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最特别的小偷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1最特别的小偷 “叫什么名字?” “纪念。” “今年多大?” “二十。” “二十?” “准确地说,是还有一个月零三天满二十岁。” 纪念抬手将戴在头上的亚麻质地的贝雷帽压得级低,偌大的帽檐几乎将她大半张脸盖住了。及膝黑色的裙摆下皙白而纤美的双腿交叠,她慵懒地坐在办公桌前,漫不经心地答着。 这种对话她早就倒背如流。 浅笑着抬头,她看了看这间她“常年光顾”的派出所,的确是年头有些多了,连天花板上的墙皮也都泛黄脱落了。离开B城整整一年,再回来,这里依然带给她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多于她的那个可有可无的“家”。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在机场偷东西也是会被抓的?!” 城西派出所的审讯室里,怒骂声劈下,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纪念却不惊不恼,她习惯性地将散落在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露出小巧皙白的耳贝,笑着答道:“知道。” “知道你还……看看你,这个chanel的手包足可以买那个老太的戒指几百个,你偷它做什么?!”民警小李来到这个派出所实习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的所有的小偷都是偷值钱的东西,眼前这个却专挑那些不值钱的。 纪念耸耸肩,一笑莞尔:“没办法,我喜欢。” 小李被气得再也说不话来,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整理文案。 “警官,我还有多久可以走?”纪念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从一早下了飞机,在这里坐了已经有足足5个小时了,她纪大小姐早就失去了耐心。 “纪小姐,你的保释人来了签过字之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小李站起身抬了抬镜框,忍不住又偷看她一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没见过比对面坐着的这个还要好看的小偷―― 黑色的贝雷帽,黑色的雪纺连衣裙,黑色的细跟鱼嘴高跟鞋,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甚至连修剪整齐的指甲也被她涂成了黑色。但她的皮肤却是白皙细腻到近乎透明的,栗色的长卷发衬着她的一张脸越发娇小。羽睫微卷,慵懒的眨着,目光有着醺然的神采,走思似的看向角落。 那粉嫩的唇瓣微微上翘,你看她与你笑着,却不觉得她是在笑,因为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分明是嘲讽。 审问室的门微微掩着,依稀听见门外有人来了。 “你好,我是纪念的保释人。” “你好,请里面走。” 男子推门而入,如耀眼的星子一般出现,散落一地清辉。 002 那个男人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2那个男人 他就站在灿烂的余晖之中,双手插着口袋,额前的碎发在他的俊容上落下浅浅的阴影,看不清他深邃的眼眸里的阴晴。 他身上的西装剪裁得体、设计纷繁,却掩不住他身上的与生俱来的高贵的气质。仿佛有无数道光线,正从缝着金属纽扣的袖口、从西装上细密的线脚里逸散出来,那是他的桀骜、他的不驯。 这一瞬间,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也因他而停止了跳动。 又是亮灰色的Amani的西装。 从记忆里多了他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默默记下他爱穿的牌子。几乎是不用费什么脑筋的,他一整个衣橱里的西装都是那同一个牌子,源于习惯又忠于最爱。理所当然,她当他该就是那样一个长情的人,喜欢一样东西,就会固执到最后。 纪念见来的人是他,眉眼一横,面上写的都是不耐。 纵然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要他来保她,可最后还是在一进了派出所打了电话给他。 不找他,她还能找谁呢? 其实想想,自己还真是既可笑又可悲,B市的人都知道,纪家二小姐纪娇纵任性,被纪家人上上下下宠得是无法无天,要太阳便是太阳,要星星不给月亮;却不知道,那个令人人欣羡嫉妒的她早在纪家沦落到如此地步。犯了事的时候,居然要贺连城这个外姓人来帮她。 “你是纪念的……?”小李一见这人穿着不凡,不由地,说话时放低了姿态。 “丈夫。”男子礼貌一笑,答道。 “丈夫?”小李倏地瞪大了眼,如果刚他没听错的话,纪念今年十九岁,还没到法定婚龄,哪里来的丈夫? 贺连城一眼就看出了小李想问什么,他又是笑:“举行过婚礼了,等她到了年龄再去领证。”事故如他,他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又或者是说,这两年来他没少为她处理过类似的事情。连台词都是不需要提前背好,信手便能拈来的。只是今天的贺连城,说到这里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纪念一眼,薄唇上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缓步走到小李跟前,双手呈上自己的名片。 小李礼貌地回笑,被男子身上的贵族气息震撼,颤巍巍地接过名片。 银色的名片上落着三个烫金的楷体字,贺连城。 贺连城,这名字分明有些熟悉……不正是本市市长的名字吗? 再向名字的下一行看去的时候,小李便是一惊,吓得整个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真的是他! B市市长,贺连城。 003 贺市长的小妻子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3贺市长的小妻子 “是贺市长啊……”于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甚至不看B市新闻的小民警,在得知了得知贺连城身份之后自然要说上些阿谀奉承的话。 纪念轻蔑地瞥了一眼正逢场作戏的贺连城,又瞟了眼小李那张谄媚的脸脸,不禁冷哼一声,这世界上的人还真是可笑,她见过的哪一个见了贺连城都要学着狗一样朝他摇摇尾巴讨好他一下。 “你不是说你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不来了吗?”纪念打断了贺连城两人的对话,冷冷地发问。 贺连城淡淡一笑:“是爷爷吩咐我来的。” 纪念咬咬唇瓣,冷冷地笑了:“又是纪鹤先……果然还是那个老家伙的一句话好用啊,一句话就能让贺市长放下手头的公务亲自走这一趟。” 她也真的是没什么自由了,走到哪里都要受制于那个老东西的安排。 站起身来,她抚了抚裙摆,踩着那双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走到贺连城的面前。穿着高跟鞋,她也只到了他的眉心的位置,削尖的下巴倨傲地仰起,蹙着眉,她睨视着贺连城:“贺市长,你开车来了吧?” 贺连城早习惯了她傲慢的语气,因而不愠不恼,不予置否,只是垂着头淡笑,静静地听着她的下文。 她抓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手包:“既然是老头子要你来的,那这里,就你来处理吧!我在车上等你。” * * * 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DB9停在城西派出所大门前,暗灰色的车窗缓缓摇下,自副驾驶座的位置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小脸,架在秀挺的鼻梁上的是一副大大的墨镜,两块茶色的墨镜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却唯独露出了她紧蹙的眉心。纪念远眺派出所的门口,空无一人,低头,她又看了看腕上的表,二十分钟过去了,贺连城还没出来,她家贺市长的办事能力还真是越来越差了呢! 等得实在无聊,纪念按下了车内印象的开关,空灵而轻盈的曲调就在一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内的空间。 又是《Overtherainbow》。 纪念虽然不怎么懂钢琴,但这一首曲子她还是识得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贺连城。在他的车内音响里永远就只有这一首歌,亘古不变。这该又是他所钟爱的东西。 听惯了嘈杂刺耳的重金属音乐,偶尔听听这个也不错。 纪念将车座放得低了些,放松了身体,她依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着车顶。听着舒缓的音乐,眼睛越眨越觉重,几乎要到了阖上的地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还真的是有点累了,但贺连城还没有回来,她不能睡,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004 最后一次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4最后一次 她目光散漫地落在这车内。她记得,这辆车还是纪鹤先那个老东西硬塞给贺连城的,他说纪家的女婿不能丢了面子。纪鹤先的好意,贺连城从未拒绝过又或者是违抗过,其中包括娶她为妻。但那辆车自从开到了他们家之后,就一直放在车库里。 指尖触到车座扶手的时候,她有在心里小小地窃喜了一下。习惯了每天都由官家车送来接去,贺连城他……亲自开车的时候该是很少吧!他开得次数很少,少到副驾驶座长时间没有人坐,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这也就是说,副驾驶座的位置,除了她之外,还没有别的人坐过。 算起来,成了他贺连城的“地下小妻子”有很久了吧?等到她过了今年的二十岁生日,就刚好两年了。 思绪纷飞,直到听到车门一声震响,她才发现驾驶座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 “怎么不开空调?”贺连城冷冷发问。几乎是一气呵成的,他在说话的同时,很自然地就关掉了车内音响,甚至没有让她察觉到一丝他的不自然。 “人造风,吹不惯。”说着,纪念便将车窗摇到最大。 “纪念,我希望,今天的事是最后一次。”他直进话题,甚至没有一句一段的铺垫,郑重其事道。 “哦?杀人大的事,不是我家贺市长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吗?” “纪念!”他低吼一声,发动车子,“美国梁医生那里,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偷窃癖。” 这语气也是她习惯了的,每当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便总会卸下一贯的温情假面。每到这个时候,他和她也就会像是两只刺猬一样,用身上的刺痛着彼此。也方才觉得,只有这样,他和她也才会觉得畅快淋漓。 纪念眉心一蹙,她看着那人嘴角噙着的笑意:“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一直以来,我偷东西,都是故意的?” 贺连城紧蹙着眉头:“你要知道,如果再有下次,我是不会去给你处理的。” “那又怎样?你贺市长不去,纪鹤先那个老头子肯定也会派别的人来,方管家会去,景助理会去,我纪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下人,不是非要用你。” 是的,在她眼中,他和纪家的下人无异。 她的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十足。 纪念看着贺连城的手紧紧握着,因用足了力气,他干净的指节愈加分明起来,被他捏得铮铮作响。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她知道,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怒。 005 疯了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5疯了 车内的空气压抑得与外面的如出一辙,静默了两分钟,贺连城再开口的时候,几乎是从唇齿间磨砺出来的。 “纪念,你最好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 “贺连城,你也最好不要忘了,是谁让你进了纪家的。” 一声急刹车刺耳,方向盘飞转,车头一转,折回旁边的另一个车道。 纪念坐好,一看车子驶向的不是回他们的家的路,而是…… 所有的安全感在顷刻消失殆尽。 “这是要去哪儿?”她的声音有些微颤的,目光也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他不答,她紧张地将手搭在车子的门扣上,她朝着他大喊起来,全然不顾他握着方向盘:“贺连城,我问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回家。” “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为所动,目光始终聚向前方:“纪念,纪家也是你的家。” “放屁!” 坐在副驾驶座里,纪念所有沉积在胸口的愤怒在贺连城说出那一句话爆发,她气得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紧紧地攥着拳,指甲深陷进掌心中仍不觉痛。 可笑! 纪家是她的家? 是她的家的话,会在两年前以那样的方式让她滚出纪家?是她的家的话,会在一年前让她逃荒一般地逃到国外? 那些画面都还历历在目,叫她怎么能忘? “贺连城,停车!” “我不去纪家,你给我停车,我说停车,你他妈的听见没有!?” 她一句比一句情绪激动,一句比一句扬高了声,最后一句,近乎喊破了喉咙。 “停车,不可能。” 她扯住他的衣领扑上他,张口重重咬在他的脖子上,他不停车,她就咬着。颈上锐痛传来,他不为所动,甚至连眉都不皱一下。他仍稳稳地握住方向盘,车身不摇不晃。直到一阵腥甜在唇齿间漫延开来,她才松了口。 她看着他颈上渗着血珠的齿印,她心上一刺,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失控了,刚只要她再用力大些、咬得深些,她是真的能咬死他的。 贺连城是疯了? 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的,就好似她咬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她将手扣在门扣的位置,美目如火,逼视着他―― “贺连城,你再不停车我跳了!” 他剑眉一挑,薄唇勾起,对她的以死相逼不屑一顾:“你可以试试。” 她开了几次门扣,门居然一早就被他锁上了。 她绝望了,无力地靠在驾驶座上。恨意几乎是从她齿缝挤出来的:“贺连城,你真他妈的混蛋……” 006 回家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6回家 十五分钟后,贺连城的阿斯顿马丁停在纪家的大门前。 来的一路上,纪念方法使尽,都没有最终阻止他把车开到纪家。 他就像是她命里的克星一样,无论她要做什么,他总会不合时宜地从中插上一脚。如果一早知道,他在后来她的世界里扮演着这样的角色,那么当初她是死也绝对不会选择让自己和他绑在一起的。 两个人以静默无言地方式僵持着,终于,他语气平缓地开了口―― “是爷爷吩咐我要带你来见他的。” 她偏过头看他颈上的齿印,鲜红如梅,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明艳而夺目。 “贺连城,你这只纪家忠狗当得还真是称职啊!纪鹤先说的话,你每一句都拿来当圣经背。”纪念冷哼一声,唇角挤出一抹戏谑的笑,“不过好像有一点你忘了,我提醒你,做狗的不要随时随地把“爷爷”两个字挂在嘴边,你常说的该是――旺、旺!” 她看见他薄唇紧抿,知他在忍,心里有报复过后小小的快感,却不想他回了句:“说够了?够了就下车!” 语气平淡如故。 纪念摇下车窗,拧着眉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的别墅。落日的余晖在那幢象牙白色的建筑上洒下,泛着浅浅的光晕。 她知道回到B市,就少不了这样的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的是,会来得这样快。 右手搭在门扣上,车门已经打开了,露出了一道小缝,她却迟迟不下车。贺连城看出了她的犹豫,冷声质问:“不下车是要我陪你去吗?” “不需要。” 纪念下了车,重重地摔上车门。 她站在黑色的铁艺雕栏大门前,才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欲坠,拼了命地想要找到方向、想要着陆,却不知道属于自己的陆地在哪里。 离开这里虽然只有一年,但她却对着这个家有着过分的思念。只是在这个“家”里,有人对她有着同样的思念吗? 颤巍巍地,她按下门口的对讲机。 对讲机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纪家,请问你是哪位?” 那个声音一在耳边响起,纪念的鼻尖便开始酸涩起来,如果说,她在纪家还有什么人是想念的,那么方管家一定是其中的一个。想到在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个老人家在很大的程度上扮演了自己爷爷的角色,纪念便越想蹲下来大声地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她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不能怯懦,贺连城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呢。她在他面前,永远都不要做弱者。 清了清哽咽的喉咙,纪念含着笑开口:“方爷爷,是我,念念。” 007 她是外人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7她是外人 “二小姐,老爷还在午睡,你先在这里坐一下。” “嗯,我就在这里等。” 方管家客气地招呼着纪念在花园里的圆桌前坐下,就像是招待一位从未拜访过纪家的客人一样。现在的纪家,甚至连门都不会让她轻易进去,方管家就是再疼自己,也是不敢忤逆那个人的意思的。 纪念侧过头,看了看别墅紧紧掩上的门。她也曾从哪里走过无数次,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被关在外面,就像是被关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家,这就是贺连城说的家…… 如果真的是她的家的话,又怎么会把她拒之门外? 纪念握了握手中的精致的英式瓷杯,用指尖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精细的图案。杯子里盛的是锡兰红茶。从小到大,她的胃就一直不怎么好,而这一点老人家是知道的,他说喝红茶养胃,所以从小在老人家身边长大的纪念也被娇惯成了喝红茶的习惯。 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红茶,味道还是从前的那个味道,熟悉得让她鼻尖发酸。她笑,满足得像是个孩子:“方爷爷沏的红茶比从前还要好喝。” “好喝啊?好喝爷爷给你沏一辈子……” 一辈子…… 两年前当她迈出了纪家的大门的时候,她就再不敢谈及这个字眼。她记得,她的亲生爷爷也曾对她说过:纪念,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一辈子不要出现在纪家! 回过神,她捧着杯子不语,微低了头意味深长地笑着。 六十几岁的老人家了,还怎么能陪她一辈子呢? “你不信啊?方爷爷的身子骨可是壮得很呢!”老人急于证明自己的老当益壮,加快了语速,“我在纪家做了有四十几年了,你爸爸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你哥哥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将来啊,我这个老人家也一定能看着你和姑爷的孩子长大……” 她看见老人浑浊目光灼灼而闪烁,那一双褐色瞳仁里有她的影子。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她也曾拥有过短暂的幸福…… “方又廷,我看你还真是在纪家待得腻味了。拿着纪家的钱,是要你在这里和外人闲聊的吗?!” 008 价码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8价码 那声尖细太过突如其来,老人吓得一抖,他缓缓站起身来,低低地唤了一句:“大小姐……” 她跟着站起身,回眸一看,那站在门前双手叉腰、一派嚣张跋扈的人,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纪静,又是谁? 纪静红裙如火,从纪念的记忆里有这个人开始,她就穿着这样炫目的颜色,太过明艳,总会让人在不经意间想到一个词――“妒忌”。 “哎呦,这不是我们纪二小姐嘛!”纪静说着,摆弄着纤细的腰肢走来。边踩着一双十几公分的高跟鞋,她居高临下地站在纪念跟前,浓香扑鼻续来:“今个儿来是要做什么啊?要钱,还是又来问爷爷为你的那个宝贝家贺连城讨点什么啊?” 这一字一句的尖酸、刻薄,是纪念见惯了的。 再听到,她也不过是浅浅一笑。 “大小姐,是老爷叫二小姐回来的……”方管家听不下去,忙解释道,却被纪静狠狠打断:“我知道!不需要你这个老东西多嘴!” 纪念再淡定不下来。 只手扶着椅背,指甲狠狠扣在上面,极力地压制住胸中的怒火。 两年前的纪念懦弱,不能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人,两年后的她羽翼还未丰满,她还没有找到一个靠山,强大到让她在那人的庇佑下为所欲为。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忍。因为她知道,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会让方管家日后在纪家的日子不好过而已。 但是她发誓,纪家每一个人欠她的,她总有一天,要一一讨回来! 纪念的不争不恼让纪静很满意,削尖的下巴高高扬起,她红唇一弯,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纤细的食指于空中勾了勾,像是招呼狗的模样叫着纪念:“爷爷叫你上去。” * * * 站在纪鹤先书房的门前,纪念将手搭在门把守上,迟迟不能推了门进去。 好像就两年前的那一天吧,她和今天一样站在这门口,静静地等着那人的宣判。记忆于一瞬之间被拉回―― 她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爷爷……念念没有勾|引哥哥……” “站台女|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我早该认识到这一点的,把你从这个家里丢出去,才不致于让我的孙子今天毁在你的手上!” “爷爷……你信念念,念念真的没有……” “你有还是没有,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究了。离开纪家,立刻、马上!也只有你离开,才能彻底地断了纪元的念想。” “爷爷,你不要对念念这么残忍……求你,不要、不要让念念离开纪家……” 那个她叫了十八年“爷爷”的人,却一把甩开她:“别求我……你知道的,纪家不能少了纪元,而不毁掉他的唯一方法,就是牺牲你。” 009 打死她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09打死她 “牺牲我……”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悲极反笑。 忽然间明白,原来,身份卑贱的纪家私生女和高高在上的纪家长子相比,永远就只是牺牲品。 “我只说一遍,考虑清楚什么是你想要的,我通通都满足你――只要你能离开纪家。” 最后的最后,她开出了她的价码。 “好,我要贺连城,就他而已。” …… 有谁能想到,在那样光耀显赫的名门纪家,会出现这样的丑闻?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视自己如珠的哥哥对自己的感觉竟然不是亲情,而是来自一种除任何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的都有可能产生的――爱情。 任何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都会忍不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的。当时嗅到些许气味的记者都从纪家获得了一笔又一笔的封口费。从两年前的那一天起,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开始成为了纪家的死穴。 纪家不能少了独子纪元,却可以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势利益而牺牲了纪念。 私生女而已,不过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而这,也正是她当年被纪家抛弃的唯一理由。 再想起那一天的事的时候,她的心依旧痛得撕心裂肺,可她偏要笑,她要笑给全世界人看,她纪念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果决地推开门,她走了进去,站在偌大的书房中央,面对着一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依旧是白衣古朴的模样,但单是看他的背影,她就知道纪鹤先老了。老到拄着拐杖的时候,背还是佝偻着,老到曾经拿着枪杆子的手如今却青筋暴起,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 而她不过没有见他,一年而已。 “纪念……” 纪鹤先老了,连声音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纪念眼梢带着戏谑地看着老人的背影,邪肆地勾起唇角:“对,是我,我回来了。” 她淡然地站在那里,看着纪鹤先抓起放在手边的烟灰缸,向她头的方向扔来。她没闪也没躲,水晶质地的烟灰缸却偏了那么一点,砸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霎那,碎片飞溅。 其中一片划破了她的右颊,血滴瞬间就从伤口涌了出来。 “混帐东西,你滚回国来做什么?!” 纪念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沾了一指尖的殷红,她却还粲然肆意地笑着,眸子里闪烁着轻蔑、不屑:“老头子,一个人在国外孤苦伶仃的日子,我一早就过够了!况且,我的丈夫贺连城在这里,我的家自然也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010 廉价的同情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0廉价的同情 “你……”纪鹤先胸口上下起伏着,被气得不轻,摇摇晃晃地拄着拐杖向纪念走来。 “纪鹤先,你在怕什么?两年过去了,你难道还在怕纪家长子恋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的丑闻曝光吗?” “孽障,我们纪家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东西?我打死你我!” 纪念见着纪鹤先将拐杖高高举过她脑顶,又笑了。 “想打我?你打啊!打死我就最好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活着会迷惑你的宝贝孙子了!她腥红的眼里森冷的寒光四溢,凌厉得像是发了狂的野狼。 是自卫,更是处于生存的本能。 但她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像这一刻这么恨过了。她恨,她恨这个世界,恨纪家的每一个人。 恨他们无一例外地抛弃了她,又或者说,他们中的每一个都从未在乎过她,除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哥哥,纪元。 一阵疾风扫过她耳际,拐杖却没有如期落在她身上。 纪鹤先无力地叹了口气,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木质的地板:“说吧,你这一次回来又是要什么?” 纪念冷笑,在纪家永远都是这样的,拿东西交换东西。这是纪鹤先教给他的儿孙们的。于是,她用十八年的亲情交换一张无线透支的信用卡,用最疼爱自己的哥哥换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 呵!多划算…… “我现在想要的,只是平静而已。” 她不要东躲西藏地过日子,她要光明正大地活着,她纪念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以,她该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只要你不去打扰纪元的生活,你要的我会给你。” 纪念将鬓角处的碎发绾到耳后,语气轻松而淡定:“你呢,纪鹤先,你要我做什么?” “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在纪元会出现的地方。我不想他看见你。” “好!我答应你!” “如果你违背了你今天说的话,代价……。” “放心,死老头,我也不想见到他。” * * * 纪念如一阵风一般从纪家疾走出来,站到纪家的铁艺大门外,她看见贺连城正倚着暗黑色的车子站着。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肩头,他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渐渐走近,纪念看到他的目光,没记错的话,每一次她同纪鹤先见过面之后,他都是以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一次,他将视线聚焦在她被水晶碎片划破的脸颊上。 “贺连城,你满意了?这是你想要的?” 011 回不去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1回不去 “念念……”他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波澜起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误以为你在同情我。”纪念唇角笑意粲然,笑得有多灿烂,心里就有多难过,每一呼吸都会牵连起心里的那份疼痛。“而且,在我的世界里,从来不需要那种东西,太廉价!” 纪念说完,便自顾自地去开车门,一面喃喃自语道:“妈的,老东西还真狠!”如果那只烟灰缸不是砸在墙上,而是砸在她头上,想必她现在是看不见贺连城了。 贺连城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纪念,跟着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坐在车上,她将车座放低,倚在上面侧着头,用手臂挡着已经涌出泪的双眼。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尽快止住眼泪,让那些流出来的泪全都倒流回去。 在美国的一年里,她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依靠,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交付心里的事,所以习惯了一个人的早餐晚安,习惯了独自行走,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流泪,习惯了没有别的肩膀可以用来依靠…… 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她曾以为时间让伤痛复原,可伤口却一再撕裂,露出鲜红的血肉来,落下触目惊心的疤给她。 为什么在所有的人眼里,错得那一个就是她?为什么这一切的后果就该由她一个人来承担?亲生哥哥将她所不需要的感情强加给她,亲生爷爷将她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想法?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像是有意顾及了她的心情,贺连城将车开得极慢,天黑的时候到家了。贺连城见纪念整个人蜷缩在车座上,一只纤细的胳膊掩着眼,呼吸也是极清浅的,似是睡着了的模样。下了车,他将她打横抱起,开了家门,将她抱到了二楼她的卧室。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动作极近轻柔,却见她钻进被子里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如同一只被人拔光了刺的刺猬一般。阖着眼,蹙着眉,她表情极为痛苦,低低地呢喃着:“贺连城……我冷,很冷。” 贺连城看了看她拧着的眉心,说道:“我去再拿条毯子。” “不要!”她倏地从床上坐起,扯住他的腕子不放,半晌她才又开口:“贺连城,你演一下两年前的那个‘贺连城’好不好?就……就一下!” 她的语气近乎恳求,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自己那样脆弱的一面。 012 老地方见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2老地方见 而他却残忍地将她蜷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他嘴角旋出一抹讥诮:“你觉得我会吗?” 他,不会。 回不去了,他回不去了,她也一样。 纪念将自己丢在松软的大床上,目送着他离开。看着天花板上的精致的欧式吊灯,温热的泪爬过冰冷的侧脸,她痴痴地笑了。 如果说,两年前她真的有做错了什么,那么一定是和贺连城结婚的这件事。 她以为她要的是他的人,其实她却比自己想像得还要贪心,她想要的更是他的那颗心。婚姻,作为一副无形的枷锁,捆住了他,也折磨了自己。 * * * 嗡嗡,嗡嗡,嗡嗡―― 几声震动声响起,纪念微微睁了眼,从床头柜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接起了电话。话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纪念,是你吗?” “嗯。”她短促地应了一声。 “我是温瞳。” 听到“温瞳”两个字的时候,纪念猛地睁开了眼。 “念念,你还在听吗?” 纪念强行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回了一个“嗯”字。 “我知道你昨天回国了,所以……如果你今天没什么安排的话,和我见一面,好吗?” “嗯。” “那……老地方?” “嗯。” 电话收线,她揉了揉自己的凌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这才发现,在她盖着的丝被上多了一条毯子,摸了摸绵软的料子,她蹙了眉。昨晚睡得是有多熟,她居然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有些烦躁地扯开毯子,下了床,走进了卫生间。 她双手住在大理石质地的洗脸池上,将自己的脸凑到镜子前去看自己的脸,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两只红肿得如同核桃的眼。目光再向下移,自己的右颊上竟然多了一块创可贴。 这幢房子里就只住着他和她两个,不用说肯定他做的了。 同时,回想起昨晚她对贺连城说的话―― “贺连城,你演一下两年前的那个‘贺连城’好不好?就……就一下!” 她抬手猛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该死! 那还是纪念吗?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贺连城说了那样的傻话。 她直觉那块创可贴黏在自己的脸上十分碍眼,不分轻重地,她狠狠扯下,已经开始愈合了的伤口又撕裂开来,痛得她拧起了眉心。 简单地洗了个澡,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走到衣帽间随意找了一件连衣裙换上,却在同时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都还在,她的东西没有被他从这里丢出去、房间的一切都还维持着一年前的模样,只是大概太久没有人来打扫过,很多东西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纪念想,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感谢一下? 贺连城,他虽然不爱她、不喜欢她、讨厌她,甚至该是恨她,但在某些方面,他对她,还不全然是无情的。 013 她不会缺席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3她不会缺席 咖啡厅里,阳光透过窗优雅地斜照进来。纪念慵懒地依靠在座椅上,端起瓷白的马克杯,小啜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漫延开来。一年过去了,这间她和温瞳常来的咖啡厅早已换了装潢,甚至连招牌咖啡的味道也换了。 放下杯子,她低头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温瞳,有话快说吧,我很赶时间。” 坐在纪念对面,双手捧着马克杯的人就是温瞳。淡粉色的蝴蝶发卡,淡粉色连衣长裙,淡粉色的高跟鞋。一年没见,她还是和从前一样酷爱着清淡的粉色。 小时候的纪念也想要一条那种颜色的裙子,她天真地以为打扮得和温瞳一样,就能像个小公主似的永远被人捧在手心里一样。可当她也有了一条粉色的裙子的时候,她发现,一切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样。 温瞳咬了咬粉嫩的唇瓣,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念念,你哥他……” “说别的。” “嗯?”温瞳一愣。 “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温瞳猛地抓住纪念的手:“念念,你听我说……” 纪念笑笑,将右手从抽了回来,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她一面仔细地擦着温瞳刚碰过的地方的手,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你说。” “念念,下个月,我们结婚。” 纪念动作一顿,将纸巾丢到一旁:“就这样?” “念念,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和你哥的婚礼,我想你来参加。” 纪念冷笑:“最好的朋友,温小姐,你这么说,我真是不敢当啊。” “念念,我知道一年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想得到你要得到的东西而已,没错。” “念念……不管怎样,我还是想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和纪元,都想要得到你的祝福。” “我的祝福?没那么重要吧!”纪念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冷意,看得人毛骨悚然,“还是根本就是你温大小姐在怕,怕两年前的你做的事被纪元知道了,那么你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温瞳震在那里,一双剪水眸子木然而空洞。 纪念扯了扯嘴角,笑道:“如果我说,我不去呢?” “念念,这也是爷爷的意思。”再说这话的时候,温瞳的语气冷硬了些,纪念窃笑,果然被她猜中了。 纪念抬头灿然笑绽:“我不去,你就搬出纪鹤先来威胁我?温瞳,你还真是老样子,想要什么东西,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014 谁的?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4谁的? “念念,我不是……” “放心好了,既然老东西开口了,我必然不会缺席。” 况且她还没那么笨,她清楚地知道要想在B市活下去,凡事就都要按着纪鹤先的意思来,唯有这样,她才能获得她想要的平静。 “这下你放心了吧?没其他的事,那我走了。”不等温瞳回话,纪念便拎着自己的包,大步走出了咖啡厅。 临近正午的时候,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纪念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回她和贺连城的家?那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地方? 那里根本没有让她想要回去的欲望。 一年的时光里,她曾疯狂地思念着这座城市,但当她回来了,却意识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供她停泊、供她养伤的。 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家幼儿园前,隔着铁艺的栅栏,她看着里面小小的操场,小小的滑梯,小小的秋千,随处可见的卡通形象,墙壁上满是天真童趣一样的涂鸦……而她也曾在这样的地方待过,虽然时间不长。 回忆像是细线,丝丝与她缠绵不休―― “看见没?纪念穿了一条粉裙子哎!” “好好看耶,比温瞳的那条还要好看啊!” 十岁的小纪念还不懂什么是虚荣,她只是知道,那一天,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在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都在说纪念的裙子很漂亮。那种感觉,像是棉花糖一样,绵绵软软而甜甜的,她很喜欢。 “你们谁看到我的粉裙子了?” 熟悉的声音一想,小纪念便凑了上去:“温瞳姐姐,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是一件粉裙子,装在一只粉色的礼品袋里,就放在书桌里面了,是爸爸从国外邮给我的,今天才邮到的。怎么找不到了呢?”温瞳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纪念,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念念,你怎么穿着我的裙子?!” 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听到了,凑了上来。 纪念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是!温瞳姐姐,这不是你的那条,这是哥哥送给念念的。” 一向温和的温瞳双手叉腰,盛气凌人的模样:“瞎说!你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裙子?” 围在一旁的同学,也都点头迎合着。是啊,在他们的印象当中,小纪念春夏秋冬都重复地穿着那几件衣服,袖口的地方还有针线缝过的痕迹。这样好看的裙子,怎么可能是她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纪念是小偷!是她偷了温瞳的裙子!” 当中一个胆大的孩子大声喊了出来,其他的人也都认同着。 “纪念是小偷!” “纪念是小偷!” “纪念是小偷!” 015 不能被欺负的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5不能被欺负的 小纪念直觉自己的耳朵里都充斥着大家的和声,眼里也都是他们鄙夷的目光,让她无处可躲,嘴一张一合着,懦弱的自己却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裙子就当是送她的好了!” 最后,又是那个优雅得像是小公主的女孩大声制止了所有人,她大方而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可是,那一天又是谁,聚集了一众男孩子,把她逼堵在校园外的一条胡同里。 “穿纪元哥哥送的裙子,纪念,你也陪!?” “扒!你们给我把她扒光!” 她记得,十几个男孩子疯狂地扯着她身上的粉裙子,将她珍爱的裙子撕成了碎片。后来,还是来接她放学的哥哥,在胡同里找到了衣不蔽体、浑身上下被打得青紫的她。她的小哥哥,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将她紧紧裹着,背在身上。 回家的一路上,她的小哥哥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说:“念念,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哥哥……” 那天到如今,她一直以一种沉默无言的方式守口如瓶着。 再后来,她有足足三个月没有去上过学。 再见到粉红色的裙子的时候,是在哥哥的生日PARTY上,温瞳将自己拉倒角落里,威胁道:“纪念,不准你把那件事情告诉纪元哥哥,否则……”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纪元打断,“念念,曈曈,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叫作“温瞳”的女孩儿莞尔一笑:“没说什么。”她握过纪念冰凉的手,半眯着眼,暖暖地笑:“念念,对不起,那天是我错怪你了!我们以后做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那一天之后,纪念就再没穿过那个颜色。 因为她觉得,那个颜色好脏好脏。 那样的年纪,她也曾有能给她粉色裙子的小哥哥,可是现在的纪念,她穷得就只剩下一张无限透支的信用卡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长大后的纪念觉得,回忆是一件无用的事,而她却总在做。 甚至在回忆起那些往事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泪流满面。纪念随意地摸掉了脸上的泪,顺着铁艺栅栏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听到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哭声。纪念顺着声音走进了幼儿园,在沙堆里找了一个坐在地上抱成的小身影。 她走近,蹲下身来,问道:“哭什么?” 小女孩儿头也不抬,哭着答道:“他们……他们抢了我的洋娃娃……” 纪念唇角勾起,不以为意道:“那就去抢回来啊!” 016 重生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6重生 “嗯?”女孩儿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向纪念,怎么她哭了,这个姐姐不是该说那些家伙真坏之类的话吗? 纪念看着女孩儿哭花的一张小脸,笑绽,她正了正女孩儿梳歪了的辫子:“你听得没错,我是说,去抢回来。” “可是……他们会打我……”女孩儿止了哭声,认真地同纪念对话着。 “那就打回去!不然他们怎么知道,你的玩具是不能被抢的,你是不能被欺负的?” 女孩儿想了想,从沙堆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稚嫩的小脸上重见了笑:“姐姐,我好像懂了!我这就去把娃娃抢回来!” 看着女孩儿跑去的翩然若蝶的身影,纪念站起身来,浅浅的笑了。 “我觉得,你教育小朋友挺有方法的。”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纪念转身迎上一张慈祥的面容,五十几岁的年纪,笑得一脸和煦的阿姨,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喜庆的唐装,戴着厚厚的老花镜片。 “姑娘,有没有兴趣做幼师?” 纪念一愣:“什么意思?” “我是这家幼儿园的院长,我想请你来我们这里做老师、教小朋友啊!” 纪念听懂了,唇边的笑换作苦涩:“我没学历的,连高中都没有毕业……这样,你们还要吗?”她不信,在这样工作岗位竞争激烈的B市,会有人要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人做老师。 园长又笑:“在我看来,能不能教好小朋友和学历无关。关键在于,那个人是不是有一颗善良的心。” “可是……我除了打架、骂人什么也不会。” “这就够了。我们这里刚好缺一个教小朋友打架骂人的老师。” 纪念心中窃喜,这老太太的思维方式还真是特别,不过她喜欢。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你来的话,待遇丰厚哟!那我就当你默认了,明早八点来上班吧!”园长背着手转身离去,看着她有些微胖的身影,回过神来,纪念这才想到自己,刚答应了她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总算,她也有了些事情好做。不用每天都在这座空城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闲逛。 从今天起,她纪念要活着!认真地活着!这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 * * *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纪念开始渐渐习惯这种每天都很充实地生活。每天都和那些天真的孩子在一起,她会觉得或多或少补偿了自己失去的那个童年。 回到那个形同虚设的“家”,纪念开了门进去,偌大的房子里一片漆黑,压抑得让人窒息。开了玄关处的灯,她看见脚边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双浅灰色的男式拖鞋。一个星期前,它就摆在那里,如今一个星期过去了,还维持着那天早上的样子。 他,又没回来。 017 他待谁最长情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7他待谁最长情 每天晚上,她都几乎是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的,每天都躺在那里等他回来,每天都听不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每天回来第一眼都要先看看玄关这边是不是少了一双拖鞋,多了一双男士皮鞋,每天她都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他今天是和哪一个情人在一起……每一天…… 每天,都等不到他。 看着天花板,她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两年前,她以为,只要有了贺连城,她就会幸福,可是后来,她慢慢发现,贺连城就和当初的那一件粉裙子一样,即便她有了,也不会幸福,有了之后,反倒填了更多的不幸福。 * * * 星期五的下午,是一个星期当中最忙的一天。许多长期寄住在幼儿园的孩子也都有家长来接,幼儿园的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大人。 纪念牵着小女孩的手,向大门口走去。这个小女孩儿也正是那一天坐在沙堆里哭的那一个,名叫丫丫,自从纪念来这家幼儿园里工作了之后,小丫头就一天到晚地缠着她,就是连放学也一定要她送到门口,因为她觉得,纪念是一个很酷的人,和她在一起,她也一样会变得很酷。 “丫丫,今天是谁来接你啊!”纪念领着丫丫边走边问道。 “是我姑姑,还有连城叔叔……”丫丫骄傲地说着。 连城?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纪念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笑僵在她脸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连城叔叔……?” “连城叔叔是将来要做我姑父的,纪老师,我偷偷告诉你哈,他人长得超帅超帅的……将来丫丫也要嫁给连城叔叔那样的人……”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丫丫蓦地松开了纪念的手,跑向人群中最显眼的两个人,她左手拉着自己的姑姑,右手拉着她的“连城叔叔”向纪念走去,将她亲近的两个人,一一介绍给纪念。 呵!世界还真小! 站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不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贺连城吗? 她有小小地期待过和他再见面,虽然他们一见面不是吵就是吵,却没想到,再见他,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连城叔叔,你来告诉纪老师,你什么时候要娶我姑姑啊?” 贺连城甚至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唇角含着笑,俯下头宠溺地揉着丫丫的头发。 倒是站在他身侧一身火红色连衣裙那个女人,妖娆而优雅地朝她走来,唤了一句“纪念”。 纪念强挤出一抹笑:“史天瑜,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你还在他身边……真如传闻所说,贺连城身边的女人里,他待你最长情。” 018 栽赃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8栽赃 史天瑜莞尔,落落大方的笑如温瞳的如出一辙:“谢谢。虽然这样,但还没能撼动你‘市长妻子’的位置。” 纪念张口又要说些什么,却听史天瑜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漠然冷绝―― “天瑜,可以走了吗?” “嗯,来了。”史天瑜应着,向贺连城那边走去。 夕阳西下,余晖中,那三个人幸福得像是一家三口。目送着他们的车子离去,纪念问自己,心还可以比现在还要更疼吗? “纪念,明天和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幼儿园的教师换衣间里,同事李佳美问道。 “不了,我想在家好好休息!”纪念一面系着衬衫上的扣子,一面答道。 “嗯……也对,你这几天没少被那些小家伙折腾,是该好好休息一下。那我先走喽,和我家老公约好了,下班一起去吃烤肉的。” “嗯,玩得开心点。”纪念笑道。 纪念照着镜子,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不穿名牌的她,她还真的有点不认识了。来到这家幼儿园里,她努力让自己和别人一样,所以这几天穿得衣服,也都是从百货商店的折扣区买来的。 她也开始在一点一点收起自己身上的刺,她知道,想要过平静的生活,这是她必须迈出的一步。 “纪念,纪念,你给我出来!” “小姐,你不能进去,这里是我们的教师更衣室。” 听到门外的对话,纪念淡定地系好了衬衫上的最后一颗扣子,目光移向了门口,推门而入的那个,正是她预料之中的人,史天瑜。 李园长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进来,拉过史天瑜的手臂问道:“史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要找我们纪老师啊?” 史天瑜美目圆睁,狠狠地瞪了一眼纪念:“李园长,你不知道,丫丫那孩子要气死我了。” “怎么了?你慢慢说……” “丫丫那孩子贪玩,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拿了我的项链,还戴到了学校来。弄丢了,回到家里等我发现项链不在了,她才说了实话,说是在幼儿园的时候弄丢了。” “弄丢了?” “那有没有好好找一找?” 史天瑜一脸愁容,握着李园长的手继续说道:“丫丫说,她偷偷一个人在幼儿园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而且她说那条项链,她就只给一个人看过……” 李园长知道史天瑜要说什么,刻意避开了话锋,看着围上来看热闹的几个老师,问道:“你们有没有捡到啊?” 众人皆是摇头。 “那可能是掉在哪里了,我再叫老师们都去教室里面好好找一找……” “不用了,我知道是项链是谁拿的。” “是谁?” 019 纪念,你不要太过分!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19纪念,你不要太过分! “就是她!”史天瑜将纤细的食指指向纪念,所有的目光也都顺着看了过去,换衣间里一阵唏嘘。 “史小姐,说话要讲证据。”李园长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现的纪念,再次坚定道。 “证据?证据就是,她是一个患有偷窃癖的人。” 偷窃癖? 所有的人,一听到这三个字都在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纪念。 这场景,仿佛又回到了她十岁的那一年,班级里所有的同学也是这样看着她。有些伤疤,一痛再痛,痛得久了,她也麻木了。 “把项链拿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去警察局翻出你的犯案存根,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史天瑜咄咄逼人道。 犯案存根,她居然还进过警察局? 众人又是一阵惊奇。 纪念冷哼一声,静静地听史天瑜说着,她想知道,这出戏是要演给谁看,她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敢不敢让我找一下你的柜子?” 李园长听了史天瑜的这句话,虽然觉得搜纪念的柜子不对,但又觉得,这是唯一能证明纪念清白的方法,她劝慰道:“纪念,要不要……?” “不需要。我没拿,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证明。”双手抱臂,倚在柜子上一直不发话的纪念终于开了口,她目光飘向了门外,门口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贺连城。 原来看戏的那个人一早就跟了过来,站在角落里看着戏。 一见是他,她便从自己衣柜里取来了支票簿和签字笔,不屑一顾道:“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们浪费时间,所以,史天瑜,说吧,你的项链多少钱,我开张支票给你!” “钱?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纪念抬眼冷笑:“难道不是吗?”说着,她笔走龙蛇,开了一张支票,“一百万够不够?不够的话,开二百万给你,反正我们纪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抬手就要把支票摔到史天瑜的脸上,却被一个人狠狠攥住了高高扬起的手腕。 那人,正是贺连城。 “纪念,你不要太过分!” 他腥红了眼,死死地瞪着她,那目光仿佛两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她心口。 她迎上他的目光:“贺连城,我问你,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也认为是我偷了那个什么狗屁项链的吗?” 薄凉的唇瓣轻启―― “纪念,那你告诉我,还有别的答案吗?” 纪念怔怔地看着他的一双耀瞳,直觉双目刺痛着。 贺连城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最伤她的那个,就是他。 020 我想……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0我想…… 看着看着,她便不自觉地笑了,一把甩开贺连城的大手。纤细的手指翻飞,手中的支票便在她指尖被撕成了碎片。 将目光别向史天瑜,她唇角笑意灿若艳阳:“好,史天瑜,不管你们是要报警还是怎样。我都随便!” 她抬手一扬,漫天的纸屑纷飞,仿若翩然而起的蝶。 * * * 便利超市里,休闲食品那一排货架前,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形单影只的,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 那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几乎是颤抖地,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而后缓缓地,不受控制地伸向货架上的那一袋薯片,指尖在触到光滑的包装袋的时候,又如触电一般地缩了回来…… 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明明知道自己的病又犯了……明明…… 终,她还是终将手探了出去―― 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了腕子。这只手,干净而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分明熟悉。 纪念缓缓地抬头,视野里跳入一件白衬衫。 小竹楼,白衬衫,有个少年曾用这样干净漂亮的手拉着她的,对她温柔许诺,念念,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妹妹…… “念念,念念……” 温醇的低喃让模糊的视线里那道颀长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 张狂而不失内敛的眉眼,刀劈斧凿一般笔挺的鼻梁,总是敛着温和的笑的薄凉的唇瓣,这样清隽的面容,温润如玉。 记忆里再无二人,唯有他,纪元,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 鼻尖便开始酸涩了起来。 她见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他,轻蹙着眉,神伤地看着自己。见惯了他笑时的灿烂,这样的神情,真的是有够丑死了。 “念念,你在这里做什么?”纪念看到纪元眸光惊闪了两下,“你想……?” 反握过他的手,掌心传来阵阵温暖,她连眼中的泪闪闪烁烁,也一并氤氲而下:“哥,我想偷……” 她的声音,低若蚊蚋,带着苦涩的哀求,这一声简直叫进了他心里。 记忆仿佛在一瞬间被拉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看到她缩在巷口的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了小小的一团,听到他渐近的脚步声,她才缓缓将头抬起,露出一双惊恐的眼,她也是像今晚这般地低低地唤着自己:“哥……哥……” 一声一声,如同藤蔓带着刺缠在他心上,痛得他鲜血淋漓。 像小时候那样,他揉上她的发丝,暖暖地笑着:“念念,哥帮你……” 021 念念说的,我都信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1念念说的,我都信 纪念一愣:“什么?” 他牵着她软软的小手,低眉浅笑:“等下,我喊‘跑’,你就向外跑,知道吗?” “纪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跑!” 纪元一笑,猛地从货架上抱起一堆薯片,拉着她的腕子向超市门口跑去―― * * * 坐在街角的马路边上,纪念心满意足地抱着那几袋薯片。薯片的包装袋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着炫目的光。她打开了其中的一袋,将里面的薯片全都倒在手心上。用尽了全力,她将掌心上的薯片捏成了碎片,而后仰天一洒。 纪元坐在她旁边,双手拄着地面,看着她的那双眸子流光溢彩,心里空了好久的地方也被填满了。 含着笑,他问:“开心吗?” “嗯,开心。” 她答着,脸上的笑像是烟花落地一般渐渐散去。开心,她当然开心。他不会知道,她刚洒的薯片会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烟花。她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被禁锢了十几年的灵魂就在那一瞬间得到了释放。 又打开一袋薯片,她自顾自地将薯片塞到嘴里,回头再看他,却见慵懒地坐在一边,仰着头看着萦绕着街灯飞舞的小虫。 只要有他,她就不必活在见不得光的肮脏腥臭的下水道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的庇佑下,做一尾小鱼,由他温柔豢养。 她只记得,过去十八年来,他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她可以没有自由,可以出卖自己,可以没有纪家女儿的身份,但唯独不能毁了他。 “哥,你刚没有偷偷付账给我吧?”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话,他和她又怎么会跑了这么远没有人追? “没……没,哪儿能啊,你忘了,刚我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窘迫得脸都红了,纪念低着头嘴角噙着笑,心境单纯的纪元是不会撒谎的,她从小就知道。 “对了,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我有听温瞳说,你从美国回来了。换了新的手机号码,还不告诉哥哥,真是个坏丫头……我每天晚上都来这些便利店找你……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见你了。”本是埋怨的话语,他声音里却有藏不住的喜悦,她能听出来,找到她,他是那样的欣喜若狂着。 她陪笑着,是啊,她也没想到千万个小心,回国的一个多星期里,她刻意避开那些他常去的地方,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他。 笑着笑着,他的一双星眸也黯淡下来,声音也苍白无力了几分:“念念,我和美国梁医生打听过,他说你的偷窃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022 龌龊的定义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2龌龊的定义 “你要问的是,我今天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偷东西,是吗?”低垂着头,她扯着嘴角笑,唇边衔弄着一抹苦涩,“哥,如果我说,那个病根本就没好,反而加重了,你信吗?” 其实她更想告诉他的是,如果她不是事前和梁医生串通好,说是自己的偷窃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回到这里?偷窃癖没治好,不正是给纪鹤先留了一个赶她走的理由吗? 他一怔,复尔答道:“信,我的念念说的,我都信。” 纪念仰着头看向天空中稀疏的几颗星子,泪水又流回了眼里,不住地往嘴里添自己的嘴里,以此来填补心里的那个空缺,心里反复念着纪元说的那句话—— 我的念念说的,我都信…… 她会想要问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的嘴里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呢? 她想要的,从来就只是那样一句,简单的,他信她,而已。有那么难吗?还是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当真一早就注定了这信任比纸还要薄? 她的小哥哥,真的和那个人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她说想偷东西,他的小哥哥懂她,他从来不会去问为什么,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还是可以为了她去偷…… 而他呢? 贺连城,他对她甚至连最基本的相信都没有…… 他又怎么会知道,被他误会的那种痛,深入骨髓,比那一年让她被那些男孩子扒光了衣服的时候还要痛…… 这一刻,她才承认,原来,这么多人里,她最在意的,只是那个人的眼光而已。 或许,早在那人的心里就对她下了一个龌龊定义了吧? 肮脏,娇纵,卑鄙,不择手段,一身的铜臭味…… 是啊,纪念,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求为自己辩驳什么? 她没那个资格的,从一开始就没有。 低下头,她看了看薯片的包装袋,自言自语着:“黄瓜味的薯片,不是甜的吗?怎么这袋这么苦啊?下回再也不拿这个味道的了……” “念念……” 她将头偏了过来给他看,她要他知道,她没有哭。轻叹了口气,她道:“早知道,刚再拿两罐啤酒来好了。” “念念,你不能喝酒的!” 看他义正言辞的样子,她骄矜了起来:“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纪老爷子,你还真是啰嗦。”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他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念念,受了委屈,一定要和哥说。” 023 我很幸福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3我很幸福 她笑,笑靥如花:“委屈?哥,你忘了吧!谁敢欺负你妹妹啊!?” “念念,你有心事,从来都瞒不过我的。” 纪念又笑,是啊,十几年的光景,他的小哥哥早就将她琢磨透了,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似笑非笑地,她转了话锋:“哥,我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他应着,隔了半晌方才续道,“新娘是温瞳。” 苦笑,让他的嘴角都僵了。 这辈子,不能娶她,他纪元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俩个……真好。”说这话时,纪元又看到她嘴角漾开的那一抹笑,明媚得刺痛了他的眼。 骤地,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放:“念念……你听哥哥说,两年前是哥哥疯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念念,你不要怕哥哥……” 安抚地拍了怕他的手背,她暖然一笑:“嗯,我知道。” 她的傻哥哥啊,居然还一直当自己是因为被他吓到了才和贺连城结婚,然后又逃一样地跑到国外去…… “所以,念念,回家吧!” 回家? 从纪元的嘴里听到那个字眼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然,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两年前,抑或是更久以前,她还是他的妹妹,他还是她的小哥哥,她受了委屈跑出家门,他还是会几条街几条街疯了一般地找她,然后再向她伸出那只干净而漂亮的手,轻轻地对她说一句:“念念,回家吧!” 只是但当两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了之后,那个“家”对她来说,甚至连“名义上的”都不是了。 很多事情,一旦发生,所有的人和事,就真的再难回到最初的轨道了。 扬起头,她露出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哥,你忘了吧,我现在可是贺连城的妻子……没有我家夫君的允许,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回娘家啊?” 纪元傻傻地笑着,揉了揉她发顶的发丝:“对,哥都忘了。” 两个人静默了好久,纪元才率先打破了那令人压抑的沉默―― “念念,你幸福吗?” “嗯,幸福。和贺连城在一起,我很幸福,很开心。所以,哥,你不要担心我。” 她扯开嘴角,给他一个大大的笑。那弧度几乎撕裂了她的嘴角,而她,不过是要他相信,自己现在很幸福,真的。 “嗯,那就好。那样哥也可以放心结婚了。” ……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她觉得她不过是同他说了几句而已,就已经快接近零点了。 看着马路两旁有些暗下的街灯,纪元坚持着:“念念,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刚给贺连城发过短信了,他说会来接我的。” “这……” “怎么,你非要跟过去,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啊?”纪念嗤笑。 纪元垂下头,沉吟了几秒:“那……我在这里陪你等他……” “不需要啊!我都这么大一人了,谁敢把我怎么样啊?”说着,纪念就把他向外推了几步远。 实在拗不过他,他只好说了句:“好,那我走,你一个人小心……” “嗯……” 他一步三回头,一段路走了有十分钟。 他每回头一次,都见她站在原地,朝他安然地笑着,便转过身来再向前迈了一步。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卸下脸上的笑来,看了看这只握在手里的手机,一晚上,贺连城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给她发过,又怎么可能会来这里接她? 转过身,身后却多了两道陌生的身影―― “纪小姐是吧?请你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024 自作聪明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4自作聪明 凌晨两点钟,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烦躁得让人难以入眠。贺连城站在落地窗前,用干净而修长的食指从绛紫色的窗帘里挑起窄窄的一线,俯瞰着这城市里的万千灯火。 “叮铃铃――” 一阵单调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从睡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市长,纪小姐被抓进警察局了。” 他眉心一蹙,语气清淡地应着:“因为什么?” “有人报案,纪小姐涉嫌偷了一条项链。” “哦,我知道了。” “那……要不要现在把纪小姐保出来?” “先这样,等等看。” 挂了电话,贺连城阖上眼,抬起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腰际却突然多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身后的那人一出现,周遭的空气里就开始漫延开来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是谁的电话啊?” “东尼的。“ 史天瑜从他背后将他紧紧拥着,将她头轻轻倚着他宽阔的背脊,仿佛这样能从他身上找到些许的安全感,娇嗔着,她问:“都两点多了,我的市长大人,还在处理你那些要命的工作啊?” 扯过的她的腕子,他将她牵到她的面前。目光扫过她垂在肩头的还湿着的长发上,扫过她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最终落在她露出的精致的锁骨上。 锁骨上慵懒地躺着一条镶着红宝石的蝴蝶项链。 挑起她一撮碎发,他拿在指尖把玩着,两片薄唇浅浅勾着,似笑非笑。 她绝对不是贺连城身边的女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个,却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一个。这也是为什么她是留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那个女人。她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她会悉心琢磨他的每一个神情,浅笑的,蹙眉的,不言不语的…… 这样的神情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表情,她清楚地记得,这是他要生气的前兆。 有些紧张忐忑地,她问:“连城,怎么了?” 他的目光依旧聚在她颈上的那条项链上。 “项链找到了?” 她一怔,看他严肃的神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吓了她一大跳。她抚上项链,坦然地迎上他的幽深的眸子,一笑莞尔:“就没有丢啊。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我怎么可能把它搞丢?” “天瑜,这样的游戏,好玩吗?” 看到他嘴角溢出的邪肆的笑,史天瑜才真的觉得害怕起来,忙解释道:“连城,我是想……” “想这样能为我解气?” 她低着头小声应着,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去。蓦地,一只大手如铁钳一般掐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对视着他一双愤怒的眼。 “可是,史天瑜,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最讨厌女人自作聪明?” 025 脱了就相信你!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5脱了就相信你! 凌晨三点钟,警察局的女警官将纪念领到了留置室门前,她兀自边开了门边说道:“进去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你今天晚上就只能待在这里了。哦,对了,你不怕黑的吧?这房间里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换上灯管!” 纪念低着头搓揉着袖口,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她后脚才迈进去,留置室的门便被重重地关上,那一声,震耳欲聋,在她心口无情地一击。 留置室外响起了两个人的对话―― “还没说话吗?” “嗯,真是拿这人没办法了,从审讯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要说她会偷东西我还不信……” “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呀?要不怎么会连证据都没有,就把她送了进来呢?” “估计是吧,不过好在,再过十几个小时,如果那边还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就能被放出去了……” 黑,她能看见的就只有黑,又或者说,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摸索着,她扶着墙壁,缩坐到房间的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了一个小小的团。 耳边一遍一遍回放着那两个人的对话,得罪了什么人?她会得罪谁,不用想也知道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贺连城居然将这事做得这样绝。 骤地,她觉得有点冷,好像有一道冷光直直地射在她身上。 那是昨天下午,贺连城看她的目光。 漠然,笃定,嘲谑。 在他那里,她早就被定了罪,所以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不对。 什么时候,他和她变成了这样的关系? 她所一直深深爱着的那个贺连城,不该是这样的啊! 她还记得初见他的那一天,是在纪静的生日聚会上,他是爷爷请来的客人家的小少爷,对每个人都谦和有礼的笑着,对躲在角落里的她也一样。 生日聚会的高潮,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指着她的鼻子大喊道:“纪念,我的发卡是不是你偷去了?” 那一秒,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她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局促地揉着衣角,磕巴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我没有”。 “没有?你敢把衣服脱了给我们看吗!证明了你是清白的!” 到场的客人大多是纪静请来的朋友,对纪念有偷窃癖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任谁一眼也都能看得出来,在纪家当宠的是哪一位小姐,且不管发卡是不是纪念偷的,自觉地,大家也都站到了纪静那一边帮衬着。 “你脱啊,脱了我们就能相信你!” “不脱是怎样?不敢吗?” “要是拿了的话,现在叫出来还来得及!” 026 好,我脱……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6好,我脱…… 那一年,正是纪元出国留学的第一年。她的小哥哥不在她身边,她只觉得世界黑漆漆的一片,就只有她一个人。如果他在的话,肯定没有人敢这样欺负她。 他不在的时候,还会有谁能帮她? 她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泪如若沟壑一般,爬了她满脸,哽咽着,她唇瓣磕碰着:“好,我脱……” 喉间像是卡了碎玻璃一样,被割得血肉模糊,只有她自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是有多疼。 一片起哄声中,她将手缓缓抬起,纤细的指尖触上衬衫的衣扣的时候,大厅里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我信她!我信她没有偷!” 顺着众人的目光,她看向声音的发出处。 只见他手执一个绿宝石的发卡,于众人中央走来―― “纪大小姐,我想这个发卡应该是你的吧!这是我刚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看见的,这么贵重的发夹怎么能随便丢呢?下一次可要小心一点!” 从那一天起,她便将那张清隽的面容悄悄地刻在了心里。 那一秒,所有的人,所有的灯光,全部都淡成他的背影,她的眼里就只能看见他。 那一年,她十六岁,他二十四岁。 一晃眼,她爱了他有四年之久。 时光不再,四年过去了,现在的贺连城对她再说不出“我信你”三个字了,他甚至对她,连一个信任的眼神都吝啬着。 我信她…… 她发誓,那绝对是她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可如今,她想,她大概是听不到了。 一片黑暗之中,她就只能听见自己的低泣,微弱得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就只有她而已。 她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心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她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大海之中,海水就快将她整个唾沫,她张开嘴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根本拼不出一个字来。 为什么被他伤得那样痛,她在呼救的时候,却还是想叫他的名字? 连城,贺连城…… 眼越来越沉,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人来,她放弃了,死心了。 蓦地,不知是谁开了那道门,明晃的光线刺痛着她的眼,眼前多了一道身影。是幻觉吗?为什么……她觉得那身影好像好像那个人? 是他吗?在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 念念……念念…… “念念……你撑一下,我带你走……这就带你走!” 温柔地,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 能再听到那个声音,哪怕是在死前,这样真好。 027 偶遇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7偶遇 雅白的天花板,圆盘形的简式吊灯。 一睁开眼的,她看到的便是这两样东西。 慵懒地眨了眨眼,她嘴角扯开一抹眩目的笑,还以为自己死了呢,原来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她抬起右手,就要去揉发皱的眉心,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腕子上有针管缠绕,针头穿过她薄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里,就插在她淡绿色的血管里。 “纪小姐,你醒了啊?该换药了哦!” 站在床前的小护士,朝着纪念甜甜一笑。 纪念偏过头看了看这一病房炫目的白,一蹙眉问道:“谁送我来的?” 小护士依旧是一脸的笑:“是贺市长……” 贺连城么? 是啊,在B市除了他,谁还有那个能耐,能将她随意地玩弄在鼓掌之上?她进出派出所,有没有偷东西,还不就是他的一句话? 有些烦躁地,她从床上坐起,扯下插在手上仍输着液的针管。 “纪小姐,你要去哪儿?”一见纪念自顾自地下床,穿上鞋,小护士便急了,“你不能离开!还有一个吊针没打呢?!而且,陈大夫说你醒了就要给你安排全面的检查的,你为什么会引发哮喘和心悸的原因还没有查清楚……” 纪念听了,唇角绽开一抹笑弧:“不需要!” 犯了什么病,她自己最清楚了。 纪念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门口,苍白一笑道:“放心,我不离开!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不会让你和他没办法交待的!” * * * 出了令人压抑的医院,走进医院后面供病患散步的花园,少了医用消毒水的那种刺鼻的味道,多了花草的清香,纪念才觉得才好些了。 绕过过石阶小径,穿过林荫树下,透过灌木的枝桠看去,站在花坛前的那道身影,有着让她熟悉的轮廓,颀长而硬朗。 不是她眼花了吧?那个人是……贺连城? 他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这个时间他不是该在他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的吗? 而且他也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还摆放着一把轮椅。轮椅上的人背对着她,她就只能看到一头如云的长发和一双纤弱的细肩。只见贺连城俯下身来,在那人耳边低声耳语。说了什么,她听不到,可她却看到贺连城在笑。 那笑,眩目刺眼,是她不曾见过的光彩。 她心尖掠过一丝疑云,这人是谁?怎么会有这样大的魔力,让贺连城笑得这样开心? 或许是她看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炽热到让他感到了不自在,他回眸,寄她一双冷眸。 028 神秘女人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8神秘女人 四目相对之时,她手心倏地一紧。 她看见他唇角的笑在一霎那间荡然无存,看着她,他的眉心是拧起的,俊容上的线条冷硬了几分。 他,就这么不愿意见到她吗? 时间暂停在这一秒,她真的有想过转头就走的。可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走,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逃,为什么逃,又能逃去哪里? 他披着她的目光走到她跟前,开口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 “醒了?” 目光越过他,她看见有人上前来,推着轮椅,将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带向了别处。贺连城甚至没有张口吩咐。这个人,对他来说,就那样重要吗?甚至都到了不能让人轻易见一面的程度……还是说,她根本没那个资格,去接触他所在乎的人。 “贺连城,你不是该给你的小情人出气,让我在里面多蹲上一段时间吗?怎么才一天,就把我放出来了?”冷哼一声,她反诘着。 他双手一派惬意地插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唇角浅浅地勾着,轻巧地跳过她的问题:“醒了刚好,回去收拾一下你自己。” 纪念蹙眉,这什么意思? “爷爷吩咐,要我今天带你回去。” 他缓缓开口,每一字都如震雷一般响在耳际。 清冽的瞳子里闪过一丝措然,呵!这就是他把她从警察局里带出来的原因? 唯一的原因? 她悲极反笑,纪念,你在奢望什么? 奢望送你进警局只是史天瑜一个人的意思?奢望他将你从警局里带你出来,是因为得知了史天瑜的在做戏之后,他对她多多少少有着愧疚? 还是奢望,不管怎样,贺连城这个人对自己还有着一分一毫的怜惜? 他看不到她病号服的袖子里,紧紧攥起的拳头,看不见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不出她的心有多痛! 强打起精神,她笑:“纪鹤先又要干嘛?” “是爸爸回来了。” * * * 爸爸。 这个字眼对纪念来说,实在是太陌生。这种陌生的程度,甚至不亚于“妈妈”、“爷爷”、“姐姐”还有“丈夫”。 从小到大,她对那个人的印象就局限在他是和妈妈一起生她的人。 小的时候,她不懂事,常嚷着纪元要爸爸,每到这时候,纪元就会和她说,他们的爸爸是是一个爱极了自由的人,向来不为权势金钱这些俗烂的东西所束缚,所以他一年当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国外,完成着他要周游世界的梦想。 029 逢场作戏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29逢场作戏 纪念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她想知道世界有那么大吗? 以至于他们的爸爸,用了五年,十年,甚至十八年的时间都还没有把它逛个遍。 从她有记忆起,或是该说从她来到纪家开始,她见过这个爸爸的次数,加起来就只有屈指可数的两次。甚至是在两年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都不曾露一次面。 或许是两年以来和纪鹤先之间的默契,在贺连城和她说出要她回家的理由的时候,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知道,在纪元结婚前的这一段时间,纪家需要他。纪元要知道自己过得好才会服从纪鹤先的安排结婚,纪逍要问自己要一个不会让他起疑心的交代,而纪鹤先,则需要她演一场戏,给所有不知情的人看。 当贺连城把他的那辆暗黑色阿斯顿马丁DB9停在纪家门口的时候,纪念摇下了车窗,看向车窗外,只见平时几乎是空荡荡的铁艺大门前站了有十几个人,为首单手拄着拐杖的那个略显沧桑的老人,正是纪鹤先。 她不禁想问,纪家的人,有那么欢迎她和他回来了? 下了车,于一众人的目光之中,她挽上贺连城的手,这动作自然到好似是她每天都要做过许多遍一样熟稔。 如果说纪家的每一个人都需要她的话,那么她也会需要贺连城来配合她把这场戏演到最后。 不待他们两个站到面前,纪鹤先便向前迎了几步,容光焕发的脸上一脸和煦,夹杂着几丝银色的长眉拧起,佯作嗔怪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贺连城侧过身,抬手轻捏了捏纪念的秀挺的鼻尖:“爷爷,这要怪可就要怪您的宝贝孙女了,还不是她啦,一直没决定好要穿什么,折腾了大半天,我们两个才从家里出发……” 那动作霎是宠溺,是不曾有过的。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措然,不过却稍纵即逝。逢场作戏而已,谁当了真,谁就输了。 纪念一把打开贺连城的大手,孩子气地娇嗔道:“才不是,爷爷,我和你说啊,是贺连城他啊……一直有个什么会要开,让我一直在家等,从上午十点等到了快下午四点……这不,才赶到这里。”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对,爷爷谁也不怪!”纪鹤先敲了敲拐杖,这才阻止了这二人甜腻的吵嘴,笑说着,他拉过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阿逍,来来,你看,这就是连城,我给念念挑的女婿!怎么样?” 030 温情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0温情 纪念脸上的笑渐渐僵在脸上,那站在纪鹤先身后的人,就是她的爸爸吗?她和纪元、纪静,他们三个人的爸爸?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她五岁的时候,那时的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如同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见到只到他膝盖以上一点位置的她,他揉了揉她的马尾。再见他,是她在十岁那年,那时的他,戴了金丝框的眼睛,出现在纪静的生日聚会上,带回来了一份生日礼物,见到已经高到他腰际的纪念,补了一句:“念念,都是爸爸不好,居然忘了家里还有你,你的生日礼物,爸爸下次带回来给你……” 下次,这下一次居然让她等了有近十年的时光。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穿着苏格兰风的格子衬衫,宽松的牛仔裤,依旧一副街边艺术家的打扮。续了胡须,却依然能看见他的有着和纪元相似的轮廓,只是较于纪元,他眉宇间多了几分让人过目不忘的放荡不羁。 纪逍一双星光做的眸子始终盯在纪念的身上,浅笑着,他答道:“嗯,这女婿不错。” 纪念腹诽,不错?他几乎看都没看几眼,就知道贺连城不错?真逗! “都先进去吧!莫妍和瞳瞳两个这时候应该准备好了晚餐,进去边吃边聊!” 纪鹤先开了口,一众站在门口的人便三三俩俩地进了去。 纪念拉着贺连城的手就要一同进去,却突然被另一只大手扯住了腕子,一回头,拉住她的这人正是纪逍。 贺连城、纪鹤先两人也跟着驻了脚步,纪鹤先一见,说道:“来,连城,你先和我进来,他们爷俩好多年没见了,估计什么悄悄话要说呢!” “嗯。”贺连城果然是这里面演得最不着痕迹的那一个,他上前走了两步,一面扶着纪鹤先向屋内走去,一面笑道:“爷爷,你猜连城今天给你备了什么酒来?” “你这个臭小子,就拿那些酒来逗趣我这我老头子……” 两人的对话声渐行渐远,纪逍这才开口问了句:“念念,不叫我一声‘爸爸’吗?” “爸爸。” “念念,再叫我一遍……” “爸爸。” “再叫,再叫……” “爸爸,爸爸,爸爸……” 他不厌其烦地要她重复,她便不厌其烦地唤着他“爸爸”。 031 妻子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1妻子 纪念微仰着头,目光灼灼,笑盈盈地念着这两个字,声音软软糯糯,仿佛在这一刻,她还是在那个该被捧在掌心的年纪。 这两个字,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以克服地障碍。废不了什么力气的。不过念一下而已,喊了,她在纪家的凄惨也不会减上一丝一毫,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她却看到纪逍褐色的瞳仁闪闪烁烁,恰似闪耀的星子,她会想问,这两个字有那样大的魔力吗?可以让他那样满足。 她呢,她又该让他叫自己些什么,那颗反复被缝缝补补的心才会完好如初? 轻柔的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他用指尖抚着她胜雪的脸颊:“我的念念,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念念,你的眉眼,真的像极了你妈妈……” “是吗?” “嗯。” 纪念将头垂得极低,就只是笑。她与妈妈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连她都不记得她的眉眼是怎样的温婉动人了,亏这位换了三任妻子的丈夫还记得,她突然猜度起那个生她的女人来,她该是有怎样惊心动魄的美,才会这样日久天长地印在这个浪子的心里? 她握过那只表面略有细纹的大手,灿笑道:“爸,我们先进去吧!要不然等下爷爷要叫人来催了。要聊以前的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呢。” 父女二人携手走进了纪宅,一进门,就将贺连城抱着一坛子私酿的酒,僵硬在玄关的位置。 她扯了扯他的袖口,将他从走神中拽了回来:“连城,怎么了?” “没怎么,认错人了。”贺连城一怔,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清冷地答着,将酒坛子放在一旁,自顾自地为自己换上拖鞋。 认错人了? “是连城,他刚把我错认成了他的一个朋友。” 寻声,纪念偏头,看向那站在自己面前两三步远位置的那道纤美的身影。玲珑有致的身材就隐在那一身水墨印花、雪纺作底的及地长裙下,及腰的乌发如瀑,眉若远山,明眸如月,樱唇不点而丹,远看,清淡得如同一只出水芙蓉。纪念站在玄关那里,几乎是看呆了,只觉这样的人就该是从那些古色古香里的画轴里走出来的。 迎上纪念的清眸,女人站在那里浅浅笑着。 直到纪逍换好了拖鞋,从纪念身后错了出来,揽过那人的细肩,大方地介绍道:“念念,这是莫妍,我的现任妻子,你们就都叫’妍姨’。” 032 甜蜜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2甜蜜 四米长的欧式餐桌,七个人的晚餐。 纪念本以为是八个人的,结果当晚纪静却没赶回来。说是和同学到郊外采风去了,要下个星期才会回来。所以这一餐晚饭,她的位置是空着的。但没了那个与她处处作对的人,她的晚饭还是吃得味同嚼蜡。 “纪元哥,你来尝尝这道菜,我做的哦!”坐在纪元右手边的温瞳笑说着,夹了一大筷子的凉拌菜堆到纪元的碗里。” 纪元是已经开饭了好久,才从外面赶回来的。人才一坐在椅子上,温瞳便殷勤地夹了好几道菜放到了他的碗里。他笑了笑,机械地将菜放到嘴里。 “好吃吗?” “嗯。”纪元又是疲惫一笑。 “瞳瞳啊,你可要抓紧时间和你妍姨学学做菜啊!要不再过段时间,你们两个结婚了,我家阿元可要饿肚子了!”坐在正座上的纪鹤先笑呵呵地开了口。 温瞳粉颜一红,嗔道:“爷爷,你取笑我!” 纪鹤先、纪逍、莫妍三人一看,哄笑声又大了些。这一幕,是不是太过温馨了?温馨得让她的唇角也跟着不自觉地弯起,温馨得都让她忘了这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温馨得让她想要挽留住这泡沫一般的幸福。 “纪元哥啊,你看哪,爷爷在笑我!”温瞳扯了扯纪元的衣角,诉着委屈,回头,却发现纪元根本就没在听他们的对话。 温瞳看向纪元,却发现纪元停了筷子,正看着另一个人,这个人不是纪念,却是坐在他旁边的贺连城。 原来这餐桌上,不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纪元,一个是贺连城。 纪念顺着所有的目光看向贺连城,这才发现贺他竟头也不抬地,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提着筷子不住地向她的碗里夹着―― 天,是三文鱼! 再一看自己的碗里,淡桔色的三文鱼片已堆成了小山。 再扫一眼纪元,发现他正盯着贺连城,眉心紧锁着。 纪念用手肘推了一推贺连城嗔道:“哎!贺连城,你要告诉大家你宠我,也没必要把所有的菜都夹给我吧!” 贺连城一愣,回神,黑眸里晕开点点疑惑。 “呃?” 纪念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染着愠色,拿起筷子加了一大口的三文鱼使劲儿地堵到贺连城半张的嘴里。 坐在纪念和贺连城对面的莫妍笑弯了眼,揽过纪逍的手臂,说道:“阿逍,你看啊,念念、连城这一对小夫妻还真是甜蜜呢!” 033 破绽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3破绽 “嗯。”纪逍笑着应声,整张桌子前围坐的人都笑开了,包括纪元。 贺连城的俊容上行恢复往日的和煦,面上同桌上的这几人对笑着,垂下头,看见纪念将那只纤细柔软的右手伸了过来,用足了力气掰弄着他的手指,似是惩罚。他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纪念偏过头,狠狠地瞪着贺连城,于一众人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压低了声音,怒骂道:“贺连城,你知不知道,我对三文鱼过敏?!” * * * 纪念回到家之后,便将自己丢在大床上。偌大的卧房里,就只点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微弱到她甚至不能看见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真的很累,从她回到纪家的那一秒开始,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开始紧绷起来,没有片刻的放松。就像是一只小兽一般,随时准备好向别人亮出自己的利爪,绝不允许别人侵犯一分一毫。 她直觉嘴角都是僵的,假笑的滋味当真不好,似乎十九年来的笑都积攒到一起,也没有今天一天笑得多。 回想起晚饭的场景,她轻叹了口气。做了名义上的夫妻有两年了,他和她见面的次数数都数得清,又哪里会知道她对三文鱼过敏的事。说贺连城他今晚是有意的,她都不信。 可是,他居然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夹三文鱼给她? 结婚两年的一对,竟然连彼此的生活癖好都不清楚?这不是太好笑了吗? 这无疑于在众人暴露出他们两个的缺点! 不过好在围坐在这张桌子前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但,除了一个人。 晚饭过后,她就和贺连城片刻也没多停留地离开了,不只是因为那地方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了,更多的是因为,她怕在那里多待上一秒,都会让纪元看出更多的破绽出来。 就他们离开时,纪元没有出现的表现来看,她觉得他一定有察觉到了什么。那样心思缜密的她的小哥哥,怎么会忽略这个细节? 什么时候,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拍打声,是下雨了吗? 好像阳台的窗户还没来得及关,纪念也不愿去管,冷风吹进,她感到有些冷,便索性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团,钻进了被子里。 “嘀嘀,嘀嘀――” 是谁在不厌其烦地按着楼下的门铃,大有不把她弄醒,不罢休的势头? 034 醉酒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4醉酒 纪念披了件衣服起身,下了楼,一打开对讲机,那熟悉而聒噪的声音便传了来―― “开门,你给我开门……” 惹得她眉心一蹙。 “谁啊?”她耐着性子问。 另一个温润的声音继而传了来:“纪小姐,我是安东尼,贺市长的办公室助理。” 贺连城? 联想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手便不自觉地探向门,将门打了开。 一开门,寒风袭进,纪念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 随之,一阵浓郁得令人作呕的酒气便扑面喷洒来,纪念一皱鼻子,再看这门前挡着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皆是被雨淋了半湿的状态,俨然已经站在门前等了有一会儿了。想必,那将贺连城半扶半扛的,就该是刚和她对话的安东尼了。只见贺连城低垂着头,一只手臂挂在安东尼的肩颈上,胸前的衬衫大敞,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他颈上,领口的扣子甚至也被他扯掉了几颗。 半阖着眼,低低地傻笑着,那笑声仿佛是从喉间传来的。一声一声,嘴里还细碎地念着什么。 这醉态,难看得紧。 看着他倾颓的这幅样子,她很恨咬牙,低咒了一句:“疯子。” 门外风雨交加,夜幽深得如同黑曜石一般。 贺连城喝得实在是多,眼前意志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着,由安东尼扶着,也不住地乱动。 她眉心拧起,声音里夹带着些许愠意:“怎么喝了这么多?” “今天,几个,哥们聚到了,一起,就多喝了,几杯。”把贺连城从酒吧里拖过来,安东尼没少费力气,眼下一句话都说不连贯,断断续续地。 纪念削尖的下巴高高抬起,倨傲得俯视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贺连城。 她不懂,贺连城为什么要跑到她这里来…… 安东尼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说道:“贺市长一直嚷着‘念念‘‘念念’,吵着要来找你……我没别办法了,就只能……”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把他送到二楼左转第一间房间吧!” 安东尼一怔,他完全没想到纪念会答应得这样快,随后笑着应好,忙将扶着贺连城进了门,向楼上走去。 036 他爱她?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6他爱她? 送走了安东尼,将一切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一点还多了。 她在厨房里沏了蜂蜜水,送到贺连城今晚暂住的那间卧房。 站在床头,她俯视着他。 床头的台灯开着,闪着微弱的灯光,一片昏黄照在他的俊颜上,将他颧骨上的那两抹酡红衬得愈加鲜艳。除却她印象中,那个记忆久远的翩翩少年外,贺连城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温润而谦和的,如同一块雅色的和田玉,然而在她那里,却一直都是顽固而处处都是棱角的。即便如此,她也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失态。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更多的,却是像是个被人抛弃在街头的小猫小狗,让人忍不住怜惜。 他喉结跳动着,大掌放在腹上,有些烦躁地摩挲着。 她知他的胃被酒精烧灼着,一定不怎么好受,心中竟有报复过后小小的快感。 “叫你喝那么多,活该!” 再看了看,又实在是不怎么忍心,便将一只手臂插进他的颈窝,将他重重的身子扶起,端起放在一旁的蜂蜜水送到他嘴边,佯作满不在乎道:“喝吧!喝了可能会好受点!” “我不喝!”谁知,他竟然眉头一紧,抬手一打,便甩开了她的玻璃杯。 玻璃杯落地即碎,碎片散落了一地。 她将他放下,看着那躺在水中零零落落的碎片,攥紧了拳头:“贺连城,你撒什么酒疯!?” 他醉意醺然地答话:“不要你管!” “刚好,我也懒得管你。” 她左脚才向前迈出一步,身后便覆上一面温暖。 那双大掌紧紧扣在她肩头,他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了她肩头,浓重的酒气喷洒在耳际:“念念,念念,我爱你,爱你,我说我爱你,所以,不要离开我……” 念念? 他爱念念? 她知道,他说得嘴里口口声声喊的女人不是她…… 是!她爱他!她疯狂地爱着他,可这并不代表,她的爱不清醒! 念念,这该又是他哪个情人的名字? 居然该死的,和她的一模一样?! 贺连城,在她面前那样高傲的贺连城。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令他鄙夷的她?! 她不要做替代品! 哪怕这样满足了她爱他时卑微的虚荣…… 037 用强!!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7用强!! “放开。”她冷冷开口。 挣了几下,却发现他的两臂如同最坚固的铁锁一般,将她困牢。 终,她低吼道:“放开!” 他箍紧她纤软的身子,像是旋窝一般要将她吞噬。 唇瓣磕碰,是孩子一般的执拗:“不放!不放!念念,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贺连城,你他妈给我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猛地,她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他的桎梏,“我不是你的什么狗屁念念……” 谁知他大手一捞,再度扣在她腰际,那力道大到要将她不盈一握的腰生生掐断。 撞入那人坚实的怀抱中,扑得满怀的满怀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清香和浓郁的酒气。 他不受控制地,如同一直发了狂的野兽。全然失去了理智,只手钳住她的削尖的下颚,压上她一双粉嫩的唇瓣,动作粗暴,不夹一丝柔情。 “贺连城,你这个疯……”到嘴边的话,被他全数吞进腹中。 亦是如同一只发了疯的小兽,她死命地挣扎着,哪怕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绝不容许他侵犯一分一毫。 纪念狠狠咬上他的唇瓣,血液的腥甜瞬间在舌苔上漫延开来―― 像是不知痛一般,他大掌扣住她的后脑,灵巧的舌撬开她的贝齿,探进她的丝绒小口,意图攫取她更深处的甘甜。 胸腔,所有的空气都被他吸走。 复尔又被他重重摔到床上,她只觉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又被那具身躯覆上。 身下的她发丝凌乱,散落在雅白的床单上,如同水下盛放的海藻一般。 美得不可方物。 修长的食指划过她侧脸的线条,勾勒着她一笔一划的美。耀瞳眸光灼灼,眼中就只有她,他欣赏她,就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 粗砺的指尖微凉,游走在她的每一个敏感的毛孔之上。 梦呓一般,他喷洒着酒气在她耳畔低喃着:“念念,你就是念念,你就是我的念念……” 纪念被他压在身下的手不住的反抗着他,一下一下击在他肋骨的位置。每一击,都使足了力道,而他却不为所动,如同饥饿的野兽一般,在她的樱唇上疯狂攫取着。 038 木已成舟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8木已成舟 他只手将她挣扎的手从胸前抽出,高高举起,扣在她脑顶。两条腿亦是将她缠得更紧。 她如一尾鱼,被他死死地钉在砧板之上,任他宰割。 隔着两人之间的衣料,她能感受到那人两腿间渐渐苏醒的炙铁。 细碎的吻,如雨般落下。 脸颊、肩颈、再到锁骨。 情到忘情之处,他开始撕扯纪念身上的睡裙。 她清楚地听到轻薄的布料被撕开的声音,一只大手滑上她光滑的皮肤。 白腻如雪的皮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她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如瀑的秀发,流泻在她的肩颈上,她身前的旖旎于发丝中若隐若现,他启唇含上那淡粉色的蓓蕾,撕咬轻扯。 来自身体的异样与心里极端的恐惧,让她不住地在他身下低泣:“贺连城,求求你,放开我……” 她不要,不要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将他交给自己。 哪怕,她爱他……。 她的哭喊,他都置若罔闻,甚至都来不及作过多的反应,她亲眼看着他径自扯下自己的衣裤,再托起她小小的身子,下身猛地一沉―― 身下,是徐徐传来的锐痛。 这就是一个人闯入另一个人的人生的感觉吗? 她如一尾搁浅在岸边的鱼,瞪大了眼,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他却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欣喜若狂地捧着她,惊叫着:“念念,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了……” 是啊,她是他的了,现在开始,她由心到身,完完整整都是他的了。 她累了,绝望了,便不再挣扎。 而是任由他近乎疯狂地吻着她,不忘加快身下的掠夺。抑或是吮|吸,抑或是啃|咬,唇瓣所到之处,处处留下淡红的吻痕,如同明艳的花盛放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念念,念念……” 他迷离了眼,一声一声唤着,却只会让她的心更痛而已。 她一并阖了眼,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存在。眸中的泪水顺着她脸颊的弧线蜿蜒滑下,缱绻在他的吻里。 039 印记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39印记 早上八点二十五分三十七秒。 耳际充斥着由浴室传来的哗哗的水声,贺连城睁开眼,神情淡漠地看着天花板。 他缓缓坐起,目光凝在床单中央的那摊浑浊的血迹。 雅白衬着干涸了一半的殷红,刺眼欲盲,宣告着昨夜的喧嚣。 床脚躺着的那只白色手机一直在震动,嗡嗡作响,像是挠着心的一角,让人更加烦躁不安。他大手一捞,将手机从地上捡起,接起了电话―― “念念吗?我是妍姨。”电话那头的女声轻声问着,见这边没有人答,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这个声音? 贺连城一怔,墨色的眸子里暗流汹涌。 有些烦躁地,他抓了抓自己的碎发,开了口:“喂――” 宿醉,让他温醇的声音略显沙哑,可还是让电话那头的人听了出来。这是彼此相熟十几年的默契。 “是连城啊。”强作热络反倒让气氛更加尴尬。 他唇角戏谑地一勾,反诘道:“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我……”欲言又止,静默了许久,才续道,“连城,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 浴室里花洒开到了最大,大到足以掩饰她的低声啜泣。 纪念站在落地的镜子前,用手抹开了氤氲的湿气,镜子里突现一张没有血色的脸。未干的发丝凌乱着,从里面露出两只核桃一般红肿的眼,这一夜,双眼皮都叫她哭成了单眼皮。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拉开浴袍的衣襟,她透过镜子看自己。 镜子里那具如玉的身体,如同她的脸一般,经由冷水的冲洗,毫无血色,反倒让她身上的那些青紫交加的吻痕显得愈加可怖。锁骨,身前的柔软,腰际……无一不是。笔直而修长的两腿间,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唇瓣上细小的裂口,两颊未干的泪痕,无一不向她昭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不记得,昨晚他要了她多少次。只记得最后,天光初白的时候,他也累了,栽倒在她身侧。她推搡开那只重重压在自己身上的坚实的手臂,逃到浴室来,不断地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身子,企图冲刷掉他留在她身上的那些印记。 040 你开门!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0你开门! 就算她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什么。 泪决了堤,如藤蔓一样蜿蜒着爬了满脸,她心里苦涩着,却笑了。 纪念,你在心痛什么?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是一直想要完完整整地成为他的吗?现在做出这幅样子,是给谁看呢? 贺连城吗? 你以为他稀罕? “咚咚咚――” “念念,你开门!” 是贺连城在敲浴室的门! 关上花洒,整个浴室里一片寂静,她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纪念,你开门!再不开门,我闯进来了?!” 纪念抓起浴巾,匆忙地擦了擦脸,将浴袍重新穿好。 开了浴室的门,她一双冷眸对上他一对温瞳。纪念别过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他递来自己的手机,没有情绪起伏地回道:“给,妍姨的电话……” “哦,知道了。”她从他手里夺来手机,再慌张地将浴室的门关上,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在他面前露出她的脆弱来。 她坐在浴缸的边缘上,笑着笑着就哭了。 泪水打在手机半亮的屏幕上。 还以为,他要她开门,是要说些什么要她心安的话呢。原来,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将电话凑到唇边,开口时声音里的愉悦都是装出来的―― “妍姨,我是念念。” “念念啊。”莫妍熟络地唤着她的名字,“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大对劲……有哭过?和连城吵架了吗?”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她的眼泪不听话地簌簌落下,她抬手去擦,泪的温度烫了她冰凉的指尖,她含着笑答:“没啊。” “那,声音,怎么……? “一点小感冒而已,妍姨想多了。” “哦。” “妍姨一早打电话来,有事要和念念说吗?” “嗯……念念,我的侄子叫莫大同,是个心理咨询师,在城东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你去见见他。” 心里咨询? 莫妍的话说得隐晦,但听到了这个字眼,纪念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了,她是为了她的病来的。 041 第一次而已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1第一次而已 爸爸妻子的好意,她怎么能拒绝呢? “好。”她应下。 “那等下我把他的地址和电话发给你。” “好。” “念念,别怨妍姨多管闲事,我是真心想当你是我的女儿一样疼的。” “嗯,我知道。” “就算病治不好,你和那孩子也可以做个朋友不是?” “嗯。” “念念……那就这样吧!” “嗯。” 挂了电话,纪念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幕又笑了,其实她也明白,她漠然的语气,实在是让人难以让把这对话继续下去。 门外的人好像是一直都在听着她在打电话,她电话一落,他便再次敲起了门―― “纪念,你出来,我想我们两个需要谈一下!” * * * 卧室里,她纤美的双腿交叠,双手拄在床上,慵懒地倚坐在床沿。 不经意地一瞥,她看到床单上那抹殷红。移开目光,她看向他,冷冷地开口:“说吧!你要谈什么!” 他站在她对面,已然换了一身新的西服,依旧那样张狂而不失内敛的银灰色,这件衣服一直放在隔壁的客房,她清楚地记得。头发也是梳理过的,与昨晚那个失了控的他,判若两人。 细碎的黑发挡在他额前,她依稀能透过,去看他的眼。 “昨晚……” 他语气平和地开口,平铺直叙地,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她没记错的话,那人和她在一起时,用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语气,不咸不淡,漠然清冷地如同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她的心倏地一刺。 装作无恙地,她将鬓发绾到耳后,满不在意地开口:“放心,我不会要你负责。”偏过头,看着传单上染着的血迹,戏谑地笑了,“第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你还能对我怎么负责?结婚吗?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他薄唇抿着,默然不语。 她垂眸,唇角勾起,笑纹里有他不曾注意的苦涩。 “好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事吧?”她放下交叠的双腿,径自站起身,走向换衣间,回头她灿然而笑,“对了,等下,还要劳烦贺市长你,送我去一趟城西。” 042 避孕药!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2避孕药! 暗黑色的阿斯顿马丁DB9疾驰在去往城西的公路上。 贺连城开着车,目光虽然聚在前方,但浓黑的剑眉却轻轻蹙着,眉梢缱绻着思绪。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纪念,则是一直看着窗外,试图从眨眼即过的风景里找寻着什么。蓦地,她想要找的那个地方跳入视野―― “贺连城,停车!” “怎么了?”他一面问着,一面渐缓了车速。 “叫你停,你就停好了!” 他没再多问,一个急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命令式的话语一落,她便径自开了车门下了车。 他摇下车窗,目送着那道纤美的身影踩着一双十几公分的细跟高跟鞋走进街边的一家便利药店。五分钟过后,他眼见着她推门从里面走出来,用手扶了扶茶色墨镜,走过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小袋子。 开了车门,她坐回副驾驶座,吩咐道:“可以了,开车吧!” 他的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却放了下来,偏过头,他默然地看着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她从纸袋里取出一个崭新的长方体盒子,自顾自地打开,包装撕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恨自己,低声喃喃自语道:“该死!忘了买水了……” 有些烦躁地,她抓了抓自己的发丝。 那就硬吞好了,她又不是没这样喝过药! 她将药瓶倾斜,瓶子里紫色的胶囊就要触到掌心,才发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她开口便毫不客气:“怎么还不走?!” “吃的什么药?” 他问着,语气冷硬,她依稀嗅到要火山爆发的味道。 药瓶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干净的指节攥着小小的药瓶,捏得铮铮作响:“左炔诺孕酮片!这是什么药?!” “藏娇无数的贺市长,会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是说……你事后什么都不用?”迎上他腥红的眼,她不屑一顾地冷笑着,笑纹里盛着满满的嘲讽,“看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啊?是七十二小时避孕药……” “我知道,用不着你重复!” “那你想说什么?” 043 她的世界全乱了!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3她的世界全乱了! “……为什么吃这个?” “这不该正是你贺市长想要的吗?!”她嗤笑过后,义正言辞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和我都心知肚明。这么做,对彼此都好。而且,万一不小心弄出个孩子来,到时候还要跑到哪家小医院里做掉,我纪大小姐,受不了那个疼……” “够了!” 她一笑置之,伸手去夺他手里的药瓶,却亲眼见他狠狠地将手中的药瓶从车窗丢了出去。紧接着,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小的药瓶穿梭在滚动的车轮中,然后瓶盖散开,最后落了一地的紫色胶囊于车流之中碾成碎末。 她睁大了眼―― 难以置信地,这竟然是贺连城做出来的! “你丢了一瓶,我就不能再去买一瓶吗?”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她戏谑地笑了,“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做的事有多不像‘贺连城’?作出这幅样子,好像你有多在乎我似的……告诉你,我、不、信!” 说罢,她就要开车门下车,却听见门被无情地扣住的声音。 “贺连城!!!” 他抬脚将油门踩到最大,车飞速地驶了出去,甚至不给她一秒喘息的机会。 狂躁地,她摔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知道,就算自己拿出了所有的刺出来,她也还是斗不过他。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但当车速渐缓,停在城西巷弄前的时候,两个人的冷战才抵到最低点。 “下车!要喝药还是怎样,都随你便!” 几乎是被他的一句话赶下车,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 * * 乱了,乱了,她的世界全乱了! 就只因为贺连城的一句话!本该轻而易举就做下决定,现在她却犹豫不决。 坐在心理咨询室里待客的沙发上,纪念呆呆地出了神。一个人坐着,她神情有些局促。右手里的那瓶矿泉水被打开了瓶盖,被她紧紧握着,几乎倾斜成了平的,水正顺着瓶口汩汩地向外流出。 “小姐,你的水洒了……” 044 莫大同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4莫大同 “哦。”纪念回神,尴尬地笑笑,“谢谢。” “纪小姐,刚莫医生打电话来说他现在堵车在路上了,您可能还要等一下。”站在她面前的身穿藏青色孕妇裙装的女人笑得温婉有礼。从她身前的胸牌上得知,她是莫大同的助理,伊莲。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她身材微微有些走样。但整个人身上却洋溢着一种浓浓的幸福,让人不自觉被感染。 “嗯,谢谢。”纪念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生疏。 “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可以来隔壁找我……” “好。” 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地上的那摊水迹,她不由地攥紧了掌心。 她摊开了左手,掌心上是两颗紫色的胶囊,因她使大了力气,胶囊明显有些变形。他走了之后,她还是去买了药,这一次,她没再忘了买水。 透过落地窗射进的阳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明媚逼人。 她笑了。 扬手将胶囊塞到了嘴里,一口水没有喝地,她一点一点细细地咀嚼着胶囊。胶囊被咬碎,药末四溢,染上她舌苔上每一个细小的味蕾。泪水像是连了串的珠子,滚到她腮边,流进她嘴里。 有些事情,不该要犹豫。 这一刻,她不知道究竟苦的是药,还是她的泪。 …… 半个小时过后,黑白色调装潢的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 姗姗来迟的那人,穿着米色polo杉和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格子图案的帆布鞋,再加上一副黑框的眼镜,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浓浓的学生气。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感觉既清爽又温暖。一米八几的个子套在那一身宽大的衣服里,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细若,但从那小麦色的皮肤却不难看出来他是健康的瘦。同样明朗的眉眼,让纪念不禁联想到纪元,她的小哥哥。站在她面前,他有着校园里十五六岁少年一般的羞涩,两颊微红,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拘谨的意味,好像他才是来这里做客的那一个。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才选定了一句开场白:“你你你你……你就是纪念?” * 045 对话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045对话 “你你你你……你就是纪念?” “嗯。” “我我我我……我莫大同。” “嗯。” “我我我我……我姑妈让你来的?” “嗯。” “哦,那那那那……那你坐。” 纪念越看莫大同越觉得他很有意思,不常笑的她,唇角也扬了起来。 莫大同直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为她倒了一杯菊花茶,在向里面加方糖的时候,手也不自觉地抖着:“你你你你……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我我我……脸上有东西?” 纪念径自从他手里将泡好的菊花茶夺了过来,灿笑着调笑道:“哎!姓莫的,是不是所有的心理咨询师都都都……都是结巴啊?!” 莫大同一听便火了:“才才……才不是!” “那是什么?” “我……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怎么能和她说,他一个二十八九的人了,见了女孩子还是会脸红,还是会不自觉紧张? 莫大同两颊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局促的样子直让纪念发笑。 “好了,你要和我谈什么?” “呃?”莫大同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不都是要先随便聊些什么的吗?”为了自己的病,这些年来,纪念也不是没有废力气。心理咨询这些流程,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她都轻车熟路着。甚至他们说那套话,她也都能倒背如流。 “那……先先先和我谈谈你的梦想吧!” 梦想? 她将白瓷杯放在了茶几上,随后看着杯子中飘着的淡黄色的菊花,语气清淡地开了口:“对不起,那个东西……我好像没有。” 纪念的答案让莫大同有些不知所措,但来自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在他,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以一直以一种极端封闭的方式将自己关在了一个人的世界里。 “那,你有没有喜喜……喜欢的人?和我聊一聊他也也可以……” 纪念抬起眸子,对上莫大同的眼睛,清澈的眼眸里放射出锐利的锋芒来。 046 他死了!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脑海里率先浮现出一张熟悉的俊颜来。 他或拧着眉,冷怒着,或一言不发,同她暗战着……原来,他在她面前就只有两种表情。 她眉目间染上一抹哀伤:“我喜欢的人?” “嗯。” “他死了……” “死了?” “死了。”她垂下头,透过茶几上透明的玻璃缸砖去看莫大同惊异的表情,随后淡淡地续道,“死了,早在两年前他就离开我了。”她所爱的,所疯狂迷恋的那个贺连城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就在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白色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纪念一看手机屏幕上闪过的名字,便蹙起了眉头―― 贺连城。 三个字好像是三座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她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半天不作声。 “你……你接吧!” “无关紧要的电话。”纪念冷冷回着,径自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意地摔在茶几上,“继续!” “那个人……他真的死了?”说不清为什么,莫大同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纪念还没开口,手边的电话便又震动了起来。一连几次挂断了电话,他都锲而不舍地打来,最后她干脆关了手机。空荡荡的房间里,没了那些聒噪的震动声音,反倒静得有些不自然。 “这个人才是你喜欢的人吧?”莫大同玩味地勾着唇角,他的笑,让纪念觉得危险。“ 她有一种领地被人占据的恐惧感。仿佛这一秒在这个叫作“莫大同”的人的面前,她整个人都是透明的。她如一只站在悬崖边,受了惊的小兽,死死地守住最后可供她依存的边缘,她蹙眉冷问着:“你想说什么?” “还真是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家伙……”他嗤地一声笑了,再看她,他微微正了色,“纪念,你这样生活有多久了?不会累吗?”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俯视着漫延含笑的他,美眸如火,但在莫大同看来,却是她竖起了自己的刺再本能地保护着自己。 “莫大同,你以为你了解我?!” 047 最难解释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莫大同,你以为你了解我?!” …… “不说什么了吗?”莫大同倚站在墙角,看着深陷在沙发上的那抹小小的身影,发了问。 那轻轻笼蹙的眉,似有无尽的神伤难言。死死被咬着的唇瓣,敛着晦涩难懂的弧度,不发一语。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再没说过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盛放过后的花火,散在空气中,成了死寂的尘埃。 这或许又该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嘞,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嘞……” 不合时宜地,莫大同的手机的响起来了。 “喂,你好,我是莫大同。” “哦,请你等一下啊……” 纪念在一旁静静听着,她忽然发现,莫大同如果不和她说话的话,好像不那么结巴。 “你的电话,打来的人叫贺连城……”他向她走进,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而后他看了看目光散漫的眸子,拿起电话又回了句,“她现在好像不想接你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站到落地窗前,双手抱臂,看着窗外明媚,很是惬意。 足下如同不听使唤似的,她站起来,再向他走近。 听到身后跫音响起,他问:“你很爱他,不是吗?” 站在他身后,她试着跨过他们相识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去读这样的一个人。 他扬起的唇角,让她觉得她的靠近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很能读懂人的心思……”她换作了另一种心平气和。 “爱的话,又为什么要把这份心思禁锢起来呢?”他不懂。 她低头浅笑:“你该知道的,这世界上的感情,最难解释。” “嗯,最难解释……”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节奏轻敲在手臂上,眼帘垂下,似在思忖着她的答案。 从他的身上,纪念仿佛找到了一种东西,好像是他墨色的碎发上闪着的清辉,又像是他精致的俊容上的线条。这种东西,在纪元的身上也有。看到他,她会想要收起她的刺,拿出纪念真实的一面,来坦诚相待。也或许是那颗心,真的如他所说,被禁锢得太久了,她也会想找到这样一个与她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人倾诉。 048 纪念,你跟我过来!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她用手肘推搡了一下她,动作生疏得有些别扭:“哎!莫大同,以后你这里我常来了啊!” “嗯?” “我说要常来这里,就是拿你当朋友啊,你不拿我当朋友的啊?喂!我纪大小姐拿你当朋友是看得起你!不要算了……” 她语气有小孩子一般的执拗,面容如若初绽的蔷薇,却是十分可爱,有一瞬,他为她怔然:“你……你来的话,随时奉陪!” “一言为定!”她颜笑如花。 笑着,她目光飘向窗外。 贺连城? 她心头一跳,看向窗外,触上一道繁复的目光。 他居然来了! 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他周身尽是耀眼的光晕,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她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揣测出他的来意。后来才发现,那个人的心思,根本就不是她能揣摩得透的。 “门外那个,就是你的贺连城?长得很帅嘛!”莫大同问,虽然是在笑,但却看起来有些清冷的意味。 她隐去所有神情上的变化,换作一脸粲然:“怎么,莫大同,你喜欢男人?” * * * 下了车,站到纪家的大门前,纪念笑了。 纪鹤先又叫她回“家”演戏了。 她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上多久…… 进了纪家大宅,一片灯火通明,与她的内心的那片荒凉强烈对比着。 方管家热络地过来开门,全无那日陌生的姿态。纪念想,这一定又是纪鹤先的安排。动作是僵硬的,嘴角也是僵硬的,她挽上贺连城的手臂。笑,她要笑,笑给纪家的上上下下看。 如此,她才能有机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再后,她和贺连城站在玄关的位置,承着一众人的目光。 纪鹤先、纪逍、莫妍、温瞳,甚至还有赶回来了的纪静。还有一个人是绝对不容她忽视的,因为他看她的目光,只让她胆怯,逼得她窒息。 纪念笑逐颜开,很快进入“受宠小孙女”的角色,她不禁紧了紧挽着贺连城的手:“连城,今天我们晚些再回去,好不好?”她笑说着,余光注意着纪元,只见他眉心紧锁,满是疼痛的目光,就如同两道探照灯一般,直探进她心里,让她无处可逃。 贺连城垂下颈子,满眼含笑:“好。” 纪元站在一旁,只觉纪念的笑眩目可憎。不顾在场的其他“观众”,他扯过她的腕子:“纪念,你跟我过来!” 049 最重要的决定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顶楼的阳台。 两道剪影,一高一低。 纪元倚在栏杆上,俯瞰着这城市华灯初上。纪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墨色的刘海随风扬起,晴朗的眸子讳莫如深,剑眉皱起难看的弧度。她知道他是在生她的气,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的,不该在所有人面前把她拉走。他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她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哥……怎么了?你要找我说什么?”其实她明明知道他为了什么动怒,却还要装成一副一无所知地样子。 骨节被他捏得作响,于风中凌乱着。 “念念,告诉哥,和贺连城结婚,你幸福吗?”那语气,有平复过后的痕迹。 “幸福啊,怎么不幸福呢?嫁给他,是我一辈子最重要的决定……”纪念垂下头,硬是逼着自己扯开一抹笑来,开口时却是心如刀割。 “纪念,你现在还在和我演?” 纪元转身破口大骂,腥红的眼,如同发了狂的野兽。 “哥,你说什么呢?我演,我为什么要演啊?”她嗤笑他的痴。 她的答案,让他低低地笑了。 一步,两步,三步―― 他向她步步逼近,将她娇小的身影罩在他的影子下,世界是一片阴暗。 “纪念,你告诉我……什么是幸福?”蓦地,他的一双大手扣上她的细肩。如同两把铁钳,要将她整个撕碎。“幸福,就是他贺连城,连你对三文鱼过敏的事都一无所知吗?” 焦灼的目光,好像是闪着寒光的利刃,刺在她心口,霎时鲜血淋漓。 他……真的发现了。 她直觉自己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之中,如同一根羽毛,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用来反抗。 “我没告诉他而已……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吃过三文鱼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哥,你多想了……” 她的心虚和有意逃避,通通都被他收进眼里。 “对对,我多想了!纪念,你还……” 狂笑,笑里盛着满满的苦涩与愤恨。 “纪元哥,念念,你们在这里啊?”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出现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又好像是在一旁听了好久,有意打断了纪元下面的话一般。 050 一切有他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要吃晚饭了哟!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温瞳灿笑着,迎上一脸死寂的纪元,就要缠上他的手臂的手一触,便被他无情地掰开了,而后,他如疾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温瞳怔在原地。 从未有过的,纪元从不曾这样的。 手被她捏紧,指甲深陷进掌心之中。 她声音的尖锐几乎要划破整片夜空:“纪念,你和他说了什么?” 纪念看着她拳起的手,唇角邪肆地勾起:“温瞳,你在怕什么?是你的,谁也抢不走的……” * * * 晚餐,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因着这一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纪念越发觉得今晚的晚餐味同嚼蜡。 “纪元哥,下个星期,你哪天有时间啊?我们去挑婚纱,好不好?”温瞳一面细心地向他的碗里夹菜,一面柔声问道。这句话一问出口,整个大厅变得愈加静了起来。 纪元放下筷子,抬头,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怔怔地看着纪念,清冽逼人,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直插进她的心里:“我有件事情要说一下,我和温瞳的婚礼,要推迟到一个月之后。” “纪元哥!为什么?” 纪元沉默不语,目光一直聚在纪念的身上。 因为她?! 温瞳忿忿咬牙,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全然无了往日大家闺秀的风范:“爷爷,爸爸,妍姨,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莫妍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起身追了出去:“我去看看瞳瞳……” 对于温瞳的蓦然离开,纪元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坐在椅子上,唇角浅浅勾着,似笑非笑看着纪念,纪念只觉在他的目光下,自己如同一只被逼到悬崖的小兽,无处可逃。她将头放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缠,十指慌乱地打着结。 蓦地,从自己的右侧身来一只温厚的大掌,轻轻地包住了她的。 仿佛是在对她说,一切有他,无需忧虑。 纪念抬头,惊恐了的眸色点点闪烁,眼前的这个与她盈盈笑着的人……是贺连城? 051 全世界都背离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阿元,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让你这么说的?”正座上的纪鹤先回神,重重地敲了敲拐杖愤然发了话,眸子里射出的凌厉的光像是能杀人似的,“现在坐在这里做什么,你还不去追瞳瞳?!” 纪元别有深意地睨了一眼纪念,唇角衔着嘲讽,缓缓站起身,离开座位,却没有追出去,而是径自上了楼。 纪鹤先坐在位置上,被气得脸色发白:“真是……真是反了天了!”自己的好孙子,自己疼了二十几年的宝贝,是那样的乖巧懂事,从未忤逆过自己的意思,今天却…… 抬眼,他用那双浑浊的眸子狠狠地瞪了纪念一眼。再后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起身:“阿逍,扶我上楼!” 纪鹤先的眼神,纪元的目光,让坐在一旁一直察言观色着的纪逍觉得这件事或有蹊跷,而且必定与纪念有关。他看了看坐在原座上的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纪念,她的波澜不惊,让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扶着纪鹤先上了楼。 一下子满满一桌子的人,就散成了三个。 坐在正对面的纪静看着纪念,美眸里满是鄙夷之色,她冷笑出声:“纪念,你还真是能耐!都滚出去都快两年了,回来吃上一顿饭,还能把纪家上下搅和得鸡犬不惊。” 她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紧紧握着贺连城的食指,似乎能从他那里汲取一丁点的温暖。 最后,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她。 静默得可怕。 客厅里的老古董钟敲过八点这一时刻,沉闷的钟声响起,像是在宣判着她的罪行,吓得她一颤。 连她自己也笑了。 两年过去了,她,非但没有变得更坚强,更不会被打倒,反而变得更脆弱、更胆小。只是这一次,她没了两年前的慌张无助…… 是不是该感谢? 这一刻,还有另外一个人陪她一起…… 她缓缓抬头,扬起一张笑脸,唇边、眉梢、眼角皆是明媚的笑意:“贺连城,我们也走吧!” 他亦是暖然一笑,紧了紧握着她的大手。 四目相对之时,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和她,供彼此依靠。 051 倘使时光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回去的路上,贺连城的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让纪念紧绷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些。 她偏过头看他,路灯一闪而过,照在他清隽的侧脸上,那张脸,她突然觉得自己看不真切。今晚的出现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贺连城”吗?是她认识的那个冷漠无情的“贺连城”吗? 是幻觉吗? 为什么,她有从他的身上看到那一年的那个少年的影子? “嗡嗡――”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屏幕上闪过的那个号码,她早就倒背如流。 适时地,贺连城关掉了音乐,车内一片寂静,唯独听见那个令人心慌的震动声。 “接吧!”发话的是贺连城。 纪念看了看他平静没有丝毫表情起伏的侧脸,勾了勾唇角,连他也料到了那个人会打来了,是吗? 纤细的食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她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明天起,你和贺连城到纪家来住。” 呵!这命令的口吻…… 拿着手机的手倏地一紧,纪念嗤笑出声,随之樱唇戏谑地扬起:“死老头,越老越糊涂了吧你?你不该是让我滚得远远的吗?让我回纪家,你又再打什么算盘?!” “我要你回来,和贺连城演戏给纪元看。好让他趁早死了那份心!” 这么做就能让纪元彻底死心了吗?纪念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把一切太想得太难了,还是纪鹤先想得太天真了! “呵!你以为我许?”她低声冷笑,手心却不自觉地攥紧。 “纪念,别忘了你想要的。” * * * 第二天,当纪念拉着行李箱出现在纪家的大门前的时候,于闷热的夏风中,她萧瑟地笑了。 这些年来,她从纪家这里就只有学会一样事情,那就是交换。她不断地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来换去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这样自己根本不快乐,却失去了更多。 来到纪家的时候,正是阳光和煦的上午。一进院落,便一眼看到了一道身穿酱紫色连衣裙的倩影。 是莫妍。 “念念,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莫妍瞥见纪念手里拉着的行李箱,便疑惑了,“念念,你这是……?” 052 失态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大家都不在吗?”纪念叉开话题,温和一笑。 “呃?”莫妍一愣,她回神尴尬地笑着,“阿元上班,小静有课,爷爷今天一早约了老棋友,你爸爸他上午10点有个画展。所以……家里就剩下我了……”目光又定格在纪念手上的那个黑色的行李箱上,她喃喃地问道:“念念,你这是和连城吵架了?” “没。”看着安静地站在脚边的行李箱,纪念笑了。 什么时候她和贺连城吵架,她要跑回纪家住上一段时间了?真是好笑! “那是……?”莫妍拧起秀气的眉。 “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而已。” “哦哦。” “还有贺连城。” “和……和连城?”提及那个名字,莫妍有些失措,“你们这是……?” “爷爷没说吗?” “嗯?” “妍姨,你别多心。是爷爷昨晚打电话给我,说是想我回家住上一段时间,多陪陪他老人家。”纪念答着,就在这时候,方管家已然迎了上来,“在外面住了两年,我都没怎么回来住过呢,这次连城陪我回来,我一定要多住上一段时间,妍姨,你和爸爸可别嫌我们两个烦啊!” 纪念握过莫妍的一双柔荑,发现掌心是一阵冰凉。 “不会,不会!”莫妍笑着,笑里有藏掩不住地疲惫。 纪念陪着莫妍笑笑:“方爷爷,那间房是我的来着?我都记不得了……” “二小姐,是二楼左拐,最后一间。”方管家毕恭毕敬着。 “那妍姨、方爷爷,我先上去休息了,这两天有点累了呢!” 纪念领着行李箱,便逃也似的上了楼,进了那个所谓的“她的房间”。 关上门,纤弱的身子顺着门一点一点滑下,她像是一滩水一样,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看着天花板上陌生的水晶吊灯,眼泪无声地滑落。 累,她真的好累。 可是,她不能,不能放弃。 她知道,就算是为了纪元,就算是为了想要的那遥不可及的宁静,她也要把这场戏演下去…… 纪念,你可以的! 053 夜色撩*人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少爷,你回来了啊!” 钟声敲过零点,方管家才在玄关等来了夜归的纪元。 两颊微微泛红的纪元慵懒地点了点头,呼吸间都喷洒着浓郁的酒气:“爷爷……他们都睡了吗?” “嗯,一早就睡下了。”方管家一面从纪元手里接过了他脱下的西服,一面劝道,“少爷,您也早点休息吧!” “嗯……那就好。”纪元低头踩着套在脚上的小牛皮鞋,无意间瞥见了玄关的位置多了两双鞋。 一双黑色女式高跟鞋,一双漆皮的男士皮鞋。 “谁来了?”他问。 “是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剑眉倏地拧起:“念念和贺连城?” “对。” “在哪里?!”纪元声色倏地紧张了起来。 方管家被纪元这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指着亮着壁灯的楼梯,他回道:“二楼,你隔壁的房间。” 连拖鞋也顾不上穿好,他扶着楼梯,跑了上去,唇瓣磕碰着,呢喃着地是她的名字―― “念念……念念……” 却在渐渐走进她房间的时候,脚上如同灌了重钳一般,每迈出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走廊里暗着,却能看见有一道光束从她房间的位置透出来。 愈来愈近,依稀能听见男女浓重的呼吸交叠,声声暧|昧撩|人。 不难猜到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这声音,好像……是从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脚步定在她门前,他的手抬在半空中,就要扣响门―― “连城,连城……” 字字婉转而轻柔……软糯得好似那一年,她趴在他背上,附在她耳边,唤着他的名字:“哥哥……哥哥……” 可却不是。她喊的那个人,不是他…… 心,摔落,落得满地鲜红。 他自嘲式地笑笑,落寞地走向旁边的房间。 与此同时_ 听到隔壁房间的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缩坐在床头的纪念笑了。 遥控器上红色的键子按下,背投电视一下子没了声影,房间又恢复了平静,静得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054 这样……够不够?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早晨八点整,彻夜未眠的纪元最终还是敲响了纪念的房门。 米白色的房门“吱呀”地一声被人打开了,纪元一怔,那站在门内的人不是她,而是贺连城。他竟忘了,这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两个人,衬衫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一见来的人是纪元,贺连城径自系上领口的水晶纽扣,遮上胸前蜜色的肌肤和颈上性感的锁骨,和煦一笑道:“是哥啊,早上好。” 对于贺连城,纪元接触得实在太少。 对他的印象,大概全部停留在在那一年的那一天过后,纪念亲昵地与他十指相扣,向所有人宣布,她要放弃现在的学业,要嫁给这个人。庆祝的家宴散后,他将她拉到角落里,只问了一句:“念念,他,真的是你喜欢的人?” 她浅笑盈盈:“嗯,喜欢,很喜欢。嫁给他,我想我会比在纪家幸福上许多。” 他曾无数次想过,会不会是错觉? 她一次次牵着这个人的手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觉得她没她当初说得那样幸福,觉得她和他的幸福有那么七分的虚假。 此时此刻,即便贺连城站在他面前,他也依然不能同他毫无戒备地回笑。纪元的薄唇抿着,眉心拧起,目光越过贺连城,想要从他身后找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纪元的到来,让卧室的最里传来嘈杂的水声戛然而止,换作一声清丽悦耳―― “连城,是谁啊?” 贺连城别过头,朝浴室的方向扬声回道:“是哥!” “哥?找我吗?” “嗯。” “等我一下!我这就出来……” 不带纪念从里面走出来,纪元已经默然地转身,下了旋转楼梯,走到一半,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默地观察着那半开的门。 没用上五分钟,她穿着一身雅白的浴袍走了出来,一面走着,一面拿着毛巾擦着还湿着的头发。一走近,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袭来,清淡的,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门外空空的,根本没有纪元的身影。 “人呢?”她问。 “走了。”他大手一捞,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人压在门板上。隔着两层布料,她身前的柔软就抵在他的胸膛上。除却那一晚,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她面上一赧,本能地,她就要挣开他,那薄凉的唇瓣附到她耳际低语:“人,还没走……” 她立刻回忆,两眼笑弯,粉拳捶上他坚实的胸膛:“哈!贺连城你骗我!人家澡才洗了一半……你要怎么赔我?” “好好好,你想我怎么赔?”只手轻抬她削尖的下巴,他邪肆地坏笑着,“这样……够不够?” 话落,他径自吻上她娇嫩的唇瓣,满是柔情地,辗转缠绵。 055 假爱真做?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他蹙眉阖眼,神色认真,长舌直入,探进她的檀口,虔诚地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线,贪婪地攫取着她口中的甘甜。 心,不受控制地,跳得好快。 她将眼睛睁到最大,去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分明是一样的眉眼,可为什么?她竟然再一次对他赶到那样陌生…… 他和她,做戏吗? 又何必这么认真呢? 这个人,她真的是越来越读不懂他了…… 余光搜寻,她瞥见角落里那道身影,那没落而神伤的眼神,或许她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她有想过这一辈子都不要伤害纪元,因为对于她来说,他绝对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那个位置甚至是贺连城也不能撼动的。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这样做…… 为了不毁掉他,伤了他,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直到眼见着他蓦然转身,仓皇地留给她一个背影,她和贺连城的那个吻才算真正的结束,她也方才发觉,那个吻冗长到几近将她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抽走了,两颊烧灼着,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她将下颔抵在他肩头,轻轻地喘着气,看着空荡荡的楼梯拐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附在那人的耳际,她只低低地说:“无论如何,贺连城,谢……谢谢。” * * * 贺连城和纪念两人下了楼梯,走进一楼的餐厅,便一眼看见了坐在餐桌旁思虑万千的纪元。 “你们两个来了啊?快坐!” 笑迎上来的,正是一身淡粉色长裙的温瞳。纪念蹙眉,这个时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连城自然地拉过她的手,坐在纪元的对面。 一时间,大厅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气氛异常的诡异尴尬。 056 僵局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我啊,今天一早就来了呢!准备了纪元哥爱吃的早餐,你们两个刚好也在,有福了哟!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整个餐厅里,温瞳的声音在涤荡着。 纪念的手湿冷着,被贺连城捂在他的大掌里,渐渐地,似乎回了些温度。她从他的掌心里抽出一只手,端起了手边温热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笑说道:“怎么星期天了,还这么殷勤地做早餐来,是不是要提前预习一下怎么当我们纪家的媳妇儿啊?” 半开玩笑的语气,轻松而愉悦,像是钢琴上的黑白琴键在交互跳跃。 温瞳一怔,那件事之后,纪念就再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突然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她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回过神来,她附和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阳光透过落地窗斜照进来,明媚的渲染下画面变得异常和谐。 温瞳的满心期待,纪元的面无表情,纪念的心事重重,以及贺连城的一如往常,皆被写进了这画面中。 思绪像是根根细线缠绕着,打成一个难解的结。 纪念兀自将刀叉探向了放在右手边的盘子里面的三明治―― “别吃那个!” 两道男声交叠。 纪念动作一顿,依次看向坐在自己手边和对面的人。 倒是坐在一旁的温瞳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们两个都这么紧张,不让念念吃我做的三明治,好像我里面下了毒似的!” 纪元的眸光犀利森冷,落在淡然而笑的贺连城身上。 于三个人灼热的目光下,贺连城将自己面前的那一碟三明治和纪念的那一碟做了交换,边润声说道:“那里面有三文鱼……来吃我这份。以前啊,我不知道你对三文鱼过敏,所以就没有留过心。现在知道了,就必须要注意……”仰起头,贺连城明朗一笑:“对吗?哥……” 纪念手心倏地收紧,她仰头去看贺连城,他眼梢衔着笑,明显方才的那一段话是有意说给纪元听的,旨在向他解释那天的事。再看向纪元,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看! 温瞳莞尔,挽上纪元的手臂,附到他肩侧小女孩儿一般撒着娇:“纪元哥,你看啊,连城对念念还真是体贴呢!我们结了婚以后,你会不会对我也这样啊?” 057 谁敢欺负你?!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纪元勾了勾嘴角,沉默不语着。 笑,霎时僵在嘴角,环在他手臂的手也跟着松了下来。 她还以为他会附和自己说些让她开心的话来呢,结果却是……她竟然忘了,纪家的男人说到底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家伙。旁人的死活,旁人的喜怒哀乐,与他们何干?纪鹤先、纪逍是这样,纪元……也应如是。 但,受了二十几年良好教育的名门千金不会忘了,当着自己讨厌的人的面,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痛快,也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 再一次拾起笑,她道:“对了,念念,我和你哥,今天有件事要麻烦你呢……” 纪念低着头,叉起贺连城递来的切好的煎蛋,送到嘴里,细细地咀嚼再优雅地咽下,放下刀叉,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嗯,你说。” “今天刚好是星期天嘛,你哥也有时间……等下有时间陪我们两个逛街好不好?” 听到这话,纪念看温瞳的眼神凌厉的几分。 凭她对她的了解,如果她去,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不会是好事…… “是这样的,你和连城是结了婚的人了,我想你在这方面比我和你哥有经验,所以想着让你陪我们两个去买些结婚必备的东西。”注意着纪念的脸色变换,温瞳试问道:“念念,你会去吧?这也是你哥的意思……” 纪元的意思? 纪念将目光飘向对面的两人,只见温瞳重新将手臂环在纪元身上,甜腻道:“对吧?纪元哥……” “嗯。”面无表情的他,轻轻了一声。 那一声,轻到似有若无,耳际却如同五雷贯耳。 她的小哥哥,要她去? 他明明知道,温瞳存心刁难她,他还要她去? “哎呀,犹豫什么啊?好像你跟着我们两个一起去,我会欺负你似的……” 耳边再度飘来温瞳的笑音,她都置若罔闻。 难以置信地,纪念看着纪元。 “去吧!”蓦地,贺连城握上她冰凉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谁敢欺负你?!有我呢!” 最后一句,语气乖张地,分明是个孩子。 竟不知何故地,像是嗅到了洋葱一样,鼻尖酸涩着,有想哭的冲动。 看着他温润的侧颜,她粲然了唇角。 058 好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 各色的帷幔轻纱拂过手臂,如同穿梭在一个个轻盈的梦中。 纪念只手挑起窗帘的一角,那淡粉的颜色如同三月初绽的桃花,轻灵明媚。耳边那个人的声音像是陈年旧梦一般不断重复着,愈渐清晰。 “谁敢欺负你?!有我呢!” 傻傻地站在一旁,她嘴角笑弯。 说那句话的人,居然是贺连城!是贺连城哎! “念念,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 是温瞳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念念,你觉得绛紫色的窗帘放在主卧,怎么样?”温瞳甜声问着,幸福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她就能穿上婚纱和纪元走进教堂。 “好。”纪念扯扯嘴角,回了个字。 “你这丫头,能不能说点别的啊?我叫你来,是来给意见的啊!逛了一整个下午了,你就只会说‘好’。”温瞳嘟着嘴,埋怨着。 纪念看了看站在温瞳身侧同样怀揣心事的某人,轻舒了口气。 意见么? 她能给什么? 她能当着纪元和温瞳的面,告诉他们,两年前,她和贺连城的那个婚礼……呵呵,全部都是别人一手安排的吗? 她根本就没有像温瞳一样为了和心爱的人结婚而赶到幸福的时刻,哪怕是一分一秒…… 他和她的婚房吗? 她和他在那个房间里待的时间似乎都没有两个人一起去纪家的时间来得多…… 她不知道那个房间的床有多大,不知道他们的窗帘选的是什么颜色,不知道床前的台灯是放在左手边还是右手边……那些,好像都是贺连城叫别人安排的。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攥紧手心。 多可笑! 她要在那些幸福的人面前把自己演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一个,可是其实,她什么都没有。 “想什么呢?手心攥得这么紧!” “嗯?”纪念低头一看,那窗帘的一角已经被自己攥出了褶皱来,她忙松开手,“没什么。” “叫你陪了我们两个一下午了,也累了吧?我听说,顶楼新开了家咖啡厅,里面的茶点不错,我们去坐坐!” 一阵欢快的笑声中,纪念便已经被温瞳拉远了。 059 谈判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嗯……这个抹茶味道的小点心不错的……纪元哥,来,张嘴……我喂你啊……” 纪元的脸上又是一副死寂,他机械地张开嘴,机械地拒绝着温瞳递来的茶点,再后机械地咽下。 纪念坐在纪元和温瞳对面,安静地喝着锡兰红茶,对于他们名目刺眼的秀恩爱,她都置若罔闻,就好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便就是看到她越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温瞳也觉得胸中的那团闷气在胸口呼之欲出。她优雅地端起瓷白的马克杯,小啜了一口,随着香甜的味道在味蕾间漫延开来,她的眉心也跟着渐渐拧起:“哎?这杯爱尔兰咖啡,怎么没加糖啊?好苦啊!纪元哥,你去帮我换一杯,好不好?” “嗯。” “念念,你看啊,今天下午我们看到的那几款窗帘都怎么样啊?” 温瞳说着,纪念也赔着笑。 余光瞥见端着马克杯的纪元消失在视线里,眸光一凛:“好了,别装了!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为什么又回纪家住?” 看着温瞳卸下了自己伪装多时的面具,拿出她锋利的爪牙来,纪念不禁冷冷地笑开了:“回去住,我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唇瓣被温瞳咬得鲜艳欲滴,杏眼圆睁,盛怒之下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说到底,纪念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 “你!纪念,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离开纪家,离开纪元?” 纪念浅浅勾着唇角,抬手将碎发绾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贝来,衬着精致的黑珍珠耳钉,相衬之下,煞是好看。 “说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钱?”纪念托起削尖的下巴,玩味地上下打量着温瞳,“温瞳,好像纪家能给我的更多吧!” “我要的东西,拿到了,自然会离开……”但见温瞳的纤细的五指紧紧攥着,大有要抬起手给她一耳光的意思。纪念又笑,她知道,她不会的,温家大小姐是不会作出在她自己看来有伤大雅的事来的,“哦,对了,奉劝你一句,你没那个必要每时每刻都防备着我,每分每秒都担心着他会被我抢走,你那么活着……我看着都累!” 060 草莓蛋糕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还有,我也没你想像得那么疯狂,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亲生哥哥的……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贺连城一个。” 温瞳刚要开口反驳些什么,樱唇半启,唤了句:“纪元哥……” 纪念坐在自己的座位,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就只是坐在那里,大脑里闪过一片空白―― 他都听到了! 刚刚她和温瞳说的那句话,他都听到了! 他和她的小哥哥,相互守护的这十几年来,她都从未说过一个字伤他的话,哪怕是在后来,他背离了全世界和她说“我爱你”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过。 “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亲生哥哥的……” “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贺连城一个……” 这样的字眼,在他那里,该是将他伤得很深吧! 面前的马克杯里,深褐色的液体映照着她一张苦笑的脸。 或许,这样也好,当断则断,有些伤口越痛,好得也就越快。 “纪元哥,咖啡换好了?” “嗯。” “哎,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给我的吗?” 这个时候,仿佛整间咖啡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所有的人、物,全都淡成背景,所有的对话都是纪元和温瞳两个人的。她也是那白色布景中一块。 “不是给你的。”他答着,平淡的语气,却有着足以摧毁人心的力量。 “那是?” 她眼见着自己的视线里闯进了一个精致的英式餐碟,碟上盛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抹着雪一样白的奶油,点缀着一颗新鲜的草莓。 “念念,给你的,草莓蛋糕……” 她一怔,这一句话,他曾经说过,一字一句,和当年分毫不差―― 那一年,那一天,她躲在纪家后花园的角落里等着她的小哥哥。 才下过雨的天气,空气里的氤氲中厚重的凉气,她穿着轻薄的衣服,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着。等了一个小时了,他没来,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有他的身影,可是她还是决定要继续等下去。 她的小哥哥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的。她知道。 后来,她看见那个清隽的少年,踏着花园里的泥水而来,手里捧着一小碟子的东西。 一路的颠簸,东西早已失去了原样。 “哥,这是什么?” 他将那个小小的碟子递到她冰凉的小手上:“念念,给你的,草莓蛋糕……” 061 怨念 - 嫁值连城 - 如意姑凉 天色微亮。 本就不安稳的清梦被细微的声响惊扰,睁开眼是一屋子的压抑阴郁。 开门声,脚步声,她甚至能听见院落里的对话声―― “少爷,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赶等下七点的飞机,局里临时要我去C市出差三天……” 偏过头,纪念看见身边的位置是冷的,他人没在,躺过的痕迹却清晰可见。回到纪家的这几天,贺连城都有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准时出现在纪家和她演着虚情假意的戏码,再后夜深人静按时和她一起躺在这张大床上。两个人,和衣而眠,心挨得那样近,却同床异梦着。 倏地,冷意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 她会想问,纪家的被子怎么怎么盖都捂不热?就像纪家的人心一样……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一片灰白,他就坐在唯一的光亮处旁,敞开一角窗帘,点一支烟,目光远眺,刚好能将大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深邃的五官,她看不到,却能借着一点亮光,描摹着他坚毅的侧颜。 “他走了?”她问。 “嗯。” 她将自己缩在一床冰冷的丝被中,紧绷着的唇线陡地舒展开来。 戏演了三天,他还是看不下去,走了。 走了好! 他走三天,她就可以三天都不用费尽苦心地演戏了,也可以少伤害他一些。 “你很关心他?”他蓦地发问。 “嗯?”卷曲的睫毛慵懒地眨着,眸光停滞在天花板上,她嗤笑出声,“他是我哥。”所谓,关心不该是应该的吗?怎么他的语气,倒好像是―― 吃了醋一般。 * * * 纪元虽然离开了,但温瞳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准备婚礼的事还在继续。她温小姐在精神上折磨着自己。早就谙知温瞳的小心思,纪念却还是欣然许下了。在她看来,为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准备婚礼,她是幸福的,如果能看着他今后也一样幸福地走下去,那么她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午休时间,温瞳和纪念约见在一家名叫“Grace”的西餐厅。 高档程度,自不必明说。与纪念擦肩而过的客人,更有不少是常出现在上流社交场合的熟悉面孔。 在这样的地方见面,让她不得不试图揣测一下温瞳的心思。 23号桌。 那是温瞳预订好的位子。 宽厚肩膀,熟悉到闭上眼也可以画下来的背影―― 坐在那里的人是……贺连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