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死一回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苍国江南望州城郊破庙。  “云晞?云晞?你醒醒,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烦人的嗡嗡声一直在耳边叫嚣不停。 云曦满肚恼火,好想一巴掌将这混蛋拍飞。   可惜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意识清醒眼皮却怎么也撑不开。   “云晞?云晞?”   突然“轰隆” 一声从天际劈落,云曦一激灵直楞楞坐起,刚刚还似被万能胶粘住的眼皮 “唰” 的掀开了。   “云晞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云曦呆呆瞪着眼珠没有反应, 一张载满焦急与担忧的脸最先闯入眼帘,这张脸又瘦又脏,而这张脸的主人浑身上下却脏兮兮古风十足的打扮。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胳膊小腿同样套在褴褛脏污的古风衣裳里。   怔了怔,她急急环顾四周,随后在心底惨叫起来:完了完了,瞧这漏风漏雨结满蛛网的破佛像,这地方十有八九是废弃破庙。 四周除了哗哗雨声,连鬼影都不多一个,不是做梦也不是拍戏。   唯一的解释:她穿越了。   想起她刚刚拿到手还未捂热的高级机械工程师红本本,云曦瞬间泪流满面,仿佛看见漫天红钞钞从眼前飞走。   就在云曦纠结发呆片刻,原主的生平却像放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闪过。   简言之,原主白云晞就是生在江南酿酒世家的娇娇女,因白家上贡名酒出了问题,亲人与家业皆在一场意外大火中付之一炬,侥幸逃出生天的原主与二哥沦落街头行乞度日,却遭尽排挤白眼,以至原主饿了两日又淋雨发高烧后就一命呜呼。   “云晞?你怎么了?” 白子墨担忧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是我哥哥?” 她皱眉盯着他,拨开他的手,“我……这到底什么情况?”   白子墨倏地瞪大眼睛,神情呆滞又骇然。   云曦一急,就摇了摇他手臂,“哎呀,你说话呀!”   白子墨满脸担忧骇然换成了惊喜交加,“云晞,你能——开口说话了?”   少女一僵,她忘了原主一直是聋哑儿。   她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咳咳,哥哥能不能帮我接点雨水过来?我感觉头好烫。”   不是她娇气,她实在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没有药,好歹还有雨水可用,她不能眼睁睁放任自己因高热再死一回吧。   白子墨茫然点了点头,“哦?好。”   他拿了只破碗,转身往屋檐外爬去。   云曦看着他用手肘撑地艰难寸寸往外挪的身影,登时似被雷劈中一般僵住了。   她怎么忘了,原主的记忆明明就有他冲进火海救她被横梁砸断双腿一幕。   云曦看着那忍着疼痛平静挪动的身影,顿觉鼻子泛酸眼眶泛热。   罢了,她大概不能指望一道雷将她灵魂再带回现代去,以后,她就是白云晞,眼前这个为救她瘸了双腿的男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白子墨,她的亲哥哥。   白子墨很快接了雨水回来,白云晞示意他从衣裳撕一块布下来,用雨水弄湿后覆在额头物理降温。   想了想,她幽幽道,“哥哥,能跟我说说家里怎么出事的吗?”   说罢她指了指自己脑袋,“大概病糊涂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   白子墨愣了愣,许是短短时间尝尽人间百态,他没有就她突然能开口说话这奇事追根问底。   默了一会,哑着声说道,“我并不知具体情况,我在书院得到消息说白家上贡的千里香掺假,皇家震怒下了旨意要将我们抄家查办。”   “我赶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起火,最后只来得及将你救出来,爹娘与大哥他们……。”   白云晞拍了拍他肩膀,心里却有疑问落下,“哥哥,你还有我。” 千里香能够成为贡酒,说明其品质绝对一流。 但从江南上贡到京城,途中不知经过多少关卡,简单一句掺假就下旨抄家……这实在太儿戏。   白子墨低低叹了口气,低垂眼眸有悲愤怨恨一闪而过,“听说失火前,叶家有人来过。”   少女心头震了震,难道白家出事跟叶家有关?   白云晞若有所思打量他片刻,“哥哥怀疑,白家的事是他们背后搞鬼?”   “没有证据的事哥哥不敢妄下断言,” 白子墨恢复冷静,意味深长道,“哥哥只知道,白家出事后,他们家酒水生意蒸蒸日上简直到了一日千里的地步。”   她记得,叶家在江南原本是稍逊白家一筹的酿酒世家。 白父还与叶家主结义异姓兄弟二十载有余。   但是,白家出事后,昔日合作的商家纷纷借着讨债名义迅速瓜分白家财富;而叶家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表示要收留或资助他们兄妹。 相反,他们流落街头行乞度日,却时常无故遭到排挤殴打,即使往日受过白家恩惠的人,对着他们也往往流露出同情想帮又不敢帮的神情。   如果白家败落是叶家在背后一手促成,那么那些人一定不会允许他们兄妹再活下去。   沉吟片刻,她看着白子墨,严肃道,“哥哥,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望州离开江南。”   白子墨愣了愣,这段日子的经历早将他单纯磨去。 略一思索似乎便明白她的顾虑,可看着她绷着脸严肃模样,张了张嘴,犹豫一会才羞愧叹道,“可是云晞,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连口饭都吃不上,想要避过叶家耳目离开江南谈何容易!   没有钱确实是个大问题!   一念及此,忽听闻哗哗雨声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白子墨面色骇然生变,“云晞,有人来了。”   少女与他对视一眼,心莫名紧张呯呯乱跳起来。 这破庙地处城郊,平时就连乞丐都不愿来这栖身,此刻大雨连天,谁会冒雨寻到这? 第2章 来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很快,密密雨帘里出现一道高大身影。   白云晞远远瞧着眼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随即惊喜道,“哥哥,是顾西风。”   白子墨眼光一暗,戒备的盯着雨幕,“云晞跟他很熟?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他?”   少女默默低头,心想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顾西风可以说得上是原主唯一的朋友,她能不熟悉吗?   至于什么时候认识? 白云晞眯了眯眼,似乎在虚空中看见了两个小小孩童一起玩游戏的画面。   顾西风原住在他们家附近,白子墨自然认识,还知道他看着人高马大实际心智不足。   白子墨不认为顾西风会带来什么危险,但同样不认为顾西风对他们有什么帮助。   “云晞?云晞?你在吗?” 顾西风淌着雨水走进破庙,他边走边张望,“他们明明说你在破庙的。”   “西风,我在。”   声音轻柔娇软微哑,关键是——落在顾西风耳里觉得十分陌生。   只有小孩智力的顾西风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奇的东张西望寻找声源。   白云晞含笑从柱子后现身出来,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肉包子香味,忍不住猛吞口水,“西风,是不是带了吃的?”   “云晞?你真在这。” 他惊喜看着她,立即将怀里用油纸包着的包子拿了出来,“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带包子来了,你快吃。”   白云晞看着他小心翼翼从油纸包里递来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登时鼻子发酸。 这心智不足的家伙,那么大雨,他自己浑身湿透,却将包子捂在怀里护得那么严实,一滴雨水都没沾到。   “云晞,你快吃呀。” 顾西风将包子往她手里一塞,“他们说你饿了好多天,这肉包子可好吃了。”   他们说?   心中一动,白云晞拿着包子转身走到柱子后,“哥哥,给。” 猜测着他嘴里的他们,应该是用怜悯目光看他们兄妹又不敢相帮的人吧。   “好。” 白子墨接过包子,神色复杂的打量了顾西风一眼,才将包子慢慢放进嘴里。   好在顾西风人虽傻,却也知道肚子饿的人需要吃很多很多包子。   白云晞吃饱之后感觉力气回来了,可摸摸额头高烧依旧未退。   想了想,她道,“西风,还记得我们以前玩的游戏吗?”   “咦,云晞你怎么能说话了?”   后知后觉!   少女随手指了指结满蛛网的佛像,“哦,看见没有,那是有法力的神仙,我拜拜他求求他,他就让我开口说话了。”   “真的吗?” 顾西风很惊奇,二话不说直接就扑到那佛像前跪了下去,“神仙神仙,那你让云晞以后一直都能说话好不好?”   少女嘴角猛地一抽,默默垂眸忏悔一会,“西风,你还记得我们在东后巷榕树下埋的东西吗?”   顾西风跪拜完毕,转过身来茫然看着她,“记得啊。”   记得就好,白云晞暗吸口气,将狂喜压下去。   “你现在就去那里将东西挖出来带到这。” 白云晞怕他不知避讳,不放心又叮嘱一句,“记住,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也不要将这事告诉任何人。”   顾西风茫然看她,“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白云晞心里烦燥,这些事怎么跟他说得明白。 忍不住瞪眼装出恼怒的样子,“叫你去你就去,不听话小心以后我再也不理你。”   顾西风耷拉着脑袋瞄她一眼,明显惧于她的淫威,那神情委屈又害怕,“云晞,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   看着那高大身影瞬间被雨帘淹没,白子墨才狐疑的看着她,“云晞?”   白云晞知道他想问什么,当下捏了捏衣角,苦笑一声,“哥哥,我以前忘了。”   忘了这些年一直悄悄跟顾西风见面,一直悄悄玩着一个游戏,一个谁抓不到蛐蛐就往罐子里放银子的游戏。   当然,抓到蛐蛐的永远是顾西风,往罐子里放银子的永远是她。 顾西风心智不足,却天生神力且学武天赋极高。 这些年,他总会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回来之后武功就又长进不少。   跟一个武学高手比捉蛐蛐,她能赢才怪。 粗略算算,她存在罐子里的银子应该不下二十两了吧?   有了银子,他们应该可以离开望州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样才能避开叶家耳目悄悄逃出望州城去。   “哥哥,离开江南后,我们就上京城吧?” 一来京城大夫云集;二来在京城赚钱容易;三来白家败落的源头在京城。   白子墨考虑的跟她不一样,不过也赞成取道京城,便默然点了点头。   顾西风的速度极快,大概两刻钟,就捧着两个罐子去而复返。   一个是存钱的铜罐,一个是西瓜大的酒坛。   白子墨指着酒坛上面标记,悲喜交加道,“云晞,这不是我们家的酒?”   白云晞示意顾西风将酒坛打开,拿碎布沾了酒往额头与其他裸露的皮肤来回擦拭,“小时候听说将酒埋在大树下,待长大后再取出来这酒会特别好喝。”   白子墨呆了呆,神情一瞬百感交集,心里明白她小时候听到的大概是埋下女儿红待出嫁一类的话。   待他回神,白云晞已经将能擦的皮肤都擦了一遍,“云晞,你这是做什么?”   “降温。” 少女头也不抬,又开始擦第二遍。 没办法,她不想因为高烧变成傻子,只能用这个土办法。   为什么不直接拿银子去看大夫?   如果幕后黑手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她敢肯定,只要拿银子一露面,她绝对死得更快。   白子墨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一时没有吱声。 顾西风则在破庙里好奇的东摸西看。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响在哗哗雨声里。 听那声音急促又轻巧,来人似乎顾忌着什么竟似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走路。   白云晞飞快与白子墨对视一眼,朝顾西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往他身旁的柱子指了指。 第3章 活着最重要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脚步声在破庙外面顿住,来人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一会之后,才探脚走进破庙,压着声音叫唤,“二少爷?白家二少爷在吗?”   破庙不大,还破烂不堪,真要找的话根本藏不住人。   白子墨打量来人一眼,见来人长相憨厚,又凝神听了听,知道只他一人前来。 谨慎与白云晞交换一下眼神,才现身道,“我就是白子墨。”   “二少爷你真在?” 来人见他倚坐在佛像旁,登时惊喜的走过去,“我叫周铁柱,是我娘让我趁雨送些东西过来。”   白子墨警惕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娘。”   周铁柱搔了搔头,咧嘴憨憨一笑,“嗨,二少爷自然不会认识俺这样的粗人,但俺不能忘本。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滴水之恩要报嘛,白夫人以前曾救过我娘一命。”   原来如此。   白云晞紧绷的心放下一半。   他将包袱搁在地上打开,一脸赧然道,“这里有两套换洗衣裳与十两银子,二少爷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目光自包袱里那两套干净衣裳扫过,白子墨眼神深了深,“大恩不言谢,铁柱兄弟今天冒雨送衣这份情义我记住了。”   周铁柱连忙摆了摆手,“二少爷别跟俺客气,哦对了,这里还有些干粮。”   说完,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白子墨一眼。   “铁柱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周铁柱犹豫着低下头,“二少爷,我娘说……这望州城不安生,若是方便还请二少爷尽快离开。”   白子墨一怔,白云晞心中一动,看着身穿粗布衣裳局促不安的周铁柱,忽对素未谋面的周大娘生出几分感激来。   原来这世上不是没有雪中送炭的人。   白子墨看了眼少女,方试探道,“若我现在离开,铁柱兄弟能代雇马车?”   周铁柱看他一眼,登时如释重负的咧嘴一笑,“我娘交待让我过来先雇好马车在附近等着,现在二少爷随时可以走。”   白子墨与白云晞交换了一下眼神,才点头说道,“那一切就拜托铁柱兄弟了。”   被人信任的周铁柱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拍了拍胸膛,无比郑重道,“二少爷放心,车夫绝对可靠。”   “有劳铁柱兄弟。”   周铁柱披上簑衣,急忙转身出去了。   “云晞,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哥哥,周铁柱不会是叶家雇来试探我们的人,叶家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她沉吟片刻,又道,“哥哥,别看周铁柱大大咧咧,实际小心谨慎着呢。那位周大娘说得有理,眼下这样的天气确实最适合离开望州。”   摸了摸不再烫手的额头,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不过,离开之前我们最好做些事掩人耳目。”   白子墨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不由一跳,“你有什么打算?”   “哥哥且附耳过来。”   兄妹二人低声密语商量了一会,白云晞一抬头,就见顾西风气鼓鼓又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云晞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白子墨皱了皱眉,白云晞眼神阻止他,看着顾西风,严肃问道,“若我带你一起走,你能保证一定听我的话吗?”   顾西风忙不迭的点头,“听话,一定听云晞的话。”   白子墨立时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云晞!”   “哥哥,” 少女坚持的看着他,“西风武功很好。”   他行动不便,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若顾西风自愿同行,那最好不过了。   横竖,顾西风不过一个无人关注的孤儿。   白子墨在她坚持的眼神下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带上他吧。”   这话刚落,周铁柱就带着马车回来了。 虽然意外破庙多了一个人,不过他识趣的什么也没问,只招呼车夫进来帮助白子墨上马车。   半个时辰后,城郊那座破庙在雷电下烧了起来。 待到次日火势被雨水浇灭,人们才发现火堆里有两具焦尸。 尸体面目难辩,只依稀可分辨得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   七天后,白云晞一行到了尚算繁华的沧州城。   “总算出了江南范围,” 站在名为安然居的客栈前,白云晞松了口气,“哥哥,我们在这歇息几天再启程。”   白子墨在顾西风搀扶下出了马车,柱着拐杖站在她身旁,坦然接受路人打量目光,“听你的。”   少女瞥过他打颤双腿,心下暗暗叹气,面上却漾出温和轻快笑意,“赶了几天路,人都累坏了。”   白子墨看着她难掩倦色的脸庞,怜惜眼神下隐着怅然与愧疚,“我们进去吧。”   进店要了两间客房住下,白云晞就向小二打听附近哪有医馆与打铁铺。   用过午膳稍作休息后,在白云晞坚持下,他们一行去了附近的医馆。   坐堂大夫给白子墨看诊后,一声不吭便连连摇头。 白云晞一颗心都被他摇得七上八下,“大夫,我哥哥的腿能治吗?” 第4章 计划赚钱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要是早一个月来,兴许还能治,”大夫皱着眉头,责备的扫她一眼,“现在骨头都长歪了,想治?难!”   白云晞一噎,随即苦笑道,“请大夫想想办法吧。”   一个月前? 那时候她还在现代吃香的喝辣的不知多快活。 白子墨那时大概落魄得困苦交迫,哪来的银两看大夫。   大夫瞪她一眼,不客气道,“没有办法可想,我顶多能给他开两副止痛药。”   “谢谢大夫。” 白子墨制止了她,直接起身便走。   出了医馆,白云晞却忍不住心疼道,“哥哥刚才其实不必……。”   白子墨怜惜的看她一眼,平静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疼,何必花那冤枉钱。”   虽然他们一路掩藏行迹逃离江南,可该有花销省不了。 那三十两银子,现在大概花得差不多了吧?   此去京城路途迢迢,他们目前又没有进项! 能省则省吧。   白云晞看着他强撑拖行的艰难背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挣钱。   回到客栈,她立即就拿了纸笔写写画画。 一会之后,便拿着纸张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白子墨见她不说,倒也不问,只示意顾西风跟着。   三天后,白云晞从打铁铺拿回一套形状古怪的刀具,刀口有圆有扁有斜,有的两头有尖角,有的却只有针眼大小。 她还带回几块看起来很普通的木头,然后就专心致志在客房里捣鼓起来。   她先在木头上勾勒出线条,接着用那套形状古怪的工具在木头上挑挑挖挖。 慢慢地,在她巧手摆弄下,那在白子墨眼中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头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蝴蝶?” 白子墨看着在她手中成形的东西,神情既迟疑又惊奇。   白云晞在决定靠自己一技之长赚钱时,就没打算隐瞒他。 至于借口,她当然早就想好了。 将蝴蝶双翼的木渣吹掉,她才淡淡道,“哥哥看出来了?这确实是蝴蝶。”   说罢,她拿起成品往他眼前举去,“哥哥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白子墨盯着蝴蝶那双仿佛会扇动的翅膀,眼神闪了闪,“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大概以为这只蝴蝶是真的。”   他微微一顿,隐下心头疑惑,尽量平常的语气问道,“哥哥不知道云晞什么时候学会如此了不起的手艺?”   白云晞看他一眼,又继续拿起木头干活,“哥哥忘了,我以前看的书很杂。整日闲着无事,又觉得雕刻有趣,便偷偷寻了木头来练手,练得越多便越发觉得其中奥妙无穷,几年下来,不知不觉就娴熟了。”   她难道能告诉他真相,说她其实出身雕刻世家? 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一直都以雕刻传承?   暗下摇了摇头,少女抿唇淡淡笑开了。   白子墨怔了怔,只觉胸口闷闷的,“云晞!”   少女轻轻一笑,“哥哥,相信我,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白子墨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心里更酸涩难受。 沉默半晌,才将翻涌心头的愧疚与自责压下去,“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白云晞差点脱口否定,话在舌尖打个转,她倒改变主意了。 抬起头一脸终于找到人分担工作的欣喜模样,笑道,“哥哥愿意帮忙就太好了。”   雕刻这活计,白子墨自然帮不上忙。 不过勾画底图以及给成品上色这些活,白云晞指导过后,就当仁不让一股脑全推给他了。   有白子墨帮忙,白云晞效率提高了许多,一天忙活下来,大约做成了十多个小玩具。 她看着还在仔细上色的白子墨,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有些兴奋道,“待颜料都干了,明天我就拿这些工艺品到外面去卖。” 第5章 忐忑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通过观察,白云晞认为去富人常出入的东街口卖这些工艺品更有市场。 用过早膳,她就带上工艺品与顾西风出发了。   她将东西摆到地上排开,随后含笑脆声声吆喝起来,“来来来,大家快来看看,会飞的蝴蝶不稀奇,会跑的乌龟才有趣。”   那些工艺品本来做得讨喜趣致,再加上又染了颜色,远望去就跟真的一样。 她声音又绵软动听,连这吆喝的内容都令人感觉耳目一新。 只一会,就有好几个路人围了过来。   一位衣着不俗的嬷嬷看了一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最近前的蝴蝶,“姑娘,这些小玩意儿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很漂亮就跟真的一样。”   “夫人您真有眼光!” 白云晞拿起那只粉斑蝴蝶,热情的介绍起来,“这只蝴蝶与这些小玩意,全都采用原木为材料纯手工制作而成。染上颜色后,既与实物相近又漂亮可爱,真正的历久长新。像这种做工精良别致的工艺品除了我这儿,您可找不到第二家。夫人买回去给家里少爷小姐玩儿,他们肯定会喜欢。”   她说完之后,也没有天花乱坠卖力推销,反而将那只蝴蝶放到地上,轻轻拉动绑在它身上的绳子,那只装了两个隐形小轮子的蝴蝶便在大伙眼前扇动薄而彩透的翅膀“飞” 了起来。   嬷嬷看着在阳光下轻轻扇动双翅的七彩蝴蝶,真是越看越喜爱,“姑娘,这只蝴蝶怎么卖?”   “夫人你也瞧见了,就这做工这样式,就是卖三五两银子也不成问题。不过我看夫人合眼缘,您若真的喜爱,那就二两银子卖给您了。”   她这话说得妙,那嬷嬷听了心里舒坦,当即眉开眼笑的点头,爽快道,“好,今儿就冲这做工姑娘这巧嘴,二两银子,这只蝴蝶我要了。”   白云晞在那些小动物身上都装了两只隐形小轮子,只要轻轻拉动绳子,那些小动物就能像真的一样“动” 起来,让人看着觉得说不出的稀奇有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白云晞逐一展示那些新奇玩意时,不少人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介绍完毕,她看一眼已经蠢蠢欲动的人群,指着那些工艺品,含笑道,“这些工艺品大小不一,价钱方面自不尽相同。一般来说,小巧的相对便宜一些,大一些的价钱则相对高一点。”   她话一落,立时有人挤近前将银子递了过来,“这只蜻蜓二两银子是吧?喏,这是二两银子,姑娘拿好。”   “好嘞,这位大哥,这只蜻蜓是你的了。”   二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拿了蜻蜓,那人立时喜滋滋的走了。   之后,立即有人争相道,“姑娘,我也要一只蜻蜓!”   “还有蝴蝶吗,我要一只蝴蝶,还有那只小白兔……”   白云晞所做的工艺品新奇可爱又有趣,且价格实在。 前后还不够短短一个时辰,所有工艺品便销售一空了。   一直做背景的顾西风见她数银子数得高兴,观望了好一会,才软声道,“云晞,我想吃东西。”   少女收好银子,见他满眼乞求的模样,心软了软,小手一挥,豪气道,“好,西风今天很乖,我们买吃的去。”   回到客栈,白云晞只是看起来很欢乐,顾西风这个乖孩子却在见到白子墨时变成了爱打报告的大嘴巴,“子墨哥哥,云晞很厉害,今天赚了很多很多钱。” 他边说边伸手比划,“你看,她还给我买好吃的花生。”   “哦对了,子墨哥哥你要不要吃花生?”   白子墨瞄了眼他递来的花生,温和道,“我不吃,西风喜欢就多吃点。”   白云晞听闻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再一次无力的撇了撇嘴角。 顾西风明明比白子墨大,学她叫什么哥哥?   她觑了眼温和含笑的白子墨,见他心情不错,才轻声问道,“哥哥你看,现在我们能赚钱养活自己了,不如明天我们再另外找个医术好的大夫看一看吧?” 第6章 尽毁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嘴角笑容一僵,目光划过双腿,白子墨心里轻轻叹口气,知道自己这双腿是她的心病。 眨了眨眼,他若无其事笑道,“好啊,我们家云晞有本事了,哥哥可不会委屈自己。”   他不拒绝就好!   少女轻轻吁了口气,心中大石落下,“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明天去济仁医馆。”   济仁医馆不是沧州城最有名气的医馆,但那里有位擅长外科驳骨的大夫。   可眼下,白云晞看着这位传闻擅长外科的大夫在她哥哥双腿摸摸捏捏半晌,那眉头还是皱得老高,她这心就开始悠悠荡了起来。   “大夫,我哥哥的腿能治好吗?”   “姑娘,” 大夫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会,才道,“令兄这伤耽误太久,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又是这结果,白云晞登时心凉了半截。 反观白子墨这个当事人,反而一派淡定从容,似乎早就从心底认命接受他双腿再也治不好的结果。   “云晞不要紧的,我已经习惯了。”   听着他轻声安慰,白云晞心里更难受。 哥哥还是个大好青年呢,两腿走了十几年路那叫习惯,哪有人能习惯突然不能走路的。   “大夫,请你再想想办法吧?” 少女带着满满内疚,轻声恳求,“或者,大夫有没有这方面的人选推荐?”   “老夫无法可想,” 大夫慢慢摇头,想了一会,似被她态度打动,又道,“说到这方面的人选,老夫倒想起一个人。”   白云晞眼睛一亮,“是谁?他人在哪?还请大夫不吝告知。”   “老夫只知他姓古,听闻他最近就在春洲城附近逗留,姑娘若此番赶去,也许有机缘得见。”   少女轻声重复,“春洲城吗?”   大夫看着她满怀希望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才隐晦提醒道,“姑娘,古大夫医术虽高明,不过……。”   神医什么的,一般都脾气大或者定下苛刻的求医规矩。   这个……白云晞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若是头疼脑热之类的也慕名蜂拥而至,那神医大概也没机会发挥所长了。   比起白子墨这个淡然从容的当事人,白云晞反倒显得急切。 离开济仁医馆之后,白云晞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理,预备翌日一早就启程前往春洲。 反正他们原本就计划前往京城,这春洲所在,恰好属于途经范围。   只可惜,白云晞一行满怀希望赶到春洲再打听时,那规矩古怪的大夫已经云游到其他地方去了。   白云晞见春洲繁华热闹,便与白子墨商量暂作逗留,在春洲又做了些工艺品拿去卖。   就这样一追一逐,他们一行人不停打听那古大夫的消息,不时在城镇逗留一下,除了卖些工艺品换钱也顺便沿途不停求医。   这样的日子,几乎持续了大半个月,白云晞才终于打听到那位爱四处乱跑的古大夫,最近躲到一个叫塘黎的大镇整日窝着不出门。   事不宜迟,得到确切消息后,白云晞一行立即马不停蹄往塘黎镇赶去。   交通发达的塘黎镇。   午后,衣着寻常的娇俏少女行色匆匆往三岔路口赶,这是白云晞第二次去那摆摊,顾西风则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待赶到岔路交汇处大树下,她顾不上擦拭额头汗珠,将东西摆放出来之后,便挂着甜笑熟练吆喝开了,“卖玩具罗,会飞会走能跑能跳的玩具新鲜出炉,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就在她吆喝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突然从迎面的道路狂奔而来。   白云晞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只觉眼前一晃,白影便冲到跟前。   眼看要被马蹄踩成肉饼,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闪电般伸来将她拉到旁边;白云晞跄踉之际,只听得耳际传来“轰” 一声闷响,待她站稳抬头望去,只见那匹差点要了她命的白马已一团烂泥般倒在三丈开外,四肢微晃口吐白沬,但连哼也没哼脑袋就歪向一边没了动静。   白云晞一瞬石化呆立原地。   “云晞云晞,你有没有受伤?” 满含害怕的声音响起,少女才回过神,对上顾西风惊惶担忧的眼神,她歉然的笑了笑,“西风别怕,我没事。”   说完,她安抚的拍了拍他手臂,然后竖起大拇指,扬出灿烂赞赏笑容,“西风真棒。”   “确实不赖,” 一道懒散却透着冷意的低沉嗓音突然插了进来,“一拳就打死踏雪。” 第7章 飞来横祸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坏人,你、你别过来。”顾西风绷着身子,防备的看着来人。 白云晞听着他怯生惧怕的声音,轻轻拨开他坚定护在前面的手臂,从后面走了出来。   面前这人,衣着华贵,面容俊朗如皎皎明珠,正微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打量她。   很明显,这是个有钱人,还是非常有钱那种。   白云晞心头略安,起码这人不会没钱赔偿她损失。   她与哥哥在塘黎镇逗留,原就打算着边卖些小玩意赚钱边想办法向隐居在这里的古大夫求医。   但眼下,她吃饭的家伙甚至向大夫求医的诊费都被那匹马全毁了。   想到这里,少女就气不打一处来。   白云晞压下恼火,没理会来人幽芒暗转的审视目光,直接对他道,“公子,你的马毁了我的摊子,你是前来致歉谈赔偿的吧?”   少女眼睛一转,也不给他机会开口,又接着道,“我卖这些小玩意不值钱,平均下来也就一件十两银子左右,这里一共是三十件玩具;另外,公子看到那块被踩烂的原木了吧?那是我用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沉香木,公子既然如此有诚意,我也不好跟公子斤斤计较,这样吧,抹了零头,公子总共赔偿五百两银子给我就行。”   嘴上说得爽快,其实她还在心里肉疼了好一会。 有谁知道,她从身无分文到现在赚到这几百两银子,有多么不容易。   “姑娘这笔帐算得通透。”   南宫无殇目光不动声色从顾西风到稀巴烂的摊子再转到笑容可掬的少女脸上,语调依旧散漫随意,不过微眯眼眸光芒不定,谁也猜不透他真正想法。   “五百两银子,不多。” 他闲闲一顿,白云晞心头暗喜,他瞥了瞥她,又慢悠悠道,“踏雪,就是我那匹马,也不值钱,买的时候也就花了三千多两银子而已。”   白云晞笑容微僵,他幽魅目光轻轻划过,又凉凉道,“姑娘如此慷慨,我也不能不厚道。”   白云晞听着他慢悠悠的调调,心开始慢慢往下沉。   他略顿,果然又道,“投桃报李我懂,所以零头什么的,姑娘就不用理会了,直接给整数三千两银子就成。”   白云晞笑容僵了僵,怒火开始蹭蹭往头顶直冲。 她扫他一眼,暗骂一声白瞎这副人模狗样,又深深吸口气,才慢慢道,“我在这摆摊子,一不违规二不占道;倒是公子,控制不住自己坐骑,直冲过来毁了我营生,还差点伤到人,公子觉得该不该赔偿?”   唇边笑意微凝,南宫无殇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这个问题,不好答。   按照她的理论,若答该赔,他不占理自然不能再向她讨要打死踏雪的银子;若答不该赔,只怕……这事影响不太好。   南宫无殇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虽不比人来人往的集市,可过往的路人并不少。 也就是说,刚才他惊马毁她摊子一幕有不少目击者。   “踏雪乃万中挑一的良驹,从不会无缘无故发狂。” 南宫无殇默然的时候,一袭青衫的高壮男子走了过来,审慎的看了眼顾西风,才恼怒看向白云晞,冷声道,“若不是你摆了沉香木在这,它断不会不听使唤冲过来。”   “踏雪跟随公子几年,还曾在战……救过公子,让你赔区区三千两银子那是便宜你。” 第8章 冤家路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挑眉斜睨他,不怒反笑,“按照你这论调,西风为了救我迫不得已出手打死那匹马还做错了?”   鲁乞傲然点了点头,瞥见四下群众面露愤色,不得不改口道,“他救你没错,但不该打死踏雪。” 在他眼里,她的命显然比不上那匹马金贵。   “云晞,” 顾西风怕她责怪,立时委屈的拉了拉她袖子,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白云晞冲他笑了笑,“我知道,西风是担心我。”   说罢,她也不理会鲁乞的强词夺理,瞥一眼旁观者一样似笑非笑的南宫无殇,目光在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停住,忽高声道,“大家评评理,小偷将别人的钱袋偷了,还责怪别人钱少害他白费力气,这有理吗?”   路人异口同声愤慨喊道,“小偷还有理,这世道就没天理!”   鲁乞脸一黑,紧闭嘴巴不吭声,南宫无殇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微凉。   “他的马将我摊子三十多件小玩意全毁了,” 白云晞目光一转,笑吟吟盯着南宫无殇,又道,“大家说,我让他赔三百两银子是不是很公道很合理?”   “姑娘太老实,我记得上回林员外花了二十两在姑娘这买了只会爬的大乌龟……”   路人七嘴八舌帮衬白云晞,不时瞥向南宫无殇主仆,眼神满是义愤填膺的谴责声讨。   又是比喻又是舆论,南宫无殇略觉意外的瞄了眼白云晞,想不到这镇子还有这般玲珑人物。   鲁乞脸色越来越黑,南宫无殇一个眼神阻止他,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待大伙都一致愤怒看他时,才淡淡道,“我的马毁了姑娘营生,这银子我该赔。”   说罢,冲鲁乞点了点头,鲁乞只好黑着脸将五百两银子赔给白云晞。   白云晞拿到赔偿,倒没有说什么风凉话让他难堪,只冲围观的路人笑道,“谢谢大家仗义。”   路人散了,白云晞拉着顾西风同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鲁乞看着她背影,不解的看了看南宫无殇,忍不住道,“公子何必……” 赔偿她银子,何况踏雪还死了。   忍气吞声吃亏什么的,从来不是公子做事风格。   南宫无殇神色古怪的瞟了瞟他,“你觉得小偷占理?” 略顿,眸色沉了沉,再问,“还是你忘了此行目的?”   鲁乞一噎,想起他们秘密来塘黎镇处理生意上的事,脑袋便耷拉下来,也对,以公子的身份,这事闹大了确实没什么好处。   “就算赔,也不值三百两银子……。” 鲁乞低声嘀咕,这话似不满更似疑问。   “不值?” 南宫无殇凉凉一笑,没有再说话,反倒弯腰将他脚边一个小玩意拾了起来。 捣鼓一会再放到地上,那毁了船头的小船竟然动了。   鲁乞慢慢瞪大双眼,南宫无殇默然瞥了眼踏雪,忽然轻轻笑道,“我觉得,这一趟塘黎之行定会非常有趣。”   鲁乞一怔,“公子要找那位姑娘?”   “错,” 南宫无殇勾了勾手指,“是你。”   如家客栈后面的小院。   白云晞拿到赔偿提前回去,照理该高兴才是。 但事实刚好相反,她非但不觉高兴,笑脸下还隐着一丝愁容。   银子是有了,但合适的沉香木却没有了。   “云晞,你在生我的气吗?” 看着她一路沉默,顾西风忐忑了一路,临近院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云晞对上他怯怯不安的眼神,看着这个外表成年心智只及五六岁稚儿的男子,心里轻轻叹气,笑容却扬了起来,“西风又没有做错事,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在想事情而已。”   顾西风还来不及表达欢喜,却见迎面走来衣着华贵的锦衣男子。 他几乎反射性的,立刻紧张的将少女挡在身后,防备十足的盯住来人,“坏人!”   白云晞嘴角一抽,就听闻那闲散低沉嗓音淡淡响起,“是你们?真巧。”   既然撞上,不打声招呼似乎说不过去。 白云晞捏了捏袖里银票,从顾西风身后探出头来,大大方方道,“你好。”   南宫无殇默了一下,忽然快步走近过来,将那只残破小船往少女眼前一扬,“我想跟姑娘定做一艘类似的小船,不知姑娘是否方便……”   “抱歉,” 白云晞掠过他手里的小船,心头蓦地紧了紧,俏脸依旧含笑,声音却冷了下去,“我不方便!” 第9章 没得商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拒绝得真直接!  南宫无殇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防备模样,心里了然,“姑娘也住在这里?”   也?   白云晞扫了眼另外一个相邻的院子,眼底茫然转为顿悟。 随即又浮起淡淡疑惑,她会选择暂租这里的院子,除了考虑到哥哥需要静养外,还因为这租金便宜。 可眼前这家伙,明显不缺钱,怎么也会住这?   不过这个念头一转便抛开了,管他什么原因住这也与她无关。   只要这人,不是因为她做了一只上了发条会走动的小船而跟踪她至此就行。   当然,就算他不是跟踪她而来,她也不打算接这样的生意。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简单。 而在她的经验里,不简单往往意味着麻烦甚至危险。   她与哥哥的身份,实在经不起一丝冒险。   南宫无殇不动声色打量她一眼,似没看出她的抵触戒备一样,又道,“如果姑娘担心,我可以先给姑娘一百两银子做定金。”   白云晞心底诧异,看着眼前面容俊朗的男子含笑伫立,姿态闲散随和偶尔掠转的目光却透着笃定自信。 她忽然就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站的不是俊朗美男,而是戴着面具对小红帽循循善诱的大灰狼。   她是缺银子没错,不过不表示她愿意为了银子冒险。 尤其,他二话没说直接就愿意拿一百两银子做定金。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砸下来的往往是陷阱,谁知道他执意让她做一艘小船目的是什么。   暗暗吸口气,她扬起笑脸,拒绝得更爽快了,“抱歉。” 说罢,她也不看南宫无殇愕然目光,直接与顾西风转身进了院子。   “真……不委婉啊。” 南宫无殇看着飞快关上的院门,勾唇笑了笑,“不过作为近邻,来日方长。”   横竖他还会在塘黎盘桓一段时间,既有近水楼台之便,还怕摘不到月亮?   小院里,白子墨听闻响声,立时凭着拐杖从屋子探出头来,“是云晞回来了?”   “哥哥,是我们。” 白云晞见他要勉强站起,连忙快步走进屋里,“哥哥你坐。”   “云晞,你也坐下歇会。” 白子墨招呼着,斟了杯茶递给她。   他面上含笑,看着她面容难掩倦色,心里便难受,若不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没用,又怎需她一个姑娘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谢谢。” 白云晞接过杯子顺势坐下,目光一转便知他心里此刻在介意什么。   眉头极快的蹙了蹙,还未想好如何开解,便听闻白子墨含着自责道,“都是哥哥没用,连累云晞。”   “哥哥,” 少女笑容微凝,肃然道,“以后别说再这种话了。”   白子墨黯然苦笑一声,“云晞,父母不在,本应我做哥哥的照顾你,但现在却恰恰相反。”   “哥哥,” 白云晞脸上连仅有一点笑容也淡了去,“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从来就没有觉得哥哥是累赘,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兄妹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你为什么老把责任往身上揽?”   她目光灼灼盯着他,问得郑重,“哥哥后悔当初将我从火海里救出来吗?”   想起熊熊大火将亲人吞噬那一幕,即使时隔一个月,白子墨仍惧得浑身颤抖。   “不,我从来没后悔过。” 白子墨从恐惧中回神,立时激动摇头,“我只恨不能将所有人都救出来。”   白云晞幽幽道,“既然哥哥没有后悔,为何还要说如此诛心的话?现在只有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哥哥你这样要置我于何地?”   “何况现在赚回来的钱,每一文都有哥哥的功劳,谁说哥哥没用我跟谁急。”   白子墨看着她握拳维护的模样,心中郁闷顿时一扫而光,“你说得对,这世上就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哥哥以后再不会自怨自艾。”   白云晞见他神情认真,才破涕为笑,“哥哥这样想就对了。”   “既然老天还让我们活着,我们就不该辜负这条性命。” 心思转了转,白云晞觉得有必要给这个哥哥树立明确目标才行,“我一定会想办法请大夫治好哥哥双腿,哥哥你自己也要有信心。”   “我们不但要好好活着,将来还要为白家平反,重现我们白家昔日辉煌。” 白云晞看着他,抛去往昔小心翼翼的顾虑,眼神充满鼓励与坚定,“哥哥难道要将这些重担全部推到我肩上吗?”   “当然不,” 白子墨略显激动的看着她,“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一定能重现白家往昔辉煌。”   激起他斗志,白云晞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哥哥,那个古大夫就躲在古扬庄,我们只要满足他的规矩求得他出手诊治,哥哥的腿就还有恢复的希望,哥哥你可千万别泄气。”   白子墨淡淡一笑,反过来宽慰道,“我知道你心意,可那个古大夫规矩奇特,前来求诊者奉上的诊金既要独一无二又要价值不菲,看不对眼还概不医治。”   依他们目前条件,到哪找什么符合要求的诊金?   “云晞尽力就好,不必为了我过份勉强自己。” 第10章 心塞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哥哥!”少女轻声打断他,神色坚毅,“无论如何,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话虽这么说,可白云晞想起意外被毁的沉香木,心里实在没底。   独一无二又价值不菲还让那怪大夫看对眼的东西岂容易寻来?   原本她打听到那怪大夫喜欢芍药,正寻思凭着她的一技之长用沉香木雕一株能长久散发香味的芍药去求医……,可想到被毁的沉香木,白云晞就不由得暗叹无奈。   白子墨见她坚持,动了动嘴唇,倒没有再说什么泄气话拂她心意,只好心疼的看着她,轻声道,“那只好辛苦云晞了。”   “不辛苦,” 少女含笑摇了摇头,“只要哥哥能好起来,我做什么都值得。”   白子墨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动了动嘴唇,终没有问她想到什么法子有把握让那怪大夫一定看诊。 因为问得越多,除了让他倍觉自己无用之外,他压根一点忙也帮不上。   虽说白云晞在自己哥哥面前表现出信心十足的样子,可想到即使有钱也难买到的沉香木,她心里便犯了难。 尤其,翌日她出去奔波一整天,没有买到合适的沉香木连替代木材也找不到时,心情愈加的沉重起来。   没有什么能让那怪大夫看上眼的东西拿得出手,即使她再三上门求诊,那怪大夫也不会肯为哥哥医治。   白云晞一边往如家客栈后面的小院走,一边琢磨着还有什么法子可打动那个古怪大夫;楞不丁从迎面走来一道修长俊颀身影,“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听闻这散漫低沉隐含愉悦的嗓音,白云晞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抬起头冲来人略一颔首便打算错身而过,虽然她含笑看向来人,可眼底掠转的防备与不耐如此明显,她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友善。 但凡稍有眼色的,这会都不会主动惹她。   但偏偏意态散漫的南宫无殇似完全不懂看人脸色一样,不但直接靠近过来,还似无意将她前路给堵了。   白云晞看着眼前欠扁的俊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以为长得帅,就有权利随时在别人心里留下阴影面积?   她压着怒气,面无表情睨过去,“劳驾,让让。”   “姑娘,我叫吴商,给你提一个衷心的建议,冷若冰霜实在不适合姑娘你。” 南宫无殇自然没有依言让开,依旧漫不经心的闲散语调,“拒人千里何尝不是拒银子千里之外。”   “我对姑娘没有**企图,” 他眼眸微垂,隐着暗芒似笑非笑盯着她隐忍俏脸,“就是对姑娘做出来的小船感兴趣而已。”   如此执着不懈的堵她,不用说她也知道他对什么感兴趣。   不过,横看竖看,她都觉得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请公子让让,” 白云晞耐着性子睨他一眼,直接将他套近乎的行径忽略了去,“俗语有话,好狗尚且不挡道。”   她不喜不怒的看着他,“公子这样的行为,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被骂了?   南宫无殇怔了怔,微凉的眸子一瞬似乎掠过难以置信。   白云晞对眼前这张俊脸可不感兴趣,尤其这个人还连累她甚深。 见他还堵在门口不让开,眉头一紧,立时道,“西风。”   顾西风绝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她一个眼神,他立即出手如电的朝南宫无殇挥去。   虎虎生风的拳头瞬间掠至眼前,南宫无殇心神一凛,对他天生神力的拳头可不敢大意,连忙一个闪身掠出老远。   白云晞畅通无阻的推开院门,毫不迟疑的抬腿走进去,掠出老远的南宫无殇只能悻悻咽下这口闷气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入。   “公子,你没事吧?” 鲁乞刚好撞上顾西风出拳一幕,见状立时大步奔来,上下打量南宫无殇一番,确定他无恙之后,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京城里能工巧匠不少,公子若是实在喜欢那只小船,待到了京城另找人仿做一只出来就是,公子何必……?”   “鲁乞,你见过不用动力就自己会走的船吗?你确定京城那些饭桶能做得出来吗?” 南宫无殇轻轻哼了哼,丢下这一句,若有所思瞥了瞥那扇紧闭院门,随后跨进他的暂时居所。   鲁乞茫然呆立原地,好半晌才想到什么,骇然又兴奋莫名的低低自语,“公子是想改造战船?”   “云晞回来了。” 听到响动,白子墨第一时间从屋里探出头来,白云晞快步走了进去,接过他递来的清茶一饮而尽,才夸张叹道,“还是哥哥泡的茶好喝。”   白子墨看了看她,轻轻问道,“今天不太顺利?”   白云晞顿了顿,含糊其辞道,“嗯,还好。”   “云晞,” 白子墨显然不预备让她这般含糊过去,敛了笑,肃然道,“哥哥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做个合格的倾听者显然不成问题。”   “还是你觉得哥哥连这事都做不好?”   白云晞错愕片刻,随即笑道,“哥哥永远都是我的依靠,以前是,将来也是。”   “嗯,不瞒哥哥说,确实出了点意外。”   白子墨迎上她敞敞亮亮的眼神,心头阴霾似乎都散了不少,想了一下,才轻声道,“寻不到合适的木材?”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哥哥雪亮的眼睛。” 少女轻轻一笑,既然说开了,自没有再遮着掩着的必要,“一时半会确实寻不到合适的木材,或许我得改弦易撤想其他办法打动古大夫。”   “云晞雕刻的手艺很好。” 白子墨神色沉思,看着她轻轻说道。   “既然不能直接寻到合适的木材,我们何不拐个弯来想问题。”   少女怔了怔,随即眼神一亮,“哥哥有办法?” 第11章 有什么鬼缘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子墨看她一眼,才缓缓道,“你当初选用沉香木,除了看中它本来价值外,还想利用它自然散发的香气?”   白云晞点了点头,经他这么一提,心里忽有个模糊念头闪过。   “如今你找不到合适木材替代沉香木,对吧?”   白云晞眼睛亮亮盯着他,迫不及待道,“哥哥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吧。”   白子墨见她急切,略一沉吟便道,“沉香木难寻,木材与香料却易见。”   “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过用香料泡制木材让它长久散发香味的法子,” 他顿了顿,不太确定地看着双目放光的少女,“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白云晞愣了愣,随即兴奋追问,“哥哥还记得那个法子吗?”   白子墨迎着她兴奋目光,犹豫的点了点头,“记得。”   “太好了,这样一来问题就可迎刃而解,哥哥你真是我的福星。”   白子墨见她眉眼飞扬愁容尽散,也不由宽怀轻笑,“福星不敢当,能帮上忙就好。”   有了白子墨提供的法子,白云晞说干便干,选好合适的材料便专心捣鼓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辛苦一段时间后,白云晞终于将独一无二又价值不菲的芍药雕刻出来。 可惜天公不作美,逼于连日大雨,她不得不按捺性子将求医时间延后。   这一日,终于等到天色稍放晴,白云晞冒着细雨迫不及待雇了马车便往眉山古扬庄赶去。   塘黎是个交通发达的大镇,不过因为人口不算多,所以再发达还只是一个大镇。 尤其在这样细雨绵绵的日子,街上行人更是稀少。   白云晞坐在马车内昏昏欲睡,赶车的车夫同样也昏昏欲睡,哦不,他脑袋一啄一啄的往下掉,很明显在打瞌睡。   马车走得不算快,闭着眼睛的白云晞对外面情况毫不知情,心里反复琢磨去到古扬庄该如何打动那个古大夫。   车夫打着瞌睡,凭着下意识时不时朝马背甩一鞭子。 然而,就在马吃痛快跑起来的时候,前面拐角处却倏地冒出道矮小身影。 那四五岁大的孩子也不知什么原因,呆呆站在原地“哇” 的大哭起来。   车夫被这哭声惊得一激灵抬起头来,却被眼前意外吓傻了眼,只楞楞看着马车往小孩所站之处辗过去。   眼看马车就要撞上那豆丁大的小孩,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恰巧路过的南宫无殇来不及思考,立刻闪电掠身而出。 飞掠、抱孩、斩马,几个动作在眨眼间一气呵成。   “噗,咚” 接连两声相隔不远的响声后,行驶中的马车蛮横又突兀戛然而止。 车内的白云晞毫无防备,在惯性作用下立即被狠狠摔出车厢外。   白云晞甚至来不及发出“哎哟” 惨叫,就被眼前所见吓得心脏漏跳一拍,因为原先放在她旁边那株芍药也没能幸免被摔了出来。   一时间,她连身上疼痛都忘了,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目,盯着被摔残的芍药眼睛眨了又眨。   南宫无殇将孩子救下后,眼角无意一掠,竟掠见熟悉的身影。 他低声交待了随后赶到的鲁乞两句,便朝白云晞走了过去。   白云晞刚从打击中回神,就发觉有巨大阴影无声无息笼罩头顶,她抬头,瞥见他似笑非笑模样,眉头极快的蹙了蹙,“怎么又是你?”   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这语气其实嗔恼多于不耐。 粗略环顾一眼现场,她大约推测得出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目光触及神情呆滞明显吓得不轻的车夫,眉头不自觉紧了紧。   “这证明我跟姑娘有缘。” 南宫无殇幽幽笑了笑,淡凉目光往她身上扫过,却在那株栩栩如生的残缺芍药凝了凝。   一凝之后,有细碎亮光自眸底闪现。 谁也没看见,他似笑非笑眼眸下刹那掠过的惊艳。 细雨和风夹着缕缕暗香吹来,乍一望去,只觉那株花香扑鼻的紫红芍药生机勃勃,仿佛连最细小的枝叶纹路都以最美的姿态向世人展示它极力盛放的灿烂。   就算此刻细雨濛濛,那花叶交错的芍药仍以最悠然最从容的姿态静静盛放它的妩媚娇艳。 即使摔断了最正中最绚丽的花朵,它的姿态看起来仍旧优雅从容不卑不亢。   南宫无殇似笑非笑眸子忽地眯了眯,他看到了什么? 这株用木头雕成的芍药竟慢慢盛开?   等等,这盘缠交错的花叶竟隐隐形成“芍药” 二字?   他没看花眼吧?   眸光掠过,南宫无殇看白云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眼底除了赞叹震憾,还隐隐夹着一丝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兴奋欣喜。   有缘?   少女哼了哼,低头看着她费尽心机才雕刻出来的芍药瞬间被毁,哪有功夫观察他,只觉心头无名火蹭蹭直窜。   鬼才想跟你有缘!   就知道每次碰见他,准没好事。   略一迟疑,他朝她伸出手,随即闲闲问道,“姑娘还好吧?”   白云晞盯着半空中那只洁净修长的手一眼,正觉心里窝火得很,忽略掉那只洁净修长的手,没好气道,“好不好,换你从马车摔一次试试就知道。”   南宫无殇自然不会接这样的刺,他瞟她一眼,换个话题,“姑娘雇这车夫……。” 第12章 走是不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你也知道他是我雇来的,”少女皱着眉头爬起来,不太客气的打断他,“钱银相关事宜,请你自行与他交涉。至于我受伤的汤药费,就当我走路磕到石头,自认倒霉罢了。”   南宫无殇哭笑不得,他被含沙射影成挡路的石头?   “姑娘,我不缺钱。” 所以,请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他要开口讹人。   他含笑看她,脸上漾出他自认最诚恳的神态,“姑娘既然因我受伤,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弃姑娘不顾。”   白云晞抱着被摔断旁枝的芍药退后大步,审慎打量他一番,见他一副光明磊落真诚补偿的样子。   考虑片刻,她道,“既然如此,那劳烦公子现在替我重新雇一辆马车来吧。” 她怕眉山那爱乱跑的古大夫一不留神又跑掉,到时她不知该找谁哭去。   她眯眼瞥向他含笑面容,淡淡道,“以公子之能,一定能在一刻钟内再雇辆马车来吧?”   她语气十分平淡,可其中挑衅意味却浓得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来。   当然不能!   这鬼天气,谁有本事一刻钟内从这人口不多的大镇重新雇一辆马车!   鲁乞大步跨来,听闻白云晞轻描淡写说出的要求,立时就要义正严辞拒绝,不过这话未出口便被南宫无殇一个眼神制止了。   “姑娘所求如此简单,我岂有不满足之理。”   说罢,他在鲁乞与白云晞惊讶的目光下,牵了鲁乞坐骑过来,然后熟练且迅速的将那匹马套到白云晞之前所坐的马车上。   “姑娘,请上车。”   白云晞淡然瞟一眼目瞪口呆的鲁乞,忍着浑身疼痛毫不犹豫的走向马车。   “去眉山古扬庄,谢谢。” 这话自然是对南宫无殇说的,他借用马车的同时,连同车夫的位置也借用了。   有人自愿效劳,秉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赶时间的白云晞毫不客气并无障碍接受了南宫无殇献殷勤。   她心里早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会因此答应他什么。 他耽误她时间在前,别指望她会为此心虚。   鲁乞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份尊贵的主子充当车夫,登时大步追过来,着急道,“公子,不如让属下……。”   南宫无殇一个眼神淡淡扫去,立刻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白云晞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再不赶快,就来不及向那个古怪大夫求诊。 皱了皱眉,她口气恶劣的催促了句,“请问,可以走了吗?”   低沉笑声传了进来,“驾” 一声清叱随后落下,南宫无殇用最直接的行动回答了她。   “我叫吴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这是他第二次向她询问姓名,可心情焦燥的白云晞一点也不想跟他礼尚往来。 心里不耐,又想及现在好歹人家自愿给她充当车夫,她这么直接忽略人家两次毕竟不太好。   眼睛一转,她轻轻笑道,“请公子见谅,我父母曾告诫,不要随便将自己姓名透露给别人,尤其当对方还是年轻男子时。”   南宫无殇一噎,唇畔迷离笑意顿时凝了凝。   见他哑口无言,白云晞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笑了笑,突然觉得鼻子发痒,随即便连续“啊啾啊啾” 个不停。   半晌,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子,无奈自嘲道,“还真是弱不禁风。” 不过淋了点点雨,这不争气的身体居然就给她闹毛病。   “我觉得姑娘去眉山古扬庄之前,最好先改道去附近的医馆。”   白云晞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心里就有气,虽明知他这提议是出于好意,可听着他懒洋洋的调调,总让人觉得散漫不经心。   眉头一蹙,她冷淡道,“不必,请公子直往眉山古扬庄即可。”   南宫无殇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既然她坚持,随她意好了。   一路上,白云晞拢着半湿衣裳又打了数个响亮的喷嚏;南宫无殇似是看透她的固执,楞是不受影响一心一意赶他的车。   他大概也看出她心情焦燥,一路上,除了对她断断续续的喷嚏声充耳不闻外,竟没有再试图说任何话与她套交情。   快赶慢赶,一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眉山脚下古扬庄前。 待白云晞心急如焚扑到门前,却只看到门口挂着冷冰冰的“外出云游,归期不定” 牌子,她登时觉得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淋了个透心凉。   不过,失望片刻之后,她极快的冷静下来,也不在乎南宫无殇怎么看她,不顾地面泥泞直接蹲了下去,十分认真的研究起地面所留的明显痕迹。   车辙的痕迹很新很清晰,依着眼下雨天泥泞的路况,这痕迹没有模糊,说明那古怪大夫大概才离开不久。   她淡淡看一眼从头到尾旁观的南宫无殇,笃定道,“还得劳烦公子载我往码头走一趟。”   南宫无殇奇异目光自地面痕迹流转到少女淡然自信面容,“你确定他往码头?确定现在追过去还赶得及?”   说罢,眼角往车里瞟了瞟,那株飘着幽香的残缺芍药依旧静静搁在马车里。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一直想问而未问:姑娘,你确定带着这株烂芍药去堵人有用?   白云晞已转身走向马车,闻言,脚步微顿,她扭头看他,眼神焦灼里含着不耐与不悦,“一句话,你到底走是不走?” 第13章 算你狠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确信那那古怪大夫会走码头自有她的道理,若不事先打听清楚,她用得着这么急切赶来古扬庄吗?   指望这散漫的家伙会做个听话的车夫?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蹙着眉头扫了眼四周,可惜目力所及,除了她与那匹悠然甩着尾巴的马,就只有眼前这笑容迷离的家伙是活的。   白云晞忽然心里恨恨:若不是她不会赶马车,哪里用得着看这家伙脸色!   “既然姑娘确定,我自当恭敬从命。” 眸光似笑非笑掠过她含恼小脸,他优雅从容转身,越过她坐上马车,低沉的嗓音闲闲响起,“姑娘,请吧。”   少女懊恼的抿了抿唇,随后转身一言不发上了马车。   大概因为心里着急,再加上刚才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一会冷风,本就开始喷嚏不停的白云晞才在马车坐那么一会,就开始低低咳嗽起来。   “啊啾啊啾……咳咳……。” 马车内,白云晞手掌轻掩口鼻,可这些压抑的让人情绪不快的声音还是不断清晰窜入南宫无殇耳里。   眉头极快的蹙了蹙,他再次诚恳的建议,“姑娘,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医馆走一趟比较好。”   “不用。” 白云晞生硬的拒绝他好意,倔强压抑着拼命冒上喉咙的痒痒感,不让咳嗽再有机会宣口。   似有若无的幽幽叹息飘在风中,“驾” 一声清叱传来,南宫无殇将马车赶得快了些。   不过,白云晞显然高估了自己忍耐力。 鼻子发痒与喉咙发痒得不到释放,哪有如此容易压制得住。   只一会,就又听闻她的喷嚏声与咳嗽声陆续交织响了起来。   白云晞再次试图压抑,发现无论如何也忍耐不了,便只得懊恼作罢,任这声声响亮的喷嚏声与咳嗽声喧嚣空中。   南宫无殇皱了皱眉,幽邃目光再次冷却。 唇畔笑意凉了一瞬,眉梢扬起,他再次挥动鞭子,“驾” 一声落下,马车继续驶动,不过方向很明显不是往白云晞所坚持的码头。   对于古扬庄那个怪老头,他也有所耳闻。 那就是个完全没常理可遁的任性老头,听说那老头曾在给病人针炙的时候,一不高兴连针也不拔撂挑子说走就走。   就算车内这丫头曾打听到什么才如此笃定,他还是觉得那个率性怪老头的话可信程度实在不高。   也许往码头去了,没准半途又改变主意,这种事谁知道呢。   何况从这里到码头路程可不近,与其花长时间去做一件把握不大的事,还不如中途抽出点时间做些有用的。   白云晞可不知他脑子转过这些弯弯绕绕,喷嚏打得多,她现在都开始进入头昏脑胀的模式了。   她拢着微微湿润的衣裳,听着单调的轱辘声,只盼能快些赶到码头追上那规矩大的怪老头。   忽然“吁” 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姑娘,下车吧。”   少女揉了揉额角,下意识问道,“到码头了?”   南宫无殇散漫的嗓音淡淡坚持,“姑娘先下车。”   白云晞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她没有说话,抿着唇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过,待她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登时气得火冒三丈,“这是码头?” 她指着眼前无比清楚的医馆牌匾,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低吼来。   南宫无殇淡然扫她一眼,眉梢眼角仍旧那副似笑非笑散漫表情,“姑娘先进去看大夫,耽搁不了多久。”   唇角微微勾起,他笑容欠扁的漫不经心,“姑娘,一刻钟已经过去十五分之一了。”   白云晞恨恨瞪他一眼,咬了咬牙根,“行,算你狠!”   嘴角弧度弯大,南宫无殇正想应一句不客气,却见少女霍地转身跳上马车,坐在赶车的位置上拉着缰绳就要挥鞭子开跑。   笑容凝了凝,南宫无殇眼底霎时掠过不敢置信。   瞧她笨拙的手势,就知道她根本不会赶车。   苦笑一声,南宫无殇立即疾步追了上去,他可不敢让这怒火冲天的倔强丫头冒险赶车。   撞到无辜路人事小,万一撞死她自己,他上哪去寻这么块会雕刻会造船的宝贝疙瘩去?   被他抢过手里缰绳,白云晞抿着唇恼怒瞪他一眼后,就默默钻进车厢里了。   无奈摇了摇头,南宫无殇不再迟疑,不过他再有心补过也没用,因为雨天路滑,安全起见他可不能为了赶路冒险。   用了一多个时辰,才终于赶到码头。   白云晞听着他“吁” 一声,也不等马车停稳就迫不及待钻出来跳下去。   这码头其实是一个渡口,渡船将过往客人从这边渡到那头一个来回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白云晞跑到渡口,只见一艘渡船刚刚离岸不久,目测距离还不到十里。   瞪大眼睛去望,依稀可见有个须长发白的老头负手站在甲板上。 天空还飘着雨,瞧那形容,白云晞很肯定那唯一一个冒雨站在甲板的老头必是她辗转追了好久的古大夫无疑。 第14章 献殷勤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望着渐渐褪出视线的渡船,凝视脚下潺潺流水,白云晞竟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她此刻心情。   气愤? 失望? 沮丧? 抑或数者有之?   盘旋她心头多时的急躁在确定求而不得之后,无力的疲倦感忽然袭来,脑子一瞬就迷糊成一团浆。   她抿着唇,微微泛白的俏脸平静而淡然,就像从头到尾都没有急切求医这回事一样。   南宫无殇原以为她会大怒,即使不大怒,也肯定能看出气愤失望。 他眯了眯眼,似不经意扫过她脸庞,然而除了云淡风轻的平静,从她脸上却看不出分毫愤怒失望。   压抑的沉寂无声蔓延,忽然一阵轱辘声闯了进来。 白云晞转过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往那辆拉客的马车走去,在车夫愕然的目光中,她利索上了马车,“去如家客栈。”   车夫愣了愣,随即咧嘴高声应道,“好嘞,姑娘请坐好了。”   回到小院刚进门,迎面就见白子墨等着,她怔了怔,若无其事说道,“哥哥,我点累,先进去歇会。”   虽然她看起来很平静,不过白子墨一眼便看出她情绪不对,心微微一揪,他唤住她,“云晞……”   少女茫然回头,“什么?”   “记得先换衣裳。”   听着他温和关怀的话,白云晞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也是这会,她才记起自己摔出马车之后,衣裳湿了也脏了。   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泄露情绪,她默然点了点头,随后快步走进房间。   掩上房门,内疚瞬息排山倒海一般席卷心头。 良久,她握了握拳头:她一定想办法治好哥哥双腿。   对于求医这事,说实话,白子墨心里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不过是见白云晞坚持,不忍拂她心意才由着她而已。   注视着那扇紧闭房门半晌,白子墨心里搁着担忧轻轻叹了口气。   从码头回来之后,白云晞就病了。 一是淋了雨二是心里难过,她竟然切切实实感染了风寒。   翌日辰时末,她在屋里躺着养病,白子墨与顾西风则一人屋里一人屋外各忙各活。 突然,院门“笃笃” 的响了起来。   白子墨看了看蹲在墙角逗蚂蚁的顾西风,温和道,“西风,开门。”   顾西风“哦” 一声,一阵风般掠去门口。 但是,开门看见外面所站那人,他几乎反射性的立时要将门关上,嘴里还忿忿低嚷,“你……坏人!”   “这位兄弟,我是来还东西的。” 他动作快,南宫无殇比他更快,一手按着门,示意身后鲁乞将东西举了举,才闲闲道,“绝对不是坏人。”   顾西风身形高大,他堵正门口,屋里的白子墨只能瞟见没被他挡住的一片袍角。 那袍角色泽鲜明,质地华贵。   “西风,不得无礼。”   顾西风这个乖孩子对白云晞是百分百听话,对白子墨就没那么顺从了,他将身体往旁边侧了侧,手臂却还拦住南宫无殇,“可……他坏人。”   “西风,” 白子墨声音温和中透着严厉,“我要生气了。”   顾西风衡量了一下,大抵觉得惹子墨哥哥生气的话云晞也会生气,这才不情不愿将门口让出来。   白子墨一下看清来人,容貌异常俊朗,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慑人的尊贵气度。 尤其来人眉梢似笑非笑,看似随意好亲近实则暗含凌然睥睨气势。   一眼过后,他撑着拐杖勉强站起,歉然笑道,“抱歉,在下身体不便,怠慢阁下了。” 他瞟了眼顾西风,又温和道,“西风不懂规矩,请客人莫怪。”   南宫无殇若有所思扫过他两边腋下拐杖,随即优雅步入厅中,“我冒昧前来,该请公子见谅才对。”   白子墨招呼他坐下,南宫无殇也没跟他多作寒暄,倒直接将那株毁了的芍药拎到白子墨面前,“我叫吴商,今天冒昧前来是为了送回令妹昨日遗落的东西。”   “嗯,那位心灵手巧的姑娘是令妹吧?”   白子墨看着断了一朵花的芍药,心头一时滋味杂陈。 似听不出南宫无殇不经意的询问别有深意一样,点了点头,“多谢吴公子,舍妹给你添麻烦了。”   南宫无殇将两张银票与芍药放到桌上,然后不动声色一同往他面前推了推,“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对了,昨天出了些意外,这些银两是损毁这株芍药的赔偿,请你代为收下。”   “吴公子客气,” 白子墨扫过他推来的银票,眼神忽地沉了沉,“在下姓白名子墨。”   他大大方方将其中一张银票抽出来,其余的全推回到南宫无殇面前,“这株芍药顶多值五百两银子,还请吴公子将多出的收回去。”   南宫无殇瞥他一眼,见他目光坦荡没有半分贪婪矫情,暗赞一句有风骨,倒也不推辞当面又将其他银票收了起来。 不是他不舍得这一千几百两银子,若他硬将银票塞过去,只怕白子墨会认为他在施舍。   眼角悄然往紧闭的房门掠了掠,南宫无殇看着他,直言不讳道,“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令妹向古大夫求诊,为的是白公子你吧?”   白子墨瞥了瞥自己双腿,心中一动,答得坦率,“舍妹希望我能重新站起来。”   南宫无殇眯了眯眼眸,漫不经心的闲散语调说道,“白公子,请恕我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老实话,就塘黎这个地方,医术高明的大夫毕竟有限。我在京城倒是认识几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白公子不妨前往京城试试?”   眸光微凝,他态度诚恳,“若白公子不嫌弃,我到时可以为白公子引见。” 第15章 被逼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吴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心震了震,白子墨眼底亮光一闪即隐,“我的腿能不能治并不要紧,我已经习惯现在这个样子,尽人事听天命罢。”   “白公子这份豁达令人佩服,” 南宫无殇眼角瞥过紧闭房门,又闲闲道,“令妹百折不挠的劲头同样令人佩服万分。”   “白公子不妨再仔细考虑考虑,哦,我就住在隔壁院子。原则上来说,我们也算暂时邻居。” 南宫无殇掠动幽邃眸子漠然扫过他脸庞,唇边笑意越发显得迷离,“看得出来,白兄是位好哥哥,我先告辞。”   白子墨脸色微变,南宫无殇却似完全没察觉到戳人心窝子一样。 说罢便站了起来,他的姿态高雅散漫,然而这随意的举手投足却又透着浑然天成的华贵。   说罢,他朝白子墨拱拱手,便转身潇洒出去了。   白子墨百味杂陈,还未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跟这位吴公子如此熟稔,就见紧闭的房门忽地“吱呀” 一声打开,少女从里面探出脑袋来,略见苍白的俏脸恼意明显,“哥哥,别管那家伙。”   那家伙? 这个耳聪目明的妹妹也听出那位吴公子故意向他暗示什么?   白子墨别有深意的打量她一眼,排斥与嫌弃的意味如此浓厚,看来妹妹与那位“暂时性” 邻居很熟!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云晞走到桌子旁,在他对面坐下,“哥哥,这屋子就一个厅两间房,一门之隔能隔得住什么?”   白子墨瞧她蹙眉的模样就知她在嫌弃这院子简陋怕又在动搬离的念头,连忙岔开话题,“云晞,你感觉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去看大夫?”   少女抬眸看去,正巧捕捉到他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痛楚,不过随即就被他隐忍笑容掩盖下去。 心莫名揪了揪,她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哥哥,你陪我去看大夫吧?”   眼底落寞笑容一闪而过,他温和看着她,近乎溺宠的温柔道,“好,哥哥陪你去。”   出门的时候,白云晞让顾西风背着白子墨走的。 白子墨趴上去的时候神色十分平常,一向对这事不怎么在意的白云晞却再次捕捉到他眼角闪过的落寞无奈。   心没来由的抽了抽,白云晞顿时暗生懊恼,恨不得抽一抽自己脑袋才好。   哥哥一个大男人,让人这么背来背去,这自尊心……。 她早该想个法子改变状况,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她差点高兴得欢呼起来。   是了,凭她高级机械工程师的水平,难道还造不出那东西?   去到医馆,白云晞充分享受身为妹妹的权利——半哄半唬的将白子墨推出来先看大夫。 她来医馆,还不是因为看穿他强忍疼痛抵死不说!   “再这么强行支撑走路,以后这两条腿可真废了。” 大夫替白子墨看过之后,便满脸不悦的唠叨起来,“我给你开几副止痛药,回去可得好好躺着养养。”   白子墨在大夫与自己妹妹恼怒目光下,只得苦笑着连连称是,“多谢大夫,以后一定听话不逞强。”   刚出医馆,就见几个互相搀扶的汉子哎哟哎哟的叫着往医馆赶去,“大夫,大夫,快看看他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哎,别提了,简直倒了血霉,” 其中一人将伤者架到椅子坐好,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大吐苦水,“我们哥几个今天跟往常一样在码头干活,谁料这石头夯筑的码头也会出意外,短时间这码头怕是修不好,渡船没法走,我们哥几个没活干可得饿肚子……。”   白云晞没走远,自将这番话听全了,眉头蹙了蹙,除了暗叹一声无奈外,更加坚定了要为白子墨制造出可代步工具的决心。   “哥哥,我们短时间怕是去不了京城,你这回可得老老实实听大夫的。”   白子墨对上她佯装凶狠的目光,只得低眉顺眼道,“是,我的管家妹妹。”   至于南宫无殇的提议,两人都默契一致忽略不提。   白子墨是出于谨慎,坚守“无功不受䘵” 的原则,对这事绝口不提,他心里隐约有猜测南宫无殇的目的应该是他妹妹。   别说一双腿,就是豁出他性命,他也不会拿自己妹妹冒险。   至于白云晞,完全是直觉南宫无殇身份不简单,不愿意与这种复杂人物有太多交集所以直接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白云晞心中有了设想,回到客栈便闲不住了。   她拿来纸笔涂涂画画,修改半天之后方停笔露出满意笑容。   “云晞,你画的是什么?轮子吗?”   少女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却神秘道,“暂时卖个关子,待我将东西做成,哥哥就知道了。”   白子墨看着她自信流溢的笑容,也下定决心将琢磨许久那个念头付诸行动。   白云晞为了尽快将这个用以代步的东西做出来,画好图样之后就迫不及待去了打铁铺。   “姑娘,你这上面画的是轮子吗?” 老板迟疑了一会,指着图纸疑惑道,“怎么瞧着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套在一块?这样的轮子有什么用处?”   白云晞笑而不答,反问道,“老板你说,能不能按要求打出这样的轮子来?”   如此古怪的轮子老板简直闻所未闻,更别说见过了。 他盯着图纸又研究了一会,才答道,“姑娘,我只能试试,不一定保证打出来的东西能合姑娘心意。” 第16章 成品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间打铁铺是镇子上技术最好的,老板言辞虽然不太确定,不过脸上却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之色。   白云晞想了一会,点头道,“没事,老板你只管按图纸将东西打出来。”   说着,她还掏出银子往老板面前递,“我先付定金,取货时再将银子补全,可以吗?”   老板犹豫了一下,却摆摆手拒绝了,“姑娘不用先付定金,待姑娘到时看过打出的货合不合用再说。”   这么老实?   白云晞心底微愕,不过瞧及老板盯着图纸那狂热劲,又释然了。   “那好,我三天后来取货,老板你看可以吗?”   “可以。”   出了打铁铺,白云晞又去了木材铺及布行,随后在镇子转了一大圈,才勉强将她要的东西找全了。   这个时代没有轮胎没有塑料,想要造出用以代步的手推轮椅,这可不是易事。   一转眼,三天便过去了。   “老板,我的东西打好了吗?” 一到打铁铺,白云晞就着急询问起来。 这是她在异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制造,寄予的希望不低。   “哎,姑娘来了,” 老板打着招呼,有些兴奋的将轮子拿了出来,“姑娘,你看看这样子合不合用?”   白云晞仔细检查一番,“还行。”   老板松了口气,“姑娘满意就好。”   白云晞将轮子搁下,又拿出别的图纸来,才道,“老板,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要打,你看看能按要求打出来吗?”   老板接过图纸看了一会,“姑娘,这是剪刀架子?”   少女嘴角莫名一抽,“嗯,也可以这么说。”   “这个不难。” 老板充满自信答。 意料之中,剪刀是寻常之物,她要这个架子不过是复杂一点的“剪刀架” 而已。   离开打铁铺,白云晞让顾西风扛着轮子直接回客栈了。   将铁轮殻装在木框的轮子,再用棉花等物填充在预留的浅槽里,然后再用耐磨特制皮带将整个轮子表面包裹固定。 也就是白云晞手巧,事先又将这办法琢磨透了,才在短短一天功夫就将几只轮子都弄好。   待次日将剪刀架取回,她在院子里就迫不及待忙活起来。 敲敲打打捣鼓半天,又调试了半天,才终于将简陋的轮椅装好。   顾西风见她坐在上面不停的溜来溜去,早就忍不住两眼放光,“云晞,这是新玩具吗?我要试试,我要试试。”   白云晞横出手臂挡住他靠近,打量他片刻,摇头道,“不行,你体型大,这轮椅你坐不合适。”   被她拒绝,顾西风脑袋立时耷拉下来,不敢抱怨,只敢拿眼角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不时偷瞄。   白子墨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闻言便接口道,“这么说,这轮椅是特意为我做的?” 他看了眼那焉巴得跟霜打茄子一样的顾西风,温和安慰道,“西风双腿能好好走路,你该高兴才对,坐在这个椅子上,那是没法跃上树掏鸟窝的哟。”   顾西风苦着脸想了一会,大概觉得这轮椅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露出笑脸跑墙角逗蚂蚁去。   白云晞只能无奈摇摇头,对他道,“哥哥你来试一试,最主要试一试刹车与驱动灵不灵活,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白子墨在她示范下,小心翼翼坐到轮椅操作起来。 慢慢溜了几圈才找到感觉,“云晞,这东西好,实用。”   前面有踏板放脚,上面还有扶手,还有两个随时可拉动的刹车,最主要这轮椅只需他自己双手就能灵活操作走动。 这椅子构想极妙,他是越看越喜欢。   轻轻松了口气,少女笑道,“还行吧,哥哥喜欢就好。”   “咦,云晞,这个古怪的架子有什么用吗?” 第17章 轰动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扫过底下的“剪刀架”,抿了抿嘴欢快笑了起来,“哥哥注意到这个啦?”   “不过它的作用嘛,暂时先卖个关子,哥哥不如先跟我说说你觉得这轮椅怎么样?”   白子墨有些茫然,她含笑往地上一个小坑指了指,“哥哥不如试试从那过去。” 目光瞥见不远的小石头,又道,“嗯,顺便再辗过那边的小石头试试。”   心中一动,白子墨没说话按照她的指引将轮椅辗了过去。   一会之后,他神色便从茫然转为惊喜,“云晞,这轮椅从石头和小坑驶过,我完全感受不到颠震,比坐马车的感觉舒适多了。”   “哥哥还记得吧,用皮带包裹外轮之前,我还用了一些柔软的物品填充在预留的浅槽里,作用就在此。”   “哥哥不是想知道这个剪刀架有什么用吗?” 她轻声欢笑,十分愉悦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先坐到椅子来,我示范给你看。”   白子墨离开轮椅,温和眼眸难掩好奇的看着她。 就见少女走到轮椅旁,从两边将它往中间轻轻一拍,轮椅便合拢起来。   “哥哥,这架子就是方便将轮椅折叠起来。” 可惜的是,以现在的生产水平还生产不出合金,这轮椅重量完全没法跟现代的轻便可比。   白子墨一向温和的脸庞却掩不住兴奋之色,“云晞,你发明这轮椅实在太好了,有没有想过拿到外面去卖?”   没办法,受这个爱财妹妹影响,白子墨兴奋之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若将这东西卖出去能赚多少银子。   少女得意眨了眨眼,“好东西当然得跟大家分享,哥哥放心好了,过两天打铁铺老板就会将其他的东西送来。”   白子墨一怔,随即高兴道,“这么说,云晞已经想好将轮椅卖给谁了?”   “这可东西你制作不易,成本也高,卖的价钱不能低,有需求的人家只怕也少……。”   “哥哥就别担心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白子墨重新坐到轮椅上,催促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去吧。”   少女迟疑了一下,“哥哥,大夫说你需静养,我推轮椅和西风到外面转转就行。”   白子墨肃了脸,幽幽叹息道,“云晞,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你是我妹妹,相依为命的妹妹。”   他将话说得如此重,白云晞就算再有心拒绝也没法开这个口,只得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医馆。”   出了小院,为了营造轰动效果,他们特意绕个大圈一路往人多的地方而去。 白云晞与顾西风左右护在白子墨身旁,白子墨始终坚持自己推动轮椅。 他们还进入路边的茶馆歇了歇脚,白云晞顺便“无意” 展示了轮椅可折叠的实用性。   待他们终于到达医馆,这个人口不多的大镇早就将他们坐着一把奇特椅子溜达的事传开了。   所以这医馆门口,此刻里三层外三层都围着看热闹的人。   他们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进入医馆,立时就有大夫如见到救星般笑脸洋溢的迎了出来,“白公子白姑娘,你们可来了。”   白云晞掠了掠帘子后晃动人影,对大夫突然变得热情心知肚明,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之态,调侃道,“大夫,你今天捡到金元宝啦,这么高兴?”   “咳,” 大夫被她打趣得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眼睛,“白姑娘说笑了,就算有金元宝,那也是白姑娘你这般有福气的人才捡得到。”   少女心下默然,他们刚才在镇上溜一圈有意无意向大伙展示了轮椅的特殊性后,就故意隐了行踪,想必有兴趣那几户人家打听到他们常来这医馆,急急到这守株待兔来了吧?   能在医馆享受到贵宾待遇,还能让大夫露出高兴又无奈表情的,大概除了这镇上最奇怪那两户,不作第二人选。 第18章 强人所难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要说白云晞在塘黎镇最先熟悉的,非分别住在镇东镇西的张梁两户人家莫属。 这两户人家,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原本交情甚好的两家,却因为多年前一件小事而起积怨,这些年来,基本摆到明面的大事小事两家都要对着干。   据白云晞了解,恰好张家的老太太腿脚不怎么灵便,而梁家的老爷子身子骨倒是硬朗,就是凡事喜欢与张家老太太对着干。 她敢肯定,只要将轮椅卖给其中一家,另外一家必然会千方百计向她购买。   “白姑娘,请你进里面喝口茶静候片刻,我这就给白公子看诊。” 大夫瞟了眼帘子后,递了个你懂的眼神给她,这话说得那一个叫客气。   “我过来时刚喝了茶,” 白云晞装作没看懂他的暗示,反扫了眼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高声道,“我知道,大伙都好奇这轮椅,至于它的奇特之处,就是坐在上面的人可自己操作,过坎坷的路也感觉不到颠波,还有就是可随时折叠起来方便携带。”   “不过很抱歉,弄成这东西成本高耗时长,我只为哥哥做成这一张而已。”   围在外面的人群皆是看热闹居多,听到这话倒不见如何失望,可帘子后那晃动人影却似僵住一般。   大夫愕了愕,就连白子墨看她的目光也透着不解。 白云晞却没有再多说,等大夫看诊完毕,就不理会众人复杂目光,径直回小院去了。   引得全镇都津津乐道的轰动事,南宫无殇就算是个聋子他也知道了。   “公子,你说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远远的,在离医馆不远拐角处目送白云晞他们离开,鲁乞满脸困惑看着含笑不语的男子。   南宫无殇笑了笑,眼神意味深长,“待价而沽。”   “公子说什么?”   南宫无殇没有理会这个发呆的下属,迈开长腿改道往客栈而去。   回到客栈小院,白子墨才将疑惑问了出来,“云晞为何在医馆说那番话?”   “哥哥,” 少女看着他,语气十分正式,“贴上去与自己辛苦求来,虽然结果相同,但珍贵程度却大打折扣。”   白子墨怔了怔,想通之后却又奇道,“你如何肯定他们一定会追上门来?”   少女淡淡一笑,光芒闪动的眼眸流溢着不容质疑的自信,“哥哥想想我在医馆说那句话就知道。”   白子墨见她胸有成竹,不愿费这个神,便转了话题,“可你能在短时间做出两张轮椅吗?”   “哥哥放心吧,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有了前面的经验,只要打铁铺将东西送来,她不用半天就能组装好。   翌日,张家就迫不及待派人来到小院拜访,白云晞接待了,不过几句婉言就将那人打发走了。   梁家得到消息,自是不甘落后,次日也同样派人前来打探情况。 在轮椅还没有造出来之前,白云晞同样巧言婉拒了梁家。   后来,不知谁撞见了顾西风将轮毂与架子扛回来,才消停了一天的张家又来人了。   “白姑娘,我这人不习惯弯弯绕绕那一套,就直接跟你说了吧。” 张家来的是张老太太最疼爱的幺子,入到逼仄的小院,瞄见院中那崭新的轮椅,他当即就急了,“你开个价,这张轮椅多少钱,我要了。”   白云晞为难的看着他,“张少爷,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我特意给哥哥准备替换的。”   简言之一句话:不卖。   “哎,我说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有银子赚还嫌咬人的?” 见她拒绝,张少爷急得脸都红了,“你这不是备用吗?他用的现在又没坏,你将这张卖给我,回头再重新做一张不就得了。”   “说吧,多少银子?”   “五百两?” 张少爷试探的伸出指头,少女瞟一眼只摇头不语。   张少爷咬咬牙,“一千两?”   白云晞蹙着眉,还想摇头,白子墨推着轮椅过来,劝道,“妹妹,张少爷孝心可嘉,你就将轮椅卖给他吧。”   白云晞瞄了眼一脸着急的张少爷,转过脸严肃看着白子墨,“哥哥此言差矣,张少爷孝心固然可嘉,不过这一千两……。”   “两千两,两千两银子,姑娘看总成了吧。” 张少爷抹着冷汗苦笑打断她,赶紧将银票递了过去。   白云晞接过银票数了数,才笑吟吟赞道,“张少爷果然孝顺。”   收了钱,白子墨亲自示范了一番,张少爷才一脸痛并快乐的表情离开小院。   花了两千两银子,张少爷自是巴不得将他的孝心宣扬得全镇皆知。 结果不到一个时辰,梁家少爷也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就冲白云晞嚷嚷,“白姑娘,不管多少钱,你一定要卖一张轮椅给我。”   白云晞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当即不露痕迹的退后几步,苦笑道,“梁少爷,不是我不想赚你的银子,实在是我没有合适的轮椅可卖呀。”   “我不管,” 梁少爷气恼上头,连双眼都急红了,“你就是变也给我变出来。”   少女双手一摊,无奈道,“梁少爷,我不是神仙。” 所以将轮椅变出来什么的,请恕她无能为力。   一想到可能被张家那些小子嘲笑,梁少爷面色更黑了。 瞪住她,发狠道,“那是你的事,总之今天买不到轮椅,我就不出这个门。”   “小子这不是强人所难!” 散漫低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众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一道姿态华贵的身影踏着日光而来,那含笑眉目竟瞬间让人生出蓬荜生辉之感。 第19章 你做不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一瞥即收回视线,气恼在心底哼了哼,对于南宫无殇这种妖孽一般的男人她一向敬谢不敏。 更何况这人每次出现,都意味着“祸害” ,她心里就更不欢迎他不请自来了。   虽然在场的,除了几乎形影不离跟在他身边的鲁乞,没有人知道南宫无殇真正身份。 可这人偶尔掠转眸光,就自然流露一股慑人的尊贵气度。 此刻梁少爷被他幽邃眼眸一扫,顿时觉得背脊嗖嗖发凉。   惊了惊,梁少爷不敢直面南宫无殇,只盯住白云晞仍旧嘴硬道,“白姑娘,我平日可没得罪你,你不能这么没道义让我出去难做人吧?”   少女登时哭笑不得,这梁少爷都扯到哪跟哪呀!   南宫无殇抬起眼角,似笑非笑的往他掠了掠。 梁少爷顿觉背后寒气直冒。 白子墨瞧见几人底下暗潮汹涌,连忙过来打圆场,“若是梁少爷不嫌弃,我倒有个提议。”   白云晞立时不赞同唤一声,“哥哥!”   “不嫌弃不嫌弃,” 梁少爷避过南宫无殇那似有若无的犀利眼风,直接殷勤跑到白子墨跟前去了,“白公子你请说。”   “梁少爷,” 白子墨犹豫了一下,“舍妹说,这轮椅按照使用者各人的体型做出来才合用。屋里倒是还有一张偏大的轮椅,原是舍妹为我制作的,不知梁少爷……?”   “偏大?” 梁少爷眯了眯眼打量他一番,随后大喜过望,“偏大好,偏大好,请白公子将轮椅让给我吧,多少银子都成。”   白云晞这时暗暗丢了个白眼给南宫无殇,那笑意迷离的家伙则意味深长瞄了瞄她。   “这个么……,” 白子墨迟疑的看了少女一眼,梁少爷倒是个上道的,即刻转过身来谄媚的眼神盯着她,“白姑娘,你好人做到底,开个价吧?”   白云晞汗颜,宰他银子还叫好人了!   她皱了皱眉,慢吞吞开口,“梁少爷,你知道这是我为哥哥准备的……。”   梁少爷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你就开个价吧?”   听他的声音大概急得快哭了,白云晞叹口气,幽怨问,“那张少爷花了多少银子在我这买轮椅你知道吧?”   “知道!” 梁少爷恨恨咬了咬牙,眉一扬,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白姑娘,这是四千两银子,你拿着,我断不会输给张家那小子。”   待白云晞看着他让下人扛着轮椅春风满面的出门去,才忍不住摇头叹气,“唉,财大气粗就是爽快。”   张少爷将价钱往上抬了一千两,结果梁少爷直接给她翻了一倍。   这大镇,果然是底蕴深厚的大镇,从来不乏钱多人傻的存在。   “白姑娘这做生意的手段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声音……白云晞立时将银票捏紧,转目看向笑容可掬的男子,俏脸沉了沉,“你怎么还在这?”   这嫌弃的口吻——不致令他伤心,不过心里总归有点不太舒坦。   “姑娘,这河还未过,你这会就拆桥会不会太早了点?” 若是让那两家知道她玩了那么一手大忽悠,他猜她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多姿多彩。   忽悠?   不客气的掠他一眼,便猜出他在想什么。   “阁下能做得出那样一张轮椅吗?还是阁下认为他们后生对长辈的孝心不值那几千两银子?”   拿这把柄威胁她? 这点事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事,就算摊开来说,张梁两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再则,这塘黎镇,她还不打算长待。   微垂眼眸掩着愕然,片刻,南宫无殇又闲闲道,“姑娘说得对,我是做不出那样独特一张轮椅,不过有件事却是我做到了,而姑娘做不到的。姑娘这么厚道的人,难道不该有所表示?” 第20章 阴魂不散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含着笑,平静而从容的将他从头审视到脚,半晌,忽抬头朝不远处蹲墙角玩得开心的顾西风招了招手,“西风,打坏人。”   顾西风眼睛还未从墙角收回,可那凌厉无比的拳风却几乎瞬间扑向南宫无殇面门。   南宫无殇向后闪了闪,鲁乞满脸怒容出掌迎了上去,“放肆,今天就让我来会会你。”   白云晞不关心这两人谁的武功更高些,她凝望退出战圈在外观战的南宫无殇,只觉他唇边那抹迷离浅笑十分碍眼,“西风,将人赶出院子去就行,万一将这院子拆了,我可赔不起。”   南宫无殇唇边笑意一僵,眼底终落下淡淡无奈,“鲁乞。”   他一声招呼,鲁乞只好收势往门外撤。   白云晞毫不犹豫的关上门,鲁乞听闻那仿佛对他们发泄怒气一样的“砰” 一声,登时气得脸都绿了。   “公子,” 忍了又忍,踏进自己地盘后,鲁乞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丫头太不识抬举,公子何必……” 三番几次纡尊降贵。   况且,那些不过小玩意,那丫头做得再精巧也不能跟战船相提并论!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掠一记你不懂的眼风给他,并没有为此解释半句。   那边,白云晞忿忿关上门,沉默了一会,“哥哥,我去打听打听码头什么时候修好,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白子墨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们再留在镇子不合适,“好,听你的。”   白云晞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回头就出门打听消息去了。   从码头乘渡船上京是近道,如果可以,她自不愿意再绕远路上京。 好在一切从人愿,码头修好了,他们立刻就开始收拾行装,翌日一早就出发。   大概这镇子上不少过路的都跟他们抱着同样心态滞留,因而他们赶到码头时,一眼望去竟尽是人山人海。   好在大家都自觉排队,码头才没有乱成一锅粥。   太阳渐烈,白云晞望眼欲穿的看着渡船终于慢悠悠再度靠岸。   “大家按秩序上船,别拥挤别争抢别打闹,注意安全。”   好不容易轮到白云晞他们,船家却伸手一拦,“三位,渡船现在只有两个人的位置,你们要么留下一位,要么让后面的人先上。”   白云晞几乎没有迟疑,“哥哥,这会太阳烈,你与西风先过去那头等着,我等后面一趟。”   虽然白云晞为了方便作了男子打扮,可白子墨哪能真放心留她一个姑娘在这头,正犹豫间,就听得后头有声音冷冷道,“船家,既然他们要粘一块,那就让我们先上,我愿意付两倍价钱。”   这声音——很熟,还很令人讨厌。   白云晞扭头往身后队伍扫了扫,大概两三伙都是四五人以上同行,而鲁乞与他那一样让人讨厌的主子则落在后面,难怪她没注意到这俩阴魂不散的。   白云晞还未表态,周围路人就开始用谴责的眼神声讨鲁乞了。 瞧见这一幕,她不禁心里暗乐,果然不分时空不分时代,正常人都讨厌这种盛气凌人一副有钱了不起的嘴脸。   鲁乞冰山一样的眼神太吓人,船家暗暗吞了吞口水,询问的看着白云晞,“这位小兄弟,你看?”   白云晞淡淡瞄了瞄鲁乞,“本来将这名额让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第21章 落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故意顿了顿,一副凝重模样扫了眼鲁乞,忧心忡忡摇了摇头,“可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我怕他吓坏船上其他客人。”   说完,也不管鲁乞气得脸红还是脸绿,直接推动轮椅将白子墨推上渡船,又叮嘱道,“西风,照顾好哥哥,记住了吗?”   顾西风一脸严肃点头,“记住了。”   不算风波的风波平息,船家冲黑脸忍气的鲁乞歉意笑了笑,随后一挥手,“大家都站好了,准备开船。”   这渡口江面虽不算宽,可这渡船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一个多时辰。 白云晞不会心急,因为心急也急不来。 不过被她绕了一道的鲁乞就显得心浮气躁多了,站在长蛇形的队伍里,鲁乞盯着她身影,心里不止一次恨恨在想,若是在京城非让这不识好歹的丫头好看。   各怀心思的等待中,天气越发酷热难耐,倒也有风不时吹过,但都是闷闷的,非但没带来一丝凉意反让人觉得越发闷热难挡。   连鲁乞那样纹风不动的冰山都忍不住抬手扇风,只白云晞丝毫没受到影响一般一心一意等着渡船。   “来啰来啰,大家别拥挤别争抢别打闹,按秩序上船。”   船家一声响亮吆喝传来,似乎将这炙烤的酷热都驱散了几分。 白云晞上了渡船,就自发寻个角落待着。   “小兄弟,真巧,又见面了。”   听闻这散漫低沉的嗓音,白云晞就忍不住心里暗哼一声:这讪搭得忒没水平。   渡船就这么大,他非往她身边挤,还说什么巧不巧!   她目不转睛望着水面,坚决将自己当聋子。   “放肆,公子跟你说话……!”   少女回头递个大白眼过去,就见一脸责备的鲁乞被他那清雅华贵的主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皱了皱眉,往远处扫了扫,她决定挪步。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然而,一阵大风却平地乍起,凶猛地没头没脑卷过来。 正在迈步的白云晞没有支撑点,直接被这股大风刮得东倒西歪。   “小心!” 她跄踉跌倒之际,一条有力手臂比关切低喝更快的伸来扶住她。   “谢谢。” 但是,她站稳抬头一望,脸色却登时大变,“糟了,你看江面,一定是上游水坝出问题。”   南宫无殇正诧异顺着她手势望去,就听闻耳边传来排山倒海的浪卷声。   “抓紧我。”   这急促三字,白云晞甚至连尾音都没听清,因为浪头铺天盖地打来,直接将渡船掀翻了。   除了水浪声与惊恐尖叫声,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渡船被掀翻,乘客便似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落进水里。 风浪翻滚,白云晞呛在水里,连自顾尚且不暇,自没有能力再去救他人。   她奋力想冒头浮出水面,然而水势湍急,她那点挣扎根本无法对抗水流的威力,一下就被冲出老远。   而就在这时,原本酷热难耐的天气却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狂风乍起,随后便是雷电轰鸣暴雨劈头盖脸落下。   天际雷电怒龙一样发狂般轰劈着江面,白云晞被水流卷出老远,还来不及冒头,脑袋就狠狠撞上坚硬石块。   喉咙猝然大大呛进大口水,两眼发黑前她忍不住苦笑:难道这回真被雷劈再魂穿回现代去?   可她就这么回去了,哥哥怎么办? 顾呆呆怎么办? 第22章 只有更倒霉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失去意识前,白云晞根本没听到有道近乎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耳边吼她,“白云晞,你敢晕过去试试,看我不把你留水里喂鱼……。”   别说低吼了,她甚至连自己一只手一直被南宫无殇捉住都没有意识到。 水流冲击太强,她落水的时候头部就撞了一下船舷,晕晕乎乎凭着求生本能随波逐流,她能撑到此刻再撞一次才晕过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托着一个意识昏迷的人在洪流中游走是多么困难,南宫无殇这回总算切身深刻体会到了。   放眼望去,两边皆是光滑悬崖,连棵草都没有,更别说树了。 南宫无殇无奈,只得将她从左手换右手,再从右手换左手,一路托着她逐水而下。   因为这时候,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冲出多远,若再逆滚滚洪流而上,他怕自己还未游到塘黎镇渡口就已经力竭了。   好在,一路顺流而下,水流也渐渐从湍急变得平缓。 他将少女从左手换到右手,甩了甩麻木的手臂,盯住她紧闭双目,不由又羡又恨叹道,“你倒是好命,这时候光顾着睡觉就行。”   可无奈归无奈,南宫无殇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真将她扔水里不管。   这好歹是在他手里救下的一条鲜活人命,再者白云晞的价值……他觉得今天救了这丫头,将来一定不会吃亏。   也不知在水里漂了多久,南宫无殇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水里捞到一截木头帮他分担白云晞的重量,就这样看着头顶天空从阴霾暴雨渐渐变得昏黄晴朗。   “咦?什么味道?好像是烟火味。” 他自语之际,懒散眸子微凝了几缕亮光,像警惕的豹子一样扫掠前面。   漂过弯道,终于看见袅袅炊烟从旁边山间木屋冒出。   他拍了拍仍旧昏睡的少女,将她打横抱起往岸边跃去,“算你这丫头命大,遇上我这个心善的。”   左右望了望,发现这山中独一户人家。   抱着她走到门前拍起门来,“有人吗?有人吗?”   陈旧的木板门发出嘎吱的声音,打开一条缝后,从里面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方脸来,警惕又紧张的盯着门外上下打量。   “老伯,我们遇上意外不慎落水,已经在水里漂了半天,你看能不能让我们暂时留宿一晚。” 南宫无殇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过,目光扫过怀里面色苍白的少女,心莫名紧了紧,他语气更诚恳了,“我妹子她呛水昏了过去,我担心她体弱受凉,万一发起高烧就糟糕了。”   他这话本是随口说说的,虽然在水里漂了半天,但他一直用内力助她护着元气,心想应无大碍才对。   可这话一落,她手臂无意滑下,裸露的掌心刚巧碰到他手背上。   那感觉,就跟火烧的热度差不多。   面色变了变,他再不能淡定懒散的站在门外恳求老伯开门了。   “老伯,请你通融一下,我妹子她现在已经发起高烧了。”   老伯在门内眯了眯眼,又上下打量他一番,才慢吞吞开口,“我这屋子简陋,就算勉强腾出一间房给你们又如何,我这缺衣少药的,可救不了你妹子,你还是带着她赶紧走吧。”   “老伯,” 南宫无殇压抑着不耐,不动声色扫过他在黑暗中精光闪烁的眼睛,依旧散漫随意的姿态淡淡道,“这方圆数里就见你一户人家,我们只好打扰了。” 第23章 换衣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舍妹身子弱,实在不能再熬着,”南宫无殇见他挡着门口犹豫,声音便带起几分急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老伯行行好。”   “唉,既然你们非要进来,那就进来吧。” 老伯眯眼觑他一下,轻叹口气倒是把门拉开了。   “老头,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入到室内,南宫无殇扬了扬眉,室内就只有几把简陋的桌椅而已。 而刚才那哑声相询的妇人这会也走到了厅中。   老伯朝那同样脸庞皱褶横生的妇人招了招手,指着南宫无殇道,“老婆子,他们兄妹二人落水遭了难,今晚想在我们这住一宿。”   老妇人借着昏黄的微弱光线盯着白云晞的脸打量片刻,那浑浊眼睛竟掠过似有若无的嫉妒阴冷,南宫无殇眼眸微垂,手臂有意无意将白云晞的脸护在怀里,随即十分谦和的笑道,“打扰两位了。”   “我先领你们去西厢房,” 老伯眼角暗含警告瞥了瞥那妇人,“老婆子你去找两套干净的衣裳过来,哦,这位小姑娘可能感染风寒了,你赶紧熬两碗姜汤给他们袪袪寒气。”   老伯站在中间,完全隔开了妇人打量的视线,瞄了几次皆落在老伯冷硬的背,才瘪瘪嘴应道,“是,我这就去找衣裳,再熬姜汤。”   这简陋的木屋,除了搭在后头的厨房与净室,前面就是中间一个厅两头连着房间而已。   南宫无殇抱着白云晞入到西厢房将她放在木床之后,就拖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 那妇人一会拿了两套衣裳过来,瞄着他俊硕的体态,眼神闪了闪,笑道,“这位小哥,荒山野岭的我们可没有高档料子,这两套衣裳是我与老不死平日舍不得穿的,你与姑娘将就将就。”   “老头,你带这位小哥到隔壁厢房换衣裳,小姑娘这里就交给我了。”   “谢谢,” 南宫无殇不待那老伯出声,便抢先道,“我不打紧,待会烤烤火衣裳便干,就不糟蹋老伯的好衣裳了。”   他这话说得谦逊客气,就是眼神也目不斜视绝对没有看轻的意思。 可老伯听着,怎么都觉得他在嫌弃自己那身土布粗衣。 不是嫌弃不合身量,就是嫌弃……老伯绞尽脑汁想了想,眼角觑着一脸散漫随意的男子,终于觉得,南宫无殇是嫌弃那身衣裳有别人味道。   得出这个古怪结论,老伯嘴角猛地一抽,眼底突有一抹狰狞飞闪而过。   “至于我妹妹,” 南宫无殇似是没察觉到这两位异样一般,默了一下,才道,“就劳烦大娘给她换身干爽衣裳。”   老伯脸色沉了沉,很快又笑道,“小哥可不要仗着年轻硬扛,若你也感染风寒,那你妹子可没人照顾。”   “多谢老伯好意。” 南宫无殇瞄了眼那套叠得整齐的男装,认真道,“我真不打紧。”   “嗨,死老头你在瞎咧咧什么,小哥说不换那就不换呗。” 那妇人在南宫无殇看不到的角度冲老伯使了个眼色,笑骂道,“还不赶紧去厨房看看火,看姜汤熬好了没有。熬好的话,赶紧给客人端过来。”   老伯意味不明的觑了眼南宫无殇,随后迈出脚去,“那我去厨房了,小哥随意。”   南宫无殇冲他微笑颔首,也跟着出了房门外,“大娘,劳烦你帮舍妹先把湿衣裳换下来,我就在门外候着,若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大娘尽管吩咐。” 第24章 侍药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妇人动了动嘴皮,背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小哥不必客气,既然大家能在这深山相遇,那也是一场缘份。小哥不如去厨房那边烤烤火,先将身上衣裳烤干再说。”   “还是,小哥放心不下我这老婆子,怕我会对令妹做什么不轨之事?” 她的声音迟疑了一下,说到后头,音调已经变得又冷又沉。   “大娘说哪里话。” 南宫无殇低低一笑,低沉的笑声自生一股安抚味道,“大娘好心收留我们兄妹,我怎该生疑心,若大娘真不安好心,直接将我兄妹拒之门外岂不更好。”   那妇人听他这么说,声音才回复先前的松快,“你知晓便好。”   “我不是不放心大娘,我是不放心我那妹子,” 南宫无殇倚在门外,蹙起剔羽一般乌黑俊美的眉,为难的压低了声音,“她性子野,若她在大娘换衣裳的时候醒来,不明情况下只怕会误伤大娘。”   “大娘肯收留我们,已是恩重如山,我断不敢冒险让她撒野伤了大娘。”   听他这么一通解释,那妇人似是信了。 沉默一会,哦一声倒也不再坚持非让他去烤火,“既然如此,那小哥你就在门外候着吧。”   说罢,妇人便动手去剥白云晞衣裳。 许是她动作太粗鲁,饶是白云晞在昏睡当中也被她弄得迷迷糊糊恢复些许意识。   有了自主意识的白云晞自是不肯配合她粗暴的换衣方式,双手忽然无意识的乱挥,猝不及防之余,那妇人还真被她拍了一下。   被拍到脸颊的妇人登时恼了,盯着她藕白手臂,忽用力狠狠掐了掐,暗道:这死丫头,敢打老娘,待会有你好看。   南宫无殇在门外自也听到那轻“啪” 声,几乎在妇人下狠手掐白云晞的时候,他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进去,“大娘,是不是舍妹顽皮?”   妇人手一僵,盯着那雪白肌肤恼火的暗啐一声,怕被他发觉什么动静,只好悻悻收回掐下去的手指。   妇人自无心侍候白云晞,胡乱替她套好衣裳后,就拿着白云晞换下的衣裳十分熟练飞快地搜了一遍。   结果搜了半天,只摸出几两碎银来。   回头看见白云晞睡得正香,登时又忍不住暗自恼火狠啐一口。   “小哥,姑娘的衣裳换好了,你看这湿衣裳怎么处理?先拿去烤烤?” 开了门,妇人拿着湿衣裳往南宫无殇面前举了举。   目光不动声色划过被翻动过的钱袋,眼神凝了凝,他谦和一笑,“劳烦大娘拿去烤干吧,那丫头不习惯穿别人衣裳,醒来只怕还得大发雷霆。”   可怜昏睡的白云晞还不知道,南宫无殇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她刁蛮任性的形象生动刻画人前。   “姜汤熬好了。” 妇人还未走出去,老伯就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烤衣裳的事待会再说,你现在先将姜汤给那姑娘灌下去。”   眸光仿佛不经意拂过两碗姜汤,南宫无殇毫不犹豫伸手端起其中一碗,“谢谢老伯。” 第25章 占便宜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他似完全没察觉到这两人暗怀期望的灼灼目光,道了谢,直接将碗递往唇边,就在两人心下暗喜交换着眼神的时候,他手势却又一缓。   眉头皱了皱,他就近热气嗅了嗅,“老伯,这姜汤的味道闻起来怎么怪怪的?”   老伯笑容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哪里怪?”   南宫无殇浅浅尝了尝,才道,“嗯,尝起来好像有股酸味。”   妇人暗下踢了那老伯一脚,笑着解释道,“小哥,这荒山野岭的,找两块姜可不容易。这陈姜放久了,有酸味不出奇。”   对上南宫无殇划来疑惑眼神,她脸不红气不喘继续编,“咳,小哥放心,就算是有酸味的陈姜,也不会吃坏肚子。”   南宫无殇扫去的目光依旧疑惑,“大娘肯定?”   妇人忙不迭点头,“肯定肯定,我们也吃过不少,从来没出过问题。” 她说罢,还用手肘撞了撞老伯,“对吧,老头?”   老伯瞟过南宫无殇手里的姜汤,目光闪了闪,“嗯,没问题。”   “那就好。” 南宫无殇不再纠结姜汤酸不酸的问题,仰头将碗里姜汤一饮而尽。   妇人与老伯飞快交换一下眼神,又道,“我进去把姜汤给姑娘也喂下,小哥看如何?”   眼底暗芒一掠,南宫无殇答得轻快,“好。”   白云晞虽然尚在昏迷中,不过大抵她潜意识也知道自己这身子不顶事。 那妇人扶起她将碗往嘴边送,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却十分配合将味道不怎么好的姜汤一口口吞下去。   妇人将碗搁到旁边桌子,还伸手摸了摸白云晞额头,“小哥放心好了,姑娘喝了这姜汤就开始发汗,她这高热一会就会褪下来。你现在总算可以放心去烤火了吧?”   说罢,她神色奇异的打量他一眼,闪烁目光下充满觊觎与侵略,感觉就像在看一盘美味红烧肉一样。   南宫无殇强忍着恶心,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默默捡起来,垂眸淡淡应道,“谢谢大娘好意,不过我这妹子性子古怪,我不在旁边守着她醒来只怕要大闹。”   他神色疲惫的瞄了瞄旁边椅子,“夜深了,两位老人家去睡吧,我在这守着她就行。”   两人见他坚持,暗中交换个眼神,倒没再反对,老伯还顺道替他将椅子搬到了门边,“那小哥且坐在这歇歇,我们先去睡了。”   “唉,这人上了年纪,精神就不行罗。” 老伯一边拽着妇人,一边打着哈欠往另一个厢房走去。   南宫无殇掠了眼那对搀扶而去的背影,眼神深了深。 随后迈步进入房内,见床上少女闭着双目却盗汗不止。 眼底一瞬掠过复杂神色,瞄了眼妇人留在房里的干毛巾,眉梢有淡淡嫌弃转过。 他自身上掏出块帕子,叹息一声,随后给她拭起汗来。   可白云晞发汗褪热,这汗自然不会只冒在额头。   指腹不经意碰到她颈项,那柔嫩细滑的触感瞬间上脑,南宫无殇浑身僵了僵,拭汗的动作顿住了。   他好像忘了,她身上冒汗怕是比额头厉害多。   眸光似有若无瞟过对面紧闭的房门,眼底霎时转过淡淡犹豫。 第26章 暗香浮动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刚刚调息了一会,眼下他倒是可以用内力替她将衣裳弄干,可这屋子里另外两人明显不怀好意。   心思浮沉片刻,南宫无殇抬手自指间弹出一缕指风。 “哧” 一声,灯火熄灭,房内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他闭着眼睛仰起头,手掌撑着帕子摸索的探入少女背部衣裳下。 虽然隔着帕子,可少女嫩滑柔腻的肌肤却似无遮无挡般触到他掌心。   心不听使唤的呯呯乱跳,南宫无殇慌乱之下差点将手掌缩了回去。 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摒除杂念,才再次将轻颤帕子来回拭动。   一会之后,帕子便湿透了。   他摸了摸少女没那么滚烫的额头,轻轻吁了口气,却没发觉这会自己已憋得满身大汗。   如此反复数次,待到确定白云晞体温终于降下来,他已累成一摊烂泥。   只过一会,他就坐在椅子打起瞌睡来。   对面紧闭的房门忽然悄无声息打开了,那妇人与老伯行走黑暗中,幽烁的眼睛却冒出野狼一样凶狠的目光,简直不用点灯也能将脚下照亮。   两人蹑手蹑脚靠近白云晞与南宫无殇所在的西厢房,隐在门外观察了一会,确定里面两人已经着了道彻底熟睡,这才放下心来。   “嘿嘿,瞧不出这小子挺古板的,” 那妇人在门口一声怪笑,肆无忌惮盯着南宫无殇隐在黑暗中俊朗明珠的侧脸,垂涎得直吞口水,“乖乖,小姑娘白花花的身子你守礼不肯看,非要闭着眼睛摸黑瞎折腾,害老娘空等半宿,待会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着什么急。” 老伯忍着不悦哼了哼,却似无意间将妇人撞开抢先进入房内,“这小子没咽气前有你乐的。”   “老不死,说我急,现在倒是谁更猴急!” 被他挤兑一回,妇人登时撕破脸呛起声来。   老伯皱着眉头低低哼了哼,没有再出言与她顶撞治气。 而是直接迈开大步就往床边扑去,那妇人见状不干了,一下扑过来拽他一把,“喂,再猴急你也得等我把这小子弄走再说吧。”   就在她发怒低吼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坐在床边椅子的南宫无殇指尖动了动,更没有注意她的声音完全掩盖了空气中轻微若无的“哧” 一声。   只见老伯猥琐的盯着床上少女,正以饿虎扑食的古怪姿势扑过去。 她重重跺了跺脚,啐一声,“死相!”   瞪老头一眼,就急急绕到南宫无殇跟前,论身高她才及南宫无殇下巴,论体型只属中等。 她站在南宫无殇面前,直接弯腰一个猴子捞月的姿势就要将南宫无殇拦腰扛起。   瞧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大概早就暗中将这姿势练习娴熟无比。   南宫无殇连别人的衣裳尚且不愿意穿,怎肯让这个老女人碰他一根手指头。   色心大发的妇人,完全没留意到喝了加料姜汤早该熟睡的南宫无殇竟突然朝她发难。 指风一戳,就似倏有冰冷铁针自她腕间戳入。 眨眼功夫,那细微的冰冷就变成万千啃咬她血肉的虫子。   “哎哟” 一声惨叫之后,她发现自己竟呆立原地动弹不得,吓得立即朝南宫无殇惊恐大叫,“你……你小子,对我干了什么!” 第27章 恶心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丢了个嫌弃眼神过去,站起,慢条斯理掸了掸并没有被她沾到的衣角。   “老不死,色心上脑了,还不赶紧救我。”   可惜老头也是木雕一样站在原地,任她大呼小叫也爱莫能助。 迟钝的妇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瞪着连动也不能动的眼珠,仍旧朝南宫无殇喝道,“你小子别以为偷袭得手就万事无忧,难道你忘了之前喝下的姜汤了吗?”   “大娘,” 原本闭目昏睡的白云晞忍不住幽幽叹口气,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扫了一下神态同样猥琐的老头,不由得皱了眉,“现在还虚张声势可不是明智之举,如果我是你,就一定老老实实将以往害人的勾当都吐了。”   她瞄一眼垂着眉眼沉吟不知在想什么的南宫无殇,“有句话不是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你现在张狂越厉害,待会受的苦就会越多,你自己摸摸脑门好好想想吧。”   那妇人见她没事人一样醒过来,登时呆了呆,“你没事?不对,你们一直都在装?”   少女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白莲花,她需要装什么装。 明明一直在装的都是他们好不好。   受不了那老头直勾勾盯着她的猥琐眼神,白云晞探脚下床穿了鞋子,推了推默然的南宫无殇,“喂,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眼角一低,南宫无殇在她搁自己手臂的指掌凝了凝,忽凉凉笑道,“当然是……先废了他们。”   这呼吸间的功夫,他竟然出手如电直接戳瞎老头双目。 白云晞在他身形刚动那一刹,就急忙背过脸闭上眼,“别弄得那么血猩行不行,好恶心!”   南宫无殇怔了怔,又一声“哧” 的微响过后,他低沉笑声响在这带着罪恶的寂寂黑夜里,竟让人觉得格外温柔动听,“一点都不恶心,还好看得很,不信你扭头瞄一眼。”   白云晞猜到他刚才大概将妇人一只眼睛也戳瞎了,没有意料的惨叫声,她倒是挺好奇的——扭过头来,从这两老东西脸上,果然没看出半点血猩恶心的痕迹。   南宫无殇指法了得,将人戳瞎竟连半点血都没让溅出来。   少女讶异的松了口气,眉梢往妇人呶了呶,“不是还有话问吗?”   刚才这家伙是怕吓到她,才特意封住这妇人哑穴的吧?   南宫无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掠过妇人怨毒神色,眼神便多了丝凉意,“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两人应是官府通缉多年的阴阳双煞,原来躲到这来谋财害命,难怪官府抓不着。”   白云晞对他们是不是通缉犯不感兴趣,听了这话后眼睛却亮了亮,“你说他们在这躲了多年,那他们抢下的财物应该不少吧?”   南宫无殇一怔,哭笑不得看着她,“姑娘,我们能不能顺利离开这还是个问题,这会你就惦记起死人财来了!”   少女瞄了眼四周,立觉黑黝黝的四周卷来阴风阵阵,她抱了抱双臂,不自觉往他身边迈了迈,“好了,别说那么晦气的东西了,还是赶紧问问离开的路吧?” 第28章 锁情之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瞄见她举动,一怔之后暗暗摇头,这丫头竟会忌讳这种东西!   虽觉得她这害怕有些无稽,不过摇头之后他还是不着痕迹往她身后站了过去。   将她护在身侧才朝那妇人弹出一缕指风,“呸,有种你就杀了我,想从我嘴里问出东西,趁早别做梦了。”   白云晞一本正经盯着她,“大娘,现在是晚上。”   “做梦正合适,” 她沉了脸,声音也冷下来,“而且,做梦的人是你。”   “我呸,要杀要剐随你们。反正老娘贱命一条,有你们俩垫背,死了也值。”   “好吵!” 南宫无殇淡淡道,指尖往妇人身上一戳再移到老头身上,“你说。”   依旧闲闲散散的语调,可细听绝对听得出其中让人胆颤心惊的凉意。   许是憋得狠了,老头穴道解开之后,先是难耐痛苦“嗷” 的嚎了一声,然后那不掩色心的猥琐目光往白云晞瞟了瞟,才忽地得意嘿嘿冷笑起来,“小子,与其关心出路,还不如先关心一下这小姑娘身上的锁情吧。”   “锁情?” 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白云晞皱了眉,“那是什么鬼东西?”   老头不改色胆,这时候居然还敢辣勾勾盯住她衣裳下起伏线条,“小姑娘,有了那东西,你就能与一个正常男人欢乐无忧享受鱼水之欢。”   说罢,他还不怕死的意有所指瞥了瞥南宫无殇身体某个地方。   少女将信将疑垂下眉眼,恼火的在心里冷嗤一声:搞了半天,不就是兴奋剂一类的催情药嘛!   南宫无殇却一反常态,笑吟吟看着他,“你觉得在我面前顾左右而言他有用吗?”   “信不信随你。” 老头黑了脸,冷哼一声,竟似十分不悦被他质疑一样,“不用一刻钟,她就会有反应,若在半个时辰内没有与男人阴阳相交,到时她就会爆体而亡。”   他哼了哼,斜了南宫无殇一眼,隐含得意道,“锁情是我研究多年才成功的宝贝,不管混于任何液体都无色无味难以察觉。更何况,那两碗姜汤味道浓,又混有蒙汗药。”   还有一句他没说:弄出这宝贝多年以来他就没有失败过。   “还玩故弄玄虚!” 南宫无殇笑容懒散,眉梢染了点点冰凉暗芒,“有这心思,还不如赶紧想想能够提供什么有用消息赎回你们两颗脑袋吧。”   他云淡风轻睨了眼老头,心里却暗暗惊了惊。   老头嘿嘿笑了笑,又恨又舍不得的瞟了瞟白云晞,随后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这儿根本没有出路,你既然猜出我们身份,就该料到我们躲进这里不会再轻易离开。”   “不轻易离开,并非不离开。” 南宫无殇似笑非笑掠向他,慢慢地一字一顿道,“既然你们觉得这秘密不能公开,那就抱着这个秘密一齐下地狱好了。”   他嗓音低沉动听,又是含笑说这番话。 不知内情的人听到,大概只会以为他开玩笑,可那老头却蓦地从心底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嗓音在黑夜中弥散,那股仿佛骨子里透出的森然冷厉却似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一样,牢牢萦绕心头不去。   “你们……到底什么人?” 老头暗暗吞了吞口水,迟疑了一会,才终于想起问一问这个迟了太多的问题。 第29章 发作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有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在身边,白云晞觉得这黑夜的阴冷终于淡了许多,倒是来了兴致,“你知道你们犯的第一个错误是什么吗?”   老头茫然,她又道,“就是为了省事,一直没想过询问我们姓名。你们倒是早想好将我们劫财劫色杀人灭口,确实没有知道我们姓名的必要。”   “只可惜……啧啧!” 她惋惜的摇了摇头,面上笑容如花,语气却十分冷淡,“第二个错误,就是一直想将他支走。”   老头怔怔哑口,她又轻轻笑道,“在这之前,他也曾给过你们两次选择的机会,可惜看来你们还是比较喜欢与阎王作伴。”   老头脸色难看,“什么机会?”   “第一次,他重复强调姜汤味道不对,你们偏胡说八道。” 少女冷笑一声,又道,“第二次,若是今晚大家相安无事待到天明,我们明天就会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离开。”   “可惜……” 她声音轻,尾调却拖低拉长,让老头徒生心惊肉跳的恼恨,“事不过三,你们等不及了。”   等不及的犯案,等不及的奔向阎王殿。   自作孽,果然不可活。   四周很静,屋子里也几乎全是白云晞脆脆甜甜的声音,南宫无殇对她的结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只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含笑听着,待她说完,才懒懒道,“离天亮还远,你还是先歇歇吧。”   他淡然扫了眼不能开口的妇人,微凉眸光盯住老头,“我拎他们到对面再问问。”   少女挥了挥手,“你随意。” 说罢,她掩嘴打着哈欠,神色明显困乏。   她是在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对于这个时代强权公理的接受能力……显然只能勉强到眼不见为净的程度。   南宫无殇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两人,又指了指对面,“自己走还是?” 老头与妇人虽然双腿勉强能动,可其他部份还僵硬着。 然对着这个高深莫测的年轻男子,他们只能按下怨毒不情不愿的往对面厢房迈去。   走了两步,老头见他们居然一点也不在乎他精心研究出来的锁情,才真慌了神,“我说她身上中了锁情,绝不是谎话。”   白云晞盯住他背影,奇道,“真中了锁情又如何?你不是早将解药告诉我们了吗?还是你以为凭这个能要胁我们?”   她撇了撇嘴角,低声嘀咕,“就算真要睡男人,我也不会委屈自己睡个老淫棍。”   老头一愣,随后悔恨的僵住,“你们不是兄妹!”   南宫无殇回头,似笑非笑的瞟她一眼。 白云晞撞上他眼神,登时激灵灵震了震。 这家伙……什么眼神,暗芒流荡,意味深长?   刚才那句话——他听到了?   少女莫名觉得脸颊热了热,不过幸好此刻是夜晚,这屋子又没有灯火,黑乎乎的只能勉强辩着轮廓,谁也看不清她脸色。   好嘛,她根本就没有想要睡他的意思。 她本意是,就算真需要一个男人来消灭掉锁情,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心虚脸红个什么劲!   念头一转,白云晞立时从尴尬挣脱;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倒忽地理直气壮道,“这两人既是官府通缉犯,多少该有赏金吧?”   脚步微微一滞,南宫无殇吸口气,头也不回的驱着两人往对面走,“你还是好生安歇吧。”   白云晞眯起眼盯着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身影,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看着看着,竟渐渐在眼前虚幻出一片清凉海滩来。   “清凉、海滩?” 她迷糊喃喃自语着,无意识摸了摸脸颊。   “啊,真烫!” 她呆了呆,然后惊得霍地跳了起来。   她果然苦逼的中了锁情,现在那鬼东西已经开始在她体内不安份了。 第30章 救不救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莫名记起刚才迷糊中听到那妇人说那家伙摸黑替她擦汗一幕。   心神忽地一漾,没来由觉得浑身火烧火燎被热浪包围般难受。   眉头跳了跳,她忍不住磨了磨牙,“他不也喝了姜汤,为什么他没事我却中招?”   “柿子挑软的捏!”   少女忿忿,却不敢再贪恋那张木板床。 她可没忘那猥琐老头的警告,当然更不会随便找个男人将就睡了。 而且,瞧南宫无殇那家伙,就算她乐意他还未必愿意呢。   这般想着,不知怎的就想起南宫无殇回头那个古怪似氤氲淡淡薄雾的眼神。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不管她嘴上承不承认——那家伙其实还是不错的。   晃着脑袋出了厢房,白云晞摸黑到了厨房。 点了灯,倒是看到一个大水缸,又费神翻找好一会,才总算找到藏在几重罐子里的绿豆。   她一边将绿豆放入锅里熬,一边焦急道,“哎,希望这东西能有点用,不然姑娘我待会肯定死得好难看。”   爆体而亡,这场面想想就令人作呕。   当然,她心里其实有九成把握,南宫无殇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不管。   体内热浪滚滚,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 她只能硬着头皮烧一会火又跑去浇一会冷水。 待到熬出大锅绿豆汤,她猛灌一通之后就直接爬到水缸里泡着了。   南宫无殇听闻动静出来一看,就见她一边哆嗦打着喷嚏一边又端着大碗饮绿豆汤。   眉头不自觉紧了紧,他在水缸旁边站定,“我说姑娘,你这法子行不行?”   白云晞正被身体内外冰火两重天的感受折腾得死去活来,听闻他漫不经心的调调,登时没好气道,“我不行,你行!”   南宫无殇一噎,随即幽深眼眸有意无意往她划了划。 白云晞快被这难受的感觉折腾疯了,见他不吭声,又道,“你明知姜汤有问题,也不拦着。”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懒懒一笑,“你之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我以为你心甘情愿要喝的。” 当时她高烧不褪,就算看出姜汤下有蒙汗药,他也不得不让她喝下。   昏一昏,总比烧坏脑子或烧出更严重的后果要好吧!   反正,她正好需要多休息。   少女悻悻抿唇瞪了瞪他,她能说她当时意识时迷糊时清醒吗? 刚好清醒听到那段对话又迷糊抗拒不了被灌姜汤!   “你也喝了姜汤,你怎么没事?”   南宫无殇古怪看她一眼,盯着她神色不怎么正常的面孔,默然半晌。   “谁说我没事?” 他神情认真,可语调却懒懒散散,让人猜不出真假。   少女怔了怔,他却忽敛了笑意,严肃盯着她,“我不过用内力暂时压制而已,这东西压抑得越久待会反弹便越厉害,也不知你这法子对我有没有用。”   白云晞脑子还转不过弯,他又闲闲问道,“若最后,非得用那什么男女阴阳相交来救命,你救还是不救?”   他声音轻飘飘,甚至语调也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可这话落在白云晞心头却不啻于一颗重愈千钧的炸弹。 第31章 来真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晕头转向片刻,怒火无端从心底窜起。   你妹,假如她虐待自己半死最后还得献身互救,那她瞎折腾个什么劲?   她忍不住瞪圆眼珠盯住意态闲散而不失优雅的南宫无殇,这家伙故意的吧? 看她出尽洋相,才慢悠悠拿这话刺激她!   南宫无殇似乎没看到她透着腾腾怒火斜刺来的眼神,带着意料中的失望幽幽轻叹,“唉,世上真正知恩图报的人果然凤毛麟角。”   白云晞瞧见他那自以为看透世人的阴郁眼神,热血就“唰” 的冲上头顶,“我又没说不救,你心凉什么!”   南宫无殇登时惊喜又狐疑的扫她一眼,“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少女恨恨仰头,“不就是豁出去提前洞房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命面前,其他统统靠后。”   南宫无殇看着她义不容辞的模样,心头一震。 平日堆悉眉梢眼角的冷清笑意这会却似活了一样,如被无形春风拂过,那暖流竟淌过眼底暖进了心里。   想不到在这丫头心里,关键时候人命比贞洁名声更重要。   这世间,能勘破种种束缚珍视别人性命的人,实在少,太少!   心头震动之余,南宫无殇自己也没有察觉看她的眼神多了丝平日少见的柔和。   白云晞见他默然不语,似突然想到什么,随后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你放心,就算我和你真发生那什么,我以后也绝对不会赖上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真不得已发生那什么也是出于互救而已,你完全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心里明白,即使南宫无殇什么也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从渡船落水到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他的功劳。   虽然她没有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的习惯,但她绝对不是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 更何况,南宫无殇救了她不是一次两次。 眼下的情况,救他也等于自救。   何况依他的长相与品质,就算为了消灭锁情不得已提前洞房,她也不亏。   南宫无殇眯了眯眼,心头微震与感动慢慢淡去,眼底反隐隐浮出莫名怒火。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甩开我?”   白云晞哑口无言瞪他,半晌,仍旧莫名其妙的神情。 想了半天,她憋不住困惑道,“大哥,请你好好说人话行吗?” 为什么她这么先进的人,都听不懂他异次元的话?   看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再对上她懵懂茫然的眼神,南宫无殇心头震了震,忽略她话里怪异用词,暗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希望她赖着他? 他怎会产生如此荒谬的念头?   错觉,一定是受蒙汗药影响才产生的错觉。   他笑了笑,仍旧一副散漫高雅面容,却忽换上无比认真的语气,问道,“姑娘确定不会后悔?不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白云晞哼了哼,质疑来质疑去,说到底不就是担心她日后会借机缠上他!   “你放心,真需要做那种事解决问题,也是利人利己的互助行为,日后谁也不欠谁。”   她将话说得如此清楚,分明半点也不想与他有瓜葛的样子。 南宫无殇明明该感到放心高兴,可偏偏,看她就事论事无所谓的态度,他心里反而生出淡淡憋屈不快来。   “既然姑娘如此明白事理,我若再客气,岂非辜负姑娘美意!”   他靠近两步,微俯身凝住水缸里的少女。 昏暗夜色下,他眼底幽芒流荡,低沉嗓音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白云晞不经意撞上他暗芒闪动的眼神,心骤然呯呯乱跳起来,“你、你来真的?” 第32章 这也行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吃惊的时候,下意识往水里缩了缩,这一缩立时被呛了水,话含糊未落她已难受咳嗽起来。   南宫无殇倾身又往她低了低,放任眼眸火苗簇动,凝住她,道,“怕了?”   被一个正常年轻男子用明显要将人拆吃入腹眼神㨦住,白云晞若说不心慌那是假话。 可她前头已经做了豁出去“献身互救” 的姿态,这会被他仿佛将人看穿的眼神盯住,还是看轻的怀疑口吻,她能软弱否认吗?   被锁情左右着情绪的少女,几乎没有考虑,只直觉不能被他看轻,凭着一股气竟霍的站了起来,“谁怕了,谁怕谁是小狗。”   唇边笑意微凝,南宫无殇伸出长臂搭向她肩头,“行,我就是找骂的。”   他低低叹息落下,白云晞却听不到他嗓音里隐含无奈,他手指落在她肩头一刹,她不知是惊还是急的,竟眼前一黑非常会挑时机的昏了过去。   那猥琐老头大概也是半吊子水平,所谓精心研究几年才弄出来的催情药,其实药力也不怎么霸道。   白云晞在大水缸里泡半天,再不停饮绿豆汤,就在她不时与南宫无殇斗嘴的时候,体内热浪便在不知不觉中褪了。   但是泡了半天冷水,待锁情的药力散去,南宫无殇将她从水缸拎出来,才发现她再度发起烧来。   他只能苦笑着将她打横抱进屋里,“姑娘,咱能不能别这么娇弱!”   白云晞也不想这么弱,只可惜原主就是个娇养深闺的大小姐,连日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奔波,心神稍一放松身体便受不了。   接下来跟南宫无殇预料一样,他几乎将厨房掘地三尺,也没有再找到丁点姜沫来。 除了水,他再找不到第二样可用于替她降温的东西。   在他伤脑筋忙碌着,天不知不觉亮了。   可白云晞体温仍烫得吓人。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际。 一筹莫展的南宫无殇立时精神一振,就听闻有喊声传来,“公子?公子?你在哪?”   听出鲁乞声音,南宫无殇哼了哼,越发对这个最近脑子被驴踢过的下属不满。 荒山野岭周围就这一间木屋,他还能在哪!   昨晚进入木屋前他就发了信号,鲁乞竟然现在才寻来。   想到这堪与蜗牛相媲美的速度,男子眸光又渗了丝凉意。   “我等来迟,请公子恕罪!” 一道略显冷清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南宫无殇拭汗动作微凝,又继续若无其事完成未完之事,这才慢条斯理转过身来。   鲁乞微垂眼角里,神色惊讶而古怪。 与鲁乞并肩而立的男子,乍见南宫无殇温柔为女子拭汗之际,眼底虽闪过一抹复杂,但面上却只见敬重。   如果说鲁乞是忠直的木头,他旁边的天浔便是挺秀的青竹,竹者——通常坚韧而灵秀。   南宫无殇掠了眼青竹一样的天浔,眸光虽沉了半分,面上却并无不悦,“你也来了。”   鲁乞压下惊讶,惴惴请罪,“属下担心公子安危,自作主张通知天浔,请公子责罚。”   “公子,” 天浔挺直腰杆垂首请罪,“您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 如果人都出事了,还守着所谓的秘密又有何用。   南宫无殇默然扫过两人,淡淡道,“下不为例。”   鲁乞暗松口气,果然还是天浔的巧嘴顶用。   “拿来。” 目光凉凉一扫,南宫无殇一手拿过鲁乞带来干净衣裳,一手坚定的摊在他面前。   鲁乞茫然抬头,“什么?” 第33章 分歧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眼风一扫,声音微沉,“护心丹。”   他语调依旧散漫随意,可嗓音已然透出不悦。   鲁乞呆了呆,随即骇然瞪圆眼珠,急急劝阻道,“公子,护心丹乃千金难求的救命灵药,请公子慎重。”   “嗯?”   南宫无殇面容依旧带笑,不过扫去余光明显含了愠怒。   天浔手肘暗暗撞了撞鲁乞,鲁乞瞄见南宫无殇不容质疑的眸光,默了默,才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盒子过去,“公子。”   南宫无殇将护心丹拿出来,没有半分迟疑,直接转身塞进了白云晞嘴里。   他看着依旧昏睡的少女,几乎连想也没有想,就将鲁乞带来的干净衣裳披在她身上。 凝住她双颊不正常的洇红,眸光微闪,随即手一抄,白云晞已稳稳落在他臂湾里。   “我们走。”   鲁乞瞪圆眼珠一直来不及恢复正常,眼见自己素有古怪洁癖的主子舍衣喂药还亲自抱人……。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追上前面步伐稳健的俊朗身影,“公子,不如让属下代劳?”   说这话的时候,为了不让南宫无殇看出他对白云晞恼恨,他还煞费苦心埋首作出虔诚可靠的姿态伸出双手。   南宫无殇盯了眼他双手,不动声色将怀中少女往旁边让了让,迈步越过,“你善后,天浔跟上。”   鲁乞呆了呆,嗓音远远传来,他才迟钝觉得自己双手寒意萦绕。   看着前面抱着一个人还健步如飞的修长身影,天浔几次张开嘴巴,又默默将话咽回去。   沿途皆是荒野,连马都没有。 南宫无殇一路抱着白云晞疾步行走,完全不肯让别人碰她一下。   天浔等到鲁乞追上,意味深长的望着前面,悄悄询问,“怎么回事?”   鲁乞盯住前面臂湾安然酣睡的少女,一脸复杂叹口气,“一言难尽。”   天浔若有所思转了转眼珠,随即默默加快脚步跟上南宫无殇。   因南宫无殇身份特殊,天浔与鲁乞前往木屋时,便做好安排。 待众人终于走到道路,早就有马车与大夫候着。   南宫无殇将人抱入马车,直接对大夫道,“她高热不褪,你赶紧想办法给她降温,务必保住她性命。”   他看似亲切随和,实则暗含凌然睥睨气势,那大夫被他目光扫过,心头立时震了震,立即唯唯诺诺应道,“是、是,老朽一定尽力而为。”   好在鲁乞心眼里只有南宫无殇这个主子,以防万一,早做了充分准备。 这会即使仍在荒郊野外,马车上也有不少药材。   南宫无殇将白云晞交给大夫后,就出了马车。   “公子,属下已经让人将白姑娘的讯息带给她兄长,目前他就在离塘黎不远的临郡。” 鲁乞犹豫了一下,又道,“她落水后一直行踪不明,她兄长怕是急坏了。”   天浔忍不住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过去:鲁乞,你竟敢暗指公子名不正言不顺,还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南宫无殇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掠了掠鲁乞,“去临郡。”   “公子,” 天浔心里暗骂鲁乞坏事,想到自己主子身份暴露的后果,不得不顶着南宫无殇余怒未消的冷笑,上前一步劝道,“请公子以大局为重,现在出发往易北。”   “嗯,现在?”   南宫无殇脚步一顿,目光淡淡扫来,落在天浔身上却重逾千斤。   心跳骤剧,天浔沉思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迎上他隐含凌厉眼神,坚持恳求,“请公子现在前往易北。” 第34章 失落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抿着薄唇没有说话,眉梢流荡一股凉凉眼风扫过去,旋即步伐坚定迈向马车。   天浔与鲁乞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忧虑。 鲁乞为人忠直,既从天浔眼里也看到了担忧,又一心顾虑南宫无殇安危,哪里还会考虑其他,直接追上去苦苦规劝,“公子,天浔在此地现身,那些人顺藤摸瓜迟早会查出十二护卫行踪,若公子再耽搁,易北那位的秘密只怕守不住。”   他顿了顿,语气添几分凝重,“请公子三思。”   南宫无殇笑了笑,意味深长瞥他一眼便上了马车,“去临郡,立刻。”   被他眼风刮过,鲁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终于对自己自作主张召来天浔的举动懊悔万分。   南宫无殇既决定去临郡,就绝不会因几句劝阻而更改。 鲁乞与天浔都弄不明白他坚持亲自送白云晞去临郡的用意,只能忧心忡忡按捺焦急跟上。   鲁乞备下的药材自是好药,大夫给白云晞用了药后,她体温确实也降了下来,但人始终昏睡不醒。   途中只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喝了些水,依稀看见南宫无殇那张俊脸在眼前晃了晃,又昏睡过去。   待到达临郡,她才稍稍下降的体温又意外升高。   南宫无殇将人带到白子墨身边,尽管鲁乞与天浔再三暗示催促,他还是不放心离开。 只沉默恒定坚持着,等到确定白云晞无性命之危再算。   夜半,客房外面走廊。   天浔望着黑暗中长身玉立的身影,压着声音请求,“那边又来消息了,请公子速速启程。”   南宫无殇蹙眉凝着不远的房门,“再等等。”   “公子,” 天浔压低的声音透出焦急,“属下可以暂留临郡。”   那位白姑娘能令自己主子挂心至此,他开始好奇那位姑娘的本事了。   南宫无殇扫他一眼,挥了挥手没有再作声。   天浔知道多劝无用,只能将一肚子道理都吞回去,暗暗盼着临郡的大夫能顶用,盼着里头那位让人牵肠挂肚的姑娘能赶紧好起来。   也许是南宫无殇贡献那颗珍贵的护心丹起作用,也许是白子墨的焦急担忧令白云晞有所感应,临近天亮之际,她反复飙升数次的吓人体温终于平稳降了下来。   天浔确定这个好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松了口气,接着二话不说跑到客房催促南宫无殇,“公子,再不启程,易北那位只怕真暴露了。”   南宫无殇望了望天际,回头凝向白云晞所在的客房,微微勾唇,“你暂留,暗中观察。”   天浔一喜又乍然惊了惊,喜的是,南宫无殇终于肯启程赶往易北;惊的是,他还是低估了那位白姑娘在南宫无殇心中的份量。   两个时辰后,感觉睡了一辈子那么久的白云晞终于睁开眼睛。   从白子墨口中了解到自己在鬼门关打转的经历,再听他郑重其事感叹南宫无殇救命之恩,白云晞除了唏嘘一声自己命大外,思及南宫无殇为救她所做种种再听到他不辞而别的消息,心里竟隐隐莫名失落起来。   两日后,恢复活蹦乱跳的白云晞坚持启程前往京城。   这一日,顾西风趴在车窗边,兴致勃勃拿花生壳弹打沿途所见的小动物。   他玩得不亦乐乎之际,却忽地听闻“哎哟” 一声惊叫。   心咯噔一下,白云晞暗叫不好,就听闻一阵急促马蹄声从旁边越过,迅捷无比的停在前头挡住去路。   随后有声音嚣张响起,“给爷停下。” 第35章 赢了爷再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前路被挡,车夫只能苦着脸手忙脚乱勒停马车。 白云晞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就见一匹膘肥体壮的枣红骏马正正横在马车前面。   马背上,歪坐着一个斜眉瞪眼的年轻男子。   白云晞挑眉,粗略打量一番,只见这人从头到脚都张扬彰显华贵。   但他高踞马背,肆意斜来双目幽光闪烁,一手甩着鞭子在空中悠悠晃荡,叼着狗尾巴草的嘴巴还不时冒出嘿嘿冷笑。 这痞里痞气的模样,立时让白云晞眉头皱起,她一下联想到精确形容这类人的词。   典型纨绔!   眉头极快拢了拢,她暗吸口气,然后努力露出温和笑容,“不知这位少爷强行挡住我们去路有何急事?”   萧凉瞟她一眼,忽地拍马靠近过去。 他坐在马背上,还特意伸长脖子将脑袋往她跟前倾了倾,然后指着泛红的额头,嘿嘿笑道,“姑娘,瞧见这受伤的额头没有?你让刚才偷袭爷的人出来,爷要看看在这地界有谁长了熊心豹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少女笑容不变,忽略他挑衅语气,眯起眼眸狐疑的审视了一下他“受伤的额头。”   她不知道他“受伤” 经过是否真与他们有关,但是她肯定顾西风再心智不足,也不会故意挑人额头来弹。   而依顾西风的身手,这种拿人“额头” 当虫鸟来弹的失误绝对不存在。   念头转了转,她压下心里怏怏不悦,扭头朝顾西风招了招手,“西风,出来跟这位少爷道个歉。”   顾西风“啊” 一声,茫然又委屈的指着自己,“云晞为什么让我跟别人道歉?我没有拿花生壳打他。” 他虽然心智不足,却也听得明白外头那人什么意思。   以他的智商,自是无法理解白云晞息事宁人的心态,白子墨却明白自己妹妹用心。 他们眼下临近京城,谁知外面霸道拦路的会是哪路神仙,如果道个歉能将这茬揭过那是最好。   若不能……。   白子墨蹙眉想了想,轻声问道,“西风希望妹妹代你道歉吗?”   顾西风完全不察他技巧性转移重点,听闻这话,立时摇头,紧张得直摆手,“不不,我要保护云晞,我去道歉。”   说罢,他生怕外面那人会欺负白云晞一样,急得嗖的窜出马车保护姿态站在白云晞跟前,仰头如临大敌般望着高踞马背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你……我,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弄疼你,要不你打回我额头,我不怕疼,你千万别欺负云晞,这不关云晞的事。”   “郡王爷,这人看起来是个傻子。”   顾西风握起拳头,盯着站于马下侍卫模样的人,气愤地大声反驳,“我不是傻子。”   白云晞暗暗抚额,她不过让顾西风下来道个歉而已,什么时候乖巧听话的顾呆呆变得这么敏感话唠了?   眼角瞄过那马背歪坐的男子,心头随即一凛,这纨绔竟是郡王?   “这位少爷,实在抱歉。” 白云晞压下心惊,作出卑微姿态含笑下了马车,“他伤到少爷纯属无心,还请少爷你大人大量别与他计较。”   赶紧接受道歉让我们过去吧。   “让爷不与他计较也行。” 萧凉斜她一眼,又盯了顾西风好一会,忽一甩鞭子直指右边空地,“叫他过去跟爷好好打上一架,若他赢了爷的话,爷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白云晞心头一沉,只含笑平静问道,“请问少爷,若是他输了又当如何?” 第36章 反复无常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输了?”萧凉挑眉,盯着她的神色甚是古怪,半晌才冷冷一笑,“输了就打到赢为止,不然你们哪来的回哪去也行。”   这么恶劣霸道?   白云晞笑容僵了僵,这么说这小子纯粹吃饱了撑着——故意找揍来的。   京城她非去不可,这架——看来也非得让顾西风出来打不可。   但这小子是皇亲国戚,她将来在京城混指不定会碰上。 这嚣张气焰得压,人却不能明着得罪。   “少爷既然愿意给这个机会跟他切磋,那是他的荣幸。” 少女这话虽是恭维,可神态并不见谄媚谦卑。   她瞄了眼趾高气扬高踞马上的男子,暗暗给顾西风使了个眼色,“不过少爷身份尊贵,就怕真在这当众干架会辱没少爷身份,这岂非我们罪过。”   萧凉“咯嘣” 一声咬断一截狗尾巴草,高高在上斜睨着她,痞痞一笑,“你只管划下道道,爷奉陪。”   白云晞暗吸口气,再次确定这小子就是故意挑事找人打架来的。   她观察了一下右边空地,才道,“少爷你看,那边空地正好有两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不如这样,你和西风分别往两块石头打三拳,谁将石头打烂谁赢,如何?”   萧凉扭头打量了一下那两块石头,自信满满扬了扬眉,“这比试新鲜,爷应了。”   回头,他盯了眼顾西风,“你,跟爷过去比试比试。” 言罢,一拍马背,率先跑向右边空地。   白云晞看着顾西风,鼓励的笑了笑,“西风去吧。”   “云晞放心,我一定会赢的。”   少女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 若非稳赢,她才不会出这主意。   萧凉可不知顾西风天生神力,只道凭着他打遍京城无敌手的经历,先“友好” 接下打石头这蠢招也无妨,反正稍后他有的是机会狠狠修理那傻子。   顾西风去到空地盯了石头一眼,就道,“你先打。”   萧凉踌躇满志瞟他一眼,随即摆好架势嘿嘿一笑,“行,那爷先来。”   顾西风只站在一旁看着他手起拳出,大声数道,“一、二、三。”   三字一落,萧凉帅气收拳,指着从石头掉下的零星碎渣,得意洋洋吹了个口哨,“看,爷将它打碎了。”   顾西风是老实孩子,不懂溜须拍马也不懂落井下石,瞟了眼地上那点碎渣,平静道,“到我出拳了。”   抬手,接二连三出拳,就在眨眼间一气呵成,原本矗立他面前那块石头在他收拳瞬间“轰” 一声碎成渣渣塌在地上。   他往外闪了闪,冲萧凉点点头,诚实道,“我赢了。”   石头完全碎掉那一瞬,萧凉眼瞳微微一缩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看着顾西风这诚实孩子,那副痞里痞气的嘻皮笑脸忽地一收,沉着眉头瞪向不远的少女,怒斥,“你使诈,这不算。”   闻言,白子墨在马车里担忧的低唤一声,“云晞?”   “哥哥,无妨。” 少女心下暗骂,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安抚他一句,才拾步往空地走近。   她俏脸带笑,直直迎着萧凉愤怒目光,从容问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请少爷划下道来再比一次。” 第37章 戏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既然你如此诚心,我就勉为其难想一想。” 萧凉瞟她一眼,俊脸依旧沉着。   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云晞暗翻白眼,面上没显不悦,只温和道,“那劳少爷费神想一想。”   “瞧见山边那棵松树没有?” 大概少女顺从的态度取悦了他,这位郡王爷收了吓人阴沉又嘻嘻笑了起来,“树梢上有个鸟窝,我们用这个比试好了。”   白云晞眯起眼睛往他所说的松树望了望,距离太远,她除了望见茂密的松针外,什么也瞧不清。   她暗暗掂量一下,才问,“少爷想要怎么比试?”   萧凉扬了扬眉,瞟向她旁边的矮木橔,“简单,谁先将鸟窝拿到这,算谁赢。”   白云晞疑心其中有诈,眼角低扫过他身后一行护卫,淡淡恭维,“似少爷龙章凤姿的人物,便知少爷是一言九鼎的铮铮男儿。”   “少爷既然觉得比试这个好,那便这样比试。”   先拿话套住这小子未必有用,不过她总得试过才知道。   萧凉扯高眉头睨了睨她,“事不过三,爷一向说话算数。” 他低头扫了眼身旁护卫,“不信你问问他们。”   护卫集体低头嘴角抽搐,郡王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少女笑了笑,自不会真询问他的护卫,只露出放心信任之色看着他,“我自是相信少爷人品,现在就请开始吧。”   那些护卫又是集体嘴角一抽,这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水平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萧凉拿下嘴里的狗尾巴草,随意往地上划了道线,朝顾西风勾了勾手指,“你小子过来,我们站在这条线后,喊了口令后同时往那棵松树掠去,谁先将鸟窝拿到这算谁赢,听明白没有?”   顾西风先看了看白云晞,见她含笑点头,这才走到萧凉旁边,“明白。”   萧凉侧目看了白云晞一眼,“好,一二三,开始。”   看着两条人影如离弦之箭一样朝松树激射而去,白云晞却莫名打了个突,刚才那小子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顾西风已经抢先到了松树,瞥见树梢上的鸟窝,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就伸手将鸟窝掏在手里。   萧凉似乎慢他不止一拍两拍,顾西风掏了鸟窝又往白云晞掠回去,萧凉似乎才到松树。   “云晞,我又赢了。” 顾西风松口气,咧嘴笑着就将鸟窝递往她面前邀功。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白云晞只觉眼前一晃,随后才听闻嗡嗡声。   她除了下意识抬手护住脸之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西风,快将这鸟窝送回松树。”   顾西风惊疑的“啊” 一声,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掏的根本不是鸟窝而是蜂窝。 他一停下来,蜂窝里面的黄蜂立时飞出来愤怒乱蜇一通。   白云晞反应得快,黄蜂扑来只蜇到她护脸的手背。 顾西风怔了一下,除了手脸也遭了殃。   “赶紧将蜂窝放回去。”   少女又急又怒再次催促,顾西风这才端着蜂窝再跑向松树。   这时候,萧凉已经策马前奔,风里还有他得意忘形的大笑声,“哈哈,这一局算他赢了,你们道歉的诚意我看见了。”   白云晞看了看自己被蜇得红肿手背,抬头盯住瞬间远去的身影,顿时恨恨,这小子,日后最好别犯在她手。   “云晞,你们怎么样?” 马车内,白子墨担忧的探出头来。   “没事,这黄蜂无毒。” 她忍着痛笑了笑,招呼顾西风上马车,“这红肿大概两三日就会自行消,哥哥不用担心。”   然而一个时辰后,他们进城前又遇上了麻烦。 第38章 时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下一位,路引与身份文书。”守城的官差板着脸吆喝一声。 白云晞一行从江南来到京城,对这套检查制度早就熟悉了。 这些东西自是早早备着,待通过检查便可入城。   但是,就在官差冷眼扫来,伸手准备检查的时候,旁边那条专供京中贵族的通道却忽地驰来马蹄声。   随后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命令道,“容三,那是爷罩着的,赶紧放行。”   白云晞刚要递上路引与身份文书,闻言手一僵,暗恼扭过头去,果然看见萧凉一副唯我独尊的拽样高踞马上。   她未来得及说话,那负责检查的官差却似突然见到祖宗一般,扯出最谄媚的笑脸,小心翼翼道,“原来是郡王回来了。”   “小的不知他们与郡王你是旧识,小的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说罢,他换了张笑脸看向白云晞,一边示意她将东西收好,一边将横放的栏栅移开。   白云晞侧目,瞄了眼旁边高踞马上一副施恩嘴脸看他们的萧凉,登时怒从心起。   这小子,以为这么做她就会不计前嫌甚至对他感激涕零?   趁早做梦去吧!   瞧这守城官差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平日没少仗着郡王身份在京城作威作福。   对于这种称呼人少得罪人多的纨绔,她一点也不想仗他的势。 万一这小子被谁谁暗中忌恨着,她被他这么一“罩” ,岂不刚进城未站稳脚跟就要倒霉!   况且,她手续齐全,也不需要守城官差看他的面子。   前脚结梁子后脚施恩?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怀好意。   不过守城官差对这小子忌惮颇深,就是说这家伙后台非一般的硬了。   飞快转了转脑子,她忽记起一事来。   萧?   她记得这南苍国唯一的异姓王就是姓萧来着……眼角隐一抹了悟瞥了瞥萧凉,她不由得郁闷长叹,有个长公主的娘有个异姓王的爹,这小子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不能得罪又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少女默了默,扬起笑脸道,“郡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萧凉挑了挑眉,等着她下文。 就见白云晞转目看着守城官差,轻淡的语气郑重道,“不过请差大哥该怎么还是怎么做。”   “你若这样放行,岂不让人诟病郡王。” 她忽敛了笑意,极严肃的瞥了眼萧凉,“损害郡王名声的事我们绝不能做,差大哥你赶紧查验吧。”   说罢,将手中路引与身份文书往那官差面前一推。 官差怔了怔,眼角悄悄瞄了眼萧凉,见他漫不经心懒懒笑着,并没有不悦之意,这才飞快低头检查白云晞推来的东西。   因为有萧凉这尊大佛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那官差几乎动作如飞,眨眼就将东西检查完毕。 待目送白云晞一行进入城里,萧凉也策马离去,官差才暗暗吁了口长气。   在京城这地界,谁不知道最难惹的就是“郡王笑” 这位小霸王了。   白云晞可不知道因为萧凉一句话,那官差后背冷汗都冒了几重。 进了城之后,萧凉除了留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她外,竟没有再缠着她,直接拍马走了。   “云晞,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京城到了,他们要如何在这片繁华地扎根,却还未知。 第39章 机会来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哥哥,”少女盯住他清瘦的脸,皱了眉,“不是说好了,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我自会想办法。”   “哥哥只要将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少女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自责,声音便含了幽怨,“这世上,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好,以后我再也不操心,就听你的好好养伤。” 白子墨见她黯然神伤,连忙作出保证。   白云晞这才重展笑颜,“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白子墨暗自苦笑一声,只得劝着自己开怀。   进城之后,他们就直奔城北的福来客栈。 次日,白云晞就招呼顾西风一道外出。   来京这一路上她琢磨过了,想在京城迅速站稳脚跟,首先得了解市场。   从城北到城中心繁华处,凭两条腿走路可不行。 虽然白云晞极不喜坐马车,为了节省时间却不得不忍受马车的颠簸之苦。   “看来为了我双腿,我得尽快造个新的交通工具出来才行。” 下了马车在路边歇了一会,双腿仍酸疼不已,她便忍不住蹙眉咕哝一句。   “云晞腿疼吗?那我背你。” 顾西风可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见她脸色不好,直接就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少女看着眼前厚实的背,怔了怔,心底有淡淡暖流淌过。   “西风起来,我不疼。”   顾西风向来不会怀疑她的话,侧头打量她一眼,站起来“哦” 一声,便不再坚持。   白云晞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我们今天是来逛街的,快走吧。”   当然,她这一逛并不是随便逛。 她从布料行逛到首饰铺,再从工艺街转到古玩店,停留时间都不长。 她进入到一间名叫聚宝斋的古玩店后,终于不再像前面一样匆匆观察几眼便出去。   她留意到聚宝斋并非在城中最繁华地段,但地方敞亮装潢高档。 当然,吸引她的并非这些。 而是正在店里争执不休的两名男子。   哦,准确来说,是这两名衣着华贵男子正在争执的对象——一尊雕刻得慈眉善目的尺高白玉观音。   “掌柜,这尊观音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该卖给我。”   白云晞在柜台不远不动声色睨了眼两人,看着掌柜明明苦哈哈也要装出笑容的脸,正在暗自猜测他们身份,就听闻掌柜硬着头皮道,“这……按规矩,这尊观音是该归周世子。”   “什么破规矩!” 另外一名男子瞪着掌柜,满面怒容打断他,“他又没付钱,凭什么该卖给他。”   “不就是钱嘛!”   那男子瞪完掌柜,又瞪向与他争执那人,轻蔑冷笑一声, “既然他没付钱,这尊观音就该价高者得。”   说罢,他忽从怀里掏出大叠银票往柜面上重重一拍,“他姓周的出八千两,我愿出一万两。”   那位周世子见状,顿时怒不可遏,“姓武的,你别欺人太甚。”   “今天,我就欺定你了,怎么着。”   姓武的男子冷哼一声,眯眼斜睨过去,冷冷道,“比钱你比不过我,比底子你也比不过我,今天就算我将这尊观音让给你,你以为千秋节那天你真有机会将观音献进宫吗?”   千秋节?   少女心中一动,眼睛随即亮了起来。 第40章 怪异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商机,这绝对是个赚大钱的商机。  压下喜色,她垂眸含笑,转了转眼珠,心底随即豁然开朗。   嗯,争送玉观音的,一定是后宫妃嫔。   她该造个什么特别“寿礼” 好呢?   字画玉石? 这些不出彩亦非她所长,可赚不了大钱。 这么个发财的好机会摆在眼前,她得珍惜。   白云晞想得出了神,连自己什么时候退出店外都不知道。 顾西风见她低头慢慢踱步,知道她在想事情,也就一言不发跟在后头。   不过顾西风小孩心性,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跟着。 他左顾右盼张望一会,就被旁边捏泥人的摊子吸引住了。   就在他专注盯着泥人摊子的时候,白云晞不知不觉走到了路中间。 突然,疾风夹着马蹄声驰来,眨眼功夫,就见马匹庞大阴影自她面前呼啸而过。   她惊怔抬头,只来得及看见绝尘而去的马屁股。   她几乎立刻迅速往后退了退。   “郡王,你等等,你等等。”   一道娇脆呼声伴着急骤马蹄声再次传入耳朵,要命的是,白云晞已经来不及反应,就有骏马从后面急促撞来。   眼看就要将她踩于马蹄下。   少女下意识闭上眼睛苦笑,这不是帝都吗? 大街飙马就跟现代飙车一样,她也忒倒霉了。 几次三番都险死马蹄下,看来今天是不能免幸了。   她念头转得快,不过有人反应比她更快。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在马下时,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闪电般搂住她往里再前掠了掠。 几乎同时有“轰” 一声响起,而先前肆意驰跑的马蹄声这时也戛然而止。   “姑娘,没事了。”   白云晞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但这张脸并不完美,一道明显伤疤自他左眼眉梢直飞入鬓。 这伤疤不让人觉得狰狞,反为他俊美面容增添几分铮铮铁骨男儿气。   她怔了怔才别开视线,陌生的眉眼她为何有莫名熟悉感?   “谢谢。”   很诚恳的道谢,谁也听不出她其中隐含试探。   男子淡淡暼她一眼,喜怒难辩回了句,“举手之劳。”   少女掠过他冷峻容貌,不知为何心底生出淡淡失落来。   “是谁逼翻我的马……宁、宁王殿下!” 怒不可遏的声音,在目光撞上男子岿然身影时,竟立刻变成颤音。   宁王?   眼前这气势吓人的家伙是南苍国传说中的战神?   难怪一张脸俊美如玉,却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与不怒而威凛然气度。 从死人堆里爬过就是不一样,他淡淡一睨,眉宇自然流露的杀伐气息就让人脊背发寒。   “武昌候府的小姐当街策马狂奔险伤人命,我怎不知京城的律法改了。”   他岿然而立,斥责的语气虽冷淡,可这话对于突然被摔于马下的少女来说却极重。   白云晞转目望去,果然见那位被称武昌侯府的小姐俏脸立时惊得煞白。 大概突然被摔下马时擦伤了脸颊,本就又疼痛又狼狈。 再听闻这句话,一时竟惊得双肩颤抖,仰头看着巍巍如山的冷峻男子,怔了半晌,才哆哆嗦嗦道,“殿下息怒,臣女知错,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41章 是与不是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男子面无表情掠她一眼,眼角余光将白云晞若有所思的神情纳入眼底,似乎冷冷哼了哼,“武小姐还是先处理好今天这出再想下次。”   在他强大气场下,武锦连头也不敢抬,她沮丧的爬起来,垂着头小心翼翼往白云晞走去,“请姑娘原谅我,我愿意赔偿姑娘损失。”   这歉武锦道得言不由衷,不过是逼于宁王压力罢了。   “我不碍事,” 白云晞笑了笑,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视线落在她脸颊,目光随即闪了闪,“倒是小姐脸上的伤……小姐还是尽快处理的好。”   擦伤虽轻,不过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将自己的脸看得比命还重,她可不想随便树个敌人。   武锦听闻她提醒,立即有些慌神。 倒是想立即去看大夫,可又惧于宁王之威,因而踌躇了一会,才硬着头皮道,“殿下,这位姑娘已经接受道歉,臣女先告退了。”   男子淡淡睨她一眼,大袖抬起手一挥,“嗯,去吧。”   武锦几乎立即喜出望外的笑了,“谢殿下。”   男子扭头冲白云晞微微颔首,随后也大步离去。 少女盯着他挺拔背影,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接下来,白云晞又走访了几间高档的古玩字画店,打听到想了解的消息后,就回了客栈。   “哥哥,” 进入客厅一坐下,白云晞便道,“在临郡时,那个人有没有将银两交回哥哥?”   白子墨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你是说吴商吴公子吗?你确定你落水时身上的银票没有掉到水里?”   似是想到什么,他忽语重心长道,“只要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几千两银子不见了算什么,性命怎能用银子来衡量。   少女含笑点了点头,“哥哥多虑了。” 她不是在乎那几千两银子,她想起那个人对这事连提都没提……就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对了,哥哥知不知道宁王殿下的名讳?”   白子墨诧异看她,“云晞今天在街上遇到他?”   哥哥要不要这么敏感。   少女摇头,将今天的事瞒下,“没,今天在街上听到很多与他有关的议论,百姓大多敬佩这位战神,才好奇想问一问。”   “南宫是国姓,至于名讳……你容我再想想。”   白云晞摆了摆手,“想不起来就算了,哥哥莫为这种小事劳神。”   “对了,我想在城东一带买座宅子,哥哥觉得怎么样?”   “城东?” 白子墨怔了怔,垂眸掩住自责,“那是京城权贵云集之地,只怕难有合适。”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云晞,我们现在就三个人,其实没有必要买什么大宅子。”   白云晞心下了然,“哥哥是担心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城东那片地寸土寸金,即使是普通的三进宅子也卖到好几万。   白子墨叹了口气,苦笑道,“云晞,哥哥不希望你那么辛苦。” 这些日子,一直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他为人兄长却没尽一分责任,他心里有愧啊!   少女宽慰一笑,“哥哥别担心,我今天在街上打听到一个好消息。你相信我,半个月后,我们就有银子在城东买宅子了。”   白子墨惊诧看着她,“好消息?” 第42章 礼成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哥哥别费神了,”少女笑着摆了摆手,“只管等着到时看惊喜吧。”   白子墨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好将忧虑压在心底,反含了抹柔笑在嘴角,“好,哥哥等着你的惊喜。”   这一日之后,白云晞便将自己关在房里,除了日常三餐及叮嘱白子墨服药外,她几乎都不露面。   一晃眼,半个月就这么悄然无声过去了。   “哥哥,你来看看这个惊喜如何。” 打开房门,白云晞直接提着一个盒子往白子墨房中走去。   男子就坐在窗边桌子手执书卷,见她笑吟吟走来,妙目转动波光闪耀,登时心领神会喜上眉梢,“我看看是何神奇。”   少女将盒子轻搁地上,将里面的东西小心拿出摆到桌上,“哥哥请看。”   “云晞,这是……?”   “哥哥只管看着我将其中奇妙之处展示出来。” 少女笑着打断他,随后向他一一展示那东西神奇之处。   白子墨看罢,震撼得久久不能言。   其实他还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装这东西的盒子,亦非市面上普通的礼盒。   这点小事白云晞觉得不足称奇,便有意忽略不提了。   让白子墨饱过眼福之后,白云晞换了男子打扮便与顾西风直奔聚宝斋而去。   “掌柜的,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进了门,白云晞也不待伙计招呼,直接就到柜台前与掌柜开门见山宣了来意。   聚宝斋上至掌柜下至伙计,对来客一向不分贵贱笑脸相迎,不过对于她这般突兀直白的客人,估计掌柜还是第一次碰见。 掌柜眼神闪了闪,笑容不太自然的僵了一下,才道,“不知少爷贵姓?想跟在下谈什么样的生意?”   白云晞暗下点头,聚宝斋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与顾西风今天均穿着最寻常衣裳,可掌柜并没有看轻的意思,反而一视同仁客气有礼,就算遇上她这“楞头青” 一样莽撞的做法,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   看来她将东西带到这卖,确实来对了。   “掌柜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急着用钱,打听到掌柜你这聚宝斋做生意最是公道,才特意寻来的。” 她看了眼顾西风,又道,“至于做什么生意,掌柜不妨先看看我带来的东西再说。”   顾西风已经按她意思将那特制礼盒摆到柜台上,掌柜一见那盒子,眼睛便倏地亮了亮。   白云晞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示意顾西风打开礼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约两尺高的青松摆在眼前时,掌柜满脸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这是九九归一……松鹤延年?”   白云晞含笑瞥了眼他,不吝称赞,“掌柜不愧是行家,一眼就瞧出乾坤。”   既然是来做生意,自没必要遮着掩着。 她点了点头,便指着青松解说起来,“青松白鹤是选用榉木雕刻而成。松针与白鹤的颜色是经过我特殊处理加工,只要非人为强行破坏,不管存放多久,它们都不会变色。”   “除了掌柜看到青松层叠镶嵌了八十一个寿字外,这只白鹤还有些神奇本领是掌柜你未看到的。”   就眼前所见精湛繁杂的雕刻技巧,就非一般的能工巧匠能做得出来了。   掌柜听闻这话,登时大感兴趣催促,“哦?那请少爷赶紧展示。” 第43章 闹鬼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从容一笑,“掌柜请看好了。”  她在白鹤前站定,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就见那只静态白鹤眼珠骨碌一转,跟着嘴一张吐出一幅字来,上面写着:福如东海。   字迹清隽洒脱,笔走龙蛇甚是高雅。   掌柜仔细辩了辩,竟辩不出这字出自何家何派。 但不管师承何处,却不可否认这字是罕见的好。   他眉目掩不住的震惊与欢喜。   少女看在眼里,倒没有骄矜自傲,只含笑温和问道,“掌柜现在觉得如何?”   “好,极好!”   “福如东海,松鹤延年,这寓意好,这构想妙。” 掌柜盯着青松白鹤,两眼都在放光,“不过少爷刚才?”   白云晞将白鹤背后转了过来,指着其中一个不明显的按钮,“掌柜若想将它恢复原状,只需轻轻一按便可。”   至于原理,她并不想跟掌柜详细解释。   跟一个古人解释什么叫振动频率杠杆力学,她觉得不如只教会他实际操作为好。   掌柜见状,明显手痒。 白云晞看了看他,大方道,“掌柜不妨亲自一试。”   掌柜有心试一下稀奇,“就这样拍一下手掌?”   少女含笑点头,他按捺住激动搓了搓手才轻轻拍两下,就见白鹤果然再次将字幅吐出来。   “不知少爷这松鹤延年打算卖什么价钱?” 几个呼吸间,掌柜恢复了冷静才试探的问她。   白云晞含笑不语,看着他缓缓伸出五个指头。   掌柜盯住她指尖,眼皮跳了跳,“少爷要这个数……是不是高了点?”   “你这原材料不过是榉木。”   “掌柜。” 少女敛了笑容,“檀香木在富贵人家中常见,但榉木却难得。用榉木雕刻,本就取其高高在上之意。”   “掌柜若觉得这个价高了,我倒是可以考虑降低五千两,不过降价后这礼盒我要带走。”   掌柜犹豫的瞄一眼礼盒又打量一眼松鹤延年,“少爷,你这定价是不是?”   白云晞眉头一挑,“价钱我不会再降,掌柜若觉得难以接受,我也不勉强。”   说罢,她一个手势,顾西风就上前要将东西重新装回去带走。   “别、别,少爷别着急。” 掌柜连忙拦住顾西风,恳求的看着白云晞,见她丝毫不为所动。 看了看那松那鹤,一咬牙,他点头,“行,五万两银子成交。”   “我没来错地方,掌柜果然够爽快。”   离开聚宝斋后,白云晞拿着银票直接去了牙行。 之前她就已经相中城东一座三进宅子,卖家急着用钱,价钱方面开得并不高,她还打听到卖家急着出手的原因跟闹鬼有关,所以她十分肯定,那座宅子半个月内肯定卖不出去。   待她去到牙行一问,那宅子果然还无人问津。   白云晞当即拍板将宅子买下来,次日推了白子墨一道去看他们新家。   “云晞,这……费不少银子吧?” 进了大门,白子墨几乎立即被眼前开阔院落惊住,“这么大的宅子,光靠我们三个人,打理都成问题。”   “哥哥不用管这些,你且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   白子墨皱了皱眉,“听说这闹鬼?”   少女忍不住嗤笑一声,抬手往远处指去,“哥哥你看,鬼就在那。”   她指尖所向树梢忽一阵颤动,有人影惊得差点栽下来。 第44章 姑娘这个性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他前段时间确实是奉主子之命夜里来此“扮过鬼” ,他就是好奇主子如此曲折行事,知道她今天会来看新居,才隐在树上瞧一瞧这个其他同伴口中不一般的女人。   她竟然一眼看穿他在树上?   好厉害的眼力……。   那人念头未转完,就听闻少女清脆笑道,“其实这鬼就是那些树与假山闹的,树多且高,这假山亦一样,地势高山石大,风从洞中回旋听起来有呜咽感,再加上四周树影摇曳。”   “说起来我们得感谢它们闹鬼,不然哪能买到这好地方。”   贴着树梢那人影僵化了,他辛苦闹那么多晚,这个女人居然感谢那几块破石头! 他瞧这个女人一点也不聪明,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特别,就是特别傻。   没有主子在后面出力,她以为凭她不怕鬼有银子就能买到这?   白云晞可不知有人暗处将她腹诽得体无完肤,与白子墨在宅子里逛了一圈,又商量了一下需要改动的地方,便出了宅子。   住这条街的左邻右里都是非富即贵人物,是以大门所向的街道非常宽敞。 白云晞约好马车在外等着,他们一出来便可坐车离开。   不过,就在顾西风帮助白子墨上马车时,有人策马从后面奔了过来。   白云晞听着马蹄声,下意识扫了眼马车,嗯,马车靠边停着,不碍路,应该安全。   然这念头刚转过,却听闻马蹄声在近前停住了。   远远的高大阴影忽然无声无息覆向头顶,她心里打了个突。 极快的蹙了蹙眉,暗吸口气才抬起头来。   入目,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不过那张脸眉梢处却有道疤痕斜飞入鬓,这疤痕不见狰狞反为他俊美面容添几分铮铮男儿气。   是他!   这时候,男子不知何故已下马,似乎正稳步向她行来。   瞧他的样子,仿佛认出了她。   白云晞瞥他一眼,眼底微生犹疑。 想着究竟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打招呼的话,哥哥立刻就知道她上回撒了谎,再知悉她曾遇险,心里一定会更加自责愧疚;哥哥双腿是为救她才伤成现在这样,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因为担心自责再影响养伤。   可不打招呼,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没礼貌,不管怎么说这人上回也算救过她。   她狐疑的瞄了瞄男子,或许他并没有认出她,若她主动打招呼会不会让他误会想攀扯关系?   她心里在天人交战,面上虽未显露,但白子墨已看出她不太对劲,不由得关心问道,“云晞,怎么了?”   撞上白子墨关怀目光一瞬,她心里飞快做了决定。   暗吸口气,背过身,她垂眸轻语,“没什么,哥哥我们上去吧。”   “慢着!”   这冷淡声音传来,白云晞身形微微一僵。 白子墨已困惑扭头,看她一眼,又看那闲步行来的男子一眼。   “姑娘心虚还是我眼拙?” 男子看似闲步而行,却转瞬近在咫尺,“似乎有人将我视为洪水猛兽!”   “还是,姑娘就这个性。”   听着他声音冷淡中隐含奚落,少女霍地抬头转过脸去。 第45章 敌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心生恼意,俏脸依旧含笑,她故意转着眼睛四下乱瞄一会,才诧异看向男子,“心虚?阁下指的是我吗?”   她装模作样不认识他,心里却暗暗骂开了。 看着是个冷情不拘小节的,谁料实际是个小肚鸡肠的话唠。   就他这样——还万民景仰的战神?   她说着微微垂眸,怕温和笑容掩饰不住眼底簇动的咄咄逼人,“如果以前曾做过什么惹阁下不快,我只能说声抱歉,我这个人一向粗枝大叶惯了,忘性又大,脑子一般记不住无关紧要的。”   她恼意太明显,聋子都听得出来。   白子墨看了眼气势强大的男子,当下低唤一声,“云晞?” 你当真不认识此人?   少女有意忽略他询问的眼神,转过头来也不再理会男子,“哥哥,我们走吧。”   “忘性大不要紧,” 男子眯了眯眼,冷峻面容有自信光影浮动,“姑娘迟早会想起来。” 说罢,他深深看了眼少女,冲白子墨略一颔首,这才转身扬长而去。   白云晞心里恼意莫名更重三分,刚才他耐人寻味那一望什么意思? 还有这话,她怎么听怎么觉得充满阴谋威胁?   她不就是路人甲而已,值得他惦记上吗?   难道南苍国的皇子皇孙都像他那么闲?   “云晞,在想什么?刚才那位——是宁王殿下吧?”   少女诧异回神,“哥哥看出来了……。”   马车辘辘远去,街面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然而,过了一会,却有颗脑袋从附近的巷子探出来。   “映姐姐,我没看错吧,刚才主动跟姑娘搭讪的是我那不近人情不苟言笑的哥哥吗?”   不近人情不苟言笑?   被问的黄衫少女垂眸掩下眼中情绪,同时掐了掐袖下掌心。 她轻轻抬袖的动作,竟能秀出柔弱万千楚楚风姿来。   她看着旁边似惊似疑的娇俏少女,柔柔一笑,“那是公主的亲哥哥,公主岂有认错之理。”   南宫永嘉只有十二三岁,对大她几岁的秦清映似是十分信服,闻言便撅起嘴哼哼,“我没有看错,那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的错。哥哥是南苍的战神,他一向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主动跟姑娘搭讪。”   秦清映眨了眨眼,轻轻道,“也许殿下认识那位姑娘,才上前打招呼。”   南宫永嘉似乎忘了最初的惊讶,越听越气愤,“就算认识,也不该哥哥主动上前,一定是那个女人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哥哥。”   “不行,我得向哥哥问清楚。”   这位活泼调皮的小公主说风就是雨,竟然立时回头提着裙子钻进马车催促车夫赶路。   “公主……。” 秦清映也跟着上了马车,见她火烧火燎的模样,却迟疑的欲言又止。   南宫永嘉瞧见她这不痛快模样,就不由面露怏怏,“映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秦清映低低叹了口气,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仍旧犹豫半晌,才缓缓道,“公主,我说句老实话,你可别恼我。”   南宫永嘉佯装恼怒的瞪了瞪她,却又随即捉着她手臂摇了起来,“哎,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吞吞吐吐吊人胃口了,赶紧说吧。” 第46章 干涉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秦清映微微犹豫,“公主,我们贸然前去相询,会不会惹殿下不快?这毕竟是他的私事。”   南宫永嘉皱了皱眉,不赞同道,“这怎么是干涉他私事,我是关心他怕他被不三不四的女人骗了。”   越说她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宁王府可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能进,想要做我嫂子,最起码也要像映姐姐这样,有才学有品貌还是郡主之尊……嗯不说了。”   “小李子,将车赶快点。” 她顾着催促,并没有留意到秦清映微垂眼角下掩着闪烁冷光。   莫名其妙被人记恨上的白云晞哪知后面还有这些事,她此际正一心赶往城北附近一家打铁铺。   到了打铁铺,她下车验看铁匠打出的东西,半晌才差强人意点头,“行,劳烦老板差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回到客栈,白云晞就一头扎进那堆古古怪怪的东西忙活起来。 白子墨知道她的规矩,东西未做成前不会透露详情,便约束顾西风不准去扰她。   一个时辰后,白云晞凭着前世经验,终捣鼓出她想要的交通工具——自行车。   “可惜以前没学好化学,现在只能用木轮代替塑料轮胎。”   她嘴里惋惜嘀咕着,面上灿烂笑容却让人看出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造出这个时代第一辆自行车,个中成就感与喜悦实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东西造出来,自要试过才知能不能用,也为了用行动直接满足旁边两个大男人闪闪发亮的好奇心。   白云晞推着自行车在院子适应一下才跨坐上去,然后踩着踏板悠悠然溜了起来。   白子墨不可思议的低叫出声,“天,这家伙这就能走!”   “云晞,我要玩我要玩。”   白云晞又溜了两圈,才停下来满足顾西风,“你先坐上去,握住前面把手控制笼头,嗯,双手与身体放松些,两脚一前一后蹬踏板,注意保持平衡,车子自然就会按照你想的方向走。”   骑自行车的要领就是保持平衡,虽有白云晞示范在前又有她教导在后,不过顾西风还是摇摇晃晃摔了几次才掌握其中决窍。   “哈哈,好玩,好玩,云晞,我喜欢这玩具。”   白云晞看着在院中玩疯的男子,颇无奈的摇了摇头,“可别给我蹬坏了,我还指望以后用它代步呢。”   自行车在顾西风眼中是玩具,在白子墨眼中就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他虽没有激动得像顾西风一样大叫大笑,不过面上兴奋之色也显而易见,“云晞,这自行车坐起来是不是比马车舒适?”   他一直记着她抱怨马车颠簸不适,记着她曾扬言要自己造个舒适的代步工具来。   很显然,她现在做到了。   瞧自行车的样子,就知轻便实用;若舒适性比马车强,想必日后销路不会差。   白云晞听他这么问便知他打什么主意,不过赚钱不急于一时,“哥哥坐轮椅的时候,是不是觉得避震方面比马车好多?”   白子墨眼睛一亮,随即了然点头,“这么说人骑在自行车上面,就算路面不平也感觉不到颠簸了。”   “不太明显吧。” 少女笑了笑,顺便转了话题,“哥哥,有些事情,我明天得出去处理一下。”   白子墨看穿她淡然下郑重其事,心突突跳了跳,“很要紧吗?” 第47章 什么关系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想了想,挑回来的人关系到他们以后方方面面,当然要紧了。   “挺重要的。”   “好,那你自己小心。” 白子墨暗叹口气,只恨自己这双无用的腿拖累,凡事都要她一个姑娘外出打点。 心潮起伏难平,面上却分毫不显,只关怀叮嘱她,“记得带西风一起去。”   次日一早,白云晞带着顾西风与自行车便出门了。   宅子已经买下,修缮打理照顾白子墨日常生活,这些都离不开人,白云晞出了门便直奔最近的牙行。 只可惜她挑拣半天,也没看中合意的。   “西风,我们再往城东那边的牙行看看。”   “那云晞坐好了。” 顾西风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在后面稳稳坐着,这才兴高采烈的蹬着自行车走。   顾西风有的是力气,白云晞倒不担心他累着。 一路上,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当然人们大多好奇他们所坐的自行车。   看来今天这广告效果不错!   日后她正式推出自行车一定稳赚。   少女正宽心的想像着,忽瞥见街角两道不算熟悉的身影,两人还是一站一跪的姿势。   心咯噔一下,她连忙喊道,“西风,停下,快停下。”   “云晞,怎么了?” 刹停车,顾西风茫然无措回头看着她,“我骑得不好吗?”   白云晞没跟他解释,抬手往后侧街角一指,“赶紧转头往那。”   不是嫌弃他骑车不好,顾西风立时咧嘴笑开,“那云晞先坐好。”   话毕,他蹬蹬的飞快踩动踏板,一会就到了街角。   站着的是“郡王笑” 萧凉,正发狠朝跪地那人身上又踢了一脚,“叫你走路不长眼,连爷都敢撞。”   “住手!” 叱喝出口,白云晞忽怔了怔,她该让这混蛋住脚才对。   “哪来的杂碎敢管爷……” 萧凉恼怒侧目,瞧见是她,脸色立时由阴转晴,“原来是你这女人。”   他掠一眼跪地那人,哼了哼,冷笑道,“算你今天走狗屎运,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说不计较,却还假意往那人身上又踢了踢,才慢腾腾收回脚。   白云晞生怕这纨绔出尔反尔,顾不上寒喧便朝仍跪地一头雾水那人喝道,“郡王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还不赶紧起来道谢。”   那人被她喝得一激灵,这才低着头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谢谢大人,谢谢姑娘……你是白家三小姐?”   这道谢未完,眼角无意瞧见白云晞面容,倏就变了惊喜脱口而出。   “周大哥,是我。” 白云晞冲他点了点头,打了个眼色制止他,眼睛随后往旁边的萧凉转了转,“这位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萧郡王。”   周铁柱外表看着憨厚老实,心思也是个灵活的。 一见她眼神,立时便转头,朝萧凉郑重其事的垂首作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冲撞了郡王您,请郡王您宽宏大量宽恕小人一回。”   萧凉斜瞟他一眼,没说话,却将意味不明的目光凝在少女身上,一双眸子莫名散发着缕缕寒意,“女人,你跟他什么关系?” 第48章 看中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语气,活像丈夫质问出轨的媳妇!  白云晞气结,果然不能以常理揣度这小子。   “什么关系?” 少女掠他一眼,被他带刺口吻勾起不愉快的记忆,登时没好气哼了哼,“周大哥曾对我一家有恩,你说什么关系。”   “哦,早说嘛。” 萧凉睨周铁柱一眼,便不再理会这个路人甲。 眼睛一转,转到了顾西风推着的自行车,“那是什么新奇玩意?弄过来给爷瞧瞧。”   他身后一众奴仆先惊诧的张大嘴巴膜拜眼神看着白云晞,继而恍然大悟的低笑起来。   他们就说嘛,人称京城恶霸的郡王笑怎么会变得通情达理? 敢情看上人家姑娘的好东西了。   白云晞没瞧见萧凉两眼放光要明抢她自行车的模样,但看见那群奴仆意味深长吃笑不止,心情就愉快不起来。   她忙不迭伸手一拦,“那是自行车。” 眼睛一眨掩着狡黠转了转,她道,“郡王瞧一瞧无妨,可不能让我没了代步工具。”   他身后群仆集体抽气,这姑娘居然警告他们主子,就冲这胆气也忒让他们佩服。   也有人或同情或质疑的拿眼角悄悄觑向少女,这姑娘大概外地来的吧? 肯定还不知道他们主子恶名,才敢这样跟他们主子说话。   京城中人,谁不知萧郡王笑声吓人,一笑破财二笑倾家三笑荡产。 提起郡王笑三字,简直立达止小儿啼哭之功效。   眼前这姑娘不但警告他们主子,还惹得主子笑了。   这姑娘勇气虽可嘉,他们却不忍看她下场,一个个悄悄掩面准备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小气的女人,” 萧凉扯高眉毛,笑容太盛,白森森的牙齿暴露在阳光下,平添几分诡异,“爷就是瞧个新奇,保证不弄坏行了吧。”   少女收回手臂,还不忘给他明显下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相信郡王是一言九鼎的大丈夫。”   咦,主子笑了,姑娘却没被一掌拍成肉酱。   众仆惊奇从指缝打量少女,膜拜眼神再次落在数次挑衅主子还幸存的姑娘身上。   萧凉哼了哼,傲然扫一眼众仆,“爷向来一言九鼎。”   那一眼的意思是,你们最好闭紧嘴巴,别不小心让脑袋挪地。 眼风扫过,众仆只觉背脊发凉,不约而同闭嘴低头。   萧凉满意的收回视线,朝顾西风勾了勾手指,“你,将那什么车给爷弄过来。”   顾西风非但没有听命,反而推着自行车后退了两步,“云晞,他坏人,车不给他。”   白云晞暗叹一声,谁说顾西风傻来着,谁对他好对他坏他心里清楚着呢。   “西风放心,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顿了顿,她意有所指的看着萧凉笑了笑,又回头哄道,“他保证不会将车弄坏,你将车推过去给他。”   顾西风对萧凉戒备甚深,但对白云晞一向无条件信任,闻言虽疑惑的想了想,到底还是对白云晞的信任占了上风。 他打量了萧凉一眼,不太情愿的将自行车推过去,“车给你,一定不能弄坏,不然云晞会疼。”   白云晞又感动又好笑,正想回头跟萧凉解说一下骑自行车的要领,却见那小子已经迫不及待骑了上去。   下一瞬,果然不出意料的传来“啪” 一声。 第49章 拐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见他人高马大却摔得小孩似的,看着这喜感画面顿觉又好笑又好气。 众仆见状齐齐怔了片刻,才惊慌失措上前去扶萧凉。   “主子怎么样?”   “摔疼了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坑我们家郡王!” 此人刚才看出萧凉待白云晞特别,这会狐假虎威斥喝的自是顾西风。   顾西风手足无措的垂着头,面对指责紧闭着嘴巴,却委屈无比的拿眼角瞄向少女。   白云晞没有理会这些人,直接越众走到萧凉面前,“郡王假摔试车也别做得太逼真,你看都将你的人吓坏了。”   假摔? 试车?   萧凉嘴角猛地一抽,他摔是真摔,试车也是真试。 不过还算这女人会说话,既全了他颜面,他也遂她一次意好了。   “闭嘴,” 他瞪众仆一眼,厉声怒喝,“爷不是好好的,瞎嚷嚷什么。”   众仆噤声,唰一下站得跟木头一样端正。   萧凉满意挑了挑眉,侧头斜睨少女,“女人,这车爷看中了。”   白云晞没有顺势接话,反轻笑问道,“郡王也觉得我这车好吧?不知郡王有没有兴趣赚点小钱?”   她已经知道萧王府也在她新居那条街上,勉强来说他们也算街坊,若让出点好处能顺利拉拢这京城恶霸,于她以后要开展的生意一定大有益处。 更何况,借这小子的势应该更容易请来名医。   拐人这主意,在萧凉瞄上她那辆自行车时她已经想好了。   萧凉立即冷下脸,眼含鄙夷盯住她,嘲弄地冷冷一笑,“女人,爷像是缺钱的人吗?”   “我知道,萧王府不缺钱。” 白云晞也敛了笑,一脸正经,“可花家里的钱,哪有花自己赚来的钱痛快?”   “郡王难道不想用行动告诉别人,你并非只会靠祖上余荫,你也是个会赚钱的爷们!”   她声音淡淡,虽清越好听却并不见丝毫激昂。   然而这话却似真说到萧凉心坎里,他那一脸阴恻恻不豫表情瞬间转了万里晴空,“哈,你这女人还真长了张巧嘴。”   “不错,爷是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当然能自己赚钱。” 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盯着她半晌,傲然落语,“爷决定了,以后就花自己赚的钱。”   众仆闻言,登时惊得掉了一地下巴。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吗?   不然他们主子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姑娘随便恭维几句,他们主子就和蔼地改变主意?   白云晞松了口气,正想说话,萧凉瞧见她神色,心中意动已快她一步抢先道,“女人,让爷跟你合作赚钱也行,不过在合作前得先答应爷一个条件。”   少女暗翻白眼,居然被这小子抢了先机。 行,且听听他能提什么条件出来。   “你说?”   “这辆什么车?” 萧凉一眼掠向顾西风抓着不放的自行车,白云晞答,“自行车。” 他接着道,“这自行车以后归我。”   少女立时瞪大眼珠倒抽口气,这小子,趁火打劫呢!   她没直接说应不应,倒是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郡王,这辆自行车是我造来用以代步的,本来没计划拿来赚钱。” 更别说白送人了。   “不过……。” 第50章 优先权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故意顿了顿,惹来萧凉不耐一瞥,才又道,“不过郡王能看中,那也是它造化。看在郡王即将为合伙人的份上,将它割爱让给你也未尝不可。”   还未尝不可? 这女人。   萧凉挑了挑眉,眼中转着耐人寻味的精光,只抿唇等着她往下说。   “但这辆自行车关系到我们日后赚钱大计,” 白云晞看他一眼,一本正经继续道,“它归郡王之后,郡王一定要好好珍惜它。”   萧凉不耐瞥向她,眼光隐隐透出凉意。   少女心头一凛,立时加快语速,“请郡王有事没事都记得常带着它到城里四处转转,一来让大伙欣赏欣赏郡王你的雄姿,二来让大伙眼馋眼馋郡王,也算为我们将来赚钱先打好基础。”   “说来说去,你这女人就是想让爷给你当免费苦力。” 萧凉冷哼一声,沉下俊脸眯眼望她,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少女心下咯噔一声,这小子不笨嘛。   不过这么容易就被他唬住,那也太对不起她两世为人的经历了。   “怎么是免费给我做苦力?” 少女也寒了脸,声音虽未拔高,但明显含了愠怒,“郡王若是不乐意合作不乐意赚钱,那这辆自行车还请郡王不要也罢。”   “你这女人,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这么大声干嘛。” 令众仆再度大跌眼镜的是,平日横行霸道的郡王笑竟先服软了,对方还是个姑娘。   少女冷冷笑了笑,也不接这话,只冷声问道,“那郡王什么意思?这合作还要不要继续谈?”   说罢,她有力的瞄了眼还被他紧攥的自行车,意思很明白:不谈请还车。   萧凉皱了皱眉,不悦嘀咕一句,“既然是合作,总得弄出个条条框框来吧。”   少女不客气白他一眼,空口无凭的事以为她愿意干?   “以后我开所有铺子的红利,皆抽一成给郡王。” 她略沉吟片刻,又接着道,“至于郡王,只要在前期帮忙找找铺子,平时有空去铺子露露面就行。”   说白了,她就是想借他吓人的名头立威而已。 谁让这小子平日恶劣得深入人心,想想他郡王笑这绰号来由,就知京城中人对他惧恨有多深。   在遍地权贵的京城,不找座横一点的大靠山,她的生意做不长久。   没法赚钱,她如何重现白家昔日辉煌;没有钱财,哥哥双腿如何有望恢复;没有钱财,如何去谈报家仇!   除了露露面跑跑腿,根本不需他做任何实质上的事便有一成红利,这天大好事若搁别人头上只怕早笑得合不拢嘴。   萧凉却不甚满意斜睨她,“一成红利?爷这合伙人就值这价!”   敢嫌少?   白云晞古怪瞪他一眼,差点没气得呕出一口老血来。   深深呼吸几口,暗暗告诫自己别气别气。 万事开头难,她暂时还得借他的势,先容忍他一时半会又如何。   “一成红利,没得商量。” 她面无表情盯着他,语气虽轻,但态度坚决,“不过除了这个,我可以承诺郡王一个优先条件。”   萧凉目光果然一亮,脸色立刻阴转晴,“什么优先条件?” 第51章 横插一脚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嘴角一抽,这喜怒无常的小子真难侍候!   “以后但凡我做出新品,皆无偿先送一份给郡王。” 她扬了扬眉,斜眸瞟去分毫不差捕捉到他眸底含了笑,又道,“如何,我这个合伙人够朋友了吧!”   萧凉睨她一眼,懒洋洋拖长音调说道,“这还差……。”   “慢着,姑娘要找合伙人,” 一句嫌弃凭空嘣出来,随后才见挺拔身影步近,“最起码,也该找我这样的。”   “南宫,你够了!” 遭人当街打脸,萧凉立即脸红脖子粗转向来人,那愤怒样子看起来像要将宁王生吞一样,“爷这样的怎么了?爷哪里碍着你了?你这样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别像爷一样吃喝拉撒!”   “不然别在爷面前装王八。”   白云晞颇有兴味的转着眼睛,一会看看怒不可遏的萧凉,一会又看看平静不见喜怒的宁王。   想不到萧凉这小子还有泼妇骂街的潜质!   “姑娘,” 待萧凉骂够了,宁王才看着白云晞,他从头到尾没回萧凉一句,不过正他一句不回,才无比漂亮将萧凉甩出一条街不止。 “跟我合作,才是明智选择。我不要一成红利,你只要随意给半成就好。”   “至于优先权,姑娘到时看着办便行。”   这个,倒是给足她自主权。 看来宁王不仅在战场上打仗有一手,笼络人心更有一手。   不过对于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大靠山,白云晞心里并不如表面欣喜,反而心生警惕。   她困惑看过去,“殿下还缺这点钱?”   宁王掠了眼萧凉,凝住她,坦坦荡荡点头,“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依姑娘的手艺,日后红利绝不会是蚊子。”   他微微牵唇,流荡眸光似别有深意。 少女心中一动,莫非他知道聚宝斋那件松鹤延年是她所造?   这人纯粹冲钱来的?   还是冲萧凉这小子?   念头转过,白云晞心里已有了主意。 不过她一时并不急着出声,只默然在旁看热闹。   萧凉在旁听着,登时气得跳脚,“南宫,你故意来砸爷场子的,对吧?”   宁王扫他一眼,淡淡道,“郡王现在才知道。”   萧凉一噎,随后捊起袖子就要冲过来跟他干架。 白云晞本来低头憋笑得双肩颤抖,见状也没法继续再偷笑下去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传言还是有些可信的。   比如眼前这两位,传言就是从来没有看顺眼的时候,见面没上演全武行最少也要来场针锋对麦芒。   真不知这两位皇室子弟什么仇什么怨来着,能从小结到大,逢见面必争个面红耳赤也实在不容易。   “咳,” 她假装轻咳一声才勉强忍住笑,“我说两位不会真跟银子过不去吧?”   萧凉瞪宁王一眼,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傲然别过头,“傻子才跟银子过不去。”   宁王扫他一眼,慢条斯理接着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那我直说了。”   宁王点头,萧凉忍了忍,也没打岔。   “钱是赚不完的,但为了赚更多的银子,我现在决定邀两位一起合作赚银子。至于分成方面……”   “姑娘只需给我半成红利即可。” 宁王看她一眼,重复强调。 萧凉眯眼恶狠狠瞪了瞪他,不甘示弱道,“那爷也不占你便宜,只要半成红利。”   少女乐得当即拍板,“好,既然两位意见一致,那过两天我草拟好合约后就送到两位府上,麻烦两位签好后再送回来。”   虽然她暂时确定不了宁王掺合进来的动机,不过就他在民间的声望,他插一脚进来,对她而言实在百利无一害。 第52章 坏消息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简单谈妥这事,萧凉推着刚抢来的自行车先走了。 宁王却在离去前忽似笑非笑打量了白云晞一眼,“看来姑娘忘性依旧大。”   至今还未想起他是谁。   好半晌,白云晞还盯住他远去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白三小姐?” 被忽略半天的周铁柱有些怯怯的走到她跟前,“小人多谢小姐相救之恩。”   白云晞回过神来,朝他淡淡一笑,“周大哥若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姑娘即可。”   “你我之间真要说起这恩情谢来谢去,只怕半天也谢不完。” 少女说着,倒忍不住率先扑哧一笑,“今天这小事不提也罢,倒是周大哥怎么忽然来了京城?”   周铁柱苦笑一声,“三小姐,这事说来话长。小的还有事,不如三小姐留个地址,小的改日再去找你?”   白云晞这才留意到凭着墙壁一袋米,“周大哥这袋米送到哪去?”   “就前面不远的城东荣华街十号。”   少女点了点头,“周大哥先做完差事,我就在这等着。”   周铁柱想开口拒绝,但见她温和坚持着,张了张嘴便改口应了,“那劳烦三小姐。”   少女含笑点头,他随后扛起那袋米往荣华街走去。   有种人,能自食其力的时候,绝不会接受别人帮助,那叫骨气。 所以白云晞明知顾西风天生神力,也没让他出手帮周铁柱。   她之所以留在原地等着,是怕这一耽搁,周铁柱将货送上门大概会遭遇难堪。 她不想令那个外表憨厚内心细腻的汉子难堪,也不想改日再询问他近况。   刚才她询问,周铁柱明显躲避她目光。   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不过要证实她猜得对不对,只能等周铁柱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周铁柱才一路疾走回来。   “三小姐,劳你久等了。” 周铁柱擦着汗,笑容歉然。   “无妨。” 白云晞看着他眼睛,严肃道,“周大哥你说实话,你来京城是不是被他们逼的?”   若非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离乡背井。   尤其像周铁柱这样有老有少又没什么手艺,也不求富贵甘于平淡的人,就更不会无缘无故远离故土。   她只能想到,叶家的人知道他曾经帮助过他们兄妹,在江南对他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他在江南待不下去,才会辗转来到京城。   如果是这样,叶家就极可能知道他们兄妹还活着。   白云晞心情忽然沉了下去,这消息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铁柱垂着头犹豫了一会,却发觉自己在少女这双坚决明亮眼睛下似乎无所遁形,才倍感压力的慢慢开口将实情道来,“三小姐猜得没错,我们辗转逃到京城确实是被他们逼的。”   他闭了闭眼睛,回首往昔经历,心里仍觉辛酸不已。 他不欲让少女看见眼中情绪,便一直低着头,“大概在小姐与二少爷离开一个月后,不知叶家的人从哪听到什么消息,突然对那天破庙起火的事起了疑。”   “后来,他们再三查证,怀疑小姐与二少爷仍存活于世,又听到些风声怀疑小人曾暗中出力,便欲加害小人一家。”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了下去。 白云晞听得出来,他在极力掩饰心中愤怒,“幸好小人提前察觉,与家人一道连夜逃出望州城,后来四处隐匿才逃过他们毒手。”   白云晞吃了一惊,“你一家人都在京城?”   周铁柱沉重的点了点头,“不仅小人一家,还有……。” 第53章 说服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还有?”少女惊讶轻呼,看他的眸光随即多了几分了然,“是不是当初送我们离开的车夫也受牵连?”   周铁柱看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手在袖下悄悄握成拳头,“三小姐,这不是你们的错,何叔他们是受小的连累。”   “周大哥,你与何叔他们是一起上京吗?”   周铁柱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当初离开望州就约定分开走,最近几天我们才在京城重遇。”   不管这两家人是分开还是一起,都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叶家的人怀疑他们。 追查下去,也许很快会查到京城来。   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兄妹才弄成现在这样颠沛流离。   白云晞默然思虑一会,才道,“周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周铁柱怔了怔,虽然他如今落魄困顿,不过心底始终记着自己老娘曾受白夫人救命之恩。   “三小姐若有什么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说。”   “周大哥,是这样。” 她默了默,一脸诚恳的看着他,缓缓道,“我刚在京城新买了宅子,你知道我哥哥他行动不便,自己尚需要人照顾,我也有事情忙活;我们兄妹都无暇打理宅子,从外面雇人,一时半刻又挑不到合适的;周大哥你愿不愿意辞了现在的差事,替我们打理宅子?”   “当然,日后周大哥若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她轻轻叹了口气,眉眼渐渐染了几分愁容,“现在一时半刻要找到信得过又合用的人,实在不易。”   周铁柱心中激动,却还是克制住沉默了一会,“三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三小姐完全没必要将责任揽上身。小人当初助三小姐与二少爷,那是出于做人的良心,白夫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当时若眼睁睁看着三小姐与二少爷走投无路还袖手旁观,我们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如今这情况,虽然比在望州城差了些,但我们有手有脚,只要肯做就不会饿死。”   “三小姐没有照顾我们的义务,我们也不会因为当初的决定就赖着三小姐。”   周铁柱说完心里话,郑重的朝她施了一礼便欲转身离开。   白云晞示意顾西风将人拦住,这才含笑上前道,“周大哥,我若没有能力自不会逞强。” 她面上淡然平静,心底其实也掀起不小涛浪。   她没料到周铁柱这个长相憨厚的汉子,除了长一颗玲珑心外,禀性竟如此忠正纯良。   这样难得的人,她实在太需要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看着憨厚长相下自有铮铮傲骨的汉子,温和笑了笑,“我新买的宅子就在附近,周大哥不如随我一同去看看?”   “看过之后,周大哥再决定留不留下来帮我们兄妹不迟。”   周铁柱见她说得笃定,可瞧她穿着打扮,并不见奢侈华贵,反似寻常百姓,心里倒将信将疑起来。   少女将他的疑虑不动声色收在眼底,率先迈开了步子,“周大哥别犹豫了,随我们亲眼去看一看就知真假。” 第54章 客似云来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为了将周铁柱网罗到身边,除了亲自领人参观未入住的新宅子外,干脆连房契地契也一齐出示给他看了。   她还乘机简略提了一下离开望州后的遭遇,又提及日后打算,有意无意向周铁柱灌输“强烈需求” 的讯息,再不动声色露了手赚钱的绝活,最后总算成功说服周铁柱留下。   白云晞正是用人之际,又有心照顾何叔一家,当即便随周铁柱去见了那家人,最后也顺利将人留在了身边。   周铁柱是个胆大心细又机灵的,他在京城已待了些日子;因此,白云晞十分放心的将修缮打理宅子之事全权放手给他。   搬进新居之后,白云晞便全心投入到准备开铺这事上来。   有萧凉与宁王两大合伙人在,铺子从选址到装潢都十分顺利。   别看萧凉与宁王两人不对盘,可两人分工合作办起事来,那效率真不是盖的。 看着铺子一点点装潢成她想要的样子,白云晞不得不感叹自己找对了人。   为了铺子开业的时候不至于只得空架子,白云晞几乎夜以继日的使出十八般武艺来。 好在有了周铁柱与何叔两家加入,白云晞便将选原料及染色这些眼见手工活都交给他们。   后来发现周铁柱媳妇钟氏十分心灵手巧,便有意培养钟氏接手雕刻一些小玩意。   忙碌了两个月,这一天天气晴好,终于迎来了白云晞在这个时代真正创业的第一步。   她的铺子——客似云来今天开业了。 辰时一刻为吉时,剪彩过后就正式打开门迎客做生意。   辰时未到,平日并不热闹的东华街却被群众挤得水泄不通。 尤其那搭了高台的铺子门前,更是人头攒动,个个伸长脖子只等着铺子开门。   “吉时到,请宁王郡王云三少上台剪彩。”   司仪高唱声落,底下喧闹的人群忽然便静了音,人人瞪大眼珠盯着台上。   自从一个月前放出风声,人们就开始望穿秋水般盼着客似云来今天开业。   开业剪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他们有幸一睹宁王风采,一睹新鲜,再站一个时辰也值。   宁王面无表情走上高台,冷峻的面容挺拔的身姿加上这尊贵身份,不知成了多少未嫁姑娘春闺梦里人。   云三少——也就是客似云来真正东家白云晞,紧随其后也上了高台,最后,才是恶名响遍京城的郡王萧凉。   白云晞让两人今天高调亮相,就是变相告诉世人,客似云来背后有两座大靠山。 谁敢不长眼找麻烦,最好先洗洗眼洗洗脑想清楚再说。   待三人在彩带前站定,司仪又高声唱了几句祝贺词,三人才齐齐举剪同时落刀。   “礼成,开门大吉。”   大门一开,群众立时兴奋蜂拥而入。   这些人,未必个个都想买东西,但新奇人人想看。   铺子共分三层,第一层摆放售卖的全是孩童玩具,这些玩具又按高中低三个档次分列。 室内明净整洁,货架商品琳琅满目却不会让人感觉杂乱无章。   “这是普通型的玩具,各位只需花一两到十两不等的银子,就可以买到会飞会走的玩具回家。”   所谓普通型,就是各式小动物下面装上轮子,拉动绳子这些小动物便会走会动。   伙计简单介绍完毕,便有两个五六岁大的男女孩童各拿一个玩具示范起来。 第55章 能手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两个孩子是周铁柱的儿女,白云晞见这两个家伙长得可爱,便在开业前稍加训练让他们今天当一回现场模特。   被一干人围在中间,两个孩子也不怯生,将手中玩具玩得娴熟自如,惹眼之极。   不少客人便是冲着两人趣致模样,一会就开始纷纷掏钱购买。   “大伙不用着急。” 大家掏钱也掏得热情似火,伙计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这边还有其他产品。”   中档的玩具,用料更贵一些,这些玩具与普通档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中档的玩具用上发条代替牵绳。   普通档的玩具,大部份都是周铁柱及钟氏他们在白云晞指导下做出来的。 用料普通,白云晞不怕浪费,就当给机会他们练手。   中档的玩具,基本都是白子墨画草图,白云晞亲自雕刻,周铁柱负责装发条。   伙计简单介绍几句,又到了两个孩子表现的时间。 大伙看着那些雕刻仿真的乌龟蜻蜓在他们手里拨弄几下,然后就在地上自己活动起来,登时兴致更高了。   一番示范之后,不少客人又纷纷掏钱。   “大伙请看,这边还有更精致的玩具。” 每个区域都有伙计,每个货架前面基本都站满了人。   对于那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摸摸又不买的人,伙计也没有简单粗暴斥骂制止,只一边解说一边提醒那些可以触摸那些容易损坏。   高档区的玩具,造型更多变一些,它们体内除了发条还装上弹簧。 这可以让孩子玩耍的时候,从中发现更多乐趣。   高档区的玩具,不论用料做工都远胜其他两档。 因为这些,从选料画图雕刻成形到最后装发条弹簧上色,统统都出自白云晞一人之手。   普通档的玩具定价在一两到二十两不等,中档的则在二十两到百两之间,而高档的最低价也要一百五十两。   伙计带着大伙浏览了一圈,才站在高处挥了挥手,“大家静一静,为了庆贺本店开业之喜,东家决定,凡在本店一次性消费满千两银子以上,均可免费获得本店赠送的贵宾卡一张;以后凡持卡来本店消费,不论金额多少均可享受九五折优惠。”   “另外,为了报答各位对本店的支持,开业前三天均实行买三送一优惠活动。”   客人登时沸腾了,伙计很满意他制造出来的轰动效果,不待大家发问,手高声解释道,“何为买三送一?举个例子,比如甲买了三件价值不同的商品,本店庙时将会再额外赠送与中间价格相等的商品一件。”   “本店这些工艺品,全部纯手工制作,数量有限,大家欲购从速。”   涌进店的也并非全部都对一层这些孩子玩具感兴趣,“伙计,上面二层卖的又是什么?”   “二层售卖的商品分两大区域,一部份是高级摆件,另外一部份则是整套首饰,有兴趣的客人不妨上去看看。”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看了一层这些小玩意的奇特,客人大多都对二楼的商品抱有好奇之心。   当然,白云晞没让伙计天花乱坠鼓吹,而是直接用实物将大伙目光吸引过来。   就在前往二楼的楼梯处,一左一右分列着两件极其吸睛的东西。 第56章 好好算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左边楼梯扶手处装了个基座,上面放着一个五龙戏珠的摆件。 这摆件吸引人之处不在于它生动逼真的造型,而是这五龙所戏那颗珠子。   这颗珠子在光线映射下不仅熠熠发亮,还能在各条龙嘴巴张合时灵活滚动,让人乍一见当真以为这五条龙是活的。   不少夫人老爷们看见这五龙戏珠的摆件,眼睛霎时锃锃放亮。   不过,更令他们眼睛都看直的是旁边所站身姿婀娜的少女。   少女穿着贴合有度的高领旗袍,脸上覆着面纱。 咳,白云晞让人这么做,除了不想露脸外,最主要是为了突出她身上所佩戴首饰的效果。   只见她细白指间套着闪闪发光的指环,皓白腕间是手链,再上至脖子到耳垂最后至额间发里,青一色佩戴着同系纹饰的首饰发饰。   光是融合了现代与古代审美观做出来的饰品就令人耳目一新了,但这却不是最耀眼之处,最令人瞩目的,是这一整套东西都镶了闪瞎人眼的钻石。   这个时代的人还不认识钻石,自然也不知它的价值。 白云晞偶然之下,几乎不费分文便拿了一堆别人眼中无用的石头回来。   所有首饰上镶的钻石全都是她手工一粒粒慢慢磨出来的。   光这一点,这姑娘身上佩戴这套首饰就可卖出天价。   不管夫人小姐们识不识货,最起码现在,她们天性爱美的目光都已经被楼梯口少女牢牢吸引住了。   这两样实物眼见效果太过惊人,以至伙计如簧巧舌都没有用武之地,夫人小姐及老少爷们就已经迫不及待自觉排队上二楼去了。   到了楼上一看,顿觉眼睛不够用,看哪一件摆件都是精品,每一件都让人有搜罗回去收藏的冲动。   而首饰区这边,一共只有十二套,每套样式皆不同,唯一共同点就是每套都镶了钻,但每粒钻的切面也不相同。   于是,上了二楼之后,男女几乎立即泾渭分明成了两股。 女性无一例外全站在首饰柜前面,而男性则全被工艺精湛的摆件吸引。   “各位注意了,本店推出的摆件与首饰皆为独一无二的单品,售完便没有了。因成本高昂制作耗时长,这批卖完之后,大约得等一个月后才能重新补货。”   听了这话,有人立即便将看中的紧紧护在手里。   “伙计,这里没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伙计微微一笑,“凡在本店一次购买满一万两银子以上,均可免费获得本店赠送银卡一张,以后凭银卡在本店消费即可享受九折优惠。”   有人好奇追问一句,“银卡?是不是消费更高还有金卡?”   伙计点头,“是的。”   “凡在本店一次购买满十万两银子以上,就可获得本店免费赠送金卡一张,以后凭金卡在本店消费即可享受八折优惠。”   “十万两?” 有人倒抽口气。   有人两眼放光,盯住柜台里标价八千八百八十八两的首饰嘀嘀咕咕算了起来,“八折优惠,一次不是可以省好多银子。” 第57章 先干一架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事实上,白云晞设定十万两这个高门槛,就是不希望客似云来的金卡变成市场的白菜。 目前,她只亲手打造了三张金卡而已。   她混在人群中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顾客,默默观望一会便悄然退了出去。   继而转身上三楼,相比下面两层门庭若市,三楼就显得冷清多了。   诺大的空间,只摆了两架自行车。 一架是单人带后座,另一架则是双人带后座。 为了方便展现自行车的灵活实用,她还让人将这楼面弄了几个起伏坡道。   白云晞上来的时候,见萧凉这京城恶霸竟然一改恶劣唬人的性子,居然抢了伙计的活在一旁给客人讲解示范自行车的便利与好处。   她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也是,这小子骑着自行车逛京城都逛了一个多月,自然深有心得体会,让他讲解确实比只会纸上谈兵的伙计好。   不过这铺子赶着开张,白云晞一共就只造了三辆自行车,一辆送了宁王,另外两辆则摆在这。   她事先就吩咐过伙计,若有客人购买,只能先给定金订做。 摆在这里这两架,纯粹是用来展示的。   而且,她还规定,就算接订单每月也只做三辆,多了也不接。   物以稀为贵!   既然她将自行车这东西定位高端稀有,就不会破坏规则。   从下到上巡视一番,白云晞便悄悄躲进后面休息室去了。   待到结束这一天营业盘点完毕,看着帐面上一天几十万的收入,掌柜捧着帐簿的手都激动得哆嗦。 萧凉也突然收起一贯纨绔之态,惊愕得咋舌。 但帐房里,却有两个人与他们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   一切在白云晞预料中,所以她虽高兴却不惊讶;至于宁王,不是预测能力超准就是定力超强,所以看到这个数字,冷峻的脸也同样波澜不惊。   “好了,既然盘点完毕,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作为东家,她劳心劳力份属应该。 至于另外两尊大佛,她只要求他们在开业第一天露露面震震场便可,压根没料到萧凉与宁王这两人会在铺子待一整天。   她收拾得快,吩咐下去招呼顾西风一声便走。   不过还未走出东华街,就被骑着自行车的宁王与萧凉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上车,我送你。”   看着宁王潇洒帅气的刹车动作,白云晞悄悄在心里点了个赞,不过她不想成为全城少女头号公敌,即使她现在是男子打扮也不想冒险,所以她毫不犹豫拒绝了,“谢谢,不过我喜欢走路。”   萧凉从后面嗤笑一声,“他的技术哪里比得上爷的,你过来,我载你回去。”   白云晞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有多大过节,才能从小到大谁看谁都不顺眼,见面非要争上一争斗上一斗,但此时她显然没有心情成为他们争斗的对象。   她不乐意成为全城未婚少女公敌,也没兴趣惹来武昌候府那位武小姐将她当假想敌。 这些日子,她没少听武锦爱慕萧凉整天追着这纨绔疯跑的传闻。   想当初,她就差点莫名其妙成为武小姐痴缠爱郎的牺牲品。   “我说了,我喜欢走路。” 收回飘远的思绪,少女淡淡重申,脚下丝毫未受影响。   萧凉骑车横在她前面,斜眸剜了眼默默跟随的男子,冷笑道,“有爷罩着,你何需顾忌他!” 第58章 招祸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眉头轻蹙,白云晞瞄了瞄他,随即默不吭声越过他去。   谁知道性格恶劣的京城恶霸突然发什么疯,莫名其妙都能跟人吵起来。   她谁也不顾忌,就是想安生快些回家。   萧凉顾着和她抬杠,并没有留意她面容露倦色;宁王抬眸看她一眼,忽停了脚步,“顾西风过来,车给你。”   顾西风茫然扭头,迈步之前下意识先看了看白云晞,见她点头才依言走过去。   宁王将自行车往他手里一推,眼角掠过少女,掩了复杂光影,飞快道,“赶紧载她回去。” 然他挺拔身姿,却有意无意挡住萧凉。   顾西风转着乌黑发亮的眼珠侧头看他一会,骑上自行车到白云晞身边停下,“云晞,你快坐上来。”   他声音比往常都轻了几分,别看他心智不足,可感觉却比别人敏锐得多。 他一直隐形人一直待在白云晞身边,自是早就看出她强撑精神下疲惫之极。   白云晞坐上后座,没有说话的意愿,只抬手朝宁王挥了挥。   顾西风有的是力气,一会就将自行车蹬蹬骑远了。   萧凉被宁王拦着,待反应过来,那两人早已淡出视线。 脸色一变,抡起拳头就朝宁王招呼过去,“南宫的,别以为爷怕你,今天爷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宁王扫他一眼,似有若无的哼了哼,在他拳风递来之前倏地远掠,一会就消失眼前。   萧凉气得肝都疼了,恨恨一拳捶在旁边大树,随即骑着自行车直追,“白云晞,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真不等爷自己走了?”   “我们好歹是邻居,你太不仗义了吧你!”   白云晞没听到他怒气腾腾乱叫,倒是隐在他回府必经之路等着的武锦听闻他乱吼后吓了大跳。   确定是萧凉之后,武锦一时忽略了他吼叫的内容,欢喜无比的从小巷里现身出来堵住他,“郡王,真的是你?你这是回府吗?我也要去荣华街,我们正好同路,不如一起吧?”   如果萧凉是稍微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听闻一个大姑娘如此明显搭讪套近乎,即使心里不喜都会给姑娘家留点颜面。   不过话说回来,豁出颜面跟一个明显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搭讪,武锦这行为即使放在现代也算勇气可嘉了。   偏偏萧凉这京城恶霸从来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一见她张开双臂拦在路中间,几乎让他立时想起之前宁王也是这般,登时气得火冒三丈。   “滚开,谁跟你同路!”   一声怒喝,萧凉根本不曾将自行车刹停,直直冲她便撞过去。   武锦见他来真的,顿时大惊失色往旁边躲闪。 不过距离太近,她反应再快衣裙也被自行车蹭到了。 没有扯破,但那明显蹭痕却似印在她上好的丝缎一般,无端端让她看起来添了几分狼狈。   如果刚才武锦坚决不避让或反应慢一点,这会人肯定已被萧凉撞得横飞出去。   可这小子蹭到人家衣裳,非但不道歉,瞧着前面人影难寻,顿时回头恶狠狠怒骂,“你木头呀,狗见了爷都懂让道。”   武锦脸色一白,虽然萧凉从来不给她好脸色,但也极少公开恶言恶语折辱她。   血气往头顶一冲,忽便记起先前萧凉气急败坏的吼叫来。 第59章 除之后快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脱口就问,“郡王,白云晞是谁?”   目光一闪,萧凉声音更厉,“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厉喝声下煞气浓浓,武锦惊得身形跄踉。 待她定神再抬头,萧凉已不见踪影。   她咬着淡了血色的下唇呆愣原地,望着萧凉消失的方向,眼底渐渐浮起狰狞。   “冬梅,刚才他是不是喊了白云晞的名字?”   她身后,以梅簪发的丫环战战兢兢缩了缩,却不敢撒谎,“小姐,郡王确实说了白云晞这个名字。”   默了默,武锦忽然笑了,“女人?邻居?”   “他的邻居有姓白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丫环听着她奇怪口吻,心尖立时揪了揪,“小姐,最近有户姓白的人家新搬到与萧王府同一条街上。”   武锦扭头看她一眼,目光冷厉又阴狠。 丫环往后缩了缩,语速立即加快,“那户人家只有兄妹二人,仆人也没几个,宅子离萧王府并不近,他们搬进去之前传闻那宅子还曾闹鬼……。”   武锦哼了哼,眼中阴厉并没有淡去,“那女人长得怎么样?闹鬼的宅子也敢住?他们什么来路?”   这一哼惊得丫环差点喘不上气,心里暗道一声好险,幸好她随时都关注着萧王府周围的动静,不然今天倒霉的就是她了。   “那女人……咳,长得普普通通,跟小姐比起来绝对一个天一个地。据奴婢打听的消息,他们就是从外地来的普通百姓。想摆阔气,偏又没什么家底,才贪便宜买下闹鬼的宅子。”   武锦一怔,“无根无底的外地人?”   眼珠一转,也不知想到什么,哼了哼又冷笑道,“运气倒是不错。”   丫环默然,城东那片权贵云集,一般情况下就算有银子没有门道也难买到宅子。   “不过那女人胆敢**郡王,她的好运就该到头了。”   丫环看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深垂的眼眸隐着惊恐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想到自家小姐那些手段,丫环就觉得头皮发麻。 对于胆敢“觊觎” 郡王的姑娘,小姐从来就没有心软过。   那些姑娘,有疯掉的有毁容的,甚至还有无缘无故失了性命的。   丫环心惊肉跳念了声佛,但愿小姐能顾着那对姓白的兄妹住在城东,手段会稍稍收敛些。   “春花,一个时辰内给我打听清楚,今晚他们在不在家,都歇在什么地方。还有,左右邻居都有谁。”   春花踌躇的看了眼她背影,小心翼翼应道,“是,小姐。”   “我们先回府。”   冬梅听闻她平静口吻下的“先” 字,心就开始不安的突突乱跳起来。   小姐连一天半天都忍耐不了吗? 待会就要对付那户姓白的人家?   一个时辰后,武锦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听完春花禀报,默默思索了一会。   “秋月,去外面雇十个人,让他们抄齐家伙在亥时伏在那里。”   “夏荷,你现在出府,想办法在亥时前弄十桶火油到那里。”   “春花去外面雇马车,一个时辰后在后街等着。”   “冬梅现在给我换装。”   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武锦起身走入内室梳妆。 其余人领命而去,只留下替她梳妆的冬梅听闻她咬牙切齿低哼,“敢跟我抢?看她有几条命!” 第60章 这是鬼吧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夜半,天色如墨。这个时辰大部份人都已经沉睡梦乡,白云晞最近简直忙坏了,几乎沾枕即睡。 与她一样,白府所有人此际都睡得正酣。 没有人知道,此刻离白府不远的一条小巷,驶进一辆马车。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一角,黑暗中,幽光闪烁的眼睛立时盯住白府大门,那眼眸,竟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之色。 “给我盯好,时辰一到就行动。” 马车四周几个融于夜色的身影立即齐声低低应道,“是。” 半个时辰后,一伙身怀武器的蒙面人蹑手蹑脚摸到白府前门附近隐伏下来。 就在这时,附近大树倏有冷光闪了闪。 又过了一会,树梢似乎轻微晃了晃。 帘子后那双幽烁眼睛蓦地转向大树,“刚才听到什么动静?” 旁边有人低低应道,“风吹而已。” “主子,主子,有情况!” 与白府隔了两条街一座府邸里,急促的敲门声与压低的嗓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门无声而开,接着有低沉嗓音响起,“进来说话。” 一刻钟后,数条人影疾而无声穿梭黑夜之中,他们的方向皆朝着白府。 这个时候,白府后门附近也被一干黑影悄悄围拢起来。 不过这些黑影行动并不利索,因为他们每人手里皆提着一个桶子。 瞧他们吃力的模样,估计桶子里装的东西并不轻。 从某府邸飞掠而来的人影,隐在暗处观察白府一圈之后,深幽的眸子忽迸出焰焰烈火。 略一沉吟,他借着树影掩护,几个起伏便到了停着马车那条小巷。 衣袂翻飞,手掌起落不过眨眼之间,围在马车四周的影子便成了不能动的木头桩子。 “谁?” 许是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不同寻常,即使看不出丝毫异样,坐在马车内那人仍紧张的吆喝一声。 “我!” 声音低沉而冷冽,里面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修长手臂已闪电般伸进马车,“武昌候府的小姐爱好真特别。” 嘲讽声落,里面的人除了嘴巴全身皆动弹不得。 那人这才稳稳在马车前站定,微弱光线洒落,将他俊颀身影拉长如巨兽。 阴影覆下,气息瞬间浅窒。 武锦骇然瞪目,脱口而出的声音低而颤,“你……宁、宁王殿下?” “是我。” 男子盯住她,眼神冷而冽,“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武小姐在小巷游荡不归。” “趁着月黑风高杀人放火!” 他声音冷厉低沉,在风中盘旋穿过再落到武锦耳里,凉风习习的天幕下,冷汗却霎时浸透她全身。 “不,我不是!” 武锦大惊,慌乱之下连称呼也错了,“殿下说笑了。” 宁王扫她一眼,武锦只觉他眼风如刀,冷冽无声锋利刮人,她难以自禁的抖了抖。 “哦?不是?” 他嘴角微牵,不似笑。 那浅浅弧度,却似掬藏深深讥嘲。 武锦心跳如鼓,那低沉冷冽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你不是武昌候府的小姐?不是趁着月黑风高准备杀人放火?” 听着这不紧不慢的语调,武锦慌张的情绪莫名定了下来。 眼角悄悄往他掠去,依稀能看出那冷峻面容模糊轮廓。 四下没有灯火,他五官与表情皆朦胧难辩。 心神定了定,武锦暗暗松口气。 暗夜,无灯。 她束冠,男装。 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她来! 心思转动,正琢磨如何压哑声音不让他发现,并终决定搏一搏。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她真能蒙混过去。 “不是。” “不是?” 宁王挑了挑眉,神色讽刺,“那你是何人?因何流连此处?” “我……我是何人与殿下无关。” 武锦直了直僵硬的背,声音不自觉拔高,“我流连此处也是我的私事。” “武小姐。” 对她突然矢口否认,宁王不意外不动怒,默默盯了她一会,才道,“本王不是瞎子,别以为披层皮就能蒙骗本王。” 他斜眼剜去,没在意武锦缩着双肩在抖,又冷冷道,“你若坚持,本王不介意现在就将那层皮剥掉。” 武锦骇然想抱住双臂,声音弱了下去,“不,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 男子声音不高,纯粹陈述事实,“你看看他们,再想想要不要否定。” 手一挥,立时有数条人影掠来。 武锦看着木桩子一样整齐忤在前面的人影与桶子,佯装镇定的面具终于龟裂。 “桶里装的是火油吧?” 宁王老神在在扫她一眼,“月黑风高夜,武小姐与他们意外烧死在这小巷中,想来很合适。”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平静冷漠,她一时都忘了他是南苍赫赫有名的战神,不必刻意威胁,只要想起这个男人在战场种种血腥传闻,仿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骇人的杀伐气息扑面而来。 武锦面色寸寸惨白,她敢肯定,如果她再说一个不字,明天在这巷子发现的焦尸一定是她的。 她低头,十分用力的握着拳头才能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殿下金晴火眼,臣女佩服。” 宁王冷冷一笑,并不在乎她一半一半的态度,“收回你的佩服,记牢本王接下来的话就行。” “白府对本王有恩,从现在起,白府任何一个人发生意外,本王皆唯你是问。” 武锦惊得猛抬头,“殿下?” “怎么,心里不忿?” 视线落在那一桶桶火油上,他声音更冷,“不忿的话,本王不介意现在陪武小姐进宫走一趟。” 武锦望一眼地下,不知何时叠罗汉似的叠了一堆蒙面人。 夜风轻卷,无声将火油气味送到她鼻端。 否认一切,让这个可怕的男人造一场意外将她烧死? 带着一堆证据进宫面圣? 还是接受他告诫,以后忘记白府存在? 夜色又浓了几分,武锦带着满腔恨意与无可奈何悄悄离开了小巷。 她惹不起宁王,且暂时忍耐白云晞那个女人! 打更声梆梆敲响,白云晞翻了个身,继续酣睡不醒。 她并不知道一场莫名灾祸曾悄然来临,又悄然而散。 接下来又在客似云来忙碌了两天,却在这晚回府收到一张贴子。 “有什么事不能在铺子里说,非要去酒楼详谈?” 她盯着帖子落款之名,良久,眸里疑惑未散。 翌日,临近中午,白云晞存着疑惑到了福临门酒楼。 伙计将她带到雅间门外便躬身退了,她抬手敲了敲门,便听闻里面道,“请进。” 推开门,看见那俊颀身影竟站着迎她。 少女诧异挑了挑眉,含笑打趣道,“殿下如此礼遇,该不会才开业三天就想分红利吧。” 男子深深看她一眼,“如果我说是,你现在给吗?” 少女一怔,并没有想岔他的一语双关,只意外道,“真的假的?你很缺钱?” “先坐下。” 男子又看她一眼,白云晞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古怪,一时半刻又说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她皱了皱眉,眯眼看着对面男子,“按照当初签的合约,开业三个月结算红利一次。殿下若真缺钱……。” “假设而已。” 打断她,眸光掠转,眉梢处似载了抹明灭风流,白云晞看得心底疑虑更深。 顿了顿,他道,“对于子墨兄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心中一动,白云晞笑了笑,并不让愁绪染面,“莫非殿下识得这方面的名医?” “没有。” 摇头之后,他看定她,眸光却微闪,“你还没答。” “你知道的,” 少女略略垂眸,敛了笑也没露愁容,“连御医都说他又是毒又是骨头断……。” 他点点头,“你打算一直瞒着他?” 少女抬头,坚定的笑了笑,“我喜欢看哥哥笑,御医不行,不是还有药王谷吗?我相信总有一天哥哥会好起来的。” 男子默了默,“你说得没错,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 “不过在请到药王谷的大夫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白云晞并没有让自己陷进低落情绪,闻言,倒是诧异挑眉,“更重要的事?” “你府里该请几个护院,尤其夜里要安排人不间断巡逻。” 他斟酌一下,“另外,你外出时尽量别落单。” “等等。” 少女打断他,笑容淡去,眉目便添了几分严肃,“听你这意思,好像有人要对付我?嗯,还顺便对付我家人?” “究竟出了什么事?哪个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越说,她神情越凝重,“你想让我警惕防范,起码得先让我知道谁想对我不利吧。” 宁王迎着她目光,并没有犹豫,今天约她前来密谈,其一就是向她示警。 “是武昌候府的嫡小姐。” “谁?” 白云晞困惑的皱了皱眉,随后茫然晃了晃脑袋,“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候府小姐,哪里结的怨?” “那就是个见谁咬谁的疯子。” 他微微敛目,并不想将那晚险境告诉她,“总之你日后小心些。” 少女一拍脑袋,神色无奈又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她怎么想起对付我了?” “不对,你肯定知道原因。” 少女看着他,清清亮亮的目光攫住他冷峻面容,满含期许,“你好歹让我了解前因后果,才好想办法消除误会。” “我可不乐意一头雾水整日紧张兮兮过日子。” “你迟早会知道。” 少女一怔,目光顿生狐疑,“这么说你也不清楚。” 男子点头,神色古怪看她半晌,忽掏出一东西压在掌心下往她面前一推,“你先看看这东西。” 第61章 被逼乐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什么东西啊?古里古怪。”白云晞睨他一眼,才瞥向他掌心所覆。男子意味深长看着她,忽直了背往后一靠,“你该先做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少女愕然,眯了眯眼,云里雾里般迷茫看他,“手拿开吧。” “嗯,” 他先将东西往她面前再推了推,才慢腾腾拿开手,“自己看。” “什么东西神秘兮兮?” 少女斜他一眼,嘀嘀咕咕挪开视线。 “啊,它怎么会在你这?” 她一把将东西抓在手,瞪圆的眼珠却半天复不了原。 就在刚才,她心里还转过数种猜测。 可再怎么猜,也没有这一刻乍见实物的冲击来得让她吃惊。 此刻,依照现代钱夹仿制的荷包就在她手里。 “失而复得也不必激动如斯。” 目光扫过她用力而突显得发白的指节,他慢条斯理端起茶杯。 这懒洋洋的语调! 白云晞浑身血液都似凝结一般,她僵硬瞪住对面那张冷峻的脸,暗吸口气,将疑惑与震惊压了下去,才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哦,关于这个问题……请容我正式再介绍自己一遍。” 少女瞟了眼他搁下的茶杯,心想这态度倒是够正式。 眼角掠见他的坐姿,又忍不住立刻将他的正式打了折扣。 “我,南宫无殇,很高兴认识姑娘。” “南宫无殇,无殇?吴商?” 少女低喃着,眸中云雾拔开,她差点惊得直接跳了起来。 “南宫无殇,你是宁王,也是我在在塘黎镇认识的吴商?” 少女盯住他,眼神忽惊忽怒,“殿下,麻烦你下次忽悠人的时候认真一点。” 真当她眼瞎心也盲呢! 眼前这人的性格行事做派还有这张脸,与她在塘黎所遇那个散漫随意的吴商完全没有一点相似处。 “你不信?” 男子微愕,目光往她还攥在手的荷包点了点,“证据就在你手。” 提到证据,白云晞扫他一眼,抿着唇默默打开荷包。 当初在临郡醒来,发现她随身携带的几千两银票不见,还猜测过在落水时掉了。 谁曾想,时隔几个月才来个峰回路转。 “东西是我的。” 她将银票又放回荷包,沉着脸看他,“但这算不上什么证据。” “那个人,跟你完全不同。你硬要将两个人合二为一,还麻烦你拿出合理的有力的证据来。” 别问她为什么排斥将这两人视同一体,只想起她与那个人相处的点滴及在荒山野岭共处那一夜,她心里就下意识否定。 眼前的男子,宁王,南苍战神。 皇子,受百姓爱戴。 光是他身上的光环,就足以令她望而却步理智保持距离了。 更别说,那高高在上的皇家身份。 当靠山,合作赚银子,可以! 更进一步深交,免谈! 但是,对于另外那个人,她的心思总归是不同的。 虽然这时她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份不同是什么,但宁王归还这只荷包,却似突然无形中撩开了那份不同心思一角。 她垂眸,微沉俏脸将抵触心思淡淡显露。 “姑娘矢口否认,是在抗拒什么?” 男子声音沉而淡,话里头还透了几许无奈,“我这个人就在你面前,不是最直接最直观的证据么!” 抗拒什么? 少女怔了怔,忽记起那会那个人总似笑非笑打量她,漫不经心的调调里藏着契而不舍的心思。 让她给他造一只小船的心思。 脑里忽冒出一句与宁王有关的传闻来。 传闻,战神宁王率二十万大军驻守南疆一带。 短短几年,硬是将这二十万大军训练成一支强大的水师。 南疆多与水接壤,水师……船? 白云晞心里大惊,但她依旧难以相信眼前这一板一眼几乎不会笑的男子,就是那个整天笑意迷离的散漫家伙。 就算外貌可以改扮,可性格——俗语有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散漫随意,一个一丝不苟。 这明明是两种极端,她怎么也难以相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是同一体。 除非,受万民景仰的战神是个精神分裂患者。 南宫无殇看着她俏脸时阴时晴,眼神时清亮明迷茫,就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真这么难以置信?你何不抬头认真看看。” “再看你不是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 她嘀咕着,倒是舒了眉抬起头来,目光定了定,她忽掩唇低低惊叫起来,“你的脸……,你真的是吴商,哦不,是叫吴商的南宫无殇?” “事实摆在眼前,不必惊讶。” 他勾唇轻笑,眉梢眼角赫然是昔日她遇见的吴商模样。 惊讶之色渐渐隐没,她的目光却悄然筑了道无形高墙。 南宫无殇瞧见她疏离防备的样子,心底轻叹一声,就知道在她面前揭开这重秘密会是这结果。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在她绕着层层叠叠疑惑的目光里,他毫不顾忌往脸上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便到了他掌心里。 “易容而装,实有苦衷。” 他这是向她解释? 白云晞看着面前冷峻的脸,心情一时五味杂陈。 若细看这张脸,确与易容后那张脸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这两人性格差异太大,自然就先入为主忽略细微之处了。 接受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的事实,白云晞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烦躁之中又添一重防备。 “勉强相信你就是他好了。” 少女面带郁色,自荷包失而复得之后,她脸上再没露过笑容,“荷包既然在你手上,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留给我哥哥?” 勉强相信?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紧抿的唇往上扬了扬。 这一笑,直接将宁王不苟言笑的形象颠覆贻尽。 眉眼还是俊美异常的眉眼,可冷峻换成吟吟笑意,除了斜飞入鬓那淡淡疤痕,眼前这家伙活脱脱就是昔日她认识的吴商。 也不知是被他笑容感染,还是别的缘故,白云晞看着他散漫随意的姿态,心里郁躁莫名淡了几分。 她暗松口气,坚持要答案,“为什么?” “为什么?” 南宫无殇挑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显而易见的事。” “显而易见?” 少女转了转眼睛,困惑依旧的摇了摇头。 南宫无殇深深看她一眼,微微笑意自眉梢荡漾出去。 再开口,懒散低沉的嗓音入耳,却岔了话题,“子墨兄的情况……嗯,你别焦心,药王谷的大夫虽然行踪难寻。不过只要有心,就算上天入地也能将人找出来。” 少女诧异眨了眨眼,他这意思——是打算替她寻人? 诧异过后,心倏地提了起来。 对面那张脸,不复冷峻,似笑非笑眸光里却覆了层让人看不清深浅的水雾。 她略略垂眸,语气平淡,“不管你是谁,将来分红利也不会变。” 换句话说,除了合约所写的红利,她不会因为往昔那点不算交情的交情为他做其他事。 “姑娘,” 男子笑意微凝,目光慵懒,态度认真,“慧极必伤。” 慧极必伤? 怪她想多了! 她想多吗? 很明显,他一直留着她的荷包没还,却又在今天突然对她揭开身份之秘,背后必有所图。 想了想,她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前世那一技之长。 她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她一定拒绝,他会不会因为她知悉他另外那重身份而灭了她? 虽然严格来说,她现在除了知道他曾化名吴商出现黎塘镇外,其他一无所知。 不过他既隐藏真正身份,想必化身所做之事一定也属不欲人知的隐密。 她有些烦躁的拍了拍脑袋,就知道宴无好宴,今天这餐饭她付出的代价大了。 等等,刚才他暗示会替她寻药王谷的大夫,是想与她交换的意思? “如果我不答应,出了这个门,你会不会宁愿当初没救我,让我直接淹死水里算了?” 南宫无殇默然凝视她,只见少女俏脸带笑,明亮眸子轻轻眨动着,镇定自若的表象下掩饰不了忐忑紧张。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她紧张的时候,双手会不自觉交握。 “姑娘,你这假设不成立。” 他往前微微倾身,没有对她造成气势压迫感。 不过他身上散发的慵懒气息,阳光、微暖,令人放松。 “不过我可以肯定回答你,即使重来一遍,你依然会活下来。” 就算一个陌生人,他也不会随意罔顾性命;更何况那个人,是她。 少女莫名松了口气,大概他慵懒气息让人安心,笑容又渐渐浮了出来,“我不想知道吴商是什么身份,也不想深究这只失了好几个月的荷包突然复得背后意味着什么。” 南宫无殇挑眉,幽邃眸子那抹迷离浅笑虽在眉梢荡漾,不过此刻他并没有打断她。 “殿下如果还对我造的玩具船感兴趣,我倒可以免费为殿下造一只。” “嗯?” 低沉嗓音入耳,依旧记忆中散漫随意的味道,少女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指道,“姑娘没叫我直接去客似云来买一只,看来对我挺大方的。” 免费造一只? 他不相信,以她的聪慧会不明白他坦露秘密身份是何用意。 第62章 那个出现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他的弦外之音很明显,白云晞却有心装糊涂,“我们既是合伙人,该大方的时候自然大方。” 南宫无殇挑眉,扫视的眸光幽晦不明,“姑娘难道不怕死?” 他语调懒洋洋,又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白云晞一时辩不出这话试探成分高还是威胁成分更高。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人为了让她今日点头答应,之前已经做了很多事。 比如救她,比如替她哥哥请御医,比如今日示警,比如还她银子,再比如暗示两相交换……。 他这是志在必得吗? 今日归还这只荷包,就是诱饵。 默了默,她一本正经答,“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只有一种。” 南宫无殇看着她,歪着脑袋露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那就是死人。” 他笑着附和,“妙句。” 她呼口气,没在意他的恭维,神色反而又严肃几分,“殿下一直咬住造船这个问题不松,莫非我们南苍的造船技术……比别国落后?” 南宫无殇笑了笑,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有句话叫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姑娘长于此技,若肯出力,那是南苍之福百姓之福。” 少女暗翻白眼,给她戴高帽跟她打太极? 不如来点实惠的。 “殿下,这事能容我考虑考虑吗?” 她怕死,但不怕赚银子,“另外,南苍造船技术应该属于保密的吧?” 言下之意,即使她考虑清楚答应贡献她的一技之长,他得先确保她生命安全与秘密不外泄。 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万一让人知道她参与到制造“战船” 这大事里,她一个平头百姓分分钟被人捏死。 眼神亮了亮,南宫无殇收起容易让人误解的散漫随意,郑重道,“水师所用的战船只由朝延督造司专供。” 关系到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大事,自然是高度保密。 这话也等于间接向她保证,只要她应允参与造船,他会负责她的人身安全。 其实话说到这份上,白云晞只差直接点头同意了。 有他保证,她安心了点。 暗松口气,又道,“那药王谷的大夫?” 这姑娘,还真懂得精打细算。 “我收到消息,药王谷今年会派弟子出谷历练。” 他默了默,解释道,“世人只知药王谷的大夫医术无双,但药王谷所在具体位置却无人知晓。想向他们求医,唯有等他们派弟子出来历练时。” 然而,就算知道药王谷派了弟子出来历练,也未必就会遇上。 退一步说,即使运气好遇上了,也不一定能求得人出手医治。 对于这件几乎完全碰运气的事,南宫无殇觉得没有必要向她详尽解释。 撇去她愿不愿意参与造船的事不说,单就白子墨双腿而论,有希望总比完全绝望的好。 少女面露喜色,他这么说表示会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相信,他既然将这事揽过去,自不是说笑哄着她玩的。 “最后一个问题,” 白云晞放下一半心,“若我到时需要看图样,能拿得到吗?” 想改进,首先得找出原来的缺点。 南宫无殇爽快点头,“你无需顾虑这方面。” 少女真正松口气,“这就好,不过我还得考虑一段时间再说。” 这么好的机会,她好歹得抓紧了公私兼顾。 有官家开道,定财源滚滚。 “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答案。” 南宫无殇不着急,几个月都等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 白云晞见他神色笃定,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好吧,她心里确实已经答应这事了。 事情谈妥,两人就出了雅间。 白云晞一心用在琢磨赚钱上头,下楼梯时一不留神脚下便踩空。 眼看就要往下滚,“小心。” 低沉嗓音紧张响起,手掌却更快一步扶住她肩头。 一扶一带之间稳住了她下跌之势,还顺势将人带入怀里。 骤然靠近宽厚胸怀,温热气息意外拂过耳垂,白云晞浑身僵了僵。 她立时敛了心神站好,借着整理衣裳悄悄拉开距离。 感受到那一刹他的紧张在乎,她蹙了蹙眉,“谢谢。” 说罢,迈步飞快下了楼。 南宫无殇凝着她逃也似的身影,心下暗生诧异,这姑娘慌什么? 慌张的不止白云晞,在他离去之后,从二楼某个雅间走出两个人。 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年纪,望着他的背影,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 另外一个,身量稍为高挑一些,不过瞧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就知道即使男装打扮也掩饰不了她楚楚可怜的女儿身。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偶遇” 过白云晞一次的永嘉公主与秦清映。 秦清映虽有郡主之尊,却非亲王所出。 原为太后娘家兄长孙女,太后怜她年幼失怙,便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又请了旨尊封郡主。 永嘉公主调皮活泼,正是贪玩的年纪。 客似云来开业这事,在全城引起了轰动,又听闻她那言辞寡淡的哥哥居然出面参加什么开业剪彩,便嚷着要出宫看热闹。 皇帝素来宠这个女儿,被她闹得头疼,只能同意。 她要出宫看热闹,还不忘捎带上平日与她要好的秦清映。 打听到南宫无殇在福临门,二话不说拉着秦清映便直奔而来。 “映姐……哥哥,刚才与哥哥一道出来的就是客似云来的云三少吗?” 永嘉公主偷偷摸摸不露面,一来是对云三少好奇,二来是不希望自己哥哥认出来。 秦清映没有答话,她的心绪全都被刚才那一幕占据了。 那个不苟言笑天神一样冷漠的男人,刚才居然因为那个人露出紧张之色。 虽然她看不清他表情,可她能感受得出,他在乎那个人。 原本她只是猜测,现在百分之百把握那个云三少根本不是男子。 这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她全心全意等了他十年,也没有等来他正眼一顾。 这也不要紧,今天之前,她一直认为只要她倾心相许安静等待,铁树终有一日会为她花开。 可是,刚才他的眼神甚至他的身体语言,都那么迫不及待暴露他紧张的心事。 “映哥哥?映哥哥?” “啊?” 秦清映茫然回神,袖下攥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她歉然笑了笑,柔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映哥哥,你没事吧?” 永嘉公主狐疑的打量她一眼,见她摇头,才接着道,“刚才与哥哥一起的是不是云三少?” “云三少……” 秦清映垂眸掩着轻嘲,声音轻若蚊叫,“是,那个人不仅是云三少,她还是曾与我们有一面之缘的某位姑娘。” “姑娘?” 永嘉公主惊讶得声音拔高,见四下有目光集来,赶紧掩嘴压低声音,“映哥哥怎么看出来的?” 她就是觉得那个人在哥哥面前显得很瘦弱,可行为举止完全看不出是个姑娘呀。 何况还是曾见过一面的姑娘? 永嘉公主越想越觉这事稀奇,见秦清映沉默不答,便缠着她追问,“好哥哥,快跟我说说。” 秦清映苦笑一声,“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而是用心,感受出来。 她对那个人太熟悉,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从来都是铁一般冰冷刚硬。 可是刚才那一刹,她直觉感受到他内心的紧张与怜惜。 她的直觉不会错,他扶那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永嘉公主古怪的端详她一眼,“不是用眼睛?那映哥哥怎么知道?” 秦清映听着她好奇满满的央求,心里发苦。 永嘉公主见她不答,又撒娇追问,“你告诉我,告诉我嘛。” 心中一动,秦清映轻轻拔开她的手,低声道,“你真想知道?” 永嘉公主迫不及待点头,她又道,“我有个主意,待证实我猜得对不对,我再告诉你。” “什么主意?” 秦清映故作迟疑看她一眼,“算了,还是不说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哥哥他……对那位云三少应该很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参加什么开业剪彩,更不会如此紧张云三少跌倒。” 她叹口气,清绝脸蛋染了轻愁,“若让你哥哥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得罪了云三少,日后她……若进了宁王府,岂非害你们兄妹不睦,还是算了吧。” “什么得罪什么进宁王府!” 永嘉公主绷起脸,“如果那个云三少真是女人,就算哥哥看中她又怎么样。就凭她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这辈子也休想踏进宁王府大门。” 永嘉公主望了望门口,语气急了起来,“哎呀映哥哥,你有主意赶紧说吧,不然我们该追不上那个人了。” “这……万一我猜错了,回头让你哥哥知道,肯定恼我。” 秦清映看她着急,反倒越发犹豫不决,“我看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 永嘉公主柳眉倒竖,瞪着她,越发着急催促,“你放心好了,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哥哥不会知道的。” 秦清映仍在犹豫,“这不太好吧?” 永嘉公主横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哥哥再恼,也不会为一个外人不理我这个亲妹妹,你放心吧。” 秦清映低头,几番踌躇之后,在永嘉公主灼灼逼视的目光下,勉强扬了抹苦笑轻轻点头,“那……好吧,我说。” 第63章 且慢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出了福临门后,白云晞一路步行回家。不过她的速度并不快,倒像闲逛一样边走边观察。 除了观察路人的衣饰外,着重关注的对象却是随处可见的马车。 这个时代,马车是陆地上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可这个工具防震太差,她实在不喜欢。 为了方便,她反复试验,总算磕磕碰碰弄出了自行车。 但自行车在这个时代肯定无法大力推广,原因无他,就是时代对女性的束缚深重。 所以一开始,她就将自行车定位在精贵奢侈上头。 “马车……哎,倒是满足女性不能抛头露面的需要,可惜光靠车夫赶车与驭马技术,这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她边观察边自言自语,“减震方面容易改进,如果转向装置的问题也解决……。” 她一定赚翻了。 这么想着,灵感一来,脑里点子便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她光顾着想事情,压根没留意到自己不知不觉离开了闹市区。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尾随的影子借着街角掩护扬起手,朝她腿脚肘部飞去一粒石子。 “哧” 一声很轻微,谁也没有察觉到那石子从何飞来。 连白云晞也没有察觉异常,只突觉膝部发软,猝不及防之下她身体前倾。 没有跪下,但在她弯膝低头瞬间,却有道人影猛地迎面冲了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与那人撞上了。 不过角度问题,别人绝对看不清她是被撞那个。 相反,若路人碰巧见了这幕,只会认为她主动撞向来人。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今天没带眼睛出门吗?这么大个人都看不见!” 白云晞怔了怔,倒不是被对方先声夺人的气势吓住。 而是这盛气凌人的声音虽故意压哑沉,可她听得出实际很嫩,甚至还有点娇脆。 如此熟悉的台词,对方多半身娇体贵身份不凡。 心里暗叹一声,她好整以暇抬起头来。 就见那个贼喊捉贼的路人正鼓着腮瞪圆眼珠子瞪她,气势倒是不弱,就是个子娇小,再配那娇滴滴白嫩细腻的脸庞,很明显——是个女扮男装并且不大的孩子。 心底叹息重了些,白云晞觉得额头隐隐发疼。 被人纵坏的权贵家孩子最难缠! 尤其,她从这双瞪圆的乌溜眼珠里,还看出不轻的敌意来。 念头转过,白云晞就犯了嘀咕。 敌意? 貎似她没见过这个千娇万贵的漂亮小姑娘吧? 见她只顾默然打量,故作老成的喝声顿时再甩过来,“放肆,你哑巴吗?问你话怎么不答?” 白云晞头更痛了,动不动趾高气扬斥骂别人放肆,这孩子在家定然被宠得无法无天,说不定是郡王笑第二。 “少爷,” 白云晞想了想,才道,“我当然带了眼睛出门,不然怎么看得见少爷你玉树临风的天人之姿。” 路人——永嘉公主嘴角翘起,说她玉树临风呢,证明她男子扮相也很美。 就在永嘉公主得意忘形之时,身后随从打扮的秦清映悄悄拉了拉她衣角。 经她提醒,永嘉公主脸上一热,立时懊恼的瞪了白云晞一眼,差点忘了正事。 “你少油嘴滑舌!” 轻咳一声掩下困窘,永嘉公主努力板着脸作出严肃的模样,“你撞了我,照理该赔偿。” 照理? 白云晞心里困惑,不过面上分毫不显,只站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等着她下文。 “不过我瞧你穿着如此破烂,连件好衣裳都穿不起,想必拿不出赔偿的钱银。” 白云晞默然挑了挑眉,所以? “赔偿就算了。” 白云晞笑容加深,永嘉公主又自顾往下说,“你跟我回宫……府,直接卖身为奴抵债。” “卖身抵债?” 眉头轻蹙,白云晞压着心底愠怒,对这个自说自话的别家娇娇女失了耐性,“少爷别看我穿得破破烂烂,若真要赔偿,这一二两汤药费的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永嘉公主张嘴就要斥责,白云晞哪会给她机会,“不过,我看少爷活蹦乱跳的,哪像受伤的样子。况且,就算受伤索求赔偿,也该我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穷人向少爷索求才是。” “毕竟,主动跑来撞人的,可不是我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穷人。” 从小到大,永嘉公主哪有受过别人丁点闲气。 说句夸张的,就是她开口要天上月亮,皇帝也会想方设法将月亮摘下来给她。 “你、你……好一张刁嘴,” 永嘉公主涨红了脸,指着淡定从容的白云晞,“明明就是你撞到人,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却翻脸不认帐。” 白云晞暗翻白眼,什么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翻脸不认帐! 明明就是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倒打一耙胡说八道好吧。 她板起脸,也不给机会永嘉公主开口,接着飞快说道,“少爷放心,我人穷皮厚。还经得起少爷这一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不乱诬少爷赔什么汤药费了。” 说罢,她摆摆手就欲转身离开。 宠坏的孩子无忧无虑来寻乐子,她还有一堆事等着忙,没空在这瞎纠缠。 “站住!” 没听出她暗藏讥讽,永嘉公主一声厉喝,手一挥,便有两个随从疾步上前拦住白云晞,“把她给我绑回去。” 白云晞前行不得,只得停下。 转身看见永嘉公主面露得意,她就不禁蹙了眉,冷声道,“小姐,天子脚下吏治清明,适当的玩笑能令人身心愉悦。不过依小姐的身份,应该听过有句话叫适可而止。” “你看出我是女的?” 永嘉公主一怔,白云晞点了点头,“小姐肤如凝脂面若芙蓉,哪家的男儿能长得小姐这般人比花娇。”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 尤其女人更甚,永嘉公主年纪虽不大,却也到看重美丑。 被白云晞如此直白一夸,立时便乐得翘起嘴角,“你真这么觉得?” 白云晞含笑点头,正想再接再厉夸多几句。 然一直埋头躲在永嘉公主身后的秦清映却十分及时的扯了扯衣角,永嘉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偏了重点。 面容一肃,努力将心里冒泡的喜悦压下去,“就算你有眼力也没用,既然撞了人又赔不起银子,你就得跟我回府卖身为奴。” 典型的蛮不讲理! 白云晞忍不住暗骂一声,她什么时候撞人又赔不起银子了? 她又不是牲口,少动不动张嘴闭嘴买卖为奴。 永嘉公主扫她一眼,见她垂眸沉默,立时噼哩啪啦抢着道,“我府里正缺干粗活的长工,你不是说你皮厚肉糙吗?我瞧着刚刚好,免了你为难也方便了我。” “你别皱眉不愿,若你是个姑娘,说不定我会看在同是女人份上对你网开一面。” 永嘉公主斜睨着她,惋惜的摇了摇头,“只可惜,你不是。” 同是女人就网开一面? 白云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逼她承认女儿身才是这个姑娘仗势欺人的目的? 可为什么? 低头审视自己一番,脑子里数个念头转过,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能将永嘉公主往竞争对手上想,大概客似云来开业这几天抢了同行不少生意,某位同行就想出让自己家姑娘出面设局逼她公开承认女儿身。 她当初以云三少的身份出现人前,不过是贪着在这时代男子出门做生意方面一些而已。 对于女儿身,她其实并不怎么刻意隐瞒。 如果竞争同行认为公开她的女儿身能打击到客似云来生意的话,她现在倒是不介意先让这小姑娘得意一会。 她相信她的手艺才是吸引顾客的原因,身份歧视么? 是骡子是马到时拉出来溜溜自见分晓。 “小姐眼睛真亮,” 拿定主意,白云晞从容含笑,“我这身男子打扮曾瞒过很多人,不料今天竟被小姐看穿了。” 永嘉公主又是惊讶又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你真是姑娘家?” 不过听闻身后有人轻咳,才慌忙压住上翘嘴角,努力作出严肃的模样,“我是看出来了,不过你得证明自己确实是姑娘才行。” “证明?” 白云晞笑容微僵,难道这被宠坏的孩子还想给她来个当众验身不成。 眼睛一转,她伸手拔下头顶束发玉冠,“小姐这下看清我也是女儿身了吧?” 永嘉公主看见她秀发飘飞的样子,当即看傻了眼。 原本她玉冠束发时,只觉太过白净秀气,活像弱不禁风的斯文书生。 眼下她放下秀发,眉眼还是那眉眼,衣裳还是那寻常男子衣裳。 可那白净面容却立时变得生动俏媚起来,明亮活眨的眼睛,配着温和从容的淡笑,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 尤其她偶尔转动眼眸,流露出从容自信的光芒,简直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没来由的,心中逼她承认女儿身带来那份浓浓得意几乎立刻转成了妒忌。 白云晞见她脸色生变,心里几乎立即拉响警铃。 不给永嘉公主再发难的机会,当机立断抢先道,“小姐已经看见了,我确实跟小姐一样是女儿身。” “我相信小姐的品性一定跟小姐的出身一样高贵让人敬佩,如今大家都看明白我是女儿身,我就不再耽搁小姐时间,先告辞。” 然而白云晞才转身,就听闻一句怒气腾腾的“且慢。” 第64章 栽赃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心凉半截,暗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再陪这位寻乐子的姑娘磨磳下去。 但她不愿意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永嘉公主所带的随从在那一声愤怒的“且慢” 出口时,就往她跟前一闪。 这一手,既堵了白云晞去路,也让她看明白人家是有功夫在身的。 照这速度,很明显这两位随从功夫并不弱。 这是阻挠也是威胁。 白云晞十分不乐意做什么俊杰,但这会却不得不做个识时务的。 她慢慢回头,再看向永嘉公主时,俏脸已然生寒,“不知小姐再三阻拦是何意?” 永嘉公主气呼呼瞪着她,无比气愤的斥道,“我好心放你走,你非但不知好歹还狼心狗肺反咬一口,你太过份了。” 这指控——严重且莫名其妙。 白云晞眨了眨眼,压住不快耐着性子询问,“我怎么狼心狗肺了,还请小姐说清楚。” 永嘉公主气呼呼瞪着她,就是不说话,不过有随从开口为白云晞解惑,“你趁着刚才撞人的时候,顺走公主的首饰,不是狼心狗肺是什么。” 公主? 白云晞懵了一下,又一个随从连珠炮似的将严厉指控砸来,“公主何必跟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贼人客气,直接将人绑回去从重发落,不怕她不招。” 眉头轻蹙,白云晞终于留意到一直垂首躲在永嘉公主身后的随从。 这话听着,表面是为永嘉公主抱不平;可实际,却刻意挑起公主怒火又暗地替公主拿了主意。 京城果然权贵遍地,她随便一撞都能撞个公主出来。 “你住口,公主贵为帝女之尊,自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白云晞厉声低斥,没给时间永嘉公主想明白帝女之尊与明辨是非有什么因果关系,她又接着道,“之前我们相撞乃是意外,我既不知她是女儿身更不知她首饰放在哪,请问我如何在相撞刹那顺走她的首饰?” “姑娘若无真凭实据,还是不要胡乱揣测随意诬蔑别人的好。” “若姑娘非要说我顺走公主的首饰,还请姑娘站出来示范一下过程,我才好受教。” 别看白云晞平时待人温和客气,惹恼了,她同样也会露出锋利爪子干出咄咄逼人之事。 眼下,她被这什么公主一再二纠缠诬蔑,耐性早已尽失。 心火烧起来,她哪里还容对方胡说八道抵毁。 愤怒令人冲动,冲动使人丧失理智。 白云晞嘴上痛快了,待她看见永嘉公主小脸含霜,才激灵灵醒悟过来,这不是讲究平等证据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这里皇权至上,这什么公主心里不痛快随便一句话就可令她人头落地。 回过神后,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尽管此刻白云晞心里暗暗后悔,却也没有开口求饶的打算。 她此时若求饶,岂不等同承认真偷了永嘉公主的首饰。 不触及底线的事,她可以委曲求全忍让。 但原则问题,她绝不会退让半步。 承认偷东西等于变相承认自己是品德败坏的盗贼,她两世为人,就从来没有做过有辱品德之事。 污蔑她的罪名,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认。 “公主,” 那随从被她一番严厉抢白,依旧躲在后面不敢出头。 也不与白云晞对呛,只含着委屈又悄悄拉公主衣角,“她这是以下犯下,借逼迫奴婢之名行质问公主之实。” 话落,立即有随从接口道,“大胆刁民竟敢冒犯公主威仪,其罪当诛。” 当诛? 她还当狗哩! 永嘉公主被挑得怒火中烧,白云晞同样被气得火冒三丈。 不过眼下实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暗暗告诫自己要忍耐,忍非常人能忍,今天这事才能圆过去。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百姓,明着争口气她还争不起。 深吸口气,白云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怒极反笑。 面上却不露声色,反显得温和从容,“公主也是这样认为吗?将不知在何处丢失的首饰,硬赖在我身上?” 永嘉公主挑眉刚想答,又被她后半句不客气的反问惹得皱了眉,“我的首饰在与你相撞之前一直稳稳待在袖里,这地不过几尺,人不过数口,首饰却连影都不见。不是你趁机顺走的,还有谁?” 这是非要借身份便利行栽赃之实了。 白云晞心里一沉,没有再就此反驳,却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敢问公主,以前我们曾见过吗?” 罪名硬栽她头上,好歹让她知道什么时候曾得罪过这位天之骄女吧。 永嘉公主迟疑的看她一眼,大概因为心虚,视线方触及她清正眼神便急急转开。 不答她问题反而生硬道,“你若坚持自己清白,那就想办法证明清白。” 又是自证! 若非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白云晞这会真想直接开口问候她祖宗十八代。 接二连三的纠缠污蔑,佛都要生出火来,更何况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身为凡人的她。 握拳再握拳,告诫自己千万要忍耐再忍耐,“哦,在我想办法证明自己清白之前,恕我斗胆问公主一句,公主如何确定自己藏在袖里的首饰是在这丢失的?” 在她要离去之前,这什么鬼公主压根没提过半个与首饰有关的字。 偏偏她转身那一刹功夫,这什么鬼公主就发觉首饰丢了。 念头转过,白云晞心中一动,有些不确定的瞄了眼躲在公主身后的随从。 那时,似乎听闻有人低声在公主耳边嘀咕了什么。 “放肆,竟敢质疑公主,我看你这刁民分明不想活了。” 眼睛转了转,白云晞没有直接为难那个狐假虎威的随从,反而似笑非笑的打量公主一眼,十分温和道,“所谓刁,是指狡猾无赖的意思。” “请问姑娘一句,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平民百姓,不过是本着务实求解的态度请教公主;在姑娘口中,怎么就变成狡猾无赖之徒了?” 随从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对应之道,只能悻悻闭嘴。 永嘉公主瞪了那随从一眼,大概嫌那随从丢她脸面,原本娇娇嫩嫩甚是好看的小脸此刻竟寒霜笼罩,看她眉眼乌云密布的样子实在极为吓人。 “你怀疑本公主撒谎随意污蔑?” 她冷哼一声,举起双袖当着白云晞的面抖了抖,又示意随从上前捏了几下,“现在你看清了吧,本公主袖子里根本没藏任何东西。” 她轻哼一声,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想让人相信你的清白,是不是也该证明给大家看?” 咯噔一声,白云晞强行压下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是逼着她当众搜身? 这时代的女子不是视名声大过天吗? 这位娇客如此步步紧逼丝毫不肯放松,是决心要将她逼死的节奏。 如果她还是原来那个娇养深闺的白云晞,经过今日当众搜身一事,将来大概也活不成了。 愤怒的同时,疑惑再度深深叩响她心间。 迅速在脑子里将认识的人物又过滤一遍,还是没找出这什么鬼公主的脸来。 她到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这位骄横帝女? 她来自千年之后,当然不会因为坏了名声就活不下去。 但是,今天明摆污蔑她品德的屈辱,她绝不乖乖低头领受。 沉吟片刻,她看着公主,不卑不亢道,“公主让我自证清白不是不行,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永嘉公主挑眉冷笑,“什么条件?” 白云晞才不惧她什么公主威仪,想了想,平静道,“公主刚才说是在此处丢了藏在袖里的首饰,我不是不相信公主,不过我更相信自己。还请公主恕我越规,亲自为公主寻一寻那贵重首饰。” 这话说得委婉,不过实际意思却是表示怀疑永嘉公主。 你自己与你的人我信不过;想当众搜她身? 可以。 公主你先让我亲自搜一搜,证实首饰确实丢了再说。 旁边惯狐假虎威的随从闻言,立时又气愤怒斥,“大……” “我确实大胆,” 白云晞十分干脆截了她的话,兀自淡然往下说,“为了不坠公主皇家威仪,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请公主应允。” 永嘉公主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抬手颤颤指着她,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你、你……” 白云晞趁着她的随从忙乱安抚一刻,仰头喊了一句,“西风,你赶紧去找他过来。” 若没有遇上这出事,白云晞今天本打定主意让顾西风放羊;在永嘉公主亮明身份非跟她过不去之前,她还想着自己处理这件麻烦事。 但事到如今,僵持不下的局面,绝对维持不了多久。 永嘉公主非要以帝女之尊逼她当众搜身,她根本扛不住。 倒不是她高估公主身边的随从暗藏高手,若是用武力对抗的话,顾西风肯定不成问题。 但是今天这事不能圆满解决,她以后也不必在京城混了。 武力,能解决一时,不能保她一劳永逸。 相反,顾西风一旦出手,反而会将问题复杂化。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会冒险去做。 这种时候,那家伙最好给她及时赶来! 第65章 说不见就不见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永嘉公主面色一变,“你……暗中埋伏有人?”白云晞本来心里憋着一肚火,听闻她沉着脸甩出“埋伏” 一词,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了想,她决定端住脸摆出肃然的模样,“公主此言差矣,他原本就在附近溜达。” 怎么能说暗中埋伏。 永嘉公主想起撞人之前的事,俏脸登时白了白。 不过身为公主,心虚也只能底下心虚,绝不会显露面上,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想速战速决拿下这个“别有居心” 接近她哥哥的云三少。 柳眉拢紧,横眼扫过去,声音竟夹着嗖嗖寒意,“有句话她们说得对,你冒犯公主威仪,实在罪不可恕。” 目光掠去,竟自有几分威重气势。 在白云晞开口辩解前,她小手一挥,“若你现在同意搜身,本公主就轻饶你。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这是命令加威胁让她将功赎罪? 这算哪门子的赎罪? 先撇去当众搜身既羞辱她又坏她名声不说,单说搜身的结果好了。 让那些恨不得将她拆骨剥皮的随从搜身,她盗贼的罪名还洗得清? 皱了皱眉头,白云晞很想态度强硬抽身离去。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稳住公主,拖到那家伙来了事情就好办。 “生气的话,人容易老。” 白云晞深吸口气,将满肚恼火狠狠压回去。 末了,还勾出淡淡笑容,“公主拥有令人羡慕的花容月貎,可要好好珍惜。” 许是永嘉公主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从小宠到大,心性比一般人还单纯几分,听了白云晞的软话,并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觉悟,反而紧张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云晞看她认真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自然是真的,不然公主问问你的人。” 她说得含糊其辞,若永嘉公主真询问随从,那些随从断不敢否定。 当然,公主不会问。 就算要问,也不会此时此地当着她的面来问。 白云晞暗中松了口气,不问也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这什么鬼公主现在别忙着发怒,别忙着命令人强行搜她身。 只可惜,白云晞拖延的算盘打得好,却未必打得响。 永嘉公主倒竖的毛刚被她捊顺那么一点点,一直躲在后面那随从又再次伸手扯公主衣角,还出声提醒道,“公主,时候不早了。” 永嘉公主果然给刺激到了,跺了跺脚,指着白云晞怒道,“好呀,你使诈故意糊弄我。” 白云晞暗叫一声不好,那声音已恼怒的喊道,“来人,她自己不想动手,你们过去帮她一把。” 白云晞心里苦笑,这是拖不下去了吗? 面上却浮了怒色,她皱眉盯着公主,厉声轻喝,“天子脚下,堂堂公主就是用这样以身作则践行王法的吗?” “放肆!” 永嘉公主气急败坏乱指一通,“你们都去,好好帮她一把。” “永嘉,别在这胡闹。” 低沉嗓音夹着不满自空气掠过耳际,白云晞长长吁了口气,好家伙,终于等到人来了。 等等,他刚才叫什么? 永嘉? 永嘉公主? 他嫡亲妹妹! 心下哼了哼,白云晞暗暗磨牙。 闹半天,她总算知道今天这祸根在哪了。 “哥……哥!” 看见那张冷峻得没有一丝笑意的脸,永嘉公主先是吃惊,而后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你怎么突然来这了?” 南宫无殇对上她讨好的笑脸,依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扫一眼她身后的人,面无表情道,“我若不过来,还不知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轻斥了永嘉公主两句,他才转目看向白云晞,拱手作揖,郑重其事道,“很抱歉,永嘉胡闹给你添麻烦了。” “哥哥?” 永嘉公主的惊呼只惹来南宫无殇一记无奈不悦眼风。 “殿下言重。” 白云晞掠了掠一脸震惊的公主,淡淡笑道,“公主年纪尚轻,价值观尚未正式成形,尚可塑造。” 她一连用了三个尚字,听似客气为永嘉公主胡闹开脱,实际给南宫无殇提了个很明显的暗示。 南宫无殇挑眉,“价值观?” 白云晞一怔,随即轻笑将这现代词掩过去,“有劳殿下费心,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这会她果然说走就走,干脆利落得让人咋舌。 走出老远一段路,白云晞才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我的红利没白给,没再让我听到且慢这个可恨的词。” “哥哥,” 永嘉公主再迟钝,这会都知道自己哥哥在生气。 虽然平时他也不苟言笑板着脸,可平时看她的眼神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含着严厉责怪。 她低头,又后怕的往后缩了缩,“时辰不早,我先回宫了。” “不急。” 南宫无殇默然扫她一眼,“你先随我回府。” 不交代清楚就想开溜? 当他这个做哥哥的好糊弄。 永嘉公主瞄了瞄在前面负手大步而去的挺拔身影,就有些害怕的吞了吞口水。 心里的敬畏让她很想趁机脚底抹溜偷偷开溜,可她心里又明白,真惹恼自己哥哥,她就算躲到天边也没用。 不情不愿又忐忑不安的小步小步迈着,还未到宁王府,永嘉公主已经愁云惨淡的耷拉着小脑袋了。 一路惴惴不安猜测着自己哥哥会如何责备她,心里恨不得这路永远走不到宁王府才好。 只可惜,再磨蹭,宁王府还是到了。 进入到前院偏厅,南宫无殇盯着忐忑垂头的少女,缓缓道,“永嘉,实话告诉我,当时到底是谁先撞上谁?” 永嘉公主诧异抬头,默默酝酿一下露出难过表情,才道,“哥哥,你知道……哦不,我的意思是哥哥不相信我吗?” “我再不懂事,也不至于蛮不讲理冤枉别人。” 她垂眸,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哥哥不疼我了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实际上,她不过借着埋头来掩饰心虚。 “永嘉,” 南宫无殇若有所思审视着她,“我所疼爱的永嘉虽然有时顽皮得让人头疼,可她从小到大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皇宫是个能将白染黑的大染缸,” 他顿了顿,一瞬不瞬盯着少女,语重心长道,“我希望我疼爱的妹妹能明辨是非又一直保持善良心性。” “暗地做手脚损害他人以达到自己目的,那叫鬼惑伎俩,实非君子所为,更不该是我南宫无殇妹妹该学的东西。” 永嘉公主低埋着头,越听越没有勇气再抬起来。 南宫无殇没有严厉质问她之意,但字字句句无不暗指他知道她撒谎陷害白云晞。 不过从小被宠大的公主心里哪能痛快,就算心虚仍不服气驳道,“哥哥凭什么相信她一个外人而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况且他赶去现场根本连问都没问,凭什么就断定她撒谎而那个女人是遭她陷害。 “永嘉,你看起来长大了,实际还是孩子。” “看清一个人的品性高贵或卑劣,不在一时也不在肉眼,而是用心。” 这个妹妹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能不清楚她什么禀性。 至于白云晞……,撇去对她的了解不谈,就事论事,她若真撞了人,一定会痛痛快快诚恳给人道歉。 若非冤枉,何需百般推诿千般推托。 轻轻叹了口气,南宫无殇看了眼倔强撅嘴的妹妹,耐着性子道,“云三少女扮男装,不过为了行事方便而已,就跟你改扮男装不欲让人在宫外认出来一样道理。” “永嘉,你总有一天会真正长大,会离开哥哥羽翼。看人看事情,你得学会用心去看。你得真正学会自己去评判是非善恶,而不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永嘉公主惊了惊,“哥哥……。” 迎上他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她又不禁心虚低下头去,“我不过关心你,她……映姐姐也是怕你会被居心叵测之人蒙骗,才好心提醒我。” “好心?” 南宫无殇哼了哼,“永嘉,宫中姐妹众多,日后你多与姐妹们走动亲近。” 少跟秦清映那个女人来往。 “哥哥,” 永嘉公主皱眉,撒着娇不依的叫屈,“映姐姐没有恶意。” 南宫无殇不欲与她多谈,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 “以后别胡乱去找云三少麻烦,我仰仗她的地方甚多。” 永嘉公主吃惊抬头,“她?她一个平民百姓能帮哥哥什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南宫无殇扫她一眼,声音略变严厉,“总之记住,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胡闹。” 永嘉公主怏怏应声,“我知道了。” 嘴上答应,想起那个被自己哥哥如此重视的女人,心里却觉别扭又不以为然。 再说白云晞回去之后,除了忙着客似云来的生意,就是一头钻进府里神神秘秘忙碌着。 她忙得不亦乐乎,似是完全忘了答应南宫无殇要考虑的事情一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宫无殇见她似乎完全没有记起来的意思。 这天,他决定亲自登门提醒她。 正好周铁柱守门,见他来访,客气老实转达了白云晞的意愿,“殿下,很抱歉。我家小姐留话,她近期正忙,暂没空见客,你请回吧。” 第66章 找你妹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打量他片刻,就在周铁柱以为他会转身而去时,他却道,“我约了子墨兄下棋。” 周铁柱一噎,自家二少爷就是个富贵闲人,而且这会人正在院子里转,他哪里还能推脱。 “既然殿下与二少爷有约,那殿下请进吧。” 白府虽只有三进院子,不过前后花园占地很大。 白云晞便将这两个花园作了修改,前花园一部份种花养草修建假山流水,一部份则隔出来作为平日雕刻手工艺的场地。 至于后花园,除了留出小部份作白子墨静养休闲之所外,大部份都变成她实验新品的基地。 南宫无殇进入白府后,当然没有与白子墨下棋,装模作样的品品香茗论论古今,便借着赏景为名,与白子墨一道溜达到白云晞所在的后院。 白子墨看着背对他们的少女似乎专注到根本没发觉他们进来,只好轻声道,“云晞,还在忙呢。” “哥哥怎么过来了。” 白云晞不慌不忙将手里的活弄好,才回过头来。 一见南宫无殇高大身影忤在旁边,登时不悦的冷笑一声。 不过面上却异常客气与他打招呼,“殿下什么时候来的?真是稀客。” 火药味不重,但讥讽明显。 白子墨心里诧异,却不好当着南宫无殇的面说她什么。 想了想,只好隐晦提醒,“云晞,殿下对你造的东西很感兴趣,不如你给他讲解一下?” 少女立时敛了笑,十分严肃的看着南宫无殇,“殿下恕罪,那是商业机密,请恕我不能满足这要求。” 还商业机密? 既然容他在这看,那就不是机密。 这么说,这姑娘心里还在为那天的事恼着。 “白姑娘,云三少,我在此代永嘉真诚的给你赔罪,请你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 说诚恳赔罪道歉,南宫无殇是真的正正经经弯腰给她道歉。 瞧他的态度,绝对没有分毫皇子高高在上那种勉强。 白子墨见他弯腰作揖,倒是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下意识要阻止。 眼角瞥见少女无动于衷毫不推辞的受了,他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这会,他再迟钝也看得出这两人底下暗潮汹涌;而且,他也反应过来南宫无殇想看景色是假,见他妹妹才是真。 “云晞,我该到时间喝药了,你先陪殿下四处逛逛。” 说完,也不待白云晞反对,自顾转身推着轮椅离开了。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白云晞也懒得对南宫无殇装什么和颜悦色。 “殿下是海纳百川的大丈夫,我只是个为生计奔波的小女子。” 所以大人大量什么的,用不到她身上,也不合适用于她身上。 这姑娘,闹别扭就闹别扭,非要七绕八弯的明嘲暗讽。 南宫无殇失笑,“永嘉胡闹,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教导不好。你不是说过,生气痛恨,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对自己毫无好处。” 少女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冷峻的脸,迟疑了一下才翻个白眼。 她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而来,不过,谁规定他来了她就得如他意。 “殿下有事,不如回去找你家才高八斗的妹妹吧。” 她就小气记仇了怎么着,想那天她差点被逼当众搜身呢,这口气哪那么容易顺。 更别说拜永嘉公主之功,她云三少的真正身份突然暴露,初时确实还带来不少麻烦。 “永嘉被宠坏了,她不知好歹胡闹冤枉白姑娘,她之错我之过。” 南宫无殇早见识过她的倔脾气,知道不让她顺了这口恶气,她无论如何不会点头答应,只能再次诚恳道歉,“请白姑娘告诉我,如何才能原谅她。”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白云晞斜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哪轮得到我一个平民百姓原谅不原谅。” 这是——恶气总难消? 南宫无殇哭笑不得,看着她紧绷俏脸,试探道,“不如我绑她来给你打一顿出气?” 白云晞哼哼,“你舍得,那也是舍得要我小命而已。” 打一顿被人宠坏的小公主? 他这是给她出气还是害她? “你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我忙着呢。” 逐客令她下得干脆,当真不念一点情份。 南宫无殇瞟她一眼,心头忽然生出股闷气。 “我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白云晞一怔,对她而言算得上好消息的只有……。 “殿下若嫌银子烫手,我一点也不介意接过来。” 跟她卖关子讲条件? 知道她不会轻易妥协,南宫无殇轻轻叹气,“药王谷派出来历练的弟子最近大概会到京城。” 唇角点点上扬,白云晞没有道谢,指着她刚刚装好的新品,一本正经问道,“殿下瞧这个是什么?” 想让她点头答应,先让她做成赚银子大业再说。 南宫无殇端详了一会,迟疑反问,“加大版的自行车?” 白云晞指着装了四个轮子组成的车厢,淡淡道,“实际上,我更喜欢叫它改良版的马车。” 她又指着其中一个部件,“这个叫连动轴,利用前面把手所集的转向装置,就可以实现对四个轮子的操控。” “连动轴?转向装置?” 南宫无殇新奇的看着她所指部件,一双幽邃眸子眨转出震撼与欣喜的光芒。 白云晞低着头,兀自专注于她刚组装出来的简陋版马车。 遗憾的低声嘀咕,“可惜没有汽油,只能照板搬一搬汽车的主要组成,动力还是得靠马来实现。” “嗯,理论上,有这两样东西确实可以实现我所说的。” 撇下心底淡淡遗憾,白云晞抬头目光灼灼看着他。 “理论上?” 南宫无殇轻声重复,对上她发光的眸子,几乎瞬间读懂她的企图。 “城外三十里有块依山傍水的无主荒地,面积少说也有上百亩。” 不愧是从小就受优质教育的,脑子就是转得快。 少女落一记赞赏目光,不过并没有真正松口,“建厂子批量投产这事不急,先得确定改良版的马车实用可行有银子赚再谈不迟。” 听她笃定语气,南宫无殇暗暗吃惊,能出此言证明她自信这改良版的马车必定能用。 真不知她脑子怎么长的,自己一个人闷头捣鼓,竟能弄出如此古怪又大有用途的东西来。 “将理论应用于实践这事,自有人比我更擅长。” 南宫无殇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中又透着很奇妙的讯息,“我常年驻守边疆,对京中人事不熟。” “长公主与萧王爷教子有方,萧凉在京中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少女嘴角猛地一抽,殿下,你直说郡王笑整日无所事事与众纨绔狼狈为奸好了。 拐什么弯抹什么角说教子有方! 若这话真传到萧凉老娘老爹耳里,也不知他们会不会生生气出病来。 “殿下,萧王爷虽不姓南宫,不过按理他的爱子也属皇室成员之列,你们年岁相仿,当初上学堂也是同窗吧?” 怎么听他口气,时刻恨不得将萧凉踩到尘埃里去似的? 这两人,得多苦大仇深! 她语气随意似跟他闲聊一样,不过翘睫下闪动的眸光说明她隐含试探。 “实事求是而已。” 南宫无殇瞥了瞥她,散漫随意收起,转瞬又似变了个人一样。 冷峻,面无表情。 少女诧异挑了挑眉,这是传说中的战神附体? 摇了摇头,不再费心思去想这人为什么好端端折腾自己一会一个样。 他都不担心人格分裂了,她操那份闲心干嘛。 闲时,不如费脑筋琢磨如何多赚钱还好。 “他之前骑着自行车满京城溜达,仰慕他英姿的人多了去。” 听着他低沉嗓音冷淡述说着事实,白云晞不禁哑然失笑,“听你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就怕他不乐意干这活。” “他狐朋狗友多,正好方便实践推广这马车;钱赚多了,他收益自然也高。” 南宫无殇有意无意掠了眼墙头,又道,“想拿钱就得干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轮得到萧凉不乐意? 况且,不管萧凉开始乐不乐意,他只知道最后她一定有办法让那小子乐意。 想罢,他微微抬眸,深深凝了她一眼。 少女乐得一笑,“照你这么说,你倒是挺自觉的。” 想拿钱先干活? 这产品未必试验成功,他就想到建厂批量生产了。 这人,想得真远。 南宫无殇又掠了眼墙头,意有所指道,“有求于人,我那是没办法不自觉。” 看他一本正经认命的模样,再想起他闲散随意的姿态,少女忍不住“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嗯,不愧是万民景仰的战神,形象够光辉,觉悟也够高。” “那就这样说定了,尽快找个时间让他试一试这改良版的马车,我先将城外那百亩荒地买下来。” 白云晞刚要点头说好,却不料眼前一晃,有人影急急自墙头俯掠而来。 来人怒火冲天,不过并没有什么让人畏惧的危险气息。 白云晞瞄见南宫无殇无动于衷伫立不动,当下心神大定。 “什么说定?爷还没点头呢,凭什么让爷露面去干累死累活的事,他只需动动嘴巴就行?” 第67章 死人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眨眨眼,看着急惊风般奔过来的男子,唇角点点上翘,慢慢笑开了,“郡王你是能者多劳,何必跟他一个闷嘴铁葫芦的计较。再说,这活听起来累,干起来实际拉风又长脸,舍了郡王你还有谁合适。” “拉风?” 萧凉暴躁的脾气虽然被她安抚下来,这会疑惑又起,“这是什么鬼东西?风怎么拉?” “咳咳……” 少女掩嘴闷笑,一不小心居然嘣个现代词出来,“不是真的将风拉住,是打比喻。比喻郡王你到时威风凛凛招人羡慕的意思。” “这么好的事他为什么不干?” 萧凉再不学无术也不是傻子,哪这么容易被她哄住,“买块荒地如此简单,我闭着眼睛就能做好。” 白云晞缓缓收了笑,冷下脸,“这么说,后期规划建厂找人打理,这些你样样也能做好了?” 不学无术不要紧,但做人连自知之明都没有,那这个人就是蠢到没救了。 她的红利又不是随处可吸的空气,真当她菩萨心肠管撒钱不管用人了。 萧凉看她冷着脸,皱起眉头盯了南宫无殇一眼,没有再坚持,不太情愿抱怨道,“你不给爷机会,怎知爷肯定做不好。” 这话一落,她俏脸登时似覆了层霜般。 萧凉见状,只得怏怏挥了挥手,神情不悦却勉强妥协了,“好了好了,你是大东家,你说了算。”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爷才不屑跟他一块分工合作。” 南宫无殇充分发挥宁王优点,板着一张冷峻的脸,斜眼掠去,冷冷哼了哼,“彼此彼此,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我倒是乐意效劳。” 针锋相对还没完没了! 白云晞无奈抚额,“好了,不管看谁的面子。为了赚银子,大家都少说两句。” 她手掌一翻,朝忿忿黑脸的萧凉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额外奖励。” “额外奖励?” 萧凉狐疑盯着她掌心,将那张薄薄的纸拿了起来,“这什么东西?” 南宫无殇扯着唇角冷冷哼了哼,“有得拿就该偷笑了。” “停!” 白云晞不得不摆个停止手势隔在两人中间,“郡王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 “鱼香茄子的做法,配料:茄子、五花肉、蒜、姜、糖、米醋……” 萧凉狐疑抬头,“这是什么鬼?” 少女笑咪咪点了点他手里纸张,“偶闻郡王爱美食,这是美食菜谱一份。” “如何,我这招投其所好用得还可以吧?” 萧凉看着她歪着脑袋微眯眼眸含笑晶晶亮亮等待的模样,心跳突然呯呯乱了乱。 他想端着,可惜上扬嘴角出卖了他心底愉悦,“马马虎虎。” 少女故作惊讶的朝他眨眨眼,有意拖长尾音揶揄一番,“哦,那么勉强,郡王不如将菜谱给回我好了。” 萧凉看她一眼,窸窸窣窣三两下将菜谱折好藏于袖囊,瞧他那着急模样似乎生怕白云晞真会抢回去一样。 “东西给了爷,那就是爷的。你管爷满不满意,想再拿回去,你还是甭费这劲了。” 一张菜谱,安抚住暴躁不满的郡王笑。 南宫无殇没有再出声抬杠,不过偶尔掠转停留她身上的眸光,总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听说她做的饭菜能吃,不过也仅限于将食物煮熟而已,距离美食还差得远。 南宫无殇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白云晞的心灵手巧仅限于雕刻;更想不到她随手拿出来收卖萧凉的胃那张菜谱,得归功于现代她那个美食家的老妈。 俗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路! 有个天天在耳边念叨各式美食做法的美食家,她即使拿锅铲实践不行,理论却早已深入脑子。 这一天,天气晴好,十分适合外出赏风赏景。 白云晞没有赏风赏景的闲情逸致,倒是趁着晴好的天气约上萧凉一道外出试驾改良版的马车。 所选之地是大片平地的山谷,没有多余路人,地势又有起伏,最是适合试驾场所。 “郡王,你上来。” 白云晞在前座坐好,便朝抱臂站在一旁观望的萧凉招手,“坐在旁边先看我操作一次。” 萧凉瞄了瞄她旁边的位置,眸光闪了闪,皱眉拒绝她好意,“你试你的,爷站在这看着就行。” “不行。” 少女寒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架势,“让你上来就上来,磨蹭什么。” 他若站在旁边就能看得清,她何必亲自示范。 萧凉被她说得耳根一热,眼角又瞟了瞟她旁边的位置,脚下仍踌躇不前。 这女人,整天男子打扮,还真将自己当男人了。 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他也是为她好! 受现代文明影响,白云晞心里压根没有往男女有别这方面想。 哪里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见他踌躇不动,登时恼火了,“说好了今天出来试驾,实践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你一直待在那不动算怎么回事?打算旁观到天黑吗?” “你下来。” 萧凉皱了皱眉,不太情愿的走过去,“我上去,你先跟我说一遍就行。” 少女俏脸一沉,随即厉声喝道,“萧凉,我命令你现在上来坐在旁边。” 萧凉仰头观之,见她俏脸含霜,大概真恼火他。 这会双颊竟似染了红霞一样,淡淡粉色晕开,竟让这张平日只觉娇俏的脸分外俏媚动人。 喉咙莫名发紧,萧凉慌忙转开头,想了想,在她火苗簇簇的瞪视下到她旁边坐好。 “先看脚下,左右两个踏板是用来控制后轮制动的。再看上面把手,同样有两个刹制装置,不过手上这两个是负责控制前轮制动。” 待萧凉表示明白,她才接着道,“因为马车承载的重量大,我们不能用人力,所以不会像自行车一样设计有踏板,而是要靠马匹拉动。这就要求,赶马车的时候,需要熟练驾驭马匹,又要能熟悉使用制动刹车。” “另外,这两个把手连动四个轮子,我们想要转向时,改变了传统只依赖驭马的方式,只要将转向装置控制自如,就可轻松控制整辆马车。” 萧凉挑了挑眉,“原理跟自行车差不多,就是驾驭的难度高一些而已。” 少女点头,“郡王对自行车已经熟练无比,对改良版的马车自容易接受。” “现在,你先看看我试驾的效果吧。” 说完这话,她就开始专心试驾。 赶马虽非她的强项,但驱车试练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示范过上坡下坡转弯种种情况使用刹车技巧,她就将座驾直接让给萧凉了。 改良版马车施展技巧的空间显然比自行车大了许多,萧凉小心翼翼试了一会,就开始兴奋的耍起宝来了。 “哈哈,这马车真不错,爷喜欢。” 白云晞会心轻笑,“当然,比只靠车辕的马车不知灵活多少倍,能不好吗?” 她为了试验成功,前期不知砸了多少银子下去,现在想想,她还肉疼。 “喂,女人,你答应过爷造出新品优先让给爷的,这会说话还算数吧?少女愕了愕,见他志在必得那趾高气扬的模样,登时气恼暗下磨牙。这小子,就知道惦记好东西,也不想想她花了多少银子耗了多少心血在上面。不过,心里恼归恼,却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行,今天试驾完成后,这辆马车就归你。”萧凉听罢,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他们谁也没有留意,郡王笑欢快的笑声会传到山另一边去。更没有留意,被笑声所吸引那人爬到山坡看着山谷底下那双男女,眼睛都忌恨得冒出火来。实践过后,白云晞就开始着手准备将改良版马车投放市场之事。至于客似云来的生意,她基本全权交给了掌柜打理。但是这一天,却有客似云来的伙计慌慌张张找上门来。“东家,出大事了,掌柜请你赶紧到铺子走一趟。”心里打了个突,白云晞并没有被他慌张情绪影响,随他前往客似云来的路上,才问道,“发生什么事?”“有人抬着死人到铺子前面闹事,现在根本没法做生意。”眉心突突一跳,白云晞脸色沉了沉,脚步无形中加快不少,不过声音依旧平静,“死人?”“详细怎么回事?你从头说来。”伙计拘谨应声“是”,眼角瞄见她冷静沉着,慌乱紧张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定下来,“东家,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半个时辰前,铺子里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哭声。”少女极快的蹙了蹙眉,虽想提醒他说重点,不过想了想,又忍耐听他往下说。“掌柜担心影响生意,就让阿南出去查看。谁知阿南出去一看,却见有几个人抬着一个死人堵在铺子门前。几个妇人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指责我们铺子做生意不厚道,说什么我们造的自行车不牢靠,骗人钱财还害了他们家人性命。”心头紧了紧,白云晞皱眉,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我们造的自行车不牢靠?”伙计忙不迭的点头,“东家,我是按照他们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这么说,他们抬来那个死人是被自行车撞死的?” 第68章 我不服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伙计点头如捣蒜,“他们是这么说的。”默了默,白云晞若有所思冷笑一声,“就算死者确实是死于自行车下,那也不表示是我们铺子造的自行车出了问题。知道将人撞死的家伙是谁吗?” 伙计偷偷瞄她一眼,见她面色从容,定了定神,才答,“知道是知道,不过小人前来找东家时,并没见那人前来铺子。” 白云晞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她的自行车每月限量制造,能够买得起自行车的顾客,自是非富即贵。 现在看来,撞死人的定是权贵子弟。 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死者家属大概畏惧那人权势,才将死人抬到她的铺子前面闹事。 “通知官府的人了吗?” 出了人命案,官府就算敷衍也该派衙差到场处理才对。 “派了。” 白云晞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需要再问,便默然思考着其中弯弯绕绕,一边加快脚步往客似云来走去。 “这铺子卖的车子撞死我们当家的,他们昧着良心赚钱呀,可怜我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以后生活没个着落。” “大家评评理,如此黑心的东家该不该害人偿命?” “他们铺子卖的东西一点也不可靠,大家擦亮眼睛以后千万别再上当!” 客似云来前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便是那用一张草席裹了放在地上的死者,旁边则跪着几个死者家属。 白云晞赶到的时候,正好听了满耳谴责声讨。 那几个跪地哭诉的家属身上所穿衣裳大多都旧得发白,且打满补丁,看起来确实是生活困顿的穷苦人家。 掌柜倒是焦心又无奈的在旁边劝着,让他们先起来好好说话。 不过那几个家属仗着哭声响亮,直接将掌柜的劝说淹没了去。 路人看起来,只觉掌柜漠然虎着脸冷眼旁观。 这世上,多的是不问是非黑白盲目跟风之人。 围在外面一些的,听着他们哭声凄惨,自然而然同情他们,并帮着指责客似云来。 越说越激愤,不一会就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围观的路人都同情死者家属义愤填膺声讨客似云来。 白云晞在外围默默观察一会,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我是客似云来的东家,请大家让让。” 她高声一喊,人群立即分出一条道来。 倒不全因她的身份,而是这些群众当中,曾有不少人光顾过客似云来,他们家中孩子对客似云来的玩具没有不喜欢的。 加上平日,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都没有以衣论人的眼光对待他们,而白云晞在铺子露面时,基本都是面带微笑亲切待人。 白云晞走到铺子门口,站到伙计搬来的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各位,不管什么原因造成死者亡故,我心里都感到十分难过。” 死者家属立即悲愤插嘴,“你少在那里猫哭老鼠假慈悲,若不是你们铺子造的自行车不牢靠,他怎么会死。” 白云晞沉了脸,不慌不忙反道,“这位大婶,你失去亲人的悲痛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这话,我可不敢认同。” “别人从我的铺子买了车子,意外造成你的亲人亡故,你就一口咬定是我们铺子的责任。那么我们是不是这样推定,有个人吃饭时不小心差点噎死,他不检讨己过,反而怪米铺将米卖给他家才造成他几乎噎死。” “大家说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原本几乎一面倒同情死者家属的路人被她这么一反问,登时静了。 “这位大婶口口声声说我们铺子造的自行车不牢靠,才造成今天这场悲剧。” 白云晞换了口气,扫一眼沉默的群众,才缓缓道,“那么现在,我——客似云来的东家,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从我们铺子卖出去的自行车从来就没有不合格不牢靠的次品。” “红嘴白牙空许诺谁不会。” 家属中有人悲愤控诉,“若真没有问题,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 白云晞皱了皱眉,懒得再跟他们辩卖米吃死人的歪理。 她低声吩咐掌柜几句,一会之后,掌柜拿着一叠纸张小跑了出来。 “各位,” 她将那叠纸拿在手里往空中扬了扬,“但凡从我们铺子卖出的自行车,全部都经过合格检验。并且在交货时,由买主亲自验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双方签下契约,买主才能将车领走。” “如果你们非要质疑我们铺子造的自行车有问题的话,我不介意请齐京中有名的工匠来查检。” “但是,” 说到这里,她冷眼望着那几个闹事家属,语气倏地沉了下来,“若结果证明你们纯属信口雌黄随意捏造污蔑我们的话,对我们铺子所造成一切损失,你们要一律承担到底。” 她也同情他们不幸的遭遇, 他们贫穷可怜,一家老小生活没有着落,她可以拿笔钱出来人道补偿。 但是同情归同情,这不能成为他们能够随意向她泼脏水的理由。 “你分明看我们没钱,才故意将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少女低低冷笑一声,“急什么,我没让你们承担银子损失。没钱是吧?没钱你们还有手有脚有嘴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在这里闹,已经极大影响了我铺子的声誉。” “官府办案,无关人等速速散开。” 官差冷漠响亮的喝声打断了白云晞,她只好将满腔恼火憋着。 “来人,将死者家属,还有这尸体,统统带回衙门去。” 一个佩刀衙差杀气凛然的走到铺子前面,以指点江山那般潇洒气势点了一通之后,才侧头斜了眼还高站椅子上面的少女,“你是客似云来的东家?” 白云晞点头,“我是。” “这出事故既与你们铺子有关,你也一起到衙门去。” 这个,就算他不命令,她也一定要去的。 “好的,差爷。” 她本欲应声而下,就随官差回衙门,然这时,却感受到一道专注视线。 她缓了缓,放眼望向人群外,见那风姿挺拔的男子正朝她微微颔首,当下心神大定,含了笑也冲他轻轻点头。 看来南宫无殇已经先去了一趟衙门。 不管为何种目的,她一定会随走衙门弄个清楚。 “差爷差爷,我们又没有告状,为什么要将我们带回衙门?我们来这里不过是想讨赔偿而已。” 衙差推搡中,死者家属并不愿走。 有衙差冷笑一声,“你们没告状讨赔偿?” 他回头指了指白云晞,“可他们东家将这案子报了官,在没有弄清事情真相之前,你们也甭想讨要什么赔偿了。” 白云晞暗下点头,的确,自行车是从他们铺子卖出去的;她也不缺银子,但不表示她乐意被人莫名其妙毁了信誉还得当冤大头。 这官,报得好! 南宫无殇此举,甚合她意。 死者家属面露惧色,哭哭啼啼往后躲,官差见状,倒没有打骂他们,但喝斥推搡却少不了。 衙差将人带回去,就是将这事当成问案性质处理,直接将一干人包括那草席裹的死者都带到大堂上。 白云晞还是第一次踏入这个时代的公堂,还真对这样的处理手法有些不明所以。 让她稍觉放心的是,他们一行到公堂时,已经有个垂头丧气的年轻男子站在中间。 分神打量了男子一眼,白云晞很快就想起来,这人曾在客似云来买过一辆自行车。 她记得,这人应该是东伯候府的嫡次子,名……英吉。 心中一动,她若有所思望了望隔着帘子的后堂。 现在可以确定,就是眼前这个叫英吉的骑自行车撞死人。 坐在公堂之上那位大人将他们一行带到这来,应该是想弄明白撞死人属谁的责任吧? 白云晞有点懵,这起意外类似于现代的交通事故也要审? 随即想起古代当官的一般政治经济司法一把抓。 “堂下死者何人?因何死亡?”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们作主啊。” 年长的妇人跪地磕头,未回答先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才抽抽噎噎回话,“回大人,死者何大年是民妇丈夫,今天出去干活时被骑自行车的人撞死。” 何大年死亡过程很简单,就是在一段下坡路扛着重物的时候,突然被从上面冲下来的自行车撞个正着,倒下去时,脑袋不巧撞到大石头上,当场便死亡了。 至于撞人的英吉,他供认自己骑车前喝了几盅酒,下坡时酒力发作大概有些眼花,一时刹车不及才不小心撞到何大年。 酒驾? 白云晞心情沉重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代酒驾酿成车祸难道由她开启吗? “啪” 惊堂木一响,一众死者家属立时惊得一阵哆嗦,“既然事实清楚,本官就判英吉赔偿何大年丧葬费等一干费用。” “这是一出意外,英吉并无任何谋杀动机。因此他应向死者家属赔偿银子,主动向他们道歉请求原谅。” “英吉,何扬氏,你们对本官的判决可有不服?” 白云晞呆了呆,这案断得也太简单了吧? 那他们铺子的损失谁来负责? 他们铺子被闹一场,她跑这一趟,难道都白瞎了? “等等,” 不待那两人反应,白云晞扬声抢了先,“大人这判决,民女不服。” 第69章 那只黑手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你是何人?”主审位上的官老爷皱着眉头斜眼望她,声音洪亮又威严,“因何不服?” “民女白云晞,是客似云来的东家。大人这判决是针对死者及过错者,只不过大人还漏了一点,民女也是受害人之一。” 官老爷一怔,“此话怎讲?” “这位大婶,” 她伸手直指何杨氏一众,“她先前抬着死者到民女铺子前闹事,口口声声控诉死者亡故乃民女责任,现在大人审清死者是被英吉撞死,这证明民女及民女所经营的铺子是清白的。” 她扫了眼何杨氏一众死者家属,饱含无奈的申诉,“但是,他们这一闹,直接影响了我铺子的声誉。大人可不能只看到他们损失,而忽略民女的损失吧?” 官老爷思索了一会,“你的损失待如何计算?” “让何杨氏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这么客气? 白云晞愕然静了一瞬,视线落向将后堂隔开的帘子,心里有了底,“不,既然这起意外事故与我铺子的自行车有关。民女斗胆请求大人,让民女当堂亲自查验证物。如结果证实何大年之死与我铺子的自行车无关,仅纯属英吉操作不当引起的问题的话。届时,再请大人颁布告为我铺子正名。” 官老爷侧了侧身,有些忐忑的朝后堂掠了掠,随后勉强同意,“来人,将证物呈到堂上。” 很快,撞死何大年那辆自行车由衙差扛到了公堂。 虽然这车撞死过人,不过外表上看,还是崭新完好无损的。 白云晞默了默,这辆车看起来很新啊。 她一会就确定这辆的情况,转向笼头灵活,踏板也松驰合适,链条亦没有脱落过的迹象。 但是,待她检查到刹车时,脸色倏地变了。 “大人,” 她心情沉重的指着自行车,“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事故,控制自行车轮子滚动的刹制被人动了手脚,事先被人为破坏了。” 官老爷一惊,“此话何意?” “换句话说,即使英吉当时没有喝酒,在快速下坡时也一样无法控制减速,一样会撞到人。” 英吉愣了愣,原本判他赔偿银子而非偿命,他脸上颓唐之色便淡了。 此刻听白云晞所言,登时喜出望外忙喊冤,“大人明察,撞死人不是我的错。” 眼见死者家属不忿要闹,官老爷立时皱眉摆手制止,又看着白云晞,“你说详细点。” “大人请看,这条连接刹车制动的杆子已经断了,还是人为割断的。正常情况下,如果是因使用磨损造成的断裂,断口应该是薄而细,而非现在这样整齐。再者,这辆车使用尚不足一个月,即使买家每天不停骑着它,也不可能造成磨损断裂。” 白云晞在自行车后轮处蹲下,指着其中几乎与轮子相贴的薄板,道,“还有这个,叫刹车夹片。这两块夹片的作用,就是在紧急情况下,通过握住刹车把手迅速制止轮子滚动。” “但是现在,这两块夹片明显被人削薄了,即使握尽刹车把手,它们也起不到制止滚动的作用。换句话说,就算当时英吉脑子清醒反应敏捷,也无法阻止这出悲剧。” “还说不是你们造的车子出问题,你给我丈夫偿命!” 何杨氏听罢,竟激动朝白云晞扑过去。 “肃静。” 官老爷一拍惊堂木,何杨氏惧怕得愣住,“公堂之上,不得撒泼胡闹。” 白云晞离何杨氏远了点,才又接着道,“大人,我铺子在出售自行车前,一律经过数人检验确认合格之后,交货时由买卖双方亲自签订契约,确保没有质量问题才正式交予顾客使用。” “这里有我铺子售卖这辆自行车的相关记录,请大人你过目。” 除了买卖合约,还有质量合格证书,使用说明书以及保修书,这些文字契约上面,每一张都有数人签字并按指印;即使有人想造假,也造假不来。 白云晞当初将现代理念搬来使用,就是防着有朝一日出现今天这种有损声誉的意外。 没想到,她的有备无患今天还真用上了。 官老爷粗略翻看了一下她呈来的东西,越看越惊讶。 “本官现在可以确定何大年的死与客似云来没有直接关系。” 官老爷看她一眼,“白姑娘既指出证物被人动了手脚破坏,不知白姑娘可从中看出这罪行是何人所犯?” 审犯断案,这不是官府的事吗? 少女暗翻白眼,她以为呈上那叠东西之后,应该没她什么事了。 略一沉吟,她十分肯定道,“自行车既属于英吉,疑犯自与他有关。” 她这么说,是知道购买自行车的顾客,一般都会让专人看护自行车。 就像大户人家有专人负责马匹一样道理。 自行车又不是活物,一般情况下,只需将它锁在一间屋子由专人保管即可。 “英吉,” 官老爷厉目盯住男子,一声冷喝,“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冤枉啊。” 英吉耷拉着脑袋,紧张得双脚打颤,完全没了刚才事不关己的漠然,“这辆车买回去,我才骑过三回,平时都是由小厮陈东负责保管的,我根本不知道车被人动过手脚。” “来人,速去英伯候府将小厮陈东传来问话。” 衙差领命而去,不过才出公堂,转身又折返来,“大人,小厮陈东带到。” 官老爷惊愕失声,“什么?” “快将人带上来。” 陈东被带到堂上时,白云晞诧异的发现他肩头还挂着包袱。 心中一动,她目光复杂的再次望了望隔着帘子的后堂。 好家伙,脑子转得够快,逮人的动作也不慢。 这个陈东,一定是确定英吉撞死人之后第一时间卷了包袱跑路,不知南宫无殇的人在什么地方堵到这人。 陈东这一跑,说明他做贼心虚,自行车的刹车制动必是此人破坏无疑。 就是不知动机如何。 想到这里,白云晞心里忽涌起奇怪感觉,整件事看起来跟客似云来跟她都没有直接关系,但她觉得这层间接关系背后主要却是冲着她来的。 心头突突跳了跳,官老爷已经开始问话了,她将心中不安压下,开始专心听审。 “陈东,本官再问你,你为何要暗中破坏你家少爷自行车?” 少女讶然,速度啊,这位大人眨眼就确定是陈东作案了! 那陈东生得一副斯文相,简直比他的主子英吉更像阔家少爷。 闻言,扭头怨毒的瞪了英吉一眼,才答,“因为这个衣冠禽兽该死。” 少女挑眉,这么激烈的态度,看来大有内情啊。 官老爷又问,“据本官所知,他平日待你并不薄,你因何对他生怨?” 陈东朝着英吉“呸” 一声,“他是待我不薄,但是他却借着酒疯糟蹋了我喜欢的女子。事后并没有宽待那女子,还对她百般羞辱,结果将她活活逼得自尽而亡。” “我在自行车动手脚,就是盼着有一天他直接摔死自己,谁知这个禽兽没事,反枉害无辜人性命。” 他双手捧着脑袋,哽咽的声音里听出悔恨,“大人,我有罪,我愿意给死者偿命。” 案子居然审得出乎意外的顺利,白云晞看着甘愿伏首偿命的陈东,心里强压下去的奇怪不安感再度浮了上来。 既知死者无辜又自愿伏法偿命,为何一开始陈东要悄悄外逃? 白云晞专注疑惑时,这件案子的最终判决已经下来了。 陈东画押后收监等候问斩,英吉赔偿死者家属大笔银子,并被责当堂打三十大板。 至于她,官老爷大概逼于南宫无殇出面的压力,不得不颁布本朝头一份无比离奇的正名布告,算是赔偿了死者家属给客似云来造成的名誉损失。 经过这一事,随着街头巷尾贴满的官府正名布告,客似云来的名字以风滚雪花的速度响彻京城大街小巷,这直接造成客似云来门槛差点被踩烂。 甚至后来,造成客似云来所售货品出现供不应求的断货局面。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白云晞出于道义考虑,下了公堂后也让人送了银两给死者家属。 不过她领了布告离开公堂后,并没有立刻回客似云来,而是绕到僻静处等着南宫无殇。 “谢谢。” 两人并肩走到安静街道,白云晞感慨叹息一句,“想不到我造的自行车竟变相沦为害人工具。” “人心不正,不管何物都可能沦为帮凶,就如你所说的米铺卖米,何罪之有。” 少女微怔,笑着摇了摇头,“道理我懂,你不用安慰我。” “不对,你这哪是安慰人,分明是取笑我。” “绝对没有取笑。” 南宫无殇侧目看她,似笑非笑眸光流泻出淡淡复杂,“这是夸奖,夸奖你例子举得好。” “有人拿买来的衣裳上吊自杀,难道能责备这是成衣铺的错吗?” 他勾唇浅笑,神色轻嘲,“滑天下之大稽。” “不跟你贫。” 少女娇嗔一声,斜睨着他,忽肃了神色,“依我看,这案子还不算正式了结。” 南宫无殇挑眉,眼底掠过赞赏,唇边却漾出迷离浅笑,“哦,你还有发现?” 第70章 以身作饵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偏头看了他一会,不知想到什么,原本的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没什么发现,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默了默,又道,“你不觉得陈东认罪太爽快吗?” 她怀疑他? 还是对他有保留? 眼神一暗,南宫无殇眸内笑意隐去,“我让人告诉他,请了他家人去喝茶。” 少女诧异的轻轻“啊” 一声,他看着她,似笑非笑眸子泻出一抹意味深长,“很意外我会这么做?” 她点头,确实很意外。 “我以为万民景仰的战神,不论何时形象都那么光辉正直。” 她倒是忘了,这人还有一面属于闲散随意让人猜不透的神秘吴商。 “不失望?” 他跨前半步,往她微微倾身,乌黑眸子,光芒熠熠。 慵懒阳光的温热气息骤然逼来,少女身子僵了僵,下意识退后大步,别开突兀发热的脸,“我想岔而已。” 本没期望,哪来的失望。 面对那张冷峻的脸,她心里总不自觉给他贴上神一般高度的标签。 嗯,战神也是神。 这样的存在,原谅她难以跟人后那些不寻常的手段联系一起。 “你不失望,爷失望!” 就在白云晞怔愣瞬间,萧凉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一现身就刻意挤在两人中间,“你再不赶回客似云来,爷看以后也不用再指望分什么红利了。” 白云晞立时收回思绪,肃然问,“难道又出什么事?” 她被萧凉这话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看到萧凉现身一瞬,南宫无殇眼底闪过微微惊讶,更没看到萧凉回他一记别有意味似挑衅的眼神。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凉懒洋洋斜她一眼,又转头怒目瞪住南宫无殇,“说你呢,南宫的,你不想要红利,爷还想拿呢。缠着她在这叽叽歪歪干什么?” “咳咳……” 白云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宁王冷声反讥,“还想着你的钱袋就赶紧滚。” 南宫无殇没有再跟上去,望着前面匆匆离去一双男女,眼底困惑渐渐变成耐人寻味。 直到老远,远到完全看不见南宫无殇身影,白云晞才压着声音问道,“郡王, 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你问吧,爷知无不言。” 萧凉见她神色正经,心里诧异,面上仍一副嘻皮笑脸之态。 少女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的打量他一眼,想了想,才慢吞吞道,“我想知道英吉那个小厮陈东平日的活动,你能查得到吗?” 顿了顿,她不放心的补充,“我的意思,悄悄查。” 萧凉睨她一眼,拍着胸口保证,“爷还以为什么事呢,小事一桩,包在爷身上。” 白云晞笑了笑,恳切看着他,“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将这事交给他办,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可话已出口,她只能看着了。 许是萧凉急切想要向她证明,他萧郡王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别的。 白云晞让他打听的事,才不过两天就有了结果。 仗着“邻居” 之便,萧凉在白府花园一角树下堵住白云晞,“女人,你让爷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白云晞看了看四周,很好,除了眼前这一人,周围很安静,“有何发现?” “陈东喜欢那个女人叫林小怜,确实在英吉糟蹋后就上吊死了。” “等等,” 白云晞暗叹口气,直奔重点去问,“那林姑娘死后,陈东表现怎么样?可曾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有没有偷偷拜祭过她?” 萧凉板着脸斜她半晌,再开口,却带着恨恨的味道,“你这女人,连这么点耐性都没有,爷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你着什么急!” 白云晞很想告诉他,在我心目中,光靠恐怖笑声唬人的郡王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不过怕这位爷听了实话会愤怒暴走,她十分识时务的含笑安抚,“我既然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拜托郡王,怎么可能不相信你。我就是心急,想快点知道陈东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而已。” 萧凉眯眼睨她,不悦的哼了哼,“再有下次,看爷还睬不睬你。” “郡王那么能干,以后可千万别恼了小女子。” “这还差不多。” 萧凉心里对她的伏低作小很满意,偏要傲然端着架子,“告诉你,陈东嘴里说对林小怜如何如何情深意重,但她死后他依旧逍遥过日子,从来没有人看见他哀伤难受。” 白云晞意料的笑了笑,“那还有其他发现吗?我是说他不同寻常的举止?” “他最近经常出入赌坊,这算不算不同寻常?” 少女双眼一亮,“算,怎么不算。” 一个小厮,月银再多也有限。 经常出入赌坊,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这个人背后一定大有问题。 也许背后藏着的问题,才是让他真正对英吉那辆自行车动手脚的原因。 “那小子运气不好。” 萧凉皱了皱眉,脚下踢着草皮,极不屑的口吻说道,“刚开始还小赢了几把,后来运气简直背到贴地,几乎逢赌必输。” 少女眼眸沉了沉,“这么说他欠下赌坊大笔债务了?知道他后来哪来的银子还清赌债吗?” “这个……今晚你跟爷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 萧凉眯眼看着她,唇边上扬的弧度让白云晞怎么看都觉得有丝不怀好意的狡猾。 心下紧了紧,她佯装什么也没察觉,轻松笑了笑,“去什么地方?还神神秘秘非得晚上去?” “女人,” 萧凉被她清清亮亮目光扫过,登时有些恼羞成怒的撇开头,“你怕什么,难道爷还能拐了你这女人卖掉不成。” 他哼了哼,侧目斜剜她,还自上而下看不上的眼神打量她一遍,嫌弃道,“就算爷真发善心要拐卖女人,也绝对不会找你这样丑不拉叽的。” 白云晞一噎,双眉挑高,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嫌她丑还是为她好? 什么强盗逻辑! 就知道不能指望这京城恶霸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夜晚如期而至,萧凉也如约依时出现在白府后门附近。 白云晞见他一改平日招摇华丽,竟换了身沉压压的衣服前来。 不由得诧异的转了转眼珠,“这身打扮,我怎么觉得像去做贼?” “嘀咕什么?” 萧凉压着声音呛她一句,“穿那么华艳夺目,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 嘴角猛地一抽,白云晞哭笑不得瞥了瞥他。 敢情这小子还知道自己平日穿得华艳夺目? 哦不对,他故意要招人眼来着! 半个时辰后,白云晞一身狱卒打扮出现在京兆府的大牢里。 “看着吧,爷一会就把你要的答案问出来。” 他得意洋洋在她面前炫耀的时候,白云晞一向很识趣保持沉默让他发挥。 狱卒将他们带到关押陈东的牢房后,就远远退开守着,看得见却听不清他们说话。 “陈东,爷问你,你还吉祥赌坊那三千两银子从哪来的?” 白云晞愕然抿了抿唇,这小子够单刀直入的,看来很有把握啊。 不知他手里捏着陈东什么把柄,才能如此自信。 陈东懒懒抬头看着这两人,撇了撇嘴角没有吭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凉冷哼一声,忽掏出件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什么吗?你以为自认罪名就能保住家人?” “别做梦了。” 萧凉居高临下看他,本就气势睥睨,这会晃着一只戴耳珠的带血耳朵,勾着唇冷嗤一声,那模样,竟有说不出的邪魅嗜血。 白云晞心头震了震,这小子今晚看起来跟平日不大一样啊! 心中一动,脑海突地闪过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 陈东瞄见那只耳朵,脸色果然立时大变,连声音都着急惶恐,“这耳朵……你从哪里来的?” “你听过的地方。” 萧凉眯着眼眸,淡淡道,“城外乱葬岗。” “你想以己身保全的家人,就在昨天已经全部被丢到了乱葬岗。” 他低了低头,平日趾高气扬的声音突然充满盅惑,“现在,你确定还要继续包庇那个诱你去赌钱害你全家的凶手吗?” 陈东骇然惨白着脸跌坐不起,好半晌,竟捂住脸似哭似笑的呜咽起来。 萧凉冷眼看着,很有耐心等着他平静后的供述。 久久,陈东移开手,失神低喃,“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你现在将那人供出来,还有机会替他们报仇。” 萧凉平静诱导,那声音在白云晞听来竟格外漠然冰凉。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陈东摇头,眼神流露出深深愧疚与憎恨,“当时我拿钱按要求办事,连那人的脸都没见着。声音……声音也刻意做了伪装,连他是男是女都听不出来。” 白云晞默默与萧凉对视一眼,心里既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 不过大晚上他们跑来这里,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问出来,白云晞哪里甘心。 “你再仔细想想,那个人还有没有其他明显特征?” 萧凉扭头看她,眼底掠过一抹异色,似是惊讶她懂得问案的技巧。 “明显特征?” 陈东呆呆瞪着眼珠,半晌,死灰双目蓦然迸出鲜亮神采,“我想到了,真的有。” 第71章 该死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心头一紧,萧凉已冷声问,“什么特征?”陈东回想了一下,慢慢道,“那天我拿了银子,就在那人走过的路上,意外拾到一条帕子。” 想了想,他神色又变得沮丧,“但是,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从他身上掉的帕子。再则,那条帕子上面并没有什么明显标识。” 白云晞看萧凉一眼,他再问,“你们当初交易的地方一定隐秘而鲜少有人来往,你想一想,在你们前后,还有其他人到过吗?” 其实不管是白云晞还是萧凉,此刻心里都觉得那条帕子十有八九与那个诱导陈东犯案的人有关。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再问详细一点也无妨。 陈东想了一下,茫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我们之前,应该没有别人来过吧。” 萧凉瞥了瞥他,“那条帕子现在何处?” 陈东怔了怔,昂头看着萧凉竟露了抹复杂快意的嘲笑,“你真能替我家人报仇?” 萧凉点头,也不知陈东是不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竟信任的松了口气,“那天我鬼使神差拾了帕子又藏起来,现在看来冥冥之中老天早注定不让那人逍遥法外。” “我这就将地点告诉你……。” 一刻钟后,白云晞重新站在大街上,只觉如水凉夜,也不及心头莫名滋生的凉意那般深重。 藏帕子的地点,陈东告诉萧凉,萧凉却没有告诉她。 翌日,萧凉抽空独自去那地方,果然找到陈东所说的帕子。 “好,很好,爷倒是低估了!” 萧凉盯着那块洁白的帕子,沉默良久,眸子才划过一抹痛恨之色。 他慢慢将帕子揉成团,微抿嘴唇扯出一缕冷笑,“再洁白,爷也能找出那只鬼来。” 一日,白云晞与他在铺子附近碰头,便问他,“拿到帕子了吗?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我?” 萧凉瞥了瞥她,眼底掠过耐人寻味的光芒。 面上,还是那副永远正经不了的表情,“帕子拿到了,陈东那混蛋,若不是已经画押认罪等着砍头,爷绝不会放过他。这世上,敢拿爷耍着玩的还没生出来。” 少女看着他气恼发狠的模样,没说话,兀自在心里揣摩着他话中的可信度。 萧凉没有给她质疑求证的机会,翌日一早,就兴高采烈呼朋唤友出城。 据说是到某座寺庙后山赏景去了。 “那小子会去赏景?” 白云晞没在意他去哪座寺庙,听了这消息只觉讽刺。 依那小子爱好美食的程度,她猜测萧凉十有八九是约人喝酒玩乐。 这时代的人,不都爱在什么名山古刹附近埋下佳酿吗? 大概时间到了,萧凉才迫不及待跑上山去。 白云晞不在意萧凉行踪,但有人却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而且十分清楚,萧凉所去那座寺庙就叫永福寺,位于京郊西面百里群山处。 武昌候府,用缠丝鎏金炉鼎燃着熏香的闺房里,丫环冬梅瞄了眼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少女,轻声劝道,“小姐,天阴沉沉的,眼看就要下雨了,不如明天再启程前往永福寺吧?” “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拿主意!” 武锦瞪了眼镜子里站于她身后的丫环,面露愠色,“手脚麻利点,午膳就在路上用了。” 冬梅见她神色怏怏不耐,连忙垂首噤声不敢再劝。 两个时辰后,武锦就赶到了永福寺。 “春花,你去打听打听郡王现在何处?与什么人一块?在干什么?” “秋月,你去捐香油钱,就说我要住寺里最好的小院。” “夏荷,你看着他们将我的东西搬下来。” 众丫环听完她吩咐,齐齐应声分工去了。 待冬梅与夏荷将小院一应用具铺设好,去打听消息的春花也回来了。 半躺软榻小憩的武锦一见她,立时坐直身子,“郡王他如何?” “小姐,此刻郡王正与几家少爷在珠雪峰下饮酒划拳,他们还打算稍后进山赏景。” 春花看了眼外面沉沉天色,犹豫了一下,“奴婢并没有打听他们今晚要留宿此处的消息,不知他们稍后是否直接回城。” 冬梅递了个责备眼色过去,明知现在乌云压顶大雨临头,还非要将这些话尽说给小姐听。 春花暗地白她一眼,小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瞒她。 冬梅默然,她担忧得果然有道理。 武锦一听说萧凉没有留宿的打算,立时下来穿鞋要往外走。 她匆匆赶到这来,可不是为了给永福寺捐香油钱的。 “小姐,去珠雪峰那边是小道,况且路并不好走,还得经过一个大水潭。这会眼见就要下雨,小姐不如缓缓吧?” 武锦脚步一滞,回头狠狠瞪了冬梅一眼,“缓缓?若是下雨前郡王就走了,你让我到时见谁去?” 对这个脾气暴躁执拗听不进别人话的小姐,四大丫环除了冬梅外,再没有人敢开口冒险劝阻。 事实上,武锦从来就不是听劝的人。 看着她发狠的甩着袖子往外迈步,冬梅只好随手抓了件披风就匆匆追出去。 服侍武锦的四大丫环中,只有冬梅知道一点点武锦对萧凉的执着出于何因。 可惜,这几年,小姐追着郡王满城跑,一片痴心除了换来让人耻笑的恶名外,压根没打动郡王半分。 叹口气,望了眼越来越黑沉的天际,冬梅抓紧披风小跑起来。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一定不要下雨。 老天大概真被冬梅护主之心感动,乌云往下压了又压,但一直没有化成雨水倾盆而下。 武锦想单独在林中懈逅萧凉的心情迫切,生怕错过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难得机会。 这会压根没有留意头顶乌云低垂,即使走在崎岖难行的小道上,她也能健步如飞。 以至冬梅一直保持小跑才能跟上她。 黑沉沉的天际忽被一道闪电划亮,冬梅被这刺目亮光惊得下意识抬手护住眼睛,随后就听闻头顶劈下“轰隆” 一声。 冬梅脸色大变,看着前面仿佛对震耳雷声也仿若未闻只一心一意赶路的少女,她顾不得被责骂,连忙苦劝道,“小姐,小姐,奴婢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若是等会下大雨,我们只怕会被困到这里。万一天黑迷了路,小姐非但遇不上郡王,反而会因此遇险。” “闭上你的乌鸦嘴,” 武锦大怒,非但没有因为她再三劝阻恳求停下脚步,反而提着裙摆沿难行的小道跑了起来,“不是你一直念叨,怎么会这时下雨。” 冬梅在后头苦笑,她真有改变天气的本领就好了。 “小姐,眼看就要下大雨,郡王他们现在还没出来,今晚一定不会再赶回城去的。” 言下之意,只要萧凉今晚留宿寺里,她想什么时候偶遇萧凉都还有机会。 何必非要冒险这时赶进山林去。 可武锦一心想着现在就要见萧凉,就在那个当年她偶遇他的地方,来个旧地重游再偶遇他一次。 也许他记起前事,以后就不会再对她如此绝情不屑一顾了。 冬梅劝阻也好哀求也罢,她一概充耳不闻。 又“轰隆” 一声闷响自头顶劈落,冬梅目瞪口呆望着远处被雷劈中倒下那棵大树,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小姐,小姐,奴婢求你了。赶紧回头吧,这里树木茂盛,极易惹来天雷。” 武锦抿着唇,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往前跑。 心里非但没有冬梅那样紧张害怕的感觉,想起萧凉就在珠雪峰那边的老地方等着,反而隐隐觉得莫名兴奋。 “哗啦……” ,怒雷过后,暴雨终于不甘寂寞自天际冲刷而下。 武锦迎雨前行,还在继续跑着。 冬梅看着她不顾一切的模样,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可武锦不回头,她也不敢独自回头弃武锦不顾,一面担惊受怕的跟着,一面抹着脸上淌下的不知雨水还是泪水。 衣衫湿透,脚下泥泞,冬梅还得不时提醒武锦小心。 雨势猛烈,大有不下个天崩地裂不罢休的意味。 不过正因为来得猛,这场大雨竟然只持续不到一刻钟就渐渐停了。 武锦抹一把脸,甩去水珠望着重新变得光亮的天空,高兴的笑了起来,“看来老天也在帮我。” 然而,她这份欢喜还未自眉梢蔓延开来,就听闻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冬梅传来一声惊呼,“啊,小姐快跑。” 莫名其妙! 跑什么跑。 武锦下意识停下脚步扭头看她,但是喝骂还没出口,却听得 “轰隆隆” 的闷响声直袭耳际。 她在原地怔了怔,遁声抬头去望,大片泥土混着山石正从上面急速俯冲而下。 她惊骇万分的瞪大双目,心里想着要逃。 可双脚却似生了根般,僵在原地除了发软打颤外,根本挪不动半分。 眼看山石滚滚崩来,她闭上眼睛发出魂飞魄散的惊恐叫声“啊……!” “小姐!” 冬梅随后发出的尖叫声凄厉短促,却瞬息将她声音淹没。 而轰隆不绝于耳的闷响声,也在瞬间将冬梅的尖叫声吞没。 自山体倾泻滚落的泥土游弋如蛇,大块大块山石飞坠砸落撞到突出的岩石上,在幽深不见底的山谷形成沉闷回响。 第72章 挖好陷阱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城中一间茶肆二楼,腰也没坐直的年轻男子端着杯子往萧凉方向递了递,“郡王听说了吗?武昌候府那位在永福寺倒大霉了。” 萧凉扫他一眼,借着杯子掩住眼底冷芒。 懒洋洋笑了笑,无所谓的将双臂往椅背一摊,“倒大霉?那个讨厌的女人死了没?” 有人装同情,绘声绘色叹息,“可怜的武小姐,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英明神武的绝情郎呢。” 一群公子哥见萧凉毫不在乎武锦死活,幸灾乐祸哈哈乱笑一阵。 又有人将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拿来八卦,“有个忠心护主的婢女垫背,那位死倒没死成。据说侥幸捡了条命,不过那张脸以后只怕不能看了。” “啧啧,郡王要不要趁现在那位还昏迷不醒,亲自去探望一番?好歹也存了那位这些年来对郡王一片情义嘛。” 这帮公子哥平日一起玩闹惯了,并没有人顾忌萧凉郡王的身份就不拿他开玩笑。 “去你的存情义!” 萧凉大手乱挥,假意推那人一把,“爷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尽提那个倒人胃口的女人干什么。” 众人哈哈一乐,推杯置盏中,话题越扯越远。 白云晞对于帕子的事,心里一直存了放不下的疙瘩。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自那之后,她总有意无意关注着萧凉及武锦的动静。 当她听到武锦遇险跟萧凉出城是同一天时,她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 她在萧凉面前提起这事,萧凉却以一贯插科打诨的方式含糊过去。 待回过味来,她心里便有些拔凉拔凉。 最终她的猜测得到证实,也对武锦遇险一事也有了定论,她感慨,“这世道真难混,混着混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 猜到真相的她,只能真心再叹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过再难混,日子仍得继续。 这一天,白云晞从铺子出来,刚走到门口,正巧遇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前来。 这两人身后虽没有成群奴仆,不过从她们眉眼隐约流露那种仿佛天生的倨傲,只一眼便能让人猜出这她们出身良好。 只有出身良好的人,眉目之间才会无时无刻都不自觉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傲气。 白云晞随意抬眼瞥了瞥,见其中一人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唇边浅笑微微,似刻意营造温厚亲切,然眉目隐含那股凌厉却掩不住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另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看起来风姿楚楚十分柔美娇婉,两人手挽着手低声喁喁私语。 一人面容含笑高贵大方,一人温婉轻语风姿楚楚,瞧情形,这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秉乘住顾客是上帝的理念,白云晞朝两人微微一笑,侧身将空间让出来。 谁知她这一让,两人并没有领情,反而在门口站定。 那妇人略略眯眼,审视的眼神打量她一会,才抬步往里走。 那个看起来柔弱得一阵大风就能吹走的少女,随那妇人进去之前,倒是友好的朝她露了抹婉约笑容。 白云晞走了一段路,心里还惦记着刚才所遇两人,“很奇怪的态度啊,一个眼高于顶施舍的目光看我,一个柔弱中小心翼翼掩饰着复杂,难道又是我不小心无意得罪的两尊大佛?” 白云晞不知道,她的猜测几乎接近事实真相。 那两人,一个是当朝太子妃,一个是当朝唯一授封的异姓郡主。 说起来,太子妃会纡尊降贵亲自到客似云来买首饰,也是被秦清映拾掇的。 京中有头脸的名门贵女,都以拥有客似云来一套首饰为荣。 太子妃不想在平时宴会中失了颜面,只能给客似云来送钱。 在回去的路上,秦清映看着为花了上万两银子买一套首饰而怏怏生闷的太子妃,似无心的叹了一句,“客似云来出品的首饰确实独具魅力,难怪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骛了。” “若是别人开的铺子也能像客似云来这样日进斗金,估计也能请得动郡王去剪个彩什么的。” 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秦清映掩嘴“扑哧” 的轻笑起来,“这客似云来的东家真是个能干的姑娘,听说最近她造出的改良版马车很受欢迎呢。连着高价卖出十辆,每辆马车还是争相竞价,价高者得。” 太子妃面色缓了缓,终于从大出血的肉疼中冷静下来,眼皮往那掩嘴轻笑的少女掀了掀,淡淡道,“郡主身在宫中却心怀天下,这才是真正的能干。” 少女双颊一热,连忙垂眸惭愧道,“太子妃抬举臣女了,臣女就是长日无事,靠听听这些消息打发时间罢了。” 她叹口气,继续以羡慕的口吻煽风点火,“哪能及得上客似云来的东家,十辆马车悉数卖给十门权贵。这价高者得分明是得罪人的手段,她偏生赚了银子还叫人对她赞不绝口,这才是真正让人佩服。” “臣女听说,她打算大规模生产改良后的马车,目前已经在城外筹备建厂子了呢。” 说罢,她感慨的喟叹一声,又道,“以她的口碑,厂子建成以后,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可惜臣女没有资本,如若不然定要厚着脸皮请郡王牵线搭桥,拿分子钱入股她的厂子。” 她一声叹息落下,不沉,很快就在风里吹散了。 但风吹得散她的叹息,却吹不走她的话在太子妃心里搅起的涟漪。 白云晞最近很忙,要筹建一个工厂,绝不是光靠动动嘴皮就能成事。 好在南宫无殇与萧凉这两只互相看不顺眼的王,各自能力都不错。 一个负责买地规整找人,一个负责宣传安保,分工合作干起活来,建厂这事就如火如荼顺利进行了。 然而,就在白云晞忙得连吃饭喝水都匀不出时间时,偏偏有闲人将她堵住了。 “你就是客似云来的东家白云晞?” 不算偏僻的街巷,两辆马车分别占据街巷两端,一前一后将她堵死在中间。 听着温和实际一点也不客气的问话,白云晞俏脸沉了下来。 她淡然望着自前面马车下来的男子,目光沉静,心底狐疑。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爷? “本宫听闻白姑娘是我朝少有的心灵手巧之人,正巧,本宫近日得一盒上好佳茗。今日既在此巧遇白姑娘,不知白姑娘可否赏薄面随本宫到鹤西楼一坐?品茗论香指点一二,让本宫也见识见识白姑娘的本事?” 巧、巧、巧……巧你妹的头! 扯个谎都如此言不由衷,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等,他刚才自称本宫? 这是太子! 少女看着对面那张温和笑脸,心里气极。 什么巧遇? 瞧这架势,明明特意等着在这堵她。 前后堵死,又亮明身份,她还有选择说不的权利吗? 她笑了笑,不太情愿的朝太子福了福身,“太子殿下相邀,是民女的福份,民女莫敢不从。” 太子掠她一眼,“白姑娘够爽快,那么请吧。” 他一声请,当然不可能请她上车与他共乘,不过客套而已。 白云晞再次扯了抹假笑,“谢殿下盛情,鹤西楼距此并不远,民女自行前去即可。” 太子转身踏进马车坐好,半真半假的口吻笑道,“白姑娘不会途中走错路吧?” 这是防着她半途放他鸽子! 少女心下冷笑,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干这种蠢事。 他堵得了她一次就能堵她两次,除非她不想在京城混,不然就算鹤西楼是龙潭虎穴,她也非去不可。 “殿下说笑了,此去鹤西楼不过隔两条街,民女再迷糊也不至于弄错。” 太子得她允诺,似乎终于放了心,微微一笑落下帘子,让人驱着马车先行了。 白云晞说了一刻钟,果然便在一刻钟内赶到鹤西楼。 她刚到门口,就有伙计专门领她上二楼。 入得雅间,见太子坐在主位,他左手旁另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青衣男子。 白云晞估计,这人应该就是在街巷堵她的另一人。 并非当时这人没有下车,而是这人在她身后,待她与太子交谈完毕,目送太子离开,这人也钻入马车跟着走了。 所以两次相见,眼下却是第一次打照面。 然而目光相触,白云晞心头立时不安的打个突。 这人眼神对她带着探究,这不稀奇。 但是这重探究掩饰下,却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给白云晞的感觉,就如一条蛰伏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窜出来咬人一口。 这种感觉很不好。 太子打量她一眼,平易近人的朝她招手,“白姑娘果然守约,这边坐吧。”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少女微垂眼眸,不去看太子那只招小狗姿势的手。 行了礼,她选择在两人下首的座位坦然就坐。 “本宫与白姑娘一见如故,白姑娘不必拘谨。” 太子含笑瞥过,随手递了杯茶过去,“先来尝尝这佳茗味道如何,再告诉本宫它可否担得起这佳茗二字。” 白云晞对茶艺——算不上一窍不通,但若说精通,那水平也远远未到。 当然,无形得罪人的事,能少做就少做。 “殿下厚爱,民女惶恐。” 她起身退开,呐呐垂首不敢去接太子递来那杯茶。 退开一步,眼角瞟一眼太子,又飞快拿起杯子替自己斟了一杯。 这下,太子再没有机会给她递茶了。 隔着袅袅轻烟打量少女,太子唇边那抹温和浅笑——凉了。 第73章 欢迎跳下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这举动,看似敬畏太子威势,实际有心拒绝太子示好。高高在上一国储君给她递茶,这茶是那么好喝的吗? 收回视线,太子端起杯子往唇边压了压,复凝目看她,“白姑娘,这茶的味道如何?” “好茶。” 少女应得从容淡然,看不出明显恭维。 太子的茶,必须得说好茶,她懂。 “民女不懂品茗,不过这茶方入口,便有淡淡清香。民女听说,能齿颊留香的茶都是上品。” 她将杯子搁下,瞄见太子笑而不语的模样,随即手足无措道,“民女粗人一个,并不懂茶,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殿下莫怪。” 太子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忽然有些肉疼。 让一个不懂茶的人品茶,这不是糟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茶叶! 垂眸掩去眼底霎时生出的懊悔,面上依旧端着温和的笑,“白姑娘这坦率的性子,确实讨人喜欢,难怪白姑娘能将客似云来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 来了! 少女没接话。 动了动嘴角,牵一抹勉强笑意算回应。 “本宫很欣赏白姑娘如此坦率的性子,更欣赏白姑娘经营生意的眼光与手段。” 他温和笑着,声音不高。 可每个字都落在白云晞耳里,就像有一把针扎在她心尖一样。 绵长的疼,初时不明显,然时间越长,持续的痛楚便越厉害。 即使知道他目的何在,此时她也不能再装聋扮哑继续不答。 俏脸蓦地白了白,看起来就像畏惧太子权势一样。 事实上,她不过努力收敛锋芒,让太子心生轻视而已。 太子一开始就在她面前表露出仿若刻在骨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这种身份的优越感,让他即使刻意表现温和,也无法彻底隐藏骨子里盛气凌人的高傲。 他睥睨众生的目光,不管什么时候看白云晞,都一样含着鄙夷不屑。 仿佛她这个卑贱商女,即使赚钱能力再厉害,在他眼里仍然低贱如尘。 从一开始就将对方放错位置,今日这茶楼一会,谁的如意算盘终能打响,眼下还未知。 “殿下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白云晞答了,不过态度很谦卑,谦卑到太子这会的笑容总算多了那么点真心的味道,“民女抛头露面经营客似云来,不过是逼于生计而已,实在受不起殿下的欣赏与称赞。” 打她银子的主意? 她如他意谦卑谦卑直到尘埃里去,看他怎么继续往下钻钱眼。 “我听说白姑娘原是江南人氏,家中父母双亡,独有兄长一人相互扶持?” 白云晞心里一惊,这是那个青衣男子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可这话——不似试探反似肯定? 她抬眼望向那人,目光甚为复杂,一时没有吱声。 太子却含笑好整以暇的看了看她,又瞥了瞥那青衣男子,才淡淡笑道,“瞧本宫糊涂得,都忘了跟白姑娘介绍。” “这位是长平候嫡子,常遇之常世子。” 心里紧了紧,白云晞迅速将脑子调动起来。 长平候之子……嗯,据说长平候续娶的嫡妻是一位做过寡妇的长公主,这位常世子能轻松挤掉他前面的兄长继承世子之位,多得有着长公主身份的娘。 这些本来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这个常遇之事前竟然调查过她的来历,她就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 “常世子好。” 不是真正皇族,白云晞没有给他行礼,只淡然问声好算全了礼节。 “白姑娘好。” 常遇之抿着唇冲她点了点头,别说给她笑容了,就是看她的眼睛也是斜的,“我刚才问的问题,白姑娘还没有回答。” 紧追不舍啊! 暗将警惕提高一个层次,面上,少女淡淡一笑,“如果不是知道常世子家有贤妻,你这话还真挺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想跟她结亲呗! 回过神来,常遇之脸色有向乌云靠拢的趋势。 白云晞看得心下暗生快意,随即又假装惊讶模样,问道,“常世子祖籍哪里?这是要聚同乡之谊吗?” 发觉常遇之脸色似乎又黑了一层,她赶紧趁着端杯子的机会将嘴角笑意挡住。 太子淡淡瞥她一眼,目光多了丝耐人寻味。 常遇之的话,她看似答了,实际半句都没答到点子上。 倒是小瞧了这商女的巧舌。 温和一笑,他将话题又绕回来,“白姑娘这坦率的性子,本宫甚是欣赏。” 白云晞嘴角一抽,这是唱双簧吗? “常世子,按本宫说,做人就该像白姑娘这样坦率,” 拿了她当例,太子马上换了口风,“本宫今天少不得要向白姑娘现学现卖一回。” 心头紧了紧,少女微微垂眸,含笑不语。 “听说经白姑娘改良后的马车十分受欢迎,白姑娘现正筹备建厂子规模生产以满足需求?” 这事根本瞒不住,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殿下心系百姓,连这等小事也知道。” 人所皆知的事,白云晞没打算瞒,“没错,目前确实在筹建厂子。” “说到百姓,” 太子顿了顿,抬眼看着少女,目色幽深难辩情绪,“白姑娘建厂子规模生产马车,这绝对是利国利百姓的大好事。这方面,本宫还落后白姑娘甚多,说起来实在惭愧。” 少女眼角一跳,落后她甚多? 他指的是银子吗? 她没有钱多到让他眼红的地步吧? “本宫今天确实有件事情,就直接跟白姑娘你坦诚了。” 白云晞只能接道,“民女愿闻其详。” “白姑娘为百姓谋福祉,本宫既知道这事,自不能当作不知。” 他声音温和轻缓,丝毫没有给人造成压迫感,看得出是经过一番考虑才说的。 白云晞心下轻嗤,为百姓谋福祉? 她可没那么伟大崇高的志向,她建工厂就是为了赚钱而已。 不过太子给自己贴这个标签倒是挺符合他身份的。 铜臭铜臭,跟政治扯上关系,也能翻身变铜香。 “本宫愿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投放到白姑娘在建的厂子,算是本宫也为百姓福祉尽一份力。” 常遇之也插话,“还有我,也愿意拿五千两银子投放到白姑娘名下的厂子。” 两人自顾说完,也不给白云晞开口的机会。 太子一个眼神递过去,常遇之便快手快脚的掏出一叠银票与一张契约文书来。 “银票在这里,白姑娘顺便将这份契约文书签了吧。” 常遇之一手按着银票先推到了她面前,掀着眼皮勉强扯出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瞅她一眼,再将所谓的契约文书也推到她眼皮底下。 白云晞没有动,眼眸微垂。 半晌,连眼角余光也没有朝那两样东西瞟一下。 常遇之盯着她,眼底渐渐起了阴鸷。 太子脸上温和之色隐隐维持不住,嘴角那微微笑意也似有端不住的趋势。 白云晞估计,瞧太子这一脸的勉强,心里一定在极力忍耐,并重复告诫要保持一国储君应有的君子风度。 她蹙着眉,慢慢抬头,一张俏脸满是为难。 良久,久到太子耐性快耗尽,她方道,“殿下与世子为百姓这份心意令人钦佩……” 她犹豫一下,低叹一声,看了看太子,一脸为难换了一脸赧然,“只不过这件事,请恕民女无法做主。” 太子瞧她又是皱眉又是慢吞吞拖延半晌,心里已经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 可没想到,她用的竟是“不能做主” 这样的字眼。 心里不快,温和眸光便生了寒意,只不过面上依旧端着温和的笑,甚至还是垂询的口吻问她,“白姑娘此话何意?本宫怎么听不懂?” 白云晞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别人看来,就似她羞愧不敢面对。 实际上,她不过借此掩下眼中讥讽与狡黠,“殿下恕罪,一定是民女笨嘴拙舌说错了话惹殿下误会。” 她顿了顿,眉间愧色更甚,“民女确实曾参与改良马车,也赞成建厂子扩大投产,不过……民女只负责后续造马车的事。” “至于建厂及其他诸事……,” 她又抬头看太子一眼,稍稍加重语气道,“郡王他们比民女清楚。” “所以,” 她抬头,迟疑的目光终于落在眼皮底下那一张契约上,“殿下与世子这份为百姓出力的心意,得郡王他们最终肯定才行。” 这话说得委婉,实际就是一句话:凭这么点银子想入股,先让萧凉他们点头再说。 她虽没有直接拿起契约来看,不过趁说话片刻,她已经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这张纸的内容。 一万五千两银子,占五成股份? 这么大的口气,这两人也不怕撑死。 真当她是撒银子的傻瓜? 常遇之突兀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她,面无表情但眼神阴沉,“白云晞,殿下肯拿银子投入你那还没影的厂子,那是看得起你,你别仗着有萧凉撑腰就不知好歹。你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 看得起?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这种看得起。 在红旗下长大的姑娘,平生最恨这种狗仗人势的嘴脸。 常遇之见她沉默不语,哼了哼,又阴恻恻道,“萧凉再如何,将来也不过拜在太子脚下的臣子。” 第74章 属于我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瞧他那分明将萧凉贬到泥淖的倨傲拽样,真想甩他一脸,萧凉是拜在太子脚下的臣子,莫非你常遇之能骑在太子头上! 再说,什么普天之下臣不臣土不土,太子现在是太子,谁保证以后一定是皇帝。 压下火气,她眼正神亮的看着常遇之,盈一脸惊讶之色,缓缓笑问,“咦,常世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若是萧郡王曾得罪过你,以世子你的人品身份,该不会做出迁怒无辜这等蠢事来吧?” 常遇之一噎,脸上隐隐绷不住恼怒。 她偏偏又笑意嫣然再问,“常世子,请恕我好奇再多嘴问一句,萧郡王是臣子,莫非你不是?” 太子脸色一变,唇畔所噙那抹温和微笑果然多了凉丝丝的味道。 常遇之神色一凛,飞快看了眼太子,目光再落在少女身上,已多了浓重狠戾。 白云晞甚至觉得,她隐隐听到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眉头一扬,她毫不畏惧迎着他怨恨目光,轻轻弯了弯唇。 她突然想起,萧凉的娘也是长公主,这位的老娘也是长公主。 无论萧凉这恶霸在京城如何张狂闯祸都好,他上头有皇帝与太后撑着,下面有老娘老爹纵着,这日子实在过得肆意又丰富多彩。 同样是长公主的儿子,这位常世子没有人罩着,只能规行矩步过着苦行僧一般水深火热的日子。 如此看来,他妒忌萧凉实在情有可原。 不过,他妒忌萧凉拿她撒什么气? 难道她长一副软杮子模样? 是个人都能捏一把? 说完这话,白云晞也不管这两人脸色会变成什么样,随后便站了起来,朝太子微微福身,道,“太子殿下,实在抱歉得很。这件事民女无能为力,还请殿下改日另请能作主的人来品茗吧。” “另外,民女天生劳碌命,一时半刻也清闲不得,就先告辞了。” 见她要走,常遇之下意识伸手去拦。 太子摇了摇头,一个眼神递去,他才怏怏将手臂放下。 待白云晞身影远出视线,常遇之才困惑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低头盯着杯子,良久,冷冷一笑,“她不能作主?无妨,那就找能作主的。” 这一天,早朝伊始,金壁辉煌的金銮殿上,朝臣分列而立,个个屏气敛息肃穆垂首。 太子站在朝臣最前面,在内侍唱传的“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中,应声出列并上前一步,朝上首的皇帝作揖,“禀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皇帝掠他一眼,袖手虚虚一抬,“准。” 太子眼角余光往分列朝臣中瞄了瞄,“儿臣要揭发宁王,他罔顾国法以权谋私,利用职权之便将城外月亮湾方圆一带百亩土地圈为己有挪作私用,请父皇按律严惩。” 朝臣惊诧偷瞄一眼列中身影挺拔的冷峻男子,见他眉目不动面无惊慌,朝臣垂首寂寂无声作壁上观,唯太子温醇余音尚绕梁回响。 “宁王,太子所奏可属实?” 皇帝抬眼凝目,低沉声音不徐不疾,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怒。 “回父皇,” 南宫无殇出列朝上拱手作揖,没有看太子微微翘起嘴角略显得意的模样,不慌不忙道,“此事,部份属实。” 皇帝似笑非笑挑眉,“嗯?” 太子看似从容淡定,却也暗地竖起耳朵。 他眼眸微阖,波澜不惊的微凉嗓音缓缓响起,“一、城外月亮湾方圆一带,地理位置正确。” “二、数量也无太大出入,三、那片荒地现下确实有主,四、其主完全是按照我朝律法照章办事,合法取得拥有资格。” 太子看似依旧从容淡定,但唇畔那抹温和微笑却多了丝牵强的意味。 南宫无殇仍旧没有往他所在环顾一眼,继续发挥他身为宁王一板一眼的冷硬作风,“所以综上所述,太子所奏儿臣罔顾国法以权谋私,纯属诬陷。” 此言一落,太子努力维持的完美谦和君子面具终于出现裂痕。 朝臣垂首噤声,努力缩起肩膀降低存在感,就怕上面的九五之尊点名征询看法。 皇帝将众臣反应看在眼里,似隐隐冷笑一声,便道,“太子所奏既非完全属实,便有失察之嫌。” 他顿了顿,情绪不明的眸光自太子掠过,往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两人头顶凝了片刻,随后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这就罢朝了,没有下文? 众臣摸不清皇帝对这事是什么态度,不过这事说轻也轻说重也重,皇帝不以为然也属正常。 倒是太子……众臣中大部份很一致的眼角扫向太子,拿这么一件不咸不淡的事奏宁王一本,也不知这位太子爷究竟怎么想的。 怎么想? 太子回到自己府邸书房关起房门,气得直接将桌上所有物件扫落地下,噼噼呯呯的声音不绝于耳。 远远守在外面的下人隐约闻声,都不禁惊得腿脚哆嗦。 这还不解气,他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可恶,明明查清是南宫无殇利用职权将那片荒地圈到手,现在却被他反咬一口!” 很明显,他被人误导了。 南宫无殇那个一向只热衷打仗的莾夫,什么时候也开始懂得耍心眼了? “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常遇之待他发泄完毕,才皱着眉头询问,“照此看来,白云晞那个女人撒了谎,我们要不要?” 太子大手一挥,眯着眼睛沉默片刻,冷笑道,“不让本宫入股?那谁也别想得到。” 常遇之阴鸷眼睛一亮,“殿下之意?” “遇之,无主荒地若不再无主,你说会如何?” 常遇之怔了片刻,醒悟过来后立时兴奋得抚掌一拍,快意笑道,“妙呀!” 白云晞为了筹建厂子的事,最近简直忙疯了。 选购原材料培训工匠等等,能丢给萧凉与南宫无殇的事都丢给他们跑腿去了,但是有些事情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无法替代。 但就在这个时候,客似云来的掌柜还火急火燎派了伙计请她回一趟铺子。 “掌柜,出什么事?” 前去请她的伙计并不知缘故,因而她一进门见了掌柜就问。 掌柜苦笑一声,指了指内堂,“白姑娘进去里面就知道,有人等着姑娘呢。” 白云晞也不啰嗦,双眉扬了扬,直接抬脚往内堂走去,“行,我先进去。” 才掀帘子,就见里面有个一脸苦相的伙计扭头望来,看见是她,登时喜出望外低呼,“白姑娘,你总算来了。” 少女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向屋里另外一人。 那人坐在桌旁,固执的扭头望着窗外,却满脸怒容与不耐。 “请问这位老先生贵姓?是你急着找我吗?” 那一脸皱纹一脸不耐烦的老头终于肯回过头来,虽坐着,但仰头看白云晞的眼神却充满不屑鄙夷。 “我叫姚刚,你就是这铺子的东家白云晞?” 他轻贱的眼神让白云晞感觉很不舒服,不过看在他年纪已大的份上,她忍耐着心中不悦,依旧含笑亲切道,“我就是白云晞,不知姚老先生你有何急事找我?” “听说你买了城外月亮湾方圆一带上百亩荒地正在建什么厂子?” 心里咯噔一下,白云晞暗下警醒,面上不动声色,点头,“正是。” 老头斜眼打量她好一会,忽掏出一件东西往桌上用力“啪” 的一按,从鼻孔喷出冷哼,“无主荒地?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自见他往身上掏东西,白云晞就心生不妙。 这会听他冷声怒讽,心反而定了。 买地的事是南宫无殇一手包办,她没理由相信眼前这个老头而怀疑他。 “什么东西?” 少女微露惊讶伸出手去,“我看看。” 老头哼了哼,又冷笑道,“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仔细了。” 白云晞很肯定,刚才他那不自然的含糊停顿,一定是想骂她狗眼来着。 见她是姑娘,临时不好意思改口? 还会顾虑她的性别? 白云晞对那纸张的真实性又怀疑起来。 有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自己证实。 她低头,飞快的看了。 一遍,又一遍。 “这是地契?姚老先生你的地契?城外月亮湾那片土地是姚老先生你的?” 别怪白云晞一连问了三句,这事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哦不,此事眼下对她而言,恐怕惊吓大过惊讶。 要知道,买地投了一笔钱,建厂又投了一大笔钱。 眼看规模在望,投资初见。 却突然无端端跑个人出来跟她说,对不起,这块地现在不属于你了。 除了投资大笔银子外,她还投了大量心血在里面。 如果此事属实,对她的打击可真够沉重! 老头白她一眼,冷声呛道,“你没长眼睛吗?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那片地就是属于老头我的。” 暗暗吸口气,白云晞很快就在他不客气的呛声中定了心神。 如果此事是真的,她心乱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先稳住人,再行核实,以期再作其他打算。 “字,确实写得很清楚。” 少女一瞬不瞬看着老头,慢慢道,“不过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老先生。” 第75章 悸动一吻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既然那片地是姚老先生你的,老先生为何一直任它荒废不理?”老头斜她一眼,“我高兴让它荒废,不行吗?” 白云晞一噎,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难相信这么任性的话会从一个老头嘴里吐出来。 你大爷,还真行。 “行,当然行。” 深吸口气,白云晞压下心头噼啪直窜的火苗,依旧笑得亲切,“不知老先生今天拿着地契到这作何打算?” 瞧他的穿着,哦不,瞧他粗糙的皮肤与僵硬的关节,这老头的生活条件明显不怎么好。 她知道那片荒地并不肥沃,根本不适合种庄稼。 若非如此,那大片地也不至于一直丢空荒废。 这时候找上门来,除了想从她这讹一笔银子,她想不到其他。 心完全定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只要在她承受范围内,就不算大事。 “有何打算?” 老头瞪着她,一脸你问什么蠢话的鄙视模样,“那是我的地,我今天来告诉你一声,那是道义。你在那建什么厂子,尽快搬了;还有,记得将地给我弄回原样。” 少女愕然,“你要回那块地……干什么?” 弄回原样? 那就是让它继续荒废下去? 她听岔了? 还是他表达有问题? “你管我做什么,那是我的地,我爱咋的咋的。” 行,你果然是大爷! 若不是差点被气死那个人是她自己,白云晞真想给他竖起大拇指给他赞一个! “老先生,” 尽管心里气得要命,她却不得不继续好声好气与他商量,“那片地你荒着也是荒着,不如你开个价,我将它买了。” 老头目光闪了闪,相当狐疑的盯着她,“你真买?” 少女点头,“老先生只管开价。” 老头默然盯着她,老浊眼珠一瞬不瞬,似乎在琢磨她这话的可信度。 白云晞一时也无话,面容带笑大大方方任他打量个够。 半晌,老头防贼似的眼神盯住她不动,慢慢伸出五个指头。 白云晞瞄一眼他的手,大概长期劳作影响,他指间骨节明显变得粗大僵硬。 当然,她更注意的是他完全张开的五根指头。 心头紧了紧,她试探问道,“五千两银子?” 虽然这个数买那片荒地不划算,再加上原来的投入……但,这笔钱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尚可考虑。 谁知她声音刚落,那老头立时缩回手去,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瞪她,气哼哼道,“五千两?你当打发乞丐呀!” “五万两银子,少一文都不卖!” 少女皱眉,五万两银子——对方完全是狮子开大口。 就算她拼着完全损失前期投入,宁愿不要那片地,也不可能真拿这么多银子给他。 “老先生,五万两银子是不是有点离谱?” 那老头掠她一眼,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架势,“要么拿五万两银子,要么三天内给我将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搬走,将地恢复原样。” 他撂下话来,也不容白云晞再多说一句,直接吹胡子瞪眼的气呼呼甩袖走了。 这态度简直强硬得不容人质疑,似乎吃定白云晞最终必会妥协一样。 白云晞见状,有些头疼的按了按脑袋,不过还未离开铺子,又有人急急忙忙找上门来。 “白姑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认得来人,是筹建厂子的工人之一。 “不管什么事,你跟我到内堂再说。” 直接在铺里说话,人多口杂也说不清,她更担心影响到客似云来的生意。 “白姑娘,有伙人在厂子那边闹事,吵着闹着想跑进围墙里面捣乱,说我们霸占了他们家的地。” 白云晞听得心头一沉,“现在事态如何? 有人冲进去了吗?有没有发生激烈冲突?打起来或受伤什么的?” “我赶回来报信的时候,我们的人还和对方在围墙外僵持,一时半会应该不至于动手打起来。不过现在如何,就不好说了。” 白云晞听完就坐不住了,万一发生肢体冲突酿成流血事件,她这工厂还没办起来就先闹出人命……这实在不是好开端。 当然,她亲自赶去月亮湾之前,得先做好准备。 出了客似云来,她匆匆往白府赶。 脑子转陀螺似的想着解决办法,一不留神,差点就在家门口前与人迎面撞个满怀。 “我说,你走路走神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来人隐含无奈叹息一声,扶住她双肩没让她真撞上来,也不知这声叹息里究竟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白云晞没留意他说了什么,听闻这熟悉的嗓音立时惊喜抬起头来,“是你?我正要找你呢。” 然而,她突然抬头昂起脸来,柔软的唇瓣正好巧不巧的碰上南宫无殇微凉薄唇,毫无预兆的从上面轻轻擦过。 虽然这意外相触的时间非常短暂,可这轻轻一碰却似突然勾动了男女双方阴阳两极相吸的磁场一样,淡淡旑旎快速而无声的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这气氛太古怪,两人皆从这意外相碰的陌生触感里震了震。 白云晞心虚的瞄他一眼,立时急急跳开两步,同时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袋。 南宫无殇暗吸口气,还未从刚才触及她柔软馥香樱唇的奇异震动中回神,就见她慌张跳开还懊恼拍脑袋。 登时又好笑又好气,心间刚刚冒出尖那点悸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了,再拍下去,也不怕把自己拍笨了。”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调侃,白云晞微微慌乱的心跳果然奇异恢复正常,“月亮湾那边出事了,你知道吗?” 他点头,“我来,就是想跟你商量此事。” 提起正事,白云晞完全忘了刚才那一幕,“进里面再谈。” “不着急。” 南宫无殇随她步入白府,见她眉目肃然蕴含焦灼,便道,“我刚从那边赶回来,那边的骚乱我已经处理好了。” “真的?” 白云晞看他一眼,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那边起激烈冲突闹出人命。” 南宫无殇与她边走边说,两人熟稔又自然的相谐一同往客厅而去。 “我留了人在那边看着,嗯,萧凉那小子暂时也会留在那里压阵,你不必担心。” 进入客厅倒茶喝了一口,她才坐下慢慢了解详情,“你和萧凉不是相看相厌吗?他怎么肯听你安排留在那?” 南宫无殇看了看她,那眼神闲散中仿佛又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他打不过我,回来善后的能力也没我强。” 少女不由哑然失笑,所以眼前这位外人眼中一板一眼的战神,暗中使诡计彻底用实力辗压住郡王笑,让萧凉那小子不得不含着一口老血乖乖听命? 她松了口气,想起一事,俏脸复又沉了沉,“另外,你买地时不是说那是无主荒地吗?怎么厂子快建成了,却突然冒出个主人来?” 南宫无殇凝目深深看着她,半晌,忽叹气道,“姑娘,按照我朝律法,无主荒地其中有种情况叫推定无主。” 少女茫然眨了眨眼,“推定无主?” 好新鲜的说法。 “大体意思就是某块地荒废十年一直无人耕种,且期间从没有人前来为那块地缴纳契税。” 白云晞愕然,“地都种不上了,哪来的钱纳税?” 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就是靠种地过日子,其他收入极低。 连地也种不上,大概连肚子都填不饱了。 谁还有闲钱为那块无用的荒地纳什么税。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这个不归我管。” 少女了然点了点头,“所以,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月亮湾那块地就是推定无主荒地。” 眉头蹙了蹙,她又疑惑了,“既然如此,那块地现在确实名正言顺属于我的了,对吧?” 她差点就被那什么叫姚刚的老头给骗了。 南宫无殇盯着她看了一会,神色竟有些愧意,“你应该看过那张真正的地契了吧?没看出问题来?” “问题?” 白云晞一头雾水,清清亮亮的眼睛茫然对着他,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眼神有多大杀伤力。 南宫无殇被她这么一看,心便似有无数虫子爬过,痒痒的,很难耐的某种陌生情绪在胸臆滚来荡去,他想要偏头错开,心底却又有道声音坚持不肯。 莫名的,看着她这副俏媚认真的模样,他竟完全舍不得移开眼。 好在白云晞眨了眨眼,皱着眉,再问,“什么问题?我真看不出来。” 虽然这大半年来,她努力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可再努力,她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半吊子的南苍人。 大多数风土人情,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睁眼瞎子,压根不懂。 南宫无殇盯着她片刻,确定她认真不知,有些哭笑不得的喟叹一声,敲了敲桌子,促狭笑道,“姑娘,我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南苍人?” 少女心下咯噔一声,心头猛地揪了揪,她莫名紧张道,“这话怎么说?” 南宫无殇看着她,将心底突然冒出的怪异感压下去,才道,“你不是看过地契吗?我猜得没错,按上面写的日期往后推算,应该还不到十年吧。” 少女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年号问题,她还以为他眼睛真那么毒看穿她是一缕千年之后的魂魄。 不过这边刚放松,心又提了起来,“这么说,那老头现在还是那块地的主人?” 第76章 究竟想干什么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理论上,是这样没错。”白云晞有些糊涂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弄个似是而非出来?” “这么跟你说吧,” 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看着她,“不管他手里那张地契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到最后,真的也会变成的,那块地绝对是你的。” 少女长长松口气,“这是我今天听到最动听的话了,不过你给这颗定心丸可不能虚有其表啊。” 这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 连他的话都不信。 “那么现在,就给你看一看实质性的定心丸。” 话是说了,不过白云晞眼巴巴望着他,他还在懒洋洋勾着迷离浅笑卖关子。 “殿下,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 少女皱了皱眉,佯装恼怒的瞪着他,伸出纤细白嫩的手往他眼皮底下等着,“所以你实质性的定心丸,别藏着掖着了。” 立刻拿出来给她看吧。 男子双眉一挑,凝着她,似笑非笑眉梢流泻出浅淡光华,“以我们生死相交的交情,还怕我会骗你不成。” “咳咳……” 少女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她怎么不知道她与他什么时候有生死交情了? “东西拿来。” “先将这东西签了吧。” 东西确实拿给她了,不过这句十分熟悉的话差点让白云晞当场黑脸。 当然,她惊愕低头速速扫一眼他递来的东西,俏脸果然瞬间布满寒霜。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用力戳着桌上那一纸莫名其妙的合约,这话问得咬牙切齿。 “将我名下所有铺子厂子纯利收入两成无偿捐赠?” “这算什么鬼东西?” 无端端,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将自己辛苦赚回来的银子撒出去? “你放心,这东西不会让你白签的。” 南宫无殇不肯直接跟她解释,“只要你签了,回头就能换回更大价值,而且这张东西,不过暂时先借我拿去用用而已,不会真让你损失银子。” “你若实在担心,在我将这张合约交回你手里前,先拿着这一份好了。” 说罢,他又将另一张纸递到她手里。 白云晞低头一瞄,神色更加错愕,“这是当初与萧凉一齐签的分红合约?” 一瞥之后,她更加狐疑的盯住那份要她捐两成纯利的鬼东西,“这东西你想拿来做什么?” “嗯,做什么呢?” 南宫无殇见她眉眼渐起浮躁,有心逗一逗她。 懒洋洋晃了晃那张纸,半真半假道,“暂时保密。” 少女目光更加狐疑,“还要保密?” 南宫无殇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让人猜不透心思,“如果你还担心我会拿了这张纸不认帐,我还有个办法。” 他顿了顿,眉眼笑意流荡,那神情散漫慵懒又无辜。 白云晞看一眼便撇开头去,这种时候,她最好还是少看那张俊美的脸为妙。 两人独处时,在外面不苟言笑的宁王殿下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像现在,她就有种错乱的感觉。 看他的眉眼还是那冷峻眉眼,眉梢处那淡淡疤痕明显提醒着她这不是她在塘黎认识的吴商;可看他散漫随意浅笑迷离之态,明明就是那看似好亲近实际神秘难测的家伙。 眸光闪了闪,她低头去端杯子,心里决定憋着非等他自己开口往下说不可。 “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利品。” 南宫无殇笑着,变戏法似的从攥紧的拳头露出一件东西,“现在也交给你,这下你可以将心放回肚子了吧。” 白云晞低头凝着他强行放入她掌心的东西,俏脸满是疑惑,“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像一颗牙齿?” “嗯,” 南宫无殇眼眸微眯,似看她,又似透过她看以前的自己。 这一刹,他的神态竟似恍忽迷离又似怀念怅然。 少女侧头打量,心里琢磨着这颗动物牙齿的来历。 大抵她轻盈转动眼睛的样子太过专注,眉睫轻阖,他回神,低笑,“这是狼牙,那一次,它想吃掉我。没吃成,结果被我拔了。” 看着眼前笑意迷离的男子,少女心下忽然有些柔软。 他第一次上战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当初从狼爪下逃生,过程必定凶险万分。 这么说,这颗狼牙对他有特殊纪念意义。 默了默,白云晞慢慢合起掌心,看在他曾经救过她份上,她勉强接受他这个特殊抵押物好了。 “好,你这个无价纪念品我暂时保管了,如果……。” “如果明天我不能将这张纸原物归还,以后也别想再拿回你手里的纪念品了,对吧?” 他打断她,一本正经抢了她的话。 白云晞本相信他的,可正经的语气偏偏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她心里就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几乎不经思索的脱口而出,“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颗狼牙对你意义非凡,对我不见得有多大价值。” 言下之意,就是他将狼牙押在她手里,她还是感觉不踏实,简言之,她感觉亏了。 “那可不一定。” 南宫无殇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笑了笑,“也许将来你会发现它对你也是无价之宝。” 狼牙虽小,但那是他用命搏来的。 依她看,这狼牙就跟狗牙差不多,还无价之宝! “你先在家歇歇吧,我先走了。月亮湾那边,有萧凉那小子顶着,你不用操心。”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最迟明天,一切麻烦都不会是麻烦。” “好像除了相信你,我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少女挥手相送,大概因为他的保证,她心情放松,竟也会松快打趣他。 南宫无殇侧头看她一眼,淡淡光晕模糊了他冷峻轮廓。 她看不清他表情,可他的话却低沉清晰入耳,“相信我,不会错。” 出了白府,南宫无殇直接进宫去了。 御书房,皇帝皇帝坐在御案后批奏折,时而沉思时而展眉。 宫人都知道他批奏折时喜静,因此只得内侍总管李福海一人在里侍候。 南宫无殇求见时,守在门外的负责通传的太监心里很为难。 支吾半晌,也不敢进去给他通传。 心想挨宁王殿下一记冷眼,可比挨陛下一顿责罚好得多了。 南宫无殇在白云晞面前打了包票,见他再三拖延,心里便有些冒火,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本王有要事面圣。” 声音隐隐入耳,皇帝皱了眉头,手中朱笔一顿,冷眼往李福海一扫,“出去看看,何人在外喧哗。” 李福海一会再进来,“陛下,宁王在外求见,小季子那小子怕扰到陛下将人给拦着了,奴才刚才已经骂了那小子一顿。” 皇帝掠他一眼,搁下笔,笑骂道,“行了,朕又没说要罚你的小徒弟,赶紧宣吧。” “陛下仁慈,是咱们底下做奴才的福气。” 拍了句马屁,他一扬拂尘,朝外面高声唱传,“宣宁王。” “儿臣参见父皇。” 看着眼前挺拔的身影,皇帝眼角有些发涩,昔日这孩子骑在他肩膀溜马玩游戏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这孩子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而他,却开始老了。 多少年了? 似乎从这孩子当年执意从军入军营开始,即使回京,他不宣召,这孩子从不肯主动来见他一回。 揉了揉眼角,揉去几分感慨,也揉出几分慈和来,“别站着了,坐吧。” 守门的太监瞄见这一幕,眼珠突然惊得掉出来。 李福海一记冷眼悄悄瞥过去,无声责骂一句:没眼力的东西。 小太监震惊于皇帝突然放下帝王架子在宁王面前变成慈父,南宫无殇对他的变化却似没什么感觉一样。 没有依言坐下,反而道,“儿臣站着说话气顺。” 说话这气顺不顺,跟站着坐着有什么关系。 皇帝知道,他就是随便找理由拒绝他的好意而已。 叹口气,皇帝看着眼前已长成铮铮铁骨的儿子,心底又欣慰又无奈,“你母妃……。” “父皇,” 南宫无殇冷声打断他,“儿臣今天进宫,确有要事。” 所以,缅怀叙旧或者忏悔,这些事情,还是留着无人时独自在心里做吧。 皇帝眉眼沉了沉,声线也往下掉,“何事?” “请父皇先看一看这份合约。” 说罢,他将合约递到李福海手上。 那份合约,正是他在白府从白云晞手里坚持要拿的。 “……无偿捐赠两成纯利以作军资?” 皇帝抬起头来,眼底光影明灭浮沉不定,“朕怎么不知,我朝每年拔下的粮饷竟连保家卫国的士兵都养不活?” 这一问,帝王自成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势便散发出来。 南宫无殇站得笔直,并无惧他威严质问,只从容道,“去年六月,朝庭拔下饷银六十万给南疆水师,结果在沿途运河出意外,六十万两变成三十万两。去年十月,朝庭下发冬衣四十万套,不到两月,冬衣全变成破棉袄,填充的棉花变柳絮,估计穿到开春士兵身上个个都能长出柳条来。” “还有……” “够了!” 皇帝抬手打断他,刚才理直气壮的恼怒,这一刻陡然变成了无奈叹息,“克扣军饷这些问题,朕定会严查。” “说吧,你给朕看这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第77章 高兴太早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儿臣需要一份圣旨。”南宫无殇很直接,“一份旨意明了的圣旨。” 皇帝在位多年,早就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但是此刻,他却不禁惊愕的挑了挑眉,“什么样的旨意?” “因为月亮湾方圆一带上百亩荒地,儿臣被太子误会。” 他顿了顿,瞄见皇帝脸色果然有些沉,才接着道,“儿臣从小到大,被人误会的事情多了去,这本没什么。” 一顿,眼角瞄去,皇帝脸色又沉了一层。 他又道,“那片荒地,本就是依旧我朝律法推定为无主之地,白姑娘买下荒地投资建厂,完全按我朝律法办事。厂子建成后,至少需要三百人。” 皇帝面色沉沉,南宫无殇才不费心思揣度他,自顾将要说的继续往下说,“人工,原料,税费及其他种种开销,对我朝的贡献,远比一块废弃无人耕种的荒地要大得多。” “但是,太子对儿臣有误会,连带也误会白姑娘所购买那块荒地是儿臣所授,前有参儿臣以权谋私的奏本,后有自称持地契却九年半都没有缴纳一文税费的地主现身相阻。眼下月亮湾在建厂子已完成大半,不日即可完工投产,却因某些人的私心私利,被逼停工甚至撤消此举。” 南宫无殇微微垂首,十分惋惜的叹息一声,“儿臣对此,只觉痛心万分。” 皇帝默然不语,眼眸半阖,一时不知在考虑什么。 半晌,才缓缓问道,“你告诉朕,那个商女白云晞跟你有什么关系?” 值得你如此激昂陈词维护? “并无太深交情,泛泛之交而已。” 南宫无殇心神一凛,面上却答得平静坦然,“儿臣恰巧对此事知道些内情,不忍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就此夭折,才出面多管这闲事。” “父皇若是看她不顺眼,也不在乎几百号百姓的生计,更不在乎两成纯利带来多少银两,这闲事儿臣以后不再管就是。” “听听,还说是威名远播的将军呢,” 皇帝无奈苦笑,扭头冲李福海抱怨,“竟说这等孩子气的话跟朕治气。” 李福海道,“宁王是热心为民,陛下是忧国忧民,殊同途归。” “朕又没说不允。” 许是李福海一句殊同途归让皇帝心里的气顺了点,他笑了笑,看南宫无殇的眼神威严隐退慈爱居上,“下圣旨不同儿戏,还不容朕问问清楚。” 南宫无殇身姿端正,态度更端正,“父皇还想知道什么?” 皇帝失笑,摇了摇头,“你这模样,朕若再问,你是不是要将应对夫子那套搬出来应付朕了?” 南宫无殇垂眸,一本正经道答,“儿臣不敢。” “罢了罢了,既然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朕依你便是。” 皇帝摆了摆手,对南宫无殇显然十分宽容。 偏偏南宫无殇见他执笔要写,却又道,“父皇,慢着,儿臣还有一个小小要求。” 皇帝:“……” 。 南宫无殇出宫时,天色已经黑了。 “主子,现在回府?” 南宫无殇在马车内掀了掀帘子,目光往某处一顿,“不,先去她那。” 不知结果,想必她今夜会辗转难眠吧。 “可主子你还没用晚膳。” 这时辰去白府,岂不饿着肚子。 南宫无殇眸光微闪,态度坚定,“先去。” 白云晞对他的到访,心里着实有些诧异,将人迎进客厅,她忍不住问道,“你还有急事?” 竟等不及天明连夜赶来。 南宫无殇脚步一滞,目光古怪的在她面上打了个转,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我脸上脏?” 白云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自在的笑了笑,见他仍旧不吱声,只目光古怪里似含了浅浅无奈。 心中一动,忽道,“该不会事情解决了,怕我着急才匆匆赶来吧?” “怎么会着急?” 南宫无殇一笑,迈开长腿步入客厅,“我看某人气定神闲得很。” 他竟担心她会焦心寑食难安? 看来他自作多情了。 这语气——不对啊! 少女眼睛微瞪,酸酸的,还委屈。 难道她随口一说还说中了? 他真担心她才连夜赶来? “我是怕某人把那颗狼牙随手一放,给放没了。” 还某人? “嗯嗯,殿下,” 少女歪着脑袋,眨着眼睛一脸打趣模样盯住他,笑眯眯道,“这么酸不怕牙齿酸掉呀?” “还有,我郑重声明,我可不是丢三落四的人,绝不可能将那颗对你有特殊意义的狼牙随手放没。” 南宫无殇意味不明的瞄她一眼,屋内烛火明亮,这才看清她眼下乌青。 眸光微沉,将到口边的话吞回去,再开口,意思全然变了,“这是欠你的东西,现在完璧归赵。” 说罢,他从身上掏出那张捐赠两成纯利的合约来。 白云晞接过来飞快一看,确定无误之后才将东西收了。 “事情办好了?那老头不会再崩出来找麻烦吧?” “看看这个,你就知道事情办没办好。” 南宫无殇见她没休息好,倒收起逗她着急的心思,直接将圣旨拿出来给她。 “连方圆几百亩的山林也是我的?” 白云晞粗粗浏览一下圣旨,当真惊吓不小,“不是骗我的吧?没有其他附加条件或陷阱一类?” 这话问得有些不伦不类,若落在那群御史耳里,少不得要奏她一个质疑圣旨藐视皇恩的罪名。 不过此刻南宫无殇听着,只觉哭笑不得,他瞄她一眼,叹道,“姑娘,看清楚上面的玺印没有?伪造圣旨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白云晞吁了口气,备受惊吓的拍了拍胸口,“是真的就好。” “有了几百亩山林,倒可以将后期规划的事也提前做起来。”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说到做生意,她双眼便熠熠发亮,“我们造出来的马车需要马匹做动力,若能在附近弄个养马场,到时车马一齐卖,收入又提高了许多。另外,造马车需要的原材料也可以现在就种上……。” 她越说越兴奋,瞧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月亮湾实地考察,然后将构想实施起来。 “姑娘,你会养马吗?” 南宫无殇不想打击她,不过他觉得提醒她认清现实还是必要的,“还有,你懂种树吗?” 少女茫然看着他,“我是不懂,不是还有你们吗?” 她略垂眸,长睫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她又道,“你一口气将月亮湾方圆数百亩山林都收入囊中,我以为你早想好将山林怎么用。” 她眨着又明又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他,困惑的语气,轻轻问道,“怎么,难道我料错了?” 南宫无殇心下忽不是滋味,他会将那数百亩山林都收入囊中,除了他一点点私心外,主要还是因为她。 记得有一回他陪着她前去月亮湾考察规划时,曾听她感慨一说,日后若能在厂子附近有自己的马场有自己的林子就好了。 还记得,那时她的眼睛也如现在这般晶晶亮亮,清正逼人。 她眼底光芒柔和,却不由自主将人吸引……。 昔日她既然有此感慨,就意味着她曾有过设想。 有过设想之事,她心里哪不是早胸有成竹。 好啊,这姑娘,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我负责养马不成问题,” 南宫无殇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她,“不过让咱们大名鼎鼎的郡王笑去种树?你确定行得通?” 白云晞不由得眯眼掠他一眼,这一眼的意思大体是:你这大名鼎鼎的战神都可以去养马了,他萧凉怎么就不能去种树?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 少女敛了笑,答得平静淡然,“合伙合伙,当然一齐出力才叫合伙。” 不然她凭什么将辛苦赚回来的银子分给萧凉? 南宫无殇听着她这意思,不由失笑,“白姑娘这是钻到银眼里了?” 事事都跟银子扯上关系? 少女面色一肃,语气陡然沉了沉,“如果你经历过三天三夜水米不进,还受寒病重无处栖身,相信你也会觉得银子是世间最不能缺的好东西。” 当然,此刻她不会将自己身世透露给他。 更不会告诉他,她在白子墨面前许过诺要重振白家昔日辉煌。 南宫无殇默了默,关于白云晞的身份,他自然一早就暗中调查过。 只不过,从那些冰冷的资料一言概过她昔日苦楚,他心里完全没有感觉。 但此刻,这些让人难以忘却的惨痛经历从她口中平静说出来,那感觉自与以前看资料时大不相同。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眼前这姑娘……。 “你是刚从宫里出来的吧?” 白云晞很快从昔日惨痛的经历调整过来,大抵知道自己刚才稍嫌沉重的话题触动了他,这会便有意活跃气氛。 南宫无殇一怔,随后缓缓笑开。 心想这姑娘除了银子外,总算还知道关心一下他这个饿着肚子的可怜人。 他点头,应得欢快,“嗯,确实刚出宫就来府上。” 应着这话,他还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他跑这半天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她是不是该亲自下厨抄两个小菜慰劳慰劳一下他在唱空城计的胃。 南宫无殇绝对不会承认,自看见她用一道美食菜谱将萧凉按她意愿乖乖差去办事之后,他有空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想亲自证实一番,究竟她的厨艺有没有传闻中……那么让人期待。 然而,下一瞬,白云晞直接用行动告诉他,他明显高兴得太早了。 第78章 撞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少女一副松口气的神情,看着他,微微笑道,“御厨做的东西好吃吧?” 她不待南宫无殇说话,又道,“你吃饱了得溜圈……哦不,我的意思是你得消食消食。” 她瞄了瞄搁在桌上的圣旨,“这事你做得漂亮,日后我会考虑提高你的待遇,现在,你可以忙自己的事去了。” 南宫无殇还未开口,她又添一句,“我也得忙我的事去。” 这姑娘,什么时候有自说自话的毛病了? 南宫无殇微眯的眸子里有淡淡困惑,不过这会他倒不好再开口说自己还饿着。 想了想,他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 “你慢走。” 笑脸送他出了门,便转身往里慢慢走。 谁知身后忽然飘来他低沉嗓音,“姑娘?” 白云晞疑惑回首,“什么?” 南宫无殇却什么也没说,只冲她笑了笑,留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挥挥手,转身走了。 “搞什么?” 少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一声,完全弄不明白刚才他回望的眼神要传达什么信息。 作为突然拥有好几百亩山林的地主,白云晞表示她得亲自去巡视一下自己财产才安心。 不巡不知道,一巡吓一跳。 那些山林当中,竟然藏有一面大湖泊。 白云晞原本想不明白南宫无殇为何突然用一纸空文诓多几百亩山林,看到这面湖泊时,终隐隐猜出他的用意。 “难怪他这么主动,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对南宫无殇坚持不懈让她研究船舶的事,她口头虽答应考虑,但一直都以各种理由无期限的拖延着。 一来,他许诺找药王谷的神医替她哥哥诊治这事还没有着落;二来,她很清楚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有多严重。 一旦她开始接触南苍国军事上的秘密,她的安全保障相对就弱了。 再一则,她不想利用后世的知识改变历史进程。 不过现在,似乎南宫无殇已经不容她再拖延下去。 “也许我想多了,就现在的造船技术,即使我再专业再强,一个人也造不出一条大船来。何况又没有后世那些燃料做动力,或许我杞人忧天罢!” 不过南宫无殇不容她再拖,白云晞还是借着建工厂投产改良马车这事常忙得不见踪影,直到工厂定单如雪,工厂正式投产为止。 这一天,南宫无殇直接从督造司拿了造船图纸到白府,在她未出门前先将人堵住了。 “姑娘,你答应考虑的事情已经考虑得够长时间了,现在该给我答案了。” 将人堵在白府客厅里,南宫无殇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直接抽了图纸摊到她面前。 白府的下人懂规矩,没人使唤绝不会主动靠近,所以南宫无殇在这里拿出图纸完全不用担心会泄密。 更何况,他还哄了顾西风在外头守着。 对于用一袋熟花生就将顾呆呆哄得乖乖听话,南宫无殇做得没有一点羞耻感。 “殿下,你这样子像是想听我答案吗?” 少女暗翻白眼,瞥过他摊开的图纸,没好气的哼哼,“根本就是不容拒绝!” 南宫无殇没和她斗嘴,只淡淡道,“你明白就好,现在先看看这图纸,看能不能发现缺点进行优化。” 白云晞无奈,只能在他淡淡期待并坚持的目光下,拿起那张图纸来。 可一看,她眉头便先皱了,“你们的船还是平底的?” 南宫无殇没忽略她惊讶的语气,更没忽略她刚才奇怪的用了你们一词将自己排除在外。 他心里蓦地冒出说不清的怪异感,不动声色凝住她,不经意的问道,“看出来了?” 废话,她一个拿了红本本的高级机械工程师,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在现代早喝凉水去了。 他以为她机械造船专业是白混毕业的呀。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放在肚里腹诽一下。 暗翻个白眼,面上十分淡然谦虚的点了点头,又道,“瞧这图纸,这船造得够大,不过性能方面就不怎么样了,还是划浆……这也太落后了。” 南宫无殇静静挑眉,不然他怎么初见她卖小船就如获至宝。 他果然没看错这姑娘,在船舶方面的造诣技能,只怕督造司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人精通。 白云晞随口挑了两点来说,便不想再说下去了。 想推动造船技术进步,不是光靠她一个人一两句话就能完成的。 “怎么不说了?” “你觉得呢?殿下?” 少女挑了挑眉,她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亲切随和,可南宫无殇此刻看见她唇边那抹笑,竟觉得十分碍眼。 她那抹笑容,竟然透着嘲讽。 “既然看出缺点,自然有办法改掉。” 南宫无殇压了压心头不舒服之感,试图诱导她,“船舶平底,破水才宽。” 少女掠他一眼,赞同的点了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样的船若用于深水或风浪大的水域,重心可不容易稳住,继而造成致命伤害。” 一句话,平底船的稳定性差。 南宫无殇眸光微闪,知道她说的没有半点浮夸,“按照你的说法,该如何克服这些致命伤害?” 南疆一带水域极宽,沙滩少、浪大、水深,目前所造出的平底战船,在那一带稳定性确实极差,遇上浪急风高时,根本无法在海面航行。 “殿下,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问题。” 白云晞看他一眼,随手将图纸卷好塞回他手里,“如果你真想改良船舶,那么我有个条件。” 心头跳了跳,南宫无殇说不清那是兴奋还是期待,面上只淡然扫她一眼,“你说。白云晞看着他,迟疑了一会,才道,“带我到造船的地方看一看。”当然,实地观看过他们造船过程,才能充分了解这个时代工匠师水平高低。想要进一步提高技能,她看这事……还真长路漫漫而修远兮。就不知眼前这人,是否有上下求索的决心。南宫无殇似乎考虑了一瞬,又似乎只是转了转眼睛,便点头道,“可以。”两人约定好日期便散了。这天一大早,白云晞作男子打扮,与南宫无殇一道出发往官方造船的船场去。船场的大掌柜看见南宫无殇亲自过来巡察,心里很是吃惊,在门口迎接的时候就小心试探道,“不知殿下今日来是?”扮作随从的白云晞不由得诧异看了看南宫无殇,这家伙居然没有事先跟船场大掌柜打好招呼?这是要搞突击抽检吗?“哦,大掌柜随意叫个人领我到处走走便行。”这语焉不详的态度……大掌柜心里越发没底,“殿下打算参观造船?”随便走走是这个意思吧?南宫无殇不置可否的“嗯”了声,大掌柜只能忐忑不安的征求他意见,“那小人先去安排?”“好。”简得不能再简一个字,却似大石一样压在大掌柜心头,朝他施一礼就匆匆转身安排去了。一会之后,一个掌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充作向导,一路领着南宫无殇他们参观造船。掌事并不知道南宫无殇身份,不过大掌柜吩咐下来一定要对他恭敬,掌事自不敢怠慢。掌事原本殷勤的想深入浅出向南宫无殇讲解造船的工艺技巧,见南宫无殇全程绷着一张脸,只偶尔吝啬的点头“嗯”一声,也不表示究竟听没听懂,反而扮作随从的白云晞显得兴致勃勃观察得极为认真。待走到一艘新造好的大船前,白云晞有心想全面见识一下这时代的造船水平,一时入神忘记自己还扮着随从,竟直接先迈步走向船舱。掌事讶然瞪眼,一着急张嘴便阻止,“不能到下面……。”南宫无殇顿足,回首,一个带着嗖嗖寒意的眼神掠过去,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质疑的意味,“这里无需你再跟。”被那透着森森寒意的眼风刮过,掌事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想着大掌柜吩咐不能对此人不敬,也不知此人什么来头。但下面船舱的格局布置尚属机密,原则上在正式试水交付之前不能让外人观看。可是此人……掌事犹豫的想了一会,似乎大掌柜并没有不允此人参观?可看这人认真的程度,并不似不懂的外行人,就这么放人下去,妥当么?白云晞才不管此刻他心里有多纠结,片刻便钻进船舱里去了。南宫无殇见状,自是紧随其后。待掌事考虑清楚再定睛细看,两人身影已完全没入船舱里。他只好无奈跺跺脚,咬牙跟着进入船舱。一路参观下来,白云晞几乎都谨记着“随从”的身份,只看不说。不过待下到船舱一看,却一时忍不住嫌弃嘀咕一句,“不是说南苍的造船水平已属各国领先?连水密隔舱都没有,怎么连填缝都如此落后?”船舱虽大,但此刻人少,所以她无意识嘀咕的声音虽轻,掌事还是在走进来第一时间听到她浓浓嫌弃。他不知道水密隔舱是什么东西,但填缝却是粘合的专业名词。他一时又茫然又困惑,搞不清这两人究竟是门外汉还是行家。不过有一点他却听明白了,那就是白云晞对他们这条新船很不满意。正琢磨着套套白云晞的话,却在这时,突然听到“哧啦”一声。他遁声望去,登时被眼前所见惊得目瞪口呆。 第79章 你什么东西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也不知白云晞怎么弄的,她原本蹲着不知在观察什么,竟在站起时一不小心被钉子勾住衣裳,在完全没有发觉的前提下,她一走动一扯,背部衣裳竟生生划开大口子。 划破衣裳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但是那钉子特厉害,将她两件衣裳皆划破,生生将她一片背部雪白肌肤露了出来……。 南宫无殇瞄见那片雪白,眸光一跳,瞧见掌事目瞪口呆的模样,眼神微沉,立时不着痕迹动了动,利用身高优势完全将白云晞挡在身后,同时拧了眉头冷冷往掌事掠了掠。 掌事被他冷眼扫过,立时惊得背后冷汗涔涔,回过神来连忙尴尬背过身去。 本来白云晞眼下是男子打扮,被人看一下背也没什么,偏偏南宫无殇维护的举动太明显,掌事背转身那一霎的眼神也太奇怪,白云晞这一下真意外闹了个大红脸。 “劳烦掌事出去借件衣裳来。” 南宫无殇开口,声音平静而客气。 掌事却听得冷汗直流,刚要应声而去,又听得那冷漠低沉的声音强调,“要合身。” 掌事刚迈得稳稳的步子立时一个跄踉,眼角悄悄瞄了瞄被挡在后面的身影,心里暗暗发愁。 那个……嗯,看起来随从不像随从的小哥,身形纤细得跟个姑娘似的,他一时半刻到哪弄件合身的衣裳来? 可记起大掌柜的吩咐,掌事只好将到嘴的话暗暗咽回去。 唉,先去问问看吧。 这船场都是健壮的汉子居多,即使身形不健壮,身高也没有那么纤细娇小的……。 掌事一脸为难的出去了,白云晞也满脸悻悻的从南宫无殇身后探出脑袋来,“这里的船工做事太马虎,居然留了那么长一截钉子在外面,还好今天我衣裳无意勾破了,要不然这样的船下了水……。” “是得好好整顿。” 他背着脸,低沉的声音似含了隐隐怒意。 白云晞撇了撇嘴,有些苦恼的背过手估量衣裳勾破多大口子,“一步步来吧,你不能要求他们一步登天。” “嗯,” 南宫无殇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一直背对着,白云晞只能仰视他有些僵直得不太自然的背,“你怎么了?” 南宫无殇无声苦笑,看来这姑娘完全忘了自己是女人这回事。 可她忘了,他却记得很清楚。 尤其脑海里,一直都抹不去刚才无意撞见她背部那片娇柔雪白……。 呼吸微微低重几分,不知怎的,南宫无殇竟忆起那天两人意外唇齿相接那一幕来。 身姿无形更加僵直,他想了想,有些压抑道,“你留在这里,我且出去看看。” 他说得快,走得更快。 白云晞看着他风一般往外掠的背影,只能悻悻住嘴。 出了船舱,心底莫名而起的躁动冷了几分,南宫无殇觉得舒服多了。 然而,那位领命去借合身衣裳的掌事跑了一圈船场,最后却只勉强拿了件他自认是最“合身” ,实际对白云晞来说仍肥大的衣裳回来。 乍一见南宫无殇天神一般面无表情守在船舱外,心底不禁惊了惊,顾不得抹汗,连忙小跑过去,“您要的衣裳来了。” 南宫无殇扫一眼那衣裳,立时皱眉道,“找一件适合我穿的衣裳来。” 掌事呆了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要求是何意,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 他想问你的衣裳也勾破? 可上下打量片刻,发觉这位神秘贵客的衣裳明明好着。 心里不解,不过在南宫无殇冷眼扫过来之前,他终于识趣的反应过来,“是,劳您再稍等。” 白云晞在里面听着他脚步声远去,才疑惑道,“怎么了?他刚才不是拿了衣裳来?” 不拿给她换上,又反复折腾什么? 南宫无殇迟疑一瞬,只淡淡道,“不合适。”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解释一个字。 “不合适?” 白云晞一脸困惑,这又不是她家,能遮住背后破的大洞就行,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难道他还指望从中找一件跟订做一样合身的衣裳来? 事实上,南宫无殇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不但完全合身,还要全新没被人穿过的。 只不过,从刚才掌事拿来那件衣裳看,他这要求明显过高。 她怎么能穿沾染了别人味道的衣裳? 而且还是别的男人的味道……这一点,他难以容忍。 白云晞不知他心里古怪排斥,更不知他两种极端性格下还隐藏着某种洁癖,呆在船舱里又观察了一圈,还是没等到外面有人走近的声音。 “我说殿下,咱能不能别要求太高,随便借件衣裳将就一下先离开再说?” 将就? 南宫无殇听见她喊话,不过除了眉梢动了动外,他依旧无动于衷站在外面铁甲卫士一样守着。 简言之,不理会她没有原则的降低标准。 幸好,在白云晞觉得自己耐心告罄之前,那掌事终于去而复返。 她在里面就听闻掌事气喘吁吁的声音急急道,“您要的衣裳来了,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这回掌事学乖了,一连抱了一堆衣裳过来,高矮肥瘦的都有。 唯一不足,就是这一堆衣裳都是被人穿过的。 南宫无殇皱着眉头随意从那堆衣裳中拎了件跟他身量差不多的,然后三两下将自己那件外袍脱下,再换了别人的穿上。 掌事云里雾里的看着他换衣,半晌才猜出他用意,待他拿着自己脱下的外袍进入船舱,掌事心里疑惑更甚。 心想里面那位小哥不是这位贵客的随从吗? 刚才他明明从这位贵客脸上看到嫌恶之色,为何这位贵客还要脱自己外袍换给里面那位小哥? 掌事忽记起之前在船舱遁声无意一瞥,那一瞥,只觉那位太过纤细的小哥肌肤娇嫩雪白不似男子,还觉得那段惊鸿一瞥的白硬将光线昏暗船舱映出一片雪亮来。 他脑里突地冒出一个惊悚念头来,难道那位贵客竟……断袖? 念头一出,就再也遏止不住。 他望了望船舱,摇着脑袋抱住那堆衣裳默默转身。 可惜啊可惜,那位贵客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材,怎么有如此特别的嗜好。 如果南宫无殇知道掌事这么想他,一定气得内伤。 不过,他现在心思都在白云晞身上,哪里还有空理会掌事。 “好了,我们走吧。” 白云晞将他宽大的衣袍套在外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坚持让她穿他的衣裳。 看着宽大碍事的袍子,只能懊恼的将长出来部份挽了又挽束了又束。 不过这意外一出,她再也没有心思在船场转了。 主要是穿着他不合身的袍子,让她觉得浑身都怪怪的不自在。 “好,我们回去。” 南宫无殇往旁边侧了侧,将外出的通道让了出来。 白云晞走了两步却忽顿下脚步,“这不行,还是你走前面。” 她一个随从走在主人前面? 穿他的衣裳出去已经够让人浮想联翩了,她一点也不想改变原本低调行事的初衷。 若让人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再琢磨出她的性别,她怕到时南宫无殇这棵大树再大,也有罩不住她的时候。 南宫无殇留在后面,本意就是想借着身型为她遮掩一二。 可此刻见她停下,立时便明白她的顾虑。 默了默,只能遵从她的意愿走到前头去。 不过白云晞低调安静紧跟他身后,还是避免不了因穿着他袍子而引人注目。 顶着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目光,白云晞觉得自己背部都快被洞穿了。 他的袍子质地再好,也挡不住人们打量目光所带来的阵阵凉意。 她没兴趣琢磨他们古怪复杂的眼神因何而起,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听着身后她气息不匀,南宫无殇下意识慢了脚步,然而,速度一慢,反而听闻她在后头微恼的低声催促,“慢下来干嘛?赶紧走呀。” 南宫无殇一怔,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随后再次迈开大步。 敢情这姑娘气息急促,是紧张闹的。 平日瞧着,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今日别人多看她两眼,她怎就莫名害怕了? 忽然想起他们在塘黎镇渡口落水后,在荒山野外木屋共度那一晚,似乎她还怕虚无飘缈的鬼神? 好不容易走出船场,白云晞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我跟你说,这船场的设备倒是齐全,可里面的人工作态度不成。船工消极马虎,匠工要么敷衍要么自以为是,难怪造船的水平……”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一脸不出所料的模样,“啧啧,如此落后。” 南宫无殇听闻她轻嘲隐含失望的语气,心情莫名沉了沉,“你之前说的水密隔舱是什么?” 他记得,在船场转了一大圈,她一直都默默观察,只在那艘新造好的大船船舱里,忍耐不住嘀咕了那么一句。 虽然他不知道水密隔舱是什么东西,不过下意识里,他觉得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了不起的技术。 “缺点一大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是回头再说吧。” 白云晞撂下话,转身就向马车走去。 然而,她才转身,却发觉有人迎面气呼呼的瞪着她。 第80章 套话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看见来人,心下一紧,立即反射性低下头去。“永嘉?” 南宫无殇反应也不慢,在白云晞低头躲避永嘉公主打量瞬间,立时不动声色站到前面将她挡住,“你怎么跑到这来?” 来人正是永嘉公主,她远远望见白云晞,未辩容貌,倒先认出那是她哥哥的衣裳。 但可以肯定那人不是她哥哥,所以第一时间,她怒气冲冲直奔白云晞来了。 还来不及找白云晞质问,眼前乍然便是自己挺拔伟岸的哥哥。 永嘉公主心里从小就养成对自己哥哥又敬又爱,此刻被他冷声诘问,立时将白云晞抛到九宵云外。 仰头眨巴着乌亮眼珠,撅着嘴颇委屈道,“哥哥忘了答应永嘉的事?” 白云晞听着她娇滴滴充满控诉的声音,忍不住眉头上扬,难道南宫无殇这个做哥哥的还真食言? “答应你的事?” 南宫无殇默了默,不过他显然不认为自己答应过永嘉什么,“我答应你的事何曾忘过?” 永嘉公主听他否认,登时皱了小脸,声音更加委屈,“哥哥之前明明说好在永嘉过生辰前带永嘉玩一天,哥哥说话不算话。” 南宫无殇并没有因为她含了哭腔便迁就她,“我记得当初的原话是,如果我有空,就抽时间带你在城里玩一天。” 顿了顿,他打量永嘉公主一眼,又道,“你这个时辰找到船场来,在宫外逗留的时间分明不短。现在我还有事忙,你先回宫,改日我闲下来再带你出去玩。” “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哥哥就不能现在陪我去周围看一看?” 永嘉公主眼含期求,殷切的看着他,对上他微冷目光,还是不甘的低声嘟嚷一句,“明天就是我生辰,哥哥就不能提前满足这个生辰愿望?” 南宫无殇看着她可怜兮兮满目期盼的模样,心软了软,但想到挡于身后少女,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拒绝,“不行,我今天还有要事,你听话先回宫。” 永嘉公主十分不情愿的瘪着嘴巴,但瞄见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哪里还敢再置疑,只好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闷声应道,“那哥哥一定不要忘了。” 一直躲在南宫无殇身后的白云晞暗松口气,正想着幸好永嘉公主这个被宠坏的半大孩子敬畏自己哥哥。 不然的话,永嘉公主眼下哪能听话乖乖回宫,换了别人,只怕非要缠着自己哥哥达到目的不可吧。 然而,她对永嘉公主心里那点欣赏还没冒出泡泡,就见本来已经打算离去的永嘉公主腾地转过身来。 她皱住眉头,满目恼怒的目光往藏在后面的白云晞探去。 见白云晞还躲着不露面,立时便怒斥,“你什么东西?竟敢穿我哥哥的衣裳?” 光听这盛气凌人的语气,确实不负她公主之尊该有的气势。 可白云晞骨子里还是众生平等的观念,对这个时代皇权至上根本没多少认同感。 所以此刻瞄见永嘉公主颐指气使指着她,还如此鄙视的姿态呵斥,心里立时反感大增。 “永嘉,” 南宫无殇抢在白云晞前面一声低斥,“注意你的身份。” 他将欲要现身的白云晞又挡了挡,这质问让他头疼又无奈,此时只能强硬反问,“那件衣裳是我让她穿的,莫非你对我有意见?” 被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喝斥,还是因为一个外人一件衣裳,永嘉公主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低着头,泪珠在睫毛转了转,才幽幽颤颤落下去。 再开口,连声音都哽咽了,“哥哥,他不过一个下人,你却维护他而凶我……。” “呜呜……哥哥是不是再也不疼我了!” 白云晞暗翻白眼,这小姑娘,怎么哭就哭! 永嘉公主何止哭了,她委委屈屈吐完这句,旋即掩面飞身跑了。 待那一大随从都紧张地追随永嘉公主离开,白云晞才真正松口气。 若不是怕暴露身份给南宫无殇与自己带来麻烦,她也不会一直躲在后头不露面。 低叹一声,她看了眼情绪莫名的男子,幽幽道,“你不担心她?要不,你追上去哄一哄?那么小的姑娘,心里受了委屈只怕有段日子不开怀。” “不必,她就是孩子脾气,转头就忘了。” 南宫无殇看她一眼,“倒是我们,赶紧上车离开这。” 少女默默打量他片刻,随后往马车走去。 这人嘴上说得轻巧,可他眼神分明写着担心。 摇了摇头,白云晞倒没有多事再劝。 横竖这是人家兄妹间的事,她多嘴反而不好。 不过他既然担心,为何不追过去好言软语哄两句? 瞥见他目含无奈,脑里蓦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担心她的安全? 因为这是官府的船场,她既掩饰身份,自不会再带顾西风前来。 想到这里,白云晞心情忽然便复杂了……。 永嘉公主听话回宫了,但回到宫里,依旧闷闷不乐寒着一张脸。 回到她自己的寝殿,还是一副“我心情不好,谁也别来惹我” 的姿态。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不是出宫与宁王一起玩去吗?听说你好像不高兴?永嘉公主窝在被褥里,兀自一个人生着闷气,听闻这声音满含担忧,刚刚才止住的眼泪立时不受控的往下掉。“映姐姐,哥哥他、他……不疼我了!”“怎么会?”秦清映声音听不出讶异,她掏出帕子替永嘉公主拭了拭眼泪。坐在床沿拍了拍公主手背,才柔声安慰道,“殿下一向最疼你,你永远都是他最亲最亲的妹妹。”她默了默,犹豫的看了永嘉公主一眼,“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误会?”永嘉公主想起自己哥哥冷面冷语呵斥的凶恶模样,声音再度哽咽起来,“才没有,哥哥他就是不疼我了,亲妹妹也没用。”“公主,请恕我多事问一句,你们在宫外闹不愉快了?”见永嘉公主脸色生变,她飞快解释道,“若是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是了,何必在这生闷气跟自个过不去。”“映姐姐,你是不知道,哥哥他今天根本就没陪我玩。”秦清映一怔,柔美清绝的脸庞这才微微现出吃惊的表情,“公主莫非没见到殿下?”“人倒是见着了。”永嘉公主瞄她一眼,缓缓回忆自己一天的行程,“你不知道,我一出宫就前去宁王府找他。可到了宁王府,下人说他不在,猜测可能去了督造司。”“我想着哥哥关心战船,时常会往督造司跑,对这话就信了七八成,于是赶紧就改道往督造司去,结果你猜怎么样?”秦清映看着她气恼满面的模样,柔声问道,“莫非公主去到督造司又空跑一趟?”“可不是!”永嘉公主大概被她勾起之前无处可撒的闷气,这会越说越气愤,“你是不知道,我饿着肚子赶到督造司,本满心欢喜盼着见到他能带我一块去玩。可到了督造司,压根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瞧着她恼火万分的模样,秦清映心中一动,故作同情的低声一叹,“这……难怪公主出宫玩反惹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微顿,又有意无意引导她往下说,“再三扑空,再好脾气的人心情都会不快。”永嘉公主皱着眉头附和,“你不知道,更可气的还在后头。”话落,又想起那个惹她生闷气的人是自己最敬爱的哥哥,登时神色更加怏怏。秦清映见她似乎突然沮丧不想再往下说,想了想,变着法往她嘴里掏话,“让我猜猜,该不会是你好不容易打听到殿下落脚处,然后匆匆忙忙赶去又扑一次空吧?”越提到后面的事,永嘉公主心里越窝火,哼了哼,才接话,“你猜对了一半,这一回没扑空。人见着了,不过若我知道哥哥他会这样对我,我倒宁愿今天一天扑空。”“映姐姐,你都不知道哥哥他有多过份。”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无比委屈的永嘉公主竟又哭了起来,“我都央求他,他还不肯陪我转一转。这也就罢了,可是后来……他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下人凶我!”“从来连句重话都不会说的哥哥,今天竟然因为一个外人一件衣裳训斥我,你说哥哥他是不是以后都不疼我了?”满腹心事吐露,永嘉公主并没有平静下来,反而突然放声哗哗大哭。秦清映只能无奈的看着她哭,直到见她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才一边替她顺背,一边柔声安抚,“公主乖,咱不哭了。”“你是当局者迷而已,殿下哪有不疼你,分明就是不相关的旁人惹来误会。”“你不是说殿下是为一个外人训斥你吗?那你跟我详细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没准我能替你解开这个误会。”“真的吗?”永嘉公主眨着朦胧泪眼,“哥哥没有不疼我?”秦清映点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在何处找到殿下,又因什么人起的争执。”永嘉公主闷声道,“是在船场附近……。”心底震了震,秦清映压下眼中掠转冷芒,轻声重复,“船场?殿下维护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81章 谁更小气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太子别院之一,春日园。白云晞在石阶前站了站,仰头看着眼前颇有江南婉约风味的门庭,脑里想起的却是钟氏担忧模样。 以她一介社会末流的商女身份,若是平常,像皇亲贵族间的聚会哪会邀请她。 但今天不同,当然,不是她身份不同。 而是今日在这别院举办的游园会性质不同,尤记得钟氏当时拿着帖子对她说“这游园会小姐可不能不去,听说东南灵河一带发生洪涝灾祸,沿岸许多百姓无家可归,这个游园会名义上是聚会,实际是太子妃借着这机会向大家募捐” 。 就因为这个,她今天来了,身上还揣着一把银票。 大概因为今天这聚会功利性太强,春日园的下人对所有来客都万分热情周到。 看着那些人假到骨子的谄笑,白云晞不觉受宠若惊,只觉心里厌烦。 若不是想着太子妃这样的权贵她不宜得罪,她今天才不会亲自来这里受罪。 虽然京中贵女多以买到客似云来的首饰为荣,可喜欢她铺子的东西是一回事,与她这个“低贱” 商女站在同等地位相交又是另一回事。 太子妃安排得很周到,下人服务也十分周到,但这些并不能改变自恃身份的贵女们肯自降身份与她平起平坐。 就如现在,她与一等公卿的家眷们坐在同一个客厅里,那些名门小姐夫人们自成圈子,十分明显的将她排除在外,还不时拿蔑视的眼光刺她一下。 白云晞不是不能与她们融洽相处,但若让她自贬讨好这些打心底瞧不起她的人,她宁愿被她们孤立。 既然大家那么团结将她排外,她也不必继续待在这里碍人眼。 略一沉吟,少女便起身往外走。 听说春日园这个地方,因种植多种花草让这个园子保持四季常春鲜花不败而得名。 既然来送钱,起码也要让自己送得心情愉快。 白云晞打定主意自己出去游园,不过她才走了没几步,就听闻身后原本十分矜持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尖锐的讥讽声,“瞧她那满身铜臭味,还故作清高游什么园,如果是我,肯定早羞得没脸见人了。” “下九流的商门女,也敢跟我们坐一块,真不知她脸皮上刷了多少粉。” “听说她把生意做得挺好的,怎么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那样的身份就该自己长心点跟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待在一起……。” 那样的身份? 白云晞慢慢走远了,士农工商,按照这个时代等级划分,她一介商女确实屈居最末流。 这些冷嘲热讽,她不喜,充作聋子就是了。 对这些自命高贵的贵女们,不喜,远离便行。 她们眼里,她低人一等。 在她眼里,也不觉得这些自命不凡的贵女们有多高尚。 她,是靠自己双手创造财富自力更生,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 相反,瞧不起她这些贵女们,不过是依附家族男人而活的寄生虫而已。 她们觉得她卑贱,她更觉她们可悲。 不过,她心里困惑,既然今日的游园会除了她,还邀了其他与她身份同等的客人,太子妃该安排她与那些人一块才是,怎么反安排她与那些一等公卿的家眷待一屋? 以太子妃的身份见识,难道还无法预见她会遭排斥遭嘲讽甚至羞辱? 白云晞漫无目的逛着,心想着募捐最好早些开始,她早砸出银子也好早些离开这充满恶意的地方。 一路逛一路慢慢细看园中景致,一会就将刚才的不快抛诸脑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太子妃派人来请,说是募捐活动已准备开始,请她到前面园子参加活动。 那是春日园主要景致所在的园子,小桥流水姹紫嫣红,一派繁华似锦热闹景象。 白云晞去到那园子,募捐活动果然已经开始了。 既然是借着赏玩的名头筹集银子,自然得应应景。 白云晞遁那一排排的画架望去,心下暗暗点头,太子妃这表面锦绣还是做得挺足的。 募捐活动十分简单,就是各人在园中赏画,看中哪一幅便出银子买下带走。 当然,这些画并没有明码标价,大伙买画时心照不宣往备好的大箱子投入银票即可。 至于投多少银票,无需明言,自得远远高于这些画本身价值才行。 虽然这性质有强买的嫌弃,不过好歹人家供了茶水点心又贡献园子给你们赏,还提供场地让你们聚旧结交,高出的银子就当是服务费了。 这些是白云晞心里话,那些自拿高贵的贵女们是不在乎这点银子的,对于她们来说,她们就是冲太子妃的身份才来。 “不知白姑娘看中了哪幅画?” 她神游物外暗自猜测时,旁边有人见她久久不动,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就这幅。” 白云晞朝那人微微一笑,随手往眼前一幅指了指。 其实她根本没细看那幅画究竟画了什么。 只想着这是今天必定得完成的“政治任务” ,选了画,便让人送过去包好准备付银子。 不过将银票放入园中准备的大箱子前,她终于收回思绪在旁边默默站了站,不动声色观察着其他人。 她不差钱,但也不想做鸡群里那只鹤。 她出的银子跟大家不相上下便好。 默默观察了几个人之后,她心里有了底,才慢悠悠往那口大箱子走去。 大箱子那里,有两个人就站在案如旁边守着。 这两个人,自会将各人投入箱子的银子暗中记录下来。 白云晞已经换出银票,只待再走几步将银票投入箱子了事。 然而,就在她抬手要投银票时,也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手里银票随即散落在地。 那数目,她心里衡量过,不出挑也不算少。 所以这会银票意外掉到地上,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一撞给她道歉,这也不要紧,横竖捡起银票投入箱子便行。 但是,她这中庸之道显然让某些想拿她嘲笑一番的人心里恼火。 “哟,这不是客似云来的东家吗?据闻客似云来日进斗金,白姑娘眼下这出手是不是忒……那个了点?” 这捻酸嘲弄的语气自然引得旁人侧目,偏白云晞这个当事人无动于衷,她一丝不苟将银票张张捡起叠好,投入箱子之后便欲走人。 跟这些没素质的女人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素质都被拉低了。 “白姑娘难道不解释解释?莫非瞧不起太子妃今天作主办的游园活动?” 她对这些恶意挑衅充耳不闻,但此刻她想走也走不了,前面,有几个结伴而来的贵女们有意无意拦得死死。 暗下叹气,为什么哪里都有这种光长嘴巴不长脑子的生物。 冷笑一声,她敛了笑,站定,端端正正打量做出头鸟挑刺的人,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样貌倒还算俏丽,满头钗翠一身华服,是个有钱人家。 “小姐此言差矣,我若瞧不起太子妃举办的游园活动,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她目光一扫,轻飘飘扫过那几位贵女,“有幸被几位小姐说教。” 大家既然同为受邀而来,就该谨记同为客人的身份。 一声说教,迎面几位贵女脸色立时变了。 她们对白云晞不满,等于间接对太子妃这个主人不满。 “你少在骨头里挑刺徒卖弄口舌之能,” 有人涨红了脸,不忿的反讽回去,“不过,这也是你做商女的本能,我们认真计较反倒失礼。” 又拿她的身份说事! 白云晞暗翻白眼,这些吃饱撑着的小姐们,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我们倒是不想失礼,不过白姑娘你这客似云来的东家,只投那么一点银子是不是太小气了?” 白云晞暗下点头,终于有个直率的。 “请问这位小姐,知不知道外面中米市价多少?” 那小姐怔了怔,随即一脸恼意叱道,“我堂堂李府千金,怎么可能操心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杂事。” 白云晞嗤笑一声,好啊,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有种你别吃饭啊! “小姐不知道不要紧,但我知道,三文钱便可买到较好的没有断碎的中米。” 她顿了顿,又道,“我没有各位小姐的高雅才情,不懂鉴赏这些画作,倒是想在此请问这位小姐一句,请问这画可出自名家之手?若放到市场卖又该值多少钱?” 那小姐面色赤红,躲闪着她清正明亮目光,呐呐噤声。 说她小气? 那她就让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姐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本事。 “我以前偶然从一本杂记上读到一则故事,某一年,湄州百姓受天灾连饭也吃不上。当地有个心善的员外便号召大家共同伸出援手帮助百姓度过难关,员外的号召很多人响应,其中一人只捐了五两银子,立即就遭他人耻笑。” “你在衙门供职每月有俸䘵,家中还有田地,五两银子你也拿得出手!” 白云晞顿了顿,淡淡扫那小姐一眼,笑道,“那人随后只说了一句话,却令耻笑他的人倍感汗颜自惭形秽。” “小姐可猜得着,那个人说了什么?” 第82章 敢说不认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问得云淡风轻般平静自如,可那少女脸红了又白,困窘在脸薄怒在眼,面对一众隐着不含好意的目光,只能倍感屈辱的摇了摇头,声若蚊虫应,“我,我猜不出来。” “那个人说:我放进去这五两银子既非偷亦非抢,且是我全部家当的五成,我为何拿不出手?你们倒是有人放了一百两或几百两,不过那是你们家当的几成?” 见拦路几位小姐面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白云晞心生快意,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非要将这些人得罪更难看,只淡淡道,“别人捐多少银子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捐的每一文钱都问心无愧。” “故事里那个人只放五两银子,足以令那些耻笑他的人自惭形秽,我想至少我不在那些人之列。” 这会她再走,前面再无人敢拦着了。 那几人,脸色难看咬了咬唇,默默闪开。 只不过,白云晞欢快的脚步还未迈出几步,就见有人面露异色朝她匆匆奔来,“请问哪位是白云晞白姑娘?” 心头突突一跳,白云晞不慌不忙停下脚步,“我是。” 那人打量她一眼,忽然一挥手,往后喊了句,“人在这。” 眨眼,几个身形粗壮的仆人围了过来,前后左右全方面的将白云晞包围在中间。 白云晞心头骇然,不过面上依旧从容平静,只皱了皱眉,盯着最先喊话那人,道,“这位妈妈,请问你们这是何意?” “白姑娘得罪了,” 那妈妈面无表情道,“主子之命,我们不敢不从,还请白姑娘配合。” “配合?” 白云晞满面怒容,冷声低斥,“配合你们干什么?好歹得先告诉我一声吧?还是仗着人多限制我的行动自由,这就是你们主子的待客之道?” “事关重大,还请白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那妈妈望了望已经往这边露了好奇探头探脑的人,加速语气,“白姑娘放心,此去就是见我们主子,至于具体什么事,白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闹大的好。” 不是绑了她去干别的而是去见太子妃,白云晞心下稍安,不管太子妃对她有什么意图,至少不会傻到在这里对她不利。 “太子妃现在何处?请妈妈带路。” 那妈妈朝另外几人示意,然后便在前面带路,“请白姑娘随我这边走。” 虽然她们都不欲声张,但之前拦住白云晞那几个贵女并没有走远,此刻见状几人一商量,立时尾随白云晞她们而去。 人数一多,自然更容易引起注意。 白云晞还没见到太子妃,后面看热闹的尾巴倒是跟了长长一串。 那传话的妈妈不是没发觉后面那些人,但她只能委婉劝阻那些人;那些人不听劝,她根本没办法强硬阻止。 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 那些人多是王候公卿家眷,不管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 白云晞看着,只觉得这位妈妈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尽力或者有心默许。 或许,顺带让那么多人一起凑凑她的热闹,其实是太子妃的本意? 虽然目前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不过大抵而言对她不会是好事就对了。 至于太子妃,若对她没有一点敌意,那根本就是骗鬼。 她可没忘记,太子当初为了入股抢钱,背地里曾对月亮湾那块地做了多少手脚。 白云晞沉思中,听得那妈妈沉厚的声音说道,“白姑娘,我家主子就在里面,你请进吧。” 不过白云晞才踏入门口,就听闻里面传来激烈的抵触声响,“呜呜” 叫声不断,虽含糊,但她听来却分外熟悉。 “虎子?” 白云晞一惊,脚下无形加快。 待她进入到屋里,一眼便见有个少年被五花大绑捆在柱子旁。 而屋子正中,太子妃面沉如水,端坐主位默不作声盯着那少年。 “民女白云晞见过太子妃。” 收回视线,白云晞走到屋中朝太子妃行礼。 那少年乍见她进来,立时着急大叫,只可惜嘴巴被塞住,再焦急大叫也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 声而已。 白云晞冲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直了腰,看着太子妃,问道,“这是我府上的人,不知他因何冒犯了太子妃?” 太子妃搁下茶盏,缓缓盯住白云晞双眼,问道,“他确实是你府上的人?” 见白云晞点头,她才淡淡道,“他没有冒犯任何人,但他带来的问题,比冒犯了我还严重得多。” 心头震了震,不管出了什么事,慌乱都没有用。 白云晞唯有再三用这个强迫自己冷静,“还请太子妃明言。” “听说白姑娘不但心灵手巧,还涉猎甚广,懂得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白云晞真想回她一句:你哪来的道听途说。 不过太子妃没有直接说明问题,反而以“听说” 这样的话题做开端,这让白云晞暗下缓了口气,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心中警惕却深了。 “请白姑娘先看一看这上面的东西,再说一说它的出处。” 太子妃一挥手,随后有婢女捧着托盘走到白云晞跟前。 白云晞云里雾里看她一眼,这才低头看托盘的东西。 上面有几张纸,确切来说,是有几张画,画中还题了字。 几张画皆是风景,或一塔一花一山,但其中所题的字……,她翻了翻,只有其中一张认得出来。 “白姑娘,如何?” 白云晞在她意味不明的眸光中轻轻摇头,“民女看得出这些是风景画,至于上面题的字,应该是某个部落的文字吧?请恕民女才疏学浅,实在辩不明出处来。” 太子妃淡淡瞥过,眼神颇有点复杂,似松口气又似期待。 白云晞看见她如此微妙的目光,心中疑惑更重。 “这是你府上的人特意给你送来的家书。” 白云晞一头雾水的时候,又有婢女拿着托盘到了她面前。 “家……书?” 白云晞实在被如此突兀的情况弄得糊里糊涂,下意识先打量太子妃一眼,才狐疑转目盯住托盘。 太子妃微微颔首,“这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你不妨先拆开看看内容再说。” 白云晞隐隐有些明白,刚才太子妃让她辩那些画与字,大概是想试探她什么。 她直觉,其中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跟眼前这封怪异飞来的家书有关。 而且,这直觉,十分不好! 眉头沉了沉,她拿起已经拆了封口的书信,抽出信笺慢慢看了起来。 不过目光一触及信笺的字体,她几乎惊得立时跳了起来,“太子妃,这不可能是写给民女的家书。不怕太子妃你笑话,这上面的字民女根本一个都不认识。” 谁会这么无聊弄一封天书给她? 是作弄? 是阴谋? 还是阴差阳错的意外? 太子妃盯着她片刻,似乎想从中观察她表情细微变化,看看她这话是真是假。 但无论她如何暗中施压逼视,堂下少女始终挺直腰背,清清亮亮的目光,平和清正。 从白云晞身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丝心虚狡诈来。 太子妃略略蹙了蹙眉,被人居高临下压迫盯视半晌,还能镇定自若的,要么此人心中真正坦坦荡荡,要么此人城府极深极擅忍耐隐藏情绪。 瞧白云晞顶多不过二八年华,再能干也不可能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思忖半晌,太子妃神色略松,似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默了默,太子妃给一个婢女递个眼色,那婢女信步走向柱子,拔了虎子嘴里塞的布。 让他能开口说话,却仍没有松绑。 “白姑娘,现在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他吧。” 太子妃掠了眼柱子那边,神色淡淡道。 “谢太子妃。” 白云晞转头对着被绑少年,“虎子,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来春日园?” “这封家书真是你带来的?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看她这几个问题问得似乎随意杂乱无章,其实她先问虎子前来春日园的原因是大有深意的。 太子妃一时半刻还没明白过来,只端坐主位默不作声看着。 “小姐,我原本是准备去朝阳巷的。” 虎子活动了一下手脚,大概被绑得牢靠,他连稍微动一动都觉得难受,他苦着一张脸在回忆,白云晞没急着出声追问,他想了一会,又道,“少爷知道春日园离朝阳巷不远,才让我稍封信给你。” 白云晞诧异挑眉,“哥哥真给我写信?” “不不,小姐别误会。少爷原本想让我顺便捎几句话给你,我怕自己笨嘴笨舌的说不清楚,才恳求他将话写下来带给你。” 白云晞皱了皱眉,心里仍旧理不清眼前这一团乱麻,“哥哥为何让你捎话给我?” 虎子想了想,“因为家里遭了贼,不过发现及时,那笨贼大概没偷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跑了。但少爷不太放心,想着我顺路才让我捎几句话给你。他是怕那笨贼无意中弄坏小姐你的东西。” 明明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为何偏偏要写信? 白云晞怔了怔,忽心中一动,莫不是那贼光顾了她的工房? 可这信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虎子被太子妃绑起来又是怎么回事? 第83章 如何逃生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迟疑一瞬,白云晞转目看着太子妃,“民女有一事不明,不知虎子他……何故冲撞了太子妃?” 就算言语失礼,太子妃也没理由把人绑起来吧? 虎子不过给她捎封信而已,她想不出能引起多大冲突。 太子妃瞟她一眼,没答反问,“白姑娘刚才已经看过信了,不知眼下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少女怔了怔,垂眸直言,“民女根本看不懂信中内容,那封信并不是家兄所书。” 脸色变了变,她霍然扭头,声音稍厉,“虎子,到底怎么回事?” 被绑少年惊了惊,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之相,“小姐,我、 我明明送的是少爷写的信……。” 白云晞暗吸口气,瞧太子妃隐晦的神情,那封信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而正是其中内情,太子妃让人绑了虎子,还特意对她一再试探。 究竟,什么样的内情能让太子妃如此审慎对待? “虎子,” 白云晞沉吟片刻,心里再不敢大意,盯住他茫然的脸,慢慢地一字一顿道,“你将来春日园之前的事,源源本本说给我听。” 她微顿,着重交待,“从家中遇贼说起。” 虎子见她神色凝重,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想了一会,才慢慢道,“我昨天就准备今天走一趟朝阳巷,谁料在我出门前一个时辰,府里突然遭了贼;之后少爷让人清点,发现府里并没有损失什么值钱的财物,但并不清楚小姐的东西有没有损失,才会让我顺便给小姐捎几句话……。” 他顿了顿,面色忽然变得古怪,“不过我在途中曾与人碰了一下……” 他面容生变,语气陡然又怒又急,“小姐刚才看的信若不是少爷写的,那一定是那会被人调包了。” 不过甫一说完,他又呆了呆,“可少爷给小姐写的只是几句很平常的话,那个人为什么要将信调包?” “是呀,为什么?” 白云晞心里郁郁,直觉答案就在那封信的内容上。 哦不,应该说真正的答案在太子妃手里。 虎子被绑,她被单独强行请来这里,以及之前一再试探,应该都跟太子妃扣下来的东西有直接关系。 所以这问话,轻轻的响在屋里,少女已转着清正明亮的眼神定定看着太子妃。 “白姑娘真不知道令兄在信上所写内容?” 太子妃仿佛没有看到她平静疑问的目光一样,又一次撇开问题直探她心中。 白云晞摇头,动作缓慢,但眸光与神态皆一如之前的从容坦荡,分毫不见闪躲畏缩。 “民女只能肯定那不是家兄所书,至于上面的内容,民女实在一无所知。” 太子妃信与不信,不在面上而在心里。 不过听着她坦然重申,太子妃似乎是信了,“那白姑娘再看看这些东西吧。” 一挥手,又有婢女捧着托盘而来。 白云晞凝目,疑惑的盯着白纸一瞬,缓缓拿开白纸露出底下真容,她眼瞳倏地变大了,“这是……” 她拿起那张不一样的纸,抬头惊诧的瞄了眼太子妃,“夹在家兄送来的家书中?” 太子妃点头,神色莫名的瞥过来,“白姑娘看到了什么?” “一幅画?不不,仔细看更像残缺不全的图形。” 白云晞摇了摇头,凝目再认真看,“对,旁边还标了古怪的符号,这应该是图形吧?” 自她低头认真琢磨那图开始,太子妃便一瞬不瞬盯住她,见她似疑似惑,一副茫然琢磨思索不得其解模样半分不似作假。 心里暗松口气,却紧盯着白云晞,慢悠悠道,“白姑娘府上这人才到门口求见,他身上揣着这封信便掉了出来。” 白云晞心中一动,凝着手里应该算是半张船形图的纸,眸光暗了下去。 太子妃将她反应看在眼里,又缓缓道,“信,没有封口。” 就是说当时里面的东西全都掉出来? 白云晞心生怪异,总觉得这样的事实在太巧了点,她还未弄明白这封“奇怪” 之信的用意,太子妃又淡淡道,“恰巧当时有几个人在门口,其中一人认出了这是边塞国的文字,而这图形——姑且暂时称作图形吧,一眼望去,实在与船舶的构造图形似……。” 她一字字说得极慢,她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落在白云晞耳里,回旋成节奏有度的锤音一下下逼进她心间,再噼呯撞击形成震荡。 是的,震荡。 待白云晞慢慢体会出她字里含意,浑身霎时几乎惊恐颤抖。 太子妃在向她解释为何绑了虎子,还向她婉转说明了绑人的原因。 是因为虎子带来这封信,用的是异国文字,还隐藏不完整的造船草图……。 一个令她全身血液都冰冷凝结的词在心口巍巍盘桓几乎欲出。 奸细! 这样的罪名,不管放哪个时代,都不会有好结果。 尤其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下场更是可预见的凄惨。 难怪太子妃要将虎子绑起来,难怪太子妃要单独将她请到这来……。 一切不合理的行为此刻都得到解释,白云晞缓缓吸气呼气,眼眸闭合之间,心头震荡渐渐平息。 就凭这样一封信便将她定罪,自是不可能。 而且在她被请到这屋子来之前,太子妃应该已经先审问过虎子了……。 当然,如果当朝皇帝是多疑喜忌不问情由的暴君,这样一封信捅出去,皇帝未必不会采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的态度将她一刀砍了好杜绝隐患。 白云晞能如此迅速冷静下来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起当朝皇帝,据说还算是明君来着。 那么太子妃对她所做的一切,以及明着禁止暗中默许其他客人也在附近窥探的意思? 是明知这封信来得蹊跷离奇,仍有意让别人误会些什么? 比如这封信是她哥哥让人捎来的家书,这家书却是用异国文字所写;再比如,这封怪异的家书还顺便夹带了暗送消息的一张不完整图纸……。 太子妃是有意借他人之口将今天这事宣扬出去? 将怀疑的种子播下,待来日时机成熟再收割果实? 是顾忌她身边那两位合伙人? 还是有意借机报复? 煞费苦心伪造这封信,并让她背上奸细嫌疑的——是谁? 白云晞心底森然,念头几翻反复,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太子妃冷而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尾音拖长,似提醒似暗示。 她想到了扮作男子与南宫无殇去督造司去船场的事,再想到泄密的可能。 可念头转了几转,又被她慢慢一一否定。 如果事情真泄露出去,今天送来这里的就不会是一封离奇的信。 然而想到这种莫须有的阴谋构陷,白云晞就觉浑身嗖嗖发凉,寒意自头顶直通脚底! 帝都居,果然大不易! 定了定神,白云晞将心底翻腾倒海的心思都压下,面上仍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 瞄了瞄太子妃,她白着脸,踌躇道,“太子妃身边能人荟萃,这信真是异国文字写的吗?那图形……听太子妃你这么一说,民女看着也挺像船舶的构造图形。” 她怯怯不安的瞄了眼太子妃,强笑道,“不过太子妃也听到虎子刚才的话了,民女猜,这封信——不知是谁做的恶作剧,还真把人唬得一跳一跳的。” “请太子妃见谅,民女府里遭了贼,这心里总觉不太踏实,请太子妃容民女先告辞。” 白云晞的态度很谦逊,姿态也放得很低顺。 因为这春日园,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而对付太子妃这种端着身份高高在上的人,最好的恭维就是迎合她喜好,让她虚荣心得到满足。 太子妃眯眼,意味不明的眸光在她头顶凝了片刻,终缓缓笑道,“也罢,白姑娘既心系家事,我就不久留了。” 白云晞辞别太子妃,便带着虎子一齐离开春日园。 至于那封信,白云晞自知不可能轻易拿得回来,也就佯装忘记压根没跟太子妃提。 白云晞心急回府,一路尽催车夫抄捷径走。 经过她改良后的马车,创造性与实用性自比以前的有很大改进。 白云晞坐在马车里,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而车夫技术了得,速度控制得极好,所以即使抄捷径走,白云晞也不觉得这路有多难走。 她在马车里一直琢磨着那封信的事,也不知马车到底走了多久。 然而,一向驾得极为平稳的马车,却霍地剧烈晃动了一下。 白云晞被这一晃动给撞到肩膀发疼,忍不住皱眉“嘶” 的吸了口气,“何叔,出什么问题了?” 但是,车夫还未来得及回答她,马车又剧烈的震了震。 “小姐,小姐,马车出状况了,刹车不灵敏,转向……转向也不太好控制。” 他的声音不高,但听得出其中隐含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与恐惧。 少女心头猛地一沉,待她察觉出马车此刻正在下坡时,脊背都瞬间飙出涔涔冷汗。 “何叔,别慌。” 她暗吸口气,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摒除杂念,别去想这些事,你只要稳住把手驾好马,再让速度慢下来。” “可是小姐,不行啊!” 何叔的声音听起来几乎紧张得颤抖,“现在我们下坡,前面有人有车,后面也有车跟着,这路面又窄……。” 第84章 我的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心头突突乱跳,“这坡很长?”“长啊,小姐。” 何叔声音哆嗦,“这样下去,我们非得撞上前面的车不可,后面的车到时也会撞上我们,这可怎么办?” 白云晞听得浑身发凉,若是平路几辆马车连环相撞,也许还不会造成致命伤。 可现在是下坡,速度不受控,冲力不知大了多少……。 来不及多思考,略一权衡,她立时咬牙做了决定,“何叔,想办法让我们的车撞到旁边的水沟弄停它。” 这样一来,后面的车即使迫不得已撞上他们,顶多只会轻碰一下而已,这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唯一办法。 两相其害取其轻,同样是相撞,自己主动撞与被别人撞,结果自是大不相同。 何叔哭丧着声道,“小姐不行啊,控制不了马车。” 白云晞心里急得想骂人,但她深知这会自己千万不能流露出心急惊慌。 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别想马车,就靠你赶马的技术将马赶好就行。” 何叔听闻她平静的声音,心神果然定了些,不去想眼前情况有多危急,一心一意靠马缰试图偏离方向。 白云晞做了决定后,就迅速蹲下抱头屈膝护胸的保护姿势,心里祈盼这样带来的伤害能小些。 没过多久,只觉马车一阵剧烈震动,随即传来“呯” 一声。 白云晞被撞得头昏眼花,虽然做好准备,但手脚还是不可避免撞得淤青。 痛感袭来,她呲牙咧齿的吸着气。 随即便惊喜发现,马车果然停下来了。 轮子陷进水沟,车身不可避免的倾斜一面。 白云晞吁口气,顾不得身上疼痛,摇摇晃晃的站起,正欲出去。 但是,她还未站稳,外头再次传来“呯” 一声。 车身剧烈晃动,白云晞也不知自己撞到哪里,只知这一撞疼得眼泪都飙出来。 然而,这还没结束,又一辆马车撞了上来。 白云晞突然就看见自己身子在半空中飞,她大惊失色“啊” 一声,就听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传来“咔嚓” 一声脆响。 横飞出车外重重摔在一侧,她尚辩不清身在何处,接着眼前一黑,完全昏死过去。 “云晞……!” 幽幽里,仿佛听闻有焦灼凄厉的惊恐叫声自远处传来。 靠着残存一丝意识,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安抚来人。 只可惜,眼皮沉重如铅,她挣了挣终完全坠入黑暗中。 只隐约听闻,在一片漆黑里,还有噼噼呯呯的声响不绝于耳。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她脑子会不会撞出什么问题?她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白云晞皱了皱眉,外面嘤嘤嗡嗡的声音吵得她脑瓜生疼,虽然声音低得听不清,但正因听不清她心里才莫名烦躁得冒火。 “够了!” 她自以为一声大喝,实际那声音不过比蚊叫大那么一点点而已。 外面声音静了一瞬,不是听闻她叫声,而是有人看见她晃了一下手。 “醒了,云晞醒了!” 白云晞还未睁开眼睛,不过这惊喜夹着恐惧的声音,她很熟悉。 除了依赖她的顾西风,还能是谁。 “云晞,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白子墨也推着轮椅进来,围到床前。 “哥哥,西风,大娘……” 她缓缓睁开眼睛环视一眼围在床前诸人,努力扯出一抹让人宽慰的笑,“我还活着,就好。” 床前诸人本来见她清醒而欢喜的,但她一句话,却将众人眼泪都引了出来。 “我还能活着见到大家,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嘛。” 少女感动的同时,有些心虚的扬了扬唇,连忙转了话题,“我渴了。” “云晞想喝水?” 顾西风反应奇快,见她点头立时一阵风般扑去斟水。 不过拿过来递给她时,却犯了难,“云晞,我喂你?” “还是让我来吧。” 周大娘上前扶起白云晞,又将杯子接了过来。 白云晞连忙伸手,“大娘,我自己来就行。” 喝过水润了喉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腿硬梆梆。 “哥哥,我的腿骨折了?” “何叔他怎么样?” “他没事,” 接话的是周大娘,“小姐还是先养好自己身体要紧。” “淡吃萝卜咸操心!” 不满的哼声入耳,室内和乐欢喜的气氛登时一变。 白云晞侧头,就见南宫无殇板着脸大步进来。 少女冲他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消息很灵通啊。” 白子墨打量了两人一眼,“西风,我到时间吃药了,你推我出去好不好?” 说罢,又看着周大娘,“云晞这会应该肚子饿了,劳烦大娘去厨房看一看煮好东西没有。” 他一声招呼,将不太情愿的顾西风也带走了。 “说吧,你这么着急赶来有什么事?” 室内没有其他人,白云晞也不跟他客套,“别告诉我就是看看我伤得重不重。” 南宫无殇斜眼睨她,“我关心你不应该?” 少女一怔,随即垂眸笑了笑,“现在看到了,腿断了,脸……嗯,脸可能破相,其他暂时没发现大问题。总之一句话,还死不了!” 表情陡然严肃,“你可以说正事了。” “你这女人!” 南宫无殇忽然恶狠狠瞪她,大步迈过,身子一倾,竟伸出双臂将少女用力往怀中一抱。 下巴就搁在她头顶上,低沉嗓音夹着淡淡恼怒,“快被你吓死了,还管什么正事歪事!” 少女完全震惊得僵硬石化了,一时都忘了自己身上多处擦伤疼痛难当,被他这用力一抱,脑子竟出现短暂一片空白。 好半晌,她才眨了眨眼,平息胸臆呯呯乱跳的心,试图推开他,“你……你先松开。” “我不松!” 南宫无殇俊脸没有笑意,“你都快将我吓死了,到现在还回不了神,还不许我先收些利息。” 强盗逻辑! 她又不是故意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无赖。 他这话似刻意向她宣示什么,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定。 白云晞听得他一再强调,心头忽泛起丝丝甜蜜,猜测着他说的应该是她理解那个意思吧? 但一想到他的身份,心头刚刚被他引起那点火苗又似遇到一盆冷水一样,“哧” 一声被浇灭了。 “你弄疼我了。” 少女皱眉,没试图再去推开他,而是抬起头来,直视他幽邃眼眸,“还有,你若没其他事的话,我有话问你。” 南宫无殇不是受不住她清亮直逼的眼神,而是好那句“弄疼我了” 让他心软,心底因慌张担忧而起的怒气登时散了不少。 松开她,拖了凳子在床前坐下,“什么话?” “我在春日园收到一封十分离奇的信,初时我还想不通那样一封信是何用意。” 她略略偏了目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在他凝视下心跳紊乱,“现在想想,像是有人故意用这样似是而非的东西误导大家。” “什么内容?” 少女第一次发觉被人直直盯着——原是一件如此有压力的事。 她无意识舔了舔嘴唇,努力忽略受他气息影响,“不知具体内容,只知是异国文字的信里夹带半张船舶构造图。” 南宫无殇眯了眯眼,流荡眸光里竟含了凉意,“船舶构造图?” 白云晞心头骤紧,迎着他压迫莫名的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底疑惑问了出来,“我去过督造司跟船场的事,没有泄露出去吧?” 南宫无殇听闻异国文字几字,心里便想到某种可能。 此刻听她这么问,心情登时堵了,“你怀疑我?” 好凶狠的目光! 白云晞心下一震,却皱着眉头不悦的反驳回去,“这不叫怀疑,这叫找出问题根源所在。” 她掠他一眼,没好气反问,“若以后真出现我是某国奸细的谣言,你觉得这南苍我还待得下去吗?” 不逃命,就等着被砍头。 “还有,我被撞成现在这样子,可不是单纯的意外。” 南宫无殇的心一下悬了起来,“你怀疑这两件事是同一人所为?” 摇了摇头,白云晞有短暂迷茫,“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两件事在同一天发生太过巧合。” “那边刚因为一封信引来大家注意,后脚我才离开就出了意外。” 她叹口气,“我们生产的马车什么质量,你心里清楚。竟然在下坡的时候才发现被动过手脚,而且那会前后都有马车。” 越想,白云晞越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爬上心头,“若不是家里遭了贼,我不会赶着回来。不赶时间自然不会抄近路,现在一想,似乎有人算准了我会走那条道,那些马车就像专门等着我一样。” “还有一点我想不通,我在春日园时,何叔一直留在马车没离开半步,如果有人要对马车做手脚,那个人是如何办到?” 眸光闪了闪,南宫无殇压下心头蔓生怒火,淡淡问道,“这话怎么说?” “意外发生前,何叔就发现马车不受控,本来我们已经将马车赶到沟里逼停。谁知后面还有马车接二连三的撞上来,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撞断腿还昏过去。” 白云晞沉着脸,十分确定道,“我肯定,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意外。” 而是有预谋的杀人,若不是后面顾西风赶到,说不定她现在早已经在阎王殿喝茶了。 一念及此,她浑身血液瞬间凉透了。 第85章 她需要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女人,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应爷一声。”喳喳呼呼到别人家称爷的,除了横行京城无人敢得罪的郡王笑外,实在不作第二人想。 白云晞听闻他声音老远传来,心里头凝重低迷的郁结几乎瞬间被他叫没了。 一挑眉,她看着猴子一样窜进来的家伙,怒极反笑,“死了还能出声,郡王你倒是示范一个给我看看。” 这臭小子,当她还懂诈尸来着? “嘿嘿,这有什么不能的,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萧凉跨进屋,见南宫无殇稳坐如来一样坐在床前,立时不甘示弱也拖了凳子在旁边坐下,“对,祸害遗千年。爷瞧你这个女人肯定没那么容易死。” 白云晞愕然眨了眨眼,随即被气笑了,“合着我没死成,郡王心里很失望?” 她祸害? 你小子才祸害,你全家都祸害! 萧凉斜瞟旁边的男子一眼,翘着二郎腿抖呀抖,微微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片刻,“老实说,有点失望。” 少女看见他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登时觉得头顶冒烟。 这小子,存心来气死她的,对吧? “你气什么?” 萧凉嫌弃的瞟着她脸颊,闲闲道,“就算你破了相变成丑八怪,你小命不还在吗?” “你放心好了。” 他似乎完全忘记旁边还有南苍赫赫有名的战神在,定定盯住白云晞的脸,又嫌弃又同情的口吻自顾说道,“日后若因这张脸嫁不出去,顶多爷收了你。” “欠揍吧你!” 白云晞笑骂一声,随手拿了枕头砸过去。 哼了哼,故作生气的板起脸,“收了我?想得美你!就算我破了相也不见得需要别人怜悯,再说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嫁人才能活?” 萧凉假意避不开枕头,被砸中的郡王笑也恼得嘿嘿冷笑起来,“不嫁人?到时别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你淹死!” 说罢,他瞟了瞟南宫无殇,故意往她拱了拱脑袋,笑嘻嘻道,“不如从了爷?” “好歹我们相识一场,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水深火热不管!” “郡王这份救人于水火的豪情,该出门左转直行两里直抵如花楼找朱小小。” 南宫无殇似乎终对没个正形的萧凉失去耐心,手臂往前一挡,将他乱拱的脑袋逼回去。 冒着嗖嗖寒意的眼神掠去,又冷冷道,“她脸上的伤不会破相,她的终身大事更不留你操心。” “有这心,不如去干些实事。” 他冷冷一哼,板着脸又继续道,“这次,她差点丢掉小命可不是意外。一辆又一辆马车接着撞,那情形真够壮观的。” 等等,什么叫真够壮观? 少女眨着眼睛脑袋转不过弯,这家伙到底是损萧凉还是损她? 她怎么觉得,这两人完全没有顾及她伤患的心情,不是来安慰,反全跑来这幸灾乐祸来着? “哈,说起壮观,” 萧凉似忽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样,放肆哈哈乱笑着,还手舞足蹈比划起来,“女人,你还不知道吧。乖乖,你家顾呆呆可真有一手,爷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注意,你口水流出来了。” 少女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打断他,“你到现场看过?西风他怎么着了?” “嘿嘿,你都昏了老半天了。” 萧凉眯了眯眼,他当然去现场看过了。 白云晞到现在还不知道后续如何,闻言,倒来了兴趣,“西风他怎么威风了,说来听听?” 萧凉却睨她一眼,道,“爷口渴。” 少女呆了呆,抬手往桌上一指,“那有水,自己倒。” 眼眸一暗,萧凉似乎这才记起她腿也伤了,根本下不了地,心里淡淡遗憾支使不了她。 想一下,又道,“爷又不渴了,爷肚子饿。” 白云晞听出来了,这小子就是欠扁。 变着法在她面前傲娇,吃定她非听不可? “殿下,你去过现场没有?” 怒目瞟过萧凉洋洋得意的脸,她朝南宫无殇浅浅一笑,声音温和若三月春风。 “喂喂,你这女人太过份了啊!” 白云晞不说话,南宫无殇也不说话,两人齐齐侧头盯着他,直盯到他自己受不住摆手服软为止。 “说,爷说还不行!” 萧凉起身,忿忿给自己斟了杯水灌下肚去,“啧啧,看不出来平时只管吃的顾呆呆也有那么暴力一面,竟然把后面两辆撞来的马车一拳打成了渣渣,现场那情景……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这小子,乱学人家晃什么脑袋,少女笑骂道,“去你的惨不忍睹!” 骂完,心里又有些不安,“没打死人吧?” 顾西风的拳头有多厉害,她可比萧凉清楚。 萧凉剜她一眼,“他又不是傻子……” 说完,一想不对,赶紧呸一声再补充,“不对,他就是傻子!” 白云晞瞥了瞥他,语气冷了下来,“西风心智虽不及成年人,但他懂得什么叫善恶好坏。” 顾西风在乎她安危,但不会忘记她教诲随意出手伤人。 萧凉皱眉,语气也恶劣起来,“你这意思,爷是那善恶好坏不分的?” 白云晞最不耐烦应付他胡搅蛮缠,想了想,她放软语气,“郡王不希望断了自己财路吧?” 萧凉挑眉,抿唇哼了哼,不理她。 “我很肯定,这次撞车不是意外。可惜我现在除了躺着那也去不了,” 她叹口气,“不然一定亲自将背后罪魁祸首揪出来,这种事说不好有一就有二。若日后我不小心被自己的马车撞死,不但我完了,月亮湾的厂子到时也完了。” “行了,谁叫爷是男人,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替你将那祸首揪出来!” 萧凉不耐烦地站起来,绷着脸余怒未消的瞪了少女一眼,“爷这么做不是为你,是为了爷的钱袋。” “行行,郡王的钱袋比小女子的命要紧!” 少女笑眯眯眨了眨眼,也不拆穿这小子别扭的性格,“劳你大驾,赶紧的认真的仔细的查,一定要将那只鬼揪出来啊。” “爷出去干活,你也别闲着。” 萧凉挑衅的斜一眼南宫无殇,“这女人既然死不了,你也别在这光耗着,赶紧去盯着那些铺子厂子,别让爷的钱跑到别人口袋。” 白云晞哭笑不得,萧凉变得如此爱钱,是不是她教育太成功了? “那你好好休息。” 南宫无殇站起来,凝着她的脸若有所思看了一会,才转身与萧凉一道离开。 白云晞根本不知道她在府里养伤的时候,南宫无殇除了调查那封信的事,还惦记着她脸上的伤。 她对自己脸上的伤并不在意,偏偏萧凉那句听似玩笑“日后嫁不出去爷就收了你” 的话从他耳落了心。 翌日,南宫无殇进宫直奔御书房。 “儿臣叩见父皇。” “无殇?快坐下。” 皇帝很高兴,这个儿子难得主动进宫,每一见面总不自觉放下帝王架子自动进入慈父的角色。 “谢父皇。” 南宫无殇谢过,想了想,才在御案对面坐了下去。 “最近胃口可好?朕听说你不爱瓜果?跟朕说说想吃什么,朕让人给你送到王府去。” “谢父皇关心,” 南宫无殇公事化的应了一句,便转了话题,“儿臣今天进宫,乃有事相求。” 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皇帝笑脸凝了凝,“什么事?” “儿臣听闻宫里早年有进贡上来的玉芙蓉,” 南宫无殇默了默,冷峻的脸依旧没有表情的板着,“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将玉芙蓉赐给儿臣。” “玉芙蓉?” 皇帝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目光一转,不动声色盯住他双眼,“这是养颜袪疤的东西,你要来干什么?” 南宫无殇迎着他打量目光,直言不讳道,“不瞒父皇,这玉芙蓉儿臣此来是为白姑娘求的。” “又是她?” 皇帝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掠眼看去,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慑人的威严气度。 他负手站起,居高临下盯着南宫无殇打量片刻,“一个商女而已,如何值得你如此费心。” “是她亲自求你?” 南宫无殇忽略心底骤然而起的淡淡不舒服,那是听闻皇帝鄙夷的语气带来的不舒服。 默了默,他才道,“父皇,她不是普通商女。” 别说玉芙蓉,她值得这天下更好的东西。 “还有,不是她求儿臣。是儿臣自作主张进宫求父皇,她根本不知道有玉芙蓉。” 皇帝默然扫他一眼,神情晦暗不明,眉宇慑人的肃杀之气淡了几分。 半晌,他不以为然的口吻道,“哦,那你说说看,为何自作主张替她求玉芙蓉?” 南宫无殇坦言道,“因为她需要。” 而皇宫里有,所以他就求了。 皇帝盯他片刻,却见他腰背挻直,一副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的模样。 心里腾地就冒了一把火,冷冷一笑,“她需要?好一个她需要?别说她是伤着破着还是怎么着?光说她一介地位低下的商女,也配用皇家贡品?” 痴心妄想! 还有这儿子犯糊涂也没个度! 皇帝心里有气,盯住他又冷嘲热讽一句,“宁王,朕看你这段日子肝理不调,该宣御医来看一看才是!” 第86章 抢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遵旨。”南宫无殇似完全听不出皇帝嘲讽一样,一板一眼领了旨,又字正腔圆重申,“白姑娘因意外损了容貌,她正需要玉芙蓉,请父皇赐下。” “她需要,朕就得给?” 皇帝压着怒火,眯眼打量着对面身材昂扬的儿子,冷冷道,“你给朕醒醒,就她的身份怎么配用皇家贡品,这事不必再提。” “她的身份?” 南宫无殇被他再三强调惹得心头火起,“她身份怎么了,她不是南苍百姓?她违法还是犯罪了?” 压了压,才将怒火强忍下去,但语气已含了淡淡讥诮,“所谓的皇家贡品,还不是底下百姓种出来的?再说它一直摆在库房,如何体现它的价值?” 皇帝见他态度强硬,也被气得火冒三丈,“此事不必再提,无论如何,这玉芙蓉她白云晞一介商女没有资格享用。” 说罢,他摆了摆手,意思让南宫无殇自行退下。 南宫无殇确实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立即告退,“那是父皇的东西,父皇既打定主意不给,谁也没办法。” 他微微垂首,声音忽揉了淡淡悲凉在里头,“像儿臣这种早就没娘护着的孩子,就该有自知之明。” “是儿臣奢望了,还以为……” 他叹了口气,情绪跟声音一样低落,“罢了,儿臣不敢再求,就让高贵的皇家贡品好好束之高阁蒙尘吧。兴许积的灰尘厚一些,还能拿去换银子!” 说罢,他微微垂首,朝御案后气势威严的皇帝拱手作揖,“儿臣告退。” 南宫无殇说走便走,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以至皇帝在后面看着,只犹豫那么片刻,就再看不到人影。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太子耳里,他与一众幕僚讨论过后,让太子妃亲自到白府探望了白云晞;确定白云晞的容貌确实如南宫无殇所形容“有些许瑕玼” 之后,心思便活动了。 这一天,他进宫直接到凤藻宫求见皇后。 “不知母后有没有听说宁王进宫求玉芙蓉一事?” 皇后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听说了,这跟你有关?” “不瞒母后,儿臣今天进宫确实跟此事有点关系。” 太子看着上首姿容华贵的女人,并没有转弯抹角,“宁王求玉芙蓉就是为了京城新富白云晞,儿臣今天也是为白云晞而来。” 皇后皱了皱眉,搁下茶盏诧异看着他,“你也要为她求玉芙蓉?” “儿臣确实也需要玉芙蓉,” 太子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不过在这之前,儿臣还有件事想跟母后你商量。” “哦,这事跟那什么白云晞有关?” 太子点头,“正是。” 略一沉吟,他又道,“短短数月,白云晞就在京城开了一家又一家铺子,还建了一个大厂子,据说,她目前已经将生意做到其他地方去了。” 顿了顿,太子两眼都隐隐放光,“另外,她除了做马车工艺品的生意外,最近又新开了酒铺,这生意越做越大,每日这银子流水一样赚进来。若不是这女人活财神一样厉害,又怎使得萧凉那恶霸心甘情愿为她鞍前马后。儿臣瞧着,大概这京城半数银子都进了她的口袋。” 眸光一闪,皇后神色不明的挑了挑眉,“你说新开的酒铺,是不是那间叫香醇的酒铺?” 说到酒铺,太子蓦觉心头发堵,想到自己钱财因此紧缩不少,就再难像刚才那样眉飞色舞推崇白云晞。 他点了点头,神色怏怏道,“没错,就是那间叫香醇的酒铺,母后也听说过它的辉煌业绩?” “这天下间什么东西传得最快?” 皇后低低笑一声,“不外流言蜚语小道消息。” 她瞥了眼太子,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又慢慢道,“开业一天就卖出几百缸酒,这样的骄绩,即使是江南贡酒千里香也做不到。” “香醇酒铺的酒如何?” 皇后心里泛酸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置信,“你可曾尝过?” “那滋味,绝非别的酒水可比。” 太子想起自己喝到那醇厚香浓的酒水,这会仿佛还能闻到那诱人香味。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才道,“那酒,香味浓郁酒气纯正,据说自它开业之后,京中几大酒楼全都与它签订了供货协议。” 皇后眉头越拧越紧,“这么说,这个白云晞还真是个敛财高手。” 太子忙不迭点头,“如果母后到宫外她所开那些铺子走一走,一定觉得儿臣所言非虚。” “本宫并非不相信你,” 顿了顿,皇后打量他一会,心里对他的来意已猜到七八分,“你对她如此看重,该不会想?” “母后,” 太子连忙郑重其事道,“此女擅长经商且家中无人,儿臣目前正需要这样的人。无背景又能敛财,最合适收为己用。” 皇后默了一会,缓缓问道,“这么说,你打算将她收为侧妃?” “不错。” 太子一副踌躇满志的姿态,“以她那样出身,再加上如今脸又破了相,儿臣相信若是许她侧妃之位,她一定会感激涕零。待儿臣掌握她的财源后,再拿出玉芙蓉给她,以后她定然对儿臣死心塌地。” 皇后却没有他这般盲目自信,“你这打算是不错,不过你试过她口风没有?她真愿意接受侧妃之位?” 太子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母后担心过度了,就她那样的条件,能嫁进皇家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她应该欣喜若狂接受才对,怎么可能拒绝。况且,儿臣到时还会拿玉芙蓉助她恢复容颜,她岂有不乐意之理。” “既然你如此有把握,何必坚持非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不如直接纳进府给个贵妾身份好了。” 皇后缓缓说出自己顾虑,“这侧妃虽为妾室,但也要上玉碟,母后是担心……你父皇未必会同意。” 如果仅纳为妾侍,别说不用经过皇帝同意,就是她的意见也不重要。 太子皱了皱眉,不过并不见有多担心,“父皇那边,就有劳母后了。不过一个侧妃而已,只要家身清白就好,未必一定要有什么样的家族背景吧?” 他直接忽略了皇后刚才抬为妾侍的意见不提,来凤藻宫前,他就在心里琢磨许久,地位太低的话,他担心白云晞不愿意。 虽说他也可以使些手段逼她非愿意不可,不过想到以后还要靠白云晞赚钱,这种手段还是能不能就不用的好。 若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侧妃之位能换得白云晞日后心甘情愿为他赚钱,这买卖多划算。 “这事且待本宫考虑考虑,你找个机会先探一探她口风。” 会赚钱固然重要,可门第太低也不行。 “那此事就拜托母后了。” 太子站了起来,朝她施一礼,“儿臣先告退。” 玉芙蓉一事,既然传到了宫外,宫内自然更藏不住了。 忽然“哎哟” 一声痛呼自御花园假山一角传出来,就见永嘉公主紧张看向崴脚跌坐在地的少女,“映姐姐,你怎么了?” 秦清映在宫女搀扶下,缓缓攀着假山起来在旁边石头坐下,忍痛笑了笑,“我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而已,休息一会就好。” “都怪我不好。” 永嘉公主蹲了下去,看着宫女替她轻揉淤青肿高的脚踝,又懊恼又自责道,“刚才若不是我贪玩钻进假山,也不会害你崴到脚。” 秦清映摇了摇头,轻声安抚,“这怎么能只怪你,也是我自己不好,走近假山还走神,不然你撞那一下我肯定能避开。” “好了,公主别自责啦,一点小事而已,回去用热水敷一敷,过两天就好。” “郡主很疼吧?” 帮她揉捏的宫女无意看见她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还极力忍着强笑安慰公主,心里就有些不平,便故意说破,“可这也没办法,若奴婢不用力揉开淤血,郡主怕是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经宫女如此明显提醒,永嘉公主终于注意到秦清映惨白着脸正咬唇忍着痛。 她呆了呆,见秦清映疼得直冒冷汗,顿时更加愧疚难当,“映姐姐很疼吗?” 秦清映白着脸摇了摇头,朝她虚弱一笑,大概咬着唇忍痛的关系,倒没有说话再开解她。 “这可怎么办?” 永嘉公主看见她虚弱的样子,一时自责得手足无措,“对了,请御医,快请御医。” “不用……请御医。” 秦清映阻止了宫女,又对永嘉公主道,“我回去擦些药酒便行。” “哎呀,郡主不好了。” 永嘉公主被宫女叫声惊了惊,秦清映见状,立时不悦轻斥一句,“什么事大惊小怪?” 宫女低头不敢辩解,咬着唇往她肿起的脚踝处指了指,“这旁边磕破一个很深的口子,这会一定得请御医才行。” “对对,请御医。” 永嘉公主为弥补她的过失,对这事最积极,“映姐姐可别再推辞,破了伤口一定得让御医清理才行。” 秦清映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勉强笑道,“好,请御医清理伤口。” “光清理只怕也没用,” 宫女似乎十分为秦清映难过,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如此深的伤口,只怕好了也要留疤……。” 第87章 救救他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留疤?”永嘉公主惊呆片刻,待回过神后,差点急得哭出来,“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映姐姐身上留疤呢,这都是我的错。” “公主,” 那宫女怯怯唤她一声,不顾秦清映眼神阻止,自顾低声往下说道,“奴婢听说玉芙蓉就有养颜袪疤的功效。” “放肆。” 秦清映似乎恼极,这一声低斥竟激动得胸口剧烈起伏,“谁让你多嘴乱说的,自己掌嘴。” 宫女连忙红着眼向秦清映磕头求饶,“郡主,奴婢知错,求你别生气,奴婢这就掌嘴。” 看着那宫女毫不留情的跪在地上当面噼噼啪啪甩起自己巴掌,永嘉公主吓了一跳,连忙向秦清映撒娇说情,“好了好了,映姐姐,她也是好意,你就别罚她了。” 秦清映恨铁不成钢的扫一眼宫女,恼极瞥过眼去,“还不赶紧多谢公主。” 永嘉公主摆了摆手阻止那宫女,只道,“玉芙蓉真有此等功效?我这就跟父皇要去。” “公主,你别去。” 秦清映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臂,对她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似乎颇无奈,揉了揉额角,才缓缓道,“就是因为这玉芙蓉,陛下现在大概还在恼火,公主万万不可为了我去惹陛下不快。” “那怎么一样,” 南宫无殇惹怒皇帝一事,永嘉公主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此际她不忿的嘟着嘴,也顺势在秦清映旁边坐下,“哥哥是因为那个女人……,父皇自然恼火,我要玉芙蓉,那是为了映姐姐。” 秦清映虚弱一笑,“公主你听我说,以后在陛下面前莫要再提玉芙蓉三个字。” 永嘉公主大惑不解,“为何提不得?” “郡主,御医来了。” 宫女的禀报声打断了永嘉公主,秦清映给她一个安抚眼神,便由御医帮着处理伤口。 之后,永嘉公主干脆与宫女一道送秦清映回去。 待入到秦清映闺房,永嘉公主便找借口将宫女都打发出去,“好姐姐,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赶紧跟我说说,不然憋在我心里我今晚连饭也吃不香。” 秦清映扫了眼四下,才放轻声音慢慢说道,“公主,接下来我说的全是个人推测,如果有失偏颇之处,你多包涵。” 永嘉公主见她如此郑重,连忙也严肃得坐直了腰作保证,“映姐姐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 她想,映姐姐让她包涵是怕她说出去的意思吧? “公主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出宫玩的事?” 永嘉公主一脸茫然,“记得呀,怎么了?” 秦清映拧了拧眉头,有些忐忑的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猜殿下维护那个随从其实是白姑娘所扮;再有殿下为她向陛下求玉芙蓉一事,你觉得这白姑娘是个简单的商女吗?” 永嘉公主吓了一跳,被时间模糊的记忆立时鲜明跳了出来,“你的意思,那个可恶的白云晞果然极有可能是别国奸细?” 秦清映低头不语,缄默良久,才缓缓道,“公主,这事单凭猜测就武断下结论并不妥。” 她皱了皱眉,颇为难的看着永嘉公主,“可从种种迹象来看,她的身份又怕真的不简单。” 永嘉公主仍旧一头雾水状,“种种迹象?什么迹象?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秦清映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好公主,若她只是普通商女,为何哄骗殿下带她去官府的船场?你要知道,一般的民间船场也不允许女子进出,更何况官府的船场了,若是被发现那是要砍头的。” “我怕只怕,殿下受她蒙蔽,万一做出什么不利南苍的事,到时陛下怪罪下来,殿下他岂不是……” “可恶,” 永嘉公主怒气冲冲站起,握着拳头就要往外走,完全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我这就出宫抓了那个女人严刑拷打,就不信她不供出实情。” “哎,公主,你别冲动,先听我说完。” 秦清映不顾自己脚上有伤,见她如此,连忙跳下床拉住她苦劝,“如果她真是那样的身份,严刑拷打对她只怕也没有用。不如我们先想办法证实,然后再作其他计较。” “还有什么可证实的?” 永嘉公主气呼呼的重新坐回去,一张俏脸尽是恼意。 “你不都说了她很可疑!” “你看她在外头开的铺子,不是又有马车又有酒水还有首饰工艺品什么的吗?听说最近她还将生意做到南苍其他城镇去了。” 秦清映顿了顿,略垂长睫恰好掩住眸底闪烁的寒芒,“如果她真是别国奸细,生意做得越大,自然越方便她往外传递消息。” 秦清映看着一脸震惊的公主,继续不动声色的出主意,“我们不如想办法监视她,只要能截获到她往外传递的情报,再加上她悄悄去过官府船场这事,我们十有八九能肯定她的身份,到时再将这事禀报上去不迟。” “对对,” 永嘉公主两眼冒光,光亮里又似夹着一簇愤怒的火苗,“还是映姐姐你做事稳妥,就按你说的办。” 秦清映低低一笑,谦虚道,“能不能最终证实她的身份还得靠公主你,我现在不过就事论事瞎猜测而已。” 不过永嘉公主一点也不认为她是瞎猜测,“连皇祖母都称赞映姐姐有颗九转玲珑心,映姐姐又怎么会是瞎猜测。” 永嘉公主忽然就想起自己哥哥自降身份参加什么开业剪彩的事,想想自己哥哥乃南苍大名鼎鼎的战神,居然纡尊降贵跟一介商女混在一起,她这心里就万分不舒服。 从开业剪彩到私入船场再到进宫求玉芙蓉,永嘉公主越想,心里越不安。 白云晞那个妖女太有手段了,连哥哥都被蒙骗,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拆穿那个妖女身份。 永嘉公主忧心忡忡的走了,她压根想不到,秦清映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寒芒闪烁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似毒蛇一样盯住她,久久不放。 伤筋动骨一百天,白云晞骨折了,所以被勒令强制在府里养猪一样的养着。 她交给萧凉调查的事,也许有结果,也许没有结果。 她之所以心里没个准头,是因为萧凉这小子太滑溜,在她面前居然半点口风不露,只给她带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了。 这一天,永嘉公主在宫里突然收到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是监视那么久,终于网到鱼了。 待她拿到所谓的“鱼” ,双手抖了半天还在抖。 当然,她这抖,一是害怕,二是兴奋。 慈和宫。 “皇祖母,永嘉来看你了。” 永嘉公主等不及宫女通传,远远扬声娇笑迫不及待随着宫女进殿了。 太后正在殿内修剪牡丹,听闻她声音竟似微微夹着颤意,一时大为惊诧。 将剪刀搁到托盘,便扭头望过去,只见那少女似只斑斓彩蝶一样自门口疾步行来。 “你这小猴子悠着点,到了这里还上窜下跳不安份,小心摔着了白惹皇祖母心疼。” 太后笑骂一句,净了手倒是站着等永嘉公主过来。 “皇祖母最疼永嘉了,摔着便摔着,永嘉也不怕。” 少女蹦蹦跳跳而来,俏脸满是娇憨讨喜之态。 便是听她软软侬侬的声音,太后纵使真有恼意对她也生不起气来。 皇宫孩子虽多,却只有永嘉公主与秦清映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 因而,永嘉公主与秦清映特别亲厚,凡事都极信任依赖秦清映。 太后虽心疼秦清映年幼失怙,不过真说到打心眼里喜欢,她还是更喜爱活泼单纯的永嘉公主多些。 “你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不用皇祖母操心。” 太后伸手点了点她脑袋,眉目看似嗔恼,其实这份无奈里更多的纵容与喜爱,“说吧,今天心血来潮想起到皇祖母这来,是不是在外头又闯什么祸了?” “若是严重的话,皇祖母可不会向你父皇求情。” 太后说罢,故意板起脸来,“你这皮猴子,不吃点苦头就是不长记性。” 永嘉公主扭怩的跺跺脚,不依地低叫一声,“皇祖母,永嘉才没有闯祸。” “咦?” 太后故作惊讶瞄着她,继而含笑打趣道,“莫非我们家永嘉真长大了懂事了?没闯祸也记得慈和宫还有皇祖母这个老太婆?” 谁知永嘉公主咬了咬唇,忽地朝太后跪了下去,“皇祖母,求你救救哥哥。” 太后大惊,瞥一眼跪地的人儿,连忙心疼得亲自伸手去扶她,嘴里叹着气埋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跪下去折腾衰家这个老太婆!” “皇祖母,永嘉不起,你不答应永嘉,永嘉就一直跪着。” 太后扶她的动作一滞,盯着她认真打量片刻,回转身慢慢往主位坐下,又给身边嬷嬷递了个眼色。 待嬷嬷将殿内一众宫人都挥退,太后才肃了脸,凝着永嘉公主双眼,思量良久,并没有坚持让永嘉公主起来,而缓缓道,“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详细说给衰家听了。” 第88章 赐死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永嘉公主朝她深深叩首,才道,“皇祖母,哥哥他被别国奸细蒙骗,你一定要救救他。” “轰” 一声,太后只觉血液全冲往头顶,盯住她还稚气未脱的脸,失声道,“什么?异国奸细?” “是的,皇祖母。” 永嘉公主一脸愁容抬起头,翦翦清瞳里倒映的不是单纯天真,而是愠怒焦急。 她沉默下来,似在斟酌用词。 半晌,方字字泣血道,“那个异国奸细就是京城新近崛起的商女白云晞,她利用做生意的便利在我南苍收集消息再暗中外送。” 太后惊了惊,揉着额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永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吗?这事可不是儿戏。” “请皇祖母相信我。” 永嘉公主急得手忙脚乱爬起来,“我这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异国奸细。” “证据?” 太后心惊肉跳的看着她,“既然有证据,你为何不呈到你父皇面前让他处置?” 默了默,似乎才想起永嘉公主的初衷,她又语重心长道,“永嘉呀,皇祖母疼你是一回事,若此事是真的,那就是国事。” “国事,你懂衰家的意思吗?” 永嘉公主越发焦急,“皇祖母,永嘉懂。可哥哥他是无辜的,你那么疼永嘉那么疼映姐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哥哥他被牵连?” “这个扯远了。” 太后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眼皮掀了掀,反而道,“你的证据呢?拿来给衰家看看。” “啊?哦。” 永嘉公主回过神,连忙自身上掏出一个小竹筒来,“皇祖母,这是永嘉让人在暗处截获的信息。” 那小竹筒相当小,能传递的消息有限。 太后瞧见这小东西,心便呯呯的乱跳了几下,待将竹筒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徐徐展开,当即惊愕得脸色生变,“这是什么东西的草图?” 草图所用的纸张十分轻薄,但韧性极好。 上面的草图自然是按照比例缩小的。 不过图虽小,可该标识的部位一点也不含糊。 “皇祖母再看这样东西,就明白那是什么草图了。” 永嘉公主说完,又将一个盒子拿了过来。 太后这才留意到她一直藏有个小盒子在身后。 眸光动了动,她凝目盯着永嘉公主从盒子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船模。 确切来说,是一只楼船的船模。 小巧精致,但栩栩如生极为逼真。 太后的目光这才真正变了,她缓缓坐直身子,神色也变得凝重,“这只船模也是那个异国奸细造的?” 永嘉公主听闻她语气变了,心里莫名一松又一紧。 她连连点头,继续道,“皇祖母,永嘉拿着这只船模向有关的人旁敲侧击证实了,那是我们南苍最先进的造船工艺……,另外,那张草图虽证实是废图的缩小版,可它也是真实的。” 永嘉公主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对太后坦白自己曾在船场附近撞见哥哥带那个妖女进去的事。 想了想,觉得这是自己的亲祖母,应该不会害自己哥哥才对。 暗暗咬牙,永嘉公主豁出去一般灼灼发亮的眼神看着太后,斩钉截铁的口吻道,“皇祖母,永嘉曾亲眼目睹那妖女骗了哥哥带她去官府的船场。” “还有此事?” 永嘉公主吸气,再肯定不过的点了点头。 太后登时怒得一啪桌子,冷斥道,“糊涂,当真糊涂!” 永嘉公主见她脸色大变,又口口声声斥着“糊涂” ,一时这心还真七上八下被弄糊涂了。 她沉默片刻,小心翼翼道,“皇祖母?” “不管你手里的证据是真是假,就凭这件事,那个什么晞就罪该万死。” 永嘉公主松口气,只要皇祖母不迁怒到哥哥身上就好。 “皇祖母,那这事该怎么办?” 太后对上她茫然目光,沉吟一会,缓缓地坚定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杀、杀错?” 永嘉公主心惊胆颤的眨了眨眼,巴巴看着太后,也不知想证实自己听错了还是怎么。 太后缓缓点头,吐出一字,“对!” 声音很轻,力道却重逾万钧,永嘉公主难以自禁的颤了颤,就听闻太后立即下旨,“宣白云晞进凤藻宫见衰家。” 永嘉公主看着嬷嬷匆匆忙忙进来又出去,似乎心神仍旧无法从刚才太后那句干脆利落的杀伐中凝聚,只下意识茫然问一句,“皇祖母宣她进来做什么?” 太后眯着眼眸打量她半晌,方冷冷吐字,“赐死!” 永嘉公主脚下跄踉,身子晃了晃,差点软倒下去,“赐死?” 太后的懿旨尚未出宫,南宫无殇有幸先一步得到消息。 但是,他得到消息也没用,因为他来不及赶去阻止太后下旨。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白云晞接到这道懿旨进宫前,抢先一步将人救下。 于是,他一面让人传消息让白云晞立刻远远躲开,先拖延时间;另一方面,他火速往宫里赶。 御书房。 皇帝“宣” 字刚刚出口,南宫无殇挺拔俊颀的身影便逆光大步而来。 他的步伐比往常更稳,神情也比平时更冷峻。 “儿臣叩见父皇。” 步近,拱手,作揖,所有动作流水般一气呵成。 皇帝袖手往空中虚虚一抬,随后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南宫无殇没有时间跟他大眼瞪小眼,直接便道,“父皇,儿臣今天前来特意请旨赐婚。” 皇帝刚才想过很多事情,作过很多猜测;但是,所有的事情与猜测里面,独独没有“赐婚” 这一项。 南宫无殇这话说得冷静平常,可落在皇帝耳里,完全不啻于滚滚惊雷,“赐婚?” 虽意外惊愕,面上,皇帝仍旧一派雷打不动喜怒难辩的高深模样,只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看中谁家闺秀?此女品行如何?家境如何?” “父皇,” 南宫无殇打断他,“儿臣只想知道,父皇曾允诺让儿臣自行择配,这事今天还算不算?” 好小子,将昔日许诺都搬出来了! 皇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见他不肯直接言明,心里越发肯定今天突然请赐婚一事不纯粹。 “朕金口玉言,你说算不算!” 哼了哼,皇帝明显不快的斜他一眼。  南宫无殇暗松口气,“她不是哪一家名门闺秀,她叫白云晞,家中只有兄长一人。” “等等,” 皇帝抬手阻止,“你说的白云晞,该不会就是朕以为的那个白云晞吧?” 眸光扫来,自有帝王强大的威压无形逼迫;光是他袖手一抬的动作,身为帝王所具有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便足以让人心生畏惧,不敢抬头。 更别说他特意往下压的语调,低沉、森冷、微哑,更有意无意在人心头增添几分厚重压迫感。 南宫无殇眉心莫名跳了跳,他虽不怕帝王独具的厚重威压,但那样的目光与姿态只针对他一人施加压迫,他心里自然会感到不舒服。 不过,这点不舒服绝不能憾动他分毫决心,“父皇,就是在京城开了许多铺子还在月亮湾建了厂子的那个白云晞。” 没跟皇帝玩你猜我蒙的哑谜,时间紧迫,他只想快刀斩乱麻。 “你真要娶一个商女?” 皇帝冷了几度的嗓音明显透着浓浓嫌弃与薄怒,“你考虑清楚了?” 皇帝之所以觉得特别恼怒,便是在于南宫无殇向他“赐婚” 这事。 一般来说,能请皇帝下旨赐婚的,只能是正室。 假如南宫无殇要纳白云晞为妾室,皇帝指不定眼睛一闭,口头便同意了。 但是,堂堂一国皇子的正妃,怎么可能是一介商女? “儿臣考虑得十分清楚。” 南宫无殇没有因他怒意扑面就畏缩后退,甚至不偏不倚迎着他冷戾目光,坚持道,“请父皇给我们赐婚。” “好一个考虑得十分清楚,” 皇帝怒极反笑,闭了闭眼睛,负手背转身去。 之前对这个儿子期望有多高,眼下的失望就有多深,“你倒是给朕一个能说服自己同意的理由。” “你要记住,你不仅是南宫无殇,你还是我南苍国皇子。你知不知道,让朕下旨赐婚意味着什么?” 南宫无殇在他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中沉默片刻,才道,“儿臣知道。儿臣时刻谨记着自己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南苍国皇子。作为一个人,儿臣心悦于她并没有错。作为一个皇子,儿臣的正妃只要身家清白品行端正,将来能打理好家宅内务,能与儿臣琴瑟和鸣便可。” 他又不是太子,他的妻无需出自高门大宅。 他无需倚靠妻族扶持稳固势力,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心意选一个懂他的人? “很好,看起来你还没完全糊涂到忘记自己身份。” 皇帝冷笑,声音却陡然凌厉,“那朕问你,你的正妃出身低下,日后完全撑不起宁王府的门面,你到时该怎么办?” 南宫无殇心里直觉排斥这样的用词,下意识皱了眉,“宁王府的门面不需要用她的出身去撑。那是儿臣的宁王府,要撑也是儿臣撑。” “那朕换个说法好了,她白云晞一介商女就算出身清白品行尚端,那大家闺秀该会的琴棋书画她懂吗?三从四德她懂吗?” 第89章 她值得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父皇说的这些,很多人都懂。”南宫无殇心里暗自着急,因而语速极快,“但懂儿臣的却只有她一个,儿臣心悦的也仅她一人。” “再则,她懂的却是大多数都不懂的。儿臣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大众化的妻,琴棋书画——需要时,自有琴师乐师。但她,却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 皇帝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原本高涨的怒火似乎没有那么旺了。 但想让他就此同意接受一个商女做自己儿子的正妃,可没那么容易。 南宫无殇看见他眉目意动,立时把握时机再接再厉道,“父皇当年非要将母妃带回宫册封为妃时,不也是因为母妃的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吗?” “难道父皇曾经历过的痛苦,如今也要让儿臣再受一遍?” 皇帝怔了怔,看着眼前挺拔俊朗的身影,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当年,他对那个女子一见倾心,后来再也割舍不下。 便不顾她新寡的身份,不顾众人反对强行带回宫册立为妃,才有了后来几年让他回味的幸福光景,才有眼前这英武神俊的儿子与永嘉那个活泼让人头疼的丫头……。 那时候,他差点顶不住各方压力放弃坚持。 可最终,他受不了失去那个女子的切肤之痛,才决意排除万难……。 他如今对他儿子做的,难道就是当年那些人逼迫他一样? 皇帝心头震了震,惊痛交夹的同时点点泪光浓浓感慨渐渐占满他心头与双眼……。 难道他也要成为那个令自己儿子痛失挚爱的刽子手吗? 皇帝闭上眼睛,却闭不上胸臆间的心慌意乱。 南宫无殇看出他犹豫松动,又道,“白云晞她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只懂在家绣花扑蝶,她经商能力一流,她造船技能顶尖。父皇觉得,这世上还能再找到第二个如此独特能干的女子吗?” “父皇难道觉得让她带着滚滚财源嫁给别人更好吗?难道因为她的出身,便要否定她的一切?否定她可能给我们南苍造船业带来更高的发展吗?” 皇帝几乎被他一个接一个的反问砸得懵了。 好半晌,才挥了挥手阻止南宫无殇说下去,“等等,你说她造船技能顶尖?这话从何说起?朕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 “这是她提出的改进造船方案,父皇大可以慢慢看。” 南宫无殇将一叠资料递到他面前御案,“但儿臣恳求父皇,现在就给我们下旨赐婚。” 他顿了顿,俊脸上焦灼之色明显,连声音都哽咽了,“否则再迟,儿臣真怕来不及,以后只能孤独终老。” 皇帝心头突突跳了跳,随即不满地皱着眉头哼了哼,“这么说,你还非卿不娶了?” 南宫无殇坦然点头,“若没了她,世间女人还有何不同。” 他就是非卿不娶了! “你说的来不及什么意思?” 皇帝回过神,才惊觉今天这儿子做事急切冒进,完全不似平时稳重从容的风格。 “这件事,请容儿臣迟些再向父皇解释。” 南宫无殇说罢,突然扑的跪了下去,“请父皇现在就下旨赐婚。” 他还等着拿圣旨去救人! 皇帝眯眼盯着他打量半晌,想起从前种种,心终究软了。 他尝过的苦他无法改变的遗憾,难道真延续到自己儿子身上再承受一遍? 也罢,既然这个儿子心悦白云晞一介商女,只要这个儿子自己喜欢愿意,他又何必非作恶人! 低低叹了口气,皇帝收回目光,低头执笔亲自写起圣旨来了。 拿到圣旨出了皇宫,南宫无殇生怕赶不及,顾不上如何惊世骇俗。 也不骑马不坐马车,直接一路施展轻功飞掠赶往白府。 他还未赶到白府,远远就在屋顶上望见白府门前黑压压人头跪了一地。 而居高临下站在他们前面的,竟然有两个服饰不一的太监。 他目力极好,只凝神仔细一望,便辩出其中一人出自太后的慈和宫;而另外一人,则出自皇后的凤藻宫。 心里惊了惊,脚步不滞反而又加快几许。 这两太监也许不是同时到达白府,不过瞧这样子,两人都是刚刚才见到白云晞,所以眼下还未来得及宣旨。 而出自皇后凤藻宫的太监,当然不能越过太后宫中出来的,这会只能憋着火在一旁等着,等太后宫中出来的太监先宣了旨才能轮到他。 南宫无殇远远望见慈和宫出来的太监徐徐将懿旨展开,嘴巴咂了咂,眼看就要开始宣读。 他目测一下距离,怕是来不及阻止那太监。 不过关键时候,他忽地灵地一动,二话不说用脚尖勾起一块瓦片直直往那太监手腕踢去。 只听得“哎哟” 一声,锦帛落地,那太监果然无法顺利宣读懿旨。 南宫无殇憋着一口气,快若闪电翩似惊鸿的速速飞掠而去。 终于在那太监捡起懿旨准备再度开口宣读前一声高喝,“慢着。” 众人惊愕抬头,就见男子风姿卓然傲立面前,两太监因他出现只能微怯的后退。 慈和宫的太监愕然片刻,朝他施礼,谄笑道,“宁王殿下,奴才……” “本王前来宣旨。” 他冷淡嗓音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然南宫无殇已将握在手里的绸黄圣旨当众展开,当即便朗声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家有女白云晞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 今皇五子无殇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白云晞待宇闺中,与皇五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 配皇五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全场人愕然石化。 尤其被逼退让到南宫无殇后面那两太监,错愕的同时又顿生进退维谷之意,皇帝亲下圣旨赐婚,他们手里的懿旨还要不要宣读了……。 南宫无殇等了一会,众人还是静默不知反应,他不得不轻咳一声,压着声音提醒道,“咳,赶紧谢恩。” 于是,白府一众在他提醒下才云里雾里叩首谢恩。 待众人起身,白云晞上前接过圣旨,他却忽又挥手致意,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再次郎声道,“本王还有一份求婚书在此宣读,请大家一起作个见证。” 白云晞还没从莫名其妙的赐婚圣旨这道晴天霹雳里回过神,又撞上他幽邃不明的眼神,登时恼得嘴角冷笑连连。 “我,南宫无殇本人在此宣誓,今生只娶白云晞一人,永不纳任何妾室;成婚后,我名下所有财产悉数归白云晞所有。如有违誓,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别说旁人,就连白云晞也惊得完全傻眼石化了。 古人重誓……南宫无殇此举,她不知是惊吓多些还是欢喜多些。 且不管她这个主角心情如何复杂,只说这一道圣旨与婚书在旁人眼中引起的轩然大波。 首先,皇后宫中出来的太监就匆匆朝南宫无殇行一礼之后,灰溜溜的抹着汗走了。 他手里的懿旨,他不敢宣也不能宣,除了匆匆退走回去禀报主子之外,他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待太子听到南宫无殇竟然请旨赐婚娶白云晞为正妃,且当众宣誓以后宁王府只有她一个女人时,当即又惊又怒,发狠的将能砸的东西都砸到地上之后,兀自不解气忿然切齿低吼,“好你个南宫无殇,什么都喜欢跟本宫抢,本宫就睁大眼睛看着……。” 而消息传到慈和宫,太后也震惊得当场失手摔破茶盏,“什么?皇帝竟然给他赐婚?” 还正妃,终身只娶一人? 永嘉公主拿那些证据来寻太后求救时,太后心里对白云晞是异国奸细这事其实存疑居多。 她之所以当机立断下懿旨拿白云晞,一是永嘉公主亲证白云晞悄悄去过官府船场,二说白了,她一心想将自己娘家兄长孙女配给南宫无殇,哪里乐见其他女子与南宫无殇走得近。 可是,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她下手迅速,南宫无殇竟然比她还迅速。 并且干脆利落抢在前头,在她将人赐死前当众宣读的圣旨。 太后震惊之余,一时也无法可想。 圣旨已下,此事欲要转寰可不易。 秦清映听闻这消息,当即惊得脸色惨白,失声惊叫“什么” ,然后尾音未落,便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事情传到永嘉公主耳里,她既感到难以置信的错愕,又气得连连跳脚,直骂白云晞是迷惑人心的妖女。 “不行,我不能让哥哥娶她。哥哥娶了她,那映姐姐怎么办?” 在寝殿里急得团团转,转了一会之后,她忽然双眼发亮,“对了,我要找父皇,将白云晞是异国奸细的事告诉父皇,让父皇收回成命。” 皇宫里,因为这一道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闹得人仰马翻。 白府里,白云晞将人统统赶了出去,只独留南宫无殇在客厅。 “殿下,对于这件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少女拿着圣旨含笑盯着那气定神闲的冷峻男子,心里虽然早气炸了肺,不过为了套出真相,此刻她不得不拼命忍着。 第90章 告诉你什么叫真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解释?”南宫无殇扬扬眉,诧异看着她怒火隐隐的模样,懒洋洋道,“这有什么需要解释,圣旨不都写得明明白白吗?” 白云晞忍无可忍,到底还是忍住将圣旨啪到他脸上的冲动,只咬牙切齿道,“尊贵的、宁王、殿下?我想知道为什么会空降这份……赐婚圣旨?” 吸了吸气,才忍住没爆粗口。 南宫无殇心下微微叹气,他很想告诉她,其实这份赐婚圣旨也不算空降。 至少他心里,考虑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你抗拒赐婚还是圣旨?” “这有区别吗?” 少女蹙眉瞪他,“难道你喜欢被人逼着去做某件事?” 男子窒了窒,暂且忽略她后半句,瞄着她微染恼意双眸,漫不经心道,“当然有区别,圣旨代表皇命不可违;赐婚——你不愿意嫁给我?” “我怎么不愿意……” 少女倏地住口,“等等,现在我们讨论的不是嫁娶问题,而是这份圣旨的来历。” 南宫无殇故作不解,“哦?来历?圣旨是我亲自从宫里取来,你不必担心有假。” 白云晞翻大白眼,恨恨磨牙,“殿下休要再顾左右而言他!” “好,我郑重回答你。” 南宫无殇见她眼眸火苗簇簇,终也敛了散漫浅笑,“我请这份圣旨,是因为知道你不会乐意去太子府做小。” 少女挑眉,茫然转了转眼眸,一瞬又似想起什么。 男子又悠悠道,“刚刚那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就是出自皇后凤藻宫的太监,他手里那份懿旨便是将你指给太子做侧妃。” 白云晞惊愕瞪目,念头一转,立时便追问,“那另外一份呢?” 南宫无殇知道瞒她不过,略一沉吟便道,“是太后宣你进宫……嗯,有人密报你暗中为他国搜集情报。” 凝她一眼,长睫轻轻掩下,遮住眸底淡淡愧疚,“所以这个时候,有这份赐婚圣旨最好。” 一为脱身,二为救命,三全他心。 “好,果真是好!” 少女冷笑,几乎瞬间便想通其中关键。 然想通了,这心里才气极,她安安份份赚钱也碍了人眼,入太子府做小? 又想到搜集情报……心里更又恼又难受,她守诺帮他,还顺道将自己搭进去卖了! “你不愿意?” 南宫无殇瞄着她含霜俏脸,心下微微忐忑,“我在求婚书所写的字字句句全部发乎真心……。” 求婚书! 少女呆了呆,脱口便问,“发乎真心?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确定请这份圣旨的时候,心里不是因为想着救我出囹圄,而是单纯因为心里想娶我吗?” 南宫无殇迎着她灼灼逼人的目光,缓缓道,“要说讨厌一个人倒是件有迹可寻的事,甚至可以具体列举。比如不喜某个人穿绿衣而生厌,比如不喜某个人嗜甜食而疏远;可说到喜欢一个人,若也能具体举例,这样的喜欢不叫喜欢,那叫喜爱。喜的爱的,不过那个人某些优点,这样的优点或许别人身上也有。” “但喜欢一个人,除了心里想着她眼里见着她便觉欢喜外,却说不出她的优劣。她的一颦一笑一悲一怒,皆牵人心。她的所在,便是心之所引。我的理解,这便是真心喜欢,没有具体缘由的,只因她是她,便心喜。” “你之于我,便是心之所引。” 他凝住她眼眸,淡淡有声娓娓述情,“不为圣旨,只为你是你。” 如果不是突然发生种种意外,他也不会如此迅速看清自己的心,也不会如此肯定她就是他茫然寻觅的命定另一半。 “心之所引?” 少女茫然呢喃,眼角无意瞄见不知何时被他握紧的手,俏脸渐渐由恼转羞。 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忍不住百味杂陈嘀咕,“你真心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嗯?” 男子似困惑微眯眼眸往她倾了倾身,“你怀疑我?” 慵懒的充满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无声袭来,她微微一动,便撞上他似笑非笑的深邃眸光。 她下意识便往后仰了仰,也不知是逼于他忽然由轻淡变浓烈的温热气息,还是惧于他给人压力倍增的幽邃目光,她竟没来由的觉得一丝心虚。 一心虚,气势便弱了几分,声音也随之多了丝她自己也不察的讪笑意味,“没,我怎敢怀疑殿下。” 他含笑斜瞥着她,懒懒坐直身子。 压迫感一去,少女暗吁口气,立时记起刚才“被迫” 中断的前事来,压下心头滋滋直冒的异样,她肃然问,“殿下,这圣旨是真是假?” 南宫无殇挑眉,这次目光是真的诧异,“怎么,你见过有人敢假冒圣旨?” 少女一拍脑袋,心里为他刚刚那一番似是而非告生出又喜又恼又嗔又怒的复杂滋味,瞬间因这一问遁得没了影。 她也直了腰,绷起脸,俏脸再不见刚才种种异样情绪,“这么说赐婚圣旨是真的,你要娶我也是真的。” 南宫无殇默然侧目,看她的目光流转着似懂非懂的光芒。 她掠一眼,意味幽长,嘀咕似自语,又似不甘暗地咬牙,“可我也连恋爱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凭什么拿着一张纸说娶,我就得嫁。” 她嘀咕的声音不算低,南宫无殇听得十分清楚,双眉一扬,困惑眸光里有了淡淡阴影,“你不愿意?” 少女暗吸口气,扬起笑脸试图与他掰个明白,“殿下,圣命难违我懂。” 她忽敛了笑,一脸警惕的张目四顾,又刻意压低声音往他面前拱了拱脑袋,“可对于我这个人,殿下又了解多少?” 南宫无殇眉梢轻动,想告诉她,她的一切他早了解过。 不过看她一脸神秘严肃模样,又不忍说破。 只好不动声色装出困惑模样,支着下颌一副盼君详告之色。 白云晞默了默,虽然客观来说,南宫无殇这个人各方面都不错。 如果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对这样的赐婚大概会欢欢喜喜接受。 可她不是,她骨子里还是受现代教育熏陶的“现代人” ,对这种强逼性质的包办婚姻,打心底里抵触抗拒。 如果最终她还是避免不了“遵守” 圣旨嫁他,那么至少在她心里愿意真正接受他这个人之前,她不乐意那么草率将自己卖了。 “事到如今,我觉得有些事情再瞒着殿下实在欠公平。” 她叹口气,微垂眼眸掩着淡淡感伤,幽幽道,“殿下大概知道我和哥哥来自江南,不过未必清楚我与哥哥因何远离故土迢迢上京。” 南宫无殇故作惊讶,“不是为了求医?” 少女瞥他一眼,也懒得费心思辩他话里真假,只道,“求医自然是真的,不过并不是全部理由。” 顿了顿,回想起大半年前她刚睁眼看见的破庙……,心黯然泛酸。 “我与哥哥原是江南望州人士,父亲原是江南首富,因被人构陷家财散尽,亲人亦几乎全部殒命,” 许是原主的缘故,她声音微微含了哽咽,“我兄妹二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但如今哥哥腿疾仍在,父母冤屈未明,我怎敢独善其身抛下一切自享荣华。” 听着她低而慢的声音,南宫无殇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你不愿意嫁我。” 这一次,他没有笑,用的也是肯定句。 “我并非不愿。” 少女瞥他一眼,复低下头,幽幽开口,“我只是想请殿下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可以欢欢喜喜没有负担的嫁人。” “嫁人,人生里一生一次的重要大事,应该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殿下你说是不是?” 南宫无殇很想否定,但对着她清清亮亮坦荡恳求的目光,他那点郁闷那点不甘,哪里敌得过对她的浓浓不忍深深顾惜。 他笑了笑,嗓音依旧低沉懒散,“嗯,” 点头,眼神与语气都是柔和包容顺从的,“我希望与你成亲时,你发自真心的欢喜。” 白云晞微微偏开他视线,因为他包容怜惜的目光让她没来由觉得心里发虚,“还有一事,殿下该提前有心理准备。” 南宫无殇挑眉,“何事?” “昔日倾覆我白家害我满门的幕后黑手大概跟皇家中人脱不了关系,” 她瞄他一眼,语气淡淡,“这也是我与哥哥上京的原因之一。” 换句话说,有可能他的三姑妈六姨婆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灭门之仇未必报,但父母冤屈她定要洗刷。 届时,真查明与他亲人有关,他左右为难还是袖手旁观还是站在她这边? 南宫无殇觉得这只是她推搪的借口,虽然她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可说到底,她还是怀疑他多信任他少。 微微皱眉压下心底隐隐浮动的不快,他凝定她双眸,灼灼目光一瞬不瞬。 不动,也不容她退或避,“云晞……。” 略一停顿,在心里细细咀嚼第一次唤她闺名的复杂滋味,似甜蜜欢喜似骤获珍宝又似酸涩难明。 他将手掌慢慢握拳,想将这怦然心动的滋味握牢,“我想,有件事也是时候也该让你知道了。” 第91章 仇人出没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心下紧了紧,她见过散漫随意的南宫无殇,也见过冷峻漠然的南宫无殇。 可是眼前淡淡怅然点点怀恨的南宫无殇,眉宇还是那熟悉的眉宇,但这熟悉眉宇流露的淡淡哀伤怀念却那么陌生。 陌生里又透几分莫名沉重,这哀伤落在她眼里,竟让她心间也多了沉甸甸的凉意。 “你说。” 她声音很轻,无意识含了丝心疼安抚。 更在看见他眉宇略蹙的瞬间,不自觉抬起手想要抚平那浅浅皱痕里深藏的怀念与哀伤。 南宫无殇瞥见她纤细白皙的手,黯淡眼神霎时亮了亮。 这一亮,让她惊了惊,也将她不合时宜的举动惊得缩了回去。 她牵强的笑了笑,南宫无殇心生失落,目光微微凝着,缓缓道,“我母妃进宫之前,还是为亡夫守节不足两月的寡妇……。” 白云晞心尖一缩,瞳孔却瞬间撑大。 实在没想到,他母亲竟是寡妇之身进宫。 南宫无殇笑了笑,唇畔笑意冰凉微嘲,“她进宫不足八月便产子,原本帝眷正浓,即使偶有闲话也传不到她耳中,也影响不了那个人喜获麟儿的疼爱。但随着圣眷慢慢淡去,谣言渐渐浓烈犀利。说她所产之子乃南海遗珠而非帝裔,说她刻意欺瞒心存不轨……。” 他薄唇微微上扬的弧度,嘲意越发明显,少女心下悱恻,看着他冷峻容貌怔怔难言。 “有几年,她郁郁寡欢日子艰难,但为护住幼儿,再苦再难她也没在幼儿面前流露一分,更没埋怨那个人只字片语。” “直到后来幼儿年纪渐长,一次偶然听到当年早产秘辛,才知乃因他亲人心头生妒刻意而为。母妃纯善,坚信人性不恶不肯告密。后来是稚子想办法让那个人知悉个中龌龊,她才重获帝宠,然终因之前伤神太过,再产一女后,没过多久便神形俱损回天乏术去了。” 他的嗓音,低沉,微凉。 仿佛无关局外人一样,淡淡陈说着一个结局不算悲怆却让人心头沉重的故事。 白云晞看着他冷峻面容下隐含的恻然怀恨,心里竟也有种说不出的幽闷哀凉。 故事说完,他沉寂,她默然。 半晌,一室寂静无声。 直到窗外传来鸟儿啾啾,他仿佛才从怅然情绪中回神。 他看着她,笑了笑,笑容竟格外的怆凉讽刺,“外人眼中,皇室尊贵富贵;我眼中,那不过令人厌恶的肮脏牢笼。” 少女呆了呆,目光锃锃发亮盯着他。 这么直白坦率不掩憎恶,就不怕她宁抗旨冒杀头危险悔婚? 男子淡淡瞥她一眼,似乎仅一眼便看穿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朝她微倾,眯着眼,低低笑道,“跟你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生畏却步。而是告诉你,那里头不管谁是你仇人,你只管按心里想的去做,完全不必顾忌我。或者你愿意乐得清静的话,为夫绝对乐意为娘子效劳。” 少女双颊火辣辣的烫,嗔恼的瞟他一眼,忍不住咬牙轻啐一口,“为夫,娘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喊得倒挺顺口。” 俏脸恼意虽浓,心里其实莫名松了口气。 “嗯?八字还没一撇?” 南宫无殇古怪一笑,盯住她俏脸,眼神幽幽荡过一抹流光,“这么说娘子很希望这八字一撇快些有?” 少女一噎, 猛然哑口。 乌亮双目随即愕然瞪大,因为南宫无殇那张俊脸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她未来得及反应,他微凉的柔软的唇便轻轻压了下来。 她眨眼,下意识要躲,然而他温热的慵懒的气息却将她牢牢禁锢……。 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中段,对门开着两家酒铺。 一家是老字号的日升酒铺,一家是新近才开业的香醇酒铺。 同是酒铺,日升酒铺这边门庭冷落,伙计闲得拍蚊;香醇酒铺这边正好相反,人来人往的客人快将门槛都踩烂,伙计整日忙得脚不沾地。 并不是说日升酒铺卖的酒水不好,能成为这条大街数年兀立不倒的老字号,它的酒水以前在京城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但是,自从香醇酒铺开业以后,日升酒铺的客源几乎全部都被它抢光了。 就在日升酒铺的掌柜与伙计都闲得打瞌睡的时候,又一辆造价不菲的华盖马车在香醇酒铺附近停了下来。 锦缎做的帘子一掀,便有一双气度不俗的少年男女走了下来。 “哥哥,你上次说能治头疼的酒水就是在这一家香醇酒铺买的吗?” 那一袭华衣摇着折扇的少年点了点头,看着人来人往的香醇酒铺,眉尖略蹙,才道,“确实是在这家,不过眼下客人如此之多,今天岂非得排很久的队。” 他迟疑一下,又道,“妹妹,不如让下人在这排队购买,我们就先回去吧?” 少女嘟着嘴,不依地皱了皱眉,“在这排一下队有什么打紧,我正想见识见识呢。” 她没说想见识什么,不过那少年似乎心里雪亮,见她已然站到队伍里,只得叹气依了她。 不过,少女初时觉得新鲜,才跟着队伍站了一会就不耐烦起来,“哥哥,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啊!” 折扇男苦笑,“妹妹既然不耐,还是让下人来排队吧,待他们将酒水带回去再慢慢品尝不迟。” “我不,” 少女犹豫一下,仍旧坚持,“我就要在这亲自尝一尝,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妹妹心浮气躁埋怨连连,偏偏固执不肯离开;哥哥也心生不耐,只为着她不得不按捺安抚。 两人交头接语随着队伍移动,一会之后,总算轮到他们。 少女正心喜,就听闻掌柜高声宣布“今日限售几种酒品已卖完,如有需要,次日请早云云……。” 最后,兄妹二人憋着一肚气,悻悻抱了两坛百伏酒出了店铺。 然而,两人刚走出门槛,却忽然听得“哐当” 一声。 原来那少年不何故突然松手,酒坛落地,坛应声而碎酒水自然四溢。 “哥哥,你怎么了?” 少女大为惊慌,随意将酒坛往地上一搁,便欲伸手按住少年,不让他继续捶打自己脑袋。 “妹妹,我疼,我头好疼!” 随着他两声喊疼,脸色白了,额头汗珠滴溚。 还咬着嘴唇哆嗦得往下缩,双手握拳难以遏制的用力捶打脑袋,那模样看起来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痛苦。 “啊?那该怎么办?” 少女手忙脚乱想扶他,又想阻止他继续捶打脑袋,但双手挥来舞去一时竟什么也没干成,“哥哥你别打自己了,我们快走去那边坐马车去看大夫吧?” “不不,妹妹,我脑袋要裂开了。” 少年咚咚捶打自己脑袋,蹲在地上完全直不起腰,“你先让我缓缓,想办法让我止住这要命的疼痛再说。” “哥哥,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帮你止疼。” 少女双目含泪,一边伸手去拽他一边无措的放目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他家下人。 “酒、酒……” 大概是受酒香刺激,少年疼得瑟缩的眸子忽地一亮,颤颤指了指另一坛酒,“快,快给我倒酒。” 进出香醇酒铺的顾客原被这突然一幕闹得呆住,此刻闻言,有人大梦初醒一般跑过来帮忙。 扶人的扶人,倒酒的倒酒,一会就将一碗百伏酒送到少年嘴边。 那少年二话不说,似看见救命灵药一般,猛抢过碗就将那满满一碗酒灌入喉咙。 只听得咕噜咕噜几声,他袖子一抹嘴边酒渍,将碗又递了出去,“再来一碗。” 酒水落肚,只眨眼功夫,就见他痛楚消减。 旁人见状忍不住啧啧称奇,连忙又有人将碗接过去再倒了一碗酒。 两碗酒下肚,那少年本来苍白如纸的脸色才慢慢恢复血色,额上涔涔冷汗也渐渐收住。 少女见状,才破涕为笑的松口气,“哥哥,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言罢,瞄他一眼,迫不及待又问,“这酒真能止头痛?” 少年轻轻一笑,大概刚才痛得死去活来出了一身大汗的缘故,这笑声此刻听来竟有些虚弱,“自然是真的,妹妹你不是亲眼看见了,若不是有这百伏酒,估计为兄今天连这条街都走不出。” 少女闻言似是彻底放了心,随即拍拍胸口惊喜不已道,“能止痛就好,能止痛就好。” “那哥哥现在能走了吗?我们还是赶紧坐马车找个大夫看看吧。” 那少年按着虚软的腿攀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拒绝别人搀扶,也拒绝少女提议,“我头疼已经好多了,还去看什么大夫。” 他神情恹恹摆了摆手,“不去不去。” “哥哥!” 少女急得跺脚,气恼不得复又央求道,“这酒能止一时止不了一世,你还是随我去看大夫吧。” “这位兄台,我劝你还是听令妹的话莫要讳疾忌医的好。” 有人慢吞吞开口规劝,“还有,日后头痛症再发作,切记要少饮这香醇酒铺的百伏酒。即使平时不痛,能不贪杯也尽量不要贪杯,最好能戒掉这百伏酒,对你这头痛症才真正有益处。” 少年刚要斥那人多事,少女却快一步抢着问道,“这位大叔,难道这百伏酒还有什么问题吗?” 第92章 不接我不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百伏酒,很香、很醇,很醉人。”那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目光古怪的打量那对少年兄妹一眼,“至于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家都爱这香醇醉人的美酒,很正常。” 在大伙茫然目光中,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遂轻咳一声,仿佛不经意提醒,“咳,不过再香醇醉人,它也是酒,喝多了对人总不好。” 说罢,他哈哈一笑,目露悲悯的看一眼那少年,就欲转身离去。 “慢着,” 少女也不知怎么就闪到他面前堵住,“我哥哥时常被头痛症折磨,这位大叔是郎中吧?俗话说得好:医者父母心。请你看在我哥哥不堪痛苦的份上,求你将这百伏酒的利蔽说清楚一点,也好助我哥哥戒了这酒瘾。” “这个……” 中年男子目光一闪,犹豫的探头瞄了瞄店里,才压着声音飞快道,“不瞒姑娘说,这百伏酒里面含有某种令人上瘾的东西。正是这种东西恰恰能止令兄一时头痛之症,但长久下去,必成祸患,所以我才劝令兄以后少喝这百伏酒为好。” 他似是生怕别人听见,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 话音未落,他便要迈腿走人。 偏偏那少女似乎极为惊讶错愕,一时失声惊叫“什么?你说这百伏酒对人体有害?” 她一着急,干脆拉住那中年男子衣袖不让他溜走,“它里面含了东西能令人上瘾?是不是?求求你给我说清楚点吧。” 她这一嚷,其余顾客立时纷纷转过头翌起耳朵来。 “哎呀,姑娘你快松手。” 见引来众人注意,中年男子脸色都变了,一边想挣脱她的手,一边要抽脚开溜,“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我怎么听错了。” 少女忿然,硬拽住他袖子就是不放,连声音都拔高不少,“刚才你明明说了这百伏酒里含有可令人上瘾的依米,大家都听到了,你还否认。” “不是依米,是象谷……。” 中年男子一出口,连忙慌张掩嘴,低低哀号,“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少女狡黠一笑,“大叔,我听到了。你刚才说百伏酒里含有令人上瘾的象谷,我们都听到了,你抵赖不掉。你不是郎中吗?你干脆给我们说这象谷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怎么就能令人上瘾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求你饶了我吧。” 男子苦笑作揖求饶,眼角一边瞄着店铺,一边准备着随时跑路,“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反过来害我啊。” 众人原先将信将疑,可眼下见状,倒是将这郎中的话信了七八分。 一时连队伍都乱得不成形,众人都围在一起惶惶不安的议论起来。 有人问,“这象谷到底什么东西?” 有人猜测,“甭管是什么,反正能令人上瘾的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 又有人道,“对啊对啊,你看刚才那少年,头痛那么厉害一喝酒就不痛,这百伏酒岂不是比灵丹妙药还有用。” 有人惊叹,“这是不是说百伏酒里面那令人上瘾的东西确实不同寻常。” “请问这位大夫怎么看出百伏酒里含有令人上瘾的象谷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里,忽有一道轻柔的声音略带好奇的问。 那郎中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炫耀,或许那声音柔软轻和得让人完全兴不起防备心,他竟下意识张嘴便答,“这简单,我刚才路过闻到酒香,点了些洒出的酒入嘴,一试便知。” “大夫好厉害的医术。” 依旧是那道柔软轻和的声音,好奇里带着恳求,“你能不能帮我试试这几坛酒,看里面是不是也有什么令人上瘾的象谷?” 一言既罢,便见有少女低头递了碗酒过来。 郎中一怔,瞟着执碗递来的葇荑白皙生香,竟鬼使神差的伸手将碗接了过来。 少女待他浅尝,接过碗迫不及待便问,“大夫,这酒可含有象谷?” 郎中瞥着她衣领隐现那段柔嫩幽香的凝脂玉颈,愣愣点头,“的确含有象谷。” 少女抿唇低低一笑,又倒了半碗酒过来,“请大夫再尝一尝这坛。” 众人这才留意,她脚边竟一字排开摆了四坛酒在地。 郎中失魂似的盯着她,机械的接过碗将酒喝了,接着少女又重复问,“可有象谷在内?” 他愣愣点头,那少女又倒了一碗酒过来,他眼也不眨,傻傻的又喝了。 如此这般,他一共尝了四次,少女也重复问了四次,每次答案都是酒里含有令人上瘾的象谷。 “大夫,你确定刚才所尝的酒里面都含有令人上瘾的象谷,对吗?” 郎中陡然一震,似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神竟一瞬慌乱起来。 少女也不待他回答,倏地冷笑一声,接着朗声道,“来人,将这伙故意毁人声誉的骗子给我围起来。” 众人一惊,还茫然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那个用简单木簪别着满头乌发的少女指着地上一排酒坛,含讥带讽逐一解释起来,“这一坛是香醇酒铺的风月醉,这一坛是日升酒铺的青香里,这一坛是一品酒铺的神仙倒,而最后这一坛,是没有任何味道的清水!” 她声音不高,语速也极快,但字字清晰。 那郎中看着她唇边笑意微微,一张脸竟以肉眼可见的寸寸惨白下去,额头冷汗雨点一般冒了一层又一层。 “大伙若是怀疑,大可一一来尝一尝,再看看这坛底下是不是有刚才我说的那几家酒铺标记。” “什么香醇酒铺的百伏酒含有令人上瘾的象谷?” 少女微微眯眼,不屑的扫视那郎中一眼,声音已然冷了七分,“这三人分明不知哪来的骗子,居心叵测故意毁人声誉。” “西风,官府的人来了没有?” 白云晞喊声一落,外头立时应景的传来一阵急促整齐脚步声,随即听闻官差高喊,“官府办案,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这一下,那郎中腿都软了,连声说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而先前那双假扮买酒治头痛的男女,这时也是双双白了脸,想混在人群中逃出去,偏偏官差未围过来那头早就被香醇酒铺的伙计悄悄堵住了。 待官差步步逼近,白云晞才好整以暇的转过身来,转着乌黑明亮眼珠一瞬一瞬盯着那对少年兄妹。 “云晞?你是云晞对不对?” 很意外的,那本已经惊得花容失色的少女乍然看见白云晞正脸,竟满脸惊喜的扑了过去,“我是叶铃呀,你不记得了吗?这是误会,这是误会,你别让差爷他们抓我和哥哥好不好?” 听闻叶铃惊呼,那摇折扇的少年也一脸吃惊的转头望过来,待看清那亲切含笑的少女果然与记忆中的故人有几分相似,一时竟也百感交集的怔住了。 眼看激动万分的叶铃就要扑到近前捉住自己手臂,白云晞轻轻巧巧往旁边一闪,叶铃——很不幸的扑了个空,狼狈得直接跟大地亲密接触去了。 白云晞冷眼看着,没有伸手去拉一把的意思,反而眯了眯眼,轻声嗤笑道,“这位小姐好生奇怪,既然知道行骗不好还要做。恶行败露之后再来攀亲沾故,你不觉得自己的脸太大了吗?” 叶铃羞愤交加爬起来,下意识接口,“什么意思?” 白云晞瞥她一眼,又笑吟吟接一句,“哦,就是小姐你这张脸大得让人恶心到想吐。” 说完,也不看叶铃与叶征这对兄妹脸色有多难看,很直接的举高手朝官差挥了挥,“差大哥,几个可恶的骗子在这里,麻烦你们带回去好好处罚。” “白姑娘放心,我们一定教育到他们认识自己错误为止。” 为首的官差平日光顾白云晞名下的铺子,偶有受她恩惠。 此刻见她是苦主,自然客气万分。 白云晞含笑道一声“拜托” 便转身离开了,她相信这些官差一定会代她“好好” 招待这几人的。 她仰头望望天,天高湛云幽远,而她唇边笑意比天更绵远无际。 叶铃与叶征是吧? 叶家的人终于被她的酒水引来京城了。 她不过才开几家分店,叶家就举家搬迁到京城……。 白云晞这会还不知道,继叶家之后,还有另外一大家子不日也到了京城。 而这一家子,分明就是冲着他们兄妹二人来的。 这一日,天气不阴不晴的,头顶不时飘过几朵云,偶尔太阳也出来露露脸。 这样的天气,对刚刚进城的刘氏一家来说,实在是赏脸。 只见拉拉杂杂八九辆马车陆续进了城,然后所有人便在刘氏一声令下,全部都换上清一色的白色土布麻衣——粗称孝服。 之后,这杂七杂八一大家子就在主道旁边呼啦啦站成一排排。 只要路过的人眼睛没瞎,都会被这成片打眼白色孝服惊到。 不过,真正被惊到的,却是此刻在府里接到消息的白子墨。 刘氏率众披麻戴孝停留在入城不远的主道,就派人前往白府送信,强硬要求白子墨与白云晞兄妹亲自前往迎接他们。 第93章 欺上门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一遍,一个时辰后刘氏一大家子没等到人。两遍,三遍……从接近晌午进城到日落西山,他们这一大家子在路边站到脚麻腿软,仍旧不见白子墨兄妹有丝毫动静。 刘氏这一大家子,便从原先胸有成竹的笃定逐渐到后面烦躁怀疑。 事实上,随着刘氏派了一拔又一拔的人来,白子墨心里也不比她镇定多少。 不是白子墨做不了主,而是京城白府一切都是自己妹妹撑起来的,所以他在等自己妹妹作最终决定。 偏偏不巧的是,他派人传信给白云晞,总差那么一点功夫前脚后错开。 待到白云晞回府,便已是傍晚时分。 “哥哥,听说你有急事找我?” 才进屋,白云晞就迫不及待追问原由。 原因无他,就是看见自己哥哥居然在厅里坐立不安的等着。 那焦灼神情,实在让她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云晞,你回来了。” 白子墨乍然看见她,焦灼的心绪似乎瞬间便平复了一半,“先坐下。” 少女坐下,当仁不让的接了他递来的暖茶。 “确实有件棘手的急事。” 白子墨捏了捏眉心,沉吟之间似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白云晞瞧着他千头万绪的样子,一时不由大奇。 棘手? 急事? 她心里念头转了转,这一天都忙碌不停,一时还未听到什么风声。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令自己哥哥为难沉吟,又觉紧急的。 “云晞,今天午后,有人到府里报信,说是我们家长辈远道入城,让我们兄妹二人亲自前往迎接。” 白云晞倏地瞪大眼睛,“我们家长辈?” 他们家能称之为长辈的,不是早就到黄泉路集合去了吗? 想当初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心里还挺为自己兄妹二人孤儿的身份唏嘘一番呢。 “哥哥,这是打哪冒出来的长辈?” 原谅她无知,实在不明白几乎死绝的亲属怎么突然复生了。 谁知白子墨看她一眼,竟满脸复杂的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白云晞心下一窒,听哥哥的语气,这事好像不太妙? 白子墨理了理头绪,缓缓起了开头,“我们祖籍原本并非在望州,是祖父过世之后,我们一家才搬到望州的。” 少女默然,事情不明之前,这会只能乖乖当个听众。 白子墨陷入回忆,神色似乎怅然又悲伤,“父亲原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不过我们家祖母去得早。两个弟弟是祖父后来续弦的继室所生,祖父过世后,继室刘氏罗织了莫须有的名堂将爹娘赶出了本家,爹娘与他们断绝关系之后才到望州自立门户白手起家。” 顿了顿,白子墨低低叹了口气,“爹娘他们脱离本家之后,与那边再没有任何联系。直到爹娘与大哥他们都出了事仍如此,谁知他们今日突然就……。” 白云晞道,“这些事,是爹娘在世时告诉哥哥的?哥哥可看出刘氏他们眼下来势汹汹的目的?” “爹娘搬离本家前我已出生,你却是在望州土生土长。这些事,我们原觉得不必要让你知道。” 他眉头拧了拧,“尤其在爹娘他们都……,那些人但凡对我们还有一点血脉亲情,我们家出事之后,起码也会派个人到望州看看。” 白子墨摇头冷笑,“我听说当初他们将爹娘赶出家门时,完全没有分一点财产。许是这十几年将祖业耗得差不多了,近来打听到我们兄妹俩在京城日子稍稍过得好一点,这才拉家带口来了。” 白云晞总算听明白了,“这么说,他们仗着自己是长辈,觉得我们兄妹两个孤儿挣的钱该孝敬他们是吧!” 难怪,一进城就大张旗鼓摆出长辈的姿态非要让她和哥哥亲自去迎接。 一向温和的白子墨却冷冷哼了哼,语气嘲弄又愠怒,“长辈?这惺惺作态的冷血长辈,谁摊上谁倒霉。” 少女哑然,有些复杂的打量他一眼。 哥哥什么时候也会尖刻冷嘲热讽了? “哥哥,我到目前为止,就知道那些人自进城后就一直拖在附近不走而已,” 她挑了挑眉,一脸若有所思悟道,“难道还有别的更张扬的事?” 不然依哥哥的性子,再怎么讨厌人,也不至于用如此尖酸刻薄的语气批评。 说到这个,白子墨似乎无比愤怒,深深吸几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除继室刘氏外,其余所有人全部一身孝服加身站在主道醒目位置,就等着我们兄妹前往。” 这是欺他们兄妹孤儿? 一进城就想用孝道逼他们? 利用舆论逼他们低头? 好嘛,集体穿孝服,看来上京之前功课做足了啊。 “云晞,此事已过半天,想必此刻城里早就传得沸沸洋洋了。” 白子墨寒着脸,又低低叹息一声,想到由此带来的后果,越发愁眉不展,“你对这事有什么打算?” 对那群冷血绝情的所谓“亲人” ,白子墨半点也没有想认的心情,但自己妹妹……。 少女略略诧异的转了转目,“哥哥这话何意?那些人既然早不将我们当亲人,我们现在何须理会,不过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难道她还要看他们脸色? 想起前不久的赐婚圣旨,白子墨可没她如此乐观,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们一进城就将阵仗搞得如此大,又对外宣称是我们祖母叔伯……,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虽说有圣旨赐婚,等于她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理论上,不会因为她名声受损就如何。 可纵然婚事不变,不慈不孝的名声一旦传出去,日后她在妯娌之间也抬不起头……。 白子墨忧心的事,白云晞压根就没想过。 在她意识里,完全不记得自己已经是待嫁之身。 所以听了这话,白云晞愣了好一会才回过意来。 “这没什么不好的。” 明白他忧心所在,她反倒一点也不着急,“现在谈成亲的事还早,再说,就算皇家真因为这个收回成命的话,我其实也不怎么介意。” 白子墨诧异看着她,不过知道此刻不是跟她讨论婚事的好时机,只得接着商议,“那你看这事怎么办?就这样晾着完全置之不理?” “哥哥,我饿了。” 少女娇笑一声,俏脸完全一副云淡风轻之态。 白子墨看得一怔,“可是云晞,我担心他们来势汹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所有人穿着孝服为已故的爹娘守孝? 既然做了这样子出来,白子墨很难相信刘氏那一家会没有下文默吞这哑巴亏。 虽然守孝不过是做给别人看样子,但……。 一想到未来要跟那群冷血的亲人打交道,白子墨眉头便越拧越紧。 “哥哥何必忧心,横翌现在他们姿态摆出来了,强逼也好活赖也罢,水来土淹兵来将挡,自有解决法子。” 白云晞一脸轻松,“我跑了一天,现在饿坏了,哥哥先陪我吃饭吧。” 白子墨纵然忧心难减,此刻见她有意转移话题,便也按下忧虑配合的点头,“你不提还好,这一说,我也觉得肚子饿得慌。” 说罢,兄妹二人相视一笑,遂不多语一齐往饭厅而去。 白云晞知他焦虑半天,自不愿再在晚饭时候再提那令人倒胃口的一家,用餐时便尽挑些轻松的话题说。 只可惜,愉快的晚餐时间显然十分短暂。 “小姐,少爷。” 钟氏看着兄妹二人都放下筷子,这才进屋禀报,“刘氏一大家子直奔咱这来了,估计不到一刻钟就到。” 白云晞想了想,“哥哥,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来处理。” 白子墨知她不愿他费心劳神,可作为兄长,他这时若还只顾着自己,他又怎配为人兄长。 “好,你出面去处理。” 白子墨没有坚持,却也没有听从她安排,“我在院子转转再回屋。” 少女凝了凝他,一会之后,轻叹口气,“好吧,哥哥在旁看着也好。” 就知道不可能让他完全撒手不管。 想到那些不相干的人扰了他静养,她心里就开始冒火。 本来她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 无感,但这会,这些亲人们已经成功将她心火烧起来了。 冷笑一声,挑了挑眉,白云晞抬步往大门走去。 大张旗鼓等他们兄妹去接? 气势汹汹扑上门来? 莫非她不认这门亲戚,刘氏那些人还能强行闯进来霸占她的家不成? 周铁柱一见她来到前院,立时上前禀报道,“小姐,小人已经将府里护卫集中起来了。只要有我们在,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闯进府来。” 白云晞审视了一眼院中精神抖擞的护卫,含笑点了点头,“嗯,做得好。” 就在这时,外面果然传来极为刺耳的“呯呯” 啪门声,听这声音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急,就知外面的人此刻心态如此急躁恼怒。 啪了一会,见无人理会,外面那令人心烦的呯呯声竟停了。 白云晞没理会其余人诧异的目光,只好整以暇含笑不语。 第94章 有备而来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清静不过片刻,外面令人烦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沉闷的呯呯声,而是极为震耳的咚咚声。 很明显,外面的人不耐烦用手来拍,直接借用了器具。 听这架势,大有不开门绝不罢休的苗头。 “小姐,就让他们这样扰下去吗?” 白云晞看了看旁边不见一丝怯生反见好奇的丫头万晴,低低笑道,“再等等。” “等什么?” 丫头转着黑白分明的明亮珠子,小脸满是困惑,“他们这样撞下去,门都要被撞破了。” 白云晞失笑,“放心,我们家大门很结实,一时半会还撞不破。” 丫头咬了咬唇,犹豫低声,“撞不破也扰到别人。” 白云晞凝了凝依旧在咚咚响的大门,缓缓掠了掠风吹起的发丝,“要的,就是扰到别人。” 没扰到别人,外面那一大家子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先孝服招摇逼他们兄妹迎接不成,此刻再被拒之门外更好,借这扰门声将周围四邻都吸引过来最好。 只要她一开门,这些人就有机会宣扬他们兄妹种种大不敬的“劣迹” 。 这一大家子,一开始就奔着毁他们名声欺压他们兄妹来的。 他们山长水远为京城一趟,她这个做晚辈的岂能“拂” 了他们好意。 撞吧撞吧,将四邻都惊动正好。 白云晞老神在在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声响,但其他人猜不透她用意。 听着这急迫沉滞的响声,紧张气氛渐渐似传染一样在各人心里滋生。 一会之后,咚咚声也停了下来。 院内众人莫名其妙呼了口气,随后听闻门外隐隐约约传来怒极的叫嚷声。 白云晞依旧不理会,没有她命令,当然不会有人自作主张去开门。 门当然要开的,不过眼下火候未够,还得等等。 但随后,她双眼眯了眯,一向温和亲切的眸子里竟引了重重烈焰。 因为门外再传来了声音,这声音不同于之前任何声音,反而更似有人拿着利器直接劈门扉。 白云晞定睛看着,这厚实的门扉竟似被劈得一颤一颤的哆嗦起来。 她挑了挑眉,无声冷笑,在心里默数着。 万晴瞪大眼珠盯住门,心跳似乎也随着外面那霍霍的声音惊得一颤一颤的。 她看了看含笑不语的少女,见少女眉目从容镇定丝毫不见惊慌。 再细品弯起的唇瓣,那笑,浅浅,却充满讥诮。 万晴紊乱得呯呯狂跳的心,忽然便奇异的平静下来。 “三二一……” 白云晞倒数完毕,遂即高声吩咐,“走,开门看看哪路神仙如此野蛮。” 外面的人似乎劈得正起劲,两扇紧闭的大门却忽的打开了。 手势落空,外面的人愕然瞪大眼珠,就见两列人簇拥着一个笑意明媚的娇俏少女缓步而来。 看她的样子,优雅、从容、镇定而俏媚。 衣裙随风轻扬,落日淡淡余晖衬着少女曼妙身影,一眼,如仙女落尘;两眼,眉目迷蒙的少女已从容淡定站在台阶之上的基台。 她淡淡瞥了眼就站在旁边的人,那是个身体粗壮的汉子,手里正持着一把刃口锋利的斧子。 她轻飘飘一眼,没有表露丝毫不悦的眼神甚至没有含半点压力。 然而,就是这一眼,那汉子竟然心头生一怯,脚下跄踉一退,手中利斧差点脱手而落。 少女站定,才缓缓打量眼前一大片扎眼的白。 大约数了数,男女老少加起来应该有二三十人。 在这群人最前面,是一个双鬓花白的老妇人。 这妇人头发虽白,但那双略略外突的眼睛此刻眯成细缝正尖锐打量白云晞。 与她尖锐狠戾目光相呼应的,是她尖刻显恶的面相。 白云晞心下冷冷一笑,如此自私刻薄的面相,倒真不辜负这个女人。 想必,这就是让她短短半日就如雷贯耳的刘氏了。 “你就是白云晞?白子墨那小畜生呢?” 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再而三派人送信,你们两小辈为何不去迎接?” 白云晞冷冷一笑,没理会刘氏,反扭头打量一眼大门,盯着门扉几道极深的斧痕,道,“好,很好!” “小畜生,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白云晞没理会刘氏谩骂叫嚣,谁理她谁才是畜生。 “白云晞,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怒吼声突然窜入耳际,少女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就见有个中年男人黑着脸怒气冲冲的朝她走来。 白云晞原地站定不动,男人身板高大,气势十分吓人,尤其盯着她的眼神似乎恨不得吃了她。 比气势吗?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眸光掠过男人,隐隐带笑的面容显而易见的表露了轻蔑与不屑。 “竟敢目无尊长!简直放肆。” 男人怒火冲天朝她大步走来,“我且代死去的兄嫂好好教训教训你。” 眼光倏地一变,少女眸中原本漫盈淡淡笑意与讥讽不见,转瞬成了森森冰冷寒霜。 代她父母教训? 心里狂风暴雨的怒,面上依旧神色温和,“你哪位?” 挑衅的语气后,审视的目光瞟过去,再漫不经心道,“哦,瞧我这眼神,这分明就是一群强闯民宅的盗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劈门强闯,我真的好怕。” 嘴里说着怕,然双脚却似钉在原地一样,半寸未动。 非但没有退缩之态,反而从容淡定微微眯着眼眸说不出讥诮的看着他。 男人看见她神情,登时更加怒得头顶冒烟。 她身后两列护卫及仆人瞬间在眼底淡褪,成了模糊不见的背景。 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跨过去,人还未到她面前,身上散发的熊熊怒火便已烧了过去。 气势凛然逼迫,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阶上似笑非笑盯着他。 男人举起大手,“放肆!” “啪” 一声脆响,很脆,所以落在众人耳里格外清晰。 众人似乎都被这掌声惊着,心尖皆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郡王怎么来了?” 少女轻轻一叹,“没打疼你的手吧?” 底下刘氏一家子这才回神,瞠目结舌惊骇张望,刚才举手要打白云晞的男人正捂着脸又懵又愕的腾腾倒退下石阶。 “爷又不是豆腐做的。” 萧凉嘿嘿一笑,转过身去,看男人的目光就变得森然阴恻冷芒如刀。 他步步走去,男人步步倒退,颤颤开口,“你……你什么人?这是我们家务事,论不到你外人管。” “外人?” 京城恶霸哼了哼,邪魅一笑,右腿抬起对准男人胸口,恶狠狠一脚踹正心窝,“听清楚了,爷不但和她一伙,还是她邻居。你们……” 他将人踹倒在地,甩了甩头发,指点江山的气势伸出食指一溜指过去,“惊扰四邻,欺负弱小,强闯民宅,爷看不惯!” 他每说一个字,就往阶下走一级。 他平日在京城横行惯了,即使看起来嘻皮笑脸一点也不严肃,可他眼神掠过,那自发的睥睨气势却半分不比任何一个皇族弱。 男人在地畏惧的看着他,且颤且退。 萧凉怪腔怪调的“爷看不惯” 落下,又一脚踹在了男人心窝。 男人疼得嗷嗷直叫,不是不想避开不是不想站起来,可是被萧凉强横气势所惊。 他腿软身抖,根本无力站起,更别说能躲开萧凉看似杂乱缓慢实则飞快的脚踹了。 “告诉你们,” 郡王笑见只两下就将人吓住,登时不由得意的拍了拍手,“她,是爷罩的。谁欺负她,就是跟爷过不去。” 少女抿了抿唇,对趾高气扬的郡王笑暗翻白眼。 这小子别坏她的事就行了,还指望他罩着。 “除了爷,谁敢辱她欺她,爷心情不好,说不定一个错手就灭那谁全家!” 白云晞知道他纯属吓唬,但刘氏一家不知道。 她瞄了瞄刘氏那一大家子,一个个竟惊得眼神瑟瑟,脸色发白。 她冷笑一声,知道怕就好,她还以为这群为了欺她兄妹,敢豁出性命呢。 “知道郡王你威武了,” 白云晞看了眼得意洋洋的萧凉,视线落在远处凝了凝,“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家歇着吧。” “女人,你敢赶爷!” 萧凉扭头,俊脸盛满怒容,这态度还真说变就变。 白云晞最恼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不过心里知道这小子再对她板脸瞪眼不满也好,也从不会真对她怎么样。 笑了笑,没什么诚意道,“哪敢赶你,我不是怕王妃担心你嘛。” 刘氏那一大家子刚才将动静闹这么大,这条街的邻居还有谁不知道。 当然,这话不过托辞。 她本来就没预备指望他来解决刘氏这一大家子带来的麻烦,相反,他一直留在这“护” 着她的话,她更担心已经到了街口的官差不敢进来。 瞧街口那边,那些官差明明已经赶到却原地踌躇不前,还不是因为郡王笑这恶名太响亮了。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这女人没良心。” 萧凉似乎也瞥见了街口的官差,满脸不耐的斜她一眼,摆手,转身,语气恨恨,“爷先走,有事吱声。” 少女朝他微微颔首,待目光触及眼前一片白,眼神登时变得森寒。 第95章 我高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需要我帮忙吗?”少女动作一滞,侧目看着面容俊朗如皎皎明珠的男子,眸光微微困惑,“帮忙?” 她低头环顾一眼湖面正在做试验的船模,“这个?” 南宫无殇摇头,哑然失笑,“那批被你送进大牢的盗贼。” 说到盗贼二字,白云晞很明显瞄见他眼底噙着促狭光芒。 她想了想,“哦,不需要。” 虽说被刘氏那一家子初进城大穿孝服这阴险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后面引刘氏愤怒劈门,本就是她有意为之。 既然毁了她名声,她就再干脆一点送多份功劳给他们,她相信舍己为饵这种事绝对有回报的。 她在京城刚混得风生水起,从来没关注过她兄妹二人的什么祖母叔伯突然拖身带口来京城了。 还一来,就用孝道这狠招想逼她与哥哥就范。 如果她是土生土长的白云晞,说不定已经被刘氏这毒招逼退了。 可以想见,若当初将那大家子接回白府,之后的日子也别想好好过了。 现在就等着看,谁暗中与这些人联系,举家上京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云晞,我觉得空闲会滋生懒惰。” 神马跟神马? 白云晞一脸云游状,看着他笑意迷离的脸直眨眼睛。 “你不信任我。” 懒洋洋的语调不高,声音淡淡的,那张俊脸甚至连一丝笑容都没变。 但这语气不是陈述,是控诉。 少女侧目看他,神色越发惊奇,“让他们蹲大牢自生自灭一段时间,自然就能引蛇出洞,这跟信任不信任你有何关系?” 又不是什么悬疑迷案,也暂时没发现什么复杂情况,为什么要他出手帮忙? 难道,他真太闲? 闲到发霉向她抱怨? “云晞,我们早点成亲吧?” 少女笑容微僵,心底思绪越发涌动,“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南宫无殇不容她含糊过去,直盯着她双目,似笑非笑的眸光里闪动着让人难以专注的光芒,“难道到现在,我在你心里仍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少女被他盯得双颊发热,不过美色当前,她并没有如他所愿头脑发热,“难道殿下希望我跟别人一样?做只会缠绕大树依靠大树存活的菟丝花?” 南宫无殇闷笑一声,这姑娘竟然被不上当还反将他一军。 “我心里,云晞永远是云晞。” 他低低一笑,看她的目光温柔又骄傲,“不过,成亲的日子可不到我说了算。” 他想,回头得提醒礼部与钦天监尽快挑出好日子来。 这姑娘独立断行的性格,真是让他欢喜也让他愁! 白云晞怔了下,将湖面正在做试验的船模弄了回来,才看着他慢慢道,“我父母去世不足一年,我得守孝。” 所以尽快成亲什么的,这个尽快起码得两年后。 而且,她能相信他哄三岁小孩的话吗? 他说了不算! 想到守孝,白云晞不得不分神想一想刘氏那一大家子。 那么招摇的大片孝服,不就是向世人提醒她家中新丧? 看来暗中还有人与她心意一同呢! “殿下……” “无殇!” 少女微怔,眸光闪了闪,却坚持道,“我可不想叫着叫着成习惯,万一哪天被人揪着小辫子,这事可大可小。” 对皇族大不敬? 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罪,她又没有猫命——死了一次又活一次。 南宫无殇眸色一深,凝着她芙蓉玉面沉吟片刻,伸手往她腰际轻轻一带,将人扣入怀中,低低凝视,“你呀,一直这性子。” 倔,倔可让人无可奈何,偏偏又教尽是道理,让人爱不释手。 白云晞僵了僵,下意识想从他怀中挣脱。 不过她这点力道,除非南宫无殇愿意放手,不然她挣也是白挣。 南宫无殇会放手吗? 他主动揽美入怀,还未达到目的,又岂会撒手。 于是,顶着未婚妻身份的某人僵着笑脸,尽量告诫自己忽视几乎将她包围的气息,道,“殿下,以你的身份,一定不乏各式各样如花美眷吧?” 不说往后,只论从前。 从刘氏那一大家子进京一事,她忽然惊觉,这背后的阴谋就是冲着她“未来宁王妃” 的身份来的。 如花美眷? 这词还能这么用? 眼底光芒乍然大亮,南宫无殇瞧见她娇媚微恼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失笑,低头看着她如霞娇颜,心神便有一刹如梦恍惚。 可这短暂沉吟落在少女眼里,自然成了在“想借口” 回答她。 于是,眉梢一挑,借着巧劲往旁边一闪,终从他怀里滑出,“我知道了。” 她笑容淡远,“不管从前如何,现在起,请殿下好好清理那些烂桃花。” 她慢吞吞开口,声音甜美娇脆,很容易让人误认为玩笑。 可南宫无殇对着她晶亮下隐着冷清的眸子,心知她说得再认真不过。 心神一凛,随即勾起唇角漾了抹亮眼笑容,他道,“我很高兴。” 白云晞斜睨他,目光困惑,“高兴?” 南宫无殇哈哈大笑,尽管嗓音依旧低沉懒散,可看着淡淡薄影打落他周身,却似晃着一尊发光体一样,便知他此刻心情极为愉快。 他高兴,某些方面迟钝的姑娘,终于开窍。 虽然不明显,不过眼下开始懂得“悍卫” 自己地盘的她,比起以前时刻划开无形距离将他隔绝在外的她,显然已迈开了意义不同的一大步。 “放心,我从来没有乱惹烂桃花。” 他不让她逃离,长臂悄然一伸又将软香揽了满怀,“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一生,能得懂他一人,此愿足矣。 少女仰头打量他,眼神明显狐疑,“是吗?” “当然。” 南宫无殇答得肯定。 就算真有什么烂桃花,那也绝对不是他主动惹来的。 白云晞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对这笑意迷离的家伙实在不怎么相信。 主要这张脸太具迷惑性,所有情绪似乎都被他隐藏在笑容里,让她只觉神秘难测真假难辩。 她蹙了蹙眉,语气微微嘲弄,“我怎么从你眼中看到了深深敷衍?” “冤枉啊,娘子!” 南宫无殇闷笑,俊美容颜悄悄往她又靠近几寸,“既然口说令你不安,那么换直接行动好了。” 白云晞呆了呆,下意识要问什么行动,就见这人将她往他面前轻轻一压,她长睫轻颤,他温热薄唇已然触到她的……。 白府。 “小姐,她今天又来了。” 白云晞才进门,万晴便粘了过来向她禀报。 “嗯,我知道了。” 白云晞点头,脚步不停往客厅走去。 那个万铃,从牢里出来之后没过几天,就每日必到她家里拜访,每次都打着故交的旗号。 当然,白云晞没兴趣虚应,一早交待下去将人拒之门外。 万晴跟在她后面,又道,“小姐,她今天并非独自来。” 白云晞脚步微顿,万晴又道,“还有叶征与常遇之,他们今天不是来拜访小姐你,而是以常遇之出头,直接拜访少爷。” 目光沉了沉,白云晞心下冷冷一笑。 “少爷说见他们?” 问了这话,她心里便微微生疼。 她不欲哥哥为这些琐事烦心,偏偏哥哥心里对她愧疚……。 万晴点头,“是,少爷还带他们在院子转了半个时辰。” 白云晞皱了皱眉,知道自己哥哥脾气温和,定是常遇之仗着狗屁的世子身份逼迫。 “哥哥,我回来了。” 瞄见白子墨就在客厅,她敛了心事,掬一脸淡淡笑容,脚步悄然加快。 “云晞回来了。” 一如往常,待白云晞坐下,白子墨便亲自递了茶过去。 这是他能为她做好的唯一一件事。 “谢谢哥哥。” 杯子在手,白云晞便往唇边送。 水温正好,淡茶入口,烫贴的温度瞬间暖到心头。 一如往昔,她知道这个家永远有哥哥这么一个人打心底里疼爱她,永远让她温暖放松。 “常世子与叶家兄妹来过了。” 白子墨见她缓过口气,才道,“他们的意思,想跟我们的酒铺合作。” “合作?” 少女搁下杯子,低声嗤笑,“我们白家即使要合作,也不会跟这种随时背后捅刀的人。” 更何况,她从来就没想过需要跟叶家及常遇之那种人合作。 “哥哥其实不必应酬他们。” 想了想,白云晞还是心疼自己哥哥,“以后他们再来,就让他们找我吧。” 当日将叶家兄妹送进大牢,一是给那对自以为是的兄妹一个教训,二是想从中引出这京城中谁与叶家相互勾连。 白家在江南一朝灭门,除了叶家外,跟京城某些势力密不可分。 只可惜,对方极为谨慎,将叶家兄妹救出大牢的,从明到暗,她只得到线索均为叶家人所为。 但今天常遇之与那一对亲自登门……。 “云晞,不要为了报仇而冒险。” 白子墨面露忧色,“哥哥只希望你能平安,相信爹娘在天有灵,心愿亦如此。” “哥哥放心吧,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报仇? 这事还远着。 不过对付叶家,查出当初陷害白家上贡假酒的真相,这事却不远。 叶家在京城的生意,很快……。 第96章 要死了吗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微微垂眸,敛了心绪专心致志看着脚尖一步步走进南苍权力中心——俗称皇宫。 她不知道太后宣她进宫目的何在,心里只有隐约猜测。 不过她从未见过太后,所以这猜测并不能落实。 如今踩在处处奢华的实地,她忐忑悬空的心却没法落到实处。 “白姑娘请随奴婢这边走。” 入得一重重华重漆红宫门,白云晞便跟着一名看似伶俐的宫女往慈和宫去。 她一介平头百姓,无官无阶也无背景,进宫自然没有任何优待。 跟在宫女后面这一走,便走了一个时辰。 可这会看着宫女带她七拐八拐,脚步仍然没有一丝缓慢的意思。 她不禁皱了皱眉,这慈和宫究竟还有多远。 自进入宫门,目力所及,处处均透出厚重、奢华、沉雅、大气,无一不彰显出最高统治者的独一无二的尊荣与至高无上地位。 在这莫名压抑的环境中,她切身深深体会到在这里,她的小命可能随时不保。 一念缠心,脚下越发谨慎。 可这皇宫到底太大了些,一个时辰半步不歇,她双腿已隐隐酸疼。 可眼角掠见前面带路的宫女,却似完全无感一样,脚步从始至终都那样轻盈不徐不疾。 心下暗暗叫苦,盼着可别再要走上一个时辰才到慈和宫。 “白姑娘当心脚下,这条道用的是蜀中青花石所铺,夏日雨水多容易长苔。” 白云晞含笑称谢,心下却微微愕然。 这宫女既然知道这条道容易长苔,为何还带她走? 后宫道路纵横,千万别跟她说这是往慈和宫唯一的道。 这种话,就是骗三岁小儿也未必骗得了。 不过那宫女显然是个极守规矩的,除了不时提醒她一下注意脚下道路之外,完全不多话。 白云晞拐着七八道弯想从她嘴里打探一下太后宣她进宫目的,竟费了半天劲也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靠着半猜半蒙,大概估计太后不怎么待见她这位未过门的孙媳妇。 不待见也是意料中事,谁让她的出身在这些自诩尊贵的名门贵族眼中是最末等的下三流。 这是不可改变的硬伤,她再有本事也抹不平别人心底突突直冒的尖刺。 就在白云晞心底琢磨太后时,一直在前边恭谨领路的宫女却忽地停了下来。 白云晞定神看去,见前面有个宫女急切走来,站在给她领路的宫女前面,软声恳求道,“锦秀姐,求你了,若这事真出了玭漏,我可……。” 白云晞无意偷听,见那宫女警惕瞥望四周,又刻意压低声音。 遂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但见名叫锦秀的宫女面露难色,最终在那拦路宫女哀求下,迟疑了一会。 才回头朝白云晞施一礼,道,“请白姑娘见谅,奴婢有急事走开一会,就让采连替奴婢先领姑娘到前面的仙叶河。” 这是决定,是通知,不是商量。 锦秀态度看似对白云晞很恭敬,不过就这句话便知道,恭敬不过表面而已。 白云晞除了照办之外,没有其他可选。 她瞥了眼那个叫采连的宫女,露一抹温和亲切笑容,“既然如此,那锦秀姑娘忙去吧。” 带路而已,谁带都一样,只要别误了她见太后的时间就行。 至于这两个宫女有没有可能故意带着她绕冤枉路误时间? 白云晞觉得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既然是给她带路的人,自然是慈和宫的宫女。 哪会明目张胆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即使真有某人授意,也会寻些隐蔽的法子。 想到这里,她心下警惕倒重了几分。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锦秀朝她福了福身,随后匆匆转身往旁边岔道走了。 “白姑娘请。” 采连接替锦秀的工作,一声既毕,便谦恭的在前面替她领路。 一会之后,白云晞就到了所谓的仙叶河。 眸光转动,带出微微诧异淡淡惊喜。 她以为仙叶河,是一条人工河。 看着眼前碧水荷叶,很明显她理解错了。 “请白姑娘暂在这稍等,奴婢这就去替换锦秀姐回来。” 采连微微福身,也不待她回应便转身自顾走了。 只一会,就不见了影响。 对于宫女的轻视,白云晞只能心态平静的无视。 宫女对她傲慢无礼,某种程度上已经折射出慈和宫那位太后对她的态度。 别人轻视她,那是别人的事。 这既左右不了她的生活,也影响不了她的人生,她若真为这点意气就恼火,绝对是自寻烦恼。 白云晞觉得自己适应力强,无论什么时候都愿意让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 正是她的平常心,让她完全无视宫女变相的轻蔑看低。 望了望碧荷如盘的仙叶河,脚步自动便往荷香阵阵之处而去。 仙叶河说穿了就是一个种养荷花的大池子,下面碧荷连片,上面修着九曲回廊,四周有树木花草衔接。 而白云晞所在这一面,正好有座怪石嶙峋的假山。 山水荷桥,花草娇娇。 白云晞眨了眨眼,她这是到了传说中的御花园? 她站在仙叶河边上无聊的数着池子里种植的荷花品种,忽然听闻有玩笑嘻闹声自假山另一面传来。 她几乎下意识的立刻暗下留神,她一个平民百姓,这皇宫里随便来个人都能将仗着身份将她捏圆搓扁。 这般想着,她打量假山一眼,略一思索,便决定移步假山附近。 这座假山山体高大,若不留神,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有人站在附近。 嘻闹声转瞬便近了,如同顷刻近在耳畔一般。 不知为何,白云晞心头莫名的觉得隐隐不安。 “在这呢在这呢……。” 声音清脆欢快,充满年轻的逢勃朝气。 听着特意放轻的脚步声,白云晞有意无意竖起耳朵……。 但是,她面向仙叶河,注意力分散的结果就是,那边嘻闹声入耳,这边——背后却突然遭人用力狠狠一撞。 “扑通” 一声,她毫无疑问被撞进荷叶连片的池子。 然而,几乎同一瞬间,刚才的嘻闹声齐齐变成了惊呼声。 白云晞压根不知道,她落水的声音被“呯” 的闷响声掩了过去。 惊呼声起,她在水里听到了众人一阵乱叫,“公主,你没事吧?” 苦笑一声,她正无奈自嘲,皇宫果然处处“遇” 贵人。 瞧吧,她倒霉的时候竟遇上了公主,刚才意外撞到她的,应该就是与公主玩闹的宫女吧。 自嘲归自嘲,这个时候她没盼望会有人发现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掉进池子,自然也不盼望会有人来救她。 不过,别人救不救她也不要紧。 她会水,完全可以自救。 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这池子底下是淤泥,上面是密密荷叶。 她弄了这一身水一身泥上去之后,该怎么办呢? 难道带着这一身狼狈去慈和宫见太后? 她一边想一边放松手脚往水面蹬。 无论如何,得先上去再说。 然而,白云晞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她这一蹬,非但没让自己成功往上冒头,底下却仿佛突然有双手在暗处伸出㧜;住她双脚。 错觉吧? 眉头蹙了蹙,她继续用力再蹬。 但是,这一次,她双脚根本连踢水的动作都做不到。 因为底下那双手,已经紧紧的死死的将她双脚㧜牢。 牢到让她动弹不得,还在她惊得毛骨悚然的瞬间,狠狠地用力地将她整个人往下拖。 白云晞大惊,瞬间反应过来,水里有人,这个人还是伏着特意取她性命。 只要拖着她在底下沉上几分钟,她绝对死定了。 脑子轰的一声,她闭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别慌别慌,她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上面有人,还是不少人。 只要她抢到机会冒头呼救,一定会引起别人注意。 只可惜,白云晞这念头还未转完,底下的人就似看穿她心思一样。 紧紧拽着她双脚往下拖,让她使再多力气也是徒劳。 对方力气极大,明白自己硬挣根本没有一丝生机可言。 憋气闷在水里,这个认知让白云晞心里没来由涌出一丝惊恐绝望来。 可就这样放弃,让自己不明不白冤死水里做花肥显然也不是白云晞的性格。 对方拽住她双脚,自然无法再顾及她双手,再加上不敢太往上冒万一被白云晞认出来的危险,便一直只在白云晞背后下方牢牢拖着她不放。 白云晞想起自己头发的发钗,这是眼前她唯一可用来反击的利器。 没有挣扎,没有迟疑。 顺着那双黑手往下拖的姿势,她取下发钗曲身向下,对准㧜;她的大手死死刺下去。 这一刺,性命攸关,她用尽了吃奶力气。 她很肯定,她刺中了手背。 但是,那双铁钳一般的手,并没有如期松开。 她只感觉到微微一缩,然而就是觉得被㧜;得更紧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但力气大还是会武的。 绝望霎时弥漫心头,她真的要死了吗? 不不,她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哪能如此轻易放弃自己新生性命。 白云晞没有挣扎,也没有再试图反击。 因为在水里憋气太久,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身子渐渐发软,㧜着她那双手缓缓松开。 不过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伸到她鼻下探了探。 第97章 刺客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确定白云晞已经没了气息,还静伏一旁等了一会,再探一次,绝对肯定白云晞完全死翘翘,这才真正松开手往水面逸去。 一二三……,憋气已经憋到极限,几近强弩之末的白云晞勉力让自己清醒点默数。 那人技术极好,从底下钻上水面,竟然没发出一丝响动。 白云晞只能凭着对水纹波动来感觉,一会儿就好,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白云晞默默对自己如是道,诈死让那人放心离去,是她唯一的生存机会,一定不能让那人发现丝毫端睨去而复返。 感觉水面不再波动,憋气憋得胸腔快要炸裂的白云晞骤如飞鱼一样,“哗” 的一声自池下破水而起。 她记得附近有数个宫女,在水底时还能隐约听到宫女慌乱的惊呼声。 虽然她猜测不来上面发生何事,但她可以肯定,这短短时间,就算那些宫女离开也走不远。 所以她破水而起的瞬间,立时便张嘴大叫,“刺客,有刺客!” 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叫“救命” ,是担心刚才在水下置她于死地那人还隐在周围。 为了最大限度搏取生机,她当然选择最有利的事来做。 皇宫重庭,不管皇帝公主还是嫔妃,这些自诩高贵的贵人们,最宝贵的当是自己性命。 “刺客” 二字一出,果然立刻引来兵荒马乱的惊叫声。 白云晞听着那些杂乱的叫嚷声与脚步声,咧嘴无力一笑,她的小命暂时应该保住了吧? 没有精力去想这一叫的后果,她顶着因缺氧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挥动双手双脚往旁边游。 真等到有人发现再来救,她可以肯定自己不如直接死在池里做花肥得了。 幸好她被撞落池子之后,那人拖着她一直只往下按住,并没有拖离岸边太远。 所以她没游多久,终于争取在力竭再沉下去之前攀到了岸边。 “刺客呢?刺客在哪?” “快保护公主。” “公主受伤了……。” 各种声音入耳,无一例外都充斥着紧张。 白云晞什么也没管,攀在岸边缓了口气,一心一意靠自己力量终于爬了上去。 随着她哗啦一声出水,终于引起了别人注意。 “快去看,那边有人。” 三三两两,满脸戒备疾奔而来的,是宫女。 她们大概远远瞧见白云晞的装扮,确定她狼狈且疲软无力没有什么威胁性才奔过来的。 其中一人,跑得极快。 近前了,白云晞才瞄见她神色惊慌且脸色惨白。 这是,将她半道丢下,终于办完事回头寻她的锦秀。 “白姑娘?” 一声惊呼,颤颤入耳。 锦秀小跑着过来扶白云晞,“奴婢……扶你。” 白云晞没应她,和着一身泥水草叶零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后面宫女见锦秀认出她,紧张散去,立时有人好奇的吱吱喳喳询问,“锦秀姐,她是谁呀?” 锦秀苦笑一声,扶着白云晞,低低应道,“白姑娘是太后的客人。” “刚才喊刺客的人,是你吗白姑娘?” 皇宫里,果然就没有真正愚蠢的人。 白云晞冷笑一声,忧心低叹,“是我,” 略顿,她补充,“我之前就站仙叶河附近,被人从后面撞下池子,差点还被水鬼拖在下面上不来。” 她蹙了蹙眉,声音稍冷,“这皇宫,处处皆能藏致命刺客。” 不管别人听不听得懂她弦外之音,白云晞有气无力的往锦秀肩膀靠了靠,“麻烦锦秀姑娘找个地方让我先换了这身衣裳,难受。” 锦秀打量她一眼,目内微现犹豫,“白姑娘,太后只怕等急了……。” 冷笑一声,白云晞将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肩头,“难道锦秀姑娘认为我这一身狼狈前去,太后便不会追究吗?” 锦秀终于面露惶恐,扶着她往其中被树木掩映的小道而去,白云晞已经望见小道一头,隐隐有飞檐高翘。 这才不轻不重道,“多谢锦秀姑娘刚才救我上来。” 这是愿意在太后面前为锦秀说好话,替锦秀分那么一点点责任的意思。 锦秀扶着她慢慢走,闻言,强笑一下,“奴婢份内之事,白姑娘客气反而折了奴婢福份。” 白云晞在仙叶河憋得筋疲力尽,稍稍安抚锦秀之后,便不再作声。 换了衣裳,挽着湿漉漉的头发,白云晞跟着锦秀到了慈和宫。 锦秀将白云晞领到慈和宫又让人通传之后,便算功成身退了。 白云晞踏入慈和宫大殿,只粗略打量一眼,便发觉这大殿以宁远静雅为主。 “民女白云晞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极快的蹙了蹙眉,白云晞垂眸敛去不愿,双膝跪地叩拜。 一边喊一边想,大概应该她这大礼没错吧? 心里忽然有些懊悔,进宫之前没有找个专业人氏教一教这些宫廷礼仪。 一般来说,她在下首跪拜行礼得上首太后开口说一声“平身” ,她才能起来。 若太后一直不开口,或故意将她当透明忽视不见,她便只能一直跪下去……,这可以理解成,太后有心给她下马威。 念头转了转,有些无奈的心底苦笑一声,她大概以前电视看多了。 就在之前,她小命差点不保。 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宣她进来之前,太后已经知道了吧。 就不知太后对她这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平民商女,心里有没有一丝怜悯。 很快,白云晞就知道了。 对太后而言,她刚刚是不是差点就挂掉这样的倒霉事,完全没勾起一点怜悯之情。 因为,她跪了一会又一会,坐在上首闭目享受别人捏肩的太后竟然完全没有睁开眼睛让她起来的意思。 脑袋微微低垂,眼角往上首悄悄掠了掠。 正享受别人服务的太后,双眼微阖,一副慈眉善目之相。 身后,站着体态窈窕纤弱的少女,少女神韵楚楚动人。 此刻,似乎正一心一意为太后捏肩。 乖巧、安静、柔美,是白云晞这一眼得到的最直观结论。 但那张柔弱楚怜的脸蛋,很显然在她脑子里留下印象。 白云晞回想了一会,才将模糊记忆中那一幕与眼前这张脸对上号。 传说,太后怜娘家兄长嫡孙女年幼失怙,从小抱入慈和宫,至膝下亲自抚养长大。 因怜此女,还特意向皇帝请封异姓郡主,人称映郡主。 另有一说,只在上流贵族间隐晦流传,太后有意将映郡主许配宁王南宫无殇为妃。 这个隐晦流传,是白云晞一日以玩笑口吻从南宫无殇嘴里问出。 此刻瞧这祖孙俩亲昵态度,白云晞忽然怀疑那个隐晦流传根本不是流传。 她被人突然从背后撞落仙叶河,这是意外吗? 闭了闭眼睛,白云晞心事潮涌。 不,那不是意外。 因为她落水时,上面刚好有意外发生。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算计好的,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注意到她落水弄出的声响。 而伏在水下那双手,明显是为了将她溺死水下。 想到这里,白云晞此刻仍觉得浑身发冷。 那种濒临死亡的阴影盘桓心头,久久,仍让她感觉不寒而栗。 皇宫,有人蓄意要害她性命! 暂时,她还摸不到方向。 这座巍峨富贵牢笼,究竟有多少人想取她性命。 是上首闭目装睡的太后吗? 她记得赐婚圣旨之前,原本慈和宫的太监也带来了懿旨。 事后她追问南宫无殇,从他含糊其辞中隐约猜到太后懿旨的用意。 心寒了寒,白云晞又悄悄将视线往那纤姿楚楚的柔弱少女瞟去。 还是这位看似柔弱善良的映郡主? 虽然她不觉得皇帝那道赐婚圣旨有什么错,可她不会忘记这个时代的女子,三从四德根深蒂固。 如果这位映郡主认为她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一生良配,暗中对她怀恨在心继而想法子害她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再就是,已经查清她身份的某些势力或某个人。 叶家举家迁京,她不会天真认为自己与哥哥的身世秘密还会保得住。 可这些人当中,究竟谁才是今天这出仙叶河“害命” 的主谋? 或者,为共同目标合谋? 白云晞猜不出,也无法从上首那两人面上看出半点端睨。 太后闭目静坐,秦清映静立垂眸,柔弱无骨的小手熟练地在太后肩头揉捏。 这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露一丝异色。 心思种种转来转去,理不出头绪。 白云晞决定暂且将这种茫然无绪烦躁压下,回过神,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跪着,而太后一直没有睁眼,更没有开口。 这下马威,究竟还要多久? 白云晞心情郁愤,想着自己跪到双腿酸麻,若这会才反抗,之前那么久岂不是白跪了。 默默权衡一下,她决定再忍忍,心想太后总不能让她跪到天黑。 “哀家听闻人传客似云来的东家心灵手巧,” 太后蓦地睁眼,出声,“今天就让哀家尝一尝这双巧手奉来的茶吧。” 太后的声音不高,平直冷淡带一丝嘲讽的微哑。 白云晞听出嘲讽,不过她想太后总算没再将她晾下去,这嘲讽她可以装作不知。 正心里高兴,却见一个嬷嬷端着托盘走到她面前。 没容她站起,直接将茶盏往她手里一塞,“请姑娘给太后奉茶。” 第98章 护媳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瞄见嬷嬷嘴角讥诮的样子,白云晞就心生警惕了。只不过嬷嬷塞杯子的动作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只滚烫的杯子就到了她手里。 是的,滚烫。 白云晞相信,任何人双手遇到可能伤害的事情,都会最直接做出保护反应。 她自然也遵遁这种身体下意识自我保护,杯子一入手触烫双掌皮肤,她几乎立刻就松开双手,“哐当” 一声,很响很清脆。 杯子碎得四分五裂,她为免自己双腿被烫伤,在双手松开杯子落地之前,就十分敏捷的蹦了起来。 这举动,明显一举两得。 除她之外,这殿中所有人都被这声脆声与她蹦高的身影惊到了。 一个个目瞪口呆且不怀好意的,抬头往她盯了过来。 “白姑娘这是何意?” 硬塞杯子的嬷嬷抑着怒火,板着脸训她,“摔杯子还又蹦又跳的,姑娘是对奴婢有什么不满吗?” 对她不满,也就等同对太后不满。 白云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在这慈和宫里每一个宫人都代表着太后。 “嬷嬷误会,” 虽然心里确实对太后不满,可这种不满就算撑到喉咙,她也只能死命咽下去。 少女惶惶笑了笑,微垂眼眸露一脸谦恭模样,“我不过一时手滑没拿稳杯子而已。” 就算这嬷嬷看穿她借着手滑,自发免跪又如何? 太后让她跪到双腿发麻都不叫起,难道她还要继续傻傻跪到两腿残了不成。 嬷嬷似笑非笑掠她一眼,转身又让一个小宫女再奉了盏茶过来,“希望姑娘这回不会再手滑。” 这回嬷嬷学乖了,没有直接端杯子往她手里塞,却用眼睛锃锃盯着去逼她自己端。 白云晞盯着托盘里的茶盏半晌,也没有动手去端杯子。 瞧这嬷嬷的眼神,就知道这杯茶跟刚才一样,触手就烫得她够呛。 太后一直不吭声冷眼旁观,自是有意给她一个又一个下马威。 原则上,白云晞一般都比较顾及长辈面子,一般情况下,她也不太计较让自己吃点小苦小亏。 但是,吃苦也好吃亏也罢,凡事总该有个度。 现在,太后如此授意,很显然已触到她心底那个度。 她盯着杯子思忖要不要破了心底那个度,让自己继续吃亏下去。 很显然,今天太后宣她进宫就是为了拿她寻开心。 如果委曲求全能够娱乐别人娱乐自己的话,白云晞倒不怎么介意偶尔为之。 可瞧太后这模样,分明不是她放低姿态乖乖委曲听话一次两次就会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还白让自己不痛快干嘛! 嬷嬷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上首太后又面无表情的掠眼过来等着。 白云晞缓缓伸出手去,没有直接端起杯子,而是伸出指尖先碰了碰杯壁,然后在嬷嬷逼迫的目光中好整以暇的缩了回去,“嬷嬷,这回我的手倒是不滑,就是茶水太烫。能给太后奉茶是我的荣幸,我自不介意被烫上一烫,即使手烫红烫伤,能搏太后欢宽一笑也值得。” “可万一太后为了照顾我这个小辈的情绪,满足这个私心反烫到自己的话,你让我如何自处?嬷嬷你说是吧?” 白云晞绕个弯指出不是她不乐意奉茶,而是怕烫伤太后,也没直接指责嬷嬷不对,只单纯就事论事。 太后与嬷嬷飞快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沉了沉。 似乎有些意外白云晞竟不按常理出牌,没料到她会直接明说水温过高。 若嬷嬷再坚持,就等于将刁难明晃晃摆到面上。 虽然之前也是摆出来,但看破不说破,一向是宫中圆滑处事的潜规则。 偏偏眼前这个看似谦恭的少女,一副坦荡的模样挑明了。 即便刚才让白云晞跪那么久,她也没从这少女面上看到半丝忍气吞声的影子。 太后目色微凝,似有些理解自己那个一板一眼的孙子为什么会看上她了。 白云晞只作没看见两人“眉来眼去” ,垂首含笑而立,一副谦恭的全然为嬷嬷为太后着想的姿态。 拿太后来说事? 很好,嬷嬷此举,也甚合她心意。 “白姑娘对太后这番心意,真让人佩服。” 一声轻柔浅笑,秦清映缓步行到嬷嬷跟前。 温柔的打量白云晞一眼,伸出纤纤琼脂玉指端起托盘的茶盏奉到太后跟前,“现在水温正好,清映自作主张借花献佛了。” “太后请用茶。” 将茶盏奉了过去,才扭头浅笑嫣嫣的看着白云晞,“白姑娘不会怪我多事吧?” 好一招自作主张借花献佛! 赤果果直接用行动打她的脸。 白云晞心里冷笑,当她眼瞎呢。 这茶水温正好,秦清映何必端杯子前先用帕子垫住杯底。 既然太后要与这个娘家外孙女合唱双簧,她一个人的胳膊怎么也拧不过两人大腿。 唯露出羞愧神色,低头作态而已,“映郡主对太后体贴入微,民女自愧不如。” 绝不会向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学习。 就在这时,有宫女面色凝重的匆匆而入。 太后看那宫女一眼,正好趁机将秦清映奉来的茶盏搁到桌上,“什么事?” 宫女打量了白云晞一眼,才凑近太后耳边低声禀报。 白云晞留意到,这个宫女刚才看她那一眼实在古怪得有点耐人寻味,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念头未毕,就听闻太后道,“什么?你大声点?” 心底咯噔一声,白云晞暗道:来了。 以太后的年纪,宫女所禀之事若真隐秘压下,太后怎么可能失态叫了出来。 “禀太后,永嘉公主刚才在仙叶河附近受了伤。” 宫女果然听话的将密报改为明禀,“改当时目击者所述,有人曾看到这位姑娘在附近逗留。” 宫女顿了顿,悄悄掀着眼角又打量了白云晞一眼。 白云晞暗翻白眼,就知道她预感没错。 永嘉公主受伤? 难道还能扯出她是什么故意伤人的凶手之类? “另外,据公主贴身侍婢说,当时……” 宫女迟疑一下,“就是白姑娘将永嘉公主撞倒的。” 宫女禀完这句,便静了。 没了? 就这样? 白云晞有些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这位宫女妹妹哎,即便要陷害她,好歹也将事情禀个全头全尾吧? 太后不露喜怒扫了眼白云晞,“永嘉公主伤势如何?” 宫女答,“据御医说,公主是突然被人从背后大力撞倒,肋骨及左手皆受到重创,得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知道能不能复原。” 有没有这么严重? 白云晞心里表示怀疑,这才知道她被人撞落仙叶河之后听到上面惊呼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永嘉公主? 那里是她家未来亲小姑,分明是专业克她的小祸精才对。 太后皱着眉头扫了眼白云晞,这会神态严肃中隐见戒备,一扫过后,又继续问宫女,“有人确定是白姑娘撞到永嘉吗?” 白云晞玩味一笑,她一点也不觉得太后这么问是为了帮她“脱罪” ,背后隐藏的目的才真正值得推敲。 宫女垂目,语气迟疑,“按照公主的贴身侍婢形容,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白姑娘。” 太后点了头,示意明白了。 白云晞一直合作的将自己当透明人,一声不吭站在下首等太后问完,再等太后发落。 太后让宫女明禀的动机很明确,就是接着给她来第三个下马威的。 “白姑娘,刚才秋忆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白云晞道,“秋忆姑娘吐字清晰,句句抑扬顿挫,民女之幸。” 太后默默扯了扯嘴角,忽略她话里明褒暗讽,只道,“那你对此事有什么话说?” 少女撇了撇嘴角,明明心里早有定论要怎样“处置” 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商门女了,还搞什么表面公正。 她压根不相信,仙叶河的事到现在才传到慈和宫。 太后既然早知道,却又偏当她的面再特意拎出来,不就是为了对付她。 不过,太后既然要做戏给机会她为自己正名,她不申诉一下,让太后后面的戏如何接着唱下去,“太后慈悲,民女确实曾到过一个种满荷花的大池子附近逗留。” 她顿了顿,为了佩服太后,自然要将该上场的角都拉出来,“不过民女并不知那是不是叫什么仙叶河,锦秀姑娘领民女从哪来慈和宫,民女自然紧跟。” “不过说到有没有在那个河附近撞到公主,” 她略顿,默然思索一瞬,神色露出困惑,“说实在的,民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太后挑眉,“这话怎么说?” 白云晞静默,心里琢磨着该不该将有人暗中将她撞下去溺死这事实说。 想了一会,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竟有这事?” 太后微微惊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秋忆,可听到消息抓到什么刺客没有?” “禀太后,没有。” 太后抬眼看白云晞的眼神,随即便有些异样了。 “白姑娘,意外的事情谁也不希望它发生。” 太后打量着她,语气出乎意料的意味深长,“但是,不管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既然发生了,就该踏踏实实承认。哀家最看不得,为了自己心安故意推卸责任这种事。” 第99章 逼了又逼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什么意思?白云晞懵了一下,依太后这话,她就是为了自己心安故意推卸责任那个? 她怎么觉得太后这话很明显在偏袒维护着谁? 心中一动,白云晞默然打量了又站到太后身后那纤姿楚楚的柔弱少女。 “民女被人撞下池子,并不知有人潜在水里,后来生死关头也没有机会看清那人的脸。” 白云晞没有试图强硬为自己证清白,只漠然道,“若那个刺客永远找不着,民女说的事实大概也会永远被人怀疑夸大其词编出来的。” 她没说太后偏袒,不过这词意指什么,在场的人大概没有谁听不明白。 太后明显不悦的皱了皱眉,任谁被一个小丫头当面含沙射影心里都不会痛快。 白云晞没有顾虑太后心情,她莫名其妙九死一生再到现在太后为维护某些人反将过错按她头上,她心里已经憋屈得冒火,又岂肯再乖乖接受太后训示。 她垂眸,一脸平静认命的神情,却漠然道,“不过民女确实跌落到水里,多得锦秀姑娘及时援手,民女才能爬上来。” 锦秀给她找来替换的衣裳明显是宫中衣物,慈和宫里的人哪个看不出来。 太后没有接这话,默然思忖一会,才道,“你是为此才误了时辰?” 显而易见的事。 白云晞笑了笑,谦恭答,“正是。” 至于锦秀中途与采连交接另去办事这茬,白云晞应承了替锦秀分担责任,这会自不会再详细提及。 太后似是松口气,掀着眼皮瞄了瞄她,又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心下紧了紧,太后说这话,是打算借这错处硬要处罚她的意思? 白云晞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不过宫里显然不是说理的地方。 她默然垂眸,等着太后下文。 “你撞到永嘉公主的事是意外,你为引人注目故意喊刺客这些都不算什么……。” 白云晞心沉了沉,太后硬要将这些往她身上按,她竟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撞永嘉公主害公主受伤? 按实来说,这过错应该不小。 故意喊刺客扰乱宫中引人心惶惶? 这过错更大。 “哀家念你初次进宫,这些就算了。” 念她初次进宫? 是念她初犯从轻发落的意思吗? 明明莫须有,说到最后反搞到她也差点认为自己罪行累累一样。 白云晞心下叹气,难怪她从接到太后懿旨开始,这心就一直忐忑没个实处。 她原以为太后接下来会让她如何如何,罚上一罚好以儆效尤。 不料,太后低低一叹,沉着眉目,问道,“哀家听说前些日子,有一大家子自称是你族亲的人从外地上京,方进城门就张狂行事,可有此事?” 怎么转到刘氏那一家去了? 白云晞心里打了个突,略一想,答道,“回太后,按传言,确有此事。” 太后转了转眼睛,这丫头果然商家出身,听听这话答得多刁钻。 太后又问,“这么说,那些人确实是你族亲?” 踢开传言,太后直抵重点。 白云晞立时便觉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民女祖籍江南望州,如果按江南这个大范围的地理位置来论,他们与民女勉强算得上同乡。” 族亲? 谁稀罕那样的亲戚谁认去。 不过听了太后九曲十八弯的迂回问话,白云晞对今天太后召她进宫的目的总算确定了几分。 太后略略不悦的皱了皱眉,这丫头,就没有直接痛快回答她问题的时候。 每次都狡猾地用似是而非的话来搪塞她,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将生意做那么大,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丫头。 白云晞不认,太后可不会就此放过,“哀家怎么听说,他们与你父亲本是同根兄弟?莫非有人故意蒙骗哀家?” 这话,警告意味很浓啊! 太后这是敲打警告让她别信口开河企图蒙骗。 可白云晞觉得,刘氏那一大家子本就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不过实话实说而已,怎算得上蒙骗。 “太后有所不知,” 白云晞不慌不忙道,“刘氏并非民女亲祖母,她膝下子女与民女亡父并非嫡亲血脉。不过按伦理来说,若没有刘氏二十年前与亡父断绝关系一事,民女遇见他们,确实该称一声叔伯。” “但实际上,这一脉血亲之情,早在二十年前,他们便先与民女父母斩断了。” 所以,刘氏他们不仁在先,如今又怎能再怪她兄妹不义在后。 “说句不怕太后笑话的实话,听说当年刘氏他们与民女父母断绝关系,且不分一文就将民女父母赶出家门。” 少女神情落寞,低低叹息,“如今民女父母皆亡故,想当初民女与兄长艰难度日时,不知有多渴望自己还有可以依靠的族亲。” 她这是明着告诉太后,当初白家败落财产被抄,她兄妹流落街头行乞度日,刘氏他们这些所谓的血亲没有伸过援手照顾半点,今日又有什么道理跟她论什么血亲。 与白家相关这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太后自是打听得七七八八的,不然她今天也不会拿这事来敲打白云晞。 此刻听白云晞当场这么一论,心里也确实也有些同情白云晞的遭遇,暗骂一声刘氏那些不是东西。 可面上,她绝不会流露一丁点同情来。 非但不同情,还得继续捉着这事跟白云晞唱反调,“话虽这么说。” 太后轻咳一声,“不过那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是非对错自不是你这个做晚辈的该评论。” 白云晞心紧了紧,太后什么意思? 难道她料错了,太后不是冲赐婚圣旨拿捏她,而是想逼她认下刘氏那一家子亲戚? “哀家听说,白府如今就只得你与兄长二人。况且你那兄长,还因为身体原因,白府上下皆靠你一个姑娘家打点?” 太后声音很亲切,神情似关怀。 但白云晞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绝不会认为太后这是关心她。 “哥哥的身体会好的,民女只是暂时一个人打理家务。” “话说这么说没错。” 太后瞄她一眼,也不管这是白云晞的希望还是事实,目光一点,直接不留情道,“不过哀家听说,你一直都在不停的找大夫为你哥哥治病。” 白云晞皱了皱眉,因她眉眼略垂,太后倒看不清她神情。 “治了有好些日子了吗?哀家听说似乎还是没什么起色。” 这是暗示她该放弃奢望,让哥哥以后就这样永远也站不起来……甚至不久的将来连活也活不下去? 白云晞只觉心头又闷又堵,若非顾忌这是宫里,眼前的人是太后,她立马就拂袖而走。 不管为什么目的,拿她唯一的亲人开刀,太后——也不能容忍。 “当然,哀家也希望你哥哥能平安顺遂。” 太后清咳一声掩饰尴尬,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些过火,“可在他能帮忙之前,你一个姑娘家撑那么大的家业实在太辛苦了。” “谢太后关怀,” 白云晞将恼火压了又压,仍忍不住冷淡打断太后,“不过太后可能有所不知,哥哥目前虽不良于行。他在府里也一样可以打理家业,我不过是占着便利帮着在外面跑跑腿。” 不容太后再开口,她又道,“况且,除了哥哥,府里还有许多能干的人一起打理。太后看着民女辛苦,实际上民女不过动动口而已。” “你这孩子,” 太后轻笑一声,居然换了让白云晞错愕的慈爱长辈面孔,“虽然能干,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些。” “下人再能干,那也是下人。” 太后语重心长,“怎能跟血脉相连的亲人相提并论。” 白云晞更加错愕,可若说太后真心为她着想,打死她都不会信。 至于下人不如血亲的论调,少女心底轻嗤,她一点也不觉得太后这结论家家通行。 最起码,在她家里,这论调绝对站不住脚。 在白府,在她心里,那些人从来就不是下人,那些人是跟哥哥一样,在她心里都是互相扶持共渡患难的亲人。 她没什么不能相信他们。 “再者说,刘氏他们与你父亲的事,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既先低了头放下成见一入城便为你父母披麻戴孝,这说明他们心里,你兄妹二人还是他们最亲近的血亲。” 心咯噔一声,白云晞俏脸覆了层薄霜,“太后的心意民女明白。” 她打断太后,语气隐隐夹了些不快,“不过正如太后你所说,他们与先父母的关系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破裂。如今民女父母都已不在,民女与兄长做子女的哪有资格妄自改变什么决定。” “民女与兄长远离故土不能时常到父母坟前上柱清香已是不孝,若再肆意妄为推翻他们旧日决定,民女与兄长日后只怕踏上黄泉也无颜面对父母。” 太后低低一叹,“哀家光想着你一个姑娘家不容易,倒一时顾虑不全唐突了。” 白云晞不吭声,太后既然提了那一大家的事,就绝不可能只为了跟她耍嘴皮子干过瘾。 第100章 命悬一线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可是太后这东一棒西一棒,到底几个意思?白云晞看着目光怜悯轻叹的太后,心里也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迷糊。 既然不能确定太后意图,白云晞只能以沉默不变来应对太后的万变。 “白姑娘顾虑着仙去的父母,显然是个极为纯善孝悌的好姑娘。” 太后又叹口气,“那些糟心的人不提也罢。” 少女愕然,越发让太后的做法弄得云里雾里。 “不过有一点,哀家觉得他们确实有心想与你们兄妹修复关系。” 太后意味不明的打量她一眼,“不然他们也不会全家披麻戴孝入城。” 作秀! 白云晞脑里立即崩出这个词,听着太后将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原点,她暗暗松了口气又同时起了几分郁恼。 不吭声,她微微垂眸一副聆听长辈训示的乖巧模样。 太后见她不接话,只得压下眼里怏怏恼色,余光斜瞟神色端然的少女,继续唱独角戏,“南苍以仁孝治天下,他们这么做确实算有心了。” 白云晞盯着自己脚尖,决定当只沉默乖乖狗。 “听说你父母亡故尚不足一年?” 不能再装聋作哑,少女恭敬答,“是的。” 太后似乎颇为难的皱了皱眉,凝着她看了半晌,幽幽长叹,“白姑娘,我们南苍自先祖创立江山以来便有条不成文规定。” 白云晞茫然眨着眼睛,从善如流询问,“民女愚钝,还请太后不吝赐下。” “家中长辈新丧不足三年者,所有晚辈一律不应谈婚论嫁。” 白云晞讶然抬头,没去看太后铿锵如铁的脸色,而佯装不经意的掠了掠她身后那楚姿纤纤的少女。 很明显,她惊讶愕然的神态落在秦清映眼里,让这位异姓郡主十分愉悦。 瞧那微微上弯的嘴角,猛然发亮的眼睛,还有眉梢再小心翼翼也掩不住的得意兴奋……。 心里嗤笑一声,白云晞又微微垂首,“多谢太后赐教,民女现在知道了。” 太后皱眉,瞧这丫头明明是个伶俐的。 难道还不明白她的用心? 偏拣她不想听的来说? “照理说,你父母新丧三年内,本应停止一切嫁娶事宜。” 太后漫不经心开口试探,“圣上下旨将你赐婚宁王之前,并不清楚你家中诸事……。” 少女皱了皱眉,太后想按个蒙敝圣听的欺君罪名在她身上? “太后明鉴,民女亦不知赐婚圣旨因何而来。当初宁王前来宣旨,民女也吃了一惊。” 想说服皇帝收回成命,还是找你自己的孙子开口吧。 什么三年守孝什么欺君大罪,她担不起。 那道圣旨又不是她求来的,凭什么这些人肖想着那个人,怕捊不顺他身上的毛,又想捏着她委屈求去。 白云晞压下心头怒火,一副卑微忐忑之态,“民女以前不知有新丧三年禁嫁娶的规矩,现在知道了自不敢有违圣训,民女实不敢高攀宁王殿下。如太后能说服宁王殿下改变主意,民女心里实在感激不尽。” 这下轮到太后愕然了。 飞快与秦清映对视一眼,似是不敢置信的盯了白云晞半晌,末了,才勉强含糊道,“这个……哀家自然是盼着你们好的。” 也不说劝不劝南宫无殇,更没再提嫁娶之类的话。 白云晞心想,大概太后也知道皇帝金口一开圣命难收,短时间让皇帝改口只怕不易。 却又不甘心让她这么个“蝼蚁” 占了宁王妃的位置,才借着让她认族亲一事明着劝和暗中警醒。 三年不应嫁娶? 是拖延时间好让秦清映有机会抢人? 那她睁大眼睛瞧着好了,反正目前她也没兴趣成亲。 白云晞缄默,在想太后整治她也整过了,现在训也训完;暗示什么的也讲完,该放她出宫了吧? “你难得进宫。” 太后斜光掠来,白云晞迎着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心先凉半截。 这个开场白,分明是打算再留她在宫里的意思。 “偏偏导致永嘉公主受伤,” 太后板着脸睨她,白云晞心里苦笑,难道她要一直背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让太后秋后算帐? “你父母又是新丧……。” 这话风转变太快,白云晞有些傻眼,她真跟不上太后这节奏。 一会阴一会晴,一会怜她一会怒她,到底想捏着她这只蚂蚁怎么玩? “慈和宫旁边修有座佛堂,里面供奉的观音经过名僧开光,你去佛堂抄一卷经书,当是为公主祈福亦为你父母积福吧。” 抄经书! 想起那些经文,白云晞就头皮发麻。 她是吃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她跳不出这万丈红尘也没有想过要跳出去,那些高大上鼓吹别人饿肚子对仇人以德报怨的佛经,她觉得一点也不适合她这个万恶凡胎。 可太后的话,就是懿旨。 在这慈和宫里,她只有听的份。 “谢太后恩赏。” 心里不甘不愿,面上还得装出感激涕零。 白云晞觉得别扭,真担心在这宫里待久了,自己也会被逼弄个分裂人格出来。 怨归怨,还是期期艾艾跟着宫女去了佛堂。 想着才抄一卷经书而已,她加快些速度,顶多饿半日肚子就能出宫了。 白云晞十分有觉悟,知道在这宫里,慈和宫的主子不喜欢自己,晚膳肯定没有着落了。 然而,当她看见宫女给她搬来那卷经书,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一个时辰抄完一卷经书? 她瞪着眼前这足足两米长的卷轴,欲哭无泪的坐在地上。 就算她一晚不休不眠,这经文她也未必抄得完。 直到此刻,她才深深确定,太后绝对厌恶她。 她更确定的是,让她抄这一卷经文,太后只是对她小惩大戒而已。 “妈呀,若是她不顾忌着那家伙,真不知太后会怎么刁难我。” 抱头叹了一会气,白云晞就想通了。 如果她不按太后要求乖乖将这卷经文抄完,只怕后续的才是真正的惩罚。 她不怕麻烦,但不意味着她喜欢麻烦。 静下心来,白云晞就执笔一心一意的抄写经文。 尽管佛堂烛火很暗,尽管佛堂抄经文只能站着,她一旦决心做好某件事,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一心一意做好它。 至于做好之后的结果,那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事了。 白云晞在南苍这片土地生活了将近一年,还是无法习惯使用软绵绵的毛笔书写。 可是眼下,她不习惯也不行。 写一会,手便又酸又痛。 但她瞄一瞄那长长卷轴,只得咬牙继续。 夜,悄然而来。 佛堂里,除了烛芯偶尔爆响的声音,再无一丝声响。 白云晞抄得十分专注,但离抄完一卷经书这目标还有一大截。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晞只知道她觉得手累脖子酸偶然抬头的时候,外面天色已完全黑如墨斗。 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她无奈叹口气,又执笔斟墨水继续奋斗。 早料到了,在这佛堂里,太后不会让她沾一滴水吃一口饭。 扛着吧,不然还能怎样。 好在,一会之后她全神贯注投入到经文里,渐渐便忘了自己肚饿口渴这回事。 但是,她太专注的结果,导致除了忘记肚子饿之外,连周遭环境渐起变化也没有留意到。 佛堂的门一直都是关着的,但两扇窗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关上了。 她进来时,原本打开了一扇。 没有风,佛堂室温慢慢高了起来。 白云晞仍旧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或者说,她除了觉得有些闷之外,并没有太在意其他。 她饿着肚子顶着冒烟的嗓子还要专心抄经文,哪里分得出闲心支关注别的。 她可不想因为一时分神出什么差错,万一让太后逮着不放,她极可能两天也出不了宫。 但她,一点也不愿意再在这座富贵牢笼里待着。 然而,她的专注终于被外面的不寻常打破了。 室内很闷很热,室外隐约有火光划亮夜色。 只一眼,惊得她手里毛笔当即“啪” 的落地。 “火?” 她惊而不慌,盯住外头熊熊猛窜的火苗,只觉心里头直冒的火也给引了出来,“好端端怎么会起火?” 她走近窗边观察,想要尽快弄清眼前情况。 这一靠近,才惊觉两扇窗户已关上。 推了推,窗扉纹丝不动。 她大惊跑向门后,用力将门往里拉,但是,门也被人关得死死的。 随着她用力拉晃,隐约还能听闻外面有金属撞击发出的叮当声。 “难道……外面用锁头锁住了?” 她不想做出这样的猜测,但两扇莫名被反锁的窗,再加上金属撞击声,她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这一刻,愤怒或惊慌也于事无补。 她不能被烧死在这,她一定要活着出去。 但问题是,她怎样才能从这个完全没有出路的佛堂出去? 门窗封死,大火熊熊,又是人人酣梦的深夜。 即使她求救……白云晞差点跳起来,她真是被吓傻了,连最直接的办法都没有尝试过。 “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她靠近窗边,扯开嗓子尽最大可能的喊叫。 然而,喊了一会之后,她发觉自己这么做不过陡然白费力气而已。 佛堂离慈和宫不远,但慈和宫与其他宫殿并不相邻。 如今她如此大声叫喊,慈和宫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还能指望更远地方的人? 第101章 冲冠之怒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噤声,隔窗望着外面愈来愈烈的火势。没有绝望,但也被这火引出了心底压抑多时的焦躁愤怒。 不能靠别人来救,想活命,她只能自救。 “还好这佛堂不是全木结构。” 暂时忘记外面熊外面大火,她仔细的观察起佛堂的角角落落,“不知做一回梁上君子能不能活命?” 嘀咕完毕,她又无奈苦笑。 就算能活命,她也没这本事爬上去。 更何况,爬上横梁等人来救始终不靠谱。 她想,如果放火的人不怕惊动她,直接从窗户与门口投几把火进来,说不定这会她已经变焦尸了,哪里还用得着伤脑筋去想怎样自救逃命。 正因为放火的人太过小心谨慎,现在她还有逃生机会。 瞄一眼直逼内室的火焰,她心沉了沉,她若不能快些想出办法,看来这渺茫的机会很快也要烧没了。 “夯土筑的墙,木头修的门窗,纸糊的窗面……。” 她盯住封死的窗户,眼睛忽然大亮,“不知这样行不行?在闷晕烧死之前好歹试一试。” 有了主意,她立刻就开始行动。 佛堂陈设简单,除了幔帘、案桌、与供奉的观音玉像,就只剩幽幽烛火。 屋顶横梁她肯定爬不上去,所以这个不用想了。 很快,白云晞将屋子里所有幔帘都扯了下来;然后又费力将案桌推到窗户边上,平放案桌大约与窗户高度持平。 爬到案桌上,先试着拿那尊玉石观音像往窗户砸了砸,玉石观音硬度不错,可惜她力气本就小又饿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砸几下就浑身发软。 再加上外面大火猛烈,热浪不停扑面,她根本没法靠近窗户再待下去。 不得已,她尝试将案桌竖起倾斜凭窗而立,再将弄作一团的幔帘堆放最高处,最后,取来烛火将这些东西全部点燃。 她估计,外面的人虽将窗户封死,但封得再死也肯定比不上门板结实。 唯一还有能够逃生机会的,就是这扇窗了。 只要将这屋子最薄弱的地方先烧出一个洞来,她应该还有机会活命才是。 看着瞬间熊熊起火的幔帘,她叹了口气,“希望内外夹攻的火势能有点用处。” 能够引燃起火的,她都不遗余力的全往窗户搬。 不过一会之后,就有浓烟呛入,“咳咳……,这样呛下去不行啊,窗户最后也许能烧出个洞,我却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可佛堂压根没有一滴水,她该怎么办? 目光无意掠过原来供奉观音像的地方,眼睛立时亮了亮,“天无绝人之路,菩萨不享用的供品,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二话不说,拿了水果就咬起来。 一是为了缓解肚饿,二是利用果汁这一点点水将帕子弄湿。 不管这甜香的味道裹住口鼻是怪还是难受,为了尽可能减少吸入浓烟,她只能绞尽脑汁想一切能想的办法。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晞感觉自己快要绝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加料助烧那扇窗似乎终于也有顶不住的趋势……。 突然“啊” 的惊呼一声,白子墨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四周还是黑漆漆的。 额头大汗滴溚,他却一掀被子急急下了床。 半个时辰后,天色微微透亮。 宫门刚刚开启,守卫揉着惺松睡眼哈欠不停。 忽有一骑自宫门广场前朝九重宫门飞奔而来。 守卫大惊,“什么人不要命敢闯皇宫?” 一边喝一边拿起武器阻拦。 “我,宁王南宫无殇。” 骏马近到门前,他才速速勒停,出示令牌对了对,继续一马狂奔。 但是,一道道宫门检验下去,这时间自要花费不少,再加上入到内庭就得下马步行,他真怕自己抢不及。 于是,在第六道宫门时,守卫只来得及看见一骑狂奔,以及听闻他高声喊着,“宁王南宫无殇急事进宫。” 如果不知身份,数众禁军守卫的宫门哪能如此轻易让他闯进去。 但是因为他挑明身份,守卫反而踌躇为难。 拦,仓促之间一时根本拦不住那个急得发狂气势如虹的人。 不拦,职责所在,事后追究起来他们肯定不死也要脱层皮。 所以,守卫便要在拦与不伤他们南苍这位战神为前提下,自行掌握尺度。 天色朦朦放亮,南宫无殇心急如焚闯宫门往慈和宫赶的时候,白云晞声声咳嗽着,小心翼翼尝试从窗口逃出去。 尽管早有准备,白云晞跳下去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伤到了自己。 手脚有烫伤有擦伤,唯面孔在她护住脑袋的时候也顺便受到保护,反而没造成什么伤害。 只不过,从火海中逃生,衣裙溅到火星,不可避免的烧了起来。 除了衣裙,连头发也遭了殃。 就在白云晞狼狈不堪滚地灭火时,完全没留意到朦胧天色里,有道阴影蹑手蹑脚朝她逼近。 南宫无殇一马当先,闯宫门入内庭奔慈和宫。 消息很快传报到皇帝耳里,至于太后这边,因离得远,反而是最迟知道的一个。 “皇祖母,白云晞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一见太后,他连一句问候也顾不上,直接就追问白云晞下落。 太后见状,自是不悦的寒了脸,在座首坐下,才慢条斯理斥道,“无殇大早进宫,就是为她而来?为了她连最基本的仁孝礼仪都忘了?” 她还能如此自得教训这个孙子,自是因为南宫无殇强行闯宫的消息还未传到她耳里。 “请皇祖母赐告。” 南宫无殇无惧她的威仪,又沉声追问一遍。 “放肆!” 太后难得动怒,黑了脸一甩袖子站起来要走。 但就在这时,外面终于有人失态的惊叫起来,“不好了,佛堂那边失火了。” 太后脚步顿住,下意识先看了南宫无殇一眼。 南宫无殇接触到她目光,心咯噔一声,立即转身大步往佛堂而去。 “云晞?云晞?” 谁? 谁在叫她? 昏迷前,白云晞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无论她如此努力,眼皮也似灌了铅一般沉重。 “云晞?云晞?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她听出其中悔恨焦灼,想要开口安慰一句她没事。 然而,在她最终落入那温暖宽广的怀抱时,她终于沉沉昏了过去。 南宫无殇抱着白云晞直接离开慈和宫前往御医署,不过才离开佛堂没几步就与随后赶来的太后碰面了。 “她……” 太后瞄见他怀里那张满是疲倦痛楚的小脸,面色一变,窒了窒,仍将话问全,“她怎么了?” “暂时还没死!” 南宫无殇连看也没看太后一眼,若不是还记得那是他的亲祖母,他连一句怒讽都不会说。 略一侧身,南宫无殇再不理会太后,直接抱着怀中少女扬长而去。 白云晞再次幽幽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熟悉的闺房时,还几疑自己做梦。 “我……死了?还是没死成?” 疑惑自语,她缓缓坐了起来,确定自己确实还活着,她随即高兴的拍了拍脑袋,长呼口气,“哈,看来我命还挺大的。” “哪里是你命大!” 就在她下床穿鞋时,有道人影旋风一般卷了进来,声未起,她已落入昏迷前温暖宽广的怀抱。 南宫无殇用力抱了抱,下巴搁在她头顶上,闷闷的声音低低入耳,“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以后没我允许谁也不能打它主意。” 听着他低沉微哑的声音里满是心有余悸的害怕。 心中一动,白云晞惊愕又感动的推了推他,“哪有人如此霸道对待伤患的,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说罢,她又失笑的往门口张望两眼,“我哥哥呢?” 没理由在她家,她昏迷不醒她哥哥还能放心去做别的。 “有我在,他可以歇着。” 某男决定不掩霸道本色,不过嘴上说得强硬,动作却极轻柔。 松了她,又斟了温水拿过来——要喂。 “嗯,真将我当行动不便的重伤患服侍!” 少女不依,趁他不察,眼疾手快的将杯子夺了过来。 “我身上没什么重伤吧?” 一醒来,就被这人抱着,她都没机会自己检查。 南宫无殇忽低头深深静凝她,良久,才郑而重之的严肃道,“伤不重,但很丑。” 白云晞愕然,“真破相了这回?” 还以为她多少会似其他女子一样在意自己容貌,听这不以为然的语气,南宫无殇觉得自己吓唬她这话完全白说了。 “放心,再丑,你也是我娘子。” 他摸摸她头顶,俊脸明明一副哄小孩的揶揄模样。 可她听着他低沉微哑的嗓音,却从这淡淡声音里,听出浓浓谴蜷来。 她咬了咬唇,第一次主动的轻轻往他怀里偎去,“查出是谁刻意纵火佛堂了吗?” 南宫无殇身体僵了僵,“御医说你身上的伤虽无大碍,但吸入浓烟过多,伤了肺腑,还是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行。” “南宫无殇!” 少女微恼仰头,声音不自觉拔高,“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烧成焦尸再也回不来!” 第102章 先下手为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心头大震,默了默,在床前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云晞,是我不好。” 不是他,她根本不用受这些罪。 可是明知那些人不喜她身份,他仍然没打算要放开她。 看见他歉然惭愧,看见他浓浓心疼怜惜,白云晞郁躁的火气在他眼神中悄然湮没。 “这盒玉芙蓉是新的,我帮你抹上。” 他说罢,拿来玉芙蓉拧开盖子,空气中立时飘来药膏淡香。 “不是已经抹了吗?” 少女笑容微僵,将手抽回缩在袖子里,“先搁着,明天再抹。” 知道她不会轻易转移视线,南宫无殇只能无奈看着她,“这是父皇新赐下的,这回连永嘉都没有。” 加上之前那次皇帝事后悄悄送去宁王府那盒,白云晞已经得了两盒令人眼红的玉芙蓉。 他在强调即使永嘉受宠,皇帝也没有是非不分再赐一份。 白云晞扬了扬眉,冷笑一声,“这么说,我一人独得两盒玉芙蓉,是天大荣宠?” 一盒药膏当赔偿,她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南宫无殇无奈又歉疚的看着她,“永嘉生性单纯,才受人盅惑作伪证;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少女下巴微挑,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么这次呢?” 不是她非要不依不饶,如果皇帝不肯收回成命,以后她大概免不了与那个小姑子时常碰面。 她得确定,事关她与他亲妹之间,他是坚持分清是非还是独维护他亲妹。 南宫无殇凝她半晌,目光很淡,但其中闪动的幽邃光芒却似透进她心底一样。 无奈又心疼的点了点她额头,低声失笑,“你呀,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怀疑我?学着信任我就这么难?” “不难。” 少女瞟他一眼,绷着脸危襟正坐,“就是想看看与我未来共度一生的人值不值得我全心信任。” 如果他不问是非偏袒亲妹,她会慎重考虑是不是“逃婚” 。 “我将她锁小黑屋三天,每天只许喝一碗稀粥,半个月不得与任何人说一句话。” 他挑眉,似笑非笑凝着她,“现在,为夫值不值得你全心信任?” “少贫,什么为夫?现在还早着呢!” 少女嗔怪一声,心底怒气淡了些,“我不要求你大义灭亲,但要求你做到公正的同时心里稍稍偏我一些就好。” 南宫无殇失笑,“你还真不客气。” 又要他公正,又要他心里偏着她。 少女低头,面露委屈,实则借长睫掩着眼中闪过的狡黠,“她是公主,我是平民百姓。起点就不公平了,你不偏心一些,我不是亏大。” “嗯,你刚才说关永嘉公主小黑屋?” “不用担心有人阳奉阴违。” 南宫无殇瞧着她明显怀疑的眼神,又觉得好笑又隐隐心疼,“她现在我的地盘。” 白云晞欢快眨了眨眼,“原来永嘉公主在宁王府小住,那我真放心了。” “小惩大戒这事就算了,” 白云晞沉默片刻,俏脸又沉了下来,“但是在慈和宫佛堂有人想要我的命,这事不能轻易算了。” 危险一日不除,她一日都不能安心。 尤其想到日后她还要跟他一齐生活,免不了得时常进宫……。 想到这里,她就深深觉得头痛。 南宫无殇一直看着她俏脸不移,哪会看不出她目光游离心又生退意。 他一直努力往她靠近,她却顾忌他身份带来的麻烦一直犹豫不定。 这让他头疼,也让他薄怒微生。 可他再生气,也不舍得对她动怒。 因为他的身份与麻烦是不可改变不可避免的事实,他不该只顾自己一味要求她顺从。 “云晞,” 他长叹一声,“我也不想轻易算了,但是那天的事,查不出有用线索。” 白云晞横眉打断他,“所以只能当成意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我白白受这一身罪?” “哪里真能让你白受一身罪。” 南宫无殇看着眼前像只炸毛小猫的小女人,心头歉意愈浓,“我讨了份旨意,以后若没我陪着,不管谁宣的旨你都可以不进宫。” 白云晞愕然,心里欢喜他对她这般公然维护,可又忍不住担忧,“用心虽好,怕就怕真遇事不顶用。” 想想,皇宫里头个个身份地位比她高,真来人宣她进宫,难道能容她次次拒绝。 南宫无殇哼了哼,自然早想过她顾虑的种种可能,“日后若遇到有人刻意为难,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先顶着。” 这一刻的南宫无殇,不见平日散漫随意,又成了冷峻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战神。 少女挑了挑眉,心里感动绵绵,嘴上却不肯露风声,“除了这一道暂时看不出好处的圣旨外,难道再没别的?” 在慈和宫罚跪端烫茶这些小儿科的手段,她就不计较了。 可是,密封佛堂深夜纵火,她好不容易逃出火海还要与你生死相搏……,她运气差一点的话,短短一夜她就死两回了。 这两回的帐,难道就这么算了? “云晞,这里还疼吗?” 他一眼看进她内心,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玉颈那道淡淡青痕。 看见她眉头轻蹙避开的瞬间,自责眼神登时变得森寒。 他松手,低声道,“你放心,不会这么算的。” “你赶来我才昏的,对吧?” 白云晞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那你有没有看到要掐死我那个人的脸?” 心脏缩了缩,目光一瞬冷厉狠煞。 怕吓着她,南宫无殇再看她的时候,又让自己情绪归于淡然,“听到风声早逃了,哪能让我看到。” 白云晞呆了呆,了然的点头,“也是,那会我快昏迷还能听到你大吼大叫,那个人若不是聋子肯定早早遁了。” “虽然让人遁走了,不过事后仍找到些蛛丝马迹。” 白云晞来了兴趣,与性命攸关的事,她怎么也得听听,“那说说你的推测,究竟谁那么厉害几乎在慈和宫一手遮天?” 这样的敌人,就算猜测也好。 好歹让她以后有防范对象,再不会像这次傻傻的让人害。 南宫无殇默然看她半晌,没有回答她,反而低低道,“秦清映为太后祈福,前天已经出宫前往深山佛寺。” 少女愕了愕,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害我的人是她?” “我没这么说。” 南宫无殇站了起来,“总之以后小心点这个女人吧。” 一再二挑唆永嘉对付她,那个女人心思深沉得令人恼恨。 若不是苦于没有直接有力证据,他岂肯开只眼闭着眼让太后悄悄将人送出宫。 白云晞看着眼前俊美异常的男子,情绪忽然变得低落,“你惹的烂桃花,早想办法解决。” “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别管。” 南宫无殇见她不耐,也不留在眼前惹她不快。 他走后,白子墨推着轮椅进来了。 “云晞,先吃点东西吧。” “对对,小姐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周大娘端着小粥与点心进来,拿到边上搁下殷勤相劝。 “大娘将东西放在这就好。” 白云晞见她要端过来喂,连忙掀了被褥下床走去桌边,“我自己来。” “哎,那小姐你慢慢吃。” 周大娘怜惜叮嘱一句,这才转身离去。 “哥哥,” 白云晞吃了两块糕点一碗小粥便搁了碗筷,“你快帮我想想,除了逃婚一途,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弄砸这门婚事。” 她思来想去,还是打心底不愿意嫁入宁王府这样的高门大宅。 不是对南宫无殇这个人不满,而是还未开始嫁人,她就深深有觉悟,嫁他一人等于嫁他一家。 如果是寻常百姓一家也没什么,可他那一家,动不动就威胁要摘人脑袋。 就算口头威胁,听着也让人心里不爽。 更何况,那些人还极可能将口头威胁变为实质行动。 嫁人未必每日都幸福快活,但若嫁人就意味着麻烦不断连生命安全也不能保障,她还嫁来做什么。 白子墨沉吟半晌,没直接回答她,反而问道,“云晞对宁王感到失望?” “或许。” 少女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我就是对那种害来害去的生活不感兴趣。” 她也曾憧憬婚后生活,可现实的残酷活生生将她美好憧憬撕得支离破碎。 那不是嫁人,那是嫁给一堆数不尽的麻烦。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不嫁高高兴兴赚她的银子快活还好。 “云晞,” 白子墨看着她,态度依旧温和,开口却有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前天夜里你一夜未归,哥哥很担心。甚至担心到睡觉也不安稳,临天亮时被噩梦惊醒,我当即去找宁王。” 顿了顿,白子墨看她的目光既疼惜又复杂,“他在宫门开启的第一时间策马闯进宫去。” “闯……宫?” 少女怔了怔,她不知道她的命竟是这样被南宫无殇救回来的,“那他事后受什么惩罚?” 这么大的事,亏那个人兜得住,刚才在她面前竟然只字未提。 白云晞不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欢喜的、感动的、不满的、厌弃的、怅然的、无奈的,种种情绪扭缠一齐,让她心事扭成一团乱麻。 第103章 挖墙角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子墨轻轻叹气,语气温和神情怜惜,“云晞想知道,不如改日自己问他。” 少女皱了皱眉,不会是那家伙骄傲过度,根本没让别人知道曾受过什么惩罚吧? 想到闯宫这事实在可大可小,她心情怎么也无法恢复到之前那样无动于衷的冷静。 “哥哥,你没听到一点风声吗?” 她想,至少先了解些边边角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云晞,哥哥原先也觉得嫁入皇家当媳妇不好。” 白子墨大概也被她九死一生的遭遇刺激到了,平日总藏在心里默默琢磨的话,这会恨不得全部对她掏个痛快,“可经过这段日子以来,我看到了,宁王他对你确是极好。” “哥哥不能陪你一辈子……。” 白云晞以为他又开始有思想负担,立时佯装不悦的打断,“哥哥又说傻话。” “云晞你听我说,” 白子墨温和笑了笑,“就算我能好起来,就算我能陪你一辈子,哥哥也不能护你一辈子。” “可宁王不同,他对你的心意,哥哥看得很明白。” 白子墨侧目望了望窗外,神情一霎落寂惆怅又宽怀,“皇家媳不易为,但有他全心护着,哥哥可以放心了。” 放心? 少女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觉得哥哥像迫不及待将她嫁出去? 她明明跟他讨论要推掉这门婚事来着。 “一个男人能将我宝贝妹妹视逾生命,我真的很高兴。” 得,她问也是白问,反引哥哥满腔热情为那家伙当说客。 “谁?谁将你家宝贝妹妹视逾生命?” 萧凉大大咧咧跨进来,冲白子墨一挑眉,嘿嘿笑道,“你是说爷我吗?” 白云晞对他翻白眼,“请容我提醒一下郡王,这是我白云晞的闺房,你一个外男就算打着探望旗号,进来前好歹先敲敲门。” 没礼貌不自觉的臭小子,一点也不可爱。 白子墨习惯了萧凉喜怒无常的脾气,却也头疼这小子的臭脾气。 想了一下,端着几分小心翼翼道,“郡王说笑了,谁不知道圣上一道圣旨早将云晞赐婚给宁王。” “那又如何?” 萧凉前一刻还笑眯眯,转眼就寒了一张脸,“赐婚圣旨而已,爷想要随时都有。” “越说越离谱。” 白云晞低斥,“郡王这又是从哪潇洒回来?” 若不是慈和宫佛堂之事,她都忘了还有一件事这小子没向她交待清楚。 “爷怎么离谱?” 萧凉眯眼斜她,习惯性的避重就轻兼转移话题,“他南宫护不住你,爷护得住。” 萧凉甚至将白子墨挤出一旁,直接挤到她面前笑眯眯盯着她,“怎么样?不如考虑考虑跟爷算了。” “跟你?” 少女嗤笑一声,没好气扳手指头数他劣迹,“青玉楼的小倌,万花楼的花魁,樱流馆的舞姬,还有……我也懒得数了,请问郡王爷,你家后院够大吗?住那么多美女美男就不怕他们一旦吵起来连屋顶都掀了?” “嘿,这叫环肥燕瘦样样齐。” 萧凉很清楚她语气不屑,不过此子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爷的后院现在就差统领他们的主子一枚。” “经过爷观察,你马马虎虎勉强合格。鉴于京城的女人实在不怎么样,爷愿意放低标准接受你。”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爷回家?” 如果不是手痛,白云晞一定毫不犹豫爆他一个响头,“郡王的好意我心领,你那群燕瘦环肥还是自己慢慢享受吧,我人小心眼小,就敬谢不敏了。” 萧凉与她斗嘴斗得愉快,白云晞却被他气得半死,这小子整天油腔滑调没句正经。 白子墨却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萧凉一会,听起来萧凉句句在说笑,可他怎么觉得萧凉的话真假掺半? 难道这位京城恶霸真对他妹妹起了心思? “真不愿意?” 萧凉露出惋惜的神情,仍不死心要鼓动她,“告诉你,跟了爷可比跟南宫好多了,最起码爷不会让人暗中对你又放火又陷害。” “不见得吧?” 少女凉凉睨他,并非存心维护南宫无殇,单纯就事论事,“我记得某人惹的桃花债就曾害我吃不少苦头。” “瞧瞧,我还没跟你怎么着呢,就先遭人惦记上了。” 萧凉脸色变了变,默默看她,眼神也有暗芒闪烁不定。 白子墨留意他神情,心头震了震,当即轻咳一声,将这话题岔开,“咳,大夫说云晞你得好好休息。” “不如我陪郡王在院里走走?” “巴掌大的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萧凉可没给白子墨留面子,却深深凝了白云晞片刻,“你这个女人就是天生惹祸体质,既然伤着了就老实点在家养好再说。” “其他的自有爷操心。” 白云晞没听出其中异样,只作寻常一样与他玩笑,“是是,那我就好好偷懒了,有劳我们威武的郡王爷多多操劳。” 白子墨看了看笑意微微的少女,眉头蹙了蹙,随后将萧凉送了出去。 宁王府书房。 “天浔,你进来。” 一道青影无声而入,“主子?” “给我查一查前天出宫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 天浔诧异的看了眼负手而立的俊朗男子,主子这是改变主意? “查出来之后?” 南宫无殇缓缓回头,俊美面容俊朗如皎皎明珠,可眉梢流荡浅飞那抹若隐若现的冷笑,让人绝不敢将他当成单纯无害随意好亲近的男子。 他挑眉,幽邃眼眸寒芒闪现,漫不经心道,“听说深山多豺狼。” 天浔默然半晌,“属下明白。” 深山多豺狼,很适合将闲得无事的侍卫们打发去捉狼,或被狼捉。 南宫无殇勾唇微微一笑,又凉凉道,“佛门清修地,真清修才心诚。” 天浔眼底错愕闪现,心诚清修? 他明白了,一应奢华舒适为主的物品全部……嗯,拿去送人,换最简朴的就行。 “另外,” 南宫无殇笑了笑,微眯眼眸泻一丝阴恻恻诡光,“佛门清修地,朴素才显祈福虔诚,一日三餐鱼肉素斋,哪显虔诚向佛之心。” 他后悔了,悔当初没仔细看云晞玉颈那一圈淡青淤痕。 云晞说得对,她都在地狱边沿走了几回。 那个人,他没有证据又如何? 即使这次不是她主谋,以前也没少暗中对付云晞。 天浔眼睛倏地瞪大,犹豫了一下,道,“主子的意思?” 不是他理解那种吧? 让那位身娇肉贵的每日一餐一碗稀粥? 南宫无殇冷笑,“怎么,觉得我太狠?” “不。” 天浔识相退后一步,心想主子眼神太凶残,他还是少说多做为好。 撇去这次慈和宫佛堂之事不谈,就拿以前几次三番唆使永嘉的事来说好了,饿几天肚子过一过粗茶淡饭的生活,他助她真正向佛修心养性,这是好事。 天浔抱拳,“属下办事去。” 主子不狠,一点也不狠,真的! 若不是白姑娘能干,主子现在还得继续为军饷头疼。 “嘿,天浔,主子心情不好?” 天浔在中门遇到鲁乞,被拦住挤眉弄眼问道,“派你去干活了?” 天浔瞥他一眼,将他手臂架开,“知道就好。” 鲁乞抱臂跟着走,喃喃抱怨,“主子为那个女人做那么多,你也不帮忙想办法让那女人知道。” 天浔沉了脸,“主子的事轮不得我们置疑。” 而且他觉得,以白姑娘的聪慧,主子对她的心意她迟早能自己看明白。 他们这些局外人,何必多事。 鲁乞不服的扬了扬眉,“别的可以不说,但主子为她闯宫受那么重的罚……。” “鲁乞!” 天浔瞪他一眼,语气严厉,“别怪我没提醒你,不怕惹恼主子你尽管自讨苦吃。” 南宫无殇不知道他两大手下为了将不将他某些秘密透露给白云晞争执得面红耳赤,命令吩咐下去之后,心里愤怒渐渐平复不少。 但一想及白云晞犹豫不定的神态,心便似被人塞了团棉花一样,软软的堵堵的,难以找到透气的出口。 “这姑娘的倔脾气,看来还有得磨。” 苦笑着摇了摇头,思绪慢慢飘远了。 翌日,南宫无殇前往白府时,竟在门口外碰上了萧凉。 他面无表情看一眼萧凉,略略点头便打算先进去。 “南宫的,你给爷站住。” 萧凉瞧着他挺拔笔直的背影,心里就莫名来气,“给爷说清楚了,再进去。” 南宫无殇回头掠他一眼,眉眼沉凝,脚步却没停,“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你站住。” 萧凉哪允许他无视,直接闪身一掠便将南宫无殇去路堵死。 “你既然没本事护她周全,还请什么圣旨赐婚!” 南宫无殇面色一变,俊朗面容浮了淡淡怒意,“萧凉,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怕你。” “你给我记住,她是你未来表嫂!” “未来表嫂?” 萧凉冷冷一笑,夸张的挑眉挤眼,“爷的表嫂多了去,但没有一个是姓白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爷不乐意,就没有。” 南宫无殇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盯着他,慢慢地一字一顿道,“这么说,你非要跟本王一争长短了?” 第104章 说什么也不同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谁要跟你争长短。”萧凉冷冷一笑,转身往里面走去,“爷要争,也不会跟你争。” 南宫无殇皱眉,原地站定没动。 果然,萧凉又趾高气扬道,“就算争赢你也没意思,自讨没趣的事爷才不干。” “当然,你若主动相让的话,爷也不拘。” 他说完,完全不理会南宫无殇寒如冰玉的脸,大摇大摆往里走。 很明显,要在白云晞面前“争” 给他看。 南宫无殇在外面站了一会,最后改变主意转身离去。 被萧凉闹了这一出之后,往后南宫无殇前来白府,总有意无意错开,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碰上面。 因为这次死里逃生吓坏一干人,所以白云晞被押着在府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知道,她被当成重伤患照看禁足期间,南宫无殇启用手下最秘密的十二卫,只为找出秦清映祈福的佛寺,好好为她出一口气。 她养伤养得悠然,就算她三五年不露面,她开的铺子依旧给她如火如荼的赚钱。 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某个据说神秘的药王谷弟子,在外游历那么久还没被她发现踪迹。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一场大灾难悄然就降临头顶。 这一天,京中所有香醇酒铺照常开门营业,生意跟往常一样红火。 人来人往的地方,伙计忙着打酒送客,掌柜忙着收钱打算盘。 然而,他们忙碌不停之时,谁也没有留意到刚刚才打了酒走出门口的客人,拔了酒塞,直接站在门口仰头大口大口喝酒。 这种情形太常见,不管掌柜还是伙计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他们不看,自有过往进出的行人及其他顾客看见。 一会之后,门口就传来惊恐尖叫声,“啊……死、死人了,七窍流血死、死了!” 掌柜跟伙计没在意,这种恶作剧虽不是每天发生,但隔三岔五定然会上演一回,他们都习惯得麻木了。 只要没人出现理会,闹恶作剧的人一会自然会散。 又过了一会,但是外面惊恐叫声并没有渐渐散去,反而随着越多越多的人群,堆成了哄哄指责声。 在掌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句,“官差来了官差来了。” 掌柜咯噔一声,“官差?” 丢下算盘连忙跑往店外。 一队官差气势汹汹走来,但店门前,却有几个人倒在地上,每个都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 “啊!” 饶是掌柜再胆色过人,骤然看见这种惨像都忍不住失声惊叫起来。 接下来的事,似乎十分顺理成章,官差简单问了一下围观的群众,证实倒地几个人是从香醇酒铺买了酒,且当场喝下之后不久就倒地身亡的。 “香醇酒铺卖毒酒!” 也不知惶惶路人中,咕哝出这句话的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很快,这句话就如大风一般扩散开去。 官差当即封铺,还同时将掌柜与所有伙计一齐抓回衙门。 这只是发生在朝华路的事,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几乎同一时间,全城的香醇酒铺都如出一辙的发生了“店门口死人” 事件。 因为众多“目击者” 都一致证实这些死人,就是因为刚从香醇酒铺买酒喝酒当然死亡,所以无一例外的,凡是发生当场死人事件的香醇酒铺,全部都遭到了官差当场查封抓人。 这件影响极其恶劣的大事终传到白府,让白云晞知道的时候,距第一起事发已经过了半天。 要命的是,最需要凭借权势说话这个紧要时候,不管是南宫无殇还是萧凉,白云晞都没找到人。 “云晞,这件事还是让我去处理吧?” 白子墨不是不明白事态严重,正因为明白,他才不放心让白云晞一个姑娘家去涉险。 “哥哥怎么处理?” 白云晞苦笑,“平日我没让哥哥操心这些琐事,眼下就算哥哥想帮忙也使不上力。” 所有生意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经手,除了最先开张的客似云来。 那间铺子的性质,也就等于留给白子墨解闷寄托玩票一样。 其他生意,说句不客气的老实话,基本无人知道还有白家少爷这个人。 “云晞,如今事情闹得如此凶猛,酒铺只怕都得关了,你还是暂时别忙着出去,先看看风声再说。” 想到每个铺子都死人,白子墨就觉得心惊肉跳得慌,“云晞,钱没了可以再赚,可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哥哥,” 白云晞鼻子一酸,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将近一年,她心里早就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真正的血亲,“同样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白子墨微微一笑,“那就先别管这些事,待宁王回来再出面。” “可是,哥哥。” 白云晞不待他说完便打断,“这么多酒铺同时出事,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就算我想躲着不出面,只怕别人也不容我躲。” 对方发难前一定得到了准确消息,知道她身边那么几个使得上力的“权势” 们都暂时离开,才敢以雷霆手段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 这张大网想网住的,自然是她这条让人高看的大鱼了。 白子墨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这个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当然难免自责自己无用……。 “至少在出面解决这些问题之前,得先找对方向。” 没有时间自怨自艾,白子墨只能力所能及的帮着出主意,“云晞,依你之见,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买那么多人去死?” 少女苦笑一声,看着眼前清瘦的脸,默默安静。 之前家破人亡的非人遭遇,虽然让她这个哥哥脱离了书呆子气息,但某些方面单纯的想法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本质纯真。 哪像她,在这个时代生活时间还不到一年,她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什么法治平等和平,在这里统统看不见。 看见的,都是权势高压随意贱踏人命。 “哥哥,” 眸光暗了暗,她幽幽叹气,“只要稍微有点权有点钱的人,其实能买来很多条这样的人命。” 这个时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白子墨怔了怔,随后沉默下来,面上渐渐露了悲凉哀痛之色,“云晞,我还是太天真了,对吗?” “不,哥哥只是善良,看什么都是好的。” 如果他也像她一样在外经常奔波,见惯各式戴着面具的虚假嘴脸,他看人的眼光也会染上灰。 可她私心里,却宁愿他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保持纯白善良的明眸。 世间太多丑恶,若连身边都缺了美好,她会觉得人生灰暗。 “那云晞现在打算怎么办?” 随便有钱有权就能买来人命,只为抵毁他们铺子声誉……不,照眼前的形势,是预备用这一招完全吞掉云晞经营的所有生意。 闭了闭眼睛,白子墨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平息心中愤怒。 这世道,并非长存不公。 既然他们对上了,只能拿出勇气与这种不公抗争到底。 “酒铺已经全被封了,如果不出所料,我们酒铺所卖的酒水这会肯定也查出各种有问题的名目来。” 白云晞虽沉了脸,不过脸上并不见惊慌愤怒,“不管是有毒还是其他有害的东西,总之不会是好的。” “换句话说,想在这风头火势的时候挽救声誉挽回损失,绝对不可取,也无法做得到。” “这批铺子既然被封了,那暂时就让官府封着吧。” “除了铺子,还有酿酒的原料及酒庄。” 少女默了默,忽地想到什么,脸色蓦然变了变,“哥哥,你留在府里随时留意官府那边的消息,我现在必须马上出城一趟。” 白子墨见她变脸,只一沉吟便立时也跟她想到同一处去了,但是,却不赞成她这个时候冒险出城,“云晞,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可让哥哥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你听哥哥的,暂时不要管这些事,酒庄也好原料也好,都等到宁王他们回来再处理。” 理论上,嘴巴说说钱可以再赚确实容易。 可是,白云晞一想到那一笔笔钱全都是她辛苦赚回来的,哪里真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坐看事态恶化。 如果原料与酒庄同时出问题,她在京城打下这半壁江山岂非转眼就要拱手让人? “哥哥不用担心,这些目前只是猜测而已。” 白云晞不露忧色,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事情未必就去到那么坏的一步。再说,我不过打算悄悄出城,让西风跟着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云晞。” 白子墨难得坚持,连声音也渗了丝严厉,“西风武功再好,他也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到时真遇上什么,你让哥哥以后怎么活?” “哥哥想得太严重了。” 少女低下头,心里焦躁却再难压抑,“天子脚下,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对我如何的。况且我也不招摇,谁能料到我这个时候出城呢。” 白子墨皱眉盯着她,一脸寸步不让的坚持,“不行,云晞,我不能让你冒险,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 第105章 住手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哥哥,”白云晞叹了口气,没有再重申自己要出去,只换个话题道,“城里所有酒铺都出了事,若我一直留在家里,你觉得官府不会上门请我回去吗?” 当然,她说请那是客气。 白子墨听出她弦外之音,却宁肯相信官府会顾忌她眼下身份。 虽然皇子妃前面冠上“未来” 两个字,让人顾忌的份量轻了。 但好歹,还是皇子妃。 “云晞,” 白子墨沉吟半晌,心知自己无法说服她,再说也不过徒然而已,“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少女郑重点头,“哥哥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时间紧迫,白云晞没有再多逗留,简短叮嘱几句之后,就与顾西风一道出城。 也许香醇酒铺的事情还未宣扬开,守城官兵并不知此等大事,稍稍查验确认没问题便放她出行了。 酒庄建在城外五十里一个群山环抱的大山拗里,主要的工人就是那里一座村庄的农民。 为使那些工人能够完全放心酿酒,她在附近建了许多的便利措施。 除了指导不能进酒庄酿酒的农民做庄稼及果蔬,还建了免费学堂及平医所。 农民自给外剩余的庄稼及果蔬都由她直接回收,这个村庄在她带领下,户户的日子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而在这个酒庄包围的村庄里,白云晞在这些农民心中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崇敬她不爱戴她。 可以说,这个酒庄不仅是白云晞欲要以此振兴白家昔日辉煌的根基,更是她投入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事业。 酒庄里每个人,都跟她的亲人一样。 看见他们笑脸,看见他们满足的欢喜,她内心也是满足平和的。 出了城,白云晞急着赶路,马车速度直接提到最大。 正常情形下,五十里路用一个时辰便可赶到。 只不过,酒庄所在并不是宽敞平坦的官道,出城不过十里便岔开了路。 往山里的路,经她出姿修缮之后,谁也没料到的是,反而比官府出次修的官道更为好走。 “西风,等去到酒庄,我让方嫂亲自煮花生给你。” 白云晞想起她急着出门,牺牲了顾西风那一点点爱好,此刻坐在马车无事,想起这茬便打算满足这心智不足的家伙。 她记得顾西风跟她去酒庄,最高兴就是吃到方嫂亲自煮的花生。 虽然她不知道顾西风什么时候养成这个爱好,不过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都愿意满意他。 顾西风就坐在她对面,闻言登时双目放亮,高兴得比划一下,“真的?那我要三种味道的。” 白云晞看着他容易满足的笑脸,心下烦扰都似散了不少,“好,你想吃什么味道的都告诉方嫂,我让她给你做。” “云晞真好!” 顾西风灿烂笑脸大大扬起,然而笑容未完全绽放,却见他突然紧张的绷直身体,声音随即放低,“云晞,外面不对。” 白云晞心头一凛,“有何不对?” 该不会有什么杀手埋伏在附近吧? 念头闪过,她却希望纯属自己草木皆兵想多了。 “ 有杀气。” 顾西风一句话,很直接打碎她自我安慰的幻想。 少女手握成拳,顾西风笑脸隐没,换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盯着外面。 “瞧我这乌鸦嘴。” 少女苦笑,这时候除了自嘲,似乎她什么都做不了。 顾西风以为她害怕,两眼紧盯着外面,还轻声安慰她,“云晞别怕,西风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就算他们很厉害,西风也不怕。” 顾西风安慰的言语很显浅,白云晞却觉得比其他说空话的安慰让她感动多了。 “嗯,我不怕。我知道我家西风最厉害了,西风会保护云晞,将所有坏人都打跑。” 知道外面有杀手一刻,白云晞心里不是不害怕,可害怕又如何? 那些杀手既不会放过他们也不会怜悯他们,所以她干脆与顾西风说话缓解紧张情绪,也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对付外面的杀手。 如果那些杀手不主动跳出来攻击,她何必非让顾西风费力气主动去挑人。 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吧,她想。 马车离酒庄越近,形势对他们越有利。 做杀手的,大概都惯潜伏暗处见不光,怕别人识穿身份。 酒庄人口众多,杀手总不至于跟到那里去杀人。 这么想着,她一边与顾西风说着话,一边悄悄朝他使眼色。 杀手绝对不会容他们拖到酒庄再动手,所以前面最难走那段路,一定会是杀手暗袭的最好时机。 若不是顾西风武功好,他们未必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就发现不对。 不过,白云晞也心知自己这会再暗示顾西风做准备也无用。 他们连车夫在内不过三个人,三个人之中,只有顾西风一个人能打。 这时候就算她有满脑子主意也无用,在用拳头说话的时刻,她任何主意都帮不上忙。 但这时候折回头显然也不可能,不能退,只能硬着头皮迎难往前。 果然,她念头未转完,马车已驶到两面峭壁所夹的通道。 唉,看来今天她要被对方来个瓮中捉鳖了。 偏偏明知这是捉她的瓮,她还不能不钻,想想也真够憋屈的。 风,似乎忽然都凝重了。 空气,也似乎在这狭窄的通道中凝滞不动了。 “云晞,他们来了,你在车上坐好等我打败他们。” 顾西风极快叮嘱一声,便掀了帘子掠出车外。 白云晞点头,“西风你小心点。” 马车外,日光不胜刀光。 顾西风箭一般掠到外面,立时就迎来了四面八方的攻击。 犀利、狠毒、无情、完全不留半点后手,招招皆是置人于死地的凌厉招式。 白云晞心里怕得要命,看着外面晃动的刀光,她脸色也白了几分。 但再害怕,她没有缩在车内发抖,更没有拉着帘子做掩耳盗铃之举。 而是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在刀光剑影里来去如电的高大身影。 平时大多时候,顾西风跟在她身边都是沉默的影子般存在。 只在遇上爱吃的花生时,才会露出天真孩童心性。 而每次遇到危险,都是这个看似高大实则还是孩子心智的身影冲在最前头保护她。 杀手人数极多,对方显然狠了心要令她毙命于此。 白云晞看着在锋芒闪烁的剑光中飞来闪去的高大身影,心里忽然有些迷茫,怀疑当初她是不是不该拿少时情谊作借口让顾西风从江南一直跟着她上京。 虽然一时半刻还看不出眼前形势谁优谁劣,但对方人数占压倒性的绝对优势,顾西风武功再高,也只得一双手而已。 败落,是迟早的事。 闭了闭眼睛,白云晞心头渐渐漫上钝痛。 如果注定她今天逃不过去,她不希望顾西风也陪着她陨命于此。 对方费大力气在这堵住他们,目标只是她一个而已。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推测一样,就在她沉凝闭目的瞬间,外面忽传来让她心头发颤的“哧” 一声细微闷响。 那是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不管伤在谁身上,都让她紧绷的心弦生出如履薄冰之感。 有人受伤,意味着这搏命的击杀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而分出胜负的结果,不是敌死,就是她亡。 她不畏死,能在这个时代活上一年,那已经是她赚到了。 可这个时候若真如此窝囊死在这里,她心里却有遗憾。 她涩涩闭上眼睛,莫名的,脑里竟闪出那张一时笑意迷离一时又冷峻刻板的俊脸。 记得以前不知从哪看到一句话,说是一个人临死前想起那个人,一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南宫无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微微愕然,她心绪复杂的苦笑一下。 什么时候她将这个人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了? 这个时候,她最遗憾最放心不下的应该是不良于行的哥哥才对。 低低叹口气,睁眼再望外面,战局开始有了明显变化。 顾西风身影掠飞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他出招杀敌的速度也同样出现力气不继的艰涩滞后。 不容她再多思考,已经有两个杀手终于突破顾西风原本严密的防线,一人提一把大刀向马车奔来。 顾西风眼角瞥见这情形,当下大惊。 竟顾不得自己空门大开给敌伤己的机会,抽了剑直接回身朝马车掠来。 “云晞,别怕!” 这家伙,即使这个时候仍一心一意顾虑着白云晞安危,根本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如何。 “哧、哧” 接连两声闷响传来,白云晞心惊肉跳的瞪大眼睛,顾西风奔来的身影跄踉了一下。 他背部,已经被砍了两刀。 眼看后面追来的杀手,举起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刃又要再度砍到他身上。 心一急,喉咙忽然涌上一口甜猩。 白云晞连忙掩住嘴巴,将甜猩咽下,将惊叫也压下。 定了定神,在顾西风回扑救她之前,在那两个突破防线的杀手提刀砍下她脑袋之前,她倏地一把扯掉帘子,朝外厉声大喝,“住手!” 第106章 可怕的前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外面的杀手已经占据优势,骤然听闻她不怕死的露出大喝,俱同时怔了怔,倒真有人动作慢了下来。 而最直接被她凛然气势影响的,自是最靠近马车那两个杀手首当其冲。 顾西风心智不足,但却是个极聪明的,一见那两杀手发怔,当即不顾自身安危立时往马车掠了过去。 越在危急关头,一个人的潜力越可能被激发出极限。 白云晞瞪大的眼珠直了直,因为刚刚还行动迟缓的顾西风,竟在眨眼间鬼魅一样飘了过来。 不但在那两个杀手反应前飘到近前,还直接最贴近她身边摆出保护姿势。 “不管你们收了谁的钱来取我性命,我想说的是,你们收钱做的买卖只是取我一人性命而已。” 白云晞心下震惊,却不敢有分毫耽误,“再杀多其他人,买主也不会另外再多给你们钱。” 她舔了舔嘴唇,将心底的惧怕狠狠压下去,“既然如此,你们何必白费力气。” “只要你们放过他们,我保证不反抗乖乖让你们割下脑袋去领钱。” 顾西风大惊,白着脸急喊,“云晞,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 他惊慌失措之下,竟忘了此刻大敌当前,直接伸手去拦。 这一拦,并没有起到实质性保护,反将那些惊怔的杀手刺激得回过神来。 刀光乱晃,杀手不约而同举刀往他手臂砍来。 “噗” 一声入耳,白云晞眼神都似被暗红的血染沉,顾西风手臂挨了一刀,这一刀比之前任何一次受的伤都要重。 因为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住手,住手!” 白云晞愤怒如狂,怒吼似号,“西风你让开,你让开。” 杀手没有住手,顾西风亦没有听她的话让开。 但,在这生死搏杀的紧张时刻,却有急骤的马蹄声自京城方向传来。 众人似乎都被这阵马蹄声惊得愣了愣,另外有人来,这意味着事情有变化。 白云晞眸光闪了闪,也不知来人是友是敌。 不过,不管来人帮哪方,对她而言似乎都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是对方帮手,横竖现在她已经将性命豁出去,来多几个敌人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来人与眼前这群杀手不是同伙,就意味着她生机未绝。 她念头电转时,那些杀手却从相互对视的眼神里看出了异样紧张。 目光一转,她几乎瞬间就捕捉到杀手之间不同寻常的情绪。 朝顾西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尽可能保护自己拖延时间。 她已经清楚意识到,能让杀手神色生变的马蹄声,一定不会是杀手的同伴。 殊不知她反应快,那些杀手反应也不慢。 顾西风一动,那些杀手也跟着动了。 眼前,又是新一轮殊死相搏。 比起之前害怕而沉着的心情,白云晞看着眼前你来我往的锋利影芒,心情竟前所未有的紧张。 好在,顾西风受伤不轻,但战斗力仍旧未减。 白云晞紧紧盯住他高大身影,心里怀疑或许他是顾忌着她会自愿舍弃性命才一直强撑。 但不管怎样,他突然奋起的顽强搏杀终为他们赢得了时机。 那些马蹄声转瞬便近了。 来人竟也蒙着脸,为首的在不远处观看了一会,大手一挥二话不说直接就加入战群。 很快,白云晞紧悬的心放下一半,望着顾西风终于不必独自苦苦支撑,她暗下长长松了口气。 很明显,来人虽未必是他们这边帮手,但照眼前情形看,绝不是杀手那边帮手就是了。 来人同样在人数上占优势,且每个战力都不弱。 有他们加入战圈,顾西风压力很快就缓解。 他趁着这个时机,且战且退回护到白云晞跟前,“云晞,我们现在走不走?” 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很简单。 既然有人来救,他们就应先离开此地让救他们的人无后顾之忧才对。 这个道理,是以前白云晞反复教导他的。 听闻这话,白云晞打心底感到欣慰。 这意味着这个心智不足的大个子,不再是过去眼里世界非黑即白的孩子。 “我们走。” 白云晞掠一眼战圈中相互酣战的两伙人马,压着声音毫不犹豫道,“你上来,我们立刻走。” 既然分不出敌友,她若还呆呆留在这等他们定出最后胜负,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谁知道后来这批人,会不会在打赢对方之后,再对他们做什么。 所以此刻趁着双方都无暇分身理会他们的时候,三十六计,自然溜为上策。 当然,就算开溜,他们此刻想溜回京城也不现实。 因为往京城的路口,正被这两伙人占住作为主战场。 顾西风点头,随即一掠闪身进了马车,车夫也是机灵的,白云晞一声吩咐,他立时便扬起马鞭。 轮子如飞,“轱辘轱辘……” 的声音随即响起,在那两伙人傻眼住手的瞬间,马车已然极速的扬起浓浓灰尘而去。 白云晞一路不敢停歇,马车奔得多快,她心就跳得多快。 好不容易终于看到酒庄,她紧张嘣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渐渐放下来。 “西风,我先和你去平医所。” 一近酒庄,白云晞立即不由分说做了决定。 顾西风身上伤处累累,她真怕这样再奔几里路,他身上的血会流光。 顾西风自不会反对,压着手臂,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云晞,我想吃方嫂煮的花生。” 少女迎着他充满期盼的目光,不由得哑然失笑,也就这家伙这时候还会念念不忘记着他的花生。 “好,我们看完大夫就去找方嫂。” 白云晞柔声哄他,“不过西风得先答应我,大夫开的药你得乖乖喝完,可不能因为怕苦不喝。” 能吃到方嫂亲自煮的花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即使再不喜欢药的苦味,顾西风略一犹豫还是点头答应她,“云晞让我喝,我就喝。” 不过白云晞还未去到村庄里的平医所,就被村里的人拦住了,还被告知现在平医所里没有大夫坐堂,两个大夫都到酒庄里去了。 白云晞问不出情由,担心顾西风的伤势,再加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连忙调转车头往酒庄赶。 “白姑娘怎么突然来了?” 他们才刚到酒庄门口,就见酒庄大管事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等看见顾西风一身带血的伤,眼神立时大变,“啊,顾少爷受伤了?” “平医所两位大夫都在原料库那边,姑娘要不要我将人请过来?” 白云晞沉吟一下,“不用,我和西风去原料库那边就行。” “对了,两位大夫突然都跑来酒庄,是不是原料库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大掌事亲自陪同她往原料库去,想了一会,才道,“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大掌事默然回忆了一会,才接着道,“就在今天上午,我们收了几千担高粱进库不久,管仓库的杜长就出现头疼脑热呕吐等症状。原以为是偶感风寒,他去平医所抓了两副药,以为喝了药躺个一天半天就好。” 说到这里,大掌事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谁知他喝了药之后,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加重了。” 眉心突地跳了跳,白云晞心里不安更明显了些。 大掌事接着又道,“就在杜长倒下不久,接二连三又有几个人出现相似的症状。而且这几个人,全都是上午与他同一仓库有个接触的人。虽然那几个人年纪体壮底子好,但发起病来看着却似比杜长还严重。” “这件事禀到我这里的时候,他们几个的情况已经十分凶险,我只好让人去平医所将两位大夫都请来这里。” 头疼发热呕吐,这些症状初听起来确实就跟染风寒一样。 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白云晞决不会再单纯以风寒而论。 “那现在两位大夫对他们的病症有什么确定的诊断没有?” 若病症不对,如何用药? 大掌事眼神深了深,打量了四周一眼,看着她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白云晞心下一凛,“怎么了?大掌事有话不妨直说。” 大掌事略略垂头避开她清亮坦然的目光,刻意压低声音飞快道,“禀姑娘,虽然目前两位大夫都还没确诊他们的病症,但也曾悄悄跟我透了些风声。” 白云晞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忽涌出一个十分不妙的猜想来。 但猜想归猜想,这会她还是决定不露声色先听听大掌事怎么说。 目光微沉,眉头跟着蹙了起来,“什么样的风声?” 大掌事显然十分清楚那样的风声一旦泄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因而在回答她之前,又十分警惕的往四周望了望。 白云晞对酒庄采取现代工厂那一套企业化管理模样,此刻他们走在厂区外环的石路上,因还是上工时间,四下均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这时候胡乱出来走动。 确定没有任何人靠近他们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能听到他们谈话内容,大掌事仍旧不放心,刻意缓了脚步往白云晞身边凑近过去,急速而极低声说道,“大夫们说,他们的病症看起来极似某种会传染的疾病。” 白云晞蓦地听闻自己心底“咯噔” 一声,脑里几乎立刻闪过一个词。 第107章 争执不下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瘟疫!白云晞心突地紧紧揪了揪,某根绷紧的弦似乎都要断裂一样。 在现代,若发生大规模的疫病,还是件灾难性的毁灭事件。 更别说在这医学远远不如现代发达的古代了。 深深吸几口气,白云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就她所知,一般情况下,疫病的出现都跟某种传染源有关。 而传染源的产生,一般都是在发生过重大自然灾害或环境陡然剧烈恶化才滋生的。 比如某个人口稠密地区突然发生严重洪涝灾害,导致多人死伤及环境卫生状况极差……。 能携带疾病传染源的,一般情形下应该是活体,也就是人。 如果是新入库的几千担高粱携带传染源引起其他人发病……,这事蹊跷且不怎么有科学根据。 也许情况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糕。 白云晞暗暗定了定心神,若有所思问道,“大掌事,当初送高粱入库的是谁?他有没有出现杜长他们几个一样的病症?” 大掌事茫然的抓了一把头发,不怎么确定道,“送高粱入库的是老熟人高可生,据说当时他精神抖擞的,声音洪亮手脚灵活,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就是在他走后,杜长才发病,然后是其他人也出现头疼脑热呕吐全身关节酸疼的病症。” 白云晞默了默,虽然她觉得杜长与其他几人的病症并不似疫病,但她不是大夫,目前还未了解详细情形,一时倒不好乱下结论。 “高可生离开时,杜长还没发病吧?” 白云晞眸光沉了沉,希望事情还没有往最糟糕方面发展,“你可知道他出了酒庄之后会去何处落脚?” 大掌事很是奇怪她为何对高可生问得那么详细,然待他细细回味过来,脸色却煞时惊得发白。 心头震惊,开口都结结巴巴不利索了,“姑、姑娘是怀疑他……他离开后会造谣?” 想到高可生可能一时嘴巴没把门,在外说上几句酒庄的人如何如何……大掌事脑门立时飙出一层冷汗。 白云晞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希望一切只是我多心想远了。” 大掌事胡乱抹了把汗,“我听说老高当时生龙活虎的,还跟杜长他们搂肩拍背高声谈笑,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这……姑娘你想多了吧?” “但愿吧。” 少女叹了口气,当下不再说话,只与顾西风默然往原料库那边走。 待他们去到原料库,大掌事直接将其中一个大夫单纯叫了出来为顾西风处理伤口。 而白云晞趁着这个时候,又从侧面再了解一下杜长与其他几人发病的情况。 待到顾西风出来,白云晞才留下大夫问道,“严大夫,你跟我说实话,杜长他们到底是什么病?” 严大夫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之前一直贫困度日,多得白云晞在这开了酒庄赏识他医术留他在平医所,他才有机会一展所长,因而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对白云晞充满感激与尊敬。 见她脸色沉凝,当然不会遮掩什么,“白姑娘,老实说,我和万松虽然还不太能确定杜长他们几个到底患了什么病。不过经过我们观察,目前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并不是染了疫症。至于他们几个为何会接二连三出现相似症状,这个……目前我们还没弄清楚。” 白云晞心神定了定,当下关切问道,“那他们几个的病能治好吗?” 不是疫病固然让人松口气,但病源找不到,若同样是治不好会传染的疾病,这跟疫病也没什么两样。 “这个,我们研究出几个新的方子,不过目前还没有相应的药材试验,所以一时半会还不能明确答复白姑娘。” 白云晞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他们现在的情况能够暂时稳定下来吗?” 严大夫当即点头,严肃保证,“白姑娘可以放宽心,他们的情况不会继续恶化。” “这就好。” 白云晞微微松口气,思索一会,又道,“是不是需要那几味药材比较昂贵?这里又暂时找不到?” 严大夫一听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目露感激,连连点头,“对对,白姑娘可有办法?” 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 白云晞暗下苦笑,难道她能为了省那么几两银子放任事态恶化不管吗? “你将需要的药材列出来给我,我这就回京给你找来。” 她默了默,又道,“虽然确定他们几个染的不是疫病,不过外人并不知情,若让人以讹传讹说不定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甚至引起恐慌。” 她目光定定盯着严大夫,声音稍微带着严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严大夫怔了怔,随即严肃保证,“白姑娘只管放心,我们已经妥善安置杜长他们几个,在他们身体彻底好起来之前,不会让别人随意接触到。” 说罢,他瞟了眼站在白云晞身后的大掌事,“其他的事,就有劳大掌事操心了。” 不让消息在酒庄乱传,这事确实需要大掌事暗中出面协调。 白云晞凝目看着大掌事,“大掌事,我希望在杜长他们好起来之前,酒庄没有任何不利的传言,做得到吗?” 大掌事抹了抹汗,牵强的笑了笑,“白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把关。” “嗯,既然大家能同心协力,我相信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 白云晞拿了严大夫列出的药材,就欲先离开酒庄。 然而,就在这时,却有人面色凝重的匆匆走来。 他在大掌事跟前站定,见白云晞与严大夫都站在一旁,登时有些犹豫起来。 “阿辉有什么事?” 大掌事看一眼白云晞,见她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当下使个眼色,厉声道,“你直说吧。” “大掌事,” 阿辉迟疑了一会,又瞄了瞄白云晞,才急急禀道,“就在刚刚,选料组有几个人也病了。而且,他们的症状……跟杜长他们极为相似。” 心头跳了跳,白云晞蹙着眉头,立时吩咐道,“大掌事,你找个理由将他们几个悄悄调来这边,让严大夫他们一块诊治。” “我先回去了。” 她看了眼默然跟在身边的顾西风,心头又沉了沉,“记得我刚才说的,万不可让事态扩大。” “西风,你身上的伤口刚刚才包扎好,就暂时留在酒庄休息吧。我先回城,买了药材就赶回来。” 大掌事虽不知她来时遭遇了什么危险,但见顾西风一身是血自知不是什么好事。 当下有些犹豫道,“白姑娘,不如我叫几个好手送你回城?” 为保证酒庄的安全,酒庄里自然也养了一批会武功的护卫。 但这人的功夫跟顾西风比起来,绝对是云泥之别。 白云晞考虑一瞬,只能点头,“好,有劳大掌事。” “云晞,我跟你回去。” 顾西风睁着乌亮眸子,一脸固执看着她,“你危险,我不放心。” 白云晞暗下叹气,她何尝不知道如今这短短五十里路也危机四伏。 之前那两伙人,一直没有追到酒庄来,她只能暗下推测,或许他们之中,一伙要取她性命另一伙却要保她性命。 两伙都露了面又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知道彼此都讨不好,才暂时没有继续找她麻烦。 但这并不表示,她现在赶回城路上就是安全的。 她默默打量顾西风一眼,实在不放心他一身伤口。 “不行,” 她皱着眉头坚持,声音严厉,“要是回去的时候伤口裂开,你这身本就不轻的伤只怕立马就要变成重伤。你乖乖听话,就当是为了我,暂时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想了一下,她又放柔声音哄道,“你不是想吃方嫂煮的花生吗?你乖乖在这等着,待会我就让方嫂煮好花生送来给你。” 若不是记挂着自己哥哥,又想及除了采买药材还得再找几名有经验的大夫,她也不必亲自赶回去。 其他的事都可交给别人去做,唯独请大夫这事,若她不亲自出面,别人只怕请不动。 听闻可以吃上方嫂亲自煮的花生,顾西风果然犹豫了一下,当然他也就嘴馋的吞了吞口水,随后便摇头,同样一脸不妥协神态,“云晞去哪,我就去哪。” 白云晞叹了口气,压抑着快要抓狂的烦躁,试图继续跟他说道理,“西风,你听话,先在这好好休息。” “再不听话,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这是白云晞对他说过的后果最严重的话了,平时她不轻易拿这种事威吓他。 但一旦真说了,顾西风就知道她绝对会说到做到。 他看着不容商量的少女,委屈的愣了愣,低下头仍旧难掩担忧,“可是西风不跟着的话,云晞会让他们砍脑袋!” 似是内心剧烈的天人交战一番,他静一瞬,忽握着拳头坚定道,“就算云晞以后真不理我,我也不能听话留在这里。” 白云晞烦躁得想抱头叹气,这小子什么时候不傻了,竟知道反过来威胁她。 “白姑娘,不管怎么样,顾少爷是一番好意。” 大掌事去而复返,将护卫也带了过来,“不如就让他跟着吧?” 第108章 烧心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云晞见他眼神急切,默了默,也知他担心事态扩大怕到时控制不了影响。 拖多一会,耽搁时间久一些,也许会有更多人染上如此古怪棘手的疾病。 少女低低叹了口气,看着顾西风,无奈妥协,“那你跟上吧,不过在车上可得听我的。” 顾西风立时咧嘴一笑,忙这迭点头,“只要云晞不赶我走,我什么都听你的。” 虽然一趟多了几个护卫,不过白云晞仍旧提心吊胆难以轻松。 很快,他们又返回到原先遇袭差点连命也丢掉的地方,白云晞看着两旁峭壁,远远便心有余悸的吩咐,“何叔,将马车赶快些,我们快些回城。” 但是,仿佛老天也要跟她作对一样,竟就在她刚吩咐完毕,忽然“轰隆” 一声来了道震耳欲聋的晴天霹雳。 白云晞惊了惊,眼角瞥见顾西风突地绷紧身体,心就慌乱得呯呯乱跳。 对于杀气的感知,自是顾西风比她强上无数倍。 她一面掀了帘子注视着外面,一边暗自思索对策。 又在怀疑自己判断是不是真的出现错误,还是顾西风感知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她宁肯是后者。 不是怀疑顾西风的能力,而是依他之前失血的伤势,偶尔感知不准也属正常。 然而,好运似乎不怎么乐意眷顾她。 顾西风的脸依旧绷着,估计是怕影响众人情绪,他竟难得的憋住话不出声。 就在白云晞以为又要来一场血战的时候,官道意外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有人经过,意味着事情会有转机。 白云晞只一眼,便掠见顾西风原本紧张的面孔换了不明所以的疑惑。 她忽然便松了口气,因为顾西风紧张的表情已经松懈下来,这意味着那些暗伏的杀手……果然被官道的马蹄声惊走了。 很快,他们的马车也驶到官道。 白云晞还来不及作其他想,就听闻有马蹄声突突越过他们马车,在前面拦住。 “白云晞,你出来。” 似曾相识的情景,同样张狂的叫声,白云晞古怪一笑,自马车探出头来,果然就见萧凉正一脸愠怨高踞马上,皱起眉头不耐烦的瞪着她。 “郡王?” 白云晞乍然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心里第一次对这小子的出现有说不上的欢喜,因为这小子刚刚才解了她一次危机。 “好巧。” “是巧。” 萧凉策马去到她旁边,“爷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命令的口吻,完全没有征求她意愿的意思。 白云晞挑了挑眉,这小子,果然永远死性不改。 不过这会她心情好,就懒得纠正他欠扁的态度了,看在他一贯还算听话的份上,她先了解一下也无妨,“什么忙?” “先声明,我现在还忙着呢。大忙我可帮不上,也没时间帮。” “你这是刚从酒庄出来往城里赶?” 萧凉打量她一圈,忽脸色黑了黑,“车里有人受伤?” 白云晞叹了口气,这小子倒是长了个像狗一样灵敏的好鼻子,“我之前刚刚遇到伏击,西风受了不轻的伤。我现在赶回城找大夫购药材,稍后还得接着赶回酒庄。” 知道不是她受伤,萧凉臭臭的脸色立时转晴,“你要买什么药材?单子拿来爷替你买。至于你要找的大夫,相信爷,只要你答应帮爷一个小忙,绝对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白云晞看着他狡猾的转着眼睛,心中一动,“后面有个大夫追你?那大夫还是女的?” 她这话可不是胡乱猜测,凭心而论,萧凉这京城恶霸的相貌绝对出挑中的出挑。 而且在京城就有武锦整天追着他跑的先例,如果眼下有个女大夫追着他后面跑,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萧凉冲她挤了挤眼,神情不见尴尬或得意,只有几分不耐,“算你这个女人猜对了,这忙你到底帮不帮?” 帮他将人拐到酒庄去? “忙倒是可以帮,” 白云晞沉吟,她现在急需医术不错的大夫一起会诊,但她将人拐去酒庄,到时女大夫不愿意帮忙的话,她不是白忙活一场。 掠了眼萧凉,她略略迟疑,“她的医术如何?你跟她没结什么深仇大恨吧?” 如果惹个仇家回去,她的酒庄不是危险了。 萧凉忽然冲她勾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你不是天天嚷着要找人家,现在好不容易送上门,你反而要错过?” 白云晞怔了怔,继而惊喜莫名的瞪大眼睛,“你是说,她是……” 药王谷派出来历练的弟子? 萧凉明显知道她想说什么,遂嘿嘿一笑,“如何,爷这个忙你究竟愿不愿意帮?” “郡王托我的事,自然帮忙到底。” 少女轻轻一笑,十分爽快的掏出单子递给他,“不过郡王替我办的事也一定要尽快办妥,还要早去早回,记得一定尽快将药材送过来。” “啰嗦!” 萧凉一甩鞭子将单子卷过来,随后一夹马腹扬长而去,“爷办事什么时候出个状况。” 他抱怨的声音落在风里未散,后面果然传来极为急促的马蹄声。 能让一个姑娘紧追不放的,看来萧凉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本事,嗯——特别能惹事的本事。 白云晞暗叹口气,已从马车下来直接走到路旁等着。 转眼,便见烟尘弥漫的官道驰来一骑。 远远,便望见马背上一袭白衣的姑娘紧绷着俏脸。 白云晞苦笑一声,瞧这姑娘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就知道这姑娘心情不太美好。 希望这位姑娘只是恼萧凉那个臭小子,可千万不要是那种性情冷清极难相处的人才好。 “哎,姑娘!” 白云晞没有机会再迟疑,望着烟尘里绝驰而来的一骑,她举高帕子边挥舞边朝那姑娘大喊。 “姑娘能不能先停一下。” 她直接拿自己当肉盾冒生命危险站在路中央叫喊,那白衣姑娘虽觉诧异,不过也不至于对她漠然无视直接奔过去。 听着马蹄声渐渐慢下来,白云晞笑容才回暖,别看她淡定从容站在路中央,实际上,她这么一站,后背冷汗立时就滚滚直冒。 白衣姑娘速度慢下来,却没有下马,直接在她不远处皱眉望着她,“我不记得以前认识姑娘,不知姑娘你这么危险拦路是为何?” 将他人性命放在心上,这说明白衣姑娘三观还是正常的。 白云晞心下暗松口气,面上却异常客气含笑道,“以前不认识不要紧,请姑娘见谅,我危险拦路自然是不得已才为之。” 这话她说得真心,不得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 白衣姑娘仍旧冷着一张脸皱住眉头看她,“姑娘有何不得已?” 白云晞心里暗暗再次为她人品加分,明明急着赶路,却没有因为她的“胡闹” 就甩袖走人,这是不是因为学医的人,天生一副悲悯心肠? “我知道姑娘是药王谷的弟子,目前我的酒庄遇到一个大麻烦。” 白云晞想了一下,才接着道,“姑娘先别急着问我怎么知道你来自药王谷,我想说的是,我的酒庄出现十分棘手的病症,几个大夫对那病症皆束手无策,若不能尽快遏止病情,只怕我酒庄上几百号人都要遭殃。” 说罢,她诚恳的朝白衣姑娘深深一拜,“我知道我这要求很唐突,但我希望姑娘能够看在几百条性命关乎几百个家族份上,能随我前往酒庄诊治患者。” “若不是听说药王谷的弟子一向医者父母心,我也不敢如此冒昧。” 白云晞表情渐渐凝重,“只是事情紧急,一般大夫竟都不能确定那是什么病症……。” “请姑娘随我到酒庄走一趟,给他们诊治一下吧。” 白云晞下了马车走了一段路才拦下那白衣姑娘,因此并不担心这番影响人心的话会让那些护卫听到。 白衣姑娘思忖一会,绷着的俏脸也渐渐露了迟疑凝重,“你说说那些患者身上都有什么症状?” 白云晞眼神一亮,立时飞快道,“头疼脑热四肢乏力关节酸软呕吐不止,初看似感染风寒,但服过治疗风寒的药之后,症状并没有减轻。反而随着无意接触到的人越多,眼下已经出现有十多个类似病症的患者了。” “这病症竟然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白衣姑娘目光一寒,盯着她严厉审视,“你亲自去看过他们?那你为何没患上?” 白云晞摇头,“我没有与患者直接接触,而且我出来之前也叮嘱大夫将这些人集中一处隔离人群。” 白衣姑娘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就在白云晞期待的眼神下点头了,“你说的酒庄在何处?我现在就随你前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白云晞心头大石落了一半,药王谷的弟子——医术应该比普通大夫强许多吧? “我叫白云晞,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程素素。” 白衣姑娘既决定跟她去酒庄,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报了姓名就策马而行。 白云晞马车在前,她策马在后,没过多久,又回到了酒庄。 一会之后,白云晞就领着程素素到了原料库附近一所独立的屋子。 程素素一入屋子,就全然忘了其他事情,直接叫了患者前来看诊。 白云晞在外头看着她眉头紧蹙,原本已经放松不少的心情再度紧张悬了起来。 第109章 围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程素素用浸过药水的帕子蒙住口鼻,只露一双冷亮眼睛在外头。隔着一堵墙一扇窗,她在里面专心致志替患者看诊,白云晞在外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程素素才终于给十多个患者一一看诊完毕。 出了那所独立的屋子,程素素也不待白云晞发问,直接便快速道,“他们没有患疫病,但是情形也不容乐观。” 这一点,白云晞之前已经听平医所两位大夫确认过了,此刻听闻她也如此诊断,紧绷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一些。 程素素皱着眉头,继续没有表情说道,“在找到病源之前,我也不能确定他们患病的起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之间的病症并不具有传染性。” 听到这个结论,白云晞真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病不会人传人。 忧的是,连程素素这个药王谷弟子一时半刻都无法确定病源。 依目前的情况看,即使病症不会传染,但病源未找到,病患又在陆续增加,一旦消息泄露出去,绝对会引起恐慌。 “那程姑娘可有办法延缓他们病症加重?” 没有找到病源,白云晞也不敢抱希望她能开出根治的方子来。 程素素沉吟片刻,道,“如果这里有茵陈、青蒿、及牛黄这些药材,我倒可以试着开方子。” 白云晞默了默,“茵陈这里有,其余两味药材还得等半日时间。” “枯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素素看她一眼,“我想四下走走,希望能尽快找到病源。” 若换了别人,白云晞未必会同意这个“四下走走” 的请求,不过她看着程素素坦然冷清的眸子,倒宁愿相信程素素一次。 相信程素素是一心为病患解决痛苦的医者。 她点头,“好,要不要我派人领你四处走走?” 程素素往四周张望了一会,遂点头接受她好意,“这个酒庄占地极广,没人领着只怕我会迷路。” 迷路还不至于,程素素看这个地方纪律严明,大概能想到白云晞顾忌什么。 便找个借口让白云晞放心罢了。 白云晞看着这个冷清姑娘,心里好感立时蹭蹭直冒。 看着程素素往地势较高的方向走去,白云晞转身往酒庄里一座院子而去。 这座院子并不在厂区附近,是独立出来方便她平时来巡视指导住的。 一个时辰后,白云晞要的药材终于送到了酒庄。 不过她看见送药材进来的人时,不由得极意外的怔住,“你怎么来这了?什么时候回京的?” 南宫无殇先让人将药材给两位大夫送去,回头怜惜的看着她,伸出手,“我们屋里说话。” 白云晞凝了凝他伸来的手掌,白皙、宽厚,掌纹清晰,她笑了笑,将手放入掌心。 温暖触感自生,温和的似从掌线透进她心头。 入了院子,白云晞倒不急着催促他了。 看见这个人,满心焦虑着急似乎忽然就放下了一样。 “我进城里刚好碰上萧凉押送药材出来,听说你在这等着,我就让他回去自己过来了。” 白云晞古怪一笑,“那小子这次倒是爽快。” 南宫无殇瞧着她笑容,不由得挑眉,“看起来还另有内情?” “那小子乱惹桃花,被姑娘追怕了。” 白云晞想起还在四处转悠的程素素,眉头便蹙了蹙,“听到你主动请缨,怕是当场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这么说,让他害怕的姑娘还在酒庄里?” 白云晞点了点头,“那姑娘是药王谷的弟子,我半道将人拐来这里了。” 南宫无殇诧异扬眉,嘴角勾了抹古怪笑意,“他竟然连程素素都惹?” 白云晞意外看着他,“你认识程素素?” 他淡淡道,“我打听到她下落,让萧凉代为将人带回京。” 他话题一转,落到她最头疼的事情上,“我只知你急需药材,还不清楚酒庄这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云晞揉了揉额角,苦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讲了一遍。 听罢,南宫无殇神色也隐隐露了凝重,“这么说,目前只能依靠程素素诊出结果?” 少女撇了撇嘴,“不然你说怎么办?” “白姑娘,白姑娘,不好了!” 屋外,大掌事的声音急促而惊慌。 白云晞与南宫无殇对视一眼,两人眸色皆一致暗了暗。 她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含笑模样,“大掌事吗?进来说话吧。” 大掌事急急忙忙进入屋子,看见南宫无殇也在,立时显得拘谨局促给他行礼。 “不必多礼,有什么事情你只管禀报白姑娘。” 大掌事眼角瞄他一眼,自不敢再似之前那样随意,微微躬身站在白云晞跟前,一板一眼禀报起来,“白姑娘,有人来报,官府正派了大批人马往我们酒庄赶来。据探,他们收到风声说我们酒庄出现类似疫症的病例,为确保安全,领了人过来要围庄。” “什么?” 白云晞惊得霍地绷直身体,“确定他们是来围庄的?” 大掌事紧皱眉头,“白姑娘,这事确定无疑。据报他们的兵力是我们酒庄人数的两倍余,你看现在这事如何是好?” 白云晞思索片刻,“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她明明再三交待让他做好保密措施,就是为了防着现在这样被动的局面。 大掌事摇头苦笑,“我愧对白姑娘信任,可我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 “你先去稳定工人的情绪。” 白云晞一脸凝重站了了起来,“我先想想办法。” 大掌事刚转身出去,她又叫道,“大掌事先等等,你知道领队前来的是谁吗?” 大掌事默然想了一会,“是长平候家的常遇之常世子。” “好,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白云晞摆了摆手,瞟一眼稳从如磐石的男子,神情郁郁难见晴朗。 “宁王殿下,看来该你出面了。” 南宫无殇似笑非笑睨着她,声音轻柔,“就算是常遇之领队前来,他也不敢贸然下令让人闯进来,更不敢乱下令屠庄,你就先给为夫将心放回去吧。” 少女皱着眉头冷眼扫过去,“还贫!” “你别忘了他跟我有过节,依他睚眦必报鸡肠小肚的性格,难保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做出公报私仇之事。” 她倒是不怕常遇之直接冲她来,就担心那个气质阴郁的男人不肯直接冲她来,而乱找借口拿她酒庄里的人开刀。 南宫无殇冷冷一笑,“现在一没有确诊患者病症是疫病,二没有确认这些病症无药可医,他没有那么大胆子,除非他愿意拿自己一颗脑袋换酒庄这么多人的脑袋。” 白云晞却没有他这么乐观,仍旧忧心忡忡蹙着秀眉,“如果他坚持,朝庭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证实这里确实出现不能医治的疫症呢?” 到时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口说再多也无用。 “他一个人能代表朝庭?” 南宫无殇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她,“别忘了我还在这里呢。” 就知道她对朝庭缺乏信心,还知道她喜欢将事情往严重方面想,不然他也不会连城门也没进就转头替萧凉送药材来。 “就算你不相信朝庭,难道到现在还不能相信我?” 见他漫不经心看来,随意的口吻没让人感觉咄咄逼人,就是让人觉得他心情郁郁不是滋味。 少女瞄他一眼,有些尴尬的讪讪笑了笑,“我相信你是一回事,我信不过常遇之那种小事是另一回事。” “既然信不过,不如我们亲自出去看看。” 说罢,他自然而然牵了白云晞的手就要往外走。 “慢着。” 少女转身入内室,很快取了两块帕子出来,“你将这个戴上,我们先去原料库那边走一趟,看程素素回来没有。” 南宫无殇看着自己空了又满的掌心,意外又无奈的低低喟叹一声,摇了摇头,笑道,“好,都依你。” 待他们去到原料库附近的屋子,就见那一袭冷清白衣的程素素正专注忙碌着配药。 “看来她有收获啊。” 白云晞眼神亮了亮,站在窗外小声道,“希望这回真能药到病除。” 南宫无殇一瞥便收回视线,反放目远眺酒庄大门那边,“我没跟你说过,药王谷历来放出外面历练的弟子资质都不错。” “真的?” 白云晞诧异看一眼里面低头专注的白衣女子,“这么说眼下的困境很快可解了。” 她又笑了笑,这回声音总算多了丝轻松愉快的味道,“难怪你如此镇定。” 原来是有把握,里面那姑娘给他的自信。 一会之后,程素素终于忙完,瞄见他们在屋外等着,惊疑了一下才出来。 “辛苦程姑娘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白云晞对她有好感,自然愿意多多亲近,“不知程姑娘有何收获?” “我找到病源了。” 程素素瞄一眼保护者姿态站在白云晞身边的俊美男子,诧异神色自眼底一闪而过,随即便平静继续道,“引起他们发病的,是一种毒药。一种,可令病症与疫病类似的毒药。” 第110章 真相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毒药?”白云晞大吃一惊,“是什么样的毒药?你有办法解毒吗?既然找到病源,那其他人不会再染病了吧?” “白姑娘。” 程素素冷眼瞥过她,眉头紧蹙着,显出淡淡不悦,“饭要一口一口吃。” 这是怪她一口气问太多问题? 白云晞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个严肃的姑娘,放软了语气道,“好吧,我一口口吃饭,你一个个问题解答。” “我在酒庄上风处找到部分病源,还在下风处化粪池附近也发现被人洒过毒粉痕迹。目前导致多名患者出现类似疫病症状的,并非单纯一种毒药。” 白云晞呆了呆,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程姑娘什么意思?是说毒药混杂,目前只发现病源还没法制出解药帮助患者?” 程素素皱着眉头看她一眼,“大概是这么回事。另外,病源虽然找到了,却未必就能遏止其他人染病。为防止更多人发病,当务之急你该先让人清理那两个地方。我会重新研究那些毒药,看能不能尽快研制出治病方子来。” 白云晞立即道,“好,那你详细描述一下发现毒药两个地方的位置,以及清理时的注意事项,我立刻让人去办。” 程素素不太喜欢说话,想了想,转身回屋拿笔刷刷写了起来。 一会之后,她吹了吹墨迹,将纸递给白云晞,“你要的东西都在上面,你让人照着办即可。” 白云晞按她叮嘱立即吩咐人去做办,末了,又问道,“程姑娘,你可还需要其他的药材?” 程素素摇头,“我看过了,你这里的药材很齐全。” 白云晞松了口气,药材暂时不缺就好。 “白姑娘,常世子要求见你。” 刚安排好工作,就见大掌事愁眉苦脸的又急匆匆跑来。 “他想干什么?” 大掌事抹汗,心想白姑娘为人亲切,奈何她身边那位气势太强,让他不自觉心生紧张,“他说想跟姑娘你谈谈。” 白云晞冷笑,“没什么好谈的。” 那个阴郁的男人想借着这把柄从中拿好处? 趁早做他的大头梦去吧。 大掌事一脸苦哈哈看着她,“白姑娘,他说你不愿意见他的话,他不介意直接带人冲进酒庄。” 到时他就算再能说会道就算再长出三头六臂,也没法再安抚得住工人的恐慌情绪。 “常遇之这个混蛋!” 少女握着拳头,怒气冲冲的往酒庄大门走去。 南宫无殇朝一脸无措的大掌事摆了摆手,“你忙去吧,我会看着她。” 常遇之就守在酒庄外,隔着一堵墙一扇门,无论如何也不肯踏进酒庄半步。 白云晞恨不得摔门而出,不过想了想,门是她自己出钱造的,真摔坏了心疼的还不是她。 若是可能,她真想直接摔坏常遇之那张可恶的脸。 “常世子好雅兴。” 出了酒庄大门,白云晞在空地盯着常遇之冷笑,“连这等粗鄙之地常世子都肯屈尊驾临,还真让人受宠若惊。” “白姑娘好说。” 常遇之阴恻恻看着她,“若不是白姑娘本事大,我也没有机会到此长见识。” 拐弯抹角冷嘲热讽? 白云晞一点跟他耗的耐性也没有,寒着脸,直接道,“常世子有何见教请直说了吧。” 常遇之掠四周一眼,冷冷低笑,“白姑娘是聪明人,不是看见了吗?” 少女装出吃惊模样,“让常世子率兵替我守庄,我怎么敢当!” “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常遇之眯眼盯住她,咬着牙根恨恨道,“有人密报你的酒庄出现疫病病人,我奉命前来围庄。一旦情况不对,必要时候可不择手段屠庄。” 他说得残忍肆意,仿佛几百条人命在他眼里连脚下的蚂蚁都不如。 白云晞听着“屠庄” 二字,觉得全身血液都轰的冲往头顶。 “密报?” 她愤而冷笑,“常世子好灵通的消息,只可惜这栽赃跟栽树不一样。” “我能不能问常世子一句,你奉的是谁的命令?什么情况叫不可控?” “常世子既然有备而来,难道没将御医一齐带来?” “为了让常世子切身体会什么叫情况不对,不如请常世子跟我们一起进庄里面好了。” 一句句,很轻很快,但字字掷地有声。 偏偏常遇之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了。 不是不懂回答,而是不能回答。 白云晞看着他青着脸哑口无言的憋屈模样,心里并不觉快意,反觉异常沉重恼火。 “常世子带来的御医呢?” 白云晞才不会因为他不吭声就放过,木着脸又冷声催促,“请御医与常世子一道进酒庄吧。” “实在抱歉,白姑娘,” 常遇之悄悄退回人群里,勾着冷酷阴鸷笑意斜睨她,“我虽早有心想见识一下白姑娘所建酒庄的神奇,不过可惜我今天奉命来这围庄,实在不能违令擅自行事。” 他眼睛一转,往人群中瞟了瞟,“听闻白姑娘的酒庄出现疫病病人,御医自然少不了。就他们几人,都随白姑娘你进庄给患者诊治吧。” 白云晞愕然眯了眯眼,她还以为常遇之会抵死不从,半分也不肯让步。 想不到,他竟然真同意让御医入内? 可转念一想,她反而有些犹豫了。 若这些御医是带着“政治任务” 而来,她让这些人进了酒庄,就算患者染的不是疫病,只要某人需要,他们也会将病症说成疫病。 到时候,一旦被确认酒庄的病人会危及京城安全,那么屠庄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事到如今,她若拒绝让御医入庄,只怕常遇之这混蛋定会千方百计不同意。 唯一能够堵住这些御医的嘴,不让他们乱说话的办法就是——。 白云晞眼光掠过躲在人群中的常遇之,心下怒火大盛。 她算看出来了,常遇之分明知道酒庄里面没有疫病,不然以他抵死不肯进庄的惜命个性,哪肯与她近距离接触。 这么说,他带来的御医十有八九暗藏猫腻。 “常世子好意,我岂敢不领。” 少女冲他点头,面无表情道,“还请常世子让各位御医跟我一起进庄吧,病不等人。” 常遇之一个眼色,藏在人群的几个御医便立时越众而出跟她进入酒庄。 “白云晞,看你这回还如何跑出我的手心。” 他盯住缓缓关起的大门,轻啐一声,阴狠的笑了笑。 然而,得意忘形的结果,最容易造成乐极生悲的下场。 “常世子好魄力,那就让本王见识见识一下常世子这好大的手心。” 低沉声音忽响在耳畔,常遇之还来不及回神,就见南宫无殇绷着脸一手拎住他领子。 “宁王殿下?” 常遇之大惊失色,这个杀神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怎么突然在酒庄现身? 南宫无殇冷笑一声,“常世子眼睛还正常,认得出是本王。” “殿下,殿下,能不能先将臣放下来。” 常遇之心头大恨,却不得不暂时低头伏小低声哀求。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拎着脖子训话,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 “放你下来可以。” 南宫无殇将他往地重重一掷,“不过你得跟本王进庄子坐一会。” 常遇之跄踉站稳,心里恨不得将南宫无殇千刀万剐,但面上只能露出恭敬谦卑的姿态,“不是臣不愿意跟殿下你进去,而是……臣奉命领这千余兵马在外头守着,不敢擅离职守。” 南宫无殇环顾四周一眼,傲然一声冷笑,“奉命?本王记得常世子担任文职并无领兵之权。再则,这些兵马是隶属哪一部哪一司的人?又是谁拔给常世子你统领至此围庄?” “本王好心好意请常世子入内,常世子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云晞不懂京城各种兵马的隶属体制,南宫无殇长年在军营摸爬滚打本又出身高贵,自是一眼便看破其中猫腻。 只一句话,就让常遇之冷汗涔涔嗫嚅半晌再也吭不出半点声音来。 “本王耐心有限,常世子你动作最好利索些。” 南宫无殇掠他一眼,冷峻眉梢自流荡出隐含凛冽的寒光。 被他眼刀射到,常遇之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下再不敢迟疑,连忙招来几个副手将一系列指令传达下去。 南宫无殇就在旁边站着,他半点坏主意也不敢冒,只让副手好好管束兵丁,在庄外坚守岗位不得擅动云云。 待他交待完毕,几乎立即就被南宫无殇手下给押进酒庄。 一入酒庄,南宫无殇也不含糊,押着几名御医与常遇之直接就往患者集中的屋子而去。 常遇之让几个御医先进庄,本来有其他目的;可眼下见这几人竟跟自己一样,半分自由也没有,更别说有机会混入厂房……。 心下哀叹此行不利,又隐隐有些佩服起白云晞来。 他带兵在外面围住庄子之后,就故意让人大叫大喊,好引起里面工人恐慌惧怕。 然而,他入得庄子以来,目力所及,诺大的庄子里,一切还是平静如昔;就连工人们,都继续待在厂房里有条不紊各忙各活,似乎半分也不受疫病影响。 “殿下这是要将我们带到哪去?” 回过神,常遇之看着他们离厂房越来越远,心头莫名有些不安。 南宫无殇耐人寻味打量他一眼,“常世子很快就会知道。” 第111章 愿成为你依靠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个很快,果然不到两刻钟。在他们终于在一所独立的屋子前停下时,常遇之体会到了。 眼前这所屋子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让人觉得特别安静,那是令人无端感觉压抑紧张的静。 清风缕缕,隐约吹来空气中浮动的清苦药香味。 常遇之脸色忽然有些扭曲的变了变,他回头看一眼南宫无殇,想从这位令人望而生畏的战神脸上看出一点端睨来。 只可惜,南宫无殇板着一张冷峻无波的脸,沉默如山站着。 屋子的门自里面打开,程素素从里面冷冷望出来,目光瞟过常遇之及那几个御医,停留在南宫无殇身上,“怎么了?” “这里有几位你的同行,让他们也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患者棘手的病症。” 南宫无殇侧目扫一眼几个御医,又瞥了瞥常遇之,“至于这位,让他在屋子里从旁观摩。” 程素素拧起眉头,“我在看病在工作。” 不是在表演,什么叫那个一脸扭曲的家伙从旁观摩? 南宫无殇无视她的沉默反抗,交待下去,便自顾转身走了。 至于常遇之,他留了几个侍卫在外面监视着,这位性格扭曲的常世子不敢不从。 南宫无殇一走开,那几个御医在里面对程素素又是指手又是划脚的,还有人逮着本就精神不济的患者问东问西一个劲烦个没完没了。 程素素瞧着这架势,忍了又忍,终忍不住道,“各位既然有心解决患者痛苦,不如分一部份人到外面找找病因,一部份留在这里观察患者,分工合作总比大家都挤在这屋子里空想好。” 几个御医交换一下眼神,立时停止挑刺,对她提议深表赞成。 于是,比较沉默守规矩的两个留在了屋子里,另外似患了多动症一样那三个就自发选择出外面转悠。 至于常遇之,程素素直接将他晾在屋子角落,选择性遗忘了。 “看紧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没有?” 白云晞在屋子里听了禀报,皱了皱眉头,俏脸并不见多少意外,“可别真让他们闯到厂房核心区那边窥探。” “白姑娘放心吧,他们闯不进去。” 少女点点头,“好,那掌事你忙去吧。若有情况,随时向我禀报。” 掌事跨出去前,扭头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 白云晞将他的犹豫看在眼里,眉梢扬起,“还有事?” “那个……白姑娘,杜长他们那些人,不碍事吧?” 白云晞心下紧了紧,虽说疫病的风声让大掌事压下去。 不过常遇之那混蛋在外面乱叫乱嚷一大通,还是难免引起了大家恐慌情绪。 默了默,她意味深长道,“你觉得他们会有事吗?” 她笑了笑,又轻声安抚,“放心吧,我和宁王殿下都在酒庄里呢。” 真有疫病,他们也逃不过。 朝庭真要屠㽵;,还有他们在这陪着。 有了这句话,掌事立时镇定不少,就如吃了定心丸一般,迈开步子都虎虎生风般有精神了。 “你怕自己份量不够?还是决心与我同心共体忧戚相连?” 白云晞听闻这调侃的语气,就没好气的看向来人,“是是,小女子我份量太轻,能借光时当然得借借宁王殿下的光。你特意赶来酒庄,不也打着这主意吗?现在我不过如你所愿而已。” 男子懒懒倚着门框,扬扬眉梢,唇边笑意迷离,“你我本夫妻一体,为夫的光也是你的光。你不用借,再说,天塌下来也该我这个高个子先顶着,你若肯稍稍露那么一点点柔弱依靠我一下,我觉得我会更高兴。” 她若太坚强独立,他会觉得自己很没用的! 不是有句话说:被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吗? “别光顾着高兴了,亲爱的宁王殿下。” 少女撇了撇嘴角,颇无奈的掠他一眼,“你将常遇之那个变态劫进酒庄想干什么?现在可不可以对我透露一点点风声了?” 南宫无殇扬了扬眉,对她无意识示弱撒娇的行为……深表欢喜,“白姑娘这么聪明,还会猜不出来?” 白云晞没好气掠他一眼,“我脑袋疼,不想费这劲。” 不是他让她学着依赖他吗? 既然有个现成的好脑子,她不如从现在开始试着偷一下懒。 “真疼?” 南宫无殇踱到她身后,十指轻轻按到她脑袋上,“那我帮你揉揉。” 这举动,亲昵、贴心。 白云晞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竟真闭着双眼任由他,“嗯,右边稍微用力一点;左边力道重了。” 南宫无殇生疏的替她按着脑门,好气又好笑的按她指令动作。 “外面围庄的人马伪装过。” 南宫无殇想了想,才缓缓道来,“常遇之所带那几个御医,只有两个懂医术,其他的,不过想进来浑水摸鱼而已。” “他眼红我的酒庄?” 白云晞哼了哼,“想趁疫病为借口混进来偷学酿酒技术?” 南宫无殇略略往她倾了倾,“你不是早看破了吗?还气什么?” 少女仍旧恼火难平,“若他光明正大派人来跟我说学习学习,我还不至于那么生气;偏偏平日自恃身份眼高于顶又一副偷鸡摸狗的做派,实在让人不齿。” “呃……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他特有的阳光温热气息不时掠过她敏感耳垂,迟钝的某人终于双颊发烫往前避了避。 听闻身后闷笑声低低传来,她登时又羞又恼的扭头瞪他,“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瞥过她粉色双颊一双水眸含羞带怒的似乎真着恼,南宫无殇意犹未尽的眯了眯眼,笑着走到她对面坐下,“好,现在你说吧,我听着。” 这家伙居然对她做出假掏耳朵倾听的动作! 少女又气又恼的抿唇噤声,坚决懒得理他,免得这家伙得意忘形越发将往昔散漫随意的形象进行到底。 “你不说啊?” 南宫无殇瞧着无意露了小女儿娇态的姑娘,低低又笑了起来,“那我接着说了。” “放那些御医进来,一是为了麻痹了他,二嘛我们也好利用他真正解决类似疫病这事。” 说到正事,白云晞心里那点气恼立时不见踪影,“这话怎么说?难道他还知道怎么解毒?” 南宫无殇摇了摇头,目光含一丝罕见肃杀,“不是他知道怎么解毒,而是他知道哪里有解药。” 白云晞茫然眨了眨眼睛,“你说得我越发糊涂了。” “你猜他之前为何坚持死也不肯进酒庄?” 静默片刻,少女若有所思道,“他怕染病?怕到时会被逼暴露秘密?” 原先她还以为那个怕死的混蛋就是惜命不肯进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么? 南宫无殇冷冷一笑,“他不肯进来,所以我只好出去亲自请他进来了。” 少女托腮看他,双眼光彩乱冒,“我头一次发觉,原来以权压人还是有好处的,不能一棍子打死。” 若不是南宫无殇在这,她就没办法强逼常遇之进入酒庄。 “不过话说回来,真该庆幸你突然跑到酒庄。” 少女复杂的看他一眼,万般滋味杂陈的喟叹,“若不是然,我应付那个谨慎的家伙还真吃力。” “相信现在他那几个伪装御医已经自以为是混到厂区那边了,” 南宫无殇站起来,懒洋洋含笑看着她,修长手臂遥遥伸来,“我们也去看看常世子的能耐吧。” 白云晞瞥一眼他手掌,目不斜视站起,走开。 “有常遇之在,酒庄疫病谣传之危可解。” 她先迈步往外走,声音却沉了下去,“可京城那些出了人命的铺子……,才令人头疼得很。” “对了,” 她忽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双目担忧外露,“我让萧凉帮忙打听我哥哥的消息来着,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她一直待在酒庄几乎被疑似疫病这事弄得焦头烂额的,差点都忘了京城还有一个更大的烂摊子等着她。 损失银子事大,她就是担心官府找不着她,会拿了她哥哥来出气。 想到白子墨身体本就被毁得差不多,经过近半年静养才稍微有点起色,若官府将他抓去用刑……。 越想,白云晞脸色越差,心情也越发焦躁急切起来。 他一直有意无意小心翼翼避着这事不谈,就是怕她忧心如焚。 南宫无殇凝着她,忽伸出手往她眉心抚了抚,“总皱眉干什么?就算你我不在城里,不还有萧凉吗?况且你旁边几位邻居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吧,子墨兄好好待在白府等着你回去呢。” 如果是平时,白云晞一定立时就能从他话里听出破绽来。 不过有句话叫关心则乱,这果然是有道理的。 尽管心里仍旧放心不下,不过听了他的话,白云晞对自己哥哥忧虑心情果然淡了几分。 也对,她当初花大把银子买下那座宅子,除了看中那地方清静适合哥哥养病之外,同时也看中了左邻右里权势赫赫的邻居。 最主要是,那几户人家平日与她家关系不错,几家的孩子还经常往她家里跑……。 如果真有事,那些邻居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就算不为哥哥出头,最起码打声招呼不让官府对哥哥用刑总做得到? 第112章 一唱一和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等白云晞与南宫无殇再次出现常遇之跟前,程素素不悦的盯了他们俩一眼,立即嫌弃道,“赶紧将那个碍事的拎走。” 白云晞打量一眼脸色阴郁的常遇之,诧异道,“他怎么碍你事了?他不是一直自觉晾在那?” 程素素面无表情答,“他碍我看墙角。” 白云晞嘴角抽了抽,默默对她竖拇指,果然是好强大的理由。 南宫无殇去请碍了程素素看墙角的某男,白云晞则自来熟的拉着程素素到一旁低语密谋去。 谁料一会之后,一直阴沉着脸的常世子忽然露出异常难受的表情,皱住眉头还弯腰捂着嘴巴。 就在白云晞愕然的目光中,他突地跑到屋外空地蹲下去,稀哩哗啦一阵猛吐。 “他怎么了?” 白云晞茫然的看了看南宫无殇,最后将目光留在程素素身上。 当然,在外面只顾得大吐特吐的常世子自没有机会看见她眨眼时露出的狡黠冷芒。 程素素瞥了眼常遇之,随即收回视线漠然道,“大概,吃坏肚子了。” 他们在屋里说话并没有避着常遇之,所以他们自说自话的推测字字入常遇之的耳。 他在外面吐得稀哩哗啦,他们却在里面幸灾乐祸! 常遇之心头大恨,什么狗屁大夫,他进入酒庄以来连杯水都没沾过,他打哪吃坏的肚子! 不过谁也没管他真吃坏还是假吃坏,那几人站在屋里冷眼看着他吐得浑身乏力,还无动于衷的窝在里面一动不动。 完全没有一个人想着出来扶他一把,更别说稍稍对他倾露一点点同情了。 常遇之越想越恨,等他终于连胆汁都吐出来,肚腹空空无物可吐,才终于止住这非人折磨的呕吐。 常遇之怨毒的盯了屋子一眼,半蹲着捂着肚子跄跄踉踉腾回屋子,只短短几步路距离,却似耗尽他浑身力气一样。 “常世子还好吧?” 白云晞是三人之中唯一对他面露关切的,不过她也仅仅动动嘴而已。 让她出手去扶这个满脑阴险的混蛋? 她怕自己会折寿。 “死不了!” 常遇之冷冷呛她一句,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坐了回去。 白云晞扭头看一眼程素素,“程姑娘,麻烦你给他看一下,常世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素素冷冷瞟他一眼,不冷不热道,“面色发白,心跳加速,胸闷气短;估计一会还会出现发热及关节酸软的症状,没什么好瞧的,他在这屋子碍我视线半天,染上同样的病症一点也不稀奇。” 一点也不稀奇? 刚刚才坐下去的常遇之,连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差点被她轻描淡写的冷漠态度气得直接跳起来。 这个死女人到底会不会看病? 他不过在最外间的屋子坐了坐,跟呆在最里间的病人连呼吸的空气都隔着几堵墙,他怎么可能会染上同样的病? “胡说八道!” 程素素瞟一眼青面獠牙冲她撒气的常世子,冷笑一声,依旧淡淡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待会你自己会比任何人都清楚。” 白云晞一脸好奇的瞧瞧面色泛青的常遇之,又看看一脸漠然仿佛半点也不近人情的白衣姑娘,“程姑娘厉害!” 别人看病需要望闻问切半天,她随随便便那么瞟一眼常遇之,就断定这内心阴暗满脑坏水的混蛋会染病,真是——神了。 仿佛为了让白云晞更加信服一般,刚刚还满脸怒容冷斥程素素的常某人,眨眼就开始极度难受的扭曲起来。 大概他自己终于意识于太丢人,竟能死死咬住嘴将痛苦牢牢锁在口腔内。 白云晞同情的看他一眼,懒洋洋说着风凉话,“哎呀,看起来常世子这病来得好凶猛。世子你如此难受,要不要让程姑娘给你开两副药?” 谁知常遇之还未开口,程素素便冷冷道,“他命贵别人命贱,我这里的贱药可不敢给他这种贵人用。” 白云晞嘴角猛地一抽,程素素实在是个可爱的好姑娘,瞧瞧这张巧嘴伶俐得多么讨喜。 贱药不敢给贵人用? 哈,这话她喜欢听。 “那该怎么办呢?” 白云晞一脸怜悯的看了常遇之一眼,眼神有些发愁意味,“常世子你身份高贵,想必忍一忍这短暂的痛苦不在话下,我就不多事了。” 说罢,这几人竟将常遇之撇在屋角,直接坐到方桌那边议起事来。 白云晞他们几人可能将常遇之无视到底,但随他而来的两个御医却不敢真不管他死活。 两御医一个充作人墙想堵住白云晞他们视线,一个则快手快脚的掏出药丸要往常遇之嘴里塞。 “现在他得了可是疑似疫病,你们乱给他吃什么药?就不怕加重病情吗?” 程素素一手将御医手里的药抢了过来,挑衅似的打量了常遇之一眼,才慢悠悠说了这一串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常遇之差点被她气到呕血,重重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抑制住熊熊直烧的怒火,“生死有命,就算病情加重,那也是我的命,你管我。” 程素素扬了扬抢在手的药丸,一脸木然看着他,万分严肃的口吻道,“虽说命是你的,但你若死在我面前,这有辱我医术,你的命就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 常遇之半眯眼阴恻恻盯着她,终忍不住愤然大吼,“那你到底想怎样?” “嗯,他问你们想怎样?” 程素素扭头看向悠然坐在桌边那对俊俏男女,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当个多余的传声筒。 “不想怎样。” 鉴于南宫无殇在京城都一副刻板冷峻难以亲近的形象,白云晞只能出面做代表发言,她打量一下常遇之,才慢吞吞道,“为了常世子你的身体着想,最起码御医给你的药得让程姑娘验过。若她证明这药你能吃,那你继续吃好了,我绝对没有意见。” 常遇之心中怒火忿忿难平,“凭什么我的药得她验过?” 白云晞诧异的看着他,“常世子你该不会已经开始产生幻听了吧?刚才程姑娘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验吧验吧!” 常遇之狠狠盯程素素一眼,不耐烦的挥手,“别耽误我治病。” 程素素走到两御医跟前,面无表情摊出纤纤素手,“请两位将身上所有药丸都交出来让我验一验。” 两御医盯着她素白手掌,面面相觑的愣住。 其中一人拿眼角偷偷觑了眼常遇之,见他铁青着脸紧皱眉头也完全一副始料不及无法应对的模样。 两御医低头,磨蹭半天也没将身上药丸掏出来。 “两位若是为难,本王不介意帮你们一把,反正本王闲着也是闲着。” 两御医撞上南宫无殇冷厉眼神,立时吓得一致哆嗦应声,“不劳殿下不劳殿下。” 真让这个冷面阎王帮忙,想必他们脖子上的脑袋也得搬家了。 南苍战神手上那把饮血剑,可不是佩着好看的。 被南宫无殇一吓,两御医双肩抖着,但掏药丸的动作却飞快。 常遇之暗骂一声窝囊,随后闭上眼睛暗生闷气。 他已经可以肯定,御医的药经过那个姓程女人的手,绝对会全部变成“有碍” 他身体的毒药。 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南宫无殇这个杀神。 明明线报这个杀神在千里之外,怎么突然就悄无声息出现在酒庄里? 难道南宫无殇插上翅膀“飞” 回来不成? 果然一会之后,程素素就面无表情宣布御医带的药丸于病情有碍。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白云晞蹙着秀眉,仿佛真正一副愁容难展的担忧模样,“常世子身份高贵,万不可再地这耽误下去。” “程姑娘和两位御医还是没想出法子治好里面那些病人吗?” “既然这个女人如此没用,我可不想再在这耗下去。” 常遇之虽然浑身酸软乏力,但架子依旧端得足足的,“你们让我离开酒庄,我出去自行求医去。” 说罢,他又眯眼挑衅的看着程素素,不无嘲讽道,“我离得远远的,就算真死在外面也连累不到你医术,这回你可以放心了。” “不行!” 南宫无殇低沉泛冷的嗓音一出,再次发挥镇场作用,“常世子不是说奉命领兵来这围庄?如今病情未明确,你本人也染疾,岂能这时候独自离去?” 短短一句话,常遇之却惊得脸色由青转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真正意识到南宫无殇将他劫进酒庄的意图。 白云晞幽幽叹息,同情的看他一眼,接着帮腔,“常世子,殿下说得对。若最终证实这里的人患的真是无药可医的疫症,你这一离去,不在乎自己性命不要紧。但若因此连累无辜,甚至将病带回京城,那就是大大罪过了。” 常遇之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简直气得肺都快炸了。 白云晞见他嘴唇噏动,偏偏还故意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若这病终能找到法子治愈,常世子你这么离去,岂非殆误诊治时机。到时还极可能将病传给其他人,连累自己枉送性命还……哎,总之这个时候,常世子万万不可离开酒庄。” 第113章 想死就闭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常遇之发觉自己除了生闷气之外,什么也不能做。有宁王这个杀神在,他想偷偷摸摸离开酒庄? 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见常遇之黑脸默然隐忍一副认命的模样颓靡坐在角落,白云晞心情总算稍稍愉快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时,大掌事又从外面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瞧着这一屋子的人,询问的目光看着白云晞,还犹豫了一会。 “大掌事有话不妨直说,” 白云晞瞄一眼常遇之与两个同样脸色不好的御医,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酒庄什么秘密会被这几个外人听了去,“特殊时期,不必顾忌太多。” 常遇之一听闻“特殊时期” 这个形容,脸色就默默一程程黑下去。 他怎么觉得他极可能会死在这里? 大掌事见她镇定从容,当下也冷静不少,“白姑娘,又有几个人出现那些病症了。” 说罢,大掌事期盼的看着她,“请白姑娘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工人可全都慌了。” 他再能干,也不能靠一张嘴压得住几百张嘴。 更何况,是在性命攸关的大事,别说工人会恐慌,连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接着染病,这心都慌得七上八下没法落到实处。 “好,我会想办法的。” 白云晞沉吟一下,“暂且还请大掌事好好安抚他们。” “哎,我知道。” 大掌事擦了擦额头滴了又滴的汗珠,转身又退了出去。 白云晞回过头,就直接问道,“程姑娘,有什么进展没有?” 程素素皱着眉头瞄她一眼,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清模样,“我与另外几位大夫开了几个方子尝试,目前还是没有什么显著效果。” 她们谈话就在屋子里,半点也没有避着常遇之。 常遇之听着前半部份,还暗下幸灾乐祸嗤笑,可听到后面,就有些心惊焦急了。 他望了望白云晞,又悄悄打量一眼稳如泰山的宁王殿下,想了想,还是将到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 “咳咳……” 一阵突兀的咳嗽忽在这令人压抑空间响了起来。 “云晞,你怎么了?” 常遇之又是意外的瞄了眼冰块一样板着脸的宁王殿下,若非亲眼所见,真难以相信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也会有如此温柔说话的时候。 “我没事。” 少女露出疲色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喉咙有些干哑而已。” “让你们不要一直待在这间屋子。” 程素素忽然走过来,执起白云晞手腕就把脉,“这里集中那么多病人,就算你们体质再好,也未必抗得住。” “瞧瞧,让我说中了吧。” 她口吻极度嫌弃,却也难掩关切,“还是离开这先好好休息。” 白云晞倔强摇头,坚持道,“程姑娘,该不会连我也得病了吧?我不是一直戴着你特制的帕子?” 程素素神情复杂的打量她片刻,“帕子只起一定的防护作用,并不能完全隔绝病源。” 她说罢又皱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南宫无殇脸色微变,盯住程素素目光骇人,“你什么意思?云晞也染上跟他们一样的病症?” 程素素嘲讽的哼了哼,“她又不是铁人,别人会染病,她为什么就不会!” 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病友,常遇之忽然觉得心情很痛快,他斜剜着白云晞,阴恻恻笑道,“白姑娘,恭喜贺喜。” 他声音本就不属于低醇动听那一类,再加上他阴恻恻的调调又疲软乏力,实在阴阳怪气得让人心底发毛。 少女转头掠他一眼,不以为然笑了笑,“常世子,这下你我同喜了。” 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向南宫无殇,“殿下,你可不能再病倒,还是先离开这吧。” 南宫无殇皱住眉头,“你在哪我在哪。” 嗓音低沉动听,这句平实的话比他嗓音更动听,甚至比绵绵情话动人千百倍。 白云晞又无奈又甜蜜的苦笑一下,“总得留个人主持大局,若最后连你也病倒了,我还能依靠谁。” 前面半句,分毫也不能令南宫无殇动容,倒是后半句,让他冷凝幽邃的眼眸霎时亮得流光溢彩。 “放心吧,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病倒的。” 似乎怕她不相信,顿了顿,又低声保证,“我保证,不会让自己病倒,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白云晞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看着他俊朗冷峻侧脸,幽幽道,“殿下,病不病,不是保证就行的。” 常遇之看着他们公开卿卿我我,心头莫名就冒火,听了这话,立时接了一句,“白姑娘说得对,除非殿下是铁骨铜肉所塑,不然谁能保证自己不染病。” 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往他望去,其中还有几把锋利的眼刀子。 没办法,他这话分明盼着南宫无殇快快染病跟着一齐倒霉。 他不好,便要拉着所有人跟他一齐倒霉这种心态,很多人都会有,但现在,他们明明还有希望,这个人却……。 “唉,” 绵长低沉一声叹息出自白云晞之口,“常世子这话虽不中听,不过勉强也算好意,殿下你就勉强听听吧。” 常遇之心火又在蹭蹭直冒,什么叫勉强算好意? 再勉强听听? 这里还在为南宫无殇去留纷劝不休,外面却又响起了急促脚步声。 “白姑娘白姑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大掌事身影未见,慌乱无措的声音却抢着传了进来。 白云晞站在窗前朝外面摆了摆手,将大掌事阻在门外,“大掌事有话就在外面说吧,屋子里空气不好。” 大掌事一怔,瞄见她脸色泛青,心头蓦地紧了紧,有句话便脱口而出,“白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不答,反又催促,“大掌事刚才说什么不好了?该不会又有人染病吧?” “比这个还要严重。” 一提起来意,大掌事立即将心头那股突兀而生的惴惴不安抛诸脑后,“庄子外面又有官兵来了。” “又有官兵?” 白云晞愣了愣,愕然扭头望了南宫无殇一眼,“怎么回事,你说详细些。” “他们拿了圣旨来宣读,说是知道我们酒庄这里出现不可控制的疫病,若是三天之内不能想出方子治好病人,就要……就要……放火屠庄。” 大掌事面色凝重,想起刚才所见一幕,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亲自去门口看过了,他们已经在庄子外对准大门处搭了栅栏,还架上了黑黝黝的铁头火箭。除了宣读圣旨,还明令禁止任何人外出。” 说完,大掌事顾不上擦额头一层又一层的汗珠,急得在原地团团转,“白姑娘,你说这可怎么办呀?工人们已经知道外面有几重官兵严守,还知道他们只给三天时间,然后屠庄。现在我说什么也不顶用了,他们已经慌成一团。” 白云晞低低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问道,“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们宁王殿下与常世子也在里面?” 大掌事忙不迭的点头,“说了,可外面那些官兵根本、根本不买帐。” 他偷偷瞄了眼屋里,随即放低声音,“他们说他们围庄或者三天后屠庄,完全是奉旨行事,不管谁在里面都不能违抗圣旨。”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他们还说,如果宁王殿下与常世子想活命,那就督促大夫们尽快想出方子治好病人。” 少女恼怒哼了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能想出方子治好病人,难道我们会在这干等白耗着吗?” 大掌事苦着脸,声音微微颤抖,“白姑娘,现在全庄人的性命还有宁王殿下他们的性命都押在这里了,若是三天后还是没有办法治好病人,到时我们大家……。” 少女虽也脸色不好,但那双清凝眸子却似沉淀了某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一样,她看着大掌事,缓缓道,“大掌事放心,我带领大家在这里,不是让大家送死的。相信我,三天内一定会想出方子治好病人。” “哎,那我先去忙了。” 大掌事不怎么有信心的应她一声,转身而去的身影都透着沉重蹒跚的味道。 白云晞看得心头发堵,好半天,才默默转身,走到桌子那边静静坐下。 常遇之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一样,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眯着的眼睛里反倒更添几分诡魅之色。 凝重的气氛是会感染的,偏偏常遇之却似没感觉一样。 他待在这间屋子,程素素不给他药,也不允许御医照顾他,他的身体比起其他病人更见虚弱乏力。 不过尽管如此,众人心情沉重的时候,他反而一点也不紧张。 从他脸上,仿佛也看不到一丝凝重气息。 两天后,程素素沙哑的声音含着惊喜忽然打破了这一屋多日的静默,“有希望了。” “真的?” 南宫无殇居然一改之前沉稳形象,急冲冲奔过去抓住她手腕,“那你赶紧给云晞用药。” “请殿下先松手。” 程素素非常不喜欢与别人肢体接触,满心喜悦都在他大手扼住她手腕时化为乌有,“还有,请殿下听清楚,我是说有希望。并没说,已经能成功治好他们的病。” 第114章 死活不论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皱了皱眉,默默扫程素素一眼,一张俊脸似乎更冷了。这个时候,似乎所有人脸上都隐隐带着浮躁焦灼之色。 唯独南宫无殇这位宁王殿下,除了脸色更冷外,就是比平时更沉稳更寡言。 至于急躁? 若谁真能从那张冰脸上看出这种充满人情味的情绪来,常遇之第一个佩服他。 南宫无殇不着急,常遇之当然更加不焦急了。 也不知什么时辰开始的,铁人一样的战神,竟也偶尔露出倦色,更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发出极度压抑的咳嗽声。 “真是太好了,连南宫无殇也染上一样的疾病!” 常遇之一直暗暗留意着南宫无殇,对他再细微的变化也看在眼里。 “白姑娘白姑娘,大事不妙啊!” 外面,依旧是大掌事忧心忡忡的声音。 白云晞心里稍觉欣慰,还好大掌事一直这么跑来跑去依旧健康如昔。 不过这回大掌事的语气可不仅仅忧心,近前,白云晞才看清他眉目神色混着沮丧焦急忧虑,便是短短几天时间,他原本还算圆润的脸型竟瘦了一大圈,连下巴都呈现出尖削弧度来了。 “大掌事先缓口气再说。” 看他气喘吁吁上所不接下气的模样,她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哎,我没事。” 大掌事应一声,就急急禀道,“外面的官兵给的期限又变了,他们说若是在今天晌午之前还没有想出办法医治疫病,就、就得依旨办事。” 白云晞脸色大变,“现在什么时辰?” 大掌事抬袖子抹汗不停,“白姑娘,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 少女有气无力摆了摆手,“好,我知道了。” “麻烦大掌事尽量约束工人,未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轻易放弃,更不要试图闯进去。” 少女顿了顿,声音绵软无奈又悲凉,“外面官兵除了架着火箭,还有两层防守,贸然往外冲只会白白丢掉性命。” 大掌事心情沉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一个时辰! 白云晞因发病已浑身乏力,但这个时候她根本坐不稳。 就在屋子里一圈圈走不停,常遇之看着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惊急惶恐,心底只冷笑不止,却完全没有一点为自己性命担忧的意思。 但是,这个时候,白云晞再急躁不安也没用。 因为工人的恐慌情绪已到达极限,大部份人都听不进大掌事劝诫,纷纷惊恐万状的向酒庄大门涌去。 白云晞与南宫无殇随程素素进入里间屋子去了,常遇之则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开溜,想要混在那些恐慌工人里往门口突围。 几乎临近最后时刻,常遇之才相信帝王无情天下少有。 以前他所见,皇帝一直对南宫无殇这个儿子颇为看重。 没想到一场疑似疫病,皇帝竟然连南宫无殇这个儿子也不顾了。 想想,他又觉得皇帝这样做没什么不对。 皇帝有好几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很多个。 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儿子,而拿皇位甚至性命冒险。 既然等不来皇帝“格外” 施恩,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混出去了。 只不过,常遇之所染的病症即使不是真的瘟疫,也是极耗尽身体精气的疾病。 更何况这两天被程素素限制这个限制那个,他几乎连顿饱饭都没过。 偷偷溜出那所独立的屋子之后,常遇之才发现此地离大门那边实在十分远。 体力虚乏,他走了老半天才终于混在人群里涌向大门。 但是,他随波逐流涌过去时,显然已经有不受约束的工人曾试图冲开官兵所设关卡。 因为他看见关卡前面有一大摊还新鲜流淌的血液,而且,顺着那摊蜿蜒血液望远,更见有两个官兵一左一右拖着一个已经耷拉着脑袋的工人。 之前就算一直被关在里面,常遇之仍是一副游离局外的姿态。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血色,再扫过群情难控的工人,他终于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胸突然有些闷气也突然有些短。 好不容易从那些敢怒不敢闯的工人身边挤到门口,他掏出可证身份的文碟与家物往离他最近一个官兵扬了扬,那官兵瞄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眼熟,又见他穿着衣物华贵精美,这才冷着脸不耐烦走过几步,吆喝,“什么事?” “我是长平侯府的常世子,你悄悄放我出去,我有要事需立即向太子面禀。” “常世子?” 那官兵审视他一眼,“就算是天皇老子,没有圣上旨意谁也别想迈出这个门半步。如若不信,不妨睁大眼睛瞧瞧……。” 那官兵叱他两句,往满地血污的栅栏前指了指,又冷笑,“时辰未到之前,活多一刻是一刻。” “不是,差大哥!” 常遇之慌乱的舔了舔嘴唇,语气竟带着恳求,“我真的是常世子,好吧,我不出去。那能不能麻烦这位大哥帮个忙,替我将这些信物转交太子殿下?” “我又不是你家跑腿的。” 官兵掠他一眼,态度更加冷硬,“这时候谁有空替你交什么信物。” “退回去都退回去。” 官兵说完,见大批工人正趁机作乱要往外涌,立时奔过来高声冷喝,“再往外挤,可别怪爷们长矛不长眼。” 看着慌如潮水般与官兵几番冲动的工人,看着官兵冷漠的嘴脸在视线里时清晰时模糊,常遇之心头忽然被无边无际袭来的恐惧淹没。 太子,不管他死活,要将他弃在这里! 眼神渐渐衍生出绝望,绝望又慢慢被愤怒代替,愤怒簇簇焰光中隐隐冒出疯狂。 “他们得的不是病,是中毒。” 面容有些扭曲的常遇之跌跌撞撞又奔回到原料库附近的屋子,未进屋先在外面急急嚷了起来,“我知道解药怎么配。” 他在外面,隔着一堵墙一扇门,因此完全看不见里面一双男女露出心领神会的眼神相视而笑。 白云晞慢悠悠从里面推开窗探出头来,“常世子莫不是病糊涂了吧?” 不相信! 这个女人这要命的关头竟然不相信他! 常遇之简直焦急愤怒得快疯了,狠狠瞪她一眼,立时朝里面大喊,“程素素,程姑娘,程神医,你一定知道我说的是真话。我真有解药方子,你相信我。赶紧按方子配药,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南宫无殇站在白云晞身后,没有探出头去,但冷着一张脸,幽邃森寒眼眸冷冷盯着他,“看来常世子还是挺惜命的。” 这话听着很平常,但平常之中似乎又有些别扭。 常遇之皱了皱眉,没心思细想,他只想赶紧让人配出解药服下。 心里一直在默默念叨:晌午、晌午、再不赶快就真来不及了。 好在程素素还是医德良好的大夫,听闻他急惊风的吼叫声,终于也从里间转了出来。 但竟也没人打开门放常遇之进去,只隔着一扇窗,遥遥睨他一眼,“什么样的配方,你说。” 常遇之心急如焚,实在计较不得那么多,立时张口吐出一串药名来,“金银花五钱,大青叶三钱,板蓝根十二钱,连翘八钱……。” 背完一长串药名,他歇口气,又继续道,“程神医一定记清楚顺序,若是弄错一样这毒非但解不了,还全直接要人命。” 程素素点头,“我知道。” 然而留下一片白影给他,转身就钻进里间埋头配药了。 白云晞盯着屋外的常遇之,似笑非笑打量片刻,兴味道,“常世子有没有兴趣聊聊这是怎么回事?” 常遇之撞上他清澈透亮的眼神,心忽地一凛之前又急又惊实在慌过头,现在……可不能被他们再牵着鼻子走。 解药配出来,将他的性命先保住再说。 “聊什么?” 常遇之讪笑,有意装糊涂,“我跟白姑娘其实一点也不熟,聊天什么的就算了。况且,现在你的酒庄人心惶惶,白姑娘有这闲兴,不如先想想怎么让你的人安定下来更好。” 少女托着下巴,附和的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常世子这心操得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常遇之下意识拧眉,看她的目光戒备又茫然。 “刚刚殿下才赞常世子是惜命之人,” 少女抿了抿唇,俏脸随即浮了层淡淡寒霜,“依我看,未必。” 常遇之浑身一僵,他忘了,现在解药还未到他手,他的命还攥在这些人手里。 暗暗在心里权衡着,哪些事可以对白云晞吐露;哪些可以半真半假蒙混过去;又有哪些可以推说不知。 “看来常世子还需要好好想一想啊?” 少女甜甜一笑,十分温和宽容道,“没关系,常世子就留在这慢慢考虑吧,一定要考虑久一点考虑清楚一点。” 常遇之愕然转目,却见就这片刻功夫,程素素已经从里间出来,而且像派发糖果一样,正殷勤的给屋里几人派解药。 他慌张之下,禁不住冲口而出,“我的呢?怎么没我的份?” 白云晞十分随意将解药抛往嘴里,然后才笑眯眯看着他,惊讶却十分云淡风轻的口吻道,“啊,常世子这么快就想好了吗?真是抱歉,程姑娘说药材紧俏,她得省着用。” 第115章 还我一命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常遇之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一口将那颗笑眯眯的人头咬下来。愤怒之余,一股浓浓悲哀突然席卷他心头。 他还真由得这个女人捏着搓圆搓扁,因为维系他生命那根线现在牵在她手里。 憋屈又愤怒两种阴暗情绪充斥着常遇之整个人,使得他阴沉着脸在外眯眼半晌也没吭声。 白云晞一点也不怕他,如果摆副黑炭脸就能生存,她早就不知摆多少次了。 久久,常遇之沉沉开口,“我要进屋。” 白云晞愉快笑了笑,眉目间一点也不见意外,“常世子之前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在h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正好,她也没兴趣跟他隔窗相望来交谈。 常遇之进入屋里,发觉只得白云晞与南宫无殇两人,程素素仍一心扑在里间那堆药材上。 这两人可不会管他是饿是渴,只一瞥,他便自行走到桌边倒了杯水。 白云晞笑容更灿烂了些,看来常遇之有“详细交待” 的觉悟,先喝水润润喉咙再说嘛。 “你想知道什么?” 常遇之坐定,选的位置却是白云晞与南宫无殇斜对面,这样他就可以同时观察到两个人的表情。 少女诧异的转了转眼睛,“不是常世子有什么话对我们说么?” 想活命,得看诚意。 常遇之一窒,悻悻瞄她一眼,阴森开口,“毒药是叶家提供的,往酒庄井水及化粪里投毒药,也是叶家出的主意。” 白云晞笃笃敲了敲桌子,“常世子,我觉得你在故意毁掉宁王殿下的英名。” 常遇之愕然挑眉,少女笑,“不明白?” 她转了转眼睛,明波流转里却透着淡淡嘲弄,“殿下夸你惜命。” 惜命,怕死也。 常遇之阴恻恻盯住她,“白姑娘怀疑我说谎?” “错,” 少女敛了笑意,眉目自生冰冷竟让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不是怀疑,是肯定。如果我是你,琢磨那么久,起码也会找个像样些的借口将替罪羊推出来。” 常遇之脸色青了又白,这么说,他将借口找得再像样,还不是一样被她一眼看穿? 那他还白费什么劲! 也不知是被戳穿谎言的难堪,还是心虚故作的愤怒。 他恼火地瞪着少女,脖子青筋都跳了出来,“既然不相信,那白姑娘还让我说什么。” “自然是说真话啊。” 少女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住他,“容我提醒常世子一句,你的时间真不多了。” 白云晞看着眼前这个从里到外都透着阴险气息的混蛋此刻就像条暴怒的喷火龙一样,想要对她暴跳如雷,偏偏又不得不拼命压抑着,心头就觉得畅快无比。 她果然近墨者黑,也学会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了。 常遇之闭上眼睛,声冷而沉,速度却极快,“毒药与主意是叶家提供的,命令是东宫那位下的,至于我……我只是奉命带人混进酒庄而已。” 若不是南宫无殇意外在这,还将他劫进酒庄,他们的计划现在早成功了。 少女挑了挑眉,这个答案,比前面的显得有诚意多了。 这些信息里面,起码有七成是真的。 “目的呢?造一场声势浩大的疫病,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夺取我的酒庄?” 常遇之乍然睁开眼睛,冷芒迸裂夹着恨意往她射去。 这女人,说得好不轻描淡写。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酒庄她的酒铺,搬走京城多少银子? 吸气、呼气,常遇之告诫自己不能与这个女人斗气,一不小心说不定斗着斗着,他的小命就斗没了。 “掌握你酒庄里面的酿酒工艺,接管你的酒庄酒铺,将你赚的钱变成我们的,这就是目的。” 既然说开了,常遇之也不在乎是说一次真话还是说两次真话。 况且,夺取这个酒庄的意图如此明显,他说没说实话都一样。 白云晞沉吟一会,偏头看了看南宫无殇,“殿下,你说我的酒庄真的很赚钱吗?” 赚钱到太子眼红,不惜联合几方来夺? 还用如此大费周章的法子? “不多,刚够花而已。” 宁王殿下目露柔光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让常遇之深深妒忌恨的大实话,“是他们有病。” 红眼病。 白云晞安心了,本来她也不觉得她的酒庄有多赚钱,酿酒毕竟不是她专长。 若非前世老爸好酒,整天唠叨这种酒什么好哪种酒又什么好,什么酒怎么酿出来等等,她也赚不了这行的钱。 老实说,总体利润加起来,这酒庄赚的还没有造马车赚的一半钱。 若不是为了重现白家昔日辉煌,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挑战自己不熟悉的领域。 要知道,对于一个摸象瞎子来说,运气不好的话,也许摸一百次才能摸中一次象。 可想而知,她前期投入的成本有多高了。 可这些人,专门挖空心思抢她的东西,怎么就不将这心思用在想想怎么正当赚钱上呢? 违法的勾当看来利益来得快,但违法的代价可比得到的利益高多了。 “常世子,我再问你一件事。” 白云晞静默片刻,面容隐隐有些沉痛之色,“一年前,构陷江南望州白家上贡名酒掺假这件事,你是不是有份参与其中?” 她记得,太子与他第一次堵她去茶肆时,他就问过她祖籍。 常遇之脸色僵了僵,“这件事,你看谁最终得利,谁就是幕后那只黑手。” 也没说他究竟有没有参与,不过白云晞已经从他闪烁的言辞中得到答案。 “表面上看,江南望州的叶家最得利,不过实际上嘛……。” 少女冷冷一笑,目光森凉,“我想常世子应该比我这个受害者清楚得多才是。” “我不清楚。” 常遇之咬定她手无实据,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语气十分傲慢,“白姑娘若要调查真相,大可以递状纸到衙门。” 白云晞歪着脑袋静默一瞬,“哦,你说得对。” 她换个姿势坐好,似笑非笑斜眸飞去,“虽说这里药材紧俏,不过该有的还是有的。常世子若想活命,大可以自己进门配解药。” 她语气轻软好听,却将他傲慢的态度学得十足十。 常遇之脸色寸寸成灰,“你……!” 少女瞥他一眼,淡淡道,“你教得好,不必谦虚。” 常遇之深吸口气将腾腾怒火死命往下压,闭着眼睛沉寂片刻,忽勾一抹古怪笑意,“白姑娘,我曾救过你一命。” 所以他这是向她讨救命之恩来吗? 少女压下心里诧异,转了转眼睛,奇怪道,“常世子,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救她的命? 没惦记要取她的命,她已经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常遇之眯了眯眼,冷笑质问,“白姑娘非要抵赖不认,常某亦无可奈何。” 常某? 这个眼高于顶的某世子还从来没在她面前用过谦称,这下,白云晞还真对他口中的“救命之恩” 有点好奇起来。 “我就一平民百姓,整日为生活奔波忙碌。” 所以忙起来哪里还记得谁谁的救命之情呢? 这不能怪她。 “那我给些提示白姑娘好了。” 不是为了从她手里讨到解药,他何至于对她这么低声下气,“前几天,白姑娘前来酒庄途中……。” 白云晞惊了惊,眯着水眸神情微微恍惚,那天生死攸关的险境如今想来竟仿如隔世般遥不可及。 “后来那些人,是你派的?” 语气虽疑问,可她含凉的眼神分明满是肯定。 常遇之僵硬点头,少女缓缓道,“如此说来,我果然欠了常世子一条命。” 常遇之神色一松,灰阴的眸子隐隐燃出生的希望。 却听得她又道,“不过在报常世子这恩之前,能不能请教一下,常世子为何出手相救?” 论交情,她与常遇之一分也谈不上。 论交恶,她与常遇之以前未必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 常遇之默然不答,南宫无殇淡淡瞥来,“他想让你活着。” 白云晞求解的凝目看他,微微牵了牵唇角,南宫无殇便为她轻声解释起来,“你活着,后续的事才进行得下去。酒庄闹疑似疫病,他才能借围庄的机会混进来偷技;借这一场疫病,还能不动声色将你的酒庄据为己有。” 常遇之听罢,沉默眯起双眼,瞟向南宫无殇的眼神却难掩浮沉恨意。 白云晞有些迷糊,“若我死了呢?” “若你死……” 南宫无殇皱着眉头顿了顿,心里十分不喜那个字,极含糊的语速混了过去,又道,“这酒庄就有两种下场,一是你哥哥接手。不过,瞧那些人疯病如此严重,你哥哥大概保全不了多久。但转了一圈再落入他们手里,酿酒的技术也许就在这一圈里转没了。” 少女似懂非懂“哦” 一声,接道,“他们更希望掌握长久赚钱的法子。” 南宫无殇点头,“而另一个可能,就是这酒庄直接归我。” 白云晞这下接口更快,“若真如此,他们岂不是杨白劳一场,难怪希望我活着了。” “常世子,” 她转目望向神情阴郁的男子,目光清而冷,“再回答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当场把这个恩报给你。” 第116章 鸠占鹊巢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常遇之眉头当即皱得老高,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愤怒隐隐压制不住,声量自发拔高,“还有问题?” 白云晞毫不客气点头,却又满脸含笑温柔和气,“对,你答是不答?” 常遇之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他道,“你问。” “那天要杀我的是什么人?” 他既然能让人赶来救她,知道那些杀手是谁雇来的也不出奇。 常遇之阖下眼眸,掩着眼底奇异冷芒,“这个问题,恕我满足不了你。” 说罢,他又沉沉掠过去,“你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白云晞并非一无所知,但心里有底不表示她不愿意听别的旁证。 “奇迹吗?” 少女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他嘲讽露半分不快,“我会将这个奇迹一直延续下去。” “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没有?” 常遇之盯着她,从齿根挤出这句。 确实回答了她问题,虽然这答案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不过,钻话里漏洞? 她也会。 白云晞默了默,“解药可以给你……。” 常遇之一脸阴鸷盯着她,又见她道,“吃药前顺便把这个签了。” 常遇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没有再跟你分辨。 主动权掌握她手里,想活命,她要他怎样他只能怎样。 常遇之冷冷扫她一眼,竟难得的没有反驳,就在白云晞诧异的目光中,拿过她递来的纸速速看一遍,然后毫不犹豫签字画押。 白云晞以为还要跟他磨上一磨,谁料这阴险的混蛋突然爽快起来。 她悻悻拿起那份供词看了看,然后让程素素将解药给他。 解决了酒庄疫病问题,白云晞只稍作停留,就启程回京。 “云晞,常遇之那份供词,用处不大。” 南宫无殇不想打击她,但让她看清现实却必要,“处置投毒的疑犯,对工人稍加安抚,这就是结果。” 单凭几句话一张纸,想撼动当朝太子,想想就罢了。 出了酒庄大门,常遇之立刻就可以翻供不承认那份供词。 少女看他一眼,情绪不高,“我知道。” “留着它,以备后用而已。” 现在用不上,以后总会有用到的机会。 当初常遇之答得那么痛快,怕是早就想到这张纸最终会变成废纸一张。 不过,叶家吗? 有人迫不及待撞上来送死,她实在不该对别人太仁慈。 “累了先睡一会?到城里我叫醒你。” 少女轻轻将脑袋搁到他肩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她想通了。 他不肯放手,她不可能真抗旨逃婚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眼前这人,让她心安放松悸动,除去身份带来那一堆麻烦外,换句现代说辞,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钻石王老五。 这不是白云晞第一次主动靠近,却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全然信任的情绪。 南宫无殇轻轻揽住她腰际,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许是白云晞这段时间真累坏了,竟靠着他肩头一会,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南宫无殇凝着轻颤羽睫下淡淡青影,低低叹息落下,钻进心里搅起阵阵怜惜波澜。 怜惜之余,看着她疲倦睡颜,心又溢满欢喜。 这丫头,肯在他面前流露脆弱,是真正接纳他了。 掠过她白皙纤长手指,喉咙一阵发痒,连忙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怕,轻轻触碰也会弄醒她。 甜蜜时光总太短暂,待马车终于在宁王府大门停下,南宫无殇脑里忽然闪过这句话来。 低头看了看仍在沉睡的姑娘,他轻笑一声,故意凑近她玉颈耳垂旁,悄悄呼气,“云晞,醒醒。” 突如其来的酥痒感,白云晞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南宫无殇在她睁开眼睛一霎便立时规规矩矩坐好,勾一抹慵懒浅笑懒洋洋看着她。 “刚才你做了什么?” 少女揉了揉眼睛,瞟过危襟正坐的某人,很怀疑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我能做什么呢?” 南宫无殇懒洋洋笑了笑,“还是你期望我对你做点什么?” 双颊一热,少女瞪他一眼,低骂,“披着人皮的狼。” 男子挑眉,“嗯?” “我先回去,这么多天,哥哥一定等急了。” 白云晞说完,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下了马车。 但刚走了两步,她呆怔的停下了脚步。 缓缓回头,困惑目光里隐隐含着恼火,“殿下走错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宁王府什么时候成了白府?” 这人,果然不能对他太信任。 南宫无殇跳下马车,望着宁王府牌匾,眉目却有淡淡踌躇沉凝。 半响,他幽邃眸光将少女身影笼罩,“云晞,白府——你暂时回不去。” 白云晞惊得跳起来,“暂时回不去?什么意思?” 在酒庄待太久,她耳朵出现幻听了吗? 不然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为什么连在一起之后她却一点也听不明白? “云晞,暂时先在宁王府住下吧,详细的事我稍后再跟你说。” 与平时散漫或刻板的南宫无殇都不一样,他现在看着她,亮若星瞳的眸子竟带着几分淡淡恳求。 恳求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那是护着她征询她意见,又担心她受到刺激伤害的慎重小心。 白云晞心软了软,她太震惊才将莫名而来的恼火发泄他身上。 牵强笑了笑,她轻轻道,“好,进里面再说话。” 站在门口,让过往行人看到,总不太好。 愿意进去,并不表示同意接受他的安排。 没去他让人收拾好的院子,坚持在偏厅坐下。 “我看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合过眼。” 南宫无殇一声低叹,疼惜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好好休息一会,再听也不迟。” 白云晞蹙着眉,“换你,这种时候能放心休息?” “白府,在官兵围困酒庄的时候就被人强行占入。” 少女惊疑不定,“原因呢?谁强行占了我的宅子?” “因为酒铺的事,官府封了铺子抓了人回去,你觉得人作为主家能置身事外吗?” 白云晞又急又悔,“这么说,我哥哥跟府里所有人都被官府抓走了?但那些铺子,根本就……” 想起眼下可不是现代讲究一人获罪一人担的文明法治社会,她声音登时弱了下去。 “哥哥,哥哥是代我被抓的。” 她拍了拍脑袋,“你早知道这事,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云晞,一个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不是他不想告诉她,而是那个时候酒庄陷入疫病风波,告诉她,除了陡增她忧心之外,压根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你放心,他们待在牢里不会吃什么苦头的。” “放心?” 少女苦笑,“你觉得我能放心吗?哥哥他的身体本就比正常人差,再待在牢里……不行。” 她忽地站起来,“我要去看哥哥。” “白府的事你不管了?” 不是南宫无殇分不清轻重,而是不希望她因为心乱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子墨兄在牢里不会有事的。你不先把宅子拿回来,就算将他接出来,你准备让他住哪?” 不是他不愿意他们兄妹住进宁王府,他倒是恨不得他们一直住着才好。 但,以她的脾气,他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让他们兄妹住进宁王府,估计他们宁肯住客栈。 白云晞深吸口气,勉强将忧心焦虑压下,“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官府将她家所有人都抓起来,白府也还是她的财产。 她还真想不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强占她的宅子。 “萧凉被药倒了,现在还没醒。” 南宫无殇这是替萧凉解释,为何没出面阻止这事。 至于他为何不直接出手将她的宅子拿回来?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觉得她应该更喜欢自己解决这事。 “还记得刘氏那一家子吗?” 南宫无殇递了温水给她,“他们受人暗中挑唆,在你府上所有人被抓走之后,就砸开门将白府强占了。” 白云晞愕然瞪目,半天,不敢置信道,“真想不到竟然是他们。” 难道打着她族亲为幌子,就可以堂而皇之将她与哥哥的财产占为己有? 就算官府真定了他们的罪,认定酒铺那些人命该他们负责任,白府也不可能被官府没收充公。 她真弄不明白,那刘氏一家子哪来的狗胆敢她的宅子强占。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少女嘲讽轻笑,清亮眸子满是坚定神色,“还是一群没有任何羞耻心的疯犬。” “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少女冷冷一笑,神情苦涩里不掩坚定,“我的东西,当然是光明正大拿回来了。” 南宫无殇试探道,“那先吃点东西再去?” “好。” 少女神情柔和下来,对于他的理解与支持,她不能不识好歹。 因不在饭时,南宫无殇让人上了几样可口的点心,还有几样小菜加两个米粥,就陪着她在饭厅里安静吃着。 白云晞需要时间想出妥善办法让刘氏那一家子痛快滚蛋,所以她吃得并不快。 她慢,南宫无殇自然也陪着她慢。 第117章 强横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费神沉思,他也不出声打断。只不时为她挟块糕点,或者添小半碗粥。 良久,白云晞从思索中回神,看着默默陪伴的男子,心忽有无比复杂的滋味齐齐涌来。 “南宫……。” 他笑,目光熠熠流转着柔和亮光。 他想,他懂她这一声发乎内心的轻唤意味着什么。 她垂眸默了默,“我吃饱了,现在就想去白府。” “好,我陪你。” 南宫无殇站起,替她拢了拢衣裳才与她并肩而出。 宁王府的下人看见这一幕,无数人惊掉眼珠。 他们家不假辞色一板一眼的主子,什么时候解风情懂温柔了? 看来这位未来宁王妃的魅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下人神情复杂悄悄打量目光落在白云晞身上,她完全无感忽略了。 现在她心里只想着拿回白府,将她哥哥快些从大牢接回府里。 南宫无殇就更不在乎下人打量的目光了,至于这一幕会以怎样“精彩绝伦” 的版本传到有心人耳里,他一点也不在乎。 今天,他光明正大带白云晞回府,就是对她身份的肯定,同时表明他对她一心维护的姿态与决心。 若日后府里有不长眼的敢暗下给她使绊子,那是纯属自己找死。 白云晞哪知他心里重重盘算,坐在马车反复琢磨着宅子的事,很快就去到白府。 熟悉的地,原本大气典雅的门庭,却在短短几日变得面目全非。 一块不伦不类的牌匾取代了原本的题字,两大门两旁她悉心挑回来种的绿树已被拔掉,反换两只乌沉沉的无趣石狮。 就连大门,也换了朱红色。 看着当初她精心布置的家被人糟蹋到不成样子,怒火——铺天盖地的怒火,简直难以遏制的从心底熊熊往头顶直窜。 “呯呯呯” 一阵挟着雷霆之怒的啪门声,直响得里面门房心惊胆颤。 “谁?谁在外面撒野?” 惊吓过后,门房也冒了一腔怒火,从侧门探出头来,未看清来人就先黑脸怒声冷喝起来。 “我,白云晞!” 少女一声冷笑,声不高,但气势如虹,“立刻开门,我要进去。” “白云晞?好耳熟的名字。” 门房还在茫然思索嘀咕,白云晞却没耐性等,“开门!” 门房疑惑看着来势汹汹的少女,想半天,终于一拍脑袋,“哎,原来是她。” 半晌,眼珠慢慢撑大,“你、你怎么回来了?” 据说,她不是该死在酒庄那场疫病里吗? “开门!” 第三次重复,少女声音从原本的平和变得冰冷。 她所有耐心,已经在门房磨磨蹭蹭动作里告罄。 门房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跑向门后要开门,但乍然记起这宅子已经跟她没有关系。 一惊,回神,他轻蔑的扫一眼白云晞,没吱声,却转身慢吞吞往回走。 白云晞差点气炸了肺! 南宫无殇一个眼神,立即有侍卫上前,直接取了剑去劈大门。 白云晞吃惊看着他,又扭头疑问地看向南宫无殇,“这样能行吗?这大门结实得很。” 南宫无殇微微勾唇,“你看着就好。” 他好字才落,那侍卫就已经用巧劲将大门的门闩一一挑开。 少女闷闷低叹,原来她料错了。 大门开,白云晞才不会顾忌里面任何人。 大摇大摆就往正屋直闯,哦不对,她的宅子,她不过回家而已。 闯进入的,是妄想鸠占鹊巢的刘氏一家。 门房惊慌,不是不想拦白云晞,而是瞄见她身旁身后气势凛冽的高大身影后,很识时务的咽咽口水,连忙招来小厮往里面禀报去。 所以,白云晞从大门进去,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到了主屋客厅。 “赶紧将你们强盗头子叫到我跟前来。” 白云晞在主位坐下,缓缓扫过闻讯而来的下人,含霜俏脸自现让人心惊的睥睨气势。 “谁?谁那么大狗胆敢到我府上猖狂?” 咆哮的声音震天响,但听来沉而哑。 很明显,这不属于年轻人的声音。 白云晞冷冷笑了笑,第一个现身的果然是这伙强盗头子。 很快,她看见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妇人正怒气冲冲奔来。 虽然那妇人满脸皱纹,不过看她脚步,实难相信这长相与年龄。 “是我!” 白云晞声音冷清,字正腔也圆。 不高,但她端坐主位冷眼扫来那气势却令人自生胆怯。 刘氏,自然见过白云晞。 此刻,忽然惊见这个据说应该在阴间黄泉的人直闯眼帘。 一时不由大惊失色,心神受吓,脚步便生乱,不觉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摇晃的身子。 “你?你是人是鬼?” 白云晞嗤笑,“你当然希望我是鬼。不过很遗憾告诉你,你只怕要失望。我是人,活人,这宅子的主人。” 白云晞心系白子墨与其他不是亲人胜似亲的那大家,一点也没耐性在这跟她耗。 “今天我来,不是跟你聊天闲谈,也不是跑来这里让你分清死人活人。” 冷眼瞥去,俏脸霜色又深几分,“给你半天时间,赶紧带着你的孝子贤孙给我滚蛋。” 她顿了顿,看着刘氏那张老脸渐渐从震惊变成铁青,声音动听如昔,但语气越发森然冷冽,“另外,别想带走属于白府的一草一木。” 至于被这些混帐胡乱破坏损改的地方,来日她空闲下来再慢慢计较。 “白云晞,这是你一个晚辈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刘氏觉得她实在嚣张,一时都忘了她是来干什么的,直接想到自己身为她祖母,忍不住当即端起架子先训斥。 “长辈?” 少女冷笑,既然非要掰一掰其中什么狗屁血亲关系,她耐着性子跟这个老太婆论一论好了。 “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见她姿态傲慢睥睨,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刘氏气得一肚火,“放肆,我是你祖母。” “祖母?” 少女低低一笑,笑容隐,冷芒现,“我祖母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莫非她老人家在地府不放心我,因而借你这具臭皮囊还魂现世?” 这不是咒她妖怪! 刘氏一个趄趔,差点没直接栽个跟头。 “好好,你不认我也没关系!” 刘氏怒极,胸口起伏半晌方慢慢平静,“但这宅子跟你可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我命令你立马即刻滚出我家去!” 白云晞无动于衷笑了笑,南宫无殇觉得那根与老树枝有得一拼的手指实在太碍眼,寒凉眼风自眉梢轻轻飘荡,指尖更有一缕劲力无声无息朝刘氏指着白云晞的指头射去。 “哎哟,哪个天杀的捉弄我?” 刘氏发出杀猪般刺耳的惨叫声,半晌才发觉自己手指无力耷拉。 若不是知道白云晞不喜欢见血,南宫无殇绝不会只弄掉她骨头而已。 他捧在手里宠在心上的女人,他自己连大声说她一句都舍不得,这个该死的老虔婆竟敢指头戳着她来骂? 白云晞有些无奈的扫他一眼,本想这事速战速决的。 现在将这老太婆弄残,让她耳朵受罪,还浪费时间。 她烦! 刘氏一时还不知道自己遭了暗算,但她呼天抢地的惨叫声很快惊动了其他人。 一个、两个、三个……,白云晞默默数着蚂蚁一般密集奔来的身影,收了叹息声,挺直腰杆。 也好,大伙一次来全,她正好趁机会认认这些不要脸的脸。 “娘,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方正严肃,身板干瘦。 白云晞将人默默对号,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按辈份她该称呼一声“二叔” 的白汉桥了。 “我听说有人闯进我们府里了,娘,这是不是真的?” 气喘吁吁不停摸额头滚来的圆球,应该就是她的“三叔” 白河里。 随意打量这两个男人一眼,白云晞就收回视线。 其他人,认不认也无所谓,横竖她不打算跟这些人认亲。 无论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她的亲人都跟眼前这一群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你们要哭丧也好,要表孝心也罢。能不能暂时停下来听我说句话?嗡嗡嗡的一直吵个不停,不知道十分讨人嫌吗?” 她慢悠悠开口,那轻柔悦耳的声音却似有无限魔力一般,立即将外面吵闹不休的声音压下去,寂静一片。 “不管你们谁是谁,我今天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句:半天时间,立刻马上圆润的干净的给我滚出这宅子。” “你什么东西?” 面无半两肉的瘦二叔立时怒不可遏,“这宅子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有脸在这指手画脚!” 南宫无殇皱了皱眉,“天浔!” 一声低喝之后,间隔不过眨眼功夫,众人只见眼前影子闪过。 或者根本不是影子,只是微风吹了一下,然后就听闻“啪啪啪” 的清脆巴掌声。 影子似乎又闪回到那天生尊贵的男子身后,接着才听闻白汉桥发出比刘氏刚才还凄厉百倍的惨叫声。 “妖女,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刘氏顾不得自己手指痛到直冒冷汗,见白汉桥满脸痛苦,立时再忘前事,抬手指着白云晞怒喝斥问。 少女冷冷一笑,不耐地重申第三次,“听着,两个时辰后,若在这宅子里还能看见一个活人,我保管让他立刻变成死尸。” 不拿她的话当话是吧? 那走着瞧好了。 第118章 失踪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就是,你个妖女对我二哥做了什么?”圆球白河里同刘氏他们一样,谁也没见过南宫无殇,自然不认识那位板着一张吓人脸的家伙是南苍大名鼎鼎的战神。 而南宫无殇也一直有意无意收敛气势,他们更加眼拙只看准白云晞这个弱女子。 装腔作势与欺软怕硬是这一家子最直接最真实的写照。 白云晞淡淡瞥圆球一眼,紧抿着唇,连话也不屑再说。 横竖这些人带两只耳朵不过装饰,听不懂她的话也无妨,她自有办法让他们后悔现在不拿她当回事。 一瞥之后,少女转身,往大门方向迈步,身姿优雅从容但气势十足。 “拦住他们!” 一声急急大吼从身后传来,随即有成群看热闹的仆人凶神恶煞从四周朝他们围了过来。 少女微微勾唇,眼底讥讽浅浅。 想不到这个圆球挺有先知觉悟,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觉悟。 群仆如恶狗,挡了道,白云晞他们自然行进不得。 白河里在身后狞笑,又一声洋洋得意大喝,“还楞着干什么,将这群乱闯民宅的盗贼给我狠狠打,就算打死人那也是他们骨头贱。” 白河里见白云晞这边只得五个人,而他们的仆人,少说也有二十三。 这人数优势,就算一人给一棍子也够他们受。 他威风八面吆喝起劲,都忘了自己老娘与老哥突然惨叫的教训还在眼前。 “西风,既然有恶狗挡道,不必客气。” 他吆喝得兴奋,反衬得少女声音轻淡如微微拂面的风,她甚至连眼皮也不往那团圆球瞟一下。 声落,有人影动。 先动的是那郡跟着圆球一样莫名兴奋的仆人,个个在旁边拿到什么算什么作凶器就朝白云晞他们扑过来——行凶。 不过,就算有武器在手,他们实施暴力的机会还是等于零。 因为顾大侠出手太快了。 他心智不足不表示听不明白别人骂白云晞,在他心里,别人骂他傻子也好疯子也罢,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但别人骂白云晞一句,他就能跟人拼命。 更别说眼下这些仆人个个凶相毕露,还是大部份人都拿着凶器直扑白云晞而来。 少女只轻轻眨了眨眼,就见眼前“哎哟” 声一片,东倒西歪一群人,一歪歪倒全部。 她拍拍手,笑吟吟道,“好了,现在没有挡道恶狗,我们走。” 顾西风出手,凭圆球那些人,就算将眼睛瞪大到铜铃一样也看不出来。 “站、站住!” 看不出来还敢继续朝他们装气势吆喝,白云晞只能感叹一句:猪果然是蠢死的。 白云晞充耳不闻继续往外走,主要她没心情再跟这些扶不上墙的烂泥纠缠。 但是,白河里这头快蠢死的猪显然没领悟她不屑的真谛。 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竟然滚着浑圆的身体奔向白云晞,“你个妖女,今天休想走出这宅子。” 白云晞心底微微愕然,略回头皱了眉,却对顾西风道,“揍到他老娘也认不出来。” 顾西风听了这话,如同得到糖吃的孩子一样高兴,“云晞放心。” 少女点头,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走,转身留在原地,观看顾西风出手将圆球变猪头。 其实顾西风天生神力,如果要将白河里揍成猪头,只需动动指头一招即够。 不过这心智不足的大个子显然也被这些人激起了怒火,居然身形一闪,闪到白河里跟前,一指定住他头顶,另一手只稍稍用力就朝他脸部左右开弓。 “啪啪啪” 的清脆巴掌声不绝于耳,很快,白河里这团圆球就在众人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的目光中,脸肿成了猪头。 顾西风出手既嚣张又利落,待那些仆人及刘氏他们回过神来,他已跟在白云晞身后昂首阔步走出了大门。 一阵凉风吹过,刘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忽然记起自己手指还痛得要命。 “娘,报官快报官。” 厉声尖叫的,是瘦鬼一样的白汉桥。 “娘,我的脸好疼,你要给我出气,把那个贱货……。” “行了,你们都别嚷嚷了!” 刘氏拧着眉头,忍住痛一脸沉郁扫过他们,“先请大夫来看看伤再说。” 请大夫容易,但看过大夫之后,兄弟两人看出他们老娘绝口不提报官之事,登时就急了。 一个在屋里拖着刘氏,一个悄悄使眼色让下人去报官。 然后拖着刘氏的白汉桥才恨声道,“娘,今天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必须找到她的落脚处,然后悄悄将人给……” 他噤声,两眼迸出仇恨冷光,举手做了个砍头动作。 “不是说那个贱丫头死定了吗?” 刘氏没看见他手势,一副神思不属的拧着老眉,“怎么突然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如今她什么都没有,还担了一身人命债,我们怕她作甚!” 白汉里被教训得狠,动个嘴巴一张脸都痛得他去掉半条老命。 说罢,就“哟哟” 又叫了起来,这一痛心里自然对白云晞更恨之入骨。 这母子几人在商量着怎么对付白云晞这颗“无根” 浮萍,痛苦折磨下,几人似乎完全忘了白云晞还有“未来宁王妃” 这个尊贵得让他们只有伏地跪拜的身份。 更忘了,白云晞再三重复让他们限时当天卷包袱滚蛋的事。 随后两个时辰里,白云晞也没有闲着。 既然这是个强权社会,与其清高标榜自己还不如随波逐流。 为了保证稍后顺利将宅子收回来,白云晞趁着这短短时间去邀了些帮手。 时辰一到,白云晞十分准时的再次站在白府门外。 “里面的人听着,我数十下,若不出来的话,后果自负。” 一现身,白云晞就让顾西风将她原话一字不落传进里面。 不拍门不闯府,直接下最后通碟。 顾西风声如洪钟,将这句话朝里面远远传扬开去。 “十、九、八……” 倒数的速度不快不慢,但那似幽魂一样冷厉无情的声音响在里头,却让人心头惶惶难安。 那一家子没有出现,但打发了管家出门看究竟。 门外,少女一袭清雅素衣仁立风里,纤影素衣,看起来甚为单薄。 但她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慑人气度,却将她单薄身影衬得坚韧难摧。 尤其当管家看见她身后站着一排排胄甲森然的官差时,心里立时惊得几近难以呼吸的窒息。 “还有五下,你们再不出来,我可要放火烧我自己宅子清理杂草了。” 这话,她说得悠悠然,从她俏脸上,分毫看不出严肃紧张。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当她开玩笑。 因为管家看见了地上一桶桶的——火油。 管家骇然,这时候忘了该先跑回去报讯,反而瞪圆眼珠问,“你、你的宅子?” “地契、房契都写着我名字,不是我的宅子难道是靠着强闯进去自以为就可以强占的蛮人?” 少女轻声嗤笑,有力解释慢悠悠落在风里,却如同烧红的炭火一样烫得管家跳起来。 这是真的! 她说的是真的! 管家一路拔腿往里狂奔,脑里只有这句话不停扩大回响。 “一……!” 顾西风长长尾音拖落,白云晞垂眸静默片刻,然后勾唇缓缓笑道,“放火。” 浓烟从门口,哦不,仿佛一时间从四面八方飘进宅子里面。 管家奔进去的速度跟浓烟飘进去的差不多,待到刘氏他们听了管家禀报,登时又惊又怒乱成一团。 一会功夫,就见那一大家子你少穿着鞋他衣裳穿反……诸如此类让人啼笑皆非一群涌向大门。 白云晞冷眼看着这鬓乱发散的一群,抿唇冷笑:果然性命相逼才能成事。 她不管这群所谓血亲受谁唆使举家上京,又是谁的主意趁机强占她的家。 只要这群人不惹到她面前,她可以不理会。 但欺到她头上,她绝不会因为那一点所谓血脉之亲而不还击。 将人逼出宅子,白云晞便不理会后续的事。 整理修缮,自有其他人去忙。 她现在想做的,是赶紧将哥哥从大牢捞出来。 “云晞,奔波一整天了,先用膳。” 南宫无殇以白府暂不宜居住为由,软硬兼施将人又拐回宁王府——用膳。 “我让人打听过子墨兄的情况,你且放宽心,他在牢里并没有受什么苦。” 白云晞自嘲一笑,“嗯,我知道。” 没受什么苦,是暂时没有受刑而已。 但住在牢里,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享受的事。 说罢,她低头默默扒饭。 尽管没有胃口没有食欲,但她动作并不慢。 只因她知道,南宫无殇答应过她先填饱肚子,才肯带她去牢里见人。 白家酒铺出事,不,严格来说,是同时有人死在白家酒铺前,才牵累所有酒铺被官府全部查封。 这些事发生在京城地头,属京兆府管辖的普通案件。 白子墨与酒铺一众伙计自然是被关在京兆府大牢里。 白云晞未回城之前,不是没有人想进大牢探望。 但上头有人发话禁止探望,所以迄今为止,白云晞还是第一个踏进京兆府大牢探望白子墨的人。 “哥哥,我来看你了。” 白云晞隔着阴暗栅栏,便激动地朝里面的人轻喊一声。 但一唤之后,她浑身忽地发僵,“你不是我哥哥,你是谁?” 第119章 挖谜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牢房里穿着囚衣的清瘦男子缓缓转过头来,两眼空洞茫然划过白云晞紧张的脸,“我是谁?” 少女眼前一阵发黑,身子立时不可控地晃了晃,若不是南宫无殇在旁及时扶住,估计这一晃她就得跌下去。 然一晃之后,她神色骇然,呼吸急促,立时再追问,“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什么时候待在这牢房的?原来在里面的人呢?他到哪去了?” 她字字滚烫,但语调冰凉,清晰的声音都带着难掩的惊颤。 南宫无殇看得心疼,“云晞,别再问了。” 再问,里面那个傻子也答不出所以然来。 少女失魂落魄抬眸,眼神迷茫震惊又痛楚深重。 “我们先出去,再说。” 白子墨被人调包,这件事完全出乎意料。 即使南宫无殇,此刻也摸不着一丝头绪。 只怕到此刻,牢头仍没发现其中不对。 暗吸口气,南宫无殇悄悄牵着白云晞的手从通道走出去。 先不说谁有能耐将白子墨神不知鬼不觉调包,想要将人找回,他们须先理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才行。 出到外面上了马车,白云晞仍止不住颤抖。 她脸色苍白,但眼中慌乱震惊已渐渐被镇定代替,“你说,谁会这么做?” 南宫无殇皱着眉头,“不管是谁,子墨兄暂时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白云晞茫然一瞬,随即双眸亮了亮,“你是说对方不想将事情闹开,才悄悄安排替子?” 南宫无殇点头,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此刻只怕早就六神无主了。 少女蹙眉,清眸里忧色明显,“但这并不能推定哥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替子,也许对方是想着瞒得一时是一瞒,延缓发现真假的时间……。 南宫无殇却不赞同,“若对方真想取人性命,还在乎早一刻迟一刻?” 他略用力扶着她双肩,凝着她的双眸乌黑坚定,“相信我,子墨兄不会有事的。” 少女默了默,努力压下心底浮生的恐惧,“那你说说,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费劲将我哥哥弄出去,难道还会好吃好喝供着他?” 就算性命暂时保住,只怕……不,不能再往下想。 少女惨白着脸,拼命告诉自己哥哥一定还活着。 她不能在这时候胡思乱想,说不定哥哥这时候正在某个地方受苦,正等着她去救。 她不能自乱阵脚先慌了神,哥哥——一定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南宫无殇看着她咬牙强撑,目光拂过她微颤难止香肩,心头落下一声沉重又愤怒的叹息,他道,“云晞,这件事你交给我处理,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哥哥。” “不” 少女霍地抬头,明澈目光里写满坚持与乞求,“别将我排除在外,我不要傻子一样空等。” 这姑娘的倔脾气一犯起来,每次都让他无奈又心软。 抚了抚她的发,他定睛凝着她,“好,我们一起将你哥哥找回来。” “嗯” 少女吸口气,努力将脑里慌乱恐惧挥去,“我们先从将人偷偷弄出大牢查起。” 南宫无殇投一瞥激赏目光,“说得没错,将你哥哥一个大活人弄出大牢,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 确定了方向,两人立即就行动。 从官差将白子墨及白府一众人拘回大牢开始查,只要查出这几天里有谁接近过白子墨那间单独牢房,就有希望找到那个意图不明的人。 然而,让白云晞大受打击的是,除了狱卒,根本没有任何人靠近过关押白子墨那间牢房。 不是没有人前来探望,而是碍于“上头” 下的禁令,根本没人走得进大牢里面。 若不是南宫无殇的身份及他这个人顶用,白云晞也不能悄悄进去。 “没有人接近过哥哥,那他是怎么消失的?那个替身又是怎么出现在牢房的?难道哥哥插翅飞了,那假货地遁来的?” 白云晞一句无心牢骚,却让南宫无殇灵光一闪,“你说得对,兴许还真是飞天遁地调的包。” 少女愣了愣,“什么飞天遁地?你想到什么了?” 依她意思,原该将这事闹开,让官府出面将人找回来。 但南宫无殇却担心一旦事情闹开,那人会对白子墨不利。 为了自己哥哥性命着想,白云晞只能勉强同意他按捺不宣的意见。 可不靠官府的力量,要想独自将人寻回来,在目光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这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南宫无殇想了想,缓缓道,“我们忽略了一些人,他们不必守任何禁令就能大摇大摆出入大牢。如果能查出这些人行踪,一定能发现子墨兄被调包的蛛丝马迹。” 白云晞沉着脸,眼神多了几分冷利尖锐,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笃定道,“暗中将哥哥从牢里调包,对方一定是冲我来的。” 南宫无殇一怔,随后点头,“既然是为了牵制你,对方就更不会随便伤害你哥哥性命。” 生命似乎暂时有保障了,可白云晞心头沉重却没一分轻松,“你说我们忽略了一些人,他们是谁?” 南宫无殇又心疼又无奈的看着她,这姑娘心已乱脑已空,却又非要强装镇定。 他都说过让她相信他依靠一下他了,为什么这姑娘就是学不会稍稍放下坚强? 一边想着她不肯示弱不肯依赖他,一边又极怜惜她的倔强,开口,声音不自觉便浓了温柔,“每日能自由进出大牢的,除了狱卒,还有倒夜香的……。” 少女惶惶心神似忽然抓到支撑方向,眼神亮了亮,她急急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夜里来暗里去,悄悄运个人进去,再悄悄拉出来……还真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都为这个发现兴奋不已,但是,调查之后,带给他们的结果又是一盆冷水。 白云晞坐在马车里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你说,哥哥他……真的还活着吗?” 男子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就一阵阵揪住的疼,“云晞,目前来说,没有消息未必就是坏消息,你别自己吓自己。” 少女看着他,却连一丝自欺欺人的强笑都扯不出来,“那你告诉我哥哥他到底被谁藏起来了?” 第120章 引蛇出洞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云晞,你太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南宫无殇凝着她黯淡娇容,心底划过淡淡疼惜。 “我太焦急了是吗?” 少女苦笑,没法对他关切目光视而不见。 “好,我们先回去歇一歇,或许会想到其他办法。” 南宫无殇暗松口气,这姑娘听劝就好,就怕她心弦绷得太紧,白子墨未找回来她反而先倒下。 回到宁王府,南宫无殇押着她喝了一碗粥,趁她不察悄悄点了她穴道强逼休息。 白云晞朦朦胧胧中,却听得窗外压抑声声恳求飘入耳际。 “雨姑娘,请你先回去吧,白姑娘还没醒。” “没醒?没醒我就在这坐一会。” “雨姑娘,这……,不如你先回去,待白姑娘醒了,奴婢再让人通知你?” “石榴,我平日待你如何?” “石榴!” 白云晞揉着眼睛打断外面对话,“是你在外面吗?” 她下床,穿衣,动作慢条斯理,没理会外面急急忙忙回跑的婢女。 不过那奔跑的脚步声在门前急刹车般戛然而止,石榴低着头踮轻脚步才入内,神情微见忐忑,“姑娘。” 白云晞已经穿好衣裳,瞥她一眼,“我想喝水。” 石榴立时倒了杯温度正好的水递来,“姑娘,水来了。” “白姑娘是吧?” 门外,一圆脸少女捏着丝帕含笑望来,“早听说殿下带了姑娘回府,一直想来拜访,又怕唐突。” 白云晞不动声色挑了挑眉,知唐突还来? 一站之后,却含笑自入,神态宛如主人般,“不知白姑娘在这住得可好?若婢女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白姑娘不用客气,该严厉就严厉,该责罚就责罚。” 眸光一跳,白云晞瞥了眼站于她身后侧的石榴。 石榴立即机灵道,“白姑娘,这位是丽妃娘娘家的表小姐。” “原来是殿下家的客人。” 白云晞了然点头,“表小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暂时客居于此,也不觉得婢女们有什么怠慢或不好的地方;即便偶有疏漏,自有王府管家管教,就不用我这个客人多事了。” 来她跟前以主人自居? 还是先看清自己位置称称斤两先吧! 石榴低头,将眼底惊喜眸光藏于睫毛阴影里。 白姑娘这话说得好,免得丁雨这位表小姐老以王府女主人自居。 真论起未来女主人,当然白姑娘这位未来王妃才够资格。 表小姐算什么? 丁雨笑脸僵了僵,“看来确实是我多事了。” 客居客居,这个女人是变相嘲笑她吗? 白云晞看了眼婢女,道,“石榴,让人备车,我要出府。” 吩咐完毕,她又看向笑得不自然的圆脸少女,“我还有事要忙,先失陪了,表小姐请自便。” 炫耀挑刺什么的,她一点也没兴趣应付。 逐客令如此直接,丁雨哪里还能继续待着,“既然白姑娘忙,那我改日再来拜访白姑娘。” 白云晞朝婢女颔首,示意她送客,“表小姐慢走。” 谁料,丁雨刚走到院子门口正碰上南宫无殇进来,登时脚下似被什么粘住,走不动了。 “殿下。” 石榴让在一侧福身,禀报,“白姑娘刚刚醒来。” 南宫无殇略点头,随后目不斜视大步入内。 “表哥……” 丁雨泛酸的柔声追喊,“你回来了。” 脚步一滞,南宫无殇回头,拧眉扫过圆脸少女,没看见她含娇带怯的脸盛满期盼,转动黑眸里掠过淡淡寒芒,“石榴,送客。” 话毕,他大步流星往里面走去。 丁雨呆了呆,欲言又止的望着他背影,咬了咬唇,一脸委屈的吸着鼻子走了。 “你回来了。” 白云晞瞧见高大身影,连忙道,“有哥哥消息了吗?” 男子神色复杂盯着她打量,半晌,他摇头,“暂时没有。” 白云晞一门心思都放在找白子墨上头,哪里留意他刚才那似幽怨似放心的眸光为哪般,闻言皱着眉头静默片刻,道,“对方既然冲我来,一定在暗处留意着我的举动。说不定我越着急他越高兴,如果我反其道而行之,你觉得对方会如何?” 南宫无殇眼光顿亮,“反其道而行之?” “对方将人藏得越久,哥哥危险程度就越高,” 少女幽幽叹口气,眉目忧虑重重,“我不能让对方得逞,自要将这份愉悦掐断。” “我们这样盲目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既然捞不着,不如想办法逼大海主动将针现出来。” 南宫无殇问,“看来你已经有主意,说说如何逼法?” 少女冷笑,“很简单,对方不是找了替子放在牢里免人发现吗?我们现在就带着替子在街上溜达,将人当成真的哥哥就好。” 她不着急不遂对方的意,对方再藏着她哥哥也享受不到快感,应该就会主动将哥哥放出来。 即便不放,也一定会因为她的举动露出马脚。 只要有迹可寻,才能尽快找回哥哥。 南宫无殇略一沉吟,便点头道,“这个办法可试,待我去安排一下。” 理论上,白府一众人及白子墨还关在大牢里待审,自然不能说上街就上街。 不过酒铺的事本就不是白子墨主理,要将人无罪开释并不太难。 一天后,白云晞推着轮椅到街上转悠了。 没有尽挑人多的地方去,不过所去之处一定是消息最容易传播之地。 只到晚上,这消息就传到有心人耳里。 “什么?那个女人推着死瘸子大摇大摆出入茶楼?” 布置精雅的屋子里,有人怒极摔了杯子,“你没有看错?” “奴婢亲眼所见,绝对没有看错。” 那人哼了哼,眼底转过一抹阴毒,“这么说,她不稀罕真的瘸子,反宝贝假货了。” 眉一沉,声音自齿缝挤出,“那让我看看她到底是真不稀罕还是假装不在乎。” 脚步踏杂,一会之后转到一处独立荒废屋子。 门推开,里面倒地而卧的赫然是遍体鳞伤的白子墨。 “你?” 即使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白子墨昂头漠然看着来人,清瘦脸庞傲骨天生。 语气淡淡,却不掩骨子里铮铮之气,“你这个蛇蝎毒妇又想干什么?” “鞭子拿来。” 他口中的毒妇半眯眼眸怨毒盯着他,手往旁边摊开,立时有人递了带着勾刺的鞭子过来。 “我蛇蝎,我毒妇!” 她字字咬牙切齿,一句落,一鞭落。 鞭子落在白子墨身上,带起细碎皮肉与血沫。 她狰狞面目掩于面纱后,只露一双透着浓浓森狠的眼睛。 “我这倒带勾倒刺的鞭子滋味如何?” 她冷笑,狠戾浓郁的眼眸盛满快意,“很痛苦吧?痛你就叫出来呀,叫出来,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少抽你几鞭。” 白子墨垂眸紧咬牙关,即使痛入骨髓痛到麻木,他也没有发出一丁点痛哼。 随着鞭子越落越密,他脸色渐渐从惨青转为苍白。 汗,自额际渗落,瞬间滚滚如珠。 也不知抽了多少鞭子,直到他口中那蛇蝎毒妇抽到手酸为止,他也没哼一声。 而且,这会再痛他也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他已然昏迷,完全没了疼痛意识。 “不中用的残废!” 冷啐一声,她发狠扔掉鞭子,连看也没看已经浑身血肉模糊昏死过去的白子墨,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回到她自己精致的屋子,连灌几杯茶落肚,仍难消心头怨恨。 “来人,给我写封信送给白云晞那个贱人!” 一声令下,立时有婢女应声而入,“请问小姐这信如何写?” 她掠婢女一眼,“你过来,我说,你写。” 两个时辰后,几度辗转的信终于送到宁王府送到白云晞手里。 “信?” 白云晞在客居的院子里心神难安,忽闻有信而至,登时惊喜交加,“给我的?” “是的,白姑娘。” 石榴说罢,恭敬将信奉上。 想到可能的结果,白云晞接过信,双手竟然难抑的抖了抖。 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打开信封。 信笺抽出,却有玉佩夹在中间。 白云晞急急取了玉佩来看,霎时鼻子泛酸,泪水盈眶,“这是……哥哥随身玉佩。” 还是她亲自挑选亲自雕刻的。 “云晞,” 眼前人影一闪,南宫无殇高大身影已从门口站到她身边,“听说有人送信来?” 少女点了点头,抬眸看他,眼眶红红泪珠在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嗯,是有信。” 南宫无殇瞧见她眼眶点点晶莹,心似被人拿刀剜了一样绞痛难当,忍不住伸手轻轻抹去眼角点点泪痕,温声安慰,“有消息是好事,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 少女嘴硬,楞是扯出抹让他更心疼的笑,“我是高兴。” 南宫无殇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心里更疼得要命。 但此刻说什么安慰都属多余,他略略瞥开视线,盯住她手中信笺,柔声道,“来看看信写了什么?” 少女点头,迫不及待展开信笺,她看信速度飞快,然而速然而看完,刚才还欣喜不已的笑颜却立时换了骇然苍白。 骇然的眸子里,又难抑深深愤怒。 第121章 疯狂前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愤怒排山倒海袭来,以致平常情绪十分自控的少女此际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信上写了什么?” 南宫无殇看着她骇然发白容颜,心中担忧大盛。 少女深吸口气,将信笺递了出去,“你自己看。” “……第一,于明日午时站桂阅茶馆旁高台,身上前后挂字幅——书:我是贱人白云……!” 南宫无殇用力攥着信笺,俊脸勃然铁青。 重重呼吸好几下,才勉强压着怒火往下看,“第二,站一个时辰后,面北跪地叩头一个时辰,每叩一次头说一次:我……!” “第三,完全满足上述两个条件后,于午夜到乱葬岗接完整活人。倘若有半点差池,不保证活人完整与否。” 看完信,南宫无殇久久不能言语。 信中以白子墨性命为要挟,字字极尽侮辱白云晞之事。 孰能忍? 不能忍! 但是,白子墨在对方手里,再不能忍,也要硬吞下这口非常人不能忍的怒气。 男子面色更沉,轮廓仿佛因这沉静更冷峻几分,如果仔细观察,一定能看到袖下他手背突显的青筋。 愤怒到极限,青筋突显亦到极限,瞧暴现的模样似乎随时会爆开一样。 久久,他将心中怒火沉淀再沉淀,他凝着少女骇白面容,低缓声音隐含沉痛,“云晞,这封信所言尚不知真假,你不必那么快下结论。” “别自欺欺人了。” 少女抬眸看他,清眸中簇簇怒火翻转,仿佛一眼便能将整个天地烧成灰;但即使她愤怒无比,声音仍冷而稳,“你我都知道,这封信说的是真的。” 就算没有那枚她亲手雕刻给哥哥的玉佩,她也能百分百肯定这封信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其中未必没有危言耸听成份。” 疼,疼到无以复加。 怒,怒到火海涛天。 恨不能将暗藏那杂碎拖出来碎尸万段。 少女垂眸,神情冷肃,“南宫,我知道你不忍看我受辱。但若我受些屈辱,能换哥哥性命无碍,我义不容辞,可以忍!” “云晞!” 男子凝着她冷清憔悴面容,心头刺痛如绞。 “不用再劝了。” 少女目光冷得灼痛,语气平静而坚持,“如果换了对方折磨的是永嘉公主,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吗?” “好,我不劝阻你。” 南宫无殇深吸口气,看着她强撑模样,只觉心疼与愤怒两只巨兽拼命在他身体拉锯。 他痛,痛得无处着力。 他怒,偏偏怒得无处宣泄。 “但是,现在离明天午时还有几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我知道,” 少女冷然打断他,“若是在明日午时到来之前,能将哥哥救回来,这件事——我一定要十倍偿还给那个疯子!” 南宫无殇心神定了定,“那我们现在再来梳理一下手头线索。” 少女闭着眼睛沉寂半晌,再睁眼,眸子更黑更亮,神情更冷,然从她憔悴面容却再寻不见一丝激动怨愤。 “这信笺,” 她将信笺拿在手反复观察,“不是普通百姓用的纸张,上面有兰饰松纹,要价应该不低,绝非一般人用得起。” 南宫无殇怔了怔,乌黑眸子随即灿亮,“这是书香斋出品的月白松纹兰花笺,数量少,价格高,绝对不是普通百姓买得起的信笺。” “我这就让人去书香斋调查。” “你等等,” 白云晞叫住要出门的男子,“虽然希望不大,不过还是让人也去调查一下送信的来历。” “好,” 南宫无殇淡淡回眸,眼底掩不住的关切疼惜,“天色已晚,你在家等消息吧。若静不住,到我书房看看也好。” 少女点头,“你忙,我会照顾自己。” 他的书房吗? 记得他说过特意取了造船与雕刻方面的书籍回来……。 不能让自己静下来胡思乱想,看一看自己喜欢的,或许能专注投入继而忘却焦躁不安? 南宫无殇出了她的院子,召来管家交待下去,之后才唤来天浔,“你领十二卫亲自去书香斋调查月白松纹兰花笺,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天浔见他神情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寻常,立时肃然应道,“是,属下定会尽快调查出结果。” 南宫无殇又另外令人去追查送信人的消息,之后才出府。 约两刻钟后,他去到城南一所普通民宅里。 简朴客厅里,他端坐下首,一脸诚恳的看着上首面容冷清的少女,“程姑娘,请恕我唐突,冒昧来访实为逼不得已。” 程素素瞄他一眼,冷冷道,“殿下有何急事还请直言。” 人都进入她屋子了,还说什么冒昧唐突。 她不喜客套,南宫无殇也直接,“我请你暂移步宁王府,准备随时救人。” “救人?” 程素素狐疑盯他,“救谁?还需随时候着?” 南宫无殇苦笑,“实不相瞒,待救之人乃白云晞白姑娘胞兄。至于为何需先在宁王府候着,此事说来话长。还请程姑娘看在在下薄面上,能屈尊驾移玉步至宁王府。” “程姑娘可以放心,白姑娘目前也暂住我府上,你不……” “不必拿她与我攀交情。” 程素素冷着脸打断他,“你想让我在宁王府待多久?” 她直接,他也干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不过两天。” “两天?” 程素素垂眸沉吟,“我有两个条件。” 南宫无殇在酒庄时就领教个这位姑娘说一不二的脾气,更清楚这位姑娘谁都不卖面子。 听闻她提条件,原本只有五成可说服她的把握立时涨至七成。 “什么条件?程姑娘请讲。” “我要一本书。” 她捧着杯子,慢悠悠看他,“一本御医署收藏的药典。” “姑娘若是借阅或抄阅,我都可以立刻作主答复你。” 南宫无殇迟疑一瞬,虽有求于她,却也不打算谎言欺瞒,“但若姑娘想直接将药典带走,只怕这事难为。” 药王谷什么地方? 连她都垂涎的药典,绝对是当世千金难求的孤本。 他可以利用身份之便强行借出药典,但送人——绝对不行。 程素素沉吟一会,勉为其难点头,“也罢,条件可以稍改变。我只要拿到药典抄阅也行。”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另外一个条件?” 程素素瞥他一眼,随即垂眸似乎踌躇一下,才冷然道,“一个人,你答应将一个人交给我。” 南宫无殇愕然,“一个人?” 少女无比肯定地点头,“你没听错,就是要一个人。” 南宫无殇狐疑,眸光流转着淡淡若有所思,“谁?” 少女原本平静冷清的面容忽地一变,迎着他深邃眸子,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名字来。 南宫无殇听罢,几分高深莫测的扫她一眼,淡淡问道,“你该不会要那个人交命吧?” 少女倔强地冷笑一声,“不会要命,殿下只管放心。” 尽管南宫无殇不怎么放心,最终还是答应她两个条件,然后让人将程素素送去宁王府。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黑。 “主子,送信这条线查不出有用信息。” 意料之中,南宫无殇并不感到失望,对来人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 又过半个时辰,天浔到约定地点亲自向南宫无殇禀报消息。 “主子,有眉目了。” 一进房门,天浔立时将最终结果禀了上来。 南宫无殇坐直了腰,“快说,人在哪里?” 天浔蹙着眉,神色沉凝,“武昌候府。” 南宫无殇一声冷笑,音量倏地拔高,“武昌候府?确定没错?” 天浔点头,语气沉重,“属下亲自到书香斋查证,这个月从书香斋购买过月白松纹兰花笺的只得聊聊数家,一一追探之后,确定武昌候府嫌疑最大。” “这话怎么说?” 天浔想了想,“虽然每户人家都私设有地牢一类关押犯人的地方,但属下仔细查探过,除武昌候府外,其他几家并没有关押人犯。唯独武昌候府后院一处废弃的独立柴房,守卫森严,且有人侧面证实里面确定关着人。” 他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不确定,“不过,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没有深入查探。因而虽证实武昌候府嫌疑最大,目前却不能确定里面所关之人是否白姑娘胞兄。” 想起武锦那个意外毁容的疯子,南宫无殇有种直觉,白子墨十有八九是被关在武昌候府。 捏了捏眉心,他道,“带齐十二卫前往武昌候府,一旦打探清楚里面关押的真是白子墨,立即尽量不惊动别人将他营救出来。” 他默了默,又道,“若不能秘密营救,在已惊动到武昌候府守卫情况下,你尽量将事情往大里闹。总之记住,万不得已时,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另外,你先带人前去确认,我随后就到。” 天浔想了想,便明白他顾虑所在。 武昌候府势力不小,能不直接闹翻,自是先救人要紧。 如果逼不得已要闹翻,保命为前提,只能尽量将事情往大里闹。 “属下明白。” 天浔抱拳,“属下这就去安排。” 南宫无殇点头,深邃眸子忧色隐隐,“去吧,我等你消息。” 第122章 性命相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夜色如墨,却掩不住天浔一行人匆匆脚步。关押白子墨的独立荒废屋子离主院甚远,甚至离有人烟的后院都极远。 现在还不能确定里面关押的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所以来到武昌候府附近,天浔一个手势让大家停了下来。 遥指着武昌候府乌黑一头,他迅速低声分配好各人任务,再一声,“依令行事” ,大家悄悄散开。 敏捷无声朝武昌候府逼近,有人负责望风,有人负责误导,有人负责正面迎敌,有人负责混入里面直探究竟。 职责明确,行动敏捷,只一会,十二卫就无声无息在武昌候府后院围墙一带包抄伏好。 其中两人跃上墙头伏低身子往内探视一会,确定里面只有两个守卫之后,一人对付一个,悄无声息的偷袭,一下就得手。 “头,钉子已拔掉。” 一人冲伏在下面的天浔禀报,随后跳下墙头入内接应。 天浔点头,应声掠起跃入,隐于暗处警惕环顾四周,确定无异样之后才往那黑漆漆没一丝亮光的独立屋子探去。 窗,仅一扇,但早用粗木条封死。 门,有铁将军把守。 但这门十分结实,与这荒废的独屋实在十分不相配。 天浔凝眉审视片刻,才放轻脚步靠近门口。 伏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动静,才用内力将锁头弄开。 夜黑无月,四周无光。 天浔推门闪身进去,手中火折子随即划出一道微弱亮光。 里面乱糟糟的地面伏卧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清瘦男子,依体型来看,倒与失踪的白子墨十分相近。 不过没看到脸之前,天浔仍谨慎的悄悄伸出脚尖探了探,防止有人假扮在这引他们入瓮。 脚尖探去,碰着那人肩膀踢了踢,那人依旧悄无声息伏卧着没动。 这个人是真受伤,且没有一丝内力。 天浔半信半疑靠近,防着作假,他仍旧十分谨慎避开要害才伸手去翻那人。 翻转过来,那人长相一目了然。 清瘦俊隽温和且熟悉的眉目,不是他们在外头找得人仰马翻的白子墨是谁。 确定身份,天浔暗松口气,然再探白子墨脉息,他的心又立刻高悬起来。 白子墨被打得重伤昏迷,此际已然奄奄一息,他就算想强行将人叫醒也没办法。 拧眉默然思虑片刻,天浔架着白子墨胳膊将人扶起。 开门,朝同伴招手,准备架着白子墨就此不惊动任何人离去。 天浔紧记自己主子命令:万事以白子墨性命安全为先。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情况发生了。 不是白子墨突然痛醒,而是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走来。 心神一凛,天浔当机立断对同伴下命令,“速速带人先走,我断后。” 能选入十二卫,每个人身手自然都不凡。 另外两卫一人架着白子墨一边胳膊往围墙那边走,眼看不过两三丈距离就可跃上围墙离开此地。 但是,就在这时,那摇曳灯笼火光后,有人突兀地吹起响哨,接着有人大声高喊,“来人,快来人,有人闯入。” 天浔愕然掠一眼那灯笼摇曳处,顾不得多想,戒备的速速打量四周一眼,立时掠到白子墨跟前护着要害,对同伴道,“快走。” “走?” 一声森厉冷哼自暗处冒出,冷笑桀桀,“你们将武昌候府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天浔惊了惊,不是惊于这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声,而是这人迅捷无比的身手。 听他说话,刚才明明还在几丈开外,却在眨眼间,就掠到天浔他们身后,将去路堵死。 不能悄然将人救走,就只能凭实力硬痛了。 天浔环视四周一眼,除了已掠到他们身后堵住去路的横肉大汉外,一声响哨已将无数隐卫召了过来。 只一会功夫,原本看着荒凉宽敞的院子居然就被隐卫影影卓卓的个头占满。 有人声有火光,荒凉远去热闹替代。 “头,怎么办?” 同伴架着面如金纸的白子墨,紧张盯着步步逼近的隐卫。 天浔默了默,忽一把扯掉蒙面的面巾,还从身上掏出一块象征身份的铁牌,就着火光晃动处高举,“我们是宁王府的侍卫,无意乱闯武昌候府,只为救人而来,此且人无罪无债于身,乃宁王殿下未来舅兄。” “至于他昏迷困此的前因后果,尔等主子自心知肚明。” 他顿了顿,举着铁牌不动,声音略略提高,“我们无意与武昌候府动干戈,擅闯此间目的只为救人。如若尔等自愿放我们离去,日后追索因果,罪罚裁定之前自会加入考量。” 亮身份,论曲直讲大义许好处。 天浔这么做,无非是想抢先一着让己方站于不败之地。 然而围困的众隐卫静默一瞬,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却不领情地桀桀冷笑,“什么狗屁因果考量,我只知道你们摸黑擅闯武昌候府,是盗贼是不法之徒。” 绝口不提天浔亮明身份之事,只捡强闯一事强调。 天浔的心沉了沉,对方矢口否认他们身份,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打算用武力留下他们;甚至,直接将他们当盗贼就地解决掉。 心情沉重,不过这种情况也早有预计,所以天浔依旧不慌不忙。 只拧着眉,盯住那横肉大汉,再道,“阁下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你承担得起这后果?还是你家主人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将宁王十二卫全灭在这武昌候府小小院子? 好大的口气。 “什么后果前果?” 横肉大汉瞪眼,一脸不屑的冷笑,“废话少说,想将人带出这院子?那就手上见真章。” 只听得“当” 一声,他将背后大刀拔了出来,一言不发朝着天浔就凌厉劈去。 横肉大汉是这群隐卫的首领,自然也看出天浔是十二卫的头头。 擒贼先擒王,这样的道理武夫也懂。 “弟兄们,给我上。” 横肉大汉挑了天浔作对象,同时还不忘给隐卫下命令对付其余人。 武昌候府的隐卫,在数量上绝对是十二卫三倍有余,天浔只能留下一人照顾昏迷不醒的白子墨,其他人立时抽出武器加入战圈。 十二卫实力不弱,以一敌三的话,一开始尚不见劣势。 不过用不了多久,形势绝对对他们不利。 果然,还不到半刻钟,十二卫就陷入被动防守的局面。 这还不算糟的,更糟的还在后头。 那横肉大汉见人数优势竟短期无法奏效,立时偷隙再次吹起响哨,再召了一批隐卫过来。 原本还打算将人打赢带走白子墨的,此刻天浔见状,眉头不知不觉蹙紧。 瞧这情形,武昌候府分明早有预谋张网以待,就等着他们主动前来自投罗网。 但他怎么也料不到,武昌候府真胆大包天,连宁王南宫无殇也不放在眼里。 还好前来武昌候府时,主子让他做好准备。 暗吸口气,天浔一面应付着横肉大汉猛烈凶狠攻势,一边寻找顺利引火的好地点。 打不过,跑不了,那就将事情闹大。 这是保命的一道杀手锏,他就不信武昌候府会连这个都防着。 唇微微一勾,沉稳脸庞泛一丝从容冷笑,天浔趁着横肉大汉攻势去尽新力未生之际,一个鸽子翻出掠出丈远,振臂高呼,“弟兄们,见光。” 这是事前约定的暗语,意思是局面吃紧,大家立即将身上火油包拿出来点上。 没错,南宫无殇让他们将事情闹大的手段之一,就是在武昌候府放火。 院子里火把簇簇,十二卫只需将身藏的火油包扔中火把就行。 天浔命令出,众卫身藏的火油包几乎也同时应声掷向火把。 只片刻功夫,就见这原本就刀光剑影的血戮院子一角冒起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将这一角黑暗驱尽,连天边夜幕都燃亮。 避不及火烧的隐卫,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一片。 但,放火只引得武昌候府众隐卫一时慌乱,天浔他们并不能在他们密密包围的人墙里撕开一个口子冲出去。 “头,形势不妙呀,接下来该如何?” 十二卫之一趁着混乱跳到天浔旁边,语气虽紧张,但年轻的脸庞写满无畏,甚至那双被火光映红的眼还隐隐透出几分兴奋来。 天浔心神凛了凛,瞥一眼难以寡敌众的同伴,沉声道,“尽可能保全自己,然后等。” 等主子带后援赶来。 既然武昌候府带着将他们十二卫灭口之心,在主子赶来之前,接下来他们的战斗会更加激烈凶险。 最跳脱的鲁乞不知何时也蹦到天浔身边,一边挡着攻势,一边暴跳如雷的啐一声,“奶奶的,武昌候府这些兔崽子们还真向天借胆了,竟打算一口气吞掉殿下的十二卫!” 天浔苦笑一声,“放心,他们此举纯属人心不足蛇吞象,非但吞不下最后还把自己撑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殿下赶来之前无论如何也保护好白子墨,再艰险也给我撑住了。” 鲁乞将一个隐卫劈低,趁机回头瞪一眼天浔,“我说头,主子让咱们放火,不仅仅是为了烧光这狗屁候府一块院子吧?” 第123章 绝不姑息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天浔傲然一笑,手上同时刺出一剑,“啰嗦什么?你且等着看就是。” 他口中的等着看很快就来了。 院子火势不大,但火光很猛。 这阵火势不但引得武昌候府各院的人注意,连周围邻里都被惊动了。 然而,被火光惊动的邻居,来到附近才知道这场火是因为“盗贼” 闯入打斗引起的。 这可不得了,义愤填膺的邻居们秉乘守望相助的原则,齐齐派人去衙门搬救兵来。 于是,南宫无殇率着三千亲卫将武昌候府团团包围住的时候,第一拔“被惊动” 的邻居,就是热闹都有份参与的萧凉萧郡王,他继宁王殿下气势肃杀的三千亲卫之后,也率了一队王府护卫前来助阵。 待到官差急急忙忙赶到,武昌候府简直跟热闹的市集又得一比。 一层又一层各府侍卫将候府围住,后院那冲天火光反而没人理会。 在南宫无殇态度强硬交涉下,他那支几乎人人挂彩的十二卫得以带着命悬一线的白子墨迅速撤离武昌候府。 之后,自然是直奔宁王府归去。 白云晞得到消息,早早已经出到门口翘首以盼,但真正见到白子墨不省人事浑身血迹被抬下来时,她差点跄踉摔倒。 “哥哥?” 对于她的叫唤,白子墨没有丝毫反应。 她压着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转目看向天浔,“是谁将我哥哥伤成这样?” 天浔身上同样也血迹斑斑,见她神情悲愤欲狂,忍不住劝道,“白姑娘,现在最要紧先送他进去让大夫来医治。” “素素,对,找素素!” 白云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无助,随着天浔他们而入,一脚深一脚浅的跟在后头。 好在程素素一早就备好药材,一得到消息也不用别人来请,挎了药箱立时便前往安置白子墨的院子。 白云晞不懂医术,所以帮助清理伤口一类细琐的事情也论不到她插手。 一扇门,将她与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隔绝两个世界。 天浔只简单包扎了一下身上伤口,便再度出现她面前。 “白姑娘,暗中调换白少爷将他囚禁虐打的,应是武昌候府的武锦无疑。” 天浔见她神经紧绷的模样,心下不忍,默了一会,才道,“有程姑娘在,白少爷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你别太担心。” “武锦?” 白云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哥哥面临生死大关一事,是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打伤她的女人。 “好一个候府千金,如果哥哥有什么好歹……。” 她一定颠覆武昌候府的存在。 “白少爷被暗中调包偷运出大牢一事,涉及到京兆府一众官员;我们虽为救人,但法理上,强闯私宅同样理亏。” 少女怔了一会,才慢慢稳定情绪,“你是说,殿下现在进宫跟人评理去了?所以让我安心待在府里?” “属下正是此意。” 天浔见她恢复冷静,心下才暗暗松口气。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天浔眼底微愕,心下莫名情绪滋生,“白姑娘不用客气,这是属下该做的。” 白云晞没跟他纠缠这个,瞄见他身上所穿仍是之前那套染满血迹的衣裳,登时歉然道,“你和其他弟兄也受了伤,赶紧下去治伤吧,我这里暂时没事。” 当然,真正有事没事要等程素素出来才能知道。 白云晞心里乱成一团扯不清的麻,忧心愤怒种种情绪郁结一齐,面上看起来尚算平静,但她此刻却连坐也坐不住。 再说南宫无殇率三千亲卫围住武昌候府救到人之后,转身就进了皇宫。 直接到御书房求见皇帝,“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 皇帝阅奏折的动作停了停,眼皮往他身上瞟了瞟,严肃面容本透着漫不经心的闲散,却在这一瞟之后自外到内都散发一股让人畏惧的肃冷气质,“谁惹到你了?一身火药味?” 南宫无殇是第一时间就直奔皇宫告状,所以武昌候府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此刻还没有消息传到皇帝跟前。 “不是有人惹到儿臣,而是有人不畏天威。” 皇帝一怔,搁下御笔,抬头直直盯着他,良久,沉声道,“此话何意?” 心里却想,这小子跑来跟他告状? 瞧这神情活像在外面跟谁打架输了要找自己家长出面讨公道的模样,这倒是千古奇事一桩。 “请父皇先看看这封信。” 他让内侍呈上的,正是那封提了一堆要求羞辱白云晞的匿名信。 刚看两行,皇帝面容就冷下来,眉心蹙起,看信的速度越来越快。 信看完,皇帝沉默不语。 半晌,他定睛打量着面前所站的儿子,“此信是何人所写?” 他问得肯定,是相信自己儿子既然进来告状,绝对不会连要告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 南宫无殇眼眸微垂,眸底寒意堆砌,他自然清楚他要告的人是谁,“不将皇家放在眼内,执意羞辱皇室的人,就是武昌候府嫡小姐武锦。” “武昌候府嫡小姐?” 皇帝沉肃的脸终于微露惊愕,低头匆匆一瞥手中信笺,眉头紧拧,“朕记得她曾跟书法大家学过写字,这信上字迹未免太难入眼。” 南宫无殇冷笑,“父皇,儿臣没说这是她的亲笔信。” 找人代笔这种事,信手拈来一样简单,这有何可奇怪。 皇帝将信笺搁下,审视目光落在南宫无殇冷峻面容,凝定不移,“她因何写这封信?你又如何向朕证明这封信确实是她授意所写?” 辱及天家,这罪可大可小。 皇帝忽便记起武昌候府的老太太与太后是同宗亲姐妹一事,还顺便记起现任武昌候嫡长子领兵十万……,不过此子,前段时间还朝,眼下还闲赋在家没去领兵。 “儿臣跟父皇你交个底,说实话,儿臣也不知她为何针对儿臣媳妇。” 皇帝瞪眼,敲敲桌子,郑重提醒,“是未来媳妇。” 南宫无殇抿唇静默片刻,没就未来现在媳妇这问题继续跟他争执,而转了话题,“就在儿臣进宫之前,那个女人还企图将儿臣身边十二卫全部灭口。” 灭的是他侍卫,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侯府千金并不把他这个受封的亲王放在眼内。 辱及天家的罪名上,再加蔑视皇族的砝码一筹。 南宫无殇这状告得极有水平,先将问题往大往严重来说,挑起皇帝情绪,才慢慢引导往具体琐事摊开。 “什么?” 皇帝冷肃面容惊愕浮现,怒气也满溢双眼。 “她要把你近身十二卫全部灭口?” 这不是辱及天家的问题,而是危及到他儿子性命的大问题。 皇帝直了腰,这问题决不能等闲视之。 “这是何故?” 南宫无殇未回答,就有内侍匆匆入内,凑近皇帝身边,低声飞速禀报起来。 内侍禀报时,眼角还不时往他身上瞄过来。 听着密报的皇帝,反应也跟内侍如出一辙。 面容时冷时沉,目光不时掠向不远伫立的儿子。 一会之后,内侍禀完退立一旁,皇帝皱着眉头朝他挥挥手将人撵了出去。 南宫无殇站姿笔直,冷峻如昔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不过微垂眼底却掠过淡淡笑意。 这太监来得刚刚来,将武昌候府发生的事都禀完,刚好省了他费唇舌。 “宁王,外禀你擅调近卫包围武昌候府,可有此事?” 皇帝敛了情绪,冷肃面容尽是帝王威势,若一般臣子面对这样的皇帝,此刻肯定战战兢兢在心里将话筛了一遍又一遍,才敢开口。 只可惜南宫无殇太清楚上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摆什么架势,又会做什么反应了。 心里浑然无惧,不过为了配合后面告状需要,他还是勉为其难作出拘谨畏惧模样,“父皇应知儿臣这么做事出有因。” 直接答是或否,那才傻。 皇帝冷眼斜来,“说。” “武锦暗中买通京兆府相关人员,将本应在京兆府大牢关押的白子墨暗中调包偷运出大牢,私自关押府内轮番虐打。” 他顿了顿,转了话头另作解释,“近日城内所有香醇酒铺皆突兀发生命案,白子墨与白府一众家眷是为了配合官府调查才暂时羁押大牢。” 掠一眼上首威严无比的帝王,他又悠悠道,“事实上,无论是白氏名下的酒铺还是酒庄,儿臣都有参股。” 皇帝眉心拧了又舒,舒了再蹙紧。 这小子岂非变相告诉他,这小子那个丫头福祸与共! 皇帝捏了捏眉头,再次将话题带回正轨,“她私自调包暗藏府内虐打不对,她一个闺阁姑娘未必知道律法的严重性。但你身为堂堂一方大将我朝亲王,难道也不识律法不分轻重?” 皇帝不悦地哼了哼,“救人心切非坏事,擅调近卫包围武昌候府……” 他敲了敲桌子,眯着眼瞪住挺直腰杆的儿子,只觉脑袋隐隐作痛,“你等着明天弹劾的折子满天飞吧!” “父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因为武锦身为女子,她犯了罪就不用承担责任?” 什么一个闺阁姑娘未必知道律法的严重性? 这一次,武锦非要撞在他手里,他绝不会再姑息。 第124章 替死鬼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事,朕自有考量。”皇帝扫他一眼,语气沉沉,“你折腾那么久,不累?心里不惦记你那未过门的媳妇?赶紧出宫去。” “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南宫无殇不肯顺他给的台阶下,非要问个结果出来不可。 皇帝不悦地瞪他一眼,见那张冷峻脸庞淡然无波,不由得恼从心起,“无论如何,朕不能偏听你一面之词就拿人家侯府千金要打要杀。最起码,得让人调查清楚始末,拿出确凿证据,朕处置起来别人才口服心服。” “证据?” 南宫无殇默了默,眉梢转过隐隐讥讽,“儿臣等着父皇拿到确凿证据定那个女人的罪。” 皇帝瞧见他眉锋藏怒的模样,心火也有冒头趋势,“就算武锦私自调包将人暗藏府内虐打不妥,你擅调近卫包围武昌侯府同样造成恶劣影响。” 南宫无殇诧异抬头,“父皇的意思?她的过错与儿臣被逼自卫扯平了?” 皇帝一窒,想到太后再看眼前不肯绝口的儿子,头更痛得厉害。 他本意确实想就此扯平双方过错,但瞧眼前这小子似乎非要咄咄逼人,逼他做出偏颇不可。 “那个谁?” 南宫无殇淡淡接口,“白子墨。” 皇帝皱眉斜睨他,“不管那个白子墨有罪无罪,充其量将来他不过你妻舅,可你要记住,武锦是你一辈子的表妹。” “如果有得选择,儿臣宁愿从来没有这样的表亲。” 南宫无殇毫不客气打断他,心知皇帝顾虑到太后,根本不打算追究武锦罪行。 他沉了脸,略一思索,又道,“就算两件事扯平了,但她写信侮辱未来宁王妃,还企图借此羞辱我南宫皇族,父皇也觉得就这样不作任何追究算了?” 那封信……那封要命的信,确实棘手! 皇帝皱着眉头,不耐地朝他摆手,“此事且容朕再思量思量,你先回吧。” 南宫无殇知道他主意已决,再留在这多争无益,只得压下心头恼怒,往上首拱手作揖,“儿臣告退。” 出了宫,南宫无殇自是直奔宁王府归去。 他料定这会白云晞应还留在安置白子墨的院子,因而进了大门便毫不迟疑往客居的院子走去。 “表哥,你回来了。” 南宫无殇未靠近知柏院,就被款款而来的圆脸少女拦住脚步,“娘娘许久未见你,正好今天厨房烧了表哥爱吃的菜,她此刻正在丽苑等着表哥回来一道用膳呢。” 南宫无殇眼角也不往那打扮得娇怯弱不自胜的少女抬一下,冷着一张脸,蹙起眉头,略显不悦道,“娘娘有心,请你回去告诉她,我已在宫中用过晚膳。近日军务繁忙,待我有空再去探望她。” 少女垂眸,掩着满脸不甘愿,咬了咬唇,又道,“即使表哥已经用过晚膳,从宫中回到府上也该饿了,表哥不如还是去一趟丽苑吧? 军务再忙,也得注意身体。” 就差直接说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了。 但她硬阻拦不让他前往知柏院,又哪里真想劝他去丽苑用膳。 瞧她神色,便知别有居心。 况且,丽妃这个幌子,早被她用旧用烂了。 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招数,南宫无殇早就连脑子都不用过。 “请丁小姐回丽苑转告娘娘,待我有闲暇自会亲往丽苑。” 说罢,连看也不看丁雨一眼,侧身便越过她往知柏院走去。 “表哥,” 丁雨不管他否定多少次,皆无比执着坚持以表哥称之,看着他淡去的背影,在后头幽怨道,“娘娘还在等着,你不过去她会很失望的。” 南宫无殇才不管是丽妃失望还是她本人失望,迈开脚步大步流星的直奔知柏院。 才走进门口,他就禁不住愣了愣,里面的气氛沉寂得古怪。 他默默观察一会,心下暗松口气,幸好这古怪气氛里没有沉重的味道。 “殿下?” 守在门口的婢女乍然看见他进门,登时吃惊的朝他福身行礼,“白姑娘还在里面……。” 一摆手,他道,“不用给她通报,我自己进去即可。” 才走两步,他又停下,回头扫视婢女,“我回来之前,丁小姐是不是来过这里打扰白姑娘?” 婢女吃惊的微瞪双目,瞄他一眼立时飞快低头,“是的,殿下。” “她过来做了什么?” 婢女沉默一会,面露为难之色,却老实道,“丁小姐是代表娘娘过来知柏院的,她说、说娘娘很关心客居这里的白氏兄妹二人,不过圣上将白姑娘指婚殿下,长久客居在此只怕对白姑娘名声有碍。” 赶人! 南宫无殇眼神骤冷,这是他的王府,他喜欢留什么人住还得看她脸色! 握了握拳,他平静无波往里走,“我知道了。” 进入里厅,程素素正在收拾东西,看她面容倦意浓浓,就知之前为抢救白子墨她付出多少心力。 “程姑娘,” 广袖轻抬,他正面站她跟前,诚恳道谢,“谢谢你。” 程素素淡淡看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殿下不必言谢,我份内之事而已。况且,殿下别忘了,我留在此处医治他,殿下是要付酬劳的。” 南宫无殇轻轻点头,“这个自然。” “不知子墨兄的伤势如何?” “侥幸,” 程素素收拾妥当,从容坐下,“暂时保得他性命无碍。” 南宫无殇皱眉,“此话怎讲?” 侥幸? 暂时? 这些词现在听来,可不是什么好词。 “皮肉伤是小事,只要休养滋补,伤总慢慢会好。” 顿了顿,程素素冷清脸上亦露一丝忧色,“关键是他体内原本的毒……,颠波毒打,” 她摇了摇头,眸光黯淡,“毒素逆行往上扩散,想要重聚逼出,绝非易事。” 南宫无殇心情沉重,目光划过她脸庞,心底又隐隐透了丝希望亮光出来,“绝非易事,却还是可行之事。这么说,以后还得继续有劳程姑娘费心。” 程素素替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默然半晌,才道,“再说吧。” “总之,我今天在此先谢过程姑娘。” 他说罢,站起来朝她郑重其事作揖。 程素素看出他想离开,不禁疑惑道,“白姑娘就在里面,你不进去?” “不了。” 深吸口气,南宫无殇摇头,转过身将情绪尽掩暗处,“知道子墨兄性命无碍,我这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我还有要事,暂时就不进去打扰他们了。” 程素素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茫然抿着茶,对他过门不入的举动半天也摸不着一丝头绪。 她自然不了解南宫无殇不是不想进去,而是不敢进去;确切来说,他是不敢面对里面兄妹俩。 想到造成今日恶果的元凶极可能连半点责任都不用担,他这心头就又堵又怒。 不过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近来闲赋在家的武昌侯府嫡子,心中随即有了新的计较。 武锦一次又一次对她下手,一次比一次歹毒,这武昌侯府的牌匾,也是时候摘下了。 指望一封匿名信或者武锦调包虐打白子墨这些事将那个疯子处置? 说实话,南宫无殇心里从来无比清楚,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肯定不愿意将人重办。 既然如此,他就回些重料,让他的父皇心甘情愿;哦不,是让他的父皇自己主动迫切的摘下武昌侯府牌匾才行。 事实也正如南宫无殇预料一样,不管他在外面搜集到多少铁证,证明是武锦买通京兆府相关人员将白子墨偷运出去藏起来虐打数日;证明是武锦企图以白子墨性命要挟未来宁王妃,羞辱南苍皇族一脉。 皇帝也仅仅是面上暴跳如雷,实际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姿态,多半逼于太后施压的无奈,也逼于他本身想息事宁人的态度。 在太后力争下,从京兆府将白子墨偷换出来藏着虐打,成了丫环教唆出的主意。 而那封意在羞辱白云晞的匿名信,同样也推到丫环身上;就连那天晚上,天浔率十二卫救人差点被灭口一事,也是丫环暗中假借武锦之令而下云云……。 总而言之,所有罪行,都是武锦身边的丫环自作主张所为。 武锦唯一需要承担的过错就是:对丫环管教不严。 于是,最后,皇帝同太后妥协,完全同意了丫环忠心为主为过头才搞出那么多事这结论。 武锦毫分无伤,只斩了她身边一个丫环,当是此事完美作结。 待白云晞得知这结果,只冷笑着感叹一句:“后台硬就是好,难怪人人都争着抢着找大靠山。” 但是,这事不会就这么完。 哥哥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绝不会白受! “对了,程姑娘,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少女敛了心神,看着在知柏院忙碌了两天的冷清少女,道,“以我哥哥目前的伤势,能不能移动?” 程素素本就冰雪聪明,闻言,隔桌挑眉看她,不答反问,“你想带他离开宁王府?” 不待她回答,程素素又道,“在离开之前,我觉得你最好先问问他的意见。” 白云晞撞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怔了怔,“他?” 第125章 立牌坊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程素素垂眸喝茶,冷清的话淡淡飘了过来,“你别看他这两天忙得不见踪影,其实他不过心里觉得愧对你们兄妹。” 白云晞笑了笑,垂眸掩下诧异,“想不到程姑娘……嗯,白府虽比不上宁王府,不过白府只得我兄妹二人,府中其余人不似下人更像亲相爱的大家庭。程姑娘有兴趣吗?” 据她观察,程素素为人看似冷清,实际是不怎么懂得与人相处而已。 白府,她的家她的家人,她感觉程素素一定会喜欢。 当然,就算程素素不喜欢,为了哥哥健康,她再怎么也要想办法令到这不擅交际的姑娘喜欢她家为止。 至于那人对她觉得愧疚么? 少女默了默,暂时将这些烦恼丢一边去。 “程姑娘的意思是,我哥哥现在可以移动了?” 程素素被她水汪汪明亮眼睛直直望着,实在难以违心说不,“注意别颠得裂开伤口就行。” 少女眼神亮了亮,笑容也添几分宽松明快,“程姑娘不会随意丢下自己病人不管的,对不对?” 程素素愕然,半晌,有些僵硬地点头,“这个自然。” 末了,她皱着眉头又追问一句,“你真打算离开宁王府?” 白云晞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隐瞒,直接点头,“毕竟是在别人地头,诸事多有不便。” 她低头端杯子,眼中隐着淡淡恼意。 更何况,她兄妹二人留在这里,除了不方便外,还不受人欢迎。 别人的地盘就算千好万好,也不及自己家好。 程素素不打算劝,横竖不管是宁王府还是白府,对她而言都是客居。 况且如白云晞所言,在白府大概她还客居得自在一些。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白府?” 白云晞眨了眨眼,知道她这是应下回白府之意。 心下愉悦,笑容更显真诚,“明天。” “明天?明天有什么好事吗?” 低沉嗓音突然插了进来,南宫无殇高大身影一入内便带进莫名气氛,“似乎很久没见你笑得如此开怀。” 程素素瞄瞄这个,又望望那个,站起来轻咳一声,“嗯,你们聊,我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她一早,南宫无殇立时欺近少女身边,不顾她恼意轻轻捉住她双手,“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少女抽不脱双手,柳眉忍不住拧了拧,“我没什么不高兴。” 斜眸瞟他一眼,“况且,我明天就回自己家,心里只觉高兴。” 男子捉着她双手,略略低头凝着她,无奈轻叹,“姑娘,跟我赌气不是不行,可我担心你没气着我,反倒将自己恼病了,岂非得不偿失。” 少女横他一眼,紧抿着唇不肯再吭声了。 “气我这两天没在这陪你?” 他低声哄她,故意拱低脑袋侧脸冲她讨好,“不如你打我两巴掌消气?” “打你?” 少女斜眼哼哼,“我怕两巴掌的代价我付不起。” “这是我的府邸,将来也是你的家。” 南宫无殇将她拖近自己胸前,盯住她恼红的眸,正了脸色,“不管别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何必为无关痛痒的人跟自己过不去。” 白云晞皱着眉头推他一把,反被他拉得更紧,“我没跟自己过不去。” 但心里不痛快就是。 “云晞,对不起。” 他强行拥她入怀,下巴搁在她秀发上,平日动听自信的低沉嗓音却夹了一丝忐忑歉然,“让你受委屈了。” 少女愕然半晌,想了想,没再抗拒他拥抱,将小手悄悄伸出放入他掌心叠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对不起我。” 南宫无殇苦笑一声,凝着她的温柔眸光里,果然漾了苦涩与歉意,“我明知谁伤了你哥哥,明知你心里多痛恨,我却……;总之是我没保护好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南宫,说真的,我没生你的气。” 少女轻叹,主动将脑袋偎入他怀,“天浔将那晚的事都说了,为了救回哥哥,差点付出十几条人命;真的,我一点也没生你的气。相反,我心里十分感激你。” “只要哥哥能好起来,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白云晞仰头看他,明亮眸子有着自己坚持,“我想回白府,是因为她们说得对,在这我和哥哥始终是外人;不管什么,都不方便。我自由自在惯了,就算她们不说,我也打算尽快搬回白府。” 南宫无殇凝着她娇俏容颜,心里满满无奈,“看来你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更改?” “不更改。” 少女笑了笑,“从这到白府也没多远路,以前你不一样经常串门。” “是没多远。” 就是坐马车也得大半个时辰而已。 南宫无殇觉得,遇到这姑娘之后,他所有坚持的原则都因为她改变。 不管南宫无殇心里如何不乐意,翌日,白云晞依旧按计划搬离宁王府。 不过她回府才安顿好,下午就有人来访。 “女人,你还活着吧?” 无时不刻不忘表露恶霸本质的,除了萧凉这位“郡王笑” 外,再不作第二人选。 一句高声吆喝,他大摇大摆直闯客厅而入。 听闻这声音,白云晞就怒从心起恶从胆生,“我没活着,郡王到这是上坟扫墓添香来吗?” “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似水?” 萧凉大喇喇进屋直抢主位歪坐,斜眼瞟向从内堂出来的少女,再添一句,“听说你被人灰溜溜赶出宁王府?” “爷早跟你说过,若宁王府那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爷的屋子虽不大,但绝对不会嫌你这尊大佛占地就是。” 少女冷笑,“郡王一睡就睡个十天半月,看来今天好不精神抖擞。” 进门就闹心,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他睡那些天,误了她多少事? 萧凉讪讪摸摸鼻子,少见不自在的避开她灼灼逼人的清亮眸子,“咳,就是睡得骨头懒散了,今天特意来讨活干。” 少女眼眸微眯,盯住他俊脸审视半晌,冷声道,“小女子没这能耐敢差遣郡王爷你。” “女人!” 被她冷嘲热讽得下不来台,萧凉也怒了,脸一绷,笑嘻嘻不见,反多了阴沉肃厉,“爷又不是故意的,你的心眼能比针眼再小点吗?” 不是他贪杯,他是被人算计,他也冤! 白云晞冷着脸不理他。 想起自己哥哥如今正在遭的罪,她就难得给这小子好脸色。 萧凉见她给自己脸色看,扯着眉,越发恼火,“喂,女人。” 白云晞斜眼睨他,他冷冷一笑,“好啊,爷睡个觉,倒是将你脾气惯出来了。” “郡王是爷,小女子哪有这福气让爷惯着。” 她淡淡开口,很平常的语气,偏偏激得萧凉越发上火。 “女人,你别再阴阳怪气说话行不行?” 少女扭头,看着内堂某处,眸子闪了闪。 “算了,爷大人不跟女人计较,是爷不好,爷不该贪那醉仙酿爷不该误了你的事,这下你总该气消了吧?” 其实,白云晞心里并不怎么恼他。 大概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那什么号称一绝的醉仙酿,更何况那杯酒还是他家人亲手递给他的。 她不给他好脸色,纯粹是因为这小子太欠揍,每次直闯她家不说,还每次都不分场合大呼小叫。 她又不是他家豢养的宠物,凭什么听他呼来喝去。 “她气消也没用,我心里的火还大着!” 声音娇软悦耳,然而萧凉听闻这声音,脸色却陡然大变,似乎活见鬼一样抽脚扭头转身就要跑。 程素素冷清的面容一下在门口撞入他眼底,萧凉几乎不敢正眼视之,转瞬就如脚步抹油一般溜得飞快,远远,还听闻他焉了的声音传来,“女人,爷先走,有事改日再说。” 白云晞讶然眨了眨眼,“素素,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能吓得这京城恶霸落荒而逃,我看事情不简单!” 说罢,她煞有其事的绕着程素素转了转,两眼放光的模样活似一副好奇宝宝要寻根问底的姿态。 程素素僵住,有意无意避开她清亮逼人的目光,“没什么,他就是欠我一些东西而已。” 白云晞见问不出什么,笑了笑,对她保留回答也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程素素不说,只说明她不是合适的听众。 这日,白云晞再度路过荣华街百年老榕附近。 她停留一会之后就离开,一群百姓满怀感激的目送她离开,久久,这些百姓还留在原地讨论。 有人说,“多亏了这位白姑娘心善,若不是她,我们家小伢如今别说上学堂,早就不知卖去哪户人家当奴仆了。” 有人接着附和,“白姑娘好人那,若不是她前几天悄悄差人送银子来我家,现在我当家的那条腿恐怕早废掉了。” 有人抢着点头,“对对,白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又不求回报,若不是她的酒庄满人,我愿意不要工钱进去帮工。” 议论一句接一句,大榕树下好不热闹。 但这热闹落到别人眼里,却觉得异常刺眼。 百姓们句句称赞白云晞的话,更让人生出剜心的恨。 “那个贱人好?” 停在榕树附近的马车里,有人掐着帕子连连冷笑,“不留名这些穷鬼能知道是她?明明就是贱人,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第126章 自焚又如何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然而,不管马车里的人对白云晞有多么怨恨,多不愿意承认白云晞受人称赞,也阻止不了百姓们议论的激情,更阻止不了百姓们对白云晞的感激之心。 听了一会,那马车终缓缓离开。 这样的情形最近常见,因为白云晞最近常到这大榕树周围一带做善事。 偏偏,那些受惠的穷苦人家总有人悄悄打听到白云晞的身份。 一传十,十传百,自然这一带受过白云晞恩惠的百姓都知道了她的善举。 这本也没什么,可那辆马车最近也经常停留在大榕树附近盘桓,马车里的人从来不露面,但那人每来一次都听闻百姓们对白云晞赞誉有加,心里怨恨越发积累到难以承受的程度。 马车离开不久,里面那人忽然暴怒地摔了杯子出来,“没用的东西,那么烫的水拿来给我,想烫死我啊。” “这个蠢货,还不赶紧给我滚下去,简直气死我。” 一声怒喝,马车稍慢,有个梳着双髻的丫环被人狠狠推了出来。 那丫环跄踉摇晃,再被里面伸出一只穿着蝶纹绣花鞋的脚用力一踹,立时头重脚轻的跌落马车。 大概那丫环呯一声摔得极重的声音取悦了里面怒气冲天那人,马车慢慢停靠下来。 却不是让那丫环重新上马车,而是等那丫环到旁边的瓷器店重新买一套粙彩茶具。 丫环跌得浑身是伤,但她显然对主子极为畏惧,竟连满脸灰都顾不上擦一把,头昏眼花之下跌跌撞撞往瓷器店走去。 就在她横穿道路时,有个衣衫破旧的高大妇人突然从后方窜上来,似乎不经意擦过她右边,然后慌慌张张的往前跑了。 丫环无端遭主子踹下马车弄得一身伤痛,本就满肚怨气无处发泄,被那妇人轻轻碰那么一下,虽一点伤害也没造成,可这让她有了转移怨气的对象,“没长眼的贱妇,撞到人连句道歉都不说,我诅咒你走路磕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 恶狠狠朝那妇人背影呸一口,这才止住喋喋不休往瓷器店走去。 然而,也不知这丫环是怨毒太过还是怎么着,竟然一不留神莫名其妙摔了跤。 这一摔,她疼得要死,却不敢有一丝迟疑,忍着哪那都痛手忙脚乱爬起来。 爬起来拍衣裳灰尘时,她终于发觉有个地方不对劲。 呆了半晌,她蓦地发出吓人的尖叫声,“天杀的贱妇,竟然偷了我的荷包!” 这尖叫没惊着路人,却引来马车里她的主人探头怒吼,“没用的东西,既然知道荷包被偷还不赶紧去追回来,难道还想在这等小偷主动将钱给你送回来?” “小、小姐……” 丫环转过头,凶神恶煞立时换了卑怯畏惧,“那贱妇已跑远,奴婢只怕追不上。” 说到后面,她颤抖的声音带了明显哭腔。 “蠢货!” 马车的小姐气急败坏呵斥,“还不赶紧上来。” 丫环闻言,立时提起裙摆一瘸一拐的跑回马车。 偷了荷包的高大妇人一招得手,自是有多快跑多快,几乎瞬间就往前跑得没影。 只不过,她两条腿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马的四条腿。 “前面,前面,就是前面那个身形高大的贱妇。” 丫环在马车,一路心急如焚瞪大眼睛盯着前面寻人。 终于在街尾让她看到了那妇人远远淡去的身影,她忙不迭叫喊的时候,车夫用力加甩了几下鞭子。 跶跶的马蹄声密集如雨,马车赶得飞快,渐渐距那妇人便近了。 “快些,再快些,就快追上了。” 丫环看见妇人,心里比任何人都焦急。 她心知若不能逮住妇人将荷包追回,别说小姐的惩罚手段她受不住,就是挺得过那些光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的惩罚,回头她几年月钱也不用再拿了。 啪啪的鞭子声似乎格外响亮,也格外让人心惊胆颤。 前面撒开脚丫奔逃的妇人终于知道自己被失主追上,慌张回头瞄了一眼,随后又拼命往人群里钻。 马车再快,也不能不顾行人横冲直撞去追人。 丫环无奈,只得扯开嗓子往人群大喊,“抓小偷,抓小偷,大家快帮忙抓住那个偷人财物的贱妇。” 然而,路人听闻她叫喊,却没有人朝那妇人跑去,反而有意无意结成人墙阻挡马车通过。 丫环大恨,眼睁睁看着那妇人像滑溜的鱼钻出人群钻进小巷,回头垂首,硬着头皮请示,“小姐,那贱妇跑进小巷子了,现在该怎么办?” “没用的东西,” 马车里她的主人再次怒骂,“那就改道追,将车赶到巷子另一头,我就不信堵不住那贱妇。” 大概被连日听到的热闹气疯了,她竟然半分迟疑也没有,似是立志一定要将那妇人捉住一般。 车夫得令,深知她坏脾气,当下不敢丝毫怠慢,连忙调转车头往巷子另一端赶。 只不过,那妇人也是个机灵的,似乎跑进巷子那会就预料到失主不肯善罢甘休。 在那巷子气喘吁吁跑着,明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却连喘口气的工夫都不敢耽搁,迈着两腿像永不知疲倦一样继续捉迷藏般跑呀跑。 那马车堵住出口时,她堪堪奔出巷口又窜进另外一条小巷。 马车的主人似乎被她惹得心火起,竟然还不肯放弃,一声怒喝又让车夫调转马车继续追。 就这样,一追一逐,一跑一堵之间,那妇人终于渐渐力竭,马车慢慢拉近了与她的距离。 没有巷子可逃,没有人群可躲。 妇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扶着直不起的腰慢下脚步。 “跑呀?怎么不跑了?” 马车停住,摔得鼻青脸肿的丫环扶着她的主人从马车出来。 一双绣着蝶纹的绣花鞋先撞入妇人眼里,然后才看到一袭无风自动的软烟罗青裙,再往上,是一张戴着面纱的脸。 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双露出的眼睛迸着似乎要将她碎尸万段的盈天仇恨。 一步、两步、三步,那妇人倏地站直了腰,朝穿着软烟罗青裙的少女厉声大喝,“你站住,再靠近一步,我立刻点火自焚,大不了带着这些钱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面纱少女狰狞冷笑,脚步反加大了迈,“自焚好啊,我还没亲眼看过活人怎么自己烧死自己,你有胆量倒是点火死给我看。” “告诉你,敢威胁我武锦的,不管是人还是畜牲,都已经不存在这世上。” 那妇人大概被她煞怨气势所惊,脚下竟腾腾倒退两步,却又不甘心就范。 一咬牙,果然从身上掏出火折子来,“我不管你是谁,你再靠近的话,我真放火了。” “死就死,” 那丫环对妇人恨极,也上前一步厉声逼迫,“不过死之前先将我家小姐荷包还回来。” “你们好狠的心。” 妇人死死盯住武锦越迈越近的脚步,嘶哑的声音忿忿厉喝,“非要将人逼上绝路才甘心。” 武锦冷笑着,双眼狰狞盯住她,步步逼近,“逃呀,不逃那就死给我看。” 妇人背后一痛,瞥见顶住腰背的石狮,凄然大笑,“好好,既然逃不了活不下去,死就死!” 丫环倒一直防着那妇人真自焚,但武锦压根不相信要人敢自寻死路,她狞笑不止,即使看见妇人颤颤划亮火折子,脚步仍没迟滞一寸。 火苗窜起,星星点点,很小。 却将妇人绝望的神情映得那么清晰,武锦震了震,脚步终有迟疑,但已经迟了。 妇人眼睛一闭,直接将火折子往自己身上递去。 衣裳是易燃物,自是一碰火就被点着。 眨眼,妇人就成了焰光包围的火人。 火光中,她反常地放声大笑,笑声充满怨恨不甘凄厉无奈。 武锦似被她豁出性命的举动惊到,居然站在原地呆住。 谁也没料到,凄厉大笑的妇人竟就在这时,突然无比迅速准确的朝武锦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啊,小姐快闪开!” 丫环不是真如此忠心护主,而是怕自己动作太慢真让主子受伤,她得跟着陪葬。 武锦被丫环眼疾手快拉到一旁,堪堪避开火人一般抱着同归于尽之念的妇人。 车夫见状,终于趁着妇人分神之际伸脚将她绊倒。 随即拿着不知从哪扯来的布,对着妇人死命的又拍又打。 这疯狂骇人一幕,终于引起这条寂静街道中偶然经过的路人注意。 “你们干什么?快快住手。” 路人急急跑过来,看清滚地的妇人身上仍带着火苗,犹豫一下,往后招了招手,让其他人上前帮着一块先将妇人身上的火苗扑灭。 一刻钟后,自焚外加被打终落得遍体鳞伤的妇人,在瞄清一双穿着官靴近前的脚后,死活不肯让人扶起来。 直接对那官靴男人跪着磕头,声声凄厉诉冤,“请大人为民妇作主,民妇一家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沉压的声音自头顶冷冷落下,“你有手有脚,为何不去找活计养活家人,反做这偷盗之事?” 妇人将头磕得呯呯作响,额头是烧伤后大片狰狞红疤,她仿佛不知疼痛一般,血沫很快成了血溪,她兀自不停磕着,“大人,因为民妇一家活不下去,完全是被武昌侯府逼的。” 第127章 拔,就拔根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他尚未出声,武锦立时怒道,“你个贱妇,我原怜你偷人财物是小恶,只打算小惩大戒;那料你竟信口雌黄,胡乱攀诬我武昌侯府,我绝不容许。” 说罢,她一副义正严辞的姿态昂头望向那官靴男,“王大人,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一定是为了脱罪才这么说。” “大人,民妇确实不认识这位小姐,但民妇一家也确实是因为武昌侯府才活不下去。” 妇人磕头,神色罕见的坚毅,“若真如这位小姐所说只是为了脱罪,民妇何至于引火自焚。” 说到此处,妇人声音悲切如泣血,“若不是武昌侯府的武少将军,民妇一家何至于落到如今卖女救子的地步,请大人明察。” 武锦听闻她指责自己嫡亲哥哥,当下更加怒从心起,“你个毒妇,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好,既然如此,我这就押你去官府,让官老爷评评,你这个偷人财物的毒妇胡乱攀扯是不是还有理。” 一个眼神,跟在她身后另一名婢女便跨前两步要将妇人拉走。 “且慢。” 默然听了双方争执不下的理由,那官靴男人终于出声阻止武锦,“武家侄女,若她仅盗人财物,这人你带走无妨。但现在看来,此事明显另有内情,我既然碰巧遇见,自不能袖手旁观放任不管。” 武锦气恼瞪眼,“可是……。” 他抬手往下压了压,阻止她继续说,反转向妇人,问道,“你说因武少将军,你一家才落到如今卖女救子盗人财物的地步,其因究竟如何?” “大人……。” 妇人哽咽,一身狼狈满脸又红又黑的烟灰与伤处交杂着,让她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但那双含泪的眼却溢满坚毅。 迷蒙水汽后,是冼净如洗般鲜亮逼人的目光,“民妇当家的一直在武少将军手下当兵,前三年不幸阵亡,军营只送回他一身旧衣。” “民妇听闻朝廷有规定,给每个阵亡军士家中发放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她抹去血泪,浑然不顾武锦凶狠警告的目光,继续道,“但民妇从收到他那身旧衣之后日盼夜等,足足盼了三年也没等来一文钱。” “民妇并不是京城人氏,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核实。在我们那个县,三年前有许多军士都一同阵亡于同一场战役,但是,从来没有人收到一文抚恤金。民妇孤寡之身独自抚养两个年幼儿女,捱了三年……然而,这还不算,还有人根本不让我们活下去。” 官靴男——脸方正,眼睛小,身材中等,年纪四十上下。 妇人偷偷觑一眼,见他脸色惊肃,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很显然,给她这句话触动到某根弦了。 王智显,虽没有侯爵加身,但他官居从三品,有随时进宫觐见圣驾的权利。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膝下长子就在武锦哥哥武管瑞麾下当副将。 武昌侯府没有明显往哪个皇子站队,但武锦的爹与这位王智显是政见相左的政敌却是事实,而武昌侯爷儿子压着他儿子,这也是事实。 王智显从看见这妇人点火自焚那一刻,就敏锐的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在他知道武锦追着这妇人不放时,心里更暗暗惊喜也许他等待的时机到了。 “这话怎么说?” 他眯眼盯着妇人,声沉而冷,面容威严十足。 “大人,民妇身无长物,本打算带着两个年幼儿女上京讨生活,顺便打听打听朝廷给二十两银子做抚恤金的事是否属实。” 妇人犹豫一下,“民妇并非独自上京,还有几个同乡一齐同行……但打听到消息属实之后,我们根本无从讨回银子,偏偏我们落脚地不知被谁跟踪泄露,竟将民妇几个同乡……。” “大人,民妇想,大人你相貌堂堂,定是为民作主的好官。” 妇人呯呯磕头,“民妇如今走投无路眼看连活路也无,还请大人为民妇指点迷津。” 王智显皱着眉头审视她一会,虽然瞧不上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但想到这个难得的可能机会,他还是忍受了妇人那副可怖模样,“你敢不敢以性命起誓,你所言句句属实?” 妇人立时向天竖起三指,“我闻秀珠在此以性命起誓,如有撒谎,将来定不得好死。” “既然如此,你先起来,” 王智显扫一眼她,眉头又拧了拧,随即对一个随从道,“将你的外衫脱下来给她。” 至于闻秀珠一身骇人的伤么? 王智显略一沉吟,觉得让她保留现在这副可怖模样,效果或许更好。 闻秀珠伤得不轻,不过这妇人虽穷却有一身傲骨,给王智显又磕了一个响头之后,她浑然不惧浑身伤痛挺着腰杆站了起来。 武锦见势不妙,哪还理会王智显,示意丫环大步拦在闻秀珠跟前,“王大人,这个毒妇盗我财物还屡屡使计逃脱,大人可要擦亮眼睛千万别被她蒙骗了。” “不管她刚才说的是真是假,眼下她都必须得跟我走。” 一个眼色,武昌侯府的下人立时蛮横的上前要将闻秀珠押走。 “武小姐,” 王智显见她神色慌乱,心里更笃定闻秀珠所说属实,大步一跨,直接拦住那些下人不让拘走,“这个妇人身份特殊,我不能让她跟你走。至于她盗你的财物,时候到了,自会原物归还。” 声毕,他大手一挥,两个健壮有力的仆人立即过来架着闻秀珠往他的马车而去。 王智显朝气急败坏的武锦略略颔首,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武锦眼睁睁看着他将人带走,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好好,今天抹我面子,来日我定不让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好过。” 发着狠,目送王智显离开,她悻悻跺脚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武锦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个闻秀珠有多重要。 更连想也没想过,王智显执意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烈属遗孀有什么盘算。 “小姐,如你所料,王智显王大人果然直接将闻氏带进宫见圣驾去了。” 就在武锦气狠离去后,本该早失了踪影的白云晞,却来到刚才闻秀珠自焚的现场附近。 “闻氏自焚此举实在勇气惊人。” 语露钦佩的是万晴,她看了眼沉吟不语的少女,又道,“小姐觉得,王大人能将人顺利带进宫吗?” 白云晞淡淡一笑,明亮眼睛流转的波光里漾着十分自信,“无需忧心。” 王智显想利用闻氏将武管瑞踢下去,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就算绞尽脑汁,也一定会想办法让闻氏顺利进宫见驾的。 到了圣驾面前,闻氏一身狼狈,不正是最直接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吗? 她就不信,武管瑞丢了兵权,武昌侯府还能继续横;退一步说,就算武昌侯府老夫人还能暂时顶着这一门荣耀,她也要一步步折了武锦骄横的资本。 “今天出来够久了,我们回府。” 少女吩咐完毕,若有所思望一眼皇城方向,随后便闭上双目——养神。 王智显将闻氏直接塞在他的马车带往皇宫,当然,有他亲自作保,最后自是顺利将闻氏带入宫中。 略去他见到皇帝一番试探不提,皇帝听罢他沉痛忧虑的解析之后,思量半晌,方缓缓道,“既然你已将人带进宫,那朕且亲自问她一问。” 王智显费尽口舌方求得皇帝肯面见闻氏,当下心头暗喜。 等内侍将闻氏带进殿中,皇帝一瞧闻氏形容可怖的模样,眼眸登时转过怒色。 为了力求将最“凄惨” 一面呈现皇帝跟前,王智显路上就已经对闻氏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披着奴仆的外衫见驾。 “民妇闻秀珠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氏跪地叩首,礼仪不说十分完美,但却让人挑不出明显错处。 王智显眯了眯眼,皇帝打量的目光也深了些。 “你在街上恶意行窃偷盗他人财物之事,王大人已经跟朕说过。” 皇帝盯着她,不必刻意,光是居高临下的架势就已经将帝王不怒而威的姿态显露十足,“朕想知道,你因何行窃?又因何宁愿自焚致死也不肯交还财物?” 皇帝没有让人起身,闻秀珠只得继续跪着。 至于闻秀珠那一身狼狈可怖? 自还引不起一国帝王的同情之心,但也让皇帝心怀戚戚。 想他南苍军士数百万,若所有军士家中均像闻氏如今这般不能宁,他的江山,只怕也难稳固。 贪墨军饷这事,历朝历代都不算新鲜。 皇帝不是不知,而是顾虑众多,又久思不得良策,才一直对这个他自认还不算严重的问题悬而不决。 但现在,闻氏这副人鬼难辩的模样出现眼前,实在大大刺痛了他迟钝的神经。 王智显留意到皇帝神情微变,心里暗生欣喜,直道自己今天这步棋走对了。 “陛下,” 闻秀珠沉思一会,才缓缓道,“民妇虽愚钝,却也知盗窃之事为人不耻,更知此事不为法所容,民妇有心为之,只因一愿:只愿家中儿女能活,仅此而已。” 皇帝眸光骤冷,“只因一愿?” 第128章 近水楼台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帝王威严气势压迫自来,闻秀珠不卑不亢俯首哑声作答,“是,民妇此生只愿,我儿能安康成长,我女能承欢膝下不贱卖他人为奴。” 皇帝眉头紧了紧,侧了侧身子换了喜怒难辩的莫测眼神扫来,不动声色问道,“具体事由如何,你给朕详细说说。” “民妇世代家居明曲县,生活不说富贵,温饱却不成问题。四年前,民妇幼子出生,三年前,民妇当家阵亡。” 忆及亡夫,闻秀珠满脸痛苦,“自此之后,民妇独自抚养两个年幼儿女,没了顶梁柱,生活困苦难以维计不说。附近还有恶邻觊觎,幸而民妇出嫁前曾学过几日拳脚功夫,才没让恶邻诡计得逞。” 旁边的王智显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可没兴趣听闻氏家长里短数辛酸,他更怕皇帝对闻氏遭遇失去兴趣。 遂佯装不经意轻咳一声,飞快地悄然给闻氏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直奔重点别再拉拉杂杂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扰圣上。 闻秀珠对他的提醒却仿若未见,略一停顿,又接着道,“后来民妇偶然结识外地客人,才听说还有抚恤金一事。民妇所在的明曲县,有好几户人家的情况也跟民妇相似,我们一商量,便决定结伴上京。一为另寻活路,二也顺便打听打听朝廷补给阵亡军士家属的抚恤金是否确有其事。” 皇帝似乎听得十分专心,除了不时看一眼神色忐忑的王智显外,他没说一字来打断闻秀珠。 “但是,来了京城之后,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容易。” 闻秀珠似陷入回忆,语速略微慢了下来,“民妇平日靠做些针线活帮补度日,但京城米贵,民妇纵使日夜操劳,所得银两连勉强维护度日都困难。一旦遇上孩子生病,就更加雪上加霜。” 闻秀珠声音悲切,忽露一丝怨愤极快地瞄一眼皇帝,咬咬唇又道,“纵然这样,我们几个同乡结伴共度难关,日子勉强还能继续过。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可这希望……却在不久前,被人生生掐断了。” 想到那日所见惨景,闻秀珠忍不住赤红了眼,良久,才接着哽咽道,“民妇当日因忙着完成东家交予的活计,不得已让女儿带儿子外出看郎中,却没想到因此逃过一劫。” 皇帝眉头跳了跳,“你母子三人外出那日发生什么变故?” “死人,满地的死人。” 闻秀珠面容悲切凄厉,“我们租住那个院子,所有同乡都在那日倒在血泊里。” “民妇不知他们被谁所害,民妇只知十几条人命转眼没了。也自知没有能力查真凶,更别说替他们报仇。” 说到这里,闻秀珠满脸被痛苦扭曲,“民妇只知要活下去,一定不能再让别人发现我们母子三人踪迹。” “民妇带着两个孩子隐姓埋名只敢宿在破庙……但,厄运并没有就此离开我们。” “孩子的病突然加重,已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偏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觊觎我女儿。” 闻秀珠低着头,却握了拳,一副难抑愤怒之相,“非逼民妇将女儿贱卖他人为奴,才肯让民妇请大夫给幼子看病。” “民妇不肯屈从,趁他们不备带着孩子跑了。” 她咬了咬牙,抑着满腔恨意继续道,“民妇想起上京城的初衷,原只为打听朝廷补给阵亡军士家属的抚恤金什么时候能发到手里;谁能料到,民妇盼了几年的抚恤金还未拿到手,横祸却一桩接一桩砸到头。” “无论如何,民妇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受罪,一时无计可施之下,逼于无奈才朝路人行窃。” 闻秀珠抬了抬头,眼里现一抹羞愧之色,“民妇原本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亡夫是武少将军麾下,传闻听来,武少将军爱惜麾下军士,民妇便打听武昌侯府想厚着脸皮上门先讨要朝廷发放的抚恤金。然而,民妇一身破烂行头连武昌侯府的门口都近不了,就让他们凶神恶煞轰走。” “若非实在逼到走投无路,民妇万万不敢动那无耻的行窃之念。谁知错有错着,竟偷到武昌侯府的小姐身上去。” 皇帝倒是有耐心,竟几乎全程不吭声听她絮絮叨叨说完。 临了他沉吟好半晌,才缓缓问道,“你说与你同县的同乡,全部无人拿过朝廷补偿给阵亡军士家属的抚恤金?而且与你结伴上京那些人,日前均莫名遇害?” 闻秀珠深深叩首,声悲如啼血,“请陛下缉拿真凶,让死者九泉之下能安心投胎。” 皇帝转了转眼睛,“你不向朕讨要抚恤金反而请朕为他们缉凶雪仇,这是何故?” “他们与民妇是同息同乡,一路风雨相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闻秀珠磕头,声音更加悲愤,“他们遇害,且凶徒不明。说句不中听的老实话,谁知道那隐藏暗处的凶徒什么时候会露面将我们母子三人加害。为他们申冤,其实也是为我们性命保障尽力。” “请陛下恕民妇胡乱猜测,民妇心里有种感觉,加害他们的凶徒说不定就是与抚恤金的事有关。” 她顿了顿,悲愤渐改平静木然,“如若不然,我们平日从不与人结怨,又在偏僻民宅独居,无钱无物的,谁会突然痛下杀手要除掉我们这些贫苦的外乡人。” 皇帝心头紧了紧,不得不承认闻氏这番推测其实十分有道理。 当然,口头上,他绝不会随意赞同,“你的申诉如今朕既已知道,自会差人去调查核实。” 默了一下,他又道,“除了缉凶雪冤,你还有何要求?” 闻秀珠深深伏地叩首,“如果缉凶雪冤之后,陛下尚有余力,民妇乞请将原本该属于他们的抚恤金代为补偿给其他阵亡军士家属。若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陛下的英明之举。” 皇帝沉吟片刻,摆了摆手,“此事,朕自会考虑。” “你先下去,让御医瞧瞧这一身的伤。” 皇帝似怕她心无生念,又加了一句,“不为别的,你想想等你归去的两个孩子,也得好好保重自己,以后――” 他蹙了蹙眉,心底有怒火渐渐冒起,“以后别再做自焚之类的蠢举。” 闻秀珠眼眶泛热,“谢陛下教诲。” 待她一走,王智显下意识端了端原就笔直的站姿。 接下来,陛下该清算武昌侯府那个小儿了吧? “王大人。” 皇帝冷眼扫来,声音比之前更沉肃冷冽。 王智显一激灵吓出冷汗,立时敛了心神将那些念头压下去,“臣在。” “对闻氏所言,你怎么看?” 王智显想了想,才答,“回陛下,臣以为闻氏所言大部份属实,只是细节方面或许有些夸大其辞。” 比如,恶邻觊觎她容貌。 这闻氏分明就是三大五粗的粗鄙妇人,他真不怎么相信有哪个不长眼的男人会看中这样的妇人。 除非那个男人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一副母老虎模样的闻氏。 王智显哪里知道,曾经的闻氏也是婉约动人的小家碧玉! 不过是夫亡之后,她不得不用强悍来武装自己,再加上养家糊口的重担压在肩头,才渐渐将她昔日的婉约磨没了影子。 皇帝情绪不露的扫他一眼,“朕记得,发放抚恤金之事一般都交由当地官府来做。” “陛下说得是,” 王智显接话,精光偶露的瞥了眼皇帝,才道,“还有一种情况是,主帅依照阵亡军士名单,直接派人到家属所在地将银两送到手中。” “如闻氏所言确凿可信的话,明曲县应该有不少阵亡军士家属,直接由军中派人将银两送到家属手中也未尝不可。” “王大人。” 皇帝眯了眯眼,一脸高深莫测的盯着他,“朕记得你家小子也在武管瑞手下当差,对吧?” 王智显心咯噔一声,连忙敛了眉间外露的得意之色,垂首作揖,小心翼翼道,“陛下明察,犬子无才,确在武少将军管辖之下。” “爱卿那,” 皇帝斜睨他,懒洋洋开口,“闻氏之事,并非一人之事。军士遗孀,代表军队后方,家不宁则军心难稳。军心不稳,则国难长安。” 王智显背后冷汗涔涔,脑袋垂得极低,“陛下说得极是。” “你派人暗访明曲县,务必将实情给朕查明白。” 皇帝蹙眉,看他的眸光冷冽如冰,“记住,此事不可宣扬,不可引人心动荡。但也不得敷衍马虎,要将闻氏所言种种给朕查个清楚明白。” 皇帝略略前倾,王智显站在殿中甚远却也让这姿势带来极大的压力,“爱卿你说,多长时限才能查清这陈年旧帐?” 王智显抹冷汗,颤着双腿想了想,“臣、臣以为至少需耗时半月。” “七天。” 皇帝摆了摆手,眼神怒色翻滚,“朕在七天后要知道详细结果。” 王智显暗暗叫苦,但皇帝金口一开,自不容他再有质疑的余地。 “另外,武管瑞眼下回京述职,军中一切事务皆由副手代管。” 皇帝瞥他一眼,冷光隐隐的眸底暗藏算计,“弄清军中那本帐,舍你家小子还有谁更合适?” 第129章 弃之不顾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王智显心里暗暗叫苦,他带闻氏进宫,确实是想过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 但他没想过,所有证据要他自己去找。 派人去明曲县暗查还好说,但在军中找顶头上司的茬,一个弄不好,非但无功,反而可能遭一致排挤到最后也许连待也待不下去。 他希望武昌侯府倒霉,希望自己儿子取而代之进一步掌握军权,但这些都要以保全自身为前提。 可眼下,皇帝却要他儿子犯险夺帅,这与他预想的结果不符! 但事到如今,皇帝亲口,哪有他反悔的余地? 两个时辰后,万晴在白府对白云晞禀道,“小姐,王大人已出宫,但他身边并不见闻氏随行。” 白云晞在工房摆弄着她的雕刻工具,闻言笑了笑,连手中动作未停,便道,“闻氏未随行出宫,应该是圣上将她留在宫中好保护了。” 万晴却忧心,“听说武昌侯府的老祖宗与太后是同宗亲姐妹,闻氏留在宫中会不会有危险?” “把你的心放回去安着吧。” 少女摇了摇头,长睫掩映下波光流转的眼眸透着几放许胸有成竹的光芒,“王智显不会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再者,即使太后知道闻氏其人,非但不会暗下黑手为了避嫌说不定反会暗中保护。” 太后一向注重嫡出正统? 嗯,这么说武昌侯府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白云晞分神,万晴还在为闻氏担忧,“小姐,她两个孩子的安全?” “不是让人暗中照看着吗?” 白云晞笑容淡了淡,“没有意外,自然是平安无事。” 她跟闻秀珠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言明风险所在。 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得失得失,有得有失才是天道是常理。 万晴默然,只能在心里祈祷那可怜的姐弟俩能平安无事。 武锦回府时,她哥哥武管瑞仍在外面应酬未归。 至次日,两人也没有机会碰面,所以武管瑞听闻有人自焚只当笑话听过便诸之脑后,压根没将这事与自己骄横的妹妹联想在一块。 正因为这样,他次日酒醉方醒接到皇帝召他进宫时,完全没有往军饷这事上面动过一分念头。 当然,武昌侯府一众主子平日也同样不将闻氏之流的蚁民放在眼里,即使听说了那么一桩事,也不过捎信给武锦让她下次将腰杆挺直些而已。 武管瑞不是第一次进宫,不过一路上给他领路的太监态度有些奇怪,不是对他轻慢不恭,但眼神总有点不对劲的意味。 “这位小公公,可知圣上宣我进宫有何旨意?” 武管瑞身为武将,常年在外领兵,确实没有文臣那套文绉绉的习惯。 既然开口询问,自然就是直接奔他想听的要点去问。 “少将军太抬举奴才了,” 太监挤出一抹假笑,态度仍旧恭谨,“奴才就是负责跑腿的,圣上旨意,就奴才这榆木脑袋可不敢胡乱揣测。” 问不出所以然来,武管瑞眼神多了丝冷意,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倒不觉有多失望。 随后语气冷淡了些,“既然如此,有劳公公前面带路。” 内侍将他带到勤政殿,通传之后便进入殿中,“末将叩见陛下。” 皇帝瞥了瞥殿中武管瑞身为武将独有的肃杀面孔,袖手虚虚一抬,面容慈蔼,“武爱聊免礼。” 武管瑞垂首静立殿中,静待皇帝下文。 “武爱卿少居京中,现下可还习惯?” 武管瑞心中打个突,一点也不认为皇帝摆一副和蔼面孔跟他拉家常开场是无话找话。 脑子转了转,但想不出皇帝此举用意,随后中规中矩答,“多谢陛下关怀,虽说末将长久离京,不过毕竟在京中长大,虽偶有疏淡却不至不习惯。” 好一番不偏不倚的中庸说辞。 如果武管瑞是纯粹文官,这番说辞倒也算符合身份。 但作为一个武将,这口齿未免圆滑了些。 皇帝目光一闪,似笑非笑瞟他一眼,“爱卿不觉疏淡就好。” 话风一转,他目光幽晦地盯着武管瑞,“去年江淮一带受天灾影响,百姓收成大减,以至赋税亦大受影响。” 皇帝沉吟片刻,又道,“此外,西北年初遭受雪灾,朝廷为赈灾划拔不少银两。今年看似情景一片大好,但又有谁知国库已现空虚之势。” 睨殿中那人一眼,皇帝撑额,神情烦扰,“朕想到还有几百万军队要养,就万分头疼。” 武管瑞心头猛跳,疑问成形,嘴唇动了动,仍旧强压着将念头按下去。 “虽有句话叫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这养兵实在是极耗银子之事。” 皇帝说罢,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却就此打住不说。 吸着他模棱两可的话,武管瑞又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想了想,他道,“陛下的意思是,打算减员减耗?” “嗯” 一声,皇帝不否定亦不肯定,只接着又道,“四周无战事的情况下,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武管瑞心沉了沉,期望的看着他,“依陛下之见,还有另外的法子可解决这个难题?” 可怜到了此刻,武管瑞完全被皇帝带歪了心思仍未知,他压根一点也猜不透皇帝真正用意。 皇帝默然扫他一眼,缓缓道,“除了减员可减耗,还有别的方法同样可达减耗之目的。” 武管瑞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陛下的意思是减少饷银?” 皇帝惊讶挑眉,眼神了随后大亮,“爱卿这主意不错。” 听似他压根没想过这个办法,完全是武管瑞的建议一样。 武管瑞瞧见他光芒闪烁的眼神,心里生出几分怪异感,仍没有往更深远的问题上面想去,“请陛下恕末将直言,减少饷银只怕……不妥。” “哦,如何不妥?” 皇帝神色端凝,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一副翌起耳朵认真倾听模样。 “百姓从军大部份皆冲着不错的饷银而来,若贸然减少,末将怕引起他们负面情绪。” 武管瑞犹豫片刻,似是完全站在为国着想的大义立场,“一旦有战事发生,低落的士气不满的负面情绪绝对会影响战果。” “久而久之,定会形成恶性循环,到时,阵亡的将士会增加,也许还会引发大规模逃兵的现象。” “照你这么说,减少饷银之事是万万不可行了?” “这个……” 武管瑞略作沉吟,方道,“不是绝对不可行,但真执行起来,只怕得先定好详细规则分别对待。比如,万一发生逃兵情况该如何罚;有战功者,又该如何加重奖励等等。”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他,平静中带着一丝好奇问道,“那么另一个法子,爱卿以为如何?” “减员减耗吗?” 武管瑞皱起眉头,脑里飞快计算着一旦真实行这个措施,他手下会减损多少人员。 “按照优胜劣汰的标准通过比试减少部份兵丁,确实可为国库节省开支。”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神情愉悦似有触动,“优胜劣汰?看来爱卿胸有成竹啊。” 武管瑞心里再次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茫然感。 “末将愚钝” 他想了想,一副惭愧之色抱拳作揖,“还不知陛下宣末将进宫所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 皇帝意味深长瞥过他肃杀面孔,语态平淡,“朕心有烦扰,就想听听爱卿见解。” 他又笑了笑,神情甚是愉悦,“看来今天宣爱卿进宫,还真是宣对了。” 这是说,武管瑞无意之中帮他解决困顿于心的烦扰了? 武管瑞却将他的话归结为:闲聊! 可皇帝特意宣他进宫闲聊?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同寻常的古怪。 武管瑞一点也不觉得皇帝真会做减员减耗之事,至于减少饷银? 或许皇帝动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自信经过他分析,皇帝这个念头应该淡了很多。 难道皇帝今天宣他进宫,就是头疼宠大的军饷开销? 武管瑞心头打个突,心思不由自主转到往年军饷支出方面去。 “你久未回京,太后她老人家最近一直念叨着想要见见你。” 皇帝没有给他解惑,军饷的话题就此打住,反而认真拉起家常来,“既然进了宫,你现在且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武管瑞愣了愣,随后拱手,“是,末将告退。” 他告辞退出勤政殿,自有内侍引着他前往太后的慈和宫去。 待武管瑞走了半刻钟,皇帝垂眸盯着桌子,头也不抬的吩咐道,“李福海,让人留意武少将军在慈和宫的言行,别让他坏了太后兴致。” 这话说得十分隐晦,不过李福海作为近身服侍皇帝的老人,自是皇帝略一提点他就心明眼亮。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皇帝面无表情点点头,“去吧。” 武管瑞前往慈和宫,一路还在琢磨皇帝宣他进宫的用意,却半点也不知他刚进宫没多久,有道消息就在他留城外的三千亲兵中炸开。 这三千亲兵中,为首的叫方文信,是个精明且十分有主张的汉子。 他听到那消息,第一时间只觉荒谬。 但其他几千人可不像他这么想。 他们齐齐到方文信跟前进逼,“方侍卫长,你赶紧拿主意做决定吧,少将军平日待我们不薄,我们这时候可不能弃他不顾。” 第130章 逼宫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方文信半眯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缓缓扫过聚满空地的人头,见众人情绪激昂,若不加以安抚只怕于日后不利。 想了想,他道,“各位,虽有消息证实少将军确实奉旨进宫,但进宫之后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我等无法知晓的。” “方侍卫长此话何意?” 有人立即不满地高声质问,他摆了摆手,强行打断这人,“我实话实说而已,若单凭京中传来的消息,我们就贸然进城,只怕到时非但不能让少将军脱离囹圄反将他陷不义之地。” “方侍卫长此言差矣。” 有人继续不满反驳,“我等平日敬重你的为人,一直对你惟命是从。但想不到临到危急关头,方侍卫长却选择独善其身,你这等做法未必太令人心寒。” 方文信眼见下面众人情绪越发激昂难以控制,眉头拧起,他再次用力摆了摆手,高声道,“众位且听我方某一言,京中消息称少将军为减少饷银之事进宫与圣上力争,才被留难宫中久不见归。”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又道,“但众位想想,圣上若真打算减少军中饷银,在措施未实行之前为免引起诸多猜测,不是应该保密吗?如此重要的消息又怎会突然泄密至外?” “这显然是一个陷阱,一个有人故意针对我们少将军的陷阱。如果我们被人煽动贸然进城为少将军请命,只怕最后会无端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他静默一瞬,缓缓环顾众人,又接着安抚,“不如我们暂时在这按兵不动,最后真证实少将军需要我等进城,我们再行动不迟。” “方侍卫长你的话也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而已,” 有人不知是真忧心武管瑞的安危,还是有意借今天这真假难辩的消息刁难方文信,“万一消息确实,我们听了你的话延误时机,到时少将军获罪,我们这些亲卫还能落个好?” 方文信被他说得火起,眉头拧了拧,目光渐冷,“孙德,你一而再,再而三挑动大伙气愤情绪,究竟有何居心?” 人群中个子十分普通的孙德对上他灼灼相逼的冷光,半晌,才慢吞吞道,“方侍卫长,这话该我们反过来问一问你才对。” “身为侍卫长,你虽屡屡立功,不过也别忘了,你立的功也是少将军给机会。” 孙德显然比他更懂得如何挑动大家情绪,“如今你屡屡不决多方阻止,说得好听是怕陷少将军于更不利的地位。” “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心!” 方文信勃然大怒,“孙德,你少在这信口雌黄,别以为少将军不在,我就不能处置你。” “大伙听听。” 孙德对他的怒斥非但浑然无惧,反而哂然冷笑,“都听出来了吧,这就是私心,显而易见的私心。” 方文信一窒,简直被他巧言令色气得七窍生烟。 “大伙若真把少将军安危放在心上,那就别听方侍卫长的劝阻,跟我一同进城为少将军请命去。” 孙德隐晦的朝方文信轻蔑一笑,在人群中忽然举手振臂高呼,“愿意进城的弟兄,现在就跟我走。” 方文信眼见局面难以控制,登时沉了脸,连忙高声大喊,“众位别听他胡说,我们万不可随意进城。” 然而,孙德没有再跟他言语上较劲。 振臂高呼之后,径直带头往城里去。 刚开始,只有一小部份人跟随;大部份人都持观望态度,看看方文信又瞄瞄孙德。 方文信见这些人居然不听他约束,当真被气得怒火中烧,眼见人心涣散,他只能尽量苦口婆心塕规劝,“各位,别忘了我们是少将军的亲兵侍卫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关系到少将军。”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言一出,原本还抱观望态度的兵丁竟你眼望我眼,突然大部份都追随孙德而去。 眼见大势已去,方文信只能无奈望天长叹,“添乱、添乱啊!” 孙德领着约二千多亲兵,浩浩荡荡进城直奔皇宫而去。 虽然他们不能持武器进城,但明面上武器留下,实际上个个都暗携利器。 武管瑞去到慈和宫见太后的时候,他这批“绝对忠心耿耿” 的亲兵侍卫营却雄纠纠奔赴宫门。 太后确实长时间没见武管瑞,骤然看见老姐妹家稳重内敛的孙子,一时也是喜不自胜。 知悉武管瑞奉帝旨前来向她问安,便知他闲来无事,随后硬留他在宫中陪她用膳。 就在武管瑞陪着太后闲磕时,皇宫东直门外的广场,却因为他的亲兵侍卫营到来而弄得气势凝重。 “请陛下释放我们少将军出宫。” 声音整齐划一还分外洪亮。 值守宫门的守卫不是没试图驱赶他们,但是一个亲兵侍卫营的人数,显然比宫门守卫人数多出数倍。 驱不动,劝不进,只能让他们聚集一起群情激昂的喊口号。 守卫头皮发麻,除了急忙进宫送信的人外,所有守卫都如临大敌般提着武器在宫门严阵以待。 孙德领着亲卫侍卫营,除了齐声喊口号外,并不靠近宫门与守卫发生冲突。 然而,他们声势震天……,随着他们越喊越响亮,守卫们的神经越绷越紧。 “报!” 一声急报,侍卫匆忙得有些跄踉的身影同时打破皇帝跟前的宁静。 他眉头皱起,眼神深冷,“什么事?” “陛下,武少将军的亲卫侍卫营在皇宫东直门外广场聚集不散,集体请愿、请愿让取下释放少将军出宫。” “啪!” 一本奏折跌落地面,“你说什么?” 皇帝死死盯着单膝跪地的侍卫,怒极反笑,“你说他们以几千人之众集聚东直门广场为武管瑞请愿?让朕释放他们少将军出宫?” 帝王之怒,甚于雷霆,侍卫被他强大怒火气势压迫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他们的口号确实是这么喊。” “混帐!” 皇帝冷冷扫一眼侍卫,沉着脸负手站了起来,“谁告诉他们,朕将他们的少将军扣留宫中?” 他不过是暂留武管瑞在慈和宫略作试探而已。 这疑惑,侍卫自然不能解答。 皇帝也不需要他解答。 没有人回答,皇帝自己会想。 他最先怀疑的,自然是武管瑞。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是武管瑞。 首先,武管瑞没有未卜先知之能。 就算武管瑞真能猜中他心思,他谅武管瑞也不敢提前将猜测告之亲兵侍卫营的人。 其次,消息是武管瑞暗中送出去的。 仔细一想,这个可能也被皇帝否定。 不说皇宫铁桶一块,但武管瑞目前身在慈和宫,若能瞒着他将消息外传,他这个皇帝也不用再做了。 思来想去,皇帝不得其所。 只能心中暗自生疑,疑其中猜测是想对付武管瑞的人暗中散发到出去。 但不管这事究竟是谁搞的鬼,皇帝这会心火都难消。 心里对武管瑞的猜忌,短时间也没法平息下去。 今天武管瑞三千亲兵单凭一道不实的消息就敢集中城门叫嚣,谁敢保证来日他让武管瑞统领的十万兵马不会对他拔刀相向。 思忖良久,皇帝面容越来越沉,眼神越来越幽冷晦暗。 “来人,去慈和宫宣旨让武管瑞即刻出宫。” 尽快让武管瑞滚蛋,让他的三千亲兵也赶紧滚蛋远离皇宫,以免引来各方不必要的猜测。 陪着太后闲磕得正起劲的武管瑞,突然听闻这样一道旨意,登时愕然怔住,“请问李公公,可是宫外我家中出了什么紧要的事?” 让他尽快出宫? 这旨意怎么听,让人怎么觉得玄妙。 李福海皮笑肉不笑的掀掀眼皮,无比恭谨答,“少将军多虑了,陛下是体恤少将军,这才让奴才特意跑一趟。” 打听不出什么,武管瑞只得按下心头纳闷,辞别太后出了慈和宫便直接往出宫。 待他出到东直门看见那群亲兵,登时似被雷劈中一般僵住了,“你们怎么私自进城?还跑到宫门前聚集?” “少将军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欢呼声立时将他隐怒发问的话淹没。 待到后来武管瑞弄清原委,也只能口头责骂孙德几句了事而已。 当然,闹出这么大一场乌龙,就算皇帝不追究,武管瑞自己也不会肯轻易放过。 只不过他追查来追查去,最终只查到疑似是武昌侯府的政敌王智显暗中散布的谣言。 这件事,虽引起武管瑞一定程度警惕,却也没让他往其他方面去想。 至于闻秀珠行窃盗银之事,过了两天之后,武锦完全忘了对她的亲哥哥提一句。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就连皇帝曾向武管瑞询问减饷还是减员一事,在那天之后都没了下文。 这份表面平静,在五天之后,终于被一份从明曲县传回的急报打破。 巧的是,当天晚上,武管瑞所在军中也有消息飞传到宫里。 “好,很好!” 皇帝捏着简报,内侍李福海瞄见他手背青筋突起的模样,禁不住暗中捏了把冷汗,真怕他会将自己指头捏坏。 “武昌侯府,武管瑞,一个二个,还真对得起朕的信任!” 第131章 吃,凉豆腐挺好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武管瑞贪墨军饷,皇帝意料中的事,因此并不觉得特别愤怒。但是,西瓜芝麻一把抓,连漏也不让别人捡一捡。 还将他的军队当成私人所有物,任人唯亲不说,勾结敛财暴征……逼得周围百姓怨声载道。 是他太放纵了,瞧瞧武昌侯府一个小小嫡女,就敢在京城骄横得无法无天。 武管瑞领兵在外狂妄自大,以至军队只知少将军不知他这个天子……。 皇帝将手指捏得格格作响,若不是他手中简报呈在纸上,这会早就被他捏成灰屑。 久久,他闭着眼睛长吐口气,指头渐渐放松。 再睁眼,眸中闪动如刀冷芒,“来人,摆驾慈和宫。” 太后听到皇帝驾临的消息,一时有些错愕的瞪大双目,“陛下现在正来慈和宫?” “是的,太后。” 嬷嬷才退回太后身边,就听闻外面有太监唱传,“圣上驾到。” 皇帝面肃目威,大步跨进慈和宫,殿内一众宫人个个敛息屏气垂首相迎。 “儿臣参见母后。” 皇帝只略躬身,太后立时朝他招手,“圣上怎么突然过来?可曾用过晚膳?” “用过。” 皇帝点头,扫一眼殿内众人,目光落回太后身上,“母后,儿臣有要事跟你商量。” 太后自瞧见了刚才他刀子一般环顾众人的眼神,手一挥,直接道,“胡嬷嬷,将人带出去吧,哀家与圣上说说话。” 胡嬷嬷应声福了福身,随后满脸严肃的将一众宫人都带离大殿,最后将殿门虚掩,她亲自在外面不远不近地守着。 “圣上有何要事?现在说吧。” 太后脸上看来一派平和,但看着这个儿子,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知子莫若母,她生的儿子她自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母后你请先看看这个再说。” 皇帝也不绕道,径直掏出整理过的密报递到她面前。 太后瞧见那纸边形状,眉头便蹙了一下,“圣上,后宫不得干政。” 她没拿密报, 一眼瞥过,便收回视线反隐隐严厉的盯住皇帝。 “母后放心,这与政事无关。” 皇帝不容她推却,目光一闪,将那份密报直接递往她手里,态度绝对不容质疑的坚持,“你只管仔细的看。” 太后知拗他不过,明白他若坚持非说不是政事,她不管乐不乐意,有些事都得看都得知道。 就算她想自欺欺人装聋子,这个儿子不让,她便连自欺也不成。 轻叹口气,太后垂下眸光往手里的密报掠去。 密报所述,字字句句都是武昌侯府这些年历历难数的罪行。 太后脸色白了白,看密报的速度越来越慢。 半晌,她抬头,声音似含着冰雪一样的肃冷,“圣上……这是打算处置武昌侯府?” 她问,不必皇帝回答,其实答案早在心里。 皇帝既然决定将密报拿给她看,除却武昌侯府的决心早下定。 密报拿来,不过是间接告诉她,他的态度与决定不容质疑而已。 “母后觉得,上面所列种种罪证,有哪一条不够他们死十次八次?” 皇帝目光轻嘲,语气无奈又沉痛。 太后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时候,让她说什么好呢。 说只要圣上你不想让他们死,就算罪证再多再充分,他们也可以不用死? 半晌,在皇帝怒火翻腾的灼灼逼视下,太后颓然长叹口气,“这种大事,圣上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何必让她垂暮之年,还要亲眼见证那点点血脉在权欲中灰飞烟灭。 皇帝当然不在乎武昌侯府那一点跟他隔了几代的疏远血脉,但眼前这个女人,他对她的感情却是复杂的。 他可以不顾虑别人,却不能不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如若不然,他才不会拿密报到慈和宫摊开她面前。 “母后若觉得无所谓,儿臣自然也无所谓。” 机会他给了,她若执意,他成全便是。 太后眉头皱了皱,眼底终闪过一抹不忍,“圣上,那一家毕竟是你姨母的血脉亲人。” 默了默,她又叹口气,“哀家老了,活不了几年,哀家只愿在闭上眼睛之前,能少见些血腥。” 末了,她意有所指的瞥一眼皇帝,“哀家晚上睡眠不好,圣上且去忙吧,哀家歇着了。” 皇帝站起,恭顺外面下眸底深藏冷与讽,“儿臣告退。” 一旦下定决心,皇帝做起事来绝对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证据齐集,武昌侯府满门锒铛入狱。 三司共同会审,人证物证俱全,从抓人到最后定罪,整个过程耗时尚不到十天。 昔日荣光万丈的武昌侯府,终也成了历史上一道过往的亮丽风景而已。 抄家,没收财产,将武管瑞处死,其余人全部贬为庶人遂出京城,以后永不许回京。 除了让皇帝深深忌惮的武管瑞之外,他最大可能成全了太后少见血腥的愿望。 不管曾经辉煌一时的武昌侯府此刻如何风雨飘摇,白府里却宁静祥和一片。 白府后院一角,一身慵懒散漫风华的宁王殿下似笑非笑睨着低头忙碌的少女,闲闲问道,“明天,就是他们合家遂出京城的最后时限,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向不喜欢落井下石。” 白云晞抬头斜他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努力工作,“痛打落水狗这样野蛮的事,哪里适合我这种弱女子来做。” 南宫无殇笑了笑,凝定她微微沁汗的鼻尖,心底躁动莫名,“哦,然则你眼中,为夫我比较符合野蛮打狗的凶恶形象?” 白云晞懒得纠正他故意口误,或许听他自称得多,她都出现听觉麻木了。 眯眸看去,目光中凉意自生,“该打时打,难道对恶狗还要讲道义!” 心中一动,南宫无殇忽正了神色,“你说得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恶狗,确实没有任何道义可言。” 少女心头咯噔一声,抬头,若有所思凝他半晌,她皱眉摇头,不太赞同道,“还是算了吧,以后天高海阔,犯不着。” 男子懒懒一笑,转着幽邃生光的眸子倾身将俊脸往她面前凑去,“亲一口,就依你,算了。” 少女俏脸立时火烧一般泛红,退开一步,又羞又恼的轻啐一声,嗔道,“得了吧你,爱咋的咋的,我才不上当。” 她一声娇嗔止了话题,等于默认南宫无殇暗下处置。 白云晞作为一个现代人,挺难接受动辄就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一类的狠劲。 她犹豫她心软是因为她本性善良;但不可否认,南宫无殇说得对,那些人离了京,人脉还有。 若什么时候暗地给她再捅刀子,她会被自己的心软害死。 既然这世道如此,别人死,总比她自己死好。 翌日天濛濛亮,城门才刚开不久,就见两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抢着出了城门。 白云晞说过不会去看灰溜溜离京的武锦一家,自是说话算话。 即使她知道武锦三番五次置她于死地,今天之后,那个得不到萧凉心便看不得他身边有任何女性靠近的武锦,也会成为谁也记不起的历史。 他们一路往南,路途皆十分平静。 三天后,据说因气候原因误入林地,遇到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流匪,一家大小,除了那个倍受打击下已经浑浑噩噩神智不清的武老夫人外,全部当场陨命流匪大刀下。 这种小道消息,南宫无殇绝不会巴巴拿到白云晞跟前来说。 他怕她心里难受,担心她心里留下阴影,这种事,根本希望她一直没听说才好。 “女人,你那什么表情?” 郡王笑口沬横飞说了半天,却见少女兴致缺缺,一脸怏怏平静无动于衷的模样,登时不乐意了,“爷在这给你带好消息来,你好歹给个笑脸给点反应行不行?” 不然,看着她冷着一张脸,让他觉得自己特像自说自话的傻瓜。 “郡王想让我给点什么反应?” 少女懒洋洋踢了踢草地,将秋千悠悠荡高,“像这样,特大号笑脸?” 秋千落下,她朝他扯了抹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停停,你这是笑吗?” 萧凉烦躁地抓了抓头,不满地斜她一眼,“你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这事你不感兴趣,那爷问你,那些酒铺你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业?” 他奔来扑去,好不容易将死人那桩倒霉事弄平,所有掌柜伙计也全部无罪释放了。 她闲得发霉在这荡秋千,也不想想怎么继续赚银子。 他看她,一定是最近秋千荡得多,将脑瓜里那股聪明劲都抛到九宵云外了。 “着什么急?” 少女不再荡秋千,却赖坐在藤椅中不愿起来,昂着下巴看他,精致小脸上竟满满摆明嫌弃,“郡王你最近手头很紧张吗?真缺钱花的话,我可以先预支一些银子给你。” “女人,爷不是缺钱!” 萧凉被她嫌弃的眼神看得心情阴郁,“爷是……” 话说一半,萧凉脸色忽地一僵。 他恨恨瞟一眼笑吟吟踢草地的白云晞,立即转身往门外掠。 然而,一道冷淡的女声却如影随形炸得他脑袋轰轰作响,“你给我站住!” 第132章 后果自负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爷又不是你的仆从,你让爷站就站,爷不是很没面子。”义正严辞一套说词,除了让大家觉得萧凉实在无胆之外,难起其他积极想法。 萧凉脚底抹油,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不过程素素的声音才响起,白云晞就已经眼疾手快的给顾西风使了个眼色。 那眼神意思很明白:就是将京城恶霸郡王笑给拦住。 无论如何,她今天得让这恶霸与程素素面对面,不管旧怨还是新仇,都给她说清楚去。 逃避问题,一向是懦夫的行为,她已经容忍萧凉这小子很久很久了。 顾西风就像一片随见飘动的叶子一样,悠悠的没有一丝声响,就将萧凉出路堵得死死,“你回去。” 顾呆呆坚守的原则只一条,就是不管白云晞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让萧凉回头面对程素素,萧凉今天没跟程素素说清楚,就甭想再出白府大门。 萧凉眯起眼睛阴恻恻盯住顾西风,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呆子赶紧让开,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然而,他在顾西风面前不过逞强吹大气的纸老虎而已,真打起来,他根本打不过顾西风。 程素素已经走到白云晞旁边,就站在秋千架旁抱臂冷眼看着他对顾西风耍威风。 “不让” 顾西风摇头,如临大敌的模样紧张挡在他前面,“云晞说不能让你走。” 萧凉心里狠狠骂娘,跟顾西风说不通道理,心里恨得牙痒痒,只得回头掠一眼白云晞,“女人,爷什么地方又得罪你了?你通融通融让呆子先放我出去行不行?什么过什么错,改日爷必定到你跟前跟你招认。” 白云晞笑吟吟望着他,“郡王能有什么错?你可没有地方得罪我,就算得罪也是得罪我旁边这位女神医而已。” 她指头往程素素点了点,对神色惴惴又隐隐尴尬的萧凉一点同情也没有,“今天叫西风出来,我也是为郡王好,你也不希望每次来白府都得重复落荒而逃的戏码吧?” “你跑的不嫌累,我却嫌看得烦。” 少女站起,看了看程素素,施施然往屋内走去,“今天不管你与素素有什么仇什么怨,在这面对面说清楚了。我相信以素素明是非讲道理的性子,只要说清楚,她以后一定不会再为难你。” 走了两步,她顿首回头,“西风,咱们出府逛逛去。” 她得防着萧凉这混小子再开溜。 白云晞与顾西风出去“逛逛” 之前,吩咐所有下人都回避,将诺大的园子让给了那个冷清少女与颇气急败坏脸色阴郁的萧凉。 赶鸭子上架什么感觉? 萧凉现在觉得自己就是被逼赶着上烤架那只鸭子,皱了皱眉,他转身,大步生风掠到程素素跟前,咬牙恶狠狠道,“有你这么小心眼的女人吗?爷那天又不是故意的,你有必要一直咬着爷不放吗?” 程素素冷着脸瞪他,“是你不肯道歉。” 以为她爱咬着他不放? 萧凉完全忽略她声音,斜眸盯住她,神色狐疑,“你该不会想让爷娶你吧?” 程素素冷清的脸现一抹可疑的红,偏偏萧凉眼尖瞧见了,“真让爷说中了?你别做梦了。那天爷什么也没瞧见。凭这就想赖上爷负责你终身?爷劝你趁早灭了这念头。” 顿了顿,他扫过她青白交加显难堪的脸,仿佛才迟钝记起刚才他忽略那句话。 “那天没先敲门就闯进去,算是爷不对。” 程素素咬唇不吭声,他越说越烦躁,“爷跟你道过歉了,以后别再像鬼一样咬着爷不放。” 程素素冷眸瞪大凝着他忿然道,“你这算什么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 心底却有疑问浮出,她一直追着他,真如他所说是希望他对她负责终身吗? “你这个女人真麻烦,这不算道歉这没有诚意,那你想爷怎样?” 萧凉神色郁郁,烦躁之际也冷了声毫不顾忌凶她。 阴阴瞥她一眼,冷然低嗤,“总之,让爷娶你对你负责终身之类的,你想也别想。” “真觉得爷这道歉没有诚意,那爷换个有诚意一点的说法好了。” 程素素不怎么期待的掠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肯定。 “不就是你沐浴的时候爷闯进去吗?那会还隔着屏风,爷什么也没看到都被你追了一路。” 萧凉恼极之下竟口不择言将旧事光明正大提了出来,他不是没看见程素素陡然发白的俏脸染上浓浓不自在。 但是今天,他被白云晞所逼,心里已然窝火之极。 此刻园子又没有第三人在,他才不会再顾忌程素素,“你真觉得亏,不如爷也脱光沐浴让你白看一回,当扯平好了。” “你、你流氓!” 少女面色发白,又因羞恼泛红。 颤着指尖,她指着对面那张不正经的俊脸,心里又恼又怒,“郡王请走,你的道歉我接受,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浓睫垂下,掩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她心里发苦,却倔强不肯让他看出她软弱。 只无声自嘲,这样恶劣的男人,她痴心妄想什么? 深吸口气,她垂眸,半天才让自己激愤的情绪平静下来。 萧凉见她气得不轻,心里有淡淡惭愧划过,嘴上仍强硬道,“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再鬼一样飘出来对爷大呼小叫。” “爷再郑重说一遍,那天的事爷不是故意的,爷跟你道歉。” 话落,余音仍在,他已转身风一般往门外掠去。 程素素在园子站了半天,似发怔似心伤。 好半晌,抬袖擦了擦眼角,然后若无其事走开。 她没有看到,屋后转角处,她的苦涩恼怒全落进一双温和眸子里。 风一吹,她的苦涩失落在那双眸子里似乎被成倍放大了……。 萧凉将旧怨与程素素说开之后,便极少再踏入白府。 即使有事,也是让人送了信给白云晞,将她邀到外面相商。 “郡王好雅兴,竟也有花钱请客的一天。” 在名酒楼醉美食家包间落座,白云晞不怎么客气的调侃起对面男子来。 萧凉皱眉,没好气呛声,“女人,有得吃就吃。” 那么多话,满桌子好菜都堵不住她嘴。 “嗯,说得好。” 白云晞还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挟菜,“人生有吃须尽欢,吃个够本。” 尝了几道菜之后,她目光复杂地打量他片刻,狐疑道,“郡王,这些菜的味道好熟悉,你尝过吗?” 萧凉怔了怔,“熟悉?怎么可能熟悉,爷第一次……。” 撞上她清亮眸子探究眼神,他住口,生硬转了话题,“爷不是等你来,难道还事先偷吃?” 少女懒懒垂眸,继续动筷之前,她轻叹,“郡王好手艺。” 她给菜谱,他做成菜。 难怪她觉得熟悉,这久违的味道跟她在现代所尝美食绝对不相上下。 她低头挟菜,只顾满足口腹之欲,倒没留意萧凉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忸怩,也没看到他眼神乍然光芒大亮。 “说吧,什么事?” 萧凉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正事,食不言那套规矩在她面前如同无物。 心头似被什么触动到,怔了一下,被她亮亮眸子迷糊一瞪,他才回神,“酒铺的事,你什么打算?” 少女微微张嘴,惊讶地盯他半天,口出惊人之语,“郡王,看来你比我还爱钱。” 一声低叹,她又继续低头在美食堆里奋战。 萧凉见她吃得认真,心底某根弦似被她殷红小嘴拔来拔去一样,动弹不停。 “咳,” 在少女懵懂抬头瞄他时,萧凉似被做坏事被人当场逮住一样,尴尬避过目光,“不是你说的,让他们也瞧瞧我萧凉的本事。” 少女回嘴,“我早知道你赚钱的本事。” 虽然,他只负责跑腿及分成而已。 “皇后千秋节就快到了,你知道一场宫宴需耗费多少酒水吗?” 白云晞搁下筷子,她觉得她听到的不是酒水,而是银子。 默了默,她缓缓道,“不管供应多少,那也是皇商贡酒表现的时候,跟我们酒庄没多大关系。” 她在想,叶家最近疯狂扩张,大有要将京城酒水业全部霸占的趋势。 盲目扩张的后果,很严重。 她一点也不着急,她在等,等着看叶家倒霉那天到来。 不用她直接出手,叶家自己要作死,她当然乐得坐享其成。 这时候,她凑什么热闹呢? 暂避锋芒最好。 况且,之前酒铺门前齐齐中毒死人的事件,如今虽证明他们清白,但声誉已被毁于一旦。 那庞大的阴影还在百姓头上笼罩,她现在重新开业等于完全是拿钱打水漂。 萧凉这小子急,让他慢慢急好了。 萧凉不知她心头盘算,只觉错过大好机会可惜,“这你就错了,今年皇后千秋节的宫宴并不采用皇商贡酒。” 白云晞心头骤然跳了跳,“你是说,皇宫这回要向民间酒铺买酒?” 萧凉以为她心动,立时不遗余力提供最新鲜小道消息,“不然你以为爷为何一直催你重开酒铺。” 少女扫他一眼,反而严肃地摇了摇头,“如果这样,我们更加不能这时候重开酒铺。” 第133章 办不了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萧凉不明所以,“原因呢?”白云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轻讽道,“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如果这样的消息放出来,很多人一定急得头破血流。” “那你还推?” 萧凉以为她觉得争不过,“我们自己酒庄酿的酒别人根本没法比,你担心个什么劲。” 少女不悦地皱了皱眉,“郡王,断章取义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哪只耳朵听到她说担心自己的酒不好不能入选了? “我们酒庄酿出的酒自然是好的。正因如此,我们非但不参加这样的竞争,还要避免入选。” 皇宫、皇后、宫宴,但凡与皇家有关,她都慎之有慎。 况且这里面涉及的人,还是与她关系恶劣的。 “别人中入选,可能觉得是可以扬名的幸事,但我们酒庄,已经不需要扬名,只要不轻易中别人设好的圈套就好。” 酒庄酿出的酒目前只是暂时没在京城售卖而已,在其他地方卖得可好了。 京城这块蛋糕,既然被那么多人眼睁睁盯着,她暂时让出来又何妨。 银子永远也赚不完,保全根基最重要。 萧凉默然半晌,大概也想明白她顾虑,再没有出声劝她一句。 这一日,是宫宴举行前夕。 为了明日的宴会,御膳司今天就要将所有宴会中可能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妥当。 其中,宴会所需酒水全部由叶家铺子提供。 酒水于两日前已全部运送到宫里,今天为了保险起见,将有专人再次查检一遍,以确保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叶家送进宫来的酒水品种不多,加起来总共也就十种,品酒司——就是专门负责检验酒水的人员。 这检验自然是抽样来查,一坛坛密封的酒坛须由他亲自打开,再亲自一一取出来闻过看过尝过。 酒窖里,放着其中一种名琼玉的甜酒,是皇后指定专供她饮用的酒水。 作为明日宫宴的主角,皇后的意愿自然最重要。 品酒司正要取一小口琼玉来品尝,但坛子才打开,他目光先有了困惑,“这酒,怎么没有传言中的香气?” 酒香酒香,酒若无香,这还算什么上品? 还不如清淡无味的水来得实在。 作为品酒司,鼻子与舌头最重要。 眼睛能看得见的东西,人人都看得出来,所以这看一道,反而显得次之又次。 他蹲下,就着刚开了封的酒坛袖手轻轻扇了扇,然后,如此近距离扇动带起了风,仍没有带来预料中该有的酒香。 他皱起眉头,困惑地盯着坛口,退后两步,继续扇了扇,香气自然有,但十分淡。 若不是注意,根本嗅不到这淡若没有的香气。 “这是琼玉?” 他自勺了一小口打算品尝,但酒入口水落喉,既没有它独特的辛辣,也没有它独特的芬芳。 除了淡若无味,还是淡若无味。 哦不,如果是单纯淡若无味如白开水一样,他还勉强能接受这种所谓的“甜酒” 。 但是,它味道淡,淡得奇怪;无味,是没有琼玉该有的甜味,反而有一缕杏仁的苦味,这苦味中又似掺着一种怪味。 那怪味,让品酒司想到了馊水一词。 他哂然皱眉,不死心的再试一口。 但是,再试几次都一样,除了荼毒他舌头之外,他所品尝的琼玉与酒没搭得上一丝关系。 酒杯放下,他心事重重将坛子再封好,然后写下评语。 接着再试下一坛,竟然出现跟琼玉差不多的情况,不是气味不对就是味道有明显偏差。 一坛坛试下去,品酒司这心情由原本的忐忑渐渐变成担忧,担忧之后又慢慢转成了愤怒。 “真不敢相信,叶家竟敢将这样的货色送进宫来。” 他愤愤甩袖,执笔刷刷写评语写得飞快。 只不过,他尚未写完评语,就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实难忍受。 “哎哟,不行不行,我得先跑趟茅厕。” 他捧着肚子慌忙跑了出去,因出去得急,连酒窖的门都没有完全锁好,只听闻落锁声响,他就忙不迭扭头跑了。 待他再回到酒窖,之前他品尝过那几坛酒——还在,就是这地上,多了几个他的同类而已。 也不知哪来的几只小白兔,一只只各自为政正在试图跟他一样品酒。 品酒司大怒,下意识要拿扫帚来赶兔子,但下一瞬,他盯着其中一只在地上打滚的兔子,忽然心有余悸地改变了主意。 只见那只打滚的兔子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豆大的眼睛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那模样看似在向他求救。 求救? 品酒司被脑里蹦出这个词吓得冒一身冷汗。 “这些酒再差,也不至于有毒吧?” 然而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怎么确定。 刚才,他就是因为才尝一小口还跑了茅厕。 念头才转过,肚子咕噜一声,他又觉得腹痛难当。 “哎哟,我的老天,这是闹肚子!” 一边无奈哀嚎着,一边抱着肚子急急忙忙往外跑。 待他再次回到酒窖,却见原本在地上打滚那只兔子,已经气息微弱,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品酒司大惊失色,“啊,不会真有毒吧?” 顾不上这些偷酒的兔子,他慌忙转身跑出去,跑了两步,想了想又折回头将门锁好;然后去找御膳司最大那位,这些酒水有问题,他得立即上报。 御膳司的大太监是有四十多岁,白净面孔微胖身材,听他禀完,眉头当即皱得可夹死蚊子,“你确定所有的酒水都有问题?” 品酒司不敢有一丝隐瞒,将头点如捣蒜,“确定,百分百确定。现在那个小酒窖里,还关着几只喝了酒而出问题的兔子。” 虽说品酒司是从中随意挑一坛来验,但这不能作为推测所有酒水都有问题的依据。 然而,事关重大,御膳司的大太监也不敢拿自己脑袋作担保。 沉吟片刻,他道,“行,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且别将这事声张出去,待我上奏主子再说。” 皇后作为六宫之主,又是操办她自己的寿宴,几乎所有事情都是她一个人独自总揽裁决。 大太监林公公去到凤藻宫时,正巧碰上皇帝也在殿内。 “奴才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林公公入到殿内,行礼之后眼角悄悄瞄一眼皇帝,神色反有几分迟疑了。 “林公公,什么事?” 皇后没错过他眼角那抹迟疑,不过她认为皇帝在此,若林公公真遇什么困难,正好通过别人的嘴让皇帝自己了解。 既然皇后问到,林公公哪里还能在报与不报之间犹豫。 脑袋垂低,他姿态极为恭谨,“回娘娘,品酒司刚刚上报,说供应明天宴会的所有酒水都出现问题。” 一咬牙,犹豫半晌的话倒顺溜得一口气说完。 “所有酒水都出现问题?” 皇后皱了皱眉,盯他的眼神暗而冷,“言过其实夸大其辞了吧?” 在她冷光逼迫下,林公公不敢撒谎,“按惯例,品酒司会从供应的酒水中随意挑选拿来检验,每个品种或挑一到两坛。奴才亲自去他验酒的酒窖看过,确实发现有喝过酒水的兔子出现各种不良反应。” 随机挑选检验,谁也不敢保证其他的酒水有问题或没有问题。 林公公据实上报,不是不怕皇后责罚,而是他隐而不报或报得不全,后果远不是他被责罚几句就能解决的。 头一回举办宫宴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居然立即就给她出这么大的纰漏! 皇后心里气得火冒三丈,手帕差点绞成一团乱麻,因皇帝在场,她还得隐忍着不能发火。 因为定下叶家的酒水供应这场宫宴,原就是她自己作主。 就算想推诿责任,眼下也没有人让她推。 而且,比起发火和推诿责任,显然怎么尽快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更重要。 如大太监林公公所言,谁也不敢保证其他的酒水有问题或没有问题。 皇后不敢冒险,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宴会冒险丢脸。 这种内务琐事,皇帝一贯不理会,所以皇后沉着脸想办法的时候,皇帝一脸闲暇地握着瓷盏喝他的茶。 “林公公,你速速出宫联系其他酒家。” 皇后顿了顿,又改了主意,“不,你直接让赵家供应明天宴会所需酒水。” 赵家,是供应酒水的皇商之一。 之所以指定要赵家,是因为赵家根本在京城。 “娘娘,此事只怕难办。” 林公公不想加剧皇后怒火,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赵家得知消息明天宫宴不用皇商专供的贡酒,就将能够上市的酒水销往外地,眼下只怕存余不够。” 酿酒酿酒,日子不够的话,酒水根本不能喝。 皇后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那其他商家呢?本宫记得除了赵家,还有两大皇商提供酒水,你去找他们解决此事。” “娘娘,” 大太监声音带着哭腔,“另外两大皇商根基不在京城,即使他们储备有足够酒水,这半天时间也赶不及送进宫来。” 这不行那不行,皇后满肚怒火压不住了,“那你这个御膳司的大太监看着办。” 林公公膝盖一软,差点吓得一个跄踉跪倒下去,“娘娘,这事奴才办不了哇。” 第134章 比她能干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办不了也得办,要是把明天的宴会搞砸,你的脑袋也等着搬家吧。” 皇后不是口不择言,她是怒急攻心。 “娘娘,娘娘恕罪。” 林公公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奴才也不想脑袋搬家,可奴才实在不敢欺瞒娘娘,还请娘娘明察。” “明察明察!” 皇后怒极死死瞪他,“不想脑袋搬家,那就赶紧用你的猪脑袋想出办法来补救。” “娘娘……” 林公公心里叫苦不迭,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依朕看,皇后这般逼迫他也无用。” 皇帝不是看不过眼,而是知道皇后这么做,就是想引他出声而已。 既然时机到了,他顺她一时又何妨。 “陛下圣明,奴才确实无用。” 林公公听闻帝王威严冷淡的声音,简直遇上救星一样感激涕零。 皇后嫌恶地掠他一眼,转目面对皇帝,“臣妾也是急糊涂了,这狗奴才没用,陛下不会袖手旁观看臣妾失礼的对吧?” “朕倒有个建议。” 皇帝睨她一眼,没直接将重任接过来,也没一口将话说满,只圆滑道,“除了皇商与叶家,京中自建酒庄酿酒的商户也该不少,让林公公出宫与他们交涉就是了。” 林公公本来满怀希望的等着皇帝将他从水火中解救出来,然而一听这话,登时失落得萎靡不振。 皇后扫大太监一眼,皱了眉道,“若是时间允许,陛下的建议倒是可行。” “如如今时间紧迫,从数家商户零散采用酒水,只怕到时更容易出问题。” 皇帝附和地点了点头,“皇后顾虑得也有道理,这些内务一向由皇后你打理,朕不熟悉倒不应该随便给建议。” “娘娘” 皇帝一番话没说到皇后心坎,倒提醒了林公公,为了自己脑袋能安稳待着,他竟急得激动抢口道,“奴才突然记起,京中除了零散商户,倒还有个别规模极大的商户自有酒庄。” 皇后眯眸,锐利眼风剜他一眼,眼角悄悄瞄一眼皇帝,见皇帝老神在在,林公公的话似乎半点也没引起他注意。 心里又郁闷又气恼,但也不得不顺着林公公的话问道,“你指的是哪家?” 林公公虽跪着,但他眼尖,自瞧见皇后眼中刚才一闪而过的抗拒。 心里觉得奇怪,也没有往深处想,毕竟他不清楚皇后与他心里那户商家有什么恩怨。 “回娘娘,就是城中富商新贵白氏。” 林公公提起白云晞,眼中居然流露出少见的钦佩之色,略一想,便滔滔不绝道,“白氏在城外自建有一座规模极大的酒庄,若明天宴会所需酒水由她酒庄直接提供,这事就可圆满解决了。” 皇后一听果然是白云晞的酒庄,心里老大不愿,但思来想去除了白云晞的酒庄外,还真想不出还有哪家商户能全部承担明天宫宴所需酒水。 虽然心里已经认同林公公所言,但口头上,皇后下意识先责难两下才甘心,“白氏酒庄?你确定她酒庄提供的酒水没问题吗?本宫听说前段时间她名下所有酒铺都闹出人命风波,还因这风波到现如今,她名下酒铺还完全没有继续开门做生意。” 至于酒庄遭遇疑似“疫病” 一事,她瞄一眼喜怒难辩的皇帝,倒聪明的没有提及。 疫病那回的事,常遇之领去围困酒庄的官差,根本不是守卫皇宫的禁卫军,而是太子府亲卫改扮的。 至于后来将太子亲卫再包饺子的官差? 那才是真正受圣命而去的禁卫军。 当然,那个时候,除了暗中发讯息向皇帝求援的南宫无殇,谁也不清楚那几千正牌禁卫军是怎么突然跑到酒庄去的。 但皇后对于常遇之用太子府亲耳冒禁卫军之名围困酒庄一事,却早心知肚明;此刻避而不提,自然因为她心虚在前。 林公公听罢,心里暗自懊恼怎么还忘了这茬,难怪娘娘不乐意。 不过除了白氏酒庄,一时之间,他还真找不出还有第二家有这样雄厚实力。 想了想,林公公觉得为了自己小命,只能拼着惹皇后不高兴,也要将实情交待清楚,“娘娘在宫里全心服侍陛下,对白氏酒铺之事,只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后一记冷眼不加掩饰的嗖嗖刮过去,“何为其一?何为其二?” 她恨这个大太监不识时务,却又更恨给她惹出大麻烦的叶家。 所以此刻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顺着林公公的话往下问。 “娘娘,其一就是白氏名下酒铺前段时间闹出人命风波确有其事;其二,这出风波已然过去,而且还证实了那些人命完全跟白氏酒铺跟她酒庄酿出来的酒水完全无关。之所以直到现在,那些酒铺都没有重新开业做生意,奴才估计,白氏大概是想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淡忘那些旧事吧。”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不能继续挑刺。 当然,除非明天的宴会她不打算办了,否则心里再不痛快,最后只怕也得依林公公提议采用白云晞酒庄的酒水。 紧紧拧着眉,皇后明摆不悦的斜林公公眼,“既然如此,你赶紧出宫找白氏商议,务必要在今天将此事办妥。” “奴才遵旨。” 林公公扶着跪得酸麻的膝盖站起,就要行礼告退离去。 “且慢。” 皇帝瞟一眼皇后,淡淡道,“皇后让林公公这时出宫,只怕会白跑一趟。” 他不是怜悯林公公这把老公公来回奔波不易,而是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明天的宫宴办不成。 皇后蹙眉,满目疑惑,“陛下此话何意?” “白氏拒绝成为皇商,如今只怕也不会轻易肯同意做这笔生意。” 皇帝没偏袒谁,纯粹是结合他对白云晞的认知与了解就事论事。 皇后对白云晞不算了解,但她相信皇帝的判断。 一想及白云晞一个低贱商女竟敢拿乔不将她堂堂一国之母放在眼里,这心情无论如何都难以痛快起来。 “依陛下之见,那如今该当如何才能令她心甘情愿同意这笔交易?” 皇后说罢,心里越发愤恨。 想不到,她一国之母竟也有低下脸面委曲去求白云晞的一天! 眸光微闪,皇帝沉吟一会,才道,“将白氏宣进宫里,仔细问问。” 皇后困惑,“这种事,让林公公直接出面跟谈不好吗?” 如果换了她是白云晞,自然是更高兴看到别人上门来求,哪会喜欢被逼着低人一等进宫奉承。 就算真有什么不甘,在宫里还能由白云晞一个商女说了算? 当然,皇后不会认为皇帝有心帮她。 或许,皇帝是看在皇室颜面,才愿意这么做。 至于皇帝心里怎么想? 自然只有皇帝自己才清楚了。 在皇后让人出宫给白云晞宣旨时,皇帝又道,“李福海,差人将宁王一起请进宫来。” 皇后愕然,皇帝对她反应视而不见,李福海遵旨办事去了。 皇后自然想不起来,上一回白云晞在慈和宫佛堂差点香消玉陨,而之后皇帝为了安抚发飙的儿子,不得不下了道史无前例的旨意,那就是:白云晞奉诏进宫时,需得宁王陪同。 换句话说,如果宁王没空或者不愿意进宫,谁也请不动白云晞。 内侍出宫宣旨,再到白云晞与南宫无殇双双奉旨进宫,一来一回最少也去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两人踏进凤藻宫,抽空处理一些政事的皇帝也再度赶了过来。 不是皇帝喜欢往凤藻宫凑,而是他深知今天这件事,若他不在场,单凭只会端架子的皇后大概难以办成。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民女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免礼。” 皇帝大手一挥,正好止住白云晞屈膝下跪的虚势。 目光一掠,皇帝沉声道,“来人,赐坐。” 白云晞心头紧了紧,皇帝突然对她客气,不会让她受宠若惊,只会令她心生警惕。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个人无缘无故对你反常的好,尤其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帝王,白云晞的心有种如履薄冰的紧张感。 给你多大礼遇,就会从你身上榨回多大价值。 她深知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 南宫无殇默然给她递一记安心眼神,少女缓了缓,也回他一抹淡笑。 是了,她都忘了,这次进宫她不是一个人。 她身边,还有他。 “白姑娘,” 皇后静静审视她片刻,才淡淡道,“本宫知道你精明能干,独自经营着一座规模极大的酒庄,似乎从不受周围环境影响,一直打理得有声有色。” 不受周围环境影响? 少女心下冷笑,皇后是变相提醒她别忘了酒铺死人风波吗? 对于今天进宫的原因,白云晞表面迷糊,心中明镜。 她微微垂首,小脸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强笑道,“娘娘谬赞,民女可担不起精明能干四字, 民女这么混着,不过是勉强糊口混口饭吃而已。” 皇帝微愕,眼底掠过一抹异色,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谦虚? 少女抿唇浅笑,微垂眼底转过淡淡讥讽,“娘娘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团和气,这才是让民女望尘莫及的能干。” 第135章 条件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皇后脸色生变,少女娇语婉转,听似钦慕认真称赞,但她却听得出白云晞在讥笑她。 指尖蜷曲,瞄着少女恬淡含笑的面容,皇后顿觉一阵气短。 这死丫头,故意的! “白丫头,” 皇帝轻咳一声,搅了殿中突生的低迷气氛,“朕今日遇到件难事,正需你这丫头出力。” 好嘛,她果然还是喜欢跟直奔主题的人说话,尤其这个人,还是能拿主意的,她就更喜欢了。 心情欢快了些,白云晞也就不计较皇帝故意套近乎那声“丫头” 了。 “陛下说笑逗民女的吧?” 少女心知肚明,却有意装傻,眨着明亮眼睛困惑看着他,“民女一介低贱商女,他人眼中向来鼠目寸光只懂赚钱,哪来的能耐敢狂称能帮陛下你。” 皇帝笑得慈和而不失威严,然听了这话,嘴角却有些不自然的抽搐一下。 她将自己贬得越低,越在无形中将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皇后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瞄向白云晞的眼神隐含的冰冷大有压不住之势。 她听出来了,白云晞刚才那句话就是针对她故意奚落的。 这臭丫头忒可恨,什么低贱什么鼠目寸光? 这臭丫头自贬越低,不是将她与圣上踩到尘土里去? “白丫头不必妄自诽薄,” 皇帝正了神色,或许许久之前他心里确实瞧不上这丫头,不过看过她写下那些改进船舶的方案之后,他心里再没有轻视过她。 再瞧她一个小姑娘能将一众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他那个令人头疼的儿子又对这丫头偏执喜爱成瘾,他心里早就已经接受这个未来儿媳了。 顿了顿,皇帝看着她,目光威严又不失慈爱,“朕看你经营的酒庄就十分不错,起码在这京城,没有几人比得上你。” 白云晞一脸平静将谦虚的美德进行到底,“陛下过奖,其实民女什么也不懂,酒庄还能暂时维持,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皇帝瞥了瞥皇后,这头他已经起好,后面怎么谈,该他的皇后出面更合适。 皇后似乎还陷在要委曲放低姿态“求” 白云晞的恼火中,皇帝的眼神她懂,不过她一向端架子端惯了。 尤其,眼下面对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卑贱商女,她哪里真放得低姿态。 一不小心,从骨子里瞧不上白云晞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便跑了出来。 “谦虚是美德,不过谦虚过度就显得自傲甚至虚伪,白姑娘说是不是?” 皇后挤着假笑,语气甚为冷淡,“白姑娘经营的酒庄既然让人赞誉有加,想必白姑娘在生意上确实有过人一筹的手段。” 白云晞含笑听着,人家皇后都直言她自傲虚伪了,所以这会皇后再有什么赞美之词,不管真心假意,她都当真心照单全收了。 “虽说白姑娘孝悌在身,不过圣上已给宁王与姑娘赐了婚,白姑娘现在勉强也算皇家媳妇。” 白云晞暗下挑眉,勉强算皇家媳妇? 皇后这别扭承认她身份的态度还真够勉强的! 微微含笑,白云晞依旧一声不吭乖巧听皇后教诲。 皇后目的未表,她得给皇后显露一国之母威风的机会。 “本宫听说你所经营的酒庄,窖藏的酒水充足且品种颇多。” 皇后若有所指的掠一眼微微含笑的少女,“近日宫里举办的庆典活动会逐渐增多,所需酒水数量自然也不少。” 少女不吭声,只含笑带着两只耳朵坚决做个最合格的听众。 皇后见她不接话,眸光转过,恼火里暗带起冷意。 不过目的未达,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扯着假笑往下说,“你稍后出宫就按单子挑些酒水让人送进来,至于具体品种与数量,御膳司的大太监林公公会对你说明。” 少女暗下冷笑一声,难怪要先勉强承认她未来皇家媳妇的身份,皇后这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惜,这副高高在上施恩的嘴脸难合她心意。 她白云晞还不稀罕这位国母理所当然的施舍。 娇俏面容依旧带笑,她露出极为惊愕的神色,“娘娘这是……命令民女与宫里做酒水生意?” 皇后面上假笑微僵,“白姑娘误会了,本宫只是觉得既然日后大家是一家人,正巧宫里有需求,姑娘手里经营的生意又恰好能满足宫里所需,互惠互利的好事,本宫怎么也该对自己人照顾一二。” 白云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过她沉默片刻,才道,“娘娘这份心意,民女本该心领的。” 皇后眉头极快地蹙了蹙,皇帝神情微凉,似是早知此事不会如此顺利。 暗含责怪的目光扫了下皇后,他抢过话头,不紧不慢道,“白丫头你经营的酒庄规模宏大,供应区区几坛酒水应该没有任何困难才对。” 先拿话堵她? 少女暗下撇了撇嘴角,虽对皇帝的态度也谈不上满意,不过相比皇后刻意端着架子以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那副姿态命令她的嘴脸,皇帝威严又不失亲和慈爱的态度,显然令她心里更受用一些。 “承蒙陛下夸赞,若只供应区区几坛酒水当然不成问题。” 既然皇帝要将事情往小里往轻里说,她就遂他的意。 几坛嘛,她随时都拿得出来。 “若多的话,民女……。” “丫头有什么条件?” 少女愕然眨了眨眼,皇帝既竟然打断她? 好吧,既然他看出她敷衍,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她提“条件” 了。 送到嘴的肥肉,她为什么不吃? “陛下言重。” 白云晞显然十分懂得拿捏这种看似低头实则暗中坚持的尺度,就如此刻,她看似谦逊,皇帝却深知她藏在骨子里的狐狸本性。 似乎有些讪讪不自在,少女微微低头,默了片刻,才道,“民女只是怕……。” 皇帝挑眉,笑眯眯接过话来,“怕什么?” 白云晞抬头看了眼面色不豫的皇后,迟疑一瞬,才缓缓道,“民女怕,辜负娘娘好意。” 这小丫头,果然够狡猾。 剑眉扬了扬,皇帝好脾气的继续问,“这话怎么说?” “就在前段时间,民女名下所经营的酒铺,因遭人妒忌曾出过人命风波。” 白云晞瞄一眼面色发黑的皇后,心下暗笑,面上犹豫一会,才继续道,“民女所经营酒庄酿出的酒水,如今都不敢在京城销售。” 她顿了顿,俏脸露出忧心忡忡之色,“万一,嗯……民女是担心万一,若供应几坛酒水进宫不小心再被什么意外赖上,岂不正正辜负了娘娘照拂民女的心意。” 皇帝暗暗横皇后一眼,看吧,他早提醒过她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要只顾着端架子。 眼前这个短短时间就在京城站稳脚跟成为商贾新贵的丫头,哪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真以为随便几句好话或用身份,就能哄骗得这个丫头甘心为皇室所驱? 皇帝沉吟一会,知道时间紧迫,他根本不可能再跟这个丫头再虚来虚去的应付。 “白丫头,朕你实说了吧。” 皇帝威严的脸,透出十成的严肃认真,“明天就有场宫宴要举办,不过原本供应明天宴会的酒水临时出了些问题,现在只有你的酒庄才能短时间供应上明天宴会所需的酒水。” 少女眼睛微撑,面容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陛下,这个……时间太紧了,民女只怕也无能为力。” 既然让她救场来的,自然得拿够好处才能点头。 眉头一皱,皇帝脸色沉了沉,“丫头,这能力,你有得有,没有也得有。” 一直在旁边沉默当布景的宁王殿下听了这话,心里恼火了。 他掠一眼皇后,冷笑道,“宫里内务一向由母后掌管,父皇有这闲心虽好,怕就怕到时惹人质疑母后能力。” 拿身份压他媳妇? 有本事逼他自己的好皇后去。 皇帝冷眼扫去,“小子!” “陛下,” 白云晞不是真不愿意救场,自然不能眼看他们父子为这事闹僵,“民女也跟你交个底,若供应一场宴会所需酒水,民女酒庄窖藏的酒水大抵可以应付。” 她皱了眉头,目光忐忑,“民女就是担心临时临急,容易发生意外。” 皇帝冷眼瞪了瞪南宫无殇,才转目凝住她,“丫头你也别吞吞吐吐藏着掖着了,想必对于怎么应付可能的意外,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吧?” 少女露出被他看穿的神色,讪讪笑了笑,“陛下英明,民女刚才确实想到一个法子可预防意外。不过,这事还得陛下你首肯才成。” 皇帝不动声色将她狡黠收于眼底,“说。” “明天宫宴所需酒水,让民女指定人选自酒庄一路送进宫中。” 她顿了顿,掩住眼底狡黠,面上微现忐忑瞄了眼皇帝,“另外,宫中专人抽样检验酒水时,需有民女指定的两人在场。” 皇帝挑了挑眉,几乎没有考虑,便点头,“就这要求?没问题。” 少女瞄他一眼,又极快低下头,只不过面容忐忑之色仍明显,“陛下,民女另外还有要求。” 第136章 讨赏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还有!皇后面色泛青,对她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点。 眼神微凉,皇帝先一步阻止皇后,目光落在看似忐忑的少女身上,依旧温和道,“还有何要求,你说?” 白云晞似乎犹豫的看了看他,开口却一点也不客气,“等宫里相关人员抽样检验过民女让人送的酒水没问题之后,民女请求陛下在他们检验结果上确认签字;此外,请陛下容民女提个不情之请。” 皇帝扫她一眼,目光幽深中透淡淡兴味。 这丫头,还真大胆。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还敢提出来。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这丫头大胆的请求是什么,“你说。” 白云晞抬头瞄了眼他威严的脸,神情越发踌躇,半晌,方慢慢道,“只要抽样检验没问题,陛下就得承认所有送进宫的酒水皆没有问题。反之,亦然。” “放肆!” 皇后实在压不住怒火,冷斥她一声,寒着脸看向皇帝,“圣上,白姑娘此举实在不合规矩。” 皇帝扫过皇后愠怒的脸,不露情绪的望向白云晞,“跟朕说说,为何特意提出这个要求?” 少女瞄一眼怒容满面的皇后,小心翼翼斟酌一会,道,“陛下恕罪,民女提这个不情之请,也是因为心里实在害怕。” 皇帝疑惑挑眉,“嗯?”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白云晞小脸上明摆着满满的心有余悸,“民女觉得与其事后懊悔补救,不如事前未雨绸缪。” “还请陛下恩准民女这防患于未然的要求。” 皇帝眼眸微眯,掩着闪烁精光,似笑非笑打量她,“如果朕不答应,你是不是拒绝供应酒水?” 白云晞没正面回答他,只缓缓道,“人心隔肚皮,单凭肉眼实难看穿谁真正坦荡,谁又暗藏祸心。民女为保安全,不得不以小人之心谨慎处事。” 默了默,她沉声恳求,“请陛下恩准。” 皇后蹙着眉头冷眼扫去要反对,皇帝轻轻抬手往下压了压,“白丫头,你这是让朕给你作保?” 少女抬头,迎着他幽光不明的眼神,坦坦荡荡点头,“是。” 皇帝哈哈一笑,“罢了,既然你敢让朕作保,那就是对自己酒庄酿造的酒水有信心。朕今天就破例允你一回。” “谢陛下。” 少女一脸欣然道谢。 皇帝笑声停歇,面容一肃,隐含警告道,“白丫头,朕的信誉可你忧戚相关了,你可别让朕失望。” “谢陛下信任,民女定打醒十二分精神监督好酒庄,定不辜负你这份信任。” 多说两句话又不花钱,既然皇帝金口肯开替她作保,哄他几句又何妨。 皇后看见她笑颜如花,只觉异常憋闷恼火。 碍于皇帝亲自允诺,她再不满也不能驳斥白云晞什么。 她恼火得越厉害,看白云晞自越发不顺眼。 不过,让她更肝火旺盛的还在后头。 “陛下,能不能容民女问一个问题?” 少女哄得皇帝心花怒放,才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眼眸带几分好奇的望着皇帝。 皇帝也狡猾,不肯定不否认,只道,“说来听听?” “民女就是有些好奇,明天宫宴所需酒水原本是由哪家供应?出了什么问题竟需全部撤换?” 抿了抿唇,她瞄一眼皇帝,目内露几分忐忑,“民女怕自己不一小心会步他家后尘,所以……问一问也好有备无患。” 皇帝未允,皇后已快一步冷脸开腔轻斥,“哪家供应酒水,这是宫中内务,白姑娘只管做好自己本份,自不用担心会惹出同样乱子。” 少女立时垂眸,战战兢兢答,“娘娘息怒,民女……不知这些事问不得,是民女无心逾矩了。” 她认错态度端正,样子又乖巧顺从,皇后心里怒气根本还没发泄三分,就被她堵得没处可泄。 登时又恼又怨,在皇帝一记隐怒警告冷眼下,不得不将怒火再塞回肚子去。 “不知者不罪。” 皇帝语气怏然,淡淡掠向神色惊疑的少女,道,“皇后不会跟你计较,你无需过份放在心上。” 用不着他安抚,白云晞也绝对不会放在心上,她瞄着皇后冷沉脸色,心下暗忖只怕皇后早气炸了肺。 “娘娘宽和,陛下仁慈,是南苍之福,是百姓之福是民女之福。” 女瞄一眼怒色隐隐的皇后,目光往皇帝转去。 “民女厚颜,想借着这福气向陛下提前讨一份赏赐。” 皇后忍无可忍冷眼横去就要发作,南宫无殇掠过皇帝淡下笑容微现不悦的脸,抢先道,“云晞,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定会达成你心愿。” 他一顿,微垂眼角带淡淡讥讽往皇帝掠了掠,又道,“你在这再提,别人该斥你贪得无厌了。” 少女茫然看他,微含委屈道,“殿下,我有贪得无厌吗?刚才我不过就酒水的品质强调一下,它的检验结果具有绝对可信的代表性而已。” 皇帝目光沉了沉,隐隐不满扫了眼南宫无殇,心里冷哼:这小子,为讨媳妇欢心含沙射影贬他老子,不像话! 轻咳一声,将视线再引回他身上,“白丫头,” 笑容虽淡了些,不过语气还是挺温和,“你想提前讨什么赏赐?” 少女眼神一亮,立时欢声问,“陛下答应了?” “咳,朕先听听,先听听。” 少女笑容微凝,语气顿含淡淡失望落寞,“民女想起意外身故的父母与兄长,心里觉得又遗憾又难过,这才突然厚着脸皮想跟陛下你提前讨个赏赐而已。” 皇后心头骤然紧了紧,狐疑的盯着她,在猜测她提这话的用意。 皇帝眉头轻拢,意味不明瞥她一眼,“遗憾难过?” 少女低低吸了吸鼻子,眼眶莫名红了一圈,“遗憾他们看不到民女今天努力的成就,难过他们韶华早逝仍身负污名。” 南宫无殇瞧见她盈在眉睫的晶莹泪珠,心便似被什么狠狠揪扯一样的疼。 皇后心里隐隐不安,怒气也莫名积了再积。 皇帝瞟见她含泪隐忍模样,一向硬如铁石心肠,竟也约约起了恻隐不忍。 皇帝不动声色瞥过皇后,淡淡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后心蓦地一沉,眼角掀起张嘴就要反对。 白云晞却反应极快,在皇后出声之前,惊喜万分道,“陛下这是答应民女了。” “你想……” “你先说。” 皇帝低沉出声,将皇后反对之音压下去。 少女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亮亮盯着皇帝,神色仍透着忐忑,“若是宴会过后,宾客对民女供应的酒水还满意的话,能不能请陛下为民女亡故的父母正名?” 皇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皇帝盯着少女似乎还残留泪痕的面容,沉吟良久……。 两个时辰后,白云晞拿着御膳司提供的酒水单子,派人直接将酒水自酒庄一路护送入皇宫。 从送酒、抽样、到检验,全部有她亲自指定的人选参与,最后结果更有皇帝朱笔亲证。 总算无风无浪,稳打稳扎做成了这笔生意。 两日后,由白氏酒庄供应的酒水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赢得宾客一致赞誉。 皇帝践守承诺,公开为白云晞双亡父母正名。 白府,供奉着亡故父母兄长牌位的祠堂里,白子墨与白云晞两人跪地叩拜。 白子墨平日的温和沉稳此刻都不见了踪影,泪水涟涟的清瘦脸庞神色既悲又喜,激动中又透着欣慰,种种情绪终在叩拜后化为一声放下负担的长叹。 白云晞对已故那三个亲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不过有感于白子墨既悲且喜的触动,心里也有种放下包袱如释重负之感。 “云晞,你是白家的骄傲,是哥哥的骄傲。” 重振白家昔日辉煌,她做到了。 为父母正名,她也做到了。 “哥哥别太激动了。” 少女扶他坐回轮椅,推着他出了祠堂,“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白子墨笑得宽怀,但一转眼,笑容底下又隐隐有些苦涩。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为父母正名,这些事,都是他妹妹一个人独自完成,没有他这个哥哥,她依旧能将所有事都做好。 他是不是特别没用? “哥哥又在妄自诽薄了?” 白云晞一瞧他神情,就知他又在钻牛角尖。 轻叹口气,她蹲下与他平视,“其实这次能给爹娘正名,最大的功劳当属哥哥你。” 白子墨一怔,随即苦笑,“云晞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事。” “我可不是安慰你。” 少女正了神色,认真道,“哥哥还记得之前你曾提醒我,要抓住千秋节这个机会吗?” “若不是哥哥提醒,我就不会让酒庄早做好准备,自然也就没有现在的好结果。” 白子墨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眼神特别清澈坦荡,“你说的是真的?” 少女用力点头,狡黠一笑,“当然是真的……” 骗你。 若真论功劳,最大的功臣应该是萧凉。 不是他一直追着她要重开酒铺赚钱,她还未必等到宫宴这个契机。 她说过,叶家盲目扩张,是需要承担恶果的。 宴会前叶家送进去那些酒水……。 第137章 霸亲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对所有的酒水做手脚有困难,但对抽样那廖廖数坛酒水做手脚?少女抿唇轻轻一笑,既然这不是法治社会,既然正规途径治不了叶家的罪。 不偏离自己道德底线稍稍变通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念及此,她心情十分欢快。 “哥哥,你到时间做针炙了,我推你过去。” 白子墨静默良久,方轻声道,“好……。” 想到那个冷清女子,心底瞬间一片柔软,又有一角微微揪起。 白云晞站在他身后,自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与酸涩,不过她能感受得出来,他的情绪似乎忽然间波动甚大。 转过回廊,远远望见程素素迎面走来。 他眼神亮了亮,温和面容漾起欢喜笑意。 少女低头看了看他,又凝住远来的冷清身影,眼眸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皇后寿辰所有酒水全由白氏酒庄供应这个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来,曾参加宫宴的众多宾客,都不时打听从哪里可买到白氏所酿造的酒水。 这股追捧的风越吹越烈,昔日香醇酒铺门前齐齐中毒死人的风波,终于渐渐如石沉大海般平息至风平浪静。 白云晞瞅准时机应了萧凉所请,将昔日歇业的酒铺重新装修换名营业。 开业初始,每间铺子每日生意都十分火爆。 几乎短时间就抢去叶家大部份客源,为了赚钱,叶家又开始故伎重施,或暗中散布谣言中伤白氏酒铺,或故意闹事企图吓走顾客……等等。 只不过,这些手段,白云晞不屑为之,却也不会让叶家诡计得逞。 一段时间后,盲目扩张的叶家,因经营惨淡,于是无数问题接踵而来。 以次充好、酒中兑水、短斤缺两等等欺瞒顾客的行为简直数不数。 这些问题造成的后果就是,更惨淡的恶性循环。 管理疏忽、管理缺失以及管理不严,带来的问题日益严重。 渐渐地,开始出现资金周围困难的局面,原料开始从优等降至最劣等,酿出的酒水自然更卖不出去。 在庞大的经营网开始全面崩溃之前,叶家家主叶祈终于忍不住向太子求救。 原本太子允许,等皇后寿辰之后,就纳了他女儿叶铃进太子府做侧妃。 但寿宴前,叶家供应的酒水就出了问题。 因这事皇后自觉受了白云晞不少冤屈气,回头难免找来太子训了顿。 因为采用叶家供应的酒水,本就是太子推荐。 太子受了气,哪里还肯给叶家好脸色。 纳侧妃之事,自然一拖再拖。 而如今,叶家再不能像往日一样做太子的钱袋,太子焉能给叶家笑脸。 叶祈求救太子,除了闭门羹与冷言冷语推诿之外,他什么也没求到手。 “爹,到底什么时候太子才会派人上门提亲?” 叶祈正为如何挽救生意愁白了头的时候,叶铃心心念念想的,不是为他分忧,而是如何尽快嫁入太子府做人上人。 “铃儿,爹不是跟你说过太子最近很忙,放心吧,待他忙过这段时间一定会派人上门提亲的。” 叶祈不想应付她,只好揉着额头随口编谎言敷衍过去。 “很忙,很快……!” 叶铃拧起双眉,坐在他下首不满地撅起嘴抱怨,“这些词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爹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想了想,她忽然惊叫起来,“爹你该不会是随意应付我的吧?太子他、他是不是想反悔?” 越说,她越觉得煞有其事,脸色都渐渐发白了。 “铃儿,” 叶家长子叶荣走进客厅,略感不满地瞪了少女一眼,“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爹和我们都在想办法应付,你有空不如多陪陪娘。” “这时候就别总拿着你那点事来烦扰爹了。” 叶铃恼得板着脸跳起来,瞪着叶荣,气呼呼道,“大哥,你这话怎么说?我哪里故意烦扰爹了,我不过就是问一问太子什么时候让人上门提亲而已。” “我这不也是在为我们家着想吗?” 说着说着,叶铃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大言不惭,“我早日嫁进太子府,对我们家只有好处。大哥你想想,我若是现在嫁进去,是不是就可以劝太子帮我们家一把?只要太子肯出面,还用担心我们家的生意做不好吗?” 叶荣冷眼瞥过这个以天真掩饰自私的妹妹,心里烦透也觉失望透顶。 叶家次子叶征皱着眉自外面大步走进来,他虽没听见之前里面几人起什么争执,不过目光扫一圈屋里,便对少女劝道,“铃儿,娘昨日新得了套首饰,我刚才正碰见她差了玉娇来请你,你赶紧过去吧。” 叶铃斜着眼睛扫屋内一圈,见父兄个个面容愁苦毫无笑意,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爹你跟哥哥们接着商量,我先去看看娘。” 少了聒躁的麻雀在耳边吱吱喳喳,叶荣立觉耳边清静不少。 “爹,如今我们资金周转不过来,短时间想要打破这局面,怕只能投入更多流动资金撑过去。” 叶荣想了想,“我觉得就如今这情况,只怕投再多资金进去也撑不了多久,还不如收缩市场占有,关闭部份亏损严重的铺子。” “爹,我也赞同大哥的意见。” 叶征在生意上比不上叶荣,不过觉得关闭铺子可将银钱拿回来,就算一部份也好过全部打水漂,“我们干脆将那些长期亏损跟亏多盈少的铺子统统转卖出去,这时候能收回多少资金是多少。” 跟白氏较劲打价格战? 将他们所有家产赔光,也未必能赢。 叶祈皱着眉头,沉吟难决,“你们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爹,还有什么可想的。” 叶征更担心银子一天天亏下去迟早全部变成别人家的,“早关一天早卖出去,我们的损失就少一分。” 叶荣道,“爹,昔日在江南,我们叶家与白家并称两大酿酒世家。如今迁来京城,反让白家一家独大……,爹不如亲自跟白云晞谈一谈,或许你以长辈的身份出面,她多少会顾及昔日结义情份。” “就算她不顾及昔日结义情份也无妨,” 叶征似乎想到更好的主意,声音隐隐有些兴奋,“若她不肯退让一二又不肯伸手帮我们一把,爹干脆将我们名下那些亏损的铺子统统转让给她。” “横竖白家就得他们兄妹两个,他们赚那么多钱也无处可花。” 叶荣沉默一会,盯住神情兴奋的叶征若有所思,忽叹道,“若没有早前变故,以二弟的年纪若与白家结为姻亲,娶白云晞倒最为合适。” 叶祈眼光闪了一下,叶征则呆了呆,“哥,你咋不早说这话?” 早说,白家所有家产现在不都是他的! 叶祈看了看叶荣,缓缓道,“还是阿荣提醒我,当年白氏夫妇健在时,确实提过让白小姐跟我们家阿征结娃娃亲。” 叶征立时两眼放光,“爹说的真的假的?当年有没有什么凭证?” 叶荣看着兴奋莫名的这个弟弟,心里渐渐有个念头成形,他看向自己老爹,道,“二弟,爹说的自然是真的,以前在江南,我们以为白三小姐出了意外,爹才没提起这事。现在你们缘份仍在,才会在京城再度重逢。” 叶征一拍大腿,像是突然被天上掉的大馅饼砸中一样,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 “爹,大哥,你们说我真与白云晞有婚约,那太好了。爹你赶紧将以前定亲的信物拿出来,我这就让娘找媒婆上白府提亲去。” 自顾说着,他已经兴奋的走出去找娘了。 叶祈有些迟疑的打量一眼自己深有城府的大儿子,“阿荣,我听说圣上早就已经将白云晞赐婚指给宁王……。” “爹,” 叶荣吸口气,慢慢坚定心中所想,“白家兄妹父母双亡,定是发生意外那会白家伯父伯母来不及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只要爹拿出信物跟宁王好好解释,相信他会理解我们两家难处,自会请圣上取消婚约。” 叶祈仍有些犹豫,“万一……。” “没有万一。” 叶荣冷笑一声,“就算皇家,也不能硬抢别人先定好的媳妇。” 他阴阴瞄一眼叶祈,又道,“如果宁王非要娶白云晞不可,到时他就该拿出诚意赔偿我们叶家损失。” 白府。 “小姐,门房又收到叶家送来的帖子,你见还是不见?” 万晴拿着一张叶祈投来的拜贴,来到后院寻白云晞。 白云晞最近在试验机械织布机,这段日子正紧张,闻言,连头也没抬,“不必理会。” 管他叶祈还是叶祷,休想踏进她家大门让她接待。 万晴晃了晃帖子,“小姐,这已经是第三回了,你一直不见,若他一直投下去怎么办?” 白云晞轻嗤一声,凉凉道,“又不花你的钱,你愁什么。” 万晴挤了挤眉,“我怕我们家门房天天对着那张老脸,会吃不下饭。” 少女淡淡一笑,专心捣鼓她的机器去。 然而第二日,万晴又拿着帖子来了,而且这回还带着两分慌张七分愤怒,“小姐,叶家那个老不修又送拜贴来了。” 白云晞,“扔了。” “小姐,今天只怕你无论如何得见一见他。” 白云晞挑眉,“为何?” 第138章 跪了又如何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万晴捏着帖子,忿忿道,“因为那老不修让门房带了话,说、说小姐你以前在江南跟他家二少爷叶征订了娃娃亲,小姐若是再不见他,他就拿信物直接找宁王殿下去。” 白云晞眨了眨眼,终于停下手里工作,直起腰一脸歪头看着纠结的婢女,惊奇得扑哧地笑了出来,“万晴,他这是造谣中伤,这话你也信?” 威胁加诽谤? 可惜这时代这两项入不了罪。 万晴怔了怔,随即大怒,“太可恶了,我听门房转述,那混帐说得言之凿凿极像确有其事,还真担心小姐以前不知道有这样的亲事,心里都为难死了。谁知这些人,竟然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招数来毁小姐!” “可恶,可恨,太可恨!” 白云晞挥挥手,笑吟吟赶人,“好了好了,真不解气待明天还来,你直接在门口守着,给他点颜色瞧瞧,就当为小姐我长脸了。” 万晴见她毫不放在心上,直呼上当,倒是放下心来。 然而,白云晞说得不以为然,其实她心里对这事……还真没底。 如果依旧日两家交情,她父母真给定下什么娃娃亲确实也有可能。 至于为什么以前叶家对此事只字不提,现在才突然间提出这茬? 这个很容易理解,以前叶家将她父母骗得团团转,骗秘方抢财产,白家所有都成他们囊中之物了,哪里还用得着姻亲这一道。 如今时过境迁,叶家快垮了,再翻出旧时信物想将她绑上叶家这条沉船……。 “嗯,看来这事得问问哥哥。” 自语完毕,她直接转身去了白子墨的院子。 只可惜,白子墨对所谓的娃娃亲也是一头雾水。 白云晞又分析,觉得叶家使诈骗他们兄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那云晞打算怎么解决这事?” 白子墨也不怎么相信,不过他担心叶家拿这事作筏子,“你与宁王早有婚约,若叶家真拿着所谓的信物出去招摇,只怕到时……。” “哥哥放心,南宫不会信这无稽之谈的。” 白云晞知道他忧心什么,却故意装糊涂挑轻的说,“叶家如今这时势这么做,无非是想敲一笔竹杠而已。” 白子墨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难道你打算满足他们?” 少女摇头,冷笑道,“我们家的钱,每一文钱都是我们勤奋赚回来的,我就算拿去打水漂也不会拿来满足这些人渣。” 白子墨想不出她能用什么法子将这事悄无声息压下,“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一旦传出去,就算宁王不相信;别人未必不会相信,如果这事闹到宫里知道,我只怕你……。” 说到这,白子墨声音低了下去,“都是哥哥没用,才会一而再让人欺上门来,如今连你的婚事也要被人拿来利用。” 少女冷哼一声,“哥哥放宽心,只要我不愿意,我的婚事没人可以拿来利用。” 既然叶家非要加快步伐作死,那怪得了谁。 白云晞还没想出具体办法对付叶家这出谣言,担心自己媳妇被挖墙角的某人就来了。 “云晞,听说叶家拿了你父母以前给你定娃娃亲的信物来抢亲?” 南宫无殇一入白府,就直奔白云晞常待的院子而去,毫无意外的,见少女浑然忘我在捣鼓什么链条。 他叹口气,大步流星赶过去,欺到她身后双手环住她腰际,“姑娘,你还真是泰山崩于眼前还无动于衷,为夫都着急上火了,你还一副无关局外人。” “咳咳……。” 白云晞推了推他,直起腰身转头上下打量一番,“这么幽怨?” 南宫无殇努力装出一副愁苦相,忙不迭点头,“我媳妇都快被人抢走了,能不怨吗?” “我支持你拿起武器维护自己合法权益。” 男子挑了挑眉,将她扳正面对自己,懒洋洋挑了挑眉,“权益?” “咳,名义上,我已经是殿下你的未婚妻,你的未婚妻遭人觊觎,那就是侵犯你的名誉也就是侵犯你的权益。你可以拿十八般武器去招呼,那什么侵犯你权益的罪犯。” 南宫无殇将她往怀里圈得紧一些,“这么说,所谓的娃娃亲纯属子虚乌有了。” 少女侧头揶揄,“南宫,你在紧张。” “是,我紧张,我害怕。” 他点头,毫不躲闪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让她知道他在乎他,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相反,他觉得很有必要让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在乎到……乍听闻这个消息,他真气得想直接冲去叶家将那混蛋砍碎。 少女淡淡一笑,垂眸将脑袋往他宽厚的怀靠了靠,长睫掩着眼底流转的狡黠,她道,“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你解决了。” 真好,伤脑筋的麻烦丢出去了。 南宫无殇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过只要她信任他,他愿意宠着她顺着她,“义不容辞。” 少女抿唇,眉眼弯弯,偷偷弯出一抹得逞月牙。 男子突地低头,温热气息浅拂她双颊,“不过解决麻烦费脑子,你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少女愕然,“什么奖励?” 男子低低一笑,扣着腰身不让她滑走,薄唇已飞速靠向记挂已久的粉桃娇艳,“就是这个……。” 将“娃娃亲” 这事全权交给南宫无殇处理之后,白云晞坚持能省事就省事的原则,做个甩手掌柜完全将这事给抛诸脑后了。 如此,没有人再天天递拜贴,她倒是又清静了几日。 这一天,阳光一点也不美好,都躲起来偷懒了。 天气不好,白云晞心情也有些郁郁怏怏。 尤其她经过第五十九次试验机械织布机,仍旧以失败告终的时候,这心情简单郁躁到了极点。 偏偏这个当口,她原本已经忘却的旧人旧事忽然又飘她眼前来。 “小姐,事情不太好了。” 万晴已经学到几分自家小姐处变不惊的态度,所以嘴里喊得急,脚下却慢悠悠。 通常白云晞听到类似的字眼,只会侧头着送她一记白眼,然后再默默工作。 “小姐,门房今天收到叶家攒了很多天的拜贴。另外,据那老不修自报家门称,现在跪在我们府门外的老家伙,就是叶家那什么当家家主叶祈。” 万晴拿手遮了遮眼,“奴婢看,小姐你最好还是抽闲出去会他一会。” 白云晞抬起头来,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她,“他跪哪了?还让传什么话?” 一般情况下,对于别人拿所谓名声来威胁她,她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如今,她的身份好歹跟皇家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南宫无殇着想,这名声能维护的时候,还是勉强维护一下好了。 万晴神色愤愤,“就跪在我们府门外最正中的位置,还算他识相跪在两丈外没堵住门口,不然非让周给他好看。” “至于传什么话,” 万晴一脸嫌恶地皱眉想了想,“就是在外面干嚎着要见小姐或者少爷一面。” 眼神冷了冷,白云晞也蹙起秀眉,“然则之前一直投拜贴我不见,现在大门外跪着,是想用舆论逼我低头?” 她冷哼一声,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往外走,“这事哥哥知道了?” 万晴跟在她身后,摇头道,“还没有人将这事禀报少爷。” “那就好。” 白云晞想了想,转身往白子墨屋里走去,“你去告诉门房,不用理会外面那老不修,他喜欢跪也好嚎也好,只要不妨碍我们,随便他怎么着。” 万晴脚步一滞,面色带几分迟疑,“小姐,这样真的好吗?就算他不妨碍我们进出,这样一直跪着干嚎引来邻居注意,也不太好吧?” 白云晞头也不回,只笑道,“那你去撵走他?还是出去跟他对骂?” 万晴脚步缩回,“奴婢怕嗓子疼。” 所以对骂这么没品的事,她还是别做了。 至于撵人? 换周大哥或者顾少爷出手还成,她这小胳膊小腿? 万晴盯着自己手脚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云晞,你来了?” 白子墨在走廊遇上她,随即道,“我正好想去找你。” 白云晞苦笑一声,“哥哥知道叶祈在外面闹事?” 白子墨点头,面色隐隐含怒,“这事让我出面处理,你在家里等着。” “哥哥,” 少女伸手拦住他,神色微恼又无奈,“不用管他,爱跪就让他跪个够吧。受不了,他自然会起来。” 叶祈一跪一嚎他们就出去,岂不是明摆受他威胁送上门任宰? 她就不信,叶祈在外面不吃不喝能跪多久。 他们忍忍,那老不修受不住这事就过去了。 白云晞打定主意不露面,也不愿意让白子墨露面。 “可是……他年纪不小,就对着我们家跪,我担心以后四邻对我们会有看法。” 也许觉得他们冷血不近人情,更严重一些,觉得他们不孝不慈人品有问题。 白云晞双眉一挑,冷声道,“怕什么,反正我们家又不是第一回有人欺上门来闹,若周围邻居觉得我们兄妹人品有问题,那以后大家少些来往好了。” 利用名声逼她低头? 叶祈休想达到目的! 第139章 不一样的水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子墨低低一叹,垂眸掩住眼底忧虑,“云晞,你这倔强的性子……,我怕你日后会吃亏。” 她不在乎名声,就算南宫无殇也不在乎名声,可皇室媳妇又岂是易做的。 “哥哥别再为无关紧要的人长吁短叹了,这事你别理会,好好静养,将身体养好了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是不在乎名声,而是不能够容忍有些人一再二拿名声这种虚无的东西要胁她。 如果南宫无殇不能接受,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事事顾虑而迁就他。 不管是感情还是婚姻,都需要双方面互相尊重理解经营,而不是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外在因素屈服放弃原则。 “哥哥,素素不是说了,你得一直保持心情愉快,体内的毒才能尽快排出来。” 听到那个名字,白子墨眼神微微暗了暗,“云晞,我一定会好起来。” 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 作为红旗下长大的孩子,白云晞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柔弱需要依靠别人保护的个体。 所以对于白子墨藏在心底的愿望,她隐隐有所察觉,却并不怎么在意。 一个时辰后,万晴再来禀,“小姐,叶祈那老不修看起来快要晕倒了,真不用理会吗?” 万一倒在他们家门外出什么事,到时岂不是更引人误会? 白云晞想了想,抬头道,“西风,你出去看看,人晕倒之前给我将他扔大街上去。” 要昏就昏,只要别昏在她家门口就行。 至于之后叶祈是生是死? 关她什么事呢! 他们两家的情份,早在叶家将他父母害死时就烟消云散了。 对于一个“仇人” 在自己家门前又跪又嚎,她没有暴力对待,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仁慈了。 西风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听闻她叫喊,突然从屋顶伸出个黑乎乎的的脑袋来,“云晞放心,我不会让那个老头晕在我们家门口的。” 万晴嗔怪的瞪了眼屋顶上面那颗脑袋,随即长吁口气,“还是小姐有办法。” 大约一刻钟后,顾西风拍着手回来向白云晞邀功,“云晞云晞,我将那个老头扔到大街了。” “西风真乖,” 白云晞从后院走出来,“洗过手就去找周大娘吧,她已经煮好你最爱吃的花生。” “有花生吃啰,云晞你真好。” 顾西风欢呼一声,转身眉开眼笑的往厨房奔去。 万晴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背影,“顾少爷活得简单容易满足,反而最实在最快乐。” “咦,” 白云晞睁大眼睛将这婢女上下打量一番,“感慨良深的样子,难道我家万晴活得深沉复杂,所以一脸羡慕纠结?” “小姐!” 万晴哭笑不得地跺了跺脚,“你就尽管取笑我吧。” “我看着,叶祈那老不修明天一定还会继续来闹。我就不妨碍小姐继续头痛了。” 说罢,她福了福身,笑掩嘴笑嘻嘻跑开了。 白府没有长辈,白云晞平时并不怎么在意所谓的高门大宅尊卑规矩,在这里生活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亲人。 万晴不像她的婢女,更似她的姐妹淘。 所以这在别人家中绝对看不到的上下不分,在白府随处自如自在发生。 “唉,看来果然是我太纵容你们了。” 少女摇头叹息,只要她在家,个个都不肯动脑筋。 不过对于万晴的提醒,白云晞心里还真不怎么在意。 叶祈明天还要继续,他不怕自己膝盖跪穿,那他来就来呗。 事实果然跟万晴说的一样,叶家生意已经到了摇摇欲坠面临全盘崩溃的地步,叶祈除了厚着脸色继续来缠白云晞与白子墨这对年轻兄妹外,根本无法可想无人可求。 “万晴,你出去告诉他,今天是我容忍他的最后一天,若是明天还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万晴有些吃惊的看着突然冷了脸的少女,“小姐不高兴?” 白云晞坐在秋千架踢了踢草地,冷笑一声,道,“我白云晞又不是天生被他叶家欺负的,我一直不出声,他还真当我是病猫。” 万晴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当传声筒了。 但是,第三天一早,叶祈就在白府门外又跪上了。 白云晞听到这个消息,却一反常态极为平静的点头,“我知道了,万晴你让门房那里留意着点。” “小姐不是要对付那老不修?” 万晴诧异,她记得昨天小姐就发飙了。 难道今天小姐又改变主意? 那老不修豁得出脸面不怕丢人天天来这又嚎又跪,他们家小姐……? “我心里有数。” 万晴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走开。 白云晞抬头望了望天,才慢悠悠拾步往程素素住的屋子走去。 “素素,我要的东西配出来了吗?” 她倚在门边,看着里面低头忙碌的冷清女子,问得漫不经心。 “你当这是配治风寒头疼的药!” 程素素扭头,有些不满的掠她一眼,“再等等吧。” 白云晞也不进屋,依旧倚在门边笑眯眯道,“还要等多久?” 她耐心好得很,就是怕叶祈那老不修体力不支。 今天,她一定要解决叶祈这个麻烦,明天她一点也不想再听闻与叶有关的任何字眼。 程素素手下忙碌,没好气回头扫她一眼,“总之两个时辰内将东西配出来给你,行了吧?” 白云晞退后一步,笑眯眯点头,“我相信素素不会拿药王谷的名誉哄我高兴。” 言下之意,做得到最好,做不到,说大话被风闪了舌头的人,可不仅仅是程素素,而是世人眼中神秘向往的药王谷……。 程素素哼了哼,懒得再跟她辩口舌。 她在白府待久了,这白云晞越发跟她自来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偏偏,她自己喜欢这里每个人相处的方式……。 摇了摇头,程素素集中精神不让自己再分心。 她若两个时辰还配不好白云晞要的东西,这位看似好说话的白小姐到时真会跟她发飙。 似乎,白云晞这姑娘特别不能忍受别人对她说谎? 一个时辰后,程素素亲自拿了一包药粉去院子找到百无聊赖荡秋千的少女,“你要的东西。” 白云晞看着她递来的药包,眼神霎时亮了亮,“素素,这东西的效果能保证吗?” 程素素皱了皱眉,“理论上,可以保证。我也是第一次配出这种东西来,实际效果如何,得看你拿去实践过再来告诉我。” 白云晞撇了撇嘴,好吧,她似乎有点“仗势欺人” 了。 依药王谷的规矩,不是她千求万哄,程素素怎么可能弄出这种药效奇特的东西来。 轻笑一声,她道,“谢谢素素,我这就让人拿去实践。” “到时再告诉你,看是否还有需改善的地方。” 程素素吃惊地瞪大眼睛,“改善?以后你还打算再用?” 白云晞一脸古怪的打量着她,“这种好东西,以后为什么不能再用?如果你乐意,直接将这东西批量制造拿去卖了赚钱都行。” “绝对不行!” 程素素皱着眉头,斩钉截铁拒绝她,“批量制造?让药王谷的人知道,我被逐出药王谷是轻了,就怕到时你也得受惩罚。” 后果这么严重? 白云晞眨了眨眼,“好吧,我刚才也就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想想手里这包药粉的效果,白云晞觉得程素素拒绝批量制造还是对的。 白云晞转身拿了药粉吩咐万晴干活去了,程素素只想知道结果,自不会跟去看热闹。 “叶老爷,你在这跪了一个多时辰,一定又渴又累了吧?” 门房年纪跟叶祈不相上下,他捧着一碗水露出同情不忍的神色走到叶祈跟前,“我家小姐就是说一不二的倔脾气,不过有一点你也许并不清楚,小姐她呀实际口硬心软。你还要继续跪的话,不如先喝碗水解解渴。兴许跪多两天,小姐她就心软了。” 门房端来的是一碗茶水,叶祈没有伸手接,戒备的看了他一眼,又盯着那碗茶水打量一会。 “这是……你偷偷倒给我的?” 叶祈看得出,这只碗十分寻常,应该就是门房平常自用之物。 以他猜测,白云晞那么能赚钱,所用器物绝对精致值钱。 眼前这粗陋之物,只有下人才会用。 门房见他不接,瞟一眼,冷了神色道,“我瞧叶老爷你跟我年纪相仿,怕你跟前天一样熬不住昏过去而已。” 说白了,就是一直看着这老家伙跪在外面,他心生不忍动了恻隐之心可怜叶祈而已。 “若叶老爷误会什么,我就将这碗茶端回去倒了。” 说罢,他冷眼瞟过叶祈,作势就要捧着碗转身将茶水倒掉。 叶祈暗暗吞了吞口水,在他身后讪讪一笑,“老郑请留步,我哪里是怀疑你什么,我是怕……万一这事被你家小姐知道,会连累你而已。” 门房暗翻白眼,不是说眼前这老家伙曾经做生意如何如何厉害? 怎么连句谎话都说不好? “叶老爷多虑了,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他一顿,又道,“况且就算小姐真知道了,她也不会对我如何,不就一碗水而已,她顶多就是说我两句。” 第140章 功亏一篑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有些人所谓的骨气,都是在特定条件满足之后才有的。叶祈无疑就是这样的人,他见老郑神色不耐,当下不再犹豫,“那,谢谢你。” 几乎用抢的,他将门房端着的碗夺到了手里。 就近嘴边喝下去之前,他暗暗瞄一眼老郑,用力吸着鼻子嗅了嗅茶水的气味,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捧着碗咕噜咕噜的一会就将满满一碗茶水喝完。 “喝完了?” 门房瞟了瞟他,叶祈将碗递回去,“谢谢郑老弟。” “别,一碗水而已,我可不敢跟叶老爷称兄道弟。” 门房拿回碗,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祈见状,有些失望的皱了皱眉。 想不到一个看门的都如此谨慎,他想套近乎再套话,竟一点也套不上交情。 心里生出颓然无力感,默了默,叶祈又准备开始继续用之前的如数,一边诉说自己目前处境多么可怜一边翻陈年旧事跟白云晞攀交情。 但他酝酿一会再开口,原本想说的是,“想当年,我和白浩风义结金兰,共同起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果,真正说出口却变成,“当年,我假意和白浩风义结金兰;其实是看中他酿酒的才能,想光明正大跟他偷师。” 此话一出,叶祈自己先愕住,活见鬼,他怎么会将真正的心里话说出来? 眉头沉了沉,他心里想着又道,“后来我们相互学习……” 出口却再次变了样,“后来白浩风果然对我不加提防。” 叶祈惊住了,连忙捂嘴慌张的环顾四周。 这是权贵聚居地,就算他在大街跪了两三天,也没有几个真站在附近看他热闹。 顶多就是附近各家邻居有下人,偷偷躲在旁边不时偷窥他一下。 见四周没什么异样,晃了晃脑袋,叶祈将自己刚才的失误归结为跪得太久,一时迷糊。 他清了清喉咙,又道,“在他毫无保留的教导下,我原本半吊子的酿酒技术有了很大进步,我见他自己开酒坊十分赚钱,也起了念头开酒坊。白浩风知道之后,知道我没有多少银子,竟然拿出大部份积蓄给我做生意……。” 历数自己年轻时哄骗白云晞生父的劣迹,似乎说上瘾一样,叶祈刚开始尚能察觉到不对想要停下来,然后越说越多,他的嘴巴似乎变得不是他的一样,根本不受他控制一直巴拉巴拉说个没完没了。 从结拜最初,直说到经过十几年打拼,他与白浩风都成了江南数一数二的酿酒富商。 换了一口气,他又继续道,“四年前,白浩风研究酿出一种香气特别的酒,后来取名千里香。我让他教,他死活不肯还说那是打算记永不外传的秘方。因为千里香,白家酿出来的酒在南苍举国闻名,还因此成为贡酒。” “他赚了那么多钱,却忘了我们当初结义说过有福同享。我后来又求了他很多次,甚至暗中派人进他的酒坊偷师却一直没有成功。既然他无情,就别怪我对他无义。我知道他的次子白子墨平日在书院上学,就让人暗中混进去给白子墨下毒。” “白浩风不肯将千里香的秘方告诉我,我就让他绝后还要他家破人亡钱财尽散。” 叶祈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似乎完全不知此刻他每个句话都让人心惊肉跳。 他更不知道,不知何时起,他的周围站了很多人,一个个脸色严肃的盯着他。 就连白云晞与白子墨都出到外面,静静听着他疯狂“自白” 。 听到这里,白子墨再压抑不住内心悲愤,正想厉声质问叶祈一句为什么。 好在白云晞早有准备,一见他情绪不对立时使眼色让顾西风捂住他嘴巴。 “哥哥,你不要激动。” 她定定盯着还跪在地上喋喋不休坦白罪行的叶祈,压着声音劝白子墨,“现在这时候千万不能出声喝破他,不然我们就听不到更多秘密。” 没错,她让程素素配出来的特效药,就是一种能刺激人神经,让人不受控只想滔滔不绝将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吐为快。 若有人大声打断叶祈,她可不敢保证之后药效还有用。 以防万一,她还是制止住白子墨怒起为保险。 至于在场其他人,白云晞已让人悄悄带了话,听可以,出声却不能。 为保证效果,除了顾西风,她还叫来数个武功不错的护卫出来盯着。 一旦发现动静不对,自有人会出来制止。 那边,叶祈还在继续坦露罪行,“他的千里香不是成为朝廷最受欢迎的贡酒吗?我就想办法让这贡酒成为假酒,果然没过多久,就有旨意传回江南要将白家抄家查办。” “哈哈,老天有眼。白浩风这个江南首富做到头了,抄家时我还去劝他将秘方交出来,以后会替他发扬光大,他还固执死守不肯交。我一气之下命人在他家周围泼上火油,我要将他们一家活活烧死。” 不肯将秘方交给我,那就带着秘方落黄泉继续酿酒去。 “白子墨浑身激动抽搐,泪无声横流满面。直至今天,他才知道父母兄长意外身故的真相。叶祈还在疯狂大笑,仿佛沉浸在自己阴谋得逞的快意中根本无法自拔,“我要让白浩风家破人亡,连那个哑巴残废的女儿都不留。他所有家财都是我的,酿酒秘方没有又如何,他挣再多银子也是给我叶祈挣的。““谁知道那个又聋又哑的臭丫头,最后竟被那个我下了三年毒的白子墨救出火海。”他晦暗的脸现冷酷之色,“好在老天还是偏心我叶家,白子墨冒死将那个臭丫头救出来,最后他也被砸成瘸腿的残废,这对兄妹还在望州苟延残喘。白家被抄,所有财产被没收,那两个兄妹只能拖着残驱在望州乞讨度日。但我叶祈既然决定要白浩风家破人亡,岂会让他留后。在我暗中唆使下,债主日日逼问他们,驱赶他们。我放出风声不准望州任何一个百姓给他们兄妹一口吃的,我就是要让他们活活饿死。”“谁知这两个真是命硬,饿了几天都不死,还逃到京城来。”他哼了哼,满脸阴鸷的想像着什么,“就算他们逃到京城重新再赚钱又如何?有我叶祈在,他白浩风的子女休想有好日子过。”“白云晞那个又聋又哑的臭丫头突然变得能干了,短短一年就在京城赚得盆满钵满。又建工场又开酒庄,嘿嘿,能赚钱好,我们叶家举家迁到京城,她挣下的财产迟早也是我的。”“白子墨那个半死不活的瘸子,就算遇到大罗神仙下凡,他身上的毒也解不了。让我想不到的是,白云晞那个臭丫头命好,竟然成了未来宁王妃。不过我叶祈要做成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白氏名下所有香醇酒铺日日生意火爆,我就让它集体发生毒酒害人命事件。”他冷冷一笑,神情狠戾又得意,“白氏酒庄酿出的酒水远近驰名,畅销南苍。那臭丫头赚钱的本事甚至比她那个死鬼老爹还厉害,我看中白氏酒庄,让人潜进去散播疑似“疫病”的毒药,差一点就成功将酒庄夺到手了。”“可惜,到头因为南宫无殇那个死小子弄到功败垂成。”叶祈现在这张嘴,就像缺了堤的大坝,根本想关也关不上。“不知白云晞那个臭丫头跟南宫无殇那个死小子搞了什么鬼,这些日子竟令得我叶家生意一落千丈,我没办法只好硬造一份假订亲婚书,想逼白云晞这个臭丫头就范……。”“西风!”白云晞忽一声低喝,“你过去点住他哑穴。”所有罪行,叶祈已经交待得够清楚了。现场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容忍这个老不修跪三天骂三天,现在已经得到最丰厚的回报。西风人如其名,绝对来去如风。别人连他的影子都看不清,只觉空气微动,就见叶祈憋得老脸通红,嘴巴还在一开一合,却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了。没有注意,顾西风一阵风一般,去点了穴道又回到白云晞身后待着。“郡王,热闹看够了,接下来该你付点看热闹的费用。”少女缓缓走到人群中那嘻皮笑脸的男子跟前,掠了掠木然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叶祈,道,“跟官老爷一起护送他回衙门。”说罢,她又转身往不远的官差走去,“刚才的话,想必姚大人你都听到了,劳烦你将人押回去好好审问,状告他害我父母的状纸稍后就会呈送到衙门。”为了让最多有用的人见证叶祈吐露“心声”,白云晞不仅约齐附近关系不错的街坊邻里,更连官差都请到场。一切处置完毕,众人便散了。白云晞看了看泪光蕴蕴的哥哥,长叹一声,轻轻走到他面前,“哥哥,爹娘他们人死不能复生,今天叶祈自己吐露罪行,定罪问斩是迟早的事,我们也算给爹娘他们报仇雪恨了,你就别太难过了。”然而,叶祈被押回衙门之后,竟等不到开堂审问,当天就在大牢里出事了。 第141章 她的滋味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叶祈死了?畏罪自尽迫不及待死了?”白云晞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郡王,萧郡王,不是说了让人严密看守他,一定不能让他在招供之前死的吗?” 萧凉皱起眉头,俊脸难得绷着,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同以往的严肃。 “抱歉,” 少女瞄见他神色,心下震了震,立时反省自己这态度……迁怒他人可不是好习惯。 “我是太震惊,一时难以接受,刚才的话你就当一阵风。” “你说震惊?你不相信他是畏罪自尽?” 少女叹气,随后冷笑,“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不过一个连身份地位声誉脸色……等等,但凡常人或多或少都会在乎的东西,他都能洒脱豁出去了,又怎么可能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 她估计,应该有人怕他招出更隐秘的事,暗中下毒手吧! 萧凉看着她满满失望的脸,心底划过淡淡愧意,“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人是死了,而且官府那边找了人来验,对于叶祈畏罪自尽这结论已经盖棺定论。 若没有实质性证据,她根本不可能翻案。 “能怎么打算?” 少女冷笑一声,低着头盯住自己脚尖出神。 良久,才缓缓道,“死的纠结不了,不是还有活着的吗?” 她就不信,会揪不出隐得最深那条大鱼。 萧凉古怪地打量她一眼,忽抬头盯住她的秋千露出兴致勃勃之色,“你下来,爷试试你的秋千。” 这话题,转变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少女愕然半晌,方点头走开,“你干嘛突然对我的秋千感兴趣?” 这小子不是自诩纯爷们,最瞧不上她这些女儿家的玩具吗? 萧凉被她困惑目光盯得心跳骤急,他连忙避开视线,故作大喇喇的痞气模样,笑道,“爷就是想尝试一下让你这个女人流连不已的秋千是什么滋味。” 至于真正原因,眼角悄悄觑少女一眼,见她一副毫无所觉的神色,眸光霎时多了几分黯然。 也罢,他觉得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也没什么不好。 脚尖朝草地轻轻一划,秋千便忽上忽下的飘荡起来。 白云晞见他居然玩得不亦乐乎,对他的动机一时更困惑难解了。 难道这小子也跟顾西风一样? 对什么新奇的都要试一试? 秋千很常见,她想了半天,只能将萧凉这失常的举动归结为:这小子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做这事,在她面前却无所谓。 反正他再怎么混怎么不着调,她也见过,并且极少像别人一样大惊小怪。 也许,这小子觉得她的包容度好,才看上她的秋千。 白云晞揣测半天,也仅仅心里暗自揣测而已。 若真将这些猜测问出来,她担心这小子会翻脸发飙。 眼睛无意一转,意外掠见有道冷清身影似乎已经靠在屋角良久……。 “郡王,问你个私人问题可不可以?” 白云晞极少像现在这般正经八百的模样严肃问他,萧凉看着她昂起的小脸,心不知怎么有些不自在的慌乱。 他别开眼,故意瓮声瓮声来掩饰自己心慌,“女人,跟爷问事情还得分什么私人不私人?有话你就说。” “那我真问了?” 白云晞悄悄瞥了瞥屋角,见那抹冷清身影仍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你不能敷衍我。” “啰嗦!” 萧凉仿佛不耐的皱起眉头瞪她一眼,“什么话快说。” “你有心上人没有?” 萧凉愕然瞪大眼睛,惊诧得连眼珠也不会转了。 少女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被他瞪得心虚,“或者说,有心仪的姑娘没有?” 她决定了,如果这小子也对程素素有感觉,就试试拉红线做红娘这碗饭。 若这小子对人家女神医无感,她好歹也得鼓励自己哥哥争取一下。 萧凉一本正经的盯着她,盯了半天,直盯到白云晞笑容发僵头皮发麻,还不见他回答。 “喂,你怎么了?有或没有,一句话而已,有这么难回答吗?” 瞧见他仿佛若有所思的模样,白云晞默然又想了想,或许她该换个方式“暗示” 他留意些什么。 “咳,你有没有发觉身边最近有些不一样?” 萧凉眯眼,侧目盯着她,“不一样?哪有不一样?爷可没发觉。” 白云晞犹豫了一下,放轻了声音提示,“比如,有没有发觉不时有目光追着你缠着你?” 萧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不上不下,眯着双眸意味深长的打量她,心想这女人该不会发现什么故意拿这话试探他吧? 再一想又觉得没有理由,他那么小心,依她某些方面的迟钝神经,怎么可能发现。 心重新安然落回肚里,他不以为然地哼了哼,“什么追着缠着?没有!” 白云晞紧追一句,“那心上人呢?” 萧凉眯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神色古怪地摇头,慢吞吞开口,“有那天自会让你知道。” “你这女人今天怎么回事?” 不到三句话,萧凉这京城恶霸本性毕露,极为不耐地瞪她,“尽问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关心叶家死活了?” 提到叶家,白云晞刚刚冒出来的八掛情绪立时低落下去,“哦,谁关心他们死活。” 她只关心能不能顺利找出藏得最深那只鬼。 不过,她当初与哥哥受过的苦与罪,也是时候让叶家的人也尝一遍了。 萧凉见她神游物外,重重一脚踢在草地上将秋千逼停,“爷先走了,有事你说。” 少女随意挥了挥手,大部份心思已经放到另外一件事上去。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还没从萧凉嘴里追问出明确结果。 她拍了拍脑袋,将懊恼拍下去。 算了,改天有机会再问。 白云晞有心要让叶家的人也尝一遍她当初受过的苦,回头比官府还快一步将叶祈自尽于牢里的消息传到叶家去。 趁着叶家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她也用了叶祈当初那一招:就是透出风声,让叶家债主齐齐逼上门讨债去。 叶家累积了几十年的财富,就算真破产,数字仍然十分可观。 当然,她不稀罕叶家的财富,她就是想借这最后的机会,看看藏得最深那只鬼会不会舍不得这些钱财浮出水面来。 哪怕只露一丝端睨,她也有办法顺藤摸瓜。 但,让白云晞失望的是,叶家被债主逼得焦头烂额纷纷变卖资产套现,幕后那只鬼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没有出来对叶家力挽狂澜,也没有出来榨干叶家最后那点价值。 叶家慢慢沉寂,在白云晞暗中打压下,叶家所有生意几乎全部亏损结业。 这个时候,万晴忽然神秘兮兮道,“小姐,你知道未来姑爷用了什么法子对付叶家硬赖的亲事吗?” 白云晞坐在秋千架上昂头望着天高云淡的碧空,不怎么感兴趣的接话,“哦,看来你打听到消息了。” 她将这事全权交给南宫无殇处理之后,压根就已经忘了还有这一茬。 况且,叶祈都死了好些天,叶家也差不多被她整垮,有没有哪回事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不过,万晴显然听到什么八掛。 白云晞瞧她兴奋的模样,若不借双耳朵出来听听,估计这丫头得好些天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说吧,什么样的消息让你反射弧度这么长?” 都快事过境迁了,才来兴奋? 万晴愕然瞪目,虽不明白她嘴里的反射弧度是什么,不过见她肯听自己说话,立时就兴奋得回神,“小姐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就在前段时间,有个癞子拿出与叶小姐的定亲信物让媒婆上叶家提亲去呢。” 白云晞挑眉,“癞子?” “可不是嘛!” 这件事,万晴显然比她这个正主还解气,“据说,那癞子还是从小跟叶家定下的亲事。” 万晴后面还说了什么,白云晞没听真切,听了开头她只觉南宫无殇处理这事的法子简单直接得让她啼笑皆非。 不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对付叶家,她觉得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叶祈当初想毁她名声害她一辈子,南宫无殇就以其人之道还之,真是妙极。 这边,白云晞乐得会心浅笑。 叶家,却笼罩在一片惨淡愁云当中。 “你们听我说,” 叶荣将全家人都召集在客厅里,叶祈已死,这个家他为长,大伙自然只能听他的。 目光缓缓扫过张张愁苦焦急的脸,他沉声道,“京城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叶夫人苦着脸看他,“阿荣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们离开这?可离开这,我们又能到哪去?” “娘,天大地大,除了京城我们哪去不得。” 叶荣又转目盯住弟弟叶征,“二弟,如今爹不在了,这个家以后就靠我们兄弟俩撑着了。” “大哥打算怎么做?” 叶征同样愁眉不展,“你说要去哪?目前我们的惨况,就算离开京城,我们还能再干什么?” 况且,他们现在想要悄悄走出这京城的城门,只怕也不容易。 想到日日堵上门逼债的债主,叶征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 第142章 成亲路漫漫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叶荣也因近段时间的遭遇弄得闹心堵心,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京城他们一家是待不下去了。 “将这宅子卖了,我们回江南。只要还有资本,我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斩钉截铁一句话作结。 其他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默然眼神交汇半晌,最后不得不认同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出路。 “大哥,那你赶紧将这宅子卖出去。” 最着急的不是叶征,而是叶铃,“这京城,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的名声,不,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了。 不是被人堵着追债调戏,就是被人堵着嘲笑。 她这一辈子都没现在这么丢脸过,她不要再留在京城,不要再看别人对她指指点点。 叶荣想了一下,才道,“宅子要卖,不过得悄悄卖,大家都管好自己嘴巴,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白府客厅里。 一个掌事模样的男子道,“小姐,那边果然托人悄悄放出风声想把宅子卖掉。” 白云晞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对方出价多少?” “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 少女抿唇轻笑,波光流转的眼眸极快地闪过一丝冷意,“一万两将它卖下。” 男子迟疑,“小姐,这价钱压得太厉害,我怕对方不愿意。” “不愿意?” 少女微微眯眸,她分明在笑,可唇畔那笑意怎么看都透着仿佛冬天入骨的寒,“那就压到对方愿意为止。” 她还愿意拿一万两出来给他们跑路,想当初,她父母兄长……白家上下几十条人命连同宅子,都在他们一把火中化为灰烬。 这么一比,她觉得她已经够圣母了。 男子眼神一闪,“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债主逼得急,叶家这宅子不想卖也得卖。 再不卖,连一万两也拿不回来。 果然,还不到三天,叶家就顶不住压力,将价钱从三万两银子降到一万两给卖了。 这一天清早,天色濛濛,叶荣领着一众改头换面的家眷低调出了城门,然后改从南山码头乘船由水路而走。 从城门到码头大约有五里路,待他们一行去到码头,天色已然大亮。 熙熙攘攘的人群,伴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正以独特的方式宣扬着它的热闹。 为了行踪隐秘及行程迅速,叶荣独自雇了一条船供一家乘坐。 船不大,从码头踩过舢板跳落甲板,再小心翼翼也觉得这船摇晃不定。 叶铃扶着叶夫人先上去,落到甲板那一晃惊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啊,这什么破船!晃得这么厉害。” “行了,有得坐就不错了,你还嫌弃!若是乱嚷嚷引来不该来的人,到时你出面应付去!” 昔日与她感情极好的叶征,听闻她抱怨,一上来立时横眉竖眼给她一顿劈头盖脸低骂。 “都别吵,赶紧到船舱坐好,准备启程。” 叶荣作为大哥,一声不悦的怒喝,几人只好忿忿闭嘴。 但在他们都钻入船舱之后,船家拔锚起航之前,码头上却突然有群人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 这群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跳上船奔入船舱。 “叶荣,你们这家无赖,债没还就想跑路……!” 叶荣听闻这怒斥,眼神登时一沉。 恶狠狠扫了眼船舱内众人,才起身往外走。 他打定主意,若追来的债主人少,就意思意思拿着银子将人先打发离开船再说。 但是他出到外面一看,心情登时直落谷底,简直遭透了。 除了领头欲奔进船舱抓人那家伙,外面甲板竟在眨眼间挤上了二三十人。 满满当当又个个怒容勃勃,船家见状,几乎都吓傻了眼。 “各位,叶某没想要赖掉你们的帐。不过一时间筹不到那么多银子,这才准备回祖籍将一些祖产变现,好将欠各位的债务还清。” 叶荣眼神深了深,一会就勉强镇定下来,“还请各位再宽限一些时日,叶某保证定会将银子还上。” “我呸!” 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上前一步,趁着身高优势,竟突然一把揪住叶荣衣领,“什么回祖籍变卖祖产?狗屁!”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姓叶的悄悄卷铺盖走路是打着欠债不欠的打算?” “今天将银子还清,你们爱去哪去哪,我们管不着。” 男子斜眼冷冷哼了哼,“反之,你们哪都不用去,就在这下水喂王八好了。” 叶荣心头直沉,但这时候,显然任他巧舌如簧也派不上用场。 这些人既然铁了心不见兔子不撒鹰……,难道他们这家子今天真要折在这里? “阮大哥,阮老板,你先将我放下来。咱有话好好说,阮老板是斯文人,动粗不是有损你身份。” 姓阮的男子冷冷一哼,倒不是因他哀求生出同情心,而是知道在这狭小的甲板上,叶荣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除了银子,其他一律免谈。” “阮老板……?” 叶荣笑脸僵硬,还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个,若我现在真有银子,肯定立马拿来还清。” 他双手一摊,满脸为难之色,“可我现在,实在是有心无力,请阮老板和各位再宽限一些时日,好不好?” “我叶荣对天发誓,” 他说着,向天竖起三根手指,“如果……” “什么狗屁誓言,老子不信这一套!” 阮老板不耐地呸一声,随后手一扬,“大家跟我进船舱自己找去。” 叶荣大惊,“各位、各位请听我说……。” 然而,这些如狼似虎的债主们,谁还有空在外面听他空口说大话。 在阮老板带头下,一窝蜂涌进船舱搜银子去。 叶征、叶铃、还有叶夫人,其余家眷及少数几个仆人自然不让他们乱翻行理。 于是,狭窄的船舱里,一会功夫就不可避免的上演了你推我抢的全武行。 冲突自船舱蔓延到甲板,混乱中,也不知谁推了谁,谁又撞着谁。 眨眼间,已有数声“扑通扑通” 的落水声响起。 有大呼救人的,有依旧忙着搜银子的……。 这繁忙热闹的码头,因为这出疯狂的戏码,更加热闹非凡。 两个时辰后,消息传回白云晞耳里,只知道叶家最终没走成。 银子被那些债主瓜分完毕,混乱中,叶荣与叶征皆被推落水里,最后救上来,兄弟俩都奄奄一息……。 转眼间,只剩孤儿寡母在码头呼天抢地大哭。 后来,叶铃受不了刺激,似乎突然疯了。 再后来,她跑入人群再不见踪影。 叶家,终七零八落家不成家。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大娘,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 白云晞十分意外的看着笑容满面疾步走来的周大娘。 周大娘进入她所在的偏厅,乐得合不拢嘴道,“少爷他,他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什么?” 白云晞腾地站了起来,激动之余下意识抓住周大娘手臂,“你说哥哥他可以重新站起来,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虽然,从程素素的言辞中,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个愿望真实现,她还是禁不住吃惊。 周大娘用力点头,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格外欢喜,“是真的,小姐,是真的,少爷他真的站起来了。” “那我去看看他。” 声音尚在,她人影已经飞奔出了偏厅。 周大娘望着她纤细背影,双眼莫名湿润起来,“老天保佑,小姐与少爷总算苦尽甘来了。” 当白云晞兴冲冲跑去见过白子墨之后,才知道,他倒是可以站起来了,但想要完全恢复得可用双脚走路,还需煅炼好长一段时日才行。 不过,白子墨能站起来,这已经是这段时间让她心情飞扬的最好的消息。 她迫不及待想让人跟她一起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南宫无殇便一改往日绷着脸一板一眼的冷峻形象,含笑大步踏进白府。 “云晞,子墨兄好了以后,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那件大事了?” 见过白子墨,真心替他欢喜的恭贺一场,南宫无殇就拉着白云晞到后院说悄悄话去了。 “大事?” 少女心中一动,迎上他似笑非笑的期待眸光,有意装糊涂,“什么大事?” 男子本与她对面而站,闻言故意欺近她身,意味不明的凝视她,低低“嗯” 一声,“云晞忘了?” 白云晞下意识想点头,然瞥见他隐含得意的目光,心里立时清醒,推开他,悻悻低笑,“不,没、没敢忘。” 这姑娘,反应挺迅速的嘛! 南宫无殇见她闪开两步,有些遗憾在想,他又失去一次一亲芳泽的机会。 眼眸一转,温柔波光自眼角浪漫而出,“那你说说,没忘的大事是什么?” 少女瞄见他计谋得逞的快意眼神,心里好不懊恼。 咬了咬唇,明亮眼睛眨了眨,她笑得狡黠,“这个……不如我给提示,你猜?” 南宫无殇错愕挑眉,静默一瞬,他欢喜低笑,“姑娘,还真有你的。” 该糊涂的时候,这姑娘怎么就突然变精明伶俐了呢! 第143章 心头难舍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一日,南宫无殇亲自前往白府接了白云晞一道往酒楼福临门去。才进门口,就见掌柜亲自迎了出来,十分恭敬道,“殿下来了,请随小的上座。” 南宫无殇脚步微顿,“人来了?” “来了来了。” 掌柜应得极快,脚步自更不敢怠慢。 白云晞与他并肩而行,没说话,不过眼神很明显无声在问:你跟谁约好了? 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是责怪,而是意外。 南宫无殇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稳步随着掌柜往二楼雅间而去。 到了二楼最里头的“悦韵” ,掌柜方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待里面有所回应,他道,“两位的贵客到了。” 白云晞更惊奇的打量了南宫无殇一眼,这时,雅间房门已开,她不好再相问,只得跟着走进去。 她才进去,立时有温和女声笑道,“这位姑娘就是外面让人称奇的女中豪杰,云晞对吧?” 很温和亲切的声音,只不过这自来熟的态度……。 白云晞心里怔了怔,这才抬头望去。 只见雅间里暗红的檀木圆桌主位上,坐着气质尊贵的一男一女。 两人年岁约莫三四十,不过男的长着一张严肃方脸,正隐含威严的打量着她。 而那满脸含笑的和气女子,气度虽雍容华贵,含笑眸子也不乏让人不敢放肆的威重。 但看她眉眼弯弯的和蔼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对她不生好感。 白云晞看一眼这双气质尊贵的男女,一头雾水的看了看南宫无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萧王妃你的眼睛还是那么犀利,一眼就看穿这姑娘的身份。” 南宫无殇微微含笑友好地冲那华贵雍容的女子行礼,又往她身边的男子略拱手,才介绍道,“萧王爷,她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白云晞。” “云晞,这两位是萧王爷与萧王妃。” 白云晞心头打个突,萧王爷王妃……这不是萧凉父母吗? 哦,萧王妃还有一个尊贵的身份,太后嫡次女,当朝两嫡长公主之一。 也就是,南宫无殇的姑母。 这关系还真够复杂的,少女暗暗抚额,却还是想不明白南宫无殇今日带她来见这两人有什么目的。 “云晞见过王爷王妃。” 回过神,白云晞乖巧的朝两位长辈执了晚辈礼。 说起来,她心里还真有点点惭愧。 别看萧凉在京城对谁都没好脸色,但这个从前让人畏惧的京城恶霸,对她的事……一向极上心。 就算嘴上有怨言,做起事来也踏实认真让人无可挑剔。 偏偏,白府与萧王府不过一街之隔,她却一直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这两位。 这才一直无缘得见这两位庐山真面目。 当然,白云晞之前一直不主动去萧王府拜访两位,是不想这两位误会她有什么攀附之心。 “云晞?” 萧王妃朝她招了招手,一脸亲切模样看着她,“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来我身边坐可好?” 念头转了几转,突然听闻萧王妃毫无架子的招呼……,少女微微一笑,随即走过去,“王妃若喜欢,自可直接唤民女名字。” 接下来,四人不时交谈几句,一顿饭下来,不说相谈甚欢。 至少,告别的时候,白云晞看得出来,萧王爷夫妇对她的态度是友善的,眼神是满意的。 席上,没提出什么明确目的。 饭后,两人的态度越发让白云晞云里雾里。 两人给她的感觉,嗯……怎么说呢? 有点像长辈相看的意思,不过跟相看儿媳妇的心思又有点区别。 当然,白云晞不会往这上面想。 就算那两位流露出这意思,她也不会认为南宫无殇会做出将她拱手让人的蠢事。 好不容易散了饭局,白云晞不愿立即回府,便拖着南宫无殇沿人少的一条杨柳堤岸慢慢走着。 “你老实交待,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南宫无殇低声闷笑,俊脸却端得一本正经,“云晞不是聪慧伶俐,难道你猜不出来?” 少女恨恨横他一眼,“我要真猜得出来,还需问你。” “云晞,你觉得他们夫妇如何?” 白云晞一头雾水,“什么觉得如何?” 南宫无殇意有所指的看着她,“就是觉得萧王爷他们夫妇为人如何?” 少女皱了皱眉,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才见一面同吃一顿饭,前后相处不过一个时辰,你想让我对他们给出什么评价?好人?坏人?不好不坏中间人?” “云晞,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实在太可爱了。” 南宫无殇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碰碰她额头,万分愉悦的勾唇轻笑起来。 不好不坏中间人? 这算什么形容? “好吧,我老实跟你说。” 南宫无殇牵了她小手十指相扣,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我想让他们认你为义女,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义女?” 少女吃惊地瞪大眼睛,半晌,兴致不怎么高的撇了撇嘴,道,“这主意真不怎么样。” “云晞,我不想你嫁给我之后受委屈,就算一丁点的委屈,我也不愿意让你受。” 白云晞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事,还是先容我想想。这好歹也算件大事,你总得让我跟哥哥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担心她嫁入宁王府之后娘家无人撑腰被人看轻或欺负……,他的心意她怎能不懂。 可随便认一对陌生夫妇做义父母? 她心里多少有些排斥。 “嗯,你怎么说服他们同意认我为义女的?” 南宫无殇默了默,神色复杂的打量她一眼,略略转开视线,才缓缓道,“萧王妃,也就是我姑母她一直遗憾自己膝下没有女儿,近来又多听闻你的传言,再加上你对她的儿子改造有功,她心里早就挺欣赏你。我开头抛个砖,她若不愿意,当不会自愿引这个玉。” “南宫,你在敷衍我。” 少女难得严肃的敛了笑,扣着他手指却站到他前面,昂起小脸凝视他,“这不是真正原因。” 难道她想听的就是这个表面原因? “真正原因?” 南宫无殇古怪地笑了笑,眉梢上扬,眼底流溢温柔与浅浅无奈,“你这姑娘,为什么该糊涂的时候偏偏那么精明?” 精明得,让他恨不得,只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姑娘,其实你心里有数,又何必非要问那么通透。” 摇了摇头,他仍不肯直言,只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轻呵气。 仿佛不经意一个动作,他早就做得娴熟无比。 而她经他无数次挑逗,仍抵不住那温热的让人敏感的暧昧气息……。 “流氓!” 少女耳根霎时红似赤霞。 低嗔一声,挣开他大掌逃也似的大步往前走去。 她早就知道,这人是一只披着一本正经人皮的狼。 一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大色狼! “哈哈,娘子何必害羞,为夫再流氓,这辈子也只对你流氓而已……!” 男子愉悦地放声哈哈大笑,追着前面纤细身影的目光,不加掩饰的流漾着让人羡慕的温柔。 “各取所需!” 少女听着他笑声,在前头懊恼的磨了磨牙,风吹过,将她细若蚊叫的嘀咕散得无痕。 白云晞回去与白子墨商量过这事,白子墨略作考虑便同意了。 南宫无殇的顾虑他焉能不明白,既然南宫无殇为他这个妹妹考虑面面俱到,生怕她嫁进宁王府会受委屈,他实在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何况,萧王爷夫妇认白云晞做义女,并不要求她改姓。 大伙一致认可这件事,萧王爷夫妇并没有随便让白云晞斟茶就算了事。 而是郑重其事的禀宗族上族谱,更方发请贴,大张旗鼓举办宴会祝贺她成为萧王府小姐。 这件事里,唯独萧凉作为最后知情人时,稍稍露了抵触情绪反抗了一下。 不过,他一人否决无用,谁也阻止不了萧王爷夫妇认白云晞做义女的决心。 匆匆,一个月过去了。 白子墨已经可以不需任何辅助直接自己站着走几步,而萧凉对白云晞这个突然崩出来的义妹,态度似乎跟之前差不多。 仍旧不时的“女人女人” 大呼小叫,在熟人面前,他甚至会不遗余力欺负她踩她两下,但其他人若想欺负她,即使言语上对她不敬,也会被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揍一顿。 昔日与他打成一片的京城纨绔,都说郡王笑变了,从往日喜欢出入花楼的好色郡王变成爱妹如命的好哥哥。 他身上这些仿佛细腻无声的改变,白云晞一如既往的没留意。 相反,除她之外,很多人很多双眼睛都将他点滴改变看在眼里。 一转眼,又过去一个月。 这天,已经到了白云晞成亲的大日子。 一大早,她就被人挖起来梳洗,化妆,盘发,试礼服等等。 为了实现白子墨亲自背着妹妹上花轿的愿望,白云晞硬说服南宫无殇同意将婚期延后一个月。 好不容易,白云晞从头到脚都被满屋的喜娘们折腾一新。 随着外面喧天的鞭炮声,司仪高兴的传唱声登时入耳,“吉时到,请新娘上轿。“白子墨背着今天一身娇红的少女,自她闺房一步步走向大门。心情紧张欢喜又夹着浓浓不舍,种种滋味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第144章 好多新娘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白子墨甚至不敢眨眼睛,湿意在眼眶打转。为防止眼泪滴落,他用力瞪大双眼,一瞬不瞬望着前面蜿蜒伸去的红地毯,轻声道,“妹妹,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宁王府有人敢给委屈你受,若是南宫无殇敢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哥哥。哥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云晞焉能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哽咽不舍? “嗯,不管我在哪,永远都记得家里还有哥哥。” 她轻声附和,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嫁人是喜事,尤其她嫁的还是与她两情相悦的。 不过今天之后,她就不仅仅是白子墨的妹妹。 他心头失落不舍,她哪会不懂。 “喂,子墨兄你太不够意思了。” 兄妹二人正轻声说着话,却忽然被大步而来还穿一身暗红的萧凉打断。 “你双腿尚在恢复当中,不宜操劳不宜操劳!” 他站在地毯前方,正正堵着白子墨,“她也是我妹子,今天背她出家门送上花轿的重任就交由我来做吧,你目前的唯一的任务,就是爱护你双腿。” “你也不希望她出了这家门,还日夜为你担心吧?” 白云晞一向知道这小子能说会道,可此刻见白子墨神色竟有犹豫意动,心里才真正吃了一惊。 “哥哥?” 萧凉下定决心要抢了白子墨这亲哥的活,哪能容她说下去,“子墨兄也觉得我说得在理吧?那现在赶紧换人,千万别误了吉时。” 白子墨还在犹豫,他双眼一转,立即再加把劲,“你将她从闺房背到这,就算已经给她送嫁了。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兄长的,什么力都不出吧?” 白云晞暗翻白眼,按照萧凉这小子的说法,难道今天她还得让三位兄长背过才算完全送嫁? 她可没忘记,萧王府有两位郡王,就是萧凉底下的弟弟年纪也在她之上。 不过眼角无意掠转间,她掠见了白子墨双腿在微微打颤。 心揪了揪,她拍了拍白子墨肩膀,示意他将她放下,“哥哥,他说得对,余下的路就让我这位义兄代劳吧。” 白子墨扭头看她一眼,依旧有些迟疑,“可是,现在将你放下地……不好。” 白云晞这才记起还有一条习俗,就是娘家人将她从闺房背出来,直到上花轿双脚都不能落地,不然视为不吉。 估计像她这种临时换“兄长” 的新娘,古今难寻。 她哑然失笑,静默一瞬,道,“这简单,让人拿张小凳子来,我踩到凳子上就不算落地了。” 萧凉眼神霎时大亮,她会出主意显然已经接受临时换“兄长” 这事。 不管她是真担心白子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萧凉此刻都不愿细究。 他只知道,这一刻,是他今生唯一有机会接触到新嫁娘的她。 不管往后如何,起码这一刻他心里欢喜圆满。 很快有人拿了小凳子过来,白云晞立时踩了上去。 萧凉已然站在凳子前面弯腰蹲身,“好妹妹,赶紧上来吧,让哥哥今天背你上花轿。” 白云晞不作他想,双臂往他肩膀轻轻一放,随后趴在他宽厚的背。 娇红入目,馨香环鼻,萧凉背着轻盈少女,脚步走得极稳,也极慢。 这旖旎一刻这美妙时光,他希望能永远留住,希望时间走得再慢点再慢点,希望这条通往花轿的地毯长些再长些。 今日出了这门,来日,他只能将回忆珍藏。 白府只是三进宅子,萧凉走得再慢,还是走到了门口,看到了花轿。 南宫无殇一身大红喜袍高踞马上,按照皇室娶媳妇的规矩,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亲自来迎亲。 不过在他心里,他今日是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回家。 不是以宁王的身份,娶宁王妃回王府。 所以皇室的规矩,他不想守。 萧凉看见他亲自来迎亲,一点也不觉意外。 反倒是走在旁边的白子墨,看见俊逸喜气的新郎,有一霎惊讶。 随后无比高兴的笑了起来,今天再见,他对南宫无殇这个妹夫更满意了。 南宫无殇以亲王之尊亲自来迎接花轿,这表明他对白云晞重视,更表明对白云晞的尊重。 白云晞瞄见他一脸放下心来,又满眼感动几乎要落泪的模样,一时还有些茫然不解。 毕竟,在她的观念里,就没有新郎不来接亲的规矩。 南宫无殇这个高大俊逸喜气的新郎在看见竟是萧凉背着他的小妻子出来送上花轿,眼神立时变了变。 他不着痕迹凝着萧凉打量一下,听司仪高唱“花轿起” 这才收回视线,调转马头走在前面。 如果直接将新娘从白府迎回宁王府,中间的路途并不远。 不过,宁王是南苍战神,他成亲是大事。 按照皇室传统,迎亲队伍得在城里绕一大圈,才能最终将新娘送入宁王府。 而全城百姓得知宁王今日成亲,一早就去到迎亲队伍必经的街道占好位置等着看热闹。 好在南宫无殇身为超一品亲王,就算他现在不是领兵几十万的大将军,依建制他也有三千亲卫。 为了保证迎亲顺利,他名下三千亲卫自是全员出动,全部到迎亲必经的街道维持秩序。 所以这会,看热闹的百姓虽然多得可用万人空巷来形容,但有这三千亲卫压阵,这场面自是热闹而不乱。 琐呐喧天,炮竹齐鸣,人人笑容灿烂,这场面真是说不出的热闹欢庆。 百姓除了有热闹可观,还有喜糖喜饼可拿,岂能不笑容满面。 这也是白云晞财大气粗,想着让全城观礼的百姓都沾沾自己成亲的喜气,小手一挥,无数银子就哗哗花掉,换成现在一袋袋发放到百姓手中的喜糖喜饼。 炮竹声声一路和鸣,琐呐喧天时时入耳,骑着骏马走在前面的南宫无殇,这一路上,笑容就没有减过一丝半点。 萧凉将新娘子背上花轿之后,又非要加入送亲队伍,将这“义妹” 一路护送到宁王府去。 南宫无殇在前,中间隔了花轿,后面才是送亲队伍。 萧凉在后面远远望着他笑容灿烂的侧脸,心头万般不是滋味,恨恨的……,盯着花轿望了望,心又苦苦的。 百般郁结千种愁肠,最终目光凝落花轿那一抹朦胧倩影,全化作只盼她欢喜安好的满满心愿。 迎亲队伍得绕城一圈,这时间自然不短,所以一路上,不管是迎亲的还是送亲的,速度都不算快。 就在萧凉心头又苦又涩又酸的时候,在新郎南宫无殇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时候,长长的迎亲队伍到了一处多岔路口。 南宫无殇沿着岔路拐入右边,萧凉已经完全看不见他背影,花轿还在另外一条街道中间。 街道两旁,同样站满了看热闹沾喜气的百姓。 最外围,也同样有宁王府的亲卫在维持秩序。 萧凉随意掠一眼四周,眉心没来由的突地跳了跳。 “这大喜的日子,谁敢跳出来闹事扰了她吉时,爷定不饶!” 低声咕哝着,他神色依旧漫不经心,但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 然而,今日他郡王笑的恶霸之名竟也震不住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 就在萧凉警兆突现的时候,花轿正接近那个复杂的多方岔路口。 其中一个轿夫左脚莫名拐了一下,花轿立时一顿。 萧凉心中暗道不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有数道人影闪电般自人群飞起掠出。 他们所冲的对象,自是花轿中的新娘白云晞无疑。 手起刀落,鲜血如花喷溅在大红花轿上,八名轿夫几乎同时非死即残倒地。 花轿停下,数条蒙面身影直掠花轿。 萧凉隔得远,乍见人影朝花轿急射一刹,浑身血液冰凉。 凉意浸透之后,就是物极的热血愤怒冲上头顶。 他一声怒喝,“别伤害她!” 怒容急,飞身起,连分毫犹豫也没有。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忌讳,直接脚尖蜻蜓点水般掠过众人头顶,急奔花轿而去。 惨叫声,未响彻已断歇。 惊叫声,却如涛天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惊拍而起。 南宫无殇急急调转马头回掠,然而,他还未赶回到花轿所在,就望见花轿周围,鲜血喷溅染红一地,血已凉,那凉意直渗他心头。 “云晞!” 一声急忧疾呼,他弃马飞掠。 但是,这个时候,花轿中的白云晞早被制住了。 那些身手矫健的人影,早有预谋在此伏击。 他们早早混在百姓中,只等花轿经过。 纵然南宫无殇有所防范,又哪里料到真有人敢在他成亲这天劫他的新娘。 他忧心怒急疾呼,呼不回被贼人劫持掠去的新娘。 他目眦欲裂飞身要追,但却在下一瞬惊得愕住了。 因为花轿被毁,新娘失踪的瞬间,数个蒙面贼人腋下皆挟着一道穿着大红嫁衣的纤细新娘。 最要命的是,他们一人挟一个穿嫁衣的新娘,却不是往同一个方向逃。 而是借着这个多岔路口便利,利用满城看热闹百姓来藏身逃逸,眨眼间,几个起落,这些贼人就挟着新娘四散分逃开去。 第145章 疯狂的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大部份人还没反应过来,轿夫倒地花轿被毁新娘被劫,一切不过瞬间。 百姓惶惶目瞪口呆傻在原地,南宫无殇寒着脸审视片刻便作出判断。 “天浔,领十二卫每两人一组分各方向去追,” 顿了顿,他又道,“亲卫原地疏散百姓,不得引发骚乱,其他人跟我一道往正南方。” 不能凭匆匆一眼就断定孰真孰假,不能拿她冒险。 所以南宫无殇宁肯分散力量各方向去追,至于他自己选择往正南方,是因为他目睹那贼人挟着那道身影,跟白云晞身形最近似。 但,对方早有备而来,又岂会让他如此容易追到堵住。 瞧瞧对方为了混淆视线,暗中准备了好几个“新娘” 就是最明显的证明。 “鲁乞,传我命令,立刻封锁所有城门。” 只要人还留在城里,要追寻到还容易些。 若出了城离了京,再想寻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鲁乞面露难色,“主子,这……只怕不行。” 南宫无殇目光一敛,异常俊朗的面容突现让人胆战心惊的肃杀之气,“什么后果自有我一力承担,现在快去传我命令。” “是。” 鲁乞脸色一肃,立时领命而去。 不过,就算南宫无殇将人留在城里,一时半会也难有确切消息。 京城之大,占地之广且不说。 就说城内人口,最少也有十几万户,若到最后只能用笨方法敲开一户户人家来查探。 除非调个几万禁军同时搜城,不然,单凭宁王府三千亲卫的力量,就是花上三天三夜也未必查得过来。 一转眼,南宫无殇所追踪正南方向的贼人就失了踪迹。 倒不是南宫无殇追踪功夫不到家,而是这方向路况最为错综复杂。 追到越远,踪迹越发沓然,南宫无殇心情越沉重。 “云晞,云晞,你到底在哪里?” 此刻,白云晞也很想留点线索提示一下他们。 只可惜,她有心无力。 因为从贼人闯进花轿将她劫持开始,除了眼睛之外,她全身皆动弹不得。 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劫掠白云晞的贼人根本没有往任何地方逃去。 挟着她出了花轿之后,直接隐在百姓中拿件普通衣衫往她身上一套,再扯掉红盖头弄散她秀发,谁也不知道她就藏在看热闹的百姓里。 待到南宫无殇连下数道命令再追时,贼人劫着她随着疏散的百姓非但没往城外走,反往城中普通的民宅走去。 当然,白云晞没有机会看清她被劫到哪里。 因为路上,她直接被人敲晕了。 待她再醒过来,只发觉自己浑身被绑着,还被关在一间空荡荡的旧房子里。 正对面,是紧闭的木门,右边,有一扇不大的窗。 从窗户漏进的光线判断,此刻天色大约还不晚,除此之外,她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有用信息来。 她没有试着呼叫救命,既然那些贼人放心将她独自关在此处,又不堵住她嘴巴,自然是笃定她呼救也无用。 不呼救,白云晞试图站起来,然而,她才试着挣了挣反绑背后的绳子,就听闻有人从外面打开锁头的声音。 接着,门推开,几个蒙着面的壮硕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的目光明显透着半点也不友善的冷酷,这是预料中可见的。 白云晞不觉得可怕,但这五个蒙面人中,走在最前面那个,竟肆无忌惮的用那种让大部份女性都觉得惊恐恶心的眼神盯着她。 她几乎立刻意识到这些人的意图,他们想轮番上阵强了她! 这时候,说心里不害怕,绝对是骗人的假话。 但害怕除了更能刺激起这些人的兽欲外,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白云晞暗暗吞了吞口水,不停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慌。 “你们将我掳来此处,无非是拿钱办事而已。”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从容一些,昂起头,并坦然露出笑容,“对方给你们多少钱?只要你们将我送回去,我付对方三倍的钱给你们。” “嗯,你们也许未必知道我是谁。” 不待那些人出声,她直接将自己最诱人的优点提出来,“我姓白,撇去萧王爷义女与准宁王妃这两个身份,我还是京城客似云来的东家。京城大半的酒水及大半马车都是我名下产业生产出来的,所以比有钱,我想付钱给你们的人绝对比不过我。” “有钱虽然是好事,但也不见得谁都会贪钱。” 五人中蒙着灰色面巾的男人冷笑一声,“至少我们,只拿我们该得那份。” 劫匪还讲道义? 白云晞心头一沉,这么说这些人并不是普通那种拿钱替人办事的劫匪。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表示她就真到了绝路。 “好,各位既然是不在乎钱多少的好汉,此事我就不提了。” 少女仍旧坦然从容,光线微弱,让人很难看清她脸色究竟有没有明显变化,“那就跟各位说说我的身份好了。” “你的身份?” 又有人不屑地冷笑,“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是萧王爷的义女,是准宁王妃。这些已经听过了,你还有什么新鲜身份?” “没有其他新鲜身份。” 少女大方摇头,“不过各位可明白这两个身份代表什么?” “你少拿身份说事,如今你人在我们手里,难道还想用这两重身份恐吓我们!” 有人再度冷笑,满口透着浓浓鄙夷嘲讽,“不自量力。” “错,” 少女面色一正,严肃道,“我不是想用这两重身份恐吓你们,而是提醒。” 蒙着灰色面巾的男人大概是这几人的首领,闻言,极度不屑地哼了哼,“提醒我们?” “就是提醒你们。” 白云晞哪还能在乎对方不屑的冷嘲热讽,只能趁着对方还没有对她动手之前,抓紧时间尝试打动他们,但又不能表现太过心急,以免被他们看穿反而坏事,“就算你们不在乎钱财,甚至要告诉我,既然今天敢干这事,就是提着脑袋豁出去。”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不在乎钱财不在乎自己生死。可你们的家人呢?难道你们也不在乎家人的性命?” 她赌,这些拿命搏钱财的人,不至于个个都是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只要有那么一两个还有家小,自然就会犹豫会动摇。 只要有人犹豫动摇,事情就还有寰转的余地。 因此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睁大眼睛暗中做好准备仔细观察这几人的细微表情。 幸运的是,她赌对了。 而且,她明显从最前面那个蒙灰色面巾的男人双目中看出了,她想要看到的犹豫。 虽然只是闪眼的功夫,但这细微变化已让她看清,这也就足够了。 心下暗松口气,她再接再厉的游说起来,“你们自己应该可以想像得到,今天你们劫亲这么大的事情,全城百姓都看着。就算让你们逃过一时,你们以为能避过一世吗?” “就算不为我,只为了皇室颜面,你觉得今天之后,你们还能长久的活下去吗?” “再退一步说,即使你们侥幸成功隐姓埋名,但你们的家人呢?害了我这个准王妃,不说宁王会如何,最起码皇室不会容许伤了他们颜面的匪徒再活下去。一时半刻找不到你们?这不要紧,你们的家人迟早会暴露出来。” 观察到那首领模样的男人神色渐渐生变,她信心越来越大,“到时,朝廷可以用他们逼你们自己主动现身。那么现身之后呢?你们觉得朝廷会放过你们与你们的家人吗?” 少女笃定地摇头,斩钉截铁的口吻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不会,不管你们现不现身,你们的家人到时绝对死定了。而你们,也躲藏不了多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逃不了的!” 有人冷冷反驳,“现在不做都已经做了,你已经被我们劫来这里,反正迟早是个死,我们为什么还要放了你?” “而且,谁说最后我们一定逃不掉朝廷追捕?” 白云晞淡淡道,“不相信?不相信阁下就不会问出这番话来了。” 会问,就证明心里犹豫,而且明显已经相信了她说辞,只不过碍于面子不肯直视不肯承认罢了。 “你们已经将我劫来这里不错,但只要你们现在将我送回去,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事后必定不会追究你们一丝责任。” 她顿了顿,声音透出几分愤恨,“你们不过拿钱办事,我事后要追究,当然是追究幕后出钱买凶的人。” “有这么便宜的事?” 有人不信,冷笑着再反驳,“将你放回去,你付给对方三倍的钱,还完全不追究我们责任?当我们是三岁小孩来骗吗?” “这话又错了。” 既然这些人不急着扑上来对她用强,而且现在眼见又被她说动摇了,白云晞心神定了不少,“你们觉得我这么做,对你们来说就像是无本生意一样。但这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保全性命更重要。” “我付出相应代价,从你们手中保全我性命,这不是很应当的事?” 第146章 慢慢享用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几个蒙面人沉默了,他们默默交换着眼神,很显然已经被她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打动了。 做下这件事前,他们确实是存了豁出性命搏一把的心思,但真涉及到为了这点钱付出性命,甚至付出家人性命,他们又动摇了犹豫了。 如果现在还能回头,还能有更好选择,他们为什么非要一条道走到底呢? 这些蒙面人沉默的瞬间,眼中皆露出一定程度的迷茫。 白云晞瞅准时机,继续游说他们,“我可以性命发誓,只要你们悄悄将我送回去,我绝不会再追究你们责任。相反,还会覆诺付你们三倍的价钱。” 犹豫片刻,有人终抵不住她画那张诱人大饼的香气诱惑,低声急速问道,“你说话算话?保证事后绝不找我们麻烦?不仅你还担保其他人绝不会追究我们责任?” 少女面色严肃,极认真答,“你们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我要追究责任自然追究付钱让你们办事的人。” 有人松口气,其中已经有两三个人神色意动,很明显已经露出被她说服的倾向。 白云晞默默住了口,适时做个旁观者。 这时候,该是他们自己人内讧或动员说服其他几人,她不出声反而更好。 果然,就见有人低声劝道,“头,她说得有理,我们虽然不怕死,可我们冒险犯案还不是为了钱吗?既然换个方式能让咱们过得好点,还不至连累不该连累的人,我们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蒙着灰色面巾的男人皱起眉头,冷冷扫一眼低声游说的男人,戾声吼一句,“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人接着劝说,低声嘀咕的言语中明显透出不服,“活人还有给尿憋死的理。” “总之这出尔反尔的小人,我不做!” 首领撂下话,又狠狠扫一眼其他已经意动几人,“你们真怕死,等做完这一票以后那都散了,各回各家去。” 白云晞心头倏地一凉,做完这一票? 这个男人竟一点也不心动? 非坚持守信用完成她这笔买卖! “大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不能坐以待毙,眼一转,带几分鄙夷,冷冷讥笑道,“我猜,你一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一点也不在乎对我下毒手之后会遭到什么报复。” “你这种人,看着坚持原则很讲道义,实际不过自私自利毫不顾及别人安危而已。” “你这是找死!” 首领男人瞬间暴怒,红了眼死瞪她。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 少女非但不怕他威胁,还继续云淡风轻的口吻挑拔,“就算被我说中,你也不用恼羞成怒。你没有家小负累,想坚持原则就坚持原则,你不怕被朝廷追究,你一走了之隐姓埋名也容易,你自说得轻松也做得轻松。这本是事实,你还怕被我说出来。” “但你只顾及自己,丝毫没有为你的这些兄弟考虑,更没有为他们家人考虑,难道不是自私自利?” 瞄见蒙灰色面巾的男人目露凶光,白云晞心底一凛,连忙道,“当然,这只是我随口猜测的。实际也可能是,你一直将他们当生死相交的兄弟,你希望能一直护着他们。只不过,若你今天真不肯尽快放我回去,以后你这个大哥想护着他们的愿望,只怕就悬了。” 差点忘了,这些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就算真有家小负累,在义气面前也有可能不顾一切。 领头的男人哼了哼,没说话,倒是另外的人阴恻恻冷笑道,“还算你这个小娘们识相,你真以为我们大哥是什么人?随便你挑拔离间?” 这话本是警告白云晞的意思,不过听在她耳里,却让她心神微定。 很明显,她刚才那软硬兼施的话,已经在这几个人心里起了不同作用。 只要这些亡命徒不是真抱成一团就好,最起码短时间她还有隙可乘。 “喂,你们几个在里面磨蹭什么?” 还不到白云晞再想出其他办法,外面突然有人极不悦的冷声喝了起来。 单听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外面那人自视甚高,最起码在地位上,他自觉高出这几人一等,不然也不会高高在上训斥下属的口吻。 白云晞心凉了半截,如果眼前这几个亡命之徒除了拿钱替人办事之外,连主都做不得,她刚才不是白费唇舌。 她不是怕白费唇舌,而是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幕后之人不会允许她完好无损的走出这间屋子。 “拿钱的时候干脆利落,办事时却拖泥带水磨磨蹭蹭,你们是不是不想办这差事?” 又一声冷哼,越发显露外面那人心中不满。 “我们不过只拿到一半钱而已。” 也许认为自己被人落了面子,蒙灰色面巾的男人立时恼怒反唇相讥,“若不满意,现我们两清算了。” “哪那么便宜的事?银子拿了,事不想办?” 外头又森狠冷哼,似乎已被屋里几个不听话的蒙面人激出怒火,“行,银子留下,命留下,事就不用你们办!” 白云晞心头寒意更甚,如此狂妄不屑的口吻,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外面不止一个人在,而且外面那伙人的身手绝对比屋里这几个高。 可她心思电转,却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外面一伙人身手比眼前这几人好,为什么还要出钱雇这几个人来办事? 难道,外面那伙人不愿意露面? 她倒不至于自大到以为外面那伙人不愿意露出是不肯强她……。 对于没有善恶道德准蝇的人来说,用这种手段对付她一个弱女子,那些人大概连眼也不会眨一下。 唯一可以合理解释他们不愿在她面前露面的原因,只能是他们怕她认出来。 但听这声音,白云晞可以百分百肯定,她认识的人里面绝对没有这样的。 她想不出所以然来,眼前这几人明显已经被外人狂妄威胁的口吻激怒了。 “说好的,你们出钱,我们办事!” 虽然首领已经被气得额头青筋突突,但显然他颇为顾忌外面那伙人身手,只能用力咬牙将怒火死命忍着,“现在又来这看着,是不放心?” “既然如此,我们拿一半的钱办一半的事,也没坏规矩。阁下若真想将我们兄弟几个都灭了,只怕也不容易。真惹急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谁能保证到最后,阁下一定是赢家!” 蒙灰色面巾的男人也会软硬兼施这一套! 一番不肯相让的敲打后,外面果然沉默了。 白云晞心情却直沉谷底,待这两伙人达成一致目标,她就真难逃出生天了! 可是,眼下这情况,她还能再做什么? 逃跑? 还是省点力气别妄想了。 用钱反收卖? 有外面那伙人在,这招估计也用不上。 思来想去,白云晞想得脑壳都疼了,仍旧没有想出一点办法来。 她默默无言,在动脑想办法的时候,只能先装作怯弱的模样隐含恳求看着屋里这几人。 同情弱小是人的天性,希望暂时这几人不会对她动手。 “既然他们不愿意继续也不稀罕再拿另一半银子,那就让他们走吧。” 突然一道温柔女声飘来,很柔婉的声音,白云晞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个女人不是应该在深山寺庙里待着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里? 今天这场意外是这个女人谋划的? 是她吗? 真的是她吗? “小姐,这不妥!” 先前那趾高气扬的男声刻意压低声音,似在对那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劝说,“事情只做一半,万一他们将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后果堪虑。” 小姐? 白云晞心头迷雾顿见天日,她心明眼亮了,但心头却越发沉重了。 与眼前这几个用钱雇来的亡命徒不同,外面那伙人显然是家奴。 这种人,往往对主子忠心耿耿,根本没有她策反的余地。 难道今天,本该她成亲的大喜之日,真要变成她的丧期她的死忌? 不甘心啊,无论如何她也不甘心! “我意已决,绝不勉强别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 还是女子柔婉的声音,不过态度甚为坚决,那强硬口吻似乎半分商量余地也没有,“你们叫他们出来,只要他们能发誓保证不将此间的事泄露出去,那就让他们离开吧。” “小姐!” “好了,不用再说。” 柔婉的声音带着不容质疑的强硬,不耐道,“将人叫出来。” 白云晞疑惑地竖着耳朵,外头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也许因为这门隔音效果太差,她专注倾耳听着,竟然将他们谈话听得七七八八。 真将眼前这几个人放走? 她怎么觉得这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不对,这番话不是说给她听,而是故意说给眼前这几个亡命之徒听的。 目的,也许是为了先松懈他们的戒心。 这么说,外头那些人,果然还有后续动作。 可这猫腻,又是什么呢? 白云晞还未分析出个结果来,心头却蓦地一凛,因为这时候已经不用她再费心思考了。 第147章 逃无可逃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关着的窗户有淡淡青烟飘进来,屋内光线昏暗,那几个亡命之徒大概心思都在别处,根本无人注意到窗户飘来的青烟。 但白云晞注意到了,现在,她是枮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她时时刻刻都得绷紧神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先嗅到了空气中异常的气味,才悄悄转目凝了眼窗户。 发觉不对之后,她立时屏住气息。 不过,她也不知道这阵青烟会飘多久,她能闭气的时间有限。 时间一长,她也不可避免要受此毒害。 此刻,她能怎么做? “小心,他们在放毒烟。” 心一动,嘴便叫破,“放你们离开是假,将像样暗害在这是真。” 一喊完,白云晞立即再度紧闭嘴巴。 屋内几个蒙面人登时大惊,在她提醒下,立即就注意到窗户飘来的青烟。 “卑鄙!” 有人愤怒呸一声,转身就要拔门冲出去拼命,“头,差点被他们暗算,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 门外有声音嘲弄传来,“这时候,你们还有什么资本拿来拼?” 白云晞浑身血液瞬间凉透,外面的人如此有把握,只能证明从窗户飘来的青烟绝非寻常。 而且,依这语气,一定是肯定他们所有人已经中招且无力反抗。 这缕缕青烟到底什么鬼如此厉害? 白云晞飞快换气,虽不可避免要吸入少量青烟,但现在这情况,她能撑得一时算一时吧。 换口气后,她眯着眼睛也不用再费脑子研究了,因为屋内这几人,随着青烟飘散已经有人出现了症状。 那是,面色潮红双眼透着最迫切情欲的赤果果模样。 这些青烟竟然是迷情香一类的东西! 白云晞大惊,她的命运到这里果然无法改变了吗? 果然,只一会,就见屋内几人皆出现不同程度的色欲来。 不、不,她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改变结果。 少女紧紧握着拳头,修剪得圆钝的指甲竟在她紧张中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 快速换一口气,她警惕的盯着屋内几人。 然后扬声往外面喊道,“秦清映映郡主,我知道外面是你,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南宫他不喜欢你吗?” “如果弄不清其中原因,我敢断言就算你今日除掉我,来日他也绝不会肯娶你。” 才喊了两句,她就觉得自己血气翻腾。 不行,这青烟的迷情香太浓郁了。 外面一片沉寂,除了微弱的风声再没有一丝动静。 顿了顿,白云晞仍旧不放弃,“反正如今我已在你的掌控之下,自知今日绝无幸理。但我放不下他,即使知道你如今阴毒害我,我心里却也清楚你是真心喜欢他。” 说到后面,白云晞都有点语无伦次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她只觉得自己口干舌躁的,难受得要命。 “如果我今天死在这,来日你能全心全意照顾他,我就算死不瞑目,也能勉强放下心事。” “秦清映,你敢不敢进屋子?你若敢进来,我就将他不喜欢你的真正原因告诉你。” 这话一落,外面果然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可。” 有男人沉而急的声音拦住,刚才的脚步声骤停。 “她这么说,不过想骗你进去而已。” “秦清映,是不是骗你,你自己衡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过了今天这店,来日可没有后悔余地。” 白云晞咬破嘴唇,继续大声诱惑秦清映。 屋内几个蒙面人,似乎已经受不了青烟带来的刺激,看她的眼神个个都冒着骇人精光,人人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才解恨。 白云晞心惊不已,心里更着急,但这时候她除了戒备他们靠近尽量诱秦清映走进这屋子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秦清映若受不了她盅惑真踏进这屋子,那她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只怕今日她真难逃出生天了! 白云晞没有时间来哀伤绝望,现在,为了尽量活下去,她得分秒必争。 “难道到了现在,我已经被你彻底控制你还不敢面对我?” 她故意大声不屑地冷笑,“如果这样,你还是不要进来的好,你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我的夫君南宫。” 也不知是被白云晞这话刺激到,还是秦清映果然自信满满,居然不顾劝阻“吱呀” 一声推开了门,施施然走进来直到白云晞面前才停住。 她居高临下望着双手被反绑背后的白云晞,柔弱清艳的脸庞堆出无比温婉的笑,“白云晞,我进来了,你有什么遗言趁早说吧。” “你确定真让我这么大声说出来?” 白云晞无动于衷的迎上她得意眼神,淡淡道,“那事关你隐私……。” 秦清映蹙了蹙眉头,冷眼扫一圈屋内,不太情愿地蹲了下去,“好,现在你轻点声说,总可以了。” 白云晞没说话,歪头似笑非笑盯着她,眼睛骨碌碌地转,示意她主动再靠近点。 秦清映心里虽警惕着,但视线触及她身上的绳子,又暗自放下心来。 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再将身子挪过去一点,连下意识的按照白云晞示意将脑袋往她跟前凑去。 但白云晞却不满她拿耳朵对着,又掠转眼睛示意她面对面听她说。 秦清映心里不满,不过既然已经做到这地步,再退让白云晞一次就是。 反正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之后,白云晞休想再完好活着出这屋子。 好在这个时候,一直与秦清映待在外面的男人也涌了进来,虽然同样蒙面,但从气势来看,显然比之前几个难对付多了。 而且,白云晞早就推定这些人是绝对忠于秦清映的家奴。 他们一涌进屋里,立时自发的戒备围着那几个亡命徒,大概是怕那几个已经受迷情香影响的匪徒对突然做出对秦清映不利的举动。 这无异等于为白云晞争取了机会,所以她更要抓紧时机不遗余力将秦清映诱到最近前。 就算秦清映与这些人事前服过解药又如何,她今日无法活着出去,秦清映也别想好过。 秦清映虽然对于她一再要求不满,无奈心里实在太想知道南宫无殇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所以冷着脸还是遵照白云晞所示挪近过去与她面对面。 突变就在此刻而生。 谁也没有料到,与秦清映面对面的少女会意外发难,朝对面蹲地相对的秦清映猛地一撞,将秦清映撞倒之后,白云晞直接整个人压上去,不顾秦清映挣扎,嘴对着嘴大大鼓着气。 一口吹得比一口猛烈。 屋内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住了。 就是被白云晞压在底下的秦清映,也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不清她这么做的用意。 只觉得被她不停朝嘴巴吹气无比恶心,偏偏一时半刻又推不开白云晞。 秦清映急了,见旁人依旧傻楞楞没反应,不由得尖声大叫,“木头,快点将她拉开。” 众人听闻尖叫声才如梦惊醒,会武的男人要拉开白云晞,那还不是一根指头动动的事。 秦清映好不容易坐起来,恶狠狠瞪白云晞一眼,直觉恶心的不停拭嘴巴,半晌,才恨声道,“你个疯子,到底想对我干什么?” 白云晞吃吃一笑,“秦清映,映郡主,你该不会现在还天真的以为我想对不轨吧?” 干什么? 难道她压着这个女人朝嘴巴吹气,她不累不恶心? 看见她讥讽笑容,秦清映面色一变,“你,你骗我进来就是想让我吸进迷情香?” 白云晞漫不经心地眨了眨眼,“不然你以为呢?” 秦清映冷笑,“我既然敢进来,自是早做了准备,才不怕你使诡计……。” 然而话未落,她脸色又陡然变了变。 早做了准备,不怕吗? 白云晞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怕的话现在这张脸变得这么难看是为哪般? 所谓解药,真正起作用一定有条件限制吧。 现在,瞧秦清映难看的脸色,白云晞知道她很幸运的猜对了。 这个时候,那几个在屋子里一直待着的亡命徒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面色赤红,呼吸急促,额上汗珠豆大如雨,一颗颗正欢快的往下滚。 后面进来那几个人,那几个是秦清映家奴的蒙面人瞧见情形不对,为首的就欲强行将秦清映拉出去。 然而这时,那几个亡命徒已经被情欲迷了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只凭着男性与生俱来的身体本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不但瞬间将围着他们几人的农奴打到一边去,还直接朝着散发诱人馨香的人疯狂奔过去。 当然,屋里散发出处子馨香的,绝不仅仅只有白云晞一人而已。 为首的家怒还来不及将秦清映拉出屋子去,那几个亡命徒就有三个朝她扑了过来。 咳,不是她比白云晞更有吸引力,而是,很不巧的是她此刻站的地方离那几个亡命徒较白云晞近一些而已。 既然是下意识满足身体需要的求欢行为,这些亡命徒自然遵从味觉上最直观的需要。 屋内惊呼声,打斗声,霎时夹杂一片。 仍旧被绑着双手双脚的白云晞唇边噙出一抹复杂笑意,靠着墙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148章 霸气的霸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她已经尽力了,结果如何,已非她人力可扭转,只能全凭天意。那抹笑,她笑得凄然,笑得幽寂,笑得好不甘心。 伴着眼角悄然滑落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狠狠撞疼了南宫无殇的心。 他杀气腾腾闯进屋子,一眼望见的就是他的妻,闭着眼睛露出绝望如死的凄然之相。 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他心头此刻的疼痛与愤怒,所有难以宣泄的怒火都在无形剑气里化为实质的最凌厉杀着。 “你们,统统该死!” 白云晞乍然睁开双眼,望着眼前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的男子,手挽剑花招招直取人命。 这一刻,她亲自见证了传说中万民景仰的南苍战神,俊美容颜一旦染了杀气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是最完美的杀神,是一眼就让人胆战心惊的地狱修罗。 却是她的夫君,是她坠落死亡绝谷前的救赎。 刀光剑影与喷溅鲜血,在这狭窄的屋子里诡异交织起舞。 白云晞欢喜含泪,对如此恐怖的血腥画面不觉害怕,反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追随着那抹俊颀的修长身影。 “云晞,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还来不及生出更多感触,却在转眼落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愕然眨了眨眼,他这解决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她一时根本没有想到,一个男人被刺激到发疯之后爆发出来的潜能有多么惊人。 原来绷紧的弦断了,心,绝望成灰,死了。 此刻,被她疼惜歉意的眼神灼痛,被他用力拥在温暖的怀里,她冰凉坠到谷底的心,又渐渐鲜活了过来。 “咳咳……南宫, 不迟,我没事。” 他大手几乎勒得她纤腰透不过气来,少女不得不用力咳了几声,提醒他,“不过,你再这样勒下去,就难保证不出事了。” 原本这话,玩笑成份居多。 但南宫无殇触及她不正常泛红的俏脸,心头一凛,登时有些慌了手脚的弄掉她身上绳子,然后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云晞,你等等,再撑一会,一会就好!” 白云晞听着他小心翼翼哀求般的语气,心里正觉奇怪,但就在此时,屋里似乎传来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息。 脑袋轰的一声,她突然记起自己之前也吸入不少迷情香的青烟……。 闻着他身上散发的男子阳刚气息,眼角斜斜上扬瞄着他俊美异常的侧脸轮廓,心里似乎蓦然生出几只猫爪,抓得她心头痒痒的难受。 “南宫,她呢?她在哪?她有没有事?” 萧凉一连串关切的询问声远远传来,险险打断了白云晞脑中忽生的旖旎脸火烧一般的红,她揪着南宫无殇衣襟,缩在他怀里眨着已经氲氤几丝情欲迷雾的水眸,无意识的呢喃,“南宫,我难受……浑身都热得难受。” 萧凉提着双刀怒狮一样奔进破落院子,一眼就瞧见少女情动难控的娇羞模样……。 心,似被人用刀狠狠剜了一块肉般猛地一痛。 眼眸光泽立时黯淡,他下意识撇开视线,硬从喉咙里挤出他努力粉饰平静的声音,“南宫,你先带她离开,这里交给我。” 南宫无殇低头看了眼已经意识迷糊的少女,掠了掠扭头奔进屋的身影,心里喟叹一声,“好,那我先走了。” 声落,人影登时淡如空气,渺然无迹。 萧凉奔进屋子一看,也不知南宫无殇之前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除了绝对忠于秦清映那几个家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外,其余深受迷情香影响的五个亡命徒,除了受点不轻不重的伤外,竟没有一人有性命之忧。 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五人受迷情香影响此刻心智已失。 只凭着身体本能需要,一个个喘着粗气如狼似虎的扑向没有受一丝伤的秦清映。 这本是她为白云晞准备的,结果现在她自己享受了。 萧凉将已经踏进去的腿再缩了回来,就抱臂站在门口,噙着邪恶残忍的笑意冷眼看着那几个亡命徒眨眼将秦清映身上衣裳扯烂……。 秦清映毕竟服过解药,此刻她意识尚存。 身上乍然遭受难以承担的重量,登时吓得大惊失色,眼角瞄见萧凉,立即不管不顾的尖叫着向他求救,“萧郡王,求你救救我,快将他们杀了,快将他们杀了!” “杀了?” 萧凉勾唇盯着她惊恐发白又交织着情欲潮红的脸,笑得邪肆从容,“没有他们,你会难受,很难受,你真舍得让爷杀了他们!” 说罢,他转身。 关上门,但守在门口并不离去。 里面,几乎同时传来凄厉夹着粗喘的各种声音。 “女人,为了你,爷今天也算牺牲大了。” 他扯下两团衣裳揉了揉塞进耳朵里,继续无奈嘀咕,“非逼着爷毁了纯洁的心灵,在这听一群禽兽上演活春宫,爷做人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啊!” 嘴里说着抱怨,但他放空落在远处的目光,淡淡无奈里却夹着浓浓庆幸,还有几分庆幸下遮掩的浅浅温柔。 萧凉门神一样在门外站了一段时间,听着里面声息渐歇,他才冷哼一声。 连看也不看里面一眼,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在他离去不久,有数名官差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 官差看清里面糜烂不堪的情景之后,一时既被刺激到面红耳赤,很快又神情惶惶。 让全京城都震荡不安的劫亲案,在短短两个时辰后即宣告破。 新娘白云晞在清白不保前幸运得救,但作为这件事的主谋——南苍国唯一的异姓郡主秦清映却意外落网。 而且,还将她为白云晞准备的盛宴,一一承受个遍。 慈和宫里,太后看着奄奄一息木偶人一样躺着不会动的身影,只一眼,她便不忍的别过头,不敢再看。 秦清映没有被五个身强体壮的亡命徒折磨死,因为萧凉计算好时间,让她受尽凌辱却想死而不能死,这才通知官差去屋子。 此刻,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躺在床榻上,如依她心愿,她定然宁愿在那间破屋子里死去,也不愿像现在这般活死人一样躺着。 “清映,清映,我苦命的孩子!” 太后撇过头,默默垂泪,“那些天杀的混帐东西,怎么敢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原本木然不动破布娃娃一样的秦清映却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哀家定不会饶过他们,一个都不能饶!” 太后大概实在不能面对生不如死的秦清映,只在她屋子里坐了那么一会,匆匆看了那么一眼,就起身出了外面。 默默想了一会,她恨声道,“秋忆,你去请陛下过来。哀家有事跟他商量。” “太后,” 秋忆犹豫的看她一眼,小心翼翼措词劝道,“陛下刚从宁王府回宫,眼下只怕还没空,不如奴婢再去御医院走一趟?” 御医自然早来看过秦清映的,在那些官差核实秦清映身份后,在萧凉暗示下就急忙将人送进宫里。 一刻钟前,前来为秦清映诊治的御医刚走。 “清映的情况也就这样了。” 太后半眯着眼,一脸疲倦的挥了挥手,“她不需要御医,她需要哀家给她讨回公道。” 眉头皱了皱,眯着眼睛沉沉盯住秋忆,目光霎时郁躁冰冷,“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请陛下过来。” 秋忆不敢再劝,知道再劝她也听不进去,而且对于敢忤逆她的人,太后一向不会太仁慈。 即使现在看来,她是慈和宫极里受宠信的嬷嬷也一样。 宠信与否,更多时候取决于太后一句话。 这宫中,从来就不乏有能力又暗谙生存之道的人。 “是,太后。” 秋忆略略垂眸,垂首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就太后这架势,今天若请不到皇帝前来慈和宫,绝对不会罢休。 所以去前殿的时候,秋忆一路走一路绞尽脑汁在想该用什么理由。 皇帝虽然尚不知今日劫亲一事的始末,但他原本高高兴兴出宫去宁王府给自己儿子主婚去的,谁知迎亲路上出了这种让皇室颜面全无的纰漏。 待得到消息,南宫无殇已经救出白云晞之后,他再没有心情留在宁王府了。 虽然新娘失踪的时辰不过短短半天,但是,这并非时间长短问题,而是再短,白云晞都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贼人劫了去,这名声……对于一个准王妃来说,影响实在太坏。 皇帝一时心烦意乱,还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对待这件事,又怕他那个倔脾气的小子犟起来非要让他当场主婚完成仪式……,所以得到消息之后,皇帝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宁王府。 回到宫里,自然还在烦扰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哪有心思处理政事,所以秋忆前来求见,说太后请他往慈和宫走一趟时,他只是愣了下神,就点头道,“朕知道了,秋姑姑先回去禀报太后,朕稍后就到。” 皇帝随后只穿一身常服很快就去到慈和宫,太后沉着脸就待在大殿等着。 “听说母后有急事要跟儿臣商量?” 太后捏着眉心瞥他一瞥,也不转弯抹角,直接点头便道,“今天劫亲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哀家就一句话,白云晞这个孙媳妇,我们皇家不能要!” 第149章  这是圣旨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皇帝料不到她如此直接,倒是怔了怔,随即眸光微变,沉声道,“母后,此事详情究竟如何目前尚未知,现在就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朕以为,不如待此事调查清楚再作决定。” “这有什么好调查?” 太后不满地拢起眉头,暗冷目光幽幽扫过他脸上,“众目睽睽,全城百姓都知道宁王的新娘被贼人劫了去。且不管白云晞在失踪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失去清白,可这名声已然毁了。” 太后微顿,盯着皇帝神色不明的脸,语重心长道,“嫁得入我们皇家做媳妇,出身差些不要紧,但这名声断然不能不清白。我们不能一时不忍,连累祖宗名声。” 见皇帝仍旧不表态,太后顿了顿,心底郁躁恼怒渐涨,“当众被劫亲,这可不是小事。这样的事,就算搁在普通百姓家,最好的结果女方也避免不了被退回娘家的命运。更何况如今事关皇室颜面,宁王的婚事更断断不能儿戏。” “你回头就给他们下份圣旨,将这门亲事作废。” 太后见他不吭声,直接就替他做了决定,“若还让白云晞进门,哀家日后就算落到黄泉,也无颜面对老祖宗。” “母后,现在就急着下圣旨将婚事作废,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皇家多无情?” 皇帝不赞同地蹙着双眉,“就算不让白云晞嫁进皇室,也不必急在一时取消婚事。” “若此时立即下圣旨,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世人,宁王的准王妃已失了贞洁?” 皇帝摇头,“如此一来,皇室的颜面又如何能存?” 太后窒了窒,她如此迫切做下决定要皇帝下圣旨取消婚事,可不仅仅如她面上所说的为皇室颜面着想。 而是她心里又痛又愤怒,她从小带在身边抚养长大的秦清映已经被毁了。 既然秦清映无法再光明正大嫁进宁王府,白云晞这个害惨秦清映的罪魁祸首也休想风光如愿嫁进去做宁王妃。 沉默一瞬,她叹道,“陛下思虑得也有道理,不如这样,陛下不必直接下明旨,只将圣旨带到白府宣读便行。” 反正,她就是一刻也不想再见白云晞跟宁王扯上丁点关系。 若不是风口浪尖上,她恨不得直接要了那低贱商女的命。 她养得金尊玉贵的郡主,如今因为那个低贱商女变成了活死人一样。 让她心里如何不恨? 她恨不得将白云晞千刀万剐替秦清映出气。 “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皇帝也有自己的坚持,并不因她步步进逼就退让。 “若母后没有其他事,朕就先回去处理政事了。” 皇帝说罢,也不等太后出声挽留,直接便转身往外走。 太后见状,在他身后张了张嘴,终悻悻沉下眼皮没将他再叫住。 回去处理政事是假,皇帝急着回去让人将事情调查清楚才是真。 不到一个时辰,详细资料便送到了宫中呈到皇帝手里。 皇帝将资料搁在案头,拧着眉负手来回走动着,“这是因忌生恨?” 秦清映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实在令人始料不及。 而他更始料不及的是,秦家竟暗中养有一批死忠家奴。 这些人,只听秦家嫡系命令,只忠于秦家嫡系。 皇帝心里多少有些困惑,秦清映究竟如何命令得动那些身手不凡的家奴。 这次的事,让秦家折损了不少实力高强的家奴,还意外将这批暗中培养的家奴暴露人前。 再加上秦清映的遭遇及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这才是太后强硬逼着他下旨作废婚事的真正原因! 什么皇室颜面? 皇帝摇头苦笑,好一个摆在明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却也是他不得不考虑,并且唯一能光明正大拿得出手……对付他儿子的。 想到这,皇帝就觉得头痛。 要说服南宫无殇那个小子同意作废这门婚事,只怕得费他好一番唇舌,而且还不能保证那小子一定肯点头答应。 “众目睽睽劫亲,这皇室颜面……还真不得不维护!” 皇帝长叹一声,心中决定在这叹息声中缓缓落到实处。 次日早朝之后,皇帝就下旨将南宫无殇宣进御书房。 望着御案后低头审阅奏折的男人,南宫无殇缓步上前,“叩见父皇。” “你来了。” 皇帝抬头,威严脸庞露一丝笑容,有意将气氛往轻松里带,“坐吧。” 南宫无殇板着一张脸坐下,见他又低头继续审阅奏折,眸光便不由沉了沉,“父皇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 “你这小子,安静一会等朕先看完手中这份奏折行不行。” 皇帝头也不抬,语气虽含轻斥之意,不过眉目间并不见丝毫不悦,自然不是真恼他没眼色出声影响自己。 南宫无殇站起,“既然没有急事,那父皇你慢慢批阅奏折,儿臣先告退。” 要安静? 行,他离开御书房,想怎么安静怎么安静。 “站住!” 帝王眉心蹙起,脸庞敛了笑,自显不怒而威之势,“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去?连在这等朕批阅一份奏折的耐心都没有,朕还怎么敢将二十万兵马交给你?” 南宫无殇站定,缓缓回身眯眸望去,神色隐晦中微露不悦,“儿臣现在不在军中。” 所以不存在敢不敢将二十万兵马交给他带的问题。 皇帝捏了捏眉心,冷眼横去,再开口声音不自觉沉了几分,“回去坐下。” “儿臣觉得,站着挺好,起码方便挺直腰杆。” 南宫无殇淡淡迎上他暗芒难窥的眼神,不卑不亢道,“父皇有何训示,还请直言。” 他的时间,现在很宝贵。 “昨天的事,朕已经知道个中详情。” 皇帝掠他一眼,终没再坚持非让他坐下,只沉沉叹息一声,将心底遗憾惋惜包含其中,“对于白云晞那丫头,你有什么打算?” 南宫无殇眼睛一暗,眼底隐隐有火焰在跳动,“什么打算?这还需要什么打算。她是儿臣明媒正娶的王妃,待她精神好些,儿臣打算过两天再补办婚礼将拜堂的仪式完成。” 让他说打算? 那他实话实说了。 “拜堂?” 皇帝眯眼上下打量他半晌,愠怒地冷哼一声,“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打算跟她拜堂完婚?” 南宫无殇心头沉了沉,面上故作不解,“她是儿臣此生认定的妻,自然得完成拜堂仪式,将昨天成婚该做没做的事补全,才不算有负于她。” 皇帝冷眼剜他一下,大手一挥,皱眉道,“你不能跟她拜堂成亲。” 南宫无殇默了默,压抑着眼中跳动的怒火,冷声问道,“为何?” “你会不知为何?” 皇帝越发不满,瞪着他怒道,“你小子少在朕面前装傻充楞,昨天的事,就算她只失踪了一刻钟,她的清白名声都已尽毁。没了这清白名声,不管她如何委屈如何能干,你宁王府的正妃,她都做不得。” 皇帝一口气倒是将昨日太后那番话照搬了来,也不知他心里不忍还是别的原因,竟略略避开了南宫无殇幽森泛冷逼来的目光。 “原来陛下还知道她是受害者,还知道她受了委屈。” 南宫无殇忍了又忍,还是压不下心头火气,忍不住冷声嘲讽,“昨天的事,云晞她有什么错?好好的婚礼被人掳走被人破坏,她的委屈她的失落向谁诉?” “陛下既然知道详情,为何不将祸首抓来伏法以正视听以全皇室颜面,非要拿她一个无辜女子来转移视线?” “这些,朕自有计较。” 皇帝也被他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句质问弄得火起,“但一码归一码,她名声已毁,你断不能为一己之私置祖宗颜面不顾。” 皇帝顿了顿,定定盯着他沉青脸庞,冷然道,“否则,朕定不轻饶!” 这无形威胁落在南宫无殇耳里,顿让他觉得既充满讽刺又让他愤怒异常。 冷笑一声,他直面气势逼人的帝王,“臣敢问陛下一句,昨日之祸,究竟谁之过谁之错?昔日慈和宫佛堂纵火,陛下明知秦清映蛇蝎毒妇心肠,还是为了存孝义报恩情先循了私心,依了太后将那毒妇远远送离宫中避祸于深山。” “以为这样她就会潜心向佛,养了善性?” 南宫无殇越说越愤怒,声音不自然拔高,“谁不知更激发出她骨子里的歹毒。” “昔日你们人人纵容,才有今日助纣为虐。” 他愤慨冷笑一声,“请陛下能否问心无愧告诉臣,究竟谁之过谁之错?” 句句质问直白又直接,丝毫没有将对面那人放在一国之尊的位置上。 皇帝脸色暗了又暗,眼神冷了冷,心头怒火烧得旺之又旺,较劲一般怒视他片刻,终将种种怨怒化作一声长叹,“今日且不论谁对谁错,总而言之,对于白云晞那丫头,朕只有一句话:宁王妃这位子,换了别的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她再坐不得。” 生怕这倔脾气的儿子违逆无视,皇帝默了默,眯着眼瞪他,冷声用力重申,“记住,这是圣旨。” 第150章 一无所有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圣旨,又是圣旨!南宫无殇皱着眉头冷下脸来,此刻,他只想破口大骂! 还想找人狠狠打上一架! 但是,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他再睁开紧闭双眸。 目中除了沉沉搅动的眸光有力地凝向御案后的帝王,他什么也没有做,“父皇,儿臣想问你一句话:当年你从外面带母妃回宫,所有人都反对时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儿臣无法对当年的你感同身受,但现在儿臣可以告诉你,若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尤其还是被自己亲人打着以为你好的名义活活拆散时,那种感受绝对生不如死。” 皇帝惊诧地眯了眯眼,张了张嘴在他沉静的眼神中,又再度寂寂无声。 “白云晞是我的妻,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拆散我们。” 他挺直腰杆,不卑不亢道,“除非,我死。” 皇帝被他宣誓一般的言辞震惊得简直不能言语,良久,他叹口气,“你真不顾祖宗颜面甚至不顾孝义,非卿不娶?” 南宫无殇漠然扯了扯嘴角,眉梢眼角讥讽隐隐流泻而出,“不管儿臣顾或不顾,祖宗颜面长存。孝义即人伦,父皇常教导我们孝义不彰家国不和;但公理不正,则家国不复存在。” “不知道父皇可还记得这些话?” 男子略略垂眸,语声冷淡,“父皇以为,公理重还是孝义大?” 皇帝心头剧震,半晌,苦笑低喃,“公理重还是孝义大?” 他倒是想重公理再尽孝义,然而……。 南宫无殇提出往昔教诲,当然不是为了逼他做什么选择。 默了默,又道,“云晞此番受惊精神不好,儿臣已经找人看过,后天是黄道吉日。届时儿臣会在宁王府再设喜堂,与她完成大婚该有的拜堂仪式。” 至于御案后这个男人到时来或不来,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来,他欢迎;不来,他同样高兴。 总之,除非他死。 否则,就算天塌下来也挡不住他成婚的决心。 他都忘了资料所示,昨天这小子亲自将新娘抱回府……直至今天他下诏到宁王府,新娘还没有露面。 他这小子,就算昨日大婚仪式未完成,昨夜依旧没有耽误洞房花烛吗? 捏着眉心,皇帝转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去。 秦清映中了迷情香,那些贼人也中了迷情香,白云晞当时会不会已经……。 他这个臭小子,刚才问了他什么? 当年带他母妃回宫时遭众人一致反对心里是什么感受? 但他当年的情况跟这小子怎么能比? 他纳一个妃子又不是皇后,这小子要娶的却是宁王府的正妃。 “除了正妃,除非你你给她什么位置,朕都不会反对。” 想了半晌,皇帝终妥协的寻了个折中办法。 这件事上,南宫无殇不会理会他的苦口婆心,更不会领情服软妥协,“父皇,儿臣当初带着赐婚圣旨当众宣读时就说过,此生除她一人,宁王府不会有其他女人存在。” 没有什么正妃侧妃,更没有什么美姬小妾。 他要的,自始至终就白云晞一个妻子而已。 这不行那不接受,皇帝被他气得肝疼。 冷眼瞪去,怒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坚持什么?横竖不管给她什么名份,她也独冠你宁王府的后院。” “这不一样。” 他动怒,南宫无殇反而冷静地不慌不忙道,“既然非分出个正侧来,那对她就是不尊重,儿臣此生只要她一人为妻。不管是名份上,还是实际上,此志不改。” “南宫无殇,非要违逆朕,你才觉得高兴是吗?” 皇帝额头突突直蹦,头顶已被他气得隐隐冒出青烟,“你非要不顾皇家颜面不顾祖宗礼法不顾亲情孝义,非要一意孤行?” 南宫无殇面对他灼灼逼视的目光,毫无愧色道,“如果顾全了这些的代价,就是让儿臣永远失去她,那儿臣宁愿不孝。” “好好,” 皇帝被他气得怒极反笑,狠狠瞪着他,冷冷道,“好一个宁愿不孝,那朕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想将她明媒正娶回去做宁王妃?你休想。” 南宫无殇默默盯着他,良久,忽然双膝一屈扑地跪下,“既然陛下坚持她的名声有辱皇家颜面,那么她若不是宁王妃,是不是就再碍不着皇室颜面的事?” 皇帝一怔,目光绞着他跪地双膝,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你什么意思?” “臣请陛下褫夺封号,同时将臣贬为庶人,” 南宫无殇声音低沉冷漠,但神态无比坚定,他一字一顿,说得甚为缓慢,“那么不管臣娶何人为妻,都再玷污不了皇室高洁的颜面。” “你、你……你这个不肖子!” 皇帝被他气得勃然大怒,抬手指向他,大袖都哆嗦得一抖一抖,“你给朕滚!” “臣会遵旨滚出去,不过请陛下也要记得,一定尽快下旨褫夺封号将臣贬为庶人。” “混帐东西,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皇帝怒得随手拿起砚台就往他身上砸去,南宫无殇眼角精明地觑着他的一举一动,砚台近身时他略往旁边让了让,自然避过砚台擦身而落。 皇帝见他竟然敢闪躲,登时更大为恼火,“为了一个女人,你连江山社稷都不顾?家国忠义全抛弃?” “你当初投身军营的热血呢?你的忠贞铁骨呢?都到哪里去了?待在这京城温柔,所有信义忠贞都喂狗了?” 南宫无殇皱了皱眉,对这个男人激愤怒骂,他不觉心虚,只觉不耐烦。 “臣当初投身从军,就没有怀抱什么忠国报国的伟大梦想。” 他会从军,会离开皇城,只因皇宫里还有一个与他血脉最亲的妹妹。 只因他想护她周全让她自由,也为自己谋得半生最大自由的筹码。 江山社稷不用他顾,扛起治理这片天下的责任,那是太子的事。 至于守疆卫土,如果这片所谓的家国已经没有让他热爱的存在,他还用热血维护来干什么! “你个臭小子,你滚,给朕滚出去!” 皇帝大袖一挥,寒着脸侧身指向门口,“简直要把朕活活气死。” 南宫无殇慢腾腾站起来,平静无波地觑他一眼,将腰杆挺得笔直,然后迈着从容步伐一步步头也不回出了御书房。 这个暴怒中的男人不会记得下旨贬他为庶人,所以他走出去而不是用滚的,也不算抗旨。 谁失信在前,就没有资格追究他失义在后。 踏入宁王府,南宫无殇一脸冷肃的神色便似被春风吹过,眉梢眼角不自觉染了淡淡暖意。 他住的院子名松墨松,院中松柏墨竹相对而植,中间是攀爬绿植搭成的花架通道。 他刚踏入从通道走到石阶,还未进屋,就见婢女启雪迎了出来。 “王妃可起来了?” “回殿下,王妃辰时末起来洗漱,用过早膳又歇下。” 启雪福身作答,言辞简洁明了,并没有加进自己主观态度。 南宫无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要吵醒她,我先去书房,待她醒来再禀报我。” 启雪恭声应是,南宫无殇转身要走,却听闻里面传出慵懒微哑的声音,“殿下回来了?” 南宫无殇听着这娇媚慵懒的声音,就觉下腹莫名发紧。 未见娇颜,脑里已先自动浮出她玉质俏脸模样,“是我。” 他快步走进屋里,见白云晞正掀了被褥下床,身上只松松披着外袍,里面只着素白里衣,眼神一暗,立时疾步过去迅速帮她穿好衣裳。 “小心着凉。” 跟在后面的启雪见状,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捧着面盆怔怔的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白云晞瞄一眼婢女,低笑道,“启雪,将水端过来。” 启雪将面盆放在三角架上,白云晞又吩咐道,“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点心,让人拿几样清淡的过来。” 将人赶了出去,南宫无殇低头凝着她娇俏容颜,只觉浑身热血不受控的往头顶上冲。 “云晞……。” 少女双臂往他脖子一环,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薄唇,随后巧妙一扭腰肢从他怀里出来,瞟见他失望不满模样,不由得吃吃低笑起来。 “好了,你不是刚从宫里回来?” 她伸手将他拉在旁边坐下,关切地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南宫无殇无奈一笑,考虑到她身子娇弱,实在难以承受他几个时辰狂风暴雨般的怜惜,只好捉住她双手在掌心不让挣脱,“你看出来了?” “南宫,你就差直接在额头刻上我不高兴这几个字了,你说我看不看得出来。” “云晞,” 稍稍用力握紧她小手,神色微露忐忑,“如果……以后,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失望?” 少女惊讶地看着他,“你这个一无所有是指哪方面?又失去到什么程度?” 眼一闭,南宫无殇狠下心来说实话,“就是没有爵位没有皇子身份。” “就这样?” 少女瞧他严肃模样,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笑了好一会,她才渐渐收住笑,不答,反而郑重其事反问,“你觉得我是冲着你这皇子身份才嫁的?” 第151章 赐旨下堂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南宫无殇将她轻揽入怀,低头凝着她娇俏容颜,语气微沉,“我今天进宫向圣上请旨,让他褫夺我的封号贬为庶人。以后,为夫可得靠娘子养了。” 白云晞瞧见他散漫随意满不在乎的样子,也跟着半真半假开起玩笑来,“嗯,这么说南宫打算以后吃软饭。” 她掠他一眼,不理会他眸中惊讶茫然,抢着继续含笑道,“吃软饭好呀,有利肠胃消化有益身体健康,我很赞成。” “云晞……!” 这善解人意的姑娘,人生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之幸,他之命! 任何人也休想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绵长叹息声落,下巴顶着她脑袋,他有意揉乱她秀发。 半晌,他勾唇轻笑,“吃娘子的软饭,我荣幸之至。” 白云晞对上他意味幽深的目光,俏脸轰一声似烧般着通红。 “流氓!” 她含笑轻啐,随后干脆放开声音笑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这家伙一本正经的外表下,住着颗散漫随意的心。 瞧这一语双关的本事,他面不改色说出来,却惹烫她的脸。 “云晞,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 南宫无殇笑意微凝,疼惜的拥着她,眼底终还露了丝害怕的忐忑。 他怕,她会被流言蜚语伤害。 白云晞看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就又酸又甜。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这件事又不是我的错,我怕别人说什么。” 坦荡自然从容,她不矫不怜的看着他,透澈目光就如一股能荡涤一切污秽的清泉。 “南宫,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是那种只需要躲在背后由人悉心呵护的人,比起靠别人撑起一片天挡风遮雨,我更希望我们能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风雨。” “所以,不管你在宫里遇到什么,都可以直接明白的告诉我,我们既然决定以后都在一起同甘共苦,该坦诚时完全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你猜我猜。” 南宫无殇心中一动,没有错过她刚才那句“该坦诚时……” 。 他这小妻子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啊,而且,看情形她还不打算将这些秘密向他坦露。 不过无妨,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与她慢慢探讨这个问题。 “宫里以你名声有损为由,不同意让你做我的王妃。” 南宫无殇没有避重就轻,既然决定对她说实话,该说的他肯定说。 至于争吵的过程……,他觉得她会更喜欢听简洁的结果。 “宫里?” 少女扬了扬眉,声音不自觉放轻几分,“跟圣上吵得厉害?” 南宫无殇瞟她一眼,连忙安慰,“不是你的错……。” “嗯,当然不是我的错。” 少女打断他,看他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又道,“我是受害者,又不是我招惹别人来害我,怎么能成为我的错。” 少女眼睛一转,又笑道,“就算错,也是我夫君的错。若不是他优秀到被人念念不忘,我也不会受无妄之灾。夫妻本是一体,既然是我夫君招来的祸害,我暂时原谅他一次半次好了。” 南宫无殇喟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不会有下次了。” 这姑娘,原来说起软话来,竟能让他心里也甜出蜜来。 “云晞,我们的大婚,我还欠你完整的拜堂仪式。我已经找人看过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我们明天继续拜堂好不好?” 他不愿她受一丝诟病,她有什么理由说不好呢。 点头,她甜甜轻笑,“好。” 宁王府里里外外还是昨天成亲时的喜庆布置,除了高堂的人选外,其他一切都是现成的。 翌日清晨,管家就兴冲冲来报,说是萧王妃亲自上门。 白云晞与南宫无殇相视一眼,便相携而出亲迎萧王妃上座。 萧王妃身份特殊,既是白云晞的义母,也是南宫无殇的姑母,如此一来,高堂的人选也有着落了。 一对新人回到屋里换衣裳的时候,白云晞还忍不住奇怪道,“义母怎么会突然大清早赶来宁王府?” 她记得并没有派人去萧王府通知,她与南宫无殇今日继续完成拜堂仪式。 南宫无殇抿唇低笑,“她来了不是正好,赶紧换衣裳吧,吉时快到了。” 他记得她前天无意中说过,得不到长辈祝福的婚姻,心里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只要他有能力满足,就一定不会让她心中留下遗憾。 嗯,这事勉强记萧凉那小子一功。 “云晞,稍后我会让十二卫紧跟你身后,你不用担心。” 他决定给她完整的大婚典礼,自然得从抬花轿未进门之前继续。 不过南宫无殇实在怕节外生枝,因此折衷一下,让白云晞坐在花轿绕宁王府走一圈,他再将人迎回府拜堂。 踢轿之后,新郎直接抱着新娘跨过火盆,然后直入喜堂。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欢声高唱,一对新娘齐齐弯腰叩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上座主位,虽然只坐着萧王妃一个高堂,不过得到她笑容满面真心欢喜的祝福,白云晞觉得人生圆满。 “夫妻……” “圣旨到!” 司仪笑脸僵住,扭头望着气喘吁吁从马背跳下来的太监,被打断的最后一拜登时如刺梗在喉咙。 让他吞不是,吐也不是。 “宁王殿下请接旨。” 太监喘着气,双手捧着圣旨走到南宫无殇跟前。 这太监不是旁人,正是皇帝身边贴身侍侯的内侍总管李福海。 不说对别人态度如何,单是旁人见到这位李公公,鲜少有不上前巴结的。 但他在南宫无殇面前,态度却恭谨有加,半分也没有宫中老人的倨傲。 南宫无殇眼角也不抬,只朝司仪沉声道,“继续。” “宁王殿下!” 司仪未唱礼,李福海却抢先一步,略加重了语气道,“请殿下先接旨。” “李公公,” 一再被打断,南宫无殇慢慢扭头看他,一张俊脸终湮没了喜气笑意,似瞬间凝结了层冻人寒霜,“本王成亲是人生头等大事,圣旨迟些接早些接它总在。但本王拜堂成亲讲究吉时,误了本王人生喜庆,李公公可否告知,谁担得起?” “李公公你吗?” 男子眼眸微眯,眼角掠一缕冰冷嘲讽,“还是别的其他什么人?” 李福海张嘴,呐呐不能言。 如此这番话换了别人嘴里说出来,绝对得治个大不敬的罪名,可是从眼前这位南苍战神的宁王殿下嘴里……,李福海默默一阵哆嗦。 就算他敢得罪,这人他也得罪不起。 见李福海识相闭嘴噤声,南宫无殇满意的转了眼睛,“司仪,继续。” 司仪激灵灵瞥了瞥面色不豫的内侍,立时用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余的速度高声唱道,“夫妻对拜。” 南宫无殇牵着红绸,与他心心念念的小妻子双双相对跪拜。 李福海满心不是滋味的站在一旁充当观礼,司仪见两人已对拜完毕,立时就道,“礼成!送入洞房。” 一对新人站起相视浅笑,司仪才暗中长呼口气,心想这堂总算顺利拜完了。 南宫无殇淡然掠了眼踌躇的李福海,迈步便欲将白云晞送入洞房去。 白云晞暗下悄悄捏了捏他掌心,示意他还是先接了圣旨再说。 脚步顿凝,男子淡淡盯着面白微胖的内侍,“李公公,圣旨拿来。” 李福海愕然怔住,犹豫片刻才捧着圣旨走过去,南宫无殇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直接长臂一伸将黄绸卷轴拿在手中,“李公公留下来喝杯喜酒吗?” 言下之意,圣旨已接,你可以圆润地滚蛋了。 李福海神色复杂地打量他一眼,窒了窒,低声道,“殿下,你既已接了圣上旨意,万不可……。” 后面声音模糊弱了下去,李福海低叹一声,意味不明地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新娘子,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宁王府。 南宫无殇瞧着李福海这古怪态度,心里便知手中圣旨怕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他对这个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非坚持要拜完堂才接旨。 白云晞透过盖头望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轻轻捏了捏他指尖,示意他还是先进去再计较。 接下来,新郎借着送入洞房之机顺理成章与她一道离开了喜堂。 入到喜房,南宫无殇并没有急着打开圣旨。 不管好坏,这圣旨他都已经拿了。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说过,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圆满的婚礼。 掀盖头,喝交杯酒……等等,按照新婚习俗将所有仪式都做了一遍。 他扶着她坐在喜床,这才肯拿了圣旨过来打开。 “……闺誉有损,不堪为宁王南宫无殇良配,特赐下堂,钦此!” 白云晞俏脸微沉,瞄了眼脸色凝冰的男子,随即讥讽一笑,“看来李公公弄错了,这圣旨该给我才对。” 才成亲就赐她下堂,高高在上的天子——好,很好! 难怪刚才拜堂时李福海的态度如此古怪,难怪李福海刚才没有坚持到底,竟轻易肯退让,让他们完成拜堂仪式才宣旨! 这堂未拜完,这礼若未成,眼前这份圣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再宣的必要? 第152章 君无戏言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不管给谁的,都跟我们脱不了关系。”南宫无殇脸色冷凝,眉眼漫泻淡淡嘲讽,“我们夫妻一体,赐婚下堂?够荒谬够史无前例。” “云晞,这旨意太膈应人,丢一边不予理会好了。” 白云晞也不想理会,但如他所说,瞧着这么个黄绸卷轴的玩意,她心头实在难以舒畅。 她拿起圣旨卷成一团随意往其中一个柜子塞进去,“你打算怎么做?” 问了这话,她又在心里叹气。 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就是烦,皇帝管天管地还得管人家夫妻。 “明天我拿这圣旨进宫还他。” 南宫无殇显然早有决定,略一思索便道,“他会收回圣旨。” 白云晞见他说得自信笃定,笑了笑,也懒得问他究竟有什么方法。 既然他不想让她忧心,她偶尔做个没心没肺只知快乐的简单小女人挺好。 “别再管那东西。” 男子将她揽入怀中,额头轻抵她脸颊,低沉嗓音透着让人难拒的魅惑,轻轻响在耳边,“今晚是我们的良宵吉日,岂能白白辜负。” “还来?” 少女一声惊呼,身体却蓦地腾空。 双目触及柔软轻纱的帐帘,也不待她反应,他已迅速压了下去……。 这一夜,黑幕无边,喜房内,却有无边春色与这夜的黑暗形成令人回味的低吟绝唱。 第二天,南宫无殇揣着圣旨进宫时,白云晞只记得自己似乎依稀跟他挥了挥手。 没有前往御书房,就在勤政殿中,南宫无殇便将正在殿内处理政务的皇帝堵个正着。 行过礼,皇帝头也不抬,只沉声道,“你有何事来此见朕?” “儿臣来换圣旨。” 南宫无殇也不客套,直接将揣在怀里的圣旨取出,交由内侍奉到皇帝跟前。 “儿臣需要的,是一份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的旨意。” “臣娶妻休妻,纯属臣的私事。” 南宫无殇站直,并不惧皇帝隐隐散发的强大怒气。 “放肆!” 皇帝终被他这种你干涉臣子家事绝对是多管闲事的态度激怒了,一拍楠木长案,声音自有帝王骇人威严,“不管夺不夺封号贬不贬庶人,你都是朕的儿子,是朕的血脉。难道做老子的,还不能管管儿子的姻亲?” 南宫无殇略垂首,对他的怒火仿若未见,依旧不冷不热道,“如果陛下肯收回成命,臣自当感激你的爱护。” 换言之,就只能换来他的厌恶抵触甚至反抗了。 皇帝闭了闭眼睛,沉着脸盯着案子,并没有看这个儿子坚持不倔的脸。 为什么就没有人理解一下他的难处? 一头是非逼着他赐旨的太后,一边是非拧着要抗旨的儿子。 “君无戏言。” 良久,皇帝无奈的声音透着几分难抑的疲倦沉沉道。 那就是不肯收回成命的意思了! 南宫无殇心头泛凉,幽邃眼底飞快掠过一缕无人察觉的苦涩。 事情,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陛下可曾记得臣当年是几月出生?” 深吸口气,心头凉意被他强自压了下去,问了这话,他微抬着幽深难窥的双眸一瞬不瞬凝着案后高高在上的男人。 皇帝一怔,默然掠他一眼,微眯眼眸似瞬间划过迷茫的回忆与怀念。 “臣当年非足月出生,母妃因此被猜疑被怀疑被打压……,” 南宫无殇吸口气,深幽的眼眸暗芒似乎更迷蒙几分,“她因此郁郁寡欢过了好几年苦日子。” 语气一转,陡然转得嘲冷低讽,“陛下知不知道臣当年为何不足月就出生?” 皇帝拧眉,低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南宫无殇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不想再提起当年旧事。 但是,为了他与云晞以后的安宁,这事他非提不可。 “臣也想让它过去。” 南宫无殇垂着眸光,低沉嗓音透着执拗的坚定,“但现在,有人显然不想让它成为过去。” 别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千方百计阻止他与云晞成婚,既然有人不愿意让那件事过去,不愿意让他好过,他在不能好过之前,干脆大家都将陈年旧事抖出来抄一抄。 “陛下当年为这事处置了很多人,其中还有被认定是毒害母妃的凶嫌贤嫔。” 南宫无殇微讽的瞥皇帝一眼,“但,事实上,陛下心里就算不清楚也该怀疑过,贤嫔当年就算再怎么妒忌母妃,在后宫凭她一人之力也做不到只手遮天。” “更别说,她本就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无辜路人。” 皇帝皱紧眉头,“这些事你从何得知?又如何肯定你所知的就是事实?” 南宫无殇悄悄握了握拳头,深吸口气才从当年听到的激愤中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这些,是臣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皇帝眉心跳了跳,被他沉痛的眸光逼得心头狼狈骤起,手一摆,他别开视线,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无论如何,那些都已经过去,不要再多说了。” “陛下不愿意听也行,” 南宫无殇也不是非说不可,他坚持的无非就是让皇帝收回成命别再在他夫妇二人间乱指手画脚。 “那这份圣旨?” 皇帝捏着眉心,背对着他,一脸疲倦之态,不知想到什么,默然半天,仍生硬地坚持,“泼出去的水焉有能再收回来。” “好,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南宫无殇一声冷笑,怒极之余声音悲凉而愤然,“当年,陛下你的好妹妹臣的好姑母敏长公主妒恨母妃同为寡妇却得帝王眷宠,于是暗中挑唆皇后说一旦母妃产下皇儿极可能危及太子地位。皇后不受利用,敏长公主忍不住暗中下手促使母妃早产,再造谣言说臣是遗腹子。几年后,是臣无意得悉这个秘密才引导她们阴谋败露。” “太后为了包庇她的长女,为了不让陛下起嫌隙,才暗中布置找了皇后不喜的贤嫔做替罪羊。” 南宫无殇的冷笑声,一声比一声更冷更沉,“母妃过了几年郁结难抒的日子,才会在勉强诞下永嘉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归根究底,当年母妃的不幸,臣与永嘉幼年丧母的不幸,都跟敏长公主与太后脱不了关系。” “这些年,永嘉在太后膝下长大,陛下也对永嘉疼爱有加。臣看在眼里,已经差不多将旧事完全忘记。” 他声音陡然转为浓浓冷嘲,“但是,她不该因为不甘因为不喜,非但没站出来同情云晞半句,反一而再暗使绊子要将她置于绝路才罢休。” “臣今天既然将真相说了出来,就没打算再继续纵容她维护那个罪该万死的主谋。” 南宫无殇深深看皇帝一眼,目光在绸黄卷轴凝了凝,“陛下如果非要拆散臣与白云晞,臣只有一句话可说。” 吸口气,他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不能同生,死亦欢。” 表明心迹之坚,也不待皇帝做出反应,略拱手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良久,皇帝伸出手,颓然将连空气也抓不住的手收了回来。 眼神沉痛茫然又无奈,“朕……竟然被她们联合骗了那么多年,朕真的错了!” 慈和宫。 “什么?” 大殿内雕花的酸枝梨木矮榻上,太后皱着眉头惊叫出声,“他竟然没让人宣明旨?就在不久,还如了宁王的意将圣旨收回来?” “荒唐,简直荒唐!” 太后气得重重拍在桌上,“君无戏言,他不知道?堂堂一国之尊竟一时心软做出朝令夕改的事,他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大嬷嬷秋忆小心翼翼觑她一眼,轻声劝道,“太后你消消气,陛下这么做也许事出有因,还是先弄清楚再说吧。” “什么事出有因?” 太后冷笑,“哀家瞧他,就是纵容宁王胡来。” 默了默,她怒道,“传御医,就说哀家病了。” 秋忆心下微惊,瞄她一眼,连忙应道,“是,太后。” 她知道,太后要装病恼皇帝。 皇帝仁孝,说不定到时还会改变主意。 不过这次,她真不怎么看好太后这遭装病。 如果皇帝铁了心要成全宁王,太后这般执拗跟皇帝对着干,除了迟早磨淡本就不深厚的母子情份外,她还真看不出什么好处来。 两者,她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秦清映都变成这样子了,太后再恼再不甘又如何? 难道还能逼着宁王将秦清映娶回家去? 暗下摇头,秋忆悄悄觑了眼太后,知道这会太后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也就默默无言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秋忆的担心是对的。 太后凤体抱恙的消息在后宫传开,也传到了皇帝耳里,但是,除了皇后率众妃嫔前来慈和宫表了孝心外,皇帝压根就像不知道此事一样。 一天如此,两天三天……,皇帝连个人都没遣到慈和宫问候太后一声,更别说像往常一样顾着仁孝对太后低头继而允她强硬所求了。 皇帝如此冷漠的态度,终让太后心里有些着慌了。 当然,这病还得继续装下去,但也不能被动等着皇帝上门来。 “秋忆,你亲自到前殿将哀家生病的消息告诉陛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第153章 认亲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皇帝听完秋忆禀报,沉默良久,缓缓道,“秋嬷嬷代朕带句话回去给太后,问问她是不是非将朕逼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才罢休?” 当年,逼死他最爱的女人;现在,又要逼着他与无殇那小子离心离情……。 长叹一声,皇帝阖下眼皮再无言语,只无力挥了挥手将秋忆挥退。 秋忆乍然听闻帝王口中那个“逼” 字,当即就惊得头皮发麻。 她记忆中,皇帝从来没有对太后说过如此重话。 叹口气,秋忆心里也发起愁来。 如果太后这次还要一意孤行,只怕真会与陛下越行越远。 “他真这么说?” 太后愕然坐直,满脸不敢转置信地盯住微微垂首毕恭毕敬的秋忆,秋忆哪敢隐瞒,顶着阵阵让人心惊的寒意,战战兢兢点头,“是的,太后,奴婢半字没有错漏。” 就是照皇帝原话转述而已。 半晌,太后脸色慢慢由苍白转至青灰,耷拉下双肩,似在瞬间被人抽走全身力气一样。 颓然叹口气,“哀家忘了,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听话的孩子。” 他长大了,长成她也要仰望的一国帝王。 而她,已经在他记忆里渐渐模糊老去,再不复年轻的慈祥模样。 也许是被皇帝的重话打击到,也许是被皇帝坚决避而不见的冷淡态度伤了心,太后这病装着装着竟成了真。 然而,现在的她,在皇帝眼里就像那个放羊的孩子,谎话说多了,自然就没有人再愿意相信了。 待到太后病情终于渐趋平稳,她似乎也终于从皇帝冷漠的态度里嗅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宫里气氛压抑,太后与皇帝母子之间出现看不见的裂缝。 永嘉公主如此单纯天真的人,也感受到其中不对劲。 有意无意听了无数宫人暗中碎嘴,将一条条窃窃私语的零散消息组合起来,她得出一个惊人结论,那就是皇帝、太后还有宁王这些待她最亲近最疼爱的人,还有与她交情最好的姐妹秦清映……,所有这些人,都是因为白云晞的介入才大变样。 这一日,永嘉公公悄悄出宫直奔宁王府去见白云晞。 “公主、公主,请你在偏厅稍等,待奴婢进去禀报王妃。” 启雪追在气呼呼直往松墨轩闯的永嘉公主身后,心里边暗暗叫苦边朝府中其他丫环使眼色。 正式嫁入宁王府之后,白云晞将万晴也带了过来。 启雪拦不住永嘉公主,而得她暗中授意的丫环根本来不及跑到松墨轩通风报信,永嘉公主就已经怒气腾腾的闯了进去,眨眼穿过院子跨过正厅,眼见就要直闯白云晞住的寝室。 “什么人在外头嚷嚷?” 万晴不满的挑了帘子拱出脑袋来,她眼尖,一眼就看见追在后面小跑得香汗淋漓的启雪。 登时冷笑着挑了挑眉,目光打个转才落到近前的永嘉公主身上。 万晴不是认不出公主,而是她知道这位公主与陷害自家小姐的秦清映是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的手帕交。 此刻见公主气势汹汹上门,明摆来者不善。 没人叫破永嘉公主身份前,她乐得装傻扮懵给这个公主一个难忘教训。 “不知道王妃在午睡吗?” 放下帘子,她低声斥喝着启雪,脚尖却有意无意往永嘉公主跟前横出那么一点点。 永嘉公主大喇喇的个性,哪里会想到有人敢暗中伸脚绊她。 “扑” 一声,跌得不重,但对身娇肉贵的公主来说,这一跌也疼得够她受了。 “啊……好痛!” 光顾着皱眉大叫,压根不知道万晴在瞬间闪了闪身离她好几步,更没有留意到万晴嘴角微微勾出一抹讥讽冷笑。 “公主?你怎么样?摔疼哪里了?” 万晴可以闪得远远的袖手旁观,启雪却不敢这么做。 永嘉公主低声嘟嚷着这痛哪痛,被人吵醒的白云晞有些不悦地扬声问了一句,“外面什么人?” 听闻这慵懒暗哑的妩媚女声,永嘉公主也不知受到什么刺激,竟然一下不觉得自己身上疼了,一把甩开启雪就奔进卧室。 “是我!” 白云晞眨了眨眼,待看清气鼓鼓跟青蛙一样的永嘉公主时,才慢条斯理下床穿好衣裳。 “公主这般理直气壮闯我卧室,想必有十万火急的事?” 对于这个单纯的小姑子,白云晞心里说不上喜欢,尤其是这个小姑子还曾多次帮助秦清映害她。 不过念在永嘉公主是南宫无殇嫡亲妹妹的情份上,她没有直接将人轰出去,仅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对着这位小姑子,白云晞觉得自己的修养真算不错了。 永嘉公主偷偷摸摸出宫闯来这里,本就是为向她兴师问罪而来。 此刻见她云淡风轻的敷衍姿态,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瞪着笑意微微的女子,她两腮都鼓成了核桃,“我来问你,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哥哥?你是不是看中我哥哥的身份才这么做?既然你已经嫁给他,又为什么从来不肯为他着想?一再教唆他与父皇作对?还做出让太后难过的事?” “还有映姐姐,他们说……是你将她害成现在活死人的样子,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配不上我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不顾!” 白云晞略略惊讶的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少女,真看不出永嘉公主也有这口才。 瞧瞧,这火气冲天的模样,她仿佛真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公主,如果你是代表正义来指责我的,那么现在你说完可以走了。” 她没兴趣敷衍一个是非黑白都不分的小孩,现在也暂时没兴趣替南宫无殇管教扳正这个被带歪了是非观的小姑子。 被人指着鼻子痛骂,她还能平心静气没事人一样劝永嘉公主回去,她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非常不错了。 “走?我才不走?” 永嘉公主似乎一点也看不清白云晞对她包容的形势,自觉占理,昂着下巴继续对白云晞咄咄逼人,“都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害了映姐姐,害得太后闷闷不乐还害得哥哥与父皇发脾气,你若是还有一点羞耻心,就该自己主动求下堂,别再死缠着我哥哥不放。” 白云晞皱了皱眉,眸光渐渐泛冷,“公主说得好不大义凛然,若是公主易地而处,在我的立场也遭遇同样的事之后,你还有如此理直气壮,不用你说,我也没兴趣再待在宁王府。” 自求下堂? 这天之骄女与那天之骄子,还真不愧是亲父女俩,遣词居然都是同样的。 “永嘉,你又偷跑出宫。” 微沉的男声传来,永嘉公主下意识缩子缩脖子。 南宫无殇大步走到白云晞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肩头,抬眸再看向永嘉公主,语气少有的严肃郑重中“永嘉,你已经长大了。没想到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是非不分,你真是太令我失望!” “今天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 男子寒着脸,神情冷峻得叫人害怕,“跟你皇嫂道歉。” “哥哥?” 永嘉公主抬起湿漉漉的泪眼,瞪大双目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被这个坏女人盅惑了,你跟父皇吵架生太后的气,现在连永嘉也不喜欢了,你才让永嘉失望。” 一抹眼泪,她倔强地昂着小脸,“想让我跟这个女人道歉?想都别想!” 喊完这句,她捂着嘴,飞也似的转身往外跑了。 南宫无殇叹口气,无奈地挥挥手,启雪与万晴相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云晞,对不起。” 下巴搁在她秀发上,语气透出淡淡无奈来,“永嘉她本性不坏。” “就是耳根子软,是非不分。” 白云晞接口接得又快又顺溜,转个身歪着脑袋往他胸膛靠去,“你不用跟我道歉,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计较,岂不是拉低我智商!” 南宫无殇瞧见她调皮狡黠的样子,心里微沉的挫败感登时淡了。 永嘉公主惹了一肚气苦闷地回宫了,但这个时候,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除了将自己关在屋内生闷气外,一时觉得拿那个盅惑了她哥哥的白云晞无可奈何,却也没有想过要出外大肆渲染白云晞的不是。 太后终于病好了,康复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主动与皇帝讲和,而是对各宫传了口谕,让大家三天后聚集慈和宫,好让宁王妃进宫认亲。 一句让宁王妃认亲,已经等同直接认可了白云晞的身份,自然也算间接向皇帝示好了。 “没有什么圣旨懿旨再闹着动不动赐我下堂,虽是好事。可我怎么一想着进宫认亲,这头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呢?” 白云晞坐在桌边,昂起头有些可怜巴巴的望着男子,“你说明天进宫认亲,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情?” “有为夫陪着,就算闹破了天也有我给你挡着,你呀,就将心安安然然的放回肚子去吧。” 白云晞侧头瞄着他俊美异常的笑颜,心里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你说这认亲,该不会所有皇室宗亲都集中一齐让我认吧?” 光是想到让她不停的跪这个跪哪个,白云晞现在就开始觉得自己膝盖隐隐作痛了。 第154章 原来在这里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不管白云晞心里如何兴致缺缺,太后广邀皇族让她认亲这事她还是得做。 如果正常情况下,以她现在宁王妃的身份,该在大婚后第一天就进宫敬茶认亲了。 不过她命运特别波折,成个亲也要过五关斩六将,才将新媳妇见家翁这套规矩长期押后。 翌日清晨,白云晞梳着流云髻,身穿暗红襦裙外罩浅色纱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显得精神喜气又不失娇媚清新。 这身打扮,实在十分贴合她新嫁妇的身份。 唯一让白云晞不太满意的是,这身看着喜气的衣裙实在太过繁复累赘,足足六层的衣裙累在她身上,真是让她走两步路都嫌累得慌。 “王妃,这是亲王妃礼服,平时你可以少穿,但今天一定得穿。” 启雪担心她不乐意,极可能中途偷偷给换掉,因而不厌其烦的再三重申。 “启雪,我记得你今年不过十七岁而已吧?” 白云晞叹口气,瞪圆眼睛往她身上瞄了瞄,夸张道,“可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多了个小管家婆。” 大概她口中我们家这几个字让南宫无殇心悦,他略略勾唇,瞥一眼面色窘困的启雪,笑道,“我的王妃,再叹气可要迟到了。” 白云晞万般不情愿地扯了扯裙角,在启雪无声谴责的眼神下讪讪放下手,“好吧, 我们现在就走。” 启雪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开宁王府,这才暗松口气。 今天情况特殊,殿下应该会看着王妃的吧? 被启雪心中寄予重任的宁王殿下,才进宫就被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李福海给请走了。 时辰还早,白云晞便随着领路宫女一路慢悠悠的东瞧瞧西看看。 上次她进宫差点死在里头,说实话,她心里对皇宫还真有阴影。 不过眼下她身份不同,也不再是单独去慈和宫见太后。 心态自然跟上次的忐忑不安大不相同。 原本她以为自己提前得挺多时间的,谁知去到御花园的时候,却发现太子妃已经在那赏景了。 而与太子妃一道的,除了她已经见过的性情恬淡的纯王妃外,还有另外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 那妇人眼角斜斜上挑,神态却不若别人那样显得温婉亲切,这两道上挑的眉反为她光泽黯淡的眼睛添几分凌厉尖刻之意。 俗话说相由心生,白云晞只打量一眼,心里就已经暗生警惕。 看这妇人穿着打扮与行为举止皆尊贵优雅,明显彰示出身份不低。 可这面貌,实在让白云晞无法喜欢得来。 今日进宫的,大抵都是身份不低的皇族,瞧着那妇人与萧王妃三分相似的容貌,心中一动,白云晞已隐约猜出这妇人的身份来。 “云晞见过敏长公主,见过太子妃。” 在太子妃她们齐齐转头望过来时,白云晞已快步走到她们跟前福身行礼。 南宫敏听过不少白云晞的事迹,但近距离面对面相见却还是第一次,听闻白云晞如此笃定的称呼,她登时奇道,“宁王妃认识我?” 不,我不过很不幸先认识了你儿子而已。 少女心里腹诽,面上十分谦和笑道,“不曾认识,不过云晞之前有幸听过关于敏长公主的描述,所以乍然见到敏长公主你本人,才会冒昧前来相认。” “侥幸,云晞没有认错传闻高贵万芳的敏长公主。” 她含笑又福了福身,乖巧讨饶,“还请敏长公主恕罪。” 南宫敏眼神极快地闪了闪,深深凝她一眼,有些敷衍地干笑道,“宁王妃好利的眼睛,难怪能将生意做得如此成功。” 心头微沉,白云晞笑容淡了几分。 她都如此乖驯违心近乎讨好的称赞南宫敏一番,这个长公主还要故意拿她的出身来说。 无心? 有意? 白云晞一点也不觉得在皇宫长大的女人会连这点城府都没有,脑里忽闪过一张气呼呼的小脸。 她不由一怔,暗自叹气。 当然,永嘉公主那种性子的人,绝对是皇宫中异类的异类。 她估计,若不是有皇帝与南宫无殇两个男人滴水不漏的护着,永嘉公主能否在皇宫中长大还是个问题。 其实对于商女这个身份,白云晞本人心里一点也不介意。 现在之所以有些恼南宫敏特意拎出来说,是因为她现在不仅是南宫无殇的妻子,她同时还是宁王妃。 如果仅是南宫无殇妻子这重身份,别人爱拿她的出身怎么说她也无所谓。 但作为宁王妃,她必须得维护南宫无殇这个宁王殿下的尊严与颜面。 “敏长公主过誉了,” 白云晞语气冷淡几分,“像常世子这样的,不仅做生意成功,连做官也做得比别人成功的人,才是真正值得称赞学习的能人。” 常遇之做官成功否? 这点,白云晞或许不清楚,但南宫敏这个母亲自然心知肚明。 眼睛转了转,沉吟片刻,她端着长辈的架子,对白云晞语重心长道,“云晞不愧是经商世家出身,做人做事就是别有一套与众不同的风格,想来这是白家的家传之秘。” 白云晞心头骤然急促地跳了跳,南宫敏这番话除了隐含讽刺外,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她却心里却总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至于什么地方,一时半会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姑母别光顾着夸宁王妃了,” 旁边的太子妃抿嘴轻笑,“你一直夸她,我这心可酸得能倒出一缸醋来。” 白云晞略感惊奇的打量了太子妃一眼,想不到这个端庄典雅的太子妃还会开这种玩笑。 而南宫敏对她这番撒娇般的玩笑,明显十分受用。 是了,她差点忘了,太子跟南宫敏儿子常遇之蛇鼠一窝。 她对太子妃和颜悦色,也是常理。 至于对她挑刺? 她总觉得除了出身及与南宫敏儿子相处得不怎么愉快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在。 白云晞分神之际,又听得太子妃和风细雨的轻声笑道,“要我说,宁王妃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老天似乎对能干的姑娘总特别眷顾一些。有时候,连我都有些忌妒宁王妃的幸运呢。” 这话,一点拈酸带醋的成份都听不出来。 可白云晞却从中听出一股浓浓的酸味。 太子妃对她有敌意! 念头一出,她心里疑惑便重,她与太子妃的交集可以说少得可怜,她记得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太子妃吧? 眼角无意识掠转间,忽然意外掠见太子妃眼底闪过的浓浓忌色。 她心头一惊,蓦地想起一件让她也不怎么愉快的前事来。 记得太子觊觎她的财力,曾经想将她纳为侧妃收入太子府来着。 难道因为这个,太子妃心里记恨她? 可少一个女人跟她分宠,太子妃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白云晞想不通这个时代女人的心思,干脆也懒得费神去想。 横竖她对太子那个渣男也没什么好感,太子妃要恨她便恨吧,她又不会因此少块肉。 “姑母瞧瞧,宁王妃这是沉浸在自己的幸运往事回忆中,连话都忘了答呢。” 这语气不酸,可白云晞听来不似玩笑更似奚落。 眸光冷了冷,她娇俏面容却扬起灿烂的笑,“太子妃一再羡慕我得幸运之神眷顾,我自己反倒有些糊涂了。” 唇角弯了弯,眉梢便随着隐隐弯出淡淡讥讽弧度来,“不知太子妃是羡慕我大婚时意外被劫的幸运?还是嫁与宁王为妃的幸运?” 太子妃笑脸终于微微僵住,没有人能在她一本正经又含笑的反问下还能笑得坦荡从容。 尤其现在,白云晞是自己落落大方将他人眼中视作话柄当成污点的劫亲意外坦言道来。 白云晞掠过她僵硬冷凝的笑脸,心下冷哼一声,继续装作懵懂无知的问道,“如果太子妃是羡慕我大婚时意外被劫再被宁王救回来的幸运,太子妃他日有兴趣不妨与太子殿下模仿一场。” “如果太子妃是羡慕我嫁与宁王为妃的幸运,” 她略顿,满脸古怪的朝太子妃眨了眨眼睛,笑道,“太子妃实在不必羡慕我,毕竟你身为太子正妃,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尊贵身份绝非他人能及。” “除非……嗯,太子妃对太子殿下……。” 瞄见太子妃脸色泛沉,她才似忽然惊觉自己此话不妥,继而有些讪讪的掩嘴没再往下说。 不管是南宫敏还是太子妃,在御花园相遇这短暂交锋中,谁也没从白云晞身上讨到一丝便宜。 尤其是,这便宜还仅仅是口头上的。 看着白云晞巧笑嫣然的脸,太子妃脸上的笑容越发端不住,南宫敏意味不明地看了白云晞一会,最后留下高深莫测的眼神与太子妃一道先行了。 对于她们刻意表露出来的排斥冷落,白云晞无所谓地笑了笑,她无需她们讨好,只要别时刻来找她麻烦就行。 至于一直默不作声的纯王妃,只能在跟着太子妃与南宫敏一道离开时,默默回首朝白云晞递了记歉然的眼神。 白云晞去到慈和宫,发现之前到过一次的沉闷宫殿里,眼下竟然被姹紫嫣红的各式美人装点得鲜活明亮起来。 美人也是亮丽风景,若这片风景不是集体敌视她,那就更好了。 暗叹口气,白云晞认命地走到殿前朝上首雍容华贵的太后行礼。 第155章 宠到天边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孙媳白云晞给太后请安,愿太后万福金安。”太后半阖着眼皮,还未让她平身,就见殿外以皇帝为首,身后跟着一众皇子正往里走。 眼角往殿外一掠,她不冷不热道,“平身。” 皇帝率一众皇子入来,自然也得上前给太后问过安,然后方按身份一一落座。 接下来就是敬茶认亲,太后是想通过今日之事承认白云晞宁王妃的身份,自然不会在敬茶这个环节找她的茬。 太后带头顺顺利利喝茶赏礼,其他人自也不会没事找事为难白云晞。 皇帝瞧着一家和睦的样子,沉肃的脸也隐隐露了笑意。 不过,他宽怀放心的笑未免露得太早了些。 敬完茶之后,白云晞与南宫无殇在稍后的位次落座,太后便露一脸慈祥关爱望向这对新婚夫妇,道,“有句话说得好,叫英雄莫问出处。” 这话一出,白云晞不怎么意外的垂眸笑了笑,南宫无殇眼色微沉,其他人则神色各异的夹着好奇目光往白云晞身上打个转。 “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一家人,” 太后仿佛没看见众人眼光蕴含了对白云晞的不屑一般,又道,“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过关于宁王妃出身的事情。” 一顿,她慈爱地看着满脸坦荡的白云晞,“当然,哀家如今提起这个,并没有看轻宁王妃的意思。” 这简直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白云晞觉得已经在某些方面早就炼就一身厚脸皮的本事,太后此举于她来说,实在不痛不痒。 谁看轻她鄙夷她,那是别人的事。 她从来不曾为自己商女的身份自卑或难过,更不会看轻自己。 她用自己双手创造价值,又不是靠别人养的米虫,她凭什么活得自卑。 “不过,宁王妃如今既然身份不同,有些事情多少还是该顾忌一下皇室颜面。” 白云晞心头泛凉,太后会借着身份说事或禁止她抛头露面经商,这是意料中的事。 不过太后这么做,是不是也太心急了些? 好歹今天,才算是她这个新妇第一天见家长。 白云晞乖巧垂首不语,太后掠了眼面色沉吟的皇帝,才缓缓道,“哀家听说宁王妃出嫁前经营的酒水与马车,生意皆不错。为满足需求,宁王妃还在城外建厂建庄,甚至白氏名下的酒水与马车已畅销南苍全国上下。” 白云晞神色同样不变,不过在座的其他人面色就各自精彩各自纷呈了。 尤其是太子与太子妃,另外就是南宫敏的面色也变得非常微妙。 “宁王妃年纪轻轻,赚钱的本事却如此了得,应该是家传才能吧。我记得当年白家……。” “咳,” 太后一声轻咳,及时打断了南宫敏酸酸的语气。 “宁王妃的经商才能确实令人称奇。” 白云晞心头却猛地一震,南宫敏刚才说白家当年……,难道这个敏长公主曾到过江南,还与她父母相熟? 之前在御花园缠绕心头那股难以捉摸的怪异感又缠了上来。 白云晞默然瞥了眼南宫敏,暂且将心事按下。 因为太后打断南宫敏之后,又道,“宁王妃以前经常抛头露面,大概是因为身边可用的人不多。如今成了亲贵为王妃之尊,些许琐事又岂能再事事亲力亲为。” 白云晞竖着两只耳朵听着,现在太后还不需她开口表态,她只管看太后想牵着她往哪走就行。 “宁王妃如今既嫁入皇室,自此荣辱与共皆与皇室为一体,可再不是以前个人单门独户的事了。” 四下寂静无声,太后对新妇的训导,在座许多人都经历过。 不过这些人当中,没有人像白云晞一样出身商户就是了。 所以如此太后的训导,对大多人而言也是新奇有趣的。 白云晞眼角掠见大家表情,微微抿唇低笑,也是,看别人笑话看别人出丑,什么时候都新奇有趣。 “白氏之前经营的酒庄与厂子如今都已上轨道,一般小事自无需宁王妃事必躬亲。” 太后虽一直盯着白云晞,但眼角同时也在暗暗关注着皇帝的态度,“哀家看不如这样吧,酒庄与厂子的生意就暂且交由内务府代管,如遇不懂之处再向宁王妃讨教。” “内务府的人虽不是事事专精,不过总也有几个能力不错的。这样一来,既可以解决宁王妃的后顾之忧,也可以让宁王妃从此安心在宁王府相夫教子,助宁王打理好宁王府内务。” 光明正大将她的财产归入皇室? 还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上面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一国之母吧? 她看太后比那些举着大刀明抢的强盗还厉害! 白云晞瞠目结舌怔了片刻,无意掠过皇帝,却见他神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为太后的提议意外。 她心中默默打了个突,难道这事是皇帝默许的? 还是皇帝太后这对母子早商量好? 她又将视线转往身边的男子,她想看看南宫无殇对这事又是什么态度。 他是站在她这边? 还是迫不及待站到她对立面跟其他人一样要明抢她的财产? 南宫无殇迎上她凝着寒色的怀疑眼神,登时就又气又笑。 这姑娘,都成他的人了,这心还是学不会完全信任他! 悄悄用力握了握她指尖,在白云晞尚沉吟思忖的时候,他忽朗声道,“太后慈爱,这份为孙儿着想的心意,孙儿本该领情的,只不过……。” 太后听闻“本该” 一词,面上笑意便换了淡淡不悦的怒容。 “云晞一直经营打理的酒庄与厂子,并非她个人私产,更不是她的嫁妆。” 南宫无殇焉会不懂太后什么心思,可对于这个皇祖母,在他大婚之前或许心里对她尚有几分情份在。 但太后为了娘家为了将秦清映硬塞给他,多次阻挠他成亲之后,他对这个祖母……,觉得还不如别存什么祖孙情份,对大家反而更好。 “而且宁王府,有管家有一众下人,打理一个王府服侍两个主子,孙儿觉得那么多人已经绰绰有余。” 南宫无殇无视太后泛冷的脸,继续侃侃而谈维护自己妻子,“孙儿将她娶进门,不是为了将她变成金丝雀圈养在王府里。” “只要她高兴,她想要继续经营打理生意,还是想要暂时躲躲懒偷个清闲对生意的事撒手不管,都随她。” 这话一落,再次引起殿内众人一片诧异之色。 女人看白云晞的眼神,多数夹杂着羡慕妒恨,而男人看她的目光,更多的是意味不明及隐含指责。 皇帝的脸色,却由原来的平静淡然变得跟太后差不多一样的冷沉冷沉。 白云晞不管别人如何想,她听到南宫无殇当众维护她尊重她宠着她,嘴角已经压抑不住的往上翘了起来。 女人成亲求什么? 作为现代女性,绝对不是求后半生有个依靠有个伴。 而是找一个愿意尊重你又将你放在心坎上宠着的男人,大家互爱互勉结伴过日子。 目前来看,她运气似乎还不错,南宫无殇这个男人皇族出身,却无皇族自尊自大轻视女性的毛病。 “只要宁王妃高兴,你万事都随她?” 太后似乎极度震惊,过了好半晌才冷眉横眼盯向南宫无殇,“这怎么行,她是皇家媳妇,既嫁入皇家,就得守皇家规矩。” 白云晞不由得疑惑地瞥了瞥太后,究竟是太后太缺钱还是国库很空虚? 竟令太后铁了心跟她的财产过不去。 既然有男人挡在前头,白云晞坚决这时候发挥小女人的柔弱形象让南宫无殇护到底。 “太后,云晞她首先是我的妻,然后才是宁王妃。” 也就是说,要讲规矩,也得先守他南宫无殇这个夫的规矩。 以夫为天啊! 白云晞悄悄抿唇轻笑,还真是个好理由。 太后皱了皱眉,抬眼看着皇后,“皇后,宁王妃是你的儿媳妇,这事你怎么看?” 皇后心里暗将太后骂个狗血淋头:骑虎难下了才想起她这个皇后,真当她是专职解决麻烦的。 面上扬起宽和微笑,不慌不忙道,“臣妾觉得,太后你考虑的自有道理,不过宁王这孩子说的却也对,这事臣妾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不是两不相帮,谁都不愿意得罪嘛! 太后不满地横她一眼,却见皇后仍旧优雅从容不见丝毫慌张,皇后妙目一转,将视线落在皇帝身上,“陛下处理错综复杂的国事都不在话下,这点区区小事自难不倒陛下,不如请陛下出个主意?” 皇帝未发声,太后已深蹙双眉,微微不悦冷哼道,“你也知道这是小事,既然是家务小事,又岂能劳动陛下,你掌管六宫自当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做好贤内助,好令陛下能在前朝专心政事。” 又一声冷哼,太后几乎已经不肯掩饰她对皇后处理这事的不满情绪,“些许小事就要劳烦陛下,你这皇后当得也太……。” 太什么? 太后没有明说,不过从她的神态与语气,实在不难让人看出她对皇后深深不满。 皇后脸上端着的微笑终于僵了僵,不管怎么说,太后也是长辈。 低了一辈的身份,让皇后不得不吞下这个明亏。 她不能直接指责太后,自然只能将气撒在小辈身上了,尤其是令她当众受太后责难那祸首。 第156章 大结局 - 嫡女当自强 - 茵茵青草 “宁王妃好福气,”皇后按下心头怒火,继续端起宽和华贵的微笑,“夫君这般宠着护着,又能按自己喜好行事,本宫看,就算放眼整个南苍,。” 这是咒她! 白云晞心里明白,不过别人说她坏话时,她觉得若当反话来听一定能让自己身心愉悦。 于是,她一脸娇羞的笑了,“多谢娘娘夸奖,儿媳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选了一个护得住媳妇的男人为夫君。” 一语双关?弦外之音? 谁不会。 因为她这句话,皇后不好接口了,皇帝也不好开口训斥南宫无殇什么。就算白云晞千不好万不好,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这会他若出言训斥儿子,不是让这个“护得住媳妇”的儿子面上无光么? 皇帝的神色,微妙又复杂。皇后讪讪住嘴,独独太后的面色似突然吞了苍蝇一般那么难看。 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她才沉下声,道,“也罢,既然宁王做夫君的都不愿意拘着你,哀家这个老太婆也不多事惹你们不快了。” 白云晞绝不会认为太后说出这番话,是表示肯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她等着,等着太后转折性的下文。 “不过,有一件事,今天哀家却必须得腆着老脸来做主。” 白云晞心头咯噔一声,转目瞥了南宫无殇一眼,心底立时涌上不太妙的预感。 “陛下你也知道,当年丽妃出宫移居宁王府照顾宁王的时候,曾求哀家一个恩典让她娘家大侄女丁雨丁大姑娘到王府陪伴她。” 看见皇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白云晞背部默默爬上一股彻骨凉意。 “丁雨那丫头与宁王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那是不容抹杀的青梅竹马情份。” 白云晞微微眯眼斜睨南宫无殇一眼,上次她借居宁王府,因心里担忧哥哥安危,完全没有顾及宁王府其他人等。想不到,那什么表妹与他还是青梅竹马! 被她冷眼瞪得十分无辜的南宫无殇无奈地冲她摇摇头,意思是:道听途说不可信,你就算不信我,难道还不信自己? 其实,白云晞也没有怀疑他什么,就是听闻在他身边突然冒出个青梅来,这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的酸水冒泡。 “哀家当年就答应了丽妃,待宁王大婚之后,便作主让宁王将丁雨那可人的丫头纳在身边收为侧妃。”太后冷冷盯白云晞一眼,沉凉的眼底掠过一抹淡淡得意之色,“如今宁王纵着宁王妃随心喜好行事,若此时收了丁雨进府也正好。宁王妃喜欢外出经商,宁王府内务就让丁雨负责操持,横竖那丫头在宁王府长大,对内务熟悉更易上手。” “这一里一外,可谓相得益彰皆大欢喜。”太后没看南宫无殇,而是精明的轩头盯着皇帝,“陛下以为哀家这个安排如何?” 皇帝看了看南宫无殇,又看了看太后,一时沉默下来并没有立即作出决定。对于昔年旧事,皇帝只知其一,并不知还有许诺将丁雨纳为侧妃这一条。既然已经对自己儿子作了让步,他自然不肯再在这些旁枝末节上与南宫无殇起争执。 但是,太后毕竟是他亲生母亲,他也不想让她下不来如。 不作声,皇帝淡然望向南宫无殇,将决定权交到这个儿子手里最好。该这小子头疼的事,就让这小子自己头疼去。 “宁王你怎么看?” 肯问他意见就好,他最怕就是不在乎他如何,而直接下旨让他遵从。 南宫无殇暗下松口气,望了望太后,不慌不忙道,“父皇,丁姑娘虽然是要宁王府长大,不过她一直陪伴丽妃左右。儿臣又少在府中,与她见面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实在谈不上什么青梅竹马,更何况,这些年,儿臣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至于太后当年对丽妃允诺一说,儿臣觉得丽妃并非不能情理之人,肯定不会为了死守一个诺言不顾他人意愿与幸福。” 太后皱眉,张了张嘴就要打断他。南宫无殇却又快一步接着道,“父皇一定记得,儿臣当日在白府门前宣读赐婚圣旨时曾在天下人面前发誓,此生只娶白云晞一人。除了她之外,宁王府不需要任何侧妃侍妾。” “天下重诺,儿臣若信口起誓又随意毁诺,岂不是让天下都指着儿臣的脊梁骨骂?” 他睨皇帝一眼,继续慢条斯理道,“天下人耻笑儿臣不要紧,儿臣就是担心万一被人以己及人或及国,将来误会我南苍皆无视誓愿之辈,这可大大不利于我南苍江山稳固。” 眼神亮了亮,白云晞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她真服了他。明明一件屋檐小事,也能被他扯到国家大事甚至江山社稷的安危上头。 太后刚刚才平顺的怒气再次有剧烈迸发的征兆,秦清映毁了,因为皇帝偏袒,她不得不低头接纳白云晞进门。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心平气和地看着白云晞在宁王府如意快活。 冷哼一声,太后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这次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南宫无殇,“依宁王的意思,那就是哀家允诺的事可以随随便便背弃了?” 如此咄咄逼人的太后,实在深令人惊讶,因为无论何时太后在这些晚辈面前,都是谦和慈祥的一位长者。 南宫无殇并不惧她凌厉尖锐的质问,只淡淡道,“孙儿冒昧问太后一句,当年太后私下对丽妃玩笑口吻说这事时,可有凭证?我的意思是,除了人证外有没有留下纸质的书面证物?” 太后沉黑的脸,登时转为隐青,她冷眼盯着南宫无殇好半晌,才不太情愿地冷冷道,“没有,但……。” 南宫无殇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哪里还会容她扯什么理由,极快地打断她,接着道,“太后当年对丽妃所谓的允诺,一为玩笑口吻;二是私下之间;三并没有任何证物。” “但是孙儿对白云晞所承诺的,却是公开场合以性命起誓,还有我亲笔签字画押的求婚书为证。”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颇为无奈地掠过太后,低声长叹,“孰车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完全没有再争执下去的必要。 这个时候,就算皇帝有意偏颇太后也没办法。 太后与皇帝一时沉默下来,大概还在飞快转着脑子想对策。只不过,今天这事既然说开了,为了杜绝以后还有类似麻烦,南宫无殇当然打定主意要一次性解决这个隐患。 “父皇,当年我出宫独自建府时,丽妃担心儿臣年幼照顾不好自己,这才请旨出宫亲自照顾儿臣。如今儿臣已大婚,以后自有宁王妃妥帖照顾。丽妃离开父皇身边太久,也是时候该让她回宫里好好照顾父皇了。” 只要将丽妃撵回皇宫,作为丽妃娘家侄女的丁雨丁大姑娘,自然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留在宁王府。 谁看不出南宫无殇这一招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就算看出来,就算太后或其他人心里不乐意,在南宫无殇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下,不管是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找到合适的借口再硬将人留在宁王府。 皇帝沉默良久,才沉声道,“丽妃在宁王府照顾你多年,就算现在她功成身退,也需先问问她的意见才可。” 南宫无殇立即从善如流地附和,“父皇说得是,是儿臣考虑不周。丽妃离开皇宫多年,一时半刻回去只怕难以适应,儿臣该给些时间让她渐渐重新熟悉适应才是。” 至于丽妃愿不愿再回皇宫? 南宫无殇表示,丽妃的意愿从来不在他考虑之列。他现在只需考虑一个人的心情,那就是他的妻白云晞高兴与否。 这出冗长又暗藏无数目的的认亲宴,终于在日薄西山的时候结束了。 白云晞拖着无比疲惫的身心回到宁王府,却完全没有歇息的意思。 “还在想丽妃的事?”南宫无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她对面坐下心疼地看着她,“放心吧,顶多三天,我一定让她们自己收拾包袱离开宁王府。” 白云晞摇了摇头,“我不担心她们。” 男子奇道,“你自出宫就一直心不在焉,到底在想什么为难的事?能说来听听吗?” “南宫,我在想……,”她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变得凝重,“敏长公主今日说过的话。” “她?”南宫无殇黑眸闪过极淡的不屑,“她的话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你惦记思量?” 白云晞犹豫一瞬,“她说当年白家,还说我传承的父母经商的才能……。” “这有什么奇怪?”南宫无殇思考片刻,神色忽也起了奇妙变化,“你父母远在江南,按理说她没有机会认识他们,这么说,她的话听起来还真有些古怪。” 白云晞猛点头,“你也这么觉得?” 南宫无殇掠她一眼,几乎立刻就明白她在怀疑什么,“我明天就让人暗中查一查她。” “我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白云晞皱眉,“总觉得她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南宫无殇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当然,若不是南宫敏自己无意露出了破绽,白云晞这辈子大概想破脑袋也无法将南宫敏与自己父母联想到一块。 这个结果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也让白云晞大大吃了一惊。 再往深处查,又渐渐查出几桩与南宫敏有关的旧事来。 “她竟然是当年与叶家幕后勾结的黑手?叶祈竟然会钟情于这个放荡的女人,实在叫人匪夷所思。”白云晞深叹口气,“为了谋夺白家财产,她竟然敢矫诏。” 宁王府里的松墨轩,四周都是绝对可靠的暗卫在防守,因而南宫无殇也不担心此刻谈论内容会被人听了去。 “她因为心中那一点不甘,都敢唆使皇后谋害我母妃了,利用一个对她钟情的男人毁掉白家也不让人意外。”南宫无殇似笑非笑打量她,“稍稍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一再矫诏谋私。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 这一回,就算太后这个亲娘也护不住她。” 他的仇与她的恨,都可以报了。 搜集到足够证据后,南宫无殇直接将证据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对南宫敏这个嫡妹的所作所为果然怒不可遏,不过最后还是看在太后的情面上,只将南宫敏远远幽禁在深山寺庙中放逐为惩。 白家满门几十条人命全毁在南宫敏那点让人发指的私念里,白云晞哪里肯留着她在深山吃斋念佛。谁知道过一段时间,太后会不会利用母子情份让皇帝再将人放出来。 于是,视妻如命的南宫无殇十分贴心地给她开解,“不用担心,以她的性子关在深山中幽禁,大概过不了十天半月就会疯了。发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比如故意跌倒或撞到哪里,这都是正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白云晞心安了,耐心等了一个月,果然听闻传来南宫敏在寺庙疯掉后意外摔死的消息。 除了这件事,白云晞还同时收到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她哥哥白子墨参加科考,最后成功脱颖而出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新科状元。 她知道,白子墨完全是为了她才会去参加科考。所以知道他心愿得偿,她既替他高兴也为这个哥哥的举动感动暖心。 另一个好消息是,程素素在萧凉明确拒绝下,终于对他死了心思。而白子墨在自己妹妹鼓励下,重新鼓起勇气向程素素表白心迹。再过半个月,程素素就会随白子墨到外地赴任。 春去秋来,时光静好,宁王夫妇的幸福生活却因为两个小生命的到来,而突然变得鸡飞狗跳般热闹起来。 “南宫,你快去哄哄乐乐吧,她又哭了。”昔日甜美少女因初为人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妩媚的味道,此刻,白云晞抱着龙凤胎之中的男婴轻声哄着,听着隔壁房间女婴嘹亮哇哇大哭的声音,只觉……昔日平静美好的岁月,只怕好长时间都回不来了。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