一下,便失去了武功。” “你被血蚕咬过?为何没有告诉本座?”夜凝尘向来淡漠的声音里带出一丝极力克制的颤抖。 为免师父分心,夏云岚赶忙故作满不在乎地道:“只是碰了一下,并没有咬到,师父不必过于担心。” 师徒二人谈话之际,银的飞针忽然急雨一般自而下射过来。 卢小福已经死去,四个蛊人穿着铜盔铁甲,唯夜凝尘与夏云岚两具血肉之躯暴露在毒针之下。 夜凝尘收起霜华剑,一边辗转腾挪躲避着四个蛊人的进攻,一边袍袖飞舞,拂去接近两人的毒针。 夏云岚虽然失去了武功,却没有失去判断力,她终于意识到,再这么打下去,师父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届时,他们师徒二人必将同时毙命于这花翎寨风鸾族人之手。 “师父——”夏云岚仰头看了一眼斜月沉沉的夜天,轻轻吐了口气,平静而又淡漠地对夜凝尘道:“放下我,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夜凝尘没有说话,手却加重了力道,将夏云岚抱得更紧。 黑色的针雨和蛊人间不容发的进攻,夏云岚不带一丝情绪地道:“师父,你知不知道这世最令人痛苦的惩罚是什么?是让一个人爱你,然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当我知道你和萧玄胤的关系、知道你在设法阻止我报仇时,我便打算对你施加这样的惩罚。” 夜凝尘仍然没有说话,似乎听不到夏云岚在说什么。 夏云岚接着道:“你知不知道你拿性命保护的,是一个恨你入骨的人?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夜凝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挥舞的袍袖轻轻一缓,夏云岚清清楚楚看到,数支黑色的毒针刺进了夜凝尘的身体。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夏云岚无动于衷地问道。 黑色的毒针终于落尽,夜凝尘重新抽出霜华剑,像没有受过伤一样,以凌厉无的攻势阻止着四个蛊人的进攻。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夏云岚近乎冷酷地道:“你以为你跟我一起死,我会感激涕零吗?不,你错了,我是个无情之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喜欢……” “云岚——”刀光剑影之,夜凝尘忽然低头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你够了。” 夏云岚怔住。 脑子里一片柔软如绵的空白。 “我喜欢你够了……”这句话,真的是师父对她所说吗? 她从来不知道,一向不苟言笑的师父,竟会说出如此动听的情话。 一滴泪,慢慢浸湿了眼角。她咧了咧嘴巴,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强自压抑的呜咽。 她一直知道师父对她情深意重,可此时、此刻,听师父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她的心,还是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幸福所淹没。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4章 不许你伤害他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5章 生杀堂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黔州城,神医百草堂。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把了把夏云岚的脉,又翻了翻夏云岚的眼皮,无可奈何地摇头道:“这位姑娘身毫无异状,老夫行医数十载,居然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夜凝尘重复了一遍老大夫的话,声音阴郁而缓慢,仿佛来自地狱,一字一顿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吓得这段时间以来习惯了夜凝尘柔声温语的夏云岚心脏“呯呯呯”跳了几下。 此时的夜凝尘已取下了繇山掌门标志性的银色面具,依旧戴着先前的人皮面具,并用黑色斗蓬遮去了大半张脸,冰薄的唇和线条分明的下巴看在陌生人眼,大概也是一副江湖危险人物的样子。 老大夫显然被吓住了,苦着脸哆哆嗦嗦地道:“这位大……大侠,不是老夫不肯医治,实是老夫医术浅薄,无能为力啊……不过,大侠身的毒伤老夫或许能有办法……” “师父——”看到年纪一大把、慈眉善目的老大夫诚惶诚恐的样子,夏云岚不由轻轻抬了抬嘴角,对夜凝尘软软笑道:“医者开医馆也是为了赚钱,谁会把送进门来的钱财往外推?但凡能够医治,老大夫总不会不尽心……其实我的病一时半会儿也无大碍,不如先让老大夫先为你瞧瞧毒伤。” “你可知这黔州城,哪家医馆擅治疑难杂症?”听了夏云岚的话,夜凝尘稍稍缓和了语气向老大夫问道。 老大夫赶忙指了指东南方道:“往东十里,再往南五六里,有家医馆叫做‘生杀堂’,专治各类疑难杂症。不过,那里……” 不等老大夫说完,夜凝尘已抱起夏云岚出了百草堂,径直向东南方掠去。 夏云岚全身软得像初春的柳条,靠在夜凝尘怀里道:“师父,哪有医馆叫做‘生杀堂’的?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师父便要去,也先治好了自己的毒伤再去不迟。” 夜凝尘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话,清晨的黔州城街道,兀自走得疾步如风。 夏云岚闭了嘴,她知道师父的固执,也知道师父的担心。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担心的要命?她的身体查不出任何异状,可神思却昏昏欲睡,骨头似乎在一寸寸变软,浓郁的花香始终缭绕不去。 当夜凝尘将她放下来时,她觉得自己像一条刚刚出生的毛毛虫,浑身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直得起来。 她一直强打着精神,装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然而聪明如师父,又岂会看不出来?两个人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瑶月很有可能已经死去,林昆那样的人大概宁死也不会让她好过。这样怪的病症,放在二十五世纪恐怕也是一个医学难题,在这落后的苍云大陆,又有谁能够医治得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不久之后,会在哪一次的睡梦再不醒来。亦或许终其一生,都会这样如同毛毛虫般活着。 她想过让师父带她去找司马连皓,他是最有可能救她的人。可是她既怕来不及,又怕他束手无策。 如果命运终归是一场死亡,倒不如在最后的时光里守在至爱之人身旁,像现在这样,在师父的怀抱里永久沉睡,不也算得一个幸福的终结吗? “云岚,不要睡——”眼见夏云岚双睫低垂,昏沉欲眠,夜凝尘的声音里有一丝张惶。 鬼师借命——据说,若是被借命之人始终保持清醒,便可躲过鬼师的召魂术。 “师父……”夏云岚抬了一下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靥,安慰地柔声道:“你放心,我醒着……”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鬼师借命的仪式应该已经结束,她即使睡过去其实也未必会死,可师父似乎很害怕冒这个险。 她还有许多话要对师父说,若是生杀堂也对她的病无可奈何,她让师父找一个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地方,把心里的话都对师父说出来。 轮回之事,她原不相信,然世间既有鬼师借命这等不可思议的法术,转世轮回也未必全是子虚乌有。 万一真有来世,她总要与师父约定个相认的方式…… 思想之间,头顶忽然一暗,夜凝尘抱着她走进了一个充斥着淡淡药草味儿的房间。 夏云岚睁大眼睛,模模糊糊看见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男子。本来,她这样的状态,再加这样的光线,应该很不容易瞧见房间里的人。但那男子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红得格外耀眼夺目,她便是想要忽视也忽视不得。 平常的医馆药堂,见人进来总要例行公事地打个招呼,问一句有什么不舒服?那红袍人却偏偏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盯着夜凝尘和夏云岚,好像打定了主意要等他们先开口似的。 “这位大夫——”夜凝尘对着那一点儿也不像大夫的红袍男子道:“请你看看……” 夏云岚的心有点酸,师父作为繇山掌门,说起话来向来凛然不可侵犯,可现在为了自己,声音里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许乞求的成分。 “她了花蛊。”好在不等夜凝尘说完,那红袍男子已经开了口。 夏云岚蓦地一喜,想这位大夫省去一切望闻问切,竟直接道出了她的病源。那么,自己是死不了的了? “大夫能否医治?”听夜凝尘的声音,显然夏云岚还要欢喜。 红袍男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夜凝尘面前,低头对着夏云岚看了很久。 夏云岚以为这位大夫要望闻问切,配合地扭过脸来,对红袍男子友好地笑了笑。 不料红袍男子将夏云岚仔仔细细打量过一番之后,又走回原来的地方坐了下来,慢悠悠冷声道:“我为什么要为她医治?” “……”听得红袍男子这句话,夏云岚有些无语。敢情这红袍男子开医馆,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赚钱么? 夜凝尘也微微怔了一下,却很快道:“大夫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红袍男子面无表情地道:“黔州城里的人都知道我们这生杀堂的规矩……你们是哪里人?” 夜凝尘正待开口,那红袍男子又道:“我这生杀堂的第一条规矩是,若到此之人有一句谎言,不医。” “在下繇山掌门夜凝尘。”夏云岚没想到,师父竟一下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是你的什么人?”听到繇山掌门的大名,红袍男子非但没有表示出吃惊,甚至没有显示出几分尊敬,反而带着咄咄逼人的寒意继续问道。 “师父——”夏云岚很是看不惯红袍男子对待夜凝尘的语气态度,忍不住道:“这里是医馆,又不是衙门,凭什么定那么多规矩?而且大夫自来只有望闻问切,哪有管别人那么多闲事的?我瞧这人根本不懂什么医术,咱们还是走吧。” 红袍男子眯了眯眼睛,显然想不到夏云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凡来到生杀堂的,凭他是达官贵人,还是江湖豪杰,都不得不低声下气哀哀乞求。似夏云岚这等病得不轻还蛮不在乎的人,他倒是从来未曾见过。 “你是他的徒弟?”红袍男子意味深长地再次打量了夏云岚一眼,慢声问道。 “关你什么事?”夏云岚有气无力却很不客气地道。 “呵呵……”红袍男子不怒反笑,盯着夏云岚的眼睛道:“你是谁?” “干嘛告诉你?”夏云岚仿佛打定了主意要为师父讨回面子般,句句对这红袍男子没有好声气。 不是她真的不将生死放在心,窥见了生的希望,她岂会甘心去死?只是,深谙人性的她知道,对付这样的人,必须一反常态、与众不同。唯有与众不同,才能引起这样的人的兴趣。 当这人对她有了兴趣,应该不会由着她去死了。 夜凝尘似乎也明白了夏云岚的心思,是以一直在旁沉默着,没有加以阻止。 红袍男子似乎果然对夏云岚产生了兴趣,微微勾唇笑道:“繇山掌门唯一的弟子夏云岚——我猜的对不对?” “这也不用猜。”夏云岚嗤之以鼻地道:“天下人都知道繇山掌门只有一个弟子,我既叫了他师父,任何人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我是谁。” “是吗?”红袍男子诡谲地笑道:“可天下人虽知道夏云岚是繇山掌门唯一的弟子,却未必知道夏云岚的另外两重身份。” “你知道?”夏云岚眉梢轻轻跳了两下,心里有点儿不安,嘴却不肯示弱地问。 “将军府最不受待见的嫡女,祁王府最受宠爱的正妃——”红袍男子不急不缓地道出了这两句话。 夏云岚心里吃了一惊,口兀自不动声色地道:“你这陈年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我是将军嫡女不错,但与祁王却早已夫妻情绝,你竟不曾得知么?” “夫妻情绝?”红袍男子怔了一下。 夏云岚大是怪,难不成这红袍男子认得自己?他听到师父报出繇山掌门的身份时也没有这份惊讶,此时却何以惊讶于自己和萧玄胤的“夫妻情绝”? 可惜生杀堂光线太过昏暗,她使劲儿瞪大了眼睛也瞧不清这男子的面貌,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这男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6章 凡事总有代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为了证实红袍男子消息滞后,夏云岚半带嘲讽地道:“倘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独自繇山拜师学艺?你见过世间哪对恩爱夫妻一别数载不相闻问的么?” 红袍男子沉默了片刻,似乎相信了夏云岚的话,道:“既如此,我为你医治便是。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但生杀堂的规矩不能改——凡入我生杀堂求救者,需答应我生杀堂一个条件。” 为何这红袍男子相信自己与萧玄胤夫妻情绝肯为自己医治? 夏云岚心疑惑之际,夜凝尘已开口问道:“什么条件?” “任何条件。”红袍男子以不容商量的口气道:“暂时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条件,但当有一天我向你讨要这个条件时,哪怕是要你的命,你也不能拒绝。” “师父,咱们走——”不等夜凝尘答话,夏云岚先自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红袍男子的无理要求。 果然是生杀之堂,予生予杀。然而,如果要拿师父的命换她的命,她宁可不要这条命。 夜凝尘没有说话,亦没有动,仿佛在犹豫。 红袍男子没有理会夏云岚,只淡淡地向夜凝尘道:“夜掌门,你可考虑清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跟我这生杀堂谈条件的资格。作为繇山掌门,你的利用价值可你的命值钱得多,所以你尽可放心,我很可能不会要你的命。” 夏云岚心里突然有些害怕,既怕师父答应这样的条件,又怕师父不答应这样的条件。 花翎寨,她已经知道,师父可以与她生死与共。但她更加知道,在师父心目,有生命重要得多的东西。如:繇山、面子…… 如果师父答应这样的条件,整个繇山都可能因为自己而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如果师父不答应,可知她在师父心目终究不是最重要的。 为了避免从师父口听到答案,夏云岚先自说道:“师父,不要答应!我不愿成为繇山的罪人。倘若是这样的条件,便是他救了我,我也决不肯活下去。” “既如此,咱们走吧……”夜凝尘的声音里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和骄傲,说完这句话,抱着夏云岚向门外走去。 只有夏云岚知道,在师父貌似无情的冷漠和傲岸背后,隐藏着多少痛心和悲哀。因为师父抱着她的手在簌簌发抖。 “师父,你别怕——”夏云岚柔声道:“咱们去找蓝姐姐,她是大凉族的公主,一定有办法救我。” “好。”夜凝尘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夏云岚并不敢对蓝田玉抱以指望。 蓝田玉虽一直亲切地唤她“岚妹妹”,且看起来对她颇为喜爱,但回头细想,其实从进入花翎寨的第一道关口起,蓝田玉便已得知鬼师为瑶月借命续命之事。 作为大凉族的公主,她不会不知道,这样的法术对于睡着的人是何等危险。 她却不曾对自己有过半句提醒。 后来,自己和师父被风鸾族人围困,她亦不曾代他们讲过一句求情的话。 私心里,她大概巴不得能用她夏云岚的命换取那瑶月的命吧? 这样的一个人,能不因瑶月的死对自己心怀怨怼已是万幸,她又怎敢寄予希望? 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要给师父一个果断离开生杀堂的借口罢了。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如何避免去考验人性。 因为大多数时候,人性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如果最坏的结果使她难过,倒不如想法子提早避开这种考验。 不料,夜凝尘的脚步刚刚跨出房门,红袍男子的声音慢悠悠从背后传了过来:“据说,被下了花蛊之人,浑身肌肤生香,筋骨绵软。到最后,会香得像一树繁花,软得像没有骨头。若是拖过一定时间,到了那样的阶段,便是神仙也难救得。而这种花蛊,除了下蛊之人,只有我生杀堂有解除的法子。夜掌门,如果你想冒这个险,那去吧。” “一定时间是多少时间?”夜凝尘顿住了脚步问。 “这个我不得而知了。”红袍男子貌若漫不经心地道:“也许八九个时辰,也许三天五日,也许十天半个月。运气好的话,也可能一年半载。不过,在这间,你最好时刻守着她的睡眠。因为所有花蛊的人,全都在睡梦之停止了呼吸。” 夜凝尘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夏云岚,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飘进他的鼻子,一时里,他似乎再也迈不开脚步。 夏云岚却满不在乎地笑道:“师父,你别听他吓唬人,咱们快找蓝姐姐去吧……” 夜凝尘鼻子一酸,低低道:“好……” “慢着——”夜凝尘正待重新迈动脚步,红袍男子突然妥协似的道:“罢了,念在你们师徒情深的份,我可以破例换个条件。” 夏云岚虽然脑子里昏昏沉沉,听得红袍男子这句话,却也立即意识到他并不希望自己死。而且,她强烈地感觉到,红袍男子其实是认识她的。 既如此,她才不会让师父答应什么过份的条件。于是她接过了话道:“了蛊的人是我,这个条件你该向我提才是。但我行事向来有个原则,那是于人无损、于己无伤。你答应不违背我的原则,我才会答应你的条件。” 红袍男子皱了皱眉头,语气微带讥讽地道:“若是照你这个原则,我的条件还有什么可提的?” 夏云岚道:“师父,咱们走——” 夜凝尘却没有动,片刻之后,转身看着红袍男子道:“你的条件若无关繇山,哪怕有违江湖道义,哪怕你将来要我的命,我夜凝尘都愿以个人名义答应你。” “不……不可以……”夏云岚欲待阻止,红袍男子已唯恐夜凝尘反悔般利落地道:“好,夜掌门一言九鼎,咱们这样决定。你们跟我来吧——” “师父……”这样的条件,夏云岚才不会答应,她心里又急又气,想要挣扎着跳下地,无奈全身绵软,使不出半点儿力气。 而红袍男子已打开了一道暗门,在门边随手戴一张斗笠,领着夜凝尘向药堂后院走去。 夏云岚抬起睫毛幽怨地看着夜凝尘,她知道不该责怪他,他把她看得江湖道义和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她难道不该为此而高兴吗? 她不敢去考验的人性,命运已代她考验,并给出了超过她期望的答案。 可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无法想象,师父这样正直的人,如何去做有违江湖道义的事?她更无法想象,在未来某个幸福的时刻,师父会为了兑现今日的诺言突然离她而去。 然而,夜凝尘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两只手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唯恐失去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她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话噎在喉咙里,不知如何说出口。 后院看起来与平常的院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浓浓的药香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掩藏着别的什么气味,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刺目的阳光下,夏云岚星眸微转,迅速打量了一下前面的红袍男子。 这一打量之下,心蓦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却想得头疼欲裂也没有想起来。 穿过几进院落,在最后一间院子的央,停放着两乘小轿,样子像乡下人迎亲用的大红花轿,土气里透着些喜庆。 “夜掌门请——”红袍男子不冷不热地指了指其一顶轿子道。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夏云岚蹙紧了眉头,盯着红袍男子未被斗笠遮盖的小半张脸戒备地问。 可惜,不等夏云岚看出个所以然来,夜凝尘已毫不犹豫地拉开轿门踏了轿子。 外面阳光普照,轿子里却漆黑一团,夏云岚瞪大了眼睛,连个小小的窗子也没有发现。 院子里并没有看到轿夫,可二人甫一在轿坐下,轿子便被抬了起来。同时,轿外传来红袍男子客气而警告的声音:“请夜掌门和夏姑娘安心待在轿,若擅自离开这轿子,只怕不好保证二位的安全。” 夜凝尘答了声“好”,轿子立即飞速向一个方向移动起来。 夏云岚心里非常不安,且随着轿子的移动越来越不安。 红袍男子说,除了下蛊之人,他是唯一能救她的人——但他为何不在生杀堂施救? 他要将他们带往哪里? “云岚……”疑惑之,夜凝尘轻轻唤了她一声,似乎生怕她在黑暗里一不小心沉沉睡去。 “师父,为什么要答应那样的条件?”夏云岚闭了眼睛道。 “凡事总有代价……”夜凝尘淡淡然道:“若他能够救你无恙,这是本座愿意付给他的代价。” “可是,师父,我觉得他不会让我死,你本不需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夏云岚懊恼地道。 夜凝尘抱紧了她,过了一会儿,在她耳边低声道:“然而,我怎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夏云岚心一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7章 原来是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8章 嫁给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49章 君子不乘人之危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0章 只会和你重新开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林苍鸿道:“你说过,你心里没有什么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夏云岚怔了一下,因为怕她被往事所伤,林苍鸿居然宁可重新开始,也不愿将往日种种讲给她听。 原主一生凄苦,灰暗压抑,不料竟有个林苍鸿这样的男子真心相待,想来亦可稍慰芳心了。 可惜她不是原主,更可惜的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这世,有些人一辈子心里可以有很多人,有些人终其一生心里却只装得下一个人。 爱师父之前,她以为她是前者。爱师父之后,很不幸,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后者。 她对师父说过,如果他不爱他,也许会有别人来爱她。她没有告诉师父的是,即使有别人来爱她,她亦无法再接受别人的爱。 失去了他,未必等于失去了幸福和欢乐,但却的确失去了她一生唯一的爱情。 林苍鸿是个不错的男子,甚至是个令她欣赏的男子。然而,她却注定只能负了他。 她低下头,心里忽然有些悲从来。 “云岚——”看着泡在木桶里,保持着防备姿态的夏云岚,林苍鸿温柔地道:“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害怕。你放心,在你没有重新爱我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也不会强迫我嫁给你吗?”夏云岚抬头问道。 林苍鸿没有直接回答夏云岚的问题,只看着夏云岚无真诚而坚定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只要你心里没有别人,我不在乎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穷尽这一生,我都无法重新爱你呢?”夏云岚凉凉笑道。 “那便这样守你一生吧……”林苍鸿凄楚地笑了一下,眉宇间含着说不出的沉重道:“云岚,从前我曾梦想过无数次,希望看见你脸真心的笑容。可当你真正开心快乐起来的时候,你的生命里却已没有了我……” 世事弄人,夏云岚看过太多的阴差阳错、悲欢离合。若在前世,她大概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只因这一世,事关这具身体的原主,她竟对林苍鸿生起了几分同情之心,于是口气含着愧疚、带着宽慰地道:“阿鸿,往日种种,已经死去。不如让咱们两个都彻底放下,重新开始。” “好……”林苍鸿悲伤而固执地笑道:“但我只会和你重新开始。” “你不要这么死心眼儿,”夏云岚好心劝道:“既然要重新开始,该选择一个新的人——至少选择一个与过去无关的人,这样,你才不会时不时忆起往日。” “与过去无关的人?云岚,你的心里真的没有别人吗?”林苍鸿狐疑地问。 “没有……绝对没有。”夏云岚赶忙摇头否认。 也许林苍鸿是个痴情之人,也许林苍鸿可以大方到成全曾经的心人。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绝不能将师父置于险境。 何况,想起林苍鸿最初对待师父的态度,以及乘她之危逼她嫁给他的情景,她根本不信他有那份大方。 “既然没有,那把我当成那个与过去无关的人吧。”林苍鸿按住胸口,诚挚地道:“云岚,只要你开心,我可以永远把那些往事藏在这里,永远不对你、不对任何人提起。但是,我不强迫你记起往事,你也不要强迫我忘记往事,好么?” “……”这样执著的一个人,这样执著的一份爱,夏云岚委实不知该如何去说服。沉默了一会儿,夏云岚试着用被自己深为不屑、却在苍云大陆大有市场的理由道:“可是阿鸿,当年我爹爹不肯同意咱们在一处,难道现在肯同意了吗?再者,我虽离开了祁王府,却并没有拿到休书,身份仍然算是祁王妃。用这样的身份和你在一起,我又于心何忍?” “云岚,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林苍鸿舒展开了一直蹙着的眉头,对夏云岚笑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夏云岚摇了摇头。 表面,他是一个医馆的大夫,但聪明如夏云岚,当然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他的真实身份,至少,不会是他的全部身份。 一个医馆的大夫,通常只需要治病救人拿钱行了,不需要让人拿条件去换命。需要让人拿条件换命的,通常都是对金钱之外的东西有着强大野心的势力。 至于是什么势力?师父曾经说过,黔州城再往西去,正是山高林密、蛊术横行之地。那里不但居住着民风剽悍、不受管控的大凉族、西琼族和风鸾族,而且传说的血月门也在其处扎根。 从生杀堂来的路,她虽昏昏沉沉地待在一团漆黑的轿子里,也能凭经验和本能感觉出,轿子行进的方向正是黔州城西。 只是,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她不愿妄自开口。 “这里是血月门。”林苍鸿一下证实了她的猜测,口气带着一份傲然道:“而我,现在是血月门下十二堂之血杀堂的堂主。” “血月门?血杀堂……”夏云岚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惊讶,道:“我知道血月门势力庞大,十二堂在血月门地位甚高。但即便如此,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我不喜欢龙炎国,不会委屈自己为你留在这里。而你若跟我回到承夏国,失去了血杀堂堂主的身份和血月门的势力背景,我爹爹和祁王必然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为我忍受委屈。云岚——”林苍鸿低头注视着木桶里的夏云岚,眼饱含深情地道:“相信我,有一天会在天武城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弥补你曾经受过的所有痛苦和委屈。” “有一天……在天武城娶我为妻?”夏云岚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刀光剑影。 “阿鸿——”夏云岚试探地问:“你这么说,可是因为血月门准备对承夏国不利?” 林苍鸿微微呆了一呆,笑道:“云岚,你从前聪明了太多。不过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有一天,我林苍鸿一定会让你扬眉吐气,成为这世最幸福的女人够了。” 这句情话,听起来十分动听,可惜不是出自爱人之口,是以夏云岚非但没有因为这句话幸福得晕头转向,反而立即从这句话听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阿鸿,你是承夏国人,却欲图领着别国的人对承夏国不利,莫说事情未必成功,即使侥幸成功了,你不怕落得千古骂名吗?”夏云岚蹙紧了眉头,苦口婆心地道:“何况,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可曾见过战争的残酷?我不想看到鲜血,尤其不愿因为自己而使两个国家血流成河。” “呵呵,云岚,你始终是那么天真与善良。”林苍鸿笑了起来,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当一个人坐高位,没有人会去问责他曾经做过什么不光彩的事。再者,并非你我不想看到战争,战争不会发生。血月门早已计划与龙炎国皇室以及青蜀国部分势力联合攻打承夏国,即便两国或三国血流成河,也与你一个小女子无关。” 林苍鸿这番话,听得夏云岚暗自心惊。原来,血月门的野心远不止是江湖势力,更欲图将触角伸至他国朝堂之。若真被他们得逞,恐怕天下再不会有安生的日子。 她不信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她深知,若人间处处血海,没有一个人的日子会好过。 她略略沉思了一下,掩饰起眼震惊,不动声色地道:“可是天下人对身居高位者无可奈何,却最擅将错误罪责归咎于小女子身。若是有那一天,人们一定会说,这场战争是因我而起。” 林苍鸿无法反驳夏云岚的话,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不会让你背负骂名……云岚,你所担心的不会出现,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你要怎么处理?血月门准备联合龙炎、青蜀何时对承夏动手?”夏云岚明里问的是感情之事,暗里却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知血月门更进一步的计划。 林苍鸿却不肯再说,只温柔地看着夏云岚道:“你虽是将军嫡女,却向来最不爱听战争之事。咱们没必要再聊这些让你不愉快的东西。云岚,你只要相信,这一生,咱们一定会幸福地在一起。” 夏云岚当然不会告诉林苍鸿,他早已不是那个能够使她幸福的人。原本为了他的幸福,她还打算劝他放下从前那段感情,此时她却改变了主意。 血月门勾结龙炎、青蜀攻打承夏之事事关重大,她必须利用林苍鸿对她的感情探知更多的细节。但为了避免引起林苍鸿的疑心,她暂时丢开了这个话题,转而用一副小女子的声调道:“阿鸿,我相信你。只是我不晓得自己熬不熬得过六个时辰的蚀骨之痒……” 话还没有说完,林苍鸿手里的半颗药丸已经送到了她口。 “你这傻瓜,难道看不出我只是在赌气吗?”收回手去的时候,林苍鸿顺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笑叹道:“先是祁王,再是师父,后是司马兄……云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 “……”夏云岚很郁闷,她被人捏了鼻子,明明心里气得要命,恨不得割了对方的鼻子,却只能做出一脸娇羞的样子道:“讨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1章 与君两相约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品书网 从璃月口,夏云岚早已探知原主的性情脾气与行事为人,是以言谈举止间偶尔带出原主的气质来几乎毫不费力。 谈话,夏云岚得知,林苍鸿当年摔下悬崖后被路过的血月门主所救,因心怀感激,跟在血月门主身边尽心尽力做了许多事。后血杀堂堂主之位空缺,血月门主欣赏林苍鸿的人品才干与忠心,于是亲命其为血杀堂堂主。并承诺有一天攻下天武城,祁王及祁王的一切皆由其取而代之。 夏云岚当然知道,这祁王及祁王的一切,指的主要是自己。 她还想从林苍鸿口探听一些关于血月门的消息,无奈如何旁敲侧击,林苍鸿都有办法巧妙地岔开话题。 被密林高树笼罩的院落,夜晚来得格外早。当窗子渐渐洇开墨色之时,林苍鸿叫夏云岚从木桶站起身子,第一日的治疗已经结束。 夏云岚命林苍鸿“背过身去不许偷看”,这才迅速跳出木桶,并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丢在床,拿被子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林苍鸿转过身来时,看着夏云岚笑道:“咱们还没有成婚,你这大小姐今晚便要留宿在我的床吗?” “啊……这里是……是你的房间?”夏云岚尴了个大尬,急忙裹着被子坐起身子,脸红红地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林苍鸿故意曲解夏云岚的意思道:“等你嫁给了我,这前前后后所有院子里的所有房间都是你的。” 夏云岚瞪了他一眼,脸越发红了,道:“我今夜住在哪里?” 林苍鸿见夏云岚半羞半恼的样子,只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和撩人,心不由得微微一荡,却也不忍再逗她,伸手指了指偏院的方向道:“那边有座水仙院,我带你过去。” 水仙院? 夏云岚记得,在这具身体原主的闺房内,摆放着许多水仙花。 那座水仙院,是林苍鸿为了纪念原主而起的名字吧? 踏进水仙院的时候,夏云岚发现,整个院子、乃至院子的房间里,到处种满了水仙。只可惜,水仙开花的季节已经过去,那些曾经玲珑可喜、娇艳动人的水仙花,现在虽然依旧郁郁葱葱,却一棵棵长得跟蒜苗一般,并不能叫人多加注意一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叹红颜命薄,原主无福。也叹林苍鸿一片思念与痴心,终究只能化作虚无。 “云岚——”林苍鸿略带惆怅地道:“你最喜水仙冰清玉洁,可惜却看不到这些水仙开花的时候了。” 夏云岚心思一转,水仙开花的时间在农历新年前后,林苍鸿并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那么这句话的意思,是血月门联合龙炎、青蜀攻打承夏国的时间,一定在今年之内。 她装作不经意地一笑,甜甜道:“那固然叫人遗憾,然而荷花亦丽质天然、清新不俗。阿鸿,咱们可以一起去看天武城里的荷花吗?” 听夏云岚声音婉转娇媚,林苍鸿转过头来,忽然动情地握住了夏云岚的手,嘴角含着一丝宠溺的笑,道:“龙炎国的荷花也很美。黔州城有著名的十里荷塘,荷花开时游人如织,美不胜收。到时我一定带你去看。” “可是你的眼睛……”夏云岚不动声色地从林苍鸿手抽出手来,貌似关心地轻轻抚摸了一下林苍鸿的眼睛,柔声道:“你的眼睛不是见不得强光吗?” “到夏天时应该已无大碍。”林苍鸿道:“即便还不能好,我也会想法子陪你去……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我都会陪你去做。” “那你会陪我去看天武城里的桂花吗?我记得天武城的八月,满城桂花飘香,熏人欲醉……”夏云岚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一点点儿卑鄙。林苍鸿情意绵绵痴心无限,而她却在利用他的感情,打探血月门进攻承夏国的时间。 林苍鸿丝毫不曾发觉夏云岚的意图,只觉她美目顾盼,巧笑嫣然,于是越发加深了眼的宠溺,微笑道:“我不但要陪你去看天武城的桂花,还要陪你去看天武城西山的梅花……云岚,从前你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现在倒肯四处走走。” “人是会变的。”夏云岚笑道:“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我仿佛再世为人,你不要再拿从前的眼光来看我。” “不错,我也变了很多。”林苍鸿眼梢浮起一丝苍凉的笑意,望着窗外的天空感慨地道:“有时候恍然梦醒,看着周围的一切,我会突然有种前生已尽、再世为人的感觉。” “阿鸿……”夏云岚犹豫地道:“既然咱们都已非从前,你觉得,咱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为什么不可以?”林苍鸿收回目光,目光柔软地看着夏云岚的眉眼道:“与君两相约,终老不能绝;与君两相知,终老不能止;与君两相依,终老不能弃——云岚,这是你给我的诗,你虽不再记得,我却从未有一日忘记。” “……”夏云岚微微一震,看着林苍鸿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一时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这才是爱人的目光……她突然想起,数年前的秋天,自天武城去往余州城的路,风钰晗看向洛芷雪的目光虽然也有一份蜜意柔情在里面,却似乎缺少了一点儿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那目光缺少的是一份坚定。 温柔终究经不住岁月的摧残、人事的变迁,坚定的初心却可以完成一份爱的誓言。 如果原主活着,如果原主和林苍鸿的那一次私奔成功,他们两个,大概会幸福地度过一生吧? 很难相信,一个拥有这种目光的男子,会辜负爱人的深情,任爱人在长夜里独自孤单哭泣。 可惜天意弄人,一个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一个远走他乡思念成殇……不,不是天意,是夏将军的横加干涉……是夏将军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幸福。 今时,今日,他以为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却哪里知道,早已阴阳两隔、永无再会之期。 “云岚,你在想什么?”见夏云岚望着自己目光悲悯,怔然不语,林苍鸿含笑问道。 “我在想……”夏云岚轻轻抽了下鼻子,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师父可能还在为我担心,我要不要去见见他,叫他放心……” “去吧,他在后院东厢房。”林苍鸿大方地道:“他是你的师父,从今后自然也是我的师父。我去为他配制伤药,稍后亲自送去。你先去给他报个平安,免他为你悬心。” “嗯……”夏云岚心里惭愧得要命,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林苍鸿点了点头,迈步向后院走去。 尚未敲响东厢房的门,那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拉了开来,紧接着夏云岚腰间一紧,被人不由分说地抱在了怀里。 闻到熟悉的淡淡竹叶香,夏云岚心里甚是欢喜,刚刚开口叫了声“师父”,嘴唇突然被一张温热的唇封了起来。 这吻来得炽烈如火而又猝不及防,夏云岚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呼吸也几近窒息。 好不容易,如火的热浪方自唇间退去,夏云岚长长吸了口气,看着黑暗里那双近在咫尺、如同燃烧一般的眼睛,嚅嚅道:“师父……我、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好。”夜凝尘放开了夏云岚,转过身去走到窗前,仿佛在努力平定自己因过于激动而剧烈澎湃的心跳。 “师父,你知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夏云岚仿佛忘了方才的一吻,跟到窗前,站在夜凝尘身后问。 其实,她知道师父是为她担心,乍见之下情不自禁,是以借着说话化解两人间的尴尬罢了。 “是血月门的人?”夜凝尘虽然在问,用的却是肯定的、根本不需要怀疑的语气。 夏云岚并不怪师父如何知道,她能猜得到,师父自然也能猜得到。 “不错。”夏云岚道:“是血月门的人,但还不止是血月门的人。” “不止是血月门的人?”夜凝尘转过身,看着夏云岚,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夏云岚道:“他的名字叫——林苍鸿。” “林、苍、鸿?”夜凝尘眉心微微跳了一下,一字字若有所思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夏云岚道:“我大概没有对师父说过,林苍鸿是我这具身体原来的恋人,他不知道我已非我,是以对我情深意长,还心心念念要娶我为妻……” “咱们走——”不等夏云岚说完,夜凝尘已执起了夏云岚的手,抬脚便要向门外走去。 “师父!”夏云岚挣脱了夜凝尘的手,道:“你听我说完——无论林苍鸿对我如何,他在我眼里都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师父不必为他吃醋。只是听他言语之间,我得知血月门一个天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夜凝尘问。 夏云岚道:“血月门已经和龙炎国皇室、以及青蜀国部分势力狼狈为奸,欲图在今年夏秋之间向承夏国发动进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2章 不要让我后悔爱上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3章 等你重新爱上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4章 男人的话你也相信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5章 死也不放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林苍鸿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方笑道:“罢了,这些不是适合咱们谈论的事——云岚,将来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希望我像你父亲一样,在朝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还是希望我远离朝廷,每天陪着你读书习武、赏花采蘑菇?” “为什么是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夏云岚道:“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唯一想过的,只是让你开心的生活。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林苍鸿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夏云岚幽幽地道:“云岚,很久以前我曾梦想过,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将军,为国建功,为家立业。可自从见到了你,我的梦想便只是守护着你,给你平安,给你快乐……” “可是……”夏云岚无意伤害林苍鸿,却忍不住指出一个事实道:“你没有功业,又怎能守我一辈子?” 林苍鸿脸掠过一丝黯然,道:“我当然知道,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是走战场,建功立业。可你那庶母庶妹从未有一天放过你,我怕从战场归来时,面对的却是你冰冷的尸体。所以我一次次放弃了走战场的机会,只是守在你身边……我想,只要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哪怕是嫁给别人,我亦不怨不悔。可谁知……” 说到这里,林苍鸿停了下来,仿佛被往事牵动悲伤,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谁知发生了什么事?”夏云岚好地追问道。她依稀记得,璃月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那天不是林侍卫……”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林苍鸿出身军旅,为人正直,不是什么浮浪子弟。原主更是个知书达理、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大家闺秀。促成他们不顾世俗礼法私奔的,一定是什么令他们不得不离开将军府的大事。 林苍鸿却不肯再往下说,只转过了头道:“云岚,说好了不再提及往事,我又情不自禁了。” “不,你告诉我!”故事听到关键时候没了下,简直是一种折磨。夏云岚扯了扯林苍鸿的袖子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放心,从前的夏云岚跟我没有多大关系,那些往事并不会叫我难过,我只是好而已。” 林苍鸿回过头来,看了看夏云岚迫切的脸和拉着自己的手,道:“你真的要听?” 夏云岚重重点了点头,道:“你不必瞒我,也许从前我以为多么大不了的事,现在看来并不算什么。” 林苍鸿深深叹了口气,道:“事关女儿家的名节,怎么会没有什么?云岚……咱们离开将军府的那天,你的庶母庶妹找了两个街头泼皮欲图毁你清白,使你无法嫁入祁王府……你真的完全忘记了吗?” “她们竟恶毒至此?”夏云岚原本的确是抱着听故事的心情在听原主的往事,可林苍鸿这句话,忽然使她想起自己在密林刑室所受的侮辱。 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那种焚心蚀骨的仇恨和屈辱……刹那间令她眼睛里腾地燃烧起一团火焰。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寒星样的眸子凌厉地盯着林苍鸿道:“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们?为什么她们现在还好好地活在世?!” “云岚——”林苍鸿没想到夏云岚反应如此激烈,忙扶住了她的肩道:“小玉及时找我报信,你并没有蒙受太大损失……你只是被吓着了而已。你求我带你离开,你说此生只想跟我浪迹天涯,再不想回到那个家……云岚,我不该告诉你的……那些痛苦的往事既已忘记,我为什么还要再提起?” 看到林苍鸿懊恼自责的样子,夏云岚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代入了原主的故事。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推开林苍鸿的手道:“事情既已过去,咱们都忘了吧……阿鸿,你方才是不是说,你想做一个将军?”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梦想了。”见夏云岚放缓了声音,林苍鸿松了口气道:“我说过,遇见你之后,我唯一的梦想便只是守护你的幸福。” “你该为自己而活!”夏云岚神情坚毅地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而活,永远不要把幸福和梦想寄托在别人身。” 林苍鸿诧异而惊愕地看着夏云岚,半晌道:“云岚……你真的变了。”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花蛊已经除去,武功亦已恢复,该打探的消息都已打探得差不多,夏云岚早已有了离去的打算,是以懒得再与林苍鸿虚与委蛇,眉目间多了丝丝冷意,道:“自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一刻起,原来的夏云岚已经彻底死去。这一世的我,希望遇见些新的人,开始些新的故事……你明白吗?” 无情恰似多情,有情还似无情。此时的夏云岚,心底对林苍鸿其实满怀愧疚与不忍欺骗的怜惜,甚至希望他能从自己的话里察觉真相,清醒过来。可这些话落在林苍鸿耳朵里,却成了无法承受的沉重与残酷。 “云岚——”林苍鸿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你是不是怪我唤起你从前痛苦的记忆?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不会提关于从前的一句话、一个字……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云岚叹了口气,道:“是我要听的,又怎会因此怪你?而且我知道,为了怕我难过,你已经略去了许多不堪回首的细节。我只是觉得,既然天给了咱们再世为人的机会,咱们都应该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不,我做不到!”林苍鸿抓住了夏云岚的手,痛楚而激动地道:“云岚,请原谅我做不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将军府小侍卫,现在的我,拥有给你幸福的力量!你相信我……咱们重新开始、重新来过好不好……” “阿鸿,这无关我信不信你。”看到林苍鸿激动得近乎失控的样子,夏云岚虽于心不忍,却也知道于心不忍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于是狠了狠心道:“执著有时候是件好事,但懂得及时放下更是一种智慧。过去已经烟消云散,你不要再跟自己为难了。” “云岚……”林苍鸿松开了夏云岚的手,脚步踉跄地退开一步,脸的惊愕与痛苦渐渐化成一潭死水般的空虚与灰暗。 夏云岚静静看着他,无情,冷漠。 她一向拥有出色的演技,她知道,此刻任何一点点同情,一点点怜悯,都会重新燃起他希望的火焰。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若非心冷到彻底,便不足以解脱。 然而,即便夏云岚冷漠至此,林苍鸿死水般的眼还是泛起了一丝回光。 回忆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云岚——”林苍鸿前一步,铁钳般握住了夏云岚的手,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道:“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离开将军府后,你有多么担心害怕?你怕我离开你,怕我抛弃你……你说,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将不会在世多活一天。你记不记得我向你发誓,此生我对你永不放弃……死也不放弃……” “阿鸿,你说过不会再提起往事。”夏云岚打断了林苍鸿的话,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挣脱出来。 那是他和她的往事,与她夏云岚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血脉里、骨髓里,似乎有一个悲痛的灵魂在哀哀哭泣。 那些属于另一个人的前尘往事,那些担心、害怕、仓皇、无助,竟随着林苍鸿的叙说,电流般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不能再听下去。 这具躯壳,虽已换了魂魄,某些过于深重的记忆,却已铭刻在骨头里,融化在血脉里…… 他停止了对往事的追忆,却愈发抓紧了她的手道:“云岚……你嫁给我好不好?咱们今晚成亲好不好?我马叫人去安排——” 夏云岚吓了一跳,这惊吓差点儿使她努力扮演的冷漠前功尽弃。 “阿鸿,你冷静点儿……”看着因痛苦而眼眨红光、几乎失去理智的林苍鸿,夏云岚往后缩了缩,道:“你说过不会强迫于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只强迫这一次——”看到夏云岚的退缩,林苍鸿俯下了身子,两只幽深的眼睛里明灭着痛苦与绝望交织的火焰:“云岚,这段时间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以为咱们终究是要在一起……可你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夏云岚刚刚开口,已被林苍鸿打断:“云岚,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知不知道,自打重新见到你,我总止不住想,天把你重新送回我身边,一定是为了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我已经对天、对自己发过誓,这一生一世,我的生命都将为你而存在,只为你而存在……若是不能娶你为妻,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6章 他救了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7章 捉活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8章 怎会让你手染血腥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59章 怎可如此无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0章 请你好好照顾她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听到胡姥姥这句话,夏云岚忽然想起,洛芷雪曾经说过,她的二师姐白如萱在探亲回去的路,不知怎地得罪了血月门的鬼面毒姥胡妍,以至被她下了腐骨散。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如此说来,这位胡姥姥是传说的鬼面毒姥胡妍无疑。 洛芷雪以为的得罪一说,可能根本不存在。这胡妍被年轻漂亮的姑娘抢去了心人,是以只要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子,要想法子下毒折磨。 只不知后来黎君如何找到鬼面毒姥胡妍,又如何感化了她,使得她放弃报复。 百思不得其解之间,复听得林苍鸿的声音道:“胡姥姥,我并不恨云岚,也不怨她,更没有想过报复她……她只是失忆了而已。倘若她记得从前之事,万不会如此待我。” 鬼面毒姥叹了口气,道:“堂主,你的心可真够大的。我一直以为这世间尽是痴心女子负心汉,如今才知道,这世间也有如堂主这般痴心的男子……只是,听你说原来那位夏家大小姐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属下们看这位繇山女弟子,在天罗地却绝对当得起一等一的高手。一个柔弱的闺阁女子,如何能在数年间练这等身手?你确定,这繇山弟子真是那位夏家大小姐吗?” 林苍鸿道:“我原本也不能相信……然而纵使世间有相貌完全相似之人,身的印记却不可能完全一样——即使孪生姐妹亦不可能。” “你仅凭一个印记,认定这繇山弟子是那夏家大小姐?”鬼面毒姥不以为然地道。 “一个印记,还不足以认定一个人么?”林苍鸿道。 鬼面毒姥笑道:“堂主可曾听说过,江湖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 “自然听过。”林苍鸿道。 鬼面毒姥道:“那么,堂主可曾听闻,司马连皓的医术到了何等出神入化的程度?” 林苍鸿犹疑地道:“听得江湖传言,司马连皓只看天下大夫皆束手无策的病。又传言,将死之人只要得遇司马连皓,亦可平安无恙……然世间真有这样的医术吗?想来不过是只看自己治得好的病罢了,如我们生杀堂一般……” “非也,非也——”不等林苍鸿说完,鬼面毒姥已性急地道:“属下原本也觉得那小子不过是故弄玄虚,浪得虚名,但后来找人试了他几次,发现那小子的确是不世出的医界才。别的不说,那小子能将两个活人容颜互换——这等医术,堂主想得到吗?” “容颜互换?”林苍鸿似乎被惊到了,半晌没有说话。 鬼面毒姥道:“堂主不必怀疑,此等医术虽非属下亲眼所见,但属下却见过被互换容颜后的两个人。那两人,除了脖子一圈细细的红色印痕外,丝毫看不出别的异状……堂主可曾看过那繇山弟子的脖子?” 林苍鸿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不曾……但她同那司马连皓关系甚好……” 姓倪的男子插嘴道:“堂主……属下也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弱女,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江湖的绝顶高手——甚至……甚至穷尽毕生之力,也不大可能达到那样的武学境界……” “堂主,你一定是被骗了——”姓沐的男子两手一拍,气咻咻地道:“夏大小姐容颜倾世,这繇山女弟子又与司马连皓关系甚好,定然是她求着司马连皓给她换了夏大小姐的容颜……繇山号称名门正派之首,其掌门弟子竟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来,若公之于天下,繇山还有何面目在江湖立足?” 夏云岚蹙紧了眉头。 这些人妄自揣测,却还自以为推测得天衣无缝、合情合理,真是一群猪脑袋,偏当自己是天才。 然而,事关繇山声誉,她却不能再保持沉默。 于是,夏云岚暂时放下了愧疚之心,朝洞外朗声道:“鬼面毒姥、沐火刚——你们进来,我给你们瞧瞧我的脖子。” 她不敢叫林苍鸿进来,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再次见到他。 “啊呀,堂主——”沐火刚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先自发出了一声惊叹:“那对繇山师徒果然在里面。” “废话!”鬼面毒姥道:“堂主说在里面,自然在里面。难不成你以为堂主是在对着洞口自言自语?” “可是,他们如何知道你的名号和我的名字?”沐火刚讷讷地道。 “知道我的名号有什么怪的?知道你的名字倒是怪得很。”鬼面毒姥语带不屑地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沐火刚隐隐听出了鬼面毒姥话里的轻视之意,声音不觉又带了几许火药味。 “你们倒是进不进来?”夏云岚不耐烦听两人争吵,打断了两人的话道。 两人没有接话,林苍鸿却道:“云岚,我进去——” “堂主,不可——”洞外数人同时阻止道:“这繇山弟子若不是夏大小姐,堂主进去只恐凶险万分。” “若她不是云岚,云岚想必早已不在这世。这世没了云岚,我凶不凶险又有什么关系?”林苍鸿的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平静和淡然。 “堂主,”沐火刚急道:“这世没有了夏大小姐,可还有属下们啊……” “咱们一百个属下也抵不一个夏大小姐……”鬼面毒姥嗤笑道:“姓沐的,你别自作多情了。” “抵不固然抵不,难道任由堂主进去冒险吗?”沐火刚生气地道。 鬼面毒姥鄙夷地道:“我这里至少有一百种毒药,燃烧后扔进山洞里,何愁不能将他们逼出来?” “不,不可用毒!”林苍鸿立即否定了鬼面毒姥的提议,道:“若洞内之人是云岚,我岂忍用毒火伤她?” “堂主,你别固执了。”鬼面毒姥道:“以属下看,这繇山弟子八成不会是夏大小姐……” “是与不是,看过才能知道。”林苍鸿说着,不顾众人阻拦,拂开藤萝一步踏进了洞。 “洞里的人给我听着——”洞外,沐火刚粗声粗气地威胁道:“倘若我们堂主出来少了一根头发,这个山洞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夏云岚没有理会沐火刚的威胁,看着一步一步走近来的林苍鸿,她微微垂下了眼睛,向夜凝尘道:“师父,火折子借我一用。” 夜凝尘犹豫片刻,还是将身的火折子递给了夏云岚。 夏云岚前几步,扯开脖子的衣领,待林苍鸿行至面前,打着了火折子照着自己道:“你看——” 林苍鸿盯着夏云岚白皙无瑕的脖子看了一会儿,目光慢慢移至夏云岚胸口的光能微机。 夏云岚背后的夜凝尘并不曾想到林苍鸿会对光能微机好,见林苍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夏云岚胸口,突然身子一晃,隔在了两人间道:“你看够了吗?” “云岚……的确是你……”林苍鸿仿佛没有听到夜凝尘的话,隔着夜凝尘向夏云岚道。 “她是夏云岚,但不是你那位夏家大小姐——”夜凝尘冷着声音道。 “是或不是,有什么关系?”林苍鸿终于将目光转向夜凝尘身,带着令人几欲心碎的痛楚缓缓道:“夜掌门,无论云岚现在是什么身份,以后……请你好好照顾她……” “云岚——”夜凝尘拉过了夏云岚的手,道:“如果我是林堂主,一定宁可知道真相,也好过以为自己的女人爱了别的男人。” 夏云岚的眉心微微抖了一下,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宁可心人死去,也不愿心人爱别人? 他无法承受背叛。 情若如一,固两情缱绻,善始善终。情若生变,只怕便是一场折磨、一场血腥。 即使,她对他痴情不渝,却难保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挑拨离间,设计陷害——如萧玉叶、百合曾经对她的陷害一般。 她忽然发现,从骨子里来说,师父和萧玄胤其实是相似的。他们两兄弟的血脉里,果然流着相同的血。 师父说,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致使夫妻永决,再无相见之期。 是否,便如同萧玄胤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一般? 她曾经一直想不明白,师父这样的男子,怎会有女子舍得离开?如今才知道,师父身,也有致命的性格缺陷。 怪不得有句话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因初见时,人们看到的往往都是对方最好的一面。 初见时,她是他乖巧伶俐又带一点儿淘气的徒弟,他是她温暖宽厚又带一点儿霸气的师父。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看见她的自私、圆滑与无情,她看见他在感情里过于深重的占有之心,以及宁可毁灭亦不愿承受背叛的残忍。 但是,生死当前之际,她没有叫自己细想下去,反而很容易地把这种隐约的担忧置换成了另一种显而易见的忧虑。 “师父……”夏云岚顿了一下,道:“若被他知道了真相,咱们走不脱了。” 她宁可承认,自己害怕的是林苍鸿知道真相后不会放过他们,亦不愿承认,她害怕的是夜凝尘的那句话。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1章 凭各人本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2章 我说给你听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在血月门主充满挑衅的笑声里,夜凝尘镇定如常、不徐不疾地道:“区区在下,何必劳烦门主亲自相送?” “嘎嘎——”血月门主的笑声越发尖锐,鬼哭似的声音却停了下来,笑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响了许久,方听得血月门主道:“夜掌门谦虚了,怎么说你也是一代掌门,临黄泉路时没个人送送怎么说得过去?——当然,由本门主为你送行,的确太抬举了你。” 听那血月门主说话的口气,显然已经没把夜凝尘当作活人看待。 夜凝尘淡漠地道:“繇山弟子号称八千,然历代以来,学成下山后分布于七国之间的弟子何止千万?本座在来的路已经留下标记,倘若繇山弟子不能在半个月内得到本座的消息,或在一个月内亲眼见到本座,血月门的日子以后想必也不会好过。” “呵呵,你放心……”说到这里,血月门主忽然转了声音,原本极尽刺耳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不失磁性,“夜掌门一定会在一个月内回到繇山,并且会带着繇山的八千弟子血洗承夏国皇宫与祁王府——只不过,那个夜掌门不是你而已。哈哈哈哈……” “师父……”血月门主笑声未落,夏云岚已惊得从地跳了起来。 她倒不是惊讶于血月门主的话,而是惊讶于血月门主几乎和夜凝尘一模一样的声音。 在高科技泛滥的二十五世纪,一个人要模仿另一个人的声音再简单不过,只需将那人的声音录音转码,可以利用技术制作出一模一样的声频。 在这科技落后的苍云大陆,一个人竟能将另一个人的声音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这得花费多大的功夫、多久的时间? 夏云岚惊愕之际,听得夜凝尘冷冷地道:“听你的声音,本座忽然想起你是谁——虽然你自以为将本座的声音模仿得很像,可惜还是露出了破绽。” 洞外一下子没了声音。 刺依然封在洞口,通过刺照进来的月光惨白得有些吓人,血月门的人好像一瞬间全部销声匿迹了一样,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 嘭—— 片刻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炸响,紧接着,洞口处的灰泥、岩石等哗哗啦啦、砰砰啪啪地落了下来。 同时,不下一万支牛毛似的黑色毒针穿过刺射进来,断绝了两人强行穿过洞口冒死逃生的最后一个可能。 “好卑鄙的手段!你这胆小鬼——”血月门主居然连面都没照便命人炸了洞口,夏云岚不由咬着牙鄙视地向洞外喊了一声。 “夏云岚——”噼里啪啦的落石声,血月门主尖锐刺耳的声音“嘎嘎”笑道:“本门主叫你引诱繇山掌门到此,你果然不负吾望……只是夜掌门武功高强,由不得委屈你为血月门尽忠,陪他一起死了……” 夏云岚变了颜色,没想到作为一个大派掌门的血月门主竟阴险至此,不但将两人堵死在洞内,还故意挑拨离间,想要害得他们师徒不和。 她知道师父像她一样,性格里有极其多疑的一面,正待转过头向夜凝尘解释,不想夜凝尘突然将她拉进怀里,一边向后退一边拿黑色斗蓬为她遮住了纷纷落下的泥土和石块。 “师父……” 良久,当尘埃慢慢落定,夏云岚从夜凝尘怀里探出头来,轻轻叫了一声,道:“我不是血月门的人,也从来不认识那见鬼的门主……” “云岚,你又何必解释?”夜凝尘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温润柔和地道:“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岂会怀疑你是血月门的人?何况,他嘴里从来没几句实话……” “他是谁?”知道师父并未怀疑于她,夏云岚松了口气,不由好地问道:“师父方才说想起了他是谁……他可是师父的故人吗?为何他能将师父的声音学得那般像?” “云岚……”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夜凝尘沿着夏云岚的手臂摸索着抓住了夏云岚的手,低声道:“倘若咱们此死去,你会不会怨我恨我?” 夏云岚有些怪,师父为什么不肯回答她的话,却莫名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她还是略略抬了抬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柔声道:“我为何要怨你恨你?难道怪你带我来龙炎国吗?是我自己要来的,师父不必心存内疚。” 夜凝尘没有说话,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默里,夏云岚的心跳得有些慌乱,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安心。 这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坟墓,而她和师父,已经葬身其间。 再没有了猜疑,也再不会为任何人吃醋。漫长的岁月蓦然化作屈指可数的朝夕,倒是不用再担心,彼此的脾气性情会在余生的岁月里不小心刺伤对方。 “师父——”夏云岚依偎在夜凝尘肩头,在夜凝尘耳畔低语呢喃道:“与君两相约,终老不能绝;与君两相知,终老不能止;与君两相依,终老不能弃——这是夏大小姐送给林苍鸿的诗,也是……也是我一直想对师父说的话……” “云岚……”夜凝尘轻轻揽住了夏云岚的肩,极力克制的声音里有一种别样的深情和入骨的宠溺:“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你若喜欢听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师父……”夏云岚抓住了夜凝尘的手,含笑道:“你不用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你只要记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要你能一生一世守在我身边,什么样的甜言蜜语都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夜凝尘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句诗,一手反握住夏云岚的手,一手将夏云岚紧紧拥在了怀。 夏云岚低低叹了口气,幸福地轻笑道:“可惜,咱们怕是等不到白发终老的时候了……不过不要紧,能和师父一起死,我亦觉得十分开心。” “死?”夜凝尘略略放松了夏云岚,道:“这山洞极其幽深,咱们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有别的出口。” “有吗?”夏云岚从夜凝尘怀里抬起头,四面看了一下,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她不太敢打着火折子,洞口已被封死,倘若山洞没有另外的出口,火焰的燃烧只会加速山洞氧气消耗的速度。 即使死亡已经近在咫尺、无可逃避,人还是本能地想要多活一时是一时。 “吱吱……吱吱……”虽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夏云岚耳朵里却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是老鼠的叫声—— 夏云岚一下子打起了精神,惊喜得近乎雀跃地道:“师父,你听——这里有老鼠!” “老鼠能钻进来的地方,一定有通往外界的出口。”夜凝尘明白夏云岚的惊喜与激动。 “师父,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前面探探路。”想起师父背的伤,夏云岚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探路的责任。 “咱们一起去。”不等夏云岚迈开步子,夜凝尘已率先提起霜华剑向前走去。 “也好……”夏云岚虽心疼师父身的伤,却也明白师父的固执。 二人一边走,一边摸索着两边参差的石壁,唯恐放过了任何一个缺口。 山洞时宽时窄,越往深处去,越见得潮湿。手摸在洞壁,渐渐能摸到软绵绵的苔藓和湿漉漉的水痕。 不时有老鼠从脚下或手边窜过,给予两人生的召唤与希望。 夏云岚本来琢磨着,遇到岔口时,两人是分开探路,还是同走一个方向。但走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岔路口。 这本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夏云岚却有些不放心。 依她前世的经验,一般的山洞,即使出口只有一个或两个,间的岔路都会多得数不胜数。但这个山洞,虽曲曲折折,却没有一个分叉之处,实在是古怪之极。 仿佛有人算计好了,要将被困山洞的人引向某个地方一般。 但她却不敢对夜凝尘说起自己的担忧和疑虑,因为此刻,两人已经别无选择。 回头,不过是死路一条,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夏云岚的指尖忽然触摸到一团凉冰冰的、湿湿滑滑的东西,紧接着,一丝细细的、不易觉察的小风扑面而来。 夏云岚脑子里尚未反应过来,手已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且星剑准确无误地砍在了适才落手的地方。 黑暗里“噗”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砍作两段。 “云岚——”夜凝尘本来摸着另一边的石壁探路,听到声音飞身掠了过来,打亮火折子急声问道:“你还好么?” “没事,不过一条蛇而已。”夏云岚蛮不在乎地看了看地扭曲挣扎的两截蛇身,舔了舔嘴唇道:“师父,你饿不饿?” 不知道师父饿不饿,匆匆忙忙跑了一天,又在天罗地消耗了大量力气,她可委实是有些饿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3章 再坚持一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4章 我会钓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5章 师父好手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6章 两个人的婚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7章 昨夜辛苦了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虽然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离开,也不知道离开后能不能平安离开龙炎,回到承夏国,但解决了引火的问题,山洞里的日子倒也颇过得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二人吃过晚饭,坐在洞口沐着星光月色聊了会儿天,夜风凉起来时回到山洞相拥入眠。如此过了两天,夏云岚对夜凝尘彻底放下心来。 但事实证明,夏云岚的心放得早了一些。事实也证明,夜凝尘曾经对夏云岚说过的那句“男人的话你也相信”,其实包括了他自己。 这天早晨睁开眼睛,夏云岚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的种种缠绵情形,只觉脸颊滚烫、全身火热,好像一只被丢进炉子里炙烤的红薯。 夜凝尘已经不在身边,阵阵烤鱼的香从洞外飘进来,馋得她几乎流口水。 若她此刻出去,定然能吃到外焦里嫩、新鲜无、烤得恰到好处的烤鱼,但她有些不大好意思见他,再加浑身酸软、四肢无力,索性拿斗蓬罩住脸,免得自己再被烤鱼诱惑。 “云岚——”鱼似乎烤熟了,夜凝尘在洞外唤她。 夏云岚没有吭声。 夜凝尘的脚步进了山洞,烤鱼的香味随着夜凝尘的脚步越发浓烈起来。 夏云岚的心跳得有些快,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走进来的夜凝尘。 “云岚……”夜凝尘拉开了夏云岚头的斗蓬,带着一丝笑意柔声唤道。 夏云岚扯不过斗蓬,斜了夜凝尘一眼,与夜凝尘目光相触的刹那,急忙趴下身子,将脸埋在草席。 “这鱼凉了不好吃了。”夜凝尘一手拿着烤鱼,一手把夏云岚从草席捞起来,不等她重新躺下去,热腾腾、香气四溢的烤鱼已送到了她的鼻子底下。 夏云岚终于没能忍住诱惑,抓过烤鱼大吃大嚼起来。 “昨夜辛苦了你,吃过饭你可要再休息一会儿?”夜凝尘缓缓问道。 “我……”夏云岚脸好不容易略略消去的红晕又腾地弥漫了双颊。 昨夜她倒也说不辛苦,只是害怕得要命,不过后来便不大害怕了。再后来……再后来似乎还有些享受…… 但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不辛苦,也不能承认自己辛苦,该怎么回答他呢? 夏云岚想了片刻之后,立即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是根本不需要回答的。 在洞口透进来的幽幽的光线里,夜凝尘万年深潭似的眸子含着不可捉摸的笑。他问这句话,分明是在有意调戏她! 那个木讷又古板的师父,居然会调、戏、她! 可向来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调戏。 于是她装作没听到般,一心一意对付起了手里的烤鱼。 一整条半尺多长的烤鱼,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之后,她才想起来问:“你……你吃了吗?” “今晨捉了两条。”夜凝尘说着,拿帕子将她油腻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道:“你可要再吃一些?” “不……不了……”夏云岚拉过斗蓬,遮住了自己的脸,也遮住了夜凝尘看她的目光。 夜凝尘淡淡一笑,收拾起鱼骨鱼刺转身向外走去。 听到出去的脚步声,夏云岚拿开脸斗蓬,映着洞口柔和而明亮的晨光,但见夜凝尘高大瘦削的身影再不似繇山的孤竹,反倒像极了一座巍峨挺拔的山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脸颊依然烫得厉害,微微勾起的唇角却掩不住一丝幸福的笑意。 自他们成亲以来,一种隐约的担忧便一直纠缠着她。她以为她是害怕和他行“夫妻之礼”,这一刻才突然明白,其实她一直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和他行“夫妻之礼”。 往事的阴影挥之不去,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衣带,她便浑身颤抖、僵硬。她怕终有一天,他会等不到她从阴影里走出来而离开她。 她甚至曾有过一刹那自私的希望,希望两个人永远留在这里,直到白发苍苍…… 昨夜里,半梦半醒之际,他翻来覆去,抱怨两人衣服的鱼腥味熏得他睡不着觉。 这段时间天天吃鱼,两人身委实都沾了些鱼腥味,连夜凝尘身好闻的竹叶味也被鱼腥味覆盖了。 他们来时带的衣服、行李,除了重要的带在身之外,其余的都在打斗落在了密林之。 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说:“明晨起来洗洗便是,难不成要半夜起来洗衣服?” 他说:“此处虽然没有外人,白天光着身子洗衣服到底不大好,不如现在洗了,挂在洞口晾干明日好穿。” 她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任着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拿去洗。 两人衣服除去之后,他又说外面风大,要待风小一些再去洗。 她自然也随他。 然而,一个不穿衣服的男子和一个不穿衣服的女子半夜在一起,不发生点儿什么似乎都说不过去。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儿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炙热融化了她,他的温存治愈了她,往事如烟散去,人生幸福可期,纵然无法完全释怀,却可以试着去忘记。 毕竟,生死一线之际,她想着的从来不是大仇未报,而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少太少…… 衣服未经洗涤,穿在身依然有股子不大好闻的鱼腥味,她模模糊糊地想:不知他今夜还会不会去洗…… 洞外再次飘来烤鱼的香,夏云岚从草席坐起身,慢慢走到洞口,望着洞外的天光云影发了会儿呆,又望着夜凝尘的背景发了会儿呆,只觉天地静好,人间如梦,生命里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遗憾。 血月门与承夏国的战争与她何关?民不聊生、血流成河、谁输谁赢又与她何关?她从来不是个忧国忧民的人,这会儿陷于情势,更不会为这些事自寻烦恼。 然而,夜凝尘每日里拔草翻草、编织草甸,勤恳用心,显见得是急盼着离开这里。 他与林苍鸿不同,林苍鸿视心人为生命唯一的意义,她却永远不大可能成为他的全部。 即便拥有她的爱,他还是放不下江湖与江山。 倘若在十四五岁、对爱情充满懵懂无知幻想的少女时代,她大概会爱林苍鸿那样的男子。 但历经世事的沧桑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人都不要指望成为别人生命的全部意义。 像他,也不可能成为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也有她的固执和执念,有些东西,永远都不可能为他而改变。 但是,这样的爱情,不才是正常的爱情吗? 一切都刚刚好。 天蓝得刚刚好,云白得刚刚好,草绿得刚刚好,风也吹得刚刚好。 她爱他,也爱得刚刚好。 “云岚——”夜凝尘貌似在全神贯注地烤着鱼,却不知怎地已经发现了站在洞口的夏云岚,头也不回地道:“休息好了么?要不要再吃一些?” 夏云岚没有回答,只慢慢走到夜凝尘身后,蹲下身子从背后抱住了夜凝尘的腰。 夜凝尘回头看了一眼双睫微垂、脸泛霞色的夏云岚,轻勾唇角柔声笑道:“还在害羞吗?” 夏云岚避开了夜凝尘的目光,将发烫的脸埋在夜凝尘背,半晌,方低声道:“师父……” 她和他已经结为夫妻,此处又无外人,本来,她应该唤他的名字,但一开口,还是习惯性地叫出了以前的称呼。 “嗯?”夜凝尘也无意纠正,继续扭过头去烤着鱼,口气里满是宠溺地道:“云岚,你想说什么?” 夏云岚沉默了一会儿,松开夜凝尘的腰,坐在夜凝尘身边道:“我有几句话,其实在咱们成亲之前该说清楚,可是……” “可是什么?”见夏云岚说了两句又停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夜凝尘疑惑地道:“你向来是个爽快人,有话直说便是,何以这般吞吞吐吐?” 夏云岚的确一向是个爽快人,可这几句话,倘若成亲之前说倒也罢了,如今说来,倒好似古代的小女子与男子在一起之后,对男子说“你要对我负责”一样。 她夏云岚自然不需要任何人对她负责,只是夜凝尘听了会不会误会? 这段时间,两人生死茫茫,前路未卜,她的心一则陷在感情里,一则想着如何离开死亡沼泽的事,对两人的未来倒是少了一番考虑。 如今,草甸已经编织得差不多,有两张已经被鱼油浸过两次,只待再多准备几张被鱼油浸透晾干的草甸,便可以试着离开死亡沼泽。 出了沼泽,除了感情之外,两人必然要面对很多东西。 在世俗之间,从来不是只有感情够了。 “师父……”夏云岚犹豫了许久,还是慢慢开口道:“你是繇山掌门,我不望你将咱们成亲之事昭告天下。但是……能否给我一个期限?你何时辞去掌门之职……咱们一起离开繇山……” 在这师徒之恋被视为乱伦败德的苍云大陆,她固然无惧于世各色人等的闲言碎语,却也懒得做出一副抗争的姿态。 爱情,是她自己的事,要避免别人置喙的最好办法,除了杀掉那些人,是远离那些人的视线。 她早已不想再杀人,那么,不如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像一对寻常的夫妻一样,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8章 乱伦又如何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云岚——”夜凝尘翻动了一下手的烤鱼道:“为什么不望我将咱们成亲之事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总有一天,我要天下人人都知道!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久。品书网 ” “天下人知不知道,与咱们有什么相干?找一个有山有水有树有花的地方,去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好么?”夏云岚将头靠在夜凝尘肩,喃喃道。 夜凝尘将鱼交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揽过了夏云岚的肩,看着她的脸承诺般地道:“云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所有的一切我已安排妥当,决不会让你承受乱伦的骂名。” “乱伦又如何?”夏云岚垂眸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岂会是惧怕这等骂名之人?只是,我原不敢奢望在这世间逢着一个两情相悦之人,如今用尽了所有的幸运与你结为夫妻,便只想将这幸福悄悄藏起来,以免引得天也嫉妒……” “云岚……”夜凝尘感动地拥紧了夏云岚,温言笑道:“天怎么会嫉妒?依我看来,咱们分明是天注定的夫妻,月老早已安排下的姻缘。” “是么?”夏云岚偎进夜凝尘怀里,微微扬起唇角道:“你说得对……我相信你。” “鱼熟了——”夜凝尘道:“你可还能再吃一些?” 夏云岚媚眼如丝地笑道:“我已经饱了,不过你喂我的话,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 夜凝尘悠悠一笑,将鱼迎着沼泽的风稍稍吹凉了些,回手递在夏云岚唇边。 夏云岚张嘴咬了一口,推到夜凝尘面前:“你也吃啊——” 夜凝尘吃了一口,再次放到夏云岚嘴巴前。 二人无肉麻地吃完了一顿早餐,夏云岚撑得站起身来,揉了揉肚子道:“好饱。” 夜凝尘也站起了身,却道:“我还饿着。” 夏云岚笑道:“你坐下,我教你钓鱼。” “好。”夜凝尘果真坐了下来,脱掉鞋子,学着夏云岚钓鱼时的样子,将双脚垂在水里。 夏云岚找了只虫子挂在千羽飞针,复将千羽飞针用草绳系在星剑,递给夜凝尘道:“拿好了——” 夜凝尘接了过去,却根本不用夏云岚教,已摆出了标准的钓鱼姿势。 夏云岚知他聪明绝顶,平日里时常盯着自己钓鱼,定然早已学会。当下也不再细说,脱了鞋子坐在夜凝尘身边,歪着脑袋靠在夜凝尘肩头看起了风景。 今晨起的晚,没赶得看朝霞映水水映天的画面,但此刻风和日丽,波光粼粼,碧色的草叶在徐徐清风款款摇曳,也自有一番尘世难得的动人心处。 夏云岚放空了一切心事,静静感受着眼的风景和身边人的气息,不去想过去、现在和未来。 星剑轻轻动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向下一沉,夜凝尘侧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安然出神的夏云岚,握着星剑的手一动未动。 他知道不会再有鱼钓来,却仍然保持着钓鱼的姿势,只把目光随着夏云岚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在两人目光的尽头,不知何处飞来几只白色的水鸟,悠悠地盘旋着在水面低飞,偶尔一头扎进水里寻找鱼虾,偶尔又卯足了劲儿冲向天空。 忽然,在那些水鸟下面,溅起一团巨大的水花。 一条鱼——巨大无的一条鱼,猛地从沼泽地探出脑袋,眨眼间将一只白色的水鸟吞进了肚里。 其他的水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惊惶失措地拍打着翅膀四面飞开。 水面重归寂静,只有大鱼荡开的波纹还在一圈圈向外扩展。 夏云岚突然站起身来,目光华如燃,看着那一圈圈波纹道:“师父,你想不想像那些鸟儿一样,长出一双翅膀,飞出这死亡沼泽?” 夜凝尘也站起了身,看着夏云岚明亮如朝日寒星般的眼睛,笑问道:“可以吗?” 夏云岚从夜凝尘手里拿回星剑,去掉剑鞘的草绳和千羽飞针,转身取了张被鱼油浸过两遍的草甸道:“不妨一试——” 言罢,顾不得穿鞋子,挟着草甸踏着青青碧草向波纹荡开处飞身跃去。 “云岚……”夜凝尘来不及唤住她,赶忙提起霜华剑足尖一点,向着夏云岚追了过去。 “云岚,你要做什么?”不过片时之间,夜凝尘已与夏云岚并肩而行。 “捉鱼——”夏云岚足下如飞,看着前方浅浅一笑。 “捉鱼?”夜凝尘声音里满是疑惑。 夏云岚道:“捉住了鱼,咱们可以飞回繇山了。” 夜凝尘没有再问,尽管他丝毫听不明白夏云岚在说什么,却也知道用不了多久,总会看明白她在做什么。 沼泽地的水越来越深,可以落脚的草地越来越少,当无处落脚之时,夏云岚便将草甸铺在挟裹着大量泥沙的水面,与夜凝尘一起滑翔着向远方移去。 再往前,水与泥沙渐渐分离,夏云岚将星剑背在背,一跃跳进了水里,灵活地划动双手双脚向前游去。 “云岚……”夜凝尘的水性大概不像武功那么好,犹豫着没有下水,只踏着草甸寸步不离地跟在夏云岚身后。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夏云岚游到了适才大鱼出没之处。 她在水找了一会儿,那大鱼却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再也看不见踪影。 草甸虽然被鱼油浸过两次,此时也已吸饱了水,需要用极快的速度滑动方不至下沉。为了不离夏云岚太远,夜凝尘不得不收起草甸,像夏云岚一样跳进水里。 夏云岚左寻右寻,不见大鱼踪迹,抽出背星剑,欲在肩头一划,以血引那大鱼出来。 夜凝尘迅速捉住了她的手道:“我来——” 霜华剑轻轻划过夜凝尘的手臂,一股殷红的血洇开在水。片时之间,水下泥沙涌动,一条巨大无的鱼跃身而出,向着鲜血洇开处凶猛地扑了过来。 夏云岚不慌不忙,星剑横在胸前,待那大鱼扑到之时,凶狠如狼般向大鱼喉刺去。 大鱼身躯庞大而肥硕,转动之间却极其灵活。夏云岚剑尖方至,大鱼尾巴一摆,震荡的水流瞬间将夏云岚扫到了一边。 夏云岚大鱼更加灵巧地翻了个身,让身体随着退去的水势潜至大鱼身边,星剑再次挑向大鱼张开的巨口。 夜凝尘紧抿双唇一语不发,霜华剑蓦然划过一道银光,向大鱼身划去。 “师父!”夏云岚赶忙拿星剑阻住了夜凝尘的霜华剑,道:“莫伤了它的皮,回头却要麻烦。” 夜凝尘不知道夏云岚口的“麻烦”是什么意思,既听她这么说,也转而向鱼嘴攻去。 合二人之力,很快将大鱼刺得口喷鲜血,翻转了肚皮。 夏云岚无麻溜地剥下整张鱼皮,仔细收好捆在背。想起夜凝尘早饭尚未吃饱,又顺手割下二斤鱼肉挂在腰间,抹了抹满脸的水花笑道:“这鱼肉鲜嫩得很,师父口福不浅。” 夜凝尘微微笑了笑,笑容十分疲倦。 夏云岚拿过草甸顶在头,待那草甸晾晒得差不多了,与夜凝尘一起游至泥沙水流混合之处,重将草甸铺在地,向山丘疾速滑去。 回到洞口,踏结实的土地,二人皆死里逃生般长长吁了口气。 夏云岚取下腰间鱼肉交给夜凝尘,而后找了个平整干净的阴凉通风处,将鱼皮小心翼翼地铺展开。 夜凝尘拿透明袋子引燃了干草,又将鱼肉穿在剑来回炙烤。 深潭的大鱼起浅水洼里的小鱼,味道果然好了许多,尚未烤熟便已香四溢。 夏云岚本来吃得极饱,经过一场战斗虽耗费了些力气,却也远未到饥饿的时候。但禁不住香味的引诱,又蹭到夜凝尘身边吃了几口。 一个午吃三顿,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很有些吃货的潜质,只是以往被生存压抑,白白浪费了这份天资。 其后的几天里,夏云岚尽日神秘兮兮地守着鱼皮,一会儿捶捶打打,一会儿刮刮蹭蹭,一会儿将鱼油抹一层。不久之后,那鱼皮已经变得既柔又韧,如同一匹光滑的绸缎。 此时,夜凝尘拔的草也已全部干透,夏云岚将鱼皮继续放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风干,而后教夜凝尘和她一起搓细而紧的绳。待草绳搓得差不多够了,又将干草编成一大一小两个筐子。小的筐子里均匀地糊泥巴,大的筐子里铺满一层又一层被鱼油浸过又晾干的干草。 又过了两天,夏云岚拿去掉了倒勾的千羽飞针将鱼皮缝制成一个圆球的形状,只在下面开了个铁锅大小的口。 一大一小两个筐子被悬吊在圆球下方,二十世纪以后的任何一个人,一看到必能叫出这东西的名字——热气球。夜凝尘却前前后后打量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做什么用。 他原以为,用不了多久能看出夏云岚的鬼把戏,谁知这么多天过去,夏云岚的举动依旧让他茫然得一头雾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69章 何必在我面前掩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云岚,你到底在做什么?” 夏云岚贼兮兮地一笑,道:“你只管收拾好东西,待东风起时,咱们便可飞过沼泽,直抵鬼厉国。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夜凝尘疑惑地摇了摇头,每日里只管继续拔草,编织草甸。 夏云岚也不去阻止,夜凝尘每编织完一块草甸,她便将那草甸用鱼油浸透晾干,铺在大筐,嘴里还自言自语地道:“多准备些燃料总是不错的……” 不消几日,终于等到了风起的日子。可惜,这风吹来的方向却有些偏向东北。 看夜凝尘一日日暗自忧愁焦虑,夏云岚决定不再等待。为防止被血月门的人发现,待天色黑透,夏云岚方才用火折子点燃了小筐早已准备好的干草。 随着干草的燃烧,鱼皮做成的圆球渐渐膨胀,待膨胀到无可膨胀之时,带动着地的大筐小筐似有摇摇离去之势。 “师父,快来——”夏云岚扯住夜凝尘的手,不容分说地带着他跳进大筐,而后将大筐的草甸扔了几张出去,“呼”的一声,鱼皮做成的热气球立即带着两人向空飞去。 夜凝尘遇事向来沉稳淡定,此时置身于半空之,听着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却也震惊得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云岚舒舒服服地坐在大筐里,一会儿起身往小筐里添一些干草或撕成片的草甸,一会儿悠闲惬意地探头向下看看到了哪里。 “师父师父,你看——”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夏云岚兴奋地指着下面道:“咱们已经出了沼泽,下面是一座山……你看,山顶离咱们这么近……” “云岚……”夜凝尘略略朝下面望了一眼,突然握住夏云岚的手道:“我原不信什么鬼神之事,可是……你真是这凡世间的女子吗?” “嘻嘻……”夏云岚歪着脑袋笑道:“你猜——” 夜凝尘看了看头顶鱼皮做的圆球和小筐熊熊燃烧的干草,将夏云岚拉进怀道:“告诉我。” “你猜猜看嘛。”夏云岚嘟了嘴巴道:“好歹你也猜错几次叫我高兴高兴,白白地想知道怎么回事儿,那怎么可……” 看到夏云岚淘气的样子和火光映照下红红的脸颊,夜凝尘的头突然一低,温热的唇瞬间封住了夏云岚尚未说出口的话。 小筐的干草渐渐燃尽,鱼皮气球在两人的热吻缓缓向下坠去,夏云岚察觉到了,急忙推开夜凝尘,手忙脚乱地起身向小筐添加干草。 “你想害死我们吗?”看着鱼皮气球再次平稳升起,随着风势飘向西南,夏云岚坐下来,愤愤地瞪了一眼夜凝尘。 “没有火,这东西便飞不起来吗?”夜凝尘好问道。 “偏不告诉你!”为了惩罚夜凝尘适才所犯的错误,夏云岚故意要急他一急。 夜凝尘微微笑了笑,貌似自言自语地道:“这东西之所以能飞起来,可是由于火焰燃烧时所产生的热气?便如元宵佳节时用来祈福的天灯一般?还有清明烧纸,火焰起处纸片飞舞……” “……”夏云岚郁闷透了,居然被他一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到夏云岚郁闷的脸色,夜凝尘伸手将她拥在怀,笑道:“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苍云大陆谁又能想到,热气聚集一处竟能产生这般大的力量?” 夏云岚心里这才舒坦了些,为了卖弄才学,又将热气球的制作原理详详细细向夜凝尘讲了一遍。末了道:“因此地只有鱼皮和草,只能随随便便做这么简陋的一个。若是将来材料充足,还可以做出不必依靠风、能够自由改变方向的。” “哦……”夜凝尘颇有兴致地将鱼皮气球下下仔细研究了一番,一边代替夏云岚往小筐添置干草,一边道:“若是拿这种东西来攻城,岂不云梯要好用得多?” 夏云岚笑道:“这种东西最怕弓箭,若是面的球被弓箭射破,乘坐之人岂不活活摔死?呵呵,你别想这些了,等将来咱们找个地方定居下来,我做个能够控制方向的给你玩。” 夜凝尘笑道:“你把我当小孩子么?不过……若是将来咱们的孩子坐这东西,想必定会十分快活。” “孩……孩子?”夏云岚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道:“这筐里的干草,大约还能用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未出龙炎国地界,便要想法子下去弄些柴禾。” 看到夏云岚这副明明害羞却故作镇定的模样,夜凝尘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要害羞便害羞好了,又何必在我面前掩饰。” “我才不……”夏云岚说着,一颗脑袋却不由自主地埋进了夜凝尘怀里。 大半个时辰后,二人降下鱼皮气球,在一片不知属于龙炎国还是鬼厉国亦或灵皓国的山林砍了些干枯的树枝,放在大筐乘着风势继续向西南飞行。 夜色渐渐稀薄,刮了一夜的大风临近凌晨时忽然带来一阵雨,沉重潮湿的空气将鱼皮气球压得极低。 看看燃料已经所剩无几,二人索性降落地面,丢下大筐小筐,收起鱼皮气球步行向前走去。 附近既无村庄又无城郭,也不知此处究竟是鬼厉国地界还是灵皓国地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已远离了危机四伏的龙炎国。 二人欲待寻个人来打探一番,走了一二十里,却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天色很快亮了起来,夏云岚的肚子也饿了起来。 为了减轻鱼皮气球的重量,她连一条鱼干都不曾带,以为经过一夜飞行,总要经过一些城镇村落。 此时四顾一望,待要找些野菜充饥,不料目光的尽头,忽见一缕炊烟自山坳袅袅升起。 “师父,那里有户人家——”夏云岚兴奋得跳了起来。 言罢,不等夜凝尘答话,已用了最快的速度向那楼炊烟奔去。 她知道,夜凝尘一定能赶得。 然而,跑了不远的一段路后,侧过头来,却并没有发现夜凝尘与她并肩而行。 她怪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夜凝尘背着卷起的鱼皮气球极其缓慢地走在后面。 “师父……”她的心沉了一下,忽然想到夜凝尘身的伤,急忙走回来,接过夜凝尘身的行李道:“让我来吧。” 夜凝尘没有推辞,将行李交给夏云岚后,疲惫的身形略略挺拔了些。 夏云岚十分担心,看着夜凝尘道:“你的毒仍然没有除净,是不是?你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前面人家,我来帮你逼毒。” 若不是夜凝尘一直戴着人皮面具,夏云岚万不会大意到现在才发现他的毒伤如此难愈。 风鸾族的毒药极其怪,她在毒药一道也算见多识广,却也叫不出那种毒药的名字。 不过,听黔州城神医百草堂里的老大夫说可以治,她以为大约是龙炎国西南一带普通的一种毒药。却不料,以夜凝尘那般深厚的内力,这么久以来竟仍然无法将之从体内驱除干净。 她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夜凝尘却不以为意地淡淡笑道:“不要紧……待咱们到达鬼厉国后,买一匹快马,不消几日便可到达繇山。苏大夫已经等在龙川城,你不必过于担心。” “苏大夫?”夏云岚讶然道:“你说的可是苏青?若由她为你医治,那自然不妨事……可她不是宫御医,要时时刻刻为皇帝调理身子吗?怎会为了你等在龙川城?” 夜凝尘正待回答夏云岚的话,脚下忽然踉跄一下,差点儿扑倒在地。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住夜凝尘,也顾不得再问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二人相携着走进炊烟升起的山坳。霏霏细雨,但见桃花朵朵,落红片片。一溪细流清澈见底,伴着山路蜿蜒而。 山路曲折,似近实远,行了七八里路,绕过一处山角,方见桃花林后,一座不大不小的庙宇依山而建。 庙前数十级青石台阶,在细雨泛着湿润的光,衬得那方庙宇格外清幽洁净。 一个年轻尼姑,身穿宽大的僧袍,头戴细竹编织的斗笠,提着两只木桶下了台阶,在庙宇不远处的溪流打了两桶水,提在手里折身向庙宇走去。 那尼姑步履极其轻盈,两只盛满水的木桶,在她手好似全无重量。夏云岚由此断定,那尼姑必是练过武功的。 “哎……小师太请留步——”隔着桃林,夏云岚出声唤道。 那尼姑猛地顿住了步子,回头向夏云岚和夜凝尘望过来。 隔着斗笠,夏云岚瞧不见那尼姑的面容,见她停下等自己,急忙加快了脚步赶过去,双手合十施了个礼道:“这位小师太,我们不小心迷了路,能否请小师太告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否留我们吃顿斋饭?” 那尼姑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突然问道:“云岚……你怎么会在这里迷路?” 夏云岚吃了一惊,这尼姑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她是谁?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0章 万缘皆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听那尼姑的声音十分熟悉,一个名字蓦然划过心头,正要脱口而出时,那尼姑已掀开了头斗笠,目光清澈地望着她道:“一别数年,你杳无踪迹,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你。” 原来世间之事,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面前之人,便是令夏云岚心心念念的故友洛芷雪。 只是,看着洛芷雪剃光的脑袋和微雨随风飘动的宽大僧衣,夏云岚无论如何不能将眼前的佛门弟子与曾经的刁蛮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她的容貌并无太大改变,精致的眉眼如初,小巧的嘴唇依旧,只是,再没有了张扬跋扈的神态。 夏云岚莫名地觉得,仿佛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样子一般。 “芷……芷雪……”好不容易,夏云岚从震惊回过神来,前几步,抓住洛芷雪的手臂道:“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去了风家,知道你离家出走,又得知你到了龙炎国,便特地到龙炎国寻你……” 洛芷雪放下水桶,与夏云岚交握着双手道:“云岚,没想到你竟会到龙炎国寻我……他是谁?”洛芷雪指了指夏云岚身后的夜凝尘道:“看你们风尘仆仆,衣衫不整,是不是在龙炎国遇到了危险,历尽千辛万苦逃到这里?” 夏云岚回头看了一眼夜凝尘,微微红了脸道:“他是我……师父。我们确实在龙炎国遇到了些麻烦,可是你……你不是在龙炎国吗?怎么又到了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出了家?” 乍见洛芷雪,夏云岚心有太多疑惑,禁不住一迭连声地问。 “这里是灵皓国西北桃花山。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此事说来话长……”洛芷雪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如先随我到庵稍事休息,待吃过早饭,咱们再细话从前之事。” 与洛芷雪陌地重逢,惊讶之间夏云岚几乎忘记了饥饿疲惫,此时经洛芷雪一提起,方想起自己和夜凝尘都已饥肠辘辘。 她点了点头,放开洛芷雪的手,重新扶住夜凝尘,叫洛芷雪在前面带路。 踏高高的青石台阶,但见庙宇门额书写着“桃仙庵”三个大字。 进得庙门,迎面一间天王殿,往后是大雄宝殿和藏经阁,两边厢房里则供奉着些知名或不名名的菩萨、罗汉。 除此之外,另有知客堂一间,客房两三间。 最后两进院落是庵诸尼师所居之处,洛芷雪与妙音、妙莲两位师姐住在前面东西厢房,三人的师父静虚师太单独住在后面一间院落的正房。 那静虚师太年约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相貌慈祥,言谈之间甚是和蔼可亲。妙音、妙莲二尼皆三十下,一个长得清秀静,一个生得豪爽大气。 三人对洛芷雪似乎都颇为疼爱,见她带了朋友进来,静虚师太叫她“且去陪两位施主说话”,妙音、妙莲不但主动分担了她的活计,还提了壶热茶、拿了些果品点心送进她的房间。 听妙音、妙莲唤洛芷雪作“妙雪师妹”,夏云岚心里不由甚是感慨。 早饭未熟,夏云岚和夜凝尘先以茶点略略垫了底,而后与洛芷雪攀谈得知,此地距鬼厉国大约四五百里坦途,距离龙炎国只有三百多里,但间俱是险峻的山峰。 因那些山峰道路不辨,极为难行,且百兽出没,蛇虫横行,是以龙炎国与灵皓国虽不时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此处却得以免受荼毒。 听得洛芷雪之言,夏云岚甚为欢喜。如此一来,龙炎国追兵莫至,而她和夜凝尘要经过鬼厉国回到繇山,则变得容易许多。 不久之后,三人吃过早饭,洛芷雪本要与夏云岚“细叙往事”,夏云岚说起师父身毒伤未愈,要先找个清净房间为师父逼毒。 洛芷雪道:“怎不早说?我师父便是现成的毒道高手……你们跟我来,我叫我师父帮你师父瞧瞧。” 夏云岚大喜,扶着夜凝尘跟随洛芷雪来到静虚师太房间。静虚师太只略略看了一眼,便笃定地道:“此毒由龙炎国南疆一带两种极其少见的毒药混合而成,若不是我那师妹曾拿它害过人,我亦不能知道。芷雪——” 静虚师太转对洛芷雪道:“你带这位施主到偏院捡一间干净房间,先拿艾草熏炙一个时辰,随后我去为他针灸驱毒。” 见静虚师太不慌不忙,神情从容,夏云岚终于放下心来。说实话,为师父驱毒,她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过是拼着自己的内力一试罢了。 洛芷雪带着两人到了偏院,找好房间后,又拿来艾草和一个带盖的陶缸。缸一个圆孔,刚好容下一个人伸出头部。 夏云岚帮着洛芷雪一起将艾草放进陶缸点燃,待缸的艾烟弥漫得差不多了,洛芷雪对夜凝尘道:“你脱了衣坐在里面,一个时辰后我师父自会过来。” 言罢,拉着夏云岚离了房间,从桃仙庵后门向庵侧一条小路走去。 此时微雨初歇,东风徐动,薄薄的金色阳光洒在路旁的桃枝桃叶和山石花草,映着片片落红,别有一种凄美的梦幻之感。 夏云岚没有问起洛芷雪和风钰晗的前尘往事,因为洛芷雪脸的笑容很明净,也很平静,好像并没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和恨。 如果一个人已经从痛苦的往事里解脱,那又何必逼着她再去回忆? 但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洛芷雪却主动提起了从前之事。 因为她明白夏云岚的好,也明白夏云岚的于心不忍。 洛芷雪的叙说里,没有丝毫的怨戾之气,然而那些成婚后的往事平平道来,已听得夏云岚无替她憋屈。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一大家子明地里温良恭俭、谦和有礼;暗地里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 严苛的家规,风老夫人的逼迫,谢丫的陷害……这些都没有什么。最令人寒心的,是风钰晗的无所作为,薄情寡义。 “芷雪……”听洛芷雪言罢,夏云岚愧疚地道:“对不起,在你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我却没能守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度过……” “呵呵,”洛芷雪浑不在意地淡淡笑道:“都过去了……你不必再为我难过。当一个心里真正放下,往事便不能再触动她的情绪。你不问我,是以为那些往事还能叫我痛苦吗?” “芷雪……”夏云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一下道:“我虽不曾经历过,却也知道这世间最令人心寒的事,莫过于爱人和朋友的联手背叛。若你心里有恨,咱们想法子报仇便是。若你不能原谅,便不要故作洒脱地强迫自己原谅……” “我曾经有过恨,恨阿晗的无情,恨谢丫的无耻。可是……”洛芷雪轻轻叹了口气,目梢一丝暗淡转瞬即逝:“当我恨他们的时候,我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命运……后来,我遇到了师父,听师父讲了一番道理之后,我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们。” “你师父……对你讲些什么?”那么深的恨和痛,怎么能够说放下放下?静虚师太究竟对洛芷雪讲了什么?夏云岚不由大为好。 “我师父说——”洛芷雪道:“这世间本来什么都没有,一切无非是因缘而起,因缘而聚,因缘而来。如同有生必有死一般,有缘起则必有缘灭,有缘聚则必有缘散,有缘来则必有缘去。所谓世事无常,说的便是这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而人之所以会感到痛苦,归根到底无非是因为执着于得到和拥有,无法承受或不敢面对失去。愚蠢的人,一辈子陷在对失去的缅怀里痛苦纠结,无法自拔。倘能以慧眼看到人间生灭无常的变化,并以随缘自在的态度面对得失聚散,放下执念,则会发现世间并无可悲可伤可苦可痛之事……” 夏云岚是极聪明的人,对于佛教的道理虽不曾仔细了解过,却也颇能理会静虚师太的一番理论。 只是,理解理论是一回事,能不能实践或愿不愿实践又是另一回事。 她懂得生灭无常的道理,但她更信奉人世间“以牙还牙、以血不血”的准则。 如果风钰晗与洛芷雪只是因为性格不合、感情变淡而分手,她可以不去计较,甚至会劝洛芷雪想开些。但听洛老爷与洛芷雪言下之意,风钰晗对洛芷雪的感情里分明有欺骗的成分。再加洛芷雪视之如妹妹的谢丫从破坏,她不明白洛芷雪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芷雪,”夏云岚道:“你师父讲的固然有道理,但那些道理听听好。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叫自己活得舒心快乐,谁给你心里添堵,你该想法子叫他更不好过。” “呵呵……”洛芷雪轻轻摇头笑道:“我不愿同他们计较,也并非完全为师父所说的道理。我自己也慢慢体会到,世间万缘皆空,当你和别人过不去的时候,实际不过是在和自己过不去罢了。” “云岚——”洛芷雪停下脚步,握住夏云岚的手道:“我放过了阿晗和谢丫,你也放过了祁王殿下吧。” “你知道……”夏云岚有些惊讶:“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1章 谁能陪得了谁的一世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洛芷雪放开夏云岚的手,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幽幽道:“我成亲那日,你曾答应要去送我,结果却没有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我知道你不是不讲信用之人,若非遇到实在走不开的大事,定然不会失信于我。我原打算回门时去看看你,但还不到回门的日子,祁王殿下便去了风府……” “他去风府做什么?”夏云岚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 洛芷雪道:“他去找我询问人皮面具之事……问我是否给过你大量银票。” 夏云岚没有说话。她努力不被前尘往事牵动情绪,却还是禁不住心头一丝恨意。 洛芷雪道:“打从他问出这句话,我知道他对你起了疑心。作为朋友,我自然力证你的清白,对他说那些银票都是我给你的,并拿出你为我做的人皮面具给他看。” 夏云岚轻轻勾了勾唇角,纵然洛芷雪如此为她辩解,却还是难以打消萧玄胤的疑心。 当一个人打定了主意要怀疑你的时候,大概便只能看得到那些对你不利的证据了。 “云岚,”洛芷雪接着道:“我本以为,经过我的证明,他便能放下对你的猜忌,夫妻恩爱如初。哪里知道,当我回门去探你之时,却听说你已经离开了祁王府……” “那他有没有说过,我为何要离开祁王府?”夏云岚忍着气问。 洛芷雪道:“他说因为他对你的猜疑,致使你心生怨怒,负气离开……云岚,在你离开祁王府后,虽然外间传闻他独宠容婕一人,但我曾去看过浅画和璃月,那两个丫头都说,王爷心里只有王妃一人……” “呵呵……”夏云岚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对萧玄胤的避重轻大感鄙夷。然而那些锥心往事,她也不愿再提及,是以压抑了心底愤恨,只淡淡道:“芷雪,他对我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有了别人?”洛芷雪眼眸微转,试探地道:“可是你那师父?” 夏云岚讶然道:“怎么被你看出来了?” 在夏云岚的印象里,洛芷雪好像不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而她和师父身处尼庵这种佛门清净之地,也很注意地没有表现出恩爱的样子。 洛芷雪笑道:“一个人心里有了另一个人,那种感情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你的神情,你的目光,你的一举一动……无不对他紧张得要命。而从前的你,一座山在你面前崩塌,你大概也不会皱一下眉毛的。” “哦……这么明显吗?”夏云岚讪讪地笑了一下,道:“你从前可没有这份聪明。” 洛芷雪道:“从前的我执著愚妄,从不懂得‘随缘’二字,心里总是有太多强求。如今放下了执愚之心,反倒看得天高地阔,并无值得烦恼之事。” “真的能够完全放下吗?”夏云岚怀疑地道:“我已替你小惩了一下谢丫,风钰晗从今后大概不会再受她的蒙蔽,风老夫人也不会看得她入眼。倘若风钰晗幡然悔悟,不辞辛苦前来找你……” “我已万缘俱空。”洛芷雪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淡淡道:“虽然听你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点儿小小的窃喜,但自我削发那日起,便已决定放下过去的一切,跟随师父勤修佛法。阿晗和谢丫如何,都与我再无干系。便是他来找我,我也只能这么说。” 夏云岚沉默了一会儿,洛芷雪口说着“万缘俱空”,可淡漠的声音里究竟免不掉一丝牵强。 她也不去说破,转而问起洛芷雪为何在龙炎国现身,又如何来到了此地? 洛芷雪说自己离开风府后,不愿回洛府听庶母等人的闲言碎语,打算先去碧落宫住一段日子。不想路被人见色起意,差点儿丢了性命。 是云游经过的静虚师太救了她。 静虚师太救了她以后,见她神情恍惚,了无生趣,便对她讲起了前面那番道理。 她打小在碧落宫长大,碧落宫亦是教人清心寡欲、清静自守之地。只不过她天生性子活泼急躁,向来对那些道理不以为然,总向往轰轰烈烈的人生。如今红尘一番经历,心灰意懒之下,才发现自己从小所受的教育和静虚师太的话实乃世间至理,于是改了前往碧落宫的打算,转而要拜静虚师太为师。 静虚师太喜她武功底子好,自己一身本事,也正要找个传人,她既有意拜师,便立即收了她做徒弟。 因静虚师太回桃仙庵的路,要去龙炎国黔州城附近看望自己的师妹,所以她便随了静虚师太同去。 龙炎国对于别国之人虽见之即杀,但对于她们这等剃了头的出家人,倒也不会十分为难。是以她和师父才能顺利穿过龙炎,回到此地。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夏云岚不由叹道:“你虽命途多舛,却也处处不乏贵人相助。小时候叫人拐走,被你那碧落宫的师父救下。这回被坏人谋色害命,又被静虚师太救下……也不晓得你将来有没有些后福?” 洛芷雪笑道:“我师父说,出家便是一个人最大的福报。我也觉得今生有缘得遇佛法,实是人生至幸。” 夏云岚半开玩笑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生命或许有更好的男子在等着你呢?” 洛芷雪微勾唇角道:“我已出家,你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我说真的。”夏云岚收起了开玩笑的神色,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道:“芷雪,我知道你不是拘泥于礼教之人,你晓得什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不过是些骗人害人的玩意罢了。我有一位朋友,相貌身材皆风钰晗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深情专一、为人正直。他也曾经历过一番情殇,我觉得你们……” “云岚!”洛芷雪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正了颜色道:“我说过,我已出家,万缘皆空,于今只想勤研佛法。佛法之外,我对世间情、世间事再无所感。” “你师父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夏云岚侧头看着洛芷雪道:“你不能因为一个风钰晗,对这世间的一切男子失去信心。” “呵呵……”洛芷雪笑道:“我师父传授我的是世间至理,只不过,不经过一场伤心,平常人不容易明白而已。我也没有因为阿晗而对这世间男子失去信心,甚至,我对他根本无所怨亦无所恨,我只不过是淡漠了情爱之事罢了。一个人一旦体会过佛法的清净妙理之后,断不会再纠结于俗世的恩怨爱恨。男女相悦,到头来又如何?不过是生儿育女,百事缠身,烦恼一世,化作陇两具白骨。人生如梦,所有人都不过是梦过客而已……” 说到后来,洛芷雪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好像世间一切于她果真再无意义一般。 夏云岚反驳道:“什么人生如梦?芷雪,你只不过刚好走进了一个百事缠身、以生儿育女为务的家族罢了。倘若你爱的男子孤身一人,娶你只是为了爱,而不是为了叫你生儿育女,又哪来什么烦恼可言?再说,修行之人,难道还真能修得个大罗金身不成?还不是一样化作陇白骨?我跟你说,我那位朋友与你真的十分相配……” “云岚,你那位朋友是不是爱了你?”洛芷雪道:“而你心里已经有了师父,觉得对他不起,所以才极力想要搓合我们在一起?” 夏云岚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都被她看出来了? 难不成果真是佛门修行,令人心思通明?亦或是时光的流逝、生活的巨变,自然能教会人一些东西? 昔日那个人傻钱多的洛大小姐再也看不见了,如今的洛芷雪,聪明得令她纠结。 “呵呵,芷雪……”虽然被洛芷雪猜了心思,夏云岚却决不打算承认,“呵呵”一笑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佛门修行太过清苦,不如与心爱之人看尽人间繁华,方算不负此生,不枉此世。” “看尽人间繁华?”洛芷雪眼掠过一抹难以觉察的凄凉,轻轻笑道:“我洛家乃京都首富,我还不算看尽了人间繁华吗?不过如此而已。至于心爱之人……谁又能陪得了谁的一世?便是恩恩爱爱相守到老,一定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吗?那么早一天分别,或者晚一天分别,又有什么关系?” 夏云岚有些无言以对。她并不认同洛芷雪的话,可一时却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 但她向来也不爱勉强别人,遂想了一会儿道:“人世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与不幸,生命的意义本无法一概而论,你要这么想便这么想吧。我与你不同,我纵然知道明天要和师父分开,也要尽情享受今日的相爱。将来的生生死死恩恩怨怨,现在哪里能顾及得到?总不能因为将来一定要死,今天将自己活活饿死啊。今天既然要吃饭,自然还是要捡着自己喜欢的饭吃。能开心一天是一天,你说是不是?” 洛芷雪道:“那是因为你身边有一个让你愿意能开心一天是一天的人。而我,已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开心。” “你见到我也不开心么?”夏云岚故作不乐地问道。 洛芷雪笑了一下:“在一个打算彻底告别过去的人眼里,你是唯一一个还能让我看到开心的人。” 夏云岚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2章 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走到溪水转折处时,洛芷雪道:“云岚,你可晓得我师父在龙炎国的那位师妹是谁?” “是谁?”夏云岚好问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洛芷雪笑道:“说起来人生也真是怪,我师父那位师妹,便是曾经用腐骨散害过我二师姐的鬼面毒姥胡妍。” “啊?是她……”夏云岚吃了一惊。 她只向洛芷雪说起在龙炎国遇到危险,逃来此处,却并不曾说起过遇到何种危险,更不曾提起过见到鬼面毒姥之事。倘若洛芷雪知道她不久前才与鬼面毒姥打过交道,恐怕更要觉得人生幻了。 洛芷雪道:“可不是么?我原本不敢相信,她们师出同门,却性情迥异,一个心地歹毒,狠如蛇蝎,一个慈悲善良,立志要普渡众生。”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本来人和狗还大,这也没什么值得怪。但那鬼面毒姥想来也不是天生恶毒,她只是愚蠢而已。听说她的丈夫被年轻漂亮的女子抢了去,她便发誓要让天下所有年轻漂亮的女子受尽折磨而死。假如她不蠢的话,其实只需要向她丈夫一个人寻仇够了。” 洛芷雪沉默了一下。 夏云岚这才发现,自己出言无忌,竟不小心戳到了洛芷雪的痛处,赶忙补救地道:“芷雪,你别多想……若说年轻漂亮,谢丫可不及你万分之一……” “呵呵……”洛芷雪似乎若不经意地调侃道:“那不才证明他们是真爱吗?” 一连说错两句话,夏云岚尴尬得脸都要绿了。 洛芷雪却已不在意地接了刚才的话题道:“我师父也曾向我讲起过鬼面毒姥之事,说她原是师门最漂亮的女子,嫁人之后,过了七八年,容颜渐衰。她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为了研究驻颜之术,采制各类养颜之药配合试用。不料有些药药性相克,长期服用生成剧毒,反倒生生毁了一副好容貌……” 夏云岚在林子里虽然隐隐看见过鬼面毒姥的身影,却并不曾打过照面,不知其容貌究竟被毁到何种地步。听得洛芷雪之言,插嘴道:“可是因为她毁了容貌,丑无,所以被人称作鬼面毒姥?” 洛芷雪摇头道:“那倒也不全是。我师父说,她被毁了容貌以后,总担心夫君要离她而去,于是日日盯着瞅着,盯不到他的时候便派人追查他的行踪。不想即使如此防范,还是噩梦成真,她那夫君不久之后果然同着一个年轻漂亮的丫头跑了……”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正是如此防范,才导致了她那夫君的离开呢?”夏云岚插嘴道。 “或许是吧……”洛芷雪道:“她用了数年的时间找到他那夫君和漂亮丫头,想方设法偷出他们的孩儿,并当着她夫君和那丫头的面,用了最毒的毒药叫那孩子死得惨不忍睹。那丫头心疼孩子,痛得当场气绝身亡,因此她鬼面毒姥的名字才在江湖传了开来。” “这等手段,也的确足够歹毒。但她既已报仇雪恨,又何必与天下别的漂亮女子过不去?”夏云岚道。 “仇虽已报,恨却未雪。”洛芷雪道:“她夫君对她恨之入骨,咒骂她是天底下最丑最毒的女人,并说自己只要活在这世,总有一天要以相同的手段对待她。她一怒之下杀了她那夫君,心却愈发愤恨难愈,这下发下毒誓,要叫天下所有年轻漂亮的女子受尽折磨而死。” “原来是这样……”夏云岚淡漠地应了一声。虽然这剧情足够狗血,但对于看惯人间恩怨情仇的她来说,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故事。 世多少无辜之人所受的牵连,都不过因为做了不相干的人仇恨的牺牲品罢了。 生,便要这世界一起生;死,便要这世界为之陪葬。 她对这样的人颇为瞧不,亦不愿多加提及,转而说起了洛芷雪的父亲洛老爷,又谈到自己易容成凝冰烟与洛老爷的那次会面。 起鬼面毒姥那样的人,还是洛老爷这样的人叫她提起来心里舒坦。 听到夏云岚说,洛老爷后悔逼女儿成亲、往后的路由她自己做决定、只要她开心快乐的话时,洛芷雪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终于抑制不住地涌起一眶悲伤。 她许久不曾说话,直到两人回头走近桃仙庵,方匆匆说道:“云岚,稍后我写封家书,劳烦你替我带给我爹爹……” 夏云岚自然毫不推辞地应承下来,心却禁不住感叹一声:断情绝爱,万缘皆空,谈何容易…… 据静虚师太说,夜凝尘身的毒,本来只要用艾草熏炙两个时辰、针灸两次即可无碍。但因拖的时间过久,毒期间又大量使用内力,致使毒入骨髓,需至少半个月的治疗方能彻底痊愈。 夜凝尘等不及要回去,夏云岚也知繇山与承夏国之事刻不容缓,但经过静虚师太的治疗,夜凝尘用内力强行压制的毒已经在全身发散,他便要走几步,也是十分艰难。 无奈之下,夜凝尘只得答应在桃仙庵住四五日,四五日后,无论身子恢复得如何,都要设法离开。 夜凝尘卧床疗伤期间,夏云岚与洛芷雪日日桃林漫步,或谈论武功毒术,或辩解佛法世理,或忆及前尘往事,情谊倒往日更见深厚了一层。 原先夏云岚一直有些轻视洛芷雪的智商,与她交朋友也不过是因为命运恰好把她送到了她身边而已。这几天的接触,以及洛芷雪在武功毒术以及智商的长进,倒让她真的有了引为知己之感。 第三日午后,当洛芷雪问起夏云岚将来有什么打算时,夏云岚半真半假地笑道:“师徒相恋,必不能为世所容,搁我从前的脾气,天下人反对,大不了杀尽天下人。可现在我既懒得再杀人,也懒得再与人斗,少不得只能避开那些人罢了。此处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你,或则我将来能说服了师父,过来与你作伴亦未可知。” “你说真的么?”自称“万缘皆空”的洛芷雪,听得夏云岚这几句话,兴奋得几乎又现出了从前活泼泼的神态,道:“其实在这里,研习佛法之余,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寂寞。若是你来了,这里的山水花树便圆满了。” 夏云岚笑了一笑,想起萧玄胤、萧玉叶未死,金燕子和燕烈王也不曾得到惩罚,自己真的甘心此隐居吗? 报仇意味着风险,尤其是,她的仇人都不是些简单的人物。 她还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所以也不敢对洛芷雪做出郑重承诺,只半开玩笑地道:“你随缘等着我吧,我或许会来,也或许不会来。但不论我来还是不来,总是希望你是开心快乐的。” 洛芷雪也半开玩笑地道:“无论你来还是不来,我也总希望你世路走得顺顺利利,希望你师父待你一心一意,永如初见。” “永如初见大可不必。”夏云岚道:“我倒觉得他现在待我起初见之时好多了……”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想起洛芷雪情路伤透,现今已经是个出家人,自己说出这等甜甜蜜蜜的话来,未免叫她听了难过,赶忙转而一笑道:“芷雪,我这位师父,其实你从前也曾见过的。” “我何曾见过你师父?”洛芷雪大感诧异。 夏云岚道:“银面无心,白衣绝尘,霜华垂虹,见之断魂……我这位师父,便是传说大名鼎鼎的繇山掌门夜凝尘。” “啊?”洛芷雪果然被惊到了,半晌方道:“怪道我师父说,你师父内力之深厚、武功之高卓,举世只怕少人可匹。原来……原来竟是夜掌门……” 夏云岚一直想要避免露出甜蜜的神态,此时却禁不住甜蜜一笑,道:“若非是他,又怎配做我的师父?” 洛芷雪看了看满脸幸福的夏云岚,道:“其实从看见他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他的身影有些熟悉。不过,我原以为他是个绝世美男子,却没曾想到……” 夏云岚黑了脸。 两人相处时间长了,便是夜凝尘脸那张普普通通的人皮面具,她也觉得甚是好看。此时听洛芷雪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心里大不乐意。 洛芷雪察言观色,忙道:“呵呵,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他丑……虽然他的相貌普通了些,但气质不俗,飘逸绝尘,再加武功卓绝,为人侠义,与你相配实是再合适不过。” 夏云岚这才重绽笑颜,道:“长得好看的人,确实很容易令人一见倾心,但若没有好的人品性情做底子,用不了多久便会使人生厌。相反,相貌普通之人,倘若人品性情皆属乘,便会令人越看越舒服……” 说到这里,夏云岚发现洛芷雪一脸尴尬,眉毛纠结,好像吃了什么东西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一样。 她忽然想到,洛芷雪容貌谢丫漂亮得多,却被谢丫抢走了夫君。自己这些话,是不是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呢? 虽然她说过,往事已不会再牵动她的情绪。可夏云岚知道,所有的往事都会留下痕迹,没有人能真正完全忘记。 为了不显得刻意,她不动声色地强调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品。有些卑鄙无耻下流的人,无论有多么漂亮的容貌,多么温婉的性情,到最后都会让人觉得丑无。”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3章 他怎会不记得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洛芷雪这才展开眉头,轻轻吐了口气,笑道:“云岚,提起夜掌门,我倒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你可是要问牛角山下那姓丁的少年?”夏云岚不用想已猜出了洛芷雪想起的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不错。”洛芷雪道:“当年我曾向金环婆婆承诺照顾丁允,后来他差点儿丧生于听雨楼主之手,幸被你师父救走。却不知你师父将他带到了哪里?他现在过得如何?” 夏云岚正待回答,忽听不远处一阵脚步声响,山环水折处,四五个农夫模样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 那几人身形矫健,步伐有力,虽扮作农夫模样,深厚的武功底子却根本瞒不过夏云岚。 夏云岚正待提醒洛芷雪注意戒备,却发现其一人甚是熟悉。 但见那人神情冷漠彪悍,面庞瘦削苍白,两只眼睛犹如鹰隼,满脸透着倔强,整个人宛如一把深藏鞘、随时可能致人死命的刀。却不是血幽是谁? “咳咳……”乍见血幽,夏云岚说不是惊是喜是愧,下意识地咳了两声,笑道:“嘿嘿,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身边这位小师太刚刚正问起你呢?” “洛姑娘?”一行人停住了脚步,血幽的目光向夏云岚身边穿着僧衣的洛芷雪望去。 洛芷雪的目光此刻也正停留在血幽脸。 二人目光相触时,血幽眼闪过难以名状的复杂,洛芷雪却只是单纯惊喜地叫道:“丁兄弟,真的是你?你竟长得这般大了?” 说着,走前去,又将血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你的面貌倒无甚改变,只是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丁兄弟,你可还记得我么?” “他怎会不记得你?”不等血幽说话,夏云岚也走了过来道:“你这种样子,连我初见时都禁不住愣了一下,他却一眼便认出了你。” 听到夏云岚这句话,洛芷雪倒不觉得怎样,血幽苍白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洛……洛姑娘……”血幽避开了洛芷雪的目光,扭转了脸道:“听说你离开了风府,却怎地……怎地在这里出了家?” 见血幽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竟颇有几分羞涩之态,洛芷雪忍不住笑道:“我拜了这里的静虚师太为师……你们几个却为什么来的这里?” 与血幽同来的一名脸孔黑红、身材壮硕的男子道:“洛姑娘,我们几个原不是一路。”说着,指了指血幽和另外两名男子道:“他和苍鹰、狼牙此来乃是为了寻找繇山夜掌门。”又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男子道:“在下雷火,和霹雳来到此处则是为了寻你。” “寻我?”洛芷雪惊讶地道:“你们为何要来寻我?” 被雷火称作霹雳的男子道:“祁王殿下有令,务必要设法找到洛姑娘,并将洛姑娘平安带回天武城,以免洛老爷与祁王妃担忧。” 这霹雳显然不知夏云岚是祁王妃,是以说到祁王妃时,并未朝夏云岚瞧一眼。 听到洛老爷的名字,洛芷雪眉梢闪过一丝凄凉,却很快淡淡然若无其事地道:“替我多谢你家殿下一番好意,只是我已在此出家,万不会再回天武城。你们回去替我向祁王殿下和我爹爹报个平安罢。至于夜掌门——” 洛芷雪转对血幽道:“他此刻的确在桃仙庵。丁兄弟,我带你们过去。” 苍鹰、狼牙礼貌地向洛芷雪施了个礼,道了声谢,血幽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一行人跟随洛芷雪和夏云岚走进桃仙庵。夏云岚知道,夜凝尘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是以对这些人能找到此处倒也并不怪。 将这些人带到夜凝尘暂居的偏院房间后,洛芷雪又送了些茶水点心进去。夏云岚眼见得有自己在场,那些人与夜凝尘之间说起话来迟迟疑疑,欲言又止,便跟着洛芷雪离开了房间。 两人自去洛芷雪的房间里喝茶。洛芷雪感慨了一番丁允的变化,末了惆怅地道:“唉,从前金环婆婆还想叫他跟着我,以为我能照顾他一生一世。谁知世事难料,如今他竟成了你的同门。” 夏云岚道:“若他当年跟着你,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个酒楼或商铺里的熟练伙计。也不晓得对他来说,哪一种命运更好一些。” 洛芷雪道:“他身负血亲之仇,便是做了酒楼商铺里的伙计,一生也必不能安心。我瞧着他现在武功和你一样甚是了得,繇山教起徒弟果然厉害,难怪能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 夏云岚自然不会向洛芷雪提起自己的前世,闻言只道:“你道他数年间功夫进展如此,却不晓得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寒潭冰水浸泡,筋脉逆转,痛楚不堪。这等苦法,便是天资不如他者,亦可略有所成,何况他本是难得的练武才。” “他竟受了这样多的苦么?”洛芷雪脾气虽硬,心却极软,听到血幽受过的苦,语气甚是凄凉地道:“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家人,这世有谁会心疼他……” 说到这里,门外忽闻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 夏云岚与洛芷雪同时扭头望去,却见血幽正从院外走进来,脚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踩到一根树枝,这才唤起了两人的注意。 见两个的目光同时投向自己身,血幽顿住了脚步,低着头只是不言语。 “丁兄弟,你到这里做什么?”洛芷雪快步迎了出去,亲切地问道。 血幽看了夏云岚一眼,低声道:“师父有令,今夜出发。” “走得这样急么?”洛芷雪有些依依不舍地转对夏云岚道:“你那师父也太心急了些,我原本还打算带你到附近村子里走走,不想你师父今晚要走。” 夏云岚也走出了房间,笑道:“师父百事缠身,这一趟出来已经耽阁得太久。你也不用遗憾,将来只要我活着,咱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呸呸!什么只要我活着——你一定得给我活着!”洛芷雪瞪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笑道:“你不是说生如过客死如归去吗?人间万事你都已看透,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区别?” 洛芷雪怔了一下,摸了摸光光的脑袋道:“念在你马要走的份,我不和你争辩这些。丁兄弟——”洛芷雪扭头对血幽道:“听说你练武吃了很多苦,平日你也要多多保重自己。” “多谢洛姑娘……”血幽红了脸,低头小声道。 见血幽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再联想到血幽平日对待自己的态度,夏云岚忽然心一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没想到这又冷又硬脾气又臭的小子,心底深处居然也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温柔角落。不过回头想想,却也没什么难以理解。 在他最凄苦最无助的少年时代,美丽的洛芷雪拼死护他,给予他从来没有人给过的呵护。这份感情,在洛芷雪来说不过是出于道义,在血幽心里,定然成了艰辛生活里不可多得的美好记忆。 如今与少年时代那个美丽的影子重逢,他心底的悸动又有什么可怪? 洛芷雪不曾见过血幽平日冷冰冰对人爱搭不理的样子,以为血幽天生内向,也不甚在意,只叫血幽不要客气。 夏云岚虽猜到了血幽的心思,却觉得这两人之间的距离天遥地远,十八竿子打不到一块,遂对血幽道:“我在芷雪这里吃过晚饭过去,你先回去向师父复命吧。” 血幽“嗯”了一声,两只脚却似乎被定在了地般一动不动。 洛芷雪笑道:“丁兄弟,你要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吃饭么?咱们多年未见,我对你甚是牵挂,一起吃个饭也好——” “不……不用……”听洛芷雪说对他“甚是牵挂”,血幽的脸更加红了,嗫嚅道:“多谢洛姑娘好意……” 夏云岚看着紧张的血幽暗暗摇了摇头。少年情怀总是梦——不切实际的梦! 不过,少年时代,谁没有幻想过不切实际的人、做过不切实际的梦呢? 她的少年时代,不也曾有过对老师模模糊糊的幻想吗? 她无意嘲笑他,只是约略有些同情。但俄而又转念一想,谁规定人生一定要爱一个可以在一起的人呢?难道只有天长地久的爱才叫爱吗?那些深深的思慕,淡淡的欢喜,隐约的心跳,依稀的眷恋,难言的纠结……难道不也是十分美好的体验吗? 人生不过是一场场体验的过程罢了,大可不必那么现实。何况,看起来可以天长地久在一起的两个人,又真的可以天长地久在一起吗? 想通了这些,夏云岚对血幽的感情渐渐看得十分淡然,用洛芷雪的话说,叫做随缘吧。 似乎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却又舍不得此离去。血幽站在院,站得夏云岚、洛芷雪两人皆替他尴尬万分。 “丁兄弟,进来喝杯茶可好?”洛芷雪看了夏云岚一眼,对血幽笑道。 “不……不了……”血幽还是站着不动。 他不肯离去,洛芷雪、夏云岚两人也不好丢下他回房间继续喝茶,于是三人这么在院子里站着,似乎都在想话题来聊,又似乎都想不出什么话题。 每个人的往事都不堪提及,旧日的故人既无往事可谈,又无未来可展望,实在不知该聊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夏云岚笑道:“呵呵……芷雪,我忽然想起还有件要紧事对师父说,你们先在这里慢慢聊着,我稍后再来看你。” 言罢,夏云岚离开了后院,留下那两个人在那里继续尴尬。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4章 只是想看看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来到夜凝尘居住的偏院,苍鹰等人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见夏云岚进来,施了个礼后都退到了旁边的房间。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夜凝尘坐在床边,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 “师父——”夏云岚眉目含春,却碍于佛门净地及旁边屋子里的人,不敢与夜凝尘走得太近,只在床边数尺处站住道:“今晚出发,你的身子受得了一路风霜吗?” 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向夏云岚招了招手道:“过来——” 夏云岚明眸微转,忐忑道:“师父……这里是庵堂。”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夜凝尘蹙眉道。 夏云岚红了脸,她的心思好像有些猥琐了…… 走近夜凝尘身边,夜凝尘果然没有“做什么”,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 “师父……”夏云岚疑惑地道。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夜凝尘移开了目光,淡淡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心不由变得格外柔软。 她知道他不会说什么情话,这一句虽算不什么情话,此刻说出来,却好像世间所有的情话都动听似的。 “师父,”夏云岚暖暖笑道:“待国事平定,繇山事了,咱们在这桃仙庵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好不好?” 夜凝尘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云岚,你若喜欢这里,不如便暂时留在这里与洛姑娘作伴,待将来国事平定,我再派人来接你回去……” “师父!”夏云岚打断了夜凝尘的话,拉下了嘴角微嗔道:“咱们已是夫妻,我自然要与你同行同止,你怎地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凝尘道:“承夏战乱在即,我怎忍叫你去涉险……” 夏云岚两眼一眯,笑道:“说得我好像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一般……师父,咱们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险难曲折,我不都平平安安的吗?你放心,我向来命大得很,最不怕的事是冒险。” “好吧……”夜凝尘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勉强夏云岚。 晚饭时分,夏云岚欲到后院同洛芷雪吃个告别餐,不想洛芷雪不在房,连着血幽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猜测男子在尼庵后院可能多有不便,二人应该去了桃林闲话。于是同静虚师太和妙音、妙莲吃过晚饭后,便到桃林去寻找洛芷雪。 在她们往常散步的那条道,果然很快看到洛芷雪和血幽并肩而行的身影,纷纷扬扬的花瓣在暮色霞光飘满了二人的衣襟,二人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 一个是打小不知贫困为何物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无父无母、跟着奶奶艰难度日的孤儿,一个是历尽情伤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一个是深山苦练初入尘世的少年。 这样的两个人,原本无论如何不该有所交集才是。此刻,两人并肩徐行于桃花林,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夏云岚看了半晌,终于明白,那将两个不相干的人联结在一处的,是一种叫做“寂寞”的东西。 寂寞的黄昏,寂寞的花林,寂寞的山道,寂寞的两个人…… 洛芷雪于今口口声声说着万缘皆空,说着尘缘俱了,可这一刹那,寂寞的背影却出卖了她。 青灯黄卷,真的能够圆满一个人的心吗? 拒绝得了情爱,可拒绝得了寂寞的侵袭? 佛经里到底讲些什么?修行一世,可修得去刻入骨髓的寂寞孤单? 两人身形渐远,夏云岚赶忙轻轻咳了一声,追前去。 看到夏云岚,两人转过身子,洛芷雪神色如常地过来拉住了夏云岚的手,血幽却通红着脸,招呼也不打地飞身离开了桃林。 “咦,做了什么亏心事么,怎地见到我跑?”夏云岚看着血幽离去的背影道。 洛芷雪笑道:“云岚,他性子腼腆得很,你别取笑他了。” “他腼腆?”夏云岚撇了撇嘴道:“他以前对我可凶得很呢。” “那是因为,他以为你的心人是他的仇人。”洛芷雪道:“如今我已同他解释清楚,你从前的身份是祁王妃,现在的心人是你们的师父,与听雨楼主并无半丝瓜葛。他以后定然不会再对你凶了。” “你……”夏云岚大惊:“你怎能把我和师父的事情告诉他?” “何必吓成这副样子?”洛芷雪道:“他的嘴巴任何人都紧,你根本不用担心他告诉别人。何况,在这世间,他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便要告诉人,也无从告诉。” “你这么相信他?”夏云岚懊恼里带着一丝抱怨道:“你与他前前后后加起来相处不到半天的时间,而且这间又隔了数年的光阴,敢相信他不会出卖我的秘密?” “我相信他!”洛芷雪语气十分确定地道:“有时候,人和人并不是相处得时间愈久,便了解得愈深。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是一见他相信他。” “你不也曾经相信过风钰晗吗……”话方出口,夏云岚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揭人不揭短,对陌生人尚且如此,何况洛芷雪是她的朋友。 “芷……芷雪……”夏云岚一脸懊悔地讪讪道:“你知道,我这人一直有些刻薄的毛病,近两年虽说改了不少,但偶尔还是会……” “没有关系。”洛芷雪在一怔之后,却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松开夏云岚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向来刻薄,我当然知道。你这么说,不过是想故意试探一下,往事是否还能叫我伤心罢了。” “我……”夏云岚不知道,洛芷雪这句话算不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洛芷雪笑道:“你看,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伤心。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当年我并不曾全然相信阿晗。” “你不信他?”夏云岚无惊讶,却也不敢再问下去,怕一不小心又戳到了洛芷雪的痛处。 洛芷雪道:“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和阿晗成婚,我非常不安。你以为,我只是害怕风府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吗?不,我最怕的是阿晗给我的过于完美的爱。我虽然没有你聪明,可心里隐约也知道,那样完美的爱,大概只有骗子才给得出来。” “你……你明知风钰晗对你有欺骗的成分,却为何……为何还是要嫁给他?”夏云岚倒抽了口凉气问。 洛芷雪苦涩地笑道:“因为我贪恋——我打小没了母亲,父亲又妻妾成群,从来没有人那样对待过我,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那样全然的包容和温情,我不舍得放手……而且,我还怀着一丝希望,万一那一切都是真的呢?” “芷雪……”夏云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芷雪道:“为了这万分之一的真,我情愿拿一生的幸福赌一场……结果,我输了……” “我明白……芷雪……我明白……”夏云岚挽住了洛芷雪的手臂,顺着她的话道:“像飞蛾扑向火焰,明知是一场纷身碎骨,为了贪恋那一点儿光明,还是义无反顾……” 洛芷雪轻轻笑了一下,自嘲地道:“虽然痛得快要粉身碎骨,可终究也算全身而退。云岚,你不为我庆幸吗?” “我当然为你庆幸。”一句话差点儿导致友尽,此时见洛芷雪真的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夏云岚方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道:“你还年轻,往事于你,不过是一段经历而已。输了这一场,不代表会输下一场。芷雪,你这么美丽,世爱你的男子还会有很多,远的不说,说血幽……嗯,是从前的丁允……他心里可喜欢你得很呢。” “我知道瞒不过你。”洛芷雪瞥了夏云岚一眼道:“他方才对我说,待他恩仇俱报,便来此处找我,守我一生一世……但我已经拒绝了他。” “哦……” 洛芷雪的拒绝,当然是夏云岚意料的事。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血幽看起来沉默寡言,见了洛芷雪未语脸先红,表白起来的速度倒是快得惊人。 他想了她数年,念了她数年,今日甫一相见便要分离,或许他怕错过今日,便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吧。 可见再沉默寡言的人,情之所至,也是藏不住的。 见夏云岚反应平淡,洛芷雪道:“你好像已经猜到了我会拒绝他。” 夏云岚道:“你们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若答应他才会叫我惊讶。” 洛芷雪道:“我倒不觉得与他有一个世界的距离,只是觉得他少年心性,未必真懂情爱之事,不过是感激我当年护着他罢了……云岚,我已经认了他做弟弟。咱们既是朋友,从今后我的弟弟是你的弟弟,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顾着他。” 夏云岚感觉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为什么洛芷雪认了弟弟,却要她来照顾? 她好像不是什么喜欢照顾人的角色吧? 然而适才说话伤了洛芷雪,这会儿也不好一口回绝,只得模模糊糊地道:“呵呵……认了他做弟弟么?呵呵……那他以后算有了亲人了……” “你不也是他的亲人吗?”洛芷雪道:“你是他的师姐还是师妹?” “师姐。”夏云岚毫不犹豫加大言不惭地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5章 王之令牌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既然师父并不曾承认血幽这个徒弟,那自然是她爱做师姐做师姐、爱做师妹做师妹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师姐弟之间不也是亲人么?”洛芷雪道:“我从前所在的碧落宫,还有现在的桃仙庵,师姐妹之间都关系极好。” 原来门户小也有门户小的好处。夏云岚叹了口气,若说师兄弟、师姐妹之间也能算得亲人,繇山号称八千弟子,她岂不要有八千个亲人了? 别人也罢了,若要认下司琼音那样的人做亲人,她可无论如何不答应。 二人又聊了会儿天,回到桃仙庵时,夜凝尘已经带了血幽等人准备出发。 夏云岚觉得,若是自己不及时回来,没准儿师父真的会把她留在这里。 匆匆带洛芷雪写给洛老爷的书信,夏云岚随着夜凝尘、血幽和四名祁王府的暗卫走出了桃林,走向最近的城镇——双河镇。 双河镇严格来说不算什么城镇,因为这里虽有城镇之名,却并没有正规的城门,更没有把守的军卫。 据夏云岚推测,这里可能只是由于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吸引来大批居民,从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座城镇。 苍鹰说,因这里无人看管,且入夜之后交易未停,所以他才敢建议大家晚间出发。 夏云岚这才知道,原来乘夜出发的馊主意是他出的。 一行七人先找了间小庙落脚,苍鹰、狼牙、霹雳三人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回来,已带回一辆两匹马拉的车子、七套衣服、两包干粮、以及四匹好马。 夏云岚不由为三人的办事效率与细致点了个赞,只是想到这些人皆是萧玄胤的手下,赞叹之余难免又添了一层可惜,仿佛觉得好端端四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一般。 苍鹰道:“咱们七人同行未免太招人注意,不如我和狼牙同行,霹雳和雷火同行,夜掌门伤势未愈,和高徒夏姑娘同乘马车,血幽来驾车。” 众人皆无异议,只夏云岚随口问了一句:“幽师弟的驾车水平过得去么?” 血幽瞪了她一眼没说话,苍鹰笑道:“夏姑娘尽管放心,咱们能在祁王殿下身边做事的,驾车水平都不会太差。” 这次轮到夏云岚瞪了血幽一眼没说话,心道:这小子果然成了萧玄胤的走狗。 众人换过了衣服,或扮作行商模样,或扮作江湖浪子模样,连夜离了双河镇,向灵皓国西北部的边陲城市——落月城驰去。 第二天日三竿时分,七人先后从南面进了城门,找了家酒楼吃过饭,继续向城北行去。 不料出城的时候,北门守卫细心,怀疑起夜凝尘、夏云岚和血幽三人的关系来,说三人主仆不像主仆,一家人不像一家人,身份可疑得很,要三人留在城接受调查。 夏云岚虽被洛芷雪托付照顾血幽,但对他那拙劣的演技也禁不住心里来气。而她和夜凝尘,若非碍于血幽在旁,一定能将一家人扮演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情急之,夏云岚忽然想到早先逍遥王送给自己的灵皓国王之令牌,这东西虽然一直以来没什么用,但好在是纯金所铸,关键时候还可以换些银子,所以她一直带在身。 此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出来朝城门守卫晃了一眼,不料那些城门守卫一见之下,竟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夏云岚大喜,以为如此总算可以出得城去,谁知那些守卫虽对三人恭敬有加,却无论如何要将三人留下,说要“待郡守向三人表过敬意”之后,方能放三人离开。 看城卫们的态度,夏云岚料想不至有什么危险,便耐下心来等待郡守。 不一会儿,郡守骑了马来亲自迎候三人,并将三人带至落月城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雅间。略略寒暄了一番之后,叫三人在此稍等,说有一个无尊贵、无重要的人物要见见三人。 夏云岚有些怪,一城之,郡守不是最尊贵、最重要的人物吗?还有谁尊贵重要得过这位郡守大人? 怪归怪,也只得在此等着。 好在那位极尊贵、极重要的人物并没有让三人等太久。不过片时之间,一个身着华服的年男子便进了雅间。 打眼看去,那男子约略五十岁下,面孔白皙有须,行路步态优雅,果然很有一股子尊贵的气度。 夏云岚三人都很沉得住气,见这男子进来,皆不发一语。 这男子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斗蓬遮面的夜凝尘身,笑问道:“不知王之令牌可是阁下之物?” 不等夜凝尘答话,夏云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你猜错了,是我的。” 那男子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看了看夏云岚,又看了看夜凝尘,讶异地道:“王之令牌居然是你的?你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这东西与你有关系么?”夏云岚才不会老老实实回答陌生人的话,只把玩着王之令牌,看着男子反问道。 那男子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道:“实不相瞒,这块牌子,是我三弟的东西。” “你……你三弟?”夏云岚吃了一惊。 这东西是逍遥王给她的,逍遥王原来的身份是灵皓国的小王爷,逍遥王的二哥南宫旭目前在承夏国余州城附近的牛角山,这男子说这东西是他三弟的,那么这男子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你是灵皓国主?”夏云岚深吸了口气问。 “不错——”那男子点了点头,道:“你与寡人三弟曜是什么关系?他如何会将这牌子给你?”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心思于瞬息之间转了千转。 倘若这男子真是灵皓国主南宫晔,得知自己是逍遥王的朋友,会如何对待自己呢?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兄弟相残乃是家常便饭,牵连九族、血屠满门更是层出不穷,这南宫晔八成是要借着自己之口打探逍遥王现在的实力,而后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一番计较之后,夏云岚不动声色、一脸淡漠地道:“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东西不过是因为我无意间帮了他一点儿小忙,他拿来感谢我的而已。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还平白叫我们多一层麻烦,耽误这许多时间。你既是他的大哥,这东西便送了你吧。” 言罢,夏云岚浑不在意地将王之令牌向南宫晔递过去。 南宫晔却没有接,反而略带歉意地笑道:“耽误了姑娘的时间,实在万分抱歉,稍后寡人派出最好的驷马之车送姑娘回承夏,姑娘意下如何?” 这灵皓国主好不狡猾,表面看来是要送自己回去,实际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究竟回到何处、是何许人也罢了。 但血月门主要冒充师父去繇山,此事确实刻不容缓,若有驷马之车,加灵皓国主的面子,一路的速度提升何止一倍? 于是夏云岚也不推辞,喜笑颜开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多谢陛下好意。” 南宫晔雍容一笑,道:“姑娘客气……请问姑娘是何人?姑娘身边的两位又是何人?” 夏云岚道:“我叫叶薇,这位是我师兄沈厚。”又指了指血幽道:“这位是我师弟小允。我们皆是繇山门下不入流的弟子,奉导师之命到龙炎国办点儿事,不想遇到了些危险,这才慌不择路地逃到你们灵皓国。” 听到“不入流的弟子”几个字,血幽神情间甚是不忿。夏云岚心里骂了一句:笨蛋,若说咱们是繇山掌门和掌门弟子,将来这灵皓国主万一要找咱们办事可如何是好? 她心思玲珑狡猾,与人交往之初,已想到避免将来所有可能出现的麻烦,所以不惜放弃面子自贬身份。 血幽少年心性,且为人实诚,哪里想得到这些? 听得夏云岚之言,南宫晔摇头笑道:“龙炎国凶险万端,繇山定不会派不入流的弟子到龙炎国办事。叶姑娘若非为人过于谦逊,便是怕将来寡人有用得着繇山的地方吧?呵呵……” 夏云岚尴了个尬,“嘿嘿”一笑,亦不加分辩。被对方猜了心思的时候,为了避免越描越黑,不如任凭对方去想。 “叶姑娘——”南宫晔喝了口茶,温雅的笑忽然变得有些落寞,看着夏云岚道:“无论叶姑娘与我那三弟是什么交情,寡人有几句话,还望叶姑娘能带给我那三弟,不知叶姑娘肯否帮这个忙?” “呵呵,如果我见得到他,带几句话而已,当然不成问题。”夏云岚留了几分余地道。 南宫晔道:“我与我那三弟,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误会发生过一些恩怨。寡人那时也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将他逐出了灵皓国。如今年岁渐老,回想当日种种,深觉悔不当初……” 说到这里,南宫晔叹了口气,无限怅然地道:“叶姑娘,寡人曾数次派人到承夏国寻他,无奈皆不得见。若你见到我那三弟,请务必转告于他,寡人已经收回当年的那道命令,心对他甚是想念。如今大多国事已交由太子处理,希望有生之年,还能与他闲来烹茶煮酒,谈诗论画。另外,寡人还有一颗私心,听说他有一个女儿,生得甚是美貌,寡人欲聘之为太子正妃……” “啊?”夏云岚讶然插嘴道:“你三弟的女儿,与你那儿子……不是和亲兄妹差不多吗?他们两个……不太合适吧?” 夏云岚差点儿没说出,近亲结婚可能要生出有毛病的孩子这种话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6章 南宫曜的秘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南宫晔笑道:“不瞒叶姑娘,曜虽是我的三弟,但我与他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品书网 ” “……”夏云岚再次吃了一惊,兄弟两个,却无血缘关系? 看到夏云岚一脸惊愕的样子,南宫晔解释道:“这件事在当年,对我那三弟来说是一个致命的秘密,现在却已算不得什么。我那三弟,实则是他母妃为了将来的倚靠,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同外面人家换来的一个孩子。寡人早已找到那个女儿,并恢复了她公主的身份。” “原来如此……”夏云岚忽然想起,南宫楚楚的母亲——逍遥王的妻子——曾经接到过一方麻布帕子,那帕子写着:“我在桃林,一个时辰内见不到你,休怪我将南宫曜的秘密告之于天下。” 如今,这秘密已经不成其为秘密,可惜当年的美人却为了这秘密香消玉殒,魂断桃花林。命运对人的捉弄,想来无过于此。 “叶姑娘——”南宫晔道:“你放心,寡人只是认了公主做义妹,曜仍然是寡人的三弟。他回来后,三王爷的身份不会受到影响。若他能答应寡人的提亲,往后去更多着一层关系。” “这个……南宫楚楚她……”夏云岚觉得皇家的事真是好复杂,她本想告诉南宫晔,南宫楚楚已有心人,只怕不可能再做他的儿媳,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自己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于是改口道:“呵呵,好吧……倘若见得到你那三弟,我将这些话告诉他便是。” “有劳叶姑娘了。”南宫晔身为一国之主,竟站起身,向夏云岚师徒三人略略施了个礼。 夏云岚见这南宫晔为人谦和有礼,既不似逍遥王狂傲不羁,又不似南宫旭阴沉狠辣,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道:“陛下,你既想念你那三弟,难道不想念你那二弟么?我曾无意间见过你那二弟一面……” “叶姑娘到过余州城外的牛角山么?” 南宫晔一句话,差点儿噎住了夏云岚。 “原来……原来你知道……”夏云岚有点儿不可思议。 他既知道一直对他心怀反意的弟弟在哪里,却为何不想方设法派人去斩草除根? 看到夏云岚吃惊的样子,南宫晔笑道:“叶姑娘是不是怪,寡人既然知道他在牛角山,却为何不斩草除根,以免他将来回来夺取国主之位?” “……”夏云岚无语地点了点头。 看来能当国主的人,脑子果然都不太简单。 南宫晔道:“叶姑娘以为,治国之道,所重者何?” 夏云岚不晓得,自己只是想知道他为何不斩草除根而已,他却为何同自己谈起了治国之道?当下只随口答道:“自然是富国强兵。” 南宫晔道:“姑娘说得不错。然身居高位者,最易骄奢淫逸、骄傲自满。若内无所忧,外无所患,国主难免整日纵情于声色犬马,如何能够富国强兵?” “我明白了——”夏云岚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笑道:“你故意留了南宫旭的性命,却派人对他严密监视,使他无法有所作为。而后你又对太子说,你那叔叔日日虎视眈眈,妄图卷土重来。太子心存忧惧,对于国事自然不敢有所松懈。” “叶姑娘真聪明人也。”南宫晔颔首笑道。 夏云岚心里嘀咕了句:“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嘴里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道:“陛下英明。” 自落月城最好的酒楼离开后,南宫晔果然言而有信,用自己出行巡游的四匹马拉的车子送夏云岚三人离开了灵皓国,并亲书手谕一封,以灵皓国王室的名义请鬼厉国各州县放行。 鬼厉国与灵皓国关系似乎不错,见到南宫晔的手谕,很给面子地让马车过了关。 四匹拉车的马皆是灵皓国内数一数二的千里良驹,不消多少日子,三人已来到龙川城内。暗跟随的苍鹰、狼牙、霹雳、雷火四人也在龙川城找了家客栈落脚。 车夫自回灵皓国复命,夏云岚、血幽同了夜凝尘一起繇山。 此时将近农历三月旬,别处的桃花便未全谢,也已落红成阵,繇山脚下的桃花却开得正盛,一朵朵迎风招展着,一片繁华气象。 到了山半腰,点缀在山角崖畔处的桃花才刚刚结出豌豆大小的胭脂色花骨朵。看样子,至少还得几场春雨方能催开。 第一次见到繇山的春天,夏云岚心情颇为欢快,及至向值守弟子打听到,这段时间掌门并没有回来过以后,她的心情简直有些雀跃了。 “师父,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夏云岚眉梢飞扬地向夜凝尘道。 夜凝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了颔首。 他们终于赶在血月门主冒充夜凝尘之前赶回了繇山,血月门主计划落空,不知要郁闷成什么样子? 若非有血幽在旁,路又不时遇到或值守或经过的繇山弟子,夏云岚一定忍不住要拉住夜凝尘的手,将血月门主好好取笑一番。 血月门主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两人竟能从死亡沼泽逃生,而且,还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 紫微殿,夜凝尘拿出祁王书信,四大长老与诸执事看过之后,对夏云岚非但再无别话,言语反倒多了几分恭敬。 在灵皓国时,洛芷雪曾经言道,一个人心里有了另一个人,那种感情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夏云岚因此有了防备,为避免被人看出自己和夜凝尘的关系来,处处刻意掩饰,且在紫微殿待了不久,便借口一路太累回了青鸾峰。 血幽是一繇山便直接回了青鸾峰的,因他是被夜凝尘私自从外面带山的人,所以处处受人排挤。而他本身性子冷硬,别人排挤他,他一脸漠视,也从不与别人打交道。 他的身,好像一直有一层硬硬的壳,那硬壳保护着他,同时又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但面对洛芷雪时,他的硬壳被暂时打破,夏云岚看到了硬壳里柔软的那个他。 从那之后,他便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夏云岚,好像唯恐夏云岚拿他取笑一般。 夏云岚回到青鸾峰的时候,他本来在甘婆婆院子里听甘婆婆絮叨家常,夏云岚的身影刚刚在院子前面的路出现,他便立即站起身来,说要去后山给师父采些灵芝人参补补身子。 言罢,不等甘婆婆挽留,已纵身翻出了院墙。 看到血幽的身影从甘婆婆院子里离开,夏云岚顿住了脚步,撇了撇嘴道:“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可是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丫头,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夏云岚自言自语之时,出来送血幽的甘婆婆看到了她,又惊又喜地向她叫道。 “婆婆——”夏云岚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甘婆婆的腰,欢然叫道:“终于又看到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身子可好?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呵呵,你这丫头,婆婆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甘婆婆笑嗔了夏云岚一句,声音里满是疼爱地道:“你一走这许多日子,怎地又瘦了许多?回头我要问问你师父,怎么照顾的你?” “婆婆,师父他也瘦了很多……我瘦得还要多。”夏云岚放开甘婆婆,吐了吐舌头。为了避免叫甘婆婆发现师父瘦了质问自己,不如自己提前主动交待。 甘婆婆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心疼地道:“你们这一路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婆婆这几天要给你们好好补补身子。丫头,你想吃什么?” “随便婆婆做什么我都喜欢。”夏云岚道:“这段时间天天吃外面酒楼饭馆的饭早腻了,婆婆,改天咱们去摘些山的野菜蒸来吃可好?” “何用改天?”甘婆婆笑道:“现成的满山遍野的野菜,婆婆现在去摘来做给你吃,你且在这里歇息片刻。” “我不累,咱们一起去——”夏云岚说着,已灵活地跑进房间里拿了个竹篮,挽着甘婆婆的手臂向长满茵茵碧草的山路走去。 青翠的山峦,明净的天空,金黄的油菜,红嘟嘟的桃花骨朵……此情此景,几乎与夏云岚梦想繇山的春天一般无二。 只是,她的心情却不像梦里那般无忧无虑。 这世,她在乎的人不多,能影响她的人也不多。这不多的人里,甘婆婆算一个。 不知她与师父的爱,能否得到甘婆婆的谅解和祝福? 藉着摘野菜的间隙,夏云岚试探地问:“婆婆,倘若将来我离开了繇山,你会不会想我?” “丫头——”甘婆婆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会离开繇山,你要去哪里?” “我为什么不会离开繇山?”夏云岚半开玩笑地道:“很多弟子学成之后不都离开了繇山吗?我虽是个没有家的人,可万一哪个男子喜欢了我,而我也刚好喜欢他,我们难保便会一起去浪迹天涯……” “……”甘婆婆没有说话,熟练地摘着野菜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好似在发怔。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7章 天下人与我何干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婆婆,你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夏云岚扯了扯甘婆婆的袖子道。品书网 “丫头,你……”甘婆婆扭头看着夏云岚,一向慈祥的脸浮起一层忧色,半晌,欲言又止地道:“听新月那丫头说,你的真实身份是天武城祁王的妃子……” 夏云岚微微变了脸色,一边暗怪宫新月多嘴,一边掩饰着心里的厌恶,强作若无其事地道:“呵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婆婆,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起过你以前的主人十七夫人的故事……祁王亦有许多妻妾,将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我若不得宠呢,一辈子凄凄凉凉没人问津,岂不白白活过这一生?我若得了宠呢,定然引得众姬妾嫉恨交加……你总不希望我将来哪天一不小心被人偷偷害死吧?” “这个……”甘婆婆蹙紧了眉头,似乎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道:“丫头,你这次出门在外,是不是遇了什么人……” 夏云岚道:“若是我遇了什么人,婆婆会不会为我祝福呢?” 甘婆婆没有接话,重新摘起野菜的手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慈祥的脸现出一丝努力掩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悲伤。 “婆婆……”夏云岚没想到甘婆婆会为自己的离开如此难过,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地笑道:“若你实在舍不得我,我不离开是了……咱们这辈子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丫头,你在逗婆婆吗?”甘婆婆笑得有些凄凉,勉强恢复了平静的情绪道:“无论你将来和谁在一起,婆婆自然都希望你幸福。至于婆婆……婆婆已是半截儿入土的人,纵然舍不得你,又怎会叫你因我而留下。只是……” 甘婆婆摘着野菜的手停了一下,望着紫微峰的方向叹道:“只是怕你师父要难过……” 夏云岚故意道:“他将来总要娶妻生子,我即使不想和他分开,将来的师母却未必容我一直留在他身边。” “丫头……”甘婆婆迟迟疑疑地道:“我见你师父待你甚是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做他的妻子……” “啊?”夏云岚又惊又喜,没想到甘婆婆非但不反对在苍云大陆大多数人看起来乱伦败德的师徒之恋,居然还有心撮合她和师父在一起。 她差点儿告诉甘婆婆,自己已经是师父的妻子,但想起适才对甘婆婆的逗弄试探,还是暂时瞒住了这个消息道:“婆婆不觉得师徒在一起,有违礼**常吗?再说师父……师父有对婆婆说起过喜欢我吗?” 甘婆婆看着夏云岚,见她眉目含春,眼角带笑,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呵,丫头——”甘婆婆脸的忧色一扫而空,摘野菜的速度似乎也快了许多,含笑道:“师徒在一起,固然有违礼**常,但你不是还不曾对着繇山历代掌门的牌位正式拜师么?那便不算师徒。” 夏云岚万万料不到,甘婆婆竟会给出这样牵强的一个解释。她虽没有正式拜师,却早已是繇山下公认的掌门弟子,这样的解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然而,只要甘婆婆不反对她和师父在一起,她已经十分开心。至于什么欺不欺人的,她哪里会放在心。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摘野菜,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待回到甘婆婆的小院时,已是黄昏时分。靠墙的石桌多了许多新鲜的灵芝、人参,可见血幽适才来过。 甘婆婆将野菜淘洗干净蒸进锅里,又另烧了锅水,取了些人参丢进去。 春菜鲜嫩,不一会儿已经熟透。甘婆婆用油盐稍稍腌渍了一下,一半儿留给夏云岚,另一半儿要送往后山给血幽。 夏云岚迫不及待地尝了尝,只觉可口无。但她念着甘婆婆年纪大了,天晚走路不便,还是接过了甘婆婆手里的蒸菜道:“婆婆,你在这里歇着,我去送给小幽。” 甘婆婆担心地道:“你和小幽似乎八字不合,每次见面总要出些状况,还是婆婆去吧。” “这次保证不会出什么状况。”夏云岚红了红脸道:“以前我年少无知,不知道让着他,以后不会了……”言罢,一溜烟地提了食盒向后山跑去。 从前,血幽误会她和听雨楼主两情相悦,她觉得血幽又臭又硬脾气古怪,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所以一见面不是吵架是打架。 现在她已经和师父成亲,从辈分来说,她便是血幽的师母。再者,血幽既认了洛芷雪做姐姐,也算是她的半个弟弟。有了这两层关系,她自然无论如何不会再跟他争吵打闹。 到了后山,除了瀑布声外,四周阒寂不闻人声。 夏云岚走到碧玉潭畔,对着潭水笑嘻嘻地唤道:“小幽——姐姐给你送饭来了。” “哗啦”一声,血幽光着膀子从幽碧森冷的潭水冒出头来,跳岸接过夏云岚手食盒道:“多谢。” “不用客气。”夏云岚道:“次算我对不住你,好在你福大命大,总算有惊无险。你伤好了之后在天武城做些什么?” 血幽看了夏云岚一眼,道:“我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但我有句话想奉劝你。” “什么话?”夏云岚看着血幽冷冰冰一本正经的脸色,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要再对师父心存幻想。”血幽道:“师父和祁王殿下乃是至交好友,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师父那样的人,决不会对朋友的妻子心怀不轨。” “哦——”夏云岚拖长了声音,脸笑意微敛,道:“你适才说,你做的事和我没有关系,现在我也想告诉你,这是我和师父的事,跟你也没有关系。” “师父不会喜欢你的!”血幽道:“师父是繇山掌门,倘若他爱自己的徒弟、朋友的妻子,定然会为天下人所唾骂,也会为繇山所不容……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夏云岚歪着头无赖地笑道:“天下人与我何干?繇山与我何干?如果师父觉得为了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那便轮不到你来担心。再说,你既那么肯定师父不会喜欢我,又何必忧心他遭天下人唾骂、为繇山所不容?” 血幽怔了一下,道:“如果师父足够清醒理智的话,自然不会喜欢你……但你这个人向来随心所欲,无视规矩礼法,亦从不懂得为别人考虑,谁知道你会不会用什么非常手段使他失去理智。” “呵呵……”夏云岚只觉心里一股火直往窜。甘婆婆说得不错,她与血幽的确是八字不合,她明明存了要好好待他的心,他却偏要百般触怒于她。 听那血幽话里的意思,差没有明着说出来,她夏云岚不顾廉耻勾引师父了。 “罢了——”夏云岚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吐了口气淡淡道:“你不过是个无知少年,哪里懂得什么感情之事?我不和你计较,咱们此别过,以后能不见不见最好。” 言罢,夏云岚转过身,欲待快步离去。不料背后忽然袭来一股阴寒之力,同时听得血幽的声音道:“师父救过我的命,我不能置师父的声名于不顾。夏云岚——这次算我对你不起了!” “姓丁的!”夏云岚微一侧身躲过了背心的致命一击,回头刷地一掌向血幽肩头砍去,怒声道:“为了师父的名声,你居然对我下此重手?你既如此,休怪我不客气——” 夏云岚这一掌,气怒之下实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倘若打在血幽身,便是血幽换过了穴道,也难免要废掉他一条胳膊。 但血幽灵活如鱼般向旁一滑躲了过去,随后疾退数尺,手忽然多出一个莲蓬形状的东西。 那东西“呯”地一声散开来,无数银色的钢针从莲蓬暴射而出。 夏云岚袖手一挥,一半钢针被拂落在地,另一半调转了方向向血幽射去。 血幽正待滚身避过,忽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半空里的飞针全部落在地。那个白色的影子挡在两人之间,低沉的声音严厉地问道:“你们又在做什么?!” “师父……” “师父……” 看到夜凝尘,两人同时讷讷地叫了一声,而后不等血幽说话,夏云岚先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道:“师父,你来得正好。你告诉血幽,我是不是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勾引你?为了你繇山掌门的声名地位,他要杀了我……” “血幽——”夏云岚话音未落,夜凝尘银色面具后的眼睛已冰冷地转向血幽,声音里带着丝丝寒意。 “师父——”血幽“扑通”一声跪在地,仰起头目光倔强地道:“师父是繇山掌门,也是祁王殿下的朋友,弟子不愿师父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令天下人耻笑、令敌人快意、令朋友寒心的不义之事。” “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来干预?”夜凝尘冷然道:“倘若你伤到云岚分毫,本座定会十倍百倍地向你心的洛姑娘讨还。血幽,本座需要的是不问是非对错、绝对服从的人,如果你做不到,偏喜欢自作聪明,那么你下山去吧,也不用再回天武城……本座只当从来不曾与你相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8章 有一件事求你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血幽愣了愣,看了看夏云岚,又看了看夜凝尘,忽然颓丧地垂下头道:“弟子错了……弟子从今往后只听师父命令行事,绝不敢再私自干预师父的事情……” 见到血幽这副模样,夏云岚甚是解气,她真想告诉血幽,师父不但会喜欢她夏云岚,而且已经娶她为妻。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只悻悻地瞪了血幽一眼道:“做弟子要有做弟子的样子,师父的事情是你管得的么?芷雪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你,可是我怎么去照顾一个想要我命的人?!” 血幽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夏云岚一眼,似乎真的认识到自己错了。 待夏云岚发泄罢,夜凝尘方略略缓了口气,道:“血幽,你即刻下山,到山前客栈与苍鹰等人会合。本座稍后过去,咱们连夜出发赶赴天武城。” “弟子遵命——”血幽磕了个头,灰头土脸地领命而去。 血幽走后,夏云岚依依不舍地道:“师父,咱们刚到繇山便要离开么?甘婆婆知道了定然十分失望。” “云岚……”夜凝尘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咱们之间还用说‘求’吗?”夏云岚笑道:“师父有话直说便是,但凡我能够做到的,总不会拒绝你。” 夜凝尘握住了夏云岚的手,缓缓道:“云岚,留在繇山。” “什么?”夏云岚张大了眼睛:“你要我留在繇山?咱们已经……难道不该时时刻刻在一起、同行同止同进同退么?” “云岚……”夜凝尘松开夏云岚的手,转身望着暮色飞流直下的瀑布道:“我保证,处理完天武城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来见你。你该记得,血月门主欲图冒充于我,到繇山借八千弟子之力代他攻打承夏。我要你留在繇山,便是等着他、揭穿他……避免我不在的时候繇山被他控制。” “……” 夏云岚当然不会忘记,龙炎国南疆密林山洞之,血月门主那如同夜凝尘一模一样的声音。 夜凝尘戴着银色面具,那面具出自龙炎国南疆,想来血月门主要打造一张相同的面具,绝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 她虽万分舍不得与夜凝尘分别,但作为掌门的唯一弟子,为了繇山大局,也只能勉强道:“师父所托,我自义不容辞,只是我要如何揭穿于他?” 夜凝尘自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夏云岚,道:“这信有两句诗,若是血月门主来到繇山,你可当着四大长老的面,请他写出这两句诗来——即便他能将笔迹模仿得与我一般无二,也决不可能知道信的内容。” 夏云岚接过书信,正待展开来看,夜凝尘却按住了她的手道:“云岚,书信不妨待我走后再看。咱们马要分开,你不送我一程么?” 听到“分开”两个字,夏云岚心里说不出地酸涩。她收起书信,强作若无其事地笑道:“送你出龙川城可好?” 夜凝尘道:“不必,你送我到青鸾峰下即可。” “我要见见苏青苏大夫,顺便也可多送你一段路。”夏云岚捏了捏身蓝田玉送给她的药道。 “也好……”夜凝尘将她揽进怀里又迅速放开,转身向山下走去。 夜风微拂,花香满路。 从前两人是师徒之时,偶尔牵手并肩,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两人做了夫妻,却反而刻意保持着师徒之间的距离,唯恐被人猜出了两人的情意。 下得山来,慢慢行至前山客栈,血幽、苍鹰等人已经备好了马匹马车候在客栈外。 夜凝尘隔着车帘向马车内道:“苏大夫,云岚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车帘一掀,身着竹青色衣衫的苏青跳下了马车,目光接触到夜凝尘身后的夏云岚时,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复杂的色彩,而后微微施了个礼道:“祁王妃一向安好?” “祁王妃?”除血幽外,苍鹰、狼牙等人同时讶然地朝夏云岚望过来。 夏云岚只作没看到,向苏青还了一礼,道:“苏大夫能否借几步说话?” 苏青点了点头,朝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走去。 “苏大夫——”树木的阴影下,夏云岚从身取出透明袋子包着的药,双手递给苏青道:“这是一位朋友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据说可能正对皇的病症。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答应了她,总要将东西带到。” “哦……”苏青略显讶异地接过透明袋子,也不打开去看,只淡淡问道:“是谁托你将这东西给我?” “龙炎国一位姓蓝的姑娘。”夏云岚脸不变色心不跳地道:“至于蓝姑娘的名字,我不得而知了。” “蓝田玉?”苏青居然一下猜出了蓝田玉的名字。 “到底是苏大夫的朋友。”夏云岚浅浅笑道:“我与她并不熟悉,只是萍水相逢之间,得知我与苏大夫同是承夏国人,她便将这东西给了我,叫我务必亲手转交于你。” 只言片语,夏云岚将一切责任推托得干干净净。 苏青眼藏着疑惑,面仍是淡淡然道:“难为祁王妃如此尽心……既如此,待我回去后查清药成分,若果然医得好皇的病,也算祁王妃功劳一件。” “功劳大可不必。”夏云岚摆了摆手道:“你能尽快治好我师父身的毒伤,我已感激不尽。” 苏青道:“医者治病救人,原是份内之事,何必言谢?” 夏云岚笑道:“苏大夫,我一直觉得这世人心险恶、唯利是图,可每次听你说话,便觉自己的认识失之偏颇。虽然赞扬一个人无私地对待别人,其实是一种莫大的自私。但说句真心话,我还是希望世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 “祁王妃过奖。”苏青清冷的脸宠辱不惊地道:“我有我的自私,只是未敢忘记学医的初心罢了。夜掌门看起来伤势颇重,若是祁王妃没有其他的事,咱们此别过。” “还有一件事——”夏云岚取出洛芷雪写给洛老爷的书信道:“请苏大夫将这封信交给我师父,让他到了天武城后,派人送至洛老爷手。” 苏青接过书信,看了一眼马车前的夜凝尘道:“你不去同你师父道个别吗?” 夏云岚道:“你说我师父伤势颇重,我又何必再去耽误时间?苏大夫……代我向我师父说声‘保重’。” 言罢,夏云岚向苏青深深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繇山奔去。 该说的话一路都已说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既不能畅诉夫妻情意,又不能执手相看泪眼,何必白白耽误了诊治的时间? 而且,她心里有太多不舍,尽管她一向有很好的演技,此刻却不敢自信能够将一个徒弟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山月迷蒙,山路陡峭。 夏云岚以极快的速度了青鸾峰,及至再往去时,脚步便慢了下来。 路畔树影婆娑,新竹的气味宛如那人身淡淡的清香。走着走着,她的眼睛不觉湿润起来。 习惯了有他的日子,哪怕他乘坐的马车早已远去,可是仿佛只要一个转身,能看到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般。 她不敢回头。 晚风吹动竹叶,她宁可相信,那是他的脚步声在伴她归来。 她不是一个习惯自欺的人,但是,当她决定自欺的时候,往往可以把梦做得任何人都真实。 琉华殿,她点燃了夜凝尘房里的灯火,而后站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一直望到露重更深,月影西沉。 或许为了避免叫对方难过,离别的时候,两人都表现得极其平淡。 此刻,独自站在月下灯前,想起天武城即将发生的战乱,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生离,都可能会变成一场死别。 从前,她以为离合不过寻常事。今日,方知离别的伤痛如此锥心刺骨。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灯火燃尽,春寒袭人。她回到自己房间,拉过了被子蒙头大睡。 或许今夜的梦里,还能感受到他的万般温存…… 翌日,夏云岚被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惊醒。 繇山下,除了玉倾城,大概不会再有人敢这么不礼貌地敲响琉华殿的房门。 夏云岚睡眼惺忪地从床爬起身,慢慢伸了个懒腰,拉开房门慵慵倦倦道:“玉倾城,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玉倾城一边回答,一边将夏云岚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道:“我说丫头,你出去这一趟回来,怎么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这不大早被你吵醒,魂儿还在梦里么?”夏云岚勉强打起精神,白了玉倾城一眼。 “这是大早吗?”玉倾城突然伸出手,“咚”地在夏云岚脑门重重敲了一下,指着天边日色道:“太阳都快正当头了,你还在做梦。” 夏云岚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仰头一望,果见漫天铅灰色的浮云之后,一点儿白亮的圆光隐约在靠近天的地方。 她昨夜睡得极晚,又做了一夜纷乱的梦,加之此日天气有些阴沉,才会以为还是清晨时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79章 不信你来瞧瞧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快正午了哦……”夏云岚漠然应了一声,忽然手出如电,向玉倾城头敲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她的速度快,玉倾城的速度更快。她的指尖尚未沾着玉倾城的发丝,玉倾城已手腕一翻,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嘿嘿,丫头学会偷袭了啊。”玉倾城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一脸兴奋地道:“好玩,好玩……再来,再来……” “你不放开我,如何再来?”夏云岚甩了一下玉倾城的手没甩开,瞪着他闷声道。 “忘了……”玉倾城放开夏云岚的手,跳开几步,招着手道:“可以开始了,让我瞧瞧你这丫头这段时间的功夫是不是有些长进?” “不玩了。”夏云岚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倚身斜靠在门框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我这会儿可没心情陪你下棋。” “你这丫头,怎地说话不作数呢?”玉倾城十分扫兴,满脸不乐意地道:“才说了陪人家玩又不玩……我也不用你陪着下棋,楚楚下棋可你利索多了。我只是缺少一个人陪着练练拳脚,再不练这拳脚恐怕都要生锈了。” “不是有楚楚陪你练么,何至于生锈了?”说到这里,夏云岚了然一笑,道:“我晓得了,你处处让着她,生怕一不小心伤到她,以至于始终施展不开。” “知道还不陪我练?”玉倾城扯住夏云岚的衣袖道:“来吧,丫头,陪我练三百回合,今天午请你吃饭——” “你、有钱请吗?”夏云岚鄙夷地问。 “有钱没钱你不用管,我玉倾城一言九鼎,说了请你吃饭一定会请你吃饭!”玉倾城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夏云岚请了玉倾城无数次,这回倒很有兴趣瞧瞧,玉倾城如何请她吃饭。 二人招来招往,转瞬间过了百招。 玉倾城兴奋地叫道:“好丫头,一春不见,你这功夫可又长进了许多。” 夏云岚原本心心念念里想着夜凝尘,此时与玉倾城过起招来,倒把相思放在了一边,得意洋洋地道:“玉倾城,你道你让着我么?其实我也在让着你。真正生杀之际,拼的可不单单是武功。” “嘻!丫头不单武功长进,吹牛的功夫也没拉下。”玉倾城撇嘴笑道。 夏云岚道:“你晓得龙炎国的蛊术和毒术么?要不我在你身试试?” “啊哟——”玉倾城猛地一下收了手,退至两丈开外大叫道:“丫头,没事可千万别沾惹那玩意儿,那些东西一点儿也不好玩。” 夏云岚说那样的话,只不过要故意吓唬吓唬玉倾城,没想到玉倾城果真被吓到了。她不由越发得意,道:“原来这世也有你怕的?既然知道蛊术和毒术的厉害,以后不要随便敲我的头。” “丫头,那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玉倾城怯生生地远远瞅着夏云岚,道:“我爹说,君子远危地……善玩火者必自焚……快把你身的蛊虫毒药拿出来,我帮你想个法子处理掉。” “我哪有那东西?骗骗你而已。”见玉倾城一脸没出息的模样,夏云岚拍了拍衣袖和衣襟,有些无趣地道。 “我不信。”玉倾城道:“你这丫头说话向来真真假假信不得,蛊虫虽未必敢带在身,毒药可难保没有。” 玉倾城猜对了,夏云岚身的确藏着不少毒药。但她并不打算承认,对着玉倾城一脸坦然地道:“真的没有,不信你来瞧瞧——” 男女授受不亲,她不信玉倾城真敢来她身搜。 不料玉倾城闻言,竟大大咧咧凑了过来,伸手便来拉她的衣袖。 “喂!你做什么——”夏云岚赶忙撤退几步,红着脸瞪了玉倾城一眼道。 “不是你让我过来瞧瞧的吗?”玉倾城一脸无辜地道:“干嘛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好像我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般,叫人看见岂不误会?” “你也晓得怕人误会?”夏云岚道:“说吧,待会儿请我去哪家酒楼吃饭?看在你这么穷的份,我不勉强你去聚仙阁了。” “谁说我要请你去酒楼吃饭?”玉倾城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我说请你去酒楼吃饭了么?” “你——”夏云岚气不打一处来:“不去酒楼,难不成你要请我去甘婆婆院子里吃?那不劳你请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玉倾城斜了夏云岚一眼道:“走,跟我白鹤峰,楚楚现在的手艺可不聚仙阁的差。” “楚楚?”夏云岚讶然道:“你要楚楚做饭给我吃?”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玉倾城笑容难掩甜蜜地道:“楚楚虽缺了些练武的天分,于养花种菜、酿酒做饭倒是极有天赋。嘿嘿,能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想想使人畅心快意……” “啊呀,我忽然记起一件事——”夏云岚此刻相思煎心,哪里见得玉倾城在她面前晒幸福秀恩爱?当下拍了一额头,装作突然想起来似的道:“我和师父这次离开繇山,机缘凑巧之下到了灵皓国。更凑巧的是,遇了离宫巡视的灵皓国主。那国主托我带话给楚楚的父亲逍遥王,说他儿子——也是灵皓国的太子——长得英俊潇洒,且武全才,颇有乃叔之风。他欲代这个儿子聘楚楚为太子妃……” “你哄我呢?”玉倾城嗤笑一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谎不是这么撒的,世间哪有那般凑巧之事?”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夏云岚不紧不慢地道:“你到龙川城城门守卫处问一问,昨天是不是有辆四匹马拉的车子进城?车夫是不是出示的灵皓国国主手谕?可惜我师父和血幽现在已经离开繇山,不然他们两个也可以作证。” 看夏云岚说得那般笃定从容,原本不当一回事儿的玉倾城不由生起了些许不安之心,闪了闪眼睛道:“丫头,这个事情开不得玩笑……你老实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在骗我。” “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夏云岚摊了摊手道:“可惜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玉倾城沉默下来,适才嘻嘻哈哈的脸这会儿乌云密布,此刻的天空更加阴沉。 夏云岚心里舒服了许多,反过来故作大方地安慰道:“呵呵……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虽说那灵皓国的太子长得又好又有才干,但是你也不差嘛……至少,你和楚楚相处这么长时间,从感情来说,楚楚未必舍得下你去做太子妃……” 玉倾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如果一个人有了更好的选择,即使出于什么原因选了不那么好的,这一辈子还是会觉得遗憾。将来我们不生气便罢,万一生起气来,她一口一个‘悔不当初’,我心里可该有多别扭?” “怎么见得你是不那么好的选择呢?”夏云岚忍着笑道:“依我看,楚楚进了宫,未必有和你在一起来得开心快活。你想,宫里那么多女人,哪个是吃素的?楚楚心思单纯,即便坐了正妃之位,恐怕也不是那些女人的对手。” “你说得对。”玉倾城一下便被夏云岚劝解开来,脸复又有了笑容,道:“宫里的确不是楚楚待的地方,但是为了避免楚楚将来遗憾,你一定要把这消息紧瞒着她。” “那个……不好吧?”夏云岚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已答应了灵皓国主,却不将这话带到……” “夏云岚——”玉倾城一掌拍在夏云岚肩头,斜着眼睛道:“咱们什么交情?你与那灵皓国主什么交情?你不会真为陌生人的一句托付,葬送我的终身幸福吧?” 夏云岚咧了咧嘴,推开玉倾城的手道:“交情归交情,承诺归承诺,话还是要带到的,不过……” “不过什么?”玉倾城紧张地看着夏云岚道。 夏云岚邪邪一笑:“不过我可以待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再把这些话说给逍遥王和楚楚知道。” “生米……煮成熟饭?”玉倾城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沉吟道。 “怎么,你不明白?”夏云岚笑得有点儿猥琐。 “明白是明白……”玉倾城认真地纠结道:“只是……这样做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夏云岚道:“你也是为了楚楚将来的幸福着想,不是么?”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夏云岚发现,一个人听到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时,哪怕再歪的理都会很容易接受。 “那这么说定了,”夏云岚拍了拍玉倾城的肩道:“我晚些时候把灵皓国主的话带给逍遥王和楚楚。而你,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也总得付出点儿代价不是?” “你还惦记着那块破玉么?”玉倾城一下猜到了夏云岚想要的“代价”。 “聪明……”夏云岚伸出手掌道:“给还是不给,你看着办。” “那玉我已经给了楚楚,如今便是想要给你也给不了了。”玉倾城掂了掂自己腰的丝绦,原本挂着繇山灵玉的地方,果然换了一块普通的玉玦。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0章 朋友能当饭吃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黑了脸,悻悻然正待收回手来,玉倾城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向她袖子里摸去,口道:“叫我瞧瞧你身是不是带着毒药。品书网 ” “玉倾城!”夏云岚一边躲避着玉倾城的手,一边恼声道:“你若敢对我无礼,小心我告诉楚楚。” “谁要对你无礼?”玉倾城抓着夏云岚的手、扯着夏云岚的衣袖道:“我只是瞧瞧有没有毒药而已,你可别多想。” “我不多想,难保别人不会多想。” “关别人什么事?快给我瞧瞧,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师父——你们在做什么?”二人拉拉扯扯之际,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忽然自院门处传了过来。 二人同时愣了一下,侧头向院门处望去,但见南宫楚楚一只脚跨进了院子,另一只脚尚在门外,一张绝美的俏脸,两只墨玉般的眼睛半是惊愕、半是气愤地望着二人。 “楚楚……”玉倾城急忙松开手来,快步向南宫楚楚走过去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要取出她身的毒药……” “你不用解释……我都看到了!”南宫楚楚收回跨进院门的脚,狠狠瞪了玉倾城和夏云岚一眼,转身向外跑去。 “喂——”夏云岚迅速整理好了被玉倾城扯乱的衣衫,不等南宫楚楚走出三步,已飞身挡在她面前,伸手阻住她的去路道:“你们师徒俩儿商量好的是不是?没道理这般凭空污人清白!南宫楚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再走——”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南宫楚楚跺了跺脚,眼睛里瞬间蒙一层泪雾,愤怒地瞪着夏云岚道:“听说你回到繇山,我忙忙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叫他过来请你,结果左等右等等不到你们,谁知你们却在这里……” “原来是你要请我?”夏云岚目光如刀般剜了玉倾城一眼。 玉倾城一心想着怎么哄南宫楚楚,丝毫不曾注意到夏云岚的眼神。 夏云岚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去踹玉倾城一脚,拉住南宫楚楚的手道:“你师父说让我陪他练会儿武,回头他请我吃饭——早知道你已经做好了饭,我才不会陪他在这里练什么武。楚楚,你这师父太不靠谱,下回若要请我吃饭,你一定要自己亲自过来……” “练武便练武,你们拉拉扯扯做什么?”南宫楚楚挣扎着要从夏云岚手里抽出手来。 夏云岚抓紧了南宫楚楚的手道:“他怕我以毒取胜,所以定要我丢掉了身的毒药才算公平。” “是啊是啊……”玉倾城擦着额头的汗道:“都是我不好。楚楚,你可千万别误会。” 夏云岚道:“你误会他倒也罢了,本来是他的错。我可是无辜的……” 玉倾城道:“夏云岚,你真不够朋友!” 夏云岚道:“朋友能当饭吃么?我这里还饿着肚子呢,好端端的一顿饭怕是要被你弄得吃不成了。” “噗嗤——”听得夏云岚之言,泪眼盈盈的南宫楚楚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 夏云岚这才松了口气,丢开南宫楚楚的手,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楚楚,你不能因为你师父的错误惩罚我是不是?这顿饭你究竟还请不请了?” 南宫楚楚横了玉倾城一眼,缓和了口气对夏云岚道:“饭菜都要凉了,咱们快走吧——” 夏云岚大喜,道了声“好”,飞步向白鹤峰掠去。 “等等我——”南宫楚楚跟了来,拉住夏云岚的手,故意将玉倾城撇在身后。 玉倾城的轻功虽远胜两人,却不敢超过两人,只敢在后面尴尴尬尬、不远不近地跟着。 了白鹤峰,走进鹤苑,果见一桌子好酒好菜摆在院古松下,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气。 夏云岚不客气地坐下吃起来,南宫楚楚敬酒布菜,举止礼貌客气,倒也不曾失了主人的风范。 只苦了玉倾城,讪讪地坐在两人间,既不敢动筷,又不敢动杯,唯恐一不小心再次惹恼了南宫楚楚。 南宫楚楚陪着夏云岚喝了两杯酒,这才轻飘飘扫了玉倾城一眼,声音里带着气道:“嫌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么?” “哪里……哪里……”玉倾城忙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口菜送进嘴里,涎笑着拐弯抹角地赞道:“夏云岚,你有吃过楚楚做的更好吃的东西么?” 夏云岚在心里轻轻笑了笑,说起最好吃的东西,她忽然想起龙炎国死亡沼泽旁的山洞里,夜凝尘递在她面前的烤鱼。 她平日并不喜欢吃鱼,但那鱼的味道,却仿佛人间幸福的味道一样,让她每每想起,便止不住眉梢带笑。 “楚楚——”夏云岚没有回答玉倾城的话,只向南宫楚楚笑道:“你何时学得这般好手艺?将来不晓得要便宜了谁?” 南宫楚楚红了脸,向玉倾城迅速一瞥,低头嗔道:“你爱取笑人……” 见南宫楚楚目光娇羞,神态妩媚,加之适才吃的那场干醋,夏云岚立即明白,她与玉倾城之间早已不是纯粹的师徒关系。 本来,玉倾城一片痴心终于有所报偿,作为朋友,她该为玉倾城高兴才是。然而,忆及自己的心人车马渐远,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她的心里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之间误会未除,南宫楚楚心里还带着气,两人眉目间的缠绵暧昧却丝毫掩藏不住。 夏云岚心里酸溜溜地颇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把注意力转移在精美的食物,又与南宫楚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后情形。 南宫楚楚道:“十几天前,繇山新进一批弟子,听说因导师短缺,这批弟子便由十八课班的弟子分散来带。呵呵,你若不曾离开,说不定现在也做了哪一个课班的导师。” “导师短缺?”夏云岚不曾注意到别的话,只注意到这四个字,不由讶异地道:“师叔辈人物不是还有许多么?怎地轮到十八课班的弟子带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了呢?” 南宫楚楚停下了夹菜的手,道:“咦,这个问题你不该我更清楚吗?” “我为什么会清楚?”夏云岚一头雾水,道:“导师短缺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宫楚楚道:“不是掌门师兄写信给四大长老,调走了数百名武功高强的师叔辈人物到天武城待命吗?掌门师兄是你师父,难道你竟不知道?” 夏云岚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但她知道,无论是在天武城,还是在去往黔州城的路,夜凝尘从来不曾断了和繇山以及祁王府的联系。 因牵涉到萧玄胤,所以她从来不问。她不问,他亦不说,以至于长居白鹤峰、深居简出的南宫楚楚知道的事,她这个跟随在夜凝尘身边的掌门弟子居然不知道。 她的心里有点儿郁闷,最终,繇山的力量还是要为萧玄胤所用。 见夏云岚半晌不语,南宫楚楚以为自己的话不小心伤了她的自尊心,笑道:“你不必怪掌门师兄瞒着你,他调了那么多高手前往天武城,却独独将你留在繇山,可见定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不愿你去天武城涉险。” “我知道。”夏云岚勉强咧嘴笑了一下,举起酒杯道:“天武城或许要有大事发生,不过那些和咱们没有关系,咱们也无需为它烦心。” 言罢,夏云岚一口气饮尽杯酒,向二人照了照道:“好酒……我忽然想起两句诗,‘皇图霸业笑谈,不胜人生一场醉’。呵呵,咱们只管在这里喝酒,至于江湖朝廷的事,让喜欢烦心的人去烦心吧。” “诗是好诗——”南宫楚楚放下了筷子,口气略带不满地道:“只是我发现你这人有些冷血无情。” “是吗?”夏云岚又斟了杯酒,笑道:“你果然够迟钝……哦不,够单纯,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南宫楚楚微微蹙了蹙长长的秀眉,道:“好歹你跟着掌门师兄那么久,掌门师兄也教了你不少东西,如今你知道掌门师兄即将置身险境,却如此云淡风轻、无动于衷……” “楚楚——”见南宫楚楚话语之间颇有些不客气的意思,玉倾城赶忙打断了她的话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夏云岚只是在故作洒脱罢了,其实她心里谁都担心你那掌门师兄。” “嘿嘿……”夏云岚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没心没肺地道:“这么多好酒好菜,却只管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 南宫楚楚看了看夏云岚,又看了看玉倾城,道:“我可没看出她有丝毫担心来,偏你倒了解她是故作洒脱。” 玉倾城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想为夏云岚说几句,察觉到南宫楚楚似笑非笑的眼神,终于识趣地闭了嘴。 夏云岚了解南宫楚楚喜怒皆形于色的脾气,也不在意她如何看她,兀自吃饱喝足之后,又打包了一份带给甘婆婆,这才起身告辞。 “你喝了太多酒,我送你回去——”南宫楚楚或许是觉得自己这做主人的冷落了客人,临别忽然重新记起了礼貌这回事。 “呵呵,多谢。”夏云岚也不推辞,提着打包的食物同南宫楚楚一起走出了鹤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1章 我只是长得美而已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阴沉的天色有种慵慵懒懒的感觉,午后的风也有种慵慵懒懒的感觉,道路边繁花竞放,星星点点耀人眼目。品书网 二人默默走了段路,南宫楚楚忽然道:“夏云岚,我有一些话要与你说——” “哦?”夏云岚缓下脚步,装作猜不出来地道:“你想说什么?” 对于南宫楚楚那般单纯的脑袋,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她定然要向她说起和师父玉倾城之间的故事。 果然,南宫楚楚犹豫片刻之后,很快低声道:“关于我和我师父的事……你一定要为我们保守秘密。” 夏云岚笑看了南宫楚楚一眼,指了指她绯红的脸颊和水汪汪的眼睛道:“你要我为你们保守秘密,可是你自己……呵呵,一个眼神已经说出了你们所有的秘密。” “啊?”南宫楚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脸颊原本只是有些微微的烫,此时却渐渐变得滚烫如火、红艳如霞。 “嘿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夏云岚很有经验般地侃侃而谈道:“感情这种事,其实是不太好掩饰的。依我说,你们不如尽早想个法子离开繇山,找个没有人认识你们——或至少没有人知道你们是师徒的地方去生活。” 南宫楚楚迟疑了一下,道:“此事我也曾经想过,只是……只是我不知道我和师父一旦双双离开繇山,会不会令我爹爹和整个逍遥王府为之蒙羞……” “蒙什么羞?”夏云岚抬了抬眉毛,满不在乎地道:“你爹爹那样的人,难道还会在乎这些吗?” “我爹爹有时十分洒脱,有时却又十分固执。”南宫楚楚目光茫然,有些不确定地道:“他会不会同意我和师父在一起,其实我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夏云岚试探地道:“倘若你爹爹反对,你便要放弃这段感情,舍下你师父吗?” 南宫楚楚纠结地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想过要放弃,可是我亦不愿惹得爹爹生气……夏云岚——我爹爹一向看重于你,你能否帮我在他面前为我和师父说几句话?” 夏云岚星眸微转,很快摆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道:“你爹爹脾气古怪,还动不动喜欢拍碎人的脑袋,我去帮你说话,万一惹恼了他,岂不是十分危险?” 南宫楚楚低下了头,紧蹙的眉毛说不出有多少我见犹怜的忧郁。 “我知道这件事会令你为难……”南宫楚楚忧伤地道:“可是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们……” 夏云岚在心里暗自发笑,以她对逍遥王的了解,逍遥王绝不可能反对南宫楚楚和玉倾城的婚事。甚至,说不定逍遥王将南宫楚楚留在玉倾城身边,便是早已相了这个女婿。 可叹南宫楚楚空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好模样,却笨拙得叫人揪心,作为逍遥王的女儿,竟丝毫不了解父亲的脾性。 然而,这次夏云岚却委实冤枉了南宫楚楚。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本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作为逍遥王女儿的南宫楚楚,对逍遥王可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 何况,一个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往往也很难像对待朋友一般洒脱自然。 “唉——”夏云岚长长叹了口气,装作十分同情地道:“可不是么?除了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帮你们……” “你会帮我们的,是不是?”南宫楚楚侧过头来,满怀希冀地看着夏云岚道。 “你和你师父都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为你们尽一份心力,只是……”夏云岚顿住了话,故意不往下说。 “只是什么?”南宫楚楚有些急躁地问道。 夏云岚慢悠悠道:“只是我冒着性命危险去帮你和你师父说话,事成之后……嗯……” “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南宫楚楚脸闪过一丝明显的鄙夷,难得她倒肯略加掩饰了一下,道:“待我和我师父成亲之时,送你一半嫁妆可好?” 逍遥王府富得流油,将来逍遥王的女儿出嫁,嫁妆自然不会寒酸。南宫楚楚说出这样的话来,实是大方得很。 但感觉到了南宫楚楚态度里的鄙视,夏云岚却禁不住要故意气她一气。 “呵呵……”夏云岚满面笑容道:“谁晓得你将来出嫁有没有嫁妆?万一你将来非但没有嫁妆,还被分了一身债务,我岂不要吃亏?” “你——”南宫楚楚气得绿了脸,要不是此刻有事求着夏云岚,以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估计能立刻翻脸。 夏云岚满意地看着南宫楚楚的脸色,接着笑道:“我不要你的嫁妆,我要一件别的东西可好?” “你想要什么?”南宫楚楚忍气吞声地道。 夏云岚道:“你不必管我要什么,总之这件东西你有,而且完全属于你。倘若你能答应,我便向你父亲去说。” 南宫楚楚想了一会儿,道:“东西倒也罢了,但不可以是我的手脚之类……” “放心,只是身外之物而已。我又不喜欢养花种果,要你的手脚有什么用?”夏云岚没想到南宫楚楚居然还有这份心眼儿。 不过,作为喜欢拿人的手脚当肥料的逍遥王的女儿,想到这一层也不足为。 南宫楚楚点了点头,道:“如此,咱们算说定了。我爹爹过段时间会来看我,到时你一定要设法将他说服。” “你爹爹要过来?”夏云岚惊喜地道:“你说的过段时间是什么时间?” “我也不知道。”南宫楚楚道:“他自来随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要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别人也拘束他不得。他自初春写信说要过来,却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想必是又种出了什么稀瓜果。” “哦……”夏云岚道:“他既说了过来,迟早总会过来……呵呵,他以为你一心要嫁我师父,如今过来一看,却发现换了个人,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南宫楚楚红了脸,半晌道:“夏云岚,我知道你不会像那等迂腐世人一样,以师徒相恋为乱伦败德。可是……你会不会觉得我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我的大小姐——”夏云岚揉了揉额头道:“你既不曾嫁给我师父,又不曾与他相恋,只是在心里偷偷喜欢过他而已,哪里说得到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了?” “……”南宫楚楚没有说话,神色间半是尴尬半是释然。 夏云岚晓得自己无意间又伤了别人的自尊,忙补救地笑道:“呵呵……你这么美,又种得一手好菜,做得一手好饭,是我师父没眼光、没福气……” “你不必在这里安慰我。”南宫楚楚截住了夏云岚的话,眉目间略带失落地道:“种菜做饭,哪个农夫村妇不会?我既没有练武的天赋,又没有过人的才华,说到底,我无非只是长得美而已……” “那个……对于大多数男子来说已经够了……”夏云岚心里不无刻薄地赞了一句:“看不出你倒这么有自知之明。”嘴里却安慰地道:“何况,你不止是长得美,你还有显赫的身世和万贯的家财。” 南宫楚楚感激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谢谢你么说,可掌门师兄不是大多数男子,仅仅只有一副好皮相,他是瞧不眼的。身世和金钱,他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两三个月前,华师姐曾回过一趟繇山,还到白鹤峰喝了杯茶。当我看到华师姐的时候,我便彻底死了心……” 想起华浅浅的绝代风华、温婉性情,夏云岚心里还是止不住有些酸溜溜的。她轻哼了一声,昂了昂脖子道:“楚楚,她只是你略会打扮一些罢了。倘若你一身白衣,未必便会输了给她。” “你也曾见过她么?”南宫楚楚道:“但她何止是我会打扮……不过这也不必去说它。我从小被人夸赞漂亮,对于容颜之美早已无甚感觉。你可知道,我做梦都想听到有人夸奖自己聪明、性情好,或者有才……” “呵呵……”夏云岚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楚楚,你父亲雄才大略,且琴棋书画诗酒茶无所不通。你跟着他,自然也熏染得一身才气,只不过,你的才气常常被你的美貌所掩盖而已。” “我原来也以为是这样。”听了夏云岚的话,南宫楚楚非但没有稍觉安慰,反而难过地道:“可是后来我发现,在美貌的掩盖之下,我其实一无所知、一无所有。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茶,对我来说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东西罢了,我本身并没有真正的兴趣,纵然乱七八糟学了一点儿,到底学得不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想不到这位貌似无高傲的南宫大小姐,骨子里竟然藏着一份自卑。 夏云岚收起了刻薄之心,带着些同情地道:“找到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你才会产生真正的兴趣。有了真正的兴趣,你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之努力。当你为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努力的时候,外人的评价,世俗的标准,你便不会放在心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2章 与君有约终老不绝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南宫楚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只喜欢种瓜种菜……” “……”夏云岚有点儿无语,还有点儿想不明白,一个逍遥王府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么“特殊”的癖好。品书网 南宫楚楚自己似乎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解释道:“自打母亲过世后,父亲虽然疼我,却待我一天一天严厉,我渐渐有些怕他……只有在瓜田里的时候,我才能从他身看到从前那个慈祥的父亲的影子。后来,我便爱了种瓜种菜。看着那些东西一天天从土里长出来,开出不同的花,长出不同的形状……心里便觉得好生欢喜。” “而且——”南宫楚楚幽幽地道:“只有在瓜菜之间,一个人才可以爱想什么想什么,爱说什么说什么,它们不会虚伪地恭维你,也不会窃窃私语地嘲笑你——你不这么认为吗?”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她该虚伪地恭维她一下吗? “呵呵……”夏云岚违心地笑了一下,道:“那固然是不错的爱好,嗯……能叫人开心又不伤身伤钱的都是不错的爱好……不过,你最好和一个能欣赏这种爱好的男子在一起。我师父……我师父怕是对这些不大感兴趣。” 以她对夜凝尘的了解,夜凝尘对吃喝一道绝没有太大的兴趣。 “你说得是。”南宫楚楚怅然地道:“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虽然我放不下掌门师兄,可是我和他真的未必合适。当初我年少无知、轻狂任性,以为这世凡我看的东西,都可以抓在手里。如今年岁渐长,才发现有些东西求而不得,不要也罢。” 夏云岚赞同地点了点头。 童稚时代,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哭可以闹。当后来发现这种哭闹没人理没人睬的时候,便学会了降低自己的欲望,沉默着缩回手来。 每个人成长的过程,都是一个发现自己无法对世界任性的过程。 只不过,这个过程,她经历得南宫楚楚要早得多。 “楚楚——”夏云岚道:“人们常常误以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却不知有时候天安排的才是最合适的。我师父虽无法欣赏你的好,我却不止一次听你师父说起你的好。他说,若能和你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想想使人畅心快意……” “他真的这么说吗?”南宫楚楚漆黑的眸子里亮了一亮,唇边下意识地绽出一朵笑,道:“他常夸你是武学才,他自己又嗜武如命,我还以为他对你……” “你可别胡思乱想!”夏云岚赶忙打断了南宫楚楚的话道:“我的心人你还要喜欢吃醋,这话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我可怎么解释得清?” “你的心人……祁王殿下吗?”南宫楚楚笑道:“你说你早已不是祁王妃,可祁王殿下写给繇山的那封信里,却对你极尽宠爱。可知你看起来聪明懂事,实际也任性得很。” 夏云岚凑近了南宫楚楚耳边,故意逗她般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心人不是祁王……这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不是祁王殿下?”南宫楚楚吃了一惊,扭过头来瞪着夏云岚道:“你身为祁王妃,心人却不是祁王……祁王殿下能饶过你吗?” 夏云岚一本正经地道:“所以我要好好练武,将来才好应付他的追杀。” 南宫楚楚脸色有些发白,她虽不是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大小姐,这种事情听在耳朵里,到底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迟疑了一会儿,她颇有些不屑地道:“你这种女子,大概便是传说的红颜祸水。已经有了夫君,心里却还想着别人……” “若我是红颜祸水,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别总是看得到别人看不到自己。”夏云岚并不在意南宫楚楚的话,但看到她的脸色,听到她的语气,却很有逗一逗她的欲望,道:“你与你师父相恋,定然为整个繇山所不容。届时你被逐出繇山,以你父亲的脾气,只怕不会与繇山善罢甘休。倘若逍遥王府与繇山敌对,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将会受到牵连、死于非命。你说,你自己算不算红颜祸水?” 听到夏云岚的话,南宫楚楚先是一脸愤色,继而却似乎觉得夏云岚说得不无道理。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临近甘婆婆住的小院时,忽然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我不做红颜祸水……如果是那样的结果,我宁可一生一世在逍遥谷里养瓜种菜,再不要爱这世任何一个男子。” 夏云岚傻眼了。 若是被玉倾城知道她对南宫楚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来青鸾峰找她拼命才怪。 “呵呵……”夏云岚皱巴着鼻子笑了笑,赶忙道:“你也太过好骗。我说的那些,都是逗你玩的。” 南宫楚楚紧蹙眉头道:“可是你说的很有道理。” 夏云岚道:“如果你想听,这世任何事我都可以给你说出一番道理来。楚楚,你要学会用用自己的脑子和心。你喜欢的是什么?你真正爱的人是谁?你总要想明白,然后用尽全力去争取。你说自己当初年少无知、轻狂任性,其实那样的少年勇气,这一生都不应该失去。” 南宫楚楚停下了脚步,迷惘而忧伤地望着远山近水道:“我一直在想,也一直在争取……可是我的确没有了当年的勇气。对掌门师兄的爱,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和勇气。今生,我大概不会像爱他那样,再爱任何一个人……” “那只是年少的幻想和迷恋罢了。”夏云岚指着远天的云彩道:“你看那些云,远看变化万千,美不胜收。可走近了瞧,无非是些水雾凝成的东西罢了。你对我师父的爱,也是因为你不曾真的走近,所以用了太多的幻想将他美化。其实我师父这个人,有许多毛病和缺点,一点儿也不你师父的少。” 南宫楚楚摇了摇头,目注夏云岚手指的方向道:“然而一个人如何才能走近远天里的那些云呢?没有人能够走近。既然无法走近,那些云在她心里永远是完美的。” 夏云岚身为二十五世纪的人,走过直入云霄的高楼,乘坐过穿云拨雾的飞机,也曾独自驾着热气球漫游于云海。而在南宫楚楚心里,自然无法想象那些情景。 她正待换个说法,南宫楚楚忽然幽幽一笑,接着道:“不过你放心,我已学会不去追逐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转而努力去握住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你能这样想最好。”夏云岚吁了口气,道:“你觉得你师父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却不知在有些人心里,你师父也是远天的云。爱情不过是彼此珍惜,他全心全意地对你,你即便不能报之于同样的全心全意,也至少不要轻言放弃。须知茶冷了可以再热,心冷了,暖不过来了。” 南宫楚楚怔了一下,目光不知不觉转向白鹤峰的方向道:“不,我不会放弃……只要我爹爹不反对我和师父在一起,我们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度过一生。” “有一个现成的地方——”夏云岚道:“我和师父此次出去,曾经到过灵皓国,却巧遇见灵皓国主——也是你那伯父。他对你们父女甚是挂念,并叫我转告你父亲,他已悔不当初,收回成命,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再与你父亲烹茶煮酒、谈诗论画。若你父亲肯接受他的邀请,你们和你师父一起迁往灵皓国岂不是好?” “我伯父真的那么说吗?”南宫楚楚心思简单,丝毫不曾像玉倾城一样怀疑夏云岚的话,只两眼放光地问道。 “我岂会骗你?”夏云岚满脸真诚地道:“等你父亲到了繇山,我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他顾及到你和你师父的情意,一定会考虑这件事。” “谢谢你……夏云岚,虽然我对你的人品不是十分信得过,但这件事,想你不至于骗我。”适才还心灰意冷的南宫楚楚,转眼间又对生活和爱情充满了热切的希望。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南宫楚楚这样的感谢,她听了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什么叫“对你的人品不是十分信得过”?她夏云岚,也是有原则的人好吗? 南宫楚楚走后,夏云岚将打包的饭菜带给甘婆婆,甘婆婆自然难免要夸几句:“那丫头心灵手巧”。 夏云岚不爱听,辞了甘婆婆回到琉华殿,但见阶草青青,檐瓦寂寂,心不觉空落落的。 无人的后园,她练了会儿功,泡了会温泉,忽然想起夜凝尘临别时留给她的书信,于是随手打了开来。 淡黄色的信笺,规规矩矩、一笔一划地写着八个字:与君有约,终老不绝。 她不由怔在了原地。 眼睛反反复复将这八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辗辗转转将这八个字念了一次又一次,只觉无尽缠绵哀怨,不知何以消解。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3章 皇后娘娘请接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日影西沉,夜月流光。品书网 如水的夜色,后山的瀑布声遥遥传来。瀑布声似乎隐约着断断续续、如丝如缕的琴声,仔细侧耳谛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原来相思是这样入骨的一种滋味。 恍恍惚惚,总以为那人在身旁,回过神来,却发现陪伴自己的,只有窗外的月影和飘过窗棂的微风。 有人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体验。体验世间一切没有经历过的、或美好或不那么美好的一切。尝尽人生百味,方算不枉活过一世。 可是,体验过后呢? 在与一个人生死相依、血肉交融之后,她还能是最初的那个她吗? 倘若没有经历过爱情,生命该是何等苍白?而经历过爱情的人,又该如何面对爱人离去后的空虚寂寥? 生命是一场无解的谜题,每个人都只能摸索着自己脚下的道路。 她一直知道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可身当其,还是为爱的激流所裹挟,不由自主地浮沉于相思的苦海。 洛芷雪终究是幸运的,在一场情劫过后,虽伤筋动骨,却全身而退。 不知她夏云岚,此生是否能有这份幸运…… 无尽的迷雾在前路弥漫,哪怕是拥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也无法看透命运的安排。 繇山的桃花开了又谢,眨眼间绿荫冉冉遍天涯,时令到了五月旬。 夏云岚勤苦练功之余,偶尔与玉倾城、南宫楚楚小聚小酌,偶尔同甘婆婆摘菜做饭、闲话家常,偶尔到紫微峰看看宫新月、官宇辰等怎样给新入门的弟子课,日子过得倒也颇不寂寞。 这日午后,夏云岚练了两遍幻影剑法,对着天武城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正有些无情无绪之际,忽见洛湛之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从琉华殿外走了进来。 “洛师兄——”夏云岚赶忙迎前去,不安地道:“我师父回来了吗?” 她曾交待洛湛之,一旦师父回到繇山,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因为回来的很可能是个假掌门。 洛湛之摇了摇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对她俯身揖了一揖,微微笑道:“四位长老有请夏师妹前往紫微殿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夏云岚诧异地问。 “夏师妹去了自然知道。”洛湛之拱着手道。 “咦?”夏云岚怪地看着洛湛之道:“你今天何以如此多礼?我用不用还你个礼?”说着,半开玩笑地抱拳对洛湛之深深揖了一揖。 “咳咳……”洛湛之好像被马蜂蜇了一下般,连退两步道:“使不得……夏师妹快随我到紫微殿去吧,宫里的刘公公还在殿里等着。” “嘿嘿,我晓得了——”见洛湛之诚惶诚恐的模样,夏云岚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地笑道:“两个多月前,我曾给过御医苏青一包药,定是那药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要赏我黄金万两,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洛湛之眼神闪烁地笑了一下,道:“先皇已于半个多月前驾崩,至于新皇是不是感念你那包药的恩德,我不得而知了……” “你……你说什么?”夏云岚只觉一声炸雷在耳际滚过,怔了半晌,瞪着洛湛之道:“先皇……驾崩?” 洛湛之道:“据说先皇从做太子的时候起便身体孱弱,能拖到现在已经多亏了御医手段高明,你有什么可吃惊的?” 夏云岚很快镇定下来,不由对方才的话后悔万分。早知道皇帝已经不在人世,她无论如何不会提到自己送给苏青的那包药。如今,洛湛之该怎么看她? “洛师兄……”她舔了舔嘴唇道:“你可不能误会我。药是苏青的朋友托我带给苏青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有没有关系现在都已经没有关系。”洛湛之似笑非笑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皇即位,谁还会去追究先皇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你这误会人的笑实在看起来非常讨厌……”夏云岚嘟哝道。 洛湛之勾了勾唇角,勉强笑得正常了一些,道:“你不问问新皇是谁吗?这么不好,可是因为你早已知道新皇是你那夫君祁王殿下?”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道:“有咱们大繇山的帮助,便是白痴也能坐皇位。” 祁王、豫王之间,祁王的胜算本来大一些,加之娶了容婕,得到丞相府的支持,保卫北疆时又争取到夏将军的支持,用脚趾头想,夏云岚也能猜到继任的皇帝是谁。 “呵呵……”洛湛之笑道:“难得你如此抬举繇山……不过,新皇绝非白痴,当今天下,能与新皇才能相当的,大概也只有苍狼国燕烈王一人而已。” “你倒瞧得起他……”夏云岚一边随着洛湛之向紫微峰的方向走去,一边语带不屑地道:“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那燕烈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觉得当今天下,谁才算得了不起呢?”洛湛之笑问道。 夏云岚昂了昂头,毫不迟疑地道:“自然是我师父……还有胡、邢、温、齐四位长老以及顾师叔……对了,还有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 洛湛之摇头笑道:“若单以武功而论,咱们掌门自然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但能击败豫王、益王等诸多对手坐皇位的人,凭的可不单单是武功。” 夏云岚嘲讽地道:“再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么?” 洛湛之甚是怪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你这马要回去做皇后的人了,黑起自己的夫君来倒是毫不留情,难怪你那夫君说你淘气。” “呸!谁说我要回去做皇后?”夏云岚不悦地道:“我是繇山的弟子,他做不做皇帝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话你向那位皇宫来的公公去说便是。”洛湛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一时,二人跨过铁索桥,来到紫微殿。殿四长老、各执事俱在。 殿后靠近四大长老的位置,新加了把颇为豪华的扶手椅,椅子坐着一位三十多岁、手握圣旨、白面无须的公公。在那公公身侧,另站着几名衣着光鲜的锦衣卫。 那公公一见夏云岚步入大殿,立即从座位站起身子,小跑着迎几步,满脸堆笑地哈着腰道:“小臣刘坦,给王妃请安——” 夏云岚略略点了个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公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王妃跪下接旨——” 夏云岚傲慢地扫了刘公公一眼,挺直了腰杆干脆地道:“不跪。” “不跪便不跪吧……”刘公公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却丝毫不见尴尬之色,兀自一脸热情地展开了手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氏云岚贤良淑德,温良恭俭,端赖柔嘉,明德惟馨,深得朕心。今仰成皇太后慈谕,特册封为宫皇后,晓喻天下。钦此!” 圣旨尚未听完,夏云岚已气红了脸。 他要封她做皇后,有没有问过她答不答应? 别人封皇后的圣旨都是“晓喻六宫”,他却不但来了个“晓喻天下”,而且还派人送至繇山,果真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么? 他以为他做了皇帝,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可以得到原谅吗?抱歉,她夏云岚不稀罕! 刘公公宣读完圣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于夏云岚面前道:“皇后娘娘,请接旨——” 夏云岚看也不看刘公公递过来的圣旨,忍着满肚子气冷冰冰地道:“你去把圣旨还给皇帝,说我在繇山学艺,不知何时方能回去。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叫他另选他人罢。” “呵呵,果然还是皇了解娘娘……”刘公公笑道:“皇料想娘娘学艺未成,不会这么快跟小臣回宫,所以叫小臣转告娘娘,只管留在繇山安心学艺,待他闲暇之时,自会亲自来接娘娘回宫。至于后宫……新皇初登大宝,后宫尚十分空虚,娘娘不必忧心后宫之事。” 夏云岚本以为萧玄胤派人过来,目的在于接她回去,没想到居然叫她“留在繇山安心学艺”,她顿时如同一拳打在棉花,十分力气倒被卸去了八分。 若不是当着繇山下的面,依她的脾气,定然直截了当地撕了圣旨,将这姓刘的公公揍一顿,叫萧玄胤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此刻她能留在繇山,全仗着萧玄胤的面子,没奈何只得沉住气,皮笑肉不笑地道:“他考虑得倒是十分周到,然而我夏云岚无德无能,岂能忝居后位?你还是把圣旨带回去,叫他别选贤德之人吧。” “哎——”刘公公尚未答话,胡长老忽然笑道:“夏云岚,你于去年秋试之时,因德才兼备而被选为掌门弟子,怎能说自己无德无能?再者,你原是祁王正妃,如今祁王做了皇,封你为皇后,正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又何必如此过谦,推三阻四?” “胡长老说得有理。”邢长老接过话道:“夏云岚,刘公公今日还要赶往天武城复命,你便接了圣旨吧,免得叫他为难。”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4章 只想做繇山的弟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日影西沉,夜月流光。品书网 如水的夜色,后山的瀑布声遥遥传来。瀑布声似乎隐约着断断续续、如丝如缕的琴声,仔细侧耳谛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原来相思是这样入骨的一种滋味。 恍恍惚惚,总以为那人在身旁,回过神来,却发现陪伴自己的,只有窗外的月影和飘过窗棂的微风。 有人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体验。体验世间一切没有经历过的、或美好或不那么美好的一切。尝尽人生百味,方算不枉活过一世。 可是,体验过后呢? 在与一个人生死相依、血肉交融之后,她还能是最初的那个她吗? 倘若没有经历过爱情,生命该是何等苍白?而经历过爱情的人,又该如何面对爱人离去后的空虚寂寥? 生命是一场无解的谜题,每个人都只能摸索着自己脚下的道路。 她一直知道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可身当其,还是为爱的激流所裹挟,不由自主地浮沉于相思的苦海。 洛芷雪终究是幸运的,在一场情劫过后,虽伤筋动骨,却全身而退。 不知她夏云岚,此生是否能有这份幸运…… 无尽的迷雾在前路弥漫,哪怕是拥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也无法看透命运的安排。 繇山的桃花开了又谢,眨眼间绿荫冉冉遍天涯,时令到了五月旬。 夏云岚勤苦练功之余,偶尔与玉倾城、南宫楚楚小聚小酌,偶尔同甘婆婆摘菜做饭、闲话家常,偶尔到紫微峰看看宫新月、官宇辰等怎样给新入门的弟子课,日子过得倒也颇不寂寞。 这日午后,夏云岚练了两遍幻影剑法,对着天武城的方向发了会儿呆,正有些无情无绪之际,忽见洛湛之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从琉华殿外走了进来。 “洛师兄——”夏云岚赶忙迎前去,不安地道:“我师父回来了吗?” 她曾交待洛湛之,一旦师父回到繇山,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因为回来的很可能是个假掌门。 洛湛之摇了摇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对她俯身揖了一揖,微微笑道:“四位长老有请夏师妹前往紫微殿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夏云岚诧异地问。 “夏师妹去了自然知道。”洛湛之拱着手道。 “咦?”夏云岚怪地看着洛湛之道:“你今天何以如此多礼?我用不用还你个礼?”说着,半开玩笑地抱拳对洛湛之深深揖了一揖。 “咳咳……”洛湛之好像被马蜂蜇了一下般,连退两步道:“使不得……夏师妹快随我到紫微殿去吧,宫里的刘公公还在殿里等着。” “嘿嘿,我晓得了——”见洛湛之诚惶诚恐的模样,夏云岚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地笑道:“两个多月前,我曾给过御医苏青一包药,定是那药治好了皇帝的病,皇帝要赏我黄金万两,你说是也不是?” “这个……”洛湛之眼神闪烁地笑了一下,道:“先皇已于半个多月前驾崩,至于新皇是不是感念你那包药的恩德,我不得而知了……” “你……你说什么?”夏云岚只觉一声炸雷在耳际滚过,怔了半晌,瞪着洛湛之道:“先皇……驾崩?” 洛湛之道:“据说先皇从做太子的时候起便身体孱弱,能拖到现在已经多亏了御医手段高明,你有什么可吃惊的?” 夏云岚很快镇定下来,不由对方才的话后悔万分。早知道皇帝已经不在人世,她无论如何不会提到自己送给苏青的那包药。如今,洛湛之该怎么看她? “洛师兄……”她舔了舔嘴唇道:“你可不能误会我。药是苏青的朋友托我带给苏青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有没有关系现在都已经没有关系。”洛湛之似笑非笑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皇即位,谁还会去追究先皇的事。” “话虽这么说,可你这误会人的笑实在看起来非常讨厌……”夏云岚嘟哝道。 洛湛之勾了勾唇角,勉强笑得正常了一些,道:“你不问问新皇是谁吗?这么不好,可是因为你早已知道新皇是你那夫君祁王殿下?”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又点了点头,道:“有咱们大繇山的帮助,便是白痴也能坐皇位。” 祁王、豫王之间,祁王的胜算本来大一些,加之娶了容婕,得到丞相府的支持,保卫北疆时又争取到夏将军的支持,用脚趾头想,夏云岚也能猜到继任的皇帝是谁。 “呵呵……”洛湛之笑道:“难得你如此抬举繇山……不过,新皇绝非白痴,当今天下,能与新皇才能相当的,大概也只有苍狼国燕烈王一人而已。” “你倒瞧得起他……”夏云岚一边随着洛湛之向紫微峰的方向走去,一边语带不屑地道:“不过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罢了,那燕烈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觉得当今天下,谁才算得了不起呢?”洛湛之笑问道。 夏云岚昂了昂头,毫不迟疑地道:“自然是我师父……还有胡、邢、温、齐四位长老以及顾师叔……对了,还有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 洛湛之摇头笑道:“若单以武功而论,咱们掌门自然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人物。但能击败豫王、益王等诸多对手坐皇位的人,凭的可不单单是武功。” 夏云岚嘲讽地道:“再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是么?” 洛湛之甚是怪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你这马要回去做皇后的人了,黑起自己的夫君来倒是毫不留情,难怪你那夫君说你淘气。” “呸!谁说我要回去做皇后?”夏云岚不悦地道:“我是繇山的弟子,他做不做皇帝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话你向那位皇宫来的公公去说便是。”洛湛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一时,二人跨过铁索桥,来到紫微殿。殿四长老、各执事俱在。 殿后靠近四大长老的位置,新加了把颇为豪华的扶手椅,椅子坐着一位三十多岁、手握圣旨、白面无须的公公。在那公公身侧,另站着几名衣着光鲜的锦衣卫。 那公公一见夏云岚步入大殿,立即从座位站起身子,小跑着迎几步,满脸堆笑地哈着腰道:“小臣刘坦,给王妃请安——” 夏云岚略略点了个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刘公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请王妃跪下接旨——” 夏云岚傲慢地扫了刘公公一眼,挺直了腰杆干脆地道:“不跪。” “不跪便不跪吧……”刘公公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却丝毫不见尴尬之色,兀自一脸热情地展开了手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氏云岚贤良淑德,温良恭俭,端赖柔嘉,明德惟馨,深得朕心。今仰成皇太后慈谕,特册封为宫皇后,晓喻天下。钦此!” 圣旨尚未听完,夏云岚已气红了脸。 他要封她做皇后,有没有问过她答不答应? 别人封皇后的圣旨都是“晓喻六宫”,他却不但来了个“晓喻天下”,而且还派人送至繇山,果真是唯恐天下人不知么? 他以为他做了皇帝,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可以得到原谅吗?抱歉,她夏云岚不稀罕! 刘公公宣读完圣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于夏云岚面前道:“皇后娘娘,请接旨——” 夏云岚看也不看刘公公递过来的圣旨,忍着满肚子气冷冰冰地道:“你去把圣旨还给皇帝,说我在繇山学艺,不知何时方能回去。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叫他另选他人罢。” “呵呵,果然还是皇了解娘娘……”刘公公笑道:“皇料想娘娘学艺未成,不会这么快跟小臣回宫,所以叫小臣转告娘娘,只管留在繇山安心学艺,待他闲暇之时,自会亲自来接娘娘回宫。至于后宫……新皇初登大宝,后宫尚十分空虚,娘娘不必忧心后宫之事。” 夏云岚本以为萧玄胤派人过来,目的在于接她回去,没想到居然叫她“留在繇山安心学艺”,她顿时如同一拳打在棉花,十分力气倒被卸去了八分。 若不是当着繇山下的面,依她的脾气,定然直截了当地撕了圣旨,将这姓刘的公公揍一顿,叫萧玄胤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此刻她能留在繇山,全仗着萧玄胤的面子,没奈何只得沉住气,皮笑肉不笑地道:“他考虑得倒是十分周到,然而我夏云岚无德无能,岂能忝居后位?你还是把圣旨带回去,叫他别选贤德之人吧。” “哎——”刘公公尚未答话,胡长老忽然笑道:“夏云岚,你于去年秋试之时,因德才兼备而被选为掌门弟子,怎能说自己无德无能?再者,你原是祁王正妃,如今祁王做了皇,封你为皇后,正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又何必如此过谦,推三阻四?” “胡长老说得有理。”邢长老接过话道:“夏云岚,刘公公今日还要赶往天武城复命,你便接了圣旨吧,免得叫他为难。”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5章 亏你还是走镖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知道,玉倾城说的是帮他隐瞒灵皓国主为太子提亲一事,当下点了点头,取出夜凝尘留给她的书信道:“这是我师父临走时写的两句诗,你时时刻刻带在身,若是有一天我师父回来,说出些反常的话,做出些反常的举动,你叫他把这两句诗写下来,倘若对得便罢,若是对不,定然是血月门主假扮,想个法子直接结果了他。品书网 ” 关于血月门主有意假冒夜凝尘一事,夏云岚早已知会过玉倾城与南宫楚楚,是以二人听了并无惊讶之色。 玉倾城接过书信,随手便将信笺从信封抽了出来。 夏云岚忙道:“是我师父信手写的,也不知写给何人……” “与君有约,终老不绝——”玉倾城已念出了信的两句诗。 南宫楚楚忽然轻轻抖了一下,看了看信的两句诗,又看了看夏云岚,仿佛没有听到夏云岚的解释般,定定地问:“是掌门师兄给你的?” “这个……是我从师父房间里私自拿的。”夏云岚本来不想撒谎,可在南宫楚楚的目光下,不知怎地顺嘴扯了个谎。 “哦……”南宫楚楚脸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却依旧难掩伤感地道:“原来掌门师兄心里果然已经有人……” “难道他心里没人,你还能抛下你师父不成?”夏云岚有些见不得南宫楚楚为自己的心人伤感,言语之间便带了些不客气的味道。 南宫楚楚看了看玉倾城,一抹愧疚从眼划过,低了头不言不语。 看到南宫楚楚这副伤感得我见犹怜的模样,玉倾城很是不悦地瞪了夏云岚一眼,抖了抖手里的书信,扯开话题道:“夏云岚,你把这书信给我,可是要到天武城里去退还圣旨?”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除了退还圣旨,还有一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玉倾城好地问。 夏云岚道:“这却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说?!”玉倾城气急败坏地大叫。 看他的架势,估计若不是南宫楚楚在旁,定要前捉住了夏云岚,硬逼着她说出来。 夏云岚知道玉倾城这会儿不敢对她怎样,是以毫不理会玉倾城的气急败坏,兀自转过了身朝甘婆婆的院子走去。 素净的阳光,整洁的小院,甘婆婆坐在临墙的桌边纳着鞋底,慈祥平静的脸好像忘记了岁月的流逝。 然而,当听到夏云岚说起朝剧变时,纳着鞋底的针却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手指。 “婆婆,疼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夏云岚一边为甘婆婆吹着手指,一边心疼地道。 甘婆婆似乎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只呆呆地望着天武城的方向喃喃道:“祁王……做了皇帝?他终于做了皇帝……终于……” “婆婆与祁王很熟吗?”夏云岚从甘婆婆脸移开目光,同望着天武城的方向道:“平日从不曾听婆婆提起祁王,我还以为婆婆与祁王素不相识。” “不……”一向爽利的甘婆婆,此时说起话来不知为何有些吞吞吐吐、结结巴巴,“我与他并不……并不很熟,只是从前……从前见那孩子颇有人君之相……” “呵呵,”夏云岚收回目光,苦涩地抬了抬嘴角,道:“我明日要到天武城去找师父,顺便退回封后的圣旨,婆婆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师父?” “封后?”甘婆婆脸不知是喜是悲,半晌,似乎忘记了回答夏云岚的话,只低声道:“他封你做了皇后么?……为什么你要退回圣旨?” “婆婆忘了,我现在的心都在师父身了么?”夏云岚眼眸低垂,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凄然。 “哦,是了……婆婆老糊涂了……”甘婆婆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你要去便去吧……路小心……替婆婆告诉你师父,叫他保重自己……” “嗯。”夏云岚点点头,站起身道:“我去收拾行李,婆婆一个人在繇山,也要保重自己。” “婆婆给你烙饼,你带在路吃……”甘婆婆也站起身子,说完这句话,快步进了厨房。 夏云岚目梢余光清清楚楚地看到,在临进厨房的时候,甘婆婆拿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她站在阳光下的院子里发了会儿呆,不知为何,眼圈渐渐有些发红。 第二天,带行李干粮和圣旨,夏云岚从山下养马院牵出紫风,独自向天武城驰去。 她走的仍然是次和夜凝尘一起走过的那条路,路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一颗心免不得一番伤感,一番惆怅,一番叹息。 阳苏城,天下第一鲜酒楼。 相同的时辰,相同的阳光,只是她和夜凝尘次的座位,被一胖一瘦两个陌生男子占据。 她在两人身边站了一会儿,两人酒意微醺,谈兴正浓,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得在回百里流觞坐的位置坐下。 要了壶茶,又要了碗简单的阳春面,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邻座二人谈话。 她的身不缺钱。若在从前,即便是一个人,她也从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每到一个地方,金钱允许的情况下,都要捡最好吃的东西尝过一遍。 但是此刻的她十分没胃口,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阳春面,吃在嘴里好像都是一个味道。 邻座两人的谈话又极其没有营养,使她越发觉得无趣无味起来。 慢吞吞吃完了阳春面,正待起身离去,忽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 夏云岚眨了眨眼,这男子不正是曾在无名山下小酒馆见过的“山一窝蜂”的头子王霸吗? 这厮是否已经改邪归正?到这里意欲何为? 夏云岚顿住了身子,不动声色地用目梢余光注视着王霸。 她已非当年打扮,这王霸又是粗犷之人,是以她丝毫不担心给他认出来。 但见那王霸径直往邻桌一坐,粗大的嗓门抱怨地道:“朱大哥、杨三哥——说了为我接风,怎地你们自己倒先吃起来了?我这急匆匆赶过来,难不成给我吃这些残羹剩菜?” “王兄弟,你又急躁了不是?”矮胖男子笑道:“杨兄弟他赶了远路,饿得饥肠辘辘,我便先叫了两碟小菜给他垫垫肚子。小二——” 说着,矮胖男子将小二唤了过来,指着桌酒菜道:“将这些东西全部撤下,重新捡你们最好的酒最好的菜一桌来。” “好嘞——”小二麻溜儿地收拾了残酒剩菜,眉开眼笑地向后面去了。 “王兄弟,我这做大哥的够意思吧?”矮胖男子一脸财大气粗地问道。 “够意思,够意思!”王霸竖了竖大拇指,粗大的嗓门连声赞道:“我知道,朱大哥是豪爽大方的人,决不会亏待我等兄弟。” 夏云岚勾了勾唇角,这王霸好像忘了,片刻之前还在虎着脸抱怨姓朱的只给他吃残羹剩菜。 亏这王霸从前也是做过别人大哥的人,一顿好饭便能叫他转了态度。 不一会儿,新的酒菜来。三人推杯换盏之间,夏云岚很快听出,王霸和那姓杨的瘦削男子,跟着姓朱的矮胖男子在一家镖局做事。 姓杨的走了一趟一天来回的短镖,王霸走了一趟前往京城的长镖,所以姓朱的作东,在这里请二人吃饭。 夏云岚先还担心王霸不务正业,与胖、瘦两名男子聚在一起不干好事,如今听得三人言语,方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的那番恐吓加教育还是挽救了一名失足青年,像王霸那样的功夫,走个镖大概没问题,要靠打家劫舍、帮人讨债为生,恐怕迟早要把自己和一帮兄弟搭进去。 三人几杯酒下肚,很快打开了话匣子,被王霸称作杨三哥的瘦削男子道:“王兄弟,你此番前去京城,正赶京城剧变,我和朱大哥对你甚是担心。你能平安回安,我们这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 提起京城之变,王霸立即来了兴致,喝了一大口酒,颇有几分身历其事的优越感道:“嘿嘿,说起这京城之变,你们是没看到——那一夜啊,一队一队的兵丁从客栈楼下穿过,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刀剑长矛……” 说到这里,王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放低了声音道:“我躲在窗子后面看着,吓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你们说,王侯将相争权夺势的时候,咱们普通人的性命是不是跟蚂蚁一样,说没没了?” 看着王霸满脸络腮胡子,长得一副粗豪相貌,此时却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夏云岚不由撇了撇嘴角,心里甚感鄙夷。 与夏云岚同样鄙夷王霸的,还有附近另一张桌的一名男子。 夏云岚注意力全在王霸等人身,对周围坐着的人只是略略扫视了一眼,发现并无危险人物,便未多加注意。 此时,忽见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扬了扬眉毛,一脸不以为然地道:“呵呵,亏你这位兄台还是走镖的。我前天听得酒楼里的说书先生道,祁王殿下雄才大略,安排妥当,布置周详,在凤仪门附近,仅以数百人之力便下了豫王手下数千人的武器,可谓兵不血刃夺得承夏江山。既然京城里并无多大伤亡,你又何必吓成这副模样?” 王霸听得那人言语,红了红络腮胡子未曾覆盖到的半张脸,恼羞成怒道:“我们兄弟几个说话,用得到你来插什么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6章 望之不似人君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那衣着光鲜的男子轻蔑地看了王霸一眼,闲闲淡淡地道:“我有一批贵重物事,原本想找这阳苏城里的镖局护送到京城,今既听得兄台这般言语,觉得还是自己护送更加安全些。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王霸傻了眼,片言只语间丢失一桩生意,他不知该说自己倒霉呢还是太倒霉? 姓朱的矮胖男子显然也极其郁闷,干笑了两声道:“呵呵,这位公子,我这兄弟胆子虽小,本事却不小……你要运送什么物事,不如到咱们镖局谈谈……” “不必了——”衣着光鲜的男子站起身道:“那批物事重要得很,万不能交由贪生怕死的镖师去运送。几位且慢吃喝,算我多嘴了。” 言罢,那男子快步走出了酒楼,留下王霸三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个一脸尴尬懊恼相。 夏云岚手轻轻转动着茶杯,很想告诉王霸三人,那男子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物事。一个带着贵重物事的老板,决不可能在酒楼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随随便便透露自己携带着贵重物事。他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在口头压过三人罢了。 这等明明白白的谎言,三人利益相关之下居然识不透,看来要做一名好的镖师,除了武功之外,也是需要长点儿脑子的。 三人郁闷了好一会儿,姓朱的矮胖男子端起酒杯,忍着肉疼做出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杨兄弟、王兄弟,不是一桩生意吗?没了没了,别扰了咱们吃饭的心情。来,喝酒喝酒——” 王霸与姓杨的瘦削男子亦端起了酒杯,三人互相碰了碰,皆抑起头来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为了避免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王霸重新开口之前,先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了粗大的嗓门道:“朱大哥、杨三哥,到底是咱们兄弟情谊深厚。我这番在京城,听说新皇帝要斩了自己的两个亲兄弟,我想,幸亏咱们不是出生于帝王之家……” “你说什么?”夏云岚转着茶杯的手猛地顿了下来,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曾答应过先皇帝,若是祁王继位,必设法保豫王一命。若是豫王给萧玄胤斩了,她岂非失信于人? “这有什么值得怪?”王霸扭过头来看了看夏云岚,丝毫没有认出她是当年小酒馆恐吓教训过自己的人,只随口道:“帝王之家最是手足情薄,从古到今,哪个皇帝不是踏着兄弟们的尸体走皇位的?” “嘘——”姓朱的矮胖男子急忙阻住了王霸的话,摆手道:“莫谈政事,喝酒喝酒——” 王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回过头去端起酒杯,不再理睬夏云岚。 夏云岚自然晓得帝王之家最是手足情薄,没有一个当了皇帝的会放过曾经跟自己争皇位的兄弟。她对玉倾城说:“除了退还圣旨,还有一件要紧事。”这件要紧事便是设法搭救豫王的性命。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玄胤刚刚即位,便对豫王下达了处斩的命令。 顾不得再听王霸等人闲聊,夏云岚急匆匆结算了饭钱,出门来骑紫风便向天武城快速驰去。 紫风原是世间少有的神骏,夏云岚心着急,日夜兼程,不数日已到达天武城内。 过了城门,来不及向人打听夜凝尘的所在,径直向豫王府驰去。 到得豫王府外,不出所料,果见豫王府大门被封,门前除了看守的军卫,冷冷清清,鸦雀无声,再不复往日繁华景象。 夏云岚调转了马头,行至豫王府最近的街道,找了家茶馆坐下,欲向人打听豫王的去向,不料话方出口,被问的人已如同被蝎子蜇了般离得她远远的。 无奈之下,夏云岚出了茶馆,找了家客栈将紫风寄养在内,而后扮作男子模样,找了家二流的烟花之地,叫了个妖冶浮浪的姑娘,出了数两银子,这才打听到豫王一家皆被关入天牢,不日即将满门处斩。 同时被关入天牢的,据说还有新皇帝的六弟益王一家。 天牢重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得去的。夏云岚回到客栈,躺在床想了半天,想到行李里那卷封后的圣旨,终于有了主意。 天色黑透时,夏云岚制作出了一卷外表一模一样的圣旨,洗净脸易容药,换一身繇山弟子的衣服,骑着紫风大摇大摆地向天牢走去。 因天牢关押着反贼要犯,是以把守牢门的除了原先的狱卒之外,又新增了许多萧玄胤手下的军士暗卫。 那些人有的见过夏云岚,有的虽没见过,却认得神骏紫风。见夏云岚骑着紫风而来,皆客客气气地前见礼。 夏云岚下了马,面带微笑神色坦然地将圣旨往那些人面前一递,那些人不疑有他,立即打开了天牢厚重的大门,恭恭敬敬地引着夏云岚向豫王关押处走去。 豫王与益王一起,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相邻的两间牢房。 夏云岚原是来看望豫王的,结果一站在牢房门口,看到隔着铁栏相并而坐的兄弟两人时,目光却先被益王吸引了去。 她知道姓萧的兄弟几个都是美男子,但却没有想到,最美的居然不是萧玄胤。 那益王此时虽在落魄之,然而,皱巴的衣衫,凌乱的发丝,点点的血迹,却不但丝毫无损于他的美,反而为他的美增添了几分落拓与不羁的风采。 世最顶级的大师,恐怕也要穷尽毕生之力,方能雕琢出那样的一张脸;世最天才的画家,恐怕也要用尽一生时光,方能描绘出那样的眉眼。 “呵呵,三弟妹,怎地忽然有雅兴到此一游?”夏云岚盯着益王出神的时候,萧玄睿坐在地仰头笑道。 夏云岚从益王脸移开目光,转在萧玄睿脸,咧了咧嘴笑道:“看到你还活着,我放心了。” “知道三弟妹舍不得我死,我怎敢不好好活着?”萧玄睿一脸没正经地道。 夏云岚拉下了脸,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死到临头,还要占几句嘴巴的便宜么?” 萧玄睿拖着丁丁咣咣的铁链站起身子,眉眼带笑地将夏云岚从到下打量了一遍,慢悠悠道:“我不只想占几句嘴巴的便宜,但是别处的便宜,占得到么?” “你……”夏云岚飞红了脸,若不是碍着狱卒及守卫的面,少不得一脚踢过去,问他“脚的便宜要不要占”? “来人——”夏云岚没时间与他废话,沉着脸对送自己进来的守卫道:“这人实在太过讨厌,即刻将他押进皇宫,叫他尝尝皇最新发明的十大酷刑。” “是。”守卫答应一声,命狱卒打开萧玄睿身连接铁栏的两条铁链,而后捡起连接在萧玄胤手臂的两条铁链道:“二王爷请——” 萧玄睿不惊不慌,转头对邻侧牢房的益王笑道:“六弟,三弟妹不知要约我去哪里逍遥快活,你且耐心等我回来,咱们稍后再叙。” “二哥……”益王戴着镣铐的两只手紧紧抓着铁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唤出了这两个字。 夏云岚终于没忍住,走过来对着萧玄睿的腿踢了一脚,恼声道:“约你到阎王面前逍遥快活,你去也不去?” 萧玄睿的身子似乎极度虚弱,被夏云岚一踢之下,倒头向地栽去。 夏云岚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他扶住,不料萧玄睿竟顺势倚在她的肩,在她耳边笑道:“有三弟妹陪着,别说是到阎王面前,便是刀山下火海,也照样逍遥快活。” “你这德行,难怪此刻只能在这儿待着。”看着萧玄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夏云岚松开了手,刻薄地道:“堂堂王爷哪有你这种样子的?古书里有句话,好像叫‘望之不似人君’,说的可不是你么?” “呵呵,三弟妹——”萧玄睿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如今已经不是堂堂王爷,更不会再是什么人君。区区一个阶下之囚,调戏一下漂亮姑娘不是很正常吗?” “你倒很能破罐子破摔。”夏云岚满脸鄙视地给了萧玄睿一个白眼,对牵着链铁的守卫道:“堵他的嘴,别叫我再听到他说话。” “遵命!”那守卫答应一声,瞬间接过狱卒递来的破布堵了萧玄睿的嘴。 萧玄睿一脸屈辱地瞪着夏云岚,夏云岚却再不朝他瞧一眼,转身疾步向天牢外走去。 天牢外,囚车已备好。 寂静的夜色里,轧轧的囚车碾过空无一人的天武城街道,仿佛一个声音低哑的老人,在反反复复吟唱着一首关于朝代兴衰变迁的歌。 夏云岚骑在紫风背,偶尔扭头看一眼囚车里那个衣衫褴褛、镣铐作响、被破布堵着嘴的男人,想起那个男人往昔锦衣华服、高高在的风光,不觉倍加感慨。 囚车转过两个拐角,正要走去往皇宫的大道时,夏云岚忽然勒停了紫风,对押送萧玄睿的数十名军士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囚车好像被人动过了手脚?”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7章 我是受人之托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皇后娘娘多心了——”为首的军士笑道:“这囚车一直在天牢,且有专人看管,绝不会给人妄动手脚的机会。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这里似乎不太对劲儿……”夏云岚边说,边下马走至囚车旁,手暗暗使力,囚车的一根栏杆“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你们看——”夏云岚指着断掉的地方道:“这里似乎被人用了特殊的药水,木质变得极为松脆……” “糟了,莫非有人要截囚车——”为首的军士变了脸色,打一个手势,数十名军士立即严严实实将囚车围了起来。 “你推测得不错——”夏云岚诡异一笑,纤手轻扬间,一团白色的粉末脱袖而出。 “皇后娘娘……”数十名军士看着夏云岚,呆怔了那么一下,已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 有功夫略强一些的,亮出了刀刃,却不敢对夏云岚下手,只敢对囚车的萧玄睿砍去。 夏云岚将囚车微微一转,那刀非但没能劈到萧玄睿,反而将囚车劈了开来。 “功夫不错。”夏云岚笑赞一声,揽住萧玄睿的腰跃紫风脊背,双脚一夹马肚子,紫风长啸一声,撒开了四蹄,如一道紫色的闪电般向前窜去。 可惜紫风虽是世间难得的神骏,却终究跃不过城墙。到了城门附近,夏云岚不得不放弃紫风,带着萧玄睿跳过城墙,向逍遥谷的方向掠去。 “三弟妹——”萧玄睿已取下了口破布,半倚在夏云岚身道:“你今夜冒死救我,我此生定不负你……” “闭你的鸟嘴!”夏云岚心里一阵恶寒,张口骂道:“什么负不负的?别说得那么叫人恶心!” “你不是……”萧玄睿迟疑了一下道:“你不是瞧我了么?” “呸!”夏云岚心急赶路,懒得与他多言,只怒声道:“你可真能想!” “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萧玄睿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三弟他为人十分无趣,且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和他在一起,即使做了皇后也不会开心。你放心,从今后咱们两个在一处……啊,三弟妹不要冲动——” 萧玄睿话未说完,夏云岚已将萧玄睿丢在地,举起星剑向他手脚砍去。 但听“当啷”数声,铁链落地。萧玄睿长长出了一口气,抚着胸口笑道:“三弟妹好快的剑……只是下回记得先知会一声……” 夏云岚将铁链丢进路边草丛,看着萧玄睿一脸寒霜地道:“我救你不过是受人之托,倘若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将你丢在这里再不管你。” “受人之托?”萧玄睿失望地道:“哪个托你来救我?咱们好像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吧?” 夏云岚没有回答萧玄睿的话,冷然问道:“你使得了轻功么?” 萧玄睿扶住了路边一棵树,有气无力地道:“走路尚且困难,哪里使得了轻功?” 夏云岚狐疑地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道:“我背你——若你敢不老实,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会累着三弟妹么?”萧玄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一边快速爬了夏云岚的背,一边用无尽怜惜的口气道。 夏云岚懒得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脚下的速度提到最快。 逍遥谷。 见到久违的夏云岚,逍遥王甚是快活,不顾夜静更深,立即命厨下做了一桌子酒菜端进敞厅,又宝贝般拿出自己最新培育的瓜果和最新酿制的酒,要与夏云岚秉烛夜谈。 萧玄睿甚是过意不去,和逍遥王拱了拱手,惭愧地道:“久慕逍遥王大名,平日欲图一会而不得,不想今日以待罪之身,反能与逍遥王举杯共饮。” 逍遥王豪爽地道:“豫王殿下不必作如是想,祁王妃……哦,不,夏皇后乃是本王的知己好友,她的朋友是本王的朋友,她既带你到此,你便无需客气。什么待罪不待罪的,我这逍遥谷自来与朝廷无干,你莫要说那等丧气话,败坏了今日雅兴。” “怪不得人说逍遥王乃性情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萧玄睿感激地道。 “逍遥王——”夏云岚道:“你若当我是朋友,叫我名字即可,若是再叫皇后,我便当没你这个朋友。” “呵呵,那便叫你夏姑娘吧。”逍遥王瞥了萧玄睿一眼,别有意味地笑道:“叫你名字只怕有人听了心里不自在。” 萧玄睿尴尬一笑,含情脉脉地看了看夏云岚。 夏云岚叫道:“你看他做什么?关他什么事!我跟他之间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可别误会。” “没有关系?”逍遥王嘴角噙着明显不相信的笑:“你大半夜的,舍命把一个没有一点儿关系的人从天牢里救出来?” 夏云岚敲着桌子强调道:“我是受人之托——早知道他这副德行,我当初可未必会答应那人。” “不知世间哪位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你来帮忙?”逍遥王饶有兴致地问道。 萧玄睿转过了头,看着夏云岚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好。 夏云岚本想说出当日与先皇帝的一番长谈,却又怕两人误会她与先皇帝有什么关系,是以一脸满不在乎地岔过了话题道:“那也不必去说他,我这人向来喜欢给人帮忙……逍遥王,我还受人之托,要带几句话给你。” “哦……夏姑娘请讲——”听到有人带话给自己,逍遥王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夏云岚拿出王之令牌,往逍遥王面前一推,讲述了自己在灵皓国与南宫晔见面的前前后后,只略去了南宫晔为才貌双全的太子提亲一事。 听罢夏云岚的话,逍遥王蹙着眉头,良久默无一语。 为南宫楚楚和玉倾城计,夏云岚指着桌的王之令牌劝道:“冤家宜解不宜解,当年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如今你大哥心心念念望你回去,你不如放下心结,全了这份兄弟情谊。” 逍遥王拿起桌的王之令牌,缓声道:“本王曾经告诉自己,这一生不会再踏入灵皓国地界……” “告诉自己的不过是想法而已。”夏云岚知道逍遥王为人傲气,道:“我也经常告诉自己这个,告诉自己那个,但想法遇了现实,总难免要为现实而变通。与你那大哥赌一世的气,固然显得你很有面子,然而好兄弟反目成仇,一生一世再不相见,你真的不会感到痛苦吗?” “三弟妹说得极是。”萧玄睿赞道:“我从前也常因抹不开面子做一些违心的事,甚至用一些不合适的人,如今一无所有之际,才发现面子是这世最无用的东西。” “容本王考虑一下吧。”逍遥王将王之令牌推回给夏云岚道:“这东西既然已经送给了夏姑娘,岂有收回之理?本王若决定回灵皓国,再向王兄要一块便是。” 夏云岚看出逍遥王心里仍是放不下骄傲和面子,所谓再要一块,不过是托辞而已。她又将王之令牌推了过去,诚心诚意地道:“天下之大,固然哪里不可安身?然而真正能够活得潇洒恣意的,往往都是有身份有名望有地位有钱的隐士。便如你隐居在这逍遥谷,若非有逍遥王的身份,又岂能过得如此随心所欲?” “呵呵……”逍遥王笑道:“夏姑娘直言快语,本王竟无言以对。” 夏云岚笑道:“其实我希望你回灵皓国,除了想要化解你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也有一个私心在里面。” “夏姑娘有何私心不妨直说——”逍遥王笑道:“说不定本王会为了夏姑娘的私心,接受夏姑娘的建议。” 夏云岚指了指萧玄睿,道:“像他这样的钦犯,在承夏国永远没有被赦免的可能。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好不容易把他从天牢里救出来,从不希望他再被抓回去砍头。所以私心里希望你能带他到灵皓国,有灵皓国王室的保护,他余生才不用活得小心翼翼。” 逍遥王看了萧玄睿一眼,沉吟道:“夏姑娘于本王有恩,若为夏姑娘的朋友,我会认真考虑回灵皓国这件事……” “三弟妹——”萧玄睿感激地笑道:“难得你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你救了朝廷重犯,纵然你身为皇后,我那三弟也决不可能放过你。你不如随我一起离开承夏国,咱们余生跟着逍遥王伺花弄果,也自潇洒快意……” “我跟你何时成了咱们?”夏云岚气恼地瞪了萧玄睿一眼,不屑地道:“我便要离开承夏国,也只会跟我师父一起离开……我问你,你可知道我师父现在哪里?” “你师父?”萧玄睿想了一会儿,看着夏云岚似笑非笑地道:“我虽见过大批繇山弟子,却从未见过你师父。三弟妹,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你愿不愿听?” “你说——”夏云岚蹙眉道。 “我猜,所谓‘银面无心’的繇山夜掌门,其实是我那三弟……”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8章 一醉解千愁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你还是不要猜了!”夏云岚迅速打断了萧玄睿的话,冷然道:“我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曾见过祁王——便是你找人拦路喊冤的那夜……哦,对了,是元前夜。品书网 ” “……”萧玄睿一直很厚的脸皮略略红了一下,忍不住问:“你如何看出那是我找的人?” “还用看么?”夏云岚道:“那人的演技一点儿也不好,既夸张又不走心,即便做个戏子也差了点儿火候。” 萧玄睿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低头望着手杯子深深叹了口气,道:“难怪我会输给三弟,原来果然是我用人无能……” 自夏云岚从天牢将萧玄睿带至此处,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玄睿露出失落之色。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夏云岚也不觉得特别同情,只忙着问道:“你们两军混战之际,我师父没有出现么?那些重要的关卡、宫门处,也不曾有人见过他么?” 萧玄睿抬起头来,很快收敛了失落的神色,依旧面带戏谑的笑容对夏云岚道:“元前夜,你见到的那个祁王很可能是假的。而真正的祁王,是与你同行的夜掌门。” “何以见得是假的?”夏云岚蹙紧了眉头,她当然不会告诉萧玄睿,她尚不曾见到那个祁王,已经被夜凝尘强行带走。 萧玄睿道:“自承夏、苍狼两国休战之后,我那三弟便声称遭遇刺客偷袭,卧病在床。我与六弟等人数次探病,皆被拒之门外。然而,三弟除了不朝、不见人外,其他各项事务皆处理得井井有条、紊丝不乱。为了探知他病情真假,我派出数名得力手下,却被他捉住,不知所踪……” 夏云岚的手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萧玄睿的话唤起了她心的噩梦,她知道那些人将被带往何处,也知道那些人将遭遇什么样的对待。 萧玄睿接着道:“后来逢他偷偷出门之际,我想方设法围截于他,终于与他见一面。他面貌身形俱与往昔无异,但与我说不两句话便匆匆离去。后来我回想他的声音,与我三弟从前的声音相似乎少了什么。不久之后我又打探到,他最得力的手下秦沐风,这段时间一直不露形迹。于是我几乎可以断定,卧病在床的祁王实乃秦沐风所扮……”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吗?”夏云岚打断了萧玄睿的话,满脸嘲讽地道:“你不过是在挑拨我们师徒之间的关系罢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放下师父跟你离开吗?” 萧玄睿怔了一下,忽然若有所悟地大笑道:“哈哈……这个都能被你看出来?三弟妹果真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越看越爱。” “可是我决不会爱你。”不知为何,夏云岚的心跳得有些慌乱,萧玄睿那张与萧玄胤有几分相似的脸让她充满了不安,她移开了目光道:“我看你,真是越看越讨厌!” “夏姑娘、豫王殿下——”见夏云岚与萧玄睿之间的谈话渐渐有些尴尬,逍遥王忙举起酒杯笑道:“这是本王今年春新酿的千红醉,咱们再干一杯如何?” 夏云岚端起一杯酒,也不与两人碰杯,只管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千红醉……好名字……好酒……”夏云岚说着,顺手抓起桌酒壶,向空了的杯子里注去。 “三弟妹——”萧玄睿按住了她的手道:“方才的话当我没说,你且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夏云岚一把推开了萧玄睿的手,冷然道:“你说了什么吗?我不记得你说了什么!” 萧玄睿叹了口气,柔声道:“三弟妹,我懂了……你若要喝酒,我今夜陪你一醉方休便是。” 逍遥王也叹了口气,历尽沧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惜,看着夏云岚道:“夏姑娘,人生但得有花有酒,余事尽可不必挂在心。来,咱们再喝几杯——” “好——”夏云岚爽快地端地酒杯,迅速同二人碰了碰,再次喝得滴酒不剩。 逍遥王酒量极好,萧玄睿酒量亦极好,二人原本还有些生疏客气,待七八杯酒下肚,聊起人生际遇、命运浮沉,竟颇有了些引为同道之感。 夏云岚酒量与二人相差甚远,二人酒兴正酣之时,她已有些昏昏欲睡。 萧玄睿体贴地道:“三弟妹,你不胜酒力,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可好?” “谁说我不胜酒力?”夏云岚两颊喝得绯红,一双眼睛斜睨着萧玄睿,带着几分醉意道:“我不要你送我回房,你从来只想占我便宜……” 萧玄睿大是尴尬,掩饰地轻轻咳了两声,对逍遥王笑道:“我这三弟妹喝醉了,不知逍遥王今夜将她安排在何处歇息?” “我没醉!”逍遥王尚未答话,夏云岚先自不悦地叫道:“千红醉……这么好的酒,怎能不喝个痛快!来,不要停,咱们接着喝……” “夏姑娘——”逍遥王拿开了夏云岚手边的酒壶,如同一个长辈看着晚辈般慈爱地道:“本王已经决定明日起程,与豫王殿下一起经繇山、鬼厉前住灵皓国。若是你将来有闲,不妨到灵皓国再与本王喝几杯。” “你已经……决定了么?”熏熏醉意之,夏云岚仍然保持着一份清醒。 逍遥王不动声色地命下人收起酒壶,温颜笑道:“自你次走后,本王久已不问山外之事。若非是你,本王又岂能得到真正的逍遥?今时今日,其实无论何地,对于本王来说都已经没什么区别。既如此,不如便照你的意思行事。” “那多谢了……”夏云岚向逍遥王拱了拱手,转头对萧玄睿道:“我晓得,一个人从高高在的王沦为普通百姓,心里难免不大好过。但是……但是你要知道,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快乐。到了灵皓国,你要学着做一个快乐的普通百姓……” “三弟妹,你多虑了。”萧玄睿看着似乎醉意朦胧、又似乎无清醒的夏云岚,道:“我早已不是什么高高在的王,区区一个阶下之囚,保全性命苟活于世已是万幸,又岂敢回想往日风光?” 夏云岚点了点头,复对逍遥王道:“酒呢?” 逍遥王笑道:“夏姑娘,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今夜本王想与你聊聊诗词歌赋,你意下如何?” 夏云岚轻轻蹙了蹙眉梢,抓着空空的酒杯道:“字游戏而已,有什么好聊的?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何妨一醉解千愁?” “三弟妹……”萧玄睿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悯,劝慰地道:“我知你心何忧何愁,可纵然一醉解千愁,酒醒之后,你又当如何?” “我说我忧愁了吗?”夏云岚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毫不领情地瞪着萧玄睿道:“我有什么可愁的?我只不过……只不过贪恋这酒的味道而已……” “你不是贪恋酒的味道,你只是无法面对真相。”萧玄睿眼神犀利、语气温柔地道:“关于你和三弟之间的恩怨,我亦有所了解。我知道,他曾对你用尽酷刑……” “用尽酷刑?”逍遥王眯了眯眼睛,插话道:“豫王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玄睿道:“若非如此,三弟妹又怎会离开祁王府、拜师繇山?只是,她大概没有想到,兜兜转转,遇见的还是我那薄情寡义、心狠手辣的三弟……” “萧玄睿!”夏云岚猛地站起身子,恶狠狠打断了萧玄睿的话道:“我师父为人正直,待我情深义重,你那三弟岂能与他相提并论?!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一个十几岁时暴病而亡或不知所踪的皇子?” 萧玄睿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同情道:“我们兄弟七人,大哥做了皇帝,我与三弟、六弟分别被封豫王、祁王、益王,四弟战死龙炎,五弟誓为四弟复仇,长年镇守南疆。七弟幼年时遭人陷害,因神志不清而长年幽居深宫,但至今尚在人世。三弟妹——” 萧玄睿顿了一下,慢声道:“你说的那位暴病而亡或不知所踪的皇子,根本不存在。” 夏云岚没有说话,只觉一股寒意慢慢从脚底升起,像要把全身一点一点冻住。 萧玄睿接着道:“三弟妹,你聪明绝顶,如此拙劣的谎言,若非你有意自欺,又岂能骗得你过?你既非属意于我,咱们之间又并无共同的朋友,哪里会有人托你保我性命?你想方设法将我从天牢救出,私心里可是希望我能东山再起,取三弟而代之?唯其如此,三弟便不得不以繇山掌门的身份陪你一世……可惜我已兵权尽失、一败涂地,你救我出来,倒不如救我那六弟……” “呵呵,你们兄弟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听萧玄睿猜得如此不靠谱,夏云岚心里竟忽然生出一丝欢喜,僵硬的身子也跟着回过几分暖,冷冷看着萧玄睿道:“你这样的人,早已习惯了虚情假义、勾心斗角,哪里懂得什么叫一见如故、一诺千钧?我委实是受人之托保你性命,你偏要找出个牵强的理由,可见别的事,你也不过是凭空猜测而已。”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89章 以万里江山做你的聘礼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姑娘——”逍遥王道:“豫王之言虽未可信,然万一你师父便是你那夫君,你将做何打算?” “没有那种万一!”夏云岚无礼地看了逍遥王一眼,不客气地道:“待我找到师父,咱们在繇山相会,你定然不会再相信萧玄睿的胡言乱语。” 逍遥王微微笑了一下,道:“好,如此本王便在繇山停留一段时间,待见过你那师父,再带豫王殿下和楚楚离开。” “此地花月俱好,何需繇山相会——”逍遥王话音方落,一个低沉、淡漠的声音忽然自敞厅外响起。 夏云岚心一震,猛地转过身子,但见夜凝尘一袭白衣,戴着银色面具,踏着满庭月色缓步而来。 “师父——”刹那之间,夏云岚忘记了一切,唯余满心欢喜,站起身向敞厅外跑去。 逍遥王和萧玄睿也跟了出来,站在敞厅门口各怀心思地看着夜凝尘。 “师父……”久别重逢,相思入骨,当着逍遥王和萧玄睿的面,夏云岚不顾一切地抱紧了夜凝尘。 夜凝尘顿住脚步,目光自夏云岚脸掠过,对逍遥王略略看了一眼,而后停留在萧玄睿脸。 “云岚——”夜凝尘看着萧玄睿,轻轻推开了夏云岚,淡淡道:“假传圣旨,天牢劫人……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夏云岚怔了一下,看着夜凝尘有些陌生的眼光退了一步,颤声道:“师父,你在怀疑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怀疑。”听夏云岚欢喜的声音里浮起一层掩饰不住的悲凉,夜凝尘从萧玄睿脸收回目光,一手拉过夏云岚的手,一手爱怜地抚她的脸颊,温声道:“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而已……无论你的解释是真是假,我都会相信。” “师父……”夏云岚垂了一下睫毛,声音里慢慢恢复一丝安心,道:“你有没有过被身边人怀疑的时候?在那样的时候,倘若一个陌生人给予你全然的信任,你会不会心生感激?” 夜凝尘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和你天牢劫人有何关系?” 夏云岚道:“很多年前,我被萧玄胤疑为苍狼国奸细金燕子,我无可辩解,亦无力去调查取证。那时的皇却把我当作朋友,求我在祁王夺取皇位之后,设法保全豫王性命……” “托你救我之人竟是皇兄?”夜凝尘尚未说话,站在敞厅门口的萧玄睿已忍不住前一步,讶声问道。 “不错。”夏云岚将目光转向萧玄睿,回忆着多年前那一夜的灯下情形,学着先皇帝的口吻道:“他说——都说帝王无情,可要真正做到完全无情,又谈何容易?豫王是朕一母同胞的弟弟,自古以来皇室之间兄弟情薄,可朕总也忘不掉,小时候他牵着朕的手,认真地对朕说,‘大哥,即使将来你做了皇帝,咱们也依然是最好的兄弟,好不好……’” “皇兄……”在天牢之犹自与夏云岚谈笑自若的萧玄睿,此时忽然眸光一黯,声音带出了一丝浓浓的悲伤。 “多年之前,先皇已知夺取皇位的必是祁王么?”夜凝尘声音有些复杂地向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轻轻摇了摇头,道:“世事难料,他又怎能预测未来?只是,他告诉我,他一直很想把江山社稷交于祁王……” “为什么?”萧玄睿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不可置信地道:“他既念着与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情谊,又怎会想把江山社稷交于三弟?” 夏云岚道:“他说,从感情来说,他和太后一样,希望由豫王接替他的位子。但作为一代帝王,他不能置承夏国大好江山、千万子民于不顾。承夏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忧外患,危机四伏。豫王虽才不输祁王,然论起心机武功,却与祁王相去甚远。他希望,百年后的苍云大陆地图,还能找到承夏国的名字……” 听罢夏云岚的话,夜凝尘与萧玄睿皆陷入了沉思。 长久的沉默之,逍遥王低声叹道:“可怜先皇一片苦心……” “师父——”夏云岚握紧了夜凝尘的手,祈求地道:“为了先皇的苦心,你不会带豫王回去,是吗?他如今已兵权尽失,只想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你不会拿他去换取朝廷赏赐的荣华富贵,是吗?” “云岚……”夜凝尘将夏云岚揽进怀里,柔声道:“豫王必须跟我回去……但我可以保他不死。” “你凭什么保他不死?”夏云岚挣脱了夜凝尘的怀抱,看着夜凝尘的眼睛道:“师父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会放过跟自己争皇位的人?何况萧玄胤狠毒无情……” “云岚,你相信我!”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看了萧玄睿一眼,承诺般对夏云岚道:“我以性命担保,只要他不再心怀叵测、妄生事端,绝对可以平安终老……” “不,我不相信!”夏云岚固执地摇头道:“萧玄胤薄情寡义,即便感念师父助他夺取江山,也决不会放过豫王。师父——” 夏云岚星眸一闪,逼视着夜凝尘道:“如今天武城诸事已了,你是不是也该急流勇退,再不过问朝之事?” 夜凝尘避开了夏云岚的目光,似乎有些艰难地道:“承夏国正当动荡之,天武城危机四伏,龙炎、青蜀与血月门虎视眈眈,我焉能此离去……” “三弟——”萧玄睿忽然走近了两人,打量着夜凝尘冷笑道:“如今你已贵为帝王,又何需在三弟妹面前遮遮掩掩?与其找这诸多借口,不如直接叫三弟妹看看你的真实身份。” 夜凝尘没有说话,千年寒潭般的眸子深不可测地注视着夏云岚,月光下,隐隐浮现一丝不安。 夏云岚也没有说话,定定地望着夜凝尘,暗夜星辰般的眸子里满溢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慌乱。 “三弟,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吗?”萧玄睿更进一步,嘲讽地、毫不放松地盯着夜凝尘道:“要证明我的错误再简单不过,取下你的面具,一切真相自然大白于天下。” “豫王殿下……”逍遥王看了看夏云岚苍白的脸色、恐慌的眼神,有些怜惜地开口道:“很多时候,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开心快活。如果夏姑娘并不希望看到夜掌门面具后的脸,你又何必逼迫夜掌门取下面具?” 萧玄睿没有理会逍遥王的话,眸子里含着一丝恨意,对着夜凝尘绝不肯善罢甘休地道:“三弟,江山已然为你所有,再用欺骗的手段得到美人心……呵呵,你要把天下所有的便宜占尽么?” 夜凝尘仍然没有说话,手却缓缓向面具落去。 “师父……”看着月光下夜凝尘不同以往、白皙修长的指尖,夏云岚忽然抖着嗓子道:“我知道他在挑拨离间……我知道他恨你助祁王夺取江山,害他沦为阶下囚……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如果你不想,甚至也不必取下面具。你只要告诉我,你不是萧玄胤……只要你告诉我,我会信你……即使你骗我,我也会信你……” 夏云岚强作镇定,可声音却止不住抖得越来越厉害,说到这里,终于无法再说下去。 一种极大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住了她的心,使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默然良久之后,夜凝尘还是缓缓取下了面具。 银色月光下,没有了面具遮掩的脸风华绝代,五官如玉石雕刻般俊美。 夏云岚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这张脸,她熟悉无,却又恨之入骨。 萧玄睿闭了嘴。 逍遥王长长叹了口气,对着那张脸的主人拱了拱手,道:“皇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抱歉。” “云岚——”萧玄胤仿佛没有听到逍遥王的话,恢复了素日的声音,目光温润如水般看着夏云岚,柔声道:“咱们成亲时,我不曾送你什么。今时今日,我以这万里江山做你的聘礼可好?” 夏云岚没有答话,回答萧玄胤的,是夏云岚手的剑。 锋利的星剑,架在了萧玄胤的脖子。 不过顷刻之间,夏云岚眼的恐惧和慌乱已一扫而空,代之以彻骨的冰冷……彻骨的绝望。 “云岚,”萧玄胤深深看着夏云岚,缓声道:“我曾告诉过你,用不了多久,我要让天下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也曾答应过我,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一起面对……如今我已经兑现自己的承诺,你却为什么要拿剑对付你的夫君?” “萧、玄、胤——”夏云岚一双冷眸犹如千年的寒冰,看着萧玄胤一字字道:“你不是我师父!你根本不是我师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杀了我师父,是不是?” “云岚……”萧玄胤眼掠过无尽的疼惜,想要握住夏云岚的手,却被夏云岚厌恶地躲了开去。 “血月门主可以冒充我师父,为什么你不可以?”夏云岚一股力道灌注剑尖,毫不留情地向萧玄胤脖子压下去,“说不定,你便是那血月门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0章 我爱的人已经死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萧玄胤食两指轻轻夹住剑尖,阻住了下压的剑,口静静道:“血月门主是我六弟益王,如今我已将他囚在天牢。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云岚,你可还记得,‘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你又可曾记得,‘与君两相约,终老不能绝;与君两相知,终老不能止;与君两相依,终老不能弃……’” 听到萧玄胤这几句话,夏云岚苍白的脸色刹那间犹如死灰般黯淡,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星剑“当啷”一声掉在地。 “云岚——”萧玄胤前一步,扶住了夏云岚的双肩,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悔恨和痛惜道:“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好吗?从今后,我为帝王,你为皇后,这世间繁华、万物万有,任你予取予求……你可喜欢?” 接触到萧玄胤温润如水、满含怜惜的眼睛,夏云岚却像猛地被毒蛇咬了一口,又像突然从噩梦惊醒过来,死命推开了萧玄胤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萧玄胤。冰冷眸子里,是浓浓的厌恶、深深的戒备。 “云岚……”面对夏云岚的厌恶和戒备,萧玄胤风华绝代的脸浮起一层说不出的悲凉,双手停在夏云岚肩头,既不忍离开,又不敢碰触到夏云岚的衣襟,只小心地道:“虽然我想方设法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故意引诱浅画、璃月去骗你,可是你那么聪明,对于我的身份定然早有察觉……云岚,我以为你终究可以原谅,却为何你宁可自欺,宁可叫我骗你一世,也不肯面对真实?” 夏云岚双唇紧闭,无情如一尊冰雪塑的雕像。 萧玄胤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夏云岚的回话,叹了口气道:“云岚,我知道骄傲如你,无法轻易原谅我曾犯下的错。你可知,自咱们繇山重逢之后,我日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露出一丝破绽,使你再次离我而去……” “呵呵……”一声刺耳的冷笑,忽然很不和谐地打断了萧玄胤的温言细语,萧玄睿含讥带讽地道:“欺骗是欺骗,能把欺骗说得这般情意绵绵、冠冕堂皇的,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三弟你一人了。” 萧玄胤蹙了蹙眉头,温柔的目光落在萧玄睿脸时凌厉如刀刃,但他只警告地看了萧玄睿一眼,继续对夏云岚道:“云岚,跟我回皇宫,好不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不要再跟我赌气……” “我爱的人已经死去……”夏云岚终于抬了下睫毛,又费力地勾了勾唇角,勾出一个冷冽的、无情的、失神的、无力的笑,淡漠地道:“他说的对,欺骗是欺骗……哪怕再冠冕堂皇的欺骗也是欺骗……我夏云岚,不会爱一个欺骗自己的人……” 言罢,夏云岚慢慢转过身子,再不朝萧玄胤看一眼,抬脚向院外走去。 “云岚——”萧玄胤前一步,欲待拦在夏云岚面前,萧玄睿却身影一晃,先自挡住了萧玄胤的去路。 “三弟,你没有听到么?”萧玄睿报复般幸灾乐祸地笑道:“她说她爱的人已经死去,你又何必再纠缠于她?” “让开!”萧玄胤面一沉,毫不留情地出手向萧玄睿喉间抓去。 一支竹箫,疾如闪电般挑向萧玄胤手腕,逍遥王一边示意萧玄睿后退,一边恭恭敬敬地对萧玄胤道:“请皇顾念兄弟之谊、先皇之托、夏姑娘之心,手下留情——” “朕的事情,何时轮到别人来干涉!”萧玄胤厉喝一声,霜华剑蓦然出手,向逍遥王手竹箫斩去。 逍遥王暴退数尺,左手微扬,一张细密的银向萧玄胤兜头罩下。 萧玄胤旋身避过,足尖一点,跃过逍遥王欲向夏云岚追去。 “三弟留步——”萧玄睿仿佛铁了心不叫萧玄胤如意,萧玄胤身形方起,萧玄睿已不顾危险缠了来。 三人打斗之际,夏云岚身形几个起落,早已跃出了逍遥王府。 逍遥谷外,夏云岚呆呆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迷惘地回头望了望逍遥王府的方向,而后下意识地向西南方走去。 心似乎有所牵挂,却无法细想。 萧玄胤会不会被逍遥王和萧玄睿联手杀死? 关她何事? 萧玄睿会不会被萧玄胤带走? 她已无暇顾及。 逍遥王会不会受她连累被萧玄胤所伤? 随他去吧…… 失魂落魄地走到天色放亮,又走到月东天,一天不曾进得滴水粒米,却也并无饥饿的感觉。 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身子,脚犹如绑着两块重愈千钧的石头,沉甸甸地越来越迈不动步子,却又无法停下歇息片时。 一座城门阻住了去路,夏云岚几乎想也没想地跃了过去,沿着城道路继续向西南行去。 寂静的街道,巡逻的城卫列队而过,夏云岚本该躲在巷子阴影里,可她的两只脚却不听使唤地冲着城卫的队伍走过去。 “什么人?”随着一声喝斥,夏云岚被数名城卫围了起来。 夏云岚被迫停下步子,麻木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人。 “是一名繇山女弟子——”有人认出了夏云岚的装束,向一名头领模样的城卫禀报道。 “繇山女弟子?”那头领打量了夏云岚几眼,脸瞬间多了几分恭敬,对夏云岚拱了拱手道:“此次繇山弟子助皇登基有功,若姑娘确是繇山之人,我等自不会与你为难。只是仅凭一身衣服,尚无法证明姑娘的身份。姑娘能否出示其他信物,我等登记过后自会放姑娘离去。” “信物?”夏云岚脑子里有些不太清醒,听那头领说了半天,只隐约听到“信物”两个字,呆呆问道:“你要什么信物?” 那头领见夏云岚神思恍惚,眼神明显起了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夏云岚这次听得清楚了些,随手将身东西摸了摸,星剑和行李已经遗落在逍遥王府,此刻她的身,除了一身衣服,好像再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是繇山弟子的东西。 她不由凉凉地笑了笑,一个人活在这世,是不是必须要有一个身份? 一个人除了要有一个身份,是不是还要不停地向别人证明这个身份? 活在世,有时候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 不但麻烦,而且荒谬。 可是一个人能因为麻烦和荒谬去死吗?显然不能。 “姑娘——”见夏云岚笑容怪,又拿不出什么信物,那头领不由失去了耐心,减了几分恭敬之色道:“你深夜一人独行,又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形迹未免太过可疑。请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待我们调查清楚你的身份来历,再决定是否放你离去。” 夏云岚仰头看了看天色,讶然地道:“已经深夜了么?也好,你们带我找个地方歇息一休,明日路不迟。” 那头领怔了一下,围着夏云岚的城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姑娘……脑子好像不大清醒……” 有人道:“这姑娘貌若天仙,不像什么坏人。要不,便放了她罢……” “不可!”头领模样的人断声道:“新皇刚刚即位,无数反对势力伺机而动,面交待,不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这姑娘虽不像坏人,咱们仍不能有丝毫大意。来人——即刻将这姑娘送往衙门。” “姑娘请——”听得头领吩咐,围在夏云岚身边的城卫向夏云岚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云岚脚步虚浮地顺着城卫手指的方向走去,身后,听得那头领派人快马加鞭去调查她的身世来历。 她无所谓地抬了抬唇角,此刻,除了那人身边,天下间任何地方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跟着押送的城卫走进衙门,在身世来历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夏云岚被关在一间仅有一张似床非床、似凳非凳的木板的房间里。 疲倦排山倒海般涌过来,尽管身下的木板硬邦邦地硌的人不舒服,夏云岚还是毫不在乎地倒头躺了下去。 麻木的心其实感觉不到疼痛,此刻的世界对于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混沌之,这一觉睡得既不算香甜,也不算糟糕。 翌日,当曙色透过小小的窗子漫进房间时,夏云岚从木板坐起身,盯着窗外的晨光看了一会儿,心,不知怎地突然一点一点疼痛起来。 她知道这心痛的感觉迟早会到来,只是,当这感觉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没有想到,会痛成这般模样。 与这种疼痛相,密林刑室所受的酷刑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前世里,她曾完成过一个极其特殊的任务——那个任务的雇主和目标是同一个人。 一个家财万贯的女子,爱了一个一贫如洗的男子。那男子为了女子的财产,对女子倍加殷勤。 然而,在成婚前夕,女子无意间从监控发现,男子和另一个女子一边在床颠鸾倒凤,一边计划着如何谋划她的财产。 女子伤痛欲绝,与男子分手后不久,拿所有的财产请杀手组织派出最好的杀手杀死自己。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1章 小儿科的骗术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杀手组织向夏云岚传达这个任务时,语气前所未有地带着几分好笑。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虽然圆满执行了任务,但却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最初来到这世,本来是孤独的一个,与另一个人相恋又分离之后,不过是回到最初的孤独罢了。何以最初能够活下去,后来便活不下去了呢? 何况,那女子家财万贯,其实可以请杀手杀死欺骗、背叛自己的男子以泄心头之恨,她却为何不肯那么做? 为了一个人品低劣的渣男搭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现在的夏云岚明白了。 或许,她不是死于仇恨,也不是为了渣男而死,她只是死于自己无法忍耐的心痛。 这心痛无可缓解,无法言说,无可逃避,无处不在。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炼狱,到处燃烧着熊熊烈火,烈火里响彻命运的狞笑。 这一生,你的生命里不会再有光和暖。这一生,你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动。这一生,陪伴你的只有孤独和荒凉…… 原来,最初的孤独与相恋又分手之后的孤独并不一样。最初的孤独里满怀着希望,像破土而出的嫩芽,生长着对爱和暖的向往。 相恋又分手之后,希望化成了虚空,心燃成了灰烬,孤独里的一个人,面对着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与寒冷,若非有足够坚定的意志、足够多的牵挂和留恋,大概没有人能走过这漫漫长夜。 此时,夏云岚听到了命运的狞笑。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这不知何年何代的苍云大陆,她的心都并无太多牵挂与留恋。好在,她有足够坚定的意志。 即使心在烈火里焚烧,她的脸依然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悲伤的影子。 太阳慢慢升起,绯色的霞光在小小的窗前凝聚又散去,时辰似乎已经到了正午。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随着一道刺目的光线照进来,一群人呼啦啦跪在了地,对着夏云岚喝戏般高声疾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夏云岚慢慢转过头,怪地看了看地矮她一截的那些人,对跪在前面、身着郡守官服的男人道:“我可以走了吗?” “皇后娘娘莫急。”郡守模样的男人诚惶诚恐地道:“下官已叫人去准备最好的马车,待娘娘用过餐后,下官即刻亲自送娘娘回京。” “我可以走了吗?”夏云岚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男人为何啰啰嗦嗦说了那么多废话,却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 “娘娘稍等,马车很快到……请娘娘移步前厅用餐——”郡守擦了擦额头的汗,跪着爬开几步,后面的人赶忙跟着郡守向旁挪动,让开了通往前厅的道路。 夏云岚顺着众人让开的路走出门外,足尖一点,飞身跃了西边的院墙。 “皇后娘娘——”背后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夏云岚仿若未闻,径直向西而去。 出城三十里,夏云岚终于有了一丝饥饿的感觉。 路边一处茶摊,夏云岚随意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丢在茶桌。 “姑娘喝点儿什么?”一见来了个漂亮的有钱姑娘,茶小二立即放下其他客人,眉开眼笑地迎了过来。 “随便。”夏云岚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 “随便?”茶小二挠了挠头,很快机灵地道:“咱们这里有数十种茶饮,皆消暑解渴,甘甜爽口,给姑娘一样来一碗可好?” “好。”夏云岚并没有想到数十种茶饮自己是否喝得完,只希望这小二不要继续烦自己。 “好咧——”茶小二从出生到现在,似乎第一次做成一笔这样大的买卖,激动地答应着,为夏云岚冲泡茶饮去了。 不一会儿,数十碗茶饮将小小的竹木方桌摆了个满满当当,夏云岚不由瞪大了眼睛。 茶小二殷勤地一一指着茶饮介绍道:“这是酸梅汤,这是蜜水桃花露,这是木樨膏……玫瑰卤子汤、雪藕茶、冰镇蔗浆、香芹羹、砂糖冷元子、生淹水木瓜、绿豆甘草汁、沉香紫苏豆蔻水……” 听那茶小二介绍完毕,夏云岚怔了许久,没想到在这古代的夏天,竟会有这样品种繁多的饮品。 茶小二退去后,夏云岚将每样尝了一口,或酸酸甜甜,冰凉浸骨,或滋回味转,怡养心神。果然是醇香甘美,各有千秋。 待将这数十样茶饮过一遍,夏云岚不单暑渴俱消、疲累皆忘,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再次路时,夏云岚很快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跟踪她的人虽仔细易了容,作市井小民打扮,她却只看了两眼便认出,此人乃是萧玄胤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苍鹰。 灵皓国桃仙庵,她早该知道,苍鹰等人看着夜凝尘的目光,分明是看待主人的目光。 夜凝尘否认血幽是自己的徒弟,想来也不过是要把血幽培养成新的暗卫而已。 数年前的余州城,两次巧遇夜凝尘,原来并不是巧遇,而是他一直在跟踪她…… 然而,哪怕所有的真相都已经摆在面前,当她不想知道的时候,还是可以视而不见。 一个人若是打算自欺起来,谁又能够将她唤醒呢? 无忧客栈,在识破九娘的身份之后,她甚至警告他,叫他以后行事务必更加小心一些。 原来,为了贪恋一份暖,她和洛芷雪一样,在完美得近乎虚幻的爱,情愿飞蛾扑火般用一生的幸福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当真相揭晓,爱恨俱灭,洛芷雪看破红尘,毫不留恋地削发出家。 她不缺少洛芷雪的勇气,却始终缺少了几分机缘。此刻,她心如死灰,出家与在家,于她来说其实并无不同。 沿着大路继续向西南方走了半个时辰,眼见得苍鹰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的安全,不动声色间将一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教训得再不敢朝她看一眼。她摇了摇头,在一座热闹的小镇,一番东窜西拐,很快甩脱了苍鹰的跟踪。 若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离开与那人有关的一切。 她一路向着繇山的方向行走,可知在脑子没有清醒之前,潜意识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拿到繇山灵玉,离开苍云大陆! 让今世像前世一样翻篇,在新的时空里,她会遇到一些新的人,经历一些新的事……或许用不了多久,她会像忘记前世的老师一样,将他掩埋在记忆最深处,再不轻易想起。 身后没有了苍鹰的跟随,她以为自己会走得更轻松一些,然而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全身不自在。 前世里,当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出现的时候,通常意味着附近有一些强大的、令她讨厌的人在悄悄盯着她。 她朝四面看了看,很快从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现一双色眯眯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生得满脸横肉,膀阔腰圆,一眼看去像个粗粗糙糙的庄稼汉子,再仔细一看,这人她是见过的。 次与这人见面时,是在余州城的茶楼里。那时,这人作头陀打扮,光着一颗脑袋,满脸络腮胡子。 此时,这人剃净了胡子,长出了头发,若非她过人的识人记人之术,定然认这人不出。 当时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告诉她,这人的名字叫做战北野。她以为夜凝尘的霜华剑早已送这人去投胎,却不成想,今日竟会在此处狭路相逢。 她不是侠客,对收拾这样的人丝毫不感兴趣。若是这人不招惹于她,以她此刻的心情,大概也懒得理会这人。 但这人很不知好歹地走了来,手里拿着二十两银子,对夏云岚贼态兮兮地笑道:“姑娘姑娘……你的银子掉了。” 夏云岚眯了眯眼睛,这人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吗?居然拿这样小儿科的骗术来跟她玩? 这等不入流的骗术,除了初入杀手集团时,她拿来骗过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外,再没好意思用过。 这种骗术利用的是人的贪心,一般人看到有人拿着钱给自己,即便不是自己掉的,也会忍不住接过去。 只要目标接过了钱,骗子可以让目标请自己喝酒吃饭。目标拿人手短,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到了酒席饭桌之间,骗子寻隙下药,致目标昏睡不醒。周围即使有人看到,但见二人同来吃饭,也再不会心生怀疑。 目标昏睡之后,骗子便可将目标带至无人之地,或杀或剐,或劫财劫色,皆听凭其便。 稍微有些见识的,或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哪个会落入这样的圈套? 战北野拿这样的骗术来骗她,不单是侮辱了她的智商,更是把她当成了既贪心又没见识的小女子。 若不给他一番教训,岂能对得起她前世“第一杀手”的名头。 夏云岚在心里冷笑了声,随手抓过战北野递过来的银子,道了声“多谢。”迈开大步抬脚走。 “哎,我说姑娘——”战北野跟了来,嘻皮笑脸地道:“我捡了你的银子,你好歹也该对我表示一下感谢不是?” “你想叫我如何谢你?”夏云岚淡淡问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2章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3章 没有什么了不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让开!”夏云岚心里骂了一句“自不量力”,在距离战北野数丈之后叫道:“这人武功阴毒得很,你不是他的对手,别来找死——” “多谢夏姑娘提醒。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那年轻男子答了夏云岚一句,电光火石间身子向旁一侧,接着伸出一只脚轻轻勾了一下,战北野猝不及防间竟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夏云岚怔了一下,她与这年轻男子素不相识,这男子为何称她为“夏姑娘”?且这男子虽身着儒服,看他对付战北野的身法与速度,却无疑是江湖不可多得的高手。 疑惑之际,儒服男子已与战北野战在一处。 夏云岚顾不得继续想下去,一边飞身前,与儒服男子合力对付战北野,一边向儒服男子道:“此人乃是江湖出了名的败类——采花大盗战北野,他全身下除了脚底、两只眼睛、嘴巴鼻孔外,皆刀枪不入……你不必去点他的穴道。” 听得夏云岚之言,儒服男子彬彬有礼地再次道了声谢,立即调整了对战北野攻击的部位。 战北野狡猾无,两只蒲扇大的手掌下翻飞,根本不给夏云岚和儒服男子靠近他脸部的机会。 如此打了一会儿,夏云岚眸光一转,对儒服男子道:“设法脱掉他的鞋子,没有鞋子的保护,他要么不敢出脚,要么暴露命门。无论如何,咱们都将胜算大增。” 儒服男子点了点头,腰间抽出一柄短匕,专向战北野鞋袜砍削。 若是战北野眼睛不曾受伤,以一敌二大概不成问题。奈何此时瞎了双眼,难免顾不顾下,不一会儿,一双鞋袜便被儒服男子削作碎片,从脚脱落下去。 夏云岚招招古怪,逼着战北野抬腿出脚。战北野抗了片时,在两人左右夹攻之下,终于不得不手脚并用,命门大露。 然而,每当露出命门之际,战北野便将两人缠得死死的,使两人没有出手的机会。 夏云岚也不着急,照她的计算,顶多到天黑之时,战北野必将力气耗尽,束手擒。 而她和儒服男子,因晓得各种招式打在战北野身皆是无用功,是以并不曾使出多少力气,只在战北野想要逃脱之时,想法子将他堵回原地而已。 随着三人的打斗,路畔经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到最后,便连附近城里的捕快也被招引了过来。 当得知瞎眼的汉子乃是江湖作恶多端、臭名昭著的战北野时,周围行人不由纷纷为夏云岚和儒服男子鼓劲儿,叫两人“千万不可放过这个死有余辜的败类”。 战北野先时一脸满不在乎,偶尔还对围观行人骂几句“你们这些狗狼养的”。但随着骂他的人越来越多,战北野终于无力回嘴,继而满脸的横肉渐渐变作猪肝色,好像终于察觉到自己这一生做的事有多么不堪。 “战北野——”为了搅乱战北野的心神,夏云岚挑唇冷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一生十分失败、十分不值?” “老子没觉得!”战北野昂了昂脖子,嘴硬地道:“老子一生睡过无数女人,便是今日死了,也算不枉此生。” “畜生!畜生!”周围有人指着战北野骂道:“这人是个畜生一样的东西。” “老子是畜生,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战北野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道。 “你别侮辱了畜生——”有人道:“畜生也做不出你这种东西做的事,说不出你这种东西说的话。” “哈哈……”战北野嘶声笑道:“老子是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畜生不如的东西,你们还能骂出什么来?” “……” 周围众人被战北野的无耻惊呆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夏云岚也被战北野的无耻折服了,抽了抽嘴角道:“你这脸皮,想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过奖——”战北野打定了主意,把脸皮彻底扔掉之后,猪肝色的脸居然渐渐恢复了常色。 夏云岚可不肯让他这么安心,出招间隙又道:“其实睡了很多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青楼女子睡过的人更多,你觉得她们了不起吗?” 夏云岚这句话,把周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众人再次惊了个目瞪口呆。 “呸!”战北野怒声道:“你怎能拿老子跟青楼女子相?!” “有什么不一样?”夏云岚装作不解地道:“一样是跟人睡,一样是睡了许多人却得不到一颗真心,你倒说说,有什么区别呢?哦……是了,人家青楼女子好歹还有钱拿,你却是白白给人睡。” “你……”战北野气怒交加之下,竟忘了脚下命门,飞起一脚照着夏云岚直踢过来。 夏云岚要的是这个机会,千羽飞针扣在手里,悠悠然等着战北野的脚撞来。 不料,面前忽然闪过一个灰色的影子,尚未容周围众人眨一下眼睛,那灰色的影子已点了战北野脚底的涌泉穴。接着,趁战北野疼得未及换气之际,在战北野头顶猛力一拍,废了战北野的武功。 战北野惨吼倒地,那影子又甩出一条绳索,将战北野从手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动作连贯优美,一气呵成,看得周围众人鼓起了掌,兴奋地连声叫好。 夏云岚撇了撇嘴,对那灰衣人道:“你这只苍蝇,跟来的倒快。” 灰衣人规规矩矩地对夏云岚揖了一揖,规规矩矩地反驳道:“属下苍鹰,不是苍蝇。若属下是苍蝇,娘娘又是什么?” 苍蝇追腥逐臭,夏云岚叫他苍蝇,可不等于说自己是腥臭吗? 夏云岚被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骂他苍蝇,果然是侮辱了自己。 她很少吃什么口头的亏,这会儿被萧玄胤的手下占了便宜,正待说几句扳回一局,周围忽然有人叫道:“这位侠士叫这女子娘娘,莫非这女子是咱们的新皇后?” “皇后娘娘?”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从苍鹰身转移到了夏云岚身。 有人道:“听说皇后娘娘正在繇山学艺,这女子穿着繇山的衣服,却不是新皇后是谁?”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转瞬之间,周围众人呼啦啦跪倒一片,望着夏云岚倒头便拜。 夏云岚顾不得再理会苍鹰,忙向众人澄清道:“我不是皇后……” “皇后娘娘入宫之前,只是普通的繇山弟子,大家勿需朝拜——”苍鹰及时接住了夏云岚的话,朝众百姓道。 夏云岚的解释变成了谦虚,众百姓不由纷纷夸赞新皇后知礼大气、为人谦和。 有人道:“咱们承夏国有这样的皇后娘娘,真是咱们的福气。” “可不是嘛……”有人附和道:“皇后娘娘这样的人品风仪,难怪深得皇之心……” 夏云岚朝苍鹰狠狠瞪了一眼,知道自己此刻再解释下去,只能越描越黑,于是转过了话题,指着地惨叫翻滚的战北野道:“此人作恶多端,极度无耻,大家觉得怎么处理是好?”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群情出地一致。 人群的捕快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此人罪大恶极,自然该杀,只是……能否由小的们带回衙门,待行告知天下后再行处斩?”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战北野虽被苍鹰废了武功,然而照她的意思,还是不如地正法的好。 对于敌人,她从来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更不愿给予万分之一生的希望。 正待说几句煽动民愤的话,趁机以顺应民意之名结果了战北野,不想苍鹰却对那捕快道:“此人狡猾万端,你们将他带回衙门时务需分外小心。” “侠士放心,小的们以性命担保,决不会出什么差错。”众捕快大喜,当下利索地拘住了战北野,推搡着向衙门而去。 夏云岚侧目斜视着苍鹰,眼睛里至少有一万个不乐意。 苍鹰猜到了夏云岚的心思,拱手解释道:“娘娘不必介意,属下适才不单废去了战北野的武功,还喂了他一颗枯木软骨散。如今叫他多活一日,不过是多受一日的罪罢了。” “哦……”夏云岚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回头去看适才与自己一同对付战北野的儒服男子。 儒服男子见夏云岚回头看他,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拱手道:“在下逍遥王手下裴雁杰,奉主人之命前来寻找夏姑娘。” 原来此人是逍遥王的手下,难怪初一见面便称她“夏姑娘”。 夏云岚回了个礼,道:“你家主人找我做甚?” 裴雁杰道:“主人担心夏姑娘独自行走多有不便,是以邀请夏姑娘同赴繇山。” 夏云岚看了一眼苍鹰,很快对裴雁杰道:“好,咱们现在去找你家主人。” “娘娘,如此只怕不妥……”苍鹰眼神纠结,欲待劝阻夏云岚。 夏云岚却已跟着裴雁杰穿过人群,向南疾速行去。 苍鹰叹了口气,只得快步跟。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4章 谁是本王的女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三人一前一后来到附近城,逍遥王从客栈内迎了出来,见到夏云岚,惊喜之余面有愧色地道:“夏姑娘,本王无能,未能留住豫王殿下……不过夏姑娘放心,当今皇乃是一诺千钧之人,他既答应过保豫王殿下不死,豫王殿下必无性命之忧。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夏云岚知道,逍遥王已经尽力,自然无从责怪于他。 当下,二人乘一辆马车,沿着西南方大道向繇山驰去。 逍遥王是个有趣的人,与有趣的人结伴同行,夏云岚死灰般的心不知不觉慢慢活转了过来。 胸口还是会时时作疼,但已不再疼得噬骨钻心。喝几杯美酒,吃几个逍遥王精挑细选带出来的瓜果,疼痛便被缓解了许多。 只是,逍遥王有个十分讨厌的毛病,是每日里都要找夏云岚吟诗作对,逼得夏云岚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从光能微机里调取诗词歌赋,强行诵记。 不过,夏云岚明白,凡事总有代价。自己既坐着逍遥王的马车,喝着逍遥王的美酒,吃着逍遥王的瓜果,免不得也得叫人家开心开心。 这日,马车过了阳苏城地界,逍遥王看夏云岚心情好了许多,便半开玩笑地道:“夏姑娘,你不如随本王和楚楚同往灵皓国,到了那里,我叫王兄召集全国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听凭你挑选一个做夫君。” 夏云岚撇了撇嘴角,懒洋洋地道:“听凭挑选的哪里算得青年才俊,真正的才俊只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任何人都勉强不了,任何利益都诱惑不了……” “哈哈,夏姑娘说话好生有趣。”逍遥王大笑,笑罢又叹道:“哎——若不是本王年纪大了你许多,一定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你这样的女子。” “你这人——”夏云岚白了逍遥王一眼道:“女婿都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老不正经,跟小辈开这样的玩笑?” “女婿?”逍遥王惊声问道:“谁是本王的女婿?楚楚尚在闺,本王哪里来的女婿?” 夏云岚早有意将南宫楚楚和玉倾城的事告知逍遥王,此时趁机将二人相知相恋之事细细说了一番,言语间自然免不了替玉倾城说许多好话。 “楚楚那个师父——”夏云岚道:“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实际却是最为聪明可靠之人。而且他的武功造诣,在繇山也是数一数二的,之我师父……” 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心一疼,赶忙转开了话题道:“其他的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他对待楚楚的一片真心。他原本有许多毛病,又喜欢将自己打扮得不男不女,但是楚楚不喜欢,他便全都改了……楚楚原先甚是看他不,然后来晓得了他的武功人品,心里便只有他了。” “哈哈……”逍遥王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夏云岚的述说,听至此处,忽然骄傲地笑道:“果然不愧是我逍遥王的女儿,连自己的师父也敢喜欢。” 听逍遥王说出这句话,夏云岚已经知道,南宫楚楚和玉倾城再不必为余生的幸福担心。 她心里本来对二人怀着深深的祝福,此时想起自己,却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感觉,半是嫉妒半是玩笑地叹了口气,道:“难得楚楚有你这样开明的父亲,若是别的父亲,闻听女儿师徒相恋之事,即便不把女儿打个半死,少不得也要关在家里十天半月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呵呵,本王也觉得本王这样的父亲非常难得。”逍遥王被夏云岚夸得极其受用,心情愉悦地道:“夏姑娘,你若是羡慕楚楚,不妨认本王做个义父。本王一定视你如亲生,待你和楚楚一般无二。” 夏云岚抬了抬眉毛,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认!你这种义父太过暧昧。” 逍遥王抽了抽嘴角,尴尬道:“本王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丫头什么都好,是戒心太重,总担心别人占你便宜。” “难道你不想?”夏云岚歪着脑袋问。 “……”逍遥王仔细想了想,没有答话。 不数日后,马车行经信淇镇,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未了之事,当下叫逍遥王停下马车在镇等她,她借了随行侍卫的一套便服和一匹马,独自前住镇东头卢家。 卢家的光景往时更加惨淡,袁氏卧病在床,瘦得皮包骨头,再没有了四处寻找卢小福的力气。唯一令人安慰的,是袁氏的脑子略为清醒了些。 再次见到夏云岚,卢秀儿菜色的脸浮起一团凄苦的红晕,张开嘴,似乎想问哥哥的消息,却又唯恐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使好不容易清醒的母亲再次陷入疯癫。 “我已经找到了你那哥哥——”夏云岚面色平静地道:“他被林昆带到了龙炎国南疆,差点儿被做成了蛊人。” “蛊人?”卢秀儿和袁氏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蛊人是什么东西,闻言不解地道。 夏云岚道:“是一种活着的死人,也是一种死去的活人……” “啊——”卢秀儿和袁氏惊得面色惨白。 夏云岚道:“幸亏有位南疆的姑娘救了他……我和师父赶到时,他已平安无恙。”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跟着公子回来呢?”卢秀儿虽然松了口气,却又止不住半信半疑地问。 “唉……”夏云岚摇着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那哥哥真真太不懂事、太不孝顺……” 袁氏从床勉强抬起头,吞声带泪道:“福儿一向不太晓事,然而心却是极孝顺的……” “我哥哥他……”卢秀儿小心地问:“他做了什么?” 夏云岚道:“他恋了那名救他的南疆女子,说没有她,自己早已死去。她既救了自己,自己该用余生报答她。” “哥哥说的固然不错,可是他没有想过娘亲么?”卢秀儿又气又伤心。 “我也是这么问他。”夏云岚道:“我说你要用余生报答这女子,难道没有想过,最初给你生命的是你娘亲吗?你娘亲想你想得病入膏肓,你为了一个女子留在南疆于心何忍?” “公子说得很是……我哥哥他如何回答?”卢秀儿张大了眼睛问。 夏云岚道:“所以说你那哥哥十分不晓事又不孝顺,他说信淇镇距离龙炎国南疆不下万里之遥,间又山隔水阻,险难重重,若是回到家乡见母亲与妹妹一面,此生定然无法再见那姑娘。他叫我回来说一声,请你们原谅他的自私,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和哥哥。” “福儿,你怎能如此——”袁氏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卢秀儿却怀疑地道:“哥哥他……他怎会是这样的人……” 夏云岚并不回答卢秀儿的话,自身取出一只水色好的玉镯、一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一支洁白莹润的玉兰花簪道:“倒是那南疆姑娘晓事,见你哥哥伤心为难,便把自己的首饰取了几件,叫我带回来,说一支簪子卖了给母亲颐养天年,一支簪子卖了给妹妹作嫁妆,另有一只镯子,算作送给妹妹的礼物。” 看到那几样价值不菲的首饰,卢秀儿立即打消了疑虑,拿着袖子抹起了眼泪。 夏云岚将首饰尽数塞在卢秀儿手里,站起身道:“那姑娘温柔美丽,又与你哥哥情投意合,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我回繇山还有些事要处理,咱们此别过。” 卢秀儿擦干眼泪站起身,忽然将玉兰花簪还回夏云岚手里,含泪道:“公子千里迢迢冒着性命危险深入龙炎,我们母女无以为报,这支玉兰花簪便当是给公子的报答吧。” 夏云岚怔了一下,为什么卢秀儿还回的偏偏是玉兰花簪?难道冥冥之,有些事情真的已注定? 不,是自己心里尚未完全放下,所以才会把别人无意的举动当作命运的暗示。 她握住玉兰花簪,匆匆点了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卢家。 翌日清晨,马车到达繇山。 往日,看到绯霞薄雾仙气缥缈的繇山诸峰,夏云岚总是禁不住心生欢喜。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她的心只觉酸涩难忍。 在紫微殿与四大长老寒暄过后,夏云岚径直陪着逍遥王了白鹤峰。南宫楚楚看到父亲前来,神色间不免又是忐忑又是欣喜,慌慌忙忙收拾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供父亲和夏云岚享用。 逍遥王虽早已从夏云岚嘴里得知女儿与玉倾城相恋之事,此时却偏装作不知,言语间一再感谢玉倾城教导有方,让女儿从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长成了一个懂事可人的繇山女弟子。 玉倾城红着一张老脸好不尴尬,一再用眼神责备夏云岚,怪她不曾提前对逍遥王说知自己与南宫楚楚之事。 夏云岚吃吃喝喝,只当瞧不见。 酒足饭饱后,逍遥王找了个借口支出南宫楚楚,对玉倾城笑道:“本王此次举家迁回故土,自不能将小女一人独留于此。何况小女年岁渐长,也需为她寻一个好人家。玉师父,承蒙你多年照看,悉心教导,本王回头命人奉黄金五千两作谢,望玉师父不吝笑纳——”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5章 只要楚楚喜欢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怔了一下。品书网 这逍遥王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在马车时,不是明明对南宫楚楚和玉倾城的婚事表示了同意吗?这会儿又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是嫌弃玉倾城年龄大,还是瞧着玉倾城不顺眼? 夏云岚想了片刻,又将逍遥王的脸色打量了一番,很快明白过来——逍遥王之所以这样说,是在逼着玉倾城开口求亲呢。 逍遥王曾经说过:我逍遥王的女儿,只有别人来提亲的,岂有去向别人提亲的? 是以无论逍遥王对玉倾城如何满意,都势必要玉倾城先开这个口。 逍遥王之所以支出南宫楚楚,想必也是怕自己的傻女儿听到这样的话,直接不顾脸面地说出“非师父不嫁”之类的话。 然而夏云岚想明白的事,玉倾城身在局,却未能明白。 “逍遥王……”玉倾城眉毛纠结成了一团,满脸苦瓜相地道:“我不要你的谢仪……楚楚她年龄也不是很大,你何苦急着为她找什么人家……” “呵呵,”逍遥王笑道:“若不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在繇山学艺,本王早两年便将她嫁了出去。玉师父常年在繇山修心养性,大概不知山下的女子,与她同岁者有些已然做了母亲。” “啊?”玉倾城惭愧了片刻,惊讶了片刻,讪讪问道:“不知逍遥王想为楚楚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这个嘛……”逍遥王故意逗弄玉倾城般沉吟了半晌,笑道:“楚楚长得好,自然也要寻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来配她。楚楚为人单纯鲁莽,须得找个心思细腻、武功高强的男子来保护照顾她。至于身家地位,本王倒不甚在乎。” 听得逍遥王之言,玉倾城不由脸现喜色,憋红了脸道:“若是这样的条件,繇山现成便有一位,逍遥王何需别处去找?” “噢?”逍遥王半惊半喜地道:“本王也知繇山多的是青年才俊,不知玉师父说的是哪一位?能否带过来叫本王见见?” “……”玉倾城没有说话,两只眼睛拼命对夏云岚使着眼色,示意夏云岚赶快推荐一下自己。 夏云岚咳了两声,故意道:“原十八课班有个功夫数一数二的弟子,名字叫做官宇辰,长得仪表不凡……” “夏云岚!”玉倾城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恼声道:“官宇辰那小子固然功夫不错,相貌也算英俊,但他近来与宫新月那丫头走得十分近,还是别考虑他了。再说,楚楚是我的弟子,十八课班的弟子算起来全部跟她差着一个辈份,你怎能拿她去配十八课班的弟子?” “哦,差着一辈啊——”夏云岚拖长了声音,咧了咧嘴。 玉倾城立刻意识到,自己跟南宫楚楚同样差着一个辈份,顿时满脸懊恼,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 逍遥王洒脱地笑道:“呵呵,玉师父,本王并非迂腐之人,只要楚楚喜欢,差着一辈也无妨。” “真的……无妨?”玉倾城眼睛里闪射出希望的光,激动地问道。 逍遥王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道:“差着一辈无妨,但必要年貌相当。本王只楚楚这一个独生爱女,万不能委屈了她。” “年貌相当……”玉倾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地里估摸着自己与南宫楚楚是否年貌相当。 估摸了一会儿之后,显然觉得两人相差不算太远,于是眼睛里多了几分自信,鼓起勇气道:“逍遥王,若是楚楚大着一辈的青年才俊,你可能接受?” 逍遥王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面不动声色地道:“楚楚大着一辈?那恐怕是些老头子了。不成不成……” “并不全是老头子,也有像我这般年纪的……你觉着如何?”说完这句话,玉倾城仿佛等待死刑宣判般,紧张地注视着逍遥王的脸。 逍遥王打量了玉倾城几眼,故意沉吟不语。 夏云岚心里叹道:看不出这位我还能装。 玉倾城紧张得面皮发白,在逍遥王的沉默吭吭哧哧地道:“逍……逍遥王,你方才说……说只要楚楚喜欢……” “嗯,自然要楚楚喜欢。”逍遥王不紧不慢地道:“像玉师父这样的年纪,本王倒不甚介意,不过总须对楚楚有十分的好方可考虑。” 夏云岚终于明白,逍遥王说了半天,这句才是重点。 玉倾城赶忙表白道:“逍遥王放心,这一生一世,我决不叫楚楚生气难过……” “玉师父——”逍遥王讶然道:“你说的那位楚楚大一辈的青年才俊,不会是你吧?” “……”玉倾城脸皮虽厚,此时也不由得红了大半张脸。 “呵呵,”看到玉倾城的尴尬模样,逍遥王好不容易忍住了不再逗他,笑道:“若是玉师父这样的人,本王倒也并不反对……” “你不反对?”玉倾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欣喜若狂地问:“这么说,你同意楚楚跟我在一起?” “若是你对楚楚有十分的好,这一生一世不辜负于你,亦不叫她生气难过,本王自然不会反对。”逍遥王有所保留地道。 “逍遥王放心!”玉倾城三十多岁的人了,此时竟像个十几岁的少年般举手发誓道:“若是我负了楚楚,或惹得她生气难过,叫我……”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抢我的毒药,才惹过她生气来着——”夏云岚突然插嘴道。 玉倾城一脸喜悦顿时化作寒霜,瞪着夏云岚的眼神简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好在逍遥王是个明理之人,听了夏云岚的话,非但并不追究,反而和蔼地对玉倾城道:“夫妻之间哪有一辈子不生气的?但凡生气的时候你能让着楚楚、气过之后能及时哄着楚楚,我这做父亲的已然十分感激。” 玉倾城赶忙从夏云岚脸收回凶巴巴的目光,低眉顺眼地道:“我会的……一定会的……” 翁婿二人继续聊了会儿天,逍遥王初时的严肃和一本正经渐渐不复存在,玉倾城放下了紧张的心情之后,谈吐渐渐肆无忌惮起来。二人皆是心无俗虑之人,聊着聊着,不由越来越投机,到最后,几乎没有了夏云岚插嘴的余地。 夏云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房间。 问了逍遥王的随行侍卫,得知南宫楚楚在山南菜地,夏云岚沿着小路绕了过去。 山崖绿树之间,一条清澈的溪流潺潺而过,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山溪旁边,一片绿油油的菜地被南宫楚楚侍弄得格外繁茂。 夏云岚过来时,南宫楚楚正蹲在菜地间拿着个什么东西发呆。看到夏云岚,南宫楚楚立即将那东西塞在了袖子里,站起身问道:“你答应过我的事,可曾向我爹爹提起?” “自然……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夏云岚眼尖,早已瞥见被南宫楚楚藏起来的正是繇山灵玉。 “我爹爹他怎样说?”南宫楚楚忐忑地问。 “你爹爹他先时不甚同意,后来经过我好一番劝说,几乎磨破了嘴皮,终于勉强劝得他松了口。”夏云岚扯起谎来可谓驾轻熟。 “真的?我爹爹他已经同意?”南宫楚楚又惊又喜,向夏云岚感激涕零地道:“谢谢你……夏云岚,我曾答应过事成之后送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 夏云岚指了指南宫楚楚的袖子,道:“便是适才被你收起来的那件东西。” “倾城玉?”南宫楚楚吃了一惊,捂着袖子道:“不成不成,别的东西倒也罢了,这块玉却不能给你。” 夏云岚蹙了蹙眉毛,不悦地道:“说了事成之后你的东西任我挑拣,如今我好不容易说得你父亲同意,不过是一块破玉而已,你便舍不得了么?” “你哪里知道,这块玉对我来说并非普通的玉。”南宫楚楚含情脉脉地望了鹤苑一眼,道:“这是师父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自然要一生一世妥善保管,岂能转手送于他人?” “你这人怎地也会耍赖呢?”夏云岚气道:“我以为你南宫大小姐决不会做出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之事,所以才用尽心力、冒着性命危险帮你说服你父亲,如今你却要出尔反尔,叫我以后如何再信你?” “可是我记得——”南宫楚楚毫不惭愧地道:“你当时说的是,‘这件东西你有,而且完全属于你’,但这块玉却并非完全属于我,而是属于我和师父两个人。” “狡辩!”夏云岚道:“给了你是完全属于你的东西。倘若你不把这块玉给我,是违背诺言。” “随你怎么想。”南宫楚楚毫无商量余地地道:“别的东西任你挑拣,唯独这块玉无论如何不能给你。” “我若偏要这块玉呢?”夏云岚抬起了眉梢,对南宫楚楚的言而无信大感愤懑。 “说了不给不给,难道你还能硬抢不成?”南宫楚楚无赖起来,丝毫没有大小姐的风范。 夏云岚却被这句话提醒,阴恻恻一笑,看着南宫楚楚的袖子道:“有何不可?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6章 学会欺负人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看到夏云岚的笑容和目光,南宫楚楚呆了一下,蹙紧眉梢后退两步,警告地道:“我爹爹和我师父都在,你师父却不在。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倘若你敢来硬的,吃亏的是你。” 听南宫楚楚提到萧玄胤,夏云岚心里痛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狞笑道:“那你现在叫他们来护着你呀——” “师父、爹……”南宫楚楚一边后退,一边对着鹤苑的方向开口大叫。 叫声未罢,夏云岚手出如电,向南宫楚楚哑穴点去。 南宫楚楚赶忙住了嘴,滚身倒地,惊险万状地躲过了夏云岚的手指。 夏云岚不等她站起身子,已饿狼一般扑过去,转眼将南宫楚楚压在身下。 “呜呜——”关键时候,这位大小姐竟委屈得哭了起来。 夏云岚毫不怜惜地一边死死按住南宫楚楚双手,一边向她袖子里摸去。 南宫楚楚拼命挣扎,无奈与经惯血腥战场的夏云岚相,孱弱得像一只鹰爪下的小雏鸡。 当碧绿莹润的繇山灵玉被夏云岚握在手,夏云岚得意地站直身子,拍拍身的泥土,看着菜地里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的南宫楚楚道:“你记住,有时候别人再强也帮不了……” “云岚,多日不见,怎地学会欺负人了?”夏云岚话音未落,一个淡漠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接着,手腕处微微一麻,到手的繇山灵玉突然不翼而飞。 刹那愣怔之后,夏云岚猛地转过身子,但见戴着银色面具的夜凝尘……哦不……萧玄胤静静站在碧绿的菜畦,一袭白衣依然如谪仙般纤尘不染,夜色一般深湛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而她好不容易抢过来的繇山灵玉,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把玩在他的手。 夏云岚没有说话,冒火的眼睛、紧抿的嘴角和缓缓握起的拳头显示了她的愤怒。 “掌门师兄……”看到萧玄胤,南宫楚楚一骨碌从地爬了起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被夏云岚扯乱的衣衫,红着眼圈轻嗔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萧玄胤略略打量了南宫楚楚一眼,道:“抱歉。” “你也不用抱歉。”南宫楚楚道:“那块玉对我至关重要,你把它还给我好。至于夏云岚——” 南宫楚楚愤恨地瞟了夏云岚一眼,却故作大方地道:“她做的事我可以不告诉我师父和我爹爹,你带回去慢慢管教吧。” “多谢南宫姑娘不与云岚计较。”萧玄胤话说得十分礼貌客气,转手却把繇山灵玉贴身放进了怀里。 “你——”南宫楚楚气恼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莫非你是特地来帮着夏云岚抢我的玉的?” “南宫姑娘无力保管,本座只是代南宫姑娘暂为保管而已。”萧玄胤淡淡道。 “你们师徒都是一样的人!”南宫楚楚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向鹤苑跑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绿油油的菜地里只剩下萧玄胤和夏云岚两个人时,夏云岚昂了昂头,平静而冷漠地道:“那是我的东西。” 萧玄胤前一步,微微低下头,俯视着夏云岚没有一丝表情的脸,缓缓道:“跟我回宫,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夏云岚厌恶地扭转了头,不屑地道:“我对天下没有兴趣。” “那你对我可有兴趣?”萧玄胤逼近一步,一本正经的声音里带出一抹邪气。 咫尺之间,萧玄胤白衣淡淡的竹叶味钻进夏云岚的鼻孔,夏云岚屏住了呼吸,冷冷道:“呸!” “云岚——”无视夏云岚拒人千里的态度,萧玄胤柔情款款地温声唤道。 夏云岚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俄而却又为自己的心跳倍加懊恼,索性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萧玄胤道:“你要如何才肯把东西还给我?” 萧玄胤却只看着夏云岚的眼睛不言不语。 夏云岚眼角掠过一抹慌乱,好不容易保持着镇定自若的姿态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演戏,我与你早已情尽义绝,任你如何卖力地演,也再不能打动我的心。” 萧玄胤惆怅地叹了口气,半晌,低声道:“云岚,我想你……” “……”夏云岚愣了一下,她本能地知道,这句话不是假的。 然而真的又如何?她不会和他在一起,不会做他的皇后,不会让一个对自己极尽侮辱折磨的男人得偿心愿。 “云岚……”萧玄胤伸出手,正待抚夏云岚的脸颊,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声音道:“好一对欺人太甚的师徒!我家楚楚是容易给人欺负的么?” 萧玄胤电光石火间收回手去,转身看着和南宫楚楚并肩走过来的玉倾城道:“师叔别来无恙?” “别在这里假惺惺地给我问安!”玉倾城一个箭步窜过来,伸手往萧玄胤面前一摊,翻着眼睛看着天空道:“东西给我还回来,向楚楚道个歉,你还是我掌门师侄。否则——哼哼……” “师父……”南宫楚楚看到萧玄胤被如此对待,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跟过来抓住了玉倾城的手,指向夏云岚道:“抢我东西的人是夏云岚,掌门师兄只是……只是从夏云岚手里拿了去。” “夏云岚——”玉倾城耳朵根子软得像烂泥,闻言立即把枪口对准了夏云岚,气咻咻地道:“你敢那样对待楚楚,还把不把我玉倾城放在眼里?” 夏云岚冷笑一声,一把推开玉倾城的手道:“你只道我抢了她的东西,怎不问问她如何过河拆桥、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言而无信?” 玉倾城惊讶地回头看了南宫楚楚一眼,怔怔道:“楚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宫楚楚微微红了脸,道:“我没有……我答应的是我自己的东西任她挑拣,可不包括师父送的东西……” “呵呵,玉倾城——”夏云岚道:“你送她的东西难道不是她的东西吗?她当初求我在逍遥王面前为你们说情,并答应事成之后所有东西任我挑拣。你可知从天武城到繇山,一路我苦口婆心说了你多少好话?这才使得逍遥王痛痛快快答应你的求亲。可如今事情成了,她却说唯独这件东西不能送我——你倒说说,究竟是谁不讲道理?” “这个……”玉倾城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般,满肚子气立即瘪了下去,对南宫楚楚小心翼翼地道:“楚楚,我送你的东西自然完全属于你,你既答应了她,如今又不给她,说出去总是不大好……何况,不过一块破玉而已,给了她又何妨?” “你——”南宫楚楚没想到玉倾城如此不配合,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这玉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又是你的家传之物,我自当用心用意保留一生一世,岂能轻易送给别人?” 见南宫楚楚如此珍重自己的礼物,玉倾城感激地笑道:“傻楚楚,如今我整个人都是你的礼物,你将这件礼物用心用意保留一生一世便好,在乎其他的做什么?” 听玉倾城当着萧玄胤和夏云岚说出这般暧昧无的话,南宫楚楚的脸一下子红得像傍晚的火烧云,欲待向玉倾城嗔一句,一朵幸福的笑靥却不由自主地浮起在唇边。 “可是……”南宫楚楚红着脸低声道:“那玉给她也罢了,但她那般对我……” “夏云岚——”玉倾城了然地拍了拍南宫楚楚的手,转头对夏云岚道:“我家楚楚向来温柔大方,你实在想要那块玉,跟她好好商量,她总不会不给你。你直接从她身抢,将我这做师父的置于何地?” “你帮我拿回那玉,我向楚楚赔礼道歉,如何?”夏云岚爽快地道。 “帮你拿回那玉?”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同时怔了一下,看看萧玄胤,看看夏云岚,又互相对看了一下,大概都没有想到,那师徒俩居然不是一伙儿的。 “哈哈……”玉倾城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好玩,好玩……夏云岚,你居然在跟你师父争一块破玉?哈哈,实在太好玩了……” 夏云岚瞟了萧玄胤一眼,按捺着心里的火气道:“不必那么多废话,你只说帮还是不帮?” 玉倾城拨浪鼓般摇头道:“我爹从小告诉我,人生有一门重要的学问,是不要参与别人的家事。” 夏云岚气恼地道:“我与他并非一家,怎能算是家事?” “云岚——”萧玄胤忽然接过了夏云岚的话道:“你忘了咱们在龙炎国的事么?咱们怎么不是一家?” “你们……在龙炎国……”南宫楚楚狐疑地道:“在龙炎国做了什么事?” 萧玄胤没有说话。 夏云岚蓦地脸色通红,忆起成亲之夜跪拜天地、对月盟誓,忆起山洞的夜夜缠绵、万般柔情,只觉无尽酸楚涌心头。 看到夏云岚的神色,南宫楚楚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忽然一阵凄凉。然而看了看身边的玉倾城,却又一阵释然,好像有什么长久背负在心头的东西蓦然消失了一般。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7章 没有诱惑不了的人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南宫楚楚握住了玉倾城的手,道:“我爹爹还在鹤苑等着,咱们回去吧。品书网 你爹爹说得对,不要参与别人的家事……” “好。”玉倾城欣慰地握紧了南宫楚楚的手,对夏云岚狡猾地笑道:“逍遥王说得很对,夫妻之间哪有一辈子不生气的?但凡生气的时候互相让着点儿、哄着点儿,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嘿嘿……” “你说得倒轻快!”夏云岚从往事回过神来,沉下了脸道:“如果楚楚有一天对你极尽伤害折辱,你能不能原谅?又会不会当做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哈哈……”玉倾城情意绵绵地看了看南宫楚楚,转过头来对夏云岚嘻皮笑脸地道:“我玉倾城,此生此世任凭楚楚欺负折辱伤害。” “师父……”南宫楚楚娇羞地低头嗔了一声,两只墨玉似的眼睛又禁不住无限缠绵地投在玉倾城脸。 “你们走开——”这俩人偏捡这种时候在夏云岚面前秀恩爱,夏云岚气得大叫。 “楚楚,咱们快走,免得在这里碍别人的眼。”玉倾城很不厚道地说罢,牵起南宫楚楚的手一溜烟地去了。 “玉倾城……”夏云岚忽然发现,玉倾城走了之后,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从萧玄胤身夺回繇山灵玉,赶忙向前追了几步,欲叫玉倾城回来。 “云岚——”萧玄胤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并用巨大的力道将她向怀带去。 夏云岚愤然甩开了萧玄胤的手,揉着被萧玄胤不小心拉疼的右手手腕道:“无耻!” 萧玄胤怜惜而歉然地看了看夏云岚的右腕,口却淡淡道:“更无耻的事情咱们也做过,这算什么?” “……”夏云岚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道:“人至贱则无敌……姓萧的,你如今好歹也是个皇帝,能否给自己留几分颜面?” 萧玄胤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我会把掌门之位传于顾风岩,而后带素姨回宫。云岚,素姨走后,你一个人留在繇山未免无聊,不如跟素姨一起回宫可好?” 夏云岚冷笑不语。 萧玄胤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这话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要留在繇山便留在繇山吧。天武城里如今混乱不堪,你即使现在回去,我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夏云岚不屑地道:“别说得好像我有多喜欢你陪一样……把那块玉给我,从今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再不相干。” “你要再不相干,也要我同意了方可。”萧玄胤满眼柔情地看着夏云岚的脸道:“咱们是正式拜过天地的夫妻,我说过,那场婚礼在我心至为隆重,岂是你说不作数不作数的?” 夏云岚冷声道:“你和夏静柔、容婕也是正式拜过天地的夫妻,将来你后宫三千,十年也拜不完的天地,有什么可稀罕的?” “傻丫头……”萧玄胤忽然伸手摸了摸夏云岚的脸,柔声道:“哪有皇帝跟嫔妃拜天地的?将来不论后宫多少,都不过是维护皇权的工具和棋子罢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何必吃这种干醋?” 夏云岚厌恶地拿袖子擦了擦被萧玄胤摸过的地方,刻薄地道:“你将别人看作维护皇权的工具和棋子,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工具和棋子牵制的傀儡?你心心念念要做皇帝,倘若做了皇帝可以随心所欲,你又何需那些工具和棋子?” 萧玄胤摇头道:“我很早以前知道,做了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所有随心所欲的皇帝,到最后不是成了亡国之君,便是被兄弟族亲夺去皇位,落得凄凉收场。但我仍然要做这个皇帝——” 说到这里,萧玄胤将夜一般深沉的目光投向远方,看着繇山云遮雾绕、层层叠叠的山峦道:“我要这万里江山为我所有,我要历史浓墨重彩留下我的名字,我要曾经欺负过我的人匍匐在我的脚下颤抖求饶……云岚——” 萧玄胤收回目光,重新投注在夏云岚脸,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道:“我还要你……若没有你在身边,纵使江山如画,万民朝拜,终也少了些趣味……” “可是我为什么要做你的趣味?”夏云岚打断了萧玄胤的话,面对萧玄胤的热情无动于衷地道:“人生在世,谁能够事事如意?你已经得到了你最想拥有的一切,其他的,不过是那些东西之外的点缀罢了。你之所以如此执著于我,不过是因为你还不曾完全得到。等你完全得到之后,保不齐哪天会看我不顺眼,进而发现那些工具和棋子的可爱来。” “云岚,我对你有过誓言,有过承诺……我说过心里有了你,便再不会有其他人的位置,你怎能如此不信我?”萧玄胤不悦地道。 “呵呵……誓言、承诺……”夏云岚嘲讽地冷笑道:“三岁小孩子都不信的东西,你以为我会信吗?不……我从来不相信人性,也不和人性去赌。这世,根本没有诱惑不了的人心,只有懂得远离诱惑的人。我不信你后宫三千,却能对我始终如一。” 萧玄胤有些生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却又无从去证明。但他忍着没发脾气,只恢复了淡漠的口气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然而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知道我待你的心。” “把你抢走的那块玉还我,我信你。”夏云岚斜睨着萧玄胤道。 “想要繇山灵玉?”萧玄胤俯近夏云岚耳边,有些无赖地道:“你若有本事,只管不择手段地来拿。” “你知道那是繇山灵玉?”夏云岚吃了一惊,冲口问道。 她曾对他说过,自己借助繇山灵玉之力来到苍云大陆。他既绝没有打算放弃她,又岂会把繇山灵玉还她? “云岚——”萧玄胤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道:“繇山灵玉我会时刻不离带在身,你若是想要,不妨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我身边,说不定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夏云岚皱了皱眉头,他当她是傻子么? “咱们回去吧,素姨还在等咱们。”说着这句话,萧玄胤似乎习惯性地伸手来拉夏云岚的手。 不等萧玄胤的手触及自己指尖,夏云岚一拧身子,率先向白鹤峰下走去。 萧玄胤看着夏云岚倔强的背影摇了摇头,很快赶前去,与夏云岚并肩而行。 夏云岚时快时慢,试图拉开与萧玄胤的距离,萧玄胤却总有办法与她保持在咫尺之内。 二人别别扭扭地到了甘婆婆住的小院,甘婆婆已张罗出一桌好菜摆在阴凉的房间里等着二人。 夏云岚以在鹤苑吃过为由,向甘婆婆打了声招呼,便要独自先回琉华殿。已经知道了萧玄胤的身份,她岂肯再与他同桌而坐? 甘婆婆却拉住了她的手道:“丫头,你且莫急着回去,婆婆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夏云岚猜得到甘婆婆要说什么,那些话她并不想听,一句也不想听。但看着甘婆婆满脸的皱纹和慈爱的笑,想到甘婆婆平日对自己的照顾和疼惜,迟疑了一会儿,竟没忍拒绝。 “婆婆要说什么?”夏云岚克制着心里的情绪,在房间里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丫头——”甘婆婆看了萧玄胤一眼,小心问道:“关于你师父的身份……你可是已经知晓?” 夏云岚垂下睫毛,半晌,微微点了一下头。 甘婆婆叹了口气,道:“他曾对你做过的事,婆婆都知道。听说你不肯跟他回去,婆婆也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可是丫头,自古以来,但凡帝王得江山,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出一点儿差错……” “婆婆——”夏云岚抬起眼睛,打断了甘婆婆的话道:“我这人有个原则,是绝不会给一个人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你觉得我不晓事也罢,小心眼也罢,我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去原谅他,决不会原谅他。你若不代他说话,便仍旧是我的婆婆,否则……” 夏云岚没有再说下去,甘婆婆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脸禁不住浮起一层怅然之色,口气却仍是充满爱怜地道:“婆婆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丫头,更不会觉得你小心眼。只是你这丫头太过倔强、太过骄傲。婆婆担心的是,你的倔强和骄傲会让自己过得很辛苦……丫头,夜半梦回,你真的放得下他吗?” 若非萧玄胤在旁,夏云岚或者会稍稍犹豫一下,但看到萧玄胤,她的心肠便立即硬了起来,毫不迟疑地道:“有什么放不下?人世间的情情爱爱,皆是幻梦一场。今时今日,不过如一场梦醒,了无牵挂罢了。” “了无牵挂?”听到夏云岚如此无情的回答,萧玄胤一个箭步走过来,闪电般一手捉住了夏云岚的手,一手抬起了夏云岚的下巴,逼她面对着自己道:“夏云岚,看着我的眼睛,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萧玄胤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压抑的狂暴,夏云岚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却绝不肯退缩地迎视着他的目光道:“再说十遍,我也还是方才的话!姓萧的,这世间不是你想要的都应该为你所有,你纵使得到了天下,也得不到我的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8章 最亲近的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得不到你的心?”萧玄胤尾音扬,深潭般的眸子里燃烧起一股被激怒的危险。品书网 夏云岚敏感地捕捉到了这种危险,急忙张口大叫道:“婆婆,你看到了没有?他喜怒无常,性情暴躁,总是这般欺负于我!” “玄胤——”甘婆婆赶忙过来拉住了萧玄胤的手,向萧玄胤责备地道:“你自己做错了事,难道不许别人生你的气?云岚的话不过是赌气而已,你仔细哄着她是了,何苦又发脾气吓她?” 萧玄胤被迫松开手来,在甘婆婆面前勉强压下了怒气,向夏云岚致歉道:“是我对你不起,然而以后别再叫我听到这样的话……” “婆婆,你听到了没有?他在威胁我。”夏云岚一招奏效,索性又拿出来用了第二次。 事实证明,第二次仍然十分有效。 甘婆婆朝萧玄胤瞪了一眼,护在夏云岚面前道:“你若要道歉便诚心道歉,哪有道歉时还带威胁人的?” 萧玄胤闭了嘴,半晌,看着夏云岚,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对甘婆婆道:“这天下,也只有她能这般轻易触怒于我……” 甘婆婆哄了夏云岚几句,接口道:“你打小脾气便不十分好,只是别人分外能忍,却为何到了最亲近的人面前,反倒不懂得收敛一些?” “谁跟他是最亲近的人?”萧玄胤尚未答话,夏云岚先自不满地叫道:“我跟他早已没有任何关系,若说最亲近的人……我跟婆婆才是最亲近的人。” 萧玄胤警告地看了夏云岚一眼,眼一副“回头算账”的神色。 甘婆婆疼惜地摸了摸夏云岚的头,笑道:“你是婆婆最亲近的人,他也是婆婆最亲近的人,你们两个自然也是最亲近的人。” 夏云岚满头黑线,没想到甘婆婆竟能说出这样的神逻辑,冷了冷脸道:“婆婆快吃饭吧,我先回琉华殿去了。” 言罢,不顾甘婆婆挽留,快步离了甘婆婆的小院,径往琉华殿而去。 到了晚间,萧玄胤方才回到琉华殿。夏云岚以为,他定要再来纠缠自己,于是特地将门窗得死死的,谁知萧玄胤却并没有来。 前院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夏云岚迷迷糊糊时睡时醒,琴声缠缠绵绵萦绕耳际,竟是一夜未歇。 翌日天色方亮,萧玄胤自去紫微殿传顾风岩掌门之位,了结繇山事务。 夏云岚耳畔清静下来,只觉整个房间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世界也变得空落落的,倚在床头蓦然想起甘婆婆问的那句话:“丫头,夜半梦回,你真的放得下他吗?”心里一时五内俱焚,捂着嘴巴哭不出声来。 这世没有无条件的爱,可人人似乎都在寻找无条件的爱。 初见他时,她以为他给了她一份世间独一无二的无条件的爱,谁知到最后,不过是一份补偿和愧疚。 她早已觉察他的真实身份,却像世间所有软弱怯懦的小女子一般,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贪恋着一份有毒的温柔。 孤独,真的那么可怕吗? 她度过无数孤独的岁月,一旦有逃离孤独的机会,还是忍不住拼命地想要抓住。 如果早些离开他,她的心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痛? 如果放下尊严留在他身边,她的心是不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 不!这个念头乍一冒出来,便被她狠狠打断。 尽管痛得如同将筋骨血肉活活从身扯撕下来一般,她还是决不打算留在他身边。 她厌倦了厮杀争斗的生活,为了逃开那样的生活,她不惜从科技发达、生活便捷的二十五世纪逃到古老落后的苍云大陆,若是留在他身边,厮杀争斗的生活便永远不会结束。 深宫之,那些寂寞的、弱不禁风的女人,那些容颜如花、举止高贵的女人,一旦嫉妒起来,会古往今来最厉害的杀手更可怖。 她们互相倾轧、互相吞噬,像一群饿兽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笼子里,每天的食物只有一块肉,微薄的资源,使她们不得不用尽全力,争得个你死我活。 那是怎样可怕的一种生活? 风府不过是一个小小世家,洛芷雪尚且无法在其生存下去。她夏云岚,怎能在那样的饿兽群立足? 虽然,她洛芷雪聪明,并且熟悉所有的杀人手法,但人心的争斗,她却绝无必胜的把握。 何况,为了爱情,仅仅是为了爱情,她甘心把余生所有的聪明和时间都用于这种无聊的勾心斗角之吗? 如果有一天爱情消失、激情退去,她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不过是苍白和空虚罢了。 如果一个人不能对自己狠心,命运会加倍地对之狠心。 她是一个清醒的人,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在漫长的余生里将自己消耗成一具空壳,不如狠下心来,与他一刀两断。 爱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生命的全部,对于她却不是。 她相信只要离得他远远的,离开苍云大陆,总有一天,她能够找回最初的云淡风轻。 只是,要如何拿回繇山灵玉呢? 夏云岚仔细想了想,明着抢是不行的,能用的办法,要么暗地里去拿,要么说动玉倾城去帮她拿。 难不成一天十二个时辰,他真能时时刻刻带在身?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澡总是要洗的吧? 思虑良久之后,夏云岚先到甘婆婆处吃了早饭,而后晃晃悠悠了白鹤峰。 看不出南宫楚楚竟是一个分外记仇的丫头,一见夏云岚过来,立即命逍遥王的手下关起大门,说要修心养性、闭门谢客。 夏云岚厚着脸皮强行挤进了鹤苑,透过竹窗,只见玉倾城和逍遥王正在一边喝酒一边下棋,翁婿二人你来我往,方寸之间厮杀得不亦乐乎。 “你来做什么?”南宫楚楚冷着脸,堵在房间门口气鼓鼓地问道。 “楚楚,不可对夏姑娘无礼——还不快让开!”逍遥王恋恋不舍地从棋盘抬起头来,对南宫楚楚责备地道。 南宫楚楚狠狠瞪了夏云岚一眼,不情不愿地让开身子,却又不甘心地冷冰冰嘲讽道:“那块破玉你可拿到了吧?还想要什么东西?但凡鹤苑里有的,皆凭你挑拣——反正我们不日要离开这里,带着也是累赘,不如送给你,免得你还要费力气去抢。” “楚楚!”听南宫楚楚言语间越发尖刻无礼,逍遥王站起身子,严声斥责道:“夏姑娘不是贪图钱财之辈,倾城说夏姑娘从初见他时便一直在打那块玉的主意,可知那块玉对她必然至关重要。你不问清原委,只管在这里冷嘲热讽,还有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为父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南宫楚楚被责骂得低下了头,玉倾城于心不忍,忙过来拉住了南宫楚楚的手,对逍遥王道:“夏云岚昨天确实过份了些,不怪楚楚心里不舒服。楚楚受了委屈,你这做父亲的又这般对她,叫她何以当之?” 玉倾城不说这些也罢了,一说这些话,南宫楚楚立即红了眼圈。 夏云岚尴尬地笑了笑,抹下了脸面,对南宫楚楚深深揖了一揖,道:“昨天那样对你,确是我的错。我惭愧得一夜难眠,这不刚刚吃过早饭,赶忙跑过来跟你道歉了么?” “看看人家夏姑娘的风度——”逍遥王赞赏地道:“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倘若逍遥王看到夏云岚昨日饿虎扑食一般抢夺繇山灵玉的样子,估计不会这么说了。 本来,见夏云岚态度真诚,言语恳切,南宫楚楚已经有了几分原谅她的意思。不料一听父亲将夏云岚拿来和自己做对,南宫楚楚的脸色又一下子阴沉下来,瘪着嘴巴没说话。 玉倾城斜了夏云岚一眼,道:“你保证你过来是纯粹道歉,而不是顺便叫我帮你向你师父讨要那块玉?” 夏云岚道:“呵呵……喜欢你这份爽快。” 玉倾城翻了个白眼,干脆地道:“不帮。我还有要事在身,明日便要离开繇山,不陪你们师徒玩了。” “你要去苍狼国都雷谷城吗?”夏云岚道:“燕烈王已经即位,原苍狼国太子死便死了,你又何必万里迢迢去送解药给他?” “哈哈,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猜到我去苍狼国为的是送解药?”玉倾城开心地问道。 夏云岚曾在牧马城听到苏青密谋用枯木软骨散暗害苍狼国太子之事,又得知夜凝尘便是萧玄胤,去年夏天,玉倾城既奉夜凝尘之托前往苍狼国送东西,以她的聪明,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玉倾城要送的是什么。 “想知道吗?”夏云岚道:“想知道的话,帮我去把那块玉要回来。” “不去不去——”玉倾城摇头道:“你爱说不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己的师父,自己不去想法子,却只管求着别人做什么?” 说到这里,玉倾城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狡黠地道:“你瞧着你师父对你的心思,和我对楚楚的心思是一样的。其实你只要过去给他沏杯热茶,说几句软话,他万没有不答应你的。” 夏云岚红了脸——不是羞红的,是被玉倾城给气红的。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399章 你太小瞧了他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0章 好走不送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寂静的琉华殿,不再有琴声响起。 夏云岚却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有无数个念头冒出来,像同时唱着几台乱糟糟的戏。 逍遥王的手下,能够找得到贼皇欧阳俊卿吗? 号称贼皇的欧阳俊卿,能够顺利拿到繇山灵玉吗? 倘若繇山灵玉交在自己手,自己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吗? …… 万般心事,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辗辗转转到后半夜,索性放下一切念头,捂着脑袋逼着自己进了梦乡。 梦里,仿佛又置身于龙炎国死亡沼泽之畔,依稀听得他对月盟誓:良缘永结,白首不悔;生则同衾,殁则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世世,两情无改…… 依稀记得她回他: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直到死亡…… 然而,不过须臾之间,所有的誓言都化作了永远无法再继续兑现的谎言。 她又梦到山洞之,他的手一寸一寸抚过她肌肤的温柔,以及那日清晨……浓浓烤鱼的香。 梦境如同倒放的电影,一个一个虚虚实实的画面接连跳动。时而是黔州城,他抱着她求医问药的焦灼绝望;时而是圣女院,憧憧的人影以及满地闪闪烁烁的烛光;时而是鬼师制造出的弥漫天地的黑暗,时而是种满罂粟、曼陀罗和迷迭香的花园…… 最后,梦里的画面定格在千嶂岭——那里桃花妩媚、霞光嫣红,他温润如水的眸子在花林霞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的脸…… 她睁开眼睛,眼前桃花纷纷凋谢,霞光却暖暖柔柔地透过东窗铺满了小小的房间。 淡淡的绯色光影里,跳跃着清晨金色的光线,那光线最后集落在一个人的月白衫子和三千墨发,使得衫子和墨发皆反射出一种类金色的光泽,充满神秘而不真实的美感。 温润如水的眸子,如梦里一般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是梦?非梦? 仿佛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遥隔沧海。 此刻,她的心头没有恨,亦忘记了爱是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霞光里的那个人、那双眼,好像这一刻是天地的尽头、生命的终点…… “云岚,我要走了——”一声幽微的叹息,那人开了口,淡漠的声音似乎不含任何情绪,又似乎带着说不出的眷恋和深情。 梦境刹那间碎了一地,夏云岚从梦境里回过神来,唇角挑一抹冰冷嘲弄的笑,倚在床边无情地回道:“好走不送,后会无期——” “云岚,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告别之后,萧玄胤并没有立即离开房间,却在床边坐了下来。 夏云岚忙向床里挪了挪,冷声道:“你觉得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说?” “千言万语……”萧玄胤道。 “自作多情!”夏云岚蹙了蹙眉头,一脸寒霜。 “云岚,你会想我吗?”萧玄胤柔声问道。 夏云岚恶毒地道:“我想你死——” 萧玄胤再次叹了口气,转头望着东窗红得愈发浓郁的霞光道:“说不定真能如你所愿……” “……”夏云岚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岚……”萧玄胤十分缓慢而又凝重地道:“如果我死了,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这个皇后。到时候,我会叫最可靠的手下把繇山灵玉给你,你便可以如愿以偿地离开苍云大陆,忘记我、忘记曾经的一切……” 一股浓重的酸涩,忽然毫无预兆地冲夏云岚的喉头和眼睛,夏云岚赶忙转过头去,迅速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收了回去。 他们是谁?是青蜀龙炎的联兵,还是血月门的残部?夏云岚很想问一句,却终于没有问出口。 萧玄胤继续道:“如果我能侥幸活着……云岚,我会亲自到繇山接你回去,不管你愿不愿意……” 夏云岚低下头,冷冰冰道:“你永远只会把自己的意思强加给别人,永远不懂得尊重别人的选择。然而,纵使你可以对天下人为所欲为,却休想勉强我分毫。我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和你分开,又岂会留在繇山等你?这一生,既便拿不到繇山灵玉,我也决不会给你找到我的机会。” “找不到,便一直找……”萧玄胤从窗前收回目光,凝神看着夏云岚的脸,定定地、执著地道:“直到有一天找到。” 即使低着头,夏云岚依然感受得到萧玄胤目光的强烈与深挚,她舔了舔嘴唇,漠然而无所谓地道:“那你便找吧……不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这句话自然也当不得真。说不定你将来的棋子和工具多了,随便看一个顺眼的,忘了我是谁……” “我何曾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你?”萧玄胤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一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道:“除了我的身份之外,我哪次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 “关于益王之事——”夏云岚推开了萧玄胤的手,冷冷道:“在龙炎国时,你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不肯告诉我。后来,你将他囚禁天牢,明知他不会再有机会到繇山来冒充你,却给我一封书信,叫我在这里等着揭穿他……你敢说你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萧玄胤道:“若是在龙炎国时告诉你益王的身份,你那么聪明,定然能从他的身份猜到我的身份。让你留在繇山,是不希望你去天武城涉险……” “你哪里是不希望我到天武城涉险?”夏云岚不领情地冷笑道:“你只不过怕我关键时刻识破了你的身份,从而为你制造麻烦罢了。” 萧玄胤沉默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道:“云岚,待国事平定,天下安宁,我绝不再对你说一句欺瞒之语。” 夏云岚昂了昂头,不屑地道:“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从今往后,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萧玄胤似乎被这句话扎了心,低下头半晌不语。 夏云岚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道:“前苍狼国主已死,你让玉倾城去为前苍狼国太子送取解药,不是多此一举吗?现在的苍狼国主,只怕巴不得他早些随他爹去了吧?” 萧玄胤抬起头来,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道:“你不是不会再相信我的话了么?如果我说的都是假的,你又何必问我?” 夏云岚别转了脸,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萧玄胤忽然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笑道:“我原本也以为解药不必再送,却接到苍狼国主的书信,说太子病发,请尽快送来解药……我猜测,前苍狼国太子,可能是现苍狼国主的亲生儿子。” “什么?”夏云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那太子是燕烈王的私生子?” “只是猜测而已——”萧玄胤道:“或者燕烈王待那太子果然是叔侄情深也未可知。” 夏云岚撇了撇嘴,叔侄情深……鬼才信!能够杀死亲兄弟的人,难道竟会舍不得杀死隔代的侄儿? “云岚——”萧玄胤的眼睛向下移了一些,隔着薄薄的锦被停在夏云岚肚子道:“自咱们在龙炎国洞房至今,已有一段日子,你身子可有消息?” “什么?”夏云岚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腾地红了脸道:“你走开——” 萧玄胤非但没有走开,反而更加凑近了夏云岚,气息吹拂在她脸,温温软软地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呢?若是有了消息,我便叫御医开些补药送过来,再派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顾你……” “没有!”夏云岚脸如火烧,一边伸手阻住萧玄胤,不让他离自己太近,一边冷冰冰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说过,咱们之间已经是陌生人,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你再说一遍——”萧玄胤忽然按住了夏云岚推在自己胸口的手,同时顺势一带,将夏云岚拉进了怀里。 夏云岚死命挣扎,萧玄胤的手还是在她腰间仔细摸了一把。夏云岚气极,仰头怒视着萧玄胤的眼睛,刚欲破口大骂,萧玄胤忽然取下脸面具,微微把头一低,用温热的唇堵了夏云岚红润的嘴。 夏云岚先时愤怒至极,不一会儿脑子里便渐渐迷糊起来,到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窗前绯霞散尽,一场爱恨交织的缠绵方才宣告结束。 门外阳光灿烂,屋子里的气温似乎升高了好几度,夏云岚脸颊滚烫,全身如同在开水里浸过,薄汗湿透了衣襟。 “云岚,保重自己,等我回来——”萧玄胤伸出手,轻轻理顺了夏云岚凌乱的鬓发,而后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戴面具起身离去。 随着萧玄胤的身影在门外消失,燥热的房间似乎一下子清冷起来。 夏云岚回过神来,心里气恼无,却不知道是对萧玄胤,还是对自己。 她的身还有一支千羽飞针,当他冒犯她的时候,她本可以将千羽千针刺进他的身体,可是她却想都没有想到那支千羽飞针。 原来,在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希望他死。 即使她恨他,恨得牙齿痒痒,也还是希望,至少,他能活在这世。 或者,她可以换一种方法去报复,如:让他永失所爱……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1章 拦路喊冤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又在床躺了一会儿,夏云岚跳下地,目光不经意间接触到窗下一件被锦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走过去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把剑。 一把她非常熟悉的剑——霜华剑。 死亡沼泽畔,这把剑曾代替菜刀,削出过薄得近乎透明的鱼片给她吃。 花翎寨圣女院,这把剑曾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她一手抓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向外轻轻一抽,小小的室内顿时霜飞雪绽,寒芒四射。 不愧是位列苍云大陆十三大名器之一的绝世名剑,可是,她稀罕他的东西么? 将剑送回鞘内,重新用锦布裹好,提着飞快地跑向前院,却并没有在前院看到萧玄胤的影子。 找到甘婆婆住的小院,但见柴门紧闭,空院寂寂,连甘婆婆也已不在。 愤怒和懊恼渐渐被惆怅取代,夏云岚推门走进院子,除了几只鸟雀在院觅食,再看不到往日熟悉亲切的身影。 心有些难以名状的滋味,在院站了许久,依稀闻到厨房里一股饭菜香味,夏云岚心头一动,欢喜地叫了声“婆婆”,快步走进厨房。 厨房里却并没有人,灶堂里的火已经熄灭,唯留着些明明灭灭的火星。 饭菜热在火,想必是甘婆婆临走前特意留给她的。 刚刚绽开的笑容转瞬间在唇边调零,夏云岚将饭菜盛在碗碟里,一口一口吃着,不知为何,竟吃出些酸酸涩涩的滋味来。 吃罢早饭,将厨房收拾整齐,回到琉华殿,夏云岚换了件衣服,打包了几件简单的行李,而后到白鹤峰跟逍遥王道了个别,便独自向山下走去。 他以为她会留在繇山乖乖等他么?想都别想!她已谙尽相思滋味,只愿从今永不再相思。 逍遥王送了她一个厚厚的锦囊,说叫她遇到难处的时候再打开,夏云岚没走到山下便打了开来,但见锦囊里装着厚厚一叠银票,粗略看去,至少有千两黄金。 果然是好朋友,果然是能够解决一切难处的好东西……夏云岚心感叹一声,对着白鹤峰的方向拱了拱手,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龙川城,夏云岚到信誉最好的车行里订了辆最舒适的马车,叫车夫只管向东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车夫是个干净利落、面貌和善而快活的年汉子,听了夏云岚的话,开玩笑地道:“姑娘,若是一直向东走,我这马车可管走到与青蜀国交界处的沐曦城,你要去那里吗?” “正是要去那里——”夏云岚道:“你若能直接送我到那里,倒免了我再别寻车马。” “姑娘真的要去那里?”车夫吃了一惊,不由有点儿后悔随口的玩笑。拉这么远的距离,固然是一笔诱人的买卖,但回来时走空车也罢了,还要搭住宿费和伙食费,算下来好像不大花得来。 夏云岚看出了车夫的心思,道:“自然是真的……你只要将我送到沐曦城,我可以给你双倍的车钱和来回的食宿费。” “成交。”车夫没了顾忌,立即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这样花算的生意,不做才是傻瓜。而且,照车夫的小心思盘算,回来时只要省吃俭用,且尽量捡便宜的客栈住宿,还能在食宿赚不少钱。 再者,夏云岚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是繇山弟子,龙川城里,决没有人敢轻易冒充繇山弟子,而繇山弟子在龙川城里又一向信誉颇佳,所以他并不担心夏云岚会赖账。 这样,与车夫谈妥了价钱,夏云岚坐着舒舒服服的马车,一路向青蜀国行去。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了先去青蜀,而不是苍狼,那是因为,她知道南宫楚楚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若知道她和玉倾城差不多同一时间走了同一条路线,未免又要吃醋生气。看在逍遥王的面子,她不给她添堵了。 驾车的汉子显然是个长年在外的主儿,不但熟悉一切道路规矩,而且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夏云岚只管出钱,打尖住店吃喝订餐等闲杂事情竟不必她操一丝一毫的心,她不由觉得这钱花得甚值。 如此晓行夜宿,大约用了一个多月时间,马车终于在一个薄阴的黄昏到达沐曦城。 夏云岚不但按照约定给了车夫双倍的车钱和食宿费,且又额外多给了两张银票,叫他“出门在外,路不必节俭”。 车夫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去后,夏云岚在沐曦城里住了一宿,置办了些易容用的东西,第二天重新打扮一番,向青蜀国走去。 因承夏、青蜀两国历来保持着姻亲关系,目前局势虽有些紧张,却还没有正式撕破脸,是以关卡处对来往人等盘查得并不算很严。 夏云岚以探亲为名过了关卡,又雇了辆马车继续东行,直抵青蜀国京都镇海城。 镇海城城如其名,紧邻着一望无际、浩瀚苍茫的大海。此时正值六月下旬,城里荷花盛放,阵阵荷香之夹杂着海风吹来的微微腥咸的气息,予人一种别样的风情。 夏云岚利用前世收集经验的手段,很快探听出青蜀国的大致势力分布及萧玉叶的近况。 青蜀国目前主要有三大势力,分别是以皇帝为代表的所谓正统势力、以威王为代表的边番势力、以萧玉叶为代表的皇后势力。 在三大势力之,皇后势力本来早已式微,远无法与另外两股势力相抗衡。但去年秋冬之际,萧玉叶忽然时来运转,过继了刚刚死去母妃的五皇子皇甫嘉宜为子。 经过一番调教,原本便十分聪明颖悟的皇甫嘉宜变得更加伶俐可人、出类拔萃,不久便得到皇帝皇甫轩的大力赏识,被正式册立为青蜀国太子。 也有人说,皇甫轩其实早有意立皇甫嘉宜为太子,只是苦于其母妃出身卑下,在朝无权无势,为了保护母子两人,这才迟迟没有行动。 无论如何,皇甫嘉宜被立为太子后,部分朝臣为将来计,很快见风使舵转了方向,重新与皇后势力热络起来。 因此,萧玉叶虽然仍不受皇甫轩的待见,但有了太子皇甫嘉宜相互做依靠,目前的日子倒也不算太难过。 夏云岚又打听到,皇甫嘉宜今年刚刚年满十三岁,正在议亲,居住在皇宫内的东宫之。 自封太子之后,皇甫轩对皇甫嘉宜的学习甚为重视,为之新聘了朝最有学问的大臣为太师太傅,并要物色一名人品武功俱佳的人做他的武师父,但选来选去选了大半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合适的人选。 了解清楚这些之后,夏云岚立即将自己扮作一名风度翩翩的男子,在镇海城里走了大半天,寻到一桩拿得台面的冤案,从此日日早出晚归地守在皇宫大门外,静候着皇帝出宫。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了大约七八日,终于给她逮到了皇帝出宫的车驾。 待那车驾离开皇宫二三里后,夏云岚毫不犹豫地径直冲着车驾走过去,手里捧着张请人精心写的状纸,那状纸的内容在她添油加醋的润色下格外煽情。 “何人敢拦皇车驾!欲图谋反吗?”看到夏云岚,走在前面的锦衣卫耀武扬威地厉声喝斥道。 夏云岚擎高了手状纸,对锦衣卫气场十足地慢声道:“在下欧阳剑歌,特来拦路喊冤——” “要拦去拦大理寺或镇海府尹的车驾,皇的车贺岂是尔等小民随便拦的?再不走开,休怪我们不客气!”锦衣卫不容分说地抽出了刀剑。 夏云岚收起状纸,转瞬间将锦布包裹着的霜华剑拿在手里,也不解去锦布,直接拿剑鞘撞掉了前面十数名锦衣卫的刀剑。 “有刺客,保护皇——”整齐的锦衣卫队伍刹那间将夏云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说!你是何人派来的?”锦衣卫队长从队伍间走了过来,疾言厉色地向夏云岚问道。 夏云岚并不答话,足尖在地轻轻一点,眨眼间跃出了锦衣卫的包围圈,径直向皇帝的车驾掠去。 “放箭——”锦衣卫队长一声令下,护在皇帝车驾周围的一重骑兵立即箭出如雨,向夏云岚迎面射过来。 夏云岚一边舞动锦布包裹着的霜华剑护住周身,一边以内力向车驾内的皇帝高声喊道:“皇,小民不过是路见不平、替人鸣冤而已——京城之内发生这样的冤案,你这一国之主如何能够坐视不管?” “住手!”车驾内传出一个不怒自威的声音,挥刀舞剑的锦衣卫和欲待再次放箭的侍卫皆停了下来,层层叠叠地护着车驾,戒备重重地看着夏云岚。 车帘掀起处,一个身着宝蓝色绣龙便服、气质高雅不俗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略带阴郁的目光投向夏云岚脸,蹙眉问道:“你代何人拦路喊冤?” 夏云岚看那男子大约三十有余、四十不足,知道必是青蜀国皇帝皇甫轩无疑,于是隔着层层锦衣卫拱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小民欧阳剑歌,因路逢齐氏一家被镇海府尹逼得走投无路,现今流落路畔,境况惨不忍睹,是以答应代他们申冤。请皇为齐氏一家做主——” 说着,夏云岚收起霜华剑,重新将状纸高高擎在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2章 别做出叫朕起疑的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皇甫轩却并没有派人来接状纸的意思,只目光阴沉、面无表情地道:“镇海府尹有错,你该到大理寺去击鼓鸣冤才是,焉敢随便拦截朕的车驾?” 夏云岚挺了挺胸膛,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地道:“谁不知利益所系,官官相护?又道是‘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小民除了一身功夫,与齐氏一家一样无钱无势,如何能够使官府秉公而断?小民思之再三,惟有冒死求见皇,或者还能为齐氏一家讨还一个公道。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 皇甫轩面色不悦地道:“朕选拔的官员,尚不至于如此贪婪昏庸。若人人有了冤情皆找朕处理,朕一日便有三十六个时辰,又如何忙得过来?” 夏云岚没想到皇甫轩为人如此不随和,想二十五世纪的顶级政客们,不论背着人干些什么勾当,表面对着平头百姓却无不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她暗暗蹙了蹙眉头,保持着不喜不怒、不卑不亢的姿态道:“若非小民会些武艺,恐怕到不了皇面前已经被众侍卫剁为肉泥。天下似小民这等武艺者不多,所以皇大可不必担心会被日日骚扰。” “哦……”听到夏云岚这句话,皇甫轩似乎想到了什么,微一沉吟道:“朕适才见你功夫不错,不知你来自哪里?师承何门何派?” 夏云岚道:“小民师承何门何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氏一家于今深陷水深火热之,请皇尽快为齐氏一家主持公道——”说着,再次擎高了状纸。 皇甫轩这才派人接了过去,却只低头粗略看了一眼,便漠然道:“划地建集,乃朝诸臣公议,亦是惠民之举。若为此事,镇海府尹则并不曾违背国法,想来不过是齐氏一家刁顽不肯挪让,方致使惨剧发生而已。” “皇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剧,怎能如此云淡风轻?”夏云岚提高了声音,装作不胜愤慨地道:“划地建集虽无可非议,然即便齐氏一家不肯挪让,也只该好言相劝或增其补偿,焉能活活将人打死?出了人命之事,叫其他百姓如何看待朝廷?留下那寡母弱子又将如何度日?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请皇体恤民情,莫要失了民心。” “好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皇甫轩阴沉的脸终于微微动容,道:“好,为了不失却民心,朕回头会叫大理寺仔细查办此案,即使不能还那齐氏一家一个公道,也会安排好他们寡母弱子的生活。” 夏云岚拱手一拜,磊落朗然道:“如此有劳皇,小民告辞——” “慢着——”皇甫轩不出意料地阻止了夏云岚离去,道:“你私自凭藉武力拦驾喊冤,此事若传了出去,皇家威严何在?” 夏云岚道:“皇待要如何?” 皇甫轩道:“朕要关你三天,以示惩戒,你可服气?” “只要皇能为齐氏一家做主,小民住三天监牢又何妨?”夏云岚洒脱地道。 皇甫轩点了点头,立即命人将夏云岚送往刑部大牢。 这段时间,夏云岚一直坐着舒服的马车,看着沿途的风光,吃着各地不同的食物,疼痛的心情渐渐有了缓解。 她知道,再深的伤,再大的痛,习惯了的终将麻木,不能习惯的也终将忘记。时间,是这世间最好的医师。 然而,进了潮湿阴暗的大牢,每日面对着死气沉沉的的囚犯、难以下咽的食物、沉闷压抑的环境,她的心情又一次降到了冰点。 这里没有一丝天光,也没有一丝风透进来,白日里墙壁燃着昏黄暗淡的油灯,到夜晚熄了灯,便只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这些都可以忍受,令她无法忍受的。是飘荡在空气里的、霉浊腐烂的气息。那气息无处不在,钻进浑身下每个毛孔,叫人作呕,令人抓狂。 夏云岚的鼻子本来普通人对气味更加敏感,这三天对她来说,简直像忍受了三天的酷刑。 好在,只有三天而已。 第四天一大早,夏云岚便被差役送进了皇宫,沐浴更衣之后,又被一位公公带进了皇甫轩的御书房。 说是御书房,看那宽大的御床和层层叠叠的幔帐,倒像皇甫轩日常居住的寝殿。 夏云岚站在幔帐之外,对皇甫轩深深施了一礼,却并不说话,只等着皇甫轩开口。 皇甫轩从幔帐后走了出来,绕着夏云岚缓缓走了一周,声音里带着莫测的深意道:“好一个玉树临风绝世翩翩佳公子。” “皇过奖——”夏云岚面色从容、落落大方地拱手道。 “你叫欧阳剑歌?” “是。” “这三天在刑部过得如何?” “……”夏云岚很想说:“你要不要去试试——”顿了一下还是道:“……还好。” “呵呵……”皇甫轩嘴角边流露出一丝不可言说的笑意,看着夏云岚的眼睛道:“你想不想一辈子在那里住下去?” 夏云岚眉梢微微一跳,口淡淡笑道:“不想。” “既然不想,别做出叫朕起疑的事。”皇甫轩突然敛了笑容,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道。 夏云岚面色坦然,从容对道:“不敢……皇打算何时放小民离开?” 皇甫轩道:“朕给你一个留在皇宫为朕效力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夏云岚自然想要,但面对皇甫轩阴恻恻狡猾多疑的目光,她必须叫他知道,她一点儿也不想要。 “小民很高兴能为皇效力,然而小民不喜欢留在皇宫。”夏云岚发自肺腑般真诚地道:“小民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绝对无法适应皇宫里的诸多规矩。” 皇甫轩眼果然淡了些狐疑之色,摆了摆手道:“既如此,朕放你离开是。”言罢,叫身边的穆公公立即将夏云岚送出皇宫。 夏云岚施礼一拜转身走,决不表现出半丝留恋的样子。 “欧阳剑歌——”在夏云岚走出十几步后,皇甫轩开口叫住了她。 夏云岚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皇还有何事吩咐?” 皇甫轩走近夏云岚,手突然按在了夏云岚肩。 夏云岚转身之际,不动声色地躲开了皇甫轩的手,淡淡笑道:“皇有话不妨直说,小民在刑部大监三天不曾吃过一顿饱饭,还想尽快赶至街市饱餐一顿。” 看着夏云岚纯净坦然的笑容,皇甫轩忽然对穆公公一摆手道:“即刻有请太子过来——” 穆公公答应一声,脚步颠颠地去了。 夏云岚故作满脸疑惑地道:“皇将小民留下,究竟何事见教?” 皇甫轩去下了疑心,到此际方露出几分赏识的笑,道:“朕观你武功高强,为人侠义,欲聘你为太子之师,你可愿意?” 夏云岚心里一百个愿意,面却皱紧了眉头道:“小民说过,小民不惯拘束,受不得皇宫规矩……” “朕准你可以在朕这里与太子东宫之内不守规矩。”皇甫轩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恩赐一般居高临下地道。 夏云岚一点儿也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但她此时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激地道:“皇所言当真?” “君无戏言!”皇甫轩似乎对夏云岚怀疑自己的话颇为生气。 夏云岚忙道:“小民不是怀疑皇的金口玉言,只是不敢相信,皇竟会对小民如此另眼相待。” 皇甫轩这才缓和了脸色,道:“朕喜欢有真才实学之人,但真才实学更重要的是人品和忠诚,朕看得出来,这两者你都有。” 夏云岚心有些不屑,这皇甫轩娶了萧玉叶之后,在萧玉叶的扶助下坐皇帝宝座,回头却对萧玉叶不理不睬,人品和忠诚度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一个自己人品和忠诚度好不到哪里去的人,偏又要求别人的人品和忠诚,这不是赤裸裸的双标吗? 而且,自与皇甫轩相见以来,她处处感受到他的多疑和小心,完全没有承夏国先皇帝的坦荡大气,不由对他甚是瞧不眼。 以东蜀国之大,找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教导太子皇甫嘉宜,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夏云岚觉得,之所以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多半儿便是由于皇甫轩的疑心重重。 大多有本事的人,都会兼有几分傲骨,可以不计较金钱名位,却受不得被人当贼一样防着。 但这些心思,夏云岚当然不会让皇甫轩看出来,听了皇甫轩的话,她一副恨不得举双手赞成的样子道:“皇说得太对了!一个人缺少了人品和忠诚,真才实学只能为恶世间——小民的爹爹从小便是这么教导小民的。” 皇甫轩对夏云岚的态度十分满意,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最好。教育太子之事事关重大,朕选了无数的人,那些人本事一般,却尽日只想着利用太子为自己将来做打算。朕观你乃淡泊名利之人,与朝诸臣又无甚瓜葛,相信你一定能全心全意教导太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3章 永远不要以貌取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4章 男人喜欢的东西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太子殿下——”夏云岚移开了目光,望着舞阳殿外道:“永远不要以貌取人,这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戴着面具在生活,不经历一些事情之前,你永远想不到面具后的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哦……”皇甫嘉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笑道:“父皇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他还叫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师父,要是一个人一辈子连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夏云岚正待回答,忽听舞阳殿外一名小太监尖着嗓子大声报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甫嘉宜活泼泼的神态如同变戏法般,一下子换了恭顺端肃的面容,站起身道:“师父稍等,我去迎接一下母后——” 夏云岚不由感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也像成人一般,过早地戴了可能一辈子再也取不下来的面具。 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宜儿,听说你父皇今天终于为你选定了个武师父,母后特地过来瞧瞧——你那师父可在殿?”萧玉叶的脚步尚未踏进舞阳殿,虚情假意的声音已先传了进来。 “正在殿,母后请——”皇甫嘉宜十三岁的声音里透着二十岁才有的语气。 夏云岚站起身子,冷冷挑了挑嘴角,在萧玉叶以及一大群宫女太监踏进殿门的时候,拱手俯身,淡漠客气地道:“在下欧阳剑歌,见过皇后娘娘。” “欧阳先生不必客气。”萧玉叶向夏云岚虚扶了一把,一脸雍容地笑道:“听闻欧阳先生武功高强,为人侠义,本宫为宜儿甚感欣慰。你且抬起头来,叫本宫仔细瞧瞧——” 夏云岚慢慢抬起头,看着萧玉叶只笑不言。 “你……”看到夏云岚面容的刹那,萧玉叶的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又很快笑道:“没想到欧阳先生不止武功高强、为人侠义,竟还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皇后娘娘过奖。”夏云岚道。 “你是何方人氏?”萧玉叶眉眼间掠过一丝阴云,笑得更加热情道:“为何本宫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般?” 夏云岚淡淡笑道:“皇后娘娘久居深宫,寂寞无聊,看到端正些的年轻男子,觉得似曾相识也是有的。” 萧玉叶变了脸色。 周围跟随的宫女太监怔了一下之后,有的硬憋着差点儿冲口而出的笑,有的没忍住咧了一下嘴。但是不一会儿,众人皆不约而同地把一张脸调整成了义愤填膺的模式。 “大胆!你怎敢对皇后娘娘如此说话?”跟在萧玉叶身边的瑞珠反应最快,率先朝着夏云岚厉声斥道。 “师父……”皇甫嘉宜慌了神,急忙扯了扯夏云岚的衣袖道:“你说错了话,快向我母后道个歉,母后宽容大度,定然不会与你计较……” 夏云岚故作一脸不解地道:“我说错了什么?明明是你母后说与我相识在先。我并不曾见过你母后,不过依据她的话猜测而已。便是你父王听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这萧玉叶夸她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又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皇甫嘉宜与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虽然萧玉叶的口气里决没有调戏她的意思,然而这种话传到了多疑的皇甫轩耳朵里,可难保他会怎么想。 是以夏云岚有恃无恐,丝毫没有向萧玉叶道歉的打算。何况,萧玉叶这样的人一旦被得罪了,岂是道个歉能够了结的? “娘娘——”瑞珠气恼地道:“这厮也不知是皇哪里找来的野人,竟如此不懂规矩。咱们去告诉皇,叫他立刻滚出皇宫!” 然而,萧玉叶的脑子可不会像瑞珠那么简单。此人既是皇甫轩千挑万选定下来的,定然极得皇甫轩信任。她原本想笼络住这人的心,进一步借着这人拉近与皇甫轩的关系,可没想到这人一开口便对她如此不客气。 但她毕竟是权利丛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当下很快恢复了常色,对瑞珠斥道:“住嘴!欧阳先生不过是与本宫开个玩笑而已,你这般说话,岂不叫欧阳先生看得咱们太过小气。” 不错—— 夏云岚心里写了个大写的“服”,难怪萧玉叶失宠多年还能保有皇后之位,除了承夏国的势力和皇甫轩的“良心”外,未必没有萧玉叶本身的因素。 皇甫嘉宜目前还不知萧玉叶的真实为人,自己若是与萧玉叶闹得太僵,皇甫嘉宜心里只怕会更偏向萧玉叶些。 念及此处,夏云岚按捺住了继续让萧玉叶下不来台的心,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娘娘说得很是,在下不过与娘娘开个玩笑而已,娘娘这婢女果然小气了些。哈哈……” “瑞珠,还不快向欧阳先生道歉——”萧玉叶一脸宽容大度地向瑞珠含笑命令道。 那瑞珠万般不情愿,也只得走前来对夏云岚福了一福,道:“婢子错了,婢子不该对欧阳先生无礼。” “坏丫头,原谅你了。”夏云岚萧玉叶更加宽容大度地一摆手,笑眯眯无限暧昧地对瑞珠挑了下眉毛。 瑞珠一怔,满脸的不情愿忽然化作了羞赧的红晕,急匆匆低头退了下去。 “呵呵,欧阳先生……”萧玉叶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一笑,向身后一个捧着礼盒的宫女示了个眼色,道:“初次见面,略备薄礼,望欧阳先生笑纳——” 捧着礼盒的宫女伶俐地走前来,跪在夏云岚面前将礼盒打开,请夏云岚过目。 夏云岚低头一看,但见礼盒里躺着颗小儿拳头般大的夜明珠,光华熠熠,耀人眼目,端地是个价值连城的好宝贝。 她却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合礼盒盖子道:“娘娘出手好生大方,可惜在下一介江湖浪子,带着这东西只觉累赘。但娘娘既然拿来了,也不好再叫娘娘拿回去,不如转送于太子殿下吧——” 萧玉叶心里窜一股火气,面前这男子,既叫她白白损失了东西,又不曾承下她一个人情,实在是狡猾之极、可恶之极。 但她面却不得不大大方方地道:“既然欧阳先生不喜欢,便给宜儿拿着玩吧……欧阳先生,这夜明珠你不要,想必金银珠宝也入不得你的眼,不知你喜欢什么,本宫回头再叫人去准备。” 夏云岚瞥了瑞珠一眼,浅笑道:“男人喜欢什么,皇后娘娘还会不明白么?呵呵……” “本宫明白——”萧玉叶了然一笑,也看了瑞珠一眼,道:“本宫必不使欧阳先生失望。” “师父——”一旁端容肃立的皇甫嘉宜听到此处,忽然插嘴道:“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你喜欢什么,回头多给你准备一些是。” 夏云岚正了正脸色,咳了一声道:“太子殿下,我最喜欢的,是你勤苦练功,学有所成。别的不需要你准备什么。” “哦……”皇甫嘉宜恭恭敬敬地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勤练不辍,不叫你和父皇母后失望。” “嗯,这才是好孩子。”夏云岚一本正经地笑赞了一句。 “宜儿从来都是最懂事的——”萧玉叶拉过皇甫嘉宜的手,如同一个慈母般摸了摸皇甫嘉宜的头道:“宜儿一定会跟着欧阳先生好好练功,将来才武艺,无人可及。” 皇甫嘉宜脸色十分不自然,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多谢母后鼓励……” 一个平日并不亲切的人对自己忽然热络起来,这孩子一时大概有些接受不了。 夏云岚同情地看了皇甫嘉宜一眼,对萧玉叶道:“娘娘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什么事,在下便开始教太子殿下练功了,请娘娘及诸位回避。” 萧玉叶松开了皇甫嘉宜的手,忍住不悦笑道:“不知欧阳先生教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竟要弄得如此神秘?” 夏云岚道:“呵呵……既然要弄得神秘,自然不能叫人知道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萧玉叶又一次讨了个难堪,眼怒火一闪而过,脸依旧若无其事地笑道:“欧阳先生真真是风趣之人……呵呵,既如此,本宫便不打扰欧阳先生授课了。” “娘娘请——”夏云岚向殿外做了个好走不送的手势。 皇甫嘉宜则一直将萧玉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东宫大门外。 “师父——”回来之后,皇甫嘉宜脱下了端恭严肃的面具,满脸兴奋外加十分崇拜地看着夏云岚笑道:“从来没有人敢跟母后开玩笑,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开玩笑,难得的是她竟不生气……我想她一定是喜欢极了你。” “呵呵,你觉得她很喜欢我么……”夏云岚微微笑道:“你这殿里可有什么吃的?你师父我有些饿了。” “啊呀,是我粗心了——”皇甫嘉宜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责地道:“师父稍等,我这吩咐人去给你准备吃的。”说着,急匆匆离开了舞阳殿。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5章 一见你就喜欢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小半个时辰后,一桌子好酒好菜在舞阳殿里陆陆续续铺排开来,皇甫嘉宜却还没有回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不是注重礼仪规矩之人,饥肠辘辘之下便自行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之后,方见皇甫嘉宜带着两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进了舞阳殿。 两个小太监怀里各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神情紧张,目光闪烁,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皇甫嘉宜尽数摒退了侍候夏云岚吃饭的宫女,命小太监放下包裹,关殿门,这才神秘兮兮地对夏云岚笑道:“师父快看,我搜捡半日,把你喜欢的东西拿来了——” 夏云岚好地凑过去,但见两个大包裹里装满了书,书名写着“江湖”、“侠义”、“XX传”之类的字。 皇甫嘉宜兴致勃勃地道:“师父,这些都是我千挑万选的精品,保证每一本都看得你废寝忘食。”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呆呆地随手翻了翻,那些书无一不是繁竖版,别说看得废寝忘食,便是看一眼,她也禁不住脑子发懵。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些?”夏云岚抽了抽鼻子,呆笑问道。相之下,她觉得萧玉叶那件礼物实用多了。 “师父不是说了么?”皇甫嘉宜以为夏云岚被自己的礼物感动了,得意地道:“师父说要男人喜欢的东西,我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喜欢什么东西。” 夏云岚揉了揉额头,看着两大包江湖侠义传之类的东西低声苦笑道:“你只是个男孩,还算不得男人好不好……” 深宫里的夜,漫长而寂静。 夏云岚测试了一下皇甫嘉宜的武学基础,在此基础教了他一些融合二十五世纪擒拿术之类的武功招式,看着他练了一会儿后,便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回到了荷风阁。 天幕繁星点点,空气里氤氲着阵阵荷香,夏云岚原以为压抑沉闷的深宫,原本竟也有这般祥和美好的一面。 荷风阁正主房里亮着灯火,夏云岚打赏了两个宫女几两银子,叫她们回去,而后在水畔迎风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向房间。 脚步刚刚跨进房门,夏云岚忽然猛地退了出来,同时向房内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房间里分明有人的呼吸声,重浊而紧张。 “欧……欧阳先生……”一个女子微微颤抖的声音在房回道:“婢子瑞珠,今夜奉皇后之命前来服侍先生……” “原来是你——”夏云岚笑了起来,大步跨进房门,看着坐在床边、打扮得花枝招展、与白日里判若两人的瑞珠道:“怎地不提前说一声?吓我一跳。” 瑞珠站起身来,全不似白日里的蛮横,迎着夏云岚盈盈施了一礼道:“欧阳先生武功盖世,还会被我这个小女子吓着么?” 夏云岚走前去,捏了捏瑞珠涂满脂粉的脸道:“坏丫头,总是你说的有理。” 厚厚的脂粉掩不住瑞珠涨红的脸,瑞珠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却又向夏云岚抛来一个妩媚的眼神道:“欧阳先生才坏……” “我怎么坏了?”夏云岚看着瑞珠一双媚眼,笑嘻嘻道:“你倒是仔细给我说说。” 瑞珠勾引人的经验显然有限得很,在夏云岚戏谑的目光里很快低下了头,娇嗔道:“你们男人都坏……” “坏丫头,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夏云岚把脸凑近瑞珠耳边,一点点儿气息轻轻吹着瑞珠的耳朵道:“我可是个正经的绝世好男人,除了自己的妻子,绝不会碰其他的任何女人。” 瑞珠怔了一下,眼睛里浮起一抹尴尬、一丝羞愤,半晌道:“既如此,你为何对皇后娘娘说那样的话?” “我说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夏云岚转眼又一脸不正经地坏笑道。 “你说……”瑞珠一张脸半红半白,硬着头皮道:“你说你喜欢男人喜欢的东西……” “谁规定了男人喜欢的东西一定是女人呢?”夏云岚又懵懂又无辜地歪头问道。 “……”瑞珠说不出话了。 夏云岚尽情欣赏着面前这张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脸,想着这丫头当年在祁王府后花园冤枉自己撞了她的情景,只觉痛快无。 倘若想要更加痛快一些,自然可以叫起东宫众人,义正辞严地将她责骂一番,叫她一辈子记得今日的羞耻。 然而,她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跟一颗棋子计较,进而打草惊蛇,叫真正的敌人有所防备,她夏云岚是做不出这等蠢事的。 待将那脸的窘态欣赏得差不多了,夏云岚忽然浅浅一笑,慢悠悠道:“虽然男人喜欢的不一定是女人,可是瑞珠,我却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喜欢我?”瑞珠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夏云岚。 夏云岚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当然……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十分喜欢。后来我想了想,原来你长得与我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很有几分相似。” “你可是有些喜欢你那表妹?”瑞珠脸略略减去了几分尴尬之色,小心问道。 “不是有些喜欢——”夏云岚直直看着瑞珠的眼睛,一字字道:“她是我的生命,亦是我此生唯一所爱!我曾对天发誓,今生除了她,绝不会娶别的女子做。” “那么最后……你娶了她吗?”瑞珠问。 夏云岚没有说话,半晌,摇了摇头道:“没有。” “为什么?”瑞珠脸并无同情之色,只兴趣盎然地问:“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似你这般风采,想她也不至于不喜欢你,为何你们……” “瑞珠!”夏云岚打断了瑞珠的话,痛苦地转过头去,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夜色里若隐若现的荷塘道:“不要问,好不好?我用了数年时光方才忘记那些痛彻心骨的往事,不要再让我记起……” “对不起……婢子唐突了。”瑞珠屈膝向夏云岚福了一福,道:“既然欧阳先生心只有青梅竹马的表妹,婢子告辞了……” “等一下。”夏云岚转过身来,满脸关切地道:“瑞珠,那皇后娘娘既送了你过来,你这样无功而返,她可会责怪于你?其他的宫女太监人等,可会暗地里嘲笑于你?” “……”瑞珠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方道:“这些与欧阳先生有关系吗?” “当然。”夏云岚真诚地道:“我一见你,便如见了我那表妹一般。虽然你不是她,可我也万不能让你忍受别人的责骂羞辱。” “呵呵,”瑞珠自嘲地笑道:“欧阳先生若是心疼婢子,便答应了我家主子的要求,婢子回去自然不用忍气受辱——可是欧阳先生肯吗?” “有何不肯?”夏云岚朗然道:“皇后娘娘无非是叫我在皇面前替她说些好话,使皇对她多加眷顾而已,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么说,你同意了?”瑞珠惊喜地张大了眼睛道。 夏云岚走近瑞珠身边,一双眼睛几乎要将人融化般看着瑞珠道:“我看那位皇后娘娘眼睛里透着虚情假义,为人又盛气凌人,心里对她很是没有好感。然而为了你,我会叫她满意的。” “多谢欧阳先生!”瑞珠自动忽略了夏云岚说萧玉叶的坏话,一心沉浸在顺利完成任务的喜悦里。 夏云岚忽然执起了她的手,柔柔笑道:“你要谢我,便在此留一晚,如此,明日回去时也好交待,如何?” 瑞珠睇了夏云岚一眼,双颊泛红道:“欧阳先生适才还说除了妻子,不会碰别的女子,原来都是骗人的……” “你莫要误会。”夏云岚温润笑道:“我叫你留一晚,不过是陪我赏荷看月听风闲谈而已。我既不忍叫别人伤害于你,自己又岂忍做出伤害你之事?” 瑞珠的脸更加红了,垂头道:“婢子听凭欧阳先生吩咐……” 夏云岚自房间里拿起一件斗蓬,爱怜地披在瑞珠身,慢慢为她系好颌下的带子,暧昧笑道:“既然听凭我的吩咐,咱们便出去吧。” 瑞珠没有说话,却主动把手交到了夏云岚手里。 夏云岚牵着瑞珠的手走出房间,找了个水畔凉亭坐下,一边吹着夏日微凉的夜风,一边闻着淡淡的荷香,指着不远处摇摇曳曳的荷花对瑞珠道:“瑞珠,你看——” 瑞珠借着看花,故意挨近了夏云岚的身子,从凉亭里探出头去甜声笑道:“婢子向来最爱荷花冰清玉洁……欧阳先生,莫非你与婢子一般喜欢荷花吗?” 夏云岚抓紧了瑞珠的手,担心地道:“小心,可别掉了下去……我叫你看那荷花,是说荷花虽美,却到底及不我身边的美人儿。” “婢子哪有荷花美……”瑞珠倚着夏云岚娇笑道:“欧阳先生不过是在拿婢子取笑罢了。” 夏云岚拉回瑞珠,身子轻轻一跃,眨眼间从水面采回一支荷花,擎在瑞珠面前道:“拿着——叫我看看是荷花更美,还是美人儿更美。” 看到夏云岚轻捷优美如飞燕剪水般的轻功,瑞珠一边赞叹“欧阳先生好武艺”,一边满脸幸福地接过荷花半遮住自己的脸,道:“婢子不与花。” 夏云岚拍手笑道:“哈哈,这才叫人面荷花相映红——瑞珠,你真美!” 此际虽然星月皎洁,然而到底是深夜,加水面并无灯光,是以根本看不出人面和荷花有相映红的意思。 但夏云岚演技高超,说得好像真看到了明媚阳光下绝世佳人与荷花相得益彰的情景一般。 大凡不是长得太丑的女孩子,对于夸自己长得美的话总是很容易信以为真。加瑞珠本来有几分姿色,此夜又经过精心打扮,是以对夏云岚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6章 叫她众叛亲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欧阳先生……”瑞珠快活得两眼放光,有意无意间再次贴近了夏云岚道:“你既觉得我美,便拿我作你的亲表妹看待可好?” 对于瑞珠如此直接的勾搭,夏云岚甚感鄙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若非自己有意配合,这种勾搭人的方法,但凡有些品味的男子都决不会勾。 她轻轻推开了瑞珠,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满脸诚恳地道:“我何尝不想?然你是皇后身边最为看重之人,她如何舍得放你离去?我不敢对你用情,恐怕到了最后,又是一场伤心。” “不会的!欧阳先生……不会的……”瑞珠连声表白道:“我跟随娘娘多年,帮她做过数不清的事……她一直说,将来必要找个好人家把我嫁了。若她知道我与欧阳先生情投意合,定然替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从阻挠?” 呵呵,这丫头看着精明,没想到也是个糊涂虫。 萧玉叶其人,夏云岚深为了解,她是那种自己过得不幸,便巴不得全天下人同她一起不幸的人。倘若被她知道自己的婢女觅得如意郎君,不嫉妒得发狂才怪,哪里还会替她高兴? 可叹瑞珠跟了她这么多年,竟不知她的为人。 心里虽然明镜一般,夏云岚嘴却故作惊喜地道:“既如此,你明日回去便对她说知,咱们两个情投意合,叫她将你赐于我。” “欧阳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瑞珠兴奋得两颊泛红,欣喜若狂地道:“是不是只要她将我赐给了你,你将来便会娶我为妻?” “当然,我欧阳剑歌向来一言九鼎,岂是随口轻诺之辈?”夏云岚信誓旦旦地道:“只要你到了荷风阁,我必然找个机会禀明皇,说我与你两情相悦,叫他为咱们赐婚。” “欧阳先生……”瑞珠眼泛泪光,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把头往夏云岚胸前一靠,抱住夏云岚的腰嘤嘤哭泣起来。 纵然是深宫里得势的女子,年华渐长之后,也难免要为自己的归宿考虑。何况自萧玉叶失势之后,身边的宫女太监等人跟着掉价。瑞珠原本只敢指望找个差不多的官宦人家做妾,哪里料到,竟会遇见欧阳剑歌这样的青年才俊,且还肯娶她为妻,叫她如何能不激动? 所以,并非是她不够精明,实是心想要急了的东西,便会叫人利令智昏,看不清潜伏在那东西身边的不合理与危险。 “乖,不哭哈……”夏云岚伸手轻轻拍打着瑞珠的肩背,心里叹了口气:若世间真有自己这样的男子,恐怕自己也会忍不住为之倾心。 她了解人性的一切弱点,也了解人心的一切软弱;她知道深宫女子的寂寞,也知道深宫女子对于爱情超乎寻常的期盼与向往;她晓得一点点儿温暖,一点点儿宠溺,便会让这样的女子为之彻底沦陷。 她利用了所有能够利用的,用不了多久,她会叫萧玉叶众叛亲离,再没有半个可倚可靠之人…… 第二天夜里,花月一如前夜般馨香皎洁,瑞珠却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荷风阁。 今夜被萧玉叶送过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看起来刚入宫没多久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之年华渐长的瑞珠要新鲜许多,也要美许多。但夏云岚只略略扫过一眼,便立即大张旗鼓地叫起了东宫诸人,说有人勾引她,又说自己不是随便之人,万万做不出苟且之事。 小宫女在众人的目光和议论声里梨花带雨地去了,翌日,关于“欧阳先生”坐怀不乱的传说立即在整个皇宫大内传播开来。 又过了几天,皇甫轩再次在御书房召见了她。 “欧阳爱卿——”皇甫轩一见面便朝她笑道:“朕这几日连连听说你谢明珠、拒美人,人品高洁无人可及,朕心甚感欣慰。” “皇过奖——”夏云岚仪态从容地施了个礼,不卑不亢地道:“古人有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美人不可恋,糟糠不可弃……臣不过是守着做人的本分而已,哪里值得皇褒奖?” “欧阳爱卿真真太过谦虚。”皇甫轩高兴之余,又好地问道:“欧阳爱卿口的古人说得真正不错,朕才疏学浅,未知是哪位古人说的?” “……”夏云岚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道:“那古人姓孟名轲,俗称孟子,乃是一位不大有名气的古人。不怪皇才疏学浅,臣也是偶然翻闲书翻到这几句……嗯,臣忘了那闲书的名字了。” “噢?这般无名之人的无名之作,欧阳爱卿尚能过目成诵,可知欧阳爱卿的学问远胜太子那几位太师太傅……莫不如朕将他们另派别事,叫太子只跟随欧阳爱卿学习可好?” “这个万万使不得……”夏云岚可无意砸了别人的饭碗,何况,她晓得自己于学问一道有几斤几两,闻言慌忙摆手道:“臣只是偶尔喜欢看些消遣的闲书,正经书却看不来,皇千万莫要误了太子殿下。” “呵呵,”看到夏云岚着急推托的样子,皇甫轩笑道:“朕相信,很多正经书没有的学问,偏偏藏在闲书之。欧阳爱卿,朕意已决,明日便叫太师太傅到翰林院去编撰国史,从今后太子交于你一人教导。” “皇……”夏云岚欲待死不应承,皇甫轩却不容她再说出拒绝的话,半开玩笑地接着道:“你是怕做了多人的事,却只拿单人的俸禄吗?放心,朕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从今后将你的俸禄提升三倍,你可满意?” “皇,臣不是为了俸禄之事……”夏云岚苦着脸道:“臣的学问委实不足以教导太子……” “爱卿无需多说。”皇甫轩摆手阻住了夏云岚的话道:“朕曾对爱卿说过,学问才华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品。爱卿这等人品风骨,朕十分放心把太子交于爱卿。再者,太子既无需如民间仕子一般参加科考,又无需凭才学立足世间,爱卿不必担心耽误了他。” 夏云岚无话可说了。 然而,从今以后,叫她每日里向小太子讲什么“子曰诗云”,想想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郁闷之,皇甫轩忽然含笑牵起了她的手道:“欧阳爱卿,朕今日心情甚好,你陪朕到御花园里走走,朕还有别的事情和你说。” 夏云岚差点儿本能地甩脱了皇甫轩的手,还好她及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忙挤出一脸十分乐意的笑容,恭声道:“好。” 虽然已经到了夏末,御花园却依旧百花竞放,芬芳撩人。 夏云岚装作不胜惊喜地从皇甫轩手里抽出手来,指着远处一片如锦似绣的姹紫嫣红道:“皇,那里好生漂亮,咱们过去瞧瞧——” 说完,不待皇甫轩答话,先自快步向那边走去。 为了防止皇甫轩再拉自己的手,夏云岚故意不停地对各处指指点点,一脸兴奋地赞叹御花园的移步换景、精巧大气。 “原来欧阳爱卿亦是喜欢游赏之人,朕忽然如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皇甫轩感慨地道。 “皇为何这么说?”夏云岚怪地道:“四时风光无限,御花园精美如斯,难道皇现在不喜欢了么?” 皇甫轩叹了口气,若有所失地道:“不是不喜欢,只是无法再为春花秋月而动情。朕年轻的时候……罢了,往事不提也罢。如今朕的心,便如死水一般,除了国事,再没有什么能叫朕为之欣喜、为之感伤……” “皇忧国忧民,臣佩服万分!”夏云岚及时拍马道。 “欧阳爱卿——”皇甫轩看了夏云岚一眼,眉头一皱道:“这些话朕平日听得太多了,不需要你再来说。” 夏云岚尴了个尬,讪讪问道:“皇喜欢听臣说什么?” 皇甫轩眉头皱得更紧,道:“朕喜欢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像其他人那样时时处处对朕小心翼翼。” “可是皇——”夏云岚也蹙了眉头道:“你手里掌握着臣的生死,臣一句话说得不对便很有可能掉了脑袋,叫臣如何能不对你小心翼翼?” “哈哈,朕喜欢听你说这样的实话。”皇甫轩展眉笑道:“你有胆量拦截朕的车驾,朕相信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夏云岚道:“臣原本并不贪生怕死,但是皇知道,人的日子一旦过得舒服起来,会较贪生怕死。何况,臣也不想因为一句话死掉,那样死得太过冤枉、太过不值。” “哈哈,欧阳爱卿——”皇甫轩大笑道:“朕自从做了皇帝以后,便再没有听人说过这么真的话了。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因为一句话死掉。这个给你——” 皇甫轩说着,将一块长方形的金色牌子递给夏云岚道:“这是免死金牌,万一朕哪天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你可以拿这牌子保自己一命。” “多谢皇——”夏云岚大喜,忙伸手接过牌子,心里正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小心弄死了萧玉叶,是否也能以此牌免死时,皇甫轩却又道:“欧阳爱卿,此牌非国之大功臣不可得,朕私下将之赐予你,乃是破了极大的例。是以此牌在你手,只免得你言语的失误,若你有一天做出对朕不忠不义之事,朕照样会砍了你的脑袋。” “啊……”夏云岚心里的欢喜瞬间降了好几个点,原来免死金牌到了她手里,功能只剩下了一项呀。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7章 像个小女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欧阳爱卿,”皇甫轩笑道:“朕听太子说,你教的东西从前那些武师父教的有趣得多,也厉害得多。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又说自从跟了你,便不觉练功之苦,只知习武之乐。朕突然对你的功夫很感兴趣,请你在此略略演示一番,叫朕见识一二。” “呵呵,这个……”夏云岚笑道:“皇,练功哪有不苦不累不枯燥的?臣只是先以看起来很有趣、很厉害的东西引起太子殿下的兴趣而已,待他体味得其之乐后,将来便会心甘情愿地去受练武的苦。至于臣的功夫,其实与别人的并无不同。” “原来如此。”皇甫轩笑道:“你如此教导有方,可知朕选人的眼光没有错。不过朕还是想看看你的武功,你便演示一下又何妨?” “好吧……”夏云岚虽然有些不大情愿,却知皇帝的要求无法拒绝,向四周望了一望,正待找个宽阔些的地方演练,抬眼间却见隔着一带游廊,一群衣着锦绣、花枝招展的女子向这边快步走来。 皇甫轩也看到了那群女子,原本愉悦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不耐烦,向夏云岚一摆手道:“欧阳爱卿,咱们换个地方。”言罢,不等夏云岚答应,已躲避瘟疫般转身向一条偏僻曲折的小径走去。 “皇——” “皇——” “皇……” 一连串娇呼声,那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小跑着撵了来,七嘴八舌、甜腻腻地向皇甫轩道:“皇,许久看不到你,臣妾好生挂念……” “皇,你镇日忙于国事,也该注意身子才是。臣妾那里刚得了好的灵芝茶……” “皇,琪儿一直问臣妾,父皇为何还不去看他,是不是忘了他……” “皇,晶儿也说十分想念父皇……” “皇,你次不是说臣妾那里的百巧酥味道不错吗?臣妾又做了一些,你何时过去尝尝……” “……” 一连串乱糟糟的莺声燕语之,夏云岚只觉自己是不是进了青楼? 这些女子的容颜一个一个美丽,任何一个放在青楼之,都算得数一数二的花魁级人物。 青楼的花魁身价不菲,便是财大气粗的客人去了,也是好言好语地哄着。可叹这些身份高贵、花容月貌的女子,竟活得青楼花魁亦不如。 这还是些有头有脸的妃子,偶尔能与皇帝打个照面。深宫之,不知有多少一辈子见不到皇帝一面的女子,倾国的容颜在日复一日的盼望静静老去,除了多愁善感的诗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曾经年轻过、鲜活过、美丽过。 萧玄胤身边,将来是不是也会围绕着这样一群女子? 那是没有什么疑问的。 夏云岚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看着每个毛孔里皆透出不耐烦的皇甫轩,唇边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皇甫轩蹙眉与众嫔妃敷衍了几句,带着牵强的笑道:“朕与欧阳爱卿还有些国事讨论,众爱妃且在园赏玩,待朕闲暇之日,再与众爱妃饮酒欢歌。” 一众嫔妃嫉妒地看了看夏云岚,有的恨不得拿眼睛撕了她,有的却为她的容貌惊到,看得两眼发直、心醉神痴。 “欧阳爱卿,咱们走吧——”皇甫轩不顾依依不舍的众嫔妃,牵起夏云岚的手便向御花园外走去,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御书房。 “唉——”一进御书房的门,皇甫轩便不胜烦恼地叹道:“为何朕每次去御花园散心,都能遇到这些不开眼的。” 夏云岚笑道:“这等艳福,却是多少男子梦寐以求的……皇称帝之前,难道不曾梦想过这样的画面吗?” 皇甫轩怔了一下,道:“你对朕说话果然越来越大胆了。” “这不是得了皇您的恩准么?”夏云岚为皇甫轩倒了杯茶,笑道:“这些嫔妃,难不成都是皇出于政治联姻的目的娶的?她们个个花容月貌,难不成没有一个是皇自愿的?” 皇甫轩端着茶盏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当然也有几个是自愿的,甚至还有两个颇用了些手段……” “既然是皇用了手段得到的,想必喜欢已极,却怎地如今也成了不开眼的呢?”夏云岚开玩笑道。 皇甫轩皱了皱眉毛,轻描淡写地道:“当时有兴趣,后来便没了……天下的女人到最后不过全都如此而已。” 夏云岚有点儿生气,眼前之人要不是皇帝,她少不得要骂几句。但碍于皇甫轩的身份,她只得咽下了这口气,委婉地道:“皇有没有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呢?” “朕有什么问题?”皇甫轩不悦地道:“朕喜欢听你说真话,可不喜欢你对朕横加指责。” “臣只是帮皇分析一下,皇不爱听,臣不说是。”夏云岚闭了嘴。 皇甫轩却又忍不住道:“罢了……你说说朕有什么问题?” 夏云岚道:“皇英明神武,臣高山仰止,看不出皇有什么问题。” “呵呵……”皇甫轩笑道:“欧阳爱卿,你这会儿不像个男子,倒像是个跟朕赌气的小女子。呵呵……实在有趣。” 夏云岚吃了一惊,赶忙挺了挺腰板,摆出一副粗犷的模样道:“皇,臣是男子,而且是个既洁身自好又负责任的男子。如果臣不喜欢一个女子,便绝对不会去招惹她。如果臣招惹了她,便一生一世待她始终如一。不会三心二意,不会喜新厌旧,不会初时看她哪里都好,后来看她哪里都不入眼……” “你在指责朕喜新厌旧、三心二意么?”皇甫轩沉下了脸,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怒色,道:“朕身为帝王,怎么可能对一个女子一心一意、一生如一?便是朕答应,诸位王公大臣与后宫嫔妃也不会答应。” “皇不必生气,臣只是在说自己。”夏云岚道:“臣自小知道一件事,人生在世,有所得必有所失。皇得到了身在帝位的无限风光,自然难免要失去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则是亲密的感情,或则是对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或则是心无俗虑的生活。但无论如何,只要皇把握得失之间的平衡,便能过得开心快活。” 皇甫轩沉吟了好一会儿,道:“难得你倒是个通透之人……欧阳爱卿,朕有些国事欲向你请教,或许你可以给朕出些主意。” “臣不懂国事。”夏云岚避嫌地道:“别事或者还可以给皇些建议,国事却委实一窍不通,皇不要问道于盲了。” “朕喜欢你这不通之人。”皇甫轩道:“朕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咱们只作朋友闲谈即可,你不必心存压力。” “好吧,皇请讲——”夏云岚无奈道。 皇甫轩道:“苍云七国之,你觉得哪一国是青蜀国最大的威胁?” “这个……”夏云岚道:“所谓远交近攻,最危险的往往是离得最近的。青蜀国西邻承夏,南邻龙炎,北邻苍狼,理论来说,这三国对青蜀国的威胁不相下。但苍狼与青蜀隔山隔海,受地理位置限制,威胁大为减小。承夏与青蜀乃是世代姻亲的关系,且承夏于今正值内乱之际,应无余力向外扩张。是以臣以为,目前来说对青蜀威胁最大的乃是龙炎。” 皇甫轩赞许地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与朕心所想不谋而合,可叹朕的大哥威王一意孤行,定要联合龙炎对付承夏。他道承夏地域辽阔,土地肥美,又与青蜀紧相毗邻。若能与龙炎联手一举灭了承夏,便能分得大片疆土,使青蜀实力大增。可他却忘了,青蜀最危险的敌人不是承夏,而是龙炎。” 夏云岚道:“威王所为自有威王的考虑,然他不过是个王爷而已,皇若对他不满,早早想个法子灭了是,又何需被他牵着鼻子走?” 皇甫轩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他从前曾助朕夺取帝位,朕因之一直对他很是信任。待后来发觉他狼子野心时,藩镇兵权却多已被他握在手,如今举国大事,处处受他掣肘……” 难怪各个皇帝夺了天下之后都要先杀功臣,留下来果然迟早是个祸害。 夏云岚道:“威王可以联合龙炎对付承夏,将来未必不会威胁皇的地位,皇对此可有防备?” 皇甫轩没有说话,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戒备的神色。 夏云岚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皇睿智英明,想必早有决断,臣只盼将来两军对阵之际,莫要连累了普通百姓。” 皇甫轩这才稍稍放下了戒备之色,道:“若使所有臣子都如欧阳爱卿这般心怀万民,朕心何其欣慰?可惜多半儿是些尸位素餐、不堪造之材,每每思之,只能叫朕忧心如焚。” “皇……其实臣也是个不堪造之材。”夏云岚早已看出皇甫轩戒心深重,做他的臣子,难免时时刻刻悬着一颗心。心悬得久了,做事便容易缩手缩脚、畏首畏尾。是以为了打消他提拔自己的念头,她不惜自贬道:“臣这个人,每日里只喜欢寻欢作乐、走马赏花,对于家事国事天下事,却是委实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便是此番入宫教太子,除了感念皇知遇之恩外,也是因为身银子所余无多而已。”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8章 随便给个建议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呵呵,欧阳爱卿真实诚人也。品 书 网 . v o d t  . c o m”夏云岚虽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皇甫轩却非但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向她凑近了一些,亲切地道:“朕喜欢你这样的‘不堪造之材’……欧阳爱卿,朕于今有件国事难以定夺,想听听你的意思,你务必畅所欲言,不可有半点儿保留。” “皇何事为难?”夏云岚道:“但能为皇分忧,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甫轩道:“朕两日前接到承夏国皇帝来信,劝朕与他联手,先打击威王势力,而后共伐龙炎——你觉得朕该不该答应他?” “啊?”夏云岚没想到,皇甫轩问的竟是这个。蓦然听到与萧玄胤有关的事,她的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沉吟良久道:“臣觉得……臣觉得此事还需三思而行……” “朕已反反复复想了两日,始终决断不下,这才想要听听爱卿的意思。”皇甫轩的口气略微有些不耐烦,好像在说,自己早已不止三思、四思了。 “关于此事,朝臣们是什么意思?”夏云岚小心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皇甫轩脸的不耐烦更加明显:“还不是同往日一样,有人主张与承夏联手,有人主张万万不可。” “理由呢?”夏云岚道:“双方的理由是什么?” 皇甫轩道:“主张与承夏联手者认为,威王势力日盛,若不借此机会加以遏制,用不了多久,必将兵临京都、血染皇城。而青蜀与承夏乃是姻亲之国,目今萧皇后尚在,承夏新皇帝与萧皇后自小亲厚,击败威王势力后,定不会背信弃义,乘胜东进。” 说到这里,皇甫轩烦恼地叹了口气,方接着道:“反对者以为,兄弟之情尚未可道,何况姻亲。新皇萧玄胤才干过人、手段毒辣,其手下各种势力更是遍布七国,令人防不胜防。若与他联手击败龙炎,失去牵制之力后,承夏必将国势日盛,到那时,与承夏国紧相毗邻的青蜀国难免首当其冲,为其所吞噬。” “皇觉得哪边说得有理?”夏云岚圆滑地问。 皇甫轩瞪了她一眼道:“朕现在是问你的意思,你不用管别人的理由,也不用管哪边说得有理。” “臣的意思……”夏云岚心里像搁着个滚烫的山芋,犹豫良久,道:“臣的意思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爱卿不妨明言。”皇甫轩再次向前探了探身子。 夏云岚道:“威王对皇的威胁近在眉睫,若不先解决了威王的问题,恐怕皇吃饭睡觉都不安稳。而承夏以后能否国势日强,则是未知之事。再者,承夏可以国势日强,青蜀为何不可以呢?他们说承夏皇帝才干过人、手段毒辣,难道皇你输给他了吗?其实做皇帝的只要懂得富国强兵,又能使诸臣及众百姓下一心,何愁国势不能日强?到时候,谁吞噬谁尚且不好说,青蜀又何需提前把自己摆在弱国的位置?” “欧阳爱卿——”听得夏云岚言语,皇甫轩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激动地道:“朕今日方知,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解决了威王,扼制了龙炎,青蜀唯一的威胁便只剩下承夏。而承夏新皇当政,必然需要一段时间整顿国事。在此期间,朕只要奋发图强,用人惟贤,何愁国力不能超过承夏?” “臣只是随便给个建议,具体怎么做,皇还需仔细斟酌。”夏云岚心里万分郁闷,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萧玄胤呢? 皇甫轩却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朕意已决,不需再斟酌什么。欧阳爱卿,你来给朕磨墨,朕立即回信给承夏皇帝,与他商议联手合击威王、对付龙炎之事。” “好吧……”夏云岚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子,不情不愿地走到御桌边,拿起墨锭慢慢腾腾地研磨起来。 皇甫轩看着夏云岚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不由对她更加信任。 做皇帝的,最怕的是身边有别人的人。夏云岚说出这番言语,可知与威王、龙炎没什么关系。而听闻自己答应与承夏联手,她面无一丝欢快之色,可知亦不是承夏的人。 至于苍狼、幻幽、鬼厉、灵皓四国,当隔山隔水,向来甚少利益的冲突,他们应该不至派人卧底在自己身边。 写完了书信,盖印鉴,皇甫轩道:“欧阳爱卿暂且回去,朕要到前殿立即宣召承夏国使者,叫他将国书带回给承夏皇帝。” “皇英明神武、雷厉风行,臣佩服——”夏云岚躬身揖了一揖,闷闷地转身出了御书房。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之间,偶尔一两株花木点缀,随着南风飘来淡淡馨香,说不出地静谧怡人。 夏云岚深深吐了口气,心里虽则郁闷万分,却也感到一阵轻松。 怪不得人说伴君如伴虎,与皇甫轩在一起,她处处提着一口气,唯恐说错一个字、一句话。 虽则他赐了她免死金牌,然而她却深知,一旦哪句话引起了他的疑心,他待她可不会有半分情谊。 为了放松紧张的心情,她加快了步子,欲待回到荷风阁,解开层层裹胸泡个香花澡,不料刚刚转过一带回廊,忽见萧玉叶带着几个宫人走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头,心立即又像绷紧了的弦,笑着慢慢迎去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玉叶在这里见到她,眼亦是一惊,很快调整了脸色笑道:“欧阳先生不必多礼……欧阳先生,你与皇适才说些什么?” “呵呵……”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瞥了萧玉叶一眼,故作为难地道:“皇说事关重大,叫臣千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臣心里有些拿不定,皇后娘娘究竟算不算外人呢?” 萧玉叶眼睛里腾地一下冒出火来,然而看着夏云岚一脸无辜的样子,只得勉强按捺下怒气,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本宫自然不是外人,便是你不说,本宫一会儿见了皇也能知道。” “那请娘娘去问皇吧,臣还要去向太子授课,告辞——”夏云岚言罢,无礼地抬脚走。 看这萧玉叶的样子,还当自己不知道她与皇甫轩之间早已空剩下一个夫妻的名份了么? “慢着——”萧玉叶唤住了夏云岚道:“欧阳先生不想问问瑞珠的消息吗?” “瑞珠?”夏云岚顿住了脚步,故作关心地道:“臣正想问呢……娘娘这回出来,为何不带瑞珠在身边?” 萧玉叶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道:“那丫头犯了些小错,本宫叫她面壁反思一段时间。听那丫头说,欧阳先生对她甚是关心,本宫以为她只是在痴人说梦,难不成欧阳先生看她果真与别人有几分不同?” 夏云岚满脸怅然道:“娘娘有所不知,只因她与我从前的妹子有几分相似,我见了她便觉得分外亲切。她说曾帮娘娘做过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娘娘便不对她感恩,也该赐她一个如意郎君。娘娘,倘若你要赐婚,考虑考虑臣下如何?” 听到“不足为外人道”几个字,萧玉叶恼得握起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待听到夏云岚要求赐婚时,萧玉叶仰了仰脖子,带着几分货可居般的得意笑道:“欧阳先生一表人才,又得皇重用,想必不日即可飞黄腾达。到时候,皇自有重臣贵戚之女赐你,你又何必惦念本宫身边的一个丫头。” 夏云岚一脸深情、一本正经地道:“娘娘,话不是这么说,臣是念旧之人,亦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重臣贵戚之女,别人虽趋之若鹜,在臣眼却远不足以与瑞珠相提并论。” “欧阳先生真乃深情之人。”萧玉叶假惺惺地赞了一声,借着开玩笑的口气认真道:“既如此,瑞珠是本宫的人,欧阳先生想要本宫的人,总需做出些叫本宫开心的事,是不是?” “呵呵,”夏云岚故意曲解了萧玉叶的话,目光轻薄地在萧玉叶身打量了一番,凑近萧玉叶耳边猥琐地笑道:“娘娘虽徐娘半老,却也风韵撩人……娘娘定个时间,臣到娘娘住处,一定将娘娘伺候得开开心心……” “大胆!”萧玉叶猛地退后一步,涨红了脸厉声喝道:“欧阳剑歌,居然敢调戏本宫!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本宫、有没有皇?!你可知道调戏本宫该当何罪?!” 夏云岚也退开了两步,蛮不在乎地道:“皇后娘娘,你想到哪儿去了?臣说的是到你住处舞剑耍拳逗你开心,你这口口声声的‘调戏’,说得也太过猥琐。娘娘请自重,臣要给太子殿下授课去了。” 言罢,鄙夷地看了萧玉叶一眼,从萧玉叶身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身后,萧玉叶气得几乎咬碎了牙,指着夏云岚的背影对玄霜道:“捉住他!先将他关入大牢,打八十大板,皇问起时本宫自有话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09章 承夏国的公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没有听到玄霜的回答,只感到一阵风从背后袭来。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夏云岚身子微微一侧,同时伸手一带,眨眼间将玄霜的手握在了手里。 “丫头,舍不得我走么?”夏云岚色眯眯地看着玄霜低笑道。 玄霜眼神冰冷,面不红不白,抬脚向夏云岚腰间踢到。 夏云岚放开玄霜的手,五指如勾,向玄霜脚腕处拿去。 玄霜疾速收脚,蓦然暴退数尺,低着头向萧玉叶不言不语跪了下去。 “没用的东西,本宫要你何用!”萧玉叶看出玄霜并非夏云岚的对手,为了找回几分面子,对玄霜厉声责骂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哎,皇后娘娘——”夏云岚在后面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叫道:“皇方才已经离了御书房,你现在过去,是见他不到的。” 萧玉叶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的意思。 “呵呵……”萧玉叶走后,夏云岚笑嘻嘻走到玄霜身边,俯下身子戏谑地道:“你家主子走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呢?是舍不得我吗?” 玄霜并不朝夏云岚看一眼,神色麻木得好似一座雕塑,既不见被萧玉叶责骂后的难堪,也不见对夏云岚调戏的愤恨。 想起这丫头数年前对自己总算手下留情,夏云岚收起了嬉皮笑脸道:“丫头——你一身好功夫,为何自甘与人为奴?便是为奴为婢也罢了,为何不找个怜你惜你的主子?萧皇后为人跋扈,心如蛇蝎,你跟着她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回头我向皇求个情,叫你跟了我罢……” 夏云岚说了半天,玄霜却好似全未听到般,只管低着头不言不语。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还是不爱搭理我?”夏云岚毫不气馁地接着道:“我知道,其实你心地善良,与萧皇后绝不是一类人。你之所以留在她身边,必定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你的苦衷是什么?如果你肯告诉我,我一定尽量想法子帮你解决。” 玄霜还是不说话,而且看样子丝毫没有说话的打算。 为了叫这丫头对自己做出一点儿反应,夏云岚伸手捏了捏她头的发髻。 玄霜没有动,只抬起眼皮警告地看了夏云岚一眼。 夏云岚索性又大胆地摸了摸她的脸。 玄霜神色一冷,一个手刀向夏云岚腕切去。 夏云岚手如穿花蝴蝶般轻轻一翻,准确地把玄霜的手握在了手里,同时贴近了玄霜的脸笑道:“你这手刀出得又慢,力道也只用了两三成,我说你不会真的舍得对我动手嘛。” 面对夏云岚近在咫尺的脸和紧握着自己的手,玄霜冰冷的脸终于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已调转了头去。 夏云岚正待继续挑拨一下这丫头和萧玉叶的关系,忽见适才怒冲冲离去的萧玉叶这会儿不出意料地去而复返,正沿着回廊朝这边走来。 她收回到了舌尖的话,转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亲昵地在玄霜耳边道:“如此,咱们说定了,事成之成,我决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只当没看到一脸恼色的萧玉叶,足尖一点,沿着回廊花径飞身而去。 隔了两天,夏云岚接到一道圣旨,原太师、太傅被调往翰林院编撰史书,暂由“欧阳剑歌”独力教导太子,并官封太傅。 自接到这道圣旨起,夏云岚很是忙乱了一番,原本她只负责早晚间教皇甫嘉宜功夫,如今,除了早晚向皇甫轩和萧玉叶请安的时间外,皇甫嘉宜几乎一整天都寸步不离地腻在她身旁。 武课的时间也罢了,课的时间里,夏云岚想偷个懒,叫皇甫嘉宜自己复习从前的功课,不料皇甫嘉宜好学好问,常常拿从前的东西把她问得哑口无言,逼得她不断从光能微机搜索答案,方能勉勉强强敷衍过关。 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夏云岚终于再也无法忍耐。这天,她郑重地对皇甫嘉宜道:“太子殿下,从今天起,为师要立个规矩给你。” 皇甫嘉宜睁着一双伶俐的大眼睛,恭恭敬敬地道:“师父,你要立什么规矩?弟子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咳咳……这第一个规矩,是以后一部书没有从头到尾全部背下来之前,不许向我提问。”夏云岚赶忙宣布自己的规矩。 “这样啊……”皇甫嘉宜有些懵懂,却还是听话地道:“弟子记下了。” “第二个规矩——”夏云岚道:“你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可以统统忘掉,也可以闲了自己看着玩,为师以后要教你新的东西……” “太好了!”皇甫嘉宜兴奋地拍手道:“弟子早想跟师父学新的东西了,师父要教弟子什么?” 夏云岚道:“你多拿些纸墨过来,我说你记,熟背之后再来听课。” “哦……” 皇甫嘉宜行事十分迅速,不一会儿命人拿了足有数斤重的纸墨过来。 夏云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窗下竹榻,背对着皇甫嘉宜,将光能微机映着窗外天光悄然启动,而后捡了些《诗经》、《楚辞》、唐诗宋词之类的东西念给皇甫嘉宜听。 皇甫嘉宜笔走如飞,努力跟着夏云岚的节奏,将夏云岚念的内容悉数记了下来。 夏云岚收起光能微机,故深高深地点了点头,叫皇甫嘉宜只管背诵,背得一字不差之后,有不懂的再来向自己提问。 如此以来,夏云岚终于从不堪的忙乱解脱出来,每日里喝茶赏花,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悠闲惬意。 唯一令她不舒服的是,皇甫嘉宜十分勤奋,又十分聪明,不消几日便能将她念了半天的东西全部记得滚瓜烂熟,她不得不再抽出一段时间为他念新的东西,还要费心费脑地对照着光能微机为他集解疑答惑。 想到他以后可能是要做皇帝的人,夏云岚特意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兵书认真念了给他,又将古今外的许多史书以讲故事的形式讲了给他听。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时令倏忽到了秋季。荷风阁里荷花已谢,菊花初开。 这段时间里,夏云岚自然没有闲着,除了教皇甫嘉宜武功课外,其余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调查萧玉叶从前做的事。 她曾偷偷私会过两次瑞珠。第一次,诉尽柔情蜜意、刻骨相思,临走时又特意惊动众人,以致瑞珠受她连累,从威风八面的皇后贴后侍女被贬为最低等的粗使宫人。 第二次,她握着瑞珠粗糙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瑞珠俯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在她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将萧玉叶从前之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萧玉叶其人之心狠手辣、冷血残酷,估计她前世那些变态的杀手同行们听了,也要自愧不如。 夏云岚相信,那些事情,皇甫轩大多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有些事情,皇甫轩也未必没有参与。 但她要寻仇的人是萧玉叶,且还要利用皇甫轩向萧玉叶寻仇,是以便把皇甫轩有可能参与的事尽数隐了去,只将皇甫轩称帝后,萧玉叶陷害后妃的事记了几笔。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使萧玉叶再无法体体面面地做她的皇后。 人生没有悲惨,只有更悲惨。萧玉叶以为失去了皇甫轩的心,人生便多么糟糕似的,不久的将来,她会知道男人的一颗心,之艰苦的生活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这日晚课结束后,夏云岚悠悠闲闲地到临水的亭子里乘凉,皇甫嘉宜赖着不肯离去,也抹着头的汗跟了过来。 夏云岚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挺孤僻的人,没想到这青蜀国的小太子居然如此依恋自己,于是言语间便逗孩子般对他逗弄了起来。 不料那皇甫嘉宜回答了夏云岚几个无幼稚的问题后,竟一脸正色、严肃凝重地对她道:“师父——弟子已经十三岁了,你别再用对孩子说话的口气对弟子说话,好么?” “呵呵……”夏云岚哑然失笑道:“十三岁不是个孩子吗?你以后做大人的时间会很长,能做孩子的时候还是尽量做个孩子吧,别急着充什么大人。” “弟子今日已经正式定亲了——”皇甫嘉宜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不服气地望着夏云岚道:“父皇说定了亲的男人是大人了,以后要负起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 “啊?定亲……”夏云岚抽了抽嘴角,看着一脸稚气的皇甫嘉宜,仿佛看到两个孩子过家家的情形,忍不住笑道:“哈哈,你这孩子,定的是哪家的女娃娃呀?漂不漂亮?性情如何?说出来为师帮你参考参考。” “弟子说的是正经事,师父怎地取笑弟子?”皇甫嘉宜不满地嘟起了嘴道:“父皇说,给弟子定的乃是承夏国的一位公主……” “承夏国的公主?”夏云岚腾地一下从凉亭的凳子跳了下来,前一刻还笑嘻嘻的脸变得无阴沉,瞪着皇甫嘉宜道:“承夏国的新皇帝已经有了公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0章 母后不是那样的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明月楼?”夏云岚懵懵懂懂地道:“那不是芷雪的地方吗……今天是除夕,明月楼居然不曾关门?” “不曾。品书网 ”夜凝尘将她扶下了床。 “啊……师父……”夏云岚的脚落在地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软软地倚在夜凝尘怀里,她的脸腾地红成了火烧云,急忙接过夜凝尘准备披在她肩头的斗蓬道:“弟子自己来……” 披了斗蓬以后,她记起自己好像并没有答应要跟师父去明月楼来着。可已经下了床,穿了外出的衣服,此时再说不去,好像太不给师父面子了。 夏云岚揉了揉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随便束起了头发,懒洋洋地道:“师父要去,咱们去吧。” 除夕的天武城街道,虽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映得夜色一片旖旎。然而,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打了烊,亦很少有人在路走动,看去倒平日冷清了许多。 不一时儿,在夜凝尘的带领下,二人打马来到偏居天武城一隅的明月楼外。 夏云岚没想到,在天武城赫赫有名的明月楼,位置居然如此偏远。看来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明月楼共有三层,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层层飞檐翘角,望去自有一种朴素的美感。 在二十五世纪,除了园林景区,三层建筑在林立的高楼大厦简直像个毫不起眼的小矮人。但在这处处平房的古代,三层的明月楼显得异常高大巍峨。 楼外一池碧水,约三亩见方。池畔植以杂花修竹、绿树芳林。想春风浩荡之日,月明星稀之夜,楼映水光,定然别有一番情趣。 可惜此夜无月亦无星,只有城市的灯火远远照过来,予人一种辽远的空旷之感。 夜色已深,楼犹有几星灯火。夏云岚原以为,还有一些风雅、富有又无家可归的客人,在此彻夜饮酒作乐以排遣寂寞,哪知从一楼走到三楼,除了跑堂的小二和服侍的婢女,竟是一个客人也无。 夏云岚不是笨人,一想之下已然明白,今时今日,这明月楼定然是被人包了下来,只为她和师父两人开张。 师父一向为人节俭,不事奢华。包下这明月楼的,多半是萧玄胤无疑。 萧玄胤虽然极其小气,但招待多年未见、且将来必对他大有帮助的哥哥,想必也舍得偶尔浪费这一次。 何况,明月楼是洛家的产业,后来虽被洛老爷作为嫁妆赠给了洛芷雪,但依然由洛家的人经营。说不定萧玄胤只是打声招呼,并不需要出一钱呢。 忆及洛芷雪,夏云岚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风钰晗说曾到天武城和碧落宫找过她,皆不曾见到她的踪迹。除了这两处地方,她还有哪里可去? 亦或者,她只是故意在躲避风钰晗? 想着这些的时候,黄金流沙包、翡翠珍珠卷、青龙卧沙滩、雪里一点红、四宝如意汤、红梅连珠香等无数美味佳肴被清雅的侍女一连串端了来。 接着,又有两个侍女送了香气四溢的两壶好酒。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看看满桌的酒菜,看看夜凝尘,道:“师父,这么多……咱们怎么吃得完?” “谁说点了的东西一定要吃完?”夜凝尘温声道:“捡你喜欢的吃便是。” “可是……师父曾教导过弟子,不可奢侈浪费……”夏云岚觉得今天的师父甚是反常。 夜凝尘拿起一个黄金流沙包递在她面前道:“今夕不同别日,浪费一些无妨。” “哦……”夏云岚接过黄金流沙包咬了一口,舌尖漫过往日熟悉的味道,酥软香甜,直沁心底。奈何她心却倍感苦涩,勉强咽下了几口道:“原来师父也觉得今夕与别日不同……弟子还以为,师父像弟子一样,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了不起呢。” “节日本没有什么,不过是给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相见找个理由而已。”夜凝尘淡淡道。 夏云岚没有接话。 师父约她出来,也是想要借着节日之名与她彻夜相会吗? 在没有听到浅画对她说的那些事情之前,她巴不得能与师父无时无刻黏在一起。但知道了师父可能的身份之后,她便开始有意躲着他,并再也不能坦然地与他相处。 如果师父真是从前失踪的皇子,萧玄胤的亲哥哥,定然无论如何不会给她刺杀萧玄胤的机会。所谓互不干涉的约定,不过是师父骗骗她的权宜之计罢了。 何况,师父曾教过萧玄胤繇山的武功。如果萧玄胤熟悉她的每招每式,她要如何才能胜过他? 既便她能在光能微机的辅助下侥幸杀了萧玄胤,师父这辈子能够原谅她——原谅一个杀了自己亲弟弟的人吗? 到那时,最最亲切的师父,会不会变成最最可怕的敌人,拿霜华剑指着她的胸口要她偿命? 而她,能够为了师父、为了自己的幸福,放弃对萧玄胤的复仇吗? 她想了数日,想了无数次,答案仍然是不能。 一想到密林刑室萧玄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此仇不报,苟且在世是一种耻辱。 若这一生都要带着仇恨与耻辱去生活,又哪来什么幸福可言? 她与师父,大概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数日来,她痛苦不堪,可也终于想清楚了结局。 仇,终归是要报的。报了仇之后,如果师父不肯放过她,那让师父杀了她也好。 毕竟,能够死在自己所爱的人手里,也是一种幸福。 至于报仇的日子——她既答应过师父,不在正月十五之前动手,便不会在此之前动手。 今天是腊月三十,子时过半是正月初一,离师徒缘尽的日子,还有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她该如何面对师父? “云岚——”见夏云岚不发一言,低着头只是吃菜,却又吃得神思恍惚,食不知味,夜凝尘斟了两杯酒道:“今日家家庆贺,咱们也来庆贺一下吧。” “好。”夏云岚接过酒来,与夜凝尘碰了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因喝得过急,夏云岚不小心呛出了眼泪。 夜凝尘端着酒没有喝,看着匆匆抹去眼角泪水的夏云岚道:“你有心事?” “师父,这酒清冽醇香,咱们再饮一杯——”夏云岚没有回答夜凝尘的话,拿过酒壶向自己面前空了的杯子倒去。 “云岚——”夜凝尘按住夏云岚执壶的手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本座说,非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弟子……弟子不知道怎么说……”夏云岚垂下睫毛,鼻子里酸涩无。 说了又能如何?命运像一个打死的结,他们谁都无力解开。 “不知道怎么说?”夜凝尘道:“新年里人人都有礼物,你是在怪本座没有为你准备礼物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夜凝尘,师父是在和她开玩笑吗?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吗? “给你——”夜凝尘松开了她的手,忽然从身取出一支洁白如雪、莹润如水的玉兰花簪递给她道:“这是东海千年寒玉所雕,你若下次缺钱时当掉,亦可聊解一时之急。” 夏云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定定地看着那支玉兰花簪,既没有表示拒绝,也没有伸手去接。 她这个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除了用杀人换取报酬之外,几曾有人这般郑重地为她准备过节日礼物? 尽管师父说得云淡风轻,她却是识货之人,晓得那用千年寒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苞,虽长不盈寸,却价愈千金。 这般贵重的礼物,师父说给她给她,是想以此化解她对萧玄胤的仇恨吗? “师父……”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弟子已经有楚楚送的凤眼梅花簪,师父又何必如此破费?” “那簪子不是被你当掉了么?”夜凝尘道。 “弟子当掉的……是华师姐送的白玉凤凰佩……”夏云岚眨了眨眼睛,难怪师父要送她发簪,原来是误会她当掉了那支凤眼梅花绿玉簇珠金簪。 “哦,是本座弄错了。”夜凝尘声音里微带一丝责备地道:“那白玉凤凰佩是鬼厉国公主身份的象征,不可流落外人之手……你将它当在了何处?” “永新巷……钱记质舍……”即使夜凝尘不说,夏云岚也猜到那白玉凤凰佩不是寻常民间之物。但慕容惜华既舍得给她,她也没道理要代她珍惜。 “本座明日将它赎回便是。”夜凝尘很快收起了责备之色,将玉兰花簪放在夏云岚手里道:“本座知你一向简素,但女孩子身边怎能没有几件像样的首饰?以后你若缺钱,只管告诉本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打那些首饰的主意。” 夏云岚握住玉兰花簪,苦涩的心底像流入一股甘泉,一时里说不出是苦是甜。 师父今晚的心情似乎很好,她实在不忍破坏了师父的好心情。可想到半个月后,师父将再也不会这样温柔地待她,她的心便如同刀割针扎似的难受。 “师父……”夏云岚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你不要对弟子这么好……弟子……弟子有一天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天不是还没有到来么?”夜凝尘斟满了她的杯子道:“你又何必忙着悲伤?” “师父——”夏云岚蓦然抬头:“你也知道会有那一天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1章 别有用心的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冰冷的月光照进昏暗的房间,逼仄的土地,蜷缩着一具小小的躯体。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夏云岚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在那躯体一摸,感觉到躯体尚有余温,忙到鼻子下面探了探,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吹在手,夏云岚心一颤,急向皇甫嘉宜道:“快叫御医——” 不等夏云岚说完,皇甫嘉宜早已吩咐了东宫赶过来的手下。 几个小太监急匆匆去后,夏云岚扶起瑞珠的身子,将一股内力缓缓输入瑞珠体内。 良久,瑞珠身慢慢回过一阵暖,眼皮微微动了动,似乎有张开来的迹象。 “瑞珠——”夏云岚松开瑞珠的手,扶着瑞珠靠坐在自己怀里,在瑞珠耳边柔声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瑞珠的眼皮终于费力地抬了起来,看到夏云岚,死灰的瞳孔里蓦然射出一道狂喜的光,“欧阳……欧阳……” “是我。”夏云岚努力压制着心的愧疚,揽紧了瑞珠道:“你再坚持一会儿,御医马来,你会没事的……” “不,来……来不及了……”瑞珠摇了摇头,似乎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扭头看着夏云岚道:“婢子……婢子贱命一条……今生……今生得遇……得遇欧阳太傅,已是……已是莫大的福份……” “傻丫头,不要说话。”夏云岚按住了瑞珠的嘴,柔声道:“你不会死……答应我,活下去……咱们会永远在一起……” 瑞珠点了点头,嘴角噙一丝幽微的笑,眼皮却渐渐垂了下去。 御医赶到的时候,瑞珠靠坐在夏云岚怀里,身已经变得冰冷僵硬。 夏云岚那样抱着她,一语不发,只是低着头怔怔出神。 闻迅赶来的,除了一群御医,还有皇甫轩、萧玉叶以及一大批宫女太监。 皇甫嘉宜向皇甫轩仔细讲了事情经过,末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对萧玉叶道:“母后向来为人慈善,却为何不肯成全我师父与瑞珠?不肯成全也罢了,为何还要将瑞珠嫁往宫外,致使她含恨自杀?” 皇甫轩略略扫了一眼萧玉叶,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又一条人命——她服侍你近十年,难为你如何下得去手?” “呵呵……”萧玉叶满不在乎地笑道:“咱们将近二十年的夫妻,陛下尚且可以不顾夫妻情份,任凭臣妾被人调戏,区区一个婢女在陛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欧阳爱卿调戏你,朕不信,朕一个字都不信!”皇甫轩冷声道:“欧阳爱卿为人正直,且风采绝世,学富五车,武艺超群。以他这等人品、才能与相貌,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同他在一起?他如何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调戏于你?你无非是几次三番拉拢他不成,便想找个借口置他于死地而已。朕不肯如你所愿,你便处心积虑害死他心之人……萧玉叶——你好生歹毒!” 萧玉叶身子猛地震了一下,突然仰头笑道:“哈哈,皇猜得好有道理——臣妾只想问一句,你那欧阳爱卿为人既那般正直,又如何会勾引我的贴身侍女?倘若瑞珠没有爱他,又怎会为他而死?是谁害死了瑞珠?皇觉得只是臣妾一人之责吗?” “你休要狡辩!”皇甫轩厌恶而鄙夷地道:“朕这段时间虽忙于国事,却也听闻欧阳爱卿对瑞珠另眼相看,只不过因为她长得像他从前的妹子而已。他对她意存怜惜,且有意娶她为妻,又如何算得勾引?” “哈哈……”萧玉叶笑得有些疯狂,笑声未罢,突然指着夏云岚道:“欧阳剑歌——你敢不敢告诉皇、告诉本宫,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本宫原本费尽了心思查不出你的来历,前两日却突然在镇海城里发现承夏国暗卫的踪迹,于是本宫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皇后娘娘,你猜得不错!”夏云岚心里瞬间问候了一遍苍鹰的祖宗十八代,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自己当然心里有数!我欧阳剑歌,便是十年前被你残害致死的淑德妃沈锦绣的弟弟——沈剑歌。我虽做了承夏国的暗卫,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姐姐的仇恨。祁王夺取皇位后,我便同了几个朋友过来找你复仇。萧玉叶——我姐姐与你一样来自承夏国,你对她下手于心何忍?” “沈剑歌?”萧玉叶怔了一下,狂笑声止,她原本猜测的人物显然不是沈剑歌。 “你是淑德妃的弟弟?”皇甫轩蹙紧了眉毛,冷然盯着夏云岚看了许久,道:“如此说来,你进宫做太子的师父,乃是早有预谋?” “不错。”夏云岚横了横心道:“皇,臣愿领欺君之罪,但请皇为我姐姐做主。” “父皇——”皇甫嘉宜着急地道:“不管师父是什么人,请你念在他教导儿臣尽心尽力的份,饶了他的欺君之罪吧……” “宜儿——”萧玉叶伸出手道:“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你。过来——来母后这里。” “别有用心的人?呵呵……”夏云岚犀利地盯着萧玉叶道:“谁是太子身边别有用心的人?是谁指使婉嫔送含有剧毒的北域香给太子生母?婉嫔虽然被你无声无息灭了口,然而天恢恢,疏而不漏,瑞珠已将所有事情告诉于我……” “胡说!你胡说!”萧玉叶变了脸色,怒声道:“那贱婢恨本宫不肯将她赐你,便含血喷人,拿各种污水往本宫身泼……宜儿——” 萧玉叶转对皇甫嘉宜道:“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进宫来本是为了找母后报仇,母后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母妃……” 看到瑞珠的惨死,皇甫嘉宜却已不再相信萧玉叶。面对萧玉叶的解释,他反而一步步退到了夏云岚身边,脸色苍白地道:“母后……不,你不是我母后!我再也不会认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做母后!你害死了我母妃,你还害死了师父的姐姐,你……” “嘉宜!”皇甫轩喝住了皇甫嘉宜的话,冷声道:“事实真相未为可知,一个从一开始带着预谋走进皇宫的人,朕不相信他的话!” “父皇……”皇甫嘉宜当着皇甫轩的面一向乖顺得像只猫,此时却鼓起了勇气颤声道:“不管师父是抱着什么目的进宫,师父对儿臣的真心儿臣感觉得到。皇后娘娘害死了师父的姐姐和心人,难道不许师父寻仇么?” 看到第一次敢于公开反驳自己的皇甫嘉宜,皇甫轩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转对夏云岚道:“你入宫才多久?却已调教得太子如此顽固!你该当何罪?” “呵呵……”夏云岚冷笑道:“皇的意思是,希望太子殿下永远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吗?太子殿下亲眼见到瑞珠是如何被皇后娘娘害死的,皇希望太子在看到这些之后,依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皇后娘娘当作慈母吗?” 一句“不分青红皂白”,明里说着皇甫嘉宜,暗里却无疑在骂皇甫轩。 皇甫轩如何听不出来?一时怒意愈甚,道:“你敢骂朕不分青红皂白?” “臣不敢。”夏云岚指着地瑞珠的尸体道:“只是臣不明白,如今一条人命摆在这里,我姐姐的死我亦可以提出更多清晰的证据,皇却不予追究,反而抓着臣入宫的理由不放……皇是在有意包庇皇后娘娘吗?” “大胆!”皇甫轩怒声道:“枉朕对你如此信任,还欲委你于国之重任,到头来,你不思报答,反而处处欺朕骗朕,如今又对朕说出这等话来!似你这等忘恩负义之徒,朕必不能轻饶于你——” “臣何曾没有报答皇的信任?”夏云岚挺了挺胸膛,昂头道:“皇叫臣悉心教导太子殿下,臣不敢有一日懈怠。至于委臣于国之重任,臣早已对皇说过,臣乃不堪造之材,对国事亦无兴趣……请问臣哪里欺骗了皇?” 皇甫轩怔了一下,怒气冲冲的眼神在夏云岚胸前一掠而过,俄而忽然眯起了眼睛,盯着夏云岚的脸一言不发。 夏云岚接着道:“臣明白皇与皇后娘娘的夫妻情意,然而皇后娘娘害死我姐姐淑德妃和宫女瑞珠,皇若不给一个交待,难道不怕这周围的宫人和青蜀国的万民寒心吗?” “沈剑歌!”萧玉叶叫道:“瑞珠是自杀而死,与本宫何干?本宫叫人将她带出宫去,原本是要为她找个好人家……” “你觉得有人会相信吗?皇后娘娘——”夏云岚咄咄逼人地嘲讽道:“谁会将一个知道自己所有秘密、所有丑事的人送出宫去?你叫人带她出宫,原不过是要在宫外结果了她的性命而已,不料她自己识趣,自杀在宫,倒省了你一番麻烦,你说是也不是?” “你……” “关于杀人灭口之事,皇后娘娘不任何人都更清楚?”夏云岚逼近一步,犀利眼眸盯着萧玉叶道:“如果皇后娘娘忘记了自己做的事,臣现在把瑞珠告诉臣的话一字一字说给皇后娘娘听,也好叫太子殿下和诸宫人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人——”萧玉叶尚未开口,皇甫轩忽然向随身公公一摆手,无情地道:“传朕旨意,萧氏玉叶得沐天恩,贵为皇后,却有失妇德,弄权宫。今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幽妃,谪居秋梧宫静思悔过。” “遵旨——”那随身公公答应一声,立即向萧玉叶做了个“请”的手势,尖声笑道:“幽妃娘娘,请吧——”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2章 茶里没毒吧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皇甫轩突然下这一道圣旨,莫说萧玉叶没想到,便是夏云岚也不曾料到。品书网 等二人回过神来时,夏云岚心说不出是狂喜还是别的什么滋味,萧玉叶却猛然向皇甫轩扑了过去,口叫道:“皇,咱们半生夫妻,臣妾助你夺得青蜀天下,如今你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将臣妾打入冷宫……” “堵幽妃的嘴——”皇甫轩蹙眉后退一步,向慌忙拦住萧玉叶的几个小太监命令道。 “玄霜——”萧玉叶终于明白,如今所有的言语都已救不了自己,再闹下去,无非是白白吃亏而已。她一边挣扎,一边用最后的力气对玄霜嘶声叫道:“去找承夏国皇帝,告诉他……告诉他本宫知道错了,本宫不该陷害他的皇后……他一定会念在从前的姐弟情分派人来救本宫……” “来人,将幽妃身边所有人等一并送入秋梧宫,任何人不得将今日之事走露半点儿风声!”皇甫轩又下了一道命令,萧玉叶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绝望的死灰色。 “欧阳爱卿——”回过头来,皇甫轩对着夏云岚阴沉地问道:“你对朕的这个交待可满意?” 夏云岚拱手俯身道:“皇英明——” “朕已经给了你交待,你如何欺君之事给朕一个交待?”皇甫轩冷声问道。 “这个……臣任凭皇处罚。”夏云岚已经看出,皇甫轩对萧玉叶并无感情,唯忌惮着承夏国势力而已。如今,萧玉叶已被打入冷宫,碍于两国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再对自己这个“承夏国暗卫”怎么样。 “哼——”皇甫轩看了夏云岚一会儿,突然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夏云岚有些懵,皇甫轩究竟是什么意思? “师父……”当皇甫轩离开、诸宫人散去之后,皇甫嘉宜怯怯地扯了扯夏云岚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唤道。 夏云岚握住了皇甫嘉宜的手,她知道,今夜的事情定会在他心里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然而,哪一个人的成长,不需要面对世界的残酷呢? “太子殿下,咱们回去吧——”夏云岚柔声道。 皇甫嘉宜看了看地瑞珠的尸体,无言地点了点头。 夏云岚随着皇甫嘉宜的目光望过去,因着萧玉叶被打入冷宫的喜悦片刻间已然烟消云散。 她大仇得报,一个人却为她而死,另一个人无忧无虑的年华也因她而终结。 这一刻,她只觉得无限凄凉。 舞阳殿里,她为皇甫嘉宜讲了一夜的课,不是课,也不是武课,而是关于人生的课。 人生这门课,她自己也学得并不十分好。她以为学好这门课的人,至少应该时常感觉到生命的意义和快乐。 可惜生命在她眼里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近段时间以来,她也过得很不快乐。 好在,她有一些自保的经验可以传授给他,告诉他如何防备笑脸下的暗算,如何分辨融化在蜜糖里的毒药。 翌日早朝过后,夏云岚意料之地被传唤到了御书房。 出乎意料的是,皇甫轩仿佛忘了昨夜之事,竟亲自动手为她沏了杯茶。 本该接受的惩罚没有到来,反而享受到如此殊荣,夏云岚不安地捧着茶盏道:“皇,这茶里没毒吧?” “呵呵……欧阳爱卿说笑了。”皇甫轩两只眼睛深浅莫测地看着夏云岚,缓缓笑道:“承夏如今已经独霸苍云大陆,朕怎敢毒死承夏皇帝心爱的皇后?” “……”夏云岚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讪讪笑道:“到底是皇英明神武,一夜之间查明了臣的身份。呵呵……” “夏皇后,你不必讽刺朕了。”皇甫轩眼睛里闪过一抹怅然,自嘲地笑道:“朕今日才知道,朕是一个何等糊涂之人。与你相处两月有余,竟不曾看出你是女儿身。” “呵呵,咱们虽相识两月有余,却并不曾朝夕相处,皇看不出来,也算不得糊涂。”夏云岚安慰道。 “然而,便是你的身份,朕亦是问了一个名叫苍鹰的承夏国侍卫才知道。”皇甫轩叹了口气。 “这个……皇捉得到苍鹰,也很不容易……”夏云岚继续安慰道。 “朕并没有捉到他,他一直住在皇城附近的客栈,朕的人方一找到他,他便主动拿着承夏国皇帝的麒麟牌子,进宫向朕说明了你的身份。”皇甫轩道。 “……”夏云岚尴尬了。 她如果再夸一句皇甫轩能找到苍鹰也很了不起,那无疑真的成了讽刺。 看着夏云岚窘极的模样,皇甫轩却又忽然微微一笑,道:“其实昨夜浣衣院,朕已猜到了你的身份。” “哦……”夏云岚不敢再随便拍马屁,只老老实实问道:“皇如何知晓我不是淑德妃的弟弟?” “因为淑德妃并没有弟弟。”皇甫轩握着茶盏道:“你以为朕嫔妃众多,便不记得每个嫔妃的家情形了么?淑德妃乃是家独女,偏偏这件事朕记得很清楚。再者,朕想起每每牵你的手,你总是百般躲避,朕便是不怀疑也难。” “呵呵……皇英明……”夏云岚总算把这句马屁送了出去。 “夏皇后,朕十分抱歉——”皇甫轩道。 “没有关系,你其时并不知道我是女子,不知者不为罪。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夏云岚以为皇甫轩说的是牵自己手这件事,于是大大方方地原谅了他。 皇甫轩却道:“朕说的是朕的皇后害得你被诬为苍狼国奸细、受尽酷刑折磨之事。” 夏云岚变了脸色,半晌方道:“冤有头,债有主,害我的不是你,你不必代她向我道歉。” 皇甫轩摇了摇头,道:“夫妻本是一体,她做出那样的事,朕自然也有责任。” 夏云岚瞥了皇甫轩一眼,道:“我倒更希望你能告诉我,她做的事和你毫无干系。” 皇甫轩愣了一下,很快了然地道:“从今后是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夏云岚点了点头,不愿再聊这些不愉快的事,转移了话题道:“皇适才说,承夏如今已经独霸苍云大陆,那是真的么?” “夏皇后难道不曾得到消息吗?”皇甫轩有些惊讶,为夏云岚续了半杯茶,道:“朕以为夏皇后如此聪明绝顶、武全才之人,必定心怀天下,不想承夏国发生这等大事,夏皇后竟未曾知闻。” “我并不是心怀天下之人。”夏云岚呷了口茶水,毫不惭愧地道:“我对皇说过,家事国事天下事,我都没什么兴趣。” “呵呵,夏皇后真乃洒脱之人。”皇甫轩显见得并不欣赏夏云岚这等态度,但还是勉强夸了一句,道:“自朕与承夏合力击溃威王势力后,你那夫君以龙炎国曾私自扣留自己两匹绝世良驹为名,御驾亲征,连破龙炎十五州城。值此之际,龙炎国偏又遭逢内乱,国主申屠霸被杀,继任国主申屠明割十五城向承夏书求和,并承诺永不再犯承夏边疆,亦不许国人再屠杀经过龙炎的诸国人等。” “如此说来,自承夏至灵皓,可经龙炎而通行无碍了么?”听到这个消息,夏云岚最先想到的并不是承夏的国力增强了多少,而是以后去看望洛芷雪和逍遥王时,可以不必再绕行鬼厉。 “不错。”皇甫轩叹道:“说起你那夫君,实乃不世之英雄,天纵之才。龙炎国向来国力昌盛,民风彪悍,且有不可思议之蛊术、巫术辅助战斗,令别国军队防不胜防。你那夫君却不知从何处请得数名国师,那些国师作起法来,可令一队强兵御风飞行,又能使数百面水晶圆镜照瞎敌军双眼……” 噗—— 夏云岚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什么不世之英雄、天纵之才,什么狗屁的国师——分明是利用了她教他的热气球和凸头镜原理罢了。 居然拿她教的东西去糊弄世人,真真是卑鄙无耻外加不要脸。 “夏皇后,你怎么了?”看到夏云岚失态的样子,皇甫轩忙递过一块帕子,关切地问道。 夏云岚接过帕子抹了抹嘴,努力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态道:“没什么……我觉得国师之术未为可信。两国交兵,还是凭实力取胜的好。” 皇甫轩摇了摇头,道:“能寻得那样的国师,自然也是承夏的实力。朕也曾数度派人到各处仙山宝地寻找能人异士,奈何每每只寻到些江湖骗子……” “呵呵……”夏云岚不屑地笑道:“难保那几位国师不是江湖骗子。” “夏皇后此言差矣——”皇甫轩固执地道:“听闻你那夫君将几位国师保护得十分周到,龙炎国数次派高手暗杀,不是有去无回,便是无功而返。倘若那几位国师没些不寻常的手段,你那夫君怎会对他们如此看重?” 夏云岚想了一下,很想告诉皇甫轩,将那些国师郑重保护起来的目的,正是为了方便作引诱敌军高手的诱饵。然而话到嘴边,她却只是冷笑了两声,便借着喝茶将未出口的话悉数吞了下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3章 将来还有仰仗你处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皇甫轩道:“夏皇后,朕知道你还在与你那夫君赌气。品书网 但朕劝你还是放宽心胸,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一不小心白白便宜了别人。” “皇何出此言?”夏云岚蹙眉问道。 皇甫轩道:“自你那夫君以兵大败龙炎之后,苍云各国便皆有意与承夏联姻。想你那夫君雄才大略,且风华正茂,你久离他身边,可难保他不会对别人动心。” 夏云岚红了脸道:“他要动心便动心,难道我稀罕么?你说苍云各国皆有意与他联姻,你是不是也动了联姻的心思?” 皇甫轩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不错,可惜朕缺少一个与你那夫君年貌相当的女儿。” 夏云岚鄙夷地放下茶盏,斜睨着皇甫轩道:“那你努力努力,尽快生个女儿出来,说不定还能赶得在他有生之年嫁给他。” “罢了,”皇甫轩笑道:“看你这副酸溜溜的样子,朕女儿嫁过去定然不能好过。何况,永安公主已经被你那夫君以义女之名许配嘉宜,朕的女儿再嫁给他,岂不乱了辈分?咦——” 说到这里,皇甫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夏云岚打量了一眼,笑道:“说起来,你这位承夏国的皇后也算是永安公主的母后。呵呵,不想咱们两个竟无意间做成了儿女亲家……” “我没有那么大的女儿!”夏云岚一点儿也不觉得皇甫轩的玩笑好笑,气恼地道:“那是他认的女儿,又不是我认的。他爱与哪国联姻便与哪国联姻,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皇甫轩见夏云岚着了恼,忙敛起脸笑意道:“夏皇后且莫介意,朕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与夏皇后相识一场,又得夏皇后亲自教导太子两月有余,朕真心劝告一句——别国倒也罢了,鬼厉国的公主被人称作天下第一美女,且性情温婉贤淑,夏皇后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慕容惜华么?”夏云岚心头泛起一阵酸,却仍装作毫不在意地道:“他们郎才女貌,倒是相配得很。如此佳偶,我自当成全。” 皇甫轩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夏皇后现在说得大方,等你那夫君真正与她两情相悦、琴瑟合鸣之时,你无尽伤心可向谁去说?” “皇放心,”夏云岚站起身来,倔强地笑道:“我保证不会让你看到那一天……该教给太子殿下的东西我已倾囊相授,太子殿下颖悟异常,将来必成大器。从明日起,你还是为他另择名师吧。” “多谢夏皇后吉言……夏皇后这要回承夏皇宫么?”皇甫轩跟着站起身来,道:“朕已命人在东宫备下酒宴,待酒宴散后,朕会叫太子带礼物,以凤车驷马亲自送你回去,顺便也叫他与永安公主见一面。” 夏云岚知道,皇甫轩这是要藉着自己与萧玄胤结交,以利将来国事。可惜她却不能帮他这个忙。 “皇的心意云岚心领了——”夏云岚道:“只是我并没有回承夏皇宫的打算,皇若是念在咱们君臣一场的份,送我一匹良马即可。” “朕怎敢如此轻慢于你?”皇甫轩道:“承夏于今国力昌盛,四海臣服,将来朕或许还有仰仗你处……” 夏云岚很想告诉皇甫轩,自己永远不会去做承夏的皇后,他要仰仗自己,大概是无论如何仰仗不到的。但想到皇甫轩此人既多疑又势利,他此刻对自己这般热情,全不过是念在自己承夏国皇后的身份罢了。若是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为他所用,不定又会对她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脸色。 思及此处,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道:“将来皇有用得着的地方,云岚定然万死不辞。但我目前还要去一趟苍狼国都,如果皇能以良马相赠,我已感激不尽。” “既如此,那朕恭敬不如从命了。”皇甫轩见无法勉强夏云岚,只得将皇城内一匹日行千里的小白马送了给她。 东宫宴饮之后,告别了依依不舍、泪眼婆娑的太子皇甫嘉宜,夏云岚便骑着小白马了路。 苍鹰在夏云岚身后跟随得甚是隐蔽,夏云岚虽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却直到离开镇海城三十多里后,才确定了他的行迹。 此次在青蜀国皇宫,若不是他,萧玉叶和皇甫轩也不至猜出自己的身份。夏云岚心对他很是不满,于是暗下决心,要对他小惩大戒,叫他再不敢跟着自己。 又走了五六十里,到得一座小镇,夏云岚买了些结实的丝绳,又用蒙汗药几番浸煮后,编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带在身。 这日夜间,夏云岚并不找客栈投宿,而是在山脚处找了棵高大的树木栖身。 将小白马拴在树下,将丝安扎在合适的位置后,子夜时分,夏云岚装作一不小心从树滚下来,摔在地揉着腿脚哼唧不断。 那苍鹰初时并不现身,直到夏云岚叫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不知从哪里墨墨迹迹地冒了出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脚步,对夏云岚恭恭敬敬地道:“皇后娘娘,需要属下做什么吗?” “你小子还跟着我啊?”夏云岚装出不胜吃惊的口气道:“我扭到了脚……怎地早不过来?快扶我起来去找家医馆——” “这个……”苍鹰两只脚像钉在地似的没有动,道:“若非性命攸关之时,属下不能靠近娘娘,请娘娘见谅——” “我的脚动不了了,我的腿好像也摔断了,这还不算性命攸关吗?”夏云岚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道。 “娘娘稍等,属下叫人过来扶你——”禁不住夏云岚一声声痛呼,苍鹰犹豫良久,终于弯起手指放在唇畔撮口一呼,但听不远处一阵铃声轻和,接着,一个纤秀的女子身影如夜蝶般翩然而来。 “九……九娘……”夏云岚歪了歪嘴角,原来跟踪自己的并不止苍鹰一个。不知除了苍鹰和九娘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后面? 夏云岚了解萧玄胤的暗卫,这种问题问了也绝不会有人回答,所以她除了提醒自己往后去的路留心外,并没有问出这种废话。 “娘娘,属下略懂接骨之术,给属下看看你的脚。”九娘走至近前,半跪在夏云岚面前淡声道。 夏云岚的腿和脚连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都没有,自然不能给“略懂接骨之术”的九娘看。 “九娘,扶我起来……我先试试能不能站起身。”夏云岚伸出手,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能拒绝。 九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夏云岚。 “啊哟……疼……”夏云岚口喊着疼,落在九娘肩头的手却紧紧扣住了九娘的肩井穴。 待九娘反应过来欲待挣脱时,夏云岚一脚踢在树,树丝准确无误地当头罩下。 “娘娘——”苍鹰在不远处惊呼一声,闪电般掠了过来,以一柄软剑挑向树落下的丝。 可惜晚了一步,当此电光火石之间,夏云岚已点九娘穴道,并收紧丝口部,将九娘捆粽子一般了起来。 “苍鹰,你家主子不是不许你靠近我吗?”夏云岚放下九娘,一边回手向苍鹰身穴道点去,一边笑嘻嘻问道。 苍鹰却并不与夏云岚交手,见九娘已然被搏,立即后退数丈,拱手向夏云岚道:“属下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夏云岚猫戏老鼠般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恕你的罪。” “属下不敢。”苍鹰戒备地看着夏云岚,拱手俯身道:“属下与九娘皆是奉皇之命跟随保护娘娘,请娘娘放了九娘,莫要令属下为难。” “我需要你们的保护么?你们只会给我添乱罢了!”夏云岚高傲地一昂头,袖子里取出一颗丸药,蹲下身塞进九娘口道:“我喂她吃的叫做九日断肠丸,倘若你不能在九日之内带她找到苏青医治,纵使神仙也难救她。至于你是继续执行你家主子的命令,还是救她的性命,那便凭你选择了。” 言罢,夏云岚站起身,解开树下小白马,翻身跃马背向北疾速驰去。 “娘娘,苏大夫已经不在宫,请你拿出解药——”背后,传来苍鹰为难的声音。 “那你便带她找天武城的神医李大夫吧。”夏云岚加快了速度。 数日里,身后皆未发现可疑之人的踪迹,夏云岚相信苍鹰选择了保全九娘的性命。尽管如此,每遇热闹城镇,她还是数度易容,甚至把座下小白马也染成了黑色。 青蜀国与苍狼国之间连接地域极狭,且隔山隔海,道路不通。夏云岚骑着小黑马绕道承夏国东北部边城,又两日后,踏入苍狼国地界。 季节正值仲秋,苍狼国的天气却已有了些初冬的凉意。待到达苍狼国都雷谷城时,飘着铅灰色云朵的天空似乎有了层下雪的意思。 夏云岚买了件厚实的男装,买了部络腮胡子,又买了件宽大的毛里毛领斗蓬,而后在皇城附近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换过衣服后,便每日里守着皇城悠悠荡荡、喝茶听书,只等金燕子出行游玩时设法将她捉住,以雪当年之恨。 因青蜀国报仇时害了一条人命,又吓得对自己依恋备至的皇甫嘉宜胆战心惊,夏云岚心甚感愧疚。是以到了苍狼国后,并不打算再入宫与金燕子周旋,只欲将她捉住,叫她尝尝自己当年所受的酷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4章 请娘娘出来一见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日,夏云岚从茶馆说书先生口得知,每年秋过后,苍狼国主都会带宠妃近臣到雷谷城郊的红叶山狩猎。品书网 她当即离了雷谷城,提前到红叶山勘察了地形,挖了几个或深或浅、或真或假的陷阱,并找到一处极为隐蔽的、连通山外的山洞,以作劫持金燕子后的逃离之路。 万事俱备,只待秋狩。 因秋狩之前,红叶山周围数里要全部戒严,夏云岚干脆将小黑马寄养在客栈,自己带了铺盖干粮提前到红叶山居住。 不久后,当红叶山鸟雀惊飞,兔走狐窜,土地震颤,群兽嘶吼。夏云岚知道,她等的人来了。 第一天,夏云岚按兵不动。 她知道,无论任何人,每到一个地方,第一天都是防备最严的时候。 第二天,夏云岚将毛里斗蓬反披在身,在不远不近的山崖观察了一天狩猎的队伍。 那队伍里,除了金燕子外,还有一个熟悉无的身影和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那个熟悉无的身影,叫做司马连皓。而那个似曾相似的身影,则叫做百里流觞。 见到百里流觞,夏云岚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她早知道,阳苏城天下第一鲜酒楼,她决不曾冤枉于他。 而此地重逢司马连皓,夏云岚心委实是百感交集。 她以为他会功成身退,带着轻歌、浅醉找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每日里吟诗采药,无拘无束地度过余生。没想到他竟贪图富贵,至今仍然留在宇拓身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她不会因为他的选择看低了他,只是难免为他遗憾、为他担心。作为一个助宇拓夺取国主之位的大功臣,宇拓真的能够给他一生一世的富贵安稳吗? 作为朋友,她已不能对他说更多。既然是他的选择,将来的事便由他自己去承担吧。 宇拓与金燕子似乎感情甚笃,二人吃饭打猎,时时处处形影不离,加之周围侍卫林立,夏云岚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第三日晚间,夏云岚不愿再等,索性将自己易容作司马连皓的模样,于月色正明时分冒险来到宇拓的行帐前。 她对司马连皓再熟悉不过,是以模仿起司马连皓的音容声气来,没有半点儿压力地骗过了守夜的侍卫。 “司马兄弟——”当宇拓听闻侍卫禀报司马连皓求见时,立即从行帐披衣迎了出来,张开手臂热情地笑道:“山长夜无聊,孤王正与皇后说起你,不想你便来了。”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没见过面的仇人,夏云岚不禁略略吃了一惊。 明月灯影里,但见曾经的燕烈王、如今的苍狼国主,长得一派慈眉善目,温雅带笑的脸丝毫没有弑君位者的凌厉与奸诈之气,反倒让人感觉像个可以信任的长者和朋友。 “哦……咳咳……你们说我什么?”面对如此一位貌似谦谦儒者的君王,夏云岚并没有敢掉以轻心。她知道自己的声音与司马连皓的声音还说不一模一样,是以捂着嘴巴装作着了风寒的样子,拿袖子挡着嘴敷衍地回了一句。 “司马兄弟,山夜冷,你可是着了凉?”宇拓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关切地伸手向夏云岚头摸了过来。 “咳……咳咳……”夏云岚装作咳得直不起腰,俯身巧妙地躲开了宇拓的手,道:“不妨事的。陛下……咳咳……我忽然想起一句话要问娘娘。咳咳……能否请娘娘出来一见?” “司马兄弟,你似乎病得不轻?”宇拓蹙紧了眉头道:“来——先来帐吃药,有什么话随后再问不迟。”说着,伸手来拉夏云岚。 “咳咳……”夏云岚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道:“这句话至关重要,请陛下……咳咳……” “有什么你这身子更重要的?快随我进来——”宇拓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便要向帐拉去。 “陛下——”帐帘一掀,穿着一身淡紫色轻罗纱衣的金燕子忽然自帐走了出来,笑眼盈盈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司马公子有话问我,不如回了他的话,叫他安心才好。” “也罢。”宇拓松开了夏云岚的手,温和地道:“司马兄弟,咱们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咳咳……这个……咳咳……可以请陛下回避片时么?”夏云岚咳得气不接下气地道。 “当然……无妨。”宇拓深深看了夏云岚一眼,又将身衣服披在金燕子身,这才转身走进帐。 “司马公子,你医术高超,今夜却怎地病成这副样子?”金燕子语气亲切,毫不避讳地扶住了夏云岚的手臂道。 夏云岚怔了一下。 她知道苍狼国相对开放,不像承夏国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却也没想到金燕子身为皇后,居然敢在苍狼国主行帐外毫不避嫌地扶住其他男人。 对于这双扶住自己的纤纤玉手,她并不陌生。漪兰院,这双手曾多次扶过受伤的她。一时里她的心微微一动,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不经意地轻轻滑过。 但愣神只是一刹那的事,一刹那之后,夏云岚立即收起了不该有的感情,客气地推开了金燕子的手道:“咳咳……皇后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借十步也可以。”金燕子爽朗地笑道:“司马公子,你今夜怎地这般客气起来?” “嗯……咳咳……”夏云岚不晓得司马连皓平日里与金燕子是如何相处的,为避免露出破绽,转身快步离了行宫。 “司马公子,你看这里可以了吗?”距离行宫一箭远处,金燕子停下了脚步,在夏云岚身后问道。 夏云岚转过头,见行宫明亮的灯火穿透夜色照过来,倘若金燕子在此处呼救,赶司马连皓那样的轻功高手追过来,只怕不容易逃脱。 “咳咳……咱们到那边树下——”夏云岚随手往前指了指,道:“那边更安静一些。” “是什么要紧事?司马公子何必如此神神秘秘,叫人心里忐忑……”金燕子嘴里嘟哝了一句,还是继续向前走了几步。 山的红叶树隔断了行宫的灯火,明月的光影从天照下来,除了风吹木叶的轻响,四周一片寂静。 “司马公子,可以说了么?”或许是夜的寒气浸入体内,金燕子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宇拓披在她身的衣服。 “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很冷?”夏云岚走近金燕子身边,口关切地问着,伸手去帮她整理身的衣服。 “司马公子……”金燕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着夏云岚笑得有些诡异的眼睛,突然猛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不是司马公子——” “你到现在才发现,不觉得有点儿晚了么?呵呵……”说话间,夏云岚手出如电,迅速点了金燕子身数处穴道。 宇拓的衣服滑落在地。金燕子张了张嘴,却已发不出声音,欲待逃走,两只腿却像被钉在地般一动不能动。 夏云岚俯身扛起金燕子,再不作片时停留,飞身转过山坳,先向出山的路行了一段,而后在一片留不下脚迹的密林间,转向潜藏了数日的山洞掠去。 “呜……呜呜呜……” 漆黑阴冷的山洞,夏云岚扒光了金燕子的衣服。金燕子虽被点了哑穴,嘴里仍止不住发出模模糊糊、恐惧至极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听得夏云岚十分痛快。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夏云岚抚弄着金燕子柔顺的头发,俯在金燕子耳边,用一种又低又哑的男子声音阴恻恻地笑问道。 “呜……呜呜……”金燕子全身抖得像风的枯叶,下牙齿不停地磕碰在一起。 “你听着,我叫战、北、野——”夏云岚的手慢慢落至金燕子光滑的颈边,口的气息吹在金燕子耳垂,一字一字缓缓道。 “……”金燕子嘴里忽然没了声音,身子也莫名地停止了颤抖。 “咦,你不怕我吗?”夏云岚捏了捏金燕子肩头,金燕子身子一歪,竟是昏死了过去。 “喂——”夏云岚别提有多么无趣、多么郁闷。 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仇人却这么不经吓,不过两句话便吓得不醒人事,真真便宜了她! 这种心理素质,也配去学人家做间谍?真不知从前那个“燕烈王手下第一女细作”的称号是怎么混来的。 她却不知道,无所有者无所惧。从前的金燕子一无所有,自能以强大的心理素质应对一切灾难与不幸。如今的金燕子不但贵为皇后,且得苍狼国主千宠万爱于一身,一旦清白之身被战北野玷污,则所有的一切都必将烟消云散。 一个习惯了不幸的人,和一个习惯了幸福的人,能够承受灾难的心理是远远不可同日而语的。 满肚子即将发泄的气却无处发泄,夏云岚憋屈之,朝着金燕子身狠踢了两脚,任她光着身子躺在冰冷潮湿的地,自己则钻进铺盖蒙脑袋睡起了觉。 宇拓应该暂时不会找到这里,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她,也不急在今夜。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5章 如假包换的坏人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然而,第二天清晨,夏云岚醒过来时,却发现金燕子发起了高烧。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接触到她滚烫得火一般的身子,夏云岚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却不得不将她放进铺盖里,解开她的哑穴和其他几处穴道,打了些山泉水喂进她的嘴里。 金燕子虽被解开了穴道,却目光焕散地看着夏云岚一言不发,好像所有的生命力都已被恐惧和病痛抽干。 夏云岚再次喂她水时,她拼命扭开了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杀了我吧……” “美人儿,我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呢,怎么舍得让你死?”夏云岚强迫金燕子转过头来,强行将水喂进了她嘴里。 喝过水后,金燕子略略恢复了几分精神,脸色死灰地定定看着夏云岚道:“我与你何怨何仇……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我叫战、北、野——”夏云岚缓缓笑道:“**还需要理由吗?” “你不是战北野!”金燕子喘了口气道:“我忽然记起,战北野早于数月前被承夏国夏皇后毁去双眼、捉拿归案……你目光清澈,不像坏人,却为何要冒充那等江湖败类?” “我哪里不像坏人了?”夏云岚对这个说法十分不满,将干粮用水泡软,递在金燕子唇边道:“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坏人……不过我并不想要你的命,你乖乖听话,退了烧,我立刻送你回去。” 她当然是骗她的,等她病好,怎么着也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解得她心头之恨。 然而,听了夏云岚的话,金燕子却未现半丝喜色,也不肯去吃夏云岚递过来的东西,只叹了口气,凄然道:“你将我劫持至此,即便现下立即送我回去,也已毁我清誉……我还如何能够再做苍狼国的皇后?” “清誉是什么?”夏云岚不屑地道:“难不成在你那皇帝夫君眼里,你的清誉你这个人还重要?” “你不懂……”一滴泪水,从金燕子眼角滑落,金燕子低头抽泣了一声,道:“咱们两个孤男寡女夜处一室,便是什么都没做,可别人能够相信吗?” “别人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他信你行了。”夏云岚鄙视地看着金燕子的脸,道:“你真没出息,以青春妙龄嫁给他一个半老头子,倘若连这点儿信任都得不到,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金燕子抬眸看了夏云岚一眼,声音里带了一丝恨意,道:“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他贵为苍狼国主,怎么能娶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后,天下人要怎样对他指指戳戳?” 听到“声名狼藉”四个字,夏云岚忽然想起慕容惜华之事,于是刹那间忽然懂了。 “哈哈——”夏云岚开心地笑道:“这么说,即使我现在放你回去,你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你们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 “你的目的便是要我们伤心难过么?”金燕子泣道:“你知道你是前苍狼国主的人,你晓得复国无望,便以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瞧不起你!” “瞧不起便瞧不起吧,反正你这一生再也不能开心幸福。”夏云岚一点儿也不生气,金燕子瞧不起的是前苍狼国主的人,又不是她,她对金燕子的猜测简直十分满意。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不是更能叫你称心如意吗?”看到夏云岚满不在乎的样子,金燕子抹了抹眼泪,恨声道。 “我较喜欢看你们活着受罪。”夏云岚一边吃着山泉水泡的干粮,一边优雅地笑道:“何况,你罪不至死,杀了你,我良心未免有点儿过意不去。” “可你毁我清誉,害我今生今世再不能陪伴在至爱之人身边,岂不杀了我更叫我难过。”金燕子愤恨地瞪着夏云岚道。 夏云岚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道:“可我只不过脱光了你的衣服,别的什么都没做啊——” 说到这里,夏云岚掀开被子,将金燕子的衣服一件一件重新穿了去,道:“你看,我又帮你穿了。至于什么清誉,你在乎了,它能要你的命。你若不在乎,它是个屁……” 金燕子先时羞愤欲死,待听得夏云岚最后一句话,忽然怔了一下,俄而眼眸微动道:“这位公子,你欲图为前苍狼国主复仇,其实也算得忠义之士。你不肯要我的命,可知你心地善良,天性纯朴……” “你想说什么?”夏云岚警惕地看了金燕子一眼,道:“有话直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金燕子撑着身子抬起头来,嘴角边努力挤出一丝友好的笑,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夏云岚居高临下地看了金燕子一眼,猫逗老鼠般戏谑地道:“你觉得以你现在这种处境,还能拿什么和我做交易?” 金燕子道:“前苍狼国主已死,你再对他尽忠效力有什么用?自燕烈王做了国主后,咱们苍狼国民富国强、四境清平,想你也能看得到。若是你肯弃暗投明,我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且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你看如何?” 夏云岚故意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道:“听起来倒是不错……然而你方才说过,我已毁了你的清白,既便放你离开,你也不再是苍狼国的皇后。我如何能够相信你会给我余生的荣华富贵?” “我有一个法子,你只须依照我的法子行事,我的名誉便不会受损。”金燕子眼睛里闪射着希望的光道。 “什么法子?”夏云岚歪着脑袋问。 金燕子道:“你扮作女子——待陛下他们找过来时,你只要扮作女子,我的声誉便不会蒙受损失。待过一段日子,我带陛下出宫巡游……咱们事先约定个地点,到时候只装作偶遇。我对陛下说,你是我从前失散的表弟,他一定会将你带回宫。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呵呵,计划听起来完美无缺,可是我怎么相信你呢?”夏云岚带着戏弄的口气道:“你叫我扮作女子,待你那夫君找过来时,你叫人‘咔嚓’一下把我杀了,岂不是既干净利落,你的名声也不会受损?” “我可以与你立字为据——”金燕子唯恐无法取信于夏云岚,急得恨不得赌咒发誓道:“你去找块红石来,再把你的底衣撕下一块,我与你写张字据。” “你先吃点儿东西。”夏云岚摸了摸金燕子滚烫的额头道:“再不吃点儿东西,等你那夫君找过来时,你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我的荣华富贵还从何处去得?” “这么说,你同意了?”金燕子精神大振,伸出手道:“给我干粮。” 夏云岚骗着金燕子吃了饭,又到附近采了些治疗风寒的草药给她服下,到下午时分,金燕子的烧已退了大半儿。 “这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病情好转之后,金燕子的话多了起来,似乎怕夏云岚改变主意反悔一般,话说得无亲切柔婉,“多谢你照顾我一天一夜,得你如此相待,我心里感激得很,不知何以为报……” “你要报答我,也得先养好了身子不是?”夏云岚心里一边捉摸着晚间用什么法子折磨金燕子,一边敷衍地道:“倘若被你那夫君看到你病成这副样子,别说给我荣华富贵,不要我的命已是万幸。” “呵呵……”金燕子十分高兴,笑道:“你放心,我是言而有信的人,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这位公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待将来你得了荣华富贵,可以将他们一起接来雷谷城。” “我没有家,在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亲人。”夏云岚淡淡笑了笑,对这种语言套路十分不屑,要不是怕金燕子绝望之下来个自杀身亡,她甚至连敷衍也懒得敷衍。 “哦……”金燕子摆出一脸同情的样子道:“那可难为了你……其实我和你差不多,自小到大只自己一个人,虽有一个哥哥,却也不能时常见面……既然咱们同病相怜,不如我认你做个弟弟可好?” “不好。”夏云岚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道:“将来万一你伤害了我或者我伤害了你,若是陌生人所为,心里倒也不觉得怎样。若是姐姐弟弟所为,心里难免会十分痛苦。” “呵呵,公子说笑了。”金燕子江湖骗子一般笑道:“我若认你做了弟弟,定会把你当做亲弟弟一般疼惜,又怎会忍心伤你害你?” “你不伤我害我,难保我不伤你害你呀。”夏云岚皮笑肉不笑地道。 金燕子愣了一下,脸浮起一层忐忑之色,正待再说些什么,夏云岚突然一摆手道:“别说话,你那夫君来了——” “真的?”金燕子兴奋地小声道:“他在哪里?啊,我听到了脚步声……你快扮作女子,不要给他带来的人识破……” 然而,夏云岚非但没有扮作女子的打算,反而将一部络腮胡子粘在了脸。 “你……”金燕子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这位公子,你答应过我的……” “我答应过你什么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夏云岚恶魔般又狰狞又无赖地笑着,轻轻出手,点了金燕子的哑穴。 金燕子的眼睛黯淡下去,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恐惧和绝望。 “我说过,万一将来你伤害了我或者我伤害了你,作为陌生人,咱们心里彼此都会好过得多。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夏云岚俯在金燕子耳边道。 金燕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扭过头去闭了眼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6章 夫妻如手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来人,搜查一下这个山洞——”山洞外,传来宇拓冰冷严厉、充满王者威严的声音。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这声音,与昨夜那个慈和热情的声音判若两人。 “劫持燕子之人一定在这山洞之,洞口附近有脚印。”这个声音有点儿陌生,但夏云岚还是很快认出,这是百里流觞的声音。 他居然敢直呼金燕子的闺名,夏云岚转了一下眼珠的时间已然明白,原来他便是金燕子那位唯一的哥哥。 早知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在阳苏城酒楼,她可不该那般便宜了他。 “燕子,你在里面吗?”百里流觞向洞内喊起了话。 洞口的枝叶藤萝被清除,西斜的阳光照进来,在潮湿的地铺一层绯红色的光。 “呜……呜……”金燕子拼命伸着脖子试图回应。 夏云岚捂住了她的嘴,自己却开口答道:“你猜她在不在?” “陛下,燕子她果然被劫持到了这里——”百里流觞激动地回头喊了一句,立即大步向洞内踏来。 夏云岚阴恻恻地一字字道:“十、九、八、七……” “那歹人,你数什么?”百里流觞顿住了脚步问。 “等你再往前走六步,我掐断她的脖子。”夏云岚若无其事地答道。 “你敢——”百里流觞声音里带出一股怒意,“仓啷”一声拔出了兵刃。 夏云岚轻轻笑了一声,对百里流觞道:“我敢劫持皇后,别的还有什么不敢?你若不服气,不妨再走几步试试。” “北辰,不可冲动,回来!” “冷大人,洞乃是亡命之徒,你且莫与他硬碰硬——” 洞口传来宇拓和群臣的声音。原来这百里流觞并不叫做百里流觞,而叫做冷北辰。 “还是国主陛下心疼你这妹子,哈哈——”夏云岚高声笑道:“我数到十,你们统统给我退到洞口三丈之外,倘若有一人超过一步,我立刻割断这位皇后娘娘的脖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持燕子?”冷北辰站着没动,压抑着声音的愤怒问。 “一、二、三……”夏云岚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数了起来。 洞口外“呼啦啦”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八”字尚未出口,所有人已退到了三丈开外。 所有人——包括冷北辰。 “嘿嘿……”夏云岚得意地拉着金燕子走到洞口,但见三丈开外,无数苍狼国军士弯弓搭箭、虎视眈眈地对着洞口。宇拓和司马连皓、冷北辰等数十名臣武将站在箭阵之间,紧张地盯着自己和金燕子。 那宇拓,不过四十多岁年纪,昨夜初见时还是满头黑发,此时两鬓竟已染了一层薄薄的霜色。 夏云岚心头大快,目光在司马连皓脸稍稍停顿了刹那,很快侧过身来,拧了一下金燕子的脸蛋,语气轻薄地道:“你们这些人,怎么现在才找过来?燕子她都等急了。” 站在宇拓身边的冷北辰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握紧了手的阔刀道:“你放尊重点儿,别对燕子动手动脚。” “我偏要对她动手动脚,你能怎么样?”夏云岚丝毫不把冷北辰放在眼里,为了防止弓箭手放箭,绕到金燕子背后,一手揽着金燕子的腰,一手掐着金燕子的喉咙,络腮胡子挨在金燕子的肩头和脖子之间道:“国主陛下,你这皇后的皮肤光滑白腻、吹弹可破,真真是软玉温香、风情无限……呵呵……难得你如此年纪,还有此等艳福。” 金燕子闭了眼睛,脸羞愤难当。似乎纵使立即死了,也难消得今日之耻。 冷北辰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要命令背后的弓箭手放箭。 司马连皓阻住了冲动的冷北辰,脸色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云岚。 宇拓眼又急又痛,脸却一派温儒雅,镇定自若地对夏云岚道:“这位壮士,你劫持皇后,想必不是因为嫉妒孤王的艳福。你有什么要求,但提无防,孤王可以全部答应。” “你说的是真的吗?”夏云岚一脸络腮胡子,口气却天真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真的我提什么要求,你都可以全部答应?” “孤王金口玉言,一诺千钧——”宇拓毅然决然地道。 “嘿嘿,你真是太好了——”夏云岚暧昧地拿络腮胡子在金燕子白皙细嫩的脖子蹭了蹭,看着宇拓快要气炸了的眼神笑嘻嘻地道:“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人说‘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不知你以为然否?” “燕子是孤王的手足,”宇拓淡淡然坚定地道:“不是衣服。” “不错,不错……好一位多情的国主。”夏云岚笑道:“如果你当她是你的手足,你便斩断自己一只手或一只脚来抵她的命,你说好不好?” 宇拓怔了一下。 夏云岚再次捏了捏金燕子的脸蛋,道:“当然,你也可以收回刚才的话。倘若你当她是衣服,那你脱光了衣服来抵她的命,嘿嘿……” 周围臣武将加弯弓搭箭、执刀拿剑的侍卫,少说也有千人。让宇拓当着千人的面脱光了衣服,那还不如砍断他的脖子来的有面子。 片刻思忖之下,宇拓抽出一柄匕首,抬手向自己左腕砍去。 “陛下,不可——”周围臣武将一阵惊呼,冷北辰捉住了宇拓扬起的右手,痛声道:“陛下,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便是你斩断了自己的手,那歹人真会放过燕子吗?” “国主陛下放心,你金口玉言,我亦是一诺千钧之人。”夏云岚觉得,宇拓的一只手差不多可以抵过他和金燕子两人对自己犯下的错,是以难得地摆出一副正经模样道:“只要你斩断自己一只手,我立即放了……” 说到这里,忽觉掐着金燕子喉咙的手湿漉漉的,探头一看,但见金燕子满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往下落。 “孤王相信壮士言而有信!”看到金燕子的泪水,宇拓终于无法再强作镇定,推开冷北辰,再次抬手向自己左腕砍去。 眼看锋利的匕首要斩断宇拓的左手,电光石火之间,司马连皓的手忽然挡在了匕首和宇拓的手腕之间。 “司马兄弟,让开——”宇拓这次的声音很不客气,充满了隐忍的暴怒。 “陛下——”司马连皓没有让开,只俯在宇拓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宇拓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暴怒的眼神亦一下子变得无从容淡定、和蔼可亲。 夏云岚狐疑地看了司马连皓一眼,不耐烦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国主陛下,你到底要不要拿你的手来换你这皇后的命?” “呵呵……”宇拓再次对夏云岚说话的时候,口气轻松得仿佛对着一个老朋友,道:“孤王忽然改变了主意,觉得手足和衣服都不足以形容皇后对孤王的重要。本王既不打算砍了自己的手足,也不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去衣服。你若是喜欢孤王的皇后,只管把她带走好了,让她服侍你几年再送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听宇拓说出这番话来,周围的臣武将顿时一起被惊呆了。 金燕子也惊呆了,张着眼睛再也流不出眼泪。 有人觉得,果然是帝王无情,关键时刻哪个帝王会为了一个女人伤害自己?适才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有人觉得,国主与皇后向来情深,这会儿一定是气疯了,才会说出这等没道理、没尊严的话。 冷北辰怔了一会儿,忽然生气地道:“陛下,臣不愿叫你为了臣的妹子伤害自己,可也没让你把臣的妹子白白送于他人——臣宁可她死,也决不会让这歹人把她带走!” “哎——”宇拓大大方方、笑容满面地对冷北辰道:“难得承夏国的夏皇后看你那妹子,叫她去陪夏皇后几年又何妨?想当初她在承夏国时,夏皇后可也没对她少了照顾……” 夏、皇、后—— 听到这几个字,众臣武将再次惊呆。 金燕子扑闪了几下睫毛,眼珠子向夏云岚斜了斜,眉梢忽然绽出一丝笑意。 夏云岚这会儿简直要气疯了。 功败垂成! 眼见得憋在心底多年的气这会儿能出个痛快,却被司马连皓一句话搅和得前功尽弃、功败垂成。 她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看着司马连皓,一字字道:“司、马、连、皓——” “云岚,别闹了……”司马连皓毫无愧色地径直走了过来,拉下夏云岚掐着金燕子的手道:“你也折磨得他们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夏云岚甩开了司马连皓的手,怒视着他忿声道:“被他们害的人不是你,够与不够凭什么由你说了算?” “好吧,的确不够……”司马连皓哄孩子一般说着,伸手扯下了夏云岚脸的络腮胡子,并顺便抹去了她脸的易容药,柔声笑道:“剩下的由我来替他们还,你看如何?” “用不着!”夏云岚推开司马连皓的手,气愤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他们欠我的却还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 “呵呵,夏皇后——”宇拓也走了过来,先解开了金燕子的穴道,而后对夏云岚微施一礼,含笑道:“孤王时常听得司马兄弟和燕子提起你,说你聪明绝顶、心地善良、容颜绝美……孤王原不信世间有这等人物,不料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听到“心地善良”四个字,满肚子气的夏云岚禁不住俏脸一红,停止了对司马连皓的抱怨,只气咻咻地拿眼瞪着他。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7章 一笑泯恩仇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金燕子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忽然一个转身,拦腰将夏云岚抱在了怀里,口叫道:“王妃娘娘——我可想死你了,你不带这么吓唬我的!” 夏云岚从司马连皓脸收回目光,看着一脸兴奋、对自己热情有加的金燕子,想到自己适才还在捉摸着怎么把她折磨到生不如死,心里蓦然间生起了一丝愧疚。品书网 这丫头服侍她的日子不算短,主观其实也没有想要害她的心,她昨夜那般对她,是不是有一点点儿过份了呢? 然而,想到自己在漪兰院拿她当自己人时,她心里却另有乾坤,把她当傻瓜一样,她的心便又硬了起来。 当下,虽碍于面子没有推开金燕子的手,脸色却冷冷淡淡地道:“你想我做什么?你骗了我那么久,我吓唬你一夜又算什么?” “王妃……”金燕子讪讪地松开了抱着夏云岚的手,面不免有些尴尬。 “呵呵,夏皇后——”似乎为了化解金燕子的尴尬,宇拓及时笑道:“难得你大驾光临苍狼国,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孤王马安排宴席为你接风。” “不必了。”夏云岚毫不领情地道:“我吃不惯你们苍狼国的东西,你也不用为我接什么风,只叫我能够平安离开红叶山便好。” “这个……”宇拓看了司马连皓一眼,脸也有些挂不住。 “呵呵,陛下只管命人安排宴席便是。”司马连皓笑道:“捡新鲜的野味做一些,不要做得太过腥膻,也不要放太多佐料,云岚喜欢清淡一些和原汁原味的东西。” “我……”夏云岚正想说“我说要去赴宴了吗”?司马连皓已打断了她的话,道:“云岚,咱们几十年未见面,难不成你连一顿饭也不肯陪我吃么?” “哪有几十年未见?”夏云岚蹙了一下眉头,忘了拒绝赴宴之事,掰着手指头算起了自己与司马连皓次会面的日期。 “不用算了。”司马连皓握住了她的手,俯在她耳边道:“一月不见,如隔三秋——你说有没有几十年?” 夏云岚飞红了双颊,从司马连皓手里抽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回身拿起锦布包裹着的霜华剑向山下走去。 宴席在宇拓秋狩暂居的行帐举行。 搁不住司马连皓的软磨硬泡,夏云岚最终还是略略梳洗了一番,不情不愿地坐在了食案前。 新鲜的野味烹饪得恰到好处,美酒醇香而浓烈,在苍凉空旷、寒意料峭的北地深秋里,这样的酒和肉无疑是最好的搭配。 饭至微饱、酒至半酣时,金燕子从主位旁走了过来,将一杯酒双手擎至夏云岚面前,红着眼圈道:“王妃,我先时不知你受了怎样的苦,心里还怪你太过计较。后来听司马公子说起,方知自己真真罪大恶极。你没有要了我的命,今日还为了我的病忙碌一天……” “前事不必再提!”夏云岚不待金燕子说完,从她手里接过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道:“我原本没有打算原谅你,治好你的病也不过是为了从头慢慢折磨你,所以你不必觉得我有多么宽容大度。不过现下我既然喝了你的酒,便不打算再向你寻仇,也不打算再记得与你之间的恩恩怨怨。” 言罢,夏云岚将空了的酒杯还给金燕子,一场情仇,算是到此了结。 金燕子感激地接过酒杯,道:“可是,王妃……承夏国皇帝既那般对你,你自然不可能再与他做夫妻。司马公子一直对你情深意重,不如由我和陛下来做媒,成全你们这对人间佳偶可好?” 夏云岚看了司马连皓一眼,没有说话。 她自不可能答应金燕子这个荒谬的要求,然而宴席近百人在座,她该怎样不失礼貌地拒绝她,又不拂了司马连皓的面子? 思想之间,司马连皓忽然站起身来,对金燕子深深揖了一揖,半开玩笑地道:“多谢皇后娘娘天天惦记着我的婚事,然而云岚不同寻常女子,她的心意半点儿勉强不得。皇后娘娘还是收回这份好意,免得叫她为难吧。” 夏云岚十分感激,想他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若她能够爱他,也许早已经爱。错过了最初的激情与心跳,她对他,这一生大概也只能是细水长流的朋友情谊。 然做朋友又有什么不好?爱如烈火,情似流水。当爱火燃尽,爱人转眼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很庆幸,还有这样一份友谊滋润她的心。 “呵呵,燕子——”见金燕子极力撮合两人而不得,宇拓温颜笑道:“男女情爱之事,讲究的是水到渠成。司马兄弟乃江湖浪子,夏皇后亦非闺弱女,他们之间哪里需要媒妁之言?” 金燕子侧头看了宇拓一眼,口似乎别有深意地道:“虽不需要媒妁之言,可也要有人肯不计代价地坚持下去。” “呵呵……”宇拓笑得有些尴尬,道:“若说坚持,那承夏国的皇帝也算一直在坚持了。听闻夏皇后从未回过皇宫,各王公大臣之女与他国公主无不惦念着皇后之位,承夏皇帝却丝毫未有废后重立的打算。” 金燕子道:“若他不曾那般对待过王妃,这份深情固然令人感动。然他既做出过那样的事情,便是后来如何痴情,也不值得叫人同情了。” “陛下、皇后——”听二人当着众武大臣谈论自己的私事,夏云岚心里颇不舒服,擎起了酒杯道:“今日这酒甚是不错,咱们同饮一杯,算作一笑泯恩仇,如何?” “好一个一笑泯恩仇……夏皇后请——” “王妃请——” 宇拓与金燕子一起端起了酒杯。 “慢着,还有我——”冷北辰也端起了酒杯,看着夏云岚笑道:“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象世间还有你这样的女子……阳苏城酒楼之,咱们也算有过恩仇的人,于今便一起了结了罢。” “呵呵,好……”夏云岚微微一笑,向三人照了照杯子。 酒阑人散处,明月照天心。 司马连皓与夏云岚并肩漫步于红叶山,聊了会儿前尘往事,又感慨了会儿江山易主、风云变幻的无常世界,司马连皓忽然笑道:“云岚,国主说你易容成我的样子带走金燕子,改天你再易一个叫我瞧瞧,是不是真的毫无破绽?” 夏云岚脸颊有点儿发烫,歉然笑道:“怎么可能毫不破绽?不过是因他对你过于信任罢了。倘若他心有半分疑虑,我便万万带不走金燕子。” 司马连皓笑道:“国主一向精明强干、目光如炬,你能骗过他的眼睛,怎么着也要有八九分像方可。不过,国主这回也是犯了糊涂,我怎么可能半夜三更去找他的妻子?便是有话要问,也必定会换个时间,或则当着他的面问,岂会不知避嫌地单独约见他的爱妻?” “呵呵,”夏云岚笑道:“你与金燕子年貌相当,金燕子言语之间又对你倍加关心,难得他倒肯放心让你们半夜三更一起……” “云岚,这个玩笑可万万开不得!”司马连皓微微变了颜色,急忙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他们夫妻恩爱甚笃,决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生出嫌隙。金燕子对我处处关心,不过是因为心存愧疚罢了,你也千万不要因此多想。” “心存愧疚?”夏云岚讶然道:“她对你有什么可愧疚的?” 司马连皓沉默了一会儿,道:“一来因你之事……她说若非我在听雨楼骗了你,说不定你会爱我……” “……”夏云岚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世事哪里有什么如果?发生了是发生了,时光无法倒流,她也不知道“如果”的答案。 司马连皓接着道:“二来,燕烈王夺取苍狼国主之位后,给的所有赏赐和官爵皆被我拒绝。三来……” 说到这里,司马连皓微微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道:“轻歌、浅醉在助国主夺位之战不幸死去,她怜我孤身一人,数次挑了美貌伶俐的丫头送我,奈何我不惯别人服侍,皆将之遣了回去。” “轻歌、浅醉她们……”夏云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对那两个丫头虽无好感,可每当想到司马连皓身边有她们陪伴时,便觉得司马连皓的日子没有她也过得不错。不料…… 司马连皓似乎看透了夏云岚的心思,反倒转过身来安慰她道:“生死由命……听雨楼哪个不是日日行走于刀尖之,只是她们刚好无福消受今日的静好岁月罢了。” 夏云岚这才记起,听雨楼虽然表面是一个客栈,实际却是一个杀手集团。每一个入了杀手集团的人,性命便成了草叶的露珠,随时有消散的可能。 不必怜惜,亦无从怜惜。 然而,在司马连皓貌似薄情淡漠的言语,她却听出了深深的苦涩和凄凉。 他见过太多死亡,也制造过太多死亡,人命在他眼原本不算什么。但此刻,他的眼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和黯然。 他说金燕子数次挑了美貌伶俐的丫头送给他,奈何他不惯别人服侍……可知在他心里,那两个丫头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8章 你知道我要来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司马兄……”斯人已去,安慰的话不过是些苍白无用的言辞,夏云岚知道安慰的无用,只能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转移了话题道:“我有些不明白,你既一直留在苍狼国,原太子宇寿所的枯木软筋散,又哪里用得着承夏国派人千里迢迢送来解药?” 司马连皓道:“宇寿身的毒我早已帮他解除,只是我十分好,那位苏姑娘如何研究出了枯木软筋散的成分,且又研制出了枯木软筋散的解药?这本是我的独门密方,既被人破解,我必要加以改进。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这么说,玉倾城送来的解药并非供宇寿服用,而是被你拿去做研究之用?” “不错。”司马连皓眼睛里闪射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光彩,道:“那位苏姑娘不但分毫不差地破解了枯木软筋散的成分,而且更是分毫不差地配制出了枯木软筋散的解药。我向来自负医术天下无双,然而,倘若这位苏姑娘心狠手辣一些,多拿一些人做试验,我与她孰高孰下,实未可知。” 夏云岚看了一眼司马连皓的脸色,怪地道:“知道有人可能超过你,怎么你倒好像很高兴似的?” 司马连皓微微笑道:“云岚,你不觉得这世间最快乐之事,莫过于棋逢对手吗?” “哦,我明白了……”夏云岚笑道:“这世间最孤独之事,莫过于高处不胜寒。可是你放心,那位苏大夫虽然性情冷淡,却永远学不会心狠手辣地拿人做试验,所以她永远不可能超过你。” “那也难说。”司马连皓不以为然地道:“她能想到拿枯木软筋散给宇寿服用,已然大有进步。改日待我再去会她一会,教她做些更有趣的毒药。” “还是别了……”夏云岚扯了下嘴角道:“这世间难得有几个真正的好人,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你可别教坏了她。” “呵呵,一个人在宫廷那样的环境里,真能做到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吗?”司马连皓摇头笑道:“我是不信的。你心的好人,说不定只是个隐藏够深的坏人罢了。” “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夏云岚不服气地道:“平常人的眼睛里不是有太多欲求,是有太多愤懑、委屈,而苏大夫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一个没有欲求、没有怨愤的人,人品绝对不会太差。” “一个人活在世,怎么可能做得到完全无欲无求?”司马连皓侧过头来,看着夏云岚半开玩笑地问:“云岚,你从我的眼睛里看得到欲求吗?” 夏云岚抬眸看了一下司马连皓的眼睛,但觉他漆黑的眼眸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又像一个激烈流转的漩涡,似乎要把她带到某个不可知的地方。 她急忙避开了他的眼神,狼狈地扯开话题道:“呵呵……司马兄,我来的路听人私下里议论,说前苍狼国太子宇寿,其实很有可能是现苍狼国主宇拓的儿子,你与他们走得近,可知此话是真是假?” 司马连皓没有回答夏云岚的问题,只轻勾唇角笑了笑,道:“无论是作为属下还是作为朋友,有一个重要的原则,是不要去随便打探别人的私事。关于帝王之家,民间的闲言碎语从来不会少,你说是不是?” 民间的闲言碎语固然不可信,萧玄胤的猜测却未必是无生有……然而这些帝王家的八卦,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么?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不该去打探别人的私事。” 司马连皓笑道:“云岚,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夏云岚想了想,直言道:“我觉得你好像在拿我试验一种催眠术。” “我以为不会被你发觉,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聪明。”司马连皓笑道:“这是我最近研究古巫书学到的东西,不过不叫催眠术,叫做摄魂术。据说在月光之下施展效果最好,可惜一下子被你看了出来。” 夏云岚知道,所谓摄魂术,是二十五世纪催眠术的前身,只不过古代没有这个叫法罢了。 她有些不悦地道:“倘若我没有看出来,你待要对我如何?” “你猜——”司马连皓笑得有些狡黠。 夏云岚向来习惯以恶意揣测别人,脑子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他要趁机占尽自己的便宜。然而转念一想,当年自己居住在梦蝶谷时,他有无数个占自己便宜的机会,却并没有对自己怎么样,可知他的人品决不至于如此不堪。 而且,他向来洁身自好,江湖无数花花草草,青楼无数莺莺燕燕,他皆不屑于多看一眼,又怎会借着催眠术占自己的便宜? 思及此处,夏云岚摇了摇头道:“猜不出来,你告诉我——” “嘿嘿……”司马连皓道:“我觉得这个摄魂术甚是有趣,或者你看了喜欢,我可以教给你玩。” 原来是这样…… 夏云岚汗颜道:“我对控制别人的心志没有兴趣。我自己既不喜欢被人控制,当然也不应该去控制别人。” 司马连皓道:“此术并非仅仅用于控制他人心志,倘若用于医术之,可以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减轻病人疼痛。再者,有些病人说不清楚自己的症状,用此术可以让病人在无意识之将自己的症状讲得清清楚楚。” “呵呵,我只对如何杀人感兴趣,对如何治病救人并无兴趣。”夏云岚自嘲地道。 其实,若非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苍云大陆,或者她会对他的绝世医术感兴趣也未可知。 “好吧……”司马连皓略微有些失望,却尽量不叫自己流露出失望的样子,只以开玩笑的语气道:“我一直觉得你是这世间最为善良的女子,今日听你说出这句话,倒叫我大感意外。” 他对她失望了吗? 她的善良是假象,她的才也是假象,倘若他了解真实的她,了解那个无情又毒辣的她,还会对她痴心不悔、念念不忘吗? 夏云岚一点儿也不在乎地笑道:“你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等你有一天了解了真正的我,你一定会更加意外。” “你会给我机会了解吗?”月光下,司马连皓笑得有些暧昧,又有些伤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被自己有意无意隐藏起来的另一面。非是熟悉到极至,任何人不会看到。可是你放心,云岚,即便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对你的心也不会改变。因为我知道,你的坏一定是为生活所迫,不是你的天性。很多时候,一个人为了生存,往往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柔软,磨利自己的爪牙。” 夏云岚没有说话,鼻子里却莫名地有些酸涩。 也许从本质来说,他们都是为了生存磨利了自己爪牙的人。但她也知道,生活另有一种人,即便经受过远超常人的磨难,即便忍受着困苦、贫穷、折磨、羞辱、疼痛,也依然保持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那样的人不多,却是世界的温暖、光明和希望。 司马连皓说,即便她是一个坏人,他对她的心也不会变。然而她倒希望,他能在看清她之后离开她、忘记她。 倘若一个人执著于一颗不可能得到的心,又如何能够腾出手来去接纳一份可能得到的幸福? 长久的沉默里,司马连皓忍不住问道:“云岚,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叫你不开心?” “哦……没有。”夏云岚从悲伤里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思绪,道:“你既不愿在苍狼国为官,却为何一直留在苍狼国?虽则国主与金燕子现时待你极好,然而天长日久……总非长久之计。” 天长日久,情意总有消耗尽了的时候。夏云岚虽未明言,司马连皓又如何不知? “呵呵……”司马连皓笑道:“我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暂居此处,不过是为了等一个人罢了。” “等一个人?你要等谁?”夏云岚讶然问道。 司马连皓顿住了脚步,朗月星辉下,一双眼睛深湛如海般看着夏云岚,道:“我等的人已经来了,从今往后,如果她愿意,她要去哪里,我便陪她到哪里。” 夏云岚明白了,原来他等的人是自己…… “你知道我要来?”夏云岚微微红了脸颊:“你是不是方一见面便认出了我?” “我想你迟早是要来找国主和金燕子算账的,与其天涯海角的去寻你,再看到些让自己伤心难过之事,不如在这里等着。若是有缘,或能跟你见一面。若是无缘,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好在你还是来了,我尚未见到你的人,已猜出冒充我劫走金燕子的人必定是你无疑。” 夏云岚心十分感动,又十分好,道:“除了在繇山之时,你何时又找过我?看到了什么让你伤心难过之事?还有……你既早已猜出劫持金燕子的人是我,为何没有早些告诉苍狼国主?” “因为他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总要让他们受些折磨才是。”司马连皓先回答了夏云岚的第二个问题,而后迟疑了好一会儿方道:“云岚,正月十四元前夜,我曾到天武城里找过你……” “啊?”夏云岚心瞬间闪过正月十四夜的种种情景,和庆楼的饭菜、热闹拥挤的街道、满街的花灯、柳梢头的月亮……却不知司马连皓在哪时哪刻看到的她。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19章 送你两个丫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仿佛为了解答她心里的疑惑般,司马连皓用略带苦涩的声音道:“云岚,我看到满街花灯下,你师父一路牵着你的手……我听到你对他说‘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起一个人来,是那种样子……” “……”夏云岚没有说话,往日种种犹在目前,她爱的人却已经永隔天涯,再也找不回、看不见。 “云岚,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见夏云岚满目酸涩,目光泫然,司马连皓抱歉地道:“原以为你师父会和你一起前来寻仇,我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从调停,却不想来的只有你一人……” “司马兄!”夏云岚无法再听下去,打断了司马连皓的话道:“咱们能聊点儿愉快的事吗?” 司马连皓知道自己的话又于无意间伤到了夏云岚,忙转移了话题道:“你想聊点儿什么?” 夏云岚低头默然片刻,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来时,已一脸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想送你两个丫头。” 司马连皓将夏云岚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这才道:“你自己尚且孤身一人,又从哪里找两个丫头来送我?” 夏云岚认真地道:“这两个丫头你见过的,便是浅画、璃月。我想了想,祁王如今做了皇帝,将来后宫的争斗必然祁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放心那两个丫头留在那样的环境里,所以要设法接她们出来。但接出来之后,却不知安置在哪里。你对璃月曾有过大恩,现在身边又少人服侍,不如便叫她们跟着你吧。” “好。”司马连皓竟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道:“你何时去接她们出来?咱们要从宫里带人,势必要周密计划一番。” “你要和我一起去么?”夏云岚道:“虽然我叫她们跟着你,你可也不必冒险去接她们。” “云岚,我说过,从今往后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到哪里,你忘了吗?”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目光里深情款款。 夏云岚没有说话,她是要离开苍云大陆的,他能跟着走吗? 翌日清晨,夏云岚和司马连皓告别了宇拓和金燕子,从客栈牵出被小二刷洗干净的小白马,径直向承夏国驰去。 宇拓和金燕子知道司马连皓不受金银,是以送了他一匹毛色如缎子般光滑闪亮的栗青马。那马小白马直直高出一头,昂首阔步间威猛雄壮犹如马王者,偏偏不知被谁起了个一点儿也不威猛雄壮的名字,叫做“青青”。 夏云岚每次看着这马,再听司马连皓叫这马的名字,便憋不住有些想笑。 照宇拓和金燕子的想象,二人共乘一骑,天涯海角走下去,迟早总能擦出些爱情的火花,却不料夏云岚自有一匹小白马寄养在客栈。 过了归雁山地界,时间虽已至初冬,起苍狼国来倒暖和了许多。 二人正商量着扔掉多余的衣物,一路轻装前往天武城时,后面忽然一骑快马追来,手持盖着苍狼国主印鉴的手谕,说宫有个至关重要之人得了怪病,请司马连皓立即回宫救治。 “至关重要之人?”司马连皓有些怀疑地看着来人道:“对国主至关重要之人无非皇后而已,我们离宫时皇后尚且好好的,其他人又有哪个值得本公子回去?” 那人低首俯身道:“属下不知……国主言道,原不该打扰公子,无奈事出突然,宫御医皆束手无策,请司马公子无论如何回去一趟。” “既如此,为何不明言得病之人是谁,又是如何发的病?”司马连皓有些不悦。 夏云岚转了转眼珠,将司马连皓拉在一边,低声笑道:“你猜会不会是宇寿?大概那个不争气的莽撞孩子又犯了混,不小心弄伤了自己,所以他才不便明言。” 司马连皓道:“若是宇寿,便随他去吧,咱们还是接着去天武城。” “宇寿虽然不重要,苍狼国主的面子却重要。”夏云岚劝道:“看在人家半夜三更放心让妻子单独陪你的份,你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不是?” 司马连皓抽了抽嘴角,沉吟片刻道:“只是此地到天武城长路漫漫,我怎放心你一人独行?” 夏云岚道:“这间的路我又不是第一次独行,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无需为我担心,待我接出浅画璃月,便到灵皓国的白泽城寻找逍遥王,咱们将来在那里相会即可。” 关于南宫楚楚和玉倾城之事,夏云岚已于这几日告诉过司马连皓。 司马连皓眼神缱绻地看着夏云岚道:“山长水远,前路未卜,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云岚,不如你陪我一起暂回雷谷城可好?” 夏云岚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看着天武城的方向道:“我已叫浅画璃月等了太久,宫险恶,早一日接她们出来,我也可早一日免却牵挂。” “呵呵,有皇帝加意保护,她们暂时能有什么危险?”司马连皓苦笑了一声,酸声道:“云岚,你只是怕跟我回去,叫金燕子看到,又要尽力撮合咱们是不是?” 夏云岚被司马连皓猜心思,心里微微尴尬了一下,面兀自声色不动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难道不知,越是被皇帝加意保护的人,越是容易遭人嫉妒陷害吗?我从前把容婕和夏静柔得罪得不轻,如今萧玄胤忙于国事,那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难保不会趁机对两个丫头下手。” “好吧——”司马连皓勉强接受了夏云岚的解释,道:“你先在天武城里等我几日,我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一定去找你。咱们同往灵皓国,也可免了一路寂寞。” 夏云岚道:“这却难说,我一到天武城,自然要设法接两个丫头出宫。接了两个丫头出宫,自然要一刻不能耽误地离开天武城,未必有等你的时间。” 司马连皓想了一下,亦知夏云岚说得不错,只得无奈地道:“既如此,咱们便在灵皓国逍遥王府相会罢。云岚……”司马连皓深深看着夏云岚,握住了她的手道:“咱们不见不散。”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避开了司马连皓的眼神道:“将来总有再见面的时候,你又何必如此依依不舍?” 司马连皓轻轻叹了口气,松开夏云岚的手,调转了马头道:“你说得是……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夏云岚觉得司马连皓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惆怅和落寞,她晓得是自己的淡漠伤了他的心。可是她的心里委实没有丝毫离别的伤感。自与萧玄胤分开后,她的心好像一日一日冷硬,对于世间的一切再无所留恋、无所在乎。 有司马连皓在身边,她觉得挺好。没有他在身边,她也并不难过。 她的年纪还轻,却时常有一种“世事不过如此”的感觉。 司马连皓走后,她一人一马前往天武城,一路但觉商业往时繁荣了许多,百姓们大多喜气洋洋,路畔茶肆里的说书先生竞夸新皇仁政善德,又说新皇雄才大略,他日必将一统天下。 夏云岚初时心里甚不是滋味,走过几个州县之后,却也渐渐释然起来。 她第一次想到,萧玄胤那样的人,其实是很适合当皇帝的。 他有足够的野心和抱负,也有足够的治国之才,更有雷霆手段。这样的人不当皇帝,反而是一种浪费。 而她,打小起便对政治斗争没什么兴趣。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不过是为了要过那样的生活。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她既不喜欢劳心,也不喜欢劳力,所以她和他,注定不是一条道儿的人。 每个人都应该去做自己擅长的事,原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而已。 他喜欢江山如画、青史留名,她追求心灵的自由自在、身体的无拘无束。爱情对于他们,不过是一场错误的邂逅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她的心平静了许多,对他的怨恨也减淡了许多。她觉得,此时的她,甚至可以和他做一番心平气和的长谈。 只是,她了解他的固执,亦领教过他的霸道,她固然不愿勉强他,他却定然非要勉强于她。 是以到了天武城之后,她并没有找他长谈,劝他放了自己、放了浅画璃月,而是找了位宫拉泔水的大娘,将那大娘用蒙汗药药倒之后,自己扮作大娘的模样,拉着改装过的泔水车进了皇宫。 拉泔水通常是在刚刚入夜时分,此时光线最是昏暗,加夏云岚绝妙的易容术和惟妙惟肖的演技,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骗过守卫混进了皇宫。 到了拉泔水的地方,她装作身体不适,捶着腰与宫嬷嬷攀谈了几句,不但很快获悉宫的位置,而且意外得知“皇现今不在宫”。 她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然而放松的同时,却又莫名地掠过一丝失落。眼前偌大的、华美的皇宫,好像因着那人的“不在”,瞬间变成了一副镶嵌在画里的风景,虚幻而又空茫。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0章 有其主必有其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低头弯腰拉着泔水车往回走的时候,她找了个偏僻处将泔水车藏起,而后猫着腰、沿着树影墙阴向宫潜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到了宫侧墙外,夏云岚足尖轻点,跃树枝掩盖的墙头,正待跳下去寻找浅画、璃月,不想宫的大门突然在此刻被人拍得山响。 夏云岚皱了一下眉头,在墙头匍匐下来,留心观察宫动静。 浅画、璃月带着几个宫女从内院迎了出来,大门开处,但见打扮得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皇太后在容婕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两人身后跟着数十名宫女、太监,跨进大门后,那些宫女太监立即分列两旁,将浅画、璃月和宫众婢女夹在了间。 “见过太后,见过容贵妃——”浅画、璃月脸掠过一丝戒备之色,却不得不低头俯身跪了下去。 太后傲慢地扫了两个丫头一眼,并不叫她们起身,只明知故问地道:“你们家主子,到现在还不曾回宫么?” “回太后,是——”两个丫头恭恭敬敬地答道。 “真是个没教养、没规矩的女子!”太后嘴里“啐”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丫头道:“主子如此浮浪,看你们两个的模样,亦是一脸狐媚子气,可知有其主必有其仆。” “噌”地一声,太后的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得夏云岚眼睛里怒火熊熊。 说自己没教养、没规矩也罢了,浅画璃月离了自己,一脸楚楚可怜、栖栖遑遑的模样,叫人疼爱尚且来不及,哪里有半点儿狐媚子气了? 先皇已经故去,豫王已经失势,难为这位太后的气焰如何还敢如此嚣张? 忆及多年前的秋之夜,这位太后差点儿在容婕的调唆下要了自己的命,夏云岚便恨不得飞身下去,将这太后好好教训一番,叫她说话之前长点儿心。 但她此次只欲不声不响带走浅画璃月,无谓争这些言语的闲气,当下只压抑了胸怒意,叫自己像个局外人般冷眼看着院情形。 浅画、璃月两张俏脸憋得紫涨,像两个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浅画大着胆子抬头道:“我家小姐乃是在外学艺,请太后……请太后不要污辱我家小姐……” “哼!学艺?”容婕尖着嗓子刻薄地道:“古今哪有嫁了人的妇人在外学艺的道理?你们家主子在外做什么丑事,你们两个深宫里的小丫头如何知晓?” 夏云岚捏紧了墙头的一片瓦,松开手时,那瓦片已经被捏作了齑粉。 浅画显然她更加生气,跪直了身子瞪着容婕道:“容贵妃,说话是要讲证据的,皇相信我家小姐,你……你凭什么说我家小姐在外……” “大胆贱婢!”太后老脸一寒,打断了浅画的话怒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用这样的态度对贵妃说话吗?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璃月忙拉了拉浅画的衣袖,颤声道:“太后息怒,贵妃娘娘息怒……浅画她年幼无知,请太后、贵妃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年幼无知?呵呵……”容婕冷声笑道:“小贱蹄子,你倒会为她开脱——这贱婢今年少说也有十八九岁了吧?你拿什么理由为她开脱不好,偏要说什么年幼无知!” 璃月怔了一下,她长年与浅画共居一处,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妹,竟忘了时光匆匆,浅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婢子没有年幼无知!”浅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容婕的恶意嘲讽里梗直了脖子道:“我家小姐人品正直、心地高洁,皇对她信任有加。你这般在背后侮辱于她,若是被皇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于你……”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浅画仰起的脸。 容婕竟不顾身份,亲自动手扇了浅画一个耳光。 浅画娇嫩白皙的半张脸瞬间变得又红又肿,张大眼睛定定望着容婕,眼睛里满是愤恨。 “作死的贱婢!”容婕不依不饶地叫道:“皇和你家主子纵容得你无法无天,今日叫本宫替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珊瑚——将她带回本宫宫,仔细教教她宫里的规矩!”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云岚双眼一眯,正待跳下去问问容婕要教浅画什么规矩,敞开的院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容贵妃——皇曾有交待,任何人不经老身允许,皆不得私闯宫。你今日擅自到此,是忘了皇的吩咐呢,还是将皇的吩咐不当回事?” “甘婆婆——”夏云岚一声惊呼差点儿冲口而出,看着宫门外带着一群侍卫、太监走进来的甘婆婆,心只觉酸酸暖暖甜甜,说不清多少种滋味掺杂在一起。 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青鸾峰,甘婆婆素衣简服,便与一个普通乡村慈祥的老婆婆并无两样。此时此刻,甘婆婆一身锦衣华服,气势之威严,举止之雍容,竟丝毫不输长居人、作威作福的太后。 夏云岚捂住了嘴,顿下了身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甘婆婆有些遥远、有些霸气,又有些陌生。 听得甘婆婆言语,原本疾言厉色的容婕居然闭了嘴,像只霜打了的茄子般灰溜溜地退到了太后身侧。 太后迎着甘婆婆走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呵,原来是甘姑姑啊……” “不敢。”甘婆婆不卑不亢地向太后微微俯了俯身,面色端严地道:“皇晓谕宫下一切人等不得擅闯宫,不知太后与容贵妃今日何事到此?” “甘姑姑,这后宫是皇的后宫,哀家是皇母妃的嫡亲姐姐,亦是皇名义的母后,你觉得,这‘一切人等’四个字,也包括哀家在内吗?”太后抬高了下巴,看着甘婆婆居高临下地问道。 “老身不知‘一切人等’四个字包不包括太后,但却知除太后之外,今日踏入宫的容贵妃及宫女太监全部包括在内。”甘婆婆说话的声音严肃而平静,却吓得围着浅画璃月的一干宫女太监全都不自觉地向大门处退去。 容婕脸亦有些底气不足,然仗着太后在此,只微微变了变脸色,依旧在原地伫立未动。 “他们是哀家带来的!”看到那些吓得胆战心惊的宫女太监,太后脸大不痛快,狠狠瞪了甘婆婆一眼道:“甘姑姑若要治他们的罪,便先将哀家捆起来叫皇发落吧。” 听到太后这句话,夏云岚无期待甘婆婆来句“恭敬不如从命”,然后利索地命侍卫将这嚣张跋扈的老太婆绳捆索绑起来。 然而,甘婆婆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道:“老身不敢。天下人都知道,皇乃是至善至孝之人,万不会允许老身如此对待太后。至于其他人等,老身却不得不依照皇圣谕行事,万望太后恕罪——” 言罢,向身后侍卫一招手,众侍卫立即如狼似虎般迅速控制了众宫女太监。 容婕吓得面如土色,赶忙扑过去挽住了太后手臂,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母后救我——” 墙头的夏云岚冷颜一笑,不等太后说出什么来,一支千羽飞针蓦然射向树头秋果。 但听“啪”的一声,一颗果子不偏不倚砸在太后脑门,太后瞪着甘婆婆晃了晃身子,一滩烂泥般委顿在容婕身。 “啊——”容婕一身惨叫,下意识地放开了太后的手臂,可怜太后一大把年纪,像个面布袋般“嘭”地摔倒在地。 “来人,送太后回宫休息——”甘婆婆不慌不忙地指使几名太监扶走太后,而后将目光冷冷地看向容婕。 容婕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高声叫道:“甘姑姑,我乃当朝贵妃,你若敢叫侍卫对我无礼,回头我爹爹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甘婆婆目一丝厌恶,警告地看了容婕许久,不冷不热地道:“容贵妃,这次老身可以对你不予追究,倘若下次再让老身发现你擅闯宫,休怪老身不讲情面!” “这宫迟早是我的!”听到甘婆婆不打算对自己怎么样,容婕立即大了胆子,狂妄地指着宫道:“莫说姓夏的妖女未必回来,便是回来,她在外日日与男人厮混,又哪里有脸坐这宫之位?!” “来人,容贵妃口出污言、诽谤皇后,将容贵妃送至净乐堂面壁三天,以示惩戒。”甘婆婆并不与容婕多话,只转身对跟来的侍卫淡淡道。 初听容婕侮辱自己,夏云岚有些后悔方才的千羽飞针不曾扔进容婕嘴里,待听到甘婆婆对容婕的处罚时,夏云岚不由心头大快。 人人都知道,净乐堂是宫停放死尸的地方,也是最为恐怖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待三天,胆小的足以活活吓死,胆大的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这可直接给她一针痛快多了。 “你敢——”容婕惨白了脸色嘶声叫道:“我何曾诽谤冤枉于她?她与那姓司马的鬼医自苍狼国一路结伴同行,难道是假的?皇叫人假传苍狼国主旨意招那鬼医回去,难道不是事实?她做的肮脏丑事皇都知道,难道还会让她入主宫?啊……” 容婕话未说完,已被甘婆婆示意侍卫堵了嘴。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1章 要不要跟我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容贵妃——”甘婆婆对着侍卫羁押下花颜失色的容婕冷淡至极地道:“莫说皇后并未与鬼影邪医做出任何出格之事,便是做了,她也你干净一百倍。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这宫的位置,老身劝你这辈子还是死了心吧。” 言罢,又对身后侍卫道:“着人立即将皇身边的吕公公带走,以后让他在宫自在养老便是。” 一名侍卫拱手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容婕口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似乎于心不甘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已被侍卫毫不客气地拖出了宫。 “姑姑——” “甘姑姑——” 容婕去后,浅画、璃月从地站起身来,一左一右挽住了甘婆婆的手臂,半依在甘婆婆身亲昵地道:“还好你老人家来的及时,不然我们定要吃了容贵妃的亏。” “唉——”甘婆婆叹了口气,抬手轻抚着浅画被打得红肿的半张脸道:“姑姑还是来迟了……疼吗?” “不疼。”浅画乖巧地摇了摇头,淘气地笑道:“婢子倒担心容贵妃的手疼。” “你这丫头……”甘婆婆笑道:“什么时候也变得跟你家主子一般伶牙俐齿了?” “这才叫有其主必有其仆嘛。”浅画将头歪在甘婆婆肩,娇憨地笑道。 璃月怜惜地瞪了浅画一眼,口略带嗔意地道:“你这丫头也是太过倔强,岂不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白白挨这一巴掌,没得叫人为你心疼。” “我知道啊——”浅画抬起头来,吐了吐舌头道:“我也想忍的,可是听她们那般侮辱小姐,不知怎地没忍住,说出那些话来。” “那也怪不得你,是太后和容贵妃太过份。”甘婆婆道:“容贵妃一心惦记着皇后之位,视你家主子为眼钉肉刺,却不知即便你家主子一辈子不回来,这位子也没她的份儿。” “唉,也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浅画忧伤地道:“若是有小姐在,纵使给容贵妃十个胆子,她也定不敢来宫寻事。” “姑姑,容贵妃适才说的话是真的吗?”璃月担心地问道:“我家小姐是不是和司马公子在一起?她向来最厌与人勾心斗角,这后宫又最是个是非之地,也不晓得她还会不会回来……” “呸呸呸!”浅画连呸了三声道:“璃月姐姐,你怎地说出这等话来?小姐和皇是正经的结发夫妻,皇也对咱们说过,小姐心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小姐现在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跟他赌气而已。” “但愿吧……”璃月蹙眉忧声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小姐离咱们越来越远,小姐的心思,咱们好像永远猜不透……” “猜不透,那便不要猜了。”甘婆婆笑道:“时间不早,你们两个丫头早些休息吧。宫门外有九娘值守,一旦有人过来便有人通知姑姑。姑姑没来之前,你们且记要忍一忍,莫再白白吃了别人的亏。” “姑姑放心,婢子以后晓得了。”浅画松开甘婆婆的手臂,顽皮地对甘婆婆福了一福。 甘婆婆走后,夏云岚又在墙头趴了好一会儿,心头不由得百感交集。 原来,招回司马连皓的不是苍狼国主,而是萧玄胤派的人……这个男人实在好生小气! 然而,她在青蜀国时,误以为他有了女儿,亦是血冲脑门,气愤难当,难道自己不小气么?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留在他身边,不可能留在这深宫之,所以,他的坚持与执著未免令她心酸。 为了她的丫头,他日日派人守护宫。听说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便会不止对这个人好,还会对这个人牵挂的人好。这一刻,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小小的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蛇一般沿着墙头匍匐前行,很快在大门附近的一棵树看到了一袭黑衣、身姿窈窕的九娘。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喂给她九日断肠丸,所以见她此刻活生生地躲在树也并不怪。 说起来,这九娘也是点儿背,好像每次遇见她都要栽在她手里。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她只使了个小小的计策将九娘点了穴道,而后顺利找到浅画、璃月的房间,从窗子里无声无息地跳了进去。 两个丫头尚未入眠,蓦然见到易容作泔水大娘的夏云岚,差点儿发出一阵惊呼。 夏云岚忙将食指竖地唇边,低声道:“丫头别叫,是我——嘿嘿……” “小……小姐……”浅画反应过来,一句话未曾出口,猛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夏云岚, “小姐……真的是你?”璃月瞪大眼睛看着夏云岚,见她身背佝偻,头发苍白,一身泔水味,不由红了眼圈道:“你为何扮作这副模样来见婢子?你是这宫里的皇后,这副模样……叫婢子看了好生心酸。” “过几十年,咱们谁不是这副模样?”夏云岚直起腰背,开玩笑地摸了摸浅画的头发,又摸了摸璃月的脸道:“难不成几十年后,你们便不爱我了么?” “爱!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婢子这一生一世都只爱小姐一个人!”浅画松开抱着夏云岚的手,又扯住她的衣袖道。 璃月瞥了浅画一眼,红着眼圈笑道:“什么情呀爱的,那是皇和小姐之间的事,你瞎说什么?” 浅画红了脸,轻轻捶了璃月一下道:“咱们的爱自然和皇的爱不同……你总是取笑我……” 听两个丫头说笑,夏云岚觉得甚是有趣,但想到自己已经在宫里耽搁了太久,拉泔水车出去时未免引得守卫怀疑,忙正了颜色道:“丫头,宫险恶,你们两个毫无自保之能,一个疏忽,可能会被人要了性命。我此次进宫,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啊?”两个丫头同时怔了一下,璃月先回过神来,道:“难不成小姐要弃了皇,一辈子再不回来?” “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些,你们快收拾东西,待咱们出宫之后我再细细说于你们。”夏云岚催促道。 浅画也回过神来,看了看夏云岚绝不像开玩笑的眼神,道了声“小姐稍等——”立即到里间收拾东西去了。 璃月却站着没动,只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道:“小姐,皇待你一片真心,你留下来陪着他吧……” 夏云岚微微蹙了蹙眉头,看着璃月的眼泪道:“璃月,我意已决,余话不必多说!我只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小姐……”璃月泣道:“小姐也知宫险恶,怎忍将皇一人留在这险恶宫?皇身边没几个可靠之人,婢子不忍……” “我明白了。”夏云岚神色微冷,打断了璃月的话道:“我向来不爱勉强别人,只是你跟我一场,我送你几句话——第一,在这宫,让人以为你忠心,远你真正的忠心更重要。第二,宫不王府,即便你练得绝世武功,也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第三,他日你若遇危难,可以到灵皓国去找逍遥王或司马公子。” “小姐……”璃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拉着夏云岚的衣裾泣不成声。 此时浅画已收拾好了东西,见此情形,也不由得泪流满面,将璃月拉了起来道:“璃月姐姐,咱们是小姐的人,皇对咱们再好,也不过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你怎能这么糊涂……” “浅画!”夏云岚执住了浅画的手,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咱们走吧。” “璃月姐姐……”浅画还在哭泣,已被夏云岚拉着跳出了房间。 泔水车面装着泔水,下面另有一层,刚刚好可以躺得下两个人。 璃月不肯离去,浅画一个人躺得十分宽松。只是躺得舒舒服服的浅画,自宫到拉泔水大娘的家,流了一路的眼泪。 数载相伴,她与璃月早已亲如姐妹,一朝分离,便如骨肉分离一般疼痛。 夏云岚了解她的心情,拆了泔水车的机关、将解药塞进泔水大娘的嘴里后,带着她一路南行,一路着意抚慰。 皇宫外的世界天高气爽,主仆二人共乘一骑,一路走马观花、游山玩水,浅画的伤心终于渐渐淡去。 为了避免暗卫跟踪,夏云岚与浅画时而扮作书生书僮,时而扮作农夫农妇,时而扮作江湖豪客,浅画觉得甚是好玩。 这日,出了承夏国地界,浅画忍不住叹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般精彩有趣,可怜璃月姐姐在那深宫之,这会儿不知怎样百无聊赖……” “呵呵,傻丫头——”夏云岚道:“一个人心之所系,便是幸福。她留在她喜欢的人身边,你又何必代她忧愁。” “她喜欢的人?”浅画迷糊了片刻,忽然捂住嘴道:“小姐是说……她、她、她喜欢皇?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能,又为什么不可以?”夏云岚心微酸,面却云淡风轻地笑道:“数年来,他保护她、照顾她,闲暇时说不定还会与她聊聊心事,她喜欢他又有什么值得怪?”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2章 爱情到底是什么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可皇是小姐的人……她也是小姐的人……”说到这里,浅画似乎有些犯糊涂,顿了一下,挠了挠脑袋道:“反正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小姐,她没有这个心思也罢了,有了这个心思,咱们还是设法将她带出来吧……皇不会喜欢她的,皇心里只有你一个,她留在那里,将来无非叫自己徒然伤心罢了。品书网 ” “人心是会变的,一辈子太长,谁能说得定?”夏云岚漫不经心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你不必代她决定未来,只要叫自己过得开心便好。” “跟小姐在一起,婢子自然什么时候都是开心的。”浅画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世,除了小姐,婢子最在乎的是璃月姐姐和皇,若是他们也能过得开心,婢子没有什么遗憾了。” 夏云岚道:“你不是他们,焉知他们不能过得开心?人生如浮萍,聚散之间不过皆凭缘份罢了。傻丫头,忘了他们罢,即使偶尔想起,也不要让他们影响你的心情。” 浅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从夏云岚的话里听出无限苍凉的味道来。过了好一会儿,浅画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总是对的,婢子尽量照小姐的话去做。” “浅画,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已不是我的婢仆,不必再称我小姐,也不必再自称婢子。”听浅画口口声声自称“婢子”,夏云岚温和地道。 “啊……为什么?”浅画刹那间惊白了脸色,扭头看着夏云岚道:“婢子说错了什么?小姐不要婢子了吗?” “怎么会不要你?”看到浅画紧张的样子,夏云岚赶忙笑道:“我只是要认你做个妹妹罢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嫡亲的妹子,再不是任何人的婢仆。” “小姐……”浅画长出一口气道:“婢子……” “叫姐姐——”夏云岚“啪”地拍了一下浅画的脑袋道:“还有,说了以后不许再自称‘婢子’,再叫我听到可不能轻饶了你。” “啊……姐姐下手好重。”浅画立即改了口,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快活得脸泛红光,激动地道:“姐姐,婢……哦不,我一直觉得姐姐不像我的主子,倒像我的亲人,如今,没想到姐姐果然成了我的亲人。” 见浅画如此激动快活,夏云岚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回见她时便该认她做了妹妹。 将来待她离开苍云大陆后,希望司马连皓日日面对她这个妹妹,能够念着与她的情意,妥帖照顾她一辈子。 她知道这样的愿望有些自私,但她本是个自私的人,有些自私的愿望也不足为怪。 龙炎国自战败之后,经济变得非常萧条,许多繁华的城镇和街道变得门庭冷落,人们走在路看起来亦有些无精打采。 经过这样的地方时,夏云岚叫浅画尽量不要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毕竟,律法虽然不再允许龙炎国人肆无忌惮地对待他国人,但人性对于敌人本能的仇视却不会轻易消失。 两人晓行夜宿,穿过龙炎国后,夏云岚本待先到白泽城去找逍遥王,问问贼皇欧阳俊卿是否已经帮自己拿到繇山灵玉。但这日黄昏时分,看着西天如火如荼的晚霞,她忽然一个转念,决定先到双河镇桃仙庵瞧瞧洛芷雪。 此处位于灵皓国北部的东西交界之处,距离灵皓国西北的双河镇,起灵皓国部的白泽城要近许多。倘若洛芷雪知道她这个朋友舍近求远先去看望逍遥王,不知要怎样抱怨她不够朋友。 听说要去见洛芷雪,浅画甚是兴奋。然而,了解到洛芷雪与风钰晗夫妻情绝、早已于此地出家为尼的情况后,浅画又不由得好一番感慨。 “姐姐,你说——为什么人的心会变呢?”浅画张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道:“想当初,风公子待洛姑娘那般温存体贴,好像这一生一世非她不可。却为何过了没多久,便觉不出她的好来了呢?” 夏云岚淡淡笑道:“倘若人心不会变,又哪里来的世事无常?” 浅画道:“还是咱们皇好,皇待姐姐的心便从来没有变过。” 夏云岚没有说话,轻轻拍了一下小白马的屁股,催着小白马快些赶路。 浅画又啰哩啰嗦地道:“其实,姐姐心里也是有皇的,是不是?那日,我和璃月姐姐见皇又因思念姐姐黯然神伤,便有些于心不忍,暗示他姐姐心里可能有了别人。皇很坚定的告诉我们,说姐姐心里只有他一个,还叫我们不要胡思乱想……” “浅画,你看那西天的云霞漂亮吗?”夏云岚仿佛没有听到浅画的话,指着天地尽头大片大片金红色的晚霞道。 浅画抬眸朝远处望了一眼,见一轮红日浮沉在耀眼的金色波浪,充满玄幻一般的神秘之美,一时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兴奋地拍手道:“好漂亮!我从来不曾看见过这般好看的落日晚霞……姐姐,自跟你出来,我可算开了眼界了。” “呵呵,这世间有无尽的风景,你且慢慢领略是。”夏云岚跨在马,秀眸微眯,极目晚霞,口淡淡然道:“走过一些地方,遇见一些人和事,结识一些肝胆相照的朋友,经历一些伤害……所有的这些,都值得你去用心体验……” “经历伤害?”浅画迷惘地眨了眨眼睛,讶然不解地道:“为什么要去经历伤害?难道不该竭力避免伤害吗?” “傻丫头……”夏云岚轻勾唇角笑了笑,双脚一夹马肚子,小白马昂头轻嘶一声,披着满身霞光向西方落日奋蹄驰去。 桃花岭。 南国冬来晚,绯红的桃花虽已无踪,山谷间却依然一片锦绣、一川芬芳。 木芙蓉和蜀葵相继开放,红枫燃烧得像一簇簇火焰,乌桕、黄栌点缀其间,将山岭渲染得别有韵味。香樟和地锦散发出好闻的气味,不似花香,胜似花香。 “哇——姐姐、姐姐,这里好生漂亮——”浅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般,一会儿一声惊叹。 夏云岚满眼风光,大多数时候却只是沉默不语。 越往山谷深处,山光树色越见摇曳生姿。只是道路渐渐崎岖,夏云岚和浅画不得不下了马,哄着小白马向前行去。 “哇——姐姐你看……咦——”当浅画指向一带黄栌流水时,忽然发出一个怪的“咦”声,道:“前面那个人,我好像见过的……哦,是了,我和璃月姐姐从祁王府到皇宫,便是由他护送……” “他叫血幽。”夏云岚早已先浅画看见了山溪畔用木桶打水的血幽,她微微愣了一下神,很快想起这小子曾对洛芷雪说过:待他日恩仇俱了,便来此处寻她,守她一生一世…… 如今,萧玄胤已经得到天下,这小子算是报了恩了。 至于报仇,对他来说几乎是无望的事,这小子大概晓得自己永远不会是司马连皓的对手,所以忍不住跑过来先看看心人。 “血幽?”浅画咧嘴笑道:“好怪的名字……他是咱们皇的人,怎地不在天武城,却跑到灵皓国来了呢?” 夏云岚对“咱们”两个字微微蹙了蹙眉头,却也不愿刻意纠正,只道:“心之所系,念念不忘——因为他爱了这里的一个人。” “他不会……不会爱了洛姑娘吧?”浅画一声低呼,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夏云岚轻轻瞥了浅画一眼,道:“那是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吗?” 浅画勉强平静了一下情绪,挠了挠头道:“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生怪。姐姐,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爱一个人和被人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呵呵,难为你如此迟钝,居然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夏云岚笑道:“爱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知道爱一个人和被人爱到底是什么感觉?那需要你自己去经历。” 浅画红了脸,憨憨地笑道:“姐姐取笑我……我只要一生一世留在姐姐身边,才不要什么爱情……” 夏云岚摇了摇头,这丫头心思单纯,跟她说爱情,像跟一个没吃过葡萄的人说葡萄的味道,终归是说不明白的。 然而无论如何单纯的人,爱情一旦降临,必定都能在她身发生神的作用。 从前这丫头长居王府深宫,尽日接触不到几个年貌相当的男子。此后天高地阔,红尘人熙熙攘攘,这丫头又长着一副俏丽可人的容貌,何愁不会经历一段甚至几段爱情? 是以她什么也没说,只向远处提着水桶的血幽招呼道:“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血幽也早已看到了她们,放下水桶,站定脚步等着她们过去。 虽然在繇山分别时,两人之间颇为尴尬,血幽这会儿倒也没有记仇的意思,只是用怪的眼神看着她道:“你不回宫做你的皇后娘娘,却跑到这里做什么?” “你好像忘了,芷雪是我的朋友。”夏云岚道。 “哦……”血幽没有问下去,顿了一下道:“回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晓得师父便是祁王,原来你和师父本来是夫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3章 他只是一时糊涂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啊——”夏云岚尚未答话,一旁的浅画突然惊呼一声,失声叫道:“原来……原来咱们皇是、是……” “浅画,”夏云岚挑了挑眉梢道:“世间事,本来有许多的不可思议,你不必总是如此惊讶。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我……”浅画好不容易勉强掩去讶异之色,瞪着眼睛茫然道:“知道了……” 血幽看了看懵懵懂懂的浅画,向来冷冰冰的脸竟难得地浮起一丝笑意,道:“你叫浅画?咱们见过面的。” “我记得你——”浅画忙对血幽深深施了一礼,满脸感激地道:“你是皇身边的侍卫,曾护送我和璃月姐姐进皇宫。嗯……谢谢你。” “奉命行事,何需言谢?”血幽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向浅画还了一礼道:“现下桃仙庵正是晚饭时分,你们快去吧,莫要耽误了饭时。” “哦……你没有住在桃仙庵里么?”浅画天真地问。 “桃仙庵乃是尼庵,单身男子不便久居。”血幽指了指桃仙庵附近的一处山坳道:“我住在那里。” 浅画顺着血幽手指的方向望了望,但见红树黄花间透出一角简陋的茅檐,不由同情地道:“你一个人住在那里,日子是不是过得相当清苦?” “不苦……习惯了好。”血幽俯身提起水桶,不再与二人多话,转身向山坳后的茅屋走去。 “哎——”血幽走出一段路后,浅画忽然想起似的叫道:“你是我姐姐的师弟,我以后叫你师兄可好?” “随你喜欢。”血幽没有回头,只把声音远远送了过来。 “姐姐,这位师兄为人倒是亲切。”浅画侧过头来,向夏云岚笑道。 夏云岚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与她八字不合的臭小子,居然能跟“亲切”两个字沾得边儿。 难不成,这小子的凶狠冷漠不讲理,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 夏云岚带着浅画走进桃仙庵的时候,桃仙庵里果然正是晚饭时分。 洛芷雪见到她和浅画,自是欢喜异常。拉着她和浅画的手说了许多,方想起请二人座用餐。 吃过晚饭,洛芷雪故意打发浅画去为血幽送本经书,而后将夏云岚单独拉进房间,关起门来道:“云岚,这可如何是好?” “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从何而来?”夏云岚眼眸微转,笑道:“可是为了血幽之事?” “可不是么?”洛芷雪愁眉苦脸地道:“原以为他少年心性,一时冲动,被我拒绝之后便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哪料他竟如此顽固,居然在桃仙庵附近搭了个茅屋,说要守我一生一世。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夏云岚气定神闲地笑道:“他要守你一生一世,便让他守你一生一世好了。” “你说得倒轻松!”出家人戒除贪嗔痴,洛芷雪此刻却忍不住嗔了夏云岚一句道:“他小小年纪,为了我在这幽僻之处荒废一生,叫我这做姐姐的于心何忍?” “得了吧——”夏云岚不当回事地道:“你才他大几岁?难道你不是小小年纪?你的一生既然可以在此荒废,他的一生又为何不能在此荒废?” “云岚,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洛芷雪正色道。 夏云岚也一本正经地道:“我也没跟你说不正经的啊。人生区区数十年,为了功名利禄耗尽一生,和守护在心人身边度过一生,又有什么区别?心愿所之,便是幸福——芷雪,你觉得出了家的你是幸福的,为什么不觉得陪着你的他是幸福的呢?” “歪理!”洛芷雪两个字否定了夏云岚的所有道理,抚额蹙眉道:“我自小兄弟情薄,难得与他一见投缘,心里当他亲弟弟一般。倘若你的亲弟弟为你守候一生,难不成你也能这么心安理得?” “不心安理得又能怎样?”夏云岚摊了摊手道:“我只能管得了自己,又岂能改变得了别人?” “他只是一时糊涂!”洛芷雪道:“云岚,你聪明绝顶,帮我想想办法,叫他离开此处。他从小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应该有自己的前途和幸福!” “呵呵,你既觉得他只是一时糊涂,过了这个时间,等他想开了不自己离开了么?”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想跟血幽打交道,她现在和甘婆婆一样认定了两个人八字不合,觉得还是能离多远离多远的好。 “可是,如果一时的糊涂不能被唤醒,很可能要糊涂一世——”洛芷雪苦恼地道:“或者等他将来幡然醒悟之际,已不再年轻,难免会怪我误了他的前程。” “你想得太多了。”夏云岚摇头笑道:“你自出了家之后,一直对我说万境皆空、随缘自在,却为何偏在这件事不肯随缘呢?” 洛芷雪面有些惭愧,道:“我也不是不肯随缘,只是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无端端误了一个少年,总叫我于心不安。” “他已经不是初见时的少年了。”夏云岚道:“他早已长大,经历了朝廷之变、江湖之险,相信他会为自己的一切决定、一切行为负责,你不会误了他。若是他有一天后悔,那也是他自己误了自己。” “可是我希望他过得开心幸福!”洛芷雪强调道:“他在我心里亲弟弟更亲,看着他每日里一个人孤孤零零,打水劈柴,吃着简陋的粗食野蔬,我的心里便好生难过……” 说到这里,洛芷雪的眼圈有些发红,握住了夏云岚的手道:“云岚,你已经是承夏国的皇后,设法将他带走,给他荣华富贵的一生,再为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好不好?” 夏云岚从洛芷雪手里抽出手来,略带嘲讽地道:“你这些话,像一个出家人说的么?你的万缘皆空呢?你的人生如幻呢?荣华富贵和清贫潦倒在你眼里仍有分别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说这种话——”洛芷雪红了脸道:“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一切,不会再对世间的一切抱有分别心,可是事到临头,才知道关心则乱,知行合一是多么困难的事。云岚,算我六根不净、慧根不明,求你帮帮他好吗?” 夏云岚叹了口气,道:“若我能够帮他,以咱们的交情,何用你来求我?然而,‘承夏国皇后’对于我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再者,血幽固执无,除了……除了姓萧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于他。” 洛芷雪怔了一下,满脸疑惑道:“为什么‘承夏国皇后’对于你只是一个虚名?丁兄弟说你师父原来便是祁王,也是现在的承夏国皇帝。你对你师父一往情深,如今得知他是你夫君,不该满心欢喜地去做他的皇后吗?” 夏云岚斜了洛芷雪一眼,道:“你难道不觉得,他该为他的欺骗行为付出代价吗?” 洛芷雪道:“你做了皇后,还不是想怎样讨这代价便怎样讨这代价?余生里慢慢折磨,岂不你这一走了之要花算得多?” 夏云岚翻了翻眼睛道:“我没那么不厚道……再说皇宫里面人心险恶,我怕一不小心把自己搭了进去。” 洛芷雪道:“你一直都不是什么厚道人,后者才是你不肯做皇后的真实理由吧?” “还是你了解我。”夏云岚不愿此事多谈,只淡了声音道:“所以你看,我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只能劝你一切随缘。” “你还可以帮我去劝劝他——”洛芷雪不死心地道:“好歹你也是他师姐,又向来最是能说会道,纵不能给他荣华富贵,劝得他离开总不成问题。” 夏云岚道:“叫我去劝他,倒不如来劝劝你,你既不忍他为你误了一生,那何不遂了他的心意,嫁给他……” “呸!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洛芷雪气红了脸,瞪着夏云岚道:“我早已心许佛门,师父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半路还俗,寒了她的心?” “既如此,你别管他的事,任凭他爱在哪儿在哪儿,爱荒废一生荒废一生好了。”夏云岚实在不能理解洛芷雪的纠结。 “你真不够朋友!”洛芷雪声音里带了恼意。 夏云岚道:“你还是那么喜欢强人所难……早晓得要被你这样说,我便先到白泽城去见逍遥王了。” “逍遥王?”洛芷雪怔了一下,忽然笑道:“我居然忘了,你和逍遥王也算朋友。” 见洛芷雪笑得有些异常,夏云岚怪道:“你忘了又如何?记着又如何?” 洛芷雪神秘一笑,道:“还好你先来见了我,若是先到白泽城,我保证你见不到逍遥王?” 夏云岚眼珠子转了一转,想起玉倾城先时无论如何不肯来灵皓国,后来虽不敢违拗逍遥王的意思,想必也有些不情不愿。于是了然地道:“莫非逍遥王并未去白泽城,而是在这桃花岭附近隐居?” “难得你还是那么聪明。”洛芷雪笑赞了一句,道:“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吃过早饭,我便带你去见他。” 夏云岚对“难得”两个字有些不满,然而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禁不住好一番欢喜,道:“如此倒省了我好远的路……不知逍遥王现下住在哪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4章 武陵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洛芷雪道:“桃花岭西岭之下,距着双河镇三十里处,有一个无名小村庄,风景十分优美。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前些日子,逍遥王乘着马车经过时,据说原是要下车看看风景,不想看了之后,便再也不愿前行。如今那地方被逍遥王取了个名字,叫做‘武陵源’。” “武陵源……”夏云岚不由得笑了起来。 天武城到繇山的马车,她曾为逍遥王“作”过一首诗: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 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 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鸡犬喧。 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 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 初因避地去人间,更问神仙遂不还。 峡里谁知有人事,世遥望空云山。 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 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 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这首诗乃是唐代大诗人王维的《桃源行》,诗境空灵如画,她知道定会很合逍遥王的胃口。 果然,其时逍遥王听了之后,兴奋得击节赞叹、手舞足蹈,对她百般夸赞、万般奉承,还说人间如何也能寻得一处武陵源? 如今,武陵源没有寻见,他倒自己造了处武陵源。 洛芷雪接着道:“逍遥王带来的人颇多,且多是身强力壮的侍卫。地方州县惧他闹事,原不许他在那小村庄里落脚,不想后来灵皓国皇帝亲自去了趟武陵源,并颁下圣旨,宣布武陵源周围五十里见方全部赐为逍遥王属地,可以不受附近州县管辖,且每年不必缴纳税赋。” 夏云岚笑道:“苍狼国主果然言而有信,顾念着昔日兄弟情谊……咦,如此说来,你们这桃仙庵和山下的双河镇,岂非也成了逍遥王的地盘?” 洛芷雪道:“名义是这样,但我们这里地处偏远,除了谨诚虔信的香客,平日绝少有官府之人前来过问庵之事。既便赐给了逍遥王,逍遥王也并未留意,一切还是同从前无异。” 夏云岚道:“那逍遥王最是随性洒脱,莫说一个尼庵,便是整个双河镇,他大概也是无为而治。” 洛芷雪道:“这样方好,我两个师姐先还担心逍遥王新官任,要将双河镇及周边做一番整顿。” “呵呵,蜗角之利,他哪里会看在眼里?”夏云岚笑道:“明日你带我去瞧瞧他,我将你们引见一番,那人十分有趣,你见了定会喜欢。” 洛芷雪点了点头,忽然叫道:“啊哟,浅画不过去丁兄弟处送本经书,却为何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可别是贪看风景,被山里的野兽叼了去。” “你不必担心。”夏云岚道:“她也学过几年功夫,虽少人指点,进境缓慢,然平常的野兽也决然伤不了她。想是她知道咱们久别乍见,定有许多话说,是以故意在血幽处多多盘桓了会儿。”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浅画的声音道:“姐姐、洛姑娘,你们的话说完了吗?我回来了——” 夏云岚听着浅画的声音里满溢欢喜,进门之后,面亦是喜气洋洋,忍不住打趣道:“难为你同那小子在一处,居然没有觉得人生无趣。” 浅画挠了挠头,丝毫听不懂夏云岚话里的揶揄之意,只憨头憨脑地道:“姐姐为什么这样说?师兄他为人极好,不单指点了我许多功夫,还说以后练功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去问他。” “他真那么说?”夏云岚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掉了出来。 血幽在她心里一直是块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自在繇山他想取她性命之后,她又将对他的印象加了愚蠢顽固、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等。要不是碍着洛芷雪和甘婆婆的面子,她根本不会理他。 没想到这块厕所里的石头对她的浅画倒是大不一样……然而即便如此,也很难改变她早已形成的印象。 “你有不明白的地方问我行,不必过去麻烦他。”夏云岚对浅画吩咐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听我的话,最好不要再过去找他……” “别听你姐姐的话——”洛芷雪打断了夏云岚的话,从旁插嘴道:“丁兄弟为人最是纯朴实在,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他是,他一定会为你悉心指点。至于你姐姐……我和她还有许多私事要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你别来打扰了。” “哦……”浅画看了看夏云岚,看了看洛芷雪,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夏云岚瞪了洛芷雪一眼道:“我不觉得我和你有那么多私事要聊。” 洛芷雪吟吟一笑,道:“我有。” 第二天,三人在尼庵里吃过早饭,洛芷雪对静虚师太交待了一声,便带着夏云岚、浅画向武陵源走去。 刚刚离开尼庵没多远,夏云岚忽然发现身后一个影子在树丛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叫道:“你这跟踪人的功夫,起苍鹰来可差得太远了——出来吧!” 树丛间人影一晃,血幽低着头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洛芷雪,什么也没说。 浅画跑过去笑道:“原来是师兄——师兄,我晓得你一个人无聊,本想叫你今日一起去拜访逍遥王,无奈姐姐不许我打扰你休息。你现在休息好了么?” 血幽扫了夏云岚一眼,漠然道:“休息好了。” “太好了,咱们正好可以一道去。”浅画兴奋地叫道。 夏云岚蹙了蹙眉头,恨不得将浅画拉过来。这丫头,干嘛拿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正要开口叫浅画“别多管闲事”,洛芷雪却拉起了她的手道:“呵呵,云岚,咱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尼庵里尽日闲淡,日月悠长,夏云岚很想问问洛芷雪:“耽误了时间又如何?”洛芷雪却已拖着她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 两人在前,血幽和浅画在后,一路不闻血幽言语,但听浅画叽叽喳喳、兴高采烈说个不停。 日三竿时分,四人来到一处清幽的溪畔。溪畔一块石碑刻着“桃叶渡”三个飘逸遒劲的大字,溪飘荡着三五条打鱼的小船。 洛芷雪指着溪水道:“从这里乘船往六七里,便是武陵源。” 四人雇了两条渔船,正待沿着溪水逆流而,空静的山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响,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远远唤道:“云岚,等等我——” 夏云岚回头望去,但见司马连皓牵着青青快步向这边走来, “司马兄——”她忙收回跨出一半儿的脚,迎着司马连皓走了过去,扶着青青的头笑道:“我昨日方到这里,你今日便寻了过来,这马儿果然是天下少有的神骏。” 司马连皓脸风尘仆仆,看着夏云岚又委屈又宠溺地笑道:“我为了赶你日夜兼程,你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夏云岚双颊微红,岔开话题道:“然而你却如何知道我来了这里?” 司马连皓道:“我先到的白泽城,偶遇灵皓国太子殿下,他说他叔叔归途被桃花岭畔一片风景所迷,再不肯移步他处,叫我直来双河镇附近寻他是。” “你认得灵皓国太子殿下?”夏云岚惊讶地道。 “从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司马连皓道:“他性情拘谨,为人刻板,我与他并不十分投缘。他原说叫我等他几日,待他处理了国事,便同我一道过来看望逍遥王,顺便向逍遥王的女儿下聘。但我急着见你,又不喜与他同行,便自己先行来了这里。” “他……他还要向南宫楚楚下聘?”夏云岚抽了抽嘴角。 司马连皓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听你说过那位南宫大小姐和她师父的事情,便同他讲了。他甚是失落,但也打消了向南宫大小姐下聘的念头。” “哦……”夏云岚松了口气,笑道:“还好他遇见了你,不然到时候可该多么尴尬。” 司马连皓颇不厚道地道:“若非咱们要在灵皓国久居,我倒很想瞧瞧那太子殿下的尴尬模样。” “你真打算在灵皓国久居么?”夏云岚问。 “当然,红尘恩怨已了,此地山水俱佳,又有你在,我为什么还要去别处?”司马连皓看着夏云岚暖暖笑道。 “嗯,如此甚好……可是……” “咱们走吧,那边你几个朋友等你似乎等得有些焦急。” “啊哟——”夏云岚突然拉住了青青的缰绳道:“你别过去……血幽也在那边,你们仇人相见,未免分外眼红……” “我早已不是听雨楼主,他未必认得出我。”司马连皓握住了夏云岚的手,满不在乎地笑道:“再说他已经瞧见了我,如今回避,倒像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般。”言罢,无视夏云岚的劝告,径直向溪边走去。 “你本来不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吗?”夏云岚嘴里嘟囔一声,从司马连皓手里抽出手来。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5章 狂妄的代价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到了溪边,浅画向司马连皓施了个礼,夏云岚期期艾艾地将司马连皓引见给了洛芷雪和血幽。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二人道了声“久仰”,血幽脸未起半丝波澜,眼亦没有什么异常,夏云岚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浅画,从今往后,你便跟着司马公子,相信这一生一世,他定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夏云岚心情放松之后,对浅画半开玩笑地道。 “跟着司马公子?”浅画迷茫了片刻,突然若有所悟地看了看司马连皓,看了看夏云岚,复望了望天武城的方向,忧伤地道:“我明白了……” 夏云岚知道浅画误会了自己的话,也不去解释,反正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司马公子——”待洛芷雪与司马连皓寒暄完毕,血幽指着渔船对司马连皓道:“此处水浅难以负重,不如叫她们三个女子同乘一船,咱们两个同乘一船。” 司马连皓笑道:“多雇两条船便是,何必将?”言罢,摆手又招来两条渔船,将青青送一条,自己跳另外一条。 四条渔船顺流而,夏云岚与洛芷雪坐在一起,血幽与浅画坐在一起,司马连皓独自站在船头,观山阅水,怡然自得,并不朝血幽看一眼。 夏云岚却忍不住时不时用目梢余光看一看血幽,唯恐这小子突然认出司马连皓,不顾一切地与他拼起命来。 船行二三里许,遇一深潭,潭边一片花树开得分外繁茂动人,阵阵馨香拂水而过,令人心快神怡。 浅画兴奋地拍手叫道:“师兄,快看——好漂亮的花!姐姐、洛姑娘,你们看——” 血幽忽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一边向岸边花树游去,一边道:“浅画姑娘稍等,我去摘花给你——” “啊……师兄——”浅画好生感动,探身在船舷边紧张地道:“谢谢你……这里的水又深又冷,你千万小心些……” 洛芷雪向夏云岚偷偷一笑,悄声道:“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十分般配?” “不配,不配……”夏云岚连连蹙眉摇头道:“我这妹妹单纯无知实心眼,你可别坑她。” 洛芷雪道:“丁兄弟亦是憨厚实在之人,他们两个脾性虽不同,本质却无二,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哼,别说是他——”夏云岚不悦地道:“即便他好十倍的人,若是心里有了人,我也万不能委屈了浅画。” 洛芷雪看着满脸感动与期待的浅画道:“若是浅画自己愿意呢?你总不至于像那等迂腐之人一样,还要来个棒打鸳鸯吧?”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得也太远了。”夏云岚道:“浅画是个天真未凿的傻丫头,待我回头仔细劝她一番,她自然知道有些人还是远着的好。” “我回头也要劝她一番,叫她知道这世有些人错过了再也遇不到。”洛芷雪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与夏云岚作对般道。 夏云岚正待提醒一句洛芷雪,浅画是自己的人,不想背后忽然“扑腾”一阵响,接着听得浅画惊恐的大叫:“姐姐,姐姐……快、快救救师兄……师兄呛了水了……” 果然,血幽在水双眼紧闭,载浮载沉,一手拿着适才从树摘来的花,一手下意识地拍打着水面。 夏云岚没有动,没有人她更了解,血幽在长年冰层不化的碧玉潭浸泡两年,这点儿溪水若能呛了他,她可以把“夏”字倒过来写。 然而,闻听得浅画呼救,司马连皓已经毫不犹豫地飞身离船,向血幽疾速掠去。 “司马兄,不要——”夏云岚话方出口,司马连皓已拉住了血幽浸在水的手臂,而与此同时,千万粒碎冰渣子蓦地从水激射而出,如暴风骤雨般袭向司马连皓全身下。 饶是司马连皓撒手得快,那碎冰渣子还是有几块擦着他的身子飞了过去,他的衣服立即被划破,并渗出点点殷红的血迹。 夏云岚面色一寒,不再言语,取下背锦布包裹着的霜华剑,飞身以剑柄向血幽肩头撞去。 “云岚,你做什么?!”洛芷雪从惊愕回过神来,没弄明白血幽对司马连皓做了什么,只看到夏云岚对血幽出手,一声惊呼之下,“扑通”跳进水里,迅速挡在了血幽面前。 “姐姐,你要做什么?”浅画显然也没搞清楚状况,泪眼婆娑、又急又痛地向夏云岚叫道。 而此时,司马连皓已返回船,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地盘膝坐下,脸笑容淡淡,似乎不曾受过任何伤害的样子。 然而,凭着夏云岚的本能与经验,她却毫不怀疑司马连皓受了伤——很重的伤。 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之,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面对洛芷雪与浅画的责问,夏云岚悻悻然收住了手,落在司马连皓身边,向血幽怒声斥道:“阴险卑鄙的小子!你明明知道他是谁,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水的血幽已恢复常态,冷冰冰看着司马连皓道:“他太狂妄,而这,是他狂妄的代价!” “你们在说什么?”洛芷雪不明所以地道:“丁兄弟,你和司马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恩怨?呵呵……”血幽一声冷笑,道:“洛姑娘难道不知,江湖人称鬼影邪医的司马连皓,便是余州城听雨楼的主人么?” “什么?”洛芷雪吃了一惊,定定看着司马连皓,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浅画却仍是一头雾水,只向水的血幽含泪叫道:“师兄,你有什么话,到了船再说好不好?洛姑娘,你也快船……” 洛芷雪水淋淋地爬船去,血幽似乎此时才想起手里还握着采给浅画的花,身子鱼一般灵活地一跳,带起一阵晶莹的水花,眨眼间落在了浅画身边。 “师兄,你没事吧?”浅画浑身瘫软地扑到血幽身边,抓住他的手臂问。 血幽生硬地推开了浅画的手,却又在浅画尴尬难堪之际,将花递在她面前道:“给你——” 浅画怔了一下,欢喜地接过花来,道:“多谢师兄……师兄,你为何要伤害司马公子?” 血幽没有说话,只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司马连皓。 洛芷雪正在拧着衣服的水,此时突然接话道:“因为你姐姐将你送给了司马公子,他心里气不过。” “啊?”洛芷雪此话一出,不单浅画惊白了脸色,夏云岚、司马连皓和血幽也同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她。 浅画朦朦胧胧似乎明白洛芷雪的意思,又似乎不敢相信,结巴着追问了一句道:“为什么我姐姐将我送与司马公子,他要气不过?” “因为他……” “浅画姑娘——”血幽迅速打断了洛芷雪的话,对浅画道:“我与他之间另有恩怨,与你无关。” “哦……”浅画懵懵懂懂地答应一声,方才吓得苍白的脸渐渐泛一层红晕,低头揉着手的花不再言语。 夏云岚蹲下身子,一伸手握住了司马连皓的手腕,但觉司马连皓的脉搏跳动得十分虚弱,仿佛风的游丝,随时有断掉的可能。 她的心紧了一紧,忙将一股内力输向司马连皓体内。 司马连皓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丝暧昧的微笑看着她道:“云岚,你曾答应过要保护我……可是你没有保护好我。” 夏云岚知道司马连皓在同她开玩笑,然而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只觉心头一阵酸涩,凄然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早些提醒你……” “呵呵,傻丫头,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司马连皓见她满脸伤心自责,握紧了她的手笑道。 司马连皓的手心十分冰冷,夏云岚睫毛微颤,道:“寒血冥幽功阴毒异常,若被其所伤,用不了多久,寒气将直达肺腑……你快给自己瞧瞧,要如何驱除体内寒气方好?” 司马连皓满不在乎地笑道:“待见了逍遥王,你叫他生一屋子火给我便好。还有……”说到这里,司马连皓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要多多陪着我。” “好。”夏云岚知道司马连皓在借病耍赖,还是柔声答应道。 清溪尽头,一带青山如画。 五人一马刚刚舍舟登岸,便见狭窄的山路,逍遥王带着玉倾城、南宫楚楚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迎了过来。 夏云岚吓了一跳,松开扶着司马连皓的手,前几步拱手道:“逍遥王,你如何知道我今日过来?咱们是朋友,你来接我也罢了,怎地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逍遥王尚未答话,南宫楚楚抢先道:“桃叶渡口的渔船一大半儿都是我家的,你甫一登船,我们便接到了消息。至于这些人——”南宫楚楚朝身后看了一眼,道:“都是无尘的朋友。” “无尘?”夏云岚稍稍愣怔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向玉倾城道:“这个名字倒好……可是你才来此地多久,何以交到这么多朋友?”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6章 如果你是他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玉倾城脸笑得像一朵春风里的桃花,腻歪地牵着南宫楚楚的手道:“我也不想交这么多朋友,可是不知为何,这里的人都喜欢我……” “无尘,这是你说的那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吗?”玉倾城的“朋友”在后面叫道:“果然没有骗我们,不但这位姑娘美若天仙,后面那位师太和姑娘也养眼得很……哈哈……” “唉,可惜这姑娘已名花有主……不知后面那位姑娘是否还待字闺?” “那师太,请问仙居何处……” 夏云岚明白了,这些人哪里是玉倾城的朋友?分明是受了玉倾城的蛊惑,来看什么“美若天仙的姑娘”。 她虽然心里来气,态度尚能落落大方。只苦了后面的浅画,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逍遥王及时摆了摆手,阻止了后面那些人半真半假的调笑,对夏云岚道:“本王知你一向低调,本欲只身前来迎你,然无尘和楚楚言道,你初来武陵源,此地又因你而得名,须要大张声势,方见得对你的敬重。本王思之有理,便同意带了这些人一道过来。村夫粗鄙,然性情淳朴,他们对你并无恶意,你莫要介意。” 夏云岚瞟了南宫楚楚一眼,这位大小姐哪里是要表示对自己的敬重,分明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以报当初自己抢她玉佩的仇。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这么念念不忘,真是好生小气。 然而她夏云岚是什么人,岂是几个村夫莽夫能吓到的? 当下,夏云岚微微一笑,做出一脸不胜感激的样子,对南宫楚楚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自己虽然向来低调,然这回带着朋友过来,却难免希望有个排场。所幸你带了这么多人,呵呵……真真给足了我的面子。” “呵呵……”南宫楚楚努力扯出一抹大方的笑,回头向玉倾城看去时,却几乎气歪了鼻子。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夏云岚等人很快穿过狭窄的山口,向村子里走去。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夏云岚对诗词一道向来没什么兴趣,然而甫一走进村子,这两句诗却自然而然地浮了脑海。 不知是逍遥王有意打造诗意境,还是此处如诗意境令逍遥王恋恋不舍,夏云岚觉得,这两句诗简直像是特特为此地而写。 明山秀水,花竹云树,青天白云,山歌互答……一切的一切,既轻漾着空明灵净之美,又不曾失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进了这村子,空气似乎也变得格外纯美,人心也变得格外宁静。难怪逍遥王不惜舍弃白泽城的富贵,对这无名的小村庄一见钟情。便是心心念念要离开苍云大陆的自己,到了这里也不由起了结庐归隐之思。 新的逍遥王府兴建在正对着村子的桃花岭下,距离村子大约五六里距离。因府第远未竣工,是以逍遥王合府下目前皆暂居在村西几个经过仔细修缮的院落。 一走进院子,夏云岚便立即叫逍遥王为司马连皓准备一间燃满炉火的房间,这件事安排好后,夏云岚方问起欧阳俊卿与繇山灵玉之事。 逍遥王道:“你且莫心急,本王前几日已接到欧阳俊卿的书信,说过段时间来与本王谈谈条件。你放心,无论什么条件,本王都势必要帮你拿到那块玉。” 夏云岚沉吟了一下,道:“若是他的条件太过苛刻,你也莫要不惜代价……” “呵呵,夏姑娘多虑了。”逍遥王洒脱地笑道:“即便做到贼皇帝,他也只不过是个贼而已。贼所贪图者无非钱财,而钱财于本王来说早已是身外累赘,他若喜欢,便爱拿多少拿多少去。”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什么时候,钱财对于她也能成为“身外累赘”该有多好…… 谈罢了欧阳俊卿之事,逍遥王盛情为众人安排宴席、铺排歌舞,夏云岚心里记挂着司马连皓,略略吃了几口饭后,便到燃满炉火的房间里去探他的情形。 司马连皓盘膝坐在无数火炉间,犹自冷得瑟瑟发抖。 夏云岚满怀怜惜与愧疚,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你感觉好些了么?我以内力助你驱除体内寒气可好?” “不,没用的……”司马连皓脸色红涨、嘴唇发紫,低声道:“云岚,抱抱我,好不好?” 夏云岚怔了一下,俄而伸手轻轻抱住了司马连皓。 在这满是火炉的房间里,她热得浑身冒汗,或许她的体温能帮他稍挡体内寒意。 不料,司马连皓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夏云岚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推开司马连皓,司马连皓的两只手却似铁钳一般,丝毫不容她抗拒,同时冰冷的嘴唇在她耳边低喃道:“云岚……我好冷……好冷……不要放开我……” 这一刻,夏云岚心乱如麻。她闻到他身传来的男性的气息,心跳不由得加快了数倍。 但她的脑子是清醒的,这种时候,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脑子居然可以保持清醒。 记得从前,她被那人抱在怀的时候,脑子里不是一团糨糊,是一片空白,迷迷糊糊间便任着那人为所欲为起来。 此时,当司马连皓的手越收越紧,当司马连皓的唇热烈地搜索着她的唇,她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一动不动地低声道:“司马兄,如果你是他,该有多好……” 司马连皓的手蓦然停了下来,良久,慢慢松开了她的身子,依旧如前般盘膝坐好,淡淡然若无其事地道:“为什么不留在承夏皇宫?如果放不下对他的思念,为什么不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 夏云岚摇了摇头,道:“宫闱之,没有我想要的生活。” “难道真爱一个人,不是有他的地方,是这世间幸福的所在吗?”司马连皓道。 夏云岚道:“我是个心无天下之人,既不喜欢有所拘束,也不喜欢勾心斗角。如果两个人的梦想背道而驰,仅仅有爱,是远远不够的。何况,那爱里还掺杂着太多别的东西……” 曾经,她恨他恨得深入骨髓。曾经,她爱他爱得刻骨铭心。而今,她却已经可以用平静的口气谈起他,谈起他们的爱。 司马连皓沉吟了片刻,道:“金燕子和你一样,也是个心无天下、不喜拘束之人,然而我知道,在苍狼国主身边,她过得很满足、很幸福。一个男子若真爱一个女子,即便是在复杂险恶的宫闱之,也自会给她一片远离俗世的净土。” 夏云岚心微动,沉默了许久,却依旧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更喜欢这武陵源的生活,至于他……在这世间,在我心里,已经足够……” 司马连皓点了点头,道:“好,那么从今往后,我便陪你在这武陵源。” 夏云岚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当逍遥王、玉倾城、洛芷雪等人得知二人打算在武陵源长住下去时,皆是好一番激动欢喜。逍遥王不单立即命人为二人收拾出两间房,并对二人道:“待司马公子病体稍愈,本王带你们去桃花岭下瞧瞧,择两块地,盖两间府第,从今后与本王做个邻居。” 司马连皓虚弱地笑道:“哪敢有劳逍遥王如此破费?盖一间茅院、搭三间竹屋足矣,我与云岚可以凑合着住在一处。” “这个……”逍遥王看了一眼夏云岚,显然在征求夏云岚的意见。 夏云岚对司马连皓道:“恩多不言谢——我受恩于逍遥王,也不是一次两次,不用介意再叫他破费一次。”说到这里,又转向逍遥王道:“不过,此处山水极佳,点缀几间竹篱茅舍最是相宜。你便照他的意思,为我们各盖一间小院、做几间竹屋吧。” “也好……那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逍遥王爽快地答应下来。 洛芷雪原本打算带夏云岚拜访了逍遥王之后,当日便回桃仙庵,既知夏云岚要在武陵源长住,便叫逍遥王遣人回去告知静虚师太与两位师姐,说自己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陪着夏云岚和另一位朋友在北岭下选两块风景绝佳的地。 此后每日里,众人吃过早饭,便以选地为名,各处游山看景,留恋盘桓。 因司马连皓病体未愈,身子看起来极度虚弱,夏云岚建议他留在逍遥王府,待自己选好了地方直接带他去看。 但他却道:“你将我独自留下,不怕你那小师弟什么时候借机溜回来害我吗?” 牛角山下,血幽原本是个容易冲动的少年。繇山之,夏云岚也能从他的眼猜出他的心思。但自从做了暗卫之后,这小子便懂得了如何掩藏情绪。如今,他对司马连皓的态度貌似与常人无异,然夏云岚和司马连皓都知道,他心的仇恨从未放下。 夏云岚无奈,只得将司马连皓放在青青背,自己扯了缰绳牵着走。 好在武陵源虽处于岭谷峰壑之间,本身的地势尚算平坦,马儿走起来并不十分吃力。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7章 麻烦一下又何妨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这日,逍遥王对夏云岚道:“听村里人说,在距离本王新府西十里处,有位医术极为高明的年轻人,平日里从不为人看病,但若遇绝症或疑难杂症,则必会出手施救。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若是司马公子的病还不见好,你不妨带他去瞧瞧。” 司马连皓本身医术绝世,夏云岚并不相信这小山村里的大夫能瞧得好连司马连皓自己都瞧不好的病症,但这日选地之时,或许是出于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她还是有意无意地领着众人向逍遥王说的地方走去。 沿着北岭下的小路走了好一阵儿,日色渐渐升高,众人不觉都有了些口渴的意思。 好在武陵源水源丰沛,处处溪流纵横,不远处,便有一股山泉从桃花岭流下来,清澈白亮,如雪似霰。 众人很快赶了过去,夏云岚将司马连皓从马背扶下来,在泉流边坐下,用树叶折作碗,舀了水给他喝。 司马连皓却先将水凑近夏云岚嘴边,柔声道:“你先喝,你喝了我才喝——” 夏云岚觉得,这段时间司马连皓仗着受伤,有些被自己惯得无法无天。但每次看着他虚弱的脸色,她却总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她不知道,为什么以他的绝世医术,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 是医者果然不能自医,还是寒血冥幽功真有那么厉害? 她曾叫洛芷雪试着问血幽破解寒血冥幽功的法子,血幽却道,这天下间唯一能破解的人只有师父,他自己只管习练,并不知破解之法。 为此,夏云岚甚至动过带着司马连皓去找萧玄胤的念头,司马连皓却叫她不必担心,说这等小小寒毒,用不了多久便可自愈。 她也知道,一来司马连皓不会同意去见萧玄胤,二来即便见了萧玄胤,以萧玄胤的嫉妒与小心眼,也绝对不可能为司马连皓医治。无奈也只得信了司马连皓的话,等着他慢慢自愈。 当下,夏云岚接过水来喝了两口,正要重新递给司马连皓,不想浅画突然叫道:“姐姐姐姐……司马公子的马儿跑了——” 夏云岚和司马连皓转过头来,果见青青踏着枯草,穿过一片林子,正向林子后一片碧油油的菜地跑去。 初冬草木枯黄,这马儿想是许久不曾吃到新鲜的草料,是以这会儿望见一畦绿色,便忍不住挣脱了缰绳过去解馋。 司马连皓顾不得喝水,忙站起身道:“云岚,这马儿性野,别人轻易碰它不得。你快扶我过去,莫叫它伤了菜田的主人。” 夏云岚答应一声,丢下树叶做的碗,扶着司马连皓穿过林子。但见青青已经踏进菜畦,正低头对着碧绿的蔬菜肆无忌惮地大嚼特嚼。 菜田附近的竹院里走出一个年轻瘦削的男子,捉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向青青头敲去。 无奈青青皮糙肉厚,那男子又不敢用力,轻巧的竹竿打在青青身,只似搔痒痒一般。青青不耐烦地摆了两下头,便继续低头大快朵颐起来。 “青青——青青——”司马连皓连声唤道。 马儿没有理会司马连皓,那年轻男子却侧过身来,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司马连皓和夏云岚的脸。 “青青——青青——”司马连皓还在一迭声地唤着“青青”之时,那男子突然清清冷冷地道:“夏皇后、司马公子,别来无恙?” 听到这句话,夏云岚和司马连皓同时吃了一惊,把注意力从青青身转移到那男子身。 一望之下,夏云岚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大声叫道:“苏大夫——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年轻男子?原来竟是女扮男装的御医苏青。 苏青虽身着男子服装,却一副弱弱、清清秀秀的气质,若非夏云岚一心在青青和司马连皓身,定然第一眼能将她认出。 司马连皓怔了一下,随即走过去牵住青青的缰绳,向苏青拱手笑道:“原来是苏青苏姑娘——呵呵,苏姑娘莫要误会,‘青青’是我这匹马的名字。” “我知道。”苏青微微红了一下脸,避过司马连皓促狭好笑的眼神,向夏云岚道:“夏皇后,你何时离的繇山,为何与司马公子来到这里?” “别叫我夏皇后!”夏云岚迅速道:“我既来了这里,当然不会再做什么皇后,你叫我夏姑娘好。” “哦……”听夏云岚这么说,苏青看了一眼司马连皓,眼似乎了然。 “苏大夫,我们两个是朋友……只是朋友。”夏云岚知道苏青误会了自己和司马连皓的关系,急忙解释道。 “哦……”苏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对两人的关系一脸漠不关心。 这样的态度使夏云岚轻松了许多,夏云岚先向苏青讲了自己和逍遥王的关系,而后问起苏青为何会来到这里? 苏青说自己早已厌倦了朝争斗,数年来留在朝的唯一目的只是调理先皇的身子,既然先皇已经驾崩,自己便没有必要继续在朝留下去。 提起先皇,夏云岚十分愧疚,问是不是蓝姑娘给的药不大对症,以致加重了先皇的病情。 苏青叫她不必多想,说先皇的死和蓝姑娘的药没有任何关系。夏云岚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了长久以来的心结。 二人言谈之间,夏云岚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急声道:“苏大夫,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聊,你快瞧瞧司马公子——他了寒血冥幽功,数日来一直体凉如冰,你瞧瞧可有法子驱除他体内寒气?” “寒血冥幽功?”苏青眉梢轻蹙,仔细打量了一下司马连皓的气色,伸手指着竹篱院落道:“请司马公子移步药室,待我检查过后再下定论。” “呵呵,不必了。”司马连皓虚弱地扶着青青的脖子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再过几日即可痊愈,不必劳烦苏姑娘……” “劳烦一下又何妨?”夏云岚打断了司马连皓的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我瞧着你这几天来没一丝好转,心里急得很。如今所幸遇苏大夫,无论怎么个情况,总须叫她瞧过我方能放心。” “云岚,我今日已经好了许多,你委实不必挂心。”司马连皓说着,略略站直了身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昨日硬朗了些?” “司马公子——”夏云岚尚未答话,苏青插嘴道:“检查一下不过举手之劳,哪里算得麻烦?然你既如此客气,我便向你请教几个医术的问题作为交换,你看如何?” “此处相逢亦是有缘,苏姑娘有话但问无妨。”司马连皓丝毫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只微微笑道。 夏云岚急了,道:“你这人,平日倒也利落,今日怎地如此啰嗦?苏大夫都说了拿几个问题与你交换,你还只管站在这里做什么?”言罢,不由分说地将马儿拴在树,推着司马连皓向菜圃后的竹院里走去。 司马连皓无奈,被夏云岚生拉硬扯着带进了药室,按坐在桌边问诊的椅子。 苏青在司马连皓对面坐下,淡淡道:“请司马公子伸过手来。” 夏云岚抓住司马连皓的手递给苏青,司马连皓却拿另一只手覆了这只手的手腕,道:“苏姑娘能否先将问题说一下,若在下能为苏姑娘答疑解惑,再请苏姑娘诊治不迟。” “好吧……”苏青收回手去,对司马连皓连提了几个关于人体血液、骨骼、构造方面的问题。 夏云岚知道,这些问题,有些在二十五世纪固然已是常识,在古代却是平常医者几乎无法涉足的领域。 司马连皓侃侃而谈,所答竟与二十五世纪用高科技精密仪器研究出的医学成果毫无二致。 苏青先时面色凝重,听着听着,渐渐眉展目舒,眸光如醉。 待司马连皓全部讲完之后,苏青难得激动地站起身,向司马连皓深深施了一礼,道:“司马公子果然不愧是天下无双的神医,苏青受教了——” 司马连皓笑道:“苏姑娘天赋绝不在我之下,这些问题,多抓几个人来瞧瞧自能明了。” 苏青道:“我也曾向皇借过几个死囚的尸体剖开来看,然而死者与生者的血骨并不能完全一样……” “那趁他们活着时剖开来看。”司马连皓云淡风轻地笑道。 苏青微微变了脸色,默然片刻,道:“请司马公子拿过手来,容我为司马公子诊治。” 司马连皓迟疑了一下,对夏云岚道:“云岚,洛姑娘他们一定等急了,你先去告诉他们一声,叫他们再等片刻。” “好。”夏云岚也觉自己和司马连皓在此耽搁的时间过长,一边向外走,一边对苏青道:“苏大夫,我一会儿过来听你的消息。” 出了竹院,穿过林子回到岭下,但见洛芷雪和浅画正坐在山泉边拂水嬉戏,丝毫没有等急了的样子。反倒是血幽,正站起身子要去找她和司马连皓。 看到夏云岚回来,血幽冷冰冰瞪了她一眼,重新坐下了身子。 看血幽的神色,夏云岚已经猜到,他是怕自己和司马连皓背着众人,做出什么无法对萧玄胤交待的事。 她心来气,故意无视他的存在,对洛芷雪和浅画道:“你们猜,我和司马兄方才遇见了谁?” “这里还有姐姐的熟人吗?”浅画欢快地笑道:“本以为离了皇宫,从今后便是咱们两个孤零零地在一处,却不想姐姐相识满天下,从今后咱们在这武陵源可越发热闹了。” 夏云岚道:“这人你们也认识的,便是承夏国唯一女御医苏青苏大夫。” “啊,原来是她?”浅画惊喜叫道:“如此说来,司马公子有救了——” 说完这句话,忽见血幽变了脸色,忙掩起欢喜之态,向血幽道:“师兄,你和司马公子都是好人……你们究竟有什么过节?如今你已经伤过他一次,便不要再同他计较了,好不好?” 血幽冷哼一声,道:“他若是好人,我便是这世最坏的坏人!” “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浅画反驳道:“皇是好人,你原是皇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好人。洛姑娘是好人,你是洛姑娘的弟弟,自然还是好人。” 夏云岚看着血幽,本来心气闷,听得浅画这句话,不由大感好笑,敲了敲浅画的脑袋道:“傻丫头,他的意思是,如果司马公子是好人,他是坏人。如果司马公子是坏人,他是好人。总之,他不要和他做一样的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8章 好白菜不能叫猪拱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哦……”浅画揉了揉被夏云岚敲疼的地方,一脸懵懂地道:“可姐姐是好人,司马公子是姐姐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好人……何况,司马公子还救治过璃月姐姐……” 夏云岚向血幽瞥了一眼,道:“他何止救治过璃月,便是你这好人师兄,他也是救治过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可惜有些人不问是非不辨皂白,定要拿他当仇人对待。” “我如何不问是非不辨皂白?”血幽猛地站起了身子,恶狠狠瞪着夏云岚道:“我别的不懂,却懂得恩怨分明!父母的仇姑且不论,我亲眼看着奶奶惨死在他手,难道还能错认了仇人?他救治过我的腿,待他死了之后,我挑断腿筋脉,把这双腿还他是!” “师兄——”浅画惊叫道:“你不要这么做……你还年轻,怎么可以没有双腿?” “我欠了别人的一定会还!”血幽道:“别人欠了我的,我也一定要讨回来!” “丁兄弟……”洛芷雪被血幽突然的暴发吓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柔声劝道:“尘世如幻,人间如梦,一切爱恨情仇,无非梦之梦。你既有心拿双腿去还他的恩,不如便叫这恩怨抵消了罢。” “恩是恩,怨是怨!”血幽固执地道:“一切我自有定夺,洛姑娘不必为我烦心。” “哈哈……”看着血幽那张无固执的脸,夏云岚忽然很不厚道地笑道:“幸亏,幸亏——” “幸亏什么?”血幽听出夏云岚笑声的嘲讽之意,不由握紧了双拳怒声问道。 夏云岚好不容易止了笑,道:“幸亏芷雪聪明,不曾答应为你还俗。若不然,万一不小心给你报了仇,你成了个一辈子躺在床的废人。芷雪不单要一个人赚钱养家,一个人做饭洗衣,一个人干尽所有家务,还要每日里为你擦洗身子、端屎端尿,万一有了孩子……嗯,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千金小姐,你觉得她应付得了那样的生活吗?” 这番话说得很不厚道,不但不厚道,而且有些粗俗。然而洛芷雪和血幽听了,却都许久没有说话。 洛芷雪大概有些后怕,白皙的脸秀眉紧蹙,低头望着流水若有所思。 血幽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半晌,低声道:“若是洛姑娘为我还俗,我自然不会叫她那般辛苦……” “你如何不叫她那般辛苦?”夏云岚毫不放松地追问道:“难不成她嫁给了你,你报了仇后便不拿双腿去报恩了么?若是如此,你如何算得恩怨分明?你的原则呢?是不是像那等寻常世人一样,原则止于利益?别人欠了你的你一定要讨回,你欠了别人的可以不还……” “不!我不是那样的人!”血幽大声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然而,夏云岚等着他讲下去时,他却又没了声息。 夏云岚正要不依不饶地再说几句时,浅画突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揉着眼睛道:“姐姐,你不要再说师兄了,他心里一定万分纠结难过……司马公子武功高强,医术无双,其实他未必报得了仇,是不是?若是他报不了仇,便不用拿双腿去还司马公子,是不是?” 夏云岚吐了口气,安慰地拿袖子帮浅画擦了擦眼泪,道:“不错。然而若是一个人心里充满仇恨,便不会活得快乐。一个自己活得不快乐的人,总不大可能给别人带来快乐。丫头,若是你将来嫁人,一定要找个快乐的人在一起。” 浅画啜泣未止,听到这话,立即羞红了脸道:“我才不要嫁人……我只要一辈子跟着姐姐……嗯,还有司马公子。” 夏云岚摸了摸浅画的头,道:“也好。” 当夏云岚再次返回苏青的药室时,苏青已经为司马连皓诊断出了结果:虚寒入骨,弱不胜补,虽无性命之忧,却需长期调养。 夏云岚感激万分,对苏青谢了又谢,而后又对司马连皓责备道:“果然是医者不自医,你还一直说自己过几天能痊愈,若非今日遇苏大夫,不晓得你还要对自己误诊多久!” 苏青道:“夏姑娘,司马公子只是不忍让你担心而已,他医术如神,哪里会不晓得自己的病症?你莫误会了他。” “怕我担心?”夏云岚嗔道:“你直接告诉我多久能痊愈,三年五载都不要紧。总说着过几日好,却一直不见起色,可知会叫人多么担心?” “云岚,是我错了——”司马连皓拉住夏云岚的手讪讪笑道:“你不要怪我。” “我不怪你。”夏云岚推开了司马连皓的手道:“血幽那小子虽然武功远不如你,可跟着那些狡猾的暗卫学得诡计多端,你可千万防着些,莫要再着了他的道儿。” 司马连皓不以为然地道:“有你在身边,怕他何来?” “你……” “好了好了,以后一定小心是。”见夏云岚横了眉毛脸现怒色,司马连皓赶忙乖巧地赔笑道。 经过十数日的堪(you)察(shan)选(an)址(shui),夏云岚和司马连皓建房造院的两处地方终于选定,大约在逍遥王府新址和苏青居处间的一片岭坡,地势开阔明朗,周围流水环绕,又有桃、李、梅、杏等无数佳木疏朗点缀,合极了二人的胃口。 这段时间里,血幽明里暗里数次向司马连皓下手寻仇,皆被夏云岚不动声色地化解。两人毫不容易和缓的关系再次变得十分紧张,但夏云岚也不在乎。 地址选定之后,洛芷雪带着血幽一起离开了武陵源,只是双方相距既近,洛芷雪隔一段时间便会叫人捎信,或请夏云岚喝茶聊天、切磋武艺,或请浅画帮忙做些针线、打理些庵事务。 当然,有时候洛芷雪也会亲自过来,或给夏云岚送些好的茶叶、花样儿的糕点,或给浅画捎些巧的玩意。 自龙炎国被迫开放通行之后,天武城里的洛老爷记挂女儿,先是时不时地寄些东西,后来干脆叫人为洛芷雪在双河镇买下几处产业,使身在尼庵里的洛芷雪过得越来越富足。 如此冬尽春来,夏云岚和司马连皓的竹院木屋已然全部竣工,逍遥王府亦已落成大半儿,府下人等陆陆续续搬了进去。 待司马连皓的身子渐渐好转,两人亲自动手,修剪了居处周围的野花杂树,又在东、西、南三面的溪流架起三座小木桥。逍遥王散步到此,直呼“羡煞人也”。 闲暇时间里,逍遥王自然少不得请二人吃酒论诗赏歌舞,几回来去后,逍遥王与司马连皓居然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好友。 只是,南宫楚楚始终看夏云岚不顺眼,酒宴下,隔三岔五要做些小动作为难她。 玉倾城把不够义气发挥到了极致,时时处处帮着南宫楚楚,以致夏云岚虽聪明绝顶,还是不小心吃了他们几次亏。 因担心夏云岚与司马连皓联手找补,二人亲自门,约定双方只可斗智斗勇斗武功,绝对不可以使用医术毒药以及一切卑鄙下流的手段。 夏云岚自然不肯答应,司马连皓却不曾多加考虑便接受了这个无理的条件。 二人走后,夏云岚大不乐意,司马连皓含笑开导道:“云岚,论智勇武功,咱们两个虽玉倾城略略逊色了那么一点儿,然而却皆南宫小姐高出一大截。如此平均下来,实是咱们占了便宜。倘若再用医术毒术,岂不是摆明了欺负他们夫妻?凡事要势均力敌方才见得好玩,丝毫没有难度的游戏玩几次便叫人索然无味,你说是不是?” 夏云岚沉吟了片刻之后,接受了司马连皓的说法。 然而,理论归理论,实践归实践。又几番交量下来,夏云岚发现自己并不能时常讨到便宜。 经过深思熟虑的分析,夏云岚终于发现,司马连皓的说辞有个重大的漏洞,那是——玉倾城和南宫楚楚乃是夫妻,二人几乎时时处处、寸步不离地在一起。自己和司马连皓却只是朋友,经常能给二人逮到各自落单的机会。 夏云岚将这个道理说给司马连皓听时,司马连皓十分自作多情又十分暧昧地笑道:“云岚,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向我提亲吗?” “……”夏云岚当即便叫浅画端茶送客。 浅画却笑道:“司马公子,自古以来哪有女儿家向男子提亲的?我姐姐的意思是,你该向她提亲了……” “出去!都给我出去!”夏云岚气得要将两人一起赶出房间。 正在这时,洛芷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道:“咦,我好像听你们谈到‘提亲’……难不成你们料到了我今日要来提亲?” “你个出家人提什么亲?难不成动了凡心?”见到洛芷雪,夏云岚自是非常高兴,听到洛芷雪这句没正经的话,却忍不住没好气地道。 “我又不是为自己提亲。”洛芷雪不知是与夏云岚结交日久,受了夏云岚的影响,还是因为打理双河镇的生意,慢慢练出一副厚脸皮,说话越来越没遮没拦,道:“即便我动了凡心,那也由得我。不过我今日前来,为的却是代我弟弟向你妹妹提亲——” “想都别想!”夏云岚警惕地瞪了一眼洛芷雪,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道:“我只这一个妹妹,相貌可人,聪明伶俐,乖巧能干,性情温婉……你那弟弟又呆又笨又蠢脾气又臭,哪一点儿配得她?好白菜不能叫猪拱了不是?”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29章 为他的身份保密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姐姐……”浅画一张脸半红半白,小声嗫嚅着欲待说些什么,夏云岚和洛芷雪却根本看都不朝她看一眼。品书网 “夏云岚!”洛芷雪气势汹汹将一张礼单摔在夏云岚面前,道:“这是聘礼,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你瞧着办吧——” “啊?”夏云岚愣了片刻,很快愤怒地看向浅画,浅画的脸红成了傍晚的火烧云,怯生生地低头嗫嚅道:“姐姐……我……我……” “我不管你生米有没有做成熟饭,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嫁给那一无是处的臭小子?”见浅画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夏云岚虽则气得两眼冒火,还是放缓了声音问。 “浅画,”洛芷雪鼓励地道:“告诉你这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的姐姐,我那弟弟相貌英俊,为人忠诚,勤劳憨厚,人品一流……你们两情相悦,这世任何人都休想把你们分开……” “我……我……”浅画抬了抬睫毛,忽然捂着脸转身冲出了房间。 夏云岚仿佛被人抽去了筋般,颓然往椅背一靠,双手蒙住眼睛,一声哀恸的长叹道:“这傻丫头,白白跟了我这么久,选人怎么不带眼睛呢……” “得了吧——”洛芷雪敲着礼单笑道:“我那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弟弟,如何委屈了你的浅画妹妹?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再说,你家司马公子欠我弟弟一条人命,还给我弟弟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夏云岚很想告诉洛芷雪,司马公子根本不是自家的。然而,看到司马连皓一脸受用的表情,她又担心越描越黑,索性当作没听到,只从指缝里瞄了一下礼单,这一看之下,憋屈的心情不由立即消减了大半儿。 洛芷雪走后,夏云岚拿着礼单反复看了数遍,笑道:“血幽那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样,好在有个有钱的姐姐。将来浅画嫁过去后,和他一起帮着打理双河镇的生意,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司马连皓笑道:“你对那小子有偏见,我倒觉得那小子不错,除了嘴笨些外,脑子其实很是灵活。若没有他,洛姑娘的生意也不会做到这么大。” 夏云岚白了司马连皓一眼道:“他既视你为仇人,又抢走了你的人,难为你还有心情替他说话。” “唉……可不是么?”司马连皓眼睛里促狭一笑,故作懊恼地道:“我竟差点儿忘了,浅画是我的人。这怎么可以?云岚,你要再赔我一个。” “我到哪里再找一个浅画这样的丫头给你?”夏云岚为难地叹了口气,俄而忽然眼珠一转,眉开眼笑地道:“有了——” “有了什么?”司马连皓戒备地眯了眯眼睛。 夏云岚兴奋地道:“你觉得芷雪怎么样?” “乱点鸳鸯!”司马连皓站起身,半恼半笑地瞪了夏云岚一眼,道:“你要么把浅画给我找回来,要么把你自己赔给我,其他人算了。” “哦……你去哪里?”见司马连皓要走,夏云岚随口问道。 司马连皓道:“苏姑娘新种一方药田,最近长势不是很好,叫我去瞧瞧是否水肥失当。” “苏姑娘……药田……”夏云岚咕哝了两句,忽然眉毛一抬,对已经出了门的司马连皓道:“哎——你觉得苏大夫怎么样?” 门外没有回音,夏云岚追出去瞧了瞧,才不过眨眼功夫,司马连皓的身影竟已过了溪桥。 果然不愧是传说的鬼影邪医。 夏云岚感慨了一句,又自言自语地道:“可是,不过看个药田而已,至于这么心急吗?” 她突然想起,自去年冬天与苏青重逢之后,司马连皓好像时不时地会往苏青那里跑。 因苏青一直身着男装,眼神举止冷冷清清,言语间充满医者的成熟与理性,全身下几乎找不到半点儿女儿家的娇媚之气,是以长久以来,夏云岚只拿她当传说华佗扁鹊一流的人物看待,并不曾想到她和司马连皓之间会有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苏青毕竟是个女子,且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她与司马连皓同为苍云大陆最顶级的医者,两人因共同的爱好相知相恋,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吗? 想通了这些之后,夏云岚便开始着意留心观察起来。可惜,一段时间过后,夏云岚发现,两人在一起固然有说不完的话,却并没有爱人之间那种暧昧缠绵的气氛。 但她并不失望,她知道,这世间一见钟情的爱情永远是少数。更多的爱情,是源于生活点点滴滴的接触而日久生情。 只要两个人彼此不讨厌,又有话可聊,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要成一对佳偶,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抱着这样的心思,她决定先找苏青谈谈。 过了一段日子,趁着司马连皓被逍遥王邀去作诗填词的时候——逍遥王立下誓愿,势必要与司马公子一起,作出一首堪与《桃源行》相媲美的诗——夏云岚独自去了苏青的小院。 不想刚一踏进院门,尚未来得及开口,苏青便先她而言道:“夏姑娘,我正要去岭找你——” “你、找我?”夏云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半开玩笑地道:“只怕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吧?” “我是要去找你。”苏青无视夏云岚的调笑,指着自己卧室的门正正经经地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你来得正好。夏姑娘,里边请——” 夏云岚疑惑地转了转眼珠,一边走进苏青的卧房,一边捉摸着她与自己会有什么话说? 莫非,要向自己打听司马连皓的脾性爱好…… “夏姑娘——”进了房间,苏青小心谨慎地掩房门,自枕下拿出一封书信,道:“你可知这是何人写来的?” 夏云岚一下子敛去了脸笑容,蹙紧了眉头道:“我不想知道。” 苏青道:“夏姑娘猜错了——这信并不是你那夫君写来的。” “我说过,他已经不是我夫君!”夏云岚反驳了一句,却又忍不住好地道:“不是他的书信,你为什么拿给我看?” 苏青道:“因为写这封信的人你也认识,倘若过段时间你见到了他,请你一定要为他的身份保密。” “把信给我——”见苏青说得神神秘秘,夏云岚按捺不住心好,伸出手道:“我瞧瞧何人的身份重要到需要保密的地步。” 苏青一边递过书信,一边清清冷冷地道:“先皇。” “啊?”夏云岚手一抖,书信差点儿掉在地,瞪着苏青道:“你说谁?” 苏青道:“先皇本已病入膏肓,服用过蓝姑娘的药后,竟大有好转。只是那药日久受潮,功效大不如前。我建议先皇派人到龙炎国找蓝姑娘重新配制,先皇却道,他这条命是蓝姑娘救回来的,于国他已尽心,从此后,他只愿像个普通人一样,守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度过一生……” “于是他便装作驾崩,亲自到龙炎国去找蓝田玉?”得知这个消息,夏云岚既震惊又欢喜。自己当初劝他放下国事,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没想到他终究还是听进去了。 苏青点了点头,道:“不错。蓝姑娘既费尽千辛万苦为他配药,心里想必也是有他的。我们在鬼厉国边境分开,他带着两名大内高手冒险去了龙炎西南,又派人将我护送至此。” “可是你……”夏云岚欢喜未罢,想到司马连皓,止不住有些失落,道:“你为什么跟着他离开了皇宫?莫非你对他……” “夏姑娘不必胡思乱想。”苏青淡淡道:“先皇是我的主人,亦是我的病人。下人不该爱主人,医者亦不该爱病人。我离开皇宫,只不过因为我不喜欢那里的生活而已。” “哦……”听着苏青的口气不像在说谎,夏云岚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那么你觉得,医者可以爱医者吗?” 苏青怪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夏姑娘有话不妨明言。” 夏云岚见苏青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索性直截了当地道:“我的意思是,你会爱我那司马兄吗?” “司马公子?”苏青微微压低了眉梢,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声调道:“不会。” “为什么?”夏云岚没想到,苏青竟回答得如此简单又干脆,她不服气地道:“我那司马兄哪里不好?你为什么瞧他不?” “我没有瞧他不。”苏青道:“司马公子医术绝世、武双全,且为人风趣、襟怀洒脱,我对他甚是欣赏。然而他心里只有你一人,你又何必拿这样的话来问我?” “那么,若是他心里不知不觉有了你呢?”听苏青这几句话,夏云岚不觉又萌生了希望。 苏青摇头道:“夏姑娘,你一向聪明绝顶,怎不知他对你情深义重,决没有移情别恋的可能?” “我说如果——”夏云岚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接受他吗?”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30章 醉桃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若非我对你有所了解,只怕会把你的话当作嘲讽。品书网 ”苏青冷淡的神情里浮起一丝不悦,道:“倘若一个男子心里有了一个女子,他的眼睛一定藏不住这个秘密。而司马公子对我,不过是视作朋友兄弟而已。所以,没有可能的事,无需去假设。” “我没有假设,只是合理推测。”夏云岚狡黠地置换了概念,笑道:“你整日一副男子装扮,怎怪他把你当作朋友兄弟?倘若你换女装,多对他笑笑……嗯,这样别人才不会觉得你冷冰冰难以亲近,哪怕你笑而不言,以你的容貌才情,也必定会令他心动。” “我为什么要令他为我心动?”苏青冷冰冰道。 “好吧……”夏云岚无语地抚了抚额头,又不肯死心地道:“然而你对他,在欣赏之外,难道没有一丁点儿其他的东西吗?” “没有。”苏青毫不犹豫地道。 “你心里可是有了别人?” 苏青蹙紧了眉头:“夏姑娘最近可是闲得无聊?” “……”夏云岚被噎了一下,自己也觉出自己的无聊来。她与苏青并没有十分深厚的交情,问出这样的话来,的确有些失礼。 她低头借着看手信,躲过了这个小小的尴尬。 信的确是先皇萧君炎写给苏青的,大意是说他已与蓝田玉结为夫妻,且配制出新药,只待身子彻底调理好后,便携同蓝田玉前来此处。 想到过不久便可见到萧君炎和蓝田玉,夏云岚心里不由亦喜亦忧。 喜的是这两人都算她的朋友,多两个朋友在身边,生活自会多一番乐趣。 忧的是这两人见了她之后,势必要问起她和萧玄胤之间的事——尤其是直言快语的蓝田玉,她曾见证过他们生死相许的爱情,如今要怎样向他们解释,她和他的劳燕分飞? 在武陵源的这段日子,除了夜里偶尔梦到他之外,她以为自己的心已不会再为他而痛。可此刻,一想到要对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她的心便十分烦恼。那感觉,像好不容易结了疤的伤口要被重新撕开一般,血淋淋地疼,疼得无可奈何。 “夏姑娘——”苏青忽然道:“先皇与蓝姑娘到此之后,我会先向他们说知,不会叫他们问起你与皇之间的事,你无需烦恼。” 夏云岚吓了一跳,道:“苏大夫,你可是会读心之术?” 苏青道:“蓦见你愁容满面,只是猜测而已。” “哦……这么明显吗?”夏云岚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了一下,将信交回苏青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先皇的身份保密。” “多谢夏姑娘。”苏青淡淡道。 夏云岚拉开苏青卧房的门,看着明丽阳光下如同画卷一般铺展着的桃花岭道:“苏大夫,你为人向来冷清,然而心肠是极热的……如果你有一天突然对我那司马兄动了心,记得来找我,我一定设法帮你。” 言罢,不等苏青说出不客气的话来,立即脚下一点,飞步溜出了苏青的小院。 年光似瞬,时光如梭,转眼花开,转眼花又落。 浅画已经嫁于血幽,并与血幽一起,在双河镇将洛芷雪的几处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偶尔回来探望夏云岚,眼角眉梢尽是满溢的幸福和甜蜜。 夏云岚不得不承认,由于偏见和误会,自己看人看走了眼。原以为好白菜被猪拱了,没想到这只猪竟将白菜养得甚好。 只是,血幽始终不肯与浅画一起再来武陵源,用浅画的话说是:他可以不找司马公子报仇,但决不会原谅司马公子。 夏云岚也不勉强,只要血幽不找司马连皓报仇,她已经省心了许多。至于原不原谅,那是血幽自己的事情。 这年冬天,逍遥王府已经彻底建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曲榭回廊,其景致规模,之承夏国逍遥谷的逍遥王府皆处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云岚不得不感叹,逍遥王此人实在是很会享受。 不单逍遥王府被建造得华美异常,便是整个武陵源,也为了取《桃源行》的意境,被逍遥王增植了许多桃树。 夏云岚偶尔骑着小白马到桃仙庵与洛芷雪喝茶聊天,或到双河镇看望浅画,经过青溪时,看着夹岸的桃林,想到春日花开的盛况,总禁不住口角噙笑。 据贼皇欧阳俊卿传来消息,说繇山灵玉本已被他窃出,却又一个疏忽被萧玄胤抢了回去,待他重新盗出,定然谨慎万分,并尽快亲自送来。 其实,现在的夏云岚,早已不再执著于繇山灵玉。 武陵源的日子静好安然,四季花香怡人,又有逍遥王、玉倾城、司马连皓等人相伴,只要不想起萧玄胤,她便几乎忘记了烦恼是何物。 这样的生活,不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的生活吗? 即便拿到了繇山灵玉,离开了苍云大陆,在新的时空里,一定会现在过得更快乐吗? 武陵源的日子过久了,她的心变得有些懒散,人世间的血雨腥风、勾心斗角,于她仿佛是前世渺茫的回忆一般。 到了新的时空,难保又要用尽心力,为生存杀出一条血路。 她厌倦了。 某个冬日的午后,天飘着柳絮似的小雪,空气里氤氲着梅花的淡香,她和司马连皓接到逍遥王的请帖,便趁着赴宴之机告诉逍遥王,可以不必再叫欧阳俊卿费力盗取玉佩。 逍遥王却道,因欧阳俊卿辛苦年余,自己为表谢意,已经提前付清了欧阳俊卿所要的代价。即便现在放弃玉佩,亦无法收回,不如等他慢慢盗来。 “欧阳俊卿所要的代价是什么?”夏云岚问。 逍遥王云淡风轻地道:“不过武陵源的一半儿土地而已。” “一半儿土地?”夏云岚惊得差点儿跳起身来,道:“倘若一半儿土地给了欧阳俊卿,好端端一片武陵源岂不要变成贼窝。” “呵呵,夏姑娘不必多虑。”逍遥王笑道:“欧阳俊卿虽号称贼皇,偷东西却只为好玩,并非贪婪之辈。且其向来独来独往,决不会为武陵源招来小贼小盗。再者,欧阳俊卿为人诙谐有趣,又颇通诗书,本王常欲与他饮酒谈诗而不得,此次将一半儿土地送他,也是为了引他来到武陵源,了却本王的心愿。” “可是……”夏云岚有些肉疼地道:“一半儿土地,价值不知几何,只为了一块小小玉佩……” “哎——”逍遥王洒脱地道:“人生在世,一席足以安枕,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须将之放在心。本王已经这般年纪,但能与三五好友同欢共乐,于愿已足矣。” 夏云岚闭了嘴,与逍遥王的襟怀相,她突然觉得自己俗透了。 酒宴歌舞之间,逍遥王命人拿来厚厚一叠墨迹浓重的纸笺,从抽出几张递于夏云岚道:“夏姑娘,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写出堪与你那《桃源行》肩的诗,本王与司马公子几度苦思冥想,勉强凑得数十首,奈何只这几阙聊可过目,要与《桃源行》相提并论,却是万万不能。唉,夏姑娘,你小小年纪,合我们二人之力仍不能望你项背,真使本王惭极愧极。” 夏云岚接过纸笺,低头装作看,将脸红轻轻掩饰过去。 那纸笺不知是何人用工笔小楷仔细誊写着四首《醉桃源》,分别是: 一 青青杨柳拂堤沙。溪头沽酒家。吟成醉笔走龙蛇。春风双鬓华。 歌夏女,舞青娃。轻烟笼翠霞。倦春娇困宝钗斜。绿垂云髻鸦。 二 杜鹃花发映山红。韶光觉正浓。水流红紫各西东。绿肥春已空。 闲戏蝶,懒游蜂。破除花影重。问春何事不从容。忧愁风雨。 三 东风阑槛两三亭,游人步晚晴。蜂回蝶转得能轻。忽然春意生。 花未老,酒须倾。劝君休独醒。古来我辈最钟情,举头百舌声。 四 晨光晓色扫檐晶。寒斋蝶梦惊。乱飘鸳瓦细无声。游扬柳丝轻。 书幌冷,竹窗明。柴门只独扃。一尊浊酒为谁倾。梅花相对清。 夏云岚于诗词一道只是一知半解,然从头到尾看下来,只觉字摇曳生姿,十分贴合武陵源的情境,仿佛有人用笔将武陵园的春光冬境浓浓淡淡画出一般,不由击节赞道:“好词!这等曼妙字,足以传诵千古,又岂止是聊可过目?” “呵呵,得夏姑娘夸赞,本王不胜荣幸。”逍遥王十分高兴。 司马连皓也凑过头来,笑道:“云岚,我学诗词,原本只是为了充个雅人罢了。然而遇见你,才知真正满腹才华、唾口锦绣的人只须随心而行,根本不必故作雅人的样子。” “呵呵……”夏云岚将词笺还给逍遥王,端起酒杯装作喝酒的样子,拿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远处坐着的南宫楚楚撇了撇嘴,酸溜溜地道:“好也须有好字来配,夏姑娘的诗固然妙绝天下,然而写的字却委实叫人不敢恭维。” “哎,你知道什么!”逍遥王瞪了南宫楚楚一眼道:“夏姑娘才高八斗,岂有连字也写不好的?她的字必定只是返璞归真、自成一体,我等浅陋之人不能识其妙处而已。” “……”夏云岚往地瞅了瞅,到处找不着一个可以钻的地缝。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第431章 鬓边惊白发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第二年春夏之交,萧君炎果然携了蓝田玉来到武陵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三人在苏青处相见,自不免一番欢喜感慨。 苏青没有食言,二人确不曾向夏云岚问起她和萧玄胤之间的事。只是,心直口快的蓝田玉却无意间透露出一个消息,道是鬼厉国的慕容惜华公主已于数月前和亲入承夏,承夏、鬼厉两国正式联姻。 原本兴高采烈执壶倒茶的夏云岚,听到这个消息后手茶壶一抖,一下子掉在地,滚烫的茶水泼得半身都是,她却毫无察觉,只是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失误……” “岚妹妹,你不疼吗?”蓝田玉看着夏云岚冒出热气的衣衫,又惊讶又佩服地问。 “夏姑娘,跟我来——”苏青不容分说扯了她的手,将她拉向隔壁药室。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夏云岚嘻嘻笑道。 苏青不语,掀开她的衣衫,但见大片红肿,还有几处起了水泡。 “啊呀……”看到自己的伤势,夏云岚吃了一惊,这才微微感到几分疼痛。 “把衣服脱了——”苏青一边命令,一边拿冷水冲在她身,待冲得差不多了,又将她推坐在药室病床,利落地拿膏药抹在她的伤处。 一片冰凉浸骨,与烫伤处的火辣相激,疼得夏云岚几乎流出了眼泪。 苏青道:“你要哭便哭吧,这药有噬骨之痛,哭也没什么丢人。” 夏云岚笑道:“我岂是那般怕疼的……”说着说着,一层泪水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浮了眼眶。 她擦了一把眼泪,欲待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奈何鼻子里酸涩难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将脸埋在床,边哭边道:“这药……果然很疼……” 苏青等她哭够了,方缓缓道:“疼的不是药,是你的心。” “我的心有什么好疼的?”夏云岚从床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笑道:“哈哈,你总不会以为,我还忘不了那个人吧?” “不是吗?”苏青以一种医者的淡定冷然道:“这药并不会叫人疼痛,你为什么哭?” “你以为我想他?……不,我想的是师父!不是承夏国的皇帝。他于我,如今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夏云岚忽地坐起身子,圆睁双眼瞪着苏青道:“我没有想到你也会骗人——” 苏青这段时间不仅跟着司马连皓学习医术,脸皮似乎也跟着司马连皓学厚了很多,闻言毫无愧色地道:“是的,我骗了你……可是你难道没有在骗自己吗?为什么明明爱得刻骨铭心,偏要故作蛮不在乎?为什么明明两情相悦,偏要天各一方……” “够了,苏大夫!”夏云岚打断苏青的话,沉下了脸道:“我以为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苏青道:“你曾管过我的闲事。” 夏云岚道:“我要管的不是你,是司马兄。” 苏青道:“我要管的也不是你,是承夏国皇帝。” “你……”夏云岚怔了一下,突然点头笑道:“呵呵,我明白了。苏大夫,原来你的心人是承夏国皇帝——” 苏青蹙了眉头,道:“我没有心人。” “若他不是你的心人,你为何要管他的事?” “司马公子可是你的心人?”苏青问。 “……”夏云岚闭了嘴。 苏青素来清冷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说不出的痛惜,道:“夏姑娘,人生苦短,倏忽百年……不要等到错过以后才去后悔,不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再说抱憾……” “我不后悔,亦没有什么可遗憾!”夏云岚迅速整理好了衣服,站起身,一双眼睛冰冷漠然地看着苏青道:“他已经娶了鬼厉国的公主——天下第一美人儿慕容惜华,于国于他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至于我,你觉得我在武陵源过得不快活么?” 苏青迟疑了一下,夏云岚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爱情经不起离别,当我们各自选择不同道路的那一天,便注定了此生渐行渐远。苏大夫,谢谢你的关心,也请你原谅我的一时失态。从今往后,我只愿与他天人间碧落黄泉再不相见!” 言罢,夏云岚快步离了苏青的小院,甚至没有向萧君炎和蓝田玉道一声别。 时光荏苒,日共流水去不还。 闭塞的武陵源,偶尔还是会传来外间的消息。然那些风起云涌、那些时势变幻、那些血色战场、那些波诡云谲,听在武陵源人的耳朵里,则更像是戏的东西。 所谓渔樵清溪,浊酒喜相逢。或看秋月春风,或看夕阳红,或听雁鸣过耳,或听牧歌声声。笑人间是非成败转头空,笑浪花终归淘尽英雄。不如醉眠花树下,一枕梦到明。任古今多少事,飘然俱云轻。 夏云岚经清溪而往洛芷雪、浅画处去时,偶尔也会与溪渔子谈笑片时。 讲起红尘闲话,渔子的口才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不相下。初时,听渔子说承夏国皇后失踪多年,皇帝仍不肯另立新后,夏云岚心里尚微觉怅然。 到后来,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好像那些故事、那些故事里的人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而撑船的渔子更不会想到,坐在面前的这个美丽女子,便是承夏国失踪的皇后。 世间事,她早已看得很轻很淡,往日的爱恨情仇,亦已被尘封心底。如今,她只是武陵源里一个没有故事的、再普通不过的人。 倘若不是那天突然听到一个消息,她的一生,大概会永远这样安闲快乐地过下去,直到白发苍苍,直到闭双眼,沉入永恒的安眠。 那一天,她正同洛芷雪在桃仙庵后院里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血幽忽然急匆匆闯了进来,一进门便面色悲凄地道:“洛姑娘——我师父他……他驾崩了……” 她手的棋子一下子掉在棋盘,半晌方回过神来,很快云淡风轻地道:“呵呵,小师弟,你可越来越不老实了。他年纪轻轻,好端端地怎么会驾崩?你听谁胡说的?” 血幽没有理她,向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洛芷雪痛声道:“洛姑娘,这个消息是苍鹰他们告诉我的。苍鹰是皇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他的消息不会有假。而且大批皇身边的暗卫亦到了双河镇,他们说豫王即位后,对他们百般打压,他们受不得闲气,索性离了承夏国另谋生路……” 夏云岚脑子里有些恍惚,嘴角边的笑凝固成了一朵无措的苍凉,定定地看着血幽道:“真的死了么?说死死了?” 血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只管在武陵源里同你的狐朋狗友过你的好日子便是!”言罢,仍然对洛芷雪道:“双河镇的生意我已暂托苍鹰、九娘帮忙打理,我和浅画今夜便要出发,到天武城祭拜师父。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对浅画亦有多年保护之情,一个人但凡有点儿良心,都该去向他道个别。” 洛芷雪听着血幽的话,眼睛默默看着夏云岚,良久,缓声道:“云岚,你要和丁兄弟一起去吗?我调派两辆四匹马拉的车子给你们……” “不用了——”夏云岚捡起适才掉落的棋子,慢慢放在棋盘,口淡定从容地道:“他根本没有死,你们不要了他的当。他身体向来好得很,不过想诈死偷个懒而已……呵呵……” “你——” “丁兄弟!”洛芷雪摆了摆手,阻止了血幽即将冲口而出的恶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既已放下,何必记起……丁兄弟,我忽然有些想念爹爹,你去向马行里调八匹最好的马和两辆最好的车,今夜我和你们一起出发。” “是。”血幽答应一声,看也不看夏云岚地转身去了。 夏云岚浅浅啜了口茶,指着棋盘笑道:“该你了——” 洛芷雪拿起棋子,慢慢按在棋盘,道:“你真的不去吗?” 夏云岚手里拈着棋子,仿佛没有听到洛芷雪的话,然而几次落子之后,便输得一塌糊涂。 “呵呵,昨夜没有休息好,今日要回去补个觉。”夏云岚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 “我让马车在双河镇口等你,若你要去,便在亥时之前找我。亥时一到,马车立即出发。”将夏云岚送至桃仙庵大门处时,洛芷雪又道。 “一路顺风……代我向你老爹问个好。”夏云岚系紧了身斗蓬,牵着小白马疾步而去。 桃叶渡头,夏云岚搂着小白马的脖子站在岸边,低头对着溪水看了许久。 清澈的溪水映出她依然秀美绝伦的容颜,只是,曾经乌黑的两鬓,不知何时悄然生出几丝触目的白发。 一种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悲伤,忽然如一个黑色漩涡般淹没了她。刹那之间,她觉得无限空虚、无限空茫、无限虚妄。 她还是不能明白,那么一个人,怎么说死死了呢? 他是那么强大,强大到几乎可以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他又是那么霸道,霸道得从来只会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面对那样强大、那样霸道的一个人,死神不也应该望而怯步吗?可是突然间,怎么能招呼也不打地说死死了呢? 然而,曾经作为一个杀手的她,又如何会不明白生命的脆弱和生死的无常? 前世里,有多少自以为彪悍无的生命,不也曾经在她的手下无声无息地乍然离去吗? 何况,自龙炎国归去,他的身本带着毒伤。数年来马不停蹄的征战,不知他身的伤又添了多少? 活着的时候,好像可以永远活下去似的。 死去的时候,谁又能提前片时知晓? 每个人,最后都将烟消云散。幸运的是,历史终究记下了他的名字。 她知道,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将来,在书写着他的那一页史书,必定会留下这样的记载:祁王即位,五年,天下定,四海平,万民安…… 她蹲下身子,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地掉进溪水里。 天下她重要吗?四海和万民她重要吗?他为天下鞠躬尽瘁,却独留她在这寂寞的世间……情何以堪? 她又记起死亡沼泽之畔,他对月发下的誓言:良缘永结,白首不悔;生则同衾,殁则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生世世,两情无改…… 而今,誓言犹在耳畔,他去了哪里? 她又想起苏青的话:为什么明明爱得刻骨铭心,偏要故作蛮不在乎?为什么明明两情相悦,偏要天各一方……人生苦短,倏忽百年,不要等到错过以后才去后悔,不要等到来不及的时候再说抱憾…… 她不是一个容易后悔的人,即便错了,她也不后悔。因为骄傲,因为知道没有回头路,所以她的眼光向来只会盯着前方。 可是这一刻,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心头,她却突然忍不住想:假如当初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帮他分担国事,和他一起面对朝野下的风风雨雨,他的生命会不会因之而延长? 不,为何要做这样无用的假设! 即便在如此悲痛的时刻,她仍然不肯放任自己的心思在虚幻蔓延。时光不会倒流,每一步她都曾深思熟虑,哪怕一切从头再来,她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叫溪渔子传话于司马连皓和逍遥王,自己要离开武陵源一段日子。而后跨小白马,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时辰还不曾入夜,所以她不曾去往双河镇口,而是自东北方绕过桃花岭,绕过无数崇山峻岭,直向天武城的方向打马飞驰。 本书来自 品书网 大结局之换你此生不离不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铁一般浓重,墨一般漆黑,心一样冰冷。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寂静,如世界末日之后,又如人类诞生之前。除了风在吹,除了夜鸟在低叹,天地间再不闻一丝声息。 天武城外,北山王陵前。 夏云岚伫立良久,直到双脚接近麻木,方在秦沐风的带领下向守墓人的石室走去。 秦沐风一句话不说,挺拔如松的背影此时的世界更安静。 她走,他便在前面带路。她停下,他便一动不动地陪在她身边。 然而她知道,这个安静的男子心里必定是怨她的。或许他也会想,倘若当年她肯留下陪在那人身边,那人年轻的生命便不至过早陨落。 她有些话想要问他,最终却一个字也问不出。 当石室的门被叩响,苍老年迈、身子佝偻的守墓人裹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提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斗蓬下的目光似乎略略在夏云岚脸停留了片刻,而后动作迟缓地对秦沐风点了点头。 “带她去先皇的寝陵——”秦沐风对守墓人淡然交待一声,转身离开了石室。 守墓人一言不发,引着夏云岚向漆黑的陵寝走去。 夏云岚跟在后面,看着守墓人佝偻的背影和拖在地的宽大斗蓬,曾经寒星一样的双眸暗淡得如同苍凉的夜。 厚重的石门被开启,在夜色里发出“轧轧”的、惊心动魄的声音。 两人穿过长长的墓道,在一间宽大的墓室前,守墓人停住了脚步。 夏云岚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墓穴里的黑暗,昏惨惨的烛火下,很快瞧见墓室央停放着一口厚重的雕纹石棺。 “你走吧……我想单独见见他。”夏云岚低下头,沙哑着嗓子对守墓人道。 守墓人点了点头,却站在墓室门口没有动。 夏云岚疲惫得无力再说第二遍,拖着双脚一步一步来到石棺前。 当冰凉的指尖触摸冰冷的棺盖,夏云岚麻木的心突然一阵强烈的刺痛,悲伤在刹那间汹涌而至,像乍然决堤的海,将她挟裹进死亡般湍急幽暗的漩涡。 无可逃避,一任万箭穿心。 无可抽身,一任肝肠寸断。 她双脚一软,委顿在地,除了任眼泪一滴滴将石棺浸湿,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哪怕她曾经是绝世的杀手,在所爱之人的死亡面前,终也逃不过普通人的软弱与绝望。 她想起许多往事——从前夜半梦回,她也会想起许多往事,但回忆总是从繇山开始——她以为他们的爱始于繇山,可此时此刻,她却想起许多更早以前的往事。 记得初见之时,他看她的眼神,傲岸冷漠里含着一丝惊艳、一丝震憾。 记得将军府,他为她临镜画眉,惊呆了多少人的眼。 记得月老像前,他拉她的手双双跪拜,她迷迷糊糊里许下今生情缘。 记得西山顶,他共她看云看雨,她在他的绝世风华里意马心猿、想入非非。 记得王陵附近,他霸道地捉住她的手,拿帕子一下又一下地帮她擦拭手污泥。 记得漪兰院,他猝不及防地吻她的唇,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意乱情迷。 …… 原来,远在繇山重逢之前,她和他之间,曾有过那么多美好而令人心跳的点点滴滴。 可惜,那时的她不懂爱,他大概也不懂。 其实,她曾有想过,要和他并肩面对朝的尔虞我诈、世间的血雨腥风。只是,当伤害发生之后,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原谅。 她可以忍住不让他以性命作偿,却忍不住在下意识里给他以另一种惩罚——叫他永失所爱、抱憾终生。 然而,他的终生这么快结束了…… 她几乎要恨他,凭什么这么快得到得脱?可此刻,她的心里却再也恨不起来。除了悲伤、痛楚和绝望,她的心里再容不下其他的情绪。 在生命茫然无涯的旷野,他如同她的一个座标。如今,他蓦然离去,她的生命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荒凉,很荒凉……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哪怕用她的生命、用她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他活着,她亦丝毫不会犹豫。 她将头抵在石棺,两只手紧紧抓住石棺边缘,好像抓住的是他的衣襟。 恍惚间,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放手,他的魂魄便依然能够停留在她身边似的。可在命运的强大面前,她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除了苏青骗她那一次,她从未在人前哭过,这一刻,却再也顾及不到门口守墓人的眼光,趴在石棺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抚了她的头。 夏云岚全身一震,蓦地转过头来,但见守墓人站在身后,苍老佝偻的身子不知何时变得飘逸挺拔,巍峨如一座矗立在夜色的山岳。 “云岚,不要哭……”一个温润如水的声音,低低地从守墓人的口发出。 这身影如此熟悉,这声音亦如此熟悉……只是,她的心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云岚……”守墓人将油灯放在棺盖,慢慢掀开了头的斗蓬。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如同暗夜里熠熠生光的星辰,瞬间照亮了漆黑的寝陵。 夏云岚怔在当场,半晌,只能定定望着眼前的人——她曾恨得深入骨髓、又曾爱得刻骨铭心的人。 “云岚,能否用万里江山,换你此生不离不弃……”那人俯下身子,捉住了夏云岚的双肩,看着夏云岚的眼睛柔声低问。 夏云岚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满含泪水,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喉咙里却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下意识里,她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这美梦。 凄凉人间,梦能多做一刻,便多做一刻也好。 可是,梦境有这般真实吗? 她伸出手去,沿着那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角轻轻划过。 是他—— 是他! 虽然这般不真实,可这一刻,的确不是虚幻的梦境。他在眼前,在自己身边! “云岚……”当夏云岚冰凉的指尖划过那人唇畔时,那人忽然双手一收,将夏云岚紧紧揽进怀里,而后把头一低,深深吻了她的唇。 数年相思,入骨缠绵,和着汹涌的泪水、汹涌的欢乐,他们吻得咸咸涩涩。 山河俱灭,万物成空无,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静搁浅,浩茫的时空里,只剩下他们彼此紧紧相拥的身影。 “云岚,我帮你杀死了仇人……从此后,这世再无萧玄胤,只有夜凝尘——你可满意?”那人抬起头来时,轻理着夏云岚的鬓发问。 “师父……”夏云岚颤抖的嘴唇终于勉强发出声音:“你……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夜凝尘浅笑问道。 “后悔为我放弃帝位皇权、江山社稷……” “我何曾为你放弃什么?”夜凝尘将夏云岚从地扶起来,柔声笑道:“我说过,我是夜凝尘,帝位皇权、江山社稷本来与我无干。” “师父……”夏云岚蒙着泪雾的眸子宛如雾的寒星,深深看着夜凝尘,低声嗫嚅道:“无论如何,这世有你好……” “你不再怪我了吗?”夜凝尘握紧了夏云岚的双手,向来淡漠的眼睛里溢出浓浓的喜悦。 夏云岚喘了口气,道:“为什么要怪你?你一直都待我那么好。” “云岚……” “师父,”不等夜凝尘说出什么,夏云岚又接着道:“年华渐长之后,只觉一年年流光如电。苦短人生,我愿意忘记那些仇恨和伤害,只记得你给的爱和温暖……” “云岚……”夜凝尘再次将夏云岚紧紧拥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情、一丝宠溺,反反复复低唤着她的名字。 夏云岚的头靠在夜凝尘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抱着他温热的身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当两人手拉着手走出萧玄胤的陵寝时,原本墨一般浓重的夜色里,不知何时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照得天地万物一片通明澄彻。 初夏的晚风挟裹着栀子花的香,温温润润地吹着两人的脸,扬起两人的衣裾和发丝。 秦沐风早已备好了马车,驾车的居然是银月流霜和紫风、青宛,她的小白马也被拴在了马车一角。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这等阵势,便是七国皇帝,一生大概也没有机会坐一次。 登马车之后,夏云岚却发现,马车走的方向居然并不是离开北山王陵的方向。 她正想开口询问,夜凝尘已解释道:“云岚,因我早已计划到武陵源寻你,是以一年前给了璃月丫头一个公主的身份,欲待为她觅个好人家,也算不枉你们主仆情意一场。谁知那丫头不但誓死不肯出嫁,更在我死后自请守陵——如此忠心的丫头,咱们怎能撇下她在此孤独终老?” “哦……”夏云岚应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感动,反带着明显的不悦。 “怎么了?”夜凝尘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含笑道:“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带她,怎地你倒好像不开心似的?” “我是不开心。”夏云岚直截了当地承认道:“纵然她对你没有非份之想,然而难保天长日久,你不会感动于她的痴情守候。我这人向来小心眼得很,对于心心念念惦记自己夫君的人总不是很能放心……” “沐风,调转马头——”夏云岚话未说完,夜凝尘已向驾车的秦沐风命令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大结局之夫君为人十分小气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王陵之外,一乘小轿,十三名锦衣侍卫,像凭空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堵在甬道间,不偏不倚地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夜凝尘一手提起赤冥剑,一手牵了夏云岚走下马车,看着轿子淡淡道:“今日我与云岚若不能离开此地,他日你的皇位亦坐不安稳。” “呵呵……三弟误会了——” 随着一阵熟悉的笑声,萧玄睿走下了骄子,一袭衮龙绣袍,风度翩翩地向夜凝尘拱了拱手,目光暧昧地掠过夏云岚的脸,笑道:“数年不见三弟妹,朕这心里惦记得很。夜半惊闻三弟妹归来,赶忙下床匆匆赶来此处,不过要与三弟妹说几句话而已。” 夜凝尘眉头一蹙,握紧了夏云岚的手,冷声道:“我若不许呢?” 萧玄睿看了看轿子两旁的锦衣侍卫,笑容可掬地道:“这十三名侍卫,乃是传说天机剑阵的传人。江湖人道,天机剑阵百年之前无人可破,又道三弟的功夫近百年来无人可敌。朕心里好得很,究竟是天机剑阵厉害些呢,还是三弟的功夫厉害些。” “那你今日不妨瞧瞧——”“呛啷”一声,夜凝尘松开了夏云岚的手,赤冥剑离鞘而出,红光灼灼,耀人眼目,宛如嗜血的游龙。 “呵呵……”夏云岚按住了夜凝尘的手,缓缓将赤冥剑送入鞘,浅浅笑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一言不合动手的脾气……其实我与二哥亦有几句话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还是三弟妹明理和气。”萧玄睿笑道:“三弟你什么都好,是为人刚愎强硬了些。三弟妹说得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夜凝尘没有说话,看着萧玄睿的目光却半点儿不曾放松警惕。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和他到那边树下谈谈。”夏云岚淘气地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离开你的视线。若是他敢对我无礼,我保证叫他有去无还。” “三弟妹,朕的胆子小,你莫要吓坏了朕。”萧玄睿在轿子前手抚着胸口,故作惊恐地笑道。 夏云岚侧头瞥了他一眼,鄙夷地道:“走吧——” 二人来到数丈外的一棵古松下,夏云岚顿住脚步,道:“你知道我那夫君为人十分小气,为了免他吃醋,咱们有话在这里说吧。” 萧玄睿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边噙着戏谑的笑容道:“三弟妹,你这次见他,可与逍遥王府见他的那次大不相同。” 夏云岚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是很失望,是失望透了。”萧玄睿半真半假地笑道:“朕本来想,若你对他还是从前的态度,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你还是那么喜欢自作多情。”夏云岚打断了萧玄睿的话,用教训的口吻道:“自古以来为帝为王者,最忌自作多情。凡是喜欢自作多情的皇帝,不是英年早逝,是下场悲惨。如果你再这么自作多情下去,我可保不定你会是哪一种。” “唉——”萧玄睿叹了口气,道:“朕会是哪一种不打紧,三弟妹你若是跟着三弟去了,将来却一定不会过得开心。” “你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夏云岚压了压眉梢。 萧玄睿一脸同情外加挑拨离间地道:“我当然盼着你好,可三弟身边的后妃,从来没有哪一个能够过得开心。而朕,却决不会叫身边的女人愁眉苦脸。朕的皇后惜华曾道,今生没有嫁给三弟,是她最大的幸运……” “什么?”夏云岚眉心一跳,惊声道:“鬼厉国的慕容惜华公主,居然嫁给了你?” “原来你不知道?”萧玄睿笑道:“不过连朕也没有想到,那样一个人间尤物,三弟他居然舍得送到朕的身边。” 夏云岚只觉心头一阵欢喜,一张脸立即和气了许多,笑道:“呵呵,将天下第一美人送给你这花花公子、纨绔王爷……他可真能暴殄天物。” “三弟妹——”萧玄睿拉长了脸,不悦地道:“朕向来视你若珍宝,可朕在你心里那般不堪吗?朕虽然嘴偶尔占你一点儿便宜,但于国事、政事决不敢有半点儿疏忽,群臣都道朕是难得的有道明君,怎地在你嘴里成了花花公子、纨绔王爷?” “嘻——群臣的话你也信?”夏云岚没有萧玄睿高,却昂着脖子,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他道:“那不过是群马屁精而已,即使一头猪做了皇帝,他们也照样山呼万岁,竞夸皇英明。你要真信了他们的,恐怕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弟妹,你这张嘴……”萧玄睿满脸无奈,皱眉苦笑道:“朕干嘛半夜三更跑到这里给自己添堵?” 夏云岚道:“忠言逆耳,才这一句话你受不了了?你可知自古以来,创业维艰,守成益难,你虽侥幸做了皇帝,可最好还是悠着点儿吧。不然,用不了多久,我可以在史书读到‘豫王为帝,骄奢淫逸,不恤民情。未几,承夏国亡……’” “三弟妹!”萧玄睿抽了抽嘴角,眼冒火地道:“咱们好歹朋友一场,朕撇下心爱的皇后巴巴地跑来送你,临别你不能说几句温存的话,以后想起来也好暖暖心。” “若非朋友一场,你以为我会对你说这些?”夏云岚一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神色道:“苍狼国国主宇拓智计超群,最善笼络人心,且手下更是强将如云。青蜀国太子皇甫嘉宜,年纪轻轻,聪明好学无人可及,将来必能使青蜀国雄震一方。鬼厉国国主慕容湛华,力挫群雄登帝位,其手段才能自不待言。龙炎国虽战败后疲弱不堪,然其百姓怨气冲天,保不定哪一日便会撕毁信约,卷土重来。四面强敌环伺,你却犹不自知,只愿听一些暖心舒心的话,将来可叫承夏国如何立足于苍云大陆,又如何与他国抗衡?” “三弟妹——”萧玄睿越发不乐,略带讥讽地道:“你既有这等忧国忧民的心,何不留在朝?朕封你为千古第一女丞相可好?” “算了吧——”夏云岚不屑地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哪里有什么忧国忧民的心,不过是瞧着你太不成样子,提点你几句罢了。至于将来如何,百年后苍云大陆的版图是不是还找得到承夏国,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关心。” “既然不关心,咱们今日便不聊国事。”萧玄睿按捺着怒气道:“你曾救过朕一命,朕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我的心愿?”夏云岚道:“甘婆婆现下可在宫?” “你说的是曾经主管后宫的甘姑姑吧?”萧玄睿道:“不知被三弟送去了哪里,你回头找他要人便是。” “哦……”夏云岚道:“别的没有什么心愿了。” 萧玄睿讶然道:“将军府呢?你父亲呢?还有你几个弟弟……不需要朕代你照管吗?” 夏云岚道:“我父亲战功赫赫,便要照管,也是君主对臣子应有的照管,不是帮我照管。至于几个弟弟,让他们各凭本事便好,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特殊对待。”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要叫我欠着你的人情喽?”萧玄睿苦笑。 “你并不欠我什么人情。”夏云岚道:“我救你,只是为了先皇之托,这个人情由先皇慢慢还我便是,你不必放在心。” “三弟妹,你真会说笑。”萧玄睿眉梢掠过一丝黯淡,道:“朕的皇兄早已仙逝多年,难不成要让他到来世还你这份人情不成?” 夏云岚暗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不小心竟说漏了嘴,还好萧玄睿不似萧玄胤那般精明,她赶忙打了个哈哈道:“呵呵,我的意思是说这份人情不用还……” “朕是恩怨分明的人!”萧玄睿道:“你虽是受皇兄所托,朕却决不敢忘了这份情。若你一时想不起有什么心愿,朕赐你一块金牌,待你想起来时,拿着牌子来找朕,朕一定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必了。”夏云岚道:“我和我夫君自此之后,便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百姓。只望你多行善政,惠济于民,莫使当权者横行霸道,莫使小百姓求告无门,我与夫君已感激不尽。” “三弟妹,你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虚伪客套话——”萧玄睿幽怨地看了夏云岚一眼,很有几分落寞地道:“朕的三弟是什么人,朕还会不了解么?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决不会成为求告无门的普通百姓。朕半夜三更来送你,你不能对朕拿出一份真心、说些无关国事民生的话吗?” “你要什么真心?”夏云岚不客气地斜睨着萧玄睿道:“天下已然在你手,天下第一美人也已然为你所有,你却还来问我要一份真心——二哥,难不成你要把天下所有的便宜都占尽么?” 萧玄睿怔了一下,默然片刻,忽然笑道:“三弟妹说得对,是朕贪心了……呵呵,朕的皇后长得你美,性子你温婉,武功聪明皆你有过之而无不及,朕却还要你的真心做什么?” “呸!你的皇后那么好,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夏云岚知道萧玄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故意拿话气她,却还是一不小心给气到了。 萧玄睿满意地看了看夏云岚气乎乎的脸,好不容易忍住了伸手捏一把的冲动,笑道:“知道你还在意朕的话,朕放心了……三弟为人十分小气,咱们过去吧。” “好——”夏云岚一边朝夜凝尘走去,一边伸手指了下甬道左侧的林子道:“我方才好像瞧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在那边一闪,也不晓得是不是你那皇后……” 话未说完,夏云岚忽然头皮一麻,定住了脚步。 她原不过要拿这话吓唬一下萧玄睿,却不料一瞥眼间,竟真的瞧见那林下静静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却不是慕容惜华是谁? “惜华——” 一见慕容惜华,萧玄睿立即丢下夏云岚跑了过去,握住慕容惜华的手柔声道:“北山夜里风寒露冷,你不在宫里待着,却到这里做什么?万一被风吹着,岂不叫人好生心疼?” 夏云岚歪着脑袋抽了抽嘴角,这可恶的男人!适才还在口口声声要她的真心,这会儿转眼对别人一片柔情蜜意,果然这世间的男人轻易信不得。 “云岚——”夜凝尘走了过来,牵起她的手道:“话都说完了,咱们走吧。” 夏云岚点了点头,却又看看夜凝尘,看看慕容惜华,道:“你不同慕容皇后说几句道别的话么?” 夜凝尘的目光随着夏云岚的目光落在慕容惜华脸,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夏云岚已拉着他登了马车。 十三名锦衣侍卫让开道路,任马车在甬道辘辘远去。 马车里的夏云岚和夜凝尘只顾喁喁私语,丝毫不曾注意到,萧玄睿和慕容惜华的手虽紧握在一起,目光却都凝望着马车的方向,眼是掩饰不住的落寞和惆怅。 本书来自 品书网 大结局之情归山水间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师父——”车出天武城,夏云岚欢然如梦的脸忽然掠过一抹哀愁,垂下了睫毛低声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嗯,你说——”夜凝尘的话依然很少,眼睛里的柔情却深湛如海。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你可知道——”夏云岚轻轻抬了一下睫毛,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一丝犹疑,道:“我因从前服用过量药物,可能再也无法有孕……你……可会介意、可会嫌弃?” 夜凝尘眼神微微一黯,疼痛在脸一掠而过,然不过转瞬之间,已若无其事地握紧了她的手温声道:“对不起……云岚,都是我的错……我对你心疼尚且不及,又怎会介意、怎会嫌弃?” 夏云岚放下心来,脸恢复了如初的明媚,依靠在夜凝尘肩头道:“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原本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不过你既然已经不做皇帝,便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事?” 夏云岚压低了声音,在夜凝尘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其实,你原来的皇帝哥哥并没有死——” “是吗?”夜凝尘的口气十分平淡,好像这件事根本算不什么秘密。 夏云岚以为夜凝尘没有听懂,强调道:“我说的是萧君炎。” “哦。”夜凝尘含笑应道。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吃惊?”夏云岚感觉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夜凝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微微笑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一直都知道?”夏云岚吃了一惊,顿时觉得满满的成感都化作了无有。 他知道……他居然早知道……自己却当个天大的秘密般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没有想过赶尽杀绝么?”夏云岚抽了口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夏云岚的样子,夜凝尘故意问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吗?”夏云岚懵懂地道。 夜凝尘不忍再逗她,正了颜色道:“一个没有了权力的皇帝,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费力去对付一个早已无法造成威胁的普通人,有什么好处?” 听起来好像不错……夏云岚挠了挠头,道:“我一直小心隐瞒着他的身份,生怕万一给你知道了要派人对付他,可是你居然早已知道……你不能早点儿想个法子告诉我,叫我不必那么担心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担心。”夜凝尘笑道:“倘若早些知道,一定想个法子告诉你。” 夏云岚道:“其实这件事也怪你不得……然而我既然当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你不能装作不知道,稍稍表示一下惊讶吗?” 夜凝尘看着夏云岚只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捏了捏她的脸道:“我错了……下回等你告诉我逍遥王、玉师叔、苏大夫和司马连皓都在武陵源的时候,我一定表示一下惊讶。” 夏云岚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两只爪子忽然恶狠狠地向夜凝尘脖子抓去,口里叫道:“你逗我!你什么都知道……” 两只爪子还不曾碰着夜凝尘的脖子,已被夜凝尘抓在了手里,接着轻轻一带,顿时美人在抱。 夏云岚还想挣扎,嘴里嘟哝道:“你这个狡猾的骗子……”无奈话声未落,朱唇已被封住,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叹息:“唔……” 明明要反抗,两只手臂却不由自主地勾紧了那人的脖子。 唉……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夏云岚在心里叹道。 数日后,马车驶进一个陌生的山谷。 当夏云岚透过车窗,看见窗外高大的山峰和遍地的绿荫时,讶然道:“咦——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到了你知道了。”夜凝尘扳过她的肩,仿佛两天的时间,还没有将她看够。 夏云岚往夜凝尘身边挪了挪,道:“我以为你会跟我回武陵源,那里有咱们许多朋友……哦,苍鹰、九娘他们也已到了双河镇。” 夜凝尘微微笑了笑,道:“武陵源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要待办完了这件事。” “什么事?”夏云岚好地问。 夜凝尘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夏云岚,神色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不一会儿,马车在崎岖的山道停下来,夜凝尘松开夏云岚,跳下马车道:“云岚,你和沐风在此稍候,我去去回。” “不,我不要和你分开。”夏云岚跟着跳下了马车,任性地牵住夜凝尘的手道:“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要跟哪个佳人私会?叫我去帮你瞧瞧,这佳人是否值得咱们千里迢迢来此一趟?” 夜凝尘宠溺地笑了笑,反手握住夏云岚的手道:“好,那你便跟去瞧瞧。” 在一座山间石院里,夏云岚很快见到了那位“佳人”,只不过,那位佳人与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她以为,能叫夜凝尘专程前来探访的,纵然容貌不如慕容惜华、南宫楚楚,应该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女。哪里知道,见了面之后,却发现这佳人竟然是个男的。 这男子大约四十下,风度儒雅,落拓不羁带着几分书生气,她只打量了一眼便想起,这人是她曾在余州城打过交道的贼皇欧阳俊卿。 “属下见过主人、见过夫人——”当欧阳俊卿向二人见礼之时,夏云岚不由瞪大了眼睛,看看夜凝尘,看看欧阳俊卿,道:“原来……原来你们认识?” 不知为何,欧阳俊卿貌似有些心虚地躲开了她的眼光,笑道:“在下从前打赌输给了主人,答应一生一世任凭驱遣。” “哦……”夏云岚眸光微动,忽然眉头一皱,冷声道:“从前在余州城时,你是不是偷过我一块白玉麒麟牌?” “这个……”欧阳俊卿的目光越发躲闪,且尴尴尬尬求救般落在夜凝尘脸。 夜凝尘却仿佛欧阳俊卿更加尴尬,低垂着头,眉毛皱成一团。 “呵呵……”夏云岚忽然展眉一笑,对欧阳俊卿道:“你相貌儒雅,气质不俗,怎么会做那等偷鸡摸狗之事?一定是我认错了人,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欧阳俊卿讪讪答应着,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俊卿——”夜凝尘也吐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块锦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欧阳俊卿道:“你把这东西尽快拿给逍遥王,而后找一块有温泉的地方,依照琉华殿和逍遥王府的格局造一座府院。” 欧阳俊卿双手接过锦布包裹的东西,躬身道:“属下即刻去办。” 夏云岚知道,锦布里包裹着的必是繇山灵玉无疑,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抬嘴角笑了笑。 拿逍遥王女儿女婿的东西去换取逍遥王的半个武陵源,最后东西可能又会回到她手里,她这夫君可实在是够精明的。 马车重新路之后,夜凝尘揽着夏云岚道:“云岚,苍云大陆除繇山之外,另有几处山异水亦颇可愉人眼目,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云岚将脑袋靠在夜凝尘肩头,猫一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道:“当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个夜晚都梦着和你一起行游山水间……” “另外那六十五天,你在做什么、想什么?”夜凝尘犹不满足地问。 “你猜——”夏云岚咧嘴一笑,清澈明媚。数年的光阴,好像不曾在她脸身留下丝毫痕迹。 “从此以后,三百六十五天,每个夜晚都要在我身边——”夜凝尘收紧了手臂,口气里带着不容分说的霸道。 夏云岚幽怨地睨了他一眼,道:“你若不离,我自不弃……然而我在想你的时候,你可是在夜夜笙歌、佳人环绕?是不是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厌倦了后宫的燕语莺声,你才想起从前同我在一起的日子?” 夜凝尘眸子里掠过一丝怅惘,许久未曾答话。当夏云岚歪在他的肩头即将睡去之时,他才突然道:“云岚,你知不知道,在皇宫里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我都生怕来不及……” “什么?”夏云岚已经忘记了方才的话题,听到夜凝尘重新开口,睁了一下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夜凝尘抓紧了她的手道:“司马连皓虎视眈眈,逍遥王贼心不死……我怎能不担心?” 夏云岚明白过来,从夜凝尘肩抬起头来,嘻嘻笑道:“当然,你知道,喜欢我的人挺多,我不会一直等下去。” “云岚……”夜凝尘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道:“还好不曾错过,还好一切都来得及……我从小的愿望是做皇帝,而且要做个自古以来最好的皇帝。我精心布局,利用一切势力……可是当我终于如愿以偿的时候,却并没有梦想的快乐……” 夏云岚道:“人生很多时候,你以为某些东西能带给你快乐,然而得到之后,却也不过如此……”说到这里,夏云岚忽然直起身子,瞪着夜凝尘道:“你说将来有一天,我会不会成为你的‘不过如此’?” 夜凝尘看着夏云岚,唇边慢慢溢出一丝邪魅的笑,凑在夏云岚耳边低声道:“我不是早得到了么?并没有成为‘不过如此’,反而越来越有意思……” “……”夜凝尘话未说完,两只粉拳已经招呼到胸前。 夜凝尘捉住夏云岚的手,收起脸戏谑的笑,认真地道:“云岚,你可知道,我并没有夜夜笙歌,也从来不曾佳人环绕。我用尽全力,只为给你一个清平繁华的盛世江山……” “可是我稀罕么?”夏云岚打断了夜凝尘的话,一脸不屑地道:“今天你能拿盛世江山给我做聘礼,保不定明天会拿盛世江山给别人做聘礼。反正江山是你的,还不是你爱给谁给谁?如果有诚意,我做皇帝你为帝后,我储后宫三千,却说只爱你一人,你能相信吗?” 夜凝尘很是无语,过了一会儿,一脸宽容又宠溺地捏了捏夏云岚的脸道:“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固然不会对你变心,可是若要使你放心,总需以你喜欢的方式去做。当我认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便开始着意培养豫王,待他可堪担负重任之时,我便到武陵源寻你,与你做一对朝夕相伴、一生相守的寻常夫妻。” 夏云岚心感动,嘴里却不肯领情地道:“可是你别觉得放下江山帝位和我在一起,好像为我做了多大牺牲似的。你去瞧瞧那青蜀国皇帝,活得何等小心、何等烦恼、何等无趣?你能及时功成身退,既青史留名,余生又过得逍遥快活,实是最明智的选择,根本算不得牺牲……” “你说得很是——”夜凝尘笑道:“多亏了你,我才得了这个大大的便宜,我承了你的情是。” 夏云岚虽然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但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舔了舔嘴唇道:“咱们是夫妻,我也不用你承什么情,只望你真能放下野心,忘记过去,从此后安心和我做一对寻常夫妻。” “云岚……”夜凝尘微微一笑,静静看着夏云岚,夜一般深湛的眼睛仿佛看进她的眼底,看清了她所有的小心思。 夏云岚心虚地想要避开这样的目光,夜凝尘却突然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俯在她耳边满怀怜惜地柔声道:“遇见你之前,天下是我的野心。遇见你之后,你便是我的野心。不管我忘不忘得了过去,都不会影响咱们的未来。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夏云岚双颊绯红,无言以答,但觉缕缕柔情、丝丝甜意在心头如花开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神仙眷侣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夏云岚知道,生活不是童话,公主和王子结婚后,并不会“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夏云岚还知道,夜凝尘是个又小气又霸道的人,她自己身也有许多缺点,两个人在一起,未来难免磕磕碰碰。偶尔拌几句嘴,甚至打一架,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她已经做好了收敛自己的准备。 他为她放下万里江山,放下帝王之尊,虽然她嘴从不说感激的话,明里暗里也示意他不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当作对她的付出。然而事实,对于他这份深情厚爱,她却是无时不刻不放在心的。 她决定,时时处处宽容他、包容他,做他温柔的妻子,使他永不后悔曾经的决定。 改变自己并不是十分容易的事,但为了爱,她心甘情愿。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每日里游山玩水,共看朝日晚霞、云霓星辉、暮霭晨光,共赏江山如画、岁月旖旎、人间风情。那日子,的确如同神仙眷侣一般,说不尽的潇洒快意、自在逍遥。 夜凝尘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脸的笑容却明显增加了许多,不再时不时摆出一副不苟言笑、深沉冷傲的唬人架势。 夏云岚放下了戒备之心,渐渐开始相信,原来人间也可以演神话与童话。 她不再想起过去,并试着改口叫他“凝尘”,完全忘记了他的另一个名字。她恍然以为,他们的爱从一开始无瑕无疵,且注定地老天荒。 然而—— 一年后的一天,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顶,他们却大吵了一架——吵到几乎打起来。 夏云岚无论如何没想到,夜凝尘竟会“失手”将她的光能微机掉落悬崖。 她对一切身外之物皆无眷恋,千金之钗可以随手送人,可对于光能微机,却一直如同性命般珍重。 那是她和前世联结的唯一纽带,也是前世的老师留给她的唯一纪念。即便在幸福的生活里忘记了他的容颜,她也决不肯叫这东西离她片刻。 何况,光能微机里的激光是苍云大陆无可匹敌的利器,有了它,十三名器皆要排名靠后。 更何况,光能微机里储存着丰富的资料,别的不说,便是与逍遥王饮酒对谈时用来冒充才女的诗词歌赋也万不能少。 这般重要的东西,若非出于对夜凝尘的极度信任,她怎会在悬崖边交给他任意把玩? 他却生生辜负了她的信任! “云岚,我不是故意的——”夜凝尘一脸歉然地道。 夏云岚已经吵得没有力气,只瞪大了眼睛恶狠狠望着夜凝尘。 他能在余州城外牛角山接住坠落悬崖的她,怎会接不住一个小小的光能微机?当她是傻子么? “好吧,云岚,我是故意的……”他无奈承认。 “为、什、么?”她一字一字、杀气腾腾地问。 他沉默半晌,道:“咱们终要去往武陵源,我不能让光能微机和繇山灵玉同时在你身出现。” 她气极:“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对我居然还没有这份信任?!咱们早已许下白首之约,你以为我还会撇下你离开苍云大陆?!” 他揽住她的腰肢,试图将她揽进怀里:“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信不过自己。我怕将来日复一日的寻常岁月里,不能叫你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若是哪一天你生气离开,可叫我到哪里去寻你?” 夏云岚狠狠推开夜凝尘,捏着拳头道:“为了不确定的将来,你要做出这种事来?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蛮不讲理——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对我多重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样的你!” 夜凝尘没有说话,微微低垂的头似乎在说“我错了”,可紧抿的唇和冷傲的眼神却根本看不出后悔的样子。 夏云岚越看越气,对着崖边草木踢了一脚,转身寻路向崖下跑去。 “云岚——”夜凝尘拦住她道:“这悬崖深不见底,且无路可通,你不用枉费力气。” 夏云岚不理,兀自寻了一会儿,果然没发现通往崖下的路。但她并不打算放弃,坐在崖边结草为绳,编了长长的两条,一条扔给夜凝尘,一条垂在崖边树,抓着向崖下滑去。 夜凝尘并没有用她给的绳子,只以垂虹鞭攀岩而下。夏云岚瞥了一眼,虽有些胆战心惊,却也懒得对他说什么。 夏云岚相信,世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经过两天一夜,两人终于探到了崖底。 然而,在崖底茂盛的草木和深潭乱流间寻了数日,却始终不曾发现光能微机的踪迹。 那光能微机早已与她的意识融为一体,但凡在她周围百步之内,即可在她意识的控制下开启。但数日以来,她意识耗尽,光能微机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始终没有给出半点儿回应。 夏云岚身心俱疲,绝望地坐在潭水边“呜呜”哭了起来。 夜凝尘将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默无一语。 她还在气他,却已无力再推开他。在他怀里哭了半晌,心里隐隐明白:聚散无常,万物有尽,她与光能微机的缘份已经到了尽头。 或许是她太贪心,总以为光能微机有一天会陪她躺进坟墓,却忘了,光能微机本不属于苍云大陆。或许,即使没有他的“失手”,那东西有一天也会莫名消失。能够陪她躺进坟墓的,大概只有身边抱紧了她的这个男子。 为了以她喜欢的方式爱她,他放弃天下,放弃万里江山。那么今日,让她也以他喜欢的方式爱他一次吧。既然光能微机使他不安,那她不要便是。 夏云岚擦干了眼泪,从夜凝尘怀里坐直身子道:“咱们去吧——” “云岚,你不生我的气了吗?”夜凝尘扶住夏云岚双肩,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问。 夏云岚疲惫地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没有光能微机,没有繇山灵玉,我便永远不会离开你了么?你可知道,即便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日日咫尺相对,夜夜同床共枕,当爱耗尽之日,亦可形同陌路?” “我明白,云岚……”夜凝尘轻抚着她憔悴的脸颊,怜惜地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自以为是,不会再做有违你意愿的事。” “我信你。”夏云岚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不曾到过武陵源,不晓得那里的日子并不是日复一日的庸常岁月。那里有四时花香,有风雨晴晦,有诸多好友,有淳朴的乡民和隐居的人异士,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现不同的惊喜。你要相信,我们的爱不会随岁月消逝,只会与日俱增。” “你说得是……怪我糊涂。”夜凝尘再次将夏云岚拥进怀里,轻轻吐了口气,接着深深吻了她的唇。 他的话说得极其温存,这一吻却霸道而强横,好像在宣示着对她的主权。夏云岚很难相信,他会把自己的话放在心。 然而,这一刻,她也只能闭双眼,在他的深吻里醉忘山河、醉忘岁月、醉忘余生…… 看遍世间山山水水,回到武陵源的时候,是又一年的早春时节。 逍遥王种的桃树不单开满了青溪两岸,亦开满了田间地头、人家庭院。 马车被秦沐风赶往双河镇,夏云岚命秦沐风在双河镇落脚后,找时间去一趟桃仙庵,将小白马送于洛芷雪。她则和夜凝尘牵着银月流霜、紫风行走在粉香的画卷里,一时引得武陵源里人人争相围观。 “哟——这是哪阵妖风吹来的神仙眷侣?可不羡煞人也……”围观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夏云岚侧头望去,但见玉倾城歪戴着一顶帽子,一手抱着个两岁大的孩子,一手牵着南宫楚楚,笑得一脸欠揍的模样。 夜凝尘也发现了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微笑着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玉师叔别来无恙?南宫姑娘向来安好?” “请师侄换个称呼——”玉倾城不满地瞪了夜凝尘一眼,道:“什么南宫姑娘?你该叫她婶母……呸呸呸,瞅你这副风尘满面的样子,莫要平白把我家楚楚叫老了数岁。罢了,便宜你叫她玉夫人吧。” 夜凝尘曾长年征战,又曾夙兴夜寐操劳国事,数年下来,眼角鬓边确整日无所事事的玉倾城多了几分沧桑之气。夏云岚一经发现,不由心一酸,只觉倍加怜惜。 “玉夫人安好——”夜凝尘并不与玉倾城计较,只淡淡一笑,重新问候道。 南宫楚楚盈盈一笑,道:“本来挺安好,然而你家夫人这一回来,以后恐怕不能那么安好了。” 夜凝尘不知夏云岚先时在武陵源时与南宫楚楚各种斗武斗之事,闻言宠溺地看了夏云岚一眼,道:“我家夫人确有几分淘气,得罪之处,尚请玉师叔、玉夫人多多包涵。” 玉倾城贼兮兮一笑,道:“放心放心,咱们一定会多多包涵你们的……” 眼见玉倾城笑得颇为不怀好意,夏云岚装作不经意地瞅了玉倾城怀里的孩子一眼道:“咦,这是哪家的孩子?长得好生可爱。” “哼,难为我平日夸你聪明伶俐,竟看不出这是我和楚楚的孩子么?”玉倾城口气虽大为不满,落在孩子脸的目光却甜腻得令人发指。 “啊哟,这个还真不容易看出来——”夏云岚惊声叫道:“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呢?” 玉倾城几乎要气歪了嘴,南宫楚楚大有跟夏云岚拼命的架势。 还好,逍遥王、欧阳俊卿及时迎了过来,夏云岚立马乖巧地指着孩子对逍遥王道:“呵呵……这孩子一看是你的孙子,简直跟你小时候长得一般无二……” 逍遥王脸乐开了花,直夸夏云岚会说话,却并不去想夏云岚如何知道他小时候的样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红颜易逝蛾眉老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逍遥王府,楼台歌榭,风光如画。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酒宴开处,几名豆蔻年华的少女长袖羽衣,和着笛韵琴声款款而舞。 觥筹交错间,夏云岚执杯笑道:“逍遥王,我夫君初来此地,你为何如此小气,不叫暗香疏影、梨花泪雨出来伺候?” 逍遥王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说不出的味道,道:“红颜易逝,蛾眉渐老……夜夫人,难得你还记着她们。” 夏云岚怔了怔,这才想起,曾经的佳人已不再年轻,没有了春啼似的歌喉和柔软如杨柳般的腰肢,这酒宴华堂之,便再也没有了她们的位置。 她怅然勾了勾唇角,道:“叫她们来吧,我和夫君都很怀念她们旧时的歌舞。” 依稀记得,那年那时,他们都还年少。他墨发三千,冰冷傲岸;她乌鬓如云,浅笑嫣然。 可惜,他们都不懂爱,亦不懂得如何去爱。 那时,爱在她的心里是一朵玫瑰色的云,洇染着完美和梦幻的色彩,容不得半点儿瑕疵。那时,爱在他的心里是占有,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爱了她,却理所当然地认为她该去取悦他。 岁月倏忽,往事已矣。如今,他们的鬓边虽沾染了清霜,心里却多了许多温柔。 或许,人生总要经历一些事,走过一些路,才能渐渐明了爱和幸福的真谛。 暗香疏影、梨花泪雨来后,一曲歌舞,仍然撼动了座所有人的心。 夏云岚笑道:“逍遥王,说你小气你还不承认……这八个丫头的歌舞,可适才的有味多了。” “呵呵,多谢夜夫人夸奖。”逍遥王笑着,将感慨的目光转向暗香疏影、梨花泪雨,道:“本王只道你们久不入歌席,于此一道早已生疏,不料你们竟能另辟蹊径,别出心裁,排演出这样新歌舞,真真令本王大开眼界。” 暗香疏影、梨花泪雨脸带着笑,眸子里却隐隐泛着泪光,向逍遥王和夏云岚低首俯身道:“多谢王爷,多谢夜夫人。” 岁月夺走了如花般娇嫩的容貌,但却留下了另一种东西在生命里。那悠长的韵味,不肯放弃的执著,令她们看起来甚至年轻时更加耀眼夺目。 夏云岚笑道:“逍遥王,你既嫌弃她们蛾眉渐老,不如索性将她们送于我吧?” 逍遥王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别的也罢了,她们却不行……”说到这里,逍遥王自袖子里拿出锦布包裹着的繇山灵玉,递给夏云岚道:“这是本王答应给你的东西,你且仔细收着,其他的主意不要打了。” 夏云岚接过灵玉,对暗香疏影、梨花泪雨道:“你们家王爷以半个武陵源换得这块玉,今宁舍此玉,不舍你们,可知你们在他心,竟重愈半个武陵源。既如此,我便不夺人所爱了。” 八女泪盈于眶,俱望着逍遥王无语凝噎。 在这本应十分感人的画面,却蓦然响起一个女子不和谐的声音:“你手里拿着的玉佩,难道不算‘夺人所爱’么?” 夏云岚循声望去,见南宫楚楚一张脸气鼓鼓地望着自己,两只眼睛里直欲喷出火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想必早已知道,父亲对她和玉倾城的婚事并不反对,夏云岚根本没有冒着性命危险帮自己说话。 夏云岚“嘻嘻”一笑,擎着灵玉道:“既然这东西是你心所爱,你过来拿去便是。”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儿?”南宫楚楚丝毫不相信夏云岚的话。 夏云岚正了脸色,诚恳地道:“我如今有了夫君,不再像从前那么思念母亲了。这玉是玉家的传家宝,也是你的订情物,我觉得还是由你保管得好。” “你……你说真的?”南宫楚楚不敢置信地问。 “当然,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是一言九鼎的人。”夏云岚大方地伸出手去。 南宫楚楚迟疑了千分之一秒,立即飞步过来从夏云岚手抢过灵玉,双手捧在胸前,吁了口气道:“算你还有几分良心……不过这玉本来是我家的东西,你拿我家的东西换我家的半个武陵源,也真真是精明至极……” “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夏云岚打断南宫楚楚的话,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前一步道:“把玉还给我。”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南宫楚楚连退数步,握紧了灵玉道:“你方才还说自己一言九鼎,怎能片刻之间便出尔反尔?” “呵呵,差点儿忘了。”夏云岚拍拍衣襟重新坐下,慢悠悠转动着桌茶盏,气定神闲地道:“这玉你且仔细收着,改日若叫贼皇儒盗之类的人物偷了去,可怪不着我。” “你……”南宫楚楚脸色白了一白,忽然把眼珠子一转,走过来执起茶壶,颜绽春花声如春风地道:“云岚,来,我为你倒茶——”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赶忙拿起茶盏道:“不敢,不敢……岂敢有劳玉夫人……” “呵呵,你是我们逍遥王府的贵客,不必客气。”南宫楚楚执意为夏云岚斟了茶。 “多谢玉夫人——”那茶有点儿烫嘴,夏云岚还是呷了一口。 南宫楚楚笑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叫我楚楚好,叫夫人多见外。” “呵呵……楚楚,那玉你随便放着好,咱们武陵源民风淳朴,大概不会有人去偷。”夏云岚有点儿受不了南宫楚楚的热情,面色狼狈地道。 宴饮罢,夜已深。 夏云岚原本要带夜凝尘回自己从前住的小院,夜凝尘却道“新居已经落成”,不如回新居去住。 想到旧居与司马连皓毗邻,司马连皓既拒绝了逍遥王的宴请,想必是不愿见到夜凝尘的,夏云岚便不再坚持,与夜凝尘一起随了欧阳俊卿向新居走去。 花香氤氲的月光里,坐落在半山的新居宛如瑶殿仙阁,看得夏云岚心花怒放。 通往新居的,是一条刚刚修建的、平整的石板路,路畔栽花置竹,颇有几分繇山青鸾峰的韵致。 “甘婆婆是不是正在等咱们?”夏云岚兴奋地握紧了夜凝尘的手问。 “云岚——”夜凝尘没有回答夏云岚的话,却郑重其事地道:“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见夜凝尘神情严肃,夏云岚有些紧张地侧头问道。 夜凝尘道:“你以后随我叫素姨便可,不必再称婆婆,不然乱了辈份,叫人听到终归不好。” “这事儿?”夏云岚歪了歪嘴角。 “嗯。”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这副样子说话?”夏云岚丢开了夜凝尘的手,气乎乎道:“你那么郑重其事,我还以为你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个私生子——” “若我真有个私生子,你会不会生气?”夜凝尘拉住夏云岚的手,半开玩笑地问。 夏云岚眯起了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不生气……我会直接杀了他。” 夜凝尘摇头笑道:“等你见了,只怕未必舍得。” “真的有?”夏云岚顿下了脚步,蹙眉看着夜凝尘道:“我晓得血浓于水……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我可以不杀他,但你的家不会再是我的家。” “傻丫头——”夜凝尘捏了捏夏云岚的脸,笑道:“那孩子找了你许多年,你倒忍心丢下他。” “找我?”夏云岚大感诧异,道:“我哪里认得什么孩子?哦……你说的可是皇甫嘉宜?他既娶了你的义女,也算是你的半个义子。我与他曾有过师徒之谊……” “不是青蜀国太子。”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笑道:“明日到了双河镇,你一见自知。” “你给我说清楚——”以夏云岚的性子,哪里等得到明日,当下拉着紫风往路边竹树一靠,道:“不说清楚我便不走。” 夜凝尘扫了眼前面偷偷暗笑的欧阳俊卿,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云岚,你先跟我回去,待只有咱们两个时,我再细细解释给你听。” “好……不许骗我!”见欧阳俊卿笑得贼眉鼠眼,颇不正经,夏云岚勉强同意了夜凝尘的请求。 到得新居门前,但见大门处的门额空无一字。且偌大一座宅院,竟了无人迹。 欧阳俊卿大概是做过什么亏心事,一直对夏云岚躲躲闪闪,此时难得鼓起了勇气向夏云岚笑眯眯地解释道:“府第的名字叫做‘凝云山庄’,要选个黄道吉日,由主人亲笔题写。另外,主人曾交待,夫人没有入住之前,任何人皆不可在府留宿。待夫人入住之后,由夫人亲自挑选府居住之人。” “甘婆婆……哦不,素姨也不许在此留宿吗?”夏云岚对夜凝尘的安排甚感满意,口却微带一丝薄嗔道。 夜凝尘温声道:“素姨年迈,我叫她暂住双河镇,由血幽浅画和苍鹰九娘照顾。你若嫌在此寂寞,明日咱们去接她过来便是。” “好啊,明日再把浅画和芷雪一起接来住一段日子。”夏云岚兴奋地道。 “浅画暂时身子不便,只怕受不得路颠簸——”夜凝尘道。 “有什么不便?正好过来叫苏大夫瞧瞧……”说到这里,夏云岚发现欧阳俊卿在一旁笑得有些怪,她立即明白了夜凝尘的话,瞪了欧阳俊卿一眼道:“她不是又有了身孕吗?也值得你笑成这样!” 欧阳俊卿止了笑,脸色瞬间成了个大写的“囧”字。 夜凝尘笑对欧阳俊卿摆了摆手,示意欧阳俊卿离开。 欧阳俊卿知趣地向二人施了一礼,交待过主要房间的位置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相看两不厌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夜凝尘将银月流霜和紫风拴在前院,转身抱起了夏云岚,道:“记得你曾说过,在你原来所在的时空,新婚夜新郎要抱着新娘入洞房。品书网 今天是咱们第一次归家,便由为夫抱你进去吧。” 夏云岚仰着脸妩媚笑道:“有你的地方,何处不是家?无论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我的家都只在这里——”说着,夏云岚轻轻按了按夜凝尘胸前。 夜凝尘收紧了手臂,低沉的声音深挚地道:“不止是前世、今生、来世,还有千生万世、生生世世……” “好……”夏云岚揽住夜凝尘的脖子,在他唇边淘气地印下一吻,道:“不过要待那件事解释清楚。” “你这小心眼的丫头——”夜凝尘道:“可还记得牛角山青岩村?” 夏云岚伸手刮了刮夜凝尘的鼻子,笑嘻嘻道:“当然记得……有位盖世大英雄,曾在那里救过小女子的命。” 夜凝尘道:“数年前,我带领军队行军途,偶遇一个名叫小圆子的男孩,说要走遍天下,寻找一个会唱《狐狸姑娘》的大哥哥……” “啊——”夏云岚惊讶得差点儿撞夜凝尘的下巴,叫道:“是那孩子……一定是他!他终于离开了青岩村……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夜凝尘道:“他其时身剧毒,我虽叫人尽力医治,却不知能否保他一命。若是告诉你,岂不叫你徒增烦恼?” “是谁伤的他?又是谁下的毒?”夏云岚黑了下脸道。 “青岩族长南宫旭——”夜凝尘道:“这孩子父母过世后,他欲收这孩子为徒,以为将来之用。但这孩子年纪虽小,却颇有主见,无论如何不肯拜他为师。他叫手下冒充匪徒对其下毒,自己故作好心为其解毒,不料被这孩子识破,当即逃离青岩村……” “难为他小小年纪,倒有这份智慧……”夏云岚由衷赞叹一句,又道:“我早知南宫旭卑鄙歹毒,却不料他竟会打一个孩子的主意。” 夜凝尘道:“这孩子天生聪慧远过常人,南宫旭若收之为徒,悉心培养,保不定十年之后,他无法实现的愿望这孩子便会帮他实现。” 夏云岚点了点头,道:“算他有眼光!如今你既把这些告诉我,想必小圆子身的毒已解除。只是他却如何成了你的私生子?莫非……” “他只是念我之恩,欲认我为义父,我尚未答允——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夜凝尘赶忙道。 “哦……呵呵……”夏云岚吐了下舌头,道:“你打算明日将他认下吗?可是突然多出来个这么大的儿子,我有些不习惯。” 夜凝尘道:“你若不喜欢,咱们不认便是,我暂时也不欲有人在咱们间碍眼。” “你呀……”夏云岚在夜凝尘胸前蹭了蹭,笑叹道:“天天十二个时辰对着我,还没有觉得厌倦吗?”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主院间的正房,夜凝尘将夏云岚放在床,抬起她的脸神情严肃地道:“我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厌倦,可每一眼看见这张脸,却每一眼皆惊艳如初见——云岚,你告诉我,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术法?” 夏云岚没有想到,如此缠绵肉麻的情话,竟会被夜凝尘以如此一本正经的态度说出来。偏偏她听在耳里,还完全信以为真。 “呵呵,想知道吗?”夏云岚舔了舔嘴唇,俯在夜凝尘耳边低声道:“这术法的名字,叫做痴情蛊……可惜下蛊的人,自己却先了蛊……” “你这小妖女……”夜凝尘原本还有许多正经事要说,此时却被夏云岚撩人的声音和不经意的动作所诱惑,忍不住先做起了不正经的事。 翌日,二人直到日三竿方才匆匆赶往双河镇。路,夜凝尘告诉夏云岚,因跟随他退隐的暗卫颇多,为防坐吃山空,他于两年前在双河镇及附近几个州县置了些产业,有茶园酒楼、布庄绣坊等。这些生意两年来经营得当,投入的本钱多已回收,但若要往大了发展,则还需要更得力的人手。 夏云岚差点儿惊掉了下巴,道:“你一个长年混迹朝廷的人,却是如何懂得经营之道?” 对于夏云岚的惊讶,夜凝尘甚感满意,眉梢微带一丝得意道:“我不需要懂得经营之道,只需要懂得用人之道即可——你大概还不知道,真正的承夏国京都首富,并非洛不凡洛老爷,而是你的夫君。” “啊?”夏云岚眨了眨眼,一脸懵懂。 夜凝尘凑近了她的脸,笑道:“傻夫人,我身为王爷,怎能置身市井之间?自然只能找一个人出面经营——洛老爷便是最好的人选。作为报答,我将明月楼、花莲布庄等几处产业送了洛姑娘作嫁妆,却不料洛姑娘疏于经营,使这几处产业相继入不敷出……” “那也怪不得芷雪——”夏云岚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为洛芷雪辩护道:“她其时被姓风的伤得心碎肠断,性命尚且差点儿不保,又怎会有心思经营生意?” 夜凝尘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却不然——洛家富裕之时,风家对她其实过得去。后来我为筹军备,命洛老爷卖掉大批产业,风家误以为洛家势败,这才对她翻脸无情。倘若她从一开始便能将送她的几处生意经营得如现在这般风生水起,也许便不必忍受心碎肠断之伤。” 夏云岚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夜凝尘说得有理。 风钰晗若为洛家的财产接近洛芷雪,只要洛芷雪手里有大把的钱,他即使对她心怀不满,也不得不仍然将她捧在手心,百般讨好,千般呵护。 可惜,年轻的洛芷雪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谁知道,也许这份“不明白”,反倒是她的幸运呢。 二人慢悠悠闲聊一路,到达双河镇时,已经将近正午时分。 秦沐风先将二人带至苍鹰、九娘处,而后又将血幽、浅画、甘婆婆、小圆子、霹雳、雷火等人带了过来。 众人一番厮见,自是欢喜异常。 小圆子身量先前高了许多,但或因曾受体内剧毒折磨之故,看起来有些瘦弱。 夜凝尘将小圆子叫到面前时,小圆子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将夏云岚看了许久,却不敢前相认。 夏云岚笑嘻嘻捏了捏小圆子的脸,俯下身子轻声唱道:“月亮升起在东山顶,东山顶一树梨花正在开放。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大……大……”小圆子终于认出夏云岚来,兴奋地跳起身扑在夏云岚怀,大声叫道:“大姐姐——” 满屋人一下子全都笑出声来,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笑得差点儿喷出嘴里的茶,连那块“茅厕里的石头”也拉住浅画,笑得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 甘婆婆边笑边道:“傻孩子,乱了辈份了……” 小圆子眨了眨眼睛,对着夜凝尘看了一眼,很快聪明地改口道:“义母——” 夏云岚微微红了脸,却也并不去纠正,只摸了摸小圆子的头道:“乖——” “姐姐——”浅画笑道:“我常说你是这世最聪明的人,可自打见了小圆子,才知世还有和你一般聪明的人。” 苍鹰接口道:“这孩子不单聪明绝顶,且为人十分忠诚厚道,假以时日,将来必成大器。” 夏云岚不满地慢悠悠道:“你觉得我不厚道么?” 苍鹰忙道:“属下不敢。” 雷火对着苍鹰的背捶了一下,笑道:“是谁当初抱怨夫人狐狸还狡猾,这会儿怎地又不敢了呢?” 苍鹰尴了个尬,暗地里瞪了雷火一眼:“大家还是不是好兄弟?” 夜凝尘含笑道:“夫人只是淘气了些,论心地之淳良厚道,这世却少人可及。” “是是是……”苍鹰、雷火连连点头,同声附和道:“还是主人了解夫人。” 夜凝尘又道:“圆子年纪尚小,不可一味夸奖,恐其心浮气躁,枉生虚荣之性。至于夫人——”夜凝尘目光宠溺地笼罩在夏云岚脸,柔声道:“是怎么夸都无妨的。” 夏云岚红了脸,哪有这样请人夸奖自己妻子的? 然而夜凝尘既说出了这种话,谁还好意思不给他几分薄面?众人心领神会之际,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了夏云岚,直把夏云岚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难寻、地下唯一。 夏云岚的脸皮向来不薄,此时也惭愧得禁不住将小圆子拉到身前,挡住自己红彤彤的脸,岔开众人的话道:“你们适才说这孩子聪明绝顶、忠诚厚道,想必不是随口客套之语,可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聪明绝顶的事情?” 浅画笑道:“姐姐不知,有一回洛姐姐的典当行收到一件八百年前司马长歌的书法膺品,管事儿的一时看走了眼,付给那人五千两银子的天价银票。待管事儿的回头发现当时,却哪里还找得到那人的踪影?掌柜的急得差点儿要跳河,是小圆子想了个主意,不日便叫那人乖乖回到典当行,并以五千二百两银子的价钱赎回了那幅膺品。” “谁能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有此等智慧?”甘婆婆叹道:“其时小幽、苍鹰几个说要翻遍天下找寻那骗子,替洛姑娘和管事儿的出气,我们却觉得大家既已归隐至此,不必再去招惹红尘是非,不如共同凑钱补五千两银子的亏空。大家商量不下之际,小圆子却说他有个办法,试了不行再作别议不迟。” “哦……”夏云岚眨了眨眼睛,心下已经了然,口却只作不知,摸着小圆子的头笑问道:“那是什么办法?快说来叫我听听——”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小圆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苍鹰道:“小圆子叫管事儿的逢双河镇集会之日,在典当行门外搭起高台,当众焚毁那幅膺品,并一脸沉痛地说道,‘别人拿假货坑害我们,我们自认倒霉,决不使这假货再流落别人之手’。品书网 此事方过三天,那骗子便回来吵着要赎回自己的绝世珍藏。管事儿的当即把那幅膺品拿了给他——当然,三天前管事儿的焚毁的并不是这幅膺品……” “呵呵,姐姐——”浅画忍不住插嘴道:“其时我正巧在典当行帮洛姐姐查账,你是没瞧见那人的脸色,沮丧得恨不得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血幽道:“后来他便真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小圆子突然长叹一声,神色里带着几分凄楚道:“或许他只是家里急需用钱,逼不得已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早知要叫他搭一天性命,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为此感慨之语!”夜凝尘打断了小圆子的话,淡淡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再多理由也不足以成为坑害别人的借口。何况,逼得他抹了脖子的,定是苍鹰、血幽几个,与你没有半点儿干系。” “义父说得是……”小圆子眼仍有悲色,却不敢反驳夜凝尘的话,只低了头恭声道。 苍鹰笑道:“不错,小圆子,逼得他抹了脖子的,是血幽、霹雳、雷火、我和狼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必心存愧疚。” 小圆子低着头小声道:“我若不引得他去而复返,你们也不至要了他的命……” 雷火笑道:“你这孩子,也太小瞧了咱们——咱们若下定决心找人,这世只怕没有几个人躲得过。” 小圆子嗫嚅着还想再说什么,夜凝尘沉下了脸冷声道:“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纵使聪明绝顶又有何用?” 小圆子吓得赶忙闭了嘴,苍鹰、雷火等人也忙敛了笑,瞬间恢复了如从前般严肃的神情。 只甘婆婆打着圆场笑道:“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你何必对他如此严厉?” 夏云岚其实很想问问,苍鹰等人是如何逼得那骗子抹了脖子?但见小圆子此刻屏气噤声,眼泪几乎也要掉下来,忙拉了他的手笑道:“小圆子,你只道这骗子死得冤,却怎地不想典当行的管事儿万一因之跳了河,岂不他冤百倍千倍?” 小圆子抬眸看了看夜凝尘,没敢说话,一双眼睛却似乎在争辩:管事儿的已经挽回了损失,又何必再要那骗子的一条命? 夏云岚立即读懂了小圆子的眼神,耐着性子解释道:“那骗子这次能在洛姑娘的典当行行骗,下回未必不会去骗别人。所幸典当行管事儿认识你这个小智囊,方得以挽回损失,可别人却未必能有这样的运气。若是有些人治病的银子或全部家当被骗去,叫他们如何活得下去?” 小圆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迷茫地小声道:“义母,我晓得你说得不错,可每当想到一个人昨天还活生生地在这世,能走能说能笑,今天却再也睁不开眼睛,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我心里便会禁不住难过……很难过……” 夏云岚摸着小圆子的脑袋,轻笑道:“你可知道,人心总是贪图捷径,一旦品尝过轻易来钱的法子,便再也受不得辛苦。所以,那骗子的死虽不是件愉快的事,但更多人因之免于蒙受损失。你换个角度这样来想,也许便不会太难过。” 小圆子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道:“如果我知道那骗子的死救了更多人的命,自然不会再为他难过,可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设而已——我们假设一个人将来要害很多人,可以站在正义的角度提前结束他的性命了吗?” “可我们并非没有根据的假设,而是在他已经差点儿害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做出的假设……哦不,这不叫假设,叫推论——”夏云岚没想到小圆子小小年纪,竟想得这么多,她不得不收起哄孩子的语气,像对待一个大人般认真地道:“假设和推论的不同,在于假设来自凭空想象,推论却是根据已经发生的事实做出的合理想象。这种想象纵不是绝对正确,也不会与事实相距太远。” “合理想象?”小圆子挠了挠圆圆的脑袋,又转了转圆圆的眼珠,若有所悟地道:“像水放在火一定会烧开、遇到足够冷的天气又一定会结冰吗?” “差不多,却还不太一样——”夏云岚摇头笑道:“水的冷热变化出于无可改变、无可质疑的自然规律,合理想象的推论却会受到其他一些情况的影响,从而出现各种变数。” “也是说,那骗子有可能将来并不会害人,是吗?”小圆子仰着圆圆的小脸问。 “……”夏云岚有些无语。 她不能说小圆子是错的,世间事本来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但综合分析起来,骗子继续害人的机率当然远远高于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的机率。而现在结束了那骗子的性命,也等他害了更多人后结束他的性命要合算。 夏云岚正考虑着如何把这些道理和计算讲给这固执的孩子听时,夜凝尘已在一旁不耐烦地训斥道:“无论骗子将来会不会害人,敢在双河镇生事便该死!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问题!往日见你还算机警懂事,这段时间不见,怎地变得这般婆婆妈妈、啰啰嗦嗦?” “义父,我错了……你莫要生气。”面对夜凝尘的权威,小圆子立即放弃了一切道理,软绵绵地屈服下来。 夜凝尘犹自冷声道:“不要叫我义父!我夫人尚未同意收你为义子,你这般口口声声‘义父义母’,岂不叫她听了心里别扭?” “义……”小圆子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只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夏云岚。 夏云岚发现,随着夜凝尘这一句话,转瞬之间,她便成了房间里众人注目的焦点。 “咳咳……”夏云岚掩饰地咳了两声,犹犹豫豫地道:“这个……” “姐姐——”浅画走过来拉住小圆子的手,满脸爱惜地道:“洛姐姐说,姐姐你向来过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未必耐烦带一个孩子在身边。如果你不要这孩子的话,她要收了做徒弟,将来叫他帮忙经营各个店里的生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云岚瞪了浅画一眼,道:“她倒好生精明,骗走了一个你不够,还要骗走小圆子。她家有生意,难道我家没有了么?” “……”浅画满面通红,讪讪说不出话来。 血幽不服气地道:“你自己迟迟疑疑不要,别人给这孩子找个去处你又不肯,你……” “云岚——”夜凝尘无视血幽正在说话,神情漠然地道:“洛姑娘既喜欢这孩子,你不如给了她吧,免得将来辛辛苦苦养大,一朝认个姐姐妹妹便忘了你是谁。” “……”血幽一下子闭了嘴,一张脸迅速从额头红到耳根,又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小圆子并不晓得夜凝尘和血幽之间的关系,是以没听出夜凝尘话里的言外之意,闻言急得扯住夏云岚的衣袖道:“义母,小圆子不认姐姐妹妹,只一生一世跟着你和义父好不好?” 夏云岚握住了小圆子的手,唇角轻勾微微笑道:“好……其实你也不必一生一世跟着我们,只将来别一门心思向着外人好。” 若没有洛芷雪来争,或则她还会犹豫个三天五日,如今一听浅画转达的洛芷雪的那句话,她立即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洛芷雪虽不是什么外人,但到底不如浇在自家地里好。 “义母,你肯收下我了么?”小圆子兴奋得两眼放光,攀住夏云岚的手臂道:“从今往后,咱们再也不用分开了,是不是?” 夏云岚原本想告诉小圆子,没有人可以永远和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分开,哪怕是亲生母子也不可以。但想到小圆子现在还是一个孩子,一个离开了家乡、对世界满怀不安的孩子,她还是浅笑着点了点头,道:“是。” “义父——”小圆子难掩心激动,朝夜凝尘叫道:“义母答应收下我了……” “沐风——”夜凝尘向秦沐风吩咐道:“安排个黄道吉日,叫他正式磕头见礼。” “多谢义父,多谢秦叔叔!”不等秦沐风答应,小圆子已机灵地向夜凝尘和秦沐风拱手谢道。 众人纷纷恭贺夜凝尘与夏云岚收得麟儿,又祝贺小圆子终于有了个正式的家。 夜凝尘却道:“待见过礼后,圆子仍随素姨留在双河镇。沐风,你去打听一下哪家私塾最好。若没有好的,便找个合适的位置另起一座书院,请一位德才俱备的先生。” “是。”秦沐风答应一声,拱手道:“属下现在去为洛姑娘送马,来回路顺便打探一下哪家私塾和哪位先生最好。” 夜凝尘摆了摆手,道:“时已正午,吃过饭再去不迟。” 苍鹰、九娘听得此言,忙命府下人摆宴席,众人吃吃喝喝,谈谈笑笑,不知不觉日过天。 夏云岚一直觉得暗卫们都是个个整天摆着一张木头脸,没有半点儿表情,亦没有半点儿情绪。今日酒宴之,方知他们也会说会笑会闹。若不是夜凝尘在场,估计还会闹得十分不成样子。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苍鹰九娘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饭罢,夜凝尘与众暗卫在厅闲话,夏云岚拉了甘婆婆和小圆子到院子里的花香树荫里一边散心,一边叙说别后情谊。品书网 过了一会儿,九娘跟了出来,对夏云岚拱手施了个礼,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夏云岚数次与九娘为难,未免有些心虚。见九娘找她单独说话,还当是要与她算账,当下讪讪笑道:“九娘,我虽有些对你不起,然而如今咱们已是一家人,你别太计较过去的事了哈。” 九娘笑道:“夫人误会了,你并不曾对不起属下,属下亦从未计较过从前之事。” “哦……那你为的什么事?”见九娘英气勃勃的脸目光诚恳、坦坦荡荡,不像故作大方的样子,夏云岚不由有些怪。 “夫人随属下来了便知。”九娘笑得随和,口风却极紧。 夏云岚知道有夜凝尘在,九娘即便对自己不满,也决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别了甘婆婆和小圆子,随九娘走进后院一间被疏竹遮断的雕花玲珑小偏厅。 “夫人——”九娘先向夏云岚深深揖了一揖,道:“请容属下先对夫人道一声谢。” “谢我?”夏云岚歪着脑袋抽了抽嘴角,不可思议地道:“为什么要谢我?要算账直说,别给我来这些虚的。我这人脸皮一向很厚,说不定会当真的。” 九娘道:“属下本是真心相谢。夫人,若非你在青蜀国以丝将属下住,又假意喂给属下九日断肠丸……” “说了不计较从前之事,却又提来做什么?”夏云岚打断了九娘的话,不尴不尬地道。她一向自诩能够准确地察言观色,此时却有点儿摸不透九娘的意思。 见夏云岚蹙着眉头一脸戒备、一脸忐忑,九娘盈盈一笑,打开了天窗道:“属下恋慕苍鹰多年,他却一直只以王爷之事为重,从不肯对属下多看一眼。幸亏夫人说属下命在旦夕,他方才发现自己心情愫,不顾一切带着属下四处求医问药……” “原来如此——”夏云岚终于明白过来,放下了脸戒备,开心笑道:“初次见面,我曾与你交手,知你武功不弱。青蜀国将你一招擒获,我本有些怪你为何变得如此不济?却不曾想到原来你是为了引诱苍鹰而自投罗。” “是夫人进境飞速,一日千里,属下委实不敌。”九娘讪讪笑道。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我万不会将此事说于别人,你何必如此自谦?”夏云岚笑道:“皇宫之内,你又故意被我点穴道,可是为了报答我对你和苍鹰的成全?” 九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全是……属下曾无意间听闻主人和夫人之间的恩怨,属下也是女子,知晓夫人心的怨和痛,是以不愿违背夫人的意愿,将夫人强行留在宫。” 夏云岚微微怔了怔,俄而轻轻一笑,道:“往事不必再提……我一直以为所有的暗卫皆唯主人之命是从,不会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却不曾想你竟是个例外。” 九娘脸掠过一抹愧色,惭然道:“是属下太过感情用事,是以主人再不肯对属下委以重任。属下枉食主人之禄,却不能忠主人之事、分主人之忧……” “你无需如此自责——”夏云岚安慰地拍了拍九娘的肩,笑道:“当感情已经在你心觉醒,你只是无法再做一个合格的暗卫而已。但属于你的,还会有新的生活、新的道路和新的人生。” 她一直知道,除了真正的傀儡,世间没有绝对的忠诚。只要于人无伤,她喜欢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多谢夫人。”九娘感激地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能否答允?” “你说——”夏云岚大方地道。 九娘道:“苍鹰对主人忠心耿耿,数年来我们虽同院而住,同桌而食,他却定要等主人发话,方肯与我完婚……” “这小子也太过迂腐!”不等九娘说完,夏云岚已爽快地道:“你放心,我一会儿让夫君发话,命他三天之内娶你为妻。” “这个……其实也不用这么急……”九娘嘴虽说着不急,面却已欢喜得桃花朵朵。 夏云岚是言而有信的人,傍晚时分,自双河镇返回武陵源的船,便向夜凝尘说起了苍鹰九娘之事。 原以为夜凝尘定会捏一捏她的鼻子,痛痛快快地笑着答应,却不料听完她的话,夜凝尘竟沉下脸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道:“他们两人不能成亲。” “为什么?”夏云岚十分惊讶,丰富的想象力不由自主地发挥而出,凑近了夜凝尘低声道:“莫非他们是兄妹?” 夜凝尘瞥了夏云岚一眼,淡声道:“不是。” “姐弟?” 夜凝尘摇头。 “那是为什么?”夏云岚不解地道:“既非兄妹又非姐弟,两个年貌相当、两情相悦的男女为何不能成亲?” “因为,一个无法忠于职守的人,不配拥有幸福。”夜凝尘缓缓道。 “你是说九娘……”夏云岚明白过来,蹙眉笑道:“你已经不是王爷皇帝,她也已经不是暗卫,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你又何必再拿往日的错误惩罚她?——何况,那也不算什么大错。” “不是惩罚,只是不再信任。”夜凝尘伸手将夏云岚揽在怀,望着两岸桃花淡淡道:“苍鹰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将来我还要将重要的事交托于他。九娘感情用事,不知忠诚为何物,这样的女子留在他身边,我怎能放心?” 夏云岚挣开了夜凝尘的怀抱,扳过夜凝尘的脸看着自己道:“既然不放心,为何不提前将他们分开?如今他们数年来同吃同住,别人都已经当他们是夫妻,这时候再将他们分开,叫他们情何以堪?别人又会如何看待?” “谁说要将他们分开?”夜凝尘握住夏云岚的手,俊美的脸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感情之事,宜疏不宜堵。他们既已相爱,我若强行将他们拆散,必将招致怨恨,且会使他们情深愈笃。于今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叫他们那样处着,让岁月和生活抹平两人心的爱和激情,直到有一天,彼此再也无法忍受……” “你觉得会有那一天吗?”夏云岚不以为然地道:“若是真心相爱,每一天都如新婚,朝夕相对尚嫌天短,琐碎的生活和流逝的岁月又怎会抹去彼此心的爱和激情?不……随着时光流逝,那爱和激情只会慢慢沉淀,使彼此越来越密不可分。” 夜凝尘握紧了夏云岚的手,夜一般深湛的眸子深深看进夏云岚眼底,嘴角的微笑变得别有意味,道:“是吗?你觉得是那样的吗?” “我说的是苍鹰和九娘……”虽然已经成婚数年,在夜凝尘这样的笑容和眼神里,夏云岚还是会微微红了脸。 夜凝尘放开夏云岚的手,情不自禁般再次将她拥进怀里,道:“云岚,你说得是,朝夕相对尚嫌天短,一生一世也太短……”夜凝尘收紧了手臂,在夏云岚耳边道:“记得咱们的约定,是千生万世、生生世世……” “晓得了……”渔子在船,夏云岚赶忙推开夜凝尘,拂了拂鬓边头发道:“你自己想要和心爱的人相守千生万世、生生世世,却为何不肯成全别人?” “再等等——”夜凝尘道:“若是真爱,再等几年又何妨?往后几年里,我会叫他们多接触一些人。若是他们心里仍只有彼此,便叫他们完婚。” “可是他们的年纪……” “云岚,年纪应该成为两个人成婚的理由吗?” “……”夏云岚无语。她记得很清楚,这句话是她曾经说给别人的,如今他拿这样的话来反问她,她还有什么可说。 这几年,她的日子过得相当舒心,一年一年流逝的岁华,好像不曾在她的身、心留下痕迹。可仔细想想,她的心境起从前其实已有所改变。 从前,好像一切都来得及,悲伤和喜悦都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演绎。 如今,人生的脚步好像一下子快了许多,一日日不觉流光逝,再回首忽惊年华变。滔滔如急流的岁月,她希望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与喜欢的人和事在一起,再不要为悲伤、痛苦、等待和分离浪费时间。 她试着将这种感觉表达给夜凝尘,告诉他时间对于相爱之人的珍贵,夜凝尘很快懂了,默然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道:“好……若你坚持,我叫他们三个月后成亲便是。” 夏云岚握住夜凝尘的手,靠在他的肩头嫣然道:“我不是要干涉你的决定,只是,当我自己拥有幸福的时候,总忍不住希望天下人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 夜凝尘侧过头来,几许沧桑的眉眼带着温软的柔情看着夏云岚道:“云岚,谢谢你——” “谢我?”夏云岚眨了眨眼睛,笑道:“为什么要谢我?要谢也该苍鹰九娘他们谢我才是。” “谢谢你告诉我,你是幸福的……”夜凝尘的额头轻轻抵住了夏云岚的额头,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 “哦……”夏云岚怔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我从前不曾告诉过你么?” “云岚……”夜凝尘眼睛里闪过两团火焰,手不知不觉绕过夏云岚的腰肢,加重了力道。 “你……”夏云岚两颊飞红,一拧身子躲过夜凝尘的手,回头笑嗔一眼,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般指着青溪两岸道:“你看,你看——” 《洞仙歌》有云: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早占取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此时,正是小艳疏香春好处,柳绽鹅黄,桃花半开。世间最娇软的颜色映在青溪里,婉约旖旎,乱人心扉。 夜凝尘的目光却只是留连在夏云岚脸,似乎回答夏云岚的话,又似乎自言自语般道:“嗯,很美……”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最好的女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凝云山庄。品书网 两人腻歪了大半日,夜凝尘方才不情不愿地答应,让夏云岚去探探久违的司马连皓。 夏云岚收拾了一些行游山水时得来的药与种子,走出门后又回头对夜凝尘道:“你也别闲着,早带些礼物去瞧瞧苏大夫,免失了往日情份。再去看看你哥哥嫂嫂,你从前虽对你哥哥不起,好在除了苏大夫外并无人知晓。以后多走动走动,也好全了兄弟情意。” “好。”夜凝尘闷闷不乐,一脸送羊入虎口的表情道:“我会在酉时之前回来,若是那时见不到你,你知道后果。” 夏云岚吐了吐舌头,道:“谨遵夫君之命。” 照夜凝尘的意思,当然巴不得她与司马连皓永世再不相见才好。然而她是讲义气的人,岂能做出这等重色轻友之事? 穿过竹林,沿着山间洁净的小道来到司马连皓居处时,但见房门大门着,却不知司马连皓去了何处。 夏云岚放下礼物,到房前屋后找了一周,发现司马连皓正像个农夫一样,穿着短衫、握着锄头在附近的山坳里伺弄药田。 见夏云岚走过来,司马连皓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脸若无其事的笑容里掩饰不住浓浓的失落,道:“呵呵,夜夫人别来越发精神了。” 夏云岚抽了抽鼻子,笑嘻嘻道:“你这么酸,小心乱了地里的药性。” “成了亲的人,也没见矜持一些。”司马连皓叹了口气,扔下药锄,似乎有些疲惫地在田边一块青石坐了下去。 夏云岚拾起药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道:“你喜欢矜持的么?你觉得苏大夫可够矜持?” 司马连皓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云岚看出他心里难过,却也知道无可开解,只能捡着些与夜凝尘无关的别后闲话说了些,又说给他带了好玩的礼物放在房。 司马连皓眸酸涩,努力扯了嘴角笑道:“我不需要什么礼物……年岁渐长,只觉一切都是累赘。最想要的既然得不到,其他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你不如把礼物带回去送给别人的好。” 夏云岚道:“那东西对于别人来说毫无用处,你若是不喜欢,回头扔了是。” “生气了?”司马连皓转头看着夏云岚,掩藏起眼忧郁,戏谑笑道:“逗你玩的……你带的东西我怎会舍得扔?你放心,我定会将它们珍藏一生一世。” “随你。”夏云岚本来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司马连皓苦涩的目光里感到些许压抑,今见司马连皓因误会自己生气而转了态度,索性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无论我的身份如何改变,我拿你始终都是当朋友,希望咱们像从前一样。若你非要跟我生疏,那也由得你。” “呵呵,云岚,你聪明绝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者,你只是在故意安慰我?”司马连皓站起身,黯然望着凝云山庄的方向道:“有了你夫君在这里,咱们哪里还能像从前一样?纵使你对我的心与从前并无不同,可你那夫君会放心咱们两个单独在一处么?你这次来找我,想必对你那夫君说了许多好话、做了许多保证吧?” “瞧你说的……”虽然司马连皓猜得一点儿没错,夏云岚还是毫不犹豫地坚决否认道:“我夫君小气是小气了些,但对于咱们两个还是信得过的。他叫我早些带了礼物来瞧瞧你,感谢你从前对我照顾的情分。” “呵呵……”司马连皓侧过头来,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夏云岚道:“虽然知道你在骗我,可是我居然很高兴你肯骗我。至少,你对我撒谎,说明你心里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儿在乎我。” “我对你的在乎不是一点儿,是很多很多。”夏云岚半开玩笑地拍了拍胸口,又在空随手划了个大大的半圆,道:“你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最少有这么多——” “我该感到高兴呢还是高兴呢?”司马连皓也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道:“本以为你嫁了如意郎君,心里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人。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总算令人稍感安慰。” “咱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夏云岚正经道:“虽然爱情很美好,可是一个人的生命里不可能只有爱情。你要相信,友情在我心里一样重。” “我信……”司马连皓嘴里说着相信,却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笑道:“云岚,你夫君初到武陵源,你该带他各处走走看看才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赶我走?你居然赶我走?”夏云岚黑了脸,将手锄头扔给司马连皓道:“我只道我那夫君小气,却不料你他更加小气。你今日既赶我离开,以后便再不要想我来找你!”言罢,气乎乎地转身走。 本以为司马连皓定要挽留,不料走了十几步,后面不闻人声,回头看去,却见司马连皓已默默低头锄起了药田。 白云在天游走,金色的阳光在花树间跳跃,世界美好而安静。 在这美好而安静的画卷里,司马连皓的身影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独自演奏着落寞忧伤的清曲。 夏云岚的心忽然疼了一疼,刚想走回去说几句暖心的话,忽听山道一阵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道:“夜夫人——” “苏大夫——”夏云岚转过身子,见苏青手里捧着一束连根带茎的黄花,立定了脚步淡淡然看着自己。 她的脸没有惊讶,显然早已得知自己和夜凝尘回到武陵源的消息。她的脸也没有喜悦,好像自己回不回来和她毫无干系似的。 当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干系。 只是,站在面前的苏青似乎和从前有点儿不一样。夏云岚略略打量了两眼,立即发现,苏青头挽了个松松的发髻,身换了件水青色的齐腰绣竹暗纹襦裙,外罩牙白色烟萝纱衣。淡雅的颜色和着轻柔的质地,衬得她体态玲珑修长,宛如深山幽谷里的一泓流水。 “啊哟——”夏云岚夸张地叫道:“苏大夫,原来你穿寻常女子的衣服这般漂亮……简直不可逼视、不可方物……” 从前在承夏国时,苏青虽也作女子打扮,但却是身着宫制的长衫,长发尽数盘在头顶,利落有余而娇媚不足。这一次,夏云岚委实是被惊艳到了。 “夜夫人过奖。”苏青礼貌而客气地回了一句,又向不远处倚锄而立的司马连皓道:“司马公子,你们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说……我改日再来叨扰吧。” “司马连皓——你个没义气的!”司马连皓尚未答话,夏云岚已不满地叫道:“怪不得刚才急着撵我走,原来是要偷偷与佳人私会!哼,你想我走,我偏不走!” 夏云岚说着,重新回到药田,气定神闲、无碍眼地在药田边的青石坐了下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司马连皓摇了摇头,笑道:“你这苍云大陆第一才女,从哪里学来这么一副无赖相?” “我不是什么才女,也再不做什么才女。”夏云岚道:“做一个无赖远做一个才女快活多了。以后你们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欢迎叨扰。做诗填词写章这些事,可再别来打扰我。” “你才斐然,苍云大陆无人可及,此封笔岂不可惜?”司马连皓惋惜地道。 “有什么可惜的?不过是些酸醋字而已。”夏云岚蛮不在乎地道:“余生有那些闲工夫,不如养几匹马,喂几只鹅,创几套拳法、剑法传于后人。” “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司马连皓淡淡一笑,转对苏青道:“苏青,九星草喜向阳干燥之地,你那里地势有些低湿。咱们在这里种一片,过段时间你来看看长势如何。” “好……”苏青走到司马连皓面前,将手黄花递于司马连皓,又看了青石的夏云岚一眼道:“夜夫人,我与司马公子只有师徒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你莫要误会。” “哦——”夏云岚拖长了声音,笑嘻嘻地道:“没关系,我明白……我跟夫君成亲之前也是这么跟人说的。” 苏青难得一见地飞红了脸,看着夏云岚似恼似嗔,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莫要拿自己的心思揣测别人。” 司马连皓一边俯身将九星草种进药田,一边接苏青的话道:“云岚,你开我的玩笑也罢了,事关女子名节,还是别太口没遮拦的好。” 见两人都一本正经地急着撇清,夏云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嘴依然笑道:“好吧,不开你们的玩笑,说正经的……苏大夫,你觉得秦沐风秦侍卫脾性为人如何?” 苏青狐疑地蹙了下眉头,道:“秦侍卫脾性温和,为人正直,可谓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 “呵呵,我也是这么觉得。”夏云岚道:“我夫君说,秦侍卫鞍前马后跟了他十几年,如今年岁渐长,定要给他找个世间最好的女子相配,方不负他一番忠心。” “夜夫人想说什么?”苏青淡声道。 “我的意思是——”夏云岚眼睛里一丝狡黠,目梢余光轻瞥着司马连皓笑道:“苏大夫,我觉得你是那世间最好的女子。” 司马连皓仿佛没有听到。 苏青一言不发。 夏云岚冒着挨骂的危险,抹下脸来继续挑明道:“你若不打算一个人度过一生,能否考虑一下秦侍卫,了却我家夫君长久以来的心愿呢?” 苏青清冷沉静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司马连皓的脸。司马连皓脸平静如水,未起半丝波澜。苏青忽然大出夏云岚意料之外地道:“好,我会考虑。” 夏云岚惊怔之余,很快眉开眼笑地道:“苏大夫,尽日考虑是没有用的,你要去接触、去了解——倘若在接触和了解之后觉得彼此不合适,那也没有关系,我和夫君决不会怪你,亦不会勉强于你。” 苏青默然片刻,再次清清冷冷、无清晰地答道:“好。” “我过两天叫他来找你,到时候你别出尔反尔、拒人千里哦。”夏云岚兴奋地站起身道。 “嗯……”苏青这次回答得有点儿勉强。 夏云岚只作听不出来,很快辞别二人,回凝云山庄找夜凝尘“安排”去了。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幸福这回事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晚间,当夜凝尘听说夏云岚要安排秦沐风与苏青“多接触”时,看着她无语良久,摸了摸她的头道:“难为你怎么想得出这样的锼主意。品书网 ” “何以见得是锼主意呢?”夏云岚很不服气,道:“他们两个,论年纪、论相貌、论身份、论地位都可堪匹配。至于性情脾气为人,简直找不到他们更相似的。” “云岚,他们都跟我多年,彼此并非没有过接触了解,倘若能够相爱,早相爱了,何需你从牵线搭桥?”夜凝尘苦笑道。 夏云岚一点儿也不气馁地道:“你不晓得,男女相悦,除了正确的人,还需要正确的时间。他们以前置身朝廷争斗之,大概没有心思想到这些事。如今心清静,未必没有相爱的可能。” “傻夫人,我你了解他们,他们即使日日相对,也决没有相爱的可能,你还是别费这个心了。”夜凝尘摇头道。 “但是苏大夫已经同意了啊——”夏云岚皱巴了眉眼道:“你要知道,有时候两个人即使无法相爱,也可以相敬如宾地共度一生一世。苏大夫既然早与沐风相识,又同意了叫咱们‘安排’,心里自然是做好了接受他的准备。”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说服苏大夫同意的,但沐风决不可能同意。”夜凝尘爱怜地抚平了夏云岚的眉眼道:“我不愿委屈了沐风,更不愿委屈了苏大夫。云岚,你不是说过,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彼此将、彼此折磨吗?” 夏云岚想了想,自己似乎确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这个人有些自私,凡事在自己身的时候,不肯委屈将半分。到了别人身,却觉得将个一生一世也无妨。 当下,她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已经答允苏大夫,安排沐风过几日去找她,这下可如何是好?” 夜凝尘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只管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我去同苏大夫说。” “嗯……”夏云岚像个不小心做错事的孩子般,将头埋在夜凝尘胸前闷闷不语。 夜凝尘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温声道:“云岚,你若是闲着没事,不如学学生意经营管理之道,再想想如何教导小圆子。” “谁说我闲着没事!”夏云岚一下子从夜凝尘胸前抬起头来,撞得夜凝尘揉着下巴直皱眉头。 “我要做的事多了去——”夏云岚扳着指头道:“我要集合苍云大陆各门各派拳法、剑法的精华,创一套最厉害、最简洁、最实用的凝云拳和凝云剑法,叫后来千生万世的武学者都记住咱们的名字。我还要将我前世所学整理归纳……当然,生意的事我也会留心。至于教导小圆子,那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你别想偷懒。” “我不偷懒。”夜凝尘将她拥进怀,手压在她的前额道:“创立拳法、剑法,亦是我平生所愿。对于你前世所学,我早有兴趣。从今后,咱们便日日钻研武学、用心生意之事,别再乱点鸳鸯替人做媒了,你说好不好?” “好……可是……” “云岚——”夜凝尘手指下移,按住了夏云岚的唇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如果他们自己不懂得为想要的幸福去努力、去争取,你费尽心思,不过落得个多管闲事而已。” “你说得是。”夏云岚拿开夜凝尘的手,仰着头道:“其实幸福这回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咱们觉得两情相悦是幸福,或许别人偏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呢?像芷雪,据说双河镇有许多人想要娶她,可她偏觉得自由自在才是最大的幸福。” “不错。”夜凝尘唇角微勾,低头笑道。 武陵源里的日子原本平静若水、悠闲散漫,但夏云岚这次回来后,却跟着夜凝尘很是忙碌了一段日子。 除了走亲访友,拜访故人,夜凝尘又将几乎所有的暗卫介绍给了夏云岚认识。 按照夜凝尘原先的计划,还要挑选一批聪明伶俐、人品过硬的下人充实凝云山庄,但夏云岚不喜外人打扰自己的生活,于是偌大的凝云山庄,除了两三个做饭洒扫的半老婆子,平日里便只有两个人在里面练武习艺、腻腻歪歪。 当然,隔一段日子,甘婆婆会带小圆子过来住一段日子,逍遥王、秦沐风、洛芷雪、萧君炎、蓝田玉等人也会时常过来走动,这些人碰在一起的时候,凝云山庄里的热闹自不待言。 夏云岚天生聪明异于常人,不但很快熟练掌握了生意经营之道,而且用她二十五世纪的商业头脑,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又投资开发出几个新的项目。 又过了两年,夏云岚和夜凝尘的生意渗透进双河镇居民的日常,又蔓延至周边州县,二人暂时告别了忙碌的日子,却依然保持着日进斗金的状态。 这种状态,简直羡煞了洛芷雪。洛芷雪因洛老爷举家迁往双河镇,投入大批资金、生意扩张之事,近年来在双河镇焦头烂额的时间远在尼庵悠闲自在的时光多得多。 她常对夏云岚感慨,一入名利场,此身不由己。如今见夏云岚生意渐渐有序,闲暇时间越来越多,不由隔三差五地要跑来向夏云岚取生意经。 作为最好的朋友,夏云岚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后来洛芷雪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竟要夏云岚闲暇时帮助她打理生意。 虽然洛芷雪不是小气的人,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也给出了相当诱人的价格。但夏云岚并不缺钱,忙碌数年好不容易轻松下来,哪里肯答应? 后来,夜凝尘提出了个折的意见,由秦沐风代替夏云岚,时不时去帮洛芷雪一把,也算给洛芷雪一个交待。 洛老爷年过花甲,须发皆白,如今已完全放手生意之事。平日里或喝茶品酒,或到青溪与渔子谈笑半日,经过的外地人看见,多会羡慕地称一声“老神仙”。 洛芷雪的庶母刁姨娘,原本对洛芷雪百般看不顺眼,然而如今在双河镇,一切衣食住行全仰仗洛芷雪,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对她百般小心奉承。 后来,刁姨娘央着洛老爷,要让洛芷雪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安排进几处赚钱的地方做管事。 洛老爷不肯,说既已放手由洛芷雪经营,自己便决不再插手。 刁姨娘不肯死心,又私下里找到洛芷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看在亲情的份,给几个弟弟安排些事做。又闪烁其辞地暗示洛芷雪年岁已长,膝下无儿无女,将来的生意终归要交于侄儿们经营打理。 洛芷雪长年在尼庵修身养性,脾气已变得极好。生意场的打磨,又使得她八面玲珑,处事妥帖周到。然而听到刁姨娘这些话,还是给狠狠气到了。 当时秦沐风恰好在旁边,洛芷雪随手指着秦沐风道:“恐怕要让姨娘失望了,我与沐风过段时间要成亲,姨娘你的如意算盘只怕要换个打法。” 刁姨娘见秦沐风一表人才、气质不俗,当下信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洛芷雪气定神闲,叫秦沐风帮她送客。 刁姨娘不得不重新陪出笑脸,求洛芷雪和秦沐风看在洛老爷的面子,无论如何要照顾一下几个“没出息”的弟弟。 洛芷雪询问秦沐风的意见,秦沐风言道,照顾可以,但所有人等,皆须从底下做起,并皆要凭他差遣。 为了儿子们的将来,刁姨娘心里纵有一万个不乐意,还是忍耐着答应下来。 刁姨娘走后,洛芷雪向秦沐风郑重道歉,说自己一时气不过,方才利用他去对付刁姨娘。 秦沐风却云淡风轻地笑道:“洛掌柜,我不在乎你利用我一辈子。” 洛芷雪怔了下,半开玩笑地道:“我若真要你同我成亲,堵住姨娘的嘴,你也不在乎吗?” 秦沐风道:“不在乎。” 洛芷雪沉吟良久,道:“那你回头让云岚夫妻向我父亲提亲吧。” 秦沐风道:“好。” 当秦沐风向夏云岚和夜凝尘说起这些的时候,夏云岚大呼:“沐风,你了芷雪的当!我敢拿性命担保,她根本不是为了堵刁姨娘的嘴,而是早对你心怀不轨。她说出那样的话,也根本不是出于气不过,而是蓄谋已久、乘机试探!” 秦沐风笑而不答。 夜凝尘摸了摸夏云岚的头,笑道:“云岚,你是不是傻?” 夏云岚立即明白过来,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指着秦沐风道:“原来你早对她心怀不轨、想入非非了……哎——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可千万别告诉芷雪。” “夫人放心,属下方才什么也没听到。”秦沐风拱手笑道。 夏云岚知道,秦沐风是个人品一流的男子。洛芷雪能够还俗嫁给他,她由衷地为他们高兴。 只是,洛芷雪向来对她无话不谈,恋秦沐风这件事,这么久以来却半个字也没有透露,她多少难免有点儿不开心。 不开心之下,她便与夜凝尘一起牵了银月流霜和紫风,渡过青溪,到双河镇找洛芷雪“兴师问罪”。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要钱有钱要色有色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哼哼……” 双河镇芷风茶舍,夏云岚把玩着雪色细瓷茶盏,对着洛芷雪冷哼不语。品书网 洛芷雪陪笑半晌,见夏云岚无动于衷,索性把脸一抹,摆出一副无赖相道:“本掌柜要钱有钱,要色有色——说吧,你想要什么?” 夏云岚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将洛芷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着头道:“可以啊,洛芷雪——先是我那小师弟,而后是浅画,现在又是沐风……你还瞧了我们家的谁,不如直接说出来,我统统送给你好了。” “呵呵……把你自己送给我,如何?”洛芷雪凑到夏云岚身边,一双眼睛故作色眯眯地看着她道。 “你的人生如梦呢?你的万缘皆空呢?”夏云岚一伸手,抓住洛芷雪的下巴道:“还有……你的师恩不用报了么?” 洛芷雪不躲不避,反而风情万种地对夏云岚眨了下眼,道:“人生如梦,既然在梦,为何不能肆意而活?万缘皆空,既然一切成空,在家出家又有什么分别?至于师恩……我师父想要什么我都给得了,前个儿回桃仙庵,她还当着师姐的面说没有白收我这个徒弟。” “好吧……”夏云岚放开洛芷雪的脸,站起身道:“以后再对我的人下手之前,好歹知会我一声,别再叫我措手不及。” “知会了你,我还有下手的机会吗?”洛芷雪理直气壮地邪邪笑道:“当年圆子之事,我不是没有知会过你,结果是什么?” “哼,若非你提起,我倒差点儿忘了你还曾对圆子居心叵测!”夏云岚龇了龇牙,一副护犊情深的模样道:“我可警告你,别人的主意也罢了,圆子的主意可千万别打,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洛芷雪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儿地道:“嘿嘿,我正想告诉你,接下来我要打圆子的主意呢……你知道,几年前我从天武城回来的路,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一直放在桃仙庵里由师父和师姐照料。前个儿我回去见到她,突然发现这女孩儿出落得眉清目秀,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呵呵,等她再大一些,我教教她怎么勾搭你们家圆子……” “洛芷雪!”夏云岚气坏了,作势欲掐洛芷雪的脖子,口叫道:“我家圆子还小,快收住你的黑手!不然我跟你没完!” “啊呀,我好怕哟……”洛芷雪嘴里说着害怕,脸却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道:“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其实我也不想和你有完,咱们这样没完没了好了……” 夏云岚被洛芷雪弄得没了脾气,坐下来咬牙切齿地道:“别人说我像只狐狸,却不知道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狐狸!” “嘻嘻,谁叫你们夫妻会养人呢?”洛芷雪毫不惭愧地道:“我一见你们的人喜欢,你说怎么办?” “这是种病,得治!回头叫苏大夫给你瞧瞧。”夏云岚连讽刺带挖苦地道。 “好,你们夫妻什么时候回去?我随你们一起去趟武陵源,叫她仔细给我瞧瞧。”洛芷雪笑吟吟道。 “不带你!”夏云岚横了洛芷雪一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正筹划着开一家药材铺,想要找个懂行的做管事。我告诉你,以苏大夫的性子,决不可能离开武陵源,更不可能做一个商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放心好了,我没想叫苏大夫做药材铺的管事。”洛芷雪为夏云岚续了杯茶,道:“这么多年商海打拼,阅人无数,我还能看不出苏大夫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不过药材的事问她一些意见……当然,我本来是想请教你那位司马兄的——他的话多,人也热情些——但考虑到丁兄弟的感受,我觉得还是向苏大夫请教较好。” 言罢,洛芷雪转身从柜台后抱出一个雕花红木小礼盒,得意洋洋地道:“这是给苏大夫的咨询费,你看如何?” 夏云岚打开小礼盒,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闪闪发光的大块金锭,闪得人眼睛疼。 她合盖子,不屑地道:“俗。” “虽然很俗,可是很好看也很好用啊。”洛芷雪随手扒拉着盒子,意态悠然地笑道:“苏大夫虽然一身仙风道骨,可她毕竟是人,是人要吃饭穿衣,吃饭穿衣免不了要用到这些俗物。” “你错了——”夏云岚道:“当一个人的欲望小于她所拥有和所能得到的东西时,她是和无欲无求的神仙差不多。你摆出这样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把这些俗物拿给她,她能跟你多说一个字都算我看走了眼。” “嘿嘿,我岂会不知?”洛芷雪很快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无严肃、无恭谨的样子道:“我对她,自然是这样一副面孔。” “你这脸变得简直翻书还快……”夏云岚鄙夷地道:“你抢了她原先看的人,即使你换成这样一张脸,只怕她也未免会理你。” “什么叫我抢了她看的人?”洛芷雪对夏云岚的说法大为不满,白了她一眼道:“她与沐风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是你为了叫司马连皓吃醋,乱点的一对鸳鸯罢了。我与沐风才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你懂不懂?” 夏云岚微微惭愧了一下,为了掩饰这惭愧,立即揭过了这章道:“什么两情相悦?分明是勾搭成奸……沐风那样的男子都能被你勾搭,你说,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财诱还是色诱?” 洛芷雪早已习惯了夏云岚的刻薄,也不生气,只道:“别污辱我们的感情……实话告诉你,是你家沐风先对我动的心,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夏云岚丝毫不顾及洛芷雪的面子,连连摇头道:“我夫君说,沐风从前曾受过女人的骗,从那之后,便不肯再走近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肯再让任何一个女人走近他。我夫君做皇帝的时候,他为朝大将军,无数皇亲贵戚想要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皆被他一一拒绝。这样一个人,若非你用了非常的手段,怎么可能令他对你动心?” “原来他为我拒绝过那么多人……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洛芷雪感动地自语了一句,这才道:“你别不信,从他到桃仙庵送白马给我,他看我的眼光便不大一样……” “你说沐风对你一见钟情?”夏云岚仿佛听到什么天外谈般撇了撇嘴角道:“你可能自作多情了,他只是看到一个漂亮女子穿着僧袍,心里有几分好而已。” “我又不是小女孩子,焉能不知那眼光里的意思?!”洛芷雪不悦地瞪了夏云岚一眼道:“其时我还想要远着他点儿,但后来他也没到桃仙庵骚扰我。只有我到双河镇打理生意时,他会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先时客气说不用,然那些令我为难的事情,他还是会想方设法帮我处理得妥妥当当。后来我便动了心……” “芷雪,你误会了——”夏云岚笑道:“事实,是我和夫君说你一个人打理生意不容易,叫他闲暇时多多照顾你来着。” “我曾经也叫你替我照顾丁兄弟,你照顾了吗?”洛芷雪问。 “我与你那丁兄弟八字不合……” “借口!”洛芷雪一针见血地道:“一个人若无心照顾另一个人,总能找到不去照顾的借口,别人再怎么交待也是没用的。而他对我,原本明明可以派别人做的事,他却总要自己亲自去做……你敢说他没有对我动心么?” “那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向你求婚?”夏云岚抓住最后的理由辩驳道:“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个怯懦的男子。” “因为他自卑——”洛芷雪仰起头,笑得十分骄傲,道:“我曾问过他,他说因为我名列双河镇第三富,他怕我会误会他因为我的钱喜欢我。” “哦……”夏云岚拖长了声音,酸溜溜地道:“难怪你把这间茶舍定名为‘芷风茶舍’,我原本还以为你仍然忘不掉风钰晗那个渣男,也不敢问你,怕不小心伤了你的心。却不知此风非彼风,你心早已另有他人。” “呵呵……”洛芷雪笑颜如花,云淡风轻地道:“你不要那样说阿晗,他有他的痛苦和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无奈,多一些宽容,少一些怨恨,我们都会过得更轻松、更快乐一些。” 夏云岚抽了抽嘴角,难以相信洛芷雪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长居桃仙庵,檀烟梵声的熏染,的确使洛芷雪有了许多悲天悯人的思想。但这样的宽容和大度,还是与她天生嫉恶如仇的性子相去甚远。 夏云岚盯着洛芷雪看了好一会儿,很快明白,这份宽容和大度不是出自洛芷雪的性情,而是出于一个幸福的人看待世界的态度。 当一个人本身幸福而强大,又有足够的资本立身世间时,前尘往事便再不能伤她分毫。 她可以原谅,也可以不原谅,原谅或不原谅其实都于她的幸福无碍。 而那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在她这份强大的云淡风轻里,其实早已没有丝毫分量。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沐雪药堂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天价的咨询费加洛芷雪恭敬有加的态度,再加夜凝尘的面子,苏青终于接待了洛芷雪,并给出了许多关于药材方面的、肯而独到的意见。品书网 其时司马连皓正巧也在苏青药院内,听苏青侃侃而谈间,一边频频点头,一边自己也忍不住说了几句。 洛芷雪听得欢喜异常,禁不住得寸进尺道:“苏大夫,你这般绝世医术,一生一世蛰居在此幽僻之处未免太过浪费。我的‘沐雪药堂’过段时间要开业,你若肯偶尔过去问诊半日,我按一个时辰三十两银子的价格付你诊金可好?” 夏云岚了解苏青的性情,正要叫洛芷雪“不要拿钱污辱苏大夫”,苏青却淡淡笑道:“一个时辰三十两银子——洛掌柜好大的手笔!我若每日在你那医馆待三四个时辰,你可能每月付我三千两银子?” 洛芷雪略略一怔,激动地站起身道:“苏大夫,若由你坐镇沐雪药堂,我何惜区区三千两银子?你若同意,咱们现在签订契约,你每日坐镇医馆四个时辰,我每月给你三千六百两银子,如何?” “苏青,你可是缺钱?我那里还有一些……” “苏大夫,你若是需要用钱,我明日叫账房先送来五千……” 苏青尚未答话,夜凝尘和司马连皓突然同时道。 洛芷雪不满地瞪了两人一眼,唯恐苏青改了主意般打断两人的话道:“苏大夫,俗话说金山银山,抵不过坐吃山空。又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其实什么都不过自己凭本事赚钱来得踏实。若你体会过自己赚钱的乐趣,即使别人送你一座金山银山你也不会稀罕。” “洛掌柜说得是。”苏青脸掠过一抹尴尬之色,微微笑道:“容我考虑三天,三天后给你答复。” “好……”洛芷雪戒备地看了眼司马连皓,又一脸诱惑地道:“苏大夫,你不如跟我到双河镇去考虑。这几天我带你吃遍双河镇,玩遍双河镇……你边吃边玩边考虑好不好?” “多谢落掌柜好意。”苏青莞尔拒绝道:“若我决定去沐雪药堂,家势必有一些东西要收拾……何况你为生意之事日夜忙碌,不必为我浪费时间了。” “陪你怎么能叫浪费时间?”洛芷雪执著而热情地道:“即便你最终不去沐雪药堂,能结交你这样一位朋友,我亦感荣幸万分。苏大夫,你不要推辞了。” “呵呵,尝闻洛掌柜不惜一切招揽人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话的是司马连皓,不知为何,夏云岚从司马连皓的声音里听出几分风凉的味道。 洛芷雪当然也听了出来,却毫不介意地道:“司马公子岂不知,生意盈亏除了审时度势、天时地利之外,其他的全赖人和?苍云大陆目今四海清平,正是货运良机。桃花岭及周围高山大川又盛产药材,苏大夫作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前承夏国唯一女御医,若能坐镇沐雪药堂,沐雪药堂万无不赚钱的道理。” 司马连皓摇头道:“非也……苏青虽医术不错,但她并不懂得经营之道。由她做管事,决非明智之举……” “咳,司马兄——”夏云岚插嘴道:“我和芷雪都知道,你的医术苏大夫好那么一点儿,也苏大夫擅于经营。但目前芷雪的产业由血幽总管,血幽见了你不开心……” “夜夫人,你想到哪里去了?”司马连皓蹙眉道。 “呵呵……”夏云岚一脸了然地笑道:“你最近的日子是不是有些清苦?我有一个位置很适合你,一个月给你三千两银子,你说好不好?” 司马连皓眼冒火,口却忍着怒气淡淡笑道:“夜夫人,我也有一个位置很适合你,一个月给你五千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什么位置?”夏云岚颇感兴趣地探头问道。 她倒不是对五千两银子感兴趣,而是对司马连皓能够开得出五千两银子一月的高价感兴趣。她原本以为,司马连皓既不做官,也不做生意,名下又没有什么产业,且在双河镇从不替人看病,原来的积蓄应该早已花得差不多了。 司马连皓道:“帮我打理药田。” “这事儿?”夏云岚讶然道:“只是帮你打理药田,可以每个月拿到五千两银子?” “不错。”司马连皓肯定地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先付你一年的酬金。” “什么药田,会不会很难打理?”夏云岚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司马连皓道:“便是你从前带给我的种子,还有原产龙炎国南疆的一些稀有药草……你只需照我说的按时除草浇水即可。” “这倒简单得很……” “云岚——”夜凝尘眉头深锁,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你很喜欢种田吗?” “不太喜欢。”夏云岚老实承认道。 “咱们缺钱吗?”夜凝尘又道。 “不缺……”夏云岚明白夜凝尘又犯了小心眼儿的毛病,朝他淘气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可以让圆子跟着司马兄锻炼锻炼,顺便赚点儿零花钱。” “哦,这个主意不错。”夜凝尘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 司马连皓却黑了脸,老实不客气地道:“除了夜夫人,别人不值这样的价钱。” 夜凝尘微微一笑,道:“司马公子,让圆子每个月跟你学习几天医术,一天一千两银子的学费,你看如何?” “不教。”司马连皓毫不迟疑地拒绝道:“我一个人清静惯了,不耐烦有人在身边打扰。” “苏大夫,你肯收下圆子这个学生吗?”夜凝尘转向苏青问。 “云岚,你夫君不带这样跟我抢人的——”苏青尚未答话,洛芷雪已不满地向夏云岚叫道。 “嘻嘻,公平竞争,怎么能叫抢?”夏云岚笑得很不地道。 这几年,圆子的才武艺都已学得很不错,琴棋书画亦颇能应付场面,唯医学药理还欠人指导。 夜凝尘当然知道,以司马连皓的骄傲,绝对不会为了钱收情敌的儿子当徒弟。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来不过是借机打压一下司马连皓,二来则是真心想接济一下苏青。 夏云岚看透不说透,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洛芷雪气乎乎地说了句“不够朋友”,转对苏青满脸堆笑道:“苏大夫,以你的医术,每月三千六百两银子确是少了点儿……这样吧,我给你每月四千两银子,外加月月末各三天休息,你看如何?” 苏青蹙眉道:“洛掌柜,四千两银子……” “我知道,四千两银子起云岚家的可能少了点儿,活儿也重了点儿。”没听苏青说完,洛芷雪忙不迭又道:“然而苏大夫你想,圆子聪明异常,学不两三年差不多便可出师,其时你不但不能继续收取学费,而且极有可能教出一个竞争对手来。你若到了沐雪药堂呢,随着药堂生意做大,必定会越来越离不开你,且你的酬金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一个月四千两黄金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目光放长远些,你该到我们沐雪药堂来才是明智的选择。” “呵呵,芷雪……”夏云岚歪着脑袋笑道:“你说的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其实不过是画了个大饼给苏大夫罢了……” “何以见得是画饼?你觉得哪里不对?”洛芷雪威胁地瞪了夏云岚好几眼道。 夏云岚笑嘻嘻扳着指头道:“第一,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所谓‘最好的投资,是对人才的投资’——倘若苏大夫收了圆子做徒弟,圆子自然要终生执弟子之礼,哪里会有竞争对手之说?第二,生意场,向来盈亏难测。沐雪药堂的生意只是有可能越做越大,并不是一定越做越大。既便真的越做越大,苏大夫也必定会忙得焦头烂额。似苏大夫这等神仙一流的人物,只怕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第三——”夏云岚轻轻吐了口气,看着洛芷雪坏笑道:“你以高价聘请苏大夫,自然是希望她能为你带去更大的利益。倘若有一天,你发现她能为你带去的利益低于你的付出,你必定会想方设法解雇了她……” “夏云岚——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这样看我?”洛芷雪气红了脸。 “呵呵,我只是事论事而已。”夏云岚道:“咱们在商言商——从商业角度来说,没有一个聪明的商人会白养着一个负利益的人才。当然,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然而,倘若苏大夫看着药堂日日亏损,以她的为人,你觉得她会继续留在药堂白白拿你的酬金吗?” “夜夫人、落掌柜——”见夏云岚和洛芷雪为自己闹得颇有些尴尬,苏青忙赶在洛芷雪说话前接住了夏云岚的话道:“你们别争了,我并不缺钱,生活也没有拮据到需要人接济。之所以考虑洛掌柜的建议,不过是想到外面走走看看而已。” “苏青,你想去哪里?” “苏大夫,你想去哪里?” 闻听苏青之言,洛芷雪和司马连皓同声问道。 苏青默默看了司马连皓一眼,转对洛芷雪道:“无所谓去哪里,只是看看外面世界的风俗人情而已。” 司马连皓没有说话,洛芷雪却热情地道:“苏大夫,你要看外面世界的风俗人情,到沐雪药堂对了。每日药堂闭门之后,我一定叫最伶俐的丫头和最英俊的护院陪你到双河镇各处游玩。你别再考虑了,咱们今日直接签下契约好不好?” “容我考虑三天。”苏青不为所动。 “好吧……”洛芷雪不好再勉强,顿了一下道:“苏大夫,你惊世医术,不该此埋没。即便是一个女子,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扬眉吐气、潇洒恣意地活在这世。倘若你品尝过成功的喜悦,一定不会再甘心于陪着一个心有别恋的男子在这寂寞山野间虚掷青春。” “嗯……”苏青目梢余光不经意间掠过司马连皓的脸,口不置可否地答道。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吃醋的滋味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两天后,凝云山庄。 夏云岚和夜凝尘吃过早饭,正要牵了马到双河镇探望甘婆婆和圆子,不想苏青忽然来了。 二人欲待将马拴进马房,将苏青迎进前厅,苏青却摆了摆手道:“我同你们一道去双河镇,给洛掌柜一个答复。” “苏大夫,明日才是三天之期,你今天已经做出决定了吗?”夏云岚拉着紫风的缰绳问。 苏青点了点头,道:“洛掌柜为人热诚,我早些答复了她,也好叫她另请高明。” “这么说,你不打算去沐雪药堂了吗?那我们家圆子……” “夜夫人,我可以每月教圆子几天医术,但你们不必付我酬金。”苏青爽快地道。 “那怎么可以?”夏云岚道:“你从前曾于我们有恩,现在我们岂能再白白占你的便宜?再说……” “云岚——”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苏大夫既已决定,你无需勉强。今日到双河镇,记得让沐风收拾出一间院落,作为以后苏大夫教习圆子之处。” “哦……” 省了大批酬金,夏云岚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一直相信,天不会掉馅饼,世没有白吃的午餐,所有免费得到的东西,将来都要付出加倍的代价。 像武陵源的土地,虽由逍遥王借着繇山灵玉之名免费赠予,但她和夜凝尘已商定,以后生意赚的钱,除了保证下人等的生活和资金流通、风险应急储备外,其他的全部还给逍遥王,直到还清土地应值价格为止。 虽然逍遥王并不缺钱,金钱对于他甚至已经成为累赘,但即便是别人的累赘,他们也没有资格白白占有。 但夜凝尘对于苏青,为什么肯不客气地白白占便宜呢? 她的目光狐疑不定地在二人身逡巡片刻,夜凝尘立即发现,握住了她的手道:“云岚,把紫风给苏大夫骑乘,咱们两个共乘一骑。” “好。”夏云岚虽心疑惑,面却声色不动,礼貌地将紫风的缰绳递给苏青道:“苏大夫请——” 苏青接过缰绳,道了声“多谢”,跨马背先二人出了凝云山庄的大门。 紫风年纪渐长,早已没有了从前的野性,如今变得温驯无,便是武陵源里的孩童也敢抱着它的腿嬉戏玩耍。 夜凝尘将夏云岚抱银月流霜脊背,自己坐在后面,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揽住她的腰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夏云岚侧目看了夜凝尘一眼,道:“你既不肯占逍遥王的便宜,为何肯占苏大夫的便宜?” 半晌,夜凝尘默无一语。 夏云岚等不到夜凝尘的解释,不由心渐恼,冷着脸想要挣脱开夜凝尘的怀抱。 夜凝尘这才在夏云岚耳边低笑道:“你可也知道吃醋的滋味了吧?” “你故意的?”夏云岚不悦道:“我做了什么让你吃醋的事了吗?” 夜凝尘道:“没有……只是我每见一次司马连皓,心里便有些不大舒服。” “你还是这么小心眼儿。”夏云岚停止了挣扎,轻嗔道:“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天天形影不离、恩恩爱爱,又一起创下那么多基业,名列双河镇首富,你居然还是信不过我——” “你还不是一样?”夜凝尘道:“我和苏大夫是朋友,你为什么信不过我们?” “……”夏云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醋吃的太不靠谱,但看着前面苏青飘逸出尘的背影,她是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夏云岚放松了身子靠在夜凝尘怀里道:“或许是因为过于在乎,也或许是因为……因为爱情本来令人紧张……书有个词叫‘情金坚’,好像爱情一旦拥有,永远不会改变似的。可是我有时候却觉得,感情这种事,如果不去用心对待,其实也会像花花草草一样枯萎衰败,像时间里一切活着的东西一样死亡、腐烂、消散……” “云岚……”夜凝尘心疼地揽紧了夏云岚的腰肢,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一直想要给你无忧无虑的幸福,却一不小心让你紧张、让你不安……” “不,你很好,一直以来你也做得很好。”夏云岚在夜凝尘胸前蹭了蹭,咧嘴笑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曾从残酷的世界里走过,当我终于拥有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怎敢轻易停下脚步?” “你可以停下来——”夜凝尘爱怜地摸了摸夏云岚的头道:“云岚,放松下来……我保证,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我亦对你‘情金坚’,且历久弥深。除了你,我的心里再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好……”夏云岚看着苏青的背影,微眯双眼软软笑了笑。 世一般的女子,遇到夜凝尘这样的男子,听到这样的甜言密语,大概都会信以为真。 夏云岚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十分清楚,当她的爱人没有打算停下脚步,她必须一步不落地与他并肩前行。 或许,即使她每日里只是吃喝玩乐睡,他也不会对她变心。但当有一天,她渐渐无法接住他的话,他做的事她渐渐看不懂,她自己也会替他嫌弃自己。 她曾经梦想过静好安然、朝看日出暮看云的岁月,无奈她爱了一个充满野心的男人。这个男人毫不留恋地放弃了一个天下,却又举重若轻地开创了另一片天下。她在他身边,偶尔可以做一只依人的小鸟,大多数时候,却必须陪着他一起战斗。 好在,他们的爱足够唤起她心的热情,这份热情,使她一往无前,且义无反顾。 双河镇。 当洛芷雪听到苏青的答复后,瞪着夏云岚,眼睛里飞刀暗飘。 夏云岚回视着洛芷雪,脸没有半点儿愧色,笑嘻嘻道:“苏大夫的决定真不关我的事,你看我也白看。” 洛芷雪不肯当着人失了礼仪,叫左右下人招呼夜凝尘和苏青在前厅喝茶,自己拉了夏云岚到后院一间小花厅,斜着眼睛道:“沐雪药堂万事俱备,只欠管事——你说怎么办?” “有什么大不了的?”夏云岚蛮不在乎地道:“大街贴张告示,一月一百两银子的酬金,管保几千几万个名医神医之流任你挑拣。” “你当我药堂开着玩儿的么?”洛芷雪白了夏云岚一眼道:“什么名医神医,不过多是些江湖郎罢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做冒险之事。没有医术超群又可以信任的人坐镇药堂,我怎能放心开张?” “呵呵……然而我有什么办法?”夏云岚事不关己,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洛芷雪咬了咬牙,在桌面重重一敲,道:“罢了,大不了咱们合伙经营,除去收购药材的成本和伙计的工钱,盈利所得我九你一。你只要叫你那夫君劝动苏大夫到药堂坐镇——哪怕每月几天也好。你觉得如何?” “不好。”夏云岚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又不缺钱,没兴趣占你这十分之一的便宜。你若有心合伙经营,我和你一样出钱出人,盈利五五分成……” “这可不成——”不等夏云岚说完,洛芷雪已断然拒绝道:“沐雪药堂是我规划许久的产业,我必须拥有绝对的控制权。云岚,你别那么不够朋友。我虽在双河镇妄称第三富,可实际的资产距离你们这第一富何止十万八千里……” “得了,得了……”夏云岚摆手道:“跟你说过在商言商,咱们是在谈生意,你又扯什么朋友?偏偏我还总吃你这一套……这样吧,咱们盈亏共负,你六我四,你若能接受,回头我便和夫君一起劝劝苏大夫。如果不成,那只当我没说。” “你这狡猾的狐狸!我前期已经投入了很多……” “当我没说好了。” “答应你了……”洛芷雪气乎乎道:“苏大夫什么时候能过来?” “开心一点儿嘛——”夏云岚摸了摸洛芷雪越来越长的头发,笑道:“世又不是只有一个苏大夫能胜任,即便苏大夫不来,我也保证给你找到其他合适的人。” “江湖郎不要,司马连皓不要。”洛芷雪推开夏云岚的手,斩钉截铁地道。 “别忘了这是咱们两家的生意,我岂会用江湖郎来糊弄自己?”夏云岚撇了撇嘴道:“至于司马兄,你想要也没得要!” “那找人的事交给你了。”洛芷雪放下一桩心事般长长吁了口气,道:“不要让我等太久。” “放心,我已经有了他的消息。待我用些手段,不日即可让他乖乖任。”夏云岚面笃定从容,勾起的唇角却隐隐透着一点儿邪气。 “原来你心里早有了人选——是谁啊?”洛芷雪好地问道。 “来了你知道了。”夏云岚故意卖了个关子,站起身微微一笑。 “你说是不说——”洛芷雪哪容得夏云岚此离去,按住了她的肩道。 如今的洛芷雪,在外人面前一副沉稳大气的富贵掌柜模样,在夏云岚面前却恢复了几分年少时的任性张狂。 流光如电,往事如烟,十数年匆匆而过,夏云岚反而很高兴,佛殿与人间的修行不曾完全抹煞洛芷雪的天性。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洛芷雪的鼻子,笑道:“你记不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有一位朋友,相貌身材皆风钰晗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深情专一、为人正直……他的名字,叫做林苍鸿。”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失踪的圆子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林、苍、鸿?”洛芷雪被惊着了,半晌方回过神来,退后一步,将夏云岚从到下打量了一番,道:“那不是你最初的心人么?你确定,叫他过来,你夫君不会吃醋?” 夏云岚黑了一下脸,道:“他从来不是我的心人,你别乱说!我夫君尚不知道我有意叫他过来……不过不要紧,他会同意的。品书网 ” “可你怎么会想到他呢?”洛芷雪还是满脸惊讶。 夏云岚眼掠过一抹难以觉察的惆怅,口淡然笑道:“我听人说,他到天武城去找……去找我,无意间遇到璃月,便和璃月一起留在了北山王陵守墓。但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和璃月年纪还轻,不应该此像个活死人一样度过此生……” “他医术如何?”若在年少时,洛芷雪定会缠着夏云岚,将八卦之事打听个清清楚楚。如今的洛芷雪,最关心的永远是与生意有关之事。 夏云岚道:“放心好了,他医术、武功、人品皆过得去,且有过开药堂的经验,做沐雪药堂的管事绝对不成问题。何况,咱们以药为主,以医为辅,便是偶尔遇一些难缠的病人和难治的疑难杂症,不还有苏大夫和司马兄可以用一用么?” 洛芷雪道:“那是,有你和你夫君的面子在,这两位神医偶尔帮个忙想必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很快商量妥了沐雪药堂之事,接下来,夏云岚和夜凝尘带着苏青略略见识了一下双河镇的繁华。 苏青感叹道:“想不到数年之间,双河镇的规模竟已如此之大。用不了多久,恐怕天武城亦难望其项背了……” 夏云岚笑道:“山方一日,世已千年。苏大夫,武陵源虽好,你还是该常到外面走走看看才是。” 苏青无可无不可地道:“世事变幻,恍如梦寐,我已经不太认得外面的世界……” 见苏青神情淡淡倦倦,不知是对外面世界的繁华了无兴趣,还是有些累了。夏云岚试探着道:“苏大夫,你可要休息休息?” “好。”苏青轻轻吐了口气,仿佛放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夜凝尘与夏云岚将苏青带至双河镇新宅,甘婆婆命下人备了好的茶水。一盏茶未罢,秦沐风和血幽、浅画及苍鹰、九娘等曾经的一干暗卫皆陆续赶了过来。 苏青一向深居简出,众人虽都认得她,多时不见,还是大感新鲜。 雷火笑道:“苏大夫,武陵源的水果然别处养人吗?这么多年过去,你倒好像先前越发漂亮了。” 苏青大概没有听到过男子当面这么直截了当的夸奖,微微红了一下脸,竟不知如何作答。 夜凝尘扫了雷火一眼,淡淡道:“苏大夫面前,说话尊重些。” “是……”雷火尴了个尬,不敢再对苏青开玩笑,目梢余光却还是时不时瞟向苏青。 这么多年过去,苍鹰、狼牙、霹雳等人皆已成家,唯雷火说自己从前受尽拘束,往后一定要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活,再不肯找一个女人管束自己。 如今见雷火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夏云岚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朝他笑道:“我说——雷管事,你是不是突然间动了春心?” “夫人,瞧您说的……”众暗卫与夏云岚之间已经十分熟悉,雷火闻言苦着脸笑道:“我从前对女人没甚感觉,一直觉得苍鹰他们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扔进了火坑里。却不知为何,今日见了苏大夫,竟忽然觉得为这样的女人,莫说火坑,是刀山火海也无所谓……” “还不是因为苏大夫美——”夏云岚道:“不过苏大夫你是别想了。知道你喜欢漂亮的,改天我物色个漂亮的丫头送给你……” “夫人,你也太小瞧了属下!”雷火不满地道:“说得好像属下没见过漂亮女人似的。不是属下吹牛,双河镇周围十里八乡漂亮的小姐丫头,没有属下求不到的。但属下是瞧着苏大夫格外顺眼……夫人,听说苏大夫这么多年亦是单身一人,你不如做做好事,成全了属下和苏大夫吧?” “你和我说了没用,”夏云岚摊了摊手,一脸无可奈何状地道:“你家主子不许我乱点鸳鸯替人做媒。你若是实在喜欢,不妨自己去努力努力……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成功的机率不会超过千分之一……” “便是千万分之一,属下也得去试试——”雷火目光闪烁一丝势在必得的火焰,眯眼看着苏青道。 “好,不愧是我夫君的手下!”夏云岚伸了伸大拇指,朝雷火鼓励地笑道。 “云岚,你们在说什么?”见夏云岚与雷火在一旁嘀嘀咕咕,夜凝尘面有不悦地走了过来,牵起夏云岚的手问道。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雷火,一下子脸色赤红,急惶惶向夜凝尘施了个礼,老鼠见猫般躲到了一边儿。 夏云岚踮起脚尖,在夜凝尘耳边低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夜凝尘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头,朝雷火看了一眼,没有回话,只道:“我已命府小厮叫圆子提早从学堂回来,趁着大家都在,今日便叫他正式拜了师罢。” “这等小事,夫君做主是。”夏云岚大大咧咧地道。 然而,自双河镇新府到圆子学的学堂,不过一二里的距离,通常不足一刻即可走个来回,今日小厮去了许久,却还不见带着圆子回来。 夜凝尘面虽看不出什么,眼却已有了些不耐烦。 甘婆婆笑道:“许是两个孩子贪玩,在路耽搁了时间也未可知。” 夜凝尘道:“雷火,你去看看——若两人在路贪玩,回来后可以结算了小厮的工钱,叫他别寻去处。” “是。”雷火答应一声,风风火火地转身走了。 甘婆婆不忍地道:“那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你何必如此严厉?” 夜凝尘道:“圆子已经不小了,那小厮亦有十五六岁。” 甘婆婆对夏云岚道:“丫头,那孩子勤勉懂事,与圆子又相处甚好,你劝劝他,给那孩子一次机会吧。” 夏云岚拉住甘婆婆的手笑道:“素姨,他若真的勤勉懂事,便不会带着圆子在路玩耍,叫咱们这么多人在家里等。” 甘婆婆深悔自己失言,道:“或许……或许他们遇见了什么事也未可知……” “若真遇了什么事,待圆子回来解释清楚,咱们自不会责罚于他。”夏云岚笑道。 “好吧……”甘婆婆口答应着,慈祥的眉间却不由得浮起一层忧色。 夏云岚安慰了甘婆婆几句,甘婆婆刚刚敛去几分忧色,雷火忽然背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大惊,瞬间将雷火团团围了起来。待看清雷火背的人时,甘婆婆口连唤两声“圆子”,便身子一软,差点儿昏厥过去。 夏云岚心头一凉,紧紧抓住了夜凝尘的手。 然而雷火背背的并不是圆子,而是适才去接圆子回来的小厮。 “将他平放地——”苏青迅速走了过来,对着雷火几近命令地道。 雷火半秒种也没有耽误,立即照着苏青的吩咐将小厮放在了地。 苏青伸手试探小厮鼻息之时,雷火向夜凝尘躬身急声道:“属下尚未到达学堂,便见小厮满身是血躺在地。属下摇醒了他,正待打听小公子消息时,他口吐出三个字:‘逍遥王……’,便闭眼晕了过去。” “逍、遥、王……”夜凝尘慢慢念出逍遥王的名字,而后面不改色地吩咐道:“苍鹰——东。雷火,南。狼牙,西。霹雳,北……沐风,有消息立即到逍遥王府向我禀报。” 言罢,有力地握住夏云岚的手,足尖一点,向武陵源的方向疾速掠去。 夏云岚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提起内力,努力跟夜凝尘的脚步。 数年来,她早已当圆子是一家人,对他悉心教导,教他武艺、教他做人。如今,时常跟随圆子的小厮被打成重伤,圆子不知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她心里的急实与一个做母亲的无异。 不一时,二人来到逍遥王府,不等门子通报,直向内院闯去。 待逍遥王、玉倾城、南宫楚楚迎出来时,二人已闯过庭,身后吵吵嚷嚷跟着数十名下人。 逍遥王叫众下人安静,拱手儒雅笑道:“两位,虽不请自来,本王仍欢迎之至。” 玉倾城却没那么好的涵养,挑着眉毛指着夜凝尘道:“我说师侄,你们夫妻这是发了什么疯?咱们关系虽好,可直入内堂……” “圆子不见了——”夜凝尘打断了玉倾城的话,开门见山地道:“府小厮被打成重伤,临昏迷前说是逍遥王劫走了圆子。”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有这等事?”逍遥王吃了一惊,俄而急忙为自己辩白道:“本王今日一直在府和无尘、楚楚一起逗弄孙儿,并不曾出府半步,这个众下人皆可作证……” “我们知道——”夏云岚努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截住了逍遥王的话道:“是有人欲图挑拨离间。我们并不曾怀疑过你,只是前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恩怨纠葛之人?” “不错。”夜凝尘道:“歹人既故意让小厮误会是你劫走圆子,想必跟你有什么过节。双河镇向来清平无事,劫走圆子者,想是外间与你有关之人。” “何以见得一定与我爹爹有关?”南宫楚楚不服气地道:“我爹爹几十年来隐居山野,不问世事,便是有仇人,也早已互相淡忘。倒是你们,自天武城到这里,不知树敌多少?你们丢了儿子,为何不先想想自己的仇人?难道扮作我爹爹的模样,一定与我爹爹有关么?”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贼心不死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楚楚——”玉倾城握住了南宫楚楚的手,柔声道:“他们只圆子一个孩子,此时心想必难过得紧,咱们不要跟他们计较了。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南宫楚楚道:“那孩子聪明狡猾不下夜夫人,且武功不弱,怎么可能给人劫走?想必是你们责骂了他,他一气之下故意和小厮合伙演出这场戏……” “玉夫人,此事绝无可能!”夜凝尘强作镇定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悦,道:“圆子虽聪明淘气,却心地善良。他便要演戏,亦决不可能重伤小厮。那小厮筋脉尽断,若非歹人故意留他一口气嫁祸你爹爹,恐怕他早已尸骨无存。” “哦……”南宫楚楚这才闭了嘴,生起几分同情之色。 逍遥王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道:“本王知道劫走圆子之人是谁——” “是谁?”夜凝尘、夏云岚、玉倾城、南宫楚楚同声问道。 逍遥王没有回答众人的话,只面色凝重地对夜凝尘和夏云岚道:“他原为求财而来,想暂时不至于伤害圆子……我立即带你们去寻他。楚楚、无尘,你们留在家照看。” “爹爹——”南宫楚楚不放心地叫道:“你说的究竟是谁?能劫走圆子者,武功定然深不可测,让我和无尘随你一起去吧……” “不用!”逍遥王傲然道:“你当为父已经年迈体弱了吗?放心,对付他还不成问题!”言罢,对夏云岚和夜凝尘一招手,飞步向府外掠去。 夜凝尘与夏云岚对视一眼,赶忙急步跟。 逍遥王走的方向是东南角桃花岭下的一条无名峡谷,谷内到处长着一人多高的茂草,树木荫翳,道路不辨。 “圆子很有可能被带到了这里——”谷口处,逍遥王停了下来,面色沉重地道:“我二哥数日前曾夜访逍遥王府……” “南宫旭?”夏云岚失声叫道:“他不是在余州城外牛角山做青岩村的族长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逍遥王道:“说起来,也算我的不是……其实数年前,他欲图说服于我,叫我同他一起对我大哥不利。然我大哥与我虽非血亲,却待我情深义重,我岂能为此不义之事?是以我当时严辞拒绝了他。本以为他早已死心,却不料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弃……” “为什么他一直想要说服你一起对付灵皓国主?”夏云岚敏感地道:“难道他不晓得,你与你大哥之间已经前嫌尽释了吗?” 逍遥王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知道,他与我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大概容易理解了……” “什么?”夏云岚大吃一惊,却很快平静下来道:“难怪我初见他时,觉得他与你很有几分相似。后来见了灵皓国主,却不觉得你们与他有何相似之处。原来……原来你和他都是从宫外抱养的……而且还是一对亲兄弟……” “云岚——”见逍遥王脸大是尴尬,夜凝尘打断了夏云岚的话道:“灵皓国的前尘往事与咱们无关,咱们还是快寻找圆子吧。” “好。”夏云岚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不小心揭了逍遥王的痛处,忙拉着夜凝尘的手,边向谷走去,边向逍遥王道:“你二哥前几天夜访逍遥王府做什么?” 圆子之事重大,逍遥王自然不会计较自己那一点儿受伤的自尊,快步跟来道:“他欲找我借三十万两银子,作为招兵买马之资,被我一口回绝。他留下言语,说我既不念兄弟情谊,他日定会叫我好看……” “我晓得了——”夏云岚道:“他找你借钱不成,转而扮作你的模样劫走圆子,定然是想叫咱们鹤蚌相争……待咱们争得头破血流之际,他再以圆子为质,叫我们拿三十万两银子赎人。如此一来,既报复了你,亦筹到了军费。” “夜夫人所言极是。”逍遥王向来洒脱,此时却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恨铁不成钢的气愤道:“我二哥阴险卑鄙,做事不择手段,是以我们自小便不大亲厚。只是,除了楚楚之外,他毕竟是我在这世唯一的血亲……” “我明白。”夏云岚道:“你不必解释,情之所关,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多谢夜夫人……”逍遥王道:“然而我若将他来到武陵源之事提早告知你们,你们加意防备,也许便能使圆子逃过此劫。” “事情已经发生,不必再说这些无用之辞。”夏云岚心难过,口努力若无其事道:“是我们自己掉以轻心、疏于防范,怨不得别人……”说到这里,夏云岚鼻微涩,为免失态,急忙闭了嘴。 夜凝尘攥紧了夏云岚的手,道:“逍遥王,你如何确定你二哥此刻在这谷?” 逍遥王道:“武陵源及双河镇下左近都有逍遥王府的人。这几日,我叫他们着意留心我二哥的动向。据前日得来的消息,我二哥带人在此谷驻扎……” “圆子……”逍遥王话音未落,夏云岚突然抽了抽鼻子,激动得指甲几乎掐进夜凝尘的肉里,低呼道:“圆子的确被带到了这里……” “云岚——”夜凝尘声音里带着一丝凄楚、无尽温柔,道:“你不要难过……” “你不信吗?”夏云岚摇了摇夜凝尘的手臂,急促地道:“你闻、你闻——这里的气味是不是有些异样?” 夜凝尘鼻息微动,道:“草木之香外,另有一种怪的香料味道……然而圆子平日并不曾用过什么香料……” “这是我和圆子一起新制的迦南雪腴香——”夏云岚道:“我们用了数十种香料来配,但反复实验,总不能配出满意的味道。后来咱们回武陵源,想是圆子不服输,一直带在身想要将之研制成型。” 夜凝尘眉头微蹙,松开夏云岚的手,蹲下身在草木之间找了片刻,指尖粘起一点暗棕色的粉末道:“这便是迦南雪腴香?” “不错。”夏云岚双手微颤,抓住夜凝尘的手道:“定是圆子一路故意撒下香料,叫咱们知晓他的去处。” “走——”夜凝尘重新握住了夏云岚的手,和逍遥王一起,顺着迦南雪腴香怪的气味飞步掠去。 约摸六七里后,香味渐渐稀薄、消散。三人顿住了脚步,夏云岚愁凝眉尖之际,夜凝尘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叶间挂着一小块破碎的布片。 三人大步赶过去,夏云岚一眼便认出,那是圆子衣服的布料。 “圆子……”夏云岚冲过去,从草叶间摘下布片捧在手,掩起满眼心酸,道:“圆子一定还会留下其他印记,咱们仔细寻找,一定能找到南宫旭的寄身之处。” “云岚,你焉知不是南宫旭故意留下的痕迹?”夜凝尘挡住夏云岚的去路,沉声道:“南宫旭既一直妄图篡国,岂会愚蠢到看不出一个孩子的伎俩?他此来既为求财,便不至伤害圆子。咱们不如先回双河镇,调派大批兵力再来搜索山谷……” “你说的是……”夏云岚低头凄声道:“可圆子怎知他暂时不会要他的命?南宫旭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圆子又曾得罪过他,即便他不会要了圆子的命,也决不会叫圆子好过。不如你和逍遥王回去调派兵力,我去寻找圆子,一来叫圆子知道咱们没有放弃他,二来也叫南宫旭不能全心全意折磨圆子……” “云岚,你说什么傻话!”夜凝尘声音里带出几分气愤道:“我岂会撇下你一人独自在此?哪怕刀山火海,咱们夫妻也要同行同止,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南宫旭!” 言罢,转向逍遥王道:“逍遥王,圆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为他冒险理所应当。你与此事无关,不如暂且回去……” “你们当本王是什么人!”不等夜凝尘把话说完,逍遥王已发了脾气,道:“劫走圆子的是我二哥,怎么能说与我无关?何况,你觉得本王像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枉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竟说出这等话来!” “逍遥王——”夏云岚心感激,向逍遥王深深施了一礼,道:“我夫君的意思,是叫你回去调派兵力前来接应……” “叫人接应么?”逍遥王袖子里拿出一个弹弓,将一个李子大小的红色圆球朝空一射,乍见空炸裂出一团火焰,如一轮小小的太阳般,向四面八方闪射出千万条七彩的光线。 “逍遥王府的人不出半个时辰即可到来,哪里用得着回去调派兵力?”逍遥王说着,拔开长长的茂草,虽然有些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身子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夏云岚心头一暖,正待拉着夜凝尘往前走,却见夜凝尘抬起头对着天空里的七彩光线看得目不转晴。 “这是用于传递信息的烟花弹——”夏云岚道:“等找到圆子后,你若喜欢,我教你制作便是。” “云岚……”夜凝尘握紧了夏云岚的手,道:“咱们快走吧,沐风他们想必也会很快赶到。” “嗯。”夏云岚点了点头,与夜凝尘手挽着手向前走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初露峥嵘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虽则是无名的山谷,虽则道路不辨,山谷深处,却依然美得姹紫嫣红、春光无限。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在一处深潭飞瀑旁,夏云岚、夜凝尘和逍遥王见到了圆子。 然而,圆子并未如夏云岚想象般被吊在树拷打折磨,反而带着一群粗布短衫的人含笑迎了来,恭恭敬敬地对三人拱手施礼道:“义父、义母、逍遥爷爷——” 三人同时怔了一下,圆子抬起头来,狡黠地向三人眨了眨眼。 逍遥王立即意会,前拉住圆子的手臂道:“好孙儿,快叫爷爷瞧瞧,有没有伤着哪里?有没有吃了苦头?” “爷爷,我很好——”圆子转了个圈,神情轻松地笑道。 夏云岚敏锐发现,圆子有意无意间藏起了带血的一条胳膊。 她走前去,一边拉过圆子的手,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瓶好的金疮药塞在圆子手里,看着圆子身后的人问道:“圆子,将你劫来此处的南宫旭呢?这些人是……” “我知道,义父义母准能猜到劫持我的人不是爷爷。”圆子笑道:“这些人是南宫旭的手下。南宫旭凶狠残暴,人心尽失,我已命人将他囚禁在附近山洞之,只等义父义母和爷爷前来发落。这些人及时弃暗投明,愿洗心革面,从今后唯义父义母和爷爷之命是从。” 其实夏云岚一见圆子,便明白了山谷发生的事。然直到圆子说出这番话来,她方才彻底相信,圆子竟以人质之身出制胜,并以一人之力策反了南宫旭的手下。 想当年,她在青岩村见到南宫旭之时,圆子还要略略大一些,然而她想的只是如何平安离开,从未起过收服南宫旭手下的念头。 这孩子,小小年纪,简直成了精了。 不过也幸亏圆子曾在青岩村居住过,她又曾对圆子讲起过南宫旭和逍遥王的关系,这才使得圆子想到自称逍遥王的干孙子,使这些人认为跟着圆子算不得彻底背叛南宫旭。 她摸了摸圆子的头,对夜凝尘笑道:“我一直还当他是个孩子,原来他果然如你所说,是个大人了。” 圆子乖巧地道:“义母,不论圆子多大,在你和义父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夏云岚突然发现,圆子的身量虽不及夜凝尘,却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自己。若非他在她面前说话时总是躬着身子,她要摸他的头恐怕都有些吃力。 “圆子,你长大了——”她从圆子头收回手来,重重拍了拍圆子的肩道:“从今后,你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不用再在我们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唯唯诺诺。” 圆子挺直了胸膛,白皙俊美的脸微微一笑,转身对后面跟随的众人道:“这是我义母,你们可以叫她夜夫人——”又指着夜凝尘和逍遥王道:“这是我义父——凝云山庄的夜庄主,这是逍遥王逍遥爷爷。” “参见夜夫人——” “参见夜庄主、逍遥王——” 短衫众人纳头而拜,山呼声淹没了瀑流声,响彻整个寂静的幽谷。 鸟雀惊飞,夜凝尘与逍遥王虚扶起众人,各自说了些宽慰与勉励的话。 原本还有些不安的人心,听了夜凝尘与逍遥王的话,彻底放松了戒心,争先恐后地表示要誓死效忠。 当此之际,逍遥王府众侍卫与秦沐风率领的众暗卫皆赶了过来,得知圆子只身妙计收服南宫旭手下,由不得个个惊赞,人人竖起大拇指。 待众人安静下来,圆子道:“义父、义母、逍遥爷爷——这些人长久蜇居青岩村,生活艰苦,性情粗豪。若给他们寻个合适去处,往后自能安稳。若不然……” “你觉得,安排他们去做什么好?”夜凝尘淡声问。 圆子道:“听凭义父义母与逍遥爷爷发落——” “哎,这些人既是因你而归顺,自然还是由你发落的好。”逍遥王爽朗地笑道:“逍遥王府的人已经太多,尽日闹腾得很,本王不收留他们了。” 夏云岚笑道:“你爷爷说得不错……你策反他们之时,对他们承诺了什么,这会儿尽量兑现便是。” 圆子讪讪地咧嘴笑了一下,转过身子,立即器宇轩昂地高声道:“诸位——我曾对你们说过,武陵源恬淡宁静,双河镇富庶繁华。你们辛苦半生,余下的岁月该照自己心意而活。武陵源与双河镇及周边州县皆有我家大片产业,若是你们喜欢采药种田、伺花弄果,可留在武陵源安享岁月。若是你们喜欢市井热闹、人际往来,可到双河镇及周边州县当差——” “夜圆公子,属下过惯了农耕生活,想留在武陵源采药种田……” “夜圆公子,属下在青岩村待得快要发了霉,想见识一下外面世界的繁华……” “夜圆公子,属下想时而待在武陵源,时而待在双河镇……” “夜圆公子……” 圆子话声方落,下面已人声鼎沸,嘈嘈杂杂地向圆子请求道。 “诸位——”夜凝尘按了按手掌,示意众人安静,而后沉稳淡定地看着众人道:“自武源陵及双河镇周边州县,各处产业皆急缺人手。得诸位相助来归,夜某欣幸万分。此时天色不早,请诸位先到凝云山庄歇宿一休。明日一早,请诸位将心意愿报于秦总管,秦总管会尽量按照诸位意愿加以安排。” “多谢夜庄主——” “属下唯夜庄主之命是从,请夜庄主直接安排便是——” “夜庄主,赏咱们一口饭吃便已足矣,哪里再敢挑肥拣瘦?” “请秦总管哪里缺人便将属下安排到哪里……” 夜凝尘含笑点了点头,命秦沐风、苍鹰等人带诸人到凝云山庄,以好酒好饭着意招待。 众人走后,山谷重新安静下来。 圆子向逍遥王深深施了个礼,恭声道:“圆子适才迫于无奈,谎认宗亲,尚望逍遥王恕罪——” “呵呵,你这孩子……”逍遥王一把扶住了圆子,笑道:“本王一直想要认你母亲做个女儿,奈何你母亲瞧不本王。如今你肯叫本王一声爷爷,本王高兴尚且不及,又岂会怪你?” “逍遥王,你扯什么谎——”夏云岚笑道:“我何曾瞧你不?你若还有心认我做个女儿,咱们明日磕头见礼,如何?” “此话当真?”逍遥王大喜。 “拉勾不许变,哪个反悔哪个是小狗——”夏云岚伸出手道。 “哈哈,好……”逍遥王爽朗地勾了勾夏云岚的小指头。 “爷爷——”圆子十分开心,拉住逍遥王的手臂道:“从今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从前不也和一家人差不多吗?”夏云岚笑着,敲了下圆子的头道:“圆子,你把南宫旭囚禁在了哪里?还不快告诉你爷爷。” “哦,差点儿忘了……”圆子摸了摸被夏云岚敲疼的脑袋,指着不远处一个绿萝垂挂的山洞道:“除了南宫旭,还有几个南宫旭的心腹近侍。要如何发落,还请逍遥爷爷定夺。” “多谢你这孩子留他一命。”逍遥王笑容微敛,轻轻叹了口气,对身后侍卫道:“将洞内之人带回府朱雀台,日夜严加看管,不得有丝毫松懈。” “遵命!”数名侍卫答应一声,疾速领命而去。 数日后,原南宫旭手下悉数被秦沐风安排妥当。 又数日后,夏云岚与夜凝尘轻松下来,本欲好好睡个懒觉,不意又接到双河镇下人送来的几张拜帖。 “哪个没颜色的这个时候扰人清梦?”夏云岚一边嘟哝,一边伸了个懒腰,倚在夜凝尘肩头向贴子望去。 贴子的内容尚未及细看,夏云岚已被几张贴子的落款和落款的印鉴吓了一跳。 那几张拜贴,竟分别来自灵皓、龙炎、承夏、鬼厉、青蜀各国王室。 “这个……”夏云岚呆了一呆,道:“咱们做了什么了,何以招来这些人物……” “不是咱们做了什么,是圆子之事被百晓门及茶楼酒肆间的说书先生着意渲染,想必各国有意攀亲,是以借着拜访咱们之名欲见一见圆子。”夜凝尘将夏云岚拉进怀,笑道。 “圆子突然这么有名了吗?”夏云岚大感兴奋,拿过几张拜贴反复数了数、看了看,道:“为何没有苍狼国和幻幽国?” “苍狼与幻幽路途遥远,贴子或许还在路。”夜凝尘难得开玩笑地道。 “嘿嘿,七国公主……你说咱们选了哪国的好?”夏云岚歪着头摸着下巴故作为难地道。 夜凝尘笑道:“你若愿意,咱们便不偏不倚,叫圆子一起娶了七国公主……” “叫他帮你完成年少未竟的美梦,是不是?”夏云岚挣脱了夜凝尘的怀抱,瞪着夜凝尘气乎乎地道。 “一不小心给你猜对了——”夜凝尘好像很喜欢看夏云岚生气的样子,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道。 “你不如自己去娶七国公主,圆子我要许配给芷雪的女儿,别人谁也休想!”夏云岚真被气着了,推开夜凝尘的手道。 “胡言乱语,该罚!”夜凝尘一把将夏云岚揽在怀,不等她再说出什么,已霸道地用温热的唇封住了她樱红的唇。 夜凝尘说,苍狼国与幻幽国路途遥远,贴子或许还在路,原本只是玩笑之语,不想半月之后,两国的拜贴竟真的接踵而至。 又过了一段日子,七国皇室相继来访,共聚凝云山庄。此事被百晓门的凌残阳记录之后,传及江湖,凝云山庄的名头一时远超繇山,盛极无两。 然而,纵然夜凝尘料事如神,还是猜错了一点儿。那是,七国并非都有意招纳圆子为驸马。事实,除了鬼厉国、幻幽国和龙炎国外,青蜀国的皇帝皇甫嘉宜,是真心实意前来拜访夏云岚。 承夏国皇帝萧玄睿、皇后慕容惜华,是借着探访大哥的名义,来看望夏云岚和夜凝尘。 苍狼国的国主宇拓和皇后金燕子,目的在于看看司马连皓是否成婚,是否过得幸福。还好,司马连皓没有让他们失望。 灵皓国的国主南宫晔,则是借着感谢圆子平息南宫旭之乱,前来与逍遥王喝茶叙旧。 当然,这一切丝毫都不影响凝云山庄的名气。 借着这份名气,不过数年之间,凝云山庄的生意已遍布苍云大陆。到后来,终于成横跨七国、屹立百年的商业帝国。 繇山,再无人提及曾经的师徒乱伦之恋,只流传着一对夫妻如何历经波折、终于再续前缘的佳话。 当你足够强大,这世界的规则将为你而改变。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一)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叫云杉,姓唐。品书网 我的父亲唐绍,原是承夏国最有名的一位御医。在我六岁那年,父亲因误诊先皇最宠爱的甄婉妃而导致举家遭受牵连。 但我相信,那绝对不是一次误诊。因为父亲在获罪的前一天,命最可信赖的下人将我送到了自小在冰火门学艺的小叔唐明处。 从下人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我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不曾在人前流过一滴泪。 父亲很早以前对我说过,要想成为一名绝世医者,首先需要的是冷静,其次还是冷静,然后是克制。 所以六岁的我,已经远某些大人更懂得冷静和克制。 冰火门的人大多数像冰,很少有人像火。而我的小叔唐明,是所有冰里最冷的那块。 他问我:“想报仇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你必须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要指望我——我的生命和时间都属于冰火门,且只属于冰火门。” 我再次点了点头。 他说:“我会叫冰火门最好的导师教你武功。” 我说:“我要学医——只有学医可以查明父亲获罪的真相。而且,医术一样可以杀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小叔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送我到早已隐居多年的药王门下学习。 离开的时候,小叔告诉我:“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叫做苏青,你的生死荣辱与唐家、与我再没有什么干系。” 我平静地说:“好。”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路再没有人可以依靠时,她只能依靠自己。 师父说我是医界才,只有我自己清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付出了常人多多少倍的努力。 十七岁那年,师父驾鹤西归,我离开药王居,身着男装,一路售卖草药为资,以苏青的名字走进了天武城。 幸运的是,天武城正在招收御医。以我的医术,毫无意外地通过了初试和复试。 不幸的是,在最后的环节,我随口谎报的地址和家人被查出是假,女子的身份被识破。 我锒铛入狱。 面对着潮湿阴暗的牢房和即将处死的命运,我怨恨自己的天真,怨恨自己行事不慎,甚至怨恨自己当年没有选择学武。 无望与懊悔的深渊,一个紫衣华服的男子找到了我。 他有一张风华绝代的脸,阴暗潮湿的牢房,仿佛因他的光临而蓦然有了光明和温度。 我在深渊看到一丝微渺的希望,不等他开口,便对他道:“带我离开这里,你的所有条件我都会答应。” 他点了点头,不过用了三天时间,便为我造出了无人可以怀疑的身份、家乡和家人。 不但如此,他还打破一切禁忌,让我成为承夏国、乃至苍云大陆唯一的女御医。一时里,我成了无数女子励志的榜样。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风华绝代、对我来说近乎无所不能的男人,是天武城里大名鼎鼎的祁王萧玄胤。 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的条件,却在复杂诡异的宫廷斗争,明里暗里对我倍加关照。 我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条件、无所求地对另一个人好。自己的亲叔叔尚且凉薄如此,何况外人? 于是我忍不住去问他,请他将要我做的事讲在明处。 他默然良久,深不可测的目光看着我道:“唐姑娘,朝廷是一池浑水。而你,清澈得像幽谷里不染的清泉。若是你想抽身,还来得及。” 原来他早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份—— 我吃了一惊,却又随之释然。他已知晓我的身份,却还许我抽身离开,可知他对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威胁。 只是,我既抱着为父母复仇的目的回到天武城,费尽千辛万苦走进皇宫,又岂会轻言放弃? 我对他说:“每个人最初来到世时,谁不曾有过一双清澈无邪的眼睛?数十年岁月风尘,谁还记得最初的心?命运的风浪等在每个人的路,清澈和纯真注定要被毁灭,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惋惜。” 他看了我许久,缓缓点了点头,道:“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义无反顾。”我冷冷地、坚定地道。 他终于说出了他的条件,他的条件是叫我想方设法接近太子,并使太子沾染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那时我与太子萧君炎还没有过什么交集,他在我心,只是一个名字和符号而已。我要为父母报仇,杀死一个两个仇人的儿子,也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所以我几乎没怎么考虑,便答应了萧玄胤的要求。 他将一包药粉交给我,告诉我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要待自己在宫立稳脚跟、无论做什么都不至于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时,再将这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太子服用,或洒在太子破损的伤口。 我照着他的计划行事,并在他所布置的宫暗线的配合下,很快成为皇面前最受重视、最受信赖的御医。 他交待的任务,我不留痕迹地完成妥当。接下来,我请他协助我为父报仇。作为报答,一无所有的我只能许诺给他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内,任他差遣。 每日侍奉于仇人面前,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冷静得异乎寻常,不动半点儿声色。 暗地里,我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父亲误诊的案宗。 虽然事情隔了十一年,但有萧玄胤的配合,当年的事还是慢慢浮水面。 原来,是甄婉妃的亲妹妹——甄僖妃,稍稍在药方和药量动了一点手脚,这才使得甄婉妃死于非命。 然而,婉、僖二妃平日里姐妹情深,甄婉妃过世后,甄僖妃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好像恨不得以身相代,是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 只可怜我的父亲,这样做了后宫争宠的牺牲品。 当事情真相揭晓,甄僖妃被秘密处以极刑。 我眼睁睁看着容貌如花的女子变得面目全非,身体如破败的棉絮一般沾满鲜血,我的心战栗了。 报仇雪恨的快感很快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宫庭和朝廷的深深厌恶。 我知道,皇帝不死,我父母的仇便不算报得彻底。但看到甄僖妃死后,我却突然再不想看到任何人的死亡——包括仇人的死亡。 萧玄胤说,我做不了一个狠心绝情的人,我注定要一生一世活在纠结之。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我原本做了最周密的计划,只待时机成熟,便要叫皇帝无疾而终。 可是,每到关键时候,我的脑子还不曾意识到,我的手已放过了他。 他已经是个老人,而且是个被伤透了心的老人。坐在至高无的位置,接受群臣朝拜、万民景仰时,他好像强大的可以对抗时间、对抗命运。可在我面前,他却只是个心力渐渐衰竭、一日日黯淡老去的病人。 有时候,他看着我,似乎看着一个可以延续他生命与荣耀的神。他的目光充满了依赖和企求。 还有些时候,他虚弱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拍打着桌子,命我开给他缓解痛苦的良药。 忘了是哪一个刹那之间,我忽然意识到他有多么可怜——那是一个人面对衰老的不甘,和面对死亡的恐惧。 这样的不甘和恐惧,每个普通人都有。然而在他身,却分外醒目、分外可悲。 我决定放过他。 在他这样的年纪,命运之手的报复远我的报复有力得多。 但我做出这个决定不久,死神以其强大的力量带走了他。 世间所有的恩怨都要归于死亡,只要你等得及,命运自会将一切仇恨消弥。 我的心忽然无限空虚。 偌大的皇宫,荒凉冷寂。未来的路,不知何去何从。最后的最后,唯有对于萧玄胤的十年之诺,支撑着我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太子萧君炎即位。 他的身体因药物的作用而日渐虚弱,没有人能查得出原因,我当然更不会告诉他原因。 之他的父亲,他似乎更加依赖我。 没有接到萧玄胤进一步的命令,我便慢慢调理着他的身子,既不叫他彻底好起来,也不叫他彻底死去。 他是个非常温和的人。长年缠绵病榻的他,没有像他父亲一样变得脾气暴躁、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反而处处体谅别人,使人与他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不过,他脾气虽好,却并不懦弱。我看得出来,他胸自有沟壑。若非身体之故,他一定会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起先,我抱着父债子还的念头,并不觉得自己曾经对他做的事情有多么过分。 然而,随着一天天接触增多,当他每次像对待朋友一样跟我谈心的时候,我的心里便不知不觉产生出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 萧玄胤我更早、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他开始以请我为懿太妃看病为名,接我到祁王府跟我喝茶聊天。 宫庭之,他还是时时刻刻派人保护我、维护我,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助我提高医术。 在病弱的皇帝和强大的祁王之间,我的心终于慢慢向祁王靠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二)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有一次,在桐华院喝茶时,我鼓起勇气,以开玩笑的口气道:“祁王殿下,懿太妃身子安好无恙,你这样频繁接我过来,难道不怕我误会你对我别有用心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许久方道:“苏大夫,你清楚本王的心愿。品书网 在这个心愿没有达成之前,本王不会想到别的事情。即使本王将来纳妃,也只是因为王妃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而已。但本王不想利用你——本王希望,这一生一世,咱们都是朋友,无关权力利益的朋友……你明白吗?” 我没有说话,当我对一个男人动心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想与我做一生一世的朋友,我还有什么可说? 见我沉默不语,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苏大夫,本王不缺女人,亦不缺忠心的手下,唯一所缺者,只是朋友而已。你可知,‘朋友’两个字,在本王心重愈千钧?” “呵呵,苏青何幸,能成为殿下的朋友……”我轻轻勾了勾唇角,笑得若无其事。没有人知道,那片刻对话,已耗尽了我平生所有的勇气。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对萧玄胤说过暧昧的话,也再没有对任何人开过玩笑。 他是堂堂王爷,我是罪臣孤女,云泥之别的身份,使我原不敢奢望成为他的女人。然而,他的百般呵护、千般关照,使我以为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可以抹平我们之间身份的差异,使我们走到一起。 如今,既知那样一种东西并不存在,我便再不作他想。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勇敢追求的人。感情面前,我始终是懦弱了些。 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好像那一天的对话从未发生过。而且,我们之间似乎模糊了性别,真的成了单纯的、纯粹的朋友。 他会向我倾诉他的过去,倾诉那些曾经温暖过他、而今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和事。我总是静静听着,既不多作回应,亦不多作评价。 后来,他成了亲,娶的是洪武大将军夏镇远的两个女儿。 我本以为,这次婚姻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因为利益,只是因为那两个女子有可资利用的价值。听到他成亲的消息时,我甚至有些同情那两个女子。 像他那样野心勃勃的男子,心怎么可能容得下儿女私情呢?那两个正当青春妙龄、据说美得国色天香的女子,走进一段无爱的婚姻,一生将会过得何其寂寞、何其悲凉? 相之下,倒不如做他一生一世的朋友,偶尔陪他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来得幸福。 然而,当有一天,他急急忙忙派人唤我过去,却只是为祁王妃诊治无关紧要的体虚之症时,我发现我错了。 原来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是不会动心,只是不会对我动心罢了。 那个名叫夏云岚的女子,那个据说从棺材里离复活的女子,那个明媚灿烂、八面玲珑、狡黠任性的女子,才不过用了那么短的一段时间,俘获了他的心。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他看她时的关切、紧张、怜惜,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曾无数次梦想过那样的眼神,却又无数次知道,梦想永远是梦想而已。 可那种眼神居然在他的眼出现了……对着另一个女子。 我的心有些惊痛,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公事公办地开好了药方,回到太医馆后,我躺在床,身体一阵阵发热,又一阵阵发凉。 那个名叫夏云岚的女子不曾有什么病,我却委实病了一场。 病,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为她心动,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有什么资格吃醋,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作为朋友,难道我不该送祝福吗? 不,我无法祝福,只能选择不去打扰他们的幸福。 病好之后,我开始着意疏远萧玄胤,但越来越忙碌的他,甚至不曾注意到我的疏远。 再后来,他们夫妻之间磕磕绊绊,终因苍狼国奸细之事彻底反目。 他的痛苦、愤怒、纠结,我一一看在眼,本以为早已凉透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为他生出一丝丝惆怅、一丝丝牵绊。 向来高高在的他,向来冷静自制的他,向来傲岸如山的他,有一次,竟控制不住地问我:“苏大夫,告诉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我这才知道,当真爱来临时,冰山也会燃起火焰,云端的心也会低入尘埃。 “苏大夫,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一个爱别人的女人的心?”他进一步问我,语气里充满了无力和无措。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一个人的心属于另一个人时,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诱惑、都是吸引。反之,哪怕情深如海,也只能叫人视而不见。 我有些疲倦,告诉他我不懂这些,因为我从来不曾得到过一个人的心,也从来不曾为一个人动心。 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再问我。 很久之后,在天武城外的密林,我再次见到了夏云岚。 那个明媚灿烂得宛如桃李朝霞的女子,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只知道,他懂得了爱,却还不懂得怎么去爱。 夏云岚看他的眼神充满刻骨恨意,他极力想要将她留下,说出的每一句话却只能惹得她更加愤怒。 最终,她宁可跟随那个害了她的男人离去,亦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那个害了她的男子,名字叫做司马连皓,江湖人称鬼影邪医。 传说,他医术如神,能够使死者复生。 他大概不知道,关于他的故事和传说时常吸引着我。在我心,他一直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如果可以,其实我很希望能与他烹茶论医,探讨一些令我困惑许久的问题。 可惜,在那样一种情景之下,我只能站在他的对立面,客气地请他留下祁王妃。 箭阵环伺之,他谈笑如常,却不惜一死也要带走夏云岚。 那时的夏云岚,血色满身,头发凌乱,眼神凶狠狰狞。美丽在她身早已荡然无存,可她对于两个当世一流的男子,依然保持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突然有些羡慕她,甚至有些嫉妒她。但听她从齿缝里一字一字、清晰无地说出“老子不在乎”时,我又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 她活得肆意不羁、随心所欲,我的生命里却有太多解不开的枷锁。 夏云岚跟随司马连皓离去后,向来不爱多话的萧玄胤,变得以往更加沉默。 他一边抽调大批暗卫寻访她的消息,一边亲赴危机重重的龙炎国,为她寻找疗伤圣药接骨木。 当然,以他的权势,根本不必自己亲自前去。但我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为她做些什么,才能稍稍缓解心的思念、愧疚和疼痛。 自龙炎国带回接骨木后,他让平济堂放出消息,于某年某月某日高价拍卖。 不出所料,乔装打扮的司马连皓提前到来,欲图盗取接骨木。 他本欲将他捉住,再逼问出夏云岚的下落。但不知为何,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让他顺利盗去接骨木。 后来,他告诉我,因为他“不想耽误云岚的治疗”。 可惜,他心心念念爱入骨髓的女人,伤好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找他报仇。 归雁山下,风雪之,夏云岚浅笑的眼神里满布死亡的危险。 他毫不犹豫地向她走去,哪怕他明明知道,她此来的目的,是要取他的性命。 十八支剧毒浸透的飞针射入他的体内,他倒在地……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会对他如此紧张。 说好的相忘,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一边扶住他,一边愤怒地指责夏云岚,指责她辜负了他的深情。 夏云岚却根本不稀罕他的深情。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毫无办法,我亦毫无办法。 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是为他驱毒疗伤。 好在,他早已料到夏云岚会对他做些什么,是以提前穿了护身的软甲。 十八支飞针并没有全部伤到他,加他的移穴换位之术,十八支飞针没有一支伤到他的要害。 他的伤不久便被我治愈,身子恢复之后,他没有继续留在祁王府,而是将所有事情托付秦沐风,自己去了繇山静养。 命运有时候是场太过怪的局,繇山之,他居然意外与夏云岚重逢。只不过,这时候,他们都换了身份。 他不再是朝廷呼风唤雨的祁王殿下,而成了繇山德高望重的夜掌门。 她也不再是一心复仇的祁王妃,而成了他乖巧伶俐的徒弟。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原本不相信命运的我,终于相信了姻缘天定。 我相信,他和她之间,不论有多少曲折、多少恩怨、多少不甘、多少仇恨,必然终将走到一起。 而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的局外人。我应该做的,只是学着如何去忘记……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三)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萧玄胤受伤,命我在繇山脚下龙川城接应。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那时,我的心已如止水,波澜不起。 不该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去伸手,也会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免得使自己卑微,使别人为难。 只是,对于夏云岚,我还是因为嫉妒和羡慕而难以生出好感。 当萧玄胤对我说,夏云岚有几句话要与我说时,我其实很不情愿,但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我只能十分冷淡地对待她。 她却浑若未觉,交给我一包蓝田玉托她带给我的药后,又对我说:“苏大夫,我一直觉得这世人心险恶、唯利是图,可每次听你说话,便觉自己的认识失之偏颇。虽然赞扬一个人无私地对待别人,其实是一种莫大的自私。但说句真心话,我还是希望世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 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看我…… 没有人知道我其时的汗颜,除了尽快逃离,我不能继续在她面前多待片刻。 回到天武城后,萧君炎已病入膏肓,萧玄胤也做好了在萧君炎死后夺权篡位的准备。 我并不相信来自龙炎国南疆的一包药能使萧君炎起死回生,所以确定药没有明显致人死命的成分后,便抱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想法,把那包药给了萧君炎服用。 没想到,那包药竟使垂死的萧君炎缓过气来。 确定不是回光反照后,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该如何向萧玄胤交待?他一生的功业,他心心念念的梦想,难道要毁于我手吗? 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面对有所好转的萧君炎,我该如何使他不成为萧玄胤的阻碍? 我嘴里违心地说着,因药物受潮,叫他派人到龙炎国找蓝田玉重新配制。心里却想着,如何尽快通知萧玄胤,叫他更改计划。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萧君炎竟微笑着对我说:他这条命是蓝姑娘救回来的,于国他已尽心,从此后,他只愿像个普通人一样,守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度过一生…… 我心欢喜,却又为这欢喜而憎恶自己。 同时,我忽然想到,对于萧玄胤,我也已经尽心,从此后,我是不是也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呢? 我请萧君炎带我离开,萧君炎不知我为萧玄胤做过的事,反倒赞我忠心,又说余生定会像对待亲妹子一般照顾我、保护我。 有那么一瞬间,面对这个我调理了多年的病人,我竟突然也有了种面对亲人的感觉。 于是,平生第一次,我对萧玄胤说了谎,告诉他萧君炎已死,他可以照计划行事。 暗地里,我帮萧君炎瞒过祁王府暗卫的耳目,并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道别。 他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从今后我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默然许久,忽然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觉得有些好笑,对他说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他曾救过我的命,我也曾救过他的命,如今只是两清罢了。从今后,愿各自相忘于江湖,像从来不曾相识。 他说他不会忘记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尤其不会忘记我。如果我要自由,他便给我自由,但请我记得,无论何时有了难处,一定要想起他。 我没有再说话,只微微躬了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或许我的性子的确清冷了些,也或许,我早已厌倦了这个地方。离去时,我的心没有半丝牵挂、半分留恋。 青州城外,按照早已约定好的地点,我与萧君炎辗转相晤。 我们绕道龙川、经鬼厉,他到龙炎国寻找蓝田玉,同时派人将我护送至灵皓国一个无名的小山村。 那是他很久以前曾经游历过的地方。他说,那时他还十分年轻,可一走进那片山村,便突然起了种归隐之思。 他说,待他寻到蓝姑娘,配好了药,便到那里寻我。 离开了皇宫,天下间哪里对于我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没有反对他的安排。 那片山村很美,美得不但吸引了萧君炎,也吸引了逍遥王。 后来,逍遥王举家迁至那片小山村,原本寂静的无名小山村,因逍遥王的到来,不但变得热闹了许多,而且有了名字——武陵源。 我与逍遥王并无交集,在此定居后,亦不想再与任何人有所交集。 世间所有情谊,于我仿佛都成负累。我一袭男装,只愿从此一人一院,静默终老。 然而,因我无意间出手救了几个频死的村民,逍遥王竟要前来拜访。 我以山采药为名,数次回绝了他。他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从此后再不曾打扰过我。 武陵源的日子无寂寞,我却一天一天爱了那份寂寞。 寂寞的日子里,我种植药草、研读医书,每日里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 若非那一天,一匹名叫“青青”的马闯进我的菜田,我的日子大概再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如命注定一般地,那匹马来了。身后,还跟着夏云岚和它的主人司马连皓。 我心百般滋味,又好生怪他们两个何以会举止亲昵地在此出现。但我向不习惯打听别人的私事,是以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夏云岚却急着向我解释,说他们两个只是朋友。 独居的日子愈久,对于世事人心,我越发不喜欢多加关注。 见我反应淡漠,夏云岚似乎松了口气,又请我为司马连皓看病,说司马连皓了寒血冥幽功,数日来一直体凉如冰,叫我瞧瞧可有法子驱除他体内寒气。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司马连皓的气色,他的面确有几分寒气侵入脏腑的症状。然而,令我十分不明白的是,这样的病症,对于他这个苍云大陆第一医者来说,难道算得什么大病吗? 或者,除了寒气入腑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病症隐而未发? 只是,他自己无可奈何的病,难道我会有办法吗? 心里虽然疑惑,碍于夏云岚的面子,我还是答应为他检查。 但他却百般推托,一会儿说自己的病不要紧,一会儿又说不想麻烦我。 我也是个不爱欠下人情的人,为了打消他的顾虑,我说可以向他请教几个医术的问题作为交换。 他答应为我解答问题,却仍然不肯接受我的诊治。 夏云岚十分不耐烦,最后强逼着他进了我的药院。 为了叫他心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先向他提出了困惑我许久的问题。 他很快为我解答清楚。 我心感激,正待仔细为他检查,他却支开了夏云岚,尴尴尬尬地对我说道:“苏姑娘,其实我没有什么病。” “没有病?”我十分怪:“没有病为什么要装病?” 司马连皓讪讪笑道:“当然是为了骗骗云岚。” “为什么要骗她?”我更加不解。 司马连皓笑道:“嘿嘿,苏姑娘,一看你在男女感情之事没有什么经验。” 虽然他说的不错,可这句话还是让我有点儿生气。我冷了脸道:“这么说,司马公子是很有经验的人?” “至少你有经验。”司马连皓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心情,兀自戏谑地笑道:“你帮我撒个小谎,我把经验传授给你,你说怎么样?” 我气红了脸,冰声道:“不需要——我也不会撒谎。” 看我真的生了气,司马连皓这才收起戏谑之色,道:“这世没有不会撒谎的人,只看令人撒谎的代价够不够大——苏姑娘,只要你帮我瞒过云岚,从今后医术一道,我必对你倾囊相授,如何?” 我微微想了一会儿,道:“好。” 夏云岚既拒绝了皇后之位,跟着司马连皓来到武陵源,他们之间,难道不是迟早要在一起的吗? 我答应司马连皓的请求,不是撒谎,是成人之美。 既成人之美,又可得到司马连皓毫无保留的指点,何乐而不为? 这样,我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帮司马连皓遮掩的理由。 夏云岚回来后,按照与司马连皓商量好的,我告诉她:司马连皓虚寒入骨,弱不胜补,虽无性命之忧,却需长期调养。 她对我谢了又谢,好像我帮的人不是司马连皓,而是她。 我一方面有些过意不去,一方面又觉得以她这样的态度看来,我根本不必过意不去。 自那天之后,我与司马连皓之间便多了交集。 他时常过来帮我查看药田,又时常为我指点医术的疑惑之处。 我很高兴接受司马连皓的帮助和指点,然而我知道,夏云岚是个聪明而多心的人。为了避免引起夏云岚的疑心,我先是暗示、后来明示司马连皓,他这样的举动,可能会使夏云岚不满。 司马连皓却一脸好笑地道:“苏姑娘,多心的是你。若是这样能叫她吃醋,我可不知要怎样感谢你才是。” 事实证明,司马连皓果然我更了解夏云岚。夏云岚非但没有吃醋,反而兴致盎然地一心想要撮合我和司马连皓在一起。 她劝我身着女装,又教我如何叫司马连皓对我动心。 可惜,我向来对别人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既早知司马连皓心里只有她一人,又岂敢对司马连皓动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四)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不久之后,萧君炎带着蓝田玉来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蓝田玉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尽管我一再告诫,不要当着夏云岚的面提及萧玄胤,她还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说:“嘿嘿,传说的江湖第一美人华浅浅——也是鬼厉国的慕容惜华公主,已于数月前和亲入承夏,真真便宜了承夏国的皇帝。不过,承夏、鬼厉两国联姻,也算喜事一件,至少十数年间可免得两国战乱之苦……” 话还没有听完,惊愕、痛楚从夏云岚脸一掠而过。正在倒茶的她,手茶壶忽然落地,滚烫的茶水泼了半身,她却毫无察觉,反而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失误”。 我拉了她到药室用药,她眼凄然欲绝,嘴里却只管笑嘻嘻地说自己没事。 为了防止她憋出内伤,我告诉她,为她用的药有噬骨之痛,哭也没什么丢人。 她真的大哭起来,将脸埋在枕头,眼泪迅速浸湿了大片枕头。 我一向是个善于克制的人,所有的悲喜都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如今才知道,原来在克制方面,夏云岚胜我远矣。 这几年,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萧玄胤,全身心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只是那么一句话,她坚硬无情的外壳便被击得粉碎。我第一次看见,在那外壳之下,藏着一个怎样柔弱多情的她。 原来,她与我一样,有着不为人知、不欲人见的另一面。 我的心里徒然生起同情,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明明爱得刻骨铭心,偏要故作蛮不在乎? 她生气了,不客气地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争辩了几句——那是我第一次多管闲事,也是第一次与人争辩感情的事。她愤而离去,并说这一生一世与萧玄胤再不相见。 后来,我们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时光如水,岁月迢递。武陵源的日子,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可仍有一些东西在潜滋暗长,一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我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开始每日期盼司马连皓的到来。 从前,听他谈医论药时,我的心总是求知若渴,注意不到其他的一切。 而现在,听他谈医论药时,我的心却更专注于他说话时的样子。 他有一张极为好看的脸,那张脸平日里有些玩世不恭。但在他谈论医术、伺弄药田时,却有一种别样的专注。 当我意识到这种专注打动了我的心时,我有些无措。 若在从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压抑下自己的感情,骄傲地远离他——远离心有别恋的男子。 可现在,我却有些舍不得。 我不是一个容易对人动心的人,我的年纪也已不是很轻。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动心。错过了,这一生一世,我将永远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 据说,人大半儿的痛苦都来源于不甘。向来清醒的我,突然之间,也有些不甘于此度过一生。 我想,我可以试着去争取一些什么,哪怕是失败,至少强过于空留遗憾的人生。 夏云岚曾对我说过,为了避免让司马连皓视我为兄弟,我应该身着女装。为了让司马连皓觉得我不是那么难以亲近,我应该常对他笑。 数年来,为了避免骚扰,我一直身着男装,不苟言笑。如今,要恢复女儿装扮,却又怕失之刻意,令司马连皓多想。 我想要对他多笑,可每每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到最后,连自己也不大瞧得自己的懦弱。 夏云岚还曾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对司马连皓动心,记得去找她,她一定设法帮我。 可是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或者,我所有的勇气,都已经耗尽在了多年前的那个若不经意的玩笑里。 闲谈,夏云岚说,所有过于自尊的人,其实都有一颗过于敏感自卑的心。 我知道她不是在说我,可那一刻,我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赤裸裸地给她看穿了似的。 流年暗转,岁月在悄无声息染白了人的鬓发。 我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那一日,外面突然传来噩耗——承夏国皇帝驾崩,豫王萧玄睿继位。 曾经如海的深情,曾经忐忑的心跳,在多年之后,也不过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 所有的爱都会消逝,所有的情都将灭绝,对他、对司马连皓,大概都一样。 我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保持着自己的冷漠和骄傲,不肯对外面的世界迈近一步。 夏云岚对萧玄胤的感情,自始至终,我都是知道的。得知噩耗的那一天,作为多少年不咸不淡的朋友,我想要去安慰她。在她住的地方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她回来。 薄暮时分,溪渔子传话,夏云岚离开了武陵源,看起来痴痴呆呆,不知去了哪里。 我当然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原本对她的安慰,全部变成了对司马连皓的安慰。 司马连皓却很乐观,说让她彻底死心也好,彻底死心之后,她才能看见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可惜,不久后,贼皇欧阳俊卿过来告诉我,萧玄胤并没有死,而是和夏云岚一起离开了天武城,行游于山水之间。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会回到武陵源。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司马连皓,希望他彻底死心之后,能看见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司马连皓很是伤心了一阵,甚至起了离开武陵源的念头。但后来又说,天下间大概再也找不到像武陵源这么适合安居的地方。这里有无有趣的逍遥王,有臭味相投的玉倾城,还有我这样的朋友,他舍不得走。 我没有说话,要走的人留不住,要留的人自会留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司马连皓心伤渐愈,重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 有一次,伺弄药田的间隙,他拍着我的肩道:“苏青,人生苦短,别总是活得那么严肃。偶尔放纵一下自己,世界并不会有所改变。” 他以前也常这样拍着我的肩说一些不经之语,这一次,我却推开了他的手道:“司马公子,男女有别,咱们以后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哦……”他收回手去,懵了好一会儿,突然失落地笑道:“忘了你是女子了……然而从前你并不曾说要保持距离,这会儿大概是觉得该学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所以要与我保持距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红了脸,没想到他会这样误会。 “逗你玩儿的,看把你急的。”他又笑了笑,戏谑地道:“你一向清冷骄傲,岂会拿自己的身体换学问?我猜,你忽然要与我保持距离,大概是对武陵源的哪个男子动了心,你说是也不是?嗯……让我猜猜那个男子是谁……” “不……我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被他猜出那个男子是他自己。 “呵呵,你怕什么?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见我脸红的愈发厉害,他好像觉得十分有趣。 我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爱情面前,我从来不是个勇敢的人。 第二天,他没有来找我,我以为他猜出了我的心思,既微觉惆怅,又略觉释然。 不来也好,唯有不见面,才更容易忘记。 然而,第三天,他不但又来找我,而且带来了胭脂水粉、唇膏眉黛、金钗玉簪等物,还有几件女子穿的、质地好的衣服。 他兴致勃勃地对我道:“苏青,这是我昨天特意到双河镇为你选的,喜不喜欢?”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东西?”我蹙了眉头不解地问。 “若是你瞧哪个男子,不好好打扮一番,怎么能叫他为你动心?”他又恢复了戏谑的口气。 “你焉知他没有对我动心?”我带着几分赌气地问道。 司马连皓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半真半假地道:“你整日一副男子装扮,脸又大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若说哪个女子对你动了心倒还可信,若动心的是个男子,恐怕十有八九有龙阳之癖,我劝你还是远着些好。” “你……”听他嘴里说出这些没正经的话,我又气又羞,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拉了我坐在铜镜前,伸手要去解我头的发带。 我转过身,想要推开他的手,他却抓住了我的手道:“别动——” “你想做什么?”我的脸急速泛红,心跳得像一匹夺路而逃的野鹿。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道:“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帮你打扮打扮喽。” “不需要……”我的声音有些无力,慌忙将脸扭向一旁。 他松开了我的手,一边不顾我的反对解开我的发带,一边笑道:“别这么扭扭捏捏,我不过是见你对梳妆打扮毫无经验,所以看在朋友的面子教教你而已。你这副样子,让云岚看见定然要以为我在调戏你。” “……”我有些无语,难道他如此对我,还算不得调戏么? 他又谆谆言道:“从前也罢了,如今你既有了喜欢的男子,不打扮打扮,如何诱惑他的心?”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五)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很想问他,难道打扮打扮,能诱惑他的心吗?然而,我说出口的话却是:“谁要诱惑他的心?我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他完全无视我的话,帮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看着镜子里的我问道。品书网 镜里的女子云鬓微斜,玉簪轻束,婉约秀美如幽谷之兰。 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久得恍如前生的回忆,我一时有些怔忡。 他绕到我身前,拿起胭脂水粉、唇膏黛墨,像一个画师般在我的脸细细涂抹。 过了一会儿,他退后一步,左右侧了侧头,仿佛打量着一副精心绘制的图画般,得意洋洋地道:“嘿嘿,苏青,只需稍加修饰,你也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说着,他让开身子,让我去看镜里的女子。 镜里的女子肌肤晶莹如雪,腮畔明艳如霞。即便人生最好的二八年华,我亦不曾美得这样不可方物。然而,脂粉掩不去的,是眼的沧桑——那是刻入骨髓的岁月的痕迹。 “这不是我。”我微微低垂了头,努力掩饰着心的苍凉,淡声道:“我……已经老了……” “你真没趣——”原本兴致勃勃的司马连皓突然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耐烦,扔下了手黛墨道:“我顶讨厌有些人稍稍了一点儿年纪,整天唉声叹气地感叹自己老了,真是叫人无话说……” “哦……”我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岁月流逝,带走青春的容颜,那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知道我为何独爱云岚吗?”他似乎觉得不该对我不耐烦,略略收敛了情绪道:“因为她从不会说这样的话。我敢和你打赌,即便云岚活到八十岁、一百岁,也决不会这么说自己。她的心有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觉得光明、温暖、有趣。罢了……” 说到这里,他好像记起夏云岚早已不在武陵源,眉梢不由自主地掠过一抹黯然,苦笑了一下道:“不提她了……你若不喜欢这妆容,回头洗掉了是。我还有事,咱们此别过。”言罢,转身要离去。 “司马公子——”我出声唤住了他。 他已经说得这么明显,我终于明白,是我的淡漠伤害了他。 很久以前,久到自我六岁那年起,我对生活不再有什么激情。我以为自己凡事随缘、无欲无求,却在乍然间明白,我不是无欲无求,只是压抑了自己的所有需求。 我从来不敢去争取什么,因为我怕到了最后,除了遍体鳞伤的自尊,再也不剩下别的什么。 可是此刻,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平生第一次,我的情绪冲破了一向的克制和冷静,变成了强烈的渴望和不舍。 我胡乱拿起了一套他带来的衣服,抱在胸前紧张地、快速地道:“这妆容很美,衣服也很美……你不想看看我穿这衣服的样子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几乎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而,他竟微笑着顿下了步子,兴致盎然地道:“如果你肯穿,我自然拭目以待。” 我点了点头,到隔壁房间换过了衣服。回来的时候,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笑叹道:“唉,苏青,你这么美,真真便宜了姓萧的……” “什么?”我吃了一惊,蹙眉问道:“司马公子,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明白。” “难道你的心人不是萧君炎吗?”司马连皓笑道:“你跟随他离开皇宫,数年来除了他们夫妻,再不与别人往来。你别告诉我,这只是主仆情谊。” “……”我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他忽然凑近了我,带着几分邪气地笑道:“你放心,咱们这等关系,我一定帮亲不帮理。苏青,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想个法子,叫蓝田玉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司马公子!”我倒抽了口凉气,赶忙急声道:“千万不要……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萧君炎,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若敢对蓝田玉做什么,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威胁司马连皓,只见司马连皓敛了笑容,满脸委屈地道:“我一心为你着想,你不说感激,反而说出这等话来,实在叫人好生寒心。” “对不起,司马公子……”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对他,努力平静了情绪道:“武陵源是个美好的地方,你不要让它沾染血腥。莫说我并不喜欢萧君炎,即便我喜欢他,也万不会叫他的妻子因我而死。” “呵呵,看把你急的。”司马连皓促狭一笑,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的性情我岂能不知?便是要帮你解决蓝田玉,我也只会暗地里偷偷解决,岂会叫你知道?再说,我早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又哪里会再轻易杀人?” “哦……”我松了口气,却又禁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人命岂能拿来轻易玩笑?” 他看着我,不知为何微微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轻轻摇头笑道:“苏青,云岚说,这世真正善良的人不多,而你是其一个。我原本并不相信,这几年与你深入接触,才知她说得不错。” “善良有什么用?”我闷闷不乐地道:“其实我更希望像她那样肆意而活,只要自己开开心心,再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云岚有时候也活得十分小心,只不过她别人更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已。”司马连皓道:“如果你足够了解她,你会知道她有她的顾虑和委屈。你不必羡慕她,你们是不同的人,但同样都是这世间难得的女子。” “她也会活得十分小心么?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知为何,这一刻,我对夏云岚再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想听听关于她的故事。 我一向甚少与人接触,却也从宫里宫外零零碎碎的传言得知,夏云岚在将军府时,原本性情懦弱、少言寡语,除了她的贴身侍女璃月和侍卫林苍鸿外,府下再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却不知为何,自嫁入祁王府后,夏云岚忽然性情大变,将欺负她的人一一踩在脚下。 再后来,夏云岚不知从哪里学得一身武功,力败繇山众同门,成为掌门唯一的入室弟子。 她的人生,像一场变幻莫测的传,隐藏着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转折。 原本已经与我道了别的司马连皓,此时一下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起了夏云岚的故事。 他讲起他们的初次相识,讲起夏云岚在青楼的淘气,讲起听雨楼的重逢,讲起夏云岚助洛芷雪寻找奶娘时的聪明机警……我不由听得入了迷。 俄而,他的声音沉重下来,讲到燕烈王借用麒麟牌,他雕刻假麒麟牌还于夏云岚,原本要待真麒麟牌用过之后换回假的,却不料真麒麟牌被盗,致使夏云岚被诬为奸细,受尽酷刑。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骂了贼皇欧阳俊卿几句,又说萧玄胤无情无义,不配得到夏云岚的原谅。 忆及萧玄胤对夏云岚的深情与后来的良苦用心,我辩驳了几句。然而,听他讲起夏云岚九死一生的经历、难以愈合的创伤、炼狱走过的心路,我不由觉得自己的辩驳好生无力。 夏云岚说得是,萧玄胤所加之于她的痛苦,我能了解多少,又有什么资格劝她放过他? 司马连皓说,梦蝶谷,夏云岚为了避免留下萧玄胤的孩子,服用过量药物,以致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时,我的心有些痛,道:“司马公子,也许咱们可以帮帮她。” “帮她?”司马连皓挑了挑眉毛道:“如何帮她?难不成咱俩生个孩子送给她?” “司马公子!你……”我面红耳赤,恼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的意思是,告诉我她曾服用过的药物成分,我会设法为她配制出调理之药……”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又急了……”司马连皓似乎很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每次总是惹得我又急又气,他却说是跟我开玩笑。 “她不是你的心人吗?”我勉强按捺了怒气道:“据说爱一个人,她开心,你便会跟着开心;她难过,你便会跟着难过。难道你不希望她的人生是幸福圆满的吗?” “你倒是好心——”司马连皓收敛了笑容,道:“苏青,谁告诉你,爱一个人会希望她的人生幸福圆满?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没有说话,那是我一直以来所以为的爱情,然而仔细想想,我又哪里做得到? 司马连皓接着道:“我告诉你,爱是自私的。我希望她的人生幸福圆满,但只限于和我在一起。至于别人——原是那人伤害的她,那人凭什么得到幸福圆满的人生?” 我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只能勉强想出些“医者仁心”之类的理由,请他不要与那两人为难。 最终,他深深叹了口气,将夏云岚当年所服药物的成分告诉了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六)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一年多后,萧玄胤和夏云岚回到武陵源。品书网 他们的脸,除了淡淡的、岁月风尘的痕迹,余下的便都是幸福的模样。不明真相的村民都说,武陵源里来了对神仙眷侣。 那段时间,司马连皓很颓丧,整日整夜地翻弄药田,好像除了翻弄药田,再没有别的事可干。 他原本大概还抱着指望,希望夏云岚与萧玄胤真正在一起后,发现彼此并不合适,从而回到他身边。然而,两人这一回来,他再不能欺骗自己。 我明白他的痛苦和绝望,却偏不愿去安慰。我说过,我有我的自私。长久以来,他对我的感情视而不见,我的心已有些疲惫和厌倦。 那一天,夏云岚当着他的面,要我考虑一下秦沐风。 当年在天武城时,我与秦沐风便有所交集。只是,其时我的心里只有萧玄胤,秦沐风又镇日忙于军务,眼里再容不下儿女私情和风花雪月。所以,我们都不曾考虑过彼此。 如今,历经岁月沧桑之后,当年不曾心动的人,此时当然更不可能心动。 然而,为了叫司马连皓知道,我不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我还是敷衍着答应了夏云岚。 夏云岚走后,司马连皓刻薄地问我,真的打算嫁给萧玄胤的一只狗吗? 我十分生气,看也懒得看他一眼,转身走。 他追来拉住了我,先向我道了个歉,而后又说,这世间的大多数人,无论爱与不爱,都必须走进一段婚姻,作为对家族和家人的交待。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原本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何必非要作茧自缚,把自己和一个不爱的人捆绑在一起? 我冷冷地说,我想试试另一种生活,不可以吗? 他说,另一种生活世间到处都是,有勉强凑合的,有凑合不下去却不得不继续凑合的,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我说,也有不凑合的另一种生活,如萧君炎和蓝田玉,如玉倾城和南宫楚楚,再如萧玄胤和夏云岚。 他说,那样的婚姻世间百无其一,你确信自己能够得到吗? 我倔强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脸色苍白、若有所失地说,如果我能得到,他祝福我。如果我得不到,他还会在这片药田里等我。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个十分怪的感觉:他是爱我的,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我有些后悔答应夏云岚对我和秦沐风的安排,秦沐风是个正直诚厚的男子,我不该拿他去试验司马连皓对我的态度。 但不等我去向夏云岚说清楚,萧玄胤便先找到了我的药院,对我说秦沐风虽好,却不是我的良人。 我勉强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和尊夫人开个玩笑。” 萧玄胤深深看了我一眼,道:“苏大夫,你从来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你之所以答应云岚,可是因为你对司马连皓动了心,想要试试他对你的态度?” 一下子被他猜心思,我十分难堪,为了掩饰这难堪,冷然笑道:“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都别了多少年了,你觉得我还是当年的我吗?” 他默然良久,好像看透了我的谎言,却不愿揭穿于我,只道:“苏大夫,司马连皓其人表面温尔雅,实则性情偏执、心地阴暗,且没什么是非准则,你对他无意最好。若是你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没有厌倦!”我打断了他的话,昂了昂头道:“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至于司马公子,无论我对他是否有意,他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希望,从今后咱们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谁都不要干涉谁的生活。” “你的脾气还是同从前一样,这么多年没一点儿改变。”萧玄胤摇了摇头,道:“你敏感自卑又极度自尊,从来不让人知道你真正想要的。别人以为你无所欲求,可你真的能心如止水吗?” 我没有说话,我想证明他说的不对,却不知如何辩驳。 萧玄胤又道:“苏大夫,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只是请你记住一句话——这世间不会有太多人有耐心去猜测你的真心,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全力以赴。另外,别忘了咱们是朋友。” 我蹙紧了眉头,在他的话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是我太懦弱了吗? 然而,努力争取,一定争取得到吗? 倘若无所作为,我还可以告诉自己,只要我肯努力,也许可以得到。 倘若全力以赴,却仍然一无所获,我该如何欺骗自己?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欺骗自己呢?面对真相又能如何? 不过如同现在一样而已,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 反复思量,我终于得出结论,我不该再这么纠结下去,要么真正放下,要么去努力一把。 我的心有些乱,直到萧玄胤的脚步即将跨出房门,方想起将调理夏云岚身子的药送给他。 他却并没有我想象的欣喜激动,只淡淡扫了一眼,淡淡朝我问道:“云岚这个年纪孕育子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沉吟了片刻,尚未答话,他已转过身子,道:“苏大夫,你不用说了……多谢你的心意,然而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我也决不能让云岚去承受!”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药院,可是我想说的其实是:“尊夫人是习武之人,只要身体没有大恙,我基本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将药送给夏云岚。 夏云岚却贼兮兮地左顾右盼了一番,而后将药尽数撒在花盆里,又用土仔细掩盖了起来,道:“苏大夫,你千万别告诉我夫君这药可以治我的病。人生苦短,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实在没有心力和时间再从头照顾一个孩子。此事若是被我夫君知道,我们定会日日争吵。所以,你总不希望担了破坏我们夫妻关系的名儿吧?” 我万分愕然,没想到一个女人在成亲之后,居然并不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更没有想到,萧玄胤对夏云岚情深如海,她却不但不肯为他生一个孩子,还要将此事偷偷瞒过他。 “苏大夫——”夏云岚见我愕然不语,讪讪一笑,接着道:“当然,你不会叫你白费心力研制此药,也不会叫你白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但凡我能力所及,一定满足你。” “不用了。”我站起身,冷然告诉她,她的夫君早已知晓此事,却因怕她有危险而直接拒绝了此药。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惭愧得要命。 然而过了不久,我又听她对人大言不惭地说,圆子那孩子可怜,她一定要好好待他。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难免因血浓于水的亲情而冷落了他。所以,为了圆子,她不得不叫自己做出很大的牺牲。 听到之人无不竖起了大拇指,赞她高风亮节、大义凛然,我却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原来萧玄胤和司马连皓喜欢的,是这样一种女子。 她始终懂得为自己打算,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萧玄胤和司马连皓都曾夸过我善良懂事,如今我才知道,在夏云岚这样的女子面前,善良和懂事几乎等同于无能和无趣。 我开始排斥做一个善良懂事的人,然而我亦自知,像她那样的聪明和自私,我大概永远也做不到。 好在,我还有一门手艺可以养活自己,并使自己生活的不错。 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必要去取悦任何人。 司马连皓说得很对,在这世间,我们这种人,是少有的、可以不必以婚姻作交待的人。一个人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我为什么一定要去品尝所谓“爱情”的滋味呢?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却又与从前有些不同,除了精研医书、深究医理、伺弄药田之外,我开始辨正误、查遗漏,并把所思所得书于纸,使它们渐成体系。 后来,萧玄胤征得我的同意后拿走了那些东西,并将它们付梓成书。不料这个举动,使我得以受益终生的同时,也为我带来了诸多麻烦。 有一段时间,几乎隔几天有从各地慕名而来的医者或病人,或向我请教医理,或求我为他们诊治。 我不喜与人交往,略略抱怨了萧玄胤几句后,除洛芷雪外,倒是再不曾有人来过。 洛芷雪既非医者也非病人,她原是天武城首富的女儿,也是夏云岚的朋友。听说她与夫君情断义绝后,跟随静虚师太来到离此不远的桃仙庵出家。或因天赋所致,洛芷雪一边修习佛法,一边在双河镇经营生意,佛法不知修习得如何,生意却在近几年越做越大。 她来找我,是向我讨教各类药物的辨别、储存以及使用注意事项,那对于我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小常识,她却足足送了我三百两黄金。 解答完她的问题,她又兴奋地讲起自己即将开业的“沐雪药堂”,说希望我能偶尔过去问诊半日,按一个时辰三十两银子的价格付我诊金。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七)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数年足迹不离武陵源,金钱对于我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但其时因司马连皓在旁,我忽然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便对洛芷雪道:“我若每日在你那医馆待三四个时辰,你可能每月付我三千两银子?” 洛芷雪当了真,当场要与我签订契约。品书网 我没有想到,这样高的酬金她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一时有些后悔。但自己说的话,又不好当场收回,只得请她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萧玄胤看出了我的窘境,似乎是有意为我解围般,请我收他和夏云岚的义子圆子为徒,并承诺给我一天千两银子的酬金。 平日得他多番照顾,我自然不能要他的酬金,是以两天后,我拒绝了他的报酬,但却答应每月抽出几天到双河镇去教授圆子医术。 在我离开武陵源之前,司马连皓不知我到双河镇去去回,还以为我答应了洛芷雪的要求,要到沐雪药堂长期坐诊。 他找到了我,衣衫带着淡淡的酒味,很清醒地问我:“苏青,如何才能把你留下?” “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我看着他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去,似乎有些艰难地道:“我已经习惯了武陵源的日子,也习惯了有你的日子……” “习惯是会改变的,即使没有我,即使没有武陵源,你也会很快习惯。”我微微蹙了蹙眉头道。 “苏青,我知道武陵源里有人乱嚼舌头,说咱们两个……”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自顾自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如果你不反对,我可以娶你为妻,咱们一生一世像朋友一般相处……” “我反对!”不等司马连皓说完,我已打断了他的话,忍着心里的气冷然道:“我并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反正当着我的面,他们还不是要恭恭敬敬?我也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从小我知道,唯一能对我负责只有我自己。咱们本来是一生一世的朋友,没有必要假扮夫妻去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可是,药堂的日子不适合你。”他抬起头,似乎有些痛苦地看着我的眼睛道:“你不会喜欢那里,也不会忍受得了天天与人打交道的日子。” “多谢你如此费心替我考虑……然而,我自己的事,不该由我自己做主吗?”我没有告诉他,我其实早已在心里拒绝了洛芷雪的请求,此去双河镇,不过是要明明白白回绝洛芷雪而已。 他无言以对,却仍站在药院门前不肯让开。 我伸手去推他,他突然猝不及防地紧紧捉住了我的手。 “司马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没有动,只静静盯着他的眼睛问。 他与我对视良久,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迅速转身离去。 双河镇。 对洛芷雪说清楚后,萧玄胤和夏云岚带我在镇子里游玩了半日。 车水马龙的街道、林立错落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品类繁盛的饮食、熙来攘往的人群……曾经小小的双河镇,而今处处一片帝乡大都般的繁荣昌盛之象。 曾经年少的我,或许也会对这一切感兴趣。然而,如今的我,早已习惯了武陵源的幽静,再也无法忍受红尘的喧嚣。 或许是不经意间皱起的眉被夏云岚察觉,她带我到双河镇新建的府第休息。 在那里,我遇见原祁王府的暗卫雷火,他现在被安排在双河镇帮忙打理生意。 我知道萧玄胤有许多暗卫,那些暗卫除了武功极为高强之外,还有三个共同特点:忠心、机敏、寡言。 然而,这个雷火是个例外,他的话非常多。 讲完了天南海北的故事,他又开始讲自己的经历。 若非那天圆子失踪的消息传来,估计他能将自己从三岁到现在的事悉数告知于我。 圆子失踪不过是场虚惊,圆子回来后,雷火开始时不时地到武陵源找我。 我这才发觉,原来自那天见面起,他便瞧了我。 夏云岚受萧玄胤之托过来问我,是否要帮我打发了雷火——派他到七十里面的桑州或九十里外的辰州去做事? 我默然片刻,对夏云岚道,我不能凡事皆依靠他们夫妻,以后属于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去解决。 夏云岚一双眼睛笑得像狐狸,看得我极不舒服。 我本不需要对她解释,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她解释道,我并非对雷火有意,只是不希望他们夫妻因我与雷火生出芥蒂。毕竟,曾经的暗卫都是他们如今最得力的助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夏云岚一连答了数声,弯着眼睛道:“你总是处处为我们考虑,宁可委屈自己,也不叫我们为难。苏大夫,我真不晓得要怎样谢你才好。” “我并不需要你们感谢,你们对我已经很好。”我微微蹙了眉头,道:“再说我也并没有为你们委屈自己,你不必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当然还是为自己考虑多一些。” “呵呵,你真是个实诚人。”夏云岚笑道:“无论如何,你若不需要,我们决不会插手。你若需要,我们两肋插刀也会帮你做到。” 夏云岚走后,雷火又来找我,并带来了一大堆各种各样制作精美的巧玩意儿。 他说是托了兄弟们从周边州县及白泽城搜刮来的,女孩子们都格外钟情这些,问我喜不喜欢。 这些东西,我从十八岁以后便没有什么兴趣,如今更是看得淡然。 我对他说,既然女孩子们喜欢,不如带回去送给女孩子们,我不喜欢这些。 他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将那些东西推在一边道:“我没有人可送,你若不喜欢,随后拿去给我家主夫人,叫她哄小公子玩吧。苏大夫,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我下次过来带给你。” “没有……”沉吟了片刻,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喜欢的东西。” 其实我想对他说的是,叫他不必在我身费心,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别人并没有开口说喜欢,我又如何开口说拒绝? “那你在武陵源的生活岂非十分枯燥无味?”他瞪了瞪眼睛,俄而热心地道:“苏大夫,你不如跟我到双河镇去,我天天带你去吃最好吃的东西,带你到最好玩的地方去玩……” “不,武陵源的日子并不枯燥。”我微微笑道:“这里风景很美,每天的日升月落已经有万千气象,再加四时花开不断……” “你说的这些,双河镇也有啊。”雷火没有听我把话说完,已忙不迭地接口道:“呵呵,原来你喜欢这些……双河镇临着河正在建一座高约九丈的八角楼,乃我家主夫人亲手绘图设计,如今已经即将完工。我与兄弟们闲暇时曾登楼看过,楼下四时风景变幻,楼顶以水晶琉璃镶嵌而成,人置其间,宛如高坐彩虹云霓之端。苏大夫,改日我带你到那里看日出,你可喜欢?” 关于此楼,我亦曾听夏云岚说过。夏云岚说,此楼建成,必成苍云大陆富贵者云集烧钱之地。 我非富者贵者,是以摇头道:“我所爱者,无非房几架医书,院外数亩药田。至于其他的,我并没有兴趣。” “医书?药田?”雷火眼掠过一抹讶然,好像怪我为什么会对如此枯燥的事情感兴趣,但他很快转了脸色,满面堆笑地道:“喜欢种田好啊……苏大夫,我小时候也是种过田的人,你的药田需不需要锄草施肥浇水,我帮你做这些事好不好?” 与雷火闲话良久,我已有些不耐烦,闻言立即站起身道:“好,我的药田正要锄草浇水,如此有劳雷管事了。” 雷火十分高兴,从院拿了锄头和木桶,随我来到药院后面的药田。 这里水流丰沛,浇水并不是太辛苦的事。雷火很快浇完了水,拿起锄头问我哪些是药、哪些是草? 我走过去,俯下身子指给他看。 他认真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分辨清楚。 直起腰来的瞬间,我忽然觉得有道无熟悉的目光在背后远远盯着我。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一次也不例外。 侧身一瞥眼间,果见司马连皓正绕过药院朝这边走来。 “雷管事——”待司马连皓走到三丈远时,我从袖了里抽出丝帕,对正在卖力锄草的雷火道:“辛苦你了……你可要擦擦汗?” 雷火停住了手里的活儿,几乎片刻也没有犹豫地跑到了我面前,带着几分暧昧地笑道:“我干活手脏,别弄脏了你的手帕……不如你帮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已拿帕子帮他轻轻沾了沾额的汗。 他受宠若惊般怔了一下,突然扔下锄头,两只粗糙的大手一下子揽住了我的腰,瞬间将我揽进怀里。 混合着汗水气味的男性气息冲进我的鼻子,我的脑子里有刹那空白。 当我回过神来,正待怒斥雷火、叫他放开我时,雷火忽然自己松开了手,一连后退数步,看着我的身后瞪大了眼睛怒声道:“司马连皓,你大爷的想作什么死?!”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苏青篇(八)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转过身子,但见司马连皓脸色刷白,手一柄折扇,如锋利的匕首般点向雷火双眼。品书网 “司马公子,你做什么?”我吓了一跳,赶忙挡在雷火面前向司马连皓叫道。 司马连皓没有回答,却如同与雷火有什么深仇大恨般,绕过我疯狂地向雷火扑去。 雷火一个旋身躲了开去,腰间“刷”地抽出两柄三尖短刃,要向司马连皓手臂砍去。 “雷管事,不要伤他——”我心惊跳,下意识地向雷火喊道。 “好,苏大夫,你的面子我给——”雷火扔了双刃,改用一种怪的手法向司马连皓腕缠去。 司马连皓“呸”了一声,将手折扇向我一丢,道:“帮我拿着——”而后用同样怪的手法绕向雷火肩头。 二人瞬间抱着身子扭打在一起,不一会儿又跌翻在药田里。 药田里刚刚浇过水,向来温尔雅的司马连皓,此时如同一个村夫莽夫般被弄得满身泥浆。他却浑不在乎,一脸狰狞地好像要与雷火拼命。 雷火大多数时候被司马连皓压在身下,样子司马连皓更加狼狈。 药田里的药草被成片压倒,我无暇心疼,只急声向两人道:“你们为什么打?你们不要打了……司马公子,千万别伤了雷管事,不然咱们怎么向夜庄主和夜夫人交待……雷管事,你若伤了司马公子,以后便再不要来武陵源……” 两人根本不听我的话,兀自你一拳我一掌打得毫不容情。 司马连皓眼角淤青,很快被泥浆掩盖。雷火嘴角渗出血来,似乎受伤不轻。 我心一急,不顾一切地跑到两人身边,想要把两人拉开。 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了我,我还不曾碰到两人的衣襟,已被那气流挟裹着倒在地,眼睛鼻子嘴巴皆浸在泥水里。 “苏青——” “苏大夫——” 司马连皓和雷火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拉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打?不能不打了吗?”我一边抹去眼睛的污泥,一边止不住哭泣道。 “是他先动的手!”雷火的声音气乎乎道:“这架我也打得很莫名其妙。” “司马公子,你为什么要对雷管事动手?”扶我的是司马连皓,适才的气流震得我浑身酸疼,我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问。 司马连皓声音冷冰冰道:“不为什么,是看他不顺眼。” “大爷的!我招你惹你了吗?”雷火恶声恶气道。 “你没招我惹我,但你招惹了我喜欢的女人——” 司马连皓此言一出,我和雷火同时怔住。 他喜欢的女人……是说我吗? 这句话真的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司马连皓,想要确定一下他的话,可惜他的脸被污泥盖住,除了发红的眼睛,再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喜欢苏大夫?”雷火帮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瞪着司马连皓道:“苏大夫喜欢你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公平竞争?” “我不会让你有跟我竞争的机会!”司马连皓从鼻子里冷哼了声,道:“至于她喜不喜欢我,那不关你的事。你以后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来武陵源招惹她是。” “司马连皓,你别欺人太甚!”雷火气得目眦欲裂,怒声骂道:“别以为你我武功略高我怕了你,咱们兄弟都不是吃素的,将来滚出武陵源的指不定是谁……” “将来指不定是谁,今天滚的一定是你!”司马连皓打断了雷火的话,冷声道:“我数到三,请你立即从我面前消失,否则,我会叫你永远没有机会走出这片药田!” “你数到三百,我也不会挪半步——”雷火一屁股往药田里一坐,倔强地道:“今天我姓雷的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鬼影邪医究竟有些什么能耐!” 司马连皓没有接话,手里忽然多出一个血红色的、拇指略大的瓷瓶。 “化骨散——”我惊叫一声,一把握住了司马连皓的手:“司马公子,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嘘,别动——”司马连皓低头对我一笑,柔声道:“小心伤着了你。” “雷管事,你快走……”我抓紧司马连皓的手对雷火道:“化骨散一滴足以溶化数人骨头,这瓶化骨散若被洒进药田,整个药田则尽成化骨之池,你快离开——” 雷火瞪圆了眼睛,眨眼间跳起身子,站在水不曾浇到的一处田畦道:“司马连皓,你好毒!苏大夫这么善良的女子,你也配喜欢?来来来,是男子汉大丈夫咱们打三百回合,别尽使些毒药之类的小人手段!” “我向来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只在乎有效行。”司马连皓冷酷而不屑地道:“能用毒解决的事,我一向懒得动手。你别以为站在那里可以安然无恙,我身至少有一百种药,可以让你死得化骨散之毒更加难看。” “司马公子,不要说了——”我听得不寒而栗,颤声道:“雷管事并没有招惹我,是我招惹的他……我为了让你吃醋,故意帮他擦汗……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说着,我捂住了脸,止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泪水混合着泥水,我想自己此刻一定丑得要命。 药田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来哄我,过了不知过久,我听见雷火强自压抑的恼怒声音道:“苏大夫,原来你和姓司马的早两情相悦了啊……要不是我这没颜色的,你们彼此大概还不好意思捅破这层窗户纸吧?呵呵……没想到我姓雷的无意之间倒成全了你们……” “雷管事……”我呜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还能有哪样?”雷火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自嘲又苦涩地一笑,转过身仰头对着天空道:“得了,算我做一场白日梦!苏大夫,你们要是哪一天成亲,记得别少了我的谢媒钱……呵呵……” 言罢,雷火足尖一点,掠身而去。 看着那迅速远去的、落寞的泥泞身影,听着那渐渐隐没的、苍凉而豪爽的笑声,回过身来,我气愤地推开了司马连皓,道:“伤了别人,你很开心是不是?” “我是很开心,但不是因为伤了别人。”司马连皓一改适才的狰狞冷漠之色,露着白白的牙齿对我笑道:“我开心,是因为原来你也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我从泥泞的药田里爬起身子,一边向药院走去,一边道:“你不要误会,我方才说的话只是为了叫雷火离开……” “苏青,你撒起谎来一点儿都不像,不要学人撒谎了。”不知怎地,司马连皓明明在我身后,突然一下子挡在了我的面前。他拉住我的手道:“你的眼睛眉毛鼻子都在说着喜欢我,偏是嘴巴不肯承认。” “哪有?”我抽出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眉毛鼻子,却只摸到一手泥巴。 “这里……还有这里……”司马连皓说着,凑近了我身前,空着的一只手突然揽紧了我的腰,低头向我唇压来。 “哎……你……”我心狂跳,别转了脸,努力做出嫌弃的口吻道:“满脸的泥……” “那你等我洗干净了再来……好不好?”司马连皓抬起头,满眼暧昧与促狭。 “不要……”我躲开了他的目光,小声道:“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你都还没有正式求亲,我也没有答应嫁给你……而且,我不要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是我的不是。”司马连皓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难得正经了脸色道:“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终于想清楚,其实我心里早有了你,只是我自己并不知道而已。我回说要娶你,和你做一生一世的朋友,只是因为怕你拒绝,所以提前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后来夜夫人骂我没出息,说我这样的人只配做一辈子单身狗,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懦弱了些。苏青,嫁给我,好不好?” 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几句话,一股酸涩的幸福涌心头,我差点儿流下泪来。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他更加懦弱,只勉强忍住了泪水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向夜夫人证明自己不会做一辈子单身狗,所以才叫自己喜欢的我。” “我发誓——”司马连皓举起了我的手道:“若是我有半句谎言,叫我……” “司马公子!”我赶忙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发誓,为什么要拉我的手?将来你若变了心,谁知道天打五雷劈的是谁?” “呵呵,我的意思是要和你同生共死,你怎么学得像夜夫人一样又小心眼儿又爱多心了呢?”他再次将我的手握在手里,两个人手都是湿漉漉的、黏乎乎的泥巴,拉起来一点儿也不舒服,但是我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和甜蜜。 后来,我们成了亲,给了雷火一份大大的谢媒钱。然而雷火非但没有要,反而随着苍鹰、狼牙、霹雳等人给了我们一份不菲的份子钱。 我不知道男人间的友谊是怎么回事,再后来,司马连皓和雷火竟成了朋友。他们有时候会在一起喝酒,偶尔喝多了,会谈起那次在药田泥地里扭打时各自的狼狈相,然后拍着桌子相视大笑。 那种时候,我总是要想个法子躲起来的。 我生平不曾使过手段,可是有时候,幸福好像真的需要那么一点点手段。 夏云岚说,我的手段只能算是小儿科里的毛毛雨,要想一生一世过得顺风顺水、随心随意,还需要许许多多高级别的手段……哦不,她后来纠正了,说是情趣。 看在她教了我许多情趣的份,我答应为圆子讲解医术时,允许她的一个朋友前来旁听。 她那个朋友,名字叫做林苍鸿,到双河镇不久,便做了沐雪药堂的管事。 林苍鸿为人正直,聪明能干,不久便将沐雪药堂经营得声名鹊起、日进斗金,他自己的酬金亦水涨船高,日子过得颇为不错。 只是,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在武陵源桃花岭下的某一处,他亲手建了个小小的坟茔。那坟茔里没有尸骨,只有衣服。每年清明时节,他都会带着祭品,带着夏云岚原先的丫鬟璃月,在那个坟茔前坐整整一天。 夏云岚对那个坟茔颇不满意,背后抱怨说,现成的温柔体贴的丫头不娶,非要惦记着一个不知往生何处的鬼,傻不傻?傻不傻? 然而我知道,这世,有幸福的人,必然有不幸的人;有心随境转的人,必然有初心如一的人。 无论如何,每个人做自己愿意做的好。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洛芷雪篇(一)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我叫洛芷雪,是承夏国京都天武城首富洛不凡的女儿。品书网 打从我出生那一天起,我觉得这个世界不适合我。 很多人看我不顺眼,包括我老爹。 他们总说,女孩子应该如何如何,女孩子不该如何如何。 我听得耳朵里起了茧,心便生出逆反。他们说女孩子应该如何如何时,我偏不如何如何。他们说女孩子不该如何如何时,我偏要如何如何。 后来我发现,他们除了摇头叹息,除了气得牙齿痒痒,除了指责我不像女孩子外,似乎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有了这个发现后,我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一群纸老虎而已,吓唬谁呢? 小小年纪的我,顶着几乎所有人的厌恶,活得飞扬跋扈。 我说几乎,是因为有一个人并不讨厌我。 她是我的奶娘,来自天武城附近一个名叫鱼肠的小村庄,府人多唤她吴娘。 无论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说了什么出格的外,吴娘总是笑微微地看着我。 别人背着我爹爹叫我“小混蛋”、“小魔王”、“讨厌鬼”时,她总是挡在我身前对别人说:“不要这么说大小姐……” 娘亲走得太早,我对娘亲没什么印象。但我觉得,娘亲如果活着,大概便是如吴娘这般待我。 所谓真正爱你的人,是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你是混蛋,她还是会坚定不移地告诉你:你是好孩子,全世界错了。 我以为吴娘是真正爱我的人,但是后来,她竟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与我当时的一个庶母联合差点儿卖了我。 那庶母是个愚蠢的人,事情被我爹爹发现后,她被迫吊自杀。只可怜了吴娘,也被打了一顿赶出府去,从此不知所踪。 对于富人家的孩子来说,庶母是死不完的。一个庶母死去,更多的庶母围来,接替那个庶母未竟的事业——暗害我。 好在我自己开窍早,及时闹着我爹爹送我去了碧落宫学艺。我的志向是,待我有一天回来,要叫府所有笑里藏刀、人面兽心的庶母庶弟庶妹跪在我面前,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打到我满意为止。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背道而驰,当我从碧落宫回来时,已经知道这样的志向是何等可笑、何等不切实际。这世界,其实并不全是由武力说了算的。我在家里的处境,本质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没有人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但我依然被嫌弃、被指责。庶母姨娘们想了个更阴险更卑鄙的法子要把我赶出府去,她们天天对着我爹爹说:芷雪该嫁人了,女孩子的青春那么几年,再不嫁人没人要了…… 我爹爹经商是个极聪明的人,生活偏偏是个糊涂虫。被庶母姨娘们念叨了一段时间,居然听信了她们的,打算给我定一门亲事。 一则为了免于嫁人的命运,二则为了使自己一身武艺不致白白浪费,三则为了寻找从前的奶娘,我决心做一名捕快。 府里人都说,女孩子怎么能做捕快呢?自古以来哪有女孩子做捕快的? 我习惯了府里人的调调,早已学会了将他们的话当放屁。但当捕快这回事,委实耗费了我一番心力。最后,甚至动用了我爹爹的密友——祁王殿下的关系,方才当了天武城里的捕快。 凭着碧落宫所学,再凭着自己争气,我很快成为一名一等捕快,家里到衙门之间,颇有了些威风凛凛的意思。有小一些的庶弟庶妹在庶母姨娘及恶奴的教唆下,再仗着童言无忌叫我“混世姐姐”时,我一句“抓你们进牢房”,也能吓得他们缩起脑袋哇哇乱哭。 按照我的计划,我要先升至特等捕快,然后再成为天武城第一名捕、承夏国第一名捕。到那时,每天都会有破不完的案子,所有人都会对我刮目相看,我的薪俸也会多得花不完。 只要我不再用我爹爹的钱,可以不必按照他的安排嫁人。 然而,理想和现实再次背道而驰。我只扬眉吐气了一段时间便发现,捕快这条路,对于我来说并不好走。 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成为特等捕快。第一名捕的梦想,好像永远只能停留在梦。 衙门里每日安排给我的,不是到东街劝架,便是到西街巡逻。好一点儿的差事,是逢年过节时加强治安,抓几个形迹可疑的小蟊贼。 这样的生活,全不是我当初想象的样子。有时候夜半梦回,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前途渺茫之际,我结识了祁王妃夏云岚。 夏云岚不是一个普通的王妃,她很聪明,且很有眼光、很有见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和我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 我说:如果别人看我不顺眼,一定是别人错了,对不对? 她说:对。 我说:这世没有男孩子应不应该做的事,也没有女孩子应不应该做的事,只有人应不应该做的事,对不对? 她说:对。 我说:人生是我自己的,我爱嫁人便嫁人,不爱嫁人便不嫁人,跟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对不对? 她说:当然。 我喜欢了她,她的夫君喜欢她还要多一点点。 她的夫君待她什么都好,是舍不得给她银子花,于是我便时不时用了各种借口给她银子。 金钱,对于我来说从来不算什么。人有了钱,不应该花在让自己开心的地方、花给让自己开心的人吗? 何况,我爹爹那么多的财产,我不花也是留给那些可恶的庶母庶弟庶妹花。 然而,令我郁闷的是,钱花得多了,她非但没有感觉到我对她的好,反而觉得我人傻钱多缺心眼儿,却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我有时候也会十分精明、十分抠门。 但是我也不会同她计较,毕竟人无完人,她既然有了那么多的优点,偶尔有几个缺点我也能接受。 后来,她帮我找到了奶娘,又助我找到了如意郎君阿晗,为了报答她,我以请她做人皮面具为由,给了她价值三千两黄金的银票。 没想到,我给她的银票竟被她夫君怀疑,追至我新婚不久的风府调查银票的来路。 我极力证明她的清白,也决不相信她是一个不清不白的人,然而,她们夫妻之间还是有了嫌隙。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决不会留在一个怀疑她的人身边。因着此事,她离开祁王府,不知去了哪里。 而我的日子,也并不像想象里的那么好过。 本以为嫁了如意郎君,从此后便是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日子。哪里知道,婚后的生活琐碎而实际,我的心犹如从云端跌入泥坑。 我是一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婚后却每日早晚要去向风老夫人请安,还要经常拜访一些没意思的人,以及接受一些没意思的人的拜访。我忍不住在背后抱怨了几句,这抱怨不知怎地便传到了风老夫人耳朵里。 或许是碍于我的家世,她不敢对我怎么样,可皮笑肉不笑的脸色、指桑说槐的暗示,却叫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我每日里闷闷不乐,陪嫁的几处产业亦无心经营,导致相继亏损。 而于此同时,雪加霜的是,我爹爹的生意亦出了问题,几处颇为赚钱的产业同时被盘出,洛家一下由天武城首富变成了普通的大户人家。 风老夫人变了脸,风府举家下皆变了脸,阿晗不再对我嘘寒问暖,我想对他说说心里的难过,他总是显得很不耐烦。 唯一可以说话的人,是我从前认的干妹子谢丫。但洛府势败不久,风老夫人突然宣布,为风府子嗣计,命阿晗纳谢丫为妾。 我以为谢丫定会抵死不从,却没料到她竟满脸欢喜。我以为阿晗定会拒绝,没想到阿晗竟默不作声。 我问阿晗:“当初只娶我一人的誓言呢?” 阿晗说:“幼稚!” 我心如死灰,离开了风府。 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是奶娘死得早,不曾看到我们姐妹反目、夫妻成仇。 天地之大,总有可以去的地方吧? 家是不能回的,庶母和庶弟庶妹们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如今我真的活成了笑话,但却决不打算给他们看到。 我想去寻找夏云岚,却不知道她在哪里。最后,我只能去碧落宫。 只是,碧落宫的弟子原本是不许嫁人的,我父亲给了宫里许多钱,买得一个例外,这一回去,终究是有些灰头土脸。 好在,因缘际遇,我在路遇到了灵皓国桃仙庵的静虚师太。她喜我武功底子好,人心眼儿不坏,便收我为徒,赐我法名“妙雪”,带我去了桃仙庵。 对于一个心如死灰的人,佛殿香堂,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每日里听着梵磬钟音,看着檀烟袅袅,悲伤会逐渐散去,情绪会变得格外沉静。 我想,这样度过一生,其实也好。 经历过了人间的繁华热闹,品尝过了爱恨的刻骨铭心,我已无所牵绊、无所留恋。 但后来我遇到了夏云岚。 我们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每次看见她,好像看见我自己。 她又有了新的爱情,眼睛里发着光,幸福和甜蜜洋溢在脸,快活得令人嫉妒。 我觉得我的心又有了些不安分,俗世繁华和儿女情长似乎依然对我保持着吸引力。为了逼迫自己心如止水,我努力诵读佛经,从字字句句里读出人间如梦、万缘皆空。 本书来自 品书网 番外之洛芷雪篇(二)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世事的变迁,即便是远在红尘之外的桃仙庵,还是会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品书网 承夏国祁王夺位,原祁王府暗卫——我的干弟弟丁允,因感念我从前相助之情,来到桃仙庵附近结草为庐,说要守护我一生一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抵从初见时的第一眼便已确定。记得当年初见他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瘦弱的、卧病在床的少年。今时,哪怕他已长得我还高,我仍觉得他是个需要我保护照顾的孩子。 他说他爱我,然而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那样子的。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会迷恋一个人,我对他的相助之情,只不过刚好给了他迷恋我的借口而已。 后来,夏云岚和鬼影邪医司马连皓一起,带着干妹妹浅画来到桃仙庵附近的武陵源定居。我见浅画那丫头甚是不错,便极力撮合她和丁允在一起。 丁允先时虽有几分抗拒,后来懂得了什么叫两情相悦,便终于走出了对我的迷恋,开始完全拿我当亲姐姐看待。 我爹在桃仙庵附近的双河镇为我置了几处产业,我用心经营,加丁允和浅画的帮衬,很快越做越大。 有一天,师父对我说,世事皆有定,既无法勉强,亦无需勉强。 我有些迷茫,沉思默想间,师父又道:“妙雪,有些人天生心性空净,有些人在经历坎坷磨折之后勘透人生。而你,两者都不属于。” “师父想说什么?”我越发迷惑。 “为师想说的是,你性情里有一股天生的热情,不是仅凭修行可以泯灭。倘若放不下俗世生活,你可以离开桃仙庵,做一个居士便好。”师父平静地说。 我想了许久,点了点头。 这世,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也有自己喜欢的事。作为一个商人的女儿,我发现,我最喜欢和擅长的仍然是经商。 再后来,传言承夏国皇帝驾崩,丁允悲痛万分,当夜便要携同浅画赶赴天武城吊唁。 一来念及当初祁王帮我做捕快的恩,二来惦念爹爹,我随了丁允夫妇一起前往天武城。 路经望京城时,我们的马车撞到一名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的疯妇。 下车看视,惊见那疯妇竟是数年前被阿晗纳为侍妾的谢丫。 一个小女孩扑在谢丫身,悲痛欲绝地唤着娘亲。 我原本以为,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原谅谢丫。然而那一刻,看到她形容枯槁地倒在血泊,我突然不再恨她,心里只有深深的同情和疑惑。 回光返照间,她清醒过来,很快认出了我。 她满面羞愧,一边拉过女儿,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迭连声地向我说“对不起”。 我命浅画为她止血,又命丁允去寻找大夫,她眼流露出感激的光,颤抖着嘴唇问我:“我……是不是还可以……可以叫你一声姐姐?” “当然,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我微微顿了一下,回道。 “姐姐……”她激动得泪流满面,抓紧了我的手道:“真好……临死前还能再见姐姐一面……真是太好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明显与阿晗有几分相似。风府怎么也是世家望族,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骨血在外流浪? “是报应……姐姐,是报应……”谢丫惨笑道:“是我恩将仇报的报应……” 在谢丫断断续续、疯疯癫癫的叙述里,我好不容易听明白,原来豫王继位后,极力打压风家,致使风府迅速衰败。 风家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新皇,托人百般打探,方知新皇与夏云岚交厚,因我是夏云岚的至交好友,新皇爱屋及乌,打定了主意要为我出气。 风家为保全整个家族,将谢丫与谢丫所生的女儿逐出风府,想以此求得新皇放过。 豫王的确不再找风家的事,但阿晗却因自己差点儿为风家带去灭顶之灾,又无力保全妻女,所以无颜留下,也和谢丫一起离开了风府。 谢丫以为,从此以后,人生虽没有了锦衣玉食,却能与夫君过恩恩爱爱的寻常生活。却不料阿晗离开风府后,竟不顾她们母女出了家。 她带着女儿每天跪在寺庙前求他回家,他却告诉她:他心里最爱的始终是我,他恨她用心机手段让他失去所爱,所以永远不会原谅她,也永远不会回头。 难以承受人生突然的变故,更难以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痛悔、伤心、绝望,她终于意识到命运残酷的报复,开始时不时地陷入疯癫。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是懂事的女儿在照顾她。 听完谢丫的话,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倘若在我刚刚离开风府时,得知阿晗最爱之人是我,或得知谢丫遭此厄运,我即便不会原谅他们,也一定会欣喜若狂。 然而事隔多年,佛殿的修行、人间的历练,已使我对阿晗、对往日的爱恨情仇看得极淡极淡。 如今的我,生活过得很好。双河镇,有很多喜欢我的人。我的世界如同冬尽春来,严寒渐去,花香馥郁。 幸福的人,心总会格外宽容。 我告诉谢丫,我对阿晗已无半分情意,待她养好身子,我会帮她去劝阿晗回家。 谢丫丢开女儿的手,双手紧握着我的手,喉咙里发出怪的声音,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血不停地往外流,怎么止也止不住。我知道,她的时间已所余无多,心不由甚是悲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是否有什么心愿?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女孩脸,那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怔怔地听着父母之间的恩怨,怔怔地看着我。 我拉过女孩的手,对她说我会将这孩子送至阿晗身边。 丁允请的大夫赶到时,谢丫的身子已经僵硬。女孩俯在谢丫身,哭得泣不成声。 我们在望京城逗留半日,为谢丫操办了后事,而后带着女孩继续路。 路,女孩不哭不闹,小气翼翼,懂事得令人心疼。 我抱着女孩,告诉她,她可以不必那么小心、那么懂事。 她俯在我肩头痛哭失声。 在北山王陵祭拜过承夏国皇帝,又到天武城内见了我爹爹,回灵皓国的路,我们带着女孩儿在一座偏僻的寺庙里找到了阿晗。 当年玉树临风的少年,如今一袭僧衣,脸添了沧桑,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安静与庄重。 我叫浅画去向他说明事情经过,又叫丁允将女孩儿和三万两银子的银票给他,对他说三万两银票,既是对谢丫的补偿,也是给女孩儿的抚养之资。 他却全部拒绝了,既拒绝了女孩,也拒绝了银票。 丁允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骂他既不配为人夫,也不配为人父。 他一语不发,任着丁允百般辱骂。 丁允越骂越气,到最后抽出刀来,要砍了他这个“不配做人的畜生”。 他一动不动,任着丁允的刀向他肩头落下。 我急忙飞身掠出马车,阻住了冲动的丁允。 他静静看着我,嘴角边露出无限苍凉的、微微的笑。 “芷雪——”他说:“我知道你在灵皓国桃仙庵出家,本想去找你,然而也知道依你的性子,决不肯原谅于我。那些事既已发生,咱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修行此生,不过是为了与你来世再做夫妻……” 言罢,不等我说话,他转身进了寺庙。沉重的庙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我依稀看见,他抬起僧衣的袖子,轻轻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滴泪从我腮边滑落,我转过身,拉住女孩的手,对丁允和浅画平静地道:“咱们走吧……” 阿晗说得是,有些事既已发生,便再也回不去了。即便修行千生万世,我们也不可能再成为夫妻。 我又有了新的爱人,他叫秦沐风。若命运真有轮回,我愿每一度轮回相逢的都是他。 至于阿晗,他是年少时一个温柔的噩梦。噩梦醒来,我感谢他曾给予过的温柔,却决不愿再走入那噩梦。 多年后,爹爹年迈,思女心切,举家来到双河镇。 我为他建造了一座豪华舒适的宅院,同时接受他的投资,将双河镇生意再度扩大。 曾经对我各种指摘嫌弃的庶母庶弟庶妹,如今在我面前唯唯诺诺、极尽讨好,唯恐一不小心惹得我不高兴。 但事实,我的脾气已经变得很好,性情亦变得宽厚从容,既不会因别人一言一语的冒犯而生气,亦不会因别人的刻意讨好而改变主意。 当一个人不再以弱者的姿态面对世界,便不会觉得有人时时刻刻想要伤害自己,更不会时时刻刻竖起身的刺。 对于自己过份的保护,原来只是因为还不够强大。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即便青春的容颜已被岁月带走,我还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更美。 夏云岚也说现在的我过去好看,她说岁月对于有些人很残忍,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却是一种丰富的馈赠。 是的,岁月赋予了更好的我们,且赋予了我们圆融的内心、卓绝的气韵、通达的性情。这样的我们,当然配得世最好的爱情、亲情、友情。 夏云岚留在双河镇的日子,我们常常于清晨时分登高约九丈的摘星楼,透过朦朦胧胧的云气,看远方喷薄而出的红日。 七彩的霞光自天边延展到我们的脚下,依着琉璃阑干,我常常想:所谓成长,大概是一点一点接受人生的缺憾,接受命运的不完满。然后用自己的努力,慢慢为自己创造出没有缺憾的、完满的生命。 ——全书完—— 本书来自 品书网 后记 - 媚徒妖妃 - 云夕 手机阅读 大凡提起杀手,人们心里最先想起的总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品 书 网 (   . V o Dt . c o M) 此书女主夏云岚,大概是最不符合人们想象的杀手。 但我曾读过一些有关杀手的字,字里说,真正的杀手,远没有影视剧和学作品那么酷。对于他们来说,接受任务杀人,只不过是一种用于谋生的职业而已。 除了杀人的时候,他们与普通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有时候,那个整日对你笑呵呵的邻居,那个天天见面向你问好、同你谈天说地的小杂货店老板,那个放学路遇见的修车人,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青年……可能从事着“杀手”这样一种职业。 不过,我并不想同你们讨论真正的杀手是怎么样的,这不是本书的重点,夏云岚前世的来历和身份也并不重要。 我想谈论的是人生,是一个人如何立足在这世,如何成长,如何离幸福更近一些。 当然,这不是的任务,写在里也有些跑题,但我还是想说。 有些人喜欢看,有些人不喜欢看,众口难调,这些都在意料之。 一个人的思想形诸字之后,便只能接受笑骂由人的命运。 写作和读书,本来是很主观的事情。这个故事既然由我来写,自然难免合我的口味多一些。 至于读者的批评、意见和建议,有道理的我会参考一些,没道理的我会一笑置之,恶意的我会视而不见。 人与人之间的相识是一种缘份,人与字之间的相识亦是一种缘分。我很希望,不喜欢我的字的读者能早些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若是有些人非要一边追一边骂,再留下些毫无意义的口水在评论里,那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随他去吧。 《媚徒妖妃》自去年(2016年)七月架至今年(2017年)八月完结,经历了整整一年零一个月之久,我很感谢那些耐心追又心怀善意的读者,感谢那些留下打赏、月票、关心、关注的读者,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坚持,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很少回复你们的评论,但你们一定要知道,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鼓励、喜欢、理解和包容,我才能够更有勇气面对平淡庸常的生活,更有耐心日复一日坐在屏幕前腰酸背痛而甘之如饴。 我将部分评论截了图,放在个人公号(xianyun6000)里,作为对你们的记忆,也作为对自己的勉励。 若你们有较好的对于剧情的评论,对于人物命运与人性深度的探讨,欢迎留言,这些评论与探讨是任何一个作者都深切期待的。 这本的更新速度为每天三千多字,每月十万字。这样的速度,放在里来说应该属于较慢的。这么慢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 第一,我有一份工作,虽不太忙,却常常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打断思路。有时候好不容易绞尽脑汁想好了剧情,正待落笔之际,突然工作来临。工作完成之后,脑已是一片空空。(啊……别让我们领导知道我在班时间偷偷码字。) 第二,我有错别字强迫症。看的时候,只要接连看到几个错别字出现,无论故事多么精神纷呈,笔多么优美动人,都会因一种无法抑制的厌恶而立即弃。所以我的字,每一章写好之后都会反复检查,虽然即便如此也难以完全避免错别字,但至少不会引发像我一样的读者们的强迫症。 第三,我有一只狗,还有一份虽不赚钱但自己十分喜欢的兼职…… 当然,你们可以说,以全是借口。 好吧……是我不够勤奋。 下一本,我会努力让自己更加勤奋,并用心讲一个好故事给你们听。 如果你们期待我的故事,可以关注我的),咱们继续相伴同行。 红尘,感谢这份邂逅。 愿未来,仍有你们在。 以下,是的一些诗词歌赋,有些是我自己写的,有些是朋友写的,有些出自古今或有名或无名的诗人词客之手,在此一并整理献给读者。 ---------- 《媚徒妖妃》主题歌 作者:云夕 夜月沉沉,挥手间锋芒如电。 浅笑间,多少生死一线。 噬血冷眸,倦看雨覆云翻苍穹乱。 欲回首,茫茫江湖何处觅归岸? 我穿越时空与你相见, 尽前生旧事散如烟。 只愿三千墨发为你轻挽, 铜镜里,朝朝胭脂画朱颜。 奈何几度风霜人渐远, 柔情似水昙花一现。 天涯孤旅,夜夜相思落谁边? 鸿飞雁度,浊酒一杯剑光寒。 你可愿为我洗手做羹饭? 你可愿为我放下如画江山? 峰回路转,青山深处, 执手一笑泯恩怨,再续前缘。 ---------- 《桃花歌》 作者:(明)唐寅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势,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 生查子·元夕 作者:(宋)朱淑真(一说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 《听雨楼》 作者:云夕 莫问前缘,一任繁华轻过眼; 三生似幻,不若倚楼听雨眠。 ---------- 《狐狸姑娘》 作者:云夕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 东山顶一树梨花正在开放。 梨花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点点梨花落白了姑娘的衣裳。 姑娘姑娘,你为何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好地望着山的姑娘, 不知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 东山顶一树蔷薇正在开放。 蔷薇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片片花瓣染红了姑娘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莫要忧伤。 一只狐狸站在山脚下, 深情凝望着山的姑娘, 它知道姑娘的泪水为何晶莹如月光。 月亮升起在东山顶, 东山顶一树木槿正在开放。 木槿树下坐着个忧郁的姑娘, 朵朵花瓣好像幸福的渴望。 姑娘姑娘,你为谁心伤? 一只狐狸走向山岗, 痴痴看着山的姑娘, 像看着自己前世的模样。 今夜的东山没有月亮,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 山不见了忧郁的姑娘, 只留下一颗破碎的心房。 姑娘姑娘,你去了何方? 一只狐狸走山岗, 默默捡起破碎的心房, 默默抬头望着天…… ---------- 《浣溪沙》 作者:水云心 寂我其心此世。 琴书或可托孤踪。 一觞一咏小楼东。 世安排非所愿, 弦间谈笑却能从。 尘事何必问穷通。 ---------- 《蝶恋花》 作者:水云心 卿本云根无所系。 赖有仙缘,不晓愁滋味。 只道梵音能领诣。 重来旧梦真如水? 叹尔前生痴与泪。 故化廉纤,故向人间坠。 弹落风弦听韵碎。 花前徒作潇湘寄。 ---------- 《山园小梅》 作者:(宋)林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 《大林寺桃花》 作者:(唐)白居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来。 ---------- 《江湖行》 作者:黄霑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笑谈,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域,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夜雨八方战孤城,平明剑气看刀声。 侠骨千年寻不见,碧血红叶醉秋风。 ---------- 《醉桃源》 作者:(宋)谢逸 晨光晓色扫檐晶。 寒斋蝶梦惊。 乱飘鸳瓦细无声。 游扬柳丝轻。 书幌冷,竹窗明。 柴门只独扃。 一尊浊酒为谁倾。 梅花相对清。 ---------- 《醉桃源》 作者:(宋)陈允平 青青杨柳拂堤沙。 溪头沽酒家。 吟成醉笔走龙蛇。 春风双鬓华。 歌楚女,舞吴娃。 轻烟笼翠霞。 倦春娇困宝钗斜。 绿垂云髻鸦。 ---------- 《醉桃源》 作者:(宋)赵师侠 杜鹃花发映山红。 韶光觉正浓。 水流红紫各西东。 绿肥春已空。 闲戏蝶,懒游蜂。 破除花影重。 问春何事不从容。 忧愁风雨。 ---------- 《醉桃源》 作者:(宋)吴潜 东风阑槛两三亭。 游人步晚晴。 蜂回蝶转得能轻。 忽然春意生。 花未老,酒须倾。 劝君休独醒。 古来我辈最钟情,举头百舌声。 ---------- 《洞仙歌》 作者:(宋)李元膺 雪云散尽,放晓晴池院。 杨柳于人便青眼。 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 到清明时候,百紫千红,花正乱,已失春风一半。 早占取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红自暖。 本书来自 品书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