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关于写文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子第一次写文,笔触不够细腻,架构不够紧致,情结也有些松散,但谁让燕子爱上“码字写文” 这条不归路呢? 因为喜欢,所以会嗔会怨,会喜会悲,甚至会爱上书中的“主人公” 不可自拔,会恨上故事中的“反一号” 而咬牙切齿。 品书网 www.vodTw.com原因无他,只因太爱了。 因为爱,所以才会惧,才会有得失情怀。 燕子的缺点很多,如是个吃货、二货、怂货......神经有点大,性格有点轴,思想有点旧......但却也有一样优点,燕子有打鼹鼠游戏的底子,就是可以听从亲们意见改文,但绝对不留大坑,保证故事的完整性。 好满足燕子的自我迷恋,哈哈,千万不要找我,我只是有那一点点、一丢丢的花痴和自恋而矣。 如果亲只是路过,那就动一动发财的手指,给撒点儿花让燕子有码文的动力;如果亲是个书迷,那就动一动文艺的手指,给盖个章留个痕;如果亲是天朝难得一见的大金主,那么好吧,燕子献上膝盖了(好鄙视燕子,好没节操)。 码字事业的坚持真的是一个人的舞蹈,经历着自我否定、自我催眠、再加上自我认同的阶段,最后达到亲们认可的大神阶段,我现在开始仰视,希望有一天被别人仰视(孤独的燕子现在就开始催眠,黄梁一梦了),谢谢大家哦。 欢迎每一位给我支持的朋友们,朋友就是人脉,朋友就是财富,朋友就是生存的依托和前进的动力。 共勉,加油。 本书来自 第一章 桃花美娘亲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感觉浑身都在抽痛,尤其是后背和臀部,痛入骨髓,颤栗发抖,还有一种就像是肉和骨头生生被剥离的感觉。 耳朵边嘈嘈杂杂,时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时而又变成喃喃低语声,这个声音如一直寻找着陆点的雌蚊子,在她耳朵嗡嗡不停的作响,弄得燕喃心烦意乱,火气一拱一拱的,如海啸般喷薄而出,忍无可忍,拼命张开眼睛大叫一声:“吵死了!!!烦死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靠得自己很近的女人的脸,见自己醒来,女人明显一惊,身体挺直,整个身形离得远了一些,脸色由刚才的悲悲切切转换成了一种凛然状态,变脸速度堪比四川变脸。 随着女人的身体后倾,燕喃方看清眼前女人的长相和穿着。 看女人头饰,挽着的发髻上面点缀着鎏金花簪和浅粉色布艺桃花,上身浅粉色衫,下身同色长款百花褶裙,外披深桃色长马甲,中间一颗纽畔相连,上绣着深红色云形纹。 马甲下摆敞开处,可以看见女人腰间坠着一只桃花玉佩。 女人的脸形呈鸭蛋形,皮肤白晰,柳叶眉,桃花眼,怎么看怎么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古代“桃花” 美人一枚。 燕喃登时有种懵登的感觉,忙闭上眼睛,转了转发涩的眼球,复又睁开,景像却丝毫没有变。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眼前的,还是那个桃花美人,屋子里陈设的,还是那些古色古香的家居摆设,燕喃脑袋顿时打结了。 见燕喃醒来,女人优雅的轻抬柔荑,探了探燕喃的额头,虽然故作镇定,但发红的眼睛己经出卖了她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如水柔弱的美丽姐姐。 感觉到方才自己的口气实在是有负于救命恩人,燕喃于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讪笑道:“SOEEY,美女,我有起床气,别介意。” 女人的镇定脸终于有了变化,如一枚上好的青花瓷被石子生生砸出了裂痕,秀目圆睁,紧紧抓起燕喃的手,未语泪先流状。 燕喃不耐烦的抓起女人的手想扯开,却见一只比女人的手小了一大圈的小手,小手白晰柔弱,手心处还有磨破的痕迹。 燕喃强撑着要坐起身子,却发现身体如千斤重,后背、腿部钻心的疼,而胸前似乎没怎么疼,不知是谁这么“善心” ,让自己压着伤口躺着,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来不及想着疼痛,急切了解事情真像的燕喃忙抬起胳膊,刷的撸起白色的中衣,里面的胳膊细如麻杆;又抬起腿,向上拉了拉裤腿,同样纤细的腿,这分明是一个八九岁孩童的身体啊。 轻轻的转动角度,看到腿后面一条条惊悚的伤痕,看着伤痕的大小,应该是大人手指粗细的藤条之类的东西造成的,看密集的程度和感受身上的疼痛感,打的数量和质量都没得话说。 看到伤痕,燕喃仿佛又恢复了痛感神经,发出“嘶” 的一声,忙躺下半撑着的身体,转动着身子,绸缎被子在转过的过程中,被挤到了一边,燕喃呈现一个大字形、屁股朝上的最为舒服的姿势趴着。 燕喃舒服的轻舒了一口气,完全没有看到一边女人不满的脸色,女人看到燕喃身上白色中衣上的血迹斑斑,面色终于舒缓了一些,伸手将被子扯平,完全盖在燕喃身上。 趴着的燕喃才不理会这些,头脑中满满的都在想着自己是怎样由一个二十七岁愤青女青年变成一个七八岁的懦弱小萝莉的,想到穿越的可能性,燕喃不由生出一份希冀,侧转着头看着女人道:“请问,和我一起的,还有谁受伤了,醒没醒过来?” 美女终于说出了两个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冰儿,你怎么了,莫不是傻了?别吓娘亲。” WHAT? 娘亲? 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是自己的娘亲? 燕喃只感觉头上一大群草泥马飞过,扑通掉到了大坑里,合起来称为--坑泥马。 无语的塌下身子,脑中思绪万千,看女人惊讶的状态,或许只是自己一个人穿了过来,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陈淮了。 燕喃如同被抽了气的破败娃娃一样,再度趴下来。 “姑母,冰儿醒过来了吗?” 门外传来一句男声,从声音上分辩,应该是一个处于变声期的大男孩儿。 燕喃好奇歪着头看向门口,门口恭敬的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斯斯文文,面色清淡,身着天蓝色襦袍,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就像一碗白菜汤,虽清汤寡水,但也不会太腻人。  燕喃摸着咕咕做响的肚子,给少年下了定论。 女人轻声回答道:“竣儿,冰儿醒了,你不必担心。” 少年如松了一口气似的道:“姑母,父亲已劝姑丈消气,不会再为难冰儿了。您好好劝劝冰儿,以后不要再做出愈越的事惹姑丈震怒,姑丈毕竟是鸿胪寺少卿,对礼仪严格些也在情理之中。少昀从庄子拿了两只乌鸡来,给冰儿熬汤喝吧。” “竣儿,还是你想着冰儿,你母亲最近身体怎样了?” 少年一揖到底,身体背脊笔直,与地面呈垂直的九十度,恭敬回答:“谢姑母关心。母亲还是夜里头痛,请了郎中亦束手无策。” 女人唉叹一声:“一会儿走时,吴妈妈给你拿些米囊花籽,每日睡前煮水喝一碗,也会缓解些头痛。” 少年点头称是,与骆马氏有问有答。 听着两人客气的一问一答,燕喃听得一阵恶寒,姑侄二人可能是开醋厂的,酸得人牙疼。 见二人还要唠叨,燕喃伸手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突然捂住头部,唉叫了一声,女人眼中冒出了一种焦急,燕喃拉住女人的衣角答道:“妈……娘,有什么吃的啊?我好饿啊。” 女人一阵欣喜的向门外叫了一声:“影儿,给你家小姐拿粥去。” 说完,陪着竣儿去拿什么花籽去了。 本书来自 第二章 与幸福擦肩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全名梁燕喃。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姓别:女。 性格:男。 年龄:27岁。 喜欢的花:黄色郁金香。 业余爱好:元武道黑带、游泳、K歌、喝酒、侃大山……父亲取名寓意为:“舞蝶翩跹郁金香,柳燕呢喃绕画梁。” ,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结果,事与愿讳,生生的养成了一枚标准的北方女汉子,特立独行,大学自己选的,工作自己选的,男朋友也是自己选的。 职业是一名驻韩记者,男朋友陈淮,绰号坏坏,二人是大学同学,驻朝鲜记者,二人一南一北,八年抗战,你侬我侬。 二人难得相聚,燕喃嗔怪着陈淮道:“坏坏,咱俩都抗战八年了,你什么时候向‘组织’申报,有证驾驶啊?” 陈淮一把抱住含嗔带骂的燕喃,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我们只有一个证,就是‘主意正’,想扶成‘正宫娘娘’还不简单,小主,擎好吧您。” 于是男人手指上下翻飞,用一张一元纸币叠了一枚戒指,拿出手机播放邓梓棋的那首《喜欢你》,抽出一只宿舍里仿真黄色郁金香,单膝跪倒,抑扬顿挫说道:“小主,嫁给我吧。” 被男人搞得哭笑不得的女人不满的瞪了一眼坏坏:“你确定你这是在求婚?” 坏坏一脸狡黠的指了指已经套在燕喃指上的“戒指” 道:“你已经戴上了,当然就是答应做我老婆了,这可是陈家祖传僚妹技法,以后要传给咱儿子的。” 燕喃扁着嘴做势要摘掉戒指,神色忧怨着、控诉着看着男人:“我看着怎么这么不诚心呢?” 坏坏一把将书桌上的书册杂物横扫在地,将女人横抱了起来,轻轻放在空荡荡的书桌上,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建行卡递给燕喃,痞痞地笑道:“这就是我送给你的花--‘随便花’。这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全都给你了,我老娘都不知道。” 两个欢喜冤家终于定于公历10月6日,阴历九月初六,国庆节期间,完成将“统一大业” ----结婚摆酒宴。 可似乎老天也在妒忌这对有情人。 燕喃提前结束了韩国的工作回到京都准备婚礼,坏坏在朝鲜的工作却没有完成,为了给坏坏了一个惊喜,燕喃在筹备婚礼就绪后,与接替坏坏工作的小卡一起到朝鲜去接准新郎,不曾想一起在记者站遭遇了地震。 当燕喃在地下循着砸石头的声音找到坏坏时,暗黑的地下闪着刺眼的光--是坏坏用手机的光线照着她的来路,坏坏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灰尘,相反,被手机的白光映照的发出惨淡的白。 燕喃拖着几近脱力的身体向坏坏爬去,光线随着燕喃的移动而移动,直到爬到坏坏面前。 燕喃想拿过男人手中的手机,坏坏的手因为长期握着手机而分外的僵硬,努力了半天,燕喃才拿下手机,将手放在坏坏的手里,男人神情模糊的笑了。 一块木质的尖刺贯穿男人的喉部,因为男人一动不动,血没有流出来,靠着这最后一丝信念支撑到现在。 女人的泪再次流了下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发僵的手动了动,另一只手机械的又重复了下敲打石块儿的动作。 燕喃忍住痛苦,双手紧紧握着男人的手:“坏坏,我在,我在呢。” 将脸贴在男人的手上,一阵湿润打湿着男人的手,男人的眼睛也流出了泪来,随后逐渐脱力般的要闭合。 燕喃慌乱的用双手想要捧起男人的脸,却生生顿在空中,生怕自己一个颤动会触动男人的伤口,急急的叫着:“坏坏,坏坏,你不能睡觉,咱们还要结婚呢,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不管,你不可以,不可以。” 陈淮再度睁开眼睛,留恋的看着女人,僵硬的手指着自己的背包。 背包掉落在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女人慌乱的将背包拿到男人面前,颤抖的手,连打了三次才勉强将背包拉链打开。 女人将背包里的东西统统倒落出来,里面有笔记本、有笔、有纸巾杂物,还有一块儿小小的东西掉落下来,是两颗阿尔卑斯。 阿尔卑斯是三个月前两个人见面时女人买给男人的,是为了男人在飞机上减轻气压差防止耳朵痛。 一长条共10颗,男人一直吃了三个月,直到回国前还留下两颗。 女人将糖剥开,放到男人的嘴边,男人摇了摇头,示意女人吃,女人将另一颗糖剥开,一颗放在男人嘴里,一颗放在自己嘴里,甜甜的味道在两人的嘴里化开,心里却是满满的苦涩。 男人开心的扯着嘴角,微笑着,眼睛逐渐失去了光泽。 女人哽咽着泪流如雨,轻启朱唇,一首粤语版《喜欢你》语不成句的哼唱出来,绵延的声线,如一缕延伸长空的彩虹,似一道炸烈的烟花,美丽固然美丽,却留下凄然的印迹。 女人静静的躺在男人的身边,口中还绵延着阿尔卑斯的甜味,望着男人的静美的睡颜,为了救助男人而生出的力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而去。 女人左手紧紧牵着男人的大手,大手牵着小手,过去那么美好的时光,如一幅又一幅美丽的画呈现有眼前,女人伸手去触摸,却怎样也碰触不到,四周又回复到一片黑暗之中。 女人口腔如火,腹中如焚,眼前如雾,我快要死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动,女人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时间,感觉每一秒如同下地狱般的煎熬,女人扯了扯嘴角,展现出一个模糊的笑,以一根木刺刺向大腿处,痛感让自己保持灵台处的一丝清醒,在眼睛闭合前,再次刺痛,周而复始,直到腿上伤口斑驳。 最后,女人没有力气抬手,没有力气睁眼,没有力气思想,没有……这一刻,时间定格在2016年10月6日上午10点57分,阴历九月初六,天气晴朗,没有雾霾,阳光普照,距离结婚典礼,还有一分钟。 阿尔卑斯的广告语是:阿尔卑斯,见证幸福每一刻。 我们,注定没有迎来幸福的那一刻。 本书来自 第三章 失身与湿身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吃食,一脸期盼的看着眼前的十二三岁的丫头“影儿” ,眼里满满的询问。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影儿则重重的点了点头,咽了口唾液方答道:“小姐,你快喝吧,这是夫人特意托人兑来的江南白米,江南受了灾,就这两碗还是夫人求了好几个店家才兑到的,您先喝着,晚上等老爷回来了,还有白馒头吃呢。” 燕喃用汤匙捞了捞几乎能照得见人影的大米粥,煮得时间确实够长,米都被煮成粉末性骨折,成了米糊了。 已经在地下埋了七天最终被饿死的她三下五除二就将粥喝得见了底,也许是躺着压迫伤口,亦或是心理作用,喝了一碗米粥后,燕喃感觉后背和腿上的伤没有先前那么疼了,甚至可以自如的灵巧活动,比灵丹妙药还要灵验。 示意着空碗让影儿再去盛,影儿尴尬着脸色,喃喃的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没了。” 燕喃很无语的抚了抚额,看来,自己穿越的境遇没有想像中的好。 燕喃撑起身子坐在木床边,眼色探纠的看着影儿,影儿则双手搅着手指,有些紧张的站在屋子中央,心中奇怪着本来一向和自己交好的小姐为什么用这么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 “影儿,你是我的贴身丫头吧?为什么我一醒来没有看到你?” 影儿慌张的一跪倒,眼泪先落了下来:“小姐,因为我没有贴身保护您,让小林子近了身,老爷夫人将奴婢关在了柴房,小姐醒后,是夫人准许奴婢出来看着小姐,怕小姐想不开再寻短见。小姐,奴婢在柴房每天都在为您祈求佛祖保佑,万幸,你没有什么事儿。” 小林子? 近了身? 难道是“自己” 被毁了清白寻了短见? 燕喃一脸严肃道:“小林子怎么近了我的身了?” 影儿看着一脸迷糊的小姐,心想,夫人刚才嘀咕的也许是对的,小姐可能被吊得有些发呆了。 行动上却不敢贻慢,老实回答:“在后花园的时候,小姐看到小林子戴了一顶新纱帽,您从针脚上看出来是鹭儿做的,就抢过纱帽,说要告诉夫人,鹭儿不知廉耻,与小厮私通。小林子一听着了急,要抢回纱帽,小姐往回扯,纱帽都被扯烂了,两个人一起滚到了草丛里,又滚到了池塘里......” 燕喃等了半天下文,影儿却没有动静,狐疑道:“完了?” 影儿坚定的点点头。 这就完了? ! 原来不是“失身” 而是“湿身” ? 是这个世界太单纯,还是自己的思想太复杂? ! 自己穿越来的剧情发展,不应该是女主光环加金手指,开启复仇光明之路吗? 没有宅斗,没有后宫阴谋,由考研变成了小学会考,难度降了不是一星半点,瞬间成了一顶纱帽引发的血案? ! 不过在古代,这也可能算是大事件了吧? 在现代闲瑕翻看趣闻版块时,燕喃曾看到过历史名臣海瑞的绎事,说他因为五岁的女儿吃了仆人一块糕点,大骂女儿,羞愧的女儿活活被饿死了。 当时的燕喃还感慨,海瑞作为一代清流名臣名燥古今,但做为父亲,真真的是人渣一枚,早就应该放在道德的审判柱上被审判。 这个古代,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混的,说错一句话、摔错一个跟头,都可能一命呜呼。 “小林子怎样了?不会死翘翘了吧?” 燕喃郁闷的问道。 “死翘翘?是死的意思吗?没有,林萧是孙妈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孙妈妈是骆家的老人,一直照顾着老夫人,老爷网开一面,和小姐一样,被打了三十杖,逐出骆家。小姐说得对,小林子就是天煞孤星,谁惹上谁倒霉,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满月时,祖父和父亲赶车掉下悬涯;如今就连小姐也被他害得自尽。” 影儿改跪为坐,在地上义愤填膺的说着,小胸脯因激动而起起伏伏,声音脆脆生生的,少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娇憨。 听着前因后果,燕喃不禁一皱眉,“自己” 虽然是个惹事精,不过先是差点被淹死,然后差点儿被打死,最后差点儿被吊死,还真是猫有九命,时刻准备着梁燕喃这一缕幽魂,想不上身都难。 “那个鹭儿呢?没被一起赶走吗?” “小姐,吴副管家和吴妈妈只这么一个女儿,又怎舍得女儿坏了名声,跟着小林子走呢?跪求了一下午,鹭儿继续留在了夫人身边。” 燕喃向影儿招了招手,让她近前来扶着自己站起来,影儿慌张的摇摇手,生怕小姐裂开伤口。 燕喃不再纠结于此,拉着影儿的手,让影儿坐在塌前的几凳上,影儿慌张得不肯坐,直到燕喃佯装生气、脸色发青,才欠着屁股坐在了边角。 “影儿,自我躺在床上以后,头脑就迷迷糊糊,一会儿仿佛进了地狱,一会儿又仿佛进了仙境,记忆总是混乱着、断断续续的,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只怕又要吊一回,你也要回柴房。我们要结成统一战线,特别是,别做八婆,管好自己的嘴。” 说完做了一个将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虽然有些混乱懵懂的词汇,大致意思影儿还是懂了,重重的点了点头,也学着小姐的样子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影儿,现在是什么年份?” 影儿毫不犹豫答道:“回小姐,现在是永乐十二年。” 原来是明朝永乐年间。 明朝是个最为动荡和狗血的朝代,蒙古屡屡寇边;安南暴乱横行;锦衣卫胡做非为,出了个历史上有名的王振和魏忠贤两个不男不女的祸害;比狗血更狗血的是,还出了个被俘虏的皇帝;不过也有称道的地方,好像明朝时的版图很大,附属国很多,还有个郑和下西洋……永乐帝,是朱元璋的儿子,朱元璋后继位者建文帝朱允文的亲叔叔,通过装疯,骗过朱允文,后来发靖难之役,篡位当了皇帝。 本书来自 第四章 窘迫的骆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影儿是个小话唠,只一会儿,燕喃就对自己身处的骆家有了大概的了解。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父亲骆少谦是进士出身,原在翰林院任修撰,先后参与编撰《逆臣录》、《永乐大典》,颇得赞誉,并在永乐三年协助鸿胪寺接待万国使臣时表现优异,后升为鸿胪寺少卿,官阶从五品,相当于现代的外交部副部长。 月俸七石米,银钞万贯。 目前家庭成员,有老夫人---骆少谦的母亲、即自己的祖母;一妻一妾,妻子骆马氏---即自己这具身体的母亲,号称开国明太祖元配马皇后族人,马氏父亲已经过世,弟弟马驰是从六品大理寺副署正,侄子马竣目前在国子监读书。 那天来看望的就是马竣。 骆马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骆风,16岁,进士,出任正七品翰林院修撰,月俸六石米,银钞八千贯;次子骆云,12岁,目前在国子监率性堂读书;嫡长女骆冰卿,就是自己,现年8岁,在家开蒙学艺;妾氏骆刘氏,地位低下,娘家是地位低下的商贾,日子中等,在金陵城经营着一家饭庄和一家客栈。 骆刘氏嫁入骆家,只育有庶女骆玉卿,年芳12岁。 燕喃,不,应该改名叫“骆冰卿” 了,皱着眉头在心底粗略算了一下,家里两个公差,光米就有十三石,折合成现代约八百至九百多斤米,再加上大明宝钞近两万贯,养着全府五十来号人,虽然不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落魄到如此拮据吧? 肚子可疑的“咕噜” 一声,燕喃尴尬的看了看影儿,不好意思的问道:“影儿,我真的没吃饱,咱家还有什么吃的啊,什么都行,填饱肚子就成。” 影儿红着脸,欲言又止,心里则想着,小姐的胃口何时变得这样大了? ! 最后下了个决定,默默的转身出了房门,向厨房走去。 躺在床上两天不动,对于一向生龙活虎跑新闻的燕喃简直是一种折磨,现在,就感觉自己浑身酸疼,坐卧不宁,于是试着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房间里的摆设简单低调,却也绝谈不上简朴,一水的红木家俬,红木雕花水桌,上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壶茶杯。 桌旁四把雕花坐椅,东面靠墙的应该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摆着几个瓷罐子和一面铜镜。 好奇于自己的容貌,缓步走到铜境前,只见黄黄的铜镜里,是一张略显瘦削的小女孩儿的脸,脸儿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型小小的,可惜上边有一层干裂的蜕皮,肤色应该是白晰的,此时确是透着病态的苍白,头发披散着,看着发量和发质还算不错。 这个胚子,硬件条件还不算太差,但较那个骆马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与美艳、美人这些个字眼实在搭不上什么边儿,如果非要给个“安慰奖” 的话,只能说是可爱。 正摸着自己的脸蛋YY,影儿已经进屋来,端来一个小碗,里面只有两颗不大的红薯,腾腾的冒着热气。 影儿被烫似的摸了摸耳朵,喜笑颜开道:“小姐,下人们正在吃饭,奴婢从她们的吃食里匀了两颗红薯来,您将就着吃些吧。” 燕喃哭笑不得的拿起一块儿红薯,没想到,五品大员家,能有如此‘接地气’的食物,边扒着皮边道:“影儿,咱们家的月俸不少,穿得、住得均与地位相称,为什么吃得这么不尽如人意呢?” 影儿轻叹一声道:“小姐,奴婢闲时听吴妈妈说,今年江南一带受灾,粮食减收,而海南等地花椒等调料丰收,朝廷发的粮饷都被折成了椒料,现在才三月份,家里却已经领了满满一库房的椒料了。家里小姐夫人们的月例银子早就停了,就连吃的都是陈粮,早晨、中午定量派饭,晚上老爷和少爷回来了,就会好一些,厨房是根据小姐的饭量做的粥,没想到小姐没吃饱......” 还有一个原因,影儿却是不方便说的。 吴妈妈把着库房钥匙,每天厨房管事到库房去领食材。 吴妈妈和孙妈妈因为前日之事恨苦了小姐,吴妈妈更是气得病倒了,影儿现在去要食材加餐,一顿数落是小事,装病不见的可能性最大,还是少招惹为妙。 燕喃再次石化中,发粮饷发花椒、大料,这可真是奇葩中的奇葩,吹着热腾腾的红薯,见影儿疑似咽了口唾沫,将红薯递给她道:“你也没吃吧,咱俩一人一个。” 影儿忙大摆着手,慌张道:“小姐,奴婢不饿,奴婢在伙房吃过了才来的!” 两人让来让去,影儿说什么也不肯接过,看着十二岁的小丫头在自己这个八岁小女孩儿面前急得眼泪打转的情景,燕喃微笑着咬了一口红薯,一股香气以喷薄的速度直窜入口腔里、胃里和心里,燕喃满意的嚼着,迟迟不肯咽下去,这也许,是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吃的最满意的食物了,简直堪比福州的佛跳墙、湖南的毛氏红烧肉、东北酸菜炖血肠之流,燕喃都怀疑自己会把舌头吞掉了。 不一会儿就一个下了肚,有些小饱啊,也许是在地下七天的“挨饿后遗症” ,燕喃将剩下的一颗红薯用袖子里扯出的一只帕子包了起来,示意影儿可以将红薯碗拿走了。 影儿刚出去,燕喃想着索性和影儿一起出去参观一下骆家从五品大员的府邸,随着影儿的脚步,慢慢的移动到了门口。 自己所在的院子中间有不到二百平方米的空地,自己所处的是东厢房,对面是西厢房,正房较两侧厢房气派,和北京四合院相似,建筑风格也差不多,只不过更为壮观一些,院前方围墙处,左侧开了一个月亮门,月亮门旁边,十几树桃花正争香斗艳,花团锦缀,一阵清风徐来,满树落英缤纷,婉若仙境。 树下,两个并立的秋千,一只秋千上,坐着一个上身着酱色褙子,下身淡绿色素裙的女孩子,正低着头,用手抓着碗里的东西塞到了嘴里,满意的咀嚼着,脸上还溢出了幸福的笑容,女孩子用小舌头舔了舔手指,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站起身来,转向月亮门,向院外行去。 燕喃呆愣在那里,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在桃花树下的女孩儿,就是刚刚去还碗的影儿,她吃的,是自己扒下来的红薯皮,燕喃这才意识到,也许,影儿是将自己的午饭让了出来,一股从心底而生的罪恶感从脚下冒着凉气直窜入自己的每一寸毛孔里,尤如什么东西突然卡在了自己的喉咙,生生的疼痛。 本书来自 第五章 大小白莲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正怔凝间,月亮门处出现了四道身影,一个婉约的女子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儿清风拂柳般的来到院落,后面跟着一个老妈妈和一个小丫头。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年轻女人和小女孩儿的气质很像,一样的目光清冷,面无表情,只不过成年女人面目下更多了一种成熟美,一抹淡然无争。 女人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裙,外套同色系绣花马甲,倒隐隐透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气;小女孩儿皮肤吹弹可破,小小的瓜子脸,眼睛明而亮,头发简单的在上方梳成了一道拱形髻,额头垂下弯曲的发额,发额上有块小小的玉珠,俏皮而可爱。 燕喃不得不承认,小女孩儿和女人的颜值很高,最起码小女孩儿和自己比较,自己的包子脸就是完败的;娘亲和这个女人比较,却各有千秋,就像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又可以说,一个是埃及美艳后,一个是古墓小龙女,骆少谦这个老爹还真是好享受。 从来人的装束,燕喃很快猜到了,这就是刚刚听说的那个骆刘氏和庶姐骆玉卿。 燕喃筹躇着,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老爹的这个“二奶” 和合法“私生女” ,于礼术而言,自己对这个‘小妈’应该行礼不,行什么礼? 她来这里,是找自己开个游戏副本来个宅斗、还是双方临邦友好会晤――正犹豫着,只见对面很快有了动作,一行四个女人其中三个向自己行了个屈身礼,自己不知如何动作,灵机一动,身体一歪,状似不适的扶住了门框,女人清冷的眼光淡然无波,开口道:“冰儿身上带伤,于妈妈,将小姐扶到塌上去吧。” 燕喃只好继续装着无力的样子,被扶着到了床边坐下,骆刘氏和骆玉卿二人坐到水桌旁,身后的丫头将两包点心中的一包放在桌子上,骆刘氏看了看装疼的燕喃,只见燕喃目光紧紧的盯着糕点,骆刘氏不禁一叹,而骆玉卿则脸上一丝不屑稍纵即逝。 骆刘氏淡然道:“这是你刘家舅父派人送来的,隆盛祥的桂花酥、栗子糕和红菱酥各两包,夫人有话,桂花酥送到大少爷、二少爷处,栗子糕留在老夫人和夫人处,红菱酥送到两位姑娘处。” 影儿送完碗回来默默的站在床边。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既然送了糕点来,总不能让人尴尬的坐在屋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吧。 燕喃不禁开口道:“影儿,给刘姨娘和玉姐姐倒杯茶来。” 屋子里的几人均是一怔,静,绝对的静! ! ! 仿佛连针落地都会引发海啸。 影儿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好意思道:“小姐,奴婢要到夫人处请吗?” 燕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忘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了,一个八岁的小丫头房间怎么可能会有茶叶呢? 真是被中国现代的待客之道给带晕了。 燕喃眼睛一转,笑道:“死丫头,忘了我和你说的,外面满树的不是茶吗,泡杯桃花茶来,既香气怡人,又能美容养颜,与姨娘和玉姐姐这清新脱俗的人儿正相配呢。” 小女孩骆玉卿轻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看着比自己还小的燕喃谈笑风声,说出的话没有以往的傲然和不屑,倒多了一分热情,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骆刘氏深深的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儿,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着装,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却让人打心里感觉不同,似乎少了几分犹豫,多了几分自信;又似乎少了几分不屑,多了几分谦和,这种变化让人接触起来舒服了不少。 骆刘氏不着痕迹的收回打量的神色,没有说什么,静静的等着影儿泡上来的桃花茶,轻轻啜上一小口,轻闭上眼,细心品着桃花茶的香气。 骆玉卿则是看都未看,动也未动,倒让人不明其意。 燕喃则不做他想,看着骆刘氏的满意状态,暗舒了一口气。 骆刘氏会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很是简单。 用现代话讲,打扮成“白莲花” 的女人,不管是心存高洁还是附庸风雅,骨子里却有一样东西是一致的,就是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她,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不屑与凡人为伍。 就像林黛玉一样,没事吟个诗、葬个花,最后得个病,郁郁而终,好像全人类都是她的敌人。 燕喃就非常不喜欢林妹妹这个角色,人活着就要改变生存环境,改变不了的就要适应生存环境,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生态法则。 不过对于眼前的这个娇弱的“大白莲” 和“小白莲” 燕喃还不是很反感,最起码人家虽然如林妹妹一样悲情伤秋,却也如薛宝钗一样人情练达,自己正饿着马上就给送来糕点,怎么能不感激涕零呢。 燕喃轻轻品着桃花茶,一股沁人的香气透过鼻翼,沁人心田,燕喃轻舔嘴唇,干裂的嘴唇被润得殷红,胃里暖暖的,面色也仿佛由苍白恢复了一丝光润,心中则感叹,要是再配上糕点,简直就是绝配的有没有? 燕喃深吸了一口气,对骆刘氏道:“经此一事,冰儿想了很多,以前的冰儿不懂事,总让父亲、母亲劳心费神,以后,还望刘姨娘多多提点,多多教诲。” 刘姨娘无波无澜的笑道:“没想到你一夜之间竟长大了,真不辜负夫人的遵遵教诲,老爷定会为你高兴的。” 静静看着对方道:“不是长大了,而是看开了,人之一生,就如同这满目的桃花,或是争芳斗艳,或是随波逐流,或是顾影自怜,却都逃不脱‘命运’二字。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如这桃花,将嫩嫩的花阴干,可以做成香包和花茶;将干花磨成粉,又可以做成香粉和糕点;最不济,也可以被葬于地下,变成肥料,化做春泥更护花。” 骆刘氏怔然的看着眼前只有八岁的女孩儿,只见女孩儿目光深遂,如一汪深潭水,平静无波,看不分明。 本书来自 第六章 父亲的八卦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燕喃也终于松了口气,这么仓促下接待二人,不知道这二人会怎么看待这样变化的自己呢? 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的死里逃生会有多少人能信呢,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来迅速提升自己的适应能力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打开红菱酥,三层排放着九颗,黄白色的饼身,中间红红的芯,形状小巧可爱,拿出一枚递给影儿,影儿连忙躲闪,燕喃笑咪咪的一松手,红菱酥啪的掉在了地上,裂成了两瓣,粘了一些尘土,影儿懊悔的打了自己脸蛋一下,声音响亮,燕喃听着都感同身受的一呲牙,忙扯住还要下手的影儿道:“本来也是给你的,掉了就掉了,不嫌弃你就捡起来吃吧,反正我是不会要的。脏了。” 影儿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捡起碎成两瓣的酥饼,轻轻用嘴吹了吹,想递还给小姐。 见燕喃一瞪眼,张开嘴傻笑着摊开手帕要装起来,燕喃则固执的将其中一块儿抢到手里,递到影儿的唇边,影儿一笑张口,酥饼被吃到嘴里,瞬间香气满溢,有甜甜丝丝的糕点醇度,有真真切切的人情厚度。 两个小女孩儿,就这样蹲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夕阳西下的时刻,在彼此的心间绽放着温暖。 受伤其实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让燕喃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过去的骆冰卿。 骆冰卿年纪小,交际少,除了府里的人,府外的人几乎没有接触,只开蒙了琴书两艺,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 性格有些乖张孤僻,目中无人,但甚是怕骆少谦,对骆马氏这个亲生母亲也不甚亲近,和骆风骆云也总是顶牛对着干。 这让燕喃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一方面加紧“恢复记忆” 、进修礼仪,一方面进行体能恢复训练--在屋子里练柔韧度。 燕喃所处的院落叫桃花苑,原来的桃花苑较现在要大上一倍,娶了骆刘氏后就将院子从中间一分为二,新开出一个院子,栽种桃花树的靠外侧的一处院子仍叫桃花苑,归骆玉卿、骆冰卿两姐妹居住;靠里侧的院子归刘姨娘居住,起名叫鹿鸣轩,院子里的风格和她的性格很搭,种植了一片的香妃竹,清风徐来,婆娑剪影,静谧清幽。 挨着鹿鸣轩的是府邸的中心地带--主院祥林居,本来是老老爷、老夫人--骆家祖父、祖母住的,祖父去世后,为了陪着老夫人,骆少谦和正妻骆马氏搬进去,和母亲一起同住祥林居。 祥林居左手边的院落是博渊阁,两个少爷的居所和练武场,说是练武场,实际上,也不过是样子而矣。 骆府几个男丁全部从文,设练武场只是因为皇家尚武,平时练练射箭罢了。 几处院子的前身是外院,有会客中央大厅,侧面一排门房,是下人的住处。 几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小门通向后花园,花园不太大,养着一些树木花鸟虫鱼,格局有些类似于后世的苏洲园林,不大气,却贵在精致。 花园一侧,也是桃花苑后门处,有一座桃花庵,据说,这是为祖母而建,每天大部分的时间祖母都是在敲木鱼和念经中度过,多年来从不间断。 只是前些日子祖母身子不适,咳嗽得厉害,便责成孙妈妈每日烧上三柱香,念经一个时辰。 庵堂北行,是一片刺槐、木槿树等低矮灌木林,灌木丛中一方池塘,池上有廊桥,池中有假山屹立,廊桥向下,只有一米多高,向下可俯瞰塘里游着数十条锦鲤,一见有人迈上小桥,不怕生的聚到一处,争先恐后,熙熙攘攘,燕喃不自觉的摸着肚子,头脑中呈现的竟然是水煮鱼、剁椒鱼头等美味佳肴,忙伸手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站在假山上,遥遥可望向府外,只见府邸西侧,灌木丛的边缘,墙上开着一道小小的侧门,侧门外是一条窄窄的街道,如同北京的胡同小巷,与侧门对望的是另一堵高墙大院,同样开着一道侧门,小巷静谧如夜,均没有护院把守,骆府的侧门在里侧用大锁锁住,燕喃狐疑的挑眉看了看影儿。 影儿看到小姐眼中的疑问,左右偷看无人,方小心翼翼的向燕喃小声解释着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侧门对着的是左春坊大学士胡大人府邸的东侧门,胡大人学识渊博,深受皇恩,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千金难求,当时,胡家的小小姐和骆云年份相当,本欲结成秦晋之好。 谁也没想到,永乐八年,骆少谦看中了一个红楼的清倌唤做柳娘,跪求老夫人将其纳为姨娘,住在桃花苑正房,在成亲的前一天,柳娘和胡家的一个赶车小厮私奔,后来才知道,二人早己相好,利用骆少谦为其赎身。 当时,两个人就是两府东西侧门分别逃出来汇合的,从那以后,两府侧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不足月余,胡家的小姐就和右春坊大学士解缙的大公子解祯亮定婚,不出几日,解缙被下锦衣卫诏狱,家人发配辽东,四年未曾回来。 呵呵--燕喃只想送给便宜老爹这两个字,原来从五品老爹骆少谦劈腿功夫这么强悍,看来,家里的白玫瑰和红玫瑰已经由心头的白月光和朱砂痣,变成了衣角的米饭粒和蚊子血,哪有外面的清新小野花来得拨动心弦? 这次却是吃了个大闷亏,肉脚板踢上了铁面板,不仅被一个赶车的小厮戴了绿帽子,还被“小野花” 给扎破了手。 燕喃想想都很想笑,骆老爹当年一定上了金陵新闻头条,成了全城的笑柄,不恼才怪。 某女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影儿觉得特别的惊悚,燕喃忙收起笑纹满布的脸,假意继续逛着后花园。 心中却在打着和柳娘一样的主意,这个侧门真是一个外出“观光” 好途径,从桃花苑后门到侧门,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弄到钥匙就更完美了。 整个骆家府邸在燕喃看来是很大的,影儿却在一旁浇了燕喃一头凉水,影儿去后其他的府邸,就连表少爷马家,也比骆府大上不少。 即使现在粮饷吃紧,吃的穿的却未受丝毫影响。 本书来自 第七章 米囊花止咳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冰卿”的生活圈子简单,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交集,燕喃很快就熟悉了府里的每个人,基本礼节也掌握得勉强过关。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于是在自己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燕喃决定不再躲避,在第五天的晚饭时第一次出现在全家人的面前,确切说,是在二哥骆云休沐的这一天晚上,出现在了饭桌上,本想表演个声泪俱佳的三千字大检讨,结果人家骆少谦连眼皮都没撩,生生留住了燕喃要脆下去的膝盖,让燕喃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 骆少谦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模样,属于那种面无表情、浓眉大眼、诚实可靠的长法,看到他,燕喃不禁想起天朝对外发言人一字一顿答中外记者问的情景,简直是1:1克隆来的表情。 再看骆云,十三四岁大男孩儿,面容清秀,皮肤白晰,最重要的是随了骆马氏,长着一双桃花眼,整体上有些现代人所说的男生女相、阴柔之美,嘴唇不点而朱,笑眼笑面,在燕喃偷偷看他的时候,他可疑的也看了燕喃一眼,眼睛还可疑的眨了眨。 祖母因身体不好,也没有出现在餐厅,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 大哥骆风同样没有出现,从受伤一直以来就没有见到他,影儿说骆大少爷被派外差,还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吃罢晚饭,燕喃随着骆马氏一道回到祥林居,院子的门楣上,笔力苍劲的写着“祥林居” 三个字,字体雄浑,欲脱框而出,影儿说,这是老爷亲笔所书。 院里庄重古朴,没有桃花苑的活泼,没有鹿鸣轩的素雅,只有一种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寂寞之感。 祖母骆张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四十多岁的妇人,可能最近身体不好,面容憔悴,精神委靡,提前呈现出了一种老态,这几日还有些夜咳,看着骆张氏咳得难受的样子,燕喃有些心疼的上前来,给骆张氏捶着后背,顺着胸口,骆张氏则抚了抚燕喃的小脑袋,欣慰的心啊肝啊的叫着。 相较于年轻的骆马氏,骆张氏的年纪和燕喃现代的妈妈年纪相仿,慈祥的样子也很相像,让燕喃打心里生出了一种亲昵之情。 孙妈妈端上了一碗药汁,燕喃乖巧的接过来,一勺一勺的侍侯着老太太喝下去。 孙妈妈则将老太太枕下的香囊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自然的倒在桌子上一个装废弃物的小竹盘里,从怀里的手帕里拿出一颗新的放在香包里,最后重新放在老太太的枕头下。 看到倒出来的废弃物,燕喃一怔,不敢相信的拿到手里再次确认了下,转头对身旁的骆张氏问道:“祖母,这个东西长期服用会有依赖作用的。” 骆张氏用手抚了抚变得如此乖巧的孙女,笑道:“傻孩子,你母亲说你有些呆了我还不信,现在我可全信了。 太医说米囊花对止咳很有作用的,你刚才喂我喝的也是米囊花水,喝上它,晚上咳的会少一些、轻一些。” 燕喃急道:“祖母,止咳的话,我们可以用百合、川贝,效果比它要好些。” 祖母慈祥的摸了摸燕喃抓成双丫髻的头发,笑道:“傻孩子,费那个冤枉钱做什么,米囊花是后花园种的,库房里还存着不少呢。” 孙妈妈一脸不悦的责备的看了看执意相劝的燕喃,开始给老太太铺锦被,变相下了逐客令,燕喃如同失语一样的矗在这里,随后行了礼,道了安,便出了祥林居。 罂黍花,原来在这里也叫米囊花,自己受伤期间,骆马氏说要送给马竣他娘的,也是这个东西,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明朝的时候还没有提纯技术,要不然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回到屋里,燕喃迟迟睡不着觉,老太太慈祥的如同妈妈的神情始终在眼前晃来晃去,一忽回到现代,一忽回到现在,两张脸孔时而交错在一起,最后竟然混成了一张脸孔。 一滴滴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庞流下来,打湿了寝被,淋碎了心头。 想起那个慈祥的如同妈妈眉眼的老人,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孺慕之情,亦或是与生的正义感,燕喃暗自下定了决心,她要守护这个老人。 而目前,不管是守护老人,首当其冲和当务之急的是换掉老太太的药,只要买回来另一种比米囊花效果更好的止咳药,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自己首先要面对的困难是――没银钞,获得银钞成为当务之急。 明朝时期银矿、铜矿产量稀少,为了减少损耗,朱元璋命中书省制作了一种替代二者的大明宝钞,简称纱钞,严禁用铜钱或银两交易。 皇帝的想法是好的,但没有相应的准备金制度和调控政策,货币在皇帝的头脑中只是一个数字而矣,想发行多少全凭皇帝一句话,结果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 一年前一石米三十贯,年初一石米五十贯,再在已经达到一石米七十贯。 人们每天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纱钞一铜板、一铜板的被稀释、再稀释。 逐渐在民间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则,就是用银子私下交易比比皆是。 朝廷俸禄发放的纱钞则成了明朝“公务员” 的一道鸡肋,现在又多了一道鸡肋---替代饷银的花椒和大料。 现在,如何消耗掉手里的花椒、大料才是当务之急。 第二天,燕喃紧拉着影儿到了库房,见有几个小厮正忙进忙出,燕喃与影儿上前去,影儿对着一个正搬运的小厮道:“干什么呢?” 柱子忙向燕喃一行礼道:“小姐,前两天下雨了,小的奉夫人命将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通通风,以免受潮坏掉了。” 影儿挥退柱子,扒开一堆口袋中的一个,打开给燕喃看,嘴里嘟嘟喃喃:“发这些个无用的东西,不当米、不当面的。” 燕喃用手抓了一把,看了看成色,应该算是上等,将一颗放在嘴里咀嚼,马上吐了出来,竟然是麻椒;又打开其他袋子,还有花椒。 整体成色不错。 粗略的看了下,二十多只大草绳麻袋,怕是千斤不止。 本书来自 第八章 富贵与贫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搅尽脑汗的想着调料味重口的菜,想着有次去四川,朋友请吃饭,点了一道水煮鱼,朋友当时还专门打包了上面浮着的厚厚的一大层辣椒和花椒、麻椒,量大得足以装下半盆。 品书网 www.vOdtw.com以此类推,还可以有水煮肉片等等。 想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现在还没有辣椒。 得找个地方试一试才行,想到刘姨娘的娘家似乎开着一家算得上高档的饭庄,如果尝试成功的话,轻而易举的就会取得双赢的效果。 心动不如行动。 晚上,燕喃就拉着骆玉卿的手到了刘姨娘的鹿鸣轩,见到刘姨娘,燕喃笑道:“刘姨娘,上次多亏刘舅父想着我,让我尝到了那么好吃的红荾酥,为了表示感谢,这几天我做了一对桃花香枕,想亲自送给舅母。” 桃花香枕是燕喃鼓动影儿一起做的,本来是打算送给祖母和父亲、母亲的,结果现在应急用在‘刀刃’上了。 桃花香枕说复杂非常复杂,说简单也非常简单。 燕喃和影儿两个人先请示了骆马氏,由吴妈妈领着到库房选材料。 一进库房,燕喃着实感慨了一翻,别看骆家目前手头拮据,可这存货还是不少的,比如说这棉花,比如说这布料,什么绸的、棉的、纱的,还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燕喃两眼如饿狼似的冒着绿光,幽幽的道:“看这库房里的家底,殷实着呢。这些珍贵摆饰、珍惜药材和这么多的面料,放到市面上,得值不少钱吧?能让全家吃香的、喝辣的过一阵子了吧?” 燕喃有些懵逼的感觉,这个骆家,到底是富贵还是贫穷呢? 影儿尴尬的抚了抚额头,发窘的看了看吴妈妈,见她走在前面似乎没有听到,忙拉着小姐,小声说道:“小姐,禁言。府里库房里的东西都是留下来迎来送往的,今个儿万寿节,明个儿千秋节,后个儿六部尚书家夫人过寿......说不上哪天冒出个什么日子,哪一样都需要带个礼品过去,否则就失礼了。还有咱们府里上下五十多口人,每人一季最少裁一套衣服,一年四季,这就不少布料了。还有过节主子们添装的、迎来送往的、赏赐下人的等等,这些估计用不到秋季就得没了。” 燕喃嘴巴一撇,腹诽:难怪骆家吃的虽然不怎么样,一个个脸缺营养缺得和菜青虫似的,穿的、摆的却是京城中档以上官家水准,管家、仆人、小厮、护卫等一应俱全,感情是骆府打肿脸充胖子。 骆玉卿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两条枕头。 枕头呈圆筒状,面料是棉线料,中间浅黄色,两边大大的红色,3:5:3的比例将三块面料横向拼到一块,红色部分中间用绳抽紧,整个枕头呈现代糖果状,中间部分,上面靠里侧部分用红色绣线绣成了剪纸模样的两只小蝴蝶,另一个枕头款式相同,只不过绣品处变成了一丛杜鹃花,两个枕头放在一处,中间的蝴蝶和花正交相呼应,美妙绝伦,两个枕头外侧抽绳部分,各垂着一条美丽的小红色中国结。 整个工作完全是燕喃指挥,影儿全权执行,待往里填充了棉花,两侧塞入桃花香包。 全部完成后,影儿欣喜的抱着不想撒手了。 大家会喜欢这种糖果枕完全在燕喃意料之中。 在这里,富贵人家会用玉枕,最贫穷的人家也会用木枕,都坚硬无比,这种软软的带有清香的枕头定会让人眼前一亮。 如期的在骆刘氏和骆玉卿的脸上看到了欣喜,燕喃笑着说道:“这是喜庆的颜色,我想舅母能够喜欢。这两天得空我就帮着姨娘和姐姐做一套天蓝色的。” 骆刘氏眼色如水般清润道:“冰儿真是心思纤细如发,这套枕头怕是大有典故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好寓意。” “谢刘姨娘夸赞,这是上次二哥休沐时我向他请教的,倒是您,刘姨母诗歌满腹,说生于上百年文化底蕴的书香世家也不为过。您说好,就是真的好,舅母一定会喜欢的。” 对自己的设计受到青睐,燕喃有种自豪感。 刘姨娘难得的脸色一红。 本书来自 第九章 爽直的刘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第二天,刘姨娘在向大夫人请安时告了假,说是已经半年没有见到嫂子和侄女了,想回娘家看看,不如也带着两个女孩儿一起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女孩子见面心情也会好些。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刘姨娘进门以来安份守己,一直存在感很低,鲜少提出什么要求,本来不想让她带着燕喃同去,但见燕喃也一脸期盼的眼色,踌躇着答应下来。 这还是燕喃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得骆府,竟激动得眼睛不够用了。 兴奋的随着刘姨娘母子登上车箱,车箱整体呈褐色,大约在两米半长,拉车的是一头威武大黑马,呼噜噜打着响鼻。 车箱内有一只小水桌,带着精致的小水壶。 小水桌两侧可分别落坐三人,很是宽敞。 车子的内饰虽然很是普通,都是最基本的架构,但是木质着实不错。 燕喃好奇的拉开褐色的窗帘,外面的大街上热闹纷纷,刘姨娘想要出口阻止燕喃,看到骆玉卿同样好奇的目光,不忍心的闭了口。 大街两侧,各色气势府邸林立,店铺鳞次栉比,大青石的道路平坦宽阔,各种叫卖声音此起彼伏,车马豪华交错,人群丝绸锦罗,好一幅人间生活气息浓郁的《清明上河图》场景。 马车行进了很长时间,方穿过宽敞整洁的主街,一个转弯,行进一条稍偏些的街道,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准明显下降了一些,粗布褐衣、面色愁苦,行色匆匆,见有车马行过,眼露怯色,慌忙闪躲,道路时而坑洼,弥漫着腐败的菜叶和腥臭的汗液的混和怪味,令燕喃不禁掩鼻。 又行了好一会儿,再转过一条偏偏的街道,一座座稍高些的牌楼呈现眼前,燕喃好奇的看着这些气派的建筑,在见到牌楼上窗子偶尔向外张望的各色女子时,燕喃一下子兴趣盎然,果然,牌楼的正门上写着如怡春楼、锁心阁之类的字眼,其中最为显著和最为恢宏的叫做红楼。 燕喃透着浓浓的兴味,眼睛一眨不眨的欣赏着这个古代的“红灯区” 。 在现代,一提到古代的金陵城,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寻常商贾,都会想到秦淮河畔,而让秦淮河畔这么有名的却是两件事物,一个是才子云集的夫子庙,当时考取状元选拔人才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燕喃记得这是明中生期才建的,现在应该还没有;另一个则是秦淮河上的才子佳人。 历史最为出名的如董小宛、李师师等妓女都是出自秦淮两岸,牵系了多少帝王与风流才子的心,留下了数以百计的佳诗佳话。 如果不是骆刘氏在身边,燕喃一定会向影儿问出心中所想,秦淮河是不是仍盛行王孙贵胄狎妓乘舫游秦淮? 有机会定当尝试一二。 燕喃正好奇的张望着,骆刘氏已经快速的拉下车帘,窘迫的脸色通红,更是低下了头。 让燕喃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是青楼楚馆和卖笑女子而矣,干嘛窘迫得低头玩“恰似一朵水莲花的娇羞” ? 很快,她就知道骆刘氏窘迫的原因了。 因为,刘家的饭馆和客栈就开在红楼前不到二十米处,对于这个认知,骆刘氏怕是打心眼儿里怕别人瞧不起刘家,这也是嫁到骆家后,骆刘氏很少回到刘家的原因,这次如果不是燕喃真诚要求,恐怕她是不会主动回娘家的。 燕喃不再理会骆刘氏的复杂心情,很满意于刘家饭庄的名称、规模和位置。 饭庄门楣上挂着“凤仙楼” 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雕梁画栋,好不恢宏气派。 楼层三层,一楼大堂,二楼包间,三楼雅间,顾客等级划分的很是明显。 这个位置也是再好不过,客流不断,最为关键的是,都是不缺钱的豪客! 相较于饭庄,客栈的生意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客栈的唯一的伙计无精打睬的坐在桌旁,连头都快趴到了桌子上,眼睛呈痴捏状,如果没有伙计的存在,燕喃甚至怀疑这是一座鬼楼。 饭庄后背包有个精致的小院子,刘家夫妇和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住在院里。 刘家舅父有点像东北汉子,身材高大,体格健硕,长相粗糙,却又粗中带着细心,说话大嗓门,很是高兴的将几人让到了内院,自己则回到前店招呼客人去了。 刘家舅母中等身材,有些发福,脸色红润滚圆,一见几人进来,大咧咧的喊叫着萧然去拿瓜子、花生。 萧然是刘家十二岁的女儿,眼睛极大,扑闪扑闪的,脸色如苹果红润,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经常干活,健康而利落。 不一刻就收了满满的一盆子瓜子花生,抓起两把就塞到了骆玉卿和燕喃手里,呵呵的笑着,一看就是一个实心眼的小姑娘。 刘家的儿子刘萧和在学堂里上学,刘家舅母一见几人意外到来,欢喜的看着骆玉卿,让小二哥跑着去学堂找刘萧和去了。 那热情的眼光,就像看着未过门的儿媳妇。 骆玉卿则脸色淡淡的,只是和萧然聊着天。 燕喃不由轻轻一叹,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叹,一个个如风拂柳般的娇弱,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的男子除了表哥还是表哥,正值大好年华,竹马绕青梅,不发生点故事都难。 很明显,刘家想当然的想搓和刘萧和和骆玉卿,只怕是事与愿违,骆刘氏和骆玉卿可都没有这个心思。 只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刘萧然是个直率的姑娘,拉着骆玉卿回闺房斜话去了。 见寒喧过后就枯坐一旁的燕喃,刘舅母笑道:“你看,这两个死丫头多日不见,一见面就亲热去了,我让菊花领着你去找她们吧,和我们这些个半老徐娘实在委屈了你这个小姑娘。” 怕是二人有什么私房话要聊吧,燕喃乖觉的客气道:“舅母,不必客气,您打心里已经将我当成是亲外甥女了,什么好吃的还想着冰儿,到了家来反倒生疏客气了。我和影儿到前面去向舅父打问点儿事情。舅母和姨娘先话家常吧。” 站起身来福了一礼,便领着影儿向向前边饭庄行去。 本书来自 第十章 刘氏的担忧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刘李氏狐疑的看着彬彬有礼离去的燕喃,狐疑的问骆刘氏:“清浅 你不是说骆家嫡小姐生性傲慢,从不屑瞧你和玉儿吗?怎么看着挺知书达理的呢?” 骆刘氏深思了一会儿道:“或许人都是会变的吧。上次,她犯错被老爷动用家法,当晚上吊自杀,大难未死,醒来之后就像什么都看开了似的,也许是顾念我为她求过情,对我和玉儿虽谈不上亲切,却也谈不上傲慢,相安无事吧。” 刘李氏轻松般的舒了口气道:“不给你添堵就行,左右不过是个女子,将来注定只是个外姓人,过几年必定寻个婆家就打发出去了。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外宅那个庶子,还有红楼那些个狐魅子,妹夫风流成性,你又是个淡漠的人儿,再不想法修复和老爷的关系,将来再抬进个人儿进府来,生下个庶子庶女,只怕你在骆家就更没在立锥之地了。” 骆刘氏神色黯然,一脸无奈道:“望帝春心托杜鹃,杜鹃啼血人未知。离心的人,不是我想挽回就能挽回的。有哪府的老爷不是如此,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和其他的老爷相比,老爷守礼守矩,治家严明,对我和夫人一视同仁,一月有五天宿在祥林居,五天宿在鹿鸣轩,一大半的时间宿在外宅,这些年,除了外宅那个,倒未曾见他对哪个女子上了心,有老夫人顶着,外宅那个想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我只有玉卿一个女儿,她只要平稳出嫁了,我也就心安了。” 刘李氏拉起小姑的手,心疼道:“本想着官宦人家的日子好过些,谁成想近半年光景竟不如我们商家了。我手头还有些散碎的银子,一会儿你拿些回去,你自己手里也宽裕些。如果用大头的,等你兄长到后院,找他拿,钥匙在他手里放着呢。” 骆刘氏忙摆手道:“嫂子,不用的,家里再难也自有老爷和大少爷两个官身呢,吃穿用度还有大夫人想办法,哪轮得到我来操心。倒是你,别大手大脚了,饭庄生意虽然过得去,客栈生意却不景气,萧和和萧然也到了琢磨亲事的年纪了,不能老住在这个宅子,离红楼远些买个院子吧,还得给萧然攒嫁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骆刘氏推辞着,眼睛有些发红,轻啜出声,只不知,这种悲伤是因为嫂子的真情,亦或是骆少谦的薄情。 燕喃和影儿行到前院,小二领着二人向楼上行去。 相较于一楼、二楼简朴的大众化装修,三楼装修得绝对可以用“典雅大气” 来形容。 楼上共六个包间,有一个包间竹门紧闭,其他五个俱都敞开着,每个包间装饰各有千秋,其中一个包间,墙面上张挂着一幅精美画作:一位侧身而立的女子在竹树与圆月下吹萧,美人与景色全是墨色,只有朱唇一点和萧下的红色垂绦是红色。 包间的一角,摆放着一块黄色玉石,玉石上雕刻着《春江花月夜》的全文,虽然上面的署名燕喃并不认识,但看字体和其考究的程度,应该是位风流雅士所题。 其他的包间也是画与摆件交相呼应,另人拍案叫绝。 刘舅父从紧闭的雅间里亦步亦趋的退了出来,头上有着细密的汗,而脸上则挂着僵硬的微笑,满满的“低眉垂腰事权贵” 的模样,看来,这个包间里的人非同凡响,非富即贵,连刘舅父这样的“老社会油子” 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转过身来,对小二哥吩咐,将店里的招牌菜上来四冷四热八大样,特别嘱咐要加细好好做。 打发完小二,长呼了一口气,看到上来的燕喃,笑道:“嫡小姐怎么上来了?” 燕喃被叫得一窘,微笑道:“您可折煞我了,还是叫我冰儿吧。这次来,我是来和您谈生意的,再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刘昌被夸得心里熨贴舒服,哈哈一笑问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凡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燕喃斟琢了半天,方措词说道:“您知道我家现在的状况,所以才隔三差五的往家里拿些糕点、鸡肉、果品来改善生活,但古语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味的救济并不是长久之计,而是曲线救国,将家里堆满库房的花椒大料消耗出去。” 说完,观察着刘舅父的表情。 刘舅父为难道:“冰儿,凤仙楼虽然不小,客人也不少,但一年总共也用不到五十斤的调料,这样,我再从你那买回五十斤来,比市场价高三成,你看行吗?” 燕喃摇摇头道:“既然谈生意,您就要站在公平的立场看待这宗生意,可以选择做,也可以选择不做,完全自主决策,而不是受人摆布。说到公平,现在我就要尊称您为刘掌柜了,也希望您将我看的不是亲戚,而是生意合作方。” 见刘昌有些肃然起敬,一脸正色,便接着说道:“我在家闲着无事研究出几种菜品,而且还会提出很多的建设性建议,我一会儿可以给您做出两样来品尝,如果您认为有商机,菜方子免费提供,我的条件有二,一是从菜品中拿一部分提成,当然,提成比例可以协商,二是刘掌柜以后优先使用我提供的调料。” 刘昌惊诧的看着眼前只有八岁的小姑娘,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自信,字句条理分明,由不得对方拒绝。 适逢小二送上来一盘酱肉冷拼,于是接过来,又恢复刚才卑微奉承的样子,端进包间,这次,包间的门并没有关上,出于人好奇的本能,燕喃不自觉向包间望去,只见四个年纪均是15、6岁的少年围坐在桌旁,屋里的少年亦透过门口,打量着燕喃。 本书来自 第十一章 绝美少年郞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好漂亮的少年!燕喃感慨。品书网 www.vOdtw.com正中的少年长长的黑发束于头顶,下用黑色的网帽包住头顶,直到盖住前额,皮肤呈麦色,脸似骄阳、眼似曜石,唇形性感微厚,身着金线玄色长袍,腰间一根青色板腰,带上饰以各色珠宝,带上垂下一块淡绿色玉牌,垂着黄色络子,简直是贵气逼人。 贵气少年左手边坐着的少年长发束起马尾,马尾顶部束一条青色发扣,上饰淡青色玉石。 面如刀削,线条冷硬,面色如水,目光深遂,身穿青色长袍,腰饰青色板带,板带上如发扣一样,仅饰以一块淡绿色玉石。 板带处配带了一条乌铜色长剑,剑鞘皮带处,镶有一颗淡青色玉石,与贵气少年不同,他浑身冒着阴冷的气,让人有一种如临寒冬,如堕冰窟的感觉,凛然不可侵犯。 贵气少年右手边坐着的少年,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笑面笑颜,唇齿微启间,露出一颗小虎牙,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 与娃娃脸相反的,身材却很是魁梧,身上暗红色长袍都挡不住他美好的身材线条,八块腹肌的形状在衣服的纤维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浓浓的让人血脉贲张的诱惑力,头发和寻常的公子哥和市井小民均不相同,毛燥燥的披散着,脸旁的两缕还可疑的扎了两条小辫子。 挨着娃娃脸坐着的少年,是一个面似冠玉、朱唇殷红、眼似桃花的少年,少年轻抬眼帘,眼睫如扇子般拂过人的心田,让人心痒痒的,欲语还羞,让燕喃从内心不禁生出一种熟悉之感,却又想不分明。 少年看着燕喃的脸色也很是古怪,眼睛里透着凛然之气,让燕喃甚至都要怀疑少年心理是不是要上来捏死自己。 燕喃连忙慌张的低头,似不胜娇羞,心里却存着一分疑窦。 四个少年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刚才还自信满腹、大放豪词的小丫头。 小丫头只有八岁的模样,一身的水粉色,上身粉色的短儒衫、短马甲,下身粉色密褶长裙,腰间儒衫与长裙间垂下一只红色丝绦,上面没有寻常女子的香包或玉饰,而是一只红色的络子,络子的结法很是奇特巧妙,似一只憨态可掬的燕子。 女孩儿梳的头是金陵少女流行的双丫髻,戴的却不是簪花和金银头饰,而是简单的两条与衣服同色的粉色垂绦络子,络子的方法明显有别于现下繁杂和流行的花样,简单的流苏样式,女孩儿头一动,跟着如风拂柳般轻摆,漂亮而美好。 女孩儿面色白晰,粉雕玉琢,眉眼小巧,唇如樱桃,谈不上美人胚子,但是一双眼睛却让人难以忘怀,如月般皎洁,如狐般狡黠,如花般生香,如潭般深远,面对四人,不急不燥,只是静静的看着,如对仕女图般的赏析,如夫子般的窥探,又如欲语先羞的女子般香颈低垂。 最外侧的桃花眼少年刚要开口,正中的贵气少年已先开口对刘昌道:“老板,刚才你们说有新菜品,不如就由我们来品鉴吧,如果真如所说的那样好,有赏。” 刘昌无奈的退了出来,嗔怪的看了燕喃一眼,燕喃回以微微一笑。 这微微一笑,如一道光影留在了雅间的几个少年心中。 大略扫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遗憾的是没有豆芽,询问徐姓大厨,大厨低声嘱咐一个打下手的青年,青年一闪而出,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拎篮子的年长妇人来,在篮子的碎花布下面,赫然是一篮子的黄豆芽,听说这些被贵人们认为低贱的下等食材被全部留下,妇人欣喜得手足无措。 徐大厨不再多言,只留下青年打下手,自己则不言语的在另一个灶上忙活着自己的活计。 燕喃则心里如同打了鼓,说实话,自己并不擅长厨艺,大多是纸上谈兵。 出国后,总是想念祖国的各色美食,才偶尔动手做,完全照“度娘” 教的按步就班,就如这道水煮鱼,曾试着做过两次,味道着实不错。 燕喃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露怯的时候。 指挥着青年将鱼敲晕、去鳞、内脏和腮,然后方接过手来,轻轻一挑,去掉鱼腥膜,小心翼翼的剔掉骨头,将鱼肉切成薄薄的蝴蝶片,鱼肉放一碗,鱼骨鱼尾放一碗,用盐、酒、以及蛋清液、淀粉加入碗中拌匀,搁置一旁。 下一步是制作五香油,锅里放入的油量之大,直让烧火青年咋舌,将自家带来的花椒、麻椒、大料各一大把,与厨房里的桂皮等调料,一起放在油锅里,同时加热至微焦捞出。 重新置锅,少许底油,放入黄豆芽,加盐炒熟,放在一个大的瓷碗里,然后再将锅内加入高汤,将鱼骨、鱼尾烫开,再将鱼片氽烫变色,取出排摆在豆芽碗中,上面铺上葱姜。 将调料放入五香油中,八分热滚一次,最后浇在碗里的豆芽和鱼肉上,浓烈的椒香飘散开来,有些刺鼻的辛辣,却又让人忍不住吸着鼻子再闻。 看着食材充足,燕喃又做了一道麻辣香锅。 两道菜都是麻中有辣,燕喃决定先做这两道,看看适不适这里的人的口感再说。 徐大厨一众惊疑的看着这个古怪的菜品,说不出味道,觉得有些辣眼睛,却又忍不住用眼看,用鼻闻,燕喃笑着对青年说:“这位大哥,先端上去让客人先尝尝呗,如果受欢迎的话,我让刘掌柜选出个人专门来学,天天吃都是可以的。” “真、真、真的?” 青年脸色兴奋的发红问着,手想抓住燕喃的手,又意识到不妥,停在半空中虚抓着,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青年兴奋的将两大碗模样怪、味道怪的食物端到楼上,燕喃尾随而上。 包房里的少年正吃着四个先上来的冷盘,边说边不耐烦的等着新菜品,待新菜品放在圆桌上,娃娃脸少年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这是养猪呢还是喂马呢,这么大的瓷盆子装菜?!” 燕喃一翻白眼,有这么漂亮的“猪食” 和“马料” 吗? 本书来自 第十二章 大号与小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冷冰少年一扫娃娃脸少年,无语的抚了抚额道:“金达,如此这般,只有适合你吃了。品书网 WwW.voDtw.cOm” 正中的贵气少年扑哧笑出了声,眉眼如画笑道:“书临此次收集农事杂论,被你骑马撞了,本以为你是来陪罪的,原来是为自己的猪食来的。” 名唤金达的少年苦着一张脸道:“詹大少,西子这么阴险是人之常情,您怎么也如此这般。” 中间的少年不开口,只是用眼睛示意他继续。 金达无奈的将脸转向燕喃:“小丫头,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愁,你不会毒死我吧?” 燕喃笑道:“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金少爷,我挺你......” 说完一抬手纂拳。 詹少年呵呵笑出了声音,杨锡则嘴角奇异的扯动出一个弧度。 一直默不做声音的桃花眼少爷书临则眼皮一抽,脸色一黑,额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金达不情愿的用筷子夹了一块鱼片,先用小舌舔了舔,然后眼色一亮,大筷子一伸,一下子捞出好几块鱼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大叫道:“不好吃,一点儿也不好吃,你们都别吃了。” 说完,像有人抢一样,吞掉碗里好几块鱼肉,拿起筷子又夹起麻辣香锅里的一块肉丝,这次没有囫囵吞枣,而是细嚼慢咽起来,然后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哈着气,大喊道:“老板,快拿馒头来,要一盆。” 看着金达的反映,刘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这里面,他只知道金达的身份--兵部尚书金忠的嫡少爷,从六品的忠信校尉。 识破金达的身份也很简单,在整个金陵城中,只有这么一位如此“奇装异服” ----头发如乱草,还扎着两缕小辫子。 兵部尚书金忠本是蒙古人,在成祖北征蒙古时投降,后来一直跟随成祖南征北讨,屡建奇功,一直到现在的兵部尚书位置。 看金忠对正中贵气少年的态度,可见其身份位高权重,四人以他为核心,为命是从,可见一般。 几个少年看金达的表现,也陆续伸出筷子品尝,尝着尝着,一大盆的水煮鱼和麻辣香锅配着一大盆的馒头就见了底,店里久富盛名的盐水鸭反倒没怎么动。 看着锅底剩下的满满一层的调料,詹少爷眼睛如星星般的闪亮。 笑着问燕喃:“这个菜真是不错,如果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合伙人,按月分红,你还打算和凤仙楼合作吗?” 这是要当面抢生意的节奏啊,燕喃笑道:“詹少爷,古语云,人无信则不立,虽然我和刘掌柜还没有定立书面契约,但我既然答应了先和刘掌柜就万没有悔改之意,如果刘掌柜不同意合作我再找您来谈吧。” “好一个人无信不立。今天本、本少爷就给你们当个见证人,见证你们立这个契约。” 詹少爷豪气干云。 刘昌忙命小二将桌上的残汤剩饭撤下,燕喃吩嘱小二冲壶乌龙茶来。 燕喃亲自给四个少爷倒上了茶,不无遗憾的说道:“吃辣后要喝乌龙茶或牛奶,可惜没有牛奶,小二说有武夷岩茶,少爷们多少喝些,对身体好。要不然该跑厕所大号了。” 金达抓起杯子大口喝了一口,烫得直伸舌头,脸成了哈巴狗状,看着燕喃,还可疑的傲娇的抬抬下巴道:“要牛奶还不简单,我家的庄子里就有奶牛。你说的那个对身体不好,跑厕所,厕所是什么地方吗?大号又是什么?” 燕喃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都怪自己兴奋得忘乎所以了,脸色青了绿,绿了黄,黄了又粉,好不热闹,神色甚是古怪,看着几双求知欲如此强烈的眼睛,自己总不能张口对几个少年说,厕所就是解放区,就是泄洪区,就是茅房? 大号就是出宫,就是出翔,就是拉粑粑……讪讪的说道:“那个,厕所就是和茶寮差不多,大号就是大口的吞茶……” 说完燕喃还镇定的点了点头,心中自我催眠:我只是将“排水口” 改成了“注水口” ,如此而已……冰冷男眼色一眯 ,明显的有几分不信任,金达却了然的点点头道:“辣得老子快把舌头吞下去了,是应该去厕所大号了,哪像你们,轻口浅酌的小号,不爽利。” 几个少爷赞成的纷纷点头,燕喃则在风中凌乱了。 几个少年茶喝得差不多时,小二哥将文房四宝拿来铺到桌上。 刘昌毫不迟疑的将笔递给燕喃。 燕喃内心忐忑,接过不是,不接也不是,自己虽然认得繁体字,但写起来实在对不起天朝上下五千年文化。 无奈接过毛笔,又将笔递向詹少爷,厚着脸皮道:“詹少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来说,您来写,有劳了。” 詹少爷无所谓的接过毛笔,蘸好墨,静等燕喃。 燕喃思考片刻,轻启朱唇道:“契约。甲方:冰卿 乙方:刘昌经甲乙双方协商,达成生意合作契约。壹,甲方为乙方提供菜品方子,未经双方同意,双方均不得外传;贰,乙方只使用甲方所供花椒、麻椒、大料等调料,甲方保证所供调料质量,乙方保证未经甲方允许,不得向其他供货商进货。叁,甲方所供调料品价格随行就市,以市集零售价格折中计算。肆,甲方调料所供应范围,指乙方名下含凤仙楼等在内的所有食品产业。伍,由甲方提供菜方的菜品,乙方按菜品销售价格的一层给甲方分红。陆,货款及分红,乙方以叁拾日为单位一次性以银两给付给甲方。” 下面落款是甲方、乙方及证明人签押处,原本打算将违约赔偿条款也写在里面的,考虑到古代人的诚信度和刘昌的心理随受力,作罢。 本书来自 第十三章 桃花苑桃花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写完协议,詹少爷一脸狐疑道:“小丫头,为什么以银两结算而不是纱钞?朝廷规定大宗交易和主要物资都必须使用纱钞。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另外,你的调料所供应范围,是规定了凤仙楼及凤仙楼以外的一切食品产业,你怎么笃定刘老板还会发展其他食品产业?” 几双眼睛射向燕喃,燕喃不禁打了个寒噤,有种被狼群围观的即视感,不甚自在道:“我和刘老板只是调料生意,不算‘大宗生意’;椒料也不是老百姓生活的如米面油等必需品,算不上主要物资;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曾经将母亲给我买簪花的纱钞掉到了地上,被风一吹又吹进了池塘,一着急就跳到了池塘里,差点儿被淹死,从那以后,我对纱钞有恐惧症;至于刘老板的食品产业,刘老板这么聪明睿智,怎么可能就这一家凤仙楼?” 说完,俏皮的一眨右眼,神色灿若桃花。 詹少爷笑着将毛笔递给燕喃。 燕喃脸色一窘,厚着脸皮接过毛笔,以写钢笔字的姿势签下了“冰卿” 二字,好在现代的十六年学没有白读,倒也没有那么丢人,虽称不上娟秀,但比狗刨要强上好多。 刘昌则很自觉的划了押,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写字。 詹少爷则爽快的在证明人的栏目里签上了“詹其” 二字。 燕喃则无所谓的拿起一份协议,待吹干了墨迹,心满意足的装在了怀里。 金达笑道:“冰卿姑娘,你家住在哪啊?我给你送牛奶去,只有一个条件,做出什么好吃的给我第一个吃。” 一口一个姑娘,叫得燕喃不禁好笑,从实际年纪,似乎叫小了;从现在年纪看,又似乎叫老了。 看着一行好奇的几人,燕喃眼珠一转,笑道:“金少爷,咱俩打一个赌吧,以十日为期,如果找到我,你就赢了。否则,我就赢了,你就无偿送给我一头奶牛,如何?” 金达一拍桌子,眼放精光,大笑道:“小丫头,敢对我使激将法?告诉你,我最受不了激将法了,十日为期,一言为定。如果你赢了,我就送你一头奶牛,如果我赢了,你能给我什么?不会是送个手帕、香囊之类的吧?” 一直呈默剧状的书临紧张的看着燕喃,燕喃则一翻白眼,暗自腹诽,当我傻瓜吗? 在古代,送荷包等贴身小物件会被冠上“私相授受” 的罪名的,我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手指点着下巴,想了半天,自己好像真的一无是处哦,原主应该是会弹个琴、写个毛笔字之类的,自己却是个半吊子,会的只有画画,还是油画和素描画,油画是不成了,没有油彩;素描,得先弄个碳笔才行。 最简单的莫过于跳舞唱歌了,自己未专业学过民族舞蹈,唯一会的舞蹈只有“照葫芦画瓢” 的现代舞,如果在金达面前跳了,不是金达吐血而亡,就是自己被浸猪笼了,PASS……貌似只有唱歌这个唯一的选择了。 看着小丫头纠结的模样,几个男孩儿好笑的等着答案,燕喃坚定的点点头道:“事先声明,我很穷的,要银子或者是银子能办到的事还是免了吧。我只会唱曲,行吗?” 说完,还一副我穷我自豪的模样。 金达点点头道:“银子本校尉不缺,赢的时候再说吧。你先出谜面吧。” 燕喃想了想谜面,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唐伯虎最为有名的那首诗来,眼珠一转道:“桃花苑后桃花庵,桃花庵前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桃花苑?桃花仙?桃花庵?难道是在秦淮河桃林附近?可是那没有庵堂啊?难说是在汤山上的静月庵?可是没有桃花啊?” 金达喃喃自语。 “别人笑我太疯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杨锡轻轻用手打着拍子低喃。 见时候不早几人站起身来,金达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银子,笑道:“你喜欢银子,本校尉就冒着风险给你银子。” 大的那块扔给了刘昌,小的那块扔给了燕喃。 燕喃像个小财迷用牙咬了咬手里的银子,见上面明显的小牙印,俏皮的吐了下舌头,对金达道:“大金主,谢谢你的银子。回见。” 詹少爷突然觉得这个微笑好刺眼。 杨锡则笑着扯动嘴角,真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收了银子,还要骂“大金猪” ,自己要是打赏,会不会被骂是“羊倌” ? 几个少年怀着不同心思向楼下而行。 有了打赏银子,燕喃一刻也不耽搁,和影儿跑到了药铺,说明了祖母骆张氏的症状,拿出一半开了药,另又买了砂糖和雪梨。 回到舅父家吃饭的时候,已经不是午饭,快变成晚餐了。 对骆玉卿有别样心思的刘萧和已经从私塾回来。 刘萧和与其父有些相像,一样的身材高大威猛,16、7岁的年纪,身高却已经有180以上,脸形方正,浓眉大眼,有股侠义之气,反倒少了书生之气,一见到骆玉卿,脸色先是一红,讷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因为事先嘱咐过,刘昌对合作之事只字未提,整个饭桌除了骆刘氏和刘舅母的聊天声,骆玉卿和刘萧和眼色偶尔碰撞的火花八卦,再无任何意外的平淡度过。 吃过饭,燕喃到厨房将两样菜的做法教给了一名有长工契约的二师傅。 见二师傅学得有模有样,味道大有超过燕喃的驾势时,刘舅父将燕喃领到楼上先前的那个雅间,两眼放光的问道:“冰儿,中午那位詹少爷问你,你说我不可能仅仅就一家凤仙楼,是什么意思哦,你这半说不说的,弄得我心里痒痒的像虫子爬似的。” 燕喃一笑道:“您既然着急知道,那我就说吧,加快进度也不错。食品产业是个大产业,是硬性消费,品类也有很多,就如同我刚才教做的两样,完全可以举一反三,我不擅厨艺,你让师傅好好研究,比如说可以做成水煮肉片,里面不一定加豆芽,可以加豆皮、加肉皮、加虾等等;对于麻辣香锅,你还可以做成不同的锅子,一种下面放碳,另一种是大点儿的铜锅子,里面烧着碳点着火,两种都可以将整个锅子拿到桌上,客人边喝酒边吃热菜,菜里也可以五花八门……” 刘昌两眼放光,激动的拉着燕喃的手,吞吐了半天才挤出话来:“我干了,不仅干,还两样都干,客栈的生意我正想着做什么呢,正困着呢,你送来个枕头。条件你开。” 燕喃不着痕迹的拉开刘昌抓得生疼的手腕,刘昌讪笑着不好意思的抓着头。 燕喃继续说道:“这次合作和刚签的合作方式完全不同,之前的合作是骆家与刘舅父的合作,你要做好两家合作因我父亲随时终止的准备;这一次是我骆冰卿与刘昌之间的合作,与骆家无关。所以会有附加条件,你能做到就合作,做不到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了。第一,是绝对的保密,包括舅母、萧然、萧和在内的任何人,如果问起,你可以说是和一个叫梁燕南的商人合作;第二,您投入前期资金和管理职责,我出技术和管理理念,分成五五对帐。” 看着燕喃的自信,刘昌也感觉自己身体充满了力量,对燕喃有种盲目的信任和随从,点头的速度像得了帕金森症。 见刘昌同意,燕喃让伙计重新将文房四宝拿来,拿起一只细小的工笔,凭着回忆画出了记忆中的干锅、火锅的样子,将大概尽寸也写了下来。 本书来自 第十四章 大哥告黑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待回到家时,已经有些昏暗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等进入家门,陈管家迎了上来,脸色诲暗道:“刘姨娘,老爷、夫人在祥和居,等您和两位小姐一回来就请过去。” 听管家沉重的语气,燕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穿过长廊,几人缓步进入祥和居,只见祥和居内,骆张氏带病坐在上首,骆少谦和骆马氏分坐两侧,骆云和一个少年站在一旁,一看到少年,燕喃突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凤仙楼的那个桃花眼少年,难怪当时看着有些眼熟,现在才明了,自己摆了一个多么大的乌龙。 骆少谦一脸乌云密布,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厉声喝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吓得骆刘氏、骆玉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前额紧贴着地面。 燕喃则佯装不知,声如黄鹂柔和清丽的道:“不知父亲所为何事如此动怒?” 骆少谦不怒反笑,用手指着燕喃,燕喃甚至可以看清他颤抖的手指、突兀的青筋:“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等你大哥说完你再拿出来?” 燕喃狠狠瞪了一眼面色如水的少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妹妹不认大哥了。 好好的骆风不叫骆风,叫什么书临,我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不由得怨怼刘昌,骆家人在,怎么不告诉自己,这下子可是丢了大丑了。 而且还这么快被打了小报告。 这件事上,燕喃还真是冤枉了刘昌,因为骆家和刘家在现代说法上是姻亲,但实际上刘氏不过是个妾氏,和半个奴才差不多,逢年过节内宅的事儿有刘舅母内宅走动,骆刘氏知道骆家瞧不起刘家,鲜少回娘家。 最后的结果是,刘昌根本就不认识骆风、骆云,就是与骆冰卿这个嫡小姐,刘昌这个外宅男也是第一次见。 燕喃正眯着眼看着骆风,又听骆少谦怒吼着骆刘氏:“贱人,当年还看你是个本份的,现在却想着贴补娘家了?我骆家少了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 骆刘氏一头雾水的扑通跪在地上,脸上鲜少的显现出一种绝望的情绪。 燕喃却反而将腰挺的更直,笑盈盈的看着骆少谦道:“父亲,不知父亲怒从何来,冰儿和姨娘正有一件大喜事要向您禀告呢,刘舅父已经答应买骆家库房里的椒料呢,以后母亲再也不用担心椒料发霉受潮了,还有,祖母,我今天胡乱做了个菜品,怕丢了大哥的人,没敢和大哥相认。大哥的朋友直夸好吃呢,给了银子让我买糖吃,我到医馆给祖母开了药,坐堂大夫说用雪梨熬糖吃可以止咳,比米囊花好多了。” 说完,无视骆少谦的震怒将影儿递过来的药和梨子拿给孙妈妈,亲昵的跪在老太太面前,趴在大腿上。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抱对“大腿” 才是最主要的。 果然,见燕喃递过来的东西,老夫人面色一暖,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抚着燕喃的头道:“果然是个孝顺有心的孩子,谦儿,就不要再责怪她了,不过是让刘家卖个调料,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不允许,不卖就是。” 骆少谦脸色虽然还是发暗,但却较之前缓和了许多。 骆风则面色一暗,向和骆张氏和骆少谦深施了一礼道:“祖母,父亲,母亲,不是风儿小题大作,而是兹事体大,冰儿和刘家契约中言明了分红及货款均以银两结算,若圣上知晓此事,怕只怕骆家要受牵连。父亲和风儿的官职不保是小事,只怕圣上震怒,下了大理寺,甚至锦衣卫诏狱。” 燕喃“初来乍到” ,只想着银子比银钞保值,哪里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心中本来己经为自己的贸然行事而后悔,但听少年如此一说,便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明明可以阻止的,却因为害怕牵连没的指出来,回到家里来鼓动骆少谦惩罚自己,明显的在外是软虫、在家是毒蛇的作风,真真的要害死自己了。 “啪” 的一声,骆少谦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气急败坏道:“孽障,前些日子你怎么不上吊死了,不害死全家不罢休!!!来人,上家法!!!” 燕喃飞快的转动脑筋,求救似的看向祖母,祖母也是傻眼的不知所措,看向骆马氏,骆马氏一脸的慌乱,眼睛又有些红了。 管家已经将一把三只圆木条绑在一起的长棒呈了上来,骆少谦将木条扔给骆风,道:“你亲自执行,不得循私,重重的打,上次打了三十,这次打五十。” 骆马氏忙扑跪到骆少谦面前,泪流满面道:“老爷,你就开恩吧,前些日子的三十,冰儿差点要了性命,她才八岁,怎么能承受五十棒,你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骆少谦一脚踢在骆马氏的胸口,骆马氏如一只纸鸢飞出两米远,重重摔在了地上,半口才缓过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咳着。 骆少谦一指马氏大骂:“都是你生的好女儿!还有你,贱人,” 手又一指刘氏骂:“还有你,以为会说两句诗就成了才女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风儿,一会儿挨个打,你母亲那儿下了手,我来亲自打……” 燕喃还在挥尽脑汁,跪着的骆刘氏和骆玉卿早已抖成了两只筛子。 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骆云则拉了拉骆风的衣袖,示意上前说情,骆风一脸的踌蹰,手里拿着家法,不知如何是好。 无奈的骆云焦急的看着前院的角门方向,双手急得搓来搓去。 正在这时,有三个身影出现在角门,骆云激动得跑着去迎接,当前一人大步流星,是一个脸形瘦削、留着短缁胡须,一脸精明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色书生衫,头戴书生巾的少年书生。 最后的,是一个年轻漂亮小厮。 本书来自 第十五章 拮据的原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三人行至中庭,见到一屋子的狼狈景像,神色各异:中年一脸不娱,眼色不善的看着燕喃,燕喃不自觉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脸上有眼屎吗? 少年书生眼含责备,却又焦急的看着燕喃,燕喃不自觉又摸了摸脸颊,难道自己做奸犯科了吗? 中年男子看着燕喃,再次摇了摇头,心中不赞同却也无奈的来到骆少谦面前,硬拉着骆少谦坐到椅子上,又对一旁呆呆的鹭儿道:“要你们这些下人有什么用?还不快扶夫人起来,成何体统。品书网 www.voDtw.com” 鹭儿忙慌乱着上前,将摊在地上抚着胸口的骆马氏扶了起来,坐到椅子上。 马驰落坐后,语气尽量轻松的对骆少谦道:“姐夫,你怎么还是这个急脾气啊。儿女有错了,教训就是,也用不着一家子都被责罚吧,还让风儿来执行家法,难不成你让风儿打他娘,让他成为一个不孝之人?” 骆少谦脸色如水的点指着燕喃,怒笑道:“还不是这个孽障,又惹了祸事。” 骆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下,眼睛一横燕喃,燕喃乖觉的将合约拿出来给了骆风,骆风将契约内容又大概读了一遍。 马驰很是惊讶,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胆子如此之大。 见到大家一脸愁容,本不想再多言语的燕喃,拖着膝盖跪到刘姨娘和玉卿身边,未语泪先流道:“父亲,大哥,我知道擅自做主是我错了,可是我将家里的调料卖出去有什么错?大哥,你知道,我每天最盼望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见骆风一脸疑惑,接着说道:“我每天盼着父亲和兄长晚上回家吃饭,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吃得饱、吃得好。如果你和父亲不回来,全家就要被定量,在我受伤的时候,有两次没有吃饱,是影儿将她的红薯给了我,自己却啃着红薯皮,饿得半夜睡不着觉。” 拿着帕子使劲揉了揉眼睛,眼睛瞬间红得如同一只兔子,楚楚可怜的看向骆少谦道:“父亲,您送给母亲的那只百花镯子,母亲从来没有离过身,可是您就没有问问母亲这几日为什么没有戴镯子吗?还有祖母,夜里常常咳嗽,却是不去开药,喝米囊花水。家里拮据,可是却要每天晒那些个毫无用处的调料,冰儿就想着找刘舅父想办法,徐师傅胡乱做出了几样吃食,得到了兄长和他朋友的认可,刘舅父已经答应以后都用骆家的调料了。此事是冰儿故做主张,与母亲、刘姨娘和玉姐姐无关,她们毫不知情。” 骆风有些惊愕的站在那里,看向燕喃拿给祖母的药和梨子,感觉分外的刺眼。 骆少谦有些尴尬的看着马驰和马竣,两人面色肃然,马驰更是眉头深锁。 骆云想着自己前些日子还向母亲要银子和朋友们去醉仙楼吃饭喝酒,羞愧的低下了头。 骆风迟疑着开口道:“母亲,家里有我和父亲的奉禄,发椒料充饷仅是近半年的事情,家里的存银一点儿也没有吗?家里不是还有封田的收入吗?” 骆马氏哀伤的看了看骆少谦,骆少谦面色通红,想要阻止却又无从开口,骆马氏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马驰和跪坐在地的燕喃几人,把心一横,抚了抚胸口,缓缓对骆风道:“风儿,家里封田早就在两年前由老爷做聘礼给了柳姨娘家,说好给柳姨娘充门面,嫁过来的时候再陪送回来,柳姨娘逃跑前将封田卖给了解大人,解大人不久下了锦衣卫诏狱,封田又被充了公。你父亲和你是官身,吃穿用度都不少,还要迎来送往,前些日子大理寺卿于大人母亲过寿,本来想着送些库房里的小颗人参就行了,你父亲说这样会太失礼,就拿着存银买了一株百年参送了过去;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大人纳小妾,你父亲说此人权势滔天,为人最为记仇,送的礼不能少,就买了翠玉轩的海珠; 还有……” 听着这些过往,燕喃终于知道骆家为什么如此窘迫了,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有骆少谦这个自以为是、还时不时给自己挖坑跳的老爹,燕喃连“呵呵” 都懒得奉送了。 这个骆马氏同样也是个奇葩,家里银钱出现了问题,你不找男主人想对策“开源” ,只想着家人勒肚子“节流” ,还遮遮掩掩不让家里男主子们知道,没有条件还想方设法给男主子们创造条件继续装大款挥霍。 骆少谦见大家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打转,脸色发黑,将怒火转向燕喃道:“这些只是借口罢了。这些都不是惹祸的根本,你为什么在契约上标明只收银子不收纱钞呢。现在朝廷推行纱钞,严明大宗交易不得私用银两交易。” 燕喃脸上却马上转换成痛彻心扉的小白莲花状,梨花带雨道:“父亲,我不知道银子和纱钞的不同,只知道前几日,女儿掉落在池塘里差点淹死,捞上来,荷包里唯一的一张纱钞被浸花不能用了。女儿就想着,银子即使掉到了水里,也不会浸花了。父亲,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见一众下人也是狐疑着关心整件事件,马驰一挥手,让管家将丫头、小厮们都带了下去,只剩下几个主人,小心翼翼道:“姐夫,此事虽然兹事体大,但是就人证方面,太孙殿下是见证人,杨锡和金达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万没有说出去的道理;至于物证方面,契约只有两份,刘家一份,我们手上一份,销毁了或者拟定内容重签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所以,此事说严重就严重,说无碍也是无碍的。” 骆风回忆了当时的情况,缓缓开口道:“父亲、舅父,圣孙殿下即将奔赴燕京,与圣上会合亲征瓦剌三部,正壮志凌云,心情大悦,在冰儿提出银两结算时,被冰儿说服,自愿在见证人上画了押。他绝对不会自暴其短,让一直窥视太子位的汉王有了弹阂的把柄,金达和杨锡更不会外传。” 本书来自 第十六章 万恶的裹脚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少谦思考了半天,坚定道:“我们还是要做出万全的准备,这个生意不能留,马上撤除了。品书网 www.vodtW.com” 还跪在下面当电灯炮的燕喃一急,忙道:“父亲,请听我一言。” 骆少谦一皱眉,刚要喝哧,燕喃急道:“父亲,请听我说完,也许坏事还能变好事。” 马驰阻止还要怒喝的骆少谦,示意燕喃继续。 燕喃腹诽着,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和影儿吃饱肚子,她才不会这么费力气,等自己有了分红, 慢慢扩张生意,成为大明女首富,自己一定牛光闪闪的离开这个吃人的骆府。 燕喃边YY着,边镇定的对骆少谦道:“父亲,既然菜品已经出来了,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我们不如落落大方的将生意做下去,分红和交易可以改银子为纱钞,这样完全符合圣上的法令。父亲怕被政见不和之人报与朝廷,我们就拿到面上来,利用三个月时间在金陵城大肆宣传,搞得天下皆知,并做好详实的数据统计,在乞巧节皇家征集巧手的时候献上去,现下皇帝最头痛的就是调料过多无法消耗的问题,此时献策必定龙心大悦,各府官员也会感激不尽。父亲还可向王妃讨来懿旨,在凤仙楼开展菜品培训,将菜品在大明各府郡进行普及,骆家不仅赚了面子,还充实了银子。” 静,绝对的静! 马驰频频点头,这个小丫头的头脑不简单,明明是个天大的祸事,让她这么一说,好像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了,不,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见骆少谦仍犹豫不绝,骆张氏大声斥责道:“少谦,刚才你说冰儿有违国法之事,老身不敢相劝,现在既能化险为夷,就不要再为难冰儿了,这孩子身上的伤才好几天功夫,你还想逼死她不成?天大的错也是出于对为娘的一片孝心,如果再罚,就让风儿打为娘好了,反正为娘也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 老太太斜着眼睛瞪了骆风一眼,骆风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老太太终于威武了一把,只不过刚刚威武了没几分钟,骆少谦的脸色则由阴云密布转为艳阳高照道:“母亲,孩儿晓得了,就按您说的办,冰儿亦是出于一片孝心。子不教父之过,以前是我这个父亲未严加管教,以后儿子一定将冰卿和玉卿当做两个真正的官家小姐来训导,和其他府的小姐们一样学琴棋书画,一起做作诗赏花。母亲,冰卿今年八岁了,您看,明天就开始给她裹脚吧!?” 绝比是血淋淋的报复--燕喃十二分的肯定。 因为自己,害得骆少谦在全家及马家父子面前丢了丑。 燕喃皱着包子脸看着祖母,祖母则赞成的点头道:“确实到了年龄了,玉儿当年也是八岁的时候裹的。” 古代长长的大裙摆将脚挡得结结实实,原本以为骆玉卿走起路来轻风拂柳、聘聘婷婷的玩曲线诱惑,闹了半天,完完全全的套路加套路,被万恶的旧社会裹了脚,完成阶级统治的阴险目的。 而现在这个统治阶级竟然是便宜老爹--骆少谦。 燕喃腹诽着:算你狠。 临退下去之前,自以为不着痕迹的、面色狰狞的、送给骆少谦一个中指。 马竣从侧身看着燕喃有失大雅的面部表情,手指还竖立起来,虽然不明白所谓何意,但大抵上是相当粗鲁的,微一皱眉,见燕喃已经抬步离开,向老夫人和姑丈、姑母一福身,说道:“老夫人,姑母,我再去劝劝冰儿,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了。” 得到首肯,独自一人向桃花苑行来。 远远的听到桃花苑一片打闹之声,只见落英缤纷的桃树下,一个粉色的身影追逐着一个褐色的身影,宛如一幅美丽的画轴,在人眼前慢慢铺陈而来。 只听得褐色的身影讨饶道:“小姐,你别追着我脱鞋了,我又不是大户小姐,当然不用裹脚了。” 身后的粉色影子将一只手举至头顶,大叫道:“万恶的旧社会,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说完,将长褶裙一角掖在里裤里,露出里面的水粉色长腿中裤,嘴里发出奇怪的类似“阿采” 的声音,将一腿踢至头顶,后又来了个回旋踢,像武功又不像武功,漂亮的来了个起范,大步流星,只眨眼间就追上了影儿,将影儿按到树下的一只秋千上,影儿大口的喘着粗气放弃了最后的反抗。 再见燕喃,痞痞的笑着、**的挑眉、幽幽的眼光,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挑了挑影儿的下巴,啧啧赞道:“花姑娘,让爷好好疼你。” 说罢将手指缓缓下移,移到了影儿的胸,移到了影儿的小腹……眼光看得影儿都不自觉发毛,紧张的咽了咽唾液,直到燕喃将手移到了的影儿的裙子底部,卒不及防的撩起影儿的裙子,吓了影儿一声大叫。 燕喃则饶有兴致了脱掉影儿的绣鞋,用手掌量了量脚丫,心里则估算着尺寸:影儿年芳13岁,身高约160,脚差不多36码,完全的正常尺码。 坐在旁边的秋千上,也脱下自己的鞋,伸出脚与影儿的比了比,自己现年8岁,身高140还不到,脚不大,但35码总还是有的,要是真裹成“三寸金莲” ,9厘米多,抑制生长,到了20岁自己达到身高165以上,体重45公斤以上,1厘米的脚掌平均受力20斤以上,哇塞,和一个人要举一头大像还差不多,完全的违反自然规律,疯了,要疯了……燕喃感觉自己心里的火气蹭蹭的上涌,对骆少谦不仅仅用埋怨来形容了,简直是冰冷严寒加涛天震怒! ! ! 此时的马竣,则一脸通红的隐在一颗桃树后面,脸色如一匹被浸湿的红布,红的鲜艳,红得狼狈。 先是被女子的调戏无状吓得呆滞,现在又被秋千上的两双晃动的小脚惊得羞怯,连忙后退,心里则如被热浪炙烤着。 本书来自 第十七章 狗血的求婚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的耳力不错,当时就警觉,回过头来,见一道偷窥的影子正要后退,眉头一皱,大步一跃,赤着脚对着面前之人就来了个侧踢加回旋踢,少年呈一条美丽的抛物线反而被踢到了院子里,脸上呈一道红红的印迹,鼻子下有一条血线直流而出。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喃不禁眉头又是一皱,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表哥--马竣。 刚才在前厅的时候,马竣一身白衣胜雪,如谦谦君子,若画中嫡仙,却是存在感很低,只是静静的听着父亲和姑丈两人商量和调停,相较于骆风的煽风点火,骆云的心急如焚,他冷静得倒像是个吃瓜群众。 此时的少年多了烟火之气,身材削瘦,皮肤甚是白晰,眼睛有股执着的别扭劲儿,挣扎着站起身来,如薄柳在风中摇摆了几下,才得以站定。 影儿则慌乱的穿上鞋子,又将燕喃的鞋子拿到正大马金刀站在马竣面前的燕喃脚下,固执的让燕喃抬起脚来,一只脚一只脚的将鞋穿上,才满面通红的退到燕喃身后,向马竣施了一礼,低声说道:“表少爷好。” 燕喃则斜眼看着马竣,马竣则未语先施一礼,行礼的弧度低一分嫌多,高一分又嫌少,绝对的礼仪标杆,神色不悦道:“冰儿,不可言行无状,成何体统。” 燕喃有些好笑的将头凑近了些,抬头眼色专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却发现少年虽然五官平凡无奇,眼睫毛却出奇的长,一闭一张,如一把把扇子,煽得人心头一乱,果然男色误人、祸国秧民。 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马竣则固执道:“冰儿,这身装扮成何体统,快些整理仪容。” 切,我又没被KO,整理什么“遗容” ? 用不用立个“遗嘱” ? 正腹诽,见马竣仍神色凛然、一脸固执的看着自己行动,燕喃不情愿的将裙子放了下来,眼珠一动,单手成枪形支着下巴,手指还一点一点着,痞痞的道:“我成何体统,那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院门外偷窥就成体统了?” “我,我……你,你……” 马竣“我” “你” 了半天,也没蹦出个字来,看了看燕喃一脸调侃的脸,突然坚定的说道:“冰儿,少昀刚才失礼了,在这里向冰儿和影儿陪礼了。” 说完深深一揖90度,抬起身来;再揖,抬起身来; 再再揖。 一连三揖。 什么情况? 燕喃感觉有点懵逼了; 影儿却哪里肯受此礼,惊慌的侧身让过。 马竣立起身子,抹平了白色长衫上的一丝褶皱,拍了拍身上的一抹灰尘,平静道:“冰儿,回府后少昀就向父亲、母亲禀明,托官媒来提亲。待冰儿及笄便可成亲,成亲后,再纳影儿为妾。” 燕喃本来笑着的脸如遇北极寒川,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忘了呼吸。 好半天才懵逼似的说:“马竣,不,少昀表哥,我把你脑袋踢坏了吗?我负责你药费成吗?不,我想方设法找太医给你看成吗?!啥都可以玩,咱别玩碰瓷儿行不?” 在现代是防火防盗防闺蜜,在古代是防火防盗防表哥,这时不时突如其来的求婚是什么套路? 不仅是求婚,还一妻一妾什么概念? 马竣又是一个作辑,燕喃笨拙的学着他的样子赶紧回了个辑,马竣重新再一个作辑,一字一顿道:“冰儿,尔虽未温文迩雅,恭良淑德,容貌亦未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然你我二人竹马青梅、两小无猜,结成秦晋之好,必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燕喃越听脸越黑,这是求婚的说词吗,怎么听着是块狗皮膏药甩不掉的节奏呢? ! 某男无视燕喃的隐含危险的气息,喋喋不休道:“身为女子,当秉从《女戒》、《内训》,备以德、言、容、工四行,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 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 虽然听不懂,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了,意思是说自己是个没人品、没衣品、没本事的话唠表妹。 看着马竣如唐僧般的喋喋不休,本来心中无名火大的燕喃怒火再冲天灵盖,左右手十指交叉着活动活动,抬起眼微微一笑,如春风温抚,夏花灿烂,对着还要上课的“马教授” 道:“表哥,你愿意为我和影儿负责?” 马竣轻轻的点了点头。 燕喃一笑道:“可是,我,不愿意为你负责!!!” 只听“通通” 两声,马竣登时两眼成了熊猫眼。 燕喃举着双拳威胁道:“如果你敢上门提亲,我就像上次一样上吊,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因为,是你,害死了我,马教授。” 马竣则坚定道:“冰儿,少昀一定会让你迷途知返的。” “通” ,马少昀马少侠脸上再加一道淤青...........“老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摔破膝盖了!” 影儿快速报给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掉到了池塘!” 影儿快速报给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发了高烧了!!” 影儿快速报人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姐梦见了老老爷,老老爷说想她了!” 影儿再报老夫人、夫人。 ……老夫人一脸愁容的看着同样一脸愁容的骆马氏,再看看下面跪着的影儿,骆马氏转向影儿,一脸厉色道:“影儿,自你八岁,就被骆家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回来,这五年来,从不曾亏负于你,老爷给你赐名‘影儿’,是取自‘孤帆远影碧空尽’,希望能奈得住孤独,一心照顾小姐;老身也喜欢这个名字,希望你如同冰儿的影子一样,随从着她,爱护着她,怎么现在你倒成了冰儿的鹦鹉了,这些话是不是她让你说的?从实招来!!!” 本书来自 第十八章 一箭射四雕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影儿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呜咽了半天道:“老夫人,夫人,奴婢如实禀报,前些时日确实是小姐故意装的,磕破膝盖是小姐故意摔倒的,掉池塘是小姐自己跳下去的,发高烧亦是小姐故意淋了雨……可是后来,就是梦见老老爷那次,确是千真万确的,您若不信奴婢,可以问问大小姐和她身边的桐儿,她们都曾看见过一道男子的白色身影在小姐房门前飘来飘去,每天清晨在门前就会发现一大缕男子掉落的银发。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昨天夜里,小姐又大叫着,喊着老老爷要带走她。奴婢叫了小半个时辰,小姐才悠悠醒转,大叫着让我救她,让奴婢去请观音禅寺的得道高人,要不然命不久矣,说完就晕了过去,浑身冒着汗,浸湿了衣裳。” 骆张氏不顾身体弱,跌跌撞撞的和骆马氏行至桃花坞,一进门,只见床塌上的小女孩儿,脸色苍白,双颊深陷,嘴唇干裂,额头上满浸着汗水,骆马氏拿出手帕擦了擦,浸得手帕如同水洗,不一会儿,汗水又渗满了额头。 骆马氏身上伪装的厉然、严谨轰然倒塌,嘤嘤哭泣,边哭边嘀咕着:“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啊,祸不单行,接二连三的有祸事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骆张氏也是双目发红,想起这孩子前些日子还为自己想方设法弄银子买药和梨子,差点儿没被少谦打死,现如今,却自己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了。 看着骆马氏哭成泪人般,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儿媳妇,平时摆个驾子比谁都强,一遇到事儿却沉不住气度,想不出法子,对影儿大声道:“叫陈管家备马给李护卫,快马加鞭去请观音禅寺的大师来,一定要救活冰儿。” 骆马氏一拉骆张氏的手道:“娘,用不用和老爷报一声啊?” 骆张氏眼睛一瞪道:“上次就是你禀告少谦,瞒着我冰儿被打上吊的事情,现在你又要禀告少谦,难道你还想搭进去冰儿的命吗?快去,我是他娘,一切有我!!” 骆马氏不敢多言,这霸气的言论“一切有我” 让燕喃也不禁为之动容。 影儿飞快的向外跑去。 骆张氏轻叹了一声,被孙妈妈劝解着回了祥林居。 骆马氏和她的丫环鹭儿则呆在桃花苑里一瞬不瞬的盯着燕喃。 骆马氏继续她的唠叨大业,从冰儿出生到冰儿八岁,唠叨着没完没了,听得燕喃想生气都觉得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 也终于知道马竣的唠叨原来是来自于马家的遗传基因。 见被子有些透风,骆马氏心疼的将被子重新掖了掖,燕喃在被窝里的手被倒下的汤婆子烫得一呲牙,骆马氏一抬头,燕喃赶紧忍住痛,估计手腕要烫红了。 真是应了那句“顾头不顾腚” ,为了“脚” ,伤了“手” 。 观音禅寺离金陵城约80公里,之所以选择这里,而不是较近一些的名气较大的鸡鸣寺、能仁寺,是因为刘昌自十多年前在这里求子成功,生得刘萧和之后,多年来一直是观音禅寺的香客,还是一个出不少香火钱的香客,此次更是大手笔一挥,出了二十两银子当香火钱,这在香火并不旺盛的偏远寺庙,简直是一个大福音,因大师傅出游,负责接待的面黄肌瘦的青年沙弥乐得合不拢嘴,很快答应了刘昌的一个小小的“请求” 。 “大师” 似模似样的在桃花苑周围绕了一大圈,在池塘边又转了一转,轻讼佛号,对着空气深施一礼道:“施主,缘聚缘散皆是空,菩提树下候佳音。速速去吧。” 说完,低头讼起了经文。 骆张氏和骆马氏一脸紧张的看着“了无” 禅师,看着了无禅师轻讼佛号,才紧张的问道:“大师,冰儿怎样了?” 了无大师双手合十,轻讼佛号道:“女施主,不必担心,老施主只是有些执念,得尝所愿,已转世为人了。只不过,小施主的身体要多多注意,小施主诞于丁亥年癸未月己未日已巳时,是俗家所说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世,神思弱则邪祟侵,神思强则邪祟除。从今往后,小施主要勤沐佛法,及笄前不可订亲。阿弥佗佛,善哉善哉。” 骆张氏和骆马氏面面相觑,心中却信了一半,冰儿出生于永乐五年六月初二,满月时,仁孝皇后徐皇后殁,成祖痛失爱侣,举国皆哀。 从出生到现在,可谓是跌荡起伏,以今年更为甚,先是被淹、被打、上吊,然后又险被打,裹脚后,今天掉池塘,明天发高烧,再后来昏迷不醒,难道这些都有损了冰儿的“神思” ? 了无大师当然是得了刘昌的“提点” ,而刘昌又得了燕喃的“授意” ,一箭四雕:不必担心被裹脚;不必担心早早被订亲;不必担心随时可能被骆少谦动用家法;还有一样,就是可以籍口向佛,多多出去走走。 了无大师走后,冰儿就醒了,醒来有些发呆,待看到骆张氏时,扑入老人的怀里放声痛哭,骆张氏心疼的抚着小女孩儿的后背,痛从心来,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影儿都和我们说了,别再弄些个有的没的事儿来,以后不让你裹脚便是。” 燕喃心中划了个大大的胜利,裹脚大战历时六天,终于告一段落。 影儿轻轻按摩着惨遭几天“蹂躏” 的脚,大脚指已经开始变形了,使用的力度之大,连影儿都十二分的确定,孙妈妈报复着小姐,因为小姐,小林子被赶出了骆家,不知身在何方。 燕喃感觉骨头都快碎了,幸好此战以胜利告终,估计用不了几天,脚就会以快速的生命力得以恢复。 在恢复的第二天,燕喃就神色亲昵的来到祥林居,趴在骆张氏的怀里,娇柔道:“祖母,幸亏有您在,冰儿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大师云,多行善事、多结善缘,孙儿想到观音禅寺还愿,您看行吗?” 骆张氏笑着抚着燕喃的手道:“行,冰儿有向佛之心,祖母怎会阻挠。两日后云儿休沐,让他陪你去,在寺里粘粘仙气,第二天再回不迟。” 燕喃脸笑成了一朵花,早就想好不可能让自己单独出去,骆云陪着,总比骆风陪着好得多得多。 自那日后,燕喃对骆风落落大方、彬彬有礼,让骆风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却又明显感觉到疏离;对骆云则正相反,骆云面子上是个翩翩美少年,实际上却是个中二症患者,思想天马行空,我行我素,很合燕喃的胃口,这样的大好青年,绝对是做哥哥、做朋友、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本书来自 第十九章 表哥马少昀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为了“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燕喃,在看到马车旁边的人儿时,当时如泄了气的皮球、拔了刺的仙人掌,丢了平底锅的红太狼……马车旁边,牵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一身白衣胜雪的人儿,不是马竣还能是谁? 只见马竣身着白色暗纹绸缎长袍,腰扎一条带玉饰的绿色板带,头扎马尾,玉扣修饰,两条长长的发带随发丝迎风招展,腰带上挎着一柄长剑,倒是少了几分书生意气,多了几分侠客的浩然之气。 品书网 www.vodtw.com再看他身后及马车身后,独不见骆云,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燕喃正想让影儿去找骆云,骆云身边的小厮棋子则跑过来,将一个荷包塞给燕喃道:“小姐,少爷被夫人叫去训话,罚他在家写四书,不能陪您去了,夫人派了表少爷陪您去,这是二少爷让我给您的陪礼。” 燕喃眉头一皱,当我梁燕喃是什么人,我是那种小恩小惠能收买的吗? 摸了摸荷包的重量和厚度,眉头一舒,知我者,骆云也! ! ! 燕喃神情傲然的连瞄都没瞄马竣一眼,和影儿双双进了车箱。 马竣骑上白马立于车箱一侧,后面跟着四名护卫。 这是燕喃来到大明以来第一次长途旅行——虽然只有八十里开外,在现代北京城连三环都没出去的长度。 现在是阴历四月,一路上郁郁葱葱,正是草长英飞、踏青效游的好时节,只可惜马竣立于车箱一侧,挡住了大半风光。 燕喃看了看马竣,没好气道:“少昀少侠,可不可以前行或者后行,我要看风景,你不巧挡住了我的视线,而且还骑着你的小白挡的无死角。” 低喃道,骑个白马还真当自己是白马王子了。 马竣正了正神色道:“冰儿,少昀是奉姑母之命,保护冰儿和影儿去还愿的,当然要寸步不离。我的马儿不叫小白,叫流星。” 燕喃一撅嘴接道:“我还知道,你的剑叫蝴蝶剑,合起来叫流星蝴蝶剑,认识古龙老先生不?” 马竣眉头也是一皱道:“冰儿不可浑说,此剑名叫降魔剑,是父亲从锦衣卫要来的,是从四品内卫副指挥佥事林楚河用过的。” 燕喃又一抚额,果然会起名字,《仙剑奇侠传》的降魔剑都出来了,只不知胡小歌来没来? 看着马竣的一脸得意不禁觉得甚是刺眼,燕喃眼珠一转,笑道:“那个林楚河现在怎样了?” 马竣如吃了一窝苍蝇般噤了声,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大人手里,活人也等同于死人了。 这回换做燕喃无比得瑟的向马竣一抱拳,得意道:“大侠,保重,刀剑无眼,让降魔剑自残,就有失大侠风范了。” 马竣脸色胀得通红,“刷” 的将降魔剑一剑出鞘,冲天而举,豪气干云道:“冰儿,待遇到马贼匪徒,我定叫你刮目相看……” 话音未落,只听得前方树林处有人大喊:“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什么是倒霉? 就是采花贼遇到了倒采花的女淫贼;什么是倒大霉? 就是叫了个美女嗨皮终了发现是个人妖;什么是倒血霉? 就是出去“观光” ,随行的竟然是马竣、马少昀。 马少昀正气凛然立于马上,对面前的十几个高壮的绿林好汉高声喝道:“各位绿林好汉,君子好财,取之有道;贞妇爱色,纳之以礼。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善者,吾善之; 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放上屠刀,立地成佛……” 燕喃看着对面好汉的脸越发变绿,最后变成了墨黑色,无语的用双手捂住了脸,真想说,好汉们,这个二货我真的不熟……对面的领先头目,当头一喝道:“老大的规矩,只取财、不伤人,现在我改主意了,劳力士,一会儿你将他的门牙都给我一颗一颗的敲掉了!让他再敢啰嗦!!” 名叫劳力士的大汉跳下马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马竣,马竣颤抖着嘴唇道:“你,你别过来,少昀的降魔剑可不是吃素的……” 来人却戏虐着完全没有恐惧和停下来的意思,一直走到马竣的马前,看到车箱,似改主意的越过马竣上前两步,将手伸向车帘,手刚要撩起门帘,只见马竣大急,一声怒喊,将降魔剑直直的向来人手臂砍下去,来人惨叫一声。 莫不是出了人命了? 燕喃急得赶紧拉开车帘,一看之下,不由脸色再次转青。 只见匪人的手臂,还完好无损的在自己身上,降魔剑带着它的光彩照人的剑鞘,一边被敌人抓在手里,一边在马竣手里,剑,是带着剑鞘一起劈下来的,根本就没有被抽出来。 两名护卫见燕喃出来了,忙护在车箱两侧,劫匪头目见劳力士没伤到,心下大定,大喊一声道:“猎风寨的兄弟们,打杆子上,只取财,不伤人。” 十几个大汉一哄而上,四个护卫对上十几个人,立马就要被打倒,燕喃推开阻拦自己的影儿,一撩裙子下了马车,一脚踢倒了第一个冲向自己的大汉,踢完之后,腿有些疼,估计是自己年纪小,体力跟不上的原因。 为了节省体力,燕喃直冲向小头目面前,笑眯眯的将手里的银袋子递给头目道:“你不是要银子吗,给你啊!” 头目大笑着叫住手,一笑接过钱袋子,见数目还不少,满意的回头向大家招手撤退,一回头功夫,只觉脖颈一痛,紧接着,脑袋就被一只小脚踩在了地上,燕喃轻笑道:“孔老夫子不是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女人的话你也信?” 几个小喽啰刚想一哄而上抢救头目,燕喃眼色一凛道:“要想他死的话,就赶紧上来,他死了,你们其中一个就可以当头目了,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呢!” 马竣上前来,劝道:“冰儿,以德服人,给少昀一个时辰,劝劝他们,好不好?” 燕喃狠狠瞪了马竣一眼,这家伙肯定是上帝派来折磨我的,竟然能招唤劫匪,不知道能不能招唤神龙? 没好气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本书来自 第二十章 老乡遇老乡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小头目对燕喃大喊道:“小姑娘,要来就来个痛快的,别把我交给这个浑不吝,交给他还不如一剑杀了我。” 马竣脸上五彩纷呈,摸了摸脸,暗问,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莫不是怕了我的“降魔剑” ? 头目对着其中一个黑脸汉子道:“肯德基,别管我,你带着大家回去向老大报告。” 燕喃登时在风中凌乱了,她清了清耳朵,刚开始有个人名字好像叫“劳力士” ,自己当时没有注意,以为是谐音,现在又出了个“肯德基” ,心中有种兴奋不可抑制,激动得声音有些发抖道:“只要你们告诉我,你们和你们老大叫什么名字,我就放了你。” 头目一脸狐疑的看着燕喃,见燕喃不似说谎,不放心的确认道:“你说真的?” 燕喃重重的点了点头。 头目指着最边上的匪徒道:“从你开始,说吧。” “我叫肯德基。” “我叫保时捷。” “我叫苹果七。” “我叫普拉达。” “我叫香奈儿。” ……原来是个“崇洋媚外” ,酷爱奢侈品的“老乡” 。 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先是一滴,两滴,最后女孩儿轻快的笑了。 见女孩儿踩着自己咽喉的脚已经松动,头目将头小心的像一只螃蟹般挪了出来,站起来,摸爬滚打的要逃跑,燕喃大叫一声:“站住!” 头目吓得来了个急刹车,后知后觉道:“大小姐,姑奶奶,我报名,报名,我叫安卓拉卑鄙。” 燕喃低头捡起地上的钱袋子,抬眼笑道:“你们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劫匪没劫到财、没劫到色怎么回去交差,我拿着钱袋子,跟你们去见老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来了个古灵精怪爱给人起名的老大,后来了个主动让人劫财劫色的小姑娘,安卓拉卑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像老大自夸说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你说什么是什么,我多没面子。 安卓拉眼珠一转,拒绝道:“不行,我们老大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大会见你?” 燕喃轻笑一声,点指着安卓拉道:“你们老大叫什么名字?” 安卓拉一脸狐疑道:“我们老大叫独狐求败。” 燕喃忍住笑道:“你向他报告,说一个叫‘东方不败’的求见,要用‘葵花宝典’挑战他的‘独孤九剑’,他一定会见的。而且,你出来不就是打劫的吗?现在人和财被你带回去了,怎么胆子反而小了呢,我看你以后别叫安卓拉卑鄙,叫安卓拉弱弱吧。” 安卓拉一挺胸脯,不屑大笑道:“我会怕了你?刚才被打倒是你乘我不备,以为我真怕了你不成,走就走,到时候成了我们十一压寨夫人你还得感谢我呢。他们几个可不行。” 用手指点着一脸铁青的马竣和影儿、护卫几人。 燕喃刚要说话,马竣则横着降魔剑立于燕喃身前,正气凛然道:“绿林好汉,人无信不立,不诚不行。冰儿即已答应好汉道出姓名,你们即可离开了,只是以后望各好汉冥记善行,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燕喃和头目无语的对望一眼,燕喃一个手起掌落,马竣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终于停止了他的魔音灌耳。 燕喃对头目道:“你还真是没有劫匪的觉悟,真不知道你们老大怎么选你当小头目的,不把他们也领到山上,难道你等着他们回去报信啊?” 影儿和两个护卫心里的星星之火就这样被燕喃生生给浇灭了,从里到外透心的凉。 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脉,绵延数十里,距被劫的地方又走出了大约七八公里,为了地理安全,几个人均被用黑布蒙上了眼睛,根据脚下的感觉,应该是先向山上而行约五公里,后又下行三公里,旁边是潺潺的水声,燕喃判断,这应该是山脉中间的山谷,以五公里计算,应该是从连绵的山脉中最高的主峰进入的。 被揭开黑布,燕喃捂了捂眼睛,再睁开,正午的阳光欢快的照耀着一大片青青草原,草地上,一排排二层高的现代式的南方小竹楼,整齐而漂亮。 一座三层高的竹楼鹤立鸡群,高大的门扉处,挂着木质古朴的牌匾,上书“猎风寨” ,牌匾下方挂着漂亮的铜制风铃,清风一吹,发出呜咽的叮叮声。 声音不是清丽的脆响,而是一种近乎悲怆的呜咽声,燕喃似乎听出了一种叫做孤独和寂寞的声音。 头目径直走向三层楼的竹楼,将几人留在门外,不一刻,燕喃就被领了进去,还没醒来的马竣被两个护卫搀扶着留在门外的竹门外,影儿拉着燕喃的袖口,死死不肯松开,燕喃看了看她,拥抱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最后将她的手扯离手臂,只身步入了竹楼。 竹楼内的装饰,让燕喃心中更加的激动,漂亮的欧式沙发,虽然没有现代精美,但舒适度应该不会差到哪里;漂亮的椭圆形长条大会议桌,中间中空,空地处摆着几株茶花,会议桌外是舒适的皮椅……竹楼楼梯叮叮做响,燕喃双目一瞬不瞬的看着。 两条穿着黑色休闲裤的大长腿逐渐呈现,再上面,是一件白色衬衫,两条黑色背带,再上面,是一张精致的脸,脸部呈暖色,斯文儒雅,又带着坏坏的笑,头发是一头考究的短发,似乎每一根发丝都精心的修理过,分外的精神和熨贴。 燕喃头脑中突然跳出一个现代的词汇:雅痞。 男子见眼前一脸期许看着自己的燕喃,明了找自己的“东方不败” ,原来只不过是个粉嫩嫩的小萝莉, 不免有些失望,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摆了个武术的POSS,磁性的嗓音说道:“天王盖地虎。” 燕喃摆了个杨子荣的正气挺胸状,回道:“楼主二百五。” 青年眼睛一亮,道:“今年过节不收礼。” 燕喃摆了个老太太的太极,回道:“收礼就收人民币。” 青年兴奋的张开怀抱:“同志,我找到组织了。”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一章 风流易春风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兴奋的冲上去,双腿一盘,像条八爪鱼一样粘在了男人身上。 (w W W. V o Dtw . c o M)燕喃激动的拉着青年的手坐在了沙发上,舒服的一个轻呼,索性将鞋子和肥袜子脱了下来,舒服了躺在沙发上,看着旁边一脸暖色的男子,笑道:“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要是再备上个手机、电脑,你应该乐不思蜀了吧。说吧,怎么来这儿‘旅游’的?姓名、职业、年龄?” 男子将燕喃的腿放平,让她舒服的独占沙发,自己则坐在了沙发下的羊毛垫子上,倚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燕喃道:“你是要和我相亲还是公安局户籍科的?查这么细?!报告首长,我名叫易春风,别看我的名字叫起来土气,可是有来头呢,取意‘春风十里,不如君’。职业是一名缉毒特警,年龄32岁,未婚,出任务时GIMEOVER了,死得重于泰山,估计十有八九现在住在烈士陵园了。你呢?不会生前是个80岁老太太或者是个大老爷们吧?” 燕喃不屑的一瞪男子,回道:“一个警察到了古代成了劫匪头子?你还真对得起党国的培养,还能更玄幻吗?我是个驻外记者,到了古代是不是应该变成郑和下西洋?不过和我比,你算是幸运的,我叫梁燕喃,天朝驻南韩记者,27岁,本来要结婚的,结果结婚前昔SAYGOODBAY了。” 男子用手抚了抚燕喃表面无所谓但却哀伤的眼,淡然道:“上帝既然给了我们重新来一次的机会,总不能自行了断吧,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确实不容易,活着吧。如果我想你了到哪里去找你?” 燕喃用小手轻轻盖了盖男人的大手,发现,八岁的小手怎么也盖不住男人三十来岁的大手,笑道:“在我面前,你是不是属于‘老男人’了?” 男人大笑着刮了刮小女孩儿的鼻子,回道:“是的,小萝莉,说吧,我想你了上哪找你这个‘老乡’去?” “人家心情正好着呢,你却问这么个伤感的话题。我现在叫骆冰卿,老爹是个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相当于外交部副部长,为人小气、抠门、装款,还是个十足的色胚,关键的关键,还都不承认。一句话,道貌岸然伪君子一枚。要找我,你就让门房找影儿,说是她家的亲戚。” “我听安卓拉说,你现在有十个老婆?” 燕喃想起来有些意外的问道。 接着一挑大指赞道:“真给力!穿越真是男人的天堂啊,十个老婆,易春风,你还真是春风得意啊。只是,一个老婆相当于500只鸭子,你这5000只鸭子,啧啧,佩服!实在是佩服!!” 易春风则有些苦笑不得,他可以对‘老乡’解释说,他只是穿越来的时候无意闯到河边,看到一群女子正在洗头洗脚,于是就有了十位夫人吗? 两人正闲侃间,只听外面嘈杂声一片,十个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女子推开拦阻不及的安卓拉卑鄙,摇曳生姿的走到厅里,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燕喃,其中为首一个女子向易春风福了福身,眼睛一红、梨花带雨状:“老爷,你将十一妹接回来,先和奴家说一声,奴家和姐妹们好给十一妹准备礼物啊。” 说完亲热的走到燕喃身前,燕喃无措的赶紧站了起来,浑浑沌沌的被女人拦到大厅中央,被女人套上了一只玉镯子,还没等推辞,紧接着第二个女人上来,硬塞了枚戒指,再接着是第三个女人……燕喃懵逼的看着一大群饿狼包围上来的女人,手脚被撕扯着,感觉自己成了手饰架,一头、一脸、一手,坠得满满的。 十个女人顺利完成了任务,很有秩序的立于一侧。 再看燕喃,脸上木无表情,嘴巴微张,眼睛凝滞,头发乱成了鸡窝,手臂向旁边伸展着,活像一只稻草人,见女人如此,易春风指着燕喃,不禁哈哈大笑。 而乘乱跟进来的马竣及影儿二人则一脸错愕的看着十个女人口中的“十一夫人” ,马竣更是一脸的痛心疾首,挺身站到燕喃身前道:“冰儿,你别怕,少昀不会让匪徒得逞的。” 燕喃头痛欲裂,怎么自己有种被栽脏陷害和捉奸在床的赶角呢? ! 谁能听我解释? 怒目看向最魁祸首易春风,易春风则耸耸肩,摊了摊双手,一脸的无辜状。 燕喃心中的火如火山喷发,忍无可忍叫道:“易春风!!!” “到!!!” 易春风忙利落的行了个军礼,见燕喃赤着脚,还狗腿的将燕喃的鞋子拿到燕喃身前,单膝跪下要给燕喃穿鞋。 燕喃一掌拍在男人的头顶,男人可疑的痛呼,十个女人一脸怒色。 马竣忍无可忍的上前,将刚要穿鞋的燕喃又拖到自己身后,脸色胀红,将降魔剑立于胸前,胸口巨烈起伏,显见气得不轻。 大声斥责道:“竖子休得对我家冰儿无理!!!” 越来越乱了,燕喃无语忘天, 不想理会易春风这个捣蛋青年和马竣这个二货少年。 易春风站起身来,将鞋子递给一脸痴呆状的影儿,影儿后知后觉的让燕喃坐在沙发上,给燕喃穿上鞋子。 易春风则抱着肩,一脸戏谑的看着直翻白眼的燕喃,问道:“我的好妹妹,你什么时候被阿猫阿狗冠名了?都成了‘我家冰儿’了。” 燕喃横了马竣一眼道:“他冠他的名,我又不付广告费,也绝不负责任。” 易春风大笑道:“这就对了吗,安卓拉卑鄙,去准备午饭,我要和‘我的’冰妹妹一醉方休。” 右眼可疑的一眨,风情万种,马竣气得七窍生烟。 又转过身来对十个花枝招展的美少女道:“摩卡,这是我新认的妹妹,你和夏威夷、玛其朵一众老婆送的礼物她都收下了,等妹子明天走了以后,老公再给你们讲金瓶梅的故事。” 本书来自 第二十二章 上下七百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再度无语,真够提神的,老婆是一堆“咖啡”,故事讲的是“金瓶梅” ,歌曲是不是该唱“十八摸” ? 骆少谦在他面前,简直成了柳下惠一般的纯情小白兔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影儿重新理了理燕喃的头发,将一众珠宝摊在燕喃面前小声耳语道:“小姐,这些东西不会是聘礼吧?!” 燕喃小嘴一撅,将东西都划拉到自己特制的小斜挎包里,一副“吃大户” 般的理所当然。 中午的餐食很简单,竟然是易春风亲自下厨做的牛排和意大利面,还有红酒。 看着似模似样的刀叉,燕喃心思如巨浪翻滚,轻巧的切成小方块,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着,舍不得咽下肚去。 马竣狠狠的盯着易春风,学着二人样子切着牛排,却是毫无用处,切的肉块大的大,小的小,犬齿獠牙,纵横交错,燕喃笑了笑,将自己切的工整的餐盘递给马竣,被忽视己久的马竣顿时心中一暖,神色一喜,所有的怨气似乎化为乌有了。 燕喃端起玉色酒杯,与易春风轻碰了下,一饮而尽。 本来端起酒杯想和两人碰杯的马竣顿时又僵在那里,像个局外人,只是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下酸楚不矣,赌气似的抢着酒坛里的酒来喝,不一会就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燕喃和易春风相视一笑,杯影交错,大半坛红酒竟然就被二人喝得分毫不剩。 醉眼朦胧间,看着短发衬衫的男子,一忽是陈淮,一忽是易春风,拼命的摇了摇头,泪花闪现间,似乎清晰了一些,心中一痛,原来只是易春风,不是梁燕喃的坏坏。 燕喃努力抬头,让眼泪逆流,努力扭转自己的负面情绪,手持刀叉,轻敲杯盘,形成轻脆的有节奏的律动,随着节奏轻唱了一首韩文歌曲《秋日假期》,歌声清新、明快、跳跃,唱着唱着,眼前浮现的却是八年前,大学校园里的青葱岁月,有老四倒追校草,全宿舍助攻,自己遇到同为助攻的陈淮的往事;有戏剧社演出罗密欧与朱丽叶,自己这个女四号反被陈淮表白抢戏的往事;有两人一起骑自行车,徜徉在校园里结果车子爆胎的往事;有为了学习韩语,看原版言情电影跟着剧情第一次接吻的往事……两人之间发生的仿佛除了故事就是事故,就这样嘻笑怒骂开始了啼笑姻缘,那时那刻,在自己的眼中,男人如踏着七彩浮云的齐天大圣,如徜徉晓风霁月的阡陌公子,让人一扫阴霾,温润入心。 只是,都只能是往事--过往的事。 一瞬间,悲伤逆流成河,心若绝裂之堤。 易春风痴痴的笑着,眼睛亦是泪花流动,听着美好的歌声,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后的自己,有严厉的爸妈,有慈祥的奶奶,有充实的事业,有憧憬的爱情,而不是现在这样,无援的亲人,无盼的未来,无波的日子,无自我的老婆,即使做梦,都不知道该梦些什么。 现在,忽然有了个如同妹妹的梁燕喃,有亲人在,真好。 二人兴奋的从兰贵坊聊到五月花,从蛟龙号聊到嫦娥号,又从十八大聊到广场舞......笑了又哭,哭了再笑,嗓子哑了,眼睛肿了,腿儿酸了,直聊到月朗星稀、鸟鸣蛙啼。 最后,却一切归于陈寂,两个人,同时静默,嘴含着笑,泪水却已如洪水破闸而出,奔腾不息,锤打得人心,生生的痛。 两个人,早已明白,离家乡,不是千山万水的空间距离,而是近千年的时间苍狗,此生,再无回转希望。 两人趴在桌上默默对望,易春风像是想起了什么,撩起裤脚,上面有一个皮带。 男人解下皮带,放到桌上,从上面解下两个小皮套,分别打开,其中一个套子里装着的是一把简洁的军用匕首,身长20厘米左右,刃长12厘米,呈尖形,刃处亮光闪闪,透着森冷的光。 另一个套子里是一套尺长的多功能瑞士军刀。 两样刀具明显是易春风穿越时随身带过来的,制作工艺明显上乘。 易春风将瑞士军刀递给燕喃道:“燕喃,在古代不比现代,随时都可能丢了小命,这个送给你当防身礼物吧。可惜只将冷兵器带过来了,热兵器和科技产品都没有带过来。” 燕喃想了想,没有接过多功能瑞士军刀,而是选择那把功能单一的军用匕首,用手垫了垫,现在的自己,拿着还有些大,年龄再大一些就会得心应手了。 接过易春风递给自己的皮带,将自己的身体从上看到下,最后不顾形象的撩起裙子,将匕首固定在自己右侧膝盖上方,一伸手就拿到的距离,简直是为自己打造的一样,心满意足道:“你的礼物收到了,那把复杂多变的瑞士军刀就归你了,我这种单细胞生物驾御不了。” 易春天心下了然道:“你这是将好的、工艺复杂的留给我了吧,你的那把功能虽少,但也是研究院研制的最新武器,相当于古代人所说的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刃,刀柄完全符合生理学。” 燕喃笑着看着这个关切的大男人,心中有种暖流一直流淌,直到流在了心底,一直飘荡的心仿佛也有了着陆点,有了相互依偎的亲人。 清风吹过,风铃叮叮脆响,少了一丝呜咽的味道,多了几分明快的气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晨,几人早早的离寨出发前往观音禅寺,一路上,马竣闷闷无语,影儿欲言又止,见几人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燕喃都替他们忍的难受,于是借着路上歇息的功夫,用嘶哑的嗓音对几人道:“我只做一次性说明,你们不许再胡思乱想和乱嚼舌根。第一,我和春风寨匪首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什么十一夫人。第二,回去之后,谁乱说话惹得春风寨杀人灭口,骆家的十几个护卫绝对不是对手。第三,我特别警告你--马竣,要是也向你姑丈提及此事,我就像上次一样,上吊自尽,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 见一行几人因赶时间行色疲惫,燕喃恩威并施,将骆云给的银子打赏了几人。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三章 闺秀计划一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啊--”院子里的秋千上又传来一声惨叫。品书网 www.vodTw.com影儿无语的摇摇头,这是今天早上起来,小姐第十次尖叫了,而现在,不过起床一个时辰不到。 燕喃急忙用嘴吮吸着有些渗血的左手食指,直到吮得不再流血,方心疼的展开双手,轻轻的对着千疮百孔的十个手指头吹着气,以减轻它的伤痛。 看了看恢复如初并快速生长的双脚,燕喃则在心里衡量着,用双手的刺痛来换双脚的“自由” ,这个生意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可耻的是,她真的有些动摇了。 看着骆玉卿给自己拿来做样子的两只鸭子,燕喃不自觉的感慨:古代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比吃激素的现代人还要早熟,明明只是12岁的小姑娘,这绣的鸭子多么好看,眼睛像活了一样,翅膀颜色还这么鲜艳……影儿无语的啧啧感叹的小姐,她很想解释说,那不是鸭子,是鸳鸯……教育从娃娃抓起,当自己悲催的成为这个被“抓” 的对象的时候,就不再是件开心的事情了。 现在燕喃就是骆家“闺绣养成计划” 中的一员,一个时辰的书法,一个时辰的刺绣,一个时辰的古筝等等……第一项是骆马氏亲授书法课,燕喃腹诽,写字竟然也是这么痛苦的,一个时辰勉强写了一百个大字,人家明明是高智商用电脑打字的,一分钟二百字不在话下,十分钟编辑一篇报道……第二项是请了个放出宫的宫女教授弹古筝,说的什么“宫商角征羽” ,绕得燕喃头晕晕的,她只知道“哆来咪发索拉西” ,手指像僵尸般划拉着,如魔音刺耳,和弹琴相比,燕喃突然觉得毛笔字是多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事情;第三项是鹭儿教授刺绣,本来影儿也可以胜任,但鹭儿做为骆马氏的“天子近臣” ,当这个“监” 臣更符合骆马氏腹黑的性格,于是就有了秋千上尖叫的一幕。 再看某女的左手手指,已经被扎成了马蜂窝,右手手指,又肿又红像只胡萝卜,燕喃无语望天,和弹琴和刺绣相比,书法就是天朝上下五千年的璀灿国宝! ! ! 送走了鹭儿,燕喃摊倒在秋千上,边晃着秋千边望着天空,天空呈淡蓝色,水洗般的纯净,上面飘着两朵白云,像甜甜的棉花糖,直沁心田。 清风徐来,残余的桃花飘飘洒洒,落在女孩儿的脸上,落在了女孩儿的发上,阵阵香气,飘入鼻中,心中。 不禁让人生出一种人面桃花、倾国倾城的仙子的美感。 原来这里就是“桃花苑后桃花庵,桃花庵前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 杨锡和金达站在桃花苑的主房房顶,静静的看着在桃花雨中的女孩儿,明明刚才还被自己刺得尖叫,这时却静得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儿。 一大早骆玉卿就去了鹿鸣轩,影儿随鹭儿去请骆马氏,院子里空无一人,两人轻轻飘落在女孩儿身前,女孩儿警觉的睁开眼睛,本来紧崩的神经,待看清两人后,神态自若的停下摇晃的秋千,没有起来,镇定的说道:“不错嘛,找到这里了,可惜,已经超过十日之期了。” 金达不依不饶道:“前天我们就找到骆府了,可是你却躲起来了,是你输了!” 燕喃恍然大悟道:“哦,前天找到的?” 复又啧啧感叹道:“金校尉的意思是,我自己将双手、双脚捆起来,老老实实的等着你找,寸步不离?” 金达讷讷的不知如何回答。 一直如默剧般存在的杨锡嘴角不禁也有些上扬。 金达求救般的看向杨锡道:“西子,你主意最多,快帮想想办法,明明是我赢了,小丫头却耍赖不承认。” 杨锡没有言语,只是眼色瞟向女孩儿刚刚绣完放在身侧的刺绣,金达眼色一亮,一个急错步,乘燕喃不备手掌急伸,将燕喃身侧的绣帕夺了过去,打开白色的帕子,上面刺绣针法稚嫩、线匝稀疏,一看就是学艺不精之人所为。 但整个绣品的置图、颜色搭配却是份外的好看,帕子的右下角,是两朵小小的盛开的夜光杯似的花朵,整体黄色系,中间浅,由内向外渐变深黄色,中间点点的蕊呈土黄色,花朵下层是墨绿色的叶托,花朵侧上方,飞着两只小燕子,燕子如歌似喃,低飞徘徊,整个图案层叠之间,层次分明,如光滑的浸水丝绸。 旁边用墨色线绣着两行草书诗句:舞蝶翩跹郁金香,柳燕呢喃绕画梁。 诗后落款处,有一方如小手指甲大小的方块,金达没有注意,以为是名讳落款,杨锡则眯眼看了半天,发现并不是寻常的名戳,而似一只长着大眼睛的小鸟,还张着尖尖的嘴微笑着,黑白相间,像一只怪异的有着人类情绪的小燕子 ,可爱至极。 寻常女子帕子上大多绣着菊竹梅兰或鸳鸯之类以托情思。 绣着深黄色的郁金香带黑色的燕子,美则美矣,却总让人觉得有些沧桑灰败之感。 帕子的主人刺绣手法还很不到家,这种美感又大打了折扣。 金达面露不屑,刚要开口讽刺燕喃两句,燕喃眼色一眯 ,突然对金达身后一个福身,镇定自若道:“詹少爷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金达一惊,与杨锡同时回头,燕喃眼色一沉,一个前移步急进,一只手抓向金达手里的刺绣,另一只手腕翻转,一计上勾拳直向金达的下巴打去。 金达耳听风声,急速而退,身影站定疾行而返,反向燕喃夺回的帕子欺近,这次不再保留,身形速度较前次要快上一倍,手抓住了燕喃握着的刺绣的手,刚要用力,燕喃借着金达手臂的力量,一个空中转身跃,整个身体在空中转体一周,裙角飞扬,煞是好看。 帕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燕喃的手里,刚一落地,女孩儿快、准、狠的将帕子直接收入了怀里,整个身体轻盈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还有些嘲讽的向金达挑了挑眉。 金达气结,自己总不能无耻伸手到小姑娘的腰带里去抢人家的帕子吧? ! 本书来自 第二十四章 闺秀计划二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杨锡不禁眼色一眯 ,他丝毫不怀疑,金达如果再欺上前,对面的小女孩儿一定会大叫抓“贼人” 或“刺客” ,让整府的护卫前来围观。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事实上杨锡高估了燕喃的道德情操和底线,燕喃一定会喊的,只不过她会先跑一步,然后大叫“不轨” 和“非礼” ,到时候不仅整府的护卫来围观,只怕整个顺天府都知道金达是个“采花贼” 了。 金达、杨锡二人与骆家没有什么交集,金达是兵部尚书金忠之子,生性顽劣,常惹祸端,后被送至治军严明的镇国公沐晟麾下驻守云南,任从六品校尉,去云南不足月余,私下返回金陵城。 表面上是受不了军队的严明束缚,实则是奉皇帝之命,回金陵秘密为皇太孙朱瞻基训练新一批内卫。 金达的放荡不羁和骆少谦、骆风一板一眼的画风实在不和,属南北两极,排斥得很。 上次凤仙楼一起吃饭完全是因为金达骑马急于到凤仙楼会太子、杨锡二人,将刚刚公差回转的骆风冲撞擦伤,即不能丢下不理,又怕殿下着急,索性一起到凤仙楼支会一声,殿下却留下了骆风一起吃饭。 杨锡是杨荣嫡三子,杨荣,御赐二品官服,任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右谕德、太孙侍讲兼右庶子,深得皇上倚重,成祖几次出征蒙古必与其通宵议事,杨锡这个官二代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六品经历,负责宫廷安全,与负责查案的锦衣卫卫指挥使司同归锦衣卫指挥史纪纲管辖。 在此之前,金达与杨锡一直以为骆家的公子哥们除了射箭有点看头,其他不过绣花枕头一枚,燕喃的行为则让二人大大的吃惊了一番,没想到骆家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有如此利落的身手,如此狡诈的思维,让一向自负思维缜密的二人上了当。 杨锡突然发觉,这个小丫头好像颇有些意思,像个待解的迷团,令人不禁想一探究竟。 低头一瞟间,见地上赫然掉落了一只红色的络子,是那只似两只小鞋子的络子。 在金达羞愧、燕喃警惕的表情中,杨锡捡起中国结,对着燕喃晃了晃,燕喃脸色一变,急步向前,杨锡已轻轻一跃,到了三米开外。 燕喃心如明镜,刚才是在二人不防备下使诈方抢回了帕子,在二人有准备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八岁小萝莉万万敌不过武功高强的腹黑男。 在古代,这种女孩子的贴身小物件极为重要,动不动就要被扣上“失贞” 的大帽子,浸个猪笼点个天灯什么的,这个罪责自己可担不起。 燕喃心念急转,头脑中迅速的想着办法,正寻思间,月亮门外传来了骆马氏询问着影儿燕喃学习刺绣情况,脸色突变,向二人急摆手,示意二人赶紧离开。 金达发青的脸突的一笑道:“用其他相抵,然否?” 简直是没牙的老太太流口水--无耻(齿)下流。 燕喃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点了点头,用手比了个“OK” 的手势,就在骆马氏走进月亮门的一刹那,两人身形一晃,没有踪影。 院子里,燕喃对骆马氏轻福身礼,脸色肃然,手势严谨,背部挺直,标准的外交礼节,不差分毫,口中镇定的说道:“冰儿见过母亲。” 骆马氏将手伸向燕喃,轻抬手,满意的轻笑:“冰儿,起来吧。” 看了看秋千旁的桌子,嗔怪道:“虽然已进四月,天气尚未彻底回暖,小心身体。” 却抬眼看到燕喃刚才因打斗而渗着细汗的额头,拿出一只帕子轻轻拭了拭,眉头轻锁道:“绣花也能绣出汗来,拿出来观瞧。” 燕喃不情愿的将腰间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骆马氏, 骆马氏先是是眼睛一亮,然后脸色越来越黑,对影儿道:“鹭儿不在的时候,你多教教小姐。图样画得不错,诗也配得好,只是这针法太过……” 从紧皱的眉头就能预见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燕喃面无表情的福了福身,回道:“是,孩儿知晓了,母亲。” 完完全全的一个知书达礼、贤良至孝的官小姐模样。 在房上的老神哉哉并排坐着的金达不禁轻拍杨锡肩膀,幸灾乐祸道:“西子,这下棋逢对手了吧。你们就应该一起行走江湖,并称‘黑心双煞’。” 骆马氏让燕喃铺开宣纸,自己开始书写王曦之的《兰亭序》,三百二十四个字一挥而就,娟秀婵永,翩若惊鸿,连燕喃这个半吊子也不禁感叹,看人家,不愧是“文学世家” ,老爹玩文,老公从文,儿子学文,这字写得,着实惊为天人。 不自觉面有难色,这行书写得,连字都没认全呢,怎么写呢? 看着脸皱得像包子一样的燕喃,骆马氏难得的展颜一笑,抚了抚燕喃的小脑袋道:“王曦之洗笔清池变墨池,只要持之以恒,你的技艺也会炉火纯青的。” 见骆马氏脸色放晴,燕喃也难得的来了亲昵之态,牵着骆马氏的手摇晃道:“母亲,王曦之写字之前是观察鹅的走路姿态的,您可否先准我到庄子里看鹅?” 骆马氏眼睛一瞪,嗔怪道:“姑娘家家的,成天想着找籍口出府,成何体统!这几日我准备各府端午节节礼的事情,鹭儿帮着我就不过来了,每天晚上让影儿将课业送到祥林居去,两天绣一条帕子,每天五张书法,三天一首曲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领着鸶儿离去。 燕喃搭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状。 燕喃拿起笔来,准备开始“练习生” 培训。 房上的两人又如鬼魅般的飘了下来,吓得影儿张嘴要尖叫,燕喃急忙用手去捂影儿的嘴巴,未曾离手的毛笔,饱满的墨汁画了影儿一脸的黑墨,几人忍俊不止。 但听燕喃小声责备道:“你想害死我啊,要让娘知道家里跑进来两个男人,让我以身相许怎么办?我的后半生你来负责啊?” 影儿一脸悲凄的胡乱擦着脸上的墨,却是越擦越黑,嘴巴撅着不满意道:“小姐,你不想许就不想许呗,干嘛杀人灭口啊!” 看着一主一仆的表现,两个男人则在风中石化了,脸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裂着。 心中不住的哀鸣: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经历和忠勇校尉行情如此不畅了? 最重要的的,一个老爹是二品兵部尚书,一个老爹是内阁大臣,名符其实的官二代、富二代,嫁给前途似锦的二人不是金陵城内一大半小姐们的愿望吗? 怎么到了她这里成了龙潭虎穴? 本书来自 第二十五章 大才女做诗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金达心中不悦,手上则晃着从杨锡手里抢过来的络子,戏谑的看着燕喃道:“骆大小姐,你说要是我将此络子交给骆大人,骆大人会不会同意将你许配给我呢?” 燕喃眼珠一转,笑道:“圣人不是说过,民不与官斗,大丈夫不与小女子斗,金大人不会与小女子计较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摊开手掌伸向金达,索要络子。 金达则像小狗护食的将络子往怀里一带:“你说的圣人的话我没听过,我只听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以物易物。” 燕喃似没办法叹着气,低头想了想,方抬头天真烂漫的笑道:“金大人,杨大人,我刚刚学会书法和做诗,我写一首诗送给金大人怎么样?用书法和诗换回络子,很划算的。另外,打赌确实是金大人输了的,愿赌服输,詹少爷可是见证人的。” 金达一击双掌,痛快道:“好,只要你将诗和书法给我,络子就给你,奶牛也给你。一言为定。” 燕喃高兴的让影儿铺开纸张,见二人要靠近,撅着嘴道:“两位大人,你们离得近了,小女子诚惶诚恐,不会做诗了。” 二人不进反退,离得书桌三米开外,只见燕喃将毛笔支着太阳穴,又敲了敲桌子,眼睛灿若星辰,灵活转动,最后一张樱桃小口,似恍然大悟,轻抬藕臂,高持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看着字数的轮廓,应该是一首递进诗,看着小丫头一脸无比认真的样子,二人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小丫头将宣纸拿到嘴边轻轻吹着,嘴唇轻轻嘟起,宣传微微荡漾,似湖面轻起波澜,让人不禁暇思着这首诗,是远山青黛的美好,亦是闺绪情思的悠叹……小丫头将宣纸对折,一只手递给金达,另一只手伸手要络子,金达豁达的一笑,将络子还到小丫头的手上,迫不及待的展开宣纸,欣赏着小丫头写了半天的“大作” 。 字体笨拙,笔画不匀,力道不够,连贯不通,好在字的架构尚可,假以时日,倒是有可能有点看头。 诗果然是递增诗,字数一行比一行多,笔划轻抖,哆哆嗦嗦,虽然与娟秀搭不得边,但也看出来是无比认真,一横一撇都精心而就。 只见最右侧题目处是一个大大的《鸡》字,下方还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母鸡。 内容很是怪异,金达不禁念道:“国、国果、国过果、国过郭果、国过郭锅裹果、国过郭锅裹帼果哒。” 内容结束后还有两个圆圈。 最后落款处是和帕子一样的如名章似的小燕子。 金达一脸困惑不明所以,又念了一遍还是不明所以。 看向身边的杨锡,杨锡如墨的神色更加浓重,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金达,可能是一首藏音诗, 你快点儿念就知道了。” 于是金达快速再念了一遍,杨锡一贯的冰块脸竟然隐含着一小抹笑纹。 金达还是不明所以,杨锡严肃的拍了拍金达的肩头,一本正经道:“金达,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项本领呢,你,可以,下蛋了。” 金达的脸如同黑碳,在清风中失了语。 清风徐来,杨锡长身而立,衣带轻舞,长发飞扬,眉眼如画,如春风中的青青草铮铮向荣,似丹青中的工笔画精雕细酌,发丝带过脸颊,手指轻拂墨发,竟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温婉。 气质男神--燕喃眼色一眯 ,忙收回微怔的神色。 谦谦公子--月亮门处准备迈步回桃花苑的骆玉卿,心中不由一凛,自己曾在宁国长公主府赏花会时见过杨锡,原来人称“冷面阎罗” 的杨都指挥使经历也有这么温润如玉的一面。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桃花苑? ! 刚抬步入内,只见杨锡已扯着一脸墨色盯着燕喃的金达,纵身一跃,离开了桃花苑。 切,燕喃再次翻了翻白眼,古人不仅腹黑,手段也黑,这么一手高里高去、飞檐走壁的功夫,姐是没本事练成了,待姐练成了飞刀等绝技,看姐不把你当成一只小野鸭射下来拔毛做成“叫花鸭” ! 第二日清晨,大老远就听见了影儿的叫声:“小姐、小姐,金校尉派人过府,送来奶牛,夫人不明,请小姐前厅问话。” 燕喃却自动忽略掉影儿的一脸忧色,被内心里一丝兴奋所替代,有了奶牛,自己以后可以天天喝牛奶、吃蛋糕、做曲奇饼干等等,似乎古代的苦逼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随着影儿行至前院,待见到院子里的“奶牛” ,燕喃再次为自己的智商划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叉叉。 院子里,一头高壮的老黄牛,很是听话的立在院子里,鼻子里“吭吭” 的喷着粗重的气息,健硕的四肢中间,依偎着两只呆萌的小牛犊,正亲昵的将嘴巴凑紧老黄牛身下肿胀的**上吮着奶,吃得分外香甜,吮得啧啧作响,好一幅“俯首甘为孺子牛” 的图画。 难道这就是金达所说的“奶牛” --刚生产完小牛的老牛,而不是自己所认知的黑白花大“奶牛” ? 燕喃在心中将金达的家谱从头到尾的问候了一遍,讷讷的行至中厅,看到了一脸不娱之色的骆马氏,见燕喃便斥责道:“金校尉为什么送来牛和牛犊?你们何时何地相识的?” 燕喃忙福了福礼,肃然回道:“母亲,金大人与女儿只见一面,是骆家与刘家签约见证人之一,送女儿黄牛,女儿实在不知所为何故。莫不是送给父亲的?或是让女儿琢磨吃食的?母亲没有问来人原由吗?” 燕喃笃定,金达绝对不会将打赌输的臭事说出来。 果然,骆马氏一头雾水的看着老黄牛和它的孩子们,若有所思,却不得其法而入,燕喃走到骆马氏面前,再一福身道:“母亲,父亲一向无功不受禄,但此事须三思而后行。小金大人官职不高,是誉授从六品虚职忠信校尉,老金大人却是二品兵部尚书,万没有退回去驳面子的道理,左右不过几头牛,非珠宝玉器贵重之物,放在马舍旁养着就是。” 骆马氏认同的点了点头,叫陈管家将牛安顿下去,起身扶着鹭儿欲回祥林居,行至燕喃身旁,看到脸颊上有一道可疑墨迹的女儿,遂叹口气道:“冰儿,以后在家好生拘着,多练练技艺,以后莫再出府惹了祸端。” 燕喃本来要开口出府到刘家的愿望彻底落空,距离签契约近半月,不知道自己给刘昌画的碳锅子、火锅造出来没? 不知道新铺子的装修怎样了? 不知道……还没等了解情况,就被下了禁足令,看来,自己得想一个常常出府的路径才行。 燕喃呆呆的看着桃花苑的墙头,墙头高到两丈,任自己的小身板怎样翻跃,怎样也够不到墙头,倒是有被拍成“面饼” 的可能; 要不然在墙两侧各摆个梯子? 估计还没等自己“红杏出墙” 就得“引狼入室” 了。 燕喃搅尽脑汁想着。 影儿则担忧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姐看,小姐已经沿着墙边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多遍,边走边拍拍打打,拍打完又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石墙,盯完墙头盯墙角,盯完墙角盯老鼠洞,盯完老鼠洞又找了一只长树枝在里面一顿乱搅,搅完又紧盯着侧门的锁头上的锁眼,盯完锁眼儿又找了一只小树丫在里面一顿乱搅……影儿紧张的用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小姐莫不是魔怔了不成,对于锁眼儿和老鼠洞这类带洞的地方乐此不疲……燕喃再次唉叹一声,小说的作者和电视剧的编剧都不体验生活的吗? 不是说这种官家府邸一定会有个“狗洞” 方便男主、女主夜半约会吗,为毛自己只发现了个老鼠洞,缩小了几十倍不止,根本就没有狗洞这么“高大上” 的存在! ! ! 本书来自 第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缺。品书网 wWw.Vodtw.com今天是四月下旬,月亮是下弦月,呈月牙状,却很是澈亮,如一只清冷的眼睛透视着这个孤独的异世。 后花园里,本是一片欣欣向荣、澎勃向上的春色,却在一盏盏灰败的淡红色的灯火照映下,忽明忽暗的飘飘荡荡,树影、楼影影影绰绰,如一个个鬼魅魍魉,吞吐着人世的邪恶与沧桑。 假山上,坐着一个蜷缩的瘦小身影,冷风吹过,无波无澜,似是与这风景融为一处,又似根本不是一个生命体。 一个时辰过去了,白色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肩头一耸一耸,有轻轻的如蚊鸣般的呜咽,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白天粉饰太平的梁燕喃。 每至夜晚,她的大脑就会进入一种自然的亢奋状态,只有到了凌晨才能浅眠一会儿。 大脑如钟表的转轮在不停的前进,或是想着次日如何平稳度过,如何不被惩诫,如何逃离出府,逃府后怎样生存;或是想着前世的双亲和坏坏,想着小卡、洋子等朋友,越想越孤单,越想前途一片雾霭深深……后来索性就不再早早上床,夜半到后花园里,或是练一会儿跆拳道,或是练一会儿易春风给的短刃,直到出得一身透汗,在假山上静默冥想,将近凌晨,再回去睡觉。 燕喃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一尊腊像矗立的假山顶,白色的身影飘飘荡荡,风儿吹过,仿佛模糊了视线,吹散了身影。 燕喃转身要跳落到下方的假山石洞处,石洞距假山顶不足1.5米高,危险系数并不高,燕喃已跳得轻车熟路。 “啪” 的脆响一声,对面的宅子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一颗石子在巷子里的石路上滚了两滚,过了一会儿,一颗人头从对面宅子墙边的一株粗壮的柳树枝中探了出来,露出一张月光照映下分外苍白的圆脸。 柳树枝头。 月缺之夜。 阴风阵阵。 苍白之脸。 燕喃突然有种《鬼吹灯》的即视感,虽然她也曾装鬼吓过人,但冷不防在深夜中突然闪现出这个惊悚镜头,燕喃还是吓得捂住嘴,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只见白脸的主人---一个约二十岁青年伸出双手搭到墙头,费力一跃,半个身子搭在了墙上,左右观瞧无人,再将一条腿攀上墙头,再费力将另一条腿搭上墙头,整个臃肿的身躯趴在墙上,如同一只癞蛤蟆般大口喘着粗气。 大约歇了一刻钟,“蛤蟆” 从腰间取出一条皮腰带,将腰带一头拴在柳树粗壮的树枝上,另一头长长的顺到了墙下,“蛤蟆” 扯了扯腰带,试了试结实度,双手抓住皮带,小心翼翼的顺到了墙下,轻舒了口气,轻搓了搓有些发麻的双手,顺着小巷子,扬长而去。 燕喃拍了拍刚才被吓得偷停的心脏,心中暗骂:拥有高高的个子果然是好处的,墙边有棵高高的树木果然也是有好处的,白白错过“月冷风高夜,越货杀人时” ,燕喃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板,认命似的跳下假山,准备返回桃花苑。 却在此时,听得祥林居高声喊喝,灯笼攒动,护卫们两两一队的搜索着什么,燕喃看了看身上仅着的中衣,感觉不妥的起身悄声返回桃花苑。 怕声音惊醒影儿无法解释,于是顺手折了一束木槿花枝。 刚进房门,就见影儿当先跪在地上,一脸泪垂的模样。 没等询问,却瞟见帘子后面有两道暗影,燕喃神色一凛,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暗影里闪出两道身影,其中一道一矮身接过茶杯,两个身影显现在了明处。 借着门口身弱的烛光,定睛观瞧,屋中央站定着一男一女,女孩儿,正是骆马氏的小丫环、教自己刺绣的鹭儿。 少年却不曾见过,从少年对自己一脸甄心动惧、满不信任的表情,一个人名闪现在燕喃的脑海中---小林子、林萧,那个和鹭儿两情相悦,害得原主上吊的小厮。 燕喃眉头紧锁、一脸不悦,自己虽然与这个大男孩儿没有根本的仇怨,但自己好歹也占着“骆冰卿” 的身子,他不杀冰卿,冰卿却因他而死。 大脑正电闪雷鸣间,外面已是脚步声临近,燕喃心下暗恨,嘴上却不得一叹,以骆少谦的性格,见到林萧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闺房,看到自己穿中衣的模样,怕是更会认为自己与小林子再次“珠胎暗结” 或是“暗度陈仓” 了,结果可以预见,不是自己被迫下嫁给小林子,就是再次打得遍体淋伤,以古代对声誉的看重程度,怕是第二种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燕喃心下大恨,万分不客气说道:“不想死,就听我的。” 说完手上一用力,似拔萝卜似的提着小林子的领子拖到了茶桌下,将一匹用来学绣锦被的缎子铺在茶桌上,将桌下盖得严严实实。 又将刺绣用具放在茶桌上,扯起跪在地上的影儿和呆滞一旁的鹭儿,一起坐在茶桌旁,用火折子将烛光挑到最亮,拿起刺绣用品开始绣起来。 刚刚坐定,只见骆风在门外敲门道:“冰儿,你还未睡吗,有贼人行窃,有没有闯入你房中?” 燕喃披起披风,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打开房门,一脸惊惧的对骆风道:“大哥,贼人竟如此大胆包天,您速速搜查,定以雷霆之抛震慑住那贼人。冰儿和鹭儿、影儿正在赶刺绣,一直未就寝,贼人不在桃花苑。” 骆风一脸狐疑道:“ 已过亥时,冰儿为何还不就寝?” 燕喃微笑道:“承蒙大哥关心冰儿。过些时日就是端午节,冰儿想绣一床锦被给母亲,时间紧迫,妹妹技艺尚不精湛,于是央了鹭儿、影儿来帮忙,忙着忙着就忘却了时间,这就休息了,多谢大哥提醒。” 说完一福身,下了逐客令。 骆风从门缝处看着继续刺绣的鹭儿和眼睛在灯光下眯着要穿线的影儿。 果见锦被已被绣好了一片粉色花瓣。 转身欲离去,却见屋内的地面上有片尘土,直到屋子中央桌子处,狐疑道:“冰儿出去了吗?” 本书来自 第二十七章 仇人变属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顺着骆风的视线看着地上的尘土,百密一疏,心里不由一顿,忙挡住骆风的视线,指着刚才忙乱中扔到地上的木槿花枝,轻笑道:“大哥,我本来想绣的是木槿花,便去后花园折了一枝木槿花枝,可鹭儿却说母亲喜欢的是桃花,大哥先不要说与母亲听,冰儿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品书网 www.voDtw.com” 骆风听过,释然一笑,转身领着护卫离去。 紧张得一身透汗的鹭儿顿时心思一松,身子一摊,随即跪在地上,对燕喃也不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桌下的少年也从桌下爬了出来,神色一顿,与鹭儿一道跪在燕喃面前,倔强的也是一样的默不作声,两人表情一致,一幅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搞得燕喃好像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心情更是糟糕透顶。 没好脸色的对着林萧道:“说吧,你夜闯骆府,意欲何为?” 林萧倔强的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林萧年纪不过十五岁,肤呈麦色,身体结实,额头饱满,脸部有棱有角,嘴唇稍厚,紧紧抿着,神色不定的盯着燕喃,显然心中还是不满于燕喃先前的行为。 燕喃轻叹一声,在现代,这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中二病叛逆少年吗? 静静看着倔强少年,轻轻笑道:“不论谁对谁错,过去的事情,你与我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被打赶出了府,我差点丢了命,从现在起可以说是各不相欠了。如果过去我对你的态度有问题,我可以向你道歉,并保证以后平等对待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毕竟,刚刚,是我和影儿帮助的你们。” 少年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和过去不屑傲娇的性格大相径庭,竟然不再大斥自己是“天煞孤星” ,愿意向自己一个下人道歉,还暖暖的微笑着说话,那样的温暖,那样的亲切,像小时候的母亲,带着蛊惑的力量。 少年缓缓开口道:“吴妈妈不同意我和鹭儿的亲事,母亲为了断了我的念想,从牙行给我买了个媳妇,我想和鹭儿一起偷偷离开金陵。” 燕喃眉头一皱,看着红着眼睛、紧紧搅动手指的鹭儿,神思一荡,真是少年不知烦恼,典型的为了爱情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这是在古代多么弥足珍贵的情感啊,对林萧倒是增加了一丝好感,话说回来,自己能来到这里,也是拜他所赐,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虽然这样,有些对不起死去的“骆冰卿” 。 燕喃神色一凛,直直的看着少年,肃然道:“你听过‘担当’这个词吗?就是说身为一个男子汉,能够做到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你能做到吗?” 少年神情有些恍忽,陷入一阵思考。 燕喃接着说道:“虽然不承认,你却是知晓的,你未做到,上--你对不起母亲,让母亲日后饱受思儿之苦;下--你对不起你将来的子女,让他一世和你颠沛流漓、饱受离乡之难;中--你对不起鹭儿,她希望嫁人后过祥和安定的生活,而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少年脖颈低垂。 燕喃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道:“鹭儿要嫁的,是一个有掌家能力的当家人,不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什么时候做到了,什么时候来求娶鹭儿吧。现在,鹭儿是不会和你走的。” 鹭儿哭着要开口,被燕喃一摆手制止,厉声道:“你今天和他走,我不拦着你,以后,在孙妈妈的眼里,你就是拐走她儿子的狐狸精,以后你的孩子也不会被正眼相看;在吴妈妈的眼里,你就是一个抛家弃母的逆女,以后不管富贵与贫穷,他们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在我眼里,你就是金陵第一傻子,一个连自己要嫁的人都不信任的傻子,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你。嫁人,就要堂堂正正的嫁,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苟且。” 少年眼睛发红,倏的一叩头,对着燕喃拜了三拜,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起身,向门外走去。 燕喃忙拉住少年的手腕道:“明天我想办法找借口送你出府。” 少年闪出一抹苦笑,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一把长长的钥匙道:“这是我花了身上全部的铜板请柱子喝了两次酒偷来的侧门钥匙,要不是跑的时候惊动了护卫,也不会躲在桃花苑,早就和鹭儿远走高飞了。” 燕喃赞许的点了点头,没想到,面似忠厚的少年竟然也有这个灵活头脑,心下一动道:“如果逃出去,你准备往哪个方向逃?” 少年想了想道:“我和鹭儿只是两个下人,府里和衙门会追捕一阵,但绝不会追得太紧,也不会追得太远,我本来打算和鹭儿先到汤泉山附近的山上躲一阵,汤泉山上有寺庙、皇家猎场和温泉,围栏外边只住着十几家猎户,不会被衙门注意,躲上十天半个月应该不会被发现,等追捕松懈了,再往远些地方逃。” 燕喃大指一挑,果然有些头脑,竟然懂得“灯下黑” 的原理,迷惑众人,心中不禁打定了主意道:“我送你出去,也有些话和你说。” 等外边搜索的声音渐远渐无,燕喃用眼色安抚了下影儿和鹭儿,与少年一前一后的离开桃花苑。 转向后花园侧门,少年打开府门,移步出去,却见燕喃也一起步入了巷子里,燕喃笑着向林萧摊开手掌道:“为了不打草惊蛇,你将钥匙给我,明天让影儿将它丢到柱子的屋里。你明天到凤仙楼去找刘昌,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听影儿说,你曾当过哥哥书童,认得字,也会一些数数,那里缺个记帐先生,你先从记帐开始,有时间出府我教你如何记帐;目前我出入府受限制,明天你将新铺子的情况和面临的问题写下来,离门向南二十步有个老鼠洞,把消息放在老鼠洞里,次日取回信。” 本书来自 第二十八章 名记变蝥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林萧看着八岁的小女孩儿像一个经历丰富的大人一样吩咐着,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竟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将钥匙轻放到燕喃的手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女孩儿看着手里的钥匙,满意的嘴角一翘,她笃定,少年嘴上没有答应,但行动上已经听从了他的建议,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从见到林萧第一面开始,燕喃就喜欢上了他,不是男女间的喜欢,就是单纯的喜欢。 林萧小小年纪,为保护鹭儿不惜与小姐抢纱帽,将二人“私通” 最有利的“证据” 撕毁;知道母亲给自己娶了别的女子,不惜夜入骆府找鹭儿私奔;且有勇有谋,出入府的路径、逃跑隐藏的地点都想得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燕喃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叫做信任的东西,让自己瞬间坚定了在及笄前脱离骆府,重获自由的信念。 于是“仇人” 变属下,角色转换得太过玄焕。 最重要的是,林萧还送来了侧门的钥匙,真真是困了递枕头,让燕喃心下一片惊喜。 钥匙上有骆府的特殊标识,为了不打草惊蛇,燕喃决定先将钥匙用面团拓下来,原钥匙丢回到小柱子那里,有机会打造出钥匙,传递消息可比“老鼠洞” 方便多了。 燕喃得意洋洋的想着,不禁抬眼看着对面墙上在风中飘摇的皮带,可能是青年急行而去,忘了它的存在,或是出去时间不长,解下来嫌麻烦,亦或是太过自信,认为巷子里夜半没有人经过。 皮带明晃晃的留在那里,长长的足有一米多长,皮带不是简单的皮带,而是一种类似于缠在腰间的双层短兵带,上面长长的一排插口,能放下不少飞镖之类的小暗器,做工竟精致到极点。 燕喃一见就喜不自胜,易春风送给自己的匕首和腿带虽然工艺强,但毕竟这是在古代,女子整日穿着拖地长裙,突发状况下,取着很是不便,要是有了这条緾在腰间的兵器带,外面只要穿上时下女子流行的褙子马甲,外人根本发现不了。 用的时候,却甚是顺手方便。 工艺虽然不能和七百年后的相貔美,但实用价值远远高于自己身上的这款。 于是,拒为己有的小心思彻底被触动。 自来到大明骆府以来,燕喃真切感受到,爱情、自由、生命,这些在现代人眼里标榜的事物,在古代人眼里,特别是在权贵眼里,分明是狗屁不如,随时可能被秒得渣都不剩,理由很可能是说错一句话,做错一首诗,甚至只是上位者的一个念头。 燕喃和影儿闲聊问起宫中之事时,影儿偷偷说,皇帝对附属国朝鲜的美女甚是偏爱,每三年,责成进献十五六岁的贵女充实后宫,三年前,有一个深得永乐帝宠爱,被封为权妃,圣上北征时也带在身边,在北征胜利回朝途中得了寒咳症,高烧持续不退,最后香销玉陨。 当时随行太医只摇头低喃了句不像寒咳之症。 朱棣于是怀疑是后宫之人下毒,彻查数月,仍不见成效,盛怒之下,权妃在宫中接触过的妃子、宫女、太医、太监,甚至内卫府侍卫尽皆责罚,死伤者达数千人,就连暂掌凤印的王贵妃也被打了三十杖予以警示。 当时说错话的刘太医得到了朱棣的提拔,却于当天晚上在太医院里悬梁自尽了,留下遗书,说自己医术不精,错断病症,枉为太医,以死谢罪。 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死伤这么多人,涉及几十个后宫妃嫔,代表着朝中数十股权贵,自己不可能安然存活,自尽留书,一可阻止这场杀戮,二可以保全家人。 虽然,称权妃确是寒症而死违背了从医者求真的初衷。 在现代时,燕喃是驻韩国记者,所以对韩国的历史也是有所了解。 韩国在历史上是我国多个朝代的附属国,历代进献的美女也是无数,甚至有一个奇氏在元朝时做了元顺帝皇后。 朱棣之所以偏爱朝鲜女子,现代人亦是众说纷云,说他不是马皇后亲生,而是一位朝鲜女子所生。 真相是什么不知道,总之每三年,朱棣都会派亲史官到朝鲜,督促着选美女进献。 只因皇帝的一个怀疑念头,数千人被处罚甚至处死,很让人匪夷所思,但却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这也是燕喃无时不刻都要提升自己保命本领、誓要脱离骆府的原因。 身在朝野,站错了队,说错了话,很可能就被人使绊子,栽赃陷害,谁也不能保证一世富贵无忧,在自己和骆府没有太深感情之前,乘早脱离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才是上策。 如何提升自保能力呢? 没有绝顶的内功心法,没有高明的独门神技,除了恢复体力练好前世擅长的跆拳道,就只有打造飞镖,练一下力度和准头唬唬人。 现在,暗器虽然还没有打造,但是暗器带倒是先送到自己眼前了,燕喃双眼幽幽的冒着绿光,满是贪婪之色。 双眼一转,微微一笑,自语道:“缉毒警察到了大明变成了劫匪,也不差我一个‘名记’变成蝥贼了,我这是打‘土豪’分田地,实现共产共和。” 燕喃向后退了两步,一踏右脚,跑向墙体,临近墙体一个屈膝,在地面用力一踏,身子如箭向空中飞起,一手抓住皮带,借向上贯力上窜,交替左手再用力一跃,双手重重搭在墙头,力气有些用老,燕喃硬憋着胸中一口浊气,将左腿先搭上墙头,右腿再搭上墙头,整个身体趴在墙上喘着粗气,动作和先前的那个“蛤蟆” 竟出奇的一致---狼狈不堪。 燕喃心中腹诽,好好的墙,造这么高做什么? 真是对得起《围城》的精典台词: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来。 燕喃小心翼翼的解下系在柳树干上的皮带,看着做工,又围在腰间试了试,竟然绕着腰部两圈,虽然还有些松大,但自己也会长大不是? 心中大为满意! 本书来自 第二十九章 被坑的胡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欣喜过后,看到脚下高高的墙,燕喃脸色由喜转忧,皮带解下来了,自己如何下去又是一个难题,垂直身子搭着墙身跳下去,尚余两米多的距离,自己的八岁小身板肯定受不了。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放弃手中的皮带,燕喃真真的舍不得。 冷风吹过,柳树在风中沙沙的响,燕喃灵机一动,用“春风匕” 割下一条一条的柳树条,怕不够结实,用十二条柳枝用编小辫子的方法编了起来,到了最后,柳树临墙的一面,成了“秃顶”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燕喃则满意的将接头再三捆绑在一条粗壮的枝干处,用手扯了扯结实程度,见完全能承受自己的体重,满意的顺柳条“绳索” 轻松而下,直至墙底,才站定身体,拍了拍双手,转回侧门,“啪” 的一声将门关闭。 不一会儿,胡穜醉得满脸通红,步履飘摇的回到巷子里的墙下,抬头一看,“皮带” 变“柳枝” ,胡家大少爷华丽丽的在风中石化了,本来醉得不清醒的大脑似被冻成了冰砣,呆愣不动。 停顿了数秒后,听的打更之声,夜色已过半,时不我待,带着满腹的疑问用双手提着柳枝奋力向墙上爬去。 临快到墙头,男人想要萧洒的用力弹跳上墙头,只听手上方“咔咔” 的断裂声,男人的身体像一只大型的石锁,“啪” 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在静谧的夜里,声音异常的响亮。 因为双臂护住了头,身体呈团状,屁股先行着地,只感觉尾椎骨一阵巨痛,胡穜脸部强烈的扭曲着,像一只皴裂的核桃,嘴巴痛呼惨叫,脸色由潮红再次转为苍白,四肢呈“大” 字型张开。 男人头脑浑沌,眼睛凝滞的看着空中清亮的月牙,紧紧将手掌握成拳头,暗暗发誓,如不找到此人,三刀六洞,誓不姓胡! ! ! 已经躺在床上进入浅眠的燕喃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慵懒的转了个身,继续做着或深或浅、或远或近的、或惊或悚的梦。 ......清晨。 胡府。 “胡海,不是让你请少爷用膳吗,请了几个来回了,少爷还在睡觉吗?” 听闻胡老爷的喝叱,胡海吱吱唔唔的站在厅中央,额头上渗满了一层细密的汗。 胡广皱着眉,阴沉的看着一言不发、寸步未动的胡海,转过头对殷管家道:“殷福,你去叫大少爷出来,打也得给我打起来。” 殷福应了声,转身要向后院而去,胡海“扑通” 一下跪在了胡广面前,声音颤抖道:“老、老爷,少爷、少爷不在房里……” 胡广“啪” 的一声将筷子顿在桌子上,皱着眉头道:“是清晨离府还是彻夜未归?” 胡海用力的将头磕在地上,额头立时红肿起来,慌乱回答道:“老爷,小的去喊少爷时,塌上的被子似未动过,应该是……” 一起用早膳的胡雪霜嘴角闪过一丝嘲讽,浑不在意道:“父亲,大哥的行径全城皆知,不是去了‘红楼’温书就是去了沁馨园‘赏诗’,只是可惜了父亲的满腹经纶和舐犊之情,这么多年也没考中进士,比他年纪小的骆风、于谦均中进士,供职翰林院和都察院;没有中进士的如金达、沐斌均凭军功获封忠信校尉和毅武将军。他倒好,打着读圣贤书的幌子,我看和杨稷之流无甚分别……” 胡广重重的将筷子顿在了红木雕花餐桌上,双目如电,凌厉的看向胡雪霜,两条胡子气得一撬一撬的,凛厉道:“放肆!哪家的官家小姐张口一个‘红楼’,闭嘴一个‘沁馨园’的,成何体统。有你这么瞧不起自己兄长的吗?穜儿虽顽劣,然性情中人,岂是杨稷可比?你为人妇还需倚仗本家和穜儿的。” 杨稷是文渊阁大学士、翰林学士杨士奇之子,杨大学士是太子、太孙一党,为人正直,深得皇上信任。 人无完人,唯一的软肋就是儿子杨稷,杨稷少时一直养在老家,只是年纪二十二尚未娶亲,近期才转回金陵。 杨稷其人文不成,武不就,脾气却臭的很,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很快恶名昭彰,和汉王、赵王厮混一处,亲事更是乏人问津。 杨士奇好友曾侧面提醒过,偏偏杨大学士是个护短的,只听儿子片面之词,别人的话一概不信,成了偏信偏听的聋子。 胡雪霜好笑的看向胡广:“嫁人?!父亲不是推拒了解家的完婚贴子吗?解大人一日不出锦衣卫诏狱,父亲怕是不会让我嫁到解家吧?!” 胡广大怒的将一只碗扔出几米开外,碎裂成数块,其中一块瓷屑刮过胡海的脸颊,留下一条血线,吓得胡海更是大气不敢出,连血迹也不敢擦拭,好似一根木桩。 胡雪霜却眼睛透着晕红,倔强的挺着脖子站起道:“霜儿知道父亲的心思,如今解大人被关锦衣卫狱,四年来未曾开释,解家全家发配辽东,父亲这些时日叫母亲频频出入黔宁王府、兵部尚书府和杨大学士府,不就想着在一众青年才俊中,重新给女儿选一方亲事吗?女儿与解公子的婚事是当年皇帝御赐的,父亲乘早打消求圣上取消婚事的主意吧,一女不嫁二夫,女儿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事。” 说完倔强的站起身来,转身向内院行去。 胡广大怒,将手中的一双筷子抛向女孩儿的背影,气愤异常,转身向厅外行去,见仍如一根木桩子似的跪在那里的胡海,上去就是窝心一脚,将胡海踹飞两米开外,半天没有站起来。 胡广一甩袍袖,愤然道:“一个接一个的忤逆不孝,还不速去黔宁王府,问沐将军大少爷的去向?少爷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胡海一瘸一拐的向府外跑去。 一刻钟后,沐斌骑着“逐风” 顺着沁馨园通胡府的路上查看。 沁馨园位于城西,表面是家茶馆,是才子们讨论学问诗画的场所,大家心照不宣的是,沁馨园还有一大特色,这里研磨添香的都是女先生,女先生个个容貌了得、才学了得、才艺更是了得,金陵自诩名文雅士,甚至朝中文官和附庸风雅的武官也会在这里留恋忘返。 沁馨园和红楼不同的是,女博士们只是红袖添香,和文人墨客们可以谈学问,可以谈技艺,唯独不谈情爱,如果真的喜欢女先生,那就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有一些权贵家为提升待嫁女才艺,也会请沁馨园的女先生进府指导,竟比宫中出来教授礼仪的妈妈还要吃香。 本书来自 第三十章 沐氏嫡长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黩宁王府沐氏子孙,包括沐斌在内皆是文武兼修。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祖父沐英是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养子,赏国姓朱,深得二人喜爱,后赐回姓沐,奉命驻守云南,养母马皇后及太子朱标先后崩殁后,沐英悲伤离世,被朱棣追封为黔宁王。 大伯沐春继续镇守云南,病逝后,无子,由沐斌之父沐晟镇守,封黔国公,袭西平侯爵。 其弟沐昕,被封为常宁公主驸马。 沐家一族,手中兵权在握,下辖三十万大军。 沐斌及沐府一众子孙居留京都,为示皇宠,皇帝特令黩宁王府匾额永悬。 一月前,为平安南之乱,沐斌远赴云南协助父亲,中途遇安南刺客埋伏,身中剧毒,仍坚持与刺客大战一天一夜,危在旦夕间,幸得返回金陵的金达及部属所救,内力全失,却睿智博发,面对安南部势如破竹的大像阵,献策用火枪箭队,轮翻交替向大像群开火发射,弥补火枪装填慢的缺陷,使沐家军大获全胜,重创安南部。 皇帝表其功绩,封赏为正六品毅武将军职。 沐斌肖像其父沐晟,当年沐晟被称为金陵四公子,常宁公主也被迷得魂不守舍,但因沐晟已经娶妻,万没有休妻再娶的道理。 最后常宁公主选了与其有六分相像的沐晟之弟沐昕,因为此事,沐昕对沐晟颇有些微词,常宁公主只与之相守几年,便早早离世,两兄弟方放下心中瘩疙,握手言和。 有这个强大的基因所在,沐斌长相可见一斑,稳坐金陵四小公子之首,职务虽为武将,恋武成痴,却也爱好读书,才思敏捷,即无书生迂腐之气,又无武夫莽撞之行,简直是二者兼长,迷倒了金陵一众少女、少妇。 沐斌为人却很是低调,受伤后更是沉默寡言,不喜交际,只是被原来的好友胡穜拖着去沁馨园喝茶、饮酒、赋诗,昨晚是胡穜纠集几个好友商议沁馨园赛诗会的事儿,为夜半逃出府,抢了沐斌刚制作取回的暗器带做为翻墙道具。 沿途未曾有何发现。 沐斌眼色如墨 ,一扯“逐风” 的僵绳,沿着胡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查看,最后绕到胡府与骆府之间的封闭小巷,高大的府宅院墙,将阳光遮避得密不透光,本来就有些狭仄的小巷更加的昏暗、阴冷,即使白天,也是人迹罕至。 “逐风” 的蹄声踢踏着青石,发出“笃笃” 的声音,在静谧的巷子里异常清晰。 听得蹄声接近,仍躺在地上的胡穜扯着嘶哑的声音叫道:“救命!!!” 蹄声停下,沐斌居高临下的看着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男子,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青,右手手掌里还紧紧抓着一条长长的断裂的柳条。 沐斌没有理会沐斌,十七岁的少年利落的翻身下马,先是扫视“案发现场” ,拾起一段柳条,柳条是一种古怪的编辫子的手法,手法娴熟,但因力度不够,所以有些松垮,承担不了胡穜的重量。 抬头向上张望,一面“秃顶” 的柳树在风中迎风招展,像一张长相奇丑的人脸,滑稽而搞笑。 巷子的四周,干净的石板地面,绵延至两端,除了风儿刮过,树叶留下轻轻的飒飒声,再无他物。 旁边即是两个府邸对称的侧门,寂静的没有生气,对面的门扉上灰尘仆仆,铁环锈迹斑斑,在对开的门扉衔接处,有一寸多长的四个手指头的手指印,看纤细程度,主人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沐斌会心的一笑,听到胡穜骂骂咧咧的声音,状似有些气喘的扶了下门扉,少年的大手掌在原有的手指印上盖了下来。 沐斌夸张的大喘了两口气,才低下头看向嘴上哼哼卿卿、右手捂着屁股的胡穜,少年很不厚道的展颜一笑,如清风徐来,如霁风朗月,树间的光线时明时暗,在少年的脸上形成数道光影,光怪陆离,美仑美奂,活色生香。 优雅的蹲下身检查胡穜的伤势,先将两根手指放到胡穜眼前,问道:“这是几?” 胡穜一脸看白痴似的回答道:“沐斌,你能不能别废话,快点抱我进屋,冻死我了。” 沐斌微笑着没有答话,而是用三支手指一起按了按胡穜的胸、肺等处,从上一直按到下,每按一处,胡穜就夸张的大叫,沐斌心下大定,看白痴似的摇了摇头,见胡府的侧门近在眼前,拍打门扉,好长时间,才有个小厮开了门,叫了人,将受伤的胡穜抬了进去,将屋子里所有的被子都盖到了胡穜的身上,口中却还叫嚷着冷。 郎中看过,言道,胡少爷尾椎骨受挫伤,至少要躺在床上休养半个月;伤寒也较为严重,要下猛药调理。 己知事情经过的沐斌脸上如沐春风的笑了,这个骆府的“小贼” 还真是怪异得很,怪异在,府内上下查看了一遍,未曾丢失过一物,唯一算得上丢的,只能是那条胡穜从自己手里抢走的腰带;腰带虽然费了自己七个昼夜,亲自硝皮,锻造铆钉制作而成,工艺虽上乘,但也不会比府里的金银财宝值钱。 同一时间,桃花苑里的燕喃心情着实不错,穿着她喜欢的粉色小褙子和百褶裙子,头梳双丫髻,像一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在院子里做着伸展运动,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真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与影儿到马房看了看那几只老黄牛,看着小黄牛砸吧砸吧的吮着新鲜的奶,燕喃顿感口齿生津,心痒不矣,心中默念着“SORRY” ,见小黄牛吃得心满意足的偎在了一边,燕喃叫来喂马的老刘倌,让他帮着挤了一小碗鲜奶,由影儿端着直奔厨房,一脸讨好似的对刘厨娘道:“刘妈妈,我想给祖母做点吃食,能不能给我点儿面粉、鸡蛋和白糖?” 刘妈妈满脸堆着笑,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从脚门去了仓库,不一刻就拿出一小盆子面粉,又拿出了四颗鸡蛋和几勺糖,将东西一股脑的放到燕喃面前道:“小姐要什么就说话,自上次小姐向老爷晋言后,刘舅爷家不但买着骆府的椒料,还送来了几袋子白面;马姑爷家也送来了几袋白米。老爷将手头的俸银全部换成了粮食,夫人下令来,从此以后不再定量发膳食,装粮食的小库房钥匙也给了我,我天天报备就可以了。顿顿能吃饱,全府上下的奴才们都在念着小姐的恩呢!” 燕喃脸色一禁一红,经刘妈妈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多么高尚似的,实际上,她只是不愿历史重演,被地震废墟埋的饥饿难捱的某一刻,自己就发誓,如果有来世,她一定做一个自私的人,必不会让自己挨饿受冻。 就好似这一刻,她为骆张氏做软糯的糕点,也只是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矣。 偷偷用香粉瓷瓶装下满满的一块面,盖上盖子藏起后,方按照做蛋糕的方法开始制作。 先将蛋清和蛋黄分离,蛋黄中加入白糖,搅拌;放入牛奶再搅拌;再加面粉成糊;蛋清放糖搅拌成奶油状;两种液体放在一起再搅拌......最后放在双层盆里小火慢蒸......香香糯糯的香气飘荡出来,影儿吸了吸锅边的香气,可疑的舔了舔唇角。 燕喃笑着打开锅盖,用筷子挑出一小块递给影儿,影儿不好意思的接过放在口中,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被吞了进去。 看火候差不多的时候,燕喃将最上层的盆子端了出来,整块的蛋糕拿在砧板上,用刀切成这里寻常糕点的小方块状。 牛奶和鸡蛋并不多,做出来的糕点勉强摆了两个小平盘,还有一些剩余的碎碴子有半盘,燕喃让影儿端着食盒,经过祥林居和鹿鸣轩的时候,分别送过去一盘。 骆张氏正在睡回笼觉,孙妈妈将盘子接了过去,一脸如水,像个蜡像般的没有感**彩。 经过鹿鸣轩,见燕喃送来如此香糯的吃食,骆刘氏千恩万谢,直夸手艺不错,而骆玉卿则沉默的看着燕喃,见燕喃回望她,她若无其事的别开眼睛,在燕喃不注意的时候,再次偷窥燕喃,神色复杂。 如果说原来的骆玉卿是一朵不经风雨的温室小花朵,现在的骆玉卿,则更像是一只随时想要窥探的小野猫,燕喃尚不清楚这只野猫会向自己亲密的喵喵叫,还是乘自己不备挠两爪子。 这种变化是自“闺秀养成计划” 时开始的。 对于这种变化,大大咧咧的燕喃却欣喜不矣,因为自那时起,骆玉卿就坚持着和刘姨娘住到鹿鸣轩去了,让燕喃乐得一身自在。 早上再也不用躲着骆玉卿,想跑步就跑步,想弹跳就弹跳,想吼几嗓子“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影儿已经被燕喃**得不是“一般人” --对自家小姐的任何行径已经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 回到桃花苑,燕喃偷偷将长长的钥匙放在硬度适中的面团上,形成一个面模,然后将钥匙揣在怀里,向外院行去。 虽未严格规定,但内宅的女眷们轻易是不会上前院来,有了“老黄牛” 这个籍口,倒是省了不少猜疑。 假意顺着长廊向牛舍行去,实则在路过下人房的时候,燕喃顺着透气打开的窗子,将钥匙扔在了柱子所在的下人房的茶桌脚下,做成不小心掉落的“现场” ,若无其事的看了眼老黄牛便回转了,连影儿都未察觉。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一章 温暖少年郎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刚回桃花苑,燕喃就见金达已经老神自在的坐在秋千上,而他身旁的人,不是杨锡,竟然是一个新的少年面孔。 品书网 www.voDtw.com沐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的眼眸很亮,像天上的启明星;女孩儿的眼眸很深,像海底的旋涡;女孩儿的眼眸很冷,像万古的冰川。 是她,似乎从第一刻见到她的时候,少年就笃定,她,就是那个害得胡穜掉落地上摔伤的“小贼” 。 沐斌在离开胡府后再次回到巷子里查看时,适逢金达在巷子里驻足。 本来心如油烹、犹豫不绝的金达一见是沐斌,不由大喜过望,杨锡那个腹黑的家伙,被锦衣卫统领纪纲派去给皇帝送受降鞑靼部受封铁券,破坏了自己的“讨债” 大计,金达抓了抓纠结得如同毡垫子一样的头发,心理痒痒的,即蠢蠢欲动,又欲罢不能,在小巷子里就要变成望夫石了。 仿佛生怕沐斌逃跑似的,金达紧紧抓住沐斌的手臂,紧张道:“兄弟,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沐斌狐疑似的点了点头,不知道金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以前,沐斌以救命恩人身份道谢时,金达总是一副不屑和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却主动提出来,怕是遇到什么大事需要自己帮忙了。 正想询问何事时,只觉身体一晃,被金达拉着胳膊一跃上了墙头,纵身一跳进了里面的后花园,向前行了十几步,步入一个小院落,院落里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 金达像窃贼似的蹑手蹑脚、贼眉鼠眼的巡视了一圈,见果然没有人,遂拍了拍胸脯大舒了一口气。 见秋千前的石桌上罩着一盘点心,虽然碎了些,不过闻着很香甜的样子,金达用手抓着,尝着尝着,竟然见了底,只剩下手里的最后一块。 金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做势递给沐斌,看着金达一副万分不舍的样子,沐斌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将点心推回给金达。 许是手上加了力气,有一块儿大些的碎屑被沐斌碰到了地上,金达心疼得嘴上“嘶” 一声。 万分不舍的将最后一块点心放在口中,舒服的坐到了秋千上摇晃着,哼着不知从哪里听过的民间哩曲。 从外面回来的燕喃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金达忙停住秋千,没敢咀嚼点心,硬生生的偷咽了进去,用舌头舔干净上牙膛,方讪笑道:“骆姑娘出去了?” 看到沐斌,燕喃不禁轻皱眉头,心中大为不满,这个二货,将自己的桃花苑当成什么地方了,以为是快捷酒店还是青年旅社,领的男生左一个右一个,这要是传到骆少谦的耳朵里,不知道会赏自己多少家法? 以自己的估算,还不如“一丈红” 来得轻松愉快。 沐斌见小姑娘脸上明显的不快,自己也有些发窘,厚着脸皮一揖道:“骆姑娘,失礼了。” 酸得燕喃不禁一哆嗦,不自觉回道:“骆姑娘不失礼,免了吧。” 听见小丫头的反话,沐斌也觉得自己太过“老夫子” 了,不禁轻笑出声。 上午的阳光从侧面斜射进桃花苑,照在少年轻笑的脸上,只见少年面如刀削精致,鼻挺唇薄,眸光流动间,长长的睫毛如蝉翼闪动,带有万种风情,如黑曜石般明亮深遂,长发高高束起,黑而稠密,每一根都似经过精心修饰过,发根处饰以暗红色玉扣。 高挺健硕的身材,如竹节般挺拔,一身暗红色暗纹长礼袍,腰鉓一块暗红色玉牌。 少年整体浑然天成,虽是大俗的暗红色,却是穿出了别样风流韵致,如画中走出的谪仙人,如曲中流畅的休止符,让人心弦一荡,仿佛多一分或少一分都是一种亵渎。 不知是阳光因照耀了少年才会变得如此灿烂,亦是少年因感染了阳光才会如此温暖。 好一个惊碎了时光的翩翩美少年,燕喃不禁目露出几点暖色。 狠瞪了一眼金达,让影儿去倒三杯前些时日晒的桃花茶来。 一低头间,终于发现一盘子的点心不翼而飞了。 燕喃再次面色不悦的盯着金达,那眼色让金达心里直发毛,心虚的推托道:“不是我吃的,别像要吃人似的看着我。真的不是我。” 燕喃像批评小学生似的厉声说道:“不是你?难道是我?这里还有别人吗?” 金达吱唔着,眼球乱转,一梗脖子,硬气道:“还有沐斌呢,你怎么不说他,你看,他脚下还有点心屑呢?” 本来微笑的沐斌脸部表情立时碎裂成一片片,在金达警告的眼色中噤了声。 燕喃一目了然的不理睬金达的栽赃,继续盯着金达问道:“你怎么又来了?咱们俩的帐不是算完了吗,愿赌服输。不许反悔的。” 金达一挺胸脯的站了起来,见影儿用托盘上了三盏茶,拿起一盏,猛灌了一口茶,烫得舌头发疼,吐出一口花瓣,竟被烫得开窍般道:“帐可不能这么算,咱们当初赌资是什么?” 燕喃不无在意的答道:“你输了,就送我一头奶牛,我输了给你唱曲。可是是你输了,不会反悔来要牛了吧?堂堂尚书府竟这般小气。” 金达一撇嘴道:“谁小气了,你刚刚也说了,我输了,我送你‘一头牛’,现在可是‘三头牛’,我岂不是吃亏了?你说,帐能这么算吗?” 燕喃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向上翻了个大白眼,说金达单纯的计较两头小牛犊她才不信,这是明晃晃的找碴好吗? 闲适的坐在了秋千上,示意两人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方镇定的开口道:“你想怎么着?” 金达拦着沐斌,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傲娇道:“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将牛犊领回去;另一个是你给我唱曲。” 燕喃气得差点儿从秋千上跳起来,她笃定,这个鬼主意一定是那个锦衣卫的杨锡出的,凭金达的智商和情商根本就想不出来。 这完全是燕喃下意识的反应,她根本就没有往沐斌身上想,因为少年浑身透着阳光般的温暖气息,让人不自觉的贴近,任何阴暗的事情都不会与他产生关联。 事实证明,燕喃犯了一个大大的错误,直至很多很多次吃亏后才予以警觉。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二章金达的挑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故意的,金达就是故意的,如意算盘打得这叫一个响。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如果燕喃不同意,就是逆着金达的心思,将两头小牛犊牵回去,两头小牛犊估计也只有被砍、被杀、泄私愤的命运了。 如果燕喃顺了金达的意,就相当于给他唱曲取乐。 他倒是两面划算。 只见面前的小女孩儿眼睛灵动,一忽怒嘴,一忽又皱眉,一忽竟楚楚可怜的看着金达,眼睛俏生生的,声音脆生生的,搅动着手指,低垂着小脑袋,很是为难道:“金校尉,您大人别记小人过,民女哪会唱那些个阳春白雪的曲目,会的都是些乡间哩曲,登不得大雅之堂,以免污了您的耳朵。要不然,民女再给您再写首诗?” 金达连连摆手,口中讨饶道:“骆姑娘,你还是唱曲子吧,你的诗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只适合西子这种高深莫测的人欣赏。” 西子? 怎么不说自己是西施呢? 燕喃嘴角一撇,轻笑道:“既然金大人如此抬爱,这么的爱听‘乡间哩曲’,民女若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在此斗胆为金校尉一唱,金校尉好生听着。” 将‘乡间哩曲’和‘好生听着’八个字咬得分外清晰。 看着燕喃如沐春风的脸和咬牙切齿的眼,沐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像是被马蜂蜇了一下,虽无大碍,却甚是麻烦,心中警铃大作。 刚要阻止金达,却看到金达正一脸欠揍的表情,得瑟的用大手掌煽着风,眉毛挑动着,眼睛里满满的诡计得逞的笑意,这种笑意,就和刚刚污陷自己为“偷吃贼” 如出一辙,当下就噤了声,眼睛轻眯的等着骆姑娘的“乡间哩曲” 。 再见燕喃,郑重其事的理了理头发,喝了一口水,“啊啊啊……” ,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眉含情、眼含笑,一道怪异的歌曲就如轻快的笛子般欢脱而出:“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伤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 猪,你有着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边;猪,你的耳朵是那么大,呼扇呼扇也听不到我在骂你傻;猪,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来跑跑跳跳还离不开它呀;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从来不挑食的乖娃娃; 每天睡到日晒三杆后,从不刷牙,从不打架。” 小女孩连蹦带跳,曲子也分外欢快动听,竟十分的养眼,一唱“猪” 字,女孩儿就用手指着金达的眼睛、耳朵、鼻子,俏皮而可爱。 金达的脸却越来越黑,本来可爱的娃娃脸竟如八十岁的鳏夫一般,皱成了一团褶子,表情,就像是死了多年的老伴儿,黯暗一片。 二话不说,一甩袖子,飞跃上墙,抽身而去。 “喂---” 沐斌喊着毫无预兆就先行离去的金达,只用眼角捕捉到他的背影而矣。 沐斌心中一声长叹,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被金达这个愣头青害惨了,以后离这个随时坑人的“救命恩人” 远些为妙。 讪笑着对燕喃道:“骆姑娘,我,没有内力。” 燕喃惊疑的瞪大了眼睛,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偷进人家院子的贼人,现在告诉主人自己出不出了? 听着怎么像是说做书生的不会写字、做将军的不会打仗、做绣娘的不会刺绣一样的搞笑。 毕竟这位沐少爷一直彬彬有礼的,还是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年,燕喃语气和缓些道:“我也没有内力。” 沐斌眼色一眯,镇定的坐下来,轻啜了一口桃花茶,边喝边气定神闲道:“骆姑娘经常在深闺,对外面的事情可能不太清楚,我给骆姑娘讲讲外面的趣闻吧。” 一抬头,见燕喃兴致缺缺的样子,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昨天胡大学士府失窃了。” 燕喃装做不在意的摇着秋千,眼睛望着天,耳朵却像安装了雷达,不肯放过一丝讯息了。 沐斌一笑,继续道:“具说丢了一条兵器带,是锻造司新制的样子,兵部尚书金大人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务必辑拿窃贼,以敌国奸细论处、格杀勿论,协助擒住此人者,赏纱钞万贯。” 燕喃眉头不禁一皱,没想到一条区区的兵器带这么大来头,看着那个胡府青年不甚在意的挂在墙头,谁知道那是兵器库的新“发明” 啊,难怪质地这么好,真是贪心不足蛇吞像,自己这下子踩到雷区了。 神情装做轻松的回道:“沐公子真会说笑, 这等军国大事哪是闺中女子能参悟的。” 沐斌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只是想出府而矣,买路钱万贯纱钞。” 燕喃心咯嗒一声,头轰隆一声---错觉,先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感觉--如海市蜃楼、过眼云烟般的靠不住,是谁说阳光美少年的心思一定是阳光,紫外线伤人也很严重的。 这厮的心,分明比包公脸还黑、比金钢石还硬、比臭水沟还臭、比蟑螂还可恨……少年分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贼人” ,偏不明说,转弯抹角的威胁自己,真是叔能忍婶不能忍,看本菇凉怎么收拾你。 燕喃佯装端起自己身前的桃花茶做势欲喝,送到唇边却急翻手腕,“唰” 的一声连杯子里的桃花带水一起泼向坐在对面的少年,成竹在胸的等着看即将上演的“一盏桃酿浇海棠” 的戏码。 少年却未见慌乱,只见他不躲不闪,只是将身子侧倾,利落的抄起桌上影儿上茶用的空茶盘,用茶盘接住大部分的茶水,再将手腕一转,将茶盘大力一扬,茶水原封不动的回赠给了燕喃。 燕喃急退步,不料身后就是秋千,一下子跌坐在秋千上,眼看避无可避,忙坐上秋千往后一荡,堪堪的躲过了桃花茶的攻击。 秋千荡了回来,抬眼,只见对面的少年正拿着另一盏茶,正用戏谑的神色看着燕喃。 燕喃警惕的看着少年的眼睛,此刻少年直接泼这手中的第二杯,自己就会瞬时淋成落汤鸡。 少年却将桃花茶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感叹道:“茶已凉,话己尽,不便久留,你说呢,骆小姐?” 燕喃无奈的一叹道:“我是真没办法,钥匙是借用的,刚刚我出去就是为了还钥匙。”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三章 伤害有多大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那就麻烦骆姑娘为在下准备膳食和客房了,等什么时候骆姑娘想出办法来,沐某再走不迟。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沐斌神色淡笑的品着凉茶,神态就像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的自然与坦然。 信任有多大,伤害有多大,原来看着少年多么的俊朗,现在看着就有多可恶。 燕喃搅着脑汁想着,一个主意一个主意的否决掉,如果那么容易出府,自己早就来无影去无踪了,何必等到现在? 吩咐影儿领着沐斌到空着的正房里呆着,自己则来到后花园,左右看着无人,将手伸进那只用来联络的老鼠洞,竟然有了一支竹筒,里面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凤仙楼的近况。 看来,刘昌已经按自己说的接受了林萧。 纸条上面记载了酒楼近况,却不是什么好消息,生意不容乐观。 按燕喃的提议,刘昌找铁匠铺子将碳锅和碳火锅都打造了出来。 为了在乞巧节前出功绩,马少谦逼着刘昌将凤仙楼其他菜色挑了,只主打燕喃开发的水煮鱼、麻辣香锅和干锅生意,本来还想将客栈扩进来,将火锅生意也据为己有,是刘昌声称己与北方客商梁燕南合作火锅生意,方幸免于难。 骆少谦以二东家的身份对凤仙楼生意指手划脚不说,打着让刘昌屯货的幌子,把骆家上千斤的调料都拉到了刘家。 再加上装修客栈的钱,现在的刘昌手头一点儿银钞也没有,一愁莫展;另一面,因为燕喃出不了骆府,后厨师傅根本就不会使用火锅,只是像普通的碳火锅子一样靠肉吃,如今萧条得如同原来的客栈。 燕喃气得大骂一声,真是猪一样的队友,之前燕喃正纳闷骆府的生活水准怎么改善得这么快,还以为骆少谦手头有私房钱,却原来是“宰大户” 一样的,把刘家给坑了。 燕喃不禁有些后悔把刘家牵扯进来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如何进行补救措施。 现在不仅是要将沐斌这个阳光腹黑男弄出府的问题,自己出府也是迫在眉睫,如果出去晚了,燕喃怕刘昌不懂得碳锅子的弊端,有人一氧化碳中毒,到那时,更是悔之晚矣。 燕喃绕到庵堂后面,在她当时查看骆府的时候,曾发现庵堂后墙与院墙之间有一条大人手臂宽的间隙,如果回到现代体力全盛时的燕喃,完全有把握用双腿、双手通过两侧的墙壁互为支撑,一点一点的攀到墙顶。 但现在自己年纪尚幼,体力不足,如果用外加条件弥补,如在梁下拴条绳子,又极易暴露,现在却不是担心暴露的时候,燕喃也不得不下定决心挺而走险。 思索着这条路径的可行性,以刚才沐斌躲避的身法来看,虽然没有内力,但臂力和武功底子还是相当不错的,应该有三成的希望成功。 为提升成功的几率,燕喃扫视了一下庵堂内的东西,发现一条小长方形放香烛的小案子正好可以放在间隙处。 站在香火桌上,燕喃的身高与墙体间的距离可以缩短不少,但还是差很多,燕喃“大义凛然” 的决定,如果以少年的身手还是攀不上去,自己可以做一下牺牲,勉为其难的当一下少年的“梯子” ,让他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 这样,少年就可以轻松的攀上墙头,将绳子拴到庵堂檐下的画梁上,自己就可攀爬出去,让影儿将供桌撤回,准备一条长杆,将绳子塞入画梁下面隐藏起来,燕喃返回桃花苑时,再挑出来爬回。 越想成功的几率越大,于是返回桃花苑,与影儿召商量步骤,影儿吓得一哆索,小姐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吧? 竟然想要白天出府,而且还让自己做内应。 想着老爷打人的棒子,不禁心脏又是一颤。 一抬头却见小姐笃定信任的眼色,不禁长吸一口气,坚定的点了点头。 匆匆到了前厅吃了口饭,见燕喃有些兴致怏怏,骆马氏问道:“冰儿,有些不舒服吗?” 燕喃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道:“母亲,冰儿有些困乏,回桃花苑歇息片刻即好了。” 说完起身告辞,影儿忙尾随其后,后背有些开始渗汗。 现在正是正午膳时,下人或是陪着主子在前厅吃饭,或是在下人房用膳,本来人迹罕至的后花园更是空无一人。 角门处,前面行着鬼鬼崇崇、如履薄冰的燕喃和影儿,后面跟着迈着方步、一脸自得的沐斌。 三人闪身躲至庵堂后面,燕喃向影儿比了个“OK” 的手势。 影儿转至庵堂正门,四下偷看,见无人,将放供品的小香案抱了出来。 放停稳,燕喃示意沐斌上桌,沐斌一脸轻笑的上了桌,手向上伸了伸,向燕喃一挑眉,示意够不到。 燕喃气结,自己也爬到了香案上,低下身子,拍拍自己瘦小的肩膀,示意少年踩上去,少年一只脚轻抬,稍一用力,燕喃痛得身子一矮,鼻子和供桌来了个亲密接触,整个人如一只乌龟似的趴在了供桌上。 少年轻笑出声,燕喃怒目而视,再见少年,戏谑的看着自己,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影儿大惊失色,脸色通红一片,却仍不忘忠心护主,将怔凝不动的燕喃拉下供桌,藏在自己身后。 燕喃彻底懵逼了,不是说古代人都很矜持的吗,这个一言不合就宽衣解带是几个意思,还是在影儿和自己两个人面前,难道他也和马竣一样,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一妻一妾共创“和谐社会” ? 燕喃这个几百年后的灵魂不禁也有些懵了。 心里想着,自己该给一个什么样的古代少女的正常反映呢? 是义愤填膺、大叫“非礼” ,还是含羞带怯、半推半就? 不对,这些个反映好像都不适合现在所处的情境。 既然喊不得、叫不得,那就“动得” ,照着少年胸口来个“擒拿手” 还是照着裤裆来个“东方脚” ? 只是此刻的少年正高高的站在供桌上,居高临下,哪种方法,自己的胜算都不太大......本书来自 第三十四章 宽衣少年郎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正在燕喃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少年已经从腰带里侧解下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头部是一块金属细圆筒,只见少年将绳索和圆筒一顿,立时分离出一条三头抓钩,少年萧洒的将抓钩一摇,轻松的搭在墙头,一手扯着绳索,一手支住墙壁,轻轻一踏桌子,双手在绳上交替,双脚轮流踢踏着两侧的墙壁,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墙头,姿态之萧洒,神情之灵动,让人艳羡,让人沉迷。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喃石化着抬着头,看着笑颜如花的少年郎,原来自己又被少年儒雅的外表给骗了,什么没有内力出不得府,分明是借口好吗? 燕喃感觉自己满脑袋的智慧细胞一瞬间全部阵亡。 少年在墙上将绳索一抖,准确无误的扔到燕喃手前,燕喃狠狠瞪了一眼,也学着少年的样子,借力上了墙头,姿态却较少年差了几成。 二人如飞鸟般下了高墙,收好钩索,向小巷外行去。 燕喃着急凤仙楼的事情,只向沐斌点头示意告别,自己便头也不回的急速而去。 沐斌在唇边打了一声哨子,小巷深处的逐风跑了出来,少年催马顺着燕喃的方向缓缓而去。 走了大约两公里,转过弯来,眼看着街道越来越靠近红楼,而来往的男人越来越眼色猥琐,有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尾随着自己。 燕喃悄悄低着头,大脑急速转动,在路过一家猪肉棚子时,佯装被地上的下水桶拌了一跤,下水桶翻倒,难闻的水和各种肠子、肺子等内脏洒了一地。 自己的整个身体也摔在了刚流出来的臭水坑里,借起来的空档,又在脸上抹了一把,顿时脸上有了几道泥道子,行人见了,纷纷流露厌恶,掩鼻而行,像躲瘟役一样。 燕喃心中不禁一笑,正要抽身而去,猪肉铺子的一脸横肉的老板一下子将一把长长的杀猪刀插在案板上,横肉抽动,面色不善。 燕喃忙低头,泪眼低垂道:“这位爷,我母亲生了重病,郎中说,也就半日功夫了,我急着找姐姐见最后一面,所以才将爷的肉桶撞翻,小女帮您拾起来洗洗吧?” 只见老板眉头一皱,连脸蛋上的横肉也似乎跟着颤了三颤,阴沉着脸道:“掉到地上的东西哪个还能吃了,你得陪银钱。” 燕喃嘴一撇,心中暗道,猪肠子里面原来装的是屎,现在只不过又掉到地上,怎么又变得干净怕脏的东西了? 燕喃急于上凤仙楼,便不想与之纠缠,强挤出两滴眼泪,哀伤道:“大爷,盈儿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够银钞,晚些时候爷可到红楼找我姐姐梅红要银钞,她会替我陪给爷银钞的。” 梅红是这个小妮子的姐姐? 张屠户不由大乐,红楼最有名的四大头牌以“梅兰竹菊” 为名,又以梅排名第一,坊间流传,“梅红” 人如其名,如冬日之梅,孤芳自赏,傲慢清冷,非寻常百姓能一赏真容的。 张屠户态度大变,满是横肉的脸尽量谗媚的笑着,让人看着怎么都觉得异常惊悚。 燕喃可不理会这些,见大汉不再纠缠自己,匆匆向前而去。 来到凤仙楼,近月未见,旁边客栈已经重新装上门楣,上书“梁氏一品楼” 三个大字,看字体雄浑有力,字迹熟悉,不用猜就是刘昌央了骆少谦的墨宝。 凤仙楼一楼散客较少,看着小二楼上楼下的跑着,楼上的贵客应该不在少数。 而一品楼的境况令人担忧,和当初的客栈没甚区别,而林萧正站在帐台着写着什么,抬头见浑身臭味的燕喃,忙叫一个小二报给刘昌,刘昌一脸愁容的从凤仙楼上下来,如见救星一样的拉着燕喃到了隔壁的一品楼。 从桌子上拿过一只定做好的铜锅,对燕喃苦笑道:“嫡小姐,你可出出主意吧,你看这个锅子,做出来的菜根本没得吃。不像干锅一样,这个锅子不是糊了就是焦了,还不好清理,刚开始是几个熟客吃了水煮鱼后想尝尝咱家新菜品,吃过之后,说花椒味太浓,连水煮鱼都不再光顾了。我前后做了不下二十几只锅子,连重新收拾房子,里里外外的银钱全赔在里面了。有你父亲介绍的客人,干锅的生意倒是不错,可是有些仗着相熟,就赊账,说是拿自家的椒料顶账。现在椒料库房都是,银钞一铜子也没见着。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高大魁梧的身体竟然萎顿了不少。 燕喃低叹一声,自己这个现代人的灵魂,还真是高估了古代人的道德情操,被骆少谦这么一坑,最后关门大吉,倒霉的只有刘昌。 检查了火锅的做工,发现工艺中谈不上上乘,但雏形还是具备的。 叫小二按自己说的,在厨房里能用上的各种青菜洗好了拼成一大盘子,自己则将猪肉切成碎肉末,将鱼肉切成鱼肉糜,分别混入面粉、盐、胡椒粉、鸡蛋等调料,用油炸了两大盘子丸子,又切了一些薄肉片,见有萝卜、豆腐、香菇、豆芽等食材,又分别装盘,放到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上。 命小二将铜锅洗净,锅腔中放入烘好的碳,锅底中放入高汤,自己则用胡椒粉、麻椒粉、芝麻、豆酱、香菇碎、花生碎等混和过油炒成酱料,尽数端了上来。 刘昌有些惊疑的看着满桌子上的生的吃食,不明其意,待碳火烧得锅中水份滚开,燕喃才将一块肉片放在滚水中一溜,见肉色一变,即捞出来放在酱料中一滚,乘热放在口中,满意的咂吧了一下嘴巴。 叫刘昌和小林子一起照着自己的方法吃起来,直吃得刘昌绝望的眼色中又如熊熊烈火燃烧,吃得大汗淋漓大笑道:“嫡小姐,真有你的,我们一直以为这个锅子和那个干锅是一个做法,原来还有如此妙用,果然是高明。” 见刘昌恢复了信心,燕喃减轻了一些愧疚感,将一颗滚圆的鱼丸夹给刘昌道:“这些时日我被拘在府里,寸步难行,这次也是看到了林萧给我送的信,才不得不冒险出来。我这里有一把钥匙模,舅父这里人头熟,找个地方帮我打造出来,以后出府就方便多了。本来用林萧给我的原钥匙仿制最为稳妥,但钥匙上有骆府印迹,一是怕走露风声,二是怕迟则生变,我就拓印下来,去除了骆府标迹,将原来的钥匙也偷偷扔回了柱子那儿。” 怕林萧有嫌隙之心,燕喃特意解释了半天,小林子则浑不在意的吃着鱼丸,倒叫燕喃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本书来自 第三十五章 熏臭的美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刘昌接过钥匙模,郑重其事揣入怀里,决定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对于刘昌如此的小心翼翼,燕喃很是满意,想起碳锅的种种弊端,燕喃脸色一凛道:“舅父,这种烧碳的锅子,包括干锅和火锅,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切记定要告知全店伙计及客人知晓,凡是烧碳的锅子均不能在封闭房间里食用,必须开窗或门,让气息流动,否则人会窒息而亡。” 刘昌吓得手腕一抖,碗差点掉到了地上,竟然还有这么危险的事情存在,幸亏这些时日天气转暖,客人都开着窗子,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否则悔之晚矣。 刘昌忙转身对小二吩咐了几句,小二哥急匆匆上凤仙楼交待去了。 刘昌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想像着过些时日人满为患的场景,不禁心神一荡,满怀欣慰道:“幸亏我言明此间梁公子是主家,起的名字也是“梁氏一品锅”,才打消了你父亲插手此间的想法,不过还是硬将干锅生意抢到凤仙楼做,想到以后还要你父亲撑腰与周全,我就同意了,还让着他给题了名。要是没有梁公子主家这件事,只怕这火锅生意也要被骆家抢着分成了,用调料顶帐的人只怕更多。” 一想到库房里满满的调料,刘昌神色又有些黯淡下来。 燕喃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顶帐的价格怎么样,较市场价高了还是低了,材质怎么样,有没有以次充好或掺杂质的现象?” 刘昌正色道:“怕他们掺杂,我特意着人专门查料,每袋子都折出来仔细查看,查完在袋子上做标记,因大多是你父亲介绍来的生意,所以倒是没有太欺负人,是按市场价折了酒钱,又唯恐咱们说出去折了面子,总会多给上一袋半袋的添头。只是消耗甚微,余量太多。” 燕喃眼睛一亮,笑道:“刘舅父,这是送上门的银钱,不要白不要。这个生意咱们做定了,回去我就想法兑些银子出来,凡是官家子弟要顶账随意顶,只要质量上乘、价格适中我们都可以收来顶帐,这样客源会越来越多;另外在门口张贴告示,在大明各府郡招火锅代理商,一个府郡只招募一个代理商,每个代理商处我们派驻一名厨师,五年内由我们提供椒料粉,每年收取一次代理费,每年我们会推出新的涮锅产品,招募厨师回来深造培训几日;五年后可继续代理,也可以一次性转让,我们收取转让费。在这种合作中,需要注意的有三条,一是我们的品牌要快速打出去,甚至金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将火锅拿出几个到外面去,当着大家的面下菜,让大家免费品尝,端午节可以在秦淮河畔下粽子施粽子;可以设免费抽奖活动,每十桌中抽出一桌免费,两桌半价,三桌八折;以后还可以开展有奖竞猜、对对联等活动;二是选人着手厨师培训,必须是自己能掌控的人品信得过的家里人;三是代理商,要选择那种在地方上吃得开、讲诚信的非官方背景商家,最好是那种经商世家。” 看着燕喃说得口干舌燥,刘昌忙递过来一杯茶水,燕喃大口灌进了肚,歇了口气,看着刘昌和小林子满眼的星星,不好意思道:“说得忘形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懂?” 刘昌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叫小二把记帐的小本子拿过来,凭着记忆写写问问,终于有些记全了,珍之又珍的将本子揣在怀里,还慎之又慎的按了按。 燕喃脸色发窘,自己说的这些都是现代最常见的连锁店经营模式,照搬照抄罢了。 见天色不早,忙站起身来告辞,林萧恭敬地深施一礼,较之前的态度宛如天地的说道:“小姐,你要不换身衣服再走吧?” 燕喃的脸色再次发绿,如此的味道,难得自己还大方的做了吃食,也难为了刘昌和林萧二人,吃得如此的香,还听自己高谈阔论了那么久,只是,忍了那么久都忍了,就不能再忍那么几秒钟? 这时候提出来,怎么听着有点儿让自己难堪的感觉呢? 燕喃讪讪的笑道:“我只是试试猪的各种内脏能不能做成吃食而矣,事实证明,老百姓还是有很大的容忍度的。刘舅父,你可用面粉或草木灰将猪肠翻过来洗净,然后用干锅的办法来做,下重点调料,再多靠一会儿,味道也会不错。” 说完,状似萧洒的一转身,向外行去,只是在刘昌和林萧二人看不见的脸上,已经皱得如一只老年核桃,皱成了无数个密纹,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燕喃往回走,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的臭味,鼻子不禁一滞,自己身上的味道还真是如此的---销魂,若不是没有带银两出来,还真想找家成衣铺子直接换掉身上这身乞丐销魂装,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这样的燕喃,在“红灯区” 估计走上上百回也没有人正眼来看。 正心思沉重的想着,如何才能换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和刘昌一起开创大明朝食品联锁大业,卒不及防撞上了一堵人墙,痛得向后一退,抬头一看,那个满脸横肉的刘屠户正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黑塔似的身形站在了正街中间,手里把玩着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燕喃心头不禁咯噔一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刘屠户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正疼痛得揉着被撞的鼻子,别看小丫头脸上脏乱不堪,身上脏臭无比,然则揉着鼻子的右手却干净白晰,撞自己的小身子也软滑细致,心思不由一动,也许, 小丫头洗净了也应该是个小美人......想着不由眼色一眯,向燕喃一招手,笑道:“小丫头,爷刚才去找你的梅红姐姐,梅红却说不认得你呢,你把爷的东西撞翻了,怎么着也赔些银钱吧?看你这么小,母亲还重病,就陪我2000贯纱钞好了。” 本书来自 第三十六章 先欠着我的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周围一干看热闹的路人不由倒吸一口气,刘屠户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堆没人要的破猪下水,顶天不过二十文钱,一下子变成了二千贯纱钞,相当于二两银子,都够买下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围观人中有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年轻妇人,穿着干净利落,一看就见过些世面的,见刘屠户又要放横耍无赖了,颇有些同情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遂劝解刘屠户道:“刘二,小丫头身上穿是可是绫罗绸缎,怕只怕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是吃罪不得。” 刘屠户回过头来,见是同一条街上开水粉铺子的近三十岁的李娘子,李娘子原是这条街上的青楼女子,为人八面玲珑,心眼灵活,赚下了傍身银子,本想着找个情投意和的公子赎身从良,却没想到爱情如水月镜花,所托非人,被骗光了银子,随着年纪大了,钱财赚着也不易,幸好平时与老鸨关系不错,勉强自赎其身,刚刚开了家水粉铺子,靠着与青楼女子的姐妹情,买卖香粉勉强度日。 刘二脸上横肉颤动着耻笑道:“李娘子,莫不是舍不得爷们我了?紧的将水当当、粉嫩嫩的小娘们往外推?还编说是什么千金小金!你看哪家的小姐跑到这条街来,这条街上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就是以前做皮肉生意的,你说呢,李娘子?” 男人眼色暧昧的看了看三十几岁的李娘子,显然,李娘子过去真的在青楼楚馆呆过,李娘子脸色发青,一甩云袖,回到胭脂铺子里不肯出来了。 燕喃神情一凛,双拳紧握,心里却丝毫没有底气,自己只是恢复了不到两个月的身体,体力不行,武力不行,最起码,与眼前这个拿着刀的二百多斤重的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比,自己满满的落了下乘,可能会赢,却绝不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心中不由暗恨:古代的男人怎么这么不矜持,自己只是胡乱提了个青楼女人的名字,这男人没等到晚上,立即迫不及待的贴上去,是色鬼投胎还是精虫上脑啊。 向四周看了看最佳逃跑路径,被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古代人和现代人大脑构造完全一样,都爱做“吃瓜群众” 围观,给自己逃跑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正焦急的转动脑细胞想办法,却见人群外,一头黑色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如谪仙人从画中走出,说不出的美好与俊俏,用燕喃听到过的现代最全面的形容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貌似潘安,号称一朵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玉面小飞龙的----哦,有些跑题了(不是唐伯虎哦),是刚刚分手的老熟人---沐斌。 少年眉含情、眼含笑的看着女孩儿,身上不知何时披着的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飞扬。 女孩儿如见救命稻草,大叫一声:“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完,双手分开众人向外挤去。 见高头大马上的气宇轩昂、不怒而威的少年,包括刘屠户在内的众人不由一惊,刘屠户更是内心忐忑,莫不是自己真的看走了眼,小丫头真是哪家的贵小姐? 心中不由一慌,手上的杀猪刀偷偷放在身后,一脸的讪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少年看着直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女孩儿,心中大笑,低下头来,小声道:“暗器带还给我。” 女孩儿不禁皱着眉有些犹豫,少年挺直了后背,灿若夏花的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不认识你,姑娘。” 众人不禁惊呼,刘屠户脸色再度转黑,将身后的刀又转到了身前,表情转换速度堪比四川变脸,正暴怒着要冲上来。 燕喃认命的狂点头:“我答应你,答应你!!!” 少年一矮身,将燕喃的手一搭,微一借力,如轻风拂柳,轻松将小丫头放在自己的身前,用黑色的披风刷的一下将燕喃裹得严严实实,马儿驰骋而去。 在风中,少年闻到了春天泥土的蓬勃味道、树木抽芽的清新味道、野花绽放的璀灿味道,还有---燕喃身上的腥臭味道,少年心情愉悦,衣带长发轻舞飞扬,留下如飞的一道剪影。 感受到少年胸口一震一震的闷笑,燕喃心下大窘,在少年怀里抬眼看着少年道:“我们之间扯平了,回府我就将暗器带还给你,如果你被当成奸细抓了,你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别把我供出来,我顶多算是一个贪‘小’便宜的‘小’蟊贼而矣,公子不必挂记在心。” 少年神色未明的低头看了看燕喃,没有做声,只是眼睛一眯、深不可测的一笑,用双腿一踢马腹,逐风打了一声咴叫,欢跑着行至骆府与胡府之间的那个小巷,少年抱着燕喃翻身下马,然后靠在胡府的院墙下,双手插肩,嘴露微笑,似看好戏似的看着燕喃。 “呃......” 燕喃看了看高高的院墙,此时想要找块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 也终于知道自己说“扯平” 时,少年深不可测一笑是何用意--如果没有少年的绳索,自己怕是回不了骆府了。 “呃......” 燕喃呃了半天也没呃出个字来,少年却自觉的“宽衣解带” ,在燕喃红红的脸中,将绳索甩上墙头,像救世主似的向燕喃一抬下巴、一挑眉。 燕喃窘迫的接过绳索,问道:“条件?” 少年只淡淡的回了三个字:“先欠着我的。” 燕喃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用力前冲,手交错着拽着绳索,踏地、上窜、蹬墙,动作一气呵成,倒也有了几分英姿飒爽,急行而下,将绳索收紧,缠成一团,用力向墙外一扔,轻笑道:“谢了!有机会还你皮带。” 声音落下,燕喃快速转出庵堂间隙,却见不远处陈管家正带着几个护卫在后花园里四处搜索着,看到墙边的燕喃,急步上前道:“小姐,可算找到你了,老爷听许大人说,胡府遇窃贼,胡少爷重伤,想及前些时日未找到的贼人,老爷命全府上下搜查,结果小姐就不见了,吓坏老爷、夫人了,以为小姐......” 说完,还流下了几滴眼泪,一脸悲情状。 “呃.....” 这似乎是燕喃今天吐出的最多的字眼了。 “呃,陈伯,影儿呢?” 燕喃转变话题道。 陈管家狐疑的嗅了嗅小姐身上的味道,屏住呼吸答道:“没事儿,都在前厅呢。” 本书来自 第三十七章 变过为功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向前急行,一嗅自己身上浓烈的脏臭,眼珠一转,向陈管家道:“陈伯,你先行去前厅告诉母亲一声,我去换身衣服就来。品书网 www.vodtw.com” 洗干净了脸和双手,又换了一身衣服,临出门,又用香粉将脸色弄得苍白一些,本来走得虎虎生风,到了前厅门口,双肩一塌,眼睛迷顿,脚步轻浮的进了院落,见到骆马氏,身形又是一晃,忙扶住一旁的门框,喘着粗气。 堂上,凛然坐着骆少谦、骆马氏,身后站定着骆风、骆云和骆刘氏母女。 堂中,护卫站定两侧,有些像开堂问案的县衙;院中两侧,一众下人跪立两排,寒若冰蝉,抖如筛糠;院中间,影儿正趴在一条长凳上,臀部有几道血迹渗过衣裙,一名护卫仍举着一只木杖要落下去,哪顾得上装病,燕喃忙跑过去趴到了影儿身上,不小心碰到了影儿的伤口,影儿痛得轻呼一声,木杖未来得及收回,一下子落在了燕喃的背上,燕喃卒不及防的痛叫一声,扑倒在地。 心中则悔恨不矣,如果知道正在惩罚影儿,自己哪还有心情去换衣服、去化病态妆,如果第一时间赶到,影儿或许根本就不用受皮肉之苦的,想及此,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影儿瞬时眼泪崩流,用手抓起燕喃道:“小姐,你快起来,不要为了影儿惹老爷、夫人生气,更不要为了影儿受苦,不值当的。” 燕喃痛得直呲牙,却执著地跪坐起来,捧着影儿的脸,胡乱的小心擦着影儿的眼泪,只是如崩塌之堤,越擦越多。 燕喃亦是泪如泉涌,模糊了双眼,痛彻了心扉。 燕喃心疼的看着影儿臀部的伤痕,护卫力度不轻,衣衫深深浸着血水,让燕喃刺痛而无助,想要用手去抚摸,却惟恐碰疼了影儿,最后只是用手捧着影儿的脸,贴了贴影儿脸,用只有影儿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傻瓜,什么也没有人命重要,我宁可你出卖我,说是被我强迫的,也好过这样受伤。以后不要说什么值当不值当,即使不是因我受过,我也会用我生命护你周全。” 燕喃倔强的挺直背部,由院中跪行到堂前,长长的石板路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条拖延印迹,堂中有骆少谦震怒时摔碎的瓷片,燕喃直直的跪行过去,丝毫不见惧色,众人面色不由一变,暗自动容,直到行至骆少谦和骆马氏身前,才颤抖着声音道:“父亲、母亲,不知影儿所犯何事,要行如此家法?” 骆马氏心疼的想要扶起燕喃,手伸到半空,骆少谦一个低咳,骆马氏手僵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半天才胆怯的看了看骆少谦,正襟危坐道:“冰儿,你刚才上哪里去了,府里找了你小半个时辰,问影儿又吞吞吐吐,当奴才的不侍奉好小姐,自己悠哉的在屋里绣花,成何体统!岂不该罚?” 燕喃一头扣在地上,悲怆道:“母亲,是冰儿的错。是冰儿让影儿一定要保密,不能告知父亲和母亲的。” 整个中堂的人都一脸震惊、神色不明的看着燕喃,骆少谦更是一脸阴云密布。 燕喃不理会众人疑惑的脸色,万分伤心的啜泣道:“母亲,您可记得前些时日冰儿给双亲做的枕头吗?上面绣着蝴蝶和桃花,母亲说父亲很是欢喜上面那句‘穿花蛱蝶深深见,暂时相伴莫相违’的诗句,还有几日便是端午节,便想着和鷺儿、影儿早起贪晚的为父亲、母亲配套绣一床锦被,大哥和鹭儿均知晓此事。吃过午膳后,女儿身体甚为不适,然时间紧迫,回到桃花坞和影儿继续做女红,终于绣完了桃花。女儿深知自己女红不精,于是去求鹭儿,刚出桃花坞却腹部疼痛,便去了茅房,起的急了有些头晕眼花,昏了过去。醒来时想起观音禅寺的大师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世,神思弱则邪祟侵,让我勤沐佛光,冰儿便想着,也许喝些香灰水能祛邪祟,不想让父亲 、母亲挂怀,便让影儿瞒着众人。刚才,女儿就是去喝香灰水,陈管家是看着冰儿从庵堂里出来的。” 陈管家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想着,难怪小姐身上一股子臭味,原来是昏倒在了茅房,“睡” 完又去喝“香灰水” ,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 实际上,陈管家也只看到燕喃在庵堂外的墙壁处站立,并不是庵堂内出来,只因附近没有其他的建筑,又经燕喃误导,下意识的点头认为小姐是刚从庵堂出来的。 骆马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虽然内心懦弱,在外表上却也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此刻却也不禁眼圈发红,打心眼里心疼女儿了。 自上次上吊后,骆马氏明显感到女儿有了很大的变化,除了还像以前一样和自己不甚亲近外,心思变得深沉难懂,性格也变得孝顺谦和,有什么好的先想着骆张氏,每天除了清晨准时到祥林居请安外,大多时间都据在桃花苑里不见人影。 练的书法、刺绣也大有进益。 今天借着抓贼的时间,却发现女儿不见了,第一感觉就是女儿被贼子掳走了。 找寻无果的情况下,怒气就撒在了一言不发的影儿身上。 现在,事实浮出水面,影儿不仅无过,反而成了忠心为主的典范。 燕喃哽咽着,身体有些摇晃,骆少谦难得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冰儿孝心可嘉,影儿忠心可鉴,回桃花苑好生将养,赏影儿二十贯纱钞。鹭儿这几日照顾冰儿,闲暇帮冰儿绣好锦被。” 站起身来,对陈管家道:“去开些伤寒药和创伤药。” 临出门又对眼圈发红的骆马氏道:“叫人每天取些香灰水给冰儿喝。” 骆马氏遣散众人,让鹭儿扶着燕喃,骆玉卿的丫头桐儿扶着影儿,回了桃花苑。 回到桃花苑,送走了桐儿,关上院门,影儿挣扎着要起来看燕喃的伤势,燕喃强行将她按在自己的床塌上,自己则故做轻松的站了起来,还满不在乎的转了一圈,除了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外,其他地方全部好得不能再好,头不痛,眼不花,吃嘛嘛香。 为了让影儿放心,燕喃还掀起裙子,让影儿看着膝盖上絮了棉花的厚厚的护膝。 来到古代最让燕喃悲催和无奈的就是动不动就下跪,于是叫影儿偷偷的做了护膝,软软的、厚厚的,每次跪都如跪在云端一样松软,此次更是加巨了悲情效果,上至骆少谦,下至骆府侍卫,无不动容,燕喃都不禁要为自己颁发个奥斯卡影后奖。 本书来自 第三十八章 端午节来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忍着恶心感,一口气将香灰水灌了下去,将空碗倒扣,表示喝得空空如也,方将碗递给孙妈妈道:“多谢孙妈妈挂怀,已经喝了五天的香灰水了,身体大好,不用再喝了吧?!” 孙妈妈则一改平时冷冰冰的脸,眼色热切的看着燕喃,又给燕喃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小姐,以前是老奴的不是,以后,只要小姐言语一声,老奴定当万死不辞……” 燕喃悲催的一抚额,看来,孙妈妈这是知道了林萧的落脚之地和自己的再造之恩了。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只是,她宁可孙妈妈不知道,知道以后,由冰山的冷面老妪秒变成了严厉慈爱长辈的模样,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这不,现在自己不喝香灰水她就誓不罢休,眼里容不得半点儿的沙子。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现在变成了--自己编的谎言,香灰也要喝完。 被当成病号养了几天之后,端午佳节终于在大家的盼望中到来,也许因为前些日子的“表现” 着实不错,也许是凤仙楼的分成银钱不少的原故,总之,骆少谦难得的除恢复原来的月例银制度,另给骆云、骆玉卿和燕喃每人包了些铜板和五十贯纱钞,骆玉卿和燕喃两个女孩子也可以出去参加施粽和看赛龙舟。 端午节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纪念活动之一,传说为了防止水里的河神和恶鱼吃掉屈原的身体,人们才有了赛龙舟和吃粽子,通过锣鼓宣天的赛龙舟可以吓退它们;通过往河里扔粽子可以喂饱它们。 本来挺悲惨的事情,到了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种欢天喜地的节日,真是让人醉了。 赛龙舟更是受到大家的一致喜欢。 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平民粗汉,都可以组队参加,金陵城府尹会举办钟鼓祭祀仪式,各有头有脸的府邸会举办施粽活动;商贾世家会竞售货品;甚至青楼楚馆也会在这一天举办花魁大赛。 赛龙舟是年轻男子的运动,施粽是各府女人的活动,各府的大人们则被太子请去宫里吃酒谈策论去了。 只见河岸边,各府都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赛龙舟完毕各府的夫人们会向平民派发粽子,会向河里也会扔些粽子,骆府的官职不高,骆马氏自觉的将棚子搭得离河中段的王贵妃的施粽乘舆远上许多,离出发的岸边却是极近。 等两侧的府邸也将棚子搭好后,骆马氏的脸上顿时露出不娱之色。 挨着骆府的棚子,左边是礼部侍郎仪大人家;右侧竟然是“老死不相往来” 的胡大人家。 一见彼此,骆马氏和胡柳氏均是一脸的尴尬神色,尽管内心多么的不情愿与不甘心,但都没有挪地方的打算,毕竟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再找个视野开阔又不被各府看中的地方也着实不容易。 于是镇定的装作彼此不相熟,骆马氏和仪家当家主母仪方氏聊着家常。 胡柳氏则与另一侧的大理寺少卿于大人的家眷聊了起来。 燕喃则目光炯炯的盯着河面上的几十条二十多米长的龙舟发呆,没想到端午节可以这么恢宏,在现代,妈妈会提前一周在网上购一箱“诸老大” 的肉粽,奶奶未去世前还会给自己缝个香包,用五彩线缠手腕,逼着自己走百步、去百病,下雨天又追着自己将五彩线扔在雨水里将“灾祸” 冲走。 奶奶去世后,号称唯心主义、实则大大咧咧的妈妈就只剩下吃粽子这一项了。 后来自己到了韩国工作,端午节连肉粽也吃不上了,妈妈打电话总是遗憾着,自己还笑着安慰她道,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自己不会在乎的。 现在,自己的手腕上,有骆马氏的五彩线,有影儿做的香囊,有香蒿水洗的脸,又有恢弘的赛龙舟,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可是,自己内心为什么会越发寂寞孤独呢? 为什么口中泛着的,是“诸老大” 的肉粽的味道呢? “骆姑娘?” 一道柔柔糯糯的声音在耳朵响起,燕喃使劲眨了眨眼,用衣袖微不可查的擦了擦眼角,转过身来,一位娉娉婷婷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少女额上有美人尖,脸儿饱满丰盈,似一只熟透的桃儿,粉嫩欲滴,眼中不笑含春,有种美好的青春色彩。 燕喃回以一笑道:“仪小姐好。” 此女正是挨着自家的仪大人家嫡小姐仪琳。 人如其名,和燕喃心中的《笑傲江湖》中的仪琳小师妹的形象如出一辙,只不过,更柔嫩了一些。 “仪琳,仪琳……” 一个如风般的女子冲了上来,燕喃甚至怀疑哪里刮了台风,再见闪到面前的另一个女孩儿,和仪琳年纪相仿,神清气爽,眼色坚定,流露出一股飒然英气,仪琳欣喜的抓过女孩儿的手,微笑道:“霜霜,前日我想去胡府和你谈诗会的事儿,听伯母说你被伯父禁足,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 风一般的女孩儿大笑着,牙齿份外的洁白和耀眼,眼睛里满满的自豪道:“胡府就我和我哥两个嫡小姐和嫡少爷,哥哥被一个小蝥贼弄伤了起不了塌,只好解了我的禁足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小蝥贼呢。” 一口一个“嫡小姐” ,说得旁边的骆玉卿有些面色惨白。 一口一个“小蝥贼” ,说得燕喃面色发红,原来这个是胡府小姐,想到那个沐斌还没有来取走暗器带,便笑道:“胡小姐好。听说胡府遭了窃贼,金陵城各府邸人心慌慌,只不知那贼人偷盗了何物?” 胡雪霜看了看被自己忽视的骆玉卿和燕喃两个女孩儿,恍然大悟状,紧张的回头看向骆马氏和胡柳氏,见两个母亲没有留意河边的四人,才大舒一口气道:“别听别人乱嚼舌根、危言悚听,只是兄长摔到了,卧塌休养些时日 ,什么值钱的物事也没丢,只是不见了一条自沐将军处借的暗器带,不值一文。” “不值一文?” 燕喃心中一顿,慢跳了一拍。 “听兄长吩咐护卫说,这条暗器带是沐将军自己打的猎,自己硝的皮,自己铆的钉,虽未花分文,却是独一无二,如果市面上有人售卖一定要抓住这个贼人,抽皮剥骨、严惩不贻……” 本书来自 第三十九章 端午赛龙舟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少年的声音还余音绕耳:胡府丢了一条暗器带,是锻造司新制作的样子,兵部尚书金大人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务必辑拿窃贼,以敌国奸细论处、格杀勿论,协助擒住此人者,赏纱钞万贯。 燕喃动手就给了自己的一个巴掌,“啪” 的清脆响声,吓了胡小姐和仪小姐一跳,燕喃摸着脸讪笑道:“有蚊虫 ,蚊虫……” 心中则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自己前世二十七岁,现世八岁,加在一起三十五岁的大好女青年,被一个年纪小自己一倍的古代十七岁少年耍得团团转,更可耻的是,自己还对敌人表现得感激涕零,难道自己有斯德哥尔摩症、有被害情结? 当初有多感激,现在就有多愚蠢。 燕喃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胡雪霜不自觉的一皱眉,心中隐隐有种不悦,几年前,因两家长辈嫌隙,本来交好的两家不相往来,自己也未能与骆云定亲,亲家虽未做成,但在此之前还是交好几年的,自己与小四岁的骆玉卿也是玩在一处,现在只不过站在一处,使脸子给谁看呢? ! 仪琳偷偷扯了扯燕喃的衣袖,转回思绪的燕喃见两个少女一个担忧、一个不满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岸边搔动的人群笑道:“看,下河了。” 只见岸边一队队的比赛队伍相继入场。 第一队入场的是一队身穿暗红色云纹长袍的青年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长相偏柔,一脸阴厉,傲娇自大,手中还持着一把折扇,走路之前先一甩袍袖起范,十足十一个装酷耍帅的傲娇青年; 青年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国字脸,脸色发暗,眼色犀利如银灯,身体结实若铁塔,昂首阔步,气势强大; 少年身后是一个约十岁的小少年,少年面含微笑,面似春风,眉如垂柳,牙似银盘,只是让人感觉笑不达眼底……三人后面是一水的二十多名虬肤大汉。 “是汉世子、济阳郡王和赵世子。” 仪琳轻轻的拉着燕喃解释道,边听边猜,燕喃才知道,汉世子--朱棣的二皇子汉王朱高煦的世子朱瞻圻;济阳郡王为汉王三子;赵世子--朱棣的三皇子赵王朱高遂的世子朱瞻墒。 归根结底,是皇位的非顺位继续人的三个孙辈队伍。 几人当中,父亲官阶最高的是仪琳,其次是胡雪霜,最后是燕喃;父亲最得皇上宠信的却是胡雪霜,其次是仪琳,最后才是燕喃(骆少谦是从五品,只有御史和从四品阶以上官员才可以上朝面圣,如果不是节庆或召见外国使臣需要,骆少谦甚至面圣的资格都没有)。 这两样,燕喃都是垫底的。 论性格,仪琳长相端妆,谦和有礼,在贵圈小姐圈和夫人圈中口碑很好,风头仅次于“金陵第一才女” 之称的左都御史陈瑛府上庶小姐陈伽笙、“金陵第一美女” 之称的吏部尚书蹇义府上嫡小姐蹇玲儿,很快得到兵部尚书金夫人的青睐,与之订亲,待明年及笄即可完婚,成为金府下一代当家主母。 与仪琳正相反,胡雪霜一脸英气,口直心快,在贵圈小姐圈中有“竹筒子” 的绰号。 因为此事没少受到胡广的责罚,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但就是不知悔改、收效甚微,用现代话讲,就是打不服、骂不怕的倔驴一头,撞了南墙也不见得回头。 三个人相比较,仪琳参加的“贵圈” 聚会要远远多于胡雪霜和燕喃,仪琳成了三人当中“见世面” 最多的小姐,对金陵各府青年才俊更是如数家珍。 第二队入场的是统一的暗蓝色的云纹稠衣长袍,腰间玉花宽腰带,头上利落的梳起一只马尾,上有深蓝色发扣,玉花装饰,黑色的齐额纱帽,显得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清一色的十七八岁壮硕青年,燕喃双眼一眯,竟然又有熟人――沐斌和金达竟然在内。 正是应了那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么容易就又见面了。 仪琳尚未开口,胡雪霜戏谑的碰了碰仪琳的手臂笑道:“这个不用你介绍,全金陵城都知道了,金达,刚刚定下的,你的如意郎君嘛……” 仪琳面色一红,佯装羞怒,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二人。 燕喃不禁好笑,仪琳与金达,一个是巧言笑兮的恬淡俏佳人;一个是大咧直爽的中二病少年,这个组合还真是让人期待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 仪琳羞笑着低头道:“原本是圣孙殿下带队,因殿下随圣上出征蒙古,改由郑郡王带队了,第一个着暗蓝色宫绸暗绣五爪莽纹的就是郑郡王。” 燕喃不禁嘴角一撇,心下了然,这是与之前的第一队明显是两个阵营,这是成祖帝的第一顺位继续人太子朱高炽的亲儿子带队,本来由正统继续人皇圣孙朱瞻基带队,因随皇爷爷与蒙古开战,遂让自己的兄弟郑郡王替代。 第三队的年纪明显要小上了许多,均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身穿着青色短襟长裤,头上同色方巾包头,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正是骆云和马俊所在的国子监队。 第四队的年纪较国子监的要大上一些,十八九岁左右,一身的白色装扮,白色方巾,白色玉带,白色发扣,怎么看怎么像一群下山修练的仙人,身形也要单薄一些,听仪琳介绍说,这一队是在翰林院、礼部、鸿胪寺等最年轻的文官组成的队伍,虽然每年的赛龙舟成绩都垫后,然大部分是新中进士,前途似锦,也很得官家小姐们的关注。 不用多说,骆风也在此间。 在后来出现的十几只队伍明显在气势要弱上许多,穿得虽然雄纠纠、气昴昴,却一眼让人看出虚有其表――纸老虎一群,最后的胜利者铁定的在郑王队和汉世子队中产生。 满河的五彩缤纷,满目的磨拳擦掌,满耳的震耳欲聋……随着一面红色的旗子落下,几十条船如脱困的长蛇,长趋而入,直逼对岸,吆喝声、呐喊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本书来自 第四十章 金主的姻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盯着几条船,一会儿汉世子的队伍在前,一会儿是郑郡王的赶超,国子监队和才子队虽然奋力反抗,无奈年纪尚小,经验不足,又均是文弱书生,在体力上乘的武功高手面前很快就败下阵来。 品书网 WwW.voDtw.cOm再看汉世子与郑郡王两条船,几乎同时到达转弯返程段,郑郡王与汉世子均站在船头敲打着锣鼓,郑郡王龙舟上由金达充当着舵手,掌管着整条船的方向,平时交好的二十名武将充当船手,熟练度虽不够,默契度却极高,在金达的口号声中,速度越来越快,如破水蛟龙;相反,汉世子龙舟上除了两位世子和一位郡王,其余都是从几大船坞调来的掌舵能手,技术虽然绝佳,但默契度一团糟,汉世子见越来越落后,鼓敲得更是山响急促,乱了本来的节奏,众人手忙脚乱,汉世子见追赶无望,上去窝心一脚,将为首的掌舵人踹到了河里。 见此情景,金达神态轻松的向身后的二十一名船手一摆手,所有人听从号令的停浆,纷纷回头看身后距离几丈的世子船队,这种影像,根本不像是参加比赛,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金达更是哈哈大笑道:“世子邸下,下臣不划了,您先过线?” 用手指着前方不到几丈的终点线,岸上各府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瞥得脸色通红,后来不知谁起的头,哄然大笑起来。 汉世子脸呈猪肝色,一甩袍袖先行上了岸,向河中段的皇家大账行去,金达一行人嘻笑着跟在汉世子、赵世子和济阳郡王身后,沐斌则神色不明行在金达几人之后,前三名的队伍王贵妃有赏赐。 要行到皇家仪帐,必须经过各府棚子,众官家小姐或偷窥或小声议论着,像是要送情书的少女一般,即心怀不安又雀跃不矣。 朱瞻圻有着一身好皮相,也是金陵四公子之一,相貌上有些阴柔狠戾,不及沐斌英气威武,但沐斌为人低调,甚少与女子单独接触,不像这位世子爷,与生俱来的样貌,傲睨天下的权势,再加上讨好女人的手段,虽然己立世子妃,与女子诽闻不断,却丝毫不影响他在一众少女心中的地位。 一向天之骄子的朱瞻圻拿出纸扇,“刷” 的一声打开,旁边成功的响起几声抽气声,纸扇张开,上面画着一只雄鹰,展翅欲飞。 旁边清晰的题着:四个字:苍心寂寞。 燕喃不由得一翻白眼,还“寂寞” 呢? 真正寂寞的人是不会四处宣扬寂寞的。 怕是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 经过了靠在岸边的四位少女--应该是三个少女一个小女孩儿,汉世子一扫眼色,只见,其中一个少女含羞带怯,一个少女面露不屑,一个少女面含春色,最小的女孩儿眼色清冷,无波无澜。 面含春色的少女朱瞻圻认得,礼部侍郎仪智的嫡小姐仪琳。 朱瞻圻一直不满于自己现在定下的世子妃,甚至觉得自己是皇家体恤下臣的牺牲品。 世子妃是已逝徐皇后所定靖难之役张将军遗孤,相貌才学均处下成,娘家没有任何依仗,于自己仕途没有任何助益。 前些时日,朱瞻圻向皇爷爷求娶大明“第一美女” 之称的吏部尚书蹇义之女蹇玲儿为室,被朱棣一口回绝。 朱棣自然有他的考虑。 与公主不同,在为皇子、皇孙选正室和侧室之时,讲究的是女子相貌出众、温婉知礼,却绝不能有个强大的家族。 朱姓皇朝,不信任任何的外臣,这也是明朝锦衣卫横行、太监掌权的原因。 最后导致整个大明朝的皇后、皇妃们,几乎都没有强大的外家。 朱瞻圻心知无望,便退而求其次,求娶礼部待郎仪智之女仪琳,不过是一个四品文官之女,手上没多少实权,朱棣松了口,却未着急下旨,而是想让王贵妃打听仪琳的人品相貌。 仪智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在王贵妃单独召见仪琳进宫后,马上托人花重金买通了王贵妃身边的宫女,知道是汉世子有意求娶仪琳为侧室,当下就分析了利害关系,有了定论。 汉王朱高煦和太子朱高炽一较高下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仪家面上一直保持着中庸之道,与汉王结亲后,无异于将自己立于明处,成为太子派系和汉王派系相角逐的耙子。 当年,内阁大臣右春阁大学士解缙就是过早的投靠了太子阵营,引得皇帝猜疑, 更引起汉王不满,最后被寻了错处,落得个锦衣卫诏狱的下场。 仪智怎能不以此为鉴? 况且,汉世子已经立了正妃,仪琳嫁过去不过是一个侧室,前途一片黯暗。 即使汉王成立夺得大宝,仪琳费尽千险当上皇后,以外戚不可庞大的惯例,只怕,仪智的官职也就定在四品上了。 仪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是一位相好的大人给他出了主意,仪智听了把心一横,没有找媒人,直接去找了吏部尚书金忠,直言要与金府结成亲家。 仪智与金忠官阶与权势虽然相差甚远,但联姻却是十分可行的。 古代讲究“高门嫁女” ,四品官家女嫁入二品官家子正合时宜,而且仪琳是那种甚得当家主母喜爱的乖巧、聪明、识大体的好儿媳人选,相反,金达在金陵的风评却不甚好,不学无术、有勇无谋、粗旷无状,突然掉下个这么好的儿媳,金府上下,除了一无所觉的金达,皆是喜不自胜,尤其是金夫人,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鱼尾纹多出好几道来。 两府快速过了庚帖,仪智跑到朱棣面前,哭得涕泪横流,说小女仪琳没福气,早早过了婚书,求皇帝解除仪家与金家联姻,再下旨赐婚给汉世子当侧室,以报皇恩浩荡。 朱棣却不会为了一个侧室伤了兵部尚书和礼部侍郎两家的颜面,不仅没有怪罪,还下了金仪两家的定亲婚旨。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汉世子怎能不怒? 顺着仪琳的眼色看,怒气更炽,只见,仪琳面色娇羞的看着汉世子身后的金达,因为统一装束,金达和同队的大明公子哥一样,绸制长袍,玉制腰带,网帽束发,看着倒是少了放浪形骸,凸显出一种气宇轩昂的气概,一张娃娃脸配上魁梧的身姿,倒也分外的和谐。 也难怪仪琳看得春心萌动了。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一章 内训和女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此时的汉世子心里哪还存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眼色一眯,向身侧的济阳郡王和赵世子一使眼色,赵世子不着痕迹的佯装看向别处,未予理会。 品书网 www.vOdtw.com济阳郡王却己会意。 “不小心” 被石子绊了一脚,身体一踉跄,一个收势不住,斜斜的向四个女孩儿撞来。 眼看正一脸不屑、张开双臂扑到近前的济阳郡王,燕喃眼色一沉,左手扯着骆玉卿,右手扯着仪琳,往后一矮身,堪堪躲过济阳郡王的咸猪手。 紧接着一拧身,来了个侧踢,正踢在了济阳郡王的侧脸,力度虽不大,却成功让济阳郡王身子向旁边歪斜。 三个女孩躲过一劫,胡雪霜却没这么幸运,看到济阳郡王身体失衡的扑来,平素的泼辣劲儿却化为乌有,吓得花容变色,急忙后退,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掉到了河……济阳郡王同样收势不住,在即将掉落河里的千钧一发之际,被赵世子一伸手扯回了岸上。 一切只在呼吸之间,死一般的静寂,除了胡雪霜的挣扎声和呼救声。 胡柳氏急急推开众人,看到在水中扑通的女儿,大呼着救命,奈何,丫鬟们不通水性,男子们面面相觑,汉世子朱瞻圻手下的一名舵手想要上前,被汉世子一个冷眼扫回。 胡府一个护卫甚是着急,脱掉长袍要跳水,却被胡柳氏拉住,看向世家公子哭道:“事急从权,哪位大人公子施以援手,我家大人必会施以重谢……” 燕喃一翻白眼,河里的人都快淹死了,还在讨论谁来救的问题,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将满满的斜挎袋扔给影儿,纵身一跃进了河里。 游到近前,将胡雪霜乱抓的手攥住,攥住手的一刹那,燕喃再次感叹,又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了,前世,自己虽不是什么泳坛高手,但也算是游泳健将,救个少女不在话下,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一个八岁的女娃娃,救一个慌乱的求生者,体力不足以支撑……眼看自己被胡雪霜抓的如浪里求生的小船上下扑腾,随时覆灭,燕喃眉头一皱,手起掌落,胡雪霜暂时失去了知觉,软软的趴在燕喃怀里。 目测了下二人离岸的距离,燕喃冲着岸边大叫道:“沐斌!!!” 向沐斌打着手势,沐斌不理会。 燕喃气结道:“你是木头吗?绳子!” 燕喃跳下水救人完全出忽沐斌的意外。 如此胆大行径,沐斌本以为她有着十成的把握,哪成想,最后变成了两人下沉的局面。 沐斌本不想出头,黔宁王府一向中庸,而今天,明显的,推人的一方和救人的一方明显两个阵营,自己要救人不假,要做到即救了人又不得罪赵世子却是不容易。 正想着,河下的某女已经如一只母狮子般喊起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大得赛过龙舟上的鼓,而且还是“木头” ,不是“沐斌” ! ! ! 沐斌不由得紧皱眉头,时间紧廹,很不情愿的解下绳索,抛向河里。 燕喃将绳索缠住二人腰部,向沐斌一挥手,沐斌一使力,二人如纸鸢般被带上岸,燕喃极速转圈,衣服上的水花四溅,周围的人慌忙捂脸闪避。 沐斌一伸手,将胡府盖桌长帘一把扯下,桌子上的盆子、筷子、粽子扑凌凌的掉落在地,沐斌利落的将桌布扔给燕喃,燕喃借着转动之势,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裹住了二人湿漉漉的身体。 由于迅速转动,胡雪霜很快醒来,被折腾的吐出了几口河水,因二人被裹在桌布中,这些水毫不保留的全都吐在了燕喃的肩头。 两府夫人顾不得两家嫌隙,忙将二人送至较近的胡家马车,换了身备用的衣裙,骆家没有备用鞋子,燕喃只好穿上仪琳的备用鞋子,仪琳虽然长的小巧,但年龄毕竟大上几岁,燕喃穿上明显有些松垮。 装戴停当的胡雪霜正要向燕喃道谢,却听车外有人叫嚣:“叫踢了本郡王的死丫头出来,胆敢袭击本郡王,定要治她不敬之罪、诛她九族!” 骆马氏正拉着女儿的手不禁一抖,燕喃安慰的反捏了捏骆马氏的手,用干巾擦了擦湿发,穿上鞋子,抬腿利落的下了马车,胡雪霜推开胡柳氏,紧随其后,跳下马车。 燕喃一扫还在围观的众人,对几位世子爷、郡王深施一礼道:“骆氏嫡女冰卿这厢给世子爷、郡王及诸位大人、夫人有礼了。郡王说民女袭击郡王,可冤煞民女了。请问郡王,民女与您往日可有宿怨?近日可有冤仇?” 济阳郡王呼吸凝滞,却眉头紧锁道:“休得狡辩,诸位的眼睛看得真切,你确实踢了本王一脚。” 边说边指着自己被踢的脸。 众人神色各异的看着郡王脸上清晰的鞋印,面部表情多姿多彩。 胡雪霜憋笑憋得通红,金达欲抢身上前,被沐斌一把扯住,轻轻摇了摇头。 骆风、骆云赶了上来,见此情景,近到骆马氏身前询问经过,骆马氏语不成句,只是眼睛傻傻的看着被围观的燕喃和胡雪霜,中间的两个小女孩儿看着孤苦独立,煞是可怜。 仪琳挣脱仪氏的手,走上前来,拉住燕喃的另一只手,报给燕喃一抹笑,笑容似春暖花开,绽放心间。 骆玉卿踌躇着上前一步,看到汉世子阴霾、济阳郡王恼怒的神色,脚步一滞,不进反退,隐身在骆马氏和骆云、骆风身后。 燕喃捏了捏两位少女的手,坚定的脸庞,镇定的神色,似挥斥方遒的将军成竹在胸,若普度济世的佛陀悲悯众生,挺直了脊梁,环视了一众年轻官人、学子和一众夫人,来了个团礼,最后面向济阳郡王,态度恭谨和顺,语气却不卑不亢道:“郡王,您是王孙贵胄,不可侵犯,民女自是奉若神明,战战兢兢,只是有一事不明,还望郡王解惑。民女疑惑,是遵守皇后娘娘的《内训》、《女则》重要,还是维护郡王的颜面重要?如果换做郡王,会如何取舍呢?” 郑郡王脸现赞成之色,济阳郡王脸现尴尬之色,汉世子脸现愤懑之色,金达脸现闷笑之色,众夫人脸现笃定之色……脸色真可谓五彩纷呈。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二章 美女和才女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只有沐斌静若深潭,淡若黛墨,仿佛置身事外、事不关己,又仿佛在预料之内、情理之中。 品书网 wWw.Vodtw.com骆家、仪家、胡家长舒了一口气。 汉世子一甩袍袖,当先愤而离去,济阳郡王,赵世子紧随,众才子佳人纷至皇家大帐,经过三人,金达学着燕喃的样子,比了一个加油拳,坚定道:“我挺你!” 燕喃一翻白眼,骚年学习能力挺强的,这么快学会了自己的加油漂漂拳。 随着众人的离去,燕喃挺直的脊背瞬时塌了下来,庆幸又逃过了一劫,看来,徐皇后这个旗号打得真响,徐皇后是明成祖朱棣的原配,二人情深意重,徐皇后著有《内训》、《女则》,在燕喃看来,这些书就是禁锢女子的枷锁,封建社会的毒瘤。 在古人看来,这些书就是规范女子的法典,贤良恭德的标准,不说别人,表哥马少昀就常用这两本书里的话荼毒自己。 八年前,徐皇后殁,至今,明成祖朱棣再未立过皇后,只是让王贵妃打理后宫事物,足见伉俪情深。 济阳郡王再混,也不敢说自己比皇祖母重要。 仪琳拉住小自己一头的小女孩儿的手道:“冰卿,刚才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我也会掉到河里了。” 胡雪霜拉着二人的手,坚定道:“仪琳要是掉到河里,可不会有我这么幸运,救你的就不会是冰卿了。” 仪琳脸色苍白,胡雪霜说的句句属实,自己亦心知肚明,济阳郡王刚刚明明撞向的是自己,如果没有冰卿插手,自己不是被他搂在怀里,就是推入河中,金达不会凫水,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这,明显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因仪家拒婚的报复。 胡雪霜摇了摇有些后怕的仪琳,拉着两个女孩子,笑道:“别想了,不是没事吗?今天多亏了冰卿,我请你们一起去逛诗会。” 说完,拉着燕喃的手,回头对骆马氏施了一礼道:“骆伯母,今天多谢冰儿妹妹救命之恩,我们一起和冰妹妹参加诗会,晚上我们一起回府。” 不等骆马氏拒绝,爽利的拉着燕喃和仪琳也向皇家大帐而去。 胡雪霜边走边看了看仪琳,眼睛一转道:“不知今年赛龙舟是什么恩赐,去年一、二、三名,是圣上赏赐的月光杯、琉璃盏和青花瓷,今年圣上亲征,王贵妃祈福打赏,应该是女孩子的小物件吧,金校尉第一名,会不会借花献佛,送给未来的金仪氏、少夫人呢?” 仪琳满面通红,不理会挟揄调笑的二人,刚刚的不快,很快被天真浪漫的三人抛诸脑后。 皇家帐前已是人头攒动,因还未到施粽环节,帐前都是官家子弟、小姐,男女谨守礼仪,泾渭分明,胡雪霜哪里顾什么礼仪束缚,横冲直撞,三两下就跑到了最前排,惹得一众小姐掩鼻皱眉,纷纷避让,反而给三人让出了一大块空地。 仪琳脸红红的打着招呼,向左近为首的小姐施了一礼道:“陈小姐安好。” 又向右手边为首的小姐施了一礼道:“蹇小姐安好。” 燕喃不禁多看了两眼,原来这两位就是顺天府金陵城“第一才女” 和“第一美女” 。 “第一才女” 陈伽笙,一手绝妙古筝,据说让人惊为天籁,让大明巨伶程伶若引以为憾;绝妙诗作画作,让文渊阁大学士都交口称赞;更是以一个庶女身份,才压陈家嫡女和金陵贵女,陈瑛对这个庶女期望很高,及笄一年多仍未定亲。 今天的陈伽笙,一席白衣胜雪,瓜子脸神色清冷,看人不达眼底,让人自然而生一种疏离。 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目露不屑的女孩儿,妆容清淡,不着装饰,几人在一处,让燕喃感觉身处峨眉派和古墓派的凛冽质感,只不知,陈伽笙,是灭绝师太还是李莫愁? “第一美女” 蹇玲儿,比陈伽笙小了两岁,一身火红褙子,火红百褶裙,纤腰似柳,面似朝霞,肤如凝脂,眼似曜石,发如墨丝。 恬静时,如画中嫡仙赏湖光美色;谈笑間,若百花仙子送姹紫嫣红。 好一个精致美艳的少女,身后聚集的,同样是几个热情奔放的少女,和“峨眉派” 同样的,看燕喃几人俱是不屑的眼色。 这火辣辣的感觉,燕喃有种身处盘丝洞的即视感,只不知,谁是那个妖见妖爱的唐僧? 视线转过几人,看向皇妃大帐,王贵妃妆容看不真切,只是华光异彩、珠光宝气,举手投足間,姿态典雅、母仪天下。 “高处不胜寒” ,这句诗悄然涌入燕喃的心中,崩发一种悲怆,一种苍凉。 但见王贵妃一摆手,一名太监将赏赐发给众人,恍惚中,听说,赏赐第一名的每人是一只小小的如意玉坠,玉不大,却胜在精致。 第二名的每人一只琉璃葫芦项坠,同样不大,小巧可爱。 第三名每人一只香囊,里面是皇宫后花园的牡丹花王花瓣,价值不大,意义非凡。 领赏众人中,只有金达得瑟的眼光最为耀眼。 领完赏,不屑的瞟了瞟汉世子手中的琉璃葫芦,傲娇的一扭身,看到众小姐丛中的燕喃和仪琳,大嘴一咧,抓耳挠腮的走到三人面前,惹得仪琳面色通红,香颈低垂。 金达将手中的如意玉坠递到三人面前,搔了搔第一次如瀑般滑顺的长发,讪讪道:“那个,那个,这个给你。” 燕喃真想暴了这个中二病少年的头,旁边的是金达未婚妻,将这个如意递到自己面前是几个意思? 遂面色不善道:“金校尉,送错人了吧?” 金钟眨巴眨巴眼睛,搔了搔头,思考片刻,几个少女中,他和骆冰卿最为熟悉,而且小女孩儿刚刚那么富有正义感,令他这个七尺汉子也不禁钦佩。 于是又坚定的将如意递到燕喃面前。 闻言抬头的仪琳,见此情景,脸色再度苍白。 燕喃紧皱着眉头,满脸的拒绝和不赞同,金达尴尬的手停在空中,空气一阵凝滞,周围小姐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大明对男女设防重,但为了繁衍生息,也会人性化的创造各种“相亲大会” ,端午节就是其中之一,上百名的官家小姐、公子相聚一处,赛龙舟后赏赐的小物件,男子们大多会送给心仪女子或自己定亲女子,送东西并不奇怪,只是金达这样当着未婚妻送给别的女孩儿的,真是大明第一人,开了先河。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三章 无厘头金达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斌领了自己的赏,便寻了金达来。品书网 www.voDtw.com沐斌本意是不想参加赛龙舟的,适逢朱瞻基随朱棣北征,带走了贴身侍卫宣五。 于是得了两个空缺,郑王顶了朱瞻基,另一个,金达以“救命恩人” 自居,胁廹沐斌替上。 沐斌无法,以帮金达死对头胡穜参加诗会为交换条件,才有了今日之行。 沐斌来到近前时,金达已成为众矢之的,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无奈的摇了摇头,沐斌走到尴尬的金达身侧,不着痕迹的抢过如意,对燕喃道:“骆姑娘,金校尉喜欢骆编撰的玉佩络子,想让骆小姐帮助编一个配上玉佩再送给仪小姐,既然两位小姐是朋友,就让仪小姐自己编好了。是吧,金达?” 金达木然的点点头,仪琳羞怯的接过如意,燕喃凝滞的呼吸终于吐出,自己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燕喃感激的向对方一笑,沐斌回以一笑,这一笑,似春风化雨,浇融了北极寒川。 蹇玲儿姿态娇憨、天真烂漫的向沐斌施了一礼,笑道:“听闻沐将军出谋划策,使大明黔宁之师大败交趾部,还黔宁一片太平,好生让人敬佩,今日一见将军赛龙舟风采,果然不同凡响,英明神武。玲儿抖胆,不知可否为将军的如意玉佩编络子?以表忠君爱国之情?” 燕喃一翻白眼,第一美女也很有“才” 啊,编个络子也能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沐斌一脸暖色,回蹇玲儿道:“蹇小姐,真乃忠肝义胆、侠骨柔情,可卿可佩,然,沐某人已先行答应将赏赐赠与小妹保平安,小妹虽年方三岁,却不可有负圣言、言而无信,只好有负小姐美意了。” 说完,一拉金达道:“你不是答应我帮着胡穜接他去诗会吗?再不走,诗会开始了?” 金达回过神来,咧着嘴笑道:“真不想帮那厮,若不是你,我定不会理会那个纨绔子弟。骆姑娘,你是去诗会还是花魁大赛啊?” 诗你妹! 燕喃再次无语,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我可以回答:我十分想去看花魁大赛吗? 那个诗,除了上学时学的“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其他一概不会。 况且,今日的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不自觉的拍了拍身旁的斜挎包,里面,是她准备拿到当铺换银钞的珠宝首饰。 看着仪琳一脸春色,燕喃收回欲脱口而出的嘲讽,展颜一笑道:“金校尉,您先行一步,冰卿与仪小姐、胡小姐随后就到,一定欣赏金校尉的绝世诗作。” 金达脸色可疑的一红,小姐们掩面而笑。 金达讪讪而去,众贵族子弟纷纷转至其他地点。 有如蹇玲儿之流与家族一起给穷人们施粽的,有仪琳之流参加诗会的,也有汉世子之流看花魁大赛的,最后就是燕喃这种身在诗会、心在花魁大赛的。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情恋落花” ,临走至蹇玲儿身侧,陈伽笙目不斜视,朱唇轻起,声音如清泉溪流,叮咚清脆。 蹇玲儿面色一冷,身姿曼妙一转身,一挥新设计的灯笼袍袖,边走边轻喃:“丑人多怪” 。 二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道风景,两种风采。 燕喃轻摇头,两个人,怕是都喜欢着沐斌,只不知,“沐美人” 真的是木头,佯装不知,还是根本不在乎。 蹇玲儿一脸愤懑的转向蹇家大帐,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身影将一枚琉璃葫芦塞到蹇玲儿手中,不容拒绝的傲娇而去。 诗会是在 “沁馨园” 举行,花魁大赛在红楼举行,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被胡雪霜和仪琳二人牵着到达“沁馨园” 时,已是门庭若市。 进入会客中庭院井,只见檀香缭绕,飘飘渺渺,受邀参赛的才子佳人穿行其间,清风徐来,白衣飘飘,纱裙缦缦,脚步款款,宛入长留仙境,骆风亦在其中,白衣胜雪,映称的人面桃花,俊秀飘逸,一双桃花眼更加的柔情似水,时不时的瞟着对面的陈伽笙。 也许真的喜欢这种诗词文化氛围,陈伽笙一改先前的冷若冰霜,浅笑嫣然,翩翩若蝶,虽然较仪琳少了几分温婉,较蹇玲儿少了几分烂漫,却有她独特的诗意风骨,本来普通的长相,亦有了几分姿色,显得清尘脱俗,被周围几个男学子一口一个“陈先生” 的叫着,怡然自得。 中庭上首门廊下,几个成年雅士面容肃然,不苟言笑。 仪琳说,为了彰显公平,于大人、李大人、宋大人、陈大人、王大人均是都察院御史,才学远播,性情耿直,即使到了皇上面前,也是直言不讳的耿直言官。 而另一个特约评审,却是沁馨园的园主王香君。 王香君一席蓝色襦裙,身材高挑,脸罩白纱,双目顾盼若兮,巧笑倩兮,头上长发披肩,上面只插入一串桂花,看着分外的清新淡雅、心旷神怡。 最让公子们推祟的是,她不仅才学过人,双手写的梅花篆字更是让人称奇。 坊间曾流传,汉王和汉世子父子均有心于她,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汉王更是出重金有意成为入募之宾,却是被王香君挽拒,更具传奇色彩的是,一向飞扬跋扈的汉王此次竟没有用强,让人费解,纷纷猜测此女子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靠山。 如果说蹇玲儿和陈伽笙被评的第一美女、第一才女是小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王香君却是实打实的全金陵城男子们公认的才貌兼备的奇女子。 燕喃、胡雪霜和仪琳和其他没有参赛资格的官家公子、小姐们立于外庭。 参赛资格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必须是近三年内中进士的或有广受赞誉的诗作问世的,经初审发放参赛请笺,众学子都以能收到请笺为荣。 陈伽笙一清清丽的嗓音,正要宣布诗会的规则和要求,只见外庭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大嗓门喝道:“让一让,让一让,诗坛圣手来了。” 只听人群爆出一阵哄笑,燕喃不禁忍俊,“诗坛圣手” ,怎么听怎么像“杏坛圣手” ,像在夸妙手回春的郎中。 从金达明显的口气中,明显听出了戏谑的韵味。 本书来自 第四十四章 子期翩然归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众人纷纷避让,闪出一条夹道,金达和沐斌一前一后,双肩扛着两只长杠,上面支撑着一只藤椅,一个白衣青年坐于椅上,此白衣和一众学子的素雅白衣迥然不同,除了白色的绸缎,外面还罩着一层御赐宫纱,本以为漂渺虚然、仙意浓郁,却因层层叠叠,裹得青年本就圆润的身躯更加肿胀。 品书网 www.vOdtw.com一把纸扇遮于青年脸前,纸扇上书“难得糊涂” 四个草书,下坠淡绿色玉坠,纸扇上书法的精妙和青年的繁琐南辕北辙,字体简单大气,苍劲有力,堪称字中佳作。 椅子一落地,青年“唰” 的折上纸扇,不出所料,露出一张油光可鉴、红光四溢的脸,众人长噓一声,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 胡雪霜更是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 陈伽笙眉头一皱,声音清冷道:“胡公子,我们没有邀请您参赛吧?” 胡穜“唰” 的自以为潇洒的打开扇面,另一只手端庄的捻着发带,眼光炯炯的看着陈伽笙。 燕喃扑哧的笑出声音,原来这个坐着“轮椅” 的青年就是胡雪霜的哥哥、沐斌的好友、自己的越墙“受害者” 胡穜,只是这个动作十乘十是一个京剧里的旦角,这个撬动的妩媚的兰花指,这个销魂的色痞的眼神,让人忍俊不止。 燕喃丝毫不怀疑,如果眼睛能付诸行动,陈伽笙一定早已被剥的不着寸缕,一丝不挂。 骆风一众脸现愤懑,摩拳擦掌,连金达这个粗线条也忍不住面色一红,连退三步,隐于看客身后。 沐斌面不更色、和风细雨的向几位御史大人施了一礼道:“诸位大人,诗会是以赛笺为参赛资格,承各位大人抬爱,沐某有幸得此赛笺,然沐某才疏学浅,不敢应承,适逢胡兄一心向学,愿各位大人成全拳拳之心,既不违背赛制,又博采众长,发扬儒学。”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想拒绝,但赛制上确实只言明以笺参赛;想答应,怕坏了规矩,有人效仿。 看着一脸不悦的陈伽笙和左右为难的御史,沐斌笑道:“大人,沐某乃一届武将,众人只知月前所作《沙场点兵曲》,鼓舞士气,令我大明军队大获全胜。陈小姐遂邀请沐某参赛,却不知此诗为胡兄所作,沐某实不愿珠玉蒙尘,故让胡兄参赛,不是相让,实乃完璧归赵。” 其中一位青年御史赞赏的点头道:“沐将军光明磊落,有黔宁王之遗风,胡公子心怀社稷,有悯怀之情,二位义薄云天,可钦可佩。于某同意胡公子参赛。王大人、李大人、宋大人、陈大人意下如何?” 几位大人纷纷赞成。 本来对诗会报有很大期望的燕喃,因胡穜的意外参赛,不得不对诗会的观感大打折扣。 第一轮是考官即兴出题,参赛者即兴做诗。 于大人看了一眼退至外庭的沐斌道:“如今圣上远征蒙古三部,并大获全胜,今日就以沙场为题做诗,胡公子已做了一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沙场点兵曲》,鼓舞士气,令我部大胜安南,此轮可直接取得资格。其他参赛者以一柱香为令。” 胡穜怡然自得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大有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最后走到陈伽笙身后,想看看心仪之人的墨宝,被陈伽笙一个冷咧,吓退一丈开外。 看着收上来的试卷,几位大人时而蹙眉,时而欣慰,时而颔首,时而摇头,最后选出五名甲等,五名乙等,其余为丙等。 骆风、陈伽笙、贺子期、林凤阳和胡穜是甲等。 骆风在翰林院供职,贺子期在太仆寺供职,林凤阳自诩风流才子,流连脂粉场,不屑官场,胡穜则以沐斌的《沙场点兵曲》侥幸入选。 甲等五人领取玉牌;乙等领取银牌;丙等领取铜牌。 因为背对观者答卷,直到领取玉牌时,燕喃才看到甲等五人长相,顿时如遭电击。 贺子期,年方二十岁,瘦削的身躯,儒雅的容颜,嘲讽的嘴角,沧桑的眼色,殷红薄凉的唇,……在一众青年才俊中,青年长相并不出众,比书生多了一分沧桑,比武将又多了一分孱弱,透过男子清冷的外表,燕喃痴痴的盯着男子的眼睛,里面,似有熔岩呼啸的炽烈,有春风化雨的缠绵,有抽丝剥茧的坚忍,少年的眼中,有无所谓,有不在乎,有,亘古的沧桑,和,现实的悲凉。 阳光挥洒,清风徐来,男子白衣飘逸,墨发飞扬,神情淡然,眼色如潭,光影照在他近乎透明的脸上,闪着星辰般的光辉。 一滴眼泪划落,落在光洁的石台上,燕喃似乎听到了如雷的撞击,震得耳朵轰鸣。 一道伤痛划过,划在破碎的心脏上,燕喃似乎感到了撕裂的沉痛,痛得不能抑制。 眼前,是那个夜晚,有男人痴情而唱的《喜欢你》,有那枚纸币折的的求婚戒指,有黄色的郁金香,还有在地下七夜六天,那颗发涩的阿尔卑斯,一忽昨天。 当这样一个日思夜盼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清晰、那么清凉,燕喃却无所适从,只是傻傻的看着,不敢眨眼,不敢呼吸,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后两轮的比赛,燕喃一无所知,她,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看不见其他任何的人影,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贺子期,现代与古代两条交错的身影,不知所措,意乱情迷。 贺子期拿着两块玉牌,在人们的恭喜声中走出人群,燕喃的心似漏了风,疾步追了出去,没有听到胡雪霜和仪琳的叫喊,没有等待追随自己的影儿。 看着满脸泪痕、一反常态的燕喃,沐斌轻一皱眉,刚要跟上去,却被沮丧的胡穜强行拉住,再一回首,燕喃已是不知所踪。 熙攘的人群中,男人的背影分外的瘦削和寂寞,行出几步后,抚着胸口,剧烈的咳了起来,脸色苍白,燕喃加快脚步上前,男人静默的没有说话,转身疾行,转过街角,转出视线,最后融入中央大街的纷乱的人群中,街上,是上百名参加汤泉寺祭祀仪式归来的壮汉,每个人皆画着五颜六色的油彩,燕喃慌乱的冲入人群,抓住一个大汉,抹开脸上的油彩,不是,再抓住一个,还是不是......嘴里喃喃的低呼:坏坏,你别走,别再让我一个人。 一阵锣鼓低响,人群蜂拥而去,只留下小女孩儿一个人,无助的蹲坐在寂寥的大街上,心痛如割,泪如泉涌,无助的,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本书来自 第四十五章 色胚蓝老九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巷子口,贺子期轻抿着薄唇,眼色如电,眉头紧锁,专注的看着街中央哭泣的小女孩儿,孤寂得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一如十年前的自己。 品书网 www.vodtw.com女孩儿周围,是一群一身短打、汗渍淋淋的粗鄙汉子,汉子们或是忙着生计,或是忙着去看花魁大赛,没有一个停留下来,被女孩儿抹了脸也不恼,如同过江之卿,呼啸而过。 贺子期眸光流转,华彩闪现,抹平了身上绸衣的一丝褶皱,毅然转身离去,步伐轻盈,健硕有力,完全没有先前的疲态与病态。 不久,一名闲散着步的虬结壮汉来到大街,左右观瞧,小心翼翼的贴近女孩儿,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浑然不觉,又是一阵锣响,大汉清楚,这是不远处的红楼宣布花魁大赛花魁,此刻的街上静得出奇,机不可失,遂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轻轻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后背道:“小姑娘,你是在找人吗?” 燕喃充满希冀的一抬头,香帕轻挥,顿时失去了知觉,街上,静悄悄,如同午夜。 影儿,追上来,小姐己是杳无踪迹。 一辆马车骨辘辘的向城外驶去,赶车的汉子热情的朝影儿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见影儿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寻着人,便打着马咴叫一声,争驰而去。 ……醒转时,燕喃眼被蒙着,头痛欲烈,手脚四肢被反绑着,时间应该不短,因为已经麻木得不觉得那么疼。 随着车子的轱辘声和摆动频率,有些懵圈的燕喃脑袋再次被磕到了车箱上,不禁疼得“嘶” 的一声。 燕喃如长虫似的将身体蠕动着往后移了几寸,用双腿抵住车箱,防止刚醒过来又被撞晕。 晃了晃发沉的脑袋,一切影像开始回笼,燕喃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遇到拐子了。 感觉自己呼吸凝滞,一只不知道谁的臭袜子塞到了嘴里,燕喃将头向车箱凑了凑,将脸贴在车箱上,上下蹭了蹭,袜子被蹭出了嘴里。 只见一只黑碳的袜子展现在燕喃的眼前,距离不到十厘米,只从它偶尔的白色“底色” 里看出,它生前曾是只“白袜子” 。 感觉胃里一阵恶心,赶紧吐了两口口水,只是无论怎样吐,那股“销魂” 的臭味都弥漫在口腔里、喉咙里、肠胃里……强烈抵制住翻腾的肠胃,燕喃脑袋百转千回,想着这些拐子是哪条线上的,要将自己卖到哪里去? 命好的也许被卖到哪个府里当个丫环,命不好就只有被卖到青楼供人玩乐了,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才好。 正天南海北的想着,只听外面两个男人说话声传来,其中一个声音如同被压了声带的公鸭子,嘶哑的说道:“蓝七,小丫头好像醒了,要不再给她来点迷迭香?” 另一个声音正常,却是透着森森的阴冷之气:“已经出城了,喊破天也没有人听到。何必费迷迭香和时间呢,听少主的话,尽快找个远点儿的青楼卖了,看着她千人挎、万人骑,咱俩就算完成任务了。” 燕喃心头不禁打了个突,每个毛孔都似往外浸着汗。 好歹毒的人,好变态的角色,这哪里是寻常的拐子说的话? 这分明是有杀父夺妻的大仇好吗? 头脑飞快的过虑着人选,却是想得将脑子想成了浆糊,越来越糊涂。 公鸭子男人不怀好意的笑道:“老七,我蓝老九也算是欢场老手了,尝过飙悍的,尝过矜持的,这么小的还真是没尝过,听说赵王的老泰山就好这口儿,这雏儿的味儿肯定很销魂、很带劲儿。少主说让人千人垮、万人骑,咱俩兄弟一场,你不如成全了我,让我做第一个?” 蓝七阴冷的口气转暖,嘲笑道:“老九,你呀,一辈子改不了这个恶鬼的毛病,早晚死在你老二身上。黑了灯,什么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倒在那,不都跟咸鱼一样?看在你我交好的份上,我就成全你,一会儿找个客栈,让你销销魂,解解老二的急。” 蓝九嘿嘿淫笑,用手搔了搔裤子,哀求道:“老七,你说,我现在就饿了,小娘皮也醒了,要不,现在……” 蓝老七长吁一声,马车停在一丛树林旁边,看了看身侧蓝老九的裤子,确实……急不可奈。 蓝老七将马缰绳扔给蓝老九,轻抬身跳下马车,边向树林走去边说道:“有你的,白日宣淫,快点儿,我撒泡尿去,快点儿吃饱了。” 蓝老九嘿嘿笑着,边揭开车箱里的车板,边笑道:“老七,你要不留下来,咱俩 一起……” 车帘被揭开,一股新鲜的空气和清凉的风涌了进来,燕喃一激灵,感觉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只是高兴没一秒钟,感觉一只粗鄙的大手上下其手,甚至有一只手直接在烦乱的解自己的裙带,好不容易安抚下的恶心情绪再次翻滚,这是精虫上脑、直奔主题的节奏吗? 燕喃头脑炸烈,飞快的转着脑筋,随即蠕动了身体,边躲着男人的大手,边发出一声销魂的低吟,娇滴滴的声音对着男人的方向道:“官人,让奴家看一看你的英明神武嘛,奴家好好侍奉你。” 说完,嘤咛一声,身体闪开男人的咸猪手,一下子扑入男人的怀里,看似撒娇,实则是用脑袋顶着男人的胸膛,躲着男人的双手,立刻变得娇喘阵阵。 蓝老九痴笑连连,手不老实的摸向小女娃的胸部,痴笑道:“小娘皮的,还以为是个雏儿呢,闹了半天,也是个欢场高手,这样也好,我老二今天有福了。” 虽然燕喃现在还是个实打实的“太平公主” ,但潜意识毕竟是个成年女子,下意识的躲着男人的手。 只感觉一阵瑟瑟缩缩,手上的绳子和脸上的黑布被解开,燕喃睁开眼睛,一张虬皮的脸呈现在眼前,只见眼前之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三寸丁的矮身材,臃肿不堪,脸上像是陨石雨坑,坑坑洼洼,斑斑点点,用老人的话讲,苍蝇蚊子不敢落,生怕扭了跨骨。 本书来自 第四十六章 色鬼遇煞星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见小女孩儿脸上一闪而现的厌恶神情,蓝老九不由得肝火直窜天灵盖,在家被母老虎戴了绿帽子,在青楼楚馆要比小白脸多花银子,如今竟然也要被一个小小人质嫌弃吗? ! 当下脸上戾气一现,手握成爪,青筋立现,浑身的肌肉虬结在一起,随时发难! 燕喃却不想费如此大的体力的周折,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女孩儿眼含温情,小手柔若无骨,轻轻抚过蓝老九如核桃核似的老脸、抚过蓝老九如佛祖似的大耳垂、抚过蓝老九如沟壑似的脖颈……蓝老九逐渐放松了戒备,身体亦不再僵硬着,满意的享受着燕喃的全身按摩。 (w W W. V o Dtw . c o M)燕喃轻轻解下蓝老九的剑套,解下蓝老九的暗器袋,解开蓝老九的中衣绳结……双腿一缠,嘤咛一声,绕到蓝老九的后背,似按摩背,似解中衣,蓝老九发出舒服的哼卿声,在第二声中却嘎然而止,一把匕首从脖颈划过,留下一条喷薄而出的血线和突兀的眼。 蓝老七解完手,又在树林磨蹭了一会儿,顺便抓了一只野兔子准备打牙碛,方嘴里叼着一根树枝,悠哉悠哉的回转,看到停靠的马车,嘴角一撬,摇摇头,暗叹这个老九真有一手,这么长时间还没解决温饱。 又过了一刻,却发现马车静得出奇,直觉异常,忙高喊老九,仍没有答话,三步两步上前,掀开车帘。 车上,蓝老九早已倒在血泊中,没了呼吸,身上,不着寸缕。 蓝老七警觉的四下观瞧,观察车上延流的痕迹,看血迹的滴落和草叶倒伏的方向,都是向树林密处延伸,当下一甩手中的兔子和草刺,进入树林处追踪。 追踪了一柱香的时间,仍不见踪影,头上的汗不禁渗了出来,蓝老九死是小事,执行任务哪有不死人的,可是,堂堂两个三十六执行使之二,竟然没有看住一个八岁小女孩儿,此事非同小可,少主恐怕不会轻饶。 想着教里的五大酷刑,蓝老七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头脑飞速转动,二人是东护法手下,只有上报东护法,瞒着少主,将小女孩再次擒获,这样将功补过,或许能免于一死。 蓝老九不敢怠慢,忙从身上淘出一件物事,点燃后,在空中爆出一个蓝色的烟花。 想想觉得不妥,又在马车中一阵整理。 一柱香的时间,十几匹快马追踪而至,具有黑衣短打,黑巾蒙面,身上透着森冷之气,让人不敢呼吸。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威猛,不怒自威,对蓝老七喝道:“蓝七,发生何事?”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蓝老七恭敬上前施礼,沮丧着脸卑微的汇报道:“东护法,蓝七和蓝九奉命,将骆家嫡长女送至青楼,不想途中解手功夫,那女娃竟狡猾逃脱,老九亦死于她手。” 蓝老九突起色心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敢提。 东护法眉头一皱,利落下马,掀开车帘观看,只见老九双眼突兀的栽倒在车箱里,衣裳虽然整齐,但车箱内还是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放下车帘,回转身来,东护法阴仄仄一笑,蓝老七心中警铃大作,却己来不及,只见剑光一闪,随即栽倒在车前,双眼看向车底,蓦的瞪圆,手指着车底的方向,想要说话,却已断了气。 东护法用蓝老九的身体擦了擦血剑,冷笑道:“在本护法面前玩此种雕虫小技,简直找死。明明自己起了色心被人钻了空子,却要倒打一耙,玩弄本护法。这个骆家的女儿,能逃开两个执行使之手,绝不简单,给我搜,方圆五里,挖地三尺也给我搜出来。” 一众黑衣人纷纷散开,涌入树林和来往的官道。 车底,燕喃如一只壁虎攀在车底轮盘木支架上,大气不敢出,手心己渗出了汗水,有些打滑,赶紧拿出怀里的一条手帕,将手绑在车辕上的一根木柱上,堪堪固定住身形。 黑衣男人看了看车上的蓝老九,对身侧的一个黑衣人道:“这辆车子在城里出现过,找个地方烧了。” 黑衣人得令,坐上马车,向树林深处行去。 车边时不时出现搜查的的黑衣人,燕喃不敢有所动作,直到黑衣人将车停在树林深处,解下马缰绳,拿出火折子准备烧车之际,燕喃捡起一只石子扔到车另一侧树木上,石子敲打树干发出“叮” 的一声响。 男人警觉的持剑回头,燕喃在车底暴起,带起瑟瑟风声,男人回头挥剑,燕喃跃起长腿一踢,长剑划过小腿,留下一条血线,势头却不曾减弱,直踢向男人头部,男人身体一个踉跄,刚要稳住身体,燕喃己忍痛欺身而上,一个窝心拳加一个回旋踢,左手春风匕利落一划,男人大腿吃痛低呼,燕喃手起掌落,男人昏死过去。 燕喃利落的扯下一条中衣,扎住流血的小腿,又伸手解下男人的黑衣,松松垮垮的罩在自己身上,牵着马,强自镇定的向林外走去,有两队搜索的人抬头看了燕喃一眼,没有理会,继续搜索。 直到走到林外,燕喃心如擂鼓,不动声色的向拴马处靠近,刚要靠近马匹,只听东护法一声喝诧,燕喃知行迹败露,急行一步,匕不走空,在每匹马腿部重划一刀,马儿们惨痛咴叫,焦燥不安,挣脱缰绳,四散奔逃,燕喃飞快骑上唯一没有受伤的马上,猛拍马臀,向金陵城方向急驰而去。 在现代时燕喃会骑马,但只限于采访参观马场时,被教练带着慢跑几圈。 像今日这样骑马,却真是拿命来搏了。 身体如风中的陀螺,几次要摔落,却被她顽强的紧抱马颈儿,毫不放松。 身后,有呼啸的风声,和护法的呼喝声,更让燕喃紧张的是,这道呼喝,一直在耳边,起初,她以为自己第一次骑马狂奔有些紧张,后来,才反映过来,这个护法只怕是武林高手,紧追不放。 燕喃一狠心,将黑色黑衣脱下,绕过马脖子,再拴在自己腰上,左手“春风匕” 在马儿的臀部狠心一刺,马儿痛得咴叫,前蹄高抬,风驰电掣,如一道闪电划过。 燕喃的身体脱离马身一顿,因被衣服拴着,又重重的摔在马背上,燕喃痛呼一声,心里明白,大脚处,只怕早己血肉模糊。 本书来自 第四十七章 腹黑的恩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如燕喃所愿,东护法的声音渐行渐远,夕阳西斜,一人一骑如同一条飞燕风驰电掣、踏风而行。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喃的大腿和腰前一阵阵痛楚,却神经紧绷,丝毫不敢松懈,人如风中烛火,摇摇摆摆,如若不是用衣服将身体捆在马背上,只怕早就如一只纸鸢飞了出去。 跑了好一阵,却感觉跨下马儿速度越来越慢,突然一个凝滞,油尽灯枯般的哀鸣一声。 燕喃心中警铃大作,忙用春风匕割破绑捆自己的黑衣,双足离蹬,飞离马身。 马儿身体如一尊石像般轰然倒塌,燕喃就势在地上一个前滚……地上前一日下了雨,湿漉漉一片,翻得满脸满身的泥土,前一刻还是粉雕玉琢的玉女,此时成了过河的泥菩萨,泥头泥脸。 燕喃哪里顾上这些,看身侧的马儿,正倒卧在血泊里,呼呼的吐着浓浓的白气,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行了。 看前方,渺渺没有人烟;看后方,更是敌人环伺。 燕喃看了看夕阳,默默计算了下时间,离金陵城还要有一段距离,以东护法的速度,只怕要很快追上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前走着,不一会儿,出现了两个叉路口,看了看地上的车辙印,却很是模糊,根本无法判断哪条是奔向金陵方向的。 燕喃眼睛一转,将身上穿的黑衣人长裤脱下,明晃晃的放在其中一条路上,自己则向另一条路上急行。 走了一会儿,东护法并没有追上来,燕喃知道自己的障眼法有效了,以护法多疑狡诈的性子,自己用的障眼法,他必会以己度人,反其道而行之,只是拖延的时间不会太长,还得另想他法。 正愁眉不展,前方飞奔一骑快马,一瞬就到了眼前,燕喃不做他想,双臂一张,拦在了马前,马儿前蹄飞起,在头顶上咴叫,燕喃心下一横,索性一闭眼,来了一场大明碰瓷。 见前方拦路的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浑身的泥土泥脸,看不分明样貌,只是说不同的腌臜。 马上的男子不禁眉头一皱,速度丝毫不减,本以为对方会吓得闪开,却是冒死般的一动不动。 不由一勒马僵,马儿吃痛,前蹄飞起,在马蹄落下之时,男子懊恼的一伸手,将女孩儿带上马背。 燕喃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庆幸着,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遂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有样学样的似古代侠客抱拳施礼道谢,连对方的正脸还未看到,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男子用力一送,如一只风筝般飞到前方十几米开外的一个泥坑里,里面积存的泥水时日不短,上面还飘浮着一层烂草根,只听扑通一声,一坑的泥水裹了女孩儿一身一脸,狼狈不堪。 所幸燕喃反映迅速,用手一抹泥水脸,嘴里吐出泥水加烂草,否则定会将这些污秽之物尽数吞进肚里。 燕喃气上心头,抬眼怒目而视再次奔踏至眼前的一骑一人。 因为刚才强力勒了马僵,马儿吃痛,速度慢上了许多,燕喃得以看清马上之人的装束。 但见马上一个男人身形隐藏在厚重的斗篷里,整张脸被遮挡,看不分明,身上棕色莽袍,前胸绣着什么图案,配着一把长长的兵器。 见到此人,燕喃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本来张口大骂硬生生又吞了回去,脑中有个声音电闪雷鸣般的告戒自己,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从男人散发出来的气场来看,这是一个身居高位、手段狠辣的大人物,甚至较那个东护法也不遑多让,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草根阶层所能招惹的。 马上之人却在见到她用手抹开的泥脸后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伸手一捞,燕喃只觉得身子又是一荡,再次被抱于马背上男人的胸前,同骑而驰,让燕喃如做云中飞车,脑子晕晕沉沉,不明所以。 虽然身处于斗篷之下,但燕喃脸朝着前方,还是看不到男子的长相,只是从两人摩擦的身体和男人的牵着缰绳的手臂感受到,男子的身体很壮,肌肉发达,和燕喃的皮肤碰触中,有些僵硬虬实。 呼吸中,可清晰的嗅到少年胸口浓郁的药草香,少年,应该受了外伤。 怕像先前一样似丢垃圾似的扔掉泥坑里,燕喃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身体也僵直着不敢做任何动作,湿哒哒的泥水混在身上,又臭又难受。 远远的,东护法正从另一条路返回来,燕喃瑟缩的将身子往男子的披风里隐藏,身后的男子也是身体一紧,不动声色的将大大的黑披风遮于胸前,小女孩儿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内,几不可见。 越过东护法冷咧的眼神,一打马匹,四蹄疾驰,二人俱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因入水救胡雪霜,燕喃穿的是仪琳的绣花鞋,有些大,又粘了厚厚的一层泥水,其中一只卒不及防的掉了下来,燕喃一手没捞住,不由骂了一声“你丫的!” 心中祈祷着东护法走远没有看到、没有听到,天却不遂人愿,身后已经传来了东护法的打马回转声。 燕喃紧绷的心脏再度紧张起来,使劲一扯马儿的脖颈毛儿,马儿一吃痛,没有快速而驰,反倒耍了脾气,逐渐慢了下来,只一倾间,两马之间距离越来越小。 燕喃急得脸上冒汗,身后的少年用左手握住她的盈盈腰肢,用双腿夹紧骏马腹部,右手轻轻一抖缰绳,马儿便欢快的跑了开来。 身后东护法眼色嗜血,一抹阴狠划过眼际,将身上一只纸筒拿出,点燃,空中爆起一团嗜血般的红色。 马上男子眉头轻皱,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心中甚是纳闷,自己途中遇到蓝玉教西护法,对方想擒住自己扬名立腕,自己想擒住对方建功立业,于是一拍即合,大战了半天,对方不敌,发出了橙色追杀令,后援匪徒纷纷而至,虽然重创了敌人,但自己也受了重伤,这才打马逃离。 自己斩杀匪徒一十二人,只引出蓝玉教的橙色追杀令,骆家一个八岁的普通官家小姐,怎么会引出红色绝杀令? 要在平时,自己不会惧怕,现在却是腹部受了伤,再加上这样一个累赘,只怕不能善了,双腿一夹马腹,催马而行。 本书来自 第四十八章 不做饿死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眼看金陵城遥遥在望,周围的草丛里却悉悉索索,隐隐有着刀剑的肃瑟之息,常年刀口舔血生涯,男人已经练就了对危险似狼一般的直觉,怀抱着女孩儿陀螺般疾速飞转跳落马背。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二人身形刚刚站定,前方奔跑的马儿惨呼一声,尘土飞扬,掉落进一个大陷坑内,马肚被削尖的竹刺刺穿脖颈,倾息没了呼吸。 五六个黑衣人自周围草丛走出,将二人团团包围,少年抽出手中长刀傲然而立,风儿飞扬,掀开了遮盖的斗篷转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东护法快速而至,眼色嗜血,声如寒冰,凛然道:“绣春刀,飞鱼服,原来还是个锦衣卫鹰犬!” 对面埋伏的领头黑衣人向东护法恭敬施礼道:“东护法,这厮就是橙色追杀令的目标,西护法随后就到。” 东护法冷然一笑,长剑立于胸前,不屑的对说话的黑衣人道:“一个锦衣卫都拿不下,西老太太的剑生锈了。” 长剑一挥,冲上前来与男子斗在一处,其余众人没有得令,竟在一旁观敌料阵,无人理会燕喃。 燕喃索性也看着热闹,到现在,她方看清了男子的长相,竟然是老熟人――杨锡。 燕喃心中却莫名的踏实了一些,相较于陌生人,她倒相信,这个人,不会轻易扔下自己不管,当然,遇到危险和阻碍到他的时候除外,比如先前将自己扔在泥坑中,害得自己嘴里长出烂草的行为。 她甚至有理由相信,先前他不是救自己,而是恼怒于自己阻了他的路,像清除石头一样的障碍物而矣,直到确认自己是他认识的“熟人” ,才“顺手牵羊” 带走。 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二人缠斗,眼下,二人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而燕喃却心底明白,杨锡身上有伤,越往后形势越不利,远远的看向城门方向,奢求有出城的人或救兵,却只见,关城门时间己到,森冷的城门发出扎扎之声,无情的将二人关在了城外。 燕喃心下一片冰冷,额头上又渗出一层汗水,清风吹来,发出阵阵颤栗。 燕喃偷偷的将手伸进斜挎包,拿出其中一个大纸包,移到一个上风口位置,向场中打斗的二人喊道:“住手!我投降了!!” 东护法和杨锡俱是惊诧,跳身闪到一旁,杨锡眼色探纠的看着燕喃,却未加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回到燕喃身旁。 东护法一众黑衣神色不明的立于对面不远处,其他几个黑衣人隐含包围之势。 东护法不甚相信的问道:“你是说真的?不怕我们将你送入青楼或是杀了你?” 燕喃心如擂鼓,面上却一耸肩,无所谓道:“我既然打不过你们,不如就妥协听话的好,况且,送入青楼总比死了强吧?不过是侍侯人而矣。”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燕喃所言真假,却见燕喃认命似的撸下手腕处的一只玉镯,和一个大纸包放在一处道:“这是我娘给我的所有的金银珠宝,也一并给了你们,只要你们给我找家好点的青楼。” 众人瞟过燕喃硕大的纸包和纸包外一只玉镯的隐逸玉光,一看就非寻常货色。 有些狐疑着,小女孩儿出门时为何带着如此多的珠宝,只见清风吹起,燕喃突的将玉镯扔向东护法,护法下意识去接。 燕喃乘机一扬纸包,一大包粉末在风中扑头盖脸而来,护法和正对面的黑衣人顿时眼睛一阵刺痛,中间还夹杂着喷嚏声,正要擦拭眼睛,又觉风声呼啸而过,其中两个黑衣人手臂、大腿俱是发凉,血流如注,倒在地上一阵哀嚎。 过了一会儿,空气清晰,睁眼观瞧,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看向路旁幽暗的树林,眼色一沉,手势一挥,对黑衣人道:“本护法要活的,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燕喃已经跑得气喘嘘嘘,手脚巨烈的抖动着,仿佛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心下明白,虽然日夜加强锻练, 但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手下一使力,扯住前边奔跑的杨锡,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但是,如果再跑的话,不等那个护法了结了我,我就成了大明朝开朝以来第一个跑死的人了。” 杨锡不耐烦的皱眉,额头形成一个重重的川字,脸色阴暗得与这阴翳的天气不分伯仲。 停下脚步,正要苛责两句,却在低头间,看到女孩儿没穿鞋的一只脚,上面已经血迹凝结,白色的袜子变成了红色的了。 抬头看了看越发昏暗的天色,树木光陆的影像,如一只只暗夜的魔兽,伺机而动。 低下身子,态度有些缓和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示意燕喃爬上后背,燕喃嘴角一瞟,拒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你受了伤,我可不想一会儿反过来照顾你。” 少年面色一沉,冷冷的开口道:“我不是好意,是不想被你害死,你的血迹会引来敌人和野兽。” 燕喃一滞,顿时失语,撅着嘴,翻着眼,毫不迟疑的重重跃上少年的后背,少年的伤口嘶的一疼,燕喃得逞似的偷笑。 少年的后背结实而平坦,不一会儿,燕喃就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感觉饥肠漉漉,遂从斜挎包里掏出两块蛋糕,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将一块递到少年的唇边,问道:“吃吗?” 少年头一歪,躲过燕喃递过的蛋糕,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冷然道:“饿死鬼托生的,快没命了还不忘了吃!!!” 燕喃撇撇嘴,腹诽: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我本来就是饿死鬼托生的,还是个饿了六天七夜的饿死鬼。 那场灾难,给燕喃的头脑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 肚子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似乎从来没有填饱过,所以穿越后,身上或多或少的都会备上一些吃食;此外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特别怕狭小封闭的空间,在她看来,那就是一个棺椁,一个梦魇。 吃饱后,燕喃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打着呵欠,在少年的背上昏昏睡去。 本书来自 第四十九章 太监的问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睡梦中,一片迷雾,隐隐约约,消瘦清冷的男人被一大群黑衣人围住,全部涂着狰狞可憎的脸谱,为首一人,阴冷的抽出宝剑,一步一步的走向男人,长剑一寸一寸的接近并抵住了咽喉,最后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坏坏,别丢下我一个人!!!” 杨锡一皱眉,看着女孩儿抠着自己的手背,留下一层指甲印。 见女孩儿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杨锡抬手一掌拍在了女孩儿的脸上,女孩儿的脸很细很薄,登时留下了殷红一片。 似是没想到女孩的皮肤这么薄,或是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杨锡竟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一下,心下有些懊悔了。 燕喃懵逼的睁开眼睛,紧接着“嘶” 的痛呼一声,不悦的看着近在尺前的少年,轻揉脸颊,心理怎能不气愤,先是被扔到泥坑,现在是被打脸,泥捏的人都打出火气了。 语气不善的问少年:“你干嘛打我?”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静默的用手指了指下方。 顺着少年的手指方向,燕喃顿时石化,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又往杨锡身侧蹭了蹭,双手紧抓着少年的胸口绸衣,呼吸细密可闻。 二人所处的,是一处天然的矿洞顶端一块凸出的石梁上,下方五米处,足足有二十多条狼,正在啃食一头倒地的棕熊和几条血泊中的狼,血肉模糊、肝脑涂地。 燕喃心跳如雷,不禁做呕,紧张的张开双臂环住少年粗壮的腰,脸部倚在少年的脖颈处,呼吸如一条爬虫,在少年的耳后、脖后爬行,多年来,一直宠辱不惊,心如万年冰川的少年,脸色如渗了晚霞似的潮红。 燕喃浑然不觉的在少年耳边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要是这种死法,还不如被抓去青楼呢!” 少年面色一黑,周围的空气如北极的寒冰。 燕喃后知后觉,忙解释道:“哦,我的意思是说,到了青楼,面对的是一群人,还可以想办法逃脱,在这里,面对的是一群禽兽,逃脱不易。” 少年面色一缓,眼色如墨:“人,往往比禽兽更可怕。” 见燕喃不明其意,又耐心解释道:“这里,目前最安全。狼群和棕熊搏斗,体力消耗大;身上有隐藏人类气味和血腥味的药物;石梁上,狼上不来。” 燕喃紧张的心却丝毫没有松懈下来,如果知道二人是身处在这个狭窄的石梁上,借她多少胆子也不会睡着。 一咽唾沫,又紧偎着少年,少年一皱眉头,推了推胸口的小女孩儿道:“你再靠近,就能把我推下去喂狼了。” 燕喃讪讪的笑着,却丝毫不肯离开少年的身体,不一会儿,浑身就湿嗒嗒的了。 少年无奈的一摇头,解下了腰上的带子,一头绑在自己手上,一头绑在女孩儿手上,挑眉看向女孩儿,女孩儿尴尬的向后退了几寸。 不是她多疑,而是少年一直阴森森的,浑身冒着寒气,谁也不能保证,少年会不会像泥水坑时一样,嫌自己累赘送入狼吻。 虽然眼皮直打驾,燕喃还是没话找话的聊着。 “呃……听那个东护法说,你是锦衣卫啊,听说锦衣卫权势滔天,说一不二,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老大还是个太监,飞扬跋扈,心狠手辣,有这么回事吗?” 说完,还用手爱惜的摸了摸杨锡身上拉风的衣服,胸前的图案如同抽像画,燕喃识了半天也说不出动物的名字,唯一肯定的是,横看、竖看、脑洞大开看,都不是什么飞鱼。 感觉到女孩儿的手在胸前摸来摸去,少年面色殷红如血,口腔中呼出的空气异常的炙热。 空气一阵静默,隔了许久,在女孩儿认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清冷的声音却传来:“锦衣卫都指挥史是纪纲纪大人,不是太监,他有一房夫人四房小妾,还是红楼的常客,常年包了个叫嫣红的女人。” “呃……那就是东厂了,东厂总管是个太监吧?权势无穷大?!” 少年尴尬的轻咳一声,低声说道:“你说的东厂我不知道是什么机构,太监目前最得皇上宠信的是司礼监太监总管王公公。” 看来,现在还没设什么东厂、西厂,太监还没迎来最辉煌的时代,锦衣卫无疑是皇帝直接管辖的最大权势机构了。 “呃......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三保太监郑和啊,他的权利大不大啊?” 本来脸色发红的少年,脸色却变得阴黑一片,女孩儿总是有让人一句话喷血的本事。 少年清冷的回答道:“郑公公是内官监,四品阶,权势仅次于王公公,目前得陛下之令出使万国,年末应该能返回天朝。他的本名叫做马三保,被圣上亲封姓郑,名和。” “呃……” 燕喃用手抚着嘴唇,一脸的好奇,在少年以为问题终于结束并长舒一品气的时候,女孩儿嘟着小嘴,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接着问道:“太监长什么样啊,下巴不长胡子吗?说话尖声尖气的吗?手会像胡穜一样撬兰花指吗......” 少年感觉自己的头脑被炸得一片模糊,真想劈开女孩儿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太监” 问题,如果再接茬聊下去,自己早晚会被逼疯。 正想扭开头部不再理会难缠的女孩儿,却听女孩儿自言自语道:“都说古代的太监可以和宫女对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少年头痛欲裂,大脑中盘桓着,为什么八岁的小女孩儿对太监的问题这么感兴趣,三句话不离太监,她知道太监真正意味着什么吗? 小女孩儿安心的抓着少年的手臂,眼睛已经模糊,大脑中却仍在盘桓着太监有关的话题,天马行空的想到不知哪个电视剧里说,太监将那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小心装到罐子里,死的时候要“不差分毫” 的下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燕喃应该感谢自己已经有些模糊没有真问出声来,否则,少年定会被这个问题吓的二人双双掉下石梁。 本书来自 第五十章 绣花鞋惹祸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只听一阵低沉的狼啸,杨锡倏的睁开双眼,警醒的眸光如同一只狡黠的猎豹,如鹞子般灵活的一翻身,胸口紧贴在石梁上。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虽然杳无声息,细微的动作还是牵扯了一下拴在手中的带子,燕喃本就睡得不实,立即就醒了过来,刚要开口,一只冰冷的手指己经覆在细软的唇上,燕喃乖觉的没有发出声音,也轻轻的翻转身子,趴在石梁上向下看去。 只见黑漆漆的洞口,变得火光冲天,十几个黑衣蒙面人领着两条壮硕的狗,伸着长长的舌头,一见洞中恶狠狠的群狼,有些惊惧的后退。 蒙面人向洞内空中扔了一条火把,狼群四面散开,火光下,洞中间的空地上一片骨肉模糊,有各种动物的赅骨,有棕熊和狼搏斗的残驱,独不见人的痕迹。 黑衣人刚回禀告护法,没有任何发现。 却见东护法眼中眸光流转,又取了两只火把,一起扔向空中,这次视线开阔,众人看得分明,在山洞一角,一只崭新的粉红色绣花鞋清晰的放在那里,在火光的映照下,粉嫩粉嫩的,鲜艳欲滴。 石梁上的两人视线更为开阔,岂有看不见之理? 燕喃面色一窘,下意识的一吐舌头,侧头看向杨锡,只见少年眼色无波,面无表情,气压却低得让燕喃以为对方是狱使者,而自己,是即将被摆渡的游魂。 护法双肩抱胸,轻蔑的一笑,身体靠在石壁上,好不闲适的望着上面的石梁,见石梁上二人无声无息,便笑道:“本护法今天的任务只是捉拿骆家小姐,生死不论。如果骆家小姐不慎落入狼口,其他的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东护法身后和西护法的手下刚要反驳,却收到东护法如刀锋似的眼色,便不再言语。 燕喃大吃一惊,看向如墨色低沉的少年,眼珠乱转,眸光闪动,只考虑了一秒钟,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深吸了一口气,便毫不犹豫的如八爪鱼一样,双手双脚盘上少年,再也不肯松开了。 直勒得少年呼吸困难,胸口郁闷,挣了两次都没有挣脱,低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成何体统。” 燕喃手上加大力度,抱得更紧,低喃道:“小命都要没了,贞节有什么用。不是你动了甩累赘的心思,我何必如此?” 本来要脱开女孩儿双手双脚的杨锡动作不由一顿,短短一天中,被女孩儿的绣花鞋连累了两次,耐心早被耗得精光,不动扔下她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可是,女孩儿睡梦中低喃的“坏人(坏坏),别丢下我一个人” 的话语,像走火入魔般在耳边响起,仿佛自己内心中,无法承受她和外面的那些老百姓一样,怒骂锦衣卫是大坏人。 见燕喃眼中己有些犯红,放缓了冷硬的语气,轻轻拍了拍燕喃的手道:“我答应你,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这样,会影响我杀敌的。” 女孩儿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语气迟疑的反问:“真的?不丢下我?” 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女孩儿伸出一只小手指,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见少年没反映,将少年的小手指勾起来,摇了摇,两颗大拇指又对按了下,嘴中喃道:“拉勾上吊、盖章复印,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俏皮的一笑,又不忘补充道:“谁变挂谁变小狗。” 手脚放开了少年的身体,左手的小手却紧紧的牵着少年玄色的袖摆一角,指尖发白,纤弱却有力。 多年后,少年眼前仍时时浮现这只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仿佛,在那一刻,女孩儿的眼里,只有,少年一个人。 少年怔凝了一瞬,神色坚定,将手伸入腰间,拿出三只飞镖,急射洞口的一名受伤的黑衣人,黑衣人疾闪侧身,堪堪躲过,不料又有三只飞镖急行而至,黑衣人急忙矮身,躲开了身体要害部位,肩头却结实的挨了一下,只听“扑” 的一声,血线喷射岩壁之上,如一朵朵嗜血的彼岸花,绽放在幽冥之都。 静默对峙多时,狼群早就不耐,这些血如同催命符一般,只见其中一条健硕的灰狼一声低吼,狼群聚集,声声低吼,逐渐向洞口的众人推进,狼眼里折射着幽幽的绿光。 东护法面色不变,心中却一惊,嘴上喊喝:“锦衣卫竟然不做鹰犬,改做保镖护院了,不会看上小丫头回去做小吧?我现在就成全你,让你黄泉路上做个风流鬼。” 大手一挥,黑衣人将仅剩的三只火把挥舞,与狼群战在一处。 一时间,血肉横飞,唉嚎满布,燕喃心怵的转过头,不忍观看。 少年将手伸入胸口,拿出两包药粉,其中一包药粉递给燕喃,示意她均匀洒在身上。 少年眼色深遂如海,冰冷寒冽,抽出绣春刀,气质清癯,湛然若神,转头坚定的看着女孩儿道:“怕吗?” 女孩儿心如擂鼓,面色苍白,看着少年冷冽坚定的眼,心情竟莫名平静了下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右手紧紧握住少年的左手。 石梁下的空地上,狼群所剩无几,只有狼王和三条母狼支撑着护着几条小狼。 少年将女孩儿揽入怀中,轻点石梁,在石壁上借了几次力,安然的落在矿洞边。 燕喃定睛一瞧,原来,少年每隔丈余就在石壁上挖了个脚掌大的深窝,用以借力跃到七八丈高的石梁上。 见二人跃下,三名黑衣人围将上来,杨锡在腰间一摸,竟摸出一把匕首,递给燕喃。 黑衣人扬刀砍杀来,燕喃吓的大叫着,紧抱着头闪到石壁一边,黑衣人嘴角轻挑,不屑的转身,齐齐向少年进招。 少年招式精煁,却有些迟缓,应该是伤势所致。 饶是如此,仍咬紧牙关,与三名黑衣人堪堪打成平手。 另一侧,东护法与狼王及三条成年母狼对决,虽然难舍难分,但却是处于上风,看形势,不久就会取胜。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一章 果然腹黑的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心焦如焚,如果武功最高的东护法再加入战团,少年败了,自己也难逃一死,眼睛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办法。 品书网 www.vodTw.com低头看向脚下,一堆堆的动物残骸,在火把晃动的光线下,悠悠地泛着森森的光。 燕喃忍着厌恶和恐惧,小心翼翼的用袖摆包了手掌,挑起一块长长的腿骨,深吸一口气,对着围困杨锡的黑衣人大叫道:“看暗器--雾里看花” 。 只见一条白灿灿的物事横飞而至,黑衣人忙矮身躲闪,其中一个躲闪不及竟被刮蹭到了手臂,吓得一声惊呼,待看清是什么物事时,气得七窃生烟,气急的要向燕喃砍杀来,杨锡一皱眉,长刀一挑,阻断黑衣人的去路,几人再次缠斗。 已经尝到甜头的燕喃又怎会放弃,髋骨、趾骨、掌骨,凡是拿得起来的骨头,高喊着“漫天花雨” 、“绵里藏针” .....无数的骨头如飘泊大雨、披头盖脸的砸向黑衣人,黑衣人叫苦不喋,招势和阵法一团乱,险像环生。 燕喃更是砸的兴起,只是力道渐弱,砸到几个成年人身上,只仿佛被蚊虫咬,被冰雹砸,疼则疼矣,却无甚大碍,黑衣人逐渐稳定心神,不再理会燕喃所谓的各种绝妙暗器。 燕喃轻喘了口气,嘴里不停的喊着暗器招式,左手不停地扔着一些烂骨头,右手则悄悄握紧杨锡给的匕首,瞄准相对远一些的黑衣人,“小梁飞刀” 凌厉飞出……黑衣人以为还是一些烂骨头,竟不闪不避,专注着与杨锡对战,只听“扑” 的一声,飞刀正中后腰,血汩汩流出,黑衣人眼睛睁得似铜铃,手指着小女孩儿,步履踉跄,拖着长剑向燕喃而来……燕喃急忙后退,手刚要伸向大腿上的春风匕,只见黑衣人如铁柱般的轰然倒地,眼睛不甘的瞪得溜圆,手指不甘的指着女孩儿,口形似在喊“卑鄙” ,便再也不动了。 燕喃摸了摸鼻子,也许这就叫做“死不瞑目” ? 其他黑衣人目睹了同伙的惨死,怕燕喃如法炮制,不敢掉以轻心,凡是扔过来的东西必凝神对待,分散了相当大的注意力,杨锡逐渐处于上风。 再看燕喃这头儿,用手轻车熟路的捞着一颗又一颗的骨头,眼睛却盯着战圈中的几人,眼睛转动着想着办法。 这时,手不自觉捞到了一个相对较大的圆圆的骨头,燕喃狐疑的拿到眼前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的骷髅,两只黑洞洞的眼洞里却发着一丝幽幽的精光,正盯着自己。 一人一骷髅,两两相望,但见骷髅里一动,吱的一声窜出一只老鼠,嗖的一声不见了踪迹,本来吓得作不得声的燕喃,登时神经崩溃,一声尖叫冲口而出,直达云霄,震得黑衣人忙捂耳朵……杨锡的耐性却高于几人,当先反映过来直接取了其中一人性命。 又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只余一名黑衣人,杨锡明显处于上风,东护法焦急的手上加力,狼王一声惨嚎,气绝而亡。 见十几名衷心的手下,因为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最后仅余一人,东护法虎目如裂,眼睛血红,撇下杨锡,持剑直奔燕喃而来,杨锡急欲上前搭救,剩余的一名黑衣人抛剑来刺,被杨锡回手用绣春刀撞飞。 黑衣人红了眼,双臂一张,将杨锡从后面抱住,用口紧咬住杨锡的腰眼儿,少年气急的回首就是一拳,黑衣人不松反紧,杨锡眉头紧锁,见东护法持剑刺向燕喃的咽喉,遂将全身的内力注入绣春刀,绣春刀飞出,直直的射向东护法,东护法因愤恨燕喃,也用了十成十的内力,本就脆弱的一剑一刀在空中相撞,发出刺耳的轰鸣,双双断裂,落入地面的尘埃里。 再看杨锡,对身后紧抱自己的黑衣人,拳头似一把铜锤,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要命,笃笃的拳头声,在静谧的暗夜山洞里,愈加的鬼气森森,直到黑衣人肉如糜、血如水、脑汁涌,被东护法紧勒住脖颈儿的燕喃,看着竟忘记了自己的危险,连连做呕。 东护法加大手上勒燕喃的力度,对脱身后,捡起另一把剑的杨锡道:“这个小丫头让你几次三翻舍命相救,现在谈个条件,她活命,放我走。” 杨锡不为所动,阴冷如冰,手持长剑一步一步的靠前。 东护法神情一紧,厉声说道:“你别上前,她怎么说也是五品官员的嫡小姐,伤了她,你就不怕御史们奏你一本吗?” 杨锡面色无波,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道:“在救下她博个虚名和捉住你建功立业之间,你说我会选哪个?用一个五品家的小姐换一个蓝玉教的大护法,圣上会选哪个?在惹圣上震怒和歌功讼德之间,御史们会选哪个?在为国尽忠和保一个不值钱的女儿之间,骆家会选哪个?她死了,是皆大欢喜的局面,甚至,蓝玉教少主蓝灭天也会感激我的,除了你。” 东护法面如死灰,甚至看到自己和手里的人质悲惨的倒在血泊里的影像,没有人同情,只有人欢喜。 燕喃则气得嘴唇哆索,虽然明知道少年可能是激将法,但听着怎么这么阴险无情呢? 三翻两次的要弃自己于不故,自己没看错,他,果然是个腹黑的。 随着杨锡一步步接近,东护法脸色闪现一丝慌张,心下正焦虑的想着办法,突然脚趾被踩得一痛,随之腹部被手肘一顶,手臂随之被扯,一扯没扯动,女孩儿像一条泥鳅一样跃开几步,没容喘息功夫,又欺身而至,长腿一个侧踢,砸在护法的头部,护法在迷迷糊糊间,只觉喉部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顶在咽部。 眼前,女孩儿脸色如水,阴云密布。 不知是被杨锡的话气的,还是因为眼前的局势紧张的。 在杨锡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燕喃则除了听这些话生气以外,更气自己身单力薄,连防狼术都大打折扣,将自己的命运交到脸如棺材板一样的腹黑男手里。 杨锡扫过小女孩儿不娱的脸色,蓦的头中一道精光闪过,却为时己晚,只见东护法脸上己是乌黑一片,回天乏术了。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二章 你来了真好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紧张的逃亡和惊吓后,神经紧繃的燕喃颓废的躺在矿洞里,看着满眼的尸体,有狼群的、有人类的,有残破的、有灰败的,都没有了生命迹像,如同世界末日。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洞中的一角,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嗷嗷的悲鸣着,悲怆的神情,如同几月前的燕喃,无助,寂寞、无奈。 燕喃蹲起身子,将手禁不住伸向小狼,其中一只小狼张嘴就是一口,手腕汩汩的血流了出来,燕喃嘴角轻挑,竟痴痴的笑了,眼泪却如绝堤的坝口,绵绵不绝。 少年将如疯颠的女孩儿扯到壁角,回到洞中央,长剑一挑,只三两下,几条小狼来不及呜咽,就没有了声息。 燕喃怔怔的看着抽动的小狼,和先前的死去的人一样,痛苦挣扎,却又挣不脱命定的结局。 燕喃久久无语,寻思着自己难道也如同这小狼一样,纵是再挣扎,也会被这个腐朽的时代扼住咽喉,不能喘息。 燕喃醒过神来,见少年用力扯着身上的白色中衣,中衣被扯得条条绥绥,如现代的破拖布,在空中飘飘荡荡,上面,脏乱污浊、血迹斑斑,扯下布条,少年赤露的腰眼处,一排明显的血齿牙印、向外翻转,燕喃不禁苦笑道:“咱们俩还真是同命相连呢,我被狼咬,你被人咬,真是殊途同归。不知道会不会患上狂犬病。” 一提“犬” 字,二人脸色俱是一白,原本还有两条狗,二人一直疲于打斗,都忘了狗的存在,相视一望,明显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燕喃抢过布条,快速的包扎好少年腰上的伤以及胸口裂开的伤。 看着少年被自己绑得如同木乃衣一样的上身,燕喃不禁嫣然,拾起少年的血渍斑斑的外衣,又嫌弃的丢在一旁,看到一地的黑衣人,眼睛蓦的一亮,看到已经被少年截去了头的东护法,不禁一个寒噤,选了两个相对完整一些的黑衣人,上手利落的开始扒着衣服,黑色皂衣、皂裤、皂靴,连蒙面头巾也没有放过,将其中一套扔给少年,自己则利落的脱掉已被泥染得看不出颜色的褙子、裙子,只余里面的中衣,将刺客的衣服一骨脑的套在自己身上。 看女孩儿只着中衣中裤,腿上套着一个奇怪的匕首套,勒得双腿更加修长曼妙,少年满面通红,忙转过身去,硬着头皮,换着自己的衣服。 换完后,又扔了一包药末给燕喃,燕喃心领神会的洒在衣上各处。 换了几双鞋,结果还是大上不少,只好将自己的褙子用刀划成碎条 ,包住受伤的脚掌,填充在宽大的皂靴里,横踢了两下,感觉不会像先前的绣花鞋一样惹祸,才站起身来,向同样换装完毕的少年一拱手,夹着嗓子道:“蓝老七,护法己惨死锦衣卫鹰犬之手,你我二人赶紧报仇去吧。” 嘶哑的声音,竟有七分相像。 说完,当先向洞口行去。 少年看着前边女孩身上肥大的如同裙摆的黑色衣衫,嘴角出现了可疑的弧度,跟随着女孩儿的步伐向洞外行去,走到洞口,从衣服里摸出一把火折子,向洞中衣服堆里一扔,火光升腾,走出几十步后,竟还能闻到焦糊的尸体味儿。 正向树林外侧走,前方又是十几个黑衣人,见到二人,焦急的问道:“东护法呢?” 燕喃紧张的紧了紧嗓子,故意悲伤道:“护法他,他,他……” 似悲痛的用手指着冒着烟的山洞。 黑衣人不疑有他,其中一个小头目指挥道:“给我搜,完不成任务,西护法不会饶了我们的,给护法发信号。” 众人向四周散开呈放射状搜查。 临分开前,一条狗狐疑的嗅了嗅,低哼一声,燕喃一只手紧握杨锡的手,另一只手紧按着匕首,不一刻,狗儿又狂叫着向山洞方向奔去,二人轻吐出一口气,佯装搜察的向城门口聚集,只盼着快快亮天。 城门口再次遥遥相望,二人警惕的躲在护城河外一边的草丛里,只等城门一开,第一拨进城。 东方己呈鱼肚白,燕喃只感觉口干舌燥,身上发冷,再看杨锡,亦是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燕喃知道,这是伤口发炎了,打斗中强打精神硬撑,当危险暂时远离,病来如山倒,压倒了精神最后一根稻草。 燕喃眼睛迷糊中盯着城门,头一次感觉时间竟如此的漫长。 身后稀稀索索,有人靠近,燕喃回过头去,只见七八名黑衣人和两条狗急速而来,黑布下的眼睛中竟看到了狰狞,似暗夜里窥伺的夜叉,让人胆战。 燕喃强撑着站起身体,将春风匕立于胸前,只是,手似乎己经完全使不出力气。 伸腿、挥匕,在强撑着割破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后,燕喃轰然向后倒去,看着乌蒙蒙的天,眼睛亮得吓人,心中有个声音在低吟:就这样吧,也许死后,又穿越回了那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梁燕喃,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爸妈、陈淮;而不是这个随时一命呜呼、唯唯诺诺的骆冰卿,充斥着血淋淋的统治与杀戮。 长剑已抵在了燕喃的小腹上,甚至能听见破肉的割裂声,小女孩儿的唇扯开一条解脱的微笑,在朝霞的映称下,翌翌生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扑” 的一声巨响,黑衣人轰然栽倒,女孩儿也随之颓然倒下,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将燕喃揽入怀中,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呈现在面前,少年没有了往日的微笑,带着满满的自责,和,对燕喃不反抗的不赞同,饶是如此,燕喃却觉得,他还是那个没有武功但很会打架、没有内力但很会爬墙的温润美少年,少年的脸有一丝模糊,像救世主的万道霞光,燕喃不禁伸出手来,摸了摸少年的脸,带着春日的清凉,摸了摸少年的眼,带着夏日的炙热;摸了摸少年的唇,带着秋日的饱满……少年任由女孩儿摸着,直到燕喃满意的低喃:“你来了,真好。” 随即,倒在少年的怀里,呼呼睡去,甚至,打着沉重的酣声。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三章 救了你的命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感觉浑身都在抽痛,尤其是腿部和脚部,脚掌竟然不自觉的颤抖,耳朵边嘈嘈杂杂,时而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时而又变成喃喃低语声,这个声音如一直寻找着陆点的雌蚊子,在她耳朵嗡嗡不停的作响,弄得燕喃心烦意乱。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喃觉得这种情境似曾相识,如同自己刚刚穿越到骆家,难道自己被黑衣人杀了,又穿越了? 有了“经验” 的燕喃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发飙,而是偷偷将眼睛欠开一条缝隙,令她高兴的是,印入眼帘的还是骆马氏那张桃花带雨的脸,燕喃彻底张开眼睛,低呼一声:“母亲。” 一声称呼过后,如燕喃所料,骆马氏立马擦干眼泪,正襟危坐,又恢复到那个一脸肃然的当家主母姿态,只是,怎么看怎么外强中干、虚张声势。 想到骆少谦的严厉家法,燕喃身体不由一抖,轻声说道:“母亲,这次彻夜未归,真的不怪我,父亲,没说动家法吧?” 骆马氏终于如一个母亲一样的用手摸了摸燕喃的小脸蛋,安慰道:“沐小将军救你回来后,同老爷谈了小半个时辰,沐小将军走后,老爷下令禁谈此事。” 燕喃轻舒一口气,既然“禁谈此事” ,那就不会惩罚了。 听骆马氏提到沐小将军,思想有些回笼,想到自己与杨锡一天一夜分秒必争的奔逃,又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沐斌的从天而降,能活下来还真是艰难,随即,利剑的光影、狰狞的双眼、满地的残驱、涌流的**,这些不堪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燕喃脸色瞬时苍白,手心浸汗,自己,杀人了,而且,杀的还不仅是一个人。 骆马氏刚走,影儿便拿着药盒进来,眼睛哭肿,竟然仅余下了一条缝隙,掀开燕喃的中裤,腿部长长的剑痕因凌晨上药,有些封口,脚掌却惨不忍睹,裂口无数,擦上药,就如同被成百万千条小虫啃咬。 影儿边擦着药边哽咽道:“小姐,都是奴婢不好,让你险些被人牙子掳去,奴婢万死不能赎罪。” 燕喃安慰的拍了拍影儿的后背,影儿痛得嘶的一声,燕喃狐疑,影儿却挣脱着跪在地上。 燕喃心下一片荒凉,自己的每一次犯错,都会牵连影儿受过,可是,自己真的要妥协,如同其他官家小姐一样,学着琴棋书画,及笄后,找一个形同朽木的人家,为生儿子人老珠黄,再与年轻的小妾争风吃醋吗? 只是,那样的骆冰卿还是梁燕喃吗? 女孩儿抬起头,荒凉的眼色己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坚不摧的信念:我不是骆冰卿,我是梁燕喃,我要的,只有自由,亲情、友情,甚至爱情,一切的一切,都阻挡不了我的步伐。 让影儿将斜挎包拿来,尽数倒出,里面,有准备利用端午节变卖的易春风送的珠宝,除了少了一只打斗时用作障眼法的玉镯和一包准备拿到梁氏一品楼的调味干料,其他竟完好无损。 让影儿妥善藏好,一切只有等伤好再做打算。 燕喃身上都是外伤,没有几天,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只是,手腕上、小腿上,留下了细细的一条疤痕线,郎中再三保证,过这个夏天之后,除了手腕处,其他地方的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影儿却摸着疤痕悲情伤怀了半天,圈着燕喃,死活不让出屋半步,就差没剖腹自杀、以死谢罪了。 燕喃则无所谓笑笑,在这个封建的古代,有没有疤痕又有何区别,天气转热了,又不能剪板寸、穿吊带、穿“皮袜” ,真怀念几个月前恣意嚣张的时代啊。 短短一周的时间,燕喃觉得自己就要被捂得头上长出蘑菇了,无奈,谎称自己想吃蛋糕,支使着影儿去伙房做,影儿走后没多久,又说祖母咳的厉害,让骆马氏新买给自己的丫环柳儿出府去买川贝和梨子,将二人支走,燕喃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还是要监视自己的行动,总之,除了影儿,骆少谦让骆马氏又给自己买了个丫头,唤做柳儿,比影儿年纪大两岁,长相普通,身子粗壮,性格耿直,据说还会些拳脚功夫。 燕喃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头一次站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做着运动,清瘦弱小的身子如一只可爱的精灵,在和风煦日里,飘飘荡荡。 热身运动做得兴起的燕喃逐渐加大力度,横踢、侧踢、回旋踢,舞得虎虎生风、飒爽英姿,一转身,却被吓得险些栽在地上,一脸惊愕的看着立于墙角的少年,少年冷面冷气的立于墙壁处,无风,无波,只是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女孩儿,清风吹过,留下特殊的淡淡的中药味道。 燕喃翻了个白眼,强自镇定的站直险些栽倒的身体,轻盈的坐到秋千上,俏皮的荡来荡去。 二人谁也不说话,就像是这个院子里,本就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 燕喃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静寂,停下秋千,微皱眉头,对少年说:“‘杨经理’,你是来练冷气功的,还是来打棺材板的?” (回来后,听骆马氏说,杨锡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六品经历,燕喃当时差点笑岔气,杨锡竟然是个“经理” ,那皇帝岂不成了“董事长” ? )少年用眼睛一瞟燕喃,坐到院子里的一个石台上,回道:“我救了你的命。” 燕喃摇着打结的脑袋,实在想不出少年的目的,中规中矩,低身一礼道:“我知道,但是你也知道,骆府穷得很,我,也穷得很,出于礼节,骆府会送你些薄礼答谢,我,就在此以礼谢过。” 少年脸色一黑道:“我救的是,你的命。” 燕喃撇撇嘴,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少年脸色一沉,迟疑道:“你抱了我,不止一次。” 燕喃只感觉大脑有些短路,前些天,只因被看了脚丫子,就跳出个硬要娶一妻一妾的表哥马竣,现在自己不仅被看了脚丫子,貌似又缠又抱的,按古人的死脑筋,自己貌似可以嫁他一百次了。 本书来自 第五十四章 以身相许?!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无语的摇了摇头道:“那个,‘杨经理’,你不会是让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救命之恩除了以身相许,我看不如‘来世当牛做马’,如果您不需要牛马,当阿猫、阿狗也成啊。品书网 www.vodtw.com” 见杨锡仍一股执扭的模样,燕喃眼珠一转,扬起天真的小脸道:“‘杨经理’,母亲告诉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被你抱了,是不是就会生小宝宝了,我现在没有小宝宝,那就是,你我没有授受不亲啊。” 杨锡一向没有表情的棺材脸呈现出了一层阴阴的雾气,让人看不分明。 燕喃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个杨锡还真是自带制冷系统,大热天不用空调。 秉承着装伤冲愣、一赖到底的策略,适逢影儿拿了做好的蛋糕回来,燕喃讪笑着将其中一盘子递给杨锡道:“‘杨经理’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个蛋糕是骆家独门密方,大人随吃随做。” 杨锡阴沉着脸,在燕喃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翻脸的情况下,少年竟真的接过盘子,翻墙而去,留下错愕的影儿和胆战的燕喃,少年,浑身散发着冷气,让人不由生也一种阴寒。 影儿疑惑的放下蛋糕,看着杨锡愤而离去的方向,狐疑的问:“小姐的救命恩人不是沐将军吗?怎么又变成杨经历大人了?” 燕喃爽利的拿起一块糕点,似一只鼹鼠似的吃得嘴巴鼓鼓的,傲娇的含糊说道:“你家小姐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娇羞可人、人见人爱,车见车栽,花见花开,上赶着救我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络绎不绝,各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似潘安、才比子健……宇宙洪荒之一品爱豆……” “哦,真没想到,骆小姐还这么受欢迎呢!” 一道戏谑的男声出现在燕喃的身后,燕喃回过头来,见到面如朗月的少年,心中不住唉叹,自己的安全还真是堪忧,有内力的来去无踪,没有内力的翩若惊鸿,也太拿梁燕喃这个元武道黑带高手不当回事了。 沐斌好不闲适的坐在先前杨锡坐过的石台上,骨结分明的手,轻轻摸了摸脸,又碰了碰薄唇,精致的容颜,带着一种温暖,一种不驯,一种倾世风采。 燕喃头上一阵乌鸦飞过,少年,这个动作,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几天前,自己被救时,完完全全的吃了少年的豆腐,貌似还吃干抹净。 用手擦了擦疑似流出来的口水,燕喃傲娇的再次坐到秋千上,脸色无波的对着少年道:“你也是来让我以身相许的?” 少年眼睛一弯,如午夜的星空,翌翌生辉,对影儿轻摆了摆手,影儿心领神会的进屋去倒茶。 “本将军和杨经历的喜好又不同,为什么要娶你?” 燕喃语气一滞,不服输的性格让自己斗志昂扬,一挺腰背,坚定道:“我抱了你。” “哦,你抱了我......我小时候,有两个奶娘,换过十几个丫环......抱过我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一百。” 燕喃感觉脑袋彻底炸裂了,怎么和刚才杨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先前是杨锡逼自己嫁给他,现在,怎么像是自己逼着沐斌娶自己,对方还一付嫌弃的表情? “那你来干什么?” 燕喃不耐烦道。 少年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女孩儿赌气道:“要钱没有,要人一个。” “我施恩不求报。”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我的命很值钱。” “既然,骆姑娘一定知恩图报,那就给我这些回报吧。” 少年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 燕喃心中懊悔不矣,实不该和一块“木头” 沤气,结果被人挟恩要挟,狮子大开口,要出天价---百两银子。 正想如何挽回时,却听少年浩然正气道:“乐善好施、乐于助人是我辈中人义不容辞之责,如此让骆姑娘心中挂怀,实属不该,骆姑娘就给我一文钱好了。” 燕喃气结,自己的小命儿只值一个铜板、一文钱? 沐斌前脚走,燕喃就迫不及待的试了起来,大小正合适。 这是沐斌新打造的暗器腰带,应该是新硝制的,上面还有浓浓的皮子味儿,卡口里,满满的摆了几十只四梭镖,四棱镖较寻常武人用的要轻巧,每只都森森的冒着寒光,另有一只长长的匕首卡口,里面放了一把匕首,抽出来看,正是燕喃丢失的春风匕,本来以为在打斗中丢失,原来是让这只“木头” 拿走了,还细心的打造了卡孔,比放在腿上方便多了。 “小姐,奴婢实在不解,你怎么用几个铜板,就报了沐将军的救命之恩了,还让沐将军全部用来买茶喝?” 影儿眨着忽闪闪的大眼睛,不解的问燕喃。 燕喃看了看从院子里重新被端进屋子里的茶盏,又看了看影儿,和风细雨道:“影儿,你,知道自己是谁的丫环吗?” 影儿不解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燕喃郑重的接着问道:“那,刚才,我让你给‘木头’倒茶了吗?” 影儿懵懂的思考着小姐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什么错误。 可是还是没有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这么小气,不给救命恩人喝茶。 燕喃则己经不再理会影儿,自言自语道:“不过也好,连三个铜板板都赚回来了。” 说完,将一文钱扔到影儿手里,嗔怪道:“接着,‘木头’打赏你的,省得他下次说我贪他的小便宜。” 燕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念着:愤怒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省钱是王道。 念叨完,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将钱袋子拿了出来,挑挑捡捡,从中拿出来三个铜板,像一个施舍者似的傲娇道:“沐将军,第一次,你帮我入府,第二次,你救我出秦淮河;第三次,你救我进城,一共三次,三枚铜钱,你可收好了。” 影儿有些懵登的看着交换铜钱的二人,将茶盏和茶杯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刚要请沐斌喝,燕喃却一摆手道:“影儿,茶寥里,最普通的一壶茶也要八枚铜钱,沐将军要不起的。” 沐斌却不在乎的在燕喃怒视的目光中倒了一杯茶,喝得“啧啧” 做响,将铜钱一枚一枚的摆在桌子上道:“帮骆小姐在骆大人面前说情,让骆小姐免受盘问和责难之苦,要一枚铜钱,给你太医开的药膏,防止腿上留疤,也要一枚铜钱,这盏茶我只喝一半,付一半钱,四文钱,还余一文钱,打赏影儿了。” 见燕喃一脸便秘的表情,笑道:“骆姑娘,帐算完了,欠我的东西该还了吧?” 燕喃知道对方说的是暗器腰带的事儿,想到沐斌骗自己抓内奸的谎言,气又蹭蹭的往上拱,没好气的说:“没有了,被刺客拿走了。” “不知道拿这个,能不能让‘刺客’乖乖还回来呢?” 燕喃开心的笑了,让影儿将腰带拿出来,双手恭敬的还给沐斌,沐斌走时,还春风化雨的一脸堆笑,就像是,像是一个迎客的老鸨子,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就差没挥舞着手帕说“再来啊……” 本书来自 第五十五章 出门看皇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斌前脚走,燕喃就迫不及待的试了起来,大小正合适。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这是沐斌新打造的暗器腰带,应该是新硝制的,上面还有浓浓的皮子味儿,卡口里,满满的摆了几十只四梭镖,四棱镖较寻常武人用的要轻巧,每只都森森的冒着寒光,另有一只长长的匕首卡口,里面放了一把匕首,抽出来看,正是燕喃丢失的春风匕,本来以为在打斗中丢失,原来是让这只“木头” 拿走了,还细心的打造了卡孔,比放在腿上方便多了。 “小姐,奴婢实在不解,你怎么用几个铜板,就报了沐将军的救命之恩了,还让沐将军全部用来买茶喝?” 影儿眨着忽闪闪的大眼睛,不解的问燕喃。 燕喃看了看从院子里重新被端进屋子里的茶盏,又看了看影儿,和风细雨道:“影儿,你,知道自己是谁的丫环吗?” 影儿不解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燕喃郑重的接着问道:“那,刚才,我让你给‘木头’倒茶了吗?” 影儿懵懂的思考着小姐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什么错误。 可是还是没有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这么小气,不给救命恩人喝茶。 燕喃则己经不再看一脸窘迫的影儿,自言自语道:“不过也好,连三个铜板板都赚回来了。” 说完,将一文钱扔到影儿手里,嗔怪道:“接着,‘木头’打赏你的,省得他下次说我贪他的小便宜。” ......从老鼠洞里掏出小林子按自己要求准备的东西,燕喃呵呵的笑了,看面部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种阴险的味道。 不一会儿,柳儿和影儿就倒在燕喃的床塌上呼呼大睡,头上,蒙着厚厚的被。 燕喃则从里面掉上门栓,从窗户跳了出来。 正午的阳光正酣,照得人身上暖暖的,竟有丝丝的闷热。 骆府和胡府中间的小巷子里,如往常一样的静寂,只听得呼呼的清风,吹着胡府墙头如秃顶的柳树。 一阵轻脆的锁声响起,一个细小的身子探到巷子里,见四下无人,从外侧又将侧门锁住,露出满意的笑,整了整身上崭新的小厮衣裳,大步流星向巷子外走去。 小厮前脚刚走出没有几步,胡府的侧门“吧嗒” 一声落下,一只浑圆的身体探了出来,刚要锁住侧门,眸光瞧见巷子前面的瘦小小厮背影,想起沐斌查明,皮带是一个小厮模样的蟊贼所盗,东西追回,人却已经跑了,本来不甚灵光的大脑突然醒悟,顾不上锁门就追了上来,本来臃肿的身体竟然也分外的灵活。 燕喃左转右转,左右看无人注意到自己,转入了一家当铺,不一会儿,就心满意足的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 胡穜气得一跺脚,感叹:还真是个蟊贼,上这儿来销赃来了。 随即胡穜却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暗想:“小蟊贼偷的一定是骆家的珠宝,让骆风、骆云眼高于顶,瞧不起本少爷,尤其那个骆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和自己抢陈伽笙……” 前面的小厮脚程很快,专门找小胡同走,三绕两绕,再转过一条巷子,胡穜只觉眼前一闪,景像和脂粉气息竟如此的熟悉,几个身着纱裙的女子懒散的坐在门口,一个脸上涂满了香粉的婆娘远远见到胡穜,就扭动着腰肢直奔而来,唾液飞扬道:“胡公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菊红可是盼您盼得望眼欲穿啊。” 燕喃询声一望,见是胡穜尾随自己而来,被几个腰肢如蛇的女人缠绕着。 心中暗骂了一声,出门没看皇历,遇到这个混不吝。 忙低垂眼睑,前方二十米处,就是凤仙楼,这条巷子里,比较大的生意就是几家青楼和凤仙楼,凤仙楼己过饭时,自己进去恐怕很快曝露凤仙楼与自己的关系,心思斗转,后退了两步,也迈步进了红楼。 楼廊处,一见如此俊俏的小厮,一个身材有些丰满的女人一挥红色帕子,忙迎了上来,笑道:“哟,这么俊俏的小哥,也来找姑娘啊,让大姐来侍候侍候你?” 轻声浪笑,脸上粉沫飞扬,眼尾笑纹拢起,如山丘沟壑。 燕喃一阵心颤,忙一闪身躲开,粗着嗓子道:“大娘,我是替我家主子来找生意的,只要小姐,不要大娘。” 说完,引起旁边一个翠绿色衣裙的女子低笑。 一听是选人的,翠绿色衣裙女子忙上前道:“小哥,你随我来,我引你去见红二姑娘。” 红楼原本是个不起眼的青楼,三年前换了主家,隐隐有赶超其他青楼的驾势,主家是谁不得而知,三个管事却是赫赫有名,红大姑娘头戴面纱,歌舞曲艺堪称一绝,没有人见其庐山真面目,只知红楼每晚上演的曲牌舞蹈等都是红大姑娘负责编排;红二姑娘美色过人,传言尤擅媚术,床上功夫甚是了得,八十老翁见到都能金枪不倒,非达官贵人不能成为入募之宾,红楼的买人、赎身等生意都是通过红二姑娘之手;红三姑娘只听其名,未见其人,只听说擅长数术,红楼的花销用度都是由其掌管。 现在,因说是买人,女子引燕喃要见的,就是红二姑娘。 随着女子走进红楼主楼,主楼内,三层贯通,正中是一个高高的红色厅台,应该是表演台,表演时,三层楼可同时观看。 厅台前,是一色红木圆桌几案,琉璃杯盏,透着奢侈贵气,因为是白日,竟多了一种静谧,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错离感。 厅台两侧,是两道宽敞的向上楼梯,楼梯红毯铺就,红木扶手,上悬无数只大红灯笼。 被女子引上二楼,二楼是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房门外,挂着一只只如‘柳红’、‘梅红’、“桃红” 的名牌,名牌里都带着个‘红’字,二人经过,偶尔会听闻某个屋里传出的交欢的喘息轻吟,嗅见弥漫着靡烂的欢爱气息,女子挟揄的瞧着燕喃,果见燕喃脸色红通一片,如一朵红霞,甚是好看。 走到紧内侧的一个房间,打开门,女子通报了一声,房门打开,女子示意燕喃进去,自己先行离开。 这是一间布满纱帐的房间,粉色的纱帐,层层叠叠,环环绕绕,影影绰绰,屋子里,还充斥着潮气和滴嗒的声音,燕喃判断,这个屋子应该有套间,极有可能开辟了浴房。 本书来自 第五十六章 胡穜被调戏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定下心神,目光环绕,找了半天,燕喃才找到女子所处的方位,女子侧卧在一座软塌上,塌上纱灯如豆,昏黄迷幻,纱帐缦缦,映着女子玲珑的曲线,若有若无,好不诱惑。 品书网 www.vodTw.com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一丝一缕,有些像兰花的淡香,又有些像牡丹的浓香,燕喃贪婪的吸着,小腹突然一阵**发热,燕喃立时警觉,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儿,让自己灵台保持清醒。 一只玉足从帐子里伸出来,脚尖绷着,纤细白晰;紧接着,是一条如丝般光滑的美腿,腿上水滴细密,晶莹剔透;帐帘轻起,女子只着一层粉纱站在塌前,长发披散,直到腰间,逆光下,女子纱下的侗体若隐若现,长发隐约闪着一丝星光,这是一具即青春、又成熟的娇躯,令人血脉贲张,欲望如洪。 燕喃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身处这个环境,见到如此人间尤物,怕是都会引发出最原始的愿望,想得发狂。 只可惜,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是燕喃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见到燕喃的淡然,女子很是惊讶,一撩纱摆,坐在一张上面铺着纱的桌前,清音悦耳道:“小哥倒有过人之处,见到我红二姑娘,还能这么淡定的人,至今还未有第二人。” 轻抬柔荑,仪态优雅的倒了两盏茶,不等燕喃开口,自己先行喝一杯,挑眉看了看燕喃。 燕喃轻轻一笑,爽气的拿起面前的茶,牛饮而尽,纱帐浮动,一丝光线照在燕喃的脸上,光晕摇曳,竟有一丝令人折服的神采。 女子轻掩红唇,笑得如风铃叮咚脆响,甚是好听:“小哥倒是有趣,闻出了媚骨香,却不担心茶里也被下了吗?” 燕喃红着脸,憨笑着看着红二姑娘道:“红二姑娘,奴才只是个黄口孩童,而且还是个粗鄙下人,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哪天要是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今日,从红二姑娘这里品尝到了赫赫有名的媚骨香这等贵重物事,倒是成全了奴才。” 女子掩面笑着,一挑指头,点了点燕喃的额头,痴笑道:“你倒是一个伶牙利齿的小子,胆子竟是肥得要命,即使是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今个儿奴家心情好,不防告诉你,一点子春香**,对你这个不知情为何物、不解风情的黄口小儿还真不起什么作用。说吧,替你家老爷选个什么样儿的人儿?” 燕喃心中暗骂一声,说的好听,说不起作用,怎么自己小腹发热、心速加快了呢? 身体是八岁小儿不知情为何物,但架不住咱“芯” 里是个货真价实的二十七岁大姑娘了好吗? 心思电转,将头上的六角小厮帽一摘,一头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在红二姑娘怔怔的神色中,一咬牙,跪在红二姑娘身前,神色悲凄,泪儿低垂道:“红二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姨太太。我家姨太太原是一名青楼女子,蒙老爷垂怜,纳入府中,最初也是恩爱有嘉,孰料大夫人是个不容人的,使计令姨太太小产,打发出府到外宅,初时老爷故念同塌之情,后却鲜少露面,大夫人更是变本加厉,苛扣衣食用度,姨太太处境堪忧。想姨太太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红粉佳人,却落成如今形同枯槁、终日寂寞的田地,奴婢不忍,想借姨太太生辰之计留下老爷,如若生个一儿半女,姨太太的后半生也算是有了依靠。奴婢自做主张,到红二姑娘这里想办法,还望红二姑娘故念同道之情,施以援手。奴婢定当来世当牛做马以报之。” 说完重重的扣了一下头,呜咽无声,眼泪却如断了线一样滴在了地上、裙摆上,甚至滴在了红二姑娘的手背上。 红二姑娘心下一酸,倚门卖笑、含泪装欢,哪个青楼女子的命运不令人唏嘘,自己身处其境,又岂能体会不出。 身上的媚态尽失,轻轻拉起燕喃道:“你倒是个难得的丫头,奴家又能帮上什么忙,你不过是想来**药罢了,说这些个有的没的让人伤感不成?” 站起身来,到梳妆匣里拿出两个小纸包,递给燕喃道:“一包解药,一包媚骨香,切记,这是四次量,一次不可多放,会出人命的。” 燕喃接过纸包,佯装好奇的打开解药包,深深的嗅了嗅,竟然神奇的让自己心神得到镇定,只是腹部还有些余热难耐,心跳倒是恢复了正常速度。 看面前的小姑娘一脸谨慎惊惧的样子,红二姑娘不觉莞尔,用长长的指甲划过女孩儿姣好的面庞,嗔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竟开化得如此早,深谙情事,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可惜啊,可惜,若是留到红楼,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定能胜了怜红,花魁的宝座非你莫属。” 边说边啧啧感叹,一脸的可惜。 见燕喃不舒服的按着腹部,解释道:“嗅了解药,**的药效大体就能解了,只是腹部会有些不适,过两个时辰自然就好,如果配合汤泉山上的温泉水洗澡,效果会更好。” 原来如此,燕喃放下心来,伸手入怀想掏银钞,却被红二姑娘拦住,燕喃又深施一礼道:“红二姑娘虽不是武林中人,却有侠义之心;虽不是佛门中人,却有慈悲之肠。奴婢深深敬佩。奴婢厚颜,有个请求,外面胡公子是我家大夫人公子,如若看到奴婢必是生出一翻事端,还望红二姑娘成全。” 不一会儿,一个娉娉婷婷的浓妆艳抹的身材矮小女子,轻摇手帕、步履飘渺,下得楼梯,柔荑轻扶、摇曳多姿,行过楼梯中间正东张西望找人的胡穜身侧,女子嫣然一笑,脸上的粉末扑扑直掉,浓妆艳抹,看不分明。 女子暧昧的用香帕轻拂男子脸前,随后按在男子胸前,声音甜糯道:“胡公子,来看菊红姐姐吗?” 说完,不等男子回答,手儿轻拂男子的脸宠,腰肢若柳条轻摆,带着香风,一飘而过。 留下一脸懵逼被轻松调戏的胡少爷。 本书来自 第五十七章 嗜血的梦魇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红二姑娘房内,却没有了先前的温暖。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男子和两名女子从里面的套间走出,两名女子均带着面纱,男子长身而立,身材挺拔,着白色长袍,头顶绾一半髻,扎白玉发扣,其余的头发如丝滑般披于肩头,闪着湿润的光辉。 一身的温暖气息,却因男子脸上的阴霾让人心堕冰窖,胆战心惊。 男子推开窗子,倚在窗上,将正悠哉下楼还调戏了胡穜的行为一览无余,手指捏得木框透着没有血色的透明的白……回到室内,径直坐在红二姑娘的塌上,两名女子和红二姑娘同站塌前颤然而立,男子清冷一笑,从塌上的横梁处取下一条牛鞭,啧啧赞道:“红楼的生活太安逸了,安逸得让你忘了本家,忘了仇恨,幼稚到让一个八岁小丫头欺骗。” 女子脸上出奇的平静,安静的将一张贵妃塌搬到男子身前,将两条帕子折了几折,咬入口中,双臂前伸,弯身趴在塌旁的高高的扶手处,身体呈现拱桥形,白晰的侗体在纱下若隐若现。 男子却不为所动,拿起牛鞭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女子裸露的臀部上、背部上,丝毫不留情,透明的纱渗着血红的血色,如幽冥路上盛开的彼岸花,似泡沫夏日开尽的荼蘼,凄美而哀伤。 男子阴冷的声音传来:“从她进门开始,你就错误百出,第一,青楼的女子自接客的那天起,就贴‘了肚贴’或喝了绝子汤,在青楼里接客多年的妓女一夜就怀孕,就是无稽之谈,红大、红三不知道有心可缘,你的,可是我亲手贴的、亲手喂的。” “啪” 的又是一声脆响,红二姑娘疼得一抽搐,牙齿紧咬帕子,双手指甲交错,抠出了一排指甲印,形状看得竟如同一排排嗜血的齿痕。 “第二,胡穜的父亲是内阁首辅、东春阁大学士胡广,此人贪生怕死、骑墙倒戈的本事最大,为人也最是圆滑、谨慎,虽然好色,但绝不会逾越失礼,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让人诟病。 ” “啪” 的一声响,牛鞭再次落在女人的臀部,红印交错,斑斑驳驳,如此时男子狰狞扭曲的脸。 “第三,她进红楼,只是为了躲开胡穜,到现在,你还以为她是胡府的普通丫头?她,就是《逆臣录》撰写者骆少谦的嫡长女,是在刺杀行动中让我蓝玉教折损了东西护法引出红色绝杀令的骆冰卿!” 男子的声音越说越是迷乱,眼睛如嗜血一般的殷红,手臂劲力越来越大,无情的鞭笞着女人,女子紧咬下唇,双手紧握,左手手腕处,有一条陈年的疤,上面系着的,是当年,男人亲手给她缠上的青色手帕,不小心碰触到伤口处,陈年的疤,还是会隐隐的痛。 男子打累了,从怀中掏出一只手帕,手帕的图案异常熟悉,竟然是燕喃初学刺绣时绣的那条绣帕,里面包裹着的,是那只易春风哪位夫人给的、打斗中扔给东护法的玉镯,男子狠厉的将手帕和玉镯抛给身后的红三姑娘,阴冷道:“好生查查这些物事。” 三人相继而去。 红二姑娘没有动,任身体弯在那里,心却抽血一般的疼,大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蛆虫,软弱、腐败,甚至肮脏。 十年前,她,八岁,他,十一岁。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人牙子的冰冷的地窑里,当时的她,被折磨得正用瓷片自尽,血汩汩的流出,她以为,她要死了,就要见到想念的父母双亲。 愰忽中,少年打开地窑门,阳光毫不防备的直射下来,刺得双眼生疼,她睁着倔强的眼看着。 光线下,少年站立在自己面前,用一条素静的丝帕缠住自己的手腕,眼眸如天上的星,明亮而闪耀。 他递给她一块玉佩,告诉她,她的本名叫林兮妍,是洪武年间大理寺少卿林序的庶女。 少年的父亲是征虏大将军、太子太傅、凉国公蓝玉,他,是她的表哥,叫蓝成珏。 蓝家,只因皇帝要中央集权,指使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环污陷谋反,一夜倾覆,上至父母高堂,下至黄口小儿,被告发及诛连者有一公、十三侯、二伯,也包括她的父亲及全家,达一万五千人。 他找来女先生,教自己琴棋书画歌舞曲艺。 和她一起学习的,有数十名女子,其中就有如今的红大姑娘、红三姑娘,那时,她们,一个叫蓝成瑛,蓝成珏的堂妹,一个叫胡芙蓉,洪武年间宰相胡惟庸的孙女。 那时的少年,在少女的眼中,是不食烟火的谪仙。 六年前,她十二岁,他,十五岁。 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她们住的封闭的小院……当时的她,正在竹林里弹奏刚刚学的曲子《凤求凰》,竹叶瑟瑟,秋风萧萧,少年的长发随风轻摆,一抹淡绿色的丝绦摇曳在风中,飘进了不染纤尘的天空里,也飘进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 少女接过书生巾,递还给少年,少年眼眸深处有一抹晕色,温暖而柔和。 他赞许了她的琴艺,递给她一本画册,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完并学会,打开画册,她迅速的合了,脸色红得如一只露水里的樱桃,鲜红欲滴。 那是一本合欢图,里面的男女赤身露体,交相缠绕。 那时的少年,在少女的眼中,是炽热如火的情郞。 五年前,她十三岁,他,十六岁。 第三次见到他,是在气势恢宏的红楼。 当时的她,正沉浸于见到情郎的喜悦之中,灯笼如萤,晕暖的光晕里,少年的眼眸如地底的寒冰,冰冷而撤骨。 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 他要她,如一把尖刀,如一头猎豹,静静的窥探敌人,给敌人致命一击。 还是那个清冷孤傲的男儿,还是那个运筹帷幄谋算千里的谪仙样的人儿,却让她,今生都堕入了阿鼻地狱。 她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我可是你的表妹啊?” 那时,菩萨没有回答她,表哥亦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成为她无法摆脱的梦魇,终身不得救赎。 本书来自 第五十八章 谪仙亦恶魔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那一天,蓝成珏只是带着一个粗鄙的男人到她面前,男人身体结实,剔着光头,头上清晰的看到一条长长的刀疤。 她拼命的挣扎,甚至咬掉了男人的一只耳朵,抓伤了男人的下体。 少年静静的看着她,在她以为心软爱惜的时候,他清冷的手指开始解她的衣裳,手指碰触着她的肌肤,没有温暖,没有温度,更没有温情。 男子的指甲似一把开刃的刀,一寸寸划过女子吹弹可破的肤,伤至骨髓,痛彻心扉。 那一刻,两只身体交缠在一起,男子猛如禽兽,女子梨花带雨,本来应该有的洞房花烛的美好,却变成了如同嚼蜡的实践教学。 两个人,机械的动作,没有爱恋,倒像是,在交配。 那时的男子,在少女的眼中,是坠落人间的恶魔。 随后的时光里,少女变成了女人,也变成了恶魔的得力助手。 女人时常能见到男人,男人却再也没有碰过她,任她百般勾引、万种方法,她想,或许只有报了家仇,他才会关注她,才会做回他自己。 于是,她勾引已经被男子使计贬为庶民的蒋环,在欢爱之际,挑了他的手筋、脚筋,扔在无人的巷子里,被发现时,满身已经爬满了蛆虫;她探听到当年附马梅殷并非失足而死,而是当年的副指挥使、现在的都指挥使赵曦推下桥而死的,便想法透露给附马之子梅景福,引起宁国长公主极度不满,大闹明成祖朱棣,朱棣无奈杀了赵曦。 当年直接参与那场谋杀的两大主谋全部死去。 她以为,这样,总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事实证明,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男子没有住手,他告诉她,害了蓝家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还有朱姓皇朝、锦衣卫、应天府尹,甚至还有参与撰写《逆臣录》的胡广、解缙、骆少谦、马驰……仇人遍布满朝,杀之不尽……他要用这个江山为祭,世人为奠,为整个蓝家陪葬。 后来,大学士解缙被污告进了锦衣卫、应天府尹玉方惨死小妾之手,汉王处心积虑一心要谋反,与太子水火不容,无一处没有男子的手笔。 这些,还仅仅是个开始。 红二姑娘看着长长的名单,一种绝望的情绪布满了她的全身。 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在自己犯错误时,男人总是会用牛鞭惩罚自己,发泄过后是卸下伪装的静默。 渐渐的,她竟隐隐痴迷于这种惩罚,它让自己兴奋,让男子露出本性,虽然,过后是如血的心痛。 红二姑娘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不管心如何的痛,他,还是她,爱恋十年的男人,甘心第一次奉献的男人,一如十年前,如谪仙的表哥。 ……燕喃怡然自得的走出红楼,大摇大摆的进了梁氏一品楼,在燕喃出谋划策一个月时间 ,一品楼的生意竟是红火得紧,己隐隐有超过凤仙楼的趋势。 高大门扉上,两侧各写着一幅对联:上书:为名忙,为利忙,忙中偷闲,且喝一杯茶去;下书: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斟两壶酒来。 横批:一品闲人。 再看里侧,林萧如大掌柜一样,吆喝着小二哥忙上忙下,见燕喃进来,先是一怔,后一抹喜色道:“竟然是东家,今日装扮如此特别,快快楼上请。”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说道:“东家,要不您还是后院请吧,楼上雅间都被客人占上了。小二哥忙不过来,刘东家亲自到刘大人府上验货去了。” 燕喃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还是叫我小姐吧,这个东家听着好生别扭。我不多呆,就是送买凤仙楼调料的钱,告诉刘舅父,两家饭庄、两笔生意的帐目要清清楚楚,各记各的,各算各的。我教你的记帐法要尽快学会了,学得好了,生意的财务帐目全权交给你打理,我按收入给你分红,用不了多久,你就可置办下大宅子,娶漂亮媳妇鹭儿了。” 一向淡定有主见的少年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从桌子下面掏出一个帐册,有些忐忑的交给燕喃,脸色发红。 燕喃接过帐册,看到帐册首页上,竟是用自己所说的借贷记帐法,看了看借贷关系,竟有些现代记帐的样子了,只是阿拉伯数字歪歪扭扭,形同稚儿。 燕喃笑着拢了拢帐,一个月时间,竟然有了十几万贯的收入,按燕喃的提议,又全部投入用做收购凤仙楼的调料了,两下周转,竟让凤仙楼也度过了难关。 骆府也有了不少的分红。 燕喃如一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远远高于自己的少年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有进步。” 林萧像一个被先生夸赞的学生,脸现自豪之色,丝毫没有因对方是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儿而不堪。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林萧拉着小女孩行至伙房旁边的储备间,低声说道:“小姐,昨日有人来询问代理一品锅生意,本意是想拿下各州府全部代理,刘东家想问问您的意思。” 燕喃眉头一皱,心下有种被收购、吞并的不喜之感,不悦问道:“什么人?” “来人是苏州府的,举止豪奢,自称姓陈,问及产业,说是家里祖上是出海交易,因遇东倭海盗,不得矣转行来做。” “东倭海盗?刘东家什么意思?” 有一丝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燕喃想抓住却又没抓住。 “刘东家很高兴,说是给一家做也不错,省心还赚钱,不过还没有最后做主,说是问过小姐再决定。” 燕喃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是摇了摇头:“告诉刘东家,除了应天府和顺天府,其他各州郡可以破例让他选择。只给他两个州的代理。” 应天府,是现在燕喃所处的金陵城所在地;顺天府,是燕京所在地,也是明朝后期的京城。 燕喃不记得明朝是哪一年迁都的,后来和骆云聊天的时候,听说朱棣当年受封于燕京称燕王,对燕京很有感情,每次北征必到燕京驻扎,太子朱高炽也常常驻守燕京,燕喃有种预感,迁都一定是朱棣任期的事儿。 这两块风水宝地,燕喃打死也不会放弃的。 至于只给陈家两个州的代理,燕喃只是避免“小股东” 做大,欺负甚至吞掉自己这个“大股东” 而矣。 本书来自 第五十九章 辣手惩胡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林萧爽利的答应着,见燕喃不想等刘昌,讷讷的叫了声“小姐” ,脸色红红的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燕喃道:“小姐,这是用属下用刚发的工钱买的。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燕喃挟揄的一笑道:“哦,原来,小林子是知恩图报之人,发了工钱就给我买了东西……” 见林萧一脸的红胀,讷讷不知如何答话,燕喃笑着拍着少年的肩膀:“唉,你家小姐我有那么小气吗?不就是给鹭儿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省得的,一定带到。” 说完,爽利的大笑,大步流星而去。 胡穜哪里有心思在红楼里停留,心情不悦,这一行,不仅没有逮到小贼,还被一群婆婆妈妈吵闹,更可恨的是,被一个胆大的小雏儿给摸脸调戏,真是可恨至极,本来想去沁馨园喝茶的心情早己不再,心中烦乱的向家中行去,蔫头耷脑,连心爱的父亲大人题笔的“难得糊涂” 都忘记打开了。 行至胡府西侧的小巷,竟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粉色身影,从身材和发饰上看,竟是那个调戏自己的妓女,胡穜无名火起,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小女孩儿,从背后一记飞扑。 因火锅店生意进入正轨,开始赚得杯满钵满,心情放松的燕喃正老神自在的走着,却听身后呼呼风响,眼睛余光看到墙上的影子,竟是一个滚圆的“庞然大物” 向自己飞来,心下一慌,手条件反射的伸向粉色马甲掩盖下的兵器带,边转身边挥出春风匕。 胡穜虽然“珠圆玉润” ,但好歹也是在从小混到大的,挨打的功夫没有白练,见女子一撩比甲,下呈现的兵器袋隐约是丢的那条材质,紧接着一道白光闪现,忙一缩脖子,就地矮身来了个驴打滚,滚出一丈开外,又忙不迭的站起,一摆武学大家防守姿势,尖叫道:“原来是你这小蟊贼,到胡府行窃,看你爷爷我不把你捉住,千刀万剐,去心剥皮。” 说完,摆了个娇气的黯然销魂掌,柔柔的打了过来。 有些人,你就算躲过了初一、十五,也躲不过七月半,胡穜就是这样的如影随形,亦是这样的阴魂不散,自己连躲带逃都躲进了红楼,换了艳妆出来,竟然还是被他撞上,燕喃感觉自己的“耐心” 和“运气” 这些个正能量的词汇,在遇到这位胡大少爷之后,就呈火箭离弦之势,直奔九天云霄,一去不复返。 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巷子里,自己偷了他腰带,结果被“木头” 大摆了一道;第二次遇见他,是在诗会上,自己遇到了陈淮,结果被蓝玉教追杀半死;第三次遇见他,是在红楼门前,自己躲至红二姑娘处,结果吸入了媚骨香,又扮了妓女。 越想越气,看着对方油光可鉴的脸,翘起的兰花指,不等对方发难,燕喃上去就来了个扫堂腿,胡穜如一只乌龟一样的重重的摔趴在地,四肢划拉着想要爬起来,燕喃上去一脚踩在胡穜的后背心,胡穜突出的肚皮支在地上,四肢四处乱抓,像一只困在沙滩的乌龟,丝毫不能解脱。 不一会儿,胡穜就气喘嘘嘘,嘴上大叫道:“大胆妓女,你胆敢打爷爷我,等爷爷起来不生吞活剥了你……” 燕喃上去又是一脚,觉得不够爽快,索性骑在男人肥胖的身体上,双拳并用,如雨点般的捶落下来,边捶边怒道:“你丫的,你爸就是个奇葩,起什么名字不好,起个‘胡同儿’,这辈子休想走上光明大道……说谁是妓女呢,你妈是妓女,你妹是妓女,你们全家都是妓女。” 一轮拳头雨下来,再看‘胡同儿’,唉唉直叫,手刨脚蹬,却怎么也翻转不了身,直到有些出气多、进气少,眼睛翻白,嘴里边吐着白沫边求饶:“姑奶奶,你不是妓女,你是姑奶奶,是大侠女,饶命,饶命。” 燕喃甩了甩打得生疼的小手,站起身,不理会他,径向前方不远骆家的小侧门走去。 ‘胡同儿’忍着疼爬将起来,见向骆家行去的燕喃,头脑竟像是被打得灵光一现,边向胡家侧门跑,边喊道:“我知道了,你是骆家的小姐,竟然去逛妓院、当蟊贼,看我不秉告父亲,向圣上告发你父亲……” 一听此言,燕喃不进骆府,反而一拧身,在‘胡同儿’开门前,用背靠在了胡府的侧门门扉上,双手抱胸,表情轻蔑的看着胡同,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胡穜忙后退一步,手更是吓得一捂脑袋,眼睛里却是更多的气愤。 竟然猜出自己是谁了,还真是个麻烦,燕喃眉头紧锁,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看了看天色,己是有些昏黄,心下焦急,面色却不以为意道:“‘胡同儿’,小姐我今天书性大发,准备今晚上画一百张画,张贴在应天府大小酒楼、客栈甚至皇城墙上,画上是一张女子出浴图,主人公就是咱们的金陵第一才女陈伽笙。” 胡同气急道:“你怎可玷污伽笙声誉?” 燕喃恍然道:“原来都叫人家伽笙了,我这可是成全‘胡同儿’少爷。画下面题什么诗呢?” 像是自言自语,燕喃用手指点着太阳穴,可爱的嘟着嘴,眉头轻皱着,似在思考,随即点头道:“我看就题,上书:伽笙、佳人、佳期如梦。下书:同塌、同心、同爱一生。落款就盖上大学士府胡穜少爷的印章。不出一日 ,定会轰动金陵、应天、大明,甚至传播到鞑靼、朝鲜、琉球,大家会说,胡少爷为人粗旷,不拘小节,古有‘崔生夜半跳墙会崔莺莺’,今有‘胡穜解情思窥浴陈伽笙’。妙哉妙哉。第一才女非卿不嫁了。” 燕喃重重的一点头,一幅我帮助你、你得感谢我的表情。 胡穜则是一幅吃屎的表情,他虽然不聪明,但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绝对不傻,不等到陈伽笙嫁过来,自己就被陈瑛羞辱死,被父亲罚跪跪死,被全天下自命才子的男人唾弃死……本书来自 第六十章 倒采花女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穜简直不敢想象,一梗脖子道:“你这是构陷,没有人会相信的,再说,得罪你的是我,不是陈伽笙,你凭什么要构陷她?我也不会盖印章的。 (w W W. V o Dtw . c o M)” 燕喃轻松的耸耸肩道:“凭什么?凭我喜欢罗,她哪都好,唯一的不好,是你喜欢她哦。” 说完两手十指相握,被燕喃掰得咔咔做响,脸上不屑的笑着,一步一步向胡穜靠近,胡穜吓得一步一步后退,用手挡着红肿的脸,直到后背靠着墙,本来有一米七五的身材,在燕喃一米四的身材面前竟生生的矮了一截,燕喃自得的用手掌撑着墙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胡穜,两个人的姿势,怎么看着怎么有些诡异。 巷子口,一个挑担的货郎着急解手,边解腰带边拐进了巷子,一抬头,看见了巷子里的二人,眼睛瞪得飞大,紧张得手一松,裤子华丽丽的掉了下来,只剩下一条灰扑扑的大短裤,见那女子眼睛一瞪,忙一手提起裤子,一手捂住眼睛,边转身离开边哆索着声音道:“眯眼了,什么也看不见。” 逐渐加快脚步,拐出巷子口,看担子的七十岁的老父亲道:“狗蛋,解完手了?你看着担子,我也去解下手。” 货郎忙抓住老父亲,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矮下身,挑起担子飞跑,直到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才气喘嘘嘘的放下担子,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后怕的拍着胸脯,颤抖着拉着父亲:“爹,刚才我看到倒采花的女淫贼了,看上的人老挫了,又胖又丑,如果不跑得快,您老晚节不保。” 老父亲先是深以为意的点点头,后知后觉分外不是滋味,自己难不成也成了老挫了、又胖又丑? 上去就给了狗蛋一巴掌。 正“壁咚” 胡穜的燕喃很满意这个货郎的知情知趣,用手拍了拍胡穜的脸,在胡穜的愠色中,又整了整胡穜的衣裳,快速的在胡穜怀中一掏,在胡穜面前摇了摇到手的印章,后退了两步,老神哉哉道:“听说,陈伽笙锁骨处有一颗痣,形状是圆的,颜色是红的,就像是女子的守宫砂,你当时还夸她像天上的月亮,美好而皎洁。” 胡穜气得双拳紧握,俨然少了一丝阴柔,多了一丝男儿气概,青筋胀起道:“我从来不知道她有什么红痣。” 燕喃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胡穜顿时语塞,却听燕喃继续问道:“什么形状的?” “什么颜色的?” “像什么?” 现在都知道了:圆形的、红色的、像守宫砂。 胡穜一脸死灰的蹲在门旁,像一只泄了气的小狗,浑圆的身体竟似瘦了两圈。 燕喃亲昵的拍了拍胡穜的肩膀,分外仗义的说道:“大家邻居一场,我又怎会说出你偷看陈小姐洗澡的事呢?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秘密是用来分享的,你拥有我的秘密,我拥有你的秘密,以后,我们就是有共同秘密的朋友了。” 胡穜充满希冀的抬头,看着燕喃,像一只乞求骨头的小狗。 燕喃冲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打个商量,你朋友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数呢?” 说完伸出一只手指头。 胡穜狠狠瞪了燕喃一眼,从怀里掏出纱钞,尽数塞到燕喃手里,燕喃定睛一瞧,对胡同顿时无比喜爱,看看人家,出手多大气! 两张一万贯银钞! 底数以万贯计算,上不封顶;哪像那个该死的木头,底数以文计算,上是以文封顶,燕喃甚至怀疑,那个黩宁王府得多穷啊。 燕喃无比确定、肯定以及决定,从此以后,自己的业余生活除了练好保命本领、赚钱本领,还可以开辟为:吃饭、睡觉、打“胡同儿” ,果然变态的爽。 看着进入骆府的女孩儿,胡穜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思想再度回笼,后悔万分,将给父亲买名画的银钱都给了她,岂不是承认自己偷看陈伽笙洗澡了? ! 胡穜悔得想要撞墙。 “遇到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啦,蚂蚁牙乎,蚂蚁牙黑.....” 燕喃吹快的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进了桃花苑,却见影儿焦急的等在后门处,见燕喃进来,忙低声说道:“小姐,刘姨娘等您半天了,奴婢谎称您在佛堂跪念《金刚经》,已经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了。” 刘姨娘找自己,还等了这么长时间? 只怕是有什么事情。 燕喃忙换上一幅虔诚的姿态,回到房间,给刘氏行了个庶母礼,便坐在了塌上,静等着刘氏先行开口。 骆玉卿轻皱着眉看着燕喃一脸的浓妆艳抹和大红的比甲衣裙,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却没有吭声。 燕喃却看得分明。 拉着骆刘氏笑道:“刘姨娘,冰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邪祟易侵,就想着去庵堂念经,为了彰显对佛祖敬仰,我让影儿帮我好生打扮了下,影儿说刚刚好,我却觉得素了点,您看呢?” 骆玉卿刚喝到嘴里的茶除些喷了出来,觉得有失大雅,硬是吞了回去,噎得喉咙生生的疼。 眼睛却狠狠的盯着燕喃红得如血的唇、白得如雪的脸,和一动纷纷掉落的粉。 骆刘氏脸现一片尴尬,讷讷道:“念经讲究的是心诚则灵,穿什么都是形式而矣。况且,冰儿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怎么打扮怎么好看。” 见骆玉卿噎得直摸咽喉,燕喃得逞的笑了笑,却偏不询问所来何事,接过影儿递过来的茶盏,问道:“影儿,柳儿将药和梨子买回来了吗?” 见影儿点头,又喃喃道:“柳儿虽然是粗手大脚的,但为人甚是勤快,以后便由她天天熬药和冰糖雪梨给祖母送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影儿忙答应一声,便下去嘱咐柳儿干活去了。 随后就是一片的静默。 可以说,骆刘氏的养气功夫很好,只是,对面的燕喃养气功夫更是一流,这可是记者的看家本领,在现代时,风餐露宿不在话下,追踪一周都不见得挖掘出有价值的新闻,一点儿也急不得。 本书来自 第六十一章 嫡庶们杀来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直到影儿回来,为燕喃倒上了第三杯茶,骆刘氏才说道:“冰卿,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因老夫人身体欠佳,老爷的意思是将三小姐和四少爷接回来,另外二房和三房都会回京。品书网 www.vodtW.com” 燕喃晃了晃打结的脑袋,四少爷、三小姐、二房、三房? 不露声色的看了看影儿,影儿却也是一脸懵逼状态。 骆刘氏看燕喃的脸色,就知道一向不多话的骆马氏并没有和燕喃聊过连氏。 便婉转的和燕喃谈了起来。 骆少谦是山东府人,在中进士前,与教自己的私塾先生的女儿连牧歌可以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中进士后,骆少谦被骆马氏的父亲看中,马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从五品,与吏部侍郎却是同窗好友,吏部掌管着所有官员的调遣,为了留在应天府,骆少谦就成了马家的乘龙快婿,顺利进入翰林院,再到今天的鸿胪寺少卿,可以说马家功不可没。 成亲时,骆少谦曾向马家发过重誓,三年内不纳妾,嫡子出世前不生庶子,否则必遭重遣。 而偏偏此时,连牧歌发现有了身孕,连父带着女儿从山东府找到己在京师娶妻的骆家,一头是让自己飞皇腾达的马家,一头是两小无猜的伴侣连氏,骆少谦悲痛欲绝。 骆父不忍儿子前途尽失,决定让连氏流掉孩子,答应三年后纳为妾氏,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安排了,却不料连氏因与骆少谦青梅竹马,眼里不揉沙子,大骂骆家残害亲子,不得好死。 一头撞在柱子上,孩子当时就流下来了。 骆老太爷大怒从椅上栽倒在地从此一病不起,而且是口歪眼斜,腿脚不便,到后来是神志不清,在骆冰卿三岁时去逝。 骆老太爷病后,骆老夫人大怒,大骂连氏是丧门星,自己有生之年,绝不允许连氏进骆府,府内各人也不准谈论连氏。 至今,连氏一直养在外宅,后生下一儿一女,是双生子,现年十二岁,比骆云小了两岁。 儿子叫骆尘,女儿叫骆如卿。 骆少谦是家中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二弟骆少贤,在山东府治下的安平县当县令。 育有两子一女,大子骆雷,十五岁,庶子骆雨,十二岁;嫡女骆楚卿,十四岁;三弟骆少平,在山东府做生意,育有两女一子,嫡女骆寒卿,十二岁,庶女骆平卿,十岁,庶长子,骆朗,八岁。 从家族中排名,连氏的儿子行四,女儿行三,而燕喃则行六。 骆少谦怕是以老夫人过寿的名义,给连氏正名。 虽然老夫人没有完全的答应下来,但以骆马氏和骆刘氏的性格,只怕成事的可能性极大。 燕喃摸了摸有些浑沌的头,刚开始还庆幸自己穿越的骆家多么单纯,主母理性,妾氏感性,除了老爹霸道、兄长迂腐,俨然一幅和谐社会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冒出这么些个姐姐妹妹、兄兄弟弟的? 自己本来是二小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六小姐? 却听骆刘氏一声叹息道:“冰儿,听祖母的口风,除了年仅十岁的五小姐,二房和三房有意让大小姐、二小姐多住些时日,让夫人帮相看人家。” 燕喃的思想终于回笼,还记得在端午节赛龙舟时,骆马氏特意向骆风所以的队伍多看了好些眼,当时以为她在看自己的儿子,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眼色,怕是在为庶女相看婆家呢。 此刻骆刘氏来和自己说这些事情,也许是打着让自己在母亲面前美言的主意,将最好的青年才俊可着女儿骆玉卿来,别让二房、三房和外宅的连氏女儿抢了。 燕喃抚了抚额,看了一眼眼前还是“太平公主” 的小少女骆玉卿,十二岁,就急着找男人,得多急? ! 随即摇了摇头,貌似仪琳也是这个年纪定下了金家,仪琳见金达的次数、和金达说过的话甚至没有自己多,更狗血的是,金达甚至不懂何为情爱,要将如意要送给相对熟悉的自己。 燕喃十分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上次请“了无大师” 来的时候,说自己只有在及笄时才能定亲,为自己争取了自由的时间。 ......燕喃拄着腮帮子看着门外,搅尽脑汁的想着。 弹琴跳舞? 没创意。 放孔明灯? 太耗力。 绣百寿图? 太劳累。 塑玉观音? 太费钱。 在骆府,骆少谦和骆风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迂腐、刻板、惨檄少恩;骆马氏软弱无主见,俨然就是骆少谦的传声筒,让往东不敢往西;骆云貌似有些爱护自己这个妹妹,在骆府却是没有话语权;骆刘氏和骆玉卿更是卑微得像墙角的一把野草。 只有老夫人和自己相对亲近一些,燕喃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顺便抱一下大粗腿。 光想着也没有什么用,燕喃索性又偷偷蹓出府,刚锁上侧门,旁边的小门“啪嗒” 应声而落,燕喃一惊,双拳紧握,熟悉的面孔呈现在面前,燕喃刚要先下手为强,对面的男人己抱头窜向一边,高喊:“饶命!我在这儿是专门等你的。” “等我?” 燕喃狐疑道,“何事?” “那个,印章还没还我。” 哦,确实是,前些日子自己给他一顿好打,印章也顺手揣走了,这家伙不会天天在这儿等自己吧? 燕喃傲娇的一扭头,不想理会此人,胡穜颇为上路的拿出一张纱钞,恭敬的用双手递给燕喃道:“明白,明白。这是我存了很久的月银了。” 燕喃很有“职业操守” ,心安理得的接过银钞揣入怀中,将印章扔给胡穜,大步流星的向巷子外走去,走了两步,发现胡穜寸步不离的跟着燕喃,不悦道:“几个意思?没挨够打?” 胡穜讪讪地挠了挠头道:“那个,我去沁馨园,你和我一路吗?” 你们全家才和你一路逛妓院! 燕喃脸色一黑沉闷道:“不顺路。” 胡穜又挠了挠头,在燕喃怀疑他就快要挠成秃顶的时候,才讪讪的道:“那个,女侠,《西厢记》在哪买到的,我跑了十几个书铺都没有卖的,能否割爱于我?” 本书来自 第六十二章 更卑鄙无耻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想了半天,燕喃才想起来,上次似乎自己提到了崔生和崔莺莺,这时才想起,《西厢记》因挑战封建礼教的权威,在古代被列为禁书、毒书,相当于现在的毛片、三级片,然而古今一样,越是禁越是引起大家的好奇心,有些茶馆会私下讲些话本子,弄得胡穜心痒痒的,以为燕喃有这个话本子手稿,所以才态度如此的“和蔼可亲” 。 品书网 www.vodTw.com燕喃一翻白眼,没好气的回了句:“没有!!!” 一甩袖子离开巷子,嘴上则嘟喃着:“这要是有易老头儿的《金瓶梅》,不得给我三叩九拜的?” “《金瓶梅》是什么书,本少爷怎么没看过?我只看过《钟魁捉鬼》,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燕喃本来蹭蹭往前走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身后紧追的胡穜一下子撞到了后背,疼得“唉哟” 一声,抽动的鼻子,轻捂的胖手,哀怨的眼神,无一不表示着正在控诉燕喃。 燕喃则急问道:“你说的那个钟魁是不是画的跟个大红脸似的,那个戏班子在哪里能找到?” 胡穜则沉痛于疼痛中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可是卑鄙无耻的讹诈了我两万贯银钞!你当我是宝钞提举司呢,随印随有?” 燕喃则好笑的一抱肩:“那只怪你太天真!说我卑鄙无耻,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更卑鄙无耻的,站稳了,别摔着!!!” 说着同情的拍了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胡穜的肩膀,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道:“陈伽笙锁骨上的红痣我是未曾见过,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概不负责。” 胡穜气得险些沤出一口心头血来,莫名其妙被栽赃了一个“偷看洗澡” 的恶名,本以为知道了“内幕消息” ,现在却被告知,这完全是个地地道道的骗局,让他情何以堪。 想伸拳,打不过;想还口,说不口,脸胀得通红。 燕喃同情的轻叹一声:“真是个实心眼子的社会大好青年,被人摆了一道竟然没有想法报复,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白当一回你的老大,你帮我找到戏班子,我帮你追求陈伽笙,怎么样?” 胡穜半信半疑的,几近天真的眼睛看着燕喃,燕喃绕过背后,上去一脚,踢得胡穜一个踉跄在前带路。 不多时,来到一个高大的门楼前,旁边一个大大的“茶” 字幌子,门匾上写着” 雅云斋” ,步入正堂,前方是高高的表演台子,下面一排排的茶座。 台上,一群抹着脸谱的大汉卖力的武着,汗渍浸湿了短打。 台下只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磕着瓜子,喝着茶水,兴志怏怏的,见台上只是一群汉子腾来跳去的,观众中一个粗布大汉站起来大喊:“赶紧他妈的下去,我他妈在船坞一天到晚的看着一群汉子,到这儿还是看一帮汉子! 拿他妈老子当瓜子(傻瓜)呢? ” 有了一人开头,其他人就跟着一顿哄赶,台上的几个大汉没得到赏钱不说,还灰扑扑的下了台。 后上台的是一对父女,父亲年迈,女儿年少,虽然称不上闭月羞花之貌,却也身材匀称,面容周正,成功安抚了骚乱的大汉。 胡穜正想接着听小娘子弹琴唱曲呢,却被燕喃急匆匆拉着走向后台。 后台,老板正一脸愁苦的对几个汉子道:“周老弟,雅云斋生意不景气,本想着你们是上了礼部单子参加过祭祀的,救我一救,哪成想,你们根本就不是科班出身,没给我带来生意不说,还险些得罪了客人,让你女儿上台,你又不同意,行了,我这雅云斋也干不下去了,你回老家去吧。 ” 领头的大汉三十出头,脸上画得黑红黑红,油亮油亮的,眼睛却是充斥着灰败,紧拉着老板的手道:“宋大哥,小弟我不是科班,但好歹也学上几年,没事儿总爱耍上一耍,去年,家乡遭了灾,有的人家都饿死人了,这才想着跑到外面来讨生活。 本以为祭祀能挣个一文半文的,岂料官差将穿的戏服、油彩啥的留了下来,说是顶了帐了。 现在回家乡,连返程的盘缠都不足,宋大哥,演戏不行的话,干别的活计也成,您看我,能扛活,能跑腿,分毫不含忽,给我们几口吃的就成。 ” 边说边撸起袖子,呈现衣服下虬结粗壮的胳膊。 宋老板凄苦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吊钱递给周姓汉子道:“周兄弟,我的境况你也知道,只能帮助你这么多了。 雅云斋在我宋家己经传了四代,我从八岁起就在这里学着应酬、编曲儿,都二十几年了,但凡能做下去,我又怎会放弃呢。 让你们上台,也是想着冒险一试,死马当活马医。 ” 宋老板脸上一片颓然之色。 在宋家祖父和曾祖父时期,正是元朝时期,伶人红火,曲牌盛行,雅云斋座无虚席,来光顾的多是达高贵人;到了父亲和自己这两代,却是改朝换代成了大明朝,元朝时几个拿手的如《西厢记》、《窦娥冤》等曲牌都被禁演,剧院日益萧条,门可罗雀,来光顾的大多是些扛活歇脚的贫穷百姓。 自己苦苦撑着,己是家财散尽,只余下空荡荡的两层楼。 家中娘子己经发话,如若再经营下去,就要回娘家。 见宋老板一片愁苦,周姓汉子亦不再为难于他,没有接过宋老板递过来的一吊钱,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另谋出路。 燕喃很是赞赏的点点头,汉子为人仗义,老板悲天怋人,倒是难得。 轻轻咳了一声道:“周班主,不急着收拾,你我谈谈生意如何? ” 闻听此言,见小女孩儿穿着光鲜,周姓汉子眼睛兴奋得一亮,以为是要被请去唱堂会。 燕喃走到一只画妆用的桌子,打开上面摆着的一只只瓷罐,嗅了嗅,见里面有红的、白的、黑的八九种颜色,很是齐全,不急不忙笑道:“周大哥,不知道,你这些个颜料怎么卖? ” 周姓汉子的兴奋之色在燕喃的话语中,如退潮的洪水,倾刻恢复了到了绝望,神色委靡道:“姑娘,不嫌弃是用过的,您就拿去吧,反正我们也用不上了,拿着回乡怪沉的。 ” 燕喃淡淡应了一声,见只一会儿,几个大汉就收拾停当,来到后台门口等着周姓汉子一起出发,几个汉子中间,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眉清目秀,身材纤细,眼睛却透露出一种隐隐的倔强与不屈。 本书来自 第六十三章 被宰的胡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周姓汉子指了一指墙角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戏服对宋老板道:“宋大哥,承蒙您照顾我们上下十几口吃喝,周某身上没有一文钱,这些戏服您看看能不能给家中嫂子和大侄子毁身衣裳。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周某这就告辞了。” 看着雷利风行要走的汉子,燕喃心中很是触动,说实话,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汉子和这个老板的为人处事,便不加思索的张口叫道:“等一下,周大哥!” 见汉子迟疑的回转二人身前,燕喃笑道:“周大哥,你着急走吗?” 见汉子摇了摇头,又转头对宋老板道:“宋老板,咱们打个商量,您这个茶楼想多少钱出手?” 宋老板家的婆娘早就想卖了茶楼讨生活,一早就估算好了价钱,宋老板倒是实诚的说了底价:“现在生意不景气,得了钱就卖,我家婆子说了,一口价,十二万贯。” 又低声说:“没纱钞有银子的话也行,一百二十两。” 燕喃轻眯了眼,银子和宝钞等价,给宝钞倒是更划算。 自己怀中揣着的就有两万贯纱钞。 其余的却是不知从何而出。 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胡穜,眼睛明亮的样子,就像是看着一头待宰的年猪。 胡穜打了个冷颤,紧张的一捂怀里,生怕银钞自己长翅膀飞出去。 燕喃则没有言语,对宋老板笑道:“宋老板,容我回家中告知父亲、母亲,三日后,我再来。劳烦您再收留下周大哥,如果定下来了,我想让他们继续演曲目。宋老板,还可以继续管着这个茶楼。” 说完,从斜挎包里掏出零散的银钞,递给宋老板,让买些吃食给大家。 燕喃一脸欢快的出了雅云斋,眼睛时不时笑眯眯的看着胡穜,胡穜却看着分外的惊悚,紧紧的捂着自己怀里的钱袋子,一息都不肯再撒手了。 燕喃不理会他的逛了布庄、木匠铺子、铁匠铺子、书斋,花钱丝毫未见手软。 看着逛得欢快的燕喃,本想一走了之的胡穜心里却痒痒的,远远的尾随着她。 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胡穜,燕喃嘴角一牵,笑纹晕开。 直到跟到胡府的巷子口,跟了一路、憋了一路、想了一路的胡穜终于忍无可忍的拉住开门要回骆府的燕喃道:“喂,你到底想怎样拿到小爷的纱钞?不会又是强抢吧?” 贱! 绝对贱! ! 就知道你这样贱! ! ! 燕喃忍住笑,一脸无辜道:“‘胡同儿’,你老大我可是文明人,别整日的打打杀杀的。” 说得胡同儿嘴角一抽,身上各处生生的疼。 燕喃接着说道:“‘胡同儿’,我可没想你的大明宝钞,我只是在想,陈伽笙长得虽然也算周正,但绝对比不上蹇玲儿、仪琳,甚至连雪霜都比不上,你为什么会死乞白列的喜欢她呢?我可听说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你这样,很是巅覆啊。” 本来一本正经听话的胡穜眼睛不禁一瞪,见燕喃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看着自己,很是泄气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样样都想学,样样都寻常,文比不过年纪相仿的于谦、骆风,武比不过年纪比我小的金达,甚至连没有内力的沐斌都比不过。偏偏我爹和那些大人们就爱拿我和他们比,越比就越差,我费力进步了一步,他们却进步了五十步,最后我也放弃了。有一次,一个落递的外乡进士竟然也用对联羞辱于我,是伽笙看不过,帮我对对子并教训了那个浑球。” 原来是一个“被别人家的孩子” 比坏了的大男孩儿。 燕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并排站在他的身侧,问道:“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去沁馨园、红楼这种地方去,她知道了会瞧不起你的。” 胡穜脸色阴暗不明,讷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五年前,我十五岁,父亲要为我和户部侍郎李云的嫡次女定亲,门当户对,两家就要过庚贴。那时,伽笙刚刚十岁,年纪还太小,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当着准备定亲的李小姐的面去逛了红楼,于是,李大人就解除了婚约,用这个办法, 我推掉了五门亲事,最后,连官媒都不上门了。终于等到了伽笙长大了一些,我央了父亲去提亲,父亲骂我不识好歹,我跪了一天一夜,父亲硬着头皮去陈府,陈瑛是右都察御史,说的话又狠又毒,父亲回来后,一言不发,直接拿着棍子打我,我一周没有起塌。” 燕喃不禁有些诧异,原来,胡穜嘻皮笑脸下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并没有表面上所看的吊儿浪当、不学无术。 燕喃背靠着墙,难得和言悦色道:“胡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只小老鼠认为自己很渺小,总是自卑的羡慕别人。 它看到放射着万丈光芒的太阳,便由衷的赞美太阳的伟大,大阳却说:“乌云出来,你就看不见我了。” 一会儿,乌云出来遮住了太阳。 小老鼠又赞美乌云的伟大,乌云说:“风一来,你就明白谁最伟大了。” 一阵狂风吹过,云消雾散,小老鼠又情不自禁地赞美风的伟大,风却说:“你看前面那堵墙,我都吹不过呀!” 小老鼠爬到墙边十分景仰的赞美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 墙却说:“你却能站在我的肩头,你自己才是最伟大的!!!” 看着胡穜一本正经陷入深思的脸,燕喃又拍了拍胡穜的肩膀,肃然道:“胡穜,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或许长得不够英俊、不够聪明、不够洒脱,有时候脸皮挺厚,还挺粘人......” 看胡同马上要变的脸色,接着说道,“但是,你也很善良,没有因为我的威胁而起坏心报复、你很有准则,没有因为喜欢陈伽笙而采用阴私手段,你很执着,喜欢陈伽笙一喜欢就是五年,你还有牺牲精神,为了陈伽笙,甘愿败坏自己的名声......” 胡穜的脸色渐渐回暖,一脸的自得。 燕喃笑道:“好了,‘胡同儿’,问你句实话,你还想不想娶陈伽笙?” “当然!!!” 胡穜眼睛一瞪,态度坚决道。 燕喃默默为陈伽笙默了一下哀,心中默默说了一声抱歉,轻声说道:“那么, 你就听我的,不过,我是要报酬的,宝钞十万贯,我保证陈小姐一颗芳心如小鹿乱撞......” 胡穜惊悚的看着燕喃,嘟喃道:“老大,你是一个女孩子,‘小鹿乱撞’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再说,这些时日,己经被你‘打劫’了两万贯,月例银只剩下五百贯,连上一品锅吃火锅都吃不起了。我拿什么给你啊?” 燕喃的眼睛像鬼子的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停留在胡穜腰摆上的一块十分骚包的玉佩上,胡穜忙用手捂住,像一个被逼为倡的小娘子,颤音道:“这个不可以.....” 燕喃一抓男子的手,轻松的解下玉佩,赞赏的点头道:“这个可以......” “这个是祖传的汉代高阳玉……” 胡穜做垂死挣扎。 “现在返祖,归我了……” “......” 胡穜在风中石化了。 本书来自 第六十四章 舅母充门面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七月的晨曦带着希冀、带着温暖的来临,鸟儿在风中轻快的欢唱。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桃花苑中却己是热闹非常。 “小姐,八环、九环、七环、五环,一环脱耙。” 影儿轻快的报到。 一环脱耙? 刚三米远就有脱耙的? 脱到哪里去了? 燕喃疑惑的找着自制草耙周围,却根本没有见到飞镖的影子。 正迟疑间,却听桃花树下的草丛里一阵低吟,心一突,不会伤及无辜了吧? 忙拉出吓得倒在草丛中人,却是一身灰扑扑的表哥马骏,脱耙的飞镖正中马骏的黑色六角纱帽上束起的发根上,不差分毫,放在耙上就是满满的“十环” ,要多准有多准。 燕喃吓得后怕,虽然自己力度不够,三米内飞镖也仅能将将的钉在草耙上,打在人身上,不会致命,却也会让马竣破像毁容的。 满怀歉意的深施一礼,刚要道歉,却听马竣已声调轻颤的开口:“冰妹,身为女子,岂能如此行事,整日摆弄这些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说着还义愤填膺向东一拱手,“我大明仁孝慈懿诚明庄南配天齐圣文皇后所著《内训》、《女则》从德容工贤等方面,言明女子的一言一行,冰儿当谨恭慎守,不得有失,昔年仁孝慈懿诚明庄南配天齐圣文皇后及笄与当今今圣上……” 燕喃一翻白眼,唐僧又开始念“紧箍咒” 了,从徐皇后嫁给朱棣,说到朱高炽封太子,再说到朱瞻基出世,成祖帝梦见了仙人赐圭……一直说到徐皇后殁,朱棣如何哀痛……如果不是念在自己差点误伤了他,燕喃确定以及肯定,早就一脚踹飞这只比五百只鸭子还要呱噪的少年。 “表哥,你这么早来到桃花苑,所为何事?” 燕喃忙一脸笑的打岔道。 马竣擦了擦嘴角的唾沫,看了看石桌上的茶盏,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感觉恢复的不少力气,答道:“冰儿,听说二房三房回府,母亲怕姑母忙不过来,借着身体大好了来看看,帮安排安排。少昀送母亲过来便要去国子监,帮骆云向先生告假。想着有些时日未见表妹和影儿,便过来看看,姑母让冰儿到祥林居去选手饰。” 上次端午节时,骆马氏就让燕喃去选过首饰,燕喃选首饰的准则不是漂亮的、不是高贵的,而是要实成实的金子、银子的,越沉越好。 选的样式,让骆张氏看的都皱眉头,直说老气。 回来后,燕喃却并没有戴,为筹集一品楼银子,将原主“骆冰卿” 仅有的几只金银丁香、一只玉兰花簪和首饰一并发卖了,头上戴的清一色是自己编的各色发绳。 骆马氏和骆张氏问起,燕喃就谎称端午节不知道戴哪个好,将首饰都放在了怀里,结果在救胡雪霜的时候掉到河里丢了,怕责罚,一直没敢说。 最让燕喃沤血的是,胡府曾上门来投了拜贴,备了谢礼,据影儿这个“包打听” 说,听说是两个下人托着托盘子,看着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是银子就是首饰,竟然被“凛然正气” 的骆马氏推拒了。 燕喃多想抢过来说:“谢我吧,用银子砸死我吧。” 所以才引发了她“大宰特宰” 胡穜的事儿,这叫“妹债兄偿” 。 让影儿将草耙偷偷藏起,避免别人知道自己练耙,只是以后那些个姐姐妹妹都要来了,怕只能在屋里练了。 她倒不担心马竣说出去,马竣纵有千般不是,有一点儿燕喃还是确认的,他对自己这个表妹着实不错,每次在桃花苑里发生的事情,从来不向马驰和骆少谦打“小报告” ,被打也是,这次应该也不会。 几人行至祥林居,居中主位上坐着骆马氏和一个面色有些灰暗的妇人,左侧下首坐着骆刘氏和骆玉卿。 右侧下首坐着骆云。 燕喃知道,此人怕是一直因身体不好未曾露面的舅母了,恭敬的施礼道:“冰儿见过舅母。” 舅母笑着向燕喃摆手,招到近前,看着小女孩儿身子又拔高了不和,面色也红润可爱,欣慰道:“好孩子,有一年多未见吧,都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这些时日 ,天气转暖了就好多了,迫不及待的来看冰儿了。看着小脸儿,越发精致动人了,长大知道要迷倒多少王孙公子呢!” 骆马氏也笑的晕开了笑纹。 马章氏又摸了摸燕喃的小手,看到燕喃手腕上一条细细的疤痕,从怀里掏出一对玉镯子,忙不迭的戴到燕喃的手上,疼惜道:“苦命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骆马氏忙推辞:“玉莲,这玉镯子一看就是成色好的,太过贵重了,小孩子家家的戴着怪可惜的,别一不注意就丢了。” 燕喃轻叹一声,自己“救人丢首饰” 的事迹只怕要被扣上一辈子了。 马章氏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银制花簪,让丫头递给骆刘氏,款式虽正是京里时兴的款式,价值与玉镯却不可同日而语,骆刘氏接过来欣喜的道了声谢,要戴在骆玉卿头上,骆玉卿头一偏,幽幽的看了燕喃手上的玉镯,起身施礼,声如蚊鸣:“玉卿谢过舅母。” 马章氏不以为意,回身对还要客气的骆马氏道:“姐姐,和玉莲就不要这样生分了。关上门来说自家话,夫君和姐夫虽是京官,却是没有实权的虚职,俸禄也不过勉强过活罢了。倒是二房、三房,二房虽只是个七品县令,但民间自有说法,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三房在二房治下经商,地位虽不高,但也最会算计,手里也不缺银钱。二房三房每年只是捎了些节礼过来,今年赁大的个操持,只怕来者不善。姐姐要小心应对。” 哦,原来,给首饰也是给骆家壮脸、充门面的意思。 骆马氏感动的拉了拉马章氏的手:“玉莲,你虽未明说,姐姐岂会不知。我性格软弱,嫁到骆家来,幸好老夫人是个和善的,清浅妹妹也是个无争的,少了诸多大宅后院的阴私之事,如今二房、三房要来,估摸着是要我在京师帮着侄女们寻摸相看亲事,无非是耗些心思的事儿,家里有了凤仙楼的进帐,倒是不犯愁。我只是忧心那连氏,老夫人己松口让连氏来祝寿,只怕老爷是有意让她回府。当年连氏一句怨怼,老太爷长病不起,老夫人要打发了她,老爷却硬是留在了外宅,一月有一半时间是在外宅留宿的,可见对这个连氏,偏疼有嘉。我和清浅妹妹人微言轻,只怕斗她不过。” 本书来自 第六十五章 好日子到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马章氏一脸不平之色,却也无可耐何,只是庆幸自己有个好夫君,即使自己身子不好,除了自己给升的一个通房丫头,倒是没有小妾来分宠。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马章氏幽幽的看了看骆刘氏,转头对骆马氏沉声道:“姐姐也不必过于忧心,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再怎么宠也大不过王法去,姐夫胆敢宠妾灭妻,就让夫君告到御史台去,让他丢了头上乌纱。再说,那连氏若是个本分的,就容她一容,如若起了歪心思,就将她女儿配个麻子、癞子,让她一辈子不得安生。” 骆刘氏心下一突,瞬时明白,马章氏这是变相警告自己: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谁才是掌管骆玉卿命运的人。 忙讪笑着答话道:“清浅虽与外府接触不多,但也听多了那些阴私之事,这么多年,夫人待我如同亲姐妹,我焉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凡有妹妹能为之事,姐姐随意差谴。” 在两人劝解之下,骆马氏心情有些好转,看着天色不早,忙让丫环拿出一托盘的手饰,让两个女孩挑选,骆玉卿刚要上前,骆刘氏扯了一扯袖口,骆玉卿便举足不前,等燕喃上前挑选,燕喃不以为意,开始挑选头鉓。 一盘子的头饰,样式古朴,无论哪一个戴到八岁女孩的头上都老气的不行,本想再挑个重的银饰换钱花,看到马章氏一脸严肃、如临大敌的模样 ,又实在不忍心。 最后将眼睛停留在一只银制的蝴蝶簪花上,蝴蝶翅膀被雕得唯妙唯肖,蝴蝶肚子处,镶着几颗红色的宝石,点亮了蝴蝶的色彩,风一吹,翅膀轻颤,很是可人。 燕喃拾起,解下了双丫髻上的垂绦,插上蝴蝶,倒是增添了一丝俏皮可爱。 马章氏赞赏的点了点头,与其与这些乡下的“土包子” 比贵重,不如比工艺,燕喃挑的着实不错。 马章氏又挑了一对配套的银丁香,给燕喃戴上。 燕喃挑选完毕,骆玉卿方才轻步上前,挑选了一只玉制花簪子,默默的退至一旁。 清晨已得了二房打前站的差役来报,骆家二房、三房要在未时(下午二三点钟)到,于是各人回了各院歇息,骆马氏陪着马章氏话家常,马驰转去了国子监,骆刘氏与骆玉卿回了鹿鸣轩。 回到院落的燕喃拿起纸笔,开始写话本子。 三天前,燕喃当了胡穜的玉佩,玉佩成色一流,竟然当了八万贯纱钞。 加上胡同儿先前给的两万贯,余下还有一部分的资金缺口和启动资金,燕喃马不停蹄的到凤仙楼,一问刘昌和林萧,上次当掉七七八八的首饰得的七万贯还没有转到凤仙楼帐上,就先取出来五万,用于雅云斋启动资金。 同时委托刘昌代管“梁氏一品楼” 帐目,自己则领着林萧拿着钱和一个二厨直接到了雅云斋,其中十二万给了宋勉并签订了买卖协议,雅云斋至此正式更名为“梁氏一品大剧院” ,与宋勉签订了合作协议,宋勉还继续当掌柜,除底薪外,给他发一成提成,算是管理入股,将画好的铁板烧和烧烤架的图纸,交给宋勉,让他马上着人打造。 与周福也签订演出合作协议,约定周氏班底驻扎演出,除固定底薪外,打赏、堂会皆三七分帐,剧场七,周福三,只是,在此期间创作的曲目皆归剧院所有,不得私自演出。 林萧则懵懂的看着燕喃有条不紊的签订着协议,逐项的安排着宋勉和周福一件又一件的事儿,最后将剩下的三万贯递到自己手里。 林萧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根,疼得嗷嗷叫了两声,才知道不是在做梦。 说出的话也有些语不成句,结结巴巴:“东、东家,不,是小、小姐,您从一品楼的二东家,怎么又变成雅云斋,不,一品大剧院的大东家了?” 燕喃好笑的拍了拍小林子道:“刘舅父和我说过,你为人实诚,也很上进,给我的帐目也记得一丝不苟,以后这两家的帐目都归你来管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梁氏的产业会越来越大,一品楼的生意,一品大剧院的生意,势必要拓展到其他县郡,光你一个人是不够的,你现在就开始找可靠的人,以备做你的副手或在其他分号做帐房。你,就是我的财务总管,负责所有生意和所有分号账目,我会根据我的总收入情况给你发分红,别的不敢保证,年底让你住上三进以上的大院子还不成问题。” 林萧激动得小脸通红,见燕喃鼓励的看着自己,胸脯一拔,竟生出一种凌云壮志来。 为了打响头一炮,燕喃亲自拿起笔竿子,写大剧院开业剧本,宋勉有编剧写作经验,她只负责写故事梗概,宋勉润笔。 创意现搬现抄,现成的四大名著,不用白不用。 只是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西游记》最保险,不会被封建礼教的捍卫者们口诸笔伐,更是老少皆宜、喜闻乐见,如果再弄点烟啊雾的五毛特效,再配上她的烧烤零食,“梁氏一品大剧院” 不火都难。 燕喃鼓了鼓腮帮子,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将剧本最后看了一遍,虽然还不是最满意状态,但祖母还有五日便过大寿了,她想着利用各府夫人来的机会打响头一炮,然后剧院再开张演出,时间紧、任务重,只好先将就了,按事先约定好的,将宣纸卷了卷,扔到了老鼠洞里。 吃罢午饭,感觉有些疲乏的燕喃索性倒在塌上睡觉,正睡着,却见影儿慌慌张张的进来,推醒了懵登状态的燕喃,叫道:“小姐,小姐,二老爷和三老爷已经打马先到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及众小姐一柱香的功夫就到,夫人让赶紧梳洗打扮到前厅去迎接。唉,燕喃一叹气,自己“吃饭睡觉打胡同儿”的好日子似乎就要一去不复返了。想及“胡同儿”其人,燕喃不自觉的有些惭愧,自己将人家的银子抠得底朝天,花得这叫一个爽,答应他的事儿却一件没有办,看来明天就要加把子力气、付诸行动了。本书来自 第六十六章 小四儿上门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还烦心并打算求助于胡穜的有两件事儿。品书网 wWw.Vodtw.com一是解决户籍问题,“梁氏一品楼” 和“梁氏一品大剧院” 的生意,签订的人名均是“梁燕南” 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在官府,是没有备案的,解决户籍问题迫在眉睫,也是为了将来脱离骆家做不时之需。 选择叫“梁燕南” 而不是“梁燕喃” ,则是她觉得被当做个男人比女人方便多了。 二是解决陈淮的问题,她要找到那个长得很像陈淮的贺子期,他是谁,家在哪,干什么的? 所有的一切一切,她都想知道。 胡穜并不是唯一的人选。 她想过沐斌,但总觉得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想过杨锡,又总觉得他的冷咧让自己打颤。 想来想去,只有胡穜最为合适,他虽然不是官身,但有个二品服老爹,在府尹那儿也会给面子。 最为重要的是,通过几次接触,燕喃发现,和其他的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不同,胡穜其实人很单纯,自己多次欺负他,他都没有记仇或报复。 燕喃老实的坐在梳妆镜前,让影儿摆弄着头发,影儿拆了梳,梳了拆,弄得燕喃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不是要招待亲戚,倒像是要参加宫里选秀,选来选去,还是梳回了燕喃常梳的双丫髻,别了那只蝴蝶,只是头油抹了一层又一层,燕喃确定,如果蚊子落在上面,一定能打“滑哧溜” 。 衣服选了一件前些时日新做的水粉色纱制直坠,遗憾的是,她从不离身的兵器带不能带了,春风匕却还是被她别在了大腿上。 到了前厅,骆张氏坐在主位,激动的看着大门方向,骆少谦和骆马氏坐在次首位,骆刘氏和骆玉卿垂立下首,先到的骆少平和骆少贤却是不在,据说是由骆风领着先去洗漱更衣了。 正在此时,陈管家到了骆少谦耳边,说了几句,骆少谦面色一变,看了看老夫人,见老夫人兴致正好,就嘱咐了陈管家两句。 陈管家应声而去。 看着二人的神色,燕喃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正寻忖间,大门侧门己开,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领着一少年和一少女行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婆子、一个小厮并四个丫头,见到老夫人,当先跪倒道:“连氏牧歌拜见老夫人。” 身后少年和少女亦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尘儿(如卿)拜见祖母。” 原来是“小四儿” 和私生子、私生女借着这个机会,上门逼着认祖归宗来了。 燕喃担心的看向骆马氏,果见骆马氏一脸的惨白,旁边的马章氏忙低咳一声,提醒骆马氏,骆马氏惊觉,忙正了正神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燕喃竟在连氏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 骆少谦也跪在脸色阴沉的骆张氏身前:“母亲,千错万错,当年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先辜负了连氏,后忤逆了父亲,前些时日,冰卿九死一生,儿子实在害怕,不想尘儿和如卿再发生任何危险,望母亲成全,让她们母子三人回府吧。” 骆张氏老泪纵横,指着骆少谦大骂:“你这个不孝子,老身已经答应让她回来祝寿了,连这几天都等不了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贱人自做主张,先斩后奏的?!” 骆少谦眼光一闪,辩解道:“母亲,没有,是儿子让她先一步回来了。如果在祝寿之时回来,前来祝寿的人会怎样说我骆家,骆家岂不是颜面尽失?她母子三人需先入府才能堵住云云众口。二弟和三弟举家回来,您老和月娘根本就忙不过来,儿子想着让连氏和如卿帮帮忙,就让她们先一步入府了。” 骗鬼去吧。 燕喃不禁皱了下眉,明明是掐好的时间上门逼亲,说得好像骆府占了好大便宜一样。 骆如卿长着一张皎好的瓜子脸,却未施任何脂粉,柳叶眉,樱桃口,白色直坠,腰带束腰,称得腰儿纤细,楚楚可怜,总体看,应该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只是不知何顾,眼睛红肿得如一只被打了两拳的兔子,曲膝跪倒,头磕得嗵嗵做响,再抬头,眼泪已经如珍珠断线,层层叠叠,好不可怜。 骆尘和骆如卿是双生子,长得却不怎么相像,国字脸,浓眉阔口,不像书生,倒像是武将,说出话来声如空竹,清泠动听。 看清骆张氏长相后欣喜道:“祖母,父亲果然没有骗尘儿。尘儿每次想祖母的时候,就缠着父亲说祖母的样貌,每次都改上一笔,直到前些时日,父亲才说尘儿画得像了,没有八分也有七分。尘儿这就拿给祖母瞧瞧。” 说着,欢喜的从怀里拿出一**笔画,画技一般,但画上的人儿和骆张氏有七分像,却比骆张氏本人更为慈祥,更为美丽,大有骆张氏年轻时的样子。 骆张氏见了不由得一愣,没有见过面,就凭着每天询问着,每天修改着画,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最起码要画上上百幅画,上百个日夜才能完成。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心下里当时就是一软,想要开口夸奖两句,到嘴的话却又生生的吞了回去。 孙子虽然是好孙子,可孙子的娘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年连氏阴狠的诅咒依稀在耳边,老太爷病塌之苦怎能说忘就忘,想着,眼睛不由一立,狠下心将画扔到地上,别过头去不看骆尘失望的神色,厉声说道:“老身说过只让来祝寿就是让来祝寿,并没有让认祖归宗的意思。少谦,你答应什么不管,有你娘在的一天就不同意,赶紧滚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连氏哭倒着给骆张氏磕头。 连氏和骆如卿有六分肖像,柳叶眉、瓜子脸,容貌不及骆马氏和骆刘氏,顶多算得上清秀可人。 然而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气病了老太爷,让骆少谦忤逆老夫人,十余年不离不弃,现在更是上演了一场“逼亲” ,可见足够精明。 本书来自 第六十七章 女人的战争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现在的连氏却是直磕着头,额头渗血,抽噎着:“老夫人,牧歌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纵有千般个报应、万般个报应就到我身上好了,可是,尘儿和如卿是你的孙子、孙女啊,流落在外十余年,没有享受一天小姐、少爷的日子,还日日想着祖母,听说您准许来祝寿,如卿日夜赶工,要给您绣了一幅寿仙百寿图,为了赶在寿辰之前完成,如卿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困了就用针扎手臂,您老看看。 (w W W. V o Dtw . c o M)” 说完,将如卿的纱袖一撸,上面竟有无数个被针扎的印迹,密密麻麻,看着很是惊悚。 骆张氏竟然也是一怔。 不禁深深看了如卿一眼,果见如卿的眼睛愈加红肿,脸色惨白。 连氏又一伏在地,哭泣道:“老夫人,牧歌不是来求什么名份的,而是求着留下来当牛做马赎罪,哪怕我只做个通房丫头,我也毫无怨言。只是,尘儿和如卿是老爷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还望您老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成全了吧。” 见十几年前强硬的连氏变得如此卑微,本来就爱心软的骆张氏竟是无言以对,看向骆马氏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家主母了,你还是问问骆家的主母吧。” 竟是将问题抛给了骆马氏。 马章氏很是愤慨,刚要接话,却见骆少谦正阴着一张脸看着骆马氏,骆马氏己是唯唯诺诺的点头。 一直以来,燕喃认为自己是最会玩苦戏的,唱做俱佳,今日一见,却是见到了鼻祖级人物----骆如卿,这个眼睛,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不知道洒多少辣椒水能做出这种效果? 这个手臂,根本不是化妆化的,分别真的用针扎上上百次,这个心劲儿,不是常人所为,最起码,自己,做不到。 骆马氏唯一倚仗的就是当年连氏气病了老太爷,如今老夫人明显有些松动了,一向听命于骆少谦的她更是没有了依仗。 马章氏有心给撑腰,却无从说起。 当年,骆少谦只是答应马家三年不纳妾,不生庶长子,人家都做到了,现在只是让外宅的庶子、庶女回府,再伸手管人家家事就不合时宜了。 见骆马氏点了头,骆少谦欣慰的一笑,眼色示意骆尘扶连氏起身,连氏有些踉跄的一晃动,骆少谦一皱眉,看向连氏身后的丫头,两名丫头忙上前扶着就近坐在了一个座位上,骆马氏和马章氏不禁一皱眉,马章氏不悦地看向骆少谦,骆少谦则佯装不见。 燕喃心中不喜,真是贪心不足蛇吞像,眼珠一转,对着骆少谦深施一礼道:“父亲,冰儿谨尊父亲教诲,严学礼仪,不得松懈。只是现在冰儿也是难倒了,如父亲所说,连氏是通房丫头,可是另一头却又是尘哥哥和如姐姐的母亲,冰儿见了,是行庶母礼还是.....” 说完,可爱的用手指头咬着下唇 ,一幅无知的求证模样,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骆张氏一听燕喃如此说,才发现了已经坐下的连氏,冷笑道:“只怕有些人说的好听,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儿了。连清浅都没有坐下呢,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用不用把月娘的位子让给你?” 连氏吓得连忙再次跪倒,颤抖着连说不敢。 骆少谦狠狠瞪了一眼燕喃,燕喃却无辜的睁着大眼睛,丝毫不惧的回望着他,好像再等着他答案,骆少谦沉声说道:“连氏即是通房丫头就留在祥林院,听月娘的差遣;尘儿搬去博渊阁厢房,如卿搬去桃花苑厢房。” 沉默了有些时刻的马章氏笑着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既然是搬院子,莫不如就彻底些。冰儿的厢房紧临着府墙边,经上次一事儿,真儿真儿的让人后怕,索性就让冰卿搬进桃花苑空着的正房吧,毕竟大房只有一个嫡小姐,住正房也合规矩,玉卿老宿在姨娘院子也不是一回事儿,一起搬回桃花苑吧,等二房、三房的小姐妹们来了,也别住客房,通通的住到桃花苑去,一院子的女孩子多热闹,也让亲姐妹、堂姐妹们亲近亲近。” 老夫人听了赞成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骆少谦也不再言语。 骆马氏感激的看了马章氏一眼。 马章氏这是变相的给立规矩,嫡庶分明,让她们认清,谁是嫡,谁是庶,谁是桃花苑的主人。 也是防着有一天连氏重新得了宠,抢了正房去。 燕喃则无所谓,左右不过是“借宿” ,及笄前自己一定想办法出骆府的,不过住得舒服自己也不会反对。 正房采光好,大而宽敞,房间也多,陈设也更为大气,马章氏一片好心,自己不能不领情,不知好歹。 见同连氏一起跪倒的连氏丫头,燕喃眼睛一转,既然水都搅浑了,她也不在乎再浑一点儿。 俏皮的跑到老夫人身前,跪坐在身前的垫子上,亲昵的摇着老夫人的手道:“祖母,柳儿天天给您炖川贝雪梨羹,您的咳嗽症大好了呢!依冰儿之见,与其让柳儿桃花苑、祥林居的来回跑,不如让她到您身前侍候着,也效仿一下杨门佘老太君的杨排风,给您身前当个‘烧火’丫头吧。” 本来一脸不悦的老夫人听了一笑,刮了刮燕喃的鼻子,笑道:“就你寻我老太婆开心,当年佘老太君带领的杨家满门忠烈,精忠报国,哪是我一个老太婆能比的,不过,柳儿会拳脚,性格也烈,又给我天天烧火熬药,倒十成十的成了‘烧火’的杨排风了!以后就改名叫‘排风’吧!”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燕喃笑着一津鼻子,一本正经道:“祖母此言差矣,父亲虽不舞枪弄棍,却是受命招待万国使者,肩负发扬我天朝大学的重任,兄长身兼撰书立史之责,以书感召化外之民,警示后人。在冰儿心中,父亲和兄长的忠诚,日月可鉴,绝不是那些个将忠诚挂嘴边的将军可比的。您是父亲的母亲,是兄长的祖母,当然是一个不寻常的老太君了!!!” 说得老夫人皱纹就笑开了,似乎年轻了几岁,就连一脸阴沉的骆少谦、骆风也不禁挺了挺肩膀,仿佛自己真的可以和杨家将相提并论了。 本书来自 第六十八章 嫡嫡庶庶们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几人在厅前嘻嘻哈哈聊开了,就连马章氏也插诨的夸起了老太君,直从骆风、骆云小时候,夸到骆风少年中进士,骆云进了国子监,越聊越热烈,将跪在地上的连氏和如卿晾在了一边。 品书网 www.vodtW.com直到骆少贤、骆少平更衣回来,燕喃还未来得及见礼,外面家丁就来报,说二房、三房己到了府门外,正在下车进府。 老夫人登时激动的站了起来,被孙妈妈搀扶着急急的向外走,低头瞥见还跪在地上的连氏,一脸厌恶道:“还不退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冰儿孝敬,将她的丫头给了我,你回去将带来的下人身契交给月娘,妈妈调到我那儿去,四个丫头,一个给冰卿,一个给玉卿,两个留给如卿,小厮就留给尘儿。” 安排完,甩开要搀扶的骆少谦的手,由骆少贤、骆少平搀扶着,向府门走去。 老夫人身体不好,走得慢,这头还没走到一半,前面已经忽啦啦的进来一大群人,见到老夫人扑噜噜的如下饺子似的跪倒,有称母亲的,有称祖母的,有称老夫人的……乱成一团,听不出个数儿。 老夫人笑着张着两只手,高兴的让大家赶紧进中厅,丫头小厮们都候在外。 人少了一半还多,入得会客厅,却还是满满当当。 因为有四个年头未见,骆少谦先介绍的家中几个子女,先是骆风、骆云和冰卿,然后是骆刘氏和玉卿,最后指着骆尘和骆如卿,只说庶子庶女,并没有提及连氏。 连氏目前只是通房丫头,没有姿格入内,和众丫头婆子一起恭敬的站在院中,一身素色、脸色肃然,神情看不分明。 有骆家的遗传基因在,骆少贤面容皎好,只是因为优越的生活,身体有些发福,圆圆的将军肚,一走路,人未到,肚先到,手也会时不时像个孕妇似的摸着大肚子。 夫人贾氏,身体同样圆润,天生笑面,挽起的发髻上金光闪闪,看不分明是什么形状的簪花,一说话先呵呵笑着,回音绕梁,很有亲和力。 和这对“珠圆玉润” 正相反,嫡子骆雷正是身体拔节的时候,身体瘦高瘦高的,像个竹杆,只有对骆少谦时脸上有丝笑纹,对其他人俱是带着一丝不耐。 庶子骆雨身体瘦瘦小小的,较同年的骆尘即矮而瘦,看人的眼中明显有种瑟缩。 二房嫡女骆楚卿肖像贾氏,圆圆的包子脸,只是她的这个包子脸和燕喃的小包子脸相比,大了不止一圈,身材虽说微胖,较贾氏却还是瘦一圈。 身上戴的首饰与贾氏不相上下,手腕上戴了一对纯金镯子、头上挽着一只缠丝花金簪、耳朵戴着一对与之配套的耳坠子,本来五分的普通长相,硬被首饰称得只剩下一分颜色。 燕喃不禁嘴角一抽,这一家,有种“土豪金” 的即视感,只是胖人戴金,会更加的显胖。 最后是骆少平一家。 与骆少贤家完全相反,骆少平身材有些瘦削,眼睛透着丝丝精明,未语先低头弯腰,笑逐颜开,和骆少贤家的凌罗绸缎不同,骆少平只一件褐色平绸直坠,这是商人中最不起眼的打扮,燕喃见过的宋勉和刘昌俱都是如此穿戴。 夫人张氏身体微胖,脸色阴沉灰暗,沉默寡言,头上只插了一只不出挑亦不太寒酸的银簪,燕喃却觉出,张氏不是胖,而是身体不好造成的浮肿,她很可能肾有问题甚至尿毒症。 嫡女骆寒卿和庶女骆平卿身上所穿、所戴俱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一高一矮,差了两岁,不禁让人误以为是双生子。 骆寒卿身材匀称,脸型眼睛像张氏,却是脸色红润,柳叶眉,樱桃口,典型的一个含羞带笑的邻家妹妹型,看到人后,脸色总是不禁一红。 庶女骆平卿则开朗了许多,长得也最是漂亮,团脸,额头的发际处明显的一个美人尖,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这看那,看燕喃看她,爽快的回以一笑,呈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庶子骆朗和姐姐肖像,面容皎好,肌肤如玉,与燕喃虽同年,个子却比燕喃矮上了一截。 有些爱动,老想出去玩。 被张氏眼睛一横,方吐了吐舌头,老实的呆一会儿。 乍一看,贾氏与人热络,热情开朗;张氏与人疏离,阴郁不言。 燕喃却打心眼里觉得,这贾氏只怕没有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和善,从庶子骆雨十二岁还怕人的情况下就可知晓; 相反,张氏看着尖酸刻薄,对庶子庶女却还不错,有规有矩,没有“腻杀” ,也没有苛待。 饭时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了,满满的两大桌子,男女分桌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屏风。 男人的主桌很是肃静,谨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女人的桌子则因为有了贾氏,逗得老夫人一会儿就哈哈大笑,直骂她是“浑不吝” 。 贾氏是地道的山东人,说话山东味十足,即使说的不是笑话,都能让人笑上半天,何况她竟说些稀奇古怪的。 现在说的就是安平县署丞的女儿跟秀才私奔的事儿,说得老夫人心痒痒的,直问抓回来没有。 贾氏故弄玄虚的停了话茬,想夹只鸡腿,见筷子上挂了一只菜叶子,放在嘴里唆了唆,忙又插在鸡肉碗里,将一只鸡腿夹给女儿骆楚卿,砸巴砸巴嘴叹息道:“娘,俺们那哪能不泥(呢),署政和老爷似(是)同僚,哪能不急泥,烧显(少贤)将安平的几十个差役像撒网似的撒出去了,愣是一个月没找着影儿,后云(来)还似(是)有人报案,在附近的河里发现了尸首,发现五脏六腑都被伥鬼淘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身子,可吓人喽……” 边说边笔划着自己的肚子。 说得一众女眷都住了筷,吃不下去了,贾氏乘机抬筷要夹另一只鸡腿,却在快夹到时被另一只筷子先行截走了鸡腿,顺着筷子看,却是长房嫡女骆冰卿。 本书来自 第六十九章 反将了一军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古人将被水淹死的人化做的鬼魂叫做伥鬼,传说伥鬼为了转世投胎,会在河边抓活人做替身,自己再投胎做人。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燕喃虽一个魂穿者,却还是不将贾氏说的伥鬼吃人五脏六腑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死法根本与伥鬼无关,很可能是一种特殊食系的鱼类,在现代时,她看过相关的电视节目,在亚马逊河就有一种微小的鲶鱼类,在人落入水中时从肛门或生殖器官钻入人体,在人活着时就吞食人的内脏,直到将内脏啃食干净。 此外,记者的工作就是吃百家饭的,要适应各种脏乱差环境。 燕喃下山区采访时,曾在饭前上户外厕所,看到蠕动的蛆在厕所坑边爬行;吃饭时在饭里吃出两只苍蝇......小小的伥鬼吃人这种把戏,燕喃还真没放在眼里。 贾氏是不缺这些吃喝的,只是骆少贤和骆少平为了早日见到母亲,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贾氏肚子里的油水早被淘空了,嘴巴也淡淡的,急需打牙碛。 只是在众人面前,自己不能失了长辈的身份,讪笑着将筷子收了回来道:“娘,长房嫡女(儿)就是嫡女(儿),看这次(吃)相就是有福气。” 骆楚卿不悦的看了看燕喃,有些嘲笑道:“听伥鬼食人还能吃下去,也不嫌恶心!!!” 倒是地道的金陵话,没有随了贾氏的山东腔。 燕喃眨着天真的眼睛看了看骆楚卿,笑眯眯道:“楚姐姐,冰儿只知道吃东西吃出一半虫子才是最恶心的,我这么瘦,伥鬼找宿主多半是看不上的。倒是楚姐姐,你得多吃点儿,二婶说了,能吃有福气。” 说完,夹了一个鸡心眼儿到骆楚卿碗里,见骆楚卿赌气似的放在嘴里,又恍然大悟道:“唉呀,冰儿忘了告诉楚姐姐了,以形补形,但是心眼儿一定要扎一筷子,要不然成了‘死心眼儿’了。” 骆楚卿在嘴里的心眼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尴尬的坐在那里,脸色阴暗的看着燕喃。 燕喃则欢快的吃着难得一吃的白米。 见一向蛮横的骆楚卿吃了鳖,骆平卿眨巴着大眼睛兴奋的看着燕喃,见燕喃看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贾氏阴沉了看了燕喃一眼,没有理会,只是话头一转道:“娘,这也似(是)我让楚卿到这儿来相看婆家的原由,害署正小姐的凶手就是秀才,抢了小姐的财物不说,又将她推到水里被伥鬼吃了。有了这件事,安平县的小姐们声誉一落千丈,楚卿眼看着就要及笄,三弟家的寒卿也不小了,儿媳寻思着索性不如都到京师来找。明年是大考之年,让大嫂帮打眼那些个得了进士的,将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原来骆马氏还有第二功能,就是专职媒婆。 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急着找婆家的,加上大房的骆玉卿和骆如卿,就是四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燕喃有些同情自己这个便宜娘亲了,骆马氏平时交际就不多,猛一下给四个姑娘同时找夫君,哪个找的好,哪个找得不好,都是个问题。 张氏还好说,商贾之家,借着骆少谦的官名,找个耕读世家也未尝不可;贾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她自认为楚卿是个官小姐(虽说只是个九品知县),琴棋书画样样未落,容貌也是有福气的(贾氏自己认为的),一般人家看不上眼,最低得是个官身。 燕喃事不关己的该吃吃该喝喝,虽说家里伙食有所改善,但像今天这么七大碟八大碗的可是燕喃穿越过来头一次,连过端午节都没有这么丰盛。 聊天的一头,骆马氏面有难色,老夫人却是爽快的发话了:“长嫂如母,你大嫂当然会像对待冰卿、玉卿似的对待几个亲侄女儿,只是找的婆家,我和你大嫂掌眼同意后,你不行‘浑不吝、搅不清’啊!” 老夫人还算是个脑袋清醒的,当年大房、二房、三房未分家时,贾氏就是个拔尖的,说一不二,连好色的骆少贤都怕上三分,虽然是一县之长,过手的“野花” 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收了做小的,唯一的一个,就是骆雨的娘亲络儿,本是老夫人身前最得脸的大丫头,被骆少贤看上了,喝酒后给强要了,老夫人知道后给做主纳妾,络儿多次怀孕都小产,怀骆雨时老夫人养在了自己身前,直到生产。 络儿却是个命苦的,来不及看一眼儿子就难产死了,令人不胜唏嘘。 没分家时,骆雨的日子还好些,后来老太爷没了,骆少贤谋了外差,老夫人索性做主分了家。 分家四年有余,这还是三房头一回相聚。 贾氏佯装嗔怒道:“母亲,儿媳一直都是明事理的。就说这次,楚卿在这儿长住,参加各府小姐宴会,吃的、穿的、戴的哪能让大嫂破费了,大哥家虽说是有头有脸的京官,给不给却是弟媳的一点儿心意,要不要那就是大嫂的眷顾了。” 说着佯装向怀里掏,骆马氏忙拦着,贾氏眼里透着一丝精光,却是像抵不过骆马氏的阻拦半天没有掏出银钞。 燕喃冷笑一声,贪便宜,还要好名声,门都没有,天真的用手指摸着嘴唇做思考状,对老夫人撒娇道:“祖母,二婶和楚姐姐戴的头饰亮闪闪的煞是好看,竟是京里流行的花样子呢!得值好多银钞吧?以后冰儿和楚姐姐参加各府小姐的宴会,是不是也可以戴上漂亮的首饰、好看的衣裙?” 话里话外竟是透着对楚卿浓浓的羡慕。 天真的话语,却是一语点醒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贾氏头上的头饰,笑着对骆马氏道:“月娘,这事儿我这个当娘的做主了,楚卿和寒卿在金陵住不是一天半天,来来回回得多参加各府的宴会,这样才好酌磨亲事。京里流行的花样子快,参加哪个宴会不得添置衣裳和首饰。不收着,芯娘还以为你不诚心帮着酌磨好亲事呢。” 贾氏登时像吞了苍蝇似的,吞不下,吐不出,最后讷讷的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纱钞放在桌上,面值大小不一,俨然不是贾氏所说的早就准备好的。 一见如此,张氏也掏出怀里的银钞,看张数,比贾氏要少上许多,但离得较近的燕喃却看得分明,上面的面值却是统一的千贯,总面值一定会超过贾氏给的,折得也分外平整,一看就是事前准备好了的。 燕喃不禁对这个张氏的印像又好了几分。 本书来自 第七十章 三口小丫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吃罢餐食,众人皆现乏色,下人们也将骆玉卿、骆如卿和骆冰卿的东西搬完归置到后来分配的房子,安排几位小姐入住时,老夫人贾氏的意思是让楚卿、寒卿两位嫡小姐住在同是嫡小姐的燕喃的正房,骆平卿却撅着嘴看着燕喃,眼睛竟是水汪汪的,燕喃实在不喜楚卿,便笑着拉过平卿的手,央求老夫人说:“祖母,冰儿和平姐姐年龄最是相仿,不如我俩个在一处亲近吧。品书网 www.vOdtw.com” 老夫人和骆马氏还没有说好,平卿已经跳到了燕喃的身前,欢喜的抓着燕喃的手臂,像怕燕喃跑了似的,抓得燕喃生疼。 最后,十岁的平卿住到了正房的燕喃处;楚卿被安排在了如卿处;寒卿被安排在了玉卿处,六个女孩子同住桃花坞,热闹非常。 柳儿被燕喃哄着骗到了老夫人处,新分配过来的丫头是骆如卿带回来的四个丫头之一,一问名字,自认淡定功夫到家的燕喃竟然也生出一股怒气,四个丫头取“冰清玉洁” 四个字,即冰儿、清儿、玉儿、洁儿,却是硬生生的将骆冰卿、骆玉卿两个人的名字用了个底朝天,不是故意的谁信? 燕喃眼睛一立,丫头冰儿忙跪倒在地,燕喃不怒反笑道:“真是个好名字,丫头和小姐的名讳一样,真是好算计,以后你不叫冰儿,就叫品儿吧,让你多长几张嘴,向你家主子告状。” 丫头跪倒连称不敢,燕喃却笑道:“说,必须去说,告诉你的主子,我骆冰卿不屑于后宅那些阴私之事,我不屑于出手,却不等于我是个软柿子。” 品儿身体哆嗦着不知燕喃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影儿却厉色的对品儿道:“人的眼睛除了看人以外,还要学会认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起了歪心思的奴才下场你未见过也能听过,配个麻子、癞子那是主子慈善,杖毙、自缢是法外开恩,以后记住,小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让你去传达,你就去一字不落的传达便是。” 看模样,竟真有了几分一品大丫头教训三口小丫头的派头。 平卿见燕喃的雷厉风行,眨眨眼道:“冰妹妹,你好厉害啊,几句话把丫头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就不行,进宝还欺负我呢。” 招财是寒卿身边的丫头,进宝是平卿身边的丫头。 进宝在外间正给小姐的浴筒里洒花瓣,一听小姐如此编排自己,便出来外屋,手里捧着一大捧红色的花瓣,也不下跪,便道:“小姐,您如此说,六小姐还以为奴婢真以下犯上、欺负了小姐呢。明明是小姐和奴婢玩躲猫猫,找不到还装哭,吓得奴婢出来了,您就说奴婢欺负你,躲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看来还是对感情至深的主仆呢。 燕喃笑着将平卿推进了浴房,房门外,隐隐听闻主仆嘻笑玩闹的声音。 燕喃新搬来的正房较厢房大了很多,厢房加起来不过是三间屋子,而正房加起来有六间屋子之多,主卧是个套间,里间很是宽敞,里侧是床塌,梳妆台,中间用屏风隔着,外侧是雕花的桌椅,另有只舒适的贵妃榻,影儿很是得心,将燕喃两人平时绣的靠枕放在上面,增加了不少质感和舒适度。 整套的帏幔被丫头婆子换了一套,竟是燕喃喜欢的暖色系,和当年自己准备结婚的客厅一个色系,燕喃的眼睛竟有些湿润,想起见过的贺子期,燕喃笃定,他就是陈淮,只是因为什么暂时不能与自己相认。 影儿另贴心的开辟出来一间书房,将燕喃练字用的文房四宝等移了进来。 燕喃让她又将前些时日订做的画架并油彩都拿了进来。 让影儿研好墨出去,自己则冥思苦想起来。 让影儿出去,倒不是不信任她,而是燕喃觉得,影儿知道自己的事情越少,对影儿本身越是有利。 所以至今,影儿除了知道小姐经常偷偷出府外,其他一概不得而知,只是听着燕喃的吩咐帮着打掩护。 燕喃手拄香腮,想了半天,提笔刷刷点点写下了几行字,再折成千纸鹤形状,觉得无趣,又支起画架,用毛笔刷刷点点,画了一只飞翔的白鹤,旁边写下了几句话,一并折了,和诗句一处,眼珠一转,将刺绣剩的布片找出来,嘴里哼着欢快的曲子,一层一层的系了起来,系的都是紧紧的、实打实的死结。 看到桌旁上次拿回的油彩,穿越来好几个月了, 似乎已经忘了油画为何物,将画布别在画架上,用碳条开始画轮廓。 上次和胡穜出去,听胡穜偶尔说起钟魁,便想着用油彩画画给老夫人当贺礼,却阴差阳错下买了雅云斋,再后来就忙着写西游记剧本子、烧烤小吃事宜,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天天出府,府里众人都忙着张罗着祝寿事宜,自己反而没人理会,出入落得自在。 许久没有画画了,手有些生,碳条也甚不顺手……正画得入神,书房门被人打开,洗漱完的平卿神清气爽的找燕喃来了,见燕喃聚精会神的立在一个大大的木架子前画着什么,蹑手蹑脚的摸到燕喃身后,张开双手要吓燕喃。 燕喃不动声色,在平卿脚步声停在门口之时就已经知道她来了,只是见她推门要吓自己,也起了玩心,偷偷在脸上抹了一把白彩,又在眼旷上抹了黑彩,眼角处抹了几点血状红彩,嘴唇也抹得殷红如血,在平卿张开双手要吓自己的紧张时刻,突然一转身,吓得平卿“唉呀” 一声大叫,一屁股做在了地上,燕喃伸手要去拉她,竟翻了翻眼睛昏了过去。 进宝听得小姐动静,忙进屋来,见到鬼脸的燕喃,吓得哇哇大叫,燕喃忙上前捂上她的嘴,没几秒,竟也晕过去了。 燕喃懵逼似的摸了摸头,对同样闻声进来却镇定如常的影儿道:“影儿,我有这么吓人吗?” 影儿坚定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小姐,影儿是被小姐吓出来了,五小姐却是不了解小姐的平日行径,所以吓到也是正常。”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一章 胡同追女记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听着像夸又不像夸自己的话,翻了翻白眼,说的好像自己平日里多么不靠谱似的, 这样就被吓到了? 在万圣节的时候,有装腰斩的,有装掉头的,自己明明是小菜一碟的好不啦。 (w W W. V o Dtw . c o M)平卿悠悠醒转,看到己洗了脸的燕喃,痛哭出声,直到哭累了,进宝也醒了进来,直嚷着要告诉大夫人撞鬼了。 燕喃愧疚的摸了摸头发,尴尬的说道:“那个,平姐姐,如果我说我就是那只‘鬼’,你会不会找老道、老和尚灭了我啊?” 将油彩罐子推到平卿面前,平卿抽泣着低头看着油彩,双肩抽动,越来越激烈,在燕喃担心她吓傻的时候,竟然笑出了声音,越来越大,指着油彩道:“哈哈,还是六妹会玩儿,这下子我可有办法收拾骆朗这只调皮鬼了,让他总拿小蛇小虫来吓唬我,这回一定吓得他哭爹喊娘……” 燕喃在风中凌乱了,这要是再吓晕一个,自己难免又要被家法侍侯了,忙扯回罐子,讪笑道:“平姐姐,这几只瓷罐子我还有重要的用处,等你走的时候,我送你几罐子不同颜色的,还教你如何画更吓人,等你回家后尽情的吓,拼命的吓,只是别在我家里吓……” 见平卿一幅不情愿皱眉的模样,便安慰道:“你来了一路,也累了一路,先休息,明天我领你逛逛金陵城,金陵可好了,有唱戏的,杂耍的,还有好些好吃的……” 一个小女孩儿,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姐姐,看着就有些好笑,偏偏,当事人却觉得很正常。 ......胡府侧门里侧,年轻的男子蹲在草丛里,吃力的解开一层又一层包袱,包袱系的都是死结,解到一半的时候,男子就已经大汗淋漓,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重重喘了几口气,擦了一把汗水,甩了甩手臂,不服输的接着解,边解边唠叨:“也就你个丫头片子能想出这个损着,爷要是学上一成功夫,便能在金陵城横着走,什么世子、郡王、杨稷的,都不在话下,见一个坑一个,见一双坑一双,坑得他满地找牙,满口叫爷.....” 终于打开包袱最后一层,只见最上方一张明晃晃的纸条,上书大字:减肥大计---累不瘦你! ! ! 胡穜气结,解包袱解得发麻的手阵阵颤抖,缓了几口气,才打开下面的画和纸鹤,看到上面的几幅对联,眼睛当时一亮,又看到画旁燕喃写得几条行动程序和注意细节,嘴角不禁一撇:“写的字比爷写得还难看,还号称我老大呢,给爷提鞋都不配。” 一扭头,傲娇的向巷子外走去。 次日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陈府上空突然飞过一只白鹤纸鸢,白鹤栩栩如生,飘逸灵动,在陈府上空不住盘桓,不一会儿,竟似不胜风力,断了线,直直落到了后花园中。 花园北侧嫡小姐的丫头和花园南侧庶小姐的丫头同时到达风筝处,二人相持不下,无奈请示各自的主子,嫡小姐陈伽络和庶小姐陈伽笙随后赶到,陈伽络眼睛一立,上去给了庶小姐的丫头采莲一个耳光,采莲忙跪在冰冷的石阶上。 嫡小姐的丫头风铃走过采莲身边,轻蔑的撇撇嘴,小声骂道:“嫡庶不分的小蹄子。” 声音虽小,却是声声入耳,却不知是在骂采莲,还是骂陈伽笙。 陈伽笙眼睛清冷,双拳紧握,却未敢言语。 风铃小心翼翼解下纸鸢下方系着的绿色的纸鹤,恭敬的递给嫡小姐,陈伽络定睛一看,上面写的竟然是一幅对联的上对: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陈伽络不禁耻笑道:“原来是有人给‘第一才女’下战书,我还以为是见不得人的情书。” 将纸条扔在地上,使劲踩了踩,一扭身走了。 陈伽笙气得发抖,让采莲将风筝和纸条一并烧了。 回到阁楼,陈伽笙头脑中却不时盘桓着这幅上联,这是一幅回文倒顺联,心思巧妙,比前些日子的诗文大赛上的那幅贺子期获胜的顶针联还要巧妙。 会是贺子期吗? 应该不会,上次自己己经输给了他,万没有再挑战的道理;会是骆风吗? 也应该不会,骆风的文笔一丝不苟,工整有余,妙趣不足……当时用眼角余光看过字体,虽说没有对联那样灼灼其华,但也是笔力苍劲,竟有“金陵一枝笔” 胡大学士之风,难道是胡穜,想及此人,陈伽笙突然觉得自己冒出这个想法真好笑,胡穜的脑子里装的只能是糠草,怎么可能有诗文? 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陈伽笙来到自己的小书房,这是陈伽笙这个‘第一才女’的女儿才有的殊荣,就连嫡女陈伽络也没有,只要一提及陈府的小姐,各府自然而然想到的只有庶女陈伽笙,嫡女陈伽络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陪称和摆设,这也是出身嫡女的陈伽络恼恨陈伽笙的原因。 陈伽笙拿起毛笔,刷刷点点,将千纸鹤上的对联复写到宣纸上:“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 字体涓如小溪,清新自然,却又隐含笔锋,力透纸背。 府外的胡穜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阳光的曝晒下,等了半响,热汗淋漓,脸颊殷红,见真如燕喃所说的,不会有任何回信,便如抽干了水份的茄子,蔫头搭脑的到大剧院看排练去了。 这是胡同儿近些日子的生活轨迹,除了胡府,最多的地方竟然不再是红楼、沁馨园这些莺莺燕燕之地,而是在大剧院里帮排剧。 就连京师最有名的工匠师傅都是他介绍来的,燕喃只要一说出要求和细节,竟一点就透,制作的道具,虽然和现代比还相当的稚嫩,但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己经够惊世骇俗了。 周班主向林萧预支了些银钞,又给周家班增加了不少的唱曲娘子,不是为了唱曲,而是为了扮演仙子们。 按当初说好的,道具和行头剧院拿银钞,周家班却是按场付银的,周班主当然乐得自己统一招人。 本书来自 第七十二章 土豪买首饰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早晨,受生物钟影响,燕喃早早就睁开了眼,本想着到院子里继续跑步,一想到以后这个院子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顿时兴致缺缺,又倒回了塌上。 品书网 www.vodtW.com不多一时鸶儿来请,说是夫人们请小姐们前厅吃早膳,吃罢早膳各府小姐一起出府,逛绸缎庄子和首饰铺子。 一院子的沸腾之声,燕喃向院井中张望,桃花苑的院子里,五个小姐、十几个丫头,一院子的姹紫嫣红、莺莺燕燕,燕喃不由一叹,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要这样了,老夫人过完寿后,即使骆平卿跟着回山东,骆楚卿和骆寒卿却是要留下来的。 难得正大光明的从骆府大门出来,三位夫人,并六位小姐,再加上十几个丫环婆子,竟是分外的浩浩荡荡,马车停在首饰铺子前,竟有不少路人驻足,小声议论。 铺子老板看惯了人来客往,一见几位夫人的模样,便直奔着贾氏去了,一口一个夫人奉承着,将店里的硬头货一水的往外拿,竟将其他人都有些冷落了。 贾氏自是一脸得色,爽利的挑着手饰,在选簪花时却是有些犹豫,一只是梅花簪,上面粉色点点玉髓,下垂粉色珠串,戴在头上,显得人雅致高贵。 另一只是缠枝金步摇,金光闪闪,倒是与贾氏头上戴的有得一拼。 本来,贾氏更属意那只金的,只是见骆马氏对那只梅花玉簪眼里也透着浓浓的喜爱,便有些捏尖不放手的意思。 骆马氏人性格软弱,在燕喃遇到伤害时都不能第一时间出头,但日常对燕喃还是不错的,上次为了给燕喃求情,被骆少谦踢中心窝,从此还落下了心痛的毛病,令燕喃好生愧疚。 便有心想用自己手里剩下的银钞拿下这支簪子,可是如何应对捏尖的贾氏呢? 眼睛一转,便从贾氏右手抢过金步摇笑道:“娘,你看,这只金步摇您戴最好了,祖母寿辰之日戴上,一定像二婶一样惹人注目,即贵气又福气,羡煞那些个夫人了!” 贾氏忙像护食的小狗似的抢回去,笑道:“冰儿,二婶正选着呢,哪能夺人所爱呢!” 骆马氏摆手解释:“二弟妹,莫听冰儿浑说,我是陪你们来买首饰的,自己再买了,岂不喧宾夺主,让人笑话。你喜欢哪个买哪个。” 老板一听如此说,便卖力的顺着燕喃的话茬向贾氏强力推荐金步摇,贾氏笑逐颜开的将金步摇和配套的耳环包了,给楚卿另选了一整套掐丝蓝玉头面和一套纯金 珍珠挂坠的头面,总计竟然花去五万贯纱钞,相当于燕喃小半间一品大剧院了。 这是燕喃穿越以来第一次逛首饰店,顿时一头黑线,感觉这个世界好不科学,自己用了几千年的“知识文化产权” (用了清朝纪晓岚的、纳兰容若等等一票大才子的对联),费了赁大个力气,才从胡穜手里骗到纱钞,兑了铺子,可这一转眼的功夫,“珠圆玉润” 的贾二婶子就挥豁掉一半铺子了? ! 是这个时代房地产不发达,大户人家不炒房,改炒古玩玉器? ! 这就难怪胡穜的玉佩能当那么多的银钞了,当时还以为当铺老板是个心慈面善的,现在想来,那么好的玉佩,只怕被人家当了棒槌了,好在自己想着将来赎回来还给胡穜,当了活当。 燕喃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粉末,赚钱置产的信心瞬间瓦解。 相较于高调的贾氏,张氏如她现在所戴的一样低调,给寒卿和平卿各买一套鎏金头面和一套银头面,见几个女孩子俱都看着首饰,灰暗的脸难得笑了一笑,让每位小姐选一付京师流行的玉碎垂丝耳坠,耳坠有粉色的、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各种颜色的玉碎珠子穿成,下面垂着相同颜色的丝绦,称上相同颜色的衣服,甚是好看,最重要的是,因为是边角碎料,价格异常的便宜。 贾氏见了,面色却是不好,心中嗔怪张氏到了金陵后,有了大房的倚仗,越发不将她这个县太爷夫人放在眼里了,不情愿被张氏压一头,给三个嫡小姐买了一付金丁香,三个庶小姐一付银丁香。 出了首饰铺子,到了旁边不远一处绸缎庄子,让裁剪娘子帮各人量身段,见各人不注意,燕喃牵着影儿偷偷溜出来,准备去买那枝梅花簪。 一直注意她的如卿向品儿一示意,品儿会意的跟了出来。 却见首饰铺子门前停了两辆马车,见标记,竟然是上次坐过的胡家马车,惊疑的入内,听得里间熟悉的声音,燕喃一喜,果然是仪琳和胡雪霜。 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义气风发的两个小姐,燕喃不禁一叹,这才分明是穿越官家小姐的正常打开方式好吗? 没事会会小姐、逛逛铺子、挥豁银子,而自己这个小姐呢? 穷酸像难民、出府像偷情。 “冰卿,父亲已经准许我和兄长去给老夫人祝寿了,喜欢什么随便买啊,我还没报你的救命之恩呢!” 胡雪霜拉着冰卿的手笑道。 “什么?‘胡同儿’也来?!” 见二人俱都惊诧的看向自己,讪笑道:“哦,看雪霜能来,我是太高兴了,没想到胡少爷也会来。” 见胡雪霜拼命的拿着首饰往自己头上笔划,边躲边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腹中却暗道:我小弟---你哥已经替你还完人情了,祖传玉佩都献出来了。 仪琳则不管她们之间的打闹,看着一块刚切割出来的粉色玉石发呆,觉得刻个淡色的印章着实不错。 想着想着,脸竟然红了。 燕喃看得兴起,又看了看玉石,摸了一把仪琳的小脸蛋,打趣道:“想送如意郎君吧?” 仪琳嗔怪的一看燕喃,红得更加的深沉。 胡雪霜则知趣的问老板价格,价钱倒是不贵,三千贯银钞,仪琳刚要掏钱,却见另一只手抢过玉石看,将三张千贯银钞拍到货柜上,清亮着嗓音道:“我要了。”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三章 不叫抢叫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三人抬头,只见蹇玲儿领着一个小丫头站在旁边。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胡雪霜也来了执扭劲儿,一把手抢回玉石,像一只护犊的母牛将玉石放在怀里,喝道:“我先看上的。” 蹇玲儿则看了看仪琳和燕喃,面露不屑:“我先付的银钞。” 两人僵持不下, 老板急得大汗淋漓,两个一看俱都是官小姐,哪个都不是小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还称自己是‘第一美人’,我看是第一螃蟹还差不多,横行霸道、强买强卖。” “我是螃蟹,也比有个草包的哥哥,自己成寡妇强!” 只一句话,竟然将胡雪霜妙杀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胡穜的不学无术、解祯亮的杳无音讯一直是胡雪霜的心腹之痛。 燕喃眼睛一眯,从胡雪霜怀里掏出那块石头,放在老板的手掌里,又将桌上的三千贯银钞放到蹇玲儿面前道:“蹇小姐,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买卖讲求的是你情我愿,既然你也想买 ,我也想买,不若价高者得,怎样?掌柜的,您说呢?” 掌柜自是连连点头。 蹇玲儿不屑的一笑,自己父亲是二品吏部尚书,金钱和权势岂是一个只二品官服的大学士能比的? 简直是自取其辱。 仪琳一脸忧色的指了指自己的腰包,燕喃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对着老板道:“刚刚是三千贯,我现在出四千贯。” 蹇玲儿轻蔑的一笑,回道:“我出六千贯。” “六千零一贯。” 只加一贯? 蹇玲儿又轻蔑的一笑:“七千贯。” “七千零一贯。” “一万贯。” “一万零一贯。” “两万贯。” “两万零一贯。” “三万贯。” 蹇玲儿高傲的看着燕喃等人,等着燕喃回价,燕喃却施一礼道:“蹇小姐果然财大气粗,不是我等小民能比的。” 说着,恭敬的从掌柜的手中将玉石小心翼翼的递给蹇玲儿道:“三万贯美玉配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态度卑微的简直与前判若两人。 蹇玲儿恼恨的将三万贯扔到桌子上,转身离开玉石铺子。 老板欢喜的要将大明宝钞拿起来,却见燕喃“啪” 的一声将手拍在一摞纱钞上,笑着对老板道:“多卖了十倍的价格哦,老板,今天运气不错啊。” “哪里哪里,承蒙小姐抬举。” “我不‘抬举’,压着纱钞的手感挺舒服的。” “小姐,我给您一半还不成吗?” “你说我是匪盗?这罪名我们可担不起.....” 老板哭丧着脸,看了看燕喃身旁同样面色凶恶的胡雪霜,转而去求面色友善的仪琳,仪琳拉了拉燕喃的袖口。 一刻钟后,三个女孩子才离开首饰铺子,雪霜兴奋的圆脸通红,看燕喃的眼光,无异于看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不,观世音菩萨是不会这么劫富济贫的。 刚才掌柜的给三人一人一件喜欢的首饰,价值竟然接近两万贯,燕喃是那套为骆马氏看中的梅花簪子,胡雪霜是一个玉镯子,仪琳是另一块刻章的玉石。 按燕喃的说法,这不叫“抢” ,这叫“托” ,各取所需。 先行离开的蹇玲儿越想越不是味儿,直觉自己上了当,但自己又不愿承认,刚才,骆家的小丫头说自己是“三万贯纱钞的玉石配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如果此时向大家说玉石是三千贯吹成了三万贯,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三分姿色捧成了十分姿色,名实不符? 想着,口中咬碎了银牙,面上却笑着强打精神和丫环向绸缎庄方向而来。 心满意足的燕喃三人也不坐马车,携手走着前往绸缎庄子与家人汇合,却见绸缎庄子旁一酒楼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以为是自家人出了事情,拨开人群一看,却是一姗姗少女,头上插着一捧稻草,梨花带雨,嘤嘤而泣,旁边一人头上身上盖着草席,只脚部裸露,未穿鞋祙,煞是可怜。 仪琳看得悲戚,虽不能做主买她回家,但可以帮她解急,学着另两位妇儒的样子,伸手去掏铜板,燕喃却笑着按住了她的手道:“你这点儿钱,她是看不上的,别浪费了。” 仪琳一惊,忙问缘由,燕喃笑指着女子低声道:“听声音,女子哭如莺啼,却半天不见嘶哑,可见是做惯了‘哭活儿’的;看穿戴,女子披麻戴孝,却甚是考究,跪坐着,身上却没有一丝褶皱、灰尘,根本不像是新丧了亲人的;看眼睛,虽然看似求助,实则多在有钱人身上逗留。” 胡雪霜睁大了眼睛,懵逼似的问:“冰卿,什么意思啊,人家姑娘就不能是一个爱干净、爱唱歌的小娘子啊?” 这是酒楼旁,最不缺的就是乞食的叫花和觅食的生物,其中一角巷子里,有几只蟑螂缩在破败的墙角,燕喃不嫌脏的用手帕将其捉了,称人不注意扔在破席上,小强有些惊慌的顺着草席爬进去,草席微不可查的动了两下,马上又恢复平静。 若不是胡雪霜得了燕喃的提醒,还真没发现草席下是个大活人。 胡雪霜气愤的要上前戳穿,燕喃一按她的肩膀道:“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过后是挨揍。敢打大户人家的主意,都是身怀绝技、有恃无恐的,你不想变成死人被卷在席子里就当不知道。” 见三个人交头接耳,说得好不热闹,被从绸缎庄子里出来的蹇玲儿看个正着,讥讽道:“一点儿悲天悯人之心都没有,算什么东西。” 燕喃一礼到地,恭敬道:“蹇小姐乃吏部尚书大人嫡小姐,相貌美丽且人品金贵,是我等失礼,不是东西,蹇小姐才是。” 蹇玲儿后知生觉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拐骂了进去,一脸愠色。 “卖身救父” 的漂亮女子一听蹇玲儿是吏部尚书府的小姐,脸上微不可查的一闪喜色,忙悲戚道:“原来是位小姐,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呢,小女子好生惭愧。善良的小姐,您将小女子买回去吧,待小女子葬完家父,必到尚书府当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本书来自 第七十四章 骗子筹善款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蹇玲儿一脸难色,自己身上的银钞几乎被燕喃给敲诈得所剩无几,倘若是个普通姿色的姑娘,咬咬牙买回去也就买回去了,就当添个丫环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偏偏是个长相俊俏的姑娘,府里父亲并两个哥哥都不是让母亲清心的,买回去的话,母亲定会叱责于己。 站在街口左右为难,偏燕喃向人群一口一个夸赞着蹇玲儿如何善良,如何高贵,如何心灵和外貌一样美丽……“蹄达蹄达” 远处四匹高头大马奔踏而至,人们纷纷避让,到得人群近前,突的一勒僵绳,从马上下得四人,燕喃一见,其中三人竟然是老相识。 当先一人正是“苍心寂寞” 汉世子朱瞻圻,左手边,是济阳郡王,右手边,是赵世子朱瞻墒。 朱瞻墒旁边一人却未曾见过,但见此人,中等身高,身材壮硕,浓眉大眼,面色发黑,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敦实的铁塔。 燕喃心里却不由的“咯噔” 一下,多年的看人经验告诉燕喃,此人眼含煞气,绝非善类,而且还是那种不和你讲道理,抽冷子下手将你往死弄的那种浑人。 汉世子走到蹇玲儿近前道:“蹇小姐,好巧。” 一见几人,蹇玲儿脸色变了,再巧也巧不到每次出府都“好巧” 吧,这次已经是二人第二十九次“好巧” 了。 淡淡的回礼后便不再做声。 一见几人,燕喃脸色也变了,忙牵着雪霜和仪琳往人后扯,心中腹诽,看个热闹都能看出仇家来,自己的好运真到头了。 “你,站住,见到本郡王还不施礼。” 济阳郡王明显没有忘记端午节上因为此人出的丑。 燕喃脚上像被钉了钉子,与胡雪霜和仪琳三人恭恭敬敬、谨小慎微的深施一礼:“见过二位世子爷、郡王。” 本来要直身而起的燕喃被仪琳扯了扯裙角,下巴向黑铁塔似的男子抬了抬,示意燕喃再次施礼,燕喃顺从的跟着做着动作,只听仪琳貌似恭敬道:“见过杨公子。” 此人非是旁人,就是胡雪霜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纨绔子弟杨稷,曾拿杨稷之流讽刺过胡穜,父亲胡广驳然大怒,可见其人品恶劣程度。 大学士杨士奇之子,原本在家乡与祖父、祖母一起居住,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仅是告他的状子被当地县令压下有一尺多厚,简直煞费苦心。 县令想着杨大学士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哪有自己暗里帮做了事、当事人不知道的道理,曾婉转的告诉了知府,知府也报着同样的心思,在回京师述职时点了点杨士奇,哪成想这位老哥只一句话,说得知府大人无言以对。 当时杨士奇淡然一笑:“刘兄,稷儿性格是有些冲动,然天性纯良,连只小狗小猫不舍得打,更何况是人呢?定是有人污告。” 可见对儿子是多么茫目的信任。 由于在家乡恶名远播,已经二十二岁尚未正式婚配,杨士奇这才急了,接回金陵,当务之急就是领着杨稷参加各种聚会。 端午节杨稷本来是加入汉王队伍的,杨士奇怕太子忌讳硬生生拦了下来,杨稷一生气直接去看花魁大赛了。 这也是燕喃上次只遇其中三人的原因。 燕喃、雪霜和仪琳,三人的恭谨态度明显取悦了朱瞻圻 ,哈哈大笑,声音大得让燕喃以为自己的耳屎都要被震成陨石雨了。 大笑的男子看到蹇玲儿正面色不善的看着燕喃,明显在燕喃手下吃了鳖,又想及上次在秦淮河边济阳郡王也吃过这个丫头的亏,面色再度阴沉道:“蹇小姐说的对,上天尚有好生之德,我等岂能坐视不管,可是,本世子出门未带银两,所以三位姑娘定会施以援手的吧?” 仪琳松开拦着燕喃的手,想要取了银钞给了两个骗子算了。 燕喃却抓着她的手轻捏了捏,示意她稍安勿燥。 燕喃再次恭谨的向朱瞻圻几人谢礼道:“世子爷邸下, 我等闺中女子怎敢子爷相提并论。世子爷若是天上皎月,我等怕是尘埃间的萤火虫,不敢与之争辉。世子爷是皇亲贵胄,食朝廷俸禄,心系天下黎民,真乃天朝之福、百姓之福。臣女三人却无俸禄,一衣一食均是父亲为君分忧辛苦所得,臣女视父亲辛苦不故,自行挥豁,实乃不孝之举。等臣女回府禀了父亲,定下章程来,定会施以援手。” 燕喃的话再简单不过:我们没挣钱,和世子爷出生就有俸禄的人比不得。 花父亲挣的钱总得请示一下,不是不捐,是时间问题。 朱瞻圻的脸色登时难看之极,有谁看不出来这是推托之词? 但又有谁能拿出反驳之词? 百善孝为先,人家没说不帮,是回家请示回来再帮,而且还可能一帮到底。 杨稷眼色一眯 ,手里的袖子不自觉的往上挽了挽,燕喃心下警铃大作,这是道理说不通暴力解决问题吗? 正担心间,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赵世子朱瞻墒悄悄对朱瞻圻说了几句话,朱瞻圻顿时喜笑颜开,对燕喃三人道:“三位姑娘有着至孝之心,本世子钦佩之至,岂有不成全之理?然事急从权,这位雨荷姑娘煞是可怜,让她在此多呆一刻,便多了一份孤苦悲凉。本世子是俸禄之身,代为出头实乃不便。还得劳烦三位姑娘在此地帮雨荷姑娘筹得葬父之资,意下如何?” 胡雪霜脸色一变,想要反驳,被燕喃一抓袖口,恭敬回礼:“是,世子爷。” 见三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蹇玲儿微微一笑, 索性也不急着回府,站在朱瞻圻身侧,像看猴戏一般的看着三人如何“不花父亲的俸禄” 筹款,会不会和那个雨荷一样当街跪着,像乞丐一样? 想及此,蹇玲的笑容随即绽放,眼睛闪着熠熠的光辉,闪耀得朱瞻圻又是一痴,心下想着,如果整治其他小姐搏得美人一笑,倒也是美事一桩。 品儿偷偷溜进绸缎庄,将此事偷偷告知骆如卿,骆如卿脸现笑纹,又禀告给骆马氏,骆马氏、贾氏、张氏及众小姐忙出来观瞧。 本书来自 第七十五章 中了大奖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听得事情前因后果后,骆马氏想要上前施礼告罪,却见朱瞻圻笑道:“骆夫人,骆小姐聪慧过人,本世子想考一考她,并无恶意。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当然,筹得善款是善事一件,筹不得善款也无碍,小惩大戒就好了。” 燕喃差点没沤吐血,“小惩大戒” 是几个意思,我犯了什么错误了? 你说小惩大戒,回去,骆少谦只怕会天大的惩戒了。 胡雪霜和仪琳伸手想拿怀中的银钞,燕喃却拦住,微微一笑道:“无妨。不让用骆家的银子,只怕胡家的银子、仪家的银子也不让用吧。” 看见卖身女子身前有些妇儒给的铜板,计上心头。 对远远看热闹的绸缎庄老板道:“掌柜的,有些成衣的边角余料肯给些吗?” 掌柜的连连称是,竟拿出了半袋子的边角余料。 有汉世子在,众人虽然不敢近些观瞧,却也个个伸长着脖子远远看着,看如何筹集款项。 但见,正中央空地上,三个小女孩儿将卖身女子雨荷身前的铜板一枚一枚数起来,足有五十文钱。 燕喃一股脑的将五十文放在其中一个布包里,再包了七个与它大小颜色均相同的布包,只不过中间包的是碎石子而矣。 在绸缎庄子里打乱一团,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才用托盘装着分别拿出来, 上面用纸签标了八个号码。 燕喃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受汉世子之命,小女在此为命运多折的雨荷姐姐筹集葬父银两,望大家发扬一下爱心,只要每人出十文钱,就有可能抽到五十文大奖,翻了五倍哦,十文钱,只要十文钱,十文钱买不了文房四宝,更买不了绸缎绫罗,走过路过别错过,不坑不蒙不骗人,过这村没这店,心动不如行动......” 人群外围站定的两个人,听燕喃的叫卖声,当前麦色脸少年忍不住扑哧笑道:“刚回金陵,就遇到这么有趣的事儿,有意思。” 身后的少年则阴沉个脸,未加言语。 麦色少年不以为意,接着笑道:“听父王说,因为骆家这个小丫头,你和沐斌,劫杀了蓝玉教四大护法中的两大护法,立了大功,飞鹰铁骑将消息传到北边时,本世子就在皇祖父身边,皇祖父大喜,你,又要进阶了。” 阴沉脸的少年听闻喜色闪过,却连抱拳一诺:“谢殿下美言。” 说是两人同时立功,最得实惠的却是杨锡自己。 沐斌是沐家嫡长子,必定会接沐氏衣钵镇守云南,现在论功行赏也不过是毅武将军等虚职头衔,虽有奉禄,手下却是没有兵将的。 杨锡不同,在锦衣卫,一个品阶,所代表的权力相差得却是十万八千里,换言之,高一阶,就可以决定低一阶的生死。 麦色少年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女孩儿,低声道:“镇国公历来谨小慎微,即不与父王亲近,更不理会汉王示好,此次,却为了骆家的丫头,动用了黔宁王府黑虎铁铳营,可见关系非常,你要多留意这个丫头,借机与沐斌亲近亲近,也许可以打破太子府与黔宁王府的坚冰。” 说完,少年轻眯了眼,看了看人群正中鹤然站立的汉世子几人,摇了摇头,轻蔑的一笑,转身离去。 杨锡恭敬着尾随而去。 再看场中,气氛被燕喃带得热烈异常,因汉世子站在中央,本来离得挺远的一个大汉不禁向前凑了一凑,笑道:“小姑娘,咱赌坊里有推天九的,赌大小的,你这么玩倒是新鲜,五十文我是看着放进去的,八个人里面总有一个人得着,得,我撞撞运气,用买包子的钱买一个。我买二号包袱。” 燕喃笑着,将另一张同样写着二号的纸签给了大汉。 “我买一号。” 一个买菜的大娘也凑了热闹。 “我买四号。” ……雪霜和燕喃在众人面前将八个包袱打开,最先的大汉高叫一声:“哈哈,运气不错啊,中了,我中五十文了。” 众人眼睛里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跃跃欲试的。 第二轮,燕喃将手里的八十文再装进个包袱装,再分成二十个同色的包袱,每个八文钱,拆包袱后变成了一百六十文;第三轮,变成了三百二十文;第四轮,变成了六百四十文;第五轮,变成了一千二百八十文;第六轮,变成了两千五百六十文;第七轮,变成了五千一百二十文……见参赌的人群已经雀跃、欲罢不能了,燕喃忙停了手道:“各位叔叔大娘,我们不是赌坊,是受世子爷所托,帮助雨荷姐姐筹款。佛说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我们还是让‘伯父’入土为安吧。雨荷,你给大家行个礼吧。祝大家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雨荷嘴角不禁一抽,这话说得,怎么听着有些别扭呢,忙梨花带雨状:“各位婶子、大娘,大爷、大叔的大恩大德,雨荷无以为报,每日定念三遍经,烧三柱香火,为各位祈福……” 燕喃嘴角一抽,心道,这话说的,比我还别扭……燕喃对汉世子再施一礼道:“世子爷,这五贯钱应该够雨荷为父亲下葬了,此事是世子爷有博爱之心,雨荷想必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从此以后,就是世子爷的人了。” 朱瞻圻本来阴沉的脸更加的昏暗,若在平时,也就罢了,这个叫雨荷的,小脸水灵的都能捏出水来了,只是今日蹇玲儿还在身边呢,叫自己如何能收? 一脸不悦道:“我堂堂一介世子,岂是是非不分之人,你集的款,人就是你的了,与本世子无关。” 说得铿锵有力、义愤填膺。 燕喃还想着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将骗子送到汉王府呢,结果人家大义凛然,死活不收。 当下也做一脸正义状:“臣女虽为一介女子,但也懂得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怎敢图报?雨荷姐姐,你和你的‘父亲’自去他处吧。” 说完,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对雨荷俏皮的眨眨眼。 本书来自 第七十六章 连氏的野心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回得府中,燕喃自是又被骆马氏一顿说教,倒是没有告诉骆少谦。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骆如卿则紧皱着眉头将燕喃与蹇玲儿、世子爷交恶、聪明化解问题的事情说与连氏听,连氏眉头一挑,联想起自己进府时发生的事情,每到关键时刻,嫡小姐总是一语而发生转折,怕只怕,是嫡小姐故意而为之,那可真是太可怕了,自己若想报当年之仇,在骆府夺得正室之位,以后怕是得将这个八岁小女孩儿列为头号敌人之一了。 连氏忙吩咐丫坏春梅去盯着桃花苑正房的动向。 春梅原名玉儿,自上次燕喃警告后,由“玉儿” 改成了“春梅” 。 另一个叫“夏桃”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却听府外有人来报,说是雨荷投奔小姐来,燕喃定惊一看,却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是一身翠绿衣裙的雨荷,男的二十岁左右,体壮如牛,黑如碳烤,不用猜燕喃也知道,这就是雨荷要“葬” 的“父” 了。 燕喃笑道:“你们还来此做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也不是那种缺钱卖身为奴的人啊。” “可你有本事啊,五十文钱变成了五贯多,比我们行骗挖地道好过多了。” 雨荷一脸艳羡。 “我听着怎么不像夸人呢?” “甭管怎么着,我们跟定你了。我不知道我姓什么,你叫我雨荷好了,这是我大哥,在义庄认识的,叫牛奔。” 男子憨直的笑了笑,明显,是个挺实在的汉子,只怕,行骗的事儿都是雨荷自编、自导、自演的。 说起演戏,她若论第二,没人论第一,实打实的“国一” (国家一级演员)水平,倒是剧院女一的好人选,演个白骨精、琵琶精简单是本色出演。 有了决定,便让她们拿着自己的推荐信找宋勉去了。 大寿的日子很快来临。 外来的宾客要在中午到,上午,骆家的子孙们先行祝寿。 楚卿给老夫人准备的是一支百年人参,寒卿是寺庙里请的一串檀香108佛串;如卿是一幅寿翁百寿图,寿翁绣得栩栩如生,旁边题了不同字体的寿字,言说是骆少谦亲手所书,这个礼物加上如卿前些时日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手臂,更加重了此礼物的厚重。 一见此礼物,五小姐平卿眼泪直在眼睛里的打转,燕喃想问怎么回事,却己是来不及,轮到五小姐跪拜祝寿。 平卿紧咬下唇,众人狐疑着均看着她,平卿硬着头皮将怀里的一个卷轴拿出来,在地上又嗑了一个头道:“孙女平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只是礼物......孙女没想到和三姐的礼物竟有些相似,本来不想拿出来献丑了,但一想到是孙女两个月的心血,还是拿出来了。” 卷轴被展开,是大小不一、字体不一的百寿图绣品,字体虽工整,但较如卿绣品上骆少谦的书法却是差上一成,而绣工,虽是两个月的活计,却比不上如卿七天绣品绣工的精美,难怪平卿自惭形愧,不想拿出来了。 二房贾氏对张氏来金陵后的表现本就不满,一见此景,己是咯咯笑道:“平卿,多虑了不是,就算绣工不好、书法不好,但也是一片心意,做不了屏风,做包袱皮也行啊,物尽其用,物尽其用。” 这句话说得可扎心窝子了,哪有好好一幅百寿图当了包袱皮的。 平卿紧咬着下唇,想哭却又忍着不哭。 这几天来,一直是平卿和燕喃走得最近,顶开朗的一个小姑娘,现在哭得梨花带雨了。 燕喃实在不忍心,走到平卿身侧,低头看百寿图,像发现什么似的,将平卿拉起来叫道:“平姐姐,这些‘寿’字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吧?” 借平卿站起来之际,在耳边说了两句话。 平卿眼睛一亮,接着话茬说道:“六妹发现了?这些寿字非一人之手,而是平卿寻了山东府八个老寿星所书,绣成之后,又放到佛堂里香火供俸七天,为祖母长寿安泰祈福。” 张氏脸色一暖,会意道:“母亲,山东是长寿之地,又是蓬莱仙地,平卿就盼着祖母也和那些仙人一样永生不老,便寻了八个耄耋老人写了‘寿’字,字虽没有大哥写得铿锵有力,力透纸背,但也是平卿的一点儿心意。” 燕喃拍手笑道:“祖母,您哪是什么老太君,您是‘九仙过海’,大显神通啊。” 经燕喃的插挥,平卿见祖母有了笑模样,自己也解开了心结,见了笑模样。 骆张氏笑着点指着燕喃道:“就你这个小皮猴,嘴皮子溜,平卿的礼物深得我心,倒是你啊,你准备什么礼物了?” 燕喃一转眼珠道:“祖母,你都说我是小皮猴了,我给您的礼物里如果没有‘皮猴’岂不是对不起您老仙人的‘仙眼’了。孙女可是准备了两样,都是有关联的。” 说完招影儿上来,将一张被红布盖住的板子拿将上来,故做神秘的绕着红布走了一圈,拉着平卿道:“我们一起揭开吧。” 红布打开,只见是一张画作,与时下流行的细腻工笔画不同,画上却是整体着深褐底色,底色上是一幅女子半身画,画中女子眼如明月,注视前方,脸部丰满,微笑灵动,头上戴的一只珍珠发饰层次分明,双手交握身前,手上明暗交替,竟是立体分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 老夫人惊讶的看着画中女子,画中女子又仿佛在看着她,老夫人摸摸发饰上的珍珠,无比惊疑,嘴上却故做嗔怪道:“小皮猴,把画快拿上来,如若不是画上的‘我’更年轻些,我还以为照镜子呢。这是怎么画的呀??竟像是画中仙要走出来似的。” 离近些摸摸,竟干干裂裂的。 “祖母,从这儿您能猜到第二个礼物哦。” “你还真以为祖母是第九仙啊,未卜先知。” 燕喃道:“等客人来了,您就知道第二个礼物是什么了,这个礼物可是母亲和冰儿一起给您准备的呢。与画上的油彩有关系,与‘小皮猴’也有关系。” 燕喃卖了个关子,同时也做了顺手人情,将骆马氏也拉了进来。 众人嘻嘻哈哈的聊着,所有礼物当中,燕喃画的画最得老夫人喜欢,竟马上让孙妈妈拿到房间里挂了下来。 好端端被人压了一头儿,楚卿怒气冲冲,如卿一脸如墨,只有连氏一脸的无波无澜,只做着自己的本份,和下人一起站在主子身后。 本书来自 第七十七章 邪门的火灾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不一刻,陆续有客人上门,大多是和骆少谦交好的文职官员及夫人。 品书网 www.voDtw.com骆少谦满面喜色的在府门迎客,三头高头大马飞驰而近,待看清来人,骆少谦只觉两腿一软。 马上之人跳将下来,轻扶了扶,笑道:“骆大人,北边战事大局己定,本王先行回朝,听闻骆老夫人过寿,便来凑个热闹,不会不欢迎吧?” 骆少谦想说欢迎,却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还是杨锡干咳了一声,骆少谦才缓过神来,忙将皇太孙朱瞻基、杨锡和金达三人让到府里,额上的汗却已经落了下来。 朱瞻基是朱棣嫡长孙,出世时,朱棣梦见仙人赐大圭,并对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大圭,是一种权力的像征。 此梦也坚定了朱棣篡位谋反的信心,发靖难之役,推倒侄子建文帝朱允文,自己当上了永乐帝,可想而知,朱棣对朱瞻基不仅是一种宠爱,更是一种精神上的信仰。 在策封太子之时,朱棣在长子朱高炽和次子朱高煦之间犹疑不定。 朱高炽性情敦厚、仁义至善,然身体欠佳、忧柔寡断;朱高煦肖像朱棣,骁勇善战,然暴厉乖张。 在征求几个大臣意见时,几人皆战战兢兢,不敢枉言。 最后是大学士解缙三个字影响了朱棣的判断,这三个字就是:好圣孙。 好圣孙,指的就是朱瞻基,可见朱瞻基在朱棣心中的地位之重。 至此,朱高炽成功封为太子,朱瞻基封为皇太孙,王爵。 朱高煦受封汉王,封国黔宁,即沐家镇守的云南。 朱高燧封为赵王,受封燕京。 赵王是汉王一派,为汉王马首是瞻。 受封后,汉王言黔宁偏远,形同流放,拒不就番。 汉王如此骄恃是有因由的,建文二年,朱棣起兵靖难,兵败东昌(山东聊城),建文四年,兵败浦子口,均是汉王所救,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对朱高煦说:我儿奋勇善战,努力吧,世子(朱高炽)多病。 ” 话里话外是将朱高煦做为皇位继承人,却不想,到头来落得空欢喜一场。 朱高煦本来骄纵的性格更是飞扬跋扈,连连打击太子系臣子。 朱棣生性多疑,汉王骄纵打击,太子于是固守一隅,臣子家凡有红白喜事,太子府从不参与,太子妃和皇太孙朱瞻基也只是在王侯伯府有事时,才像征性的露一露面,其他臣子家是连看都不看的。 今天却到了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家来祝寿,实在是诽疑所思,骆少谦怎能不紧张? 刚将三人让进正厅,尚未坐定,陈管家又来报,黔宁王府沐小将军和胡大学士府胡少爷到。 朱瞻基与杨锡眼睛对视了一下,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兴味与了然。 与骆少谦的冰火两重天不同,后宅则相对其乐融融。 骆马氏与各位夫人谈笑风声。 燕喃和仪琳、雪霜和诸府来的小姐们在后花园里笑在一处。 “冰卿,我看前庭搭了个戏台子,莫不是在唱曲子? 不会又是什么《五女拜寿》之类的吧? ” “保你看不过瘾,是新排的剧本子《大闹天宫》,这是首次演出,以后想看,只能到梁氏一品大剧院去看了。 ” 在花园门洞处,厨上的刘妈妈,就是给燕喃拿面粉做蛋糕的那个,连连向影儿摆手,影儿去了,不一会儿有些慌乱的回来,在燕喃耳边说了几句话,燕喃眉头不禁一皱。 告诉仪琳帮接待各府小姐,自己则与影儿匆匆随刘妈妈到了厨房。 只见厨房里一片狼籍,丫环婆子脸上俱是黑乎乎的,几个年老的婆娘手里拿着盆子浇着水,旁边是一溜架子,上面己经做好准备上桌的菜色及碳锅子,被着急灭火的丫头们弄得满地都是。 骆马氏正气冲冲的审着厨房管事林妈妈,林妈妈战战兢兢道:“夫人,奴婢真的不知。 按老爷吩咐的,凤仙楼徐师傅给调碳锅子,奴婢们打着下手,该蒸馒头的蒸馒头,该盛菜的盛菜,正准备往桌上端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风,徐师傅正用火石点碳锅子,有几个碳火星子被吹了出来,在空中就呼的着了起来,还有爆裂火花声,徐师傅和奴婢身上的衣服也着了火,幸亏火势不大,只是表面烧伤,可徐师傅的手却烧伤了。 奴婢句句实话,不信您问其他的丫头婆子,连氏也在,怕引起乱子,大家连忙扑火,结果菜都毁了。 ” 连氏也在场? 窗户的一阵风? 凭空着火? 怪力乱神吗? 别看燕喃是穿越来的,凭空着火的事儿她是一概不信的,尤其是连氏在场的情况下。 燕喃眼睛一沉,低头看了看现场,却是没有半点头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原因,忙差人请郎中给徐师傅看手上的伤。 骆少谦却也得了管家的信息,来到了后院,看着满目狼籍,虎目圆瞪,气得手直哆索:“今日大喜之日,宾客云急,皇圣孙殿下更是拔冗相见,开席在即,菜却毁了,掌勺师傅也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 转身见骆马氏两眼发红,软弱无力,上手给了骆马氏一巴掌:“你就是这么给我掌的家? 今日殿下不怪罪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定不饶你! ! ! ” 转身刚要走,燕喃却施了一礼道:“父亲,您不必怪罪母亲,树木再好,也难免有蛀,玉质再好,也难掩其瑕,母亲一人怎能时时盯住这些下人? 追究责任莫不如想好解决的办法。 ” 骆少谦回头阴阴的看了看女儿,见女儿正坚定的看着她,最后竟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也是着急,今日客人贵重,如招待不周就会落个谩待之罪。 ” 燕喃一笑道:“父亲,女儿倒是有个办法。 ” 说完,看了脸色低垂的连氏,低声对父亲说了办法。 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众宾客均被让至院正中搭起的临时桌席中,男客在左,女客在右,中间用屏风遮了起来,前方,是高高的戏台子。 本书来自 第七十八章 孙猴子闹寿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客人正寻思着怎么还不开席时,戏台子上中央站定一名女子,女子轻纱扶面,怀抱一只毛绒兔子,声音悦耳动听,高声念道:“今日是骆老太君大寿,我代表梁氏一品大剧院,祝骆老太君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下面表演的是一品大剧院新排的剧目《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谢各位官人捧场。” 女子正是雨荷。 只见身段窈窕,轻纱浮动,站在台上一隅,伴着悦耳的萧声琴音,进行解说。 “话说东胜神洲傲来国海中有一花果山,山顶上有一仙石。” 突的一声似炸雷的声音,台上一制作道具突的裂开,中间跳出一只浑身毛毛的猴子,又唱又跳,吓得台下女孩子们一声尖叫,紧接着,一群猴子上得台来,上窜下跳,好不热闹......这头人们被跌荡起伏的剧情吸引,另一头,燕喃已经派人找来了一品楼和大剧场的厨师,拿着火锅、烧烤炉及菜肉来到前庭侧,丫环们全副武装,有洗菜的,切肉的,串串的.....怕再出什么意外,后厨则由骆刘氏盯着,一品楼的大厨负责炸丸子、蘸料,丫头们则洗菜、切菜……为保持肉串的新鲜口感,将烧烤炉立在中庭通往博渊阁的侧门处,男客们只要一侧身,就能清晰的看见侧门里的一举一动。 一品大剧院的烧烤师傅原是一品锅的二厨,燕喃虽亲近指导过,但真正的上手在宾客中亮相却是第一次,有些紧张,为了缓解他紧张的情绪,燕喃索性也将另一只烤板支了起来,亲自上手来烤。 新鲜的火锅上来,虽是新鲜,一品楼却已推出两月,火爆金陵城,众人倒不是很惊诧。 倒是烤成一串串的肉串、菜串、香菇串,透着新鲜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尤其是女宾客一桌,小姐们都是带着小孩子的心性,不好意思吃,却又想尝试,索性就用筷子一点点夹到盘子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朱瞻基被让着与鸿胪寺卿等几位品阶高一些的老大人一席,胡穜、沐斌、金达几人则被安排到了第二席位,骆风做陪。 胡穜自顾自的往嘴里填烧烤,大大咧咧道:“试吃的时候抠得要死,吃一串就跟食她肉、喝她血似的,现在可真下血本啊,一头猪怕都要吃进去了。” 金达眼睛一瞪道:“说什么呢?什么猪不猪的,不知道本校尉听到猪就想打人吗?” 这是燕喃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只要一听到“猪” 字,他就下意识的认为是在骂他。 金达救过沐斌的命,胡穜与沐斌是好友,二人虽与沐斌有交集,却是十分不对盘,一个是二世祖,一个是浑世魔。 换言之,王八瞪绿豆,不一定是对眼,也许是掐架。 骆风忙打圆场道:“这都是金陵城新出来的吃食,大家好好尝尝。不够还有……” “切……” 二人同时一哼,头各向一侧一歪。 “咦……” 看到正在侧门烧烤炉前忙得不亦乐乎的燕喃,金达吃了一惊,也不顾吃没吃饱,站起身来向侧门走来。 十几桌,都要用烤的,燕喃忙得满头是汗,影儿心疼小姐,换下小姐,自己负责烤,小姐负责洒料。 “咦,小丫头,原来是你出的馊主意啊,你看哪家请客上这些个东西的,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唱的什么曲目,还自封齐天大圣呢,这要是那帮御史老头子们听了,不得哭着喊着,以死谏圣,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孤陋寡闻,古语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古有诸葛亮七禽孟豁,今有陛下赏鞑靼铁券,有多大的胸怀就有多大的格局,陛下的胸怀,就是人间的如来佛祖。此曲目就是这个道理,孙行者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师徒四人千辛万苦赴西天取经,最后一心向善,皈依佛门,成为疾恶如仇的斗战圣佛。一句话概而言之,就是,孙猴子再能耐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你‘金猪’再能耐,也逃不出陛下的磨刀豁豁。陛上看了此剧,定会龙心大悦,各种赏赐拿到手软才是。” 金达依偎在门廊上,嘴里叼着一根烧烤签子,好不闲适的看着脸上一道黑呼呼的燕喃,撇撇嘴道:“就你无理辩三分。以后别‘金猪’、‘银猪’的,有我这么聪明的猪吗? ” “你?聪明?别不服气,我考考你。说,有头猪,要过一只独木桥,前面一只狼,后面一只虎,它,怎么过去的?” 金达搔了搔头,一脸的懵逼。 “呵呵……” 只听身后沐斌已经发出了笑声,他身边,还跟着尾随而来的朱瞻基和杨锡。 金达求助似的看着沐斌,沐斌一耸肩,靠在廊门另一侧,二人中间,只有窄窄的一条通道。 见朱瞻基来了,本来坐着歇气的燕喃忙起身站起,行了两步至廊门正中,向廊门外的朱瞻基行了曲身礼。 原来见面那次未施礼,是因对方未表明身份,此次既然己知这位就是未来的大明皇帝,哪敢不施礼。 朱瞻基忙说免礼,女孩儿站起身来,不卑不亢,脸部轻抬,眼睛自信,只是额头、鼻尖、脸颊俱都抹了黑黑的碳渍,朱瞻基不由一愣,不自觉伸出手去要抹掉女孩儿鼻尖上的黑碳,只是两人之间隔着廊门,廊门两侧还有两尊神--金达和沐斌,手即使伸直仍未够到女孩儿的脸,忙退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以示尴尬。 “哦,是掉到河里,趟河过去的?” 金达一脸大悟状。 见燕喃一脸的轻蔑,又思索着别的答案。 “沐将军,你怎么看呢?” 朱瞻基问一旁闲适的靠在廊门的沐斌道。 沐斌笑道:“回殿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还是当一个合格的看客和见证者吧。” 朱瞻基深深的看了沐斌一眼,沐斌一语双关,难着是指大位之争,沐王府也只想当个看客吗? 遂不再做声,只等着金达说答案。 燕喃一番白眼:“这还不明白,它害怕,昏过去了。” 本书来自 第七十九章 后宅的套路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不公平,这是个什么题?”看着几人笑得通红的脸,金达不服气的大叫。 品书网 www.vodTw.com“大呼小叫什么?小爷我这么聪明绝顶在老大面前都上当受骗,你,还是免了吧。老大,来,赏两串烤丸子。” 原来是已经吃光了桌上的烧烤,前来溜须讨串的胡穜。 燕喃笑着拿两串给胡穜,却对金达笑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说一只狼要过独木桥,前面一只猪,后面一只虎,它,是怎么过去的?” “切,昏过去的。” 金达生怕胡穜抢答,连忙答道,胡穜则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边吃边含糊着说:“你是猪吗?” 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纨绔子弟嘲讽,金达怒不可遏,要拔身上的配剑,被燕喃用眼睛一瞪:“胡穜说错了吗?狼过桥,前面是猪,为什么不吃掉猪,还昏过去了,我看,猪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实在忍受不了了,就连影儿都笑出了声。 金达要像每次吃鳖一样拂袖而去,沐斌却己抓住了他,将一只刚烤出来的肉串塞到金达手里:“兄弟,别生气 ,吃一串同类压压惊……” 这下,轮到燕喃向他挑了挑大指,牛……送走了宾客。 正厅里一阵风雨欲来。 骆马氏跪在正厅前,啜泣哽咽,骆少谦则听得满脸的不耐烦,甚至是一丝丝厌恶。 “若不是冰儿着人求助刘家,刘家又求助合作的梁家,今日真不知如何向殿下交待。月娘,先是管家不善,花尽中匮,苛待下人,食不裹腹,后是治家不宜,待客不周,险铸祸端,母亲这些时日身体不适,你代她老人家到庵堂里念经思过一月,家里暂由清浅掌管吧。” 说完拂袖而去,竟连听辩解都懒得听了。 燕喃心里总是放不下一丝狐疑,再次来到厨房。 因为后来着急做火锅,丫环们已经将烧毁的地方进行了简单的处理,燕喃来的时候,刘姨正领着做最后一次清理擦洗。 一个丫环将地面上的残留菜叶等扫至墙角,等会儿一起掩埋。 其中一个丫头端着着火时灭火的一盆水出来,要倒入院井中,经过燕喃时,西下的阳光正斜照在水面上,上面浮动着一层白色的、金色的粉末,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燕喃下意识的叫住丫头,将水里的粉末凑到鼻翼处闻,白色的是面粉,金色的却无色无味,不知为何物,叫影儿拿来一块粗布,将金色的粉末过滤到布里拿回到桃花苑正房内晾着。 六月的阳光正暖,不一会儿就晾干,竟是一小捧金色如细沙的粉末,摸之细滑。 让影儿找了一家药铺询问,竟是一味草药,植株名为金沙藤,研制成粉入药,状似海滩细沙,唤做海金沙,有清利湿热、通淋止痛之功效。 此药还有一个特性,就是,易燃易爆。 燕喃目光阴沉,果然是套路,还这么的迫不及待。 如果没有猜错,定是连氏乘大家不注意,将大量的海金沙放置厨房后侧高高的窗口处。 中午做饭时,屋子里如火笼一般,做馒头时,面粉又飞扬在空中,面粉亦是易燃之物,厨娘们必会开窗解热通风,海金沙和面粉一同被吹入厨房各个角落,徐师傅点碳之时引爆,引发火灾,毁了大家忙活一上午的餐食,身为当家主母,必成为第一责任人,被骆少谦责罚。 即使怀疑也没办法,海金沙不是毒药,以骆少谦对连氏的宠爱,万不会往连氏身上想的。 如果再深究,骆少谦很可能倒打一耙,说骆马氏不容连氏。 这么阴沉费脑细胞的事情还真真难倒了燕喃,这是上位开撕的节奏吗? 可是,这么鬼鬼祟祟的还真不是自己的风格。 燕喃心不在嫣的想着,竟走到了后花园,迎面行来的竟然是独自一人的骆如卿,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骆如卿竟像是怕了自己似的,燕喃在院子里荡秋千,她就到祥林居去陪骆张氏,或者在自己的厢房里闭门不出,迎面见了也是转身而去。 今天却是丝毫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的向燕喃走来,笑语嫣然的拉着燕喃的手笑道:“冰妹,父亲将别院的两条银龙移到了池塘里,你快来看看。” 说着,竟是亲热的将燕喃拉至池塘边,要指给燕喃看。 只见池塘里己是飞腾一片。 龙鱼生性生猛,攻击性强;而锦鱼恰恰相反,生性温和,两种鱼类放在一个池塘里,可想而知,龙鱼追着鲤鱼上下翻腾,几条身体瘦小的鲤鱼已经翻了肚皮,死状惨烈。 燕喃眼色一眯,银龙鱼是连氏的心爱之物,而锦鲤是骆马氏的心爱之物,连氏怕是故意央了骆少谦,将银龙鱼养在这里,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四下环望,一眼瞥见远处灌木丛中一抹深蓝色的男用袍角和一席女子的粉色裙摆,燕喃忍不住内心一个冷啍。 抬眼看见如卿热切得意的眼色,燕喃故做惊慌的反拉着如卿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快快救救那些锦鱼吧,祖母最是仁慈,一心向佛,决不能忍受这些残忍的事情发生。影儿,快去拿些鱼食来喂它。” 影儿急急行了开去。 只留下如卿和燕喃二人。 见影儿走远,燕喃突然甩开如卿的手臂,闲适的看着银龙与锦鲤,脸色淡然道:“银龙虽是凶猛,对水温、食物要求却很高,很难存活;鲤鱼虽是温和,对水温、食物要求却极低,繁殖极快。长此以往,谁胜谁败,却是尚未可知。人和鱼一样,贵有自知之明,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就会如同此鱼,总有一天会水土有服。” 如卿淡然的回以一笑,站在燕喃的身侧道:“在饥饿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如卿只知道,死了,就没有任何可能。活着,才有希望。” “木强则折,弓满则亏。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燕喃突的跨前一步,离如卿仅离尺余,明明比如卿矮上一头多,却是气势威凛,不可侵犯。 如卿一个慌乱,向后侧步,身子向后倾斜,燕喃习惯性的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却见如鲫眼里一丝得意,燕喃脑中电光闪动,如卿却己开口叫道:“妹妹,你怎么能......” 话未喊完,就被燕喃一掌打在了嘴巴上,噤了声。 本书来自 第八十章 暴起杀银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火冒三丈,见约会的男女闻声过来,不做他想,顺势推着刚立定脚跟的骆如卿,扑通两声,一起落入了池子里,掉落时,燕喃在上,如卿在下,如卿连灌了两口池塘水,拼命的挣扎,而燕喃则一把抽起池边平时网鱼的网子,一下网住惊慌逃窜的银龙,下狠了力气向假山石上甩去,银龙鱼立时一命呜忽,如法炮制,另一条银龙鱼也死于非命。 w w w . v o d t w . c o m燕喃手法利落,一切停当,才挽起婉如吓傻的拼命挣扎的骆如卿,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树林中的的男女,正是私会的骆少谦和连氏。 奔池塘而来,见落入水中的燕喃和如卿,连氏吓得花容色变,眼泪扑漱漱的落下。 骆少谦连忙跳进水里,将骆如卿接到怀里,游到池边,爬上岸去,连拍骆如卿的后背,叫着如卿的名字,直到如卿吐出口中的池水,汪的一声大哭起来。 燕喃直直的看着“灾” 后重逢的一家三口,心中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和一种浓浓的思念。 此时的骆少谦,才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只是,他现在面对的,是骆如卿,不是骆冰卿。 取了鱼食回来的影儿,一见扶着假山石立于池中的燕喃,吓得慌乱,忙取了庵堂后的绳子(这还是上次要逃出府时准备的),扔到池里,将小姐拉了上来,搀扶着小姐回了桃花苑,找身干净的衣裙换上,刚换上不一会儿,却听院内嘈杂一片,是骆少谦背着骆如卿回到厢房,后面,跟着梨花带雨的连氏。 丫环来请,说老爷让请夫人和六小姐去三小姐房里候着,燕喃则不紧不慢的让影儿给自己擦干湿发,等骆马氏来到桃花苑,自己才姗姗进入骆如卿的厢房。 见燕喃进得屋来,卧于榻上的骆如卿身体不由得一哆嗦,头忙往连氏怀里蹭,眼睛里满是恐惧。 骆少谦瞪了燕喃一眼,狠狠拍了拍桌子,森然道:“自你上次醒来,祸事一件接一件,扯上锦衣卫,惹了蓝玉教,就连过个寿请个戏班子,都能让人向太子参了一本,说是齐天大圣,欲与天齐,隐含谋逆之心,幸得皇圣孙殿下明察,将后续剧情道来,才解了骆家之危。现在,你连庶姐都容不下了,推下池子淹死吗?” 一听此言,燕喃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骆少谦,眼色如深遂的潭,浓浓不得开解。 见少女如此镇定的面容,骆少谦内心不禁打了个寒噤,要继续发怒,骆马氏却已慌乱的扯着燕喃一起跪下,哭诉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别怪冰卿,她还小呢,怎能害了如卿?” 燕喃不怒反笑,拉过骆马氏的手,柔声道:“娘亲,有父亲在,如姐姐怎么会淹死呢,倒是冰儿,如果不是影儿来了,母亲就再也见不到冰儿了。” 转过头来,镇定的看着骆如卿道:“如姐姐,当着父亲的面,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被我‘推’下去的吗?” 如卿从连氏怀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连氏,连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如卿尽量镇定着声音回道:“六妹,我,我没、没有说是你推的,当时我正在观赏银龙,却感觉身后有人推了一把,随后就掉到了池里。” 燕喃淡然的看向骆少谦道:“父亲,姐姐多大?冰儿多大?说女儿推她入水,先别说我有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女儿曾经落过水,险些丧命,对水有惧怕之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既然推了姐姐,那为什么我也落入水中呢?” 众人疑虑顿生,燕喃虽然较一般同龄的女孩儿身材高,但较大四岁的寒卿、如卿、玉卿,身形却要瘦小得多,力量高低立判。 骆少谦这才反映过来自己的情绪有失公允,如卿是自己和牧歌第一个孩子,分外疼惜不假,但冰卿同样也是自己的女儿,当时连氏大哭小叫,让自己心烦意乱,顾此失彼,连下去救冰儿都晚上影儿一步,难怪冰儿有些怨怼。 骆少谦忙轻咳了一声,稳了稳情绪道:“冰儿,是为父没有调查清楚。如卿一醒过来,就说有人推她下水,还打死了银龙,当时,只有你和如卿在场,难免有些嫌疑,你来说说事情的原委吧。” “父亲,冰儿在后花园踏青,如姐姐拉着冰儿去看银龙,池子里的银龙追着锦鲤撕咬,血水染红了池子。祖母日日礼佛,怎能允许这等杀生之事,女儿便叫影儿去取些鱼食来喂银龙。影儿走后,银龙咬得更是凶狠,女儿一急,就拿了网子去网银龙,如姐姐却拦着,说是连氏心爱之物,吃了满池的锦鲤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就来抢女儿手中的网子,脚下一滑,就翻过低矮的木栏杆掉了下去,女儿去拉她,力气却是太小,被姐姐扯了下去。女儿虽不会戏水,但听胡小姐念叨过采珠女水里逃生的法子,女儿就试着挣扎,竟然没有下沉,还护得姐姐周全。至于银龙是如何死的,想是我和姐姐二人掉下去的时候砸死的吧。” 骆如卿气得发抖,想要辩解,燕喃已经指着桥上的栏杆道:“父亲,如果是有人推姐姐掉下池溏,姐姐必是面朝下而摔落,如果是姐姐失足落下,被燕喃拉着后掉下去的,必然是背先摔落,落入水中正与假山底石相连,女儿记得摔落时,曾经刮蹭受伤,我是胳膊,姐姐是大腿,只要查验姐姐腿上的伤是在大腿前面还是后面,就可知道姐姐是背先落水还是胸先落水,我是被姐姐拉着后一步落水的,为了避免姐姐头部受伤,我曾用手掌撑着假山石一下,受伤流血,在假山石上定会留下血印,父亲也可查验。” 假山石上确实有血印,却不是燕喃的,是摔银龙时留下的血,燕喃用手掌抹了一下,像是手指印。 燕喃手掌确实刮了一下,却只是刮蹭伤,并没有流血,影儿怕小姐碰到伤口,用手帕缠了一层又一层,倒十成十像是伤势严重。 一向阴郁沉默的如卿气得满脸通红,想要坐直身子辩解,连氏却生生按住了她,轻声道:“老爷,三小姐刚醒,事情记不清也是可能的,奴婢这里代她谢谢六小姐的救命之恩。” 说完,一跪在地,向燕喃叩了三下头。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一章 能仁寺祈福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却不理会她,而是声泪俱下的对骆少谦行礼道:“父亲,锦鲤是祥瑞之物,此次死伤竟有数十条,恰逢鲤鱼产卵时节,杀戳甚重。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女儿恳请父亲,准许女儿宿到寺里为其讼经超度,为祖母祈福延寿。” “祈福?西藏喇嘛法师释伽也失不远千里,来朝面圣,居于能仁寺,受封能仁寺方丈,冰儿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可一边祈福,一边请法师做法化解。” 两个女儿己生嫌隙,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的,骆少谦只犹豫了几瞬,便一锤定音。 正房里,影儿边收拾行装,边担忧的问道:“小姐,您前些时日刚遇拐子,现在又要入寺入住半月,奴婢实在有些担心。” 燕喃将画板、油彩、草耙子一并折起装箱,笑着刮了刮影儿的鼻子,笑道:“我在骆如卿眼前解决了银龙,骆如卿早就吓破了胆,短日内,这种没有杀伤力的计谋她是不会用到我身上了,连氏更不会让骆如卿亲身涉险。她目前要对付的,不是母亲和我,而是鹿鸣轩那位,不出所料的话,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连氏已经不是连氏,得叫连姨娘了。只要不太过分,我倒是赞同骆家给人家一个名份,毕竟,她给骆家生了一对儿女,单从责任而言,也当如此。怕只怕,连氏的野心不止如此,那样的话,再出手,就是关乎性命的对决了。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 能仁寺并不太远,位于城南方向,距骆府约十里路程,骆马氏不放心燕喃一行,便让马竣和骆云一起护送到寺,晚上一起宿到寺里,白日再上国子监。 能仁寺位于一片郁郁葱葱山腰之中,寺后是绵延山脉,寺前是潺潺小河,直流山脚,山下有座鹊姻桥,说来也怪,能仁寺是劝人盾入空门的地方,而山下的鹊姻桥却是制造了佳人才子幽会的地方,两个地方,相得益彰,竟也奇异般的和谐共处起来。 山上的的人求得清心,山下的人却又求得良缘,有一处却是相同的,风景均是怡人秀丽。 寺内有一大片竹林,竹林内一大片空地,是室外的宣经场。 几人被小沙弥领着到达的时候,能仁方丈正站立空地中间做法,众信徒盘坐莆团之上,耳中隐隐听得天界鼓乐之声,空中呈现一道彩虹,彩虹之间,隐约有法幢、金刚轮、莲花等标志,能仁方丈一声禅喝,空中竟飘下片片桃花雨,如临仙境,叹为观止。 燕喃也是啧啧称奇,现在已是农历六月,桃花早己开尽,在这里,飘下这么多新鲜的桃花花瓣,真是匪夷所思,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关硝簧。 法事完毕,三人上前求见,能仁方丈一瞟燕喃,眼现疑色,让骆云和马竣远离几丈开外,方让燕喃坐于莆团之上,命弟子拿来一只净瓶,将净瓶里的清水置于掌心,水珠竟凝聚不散,一声唱喝,滴落在燕喃头顶正中,燕喃只觉头内一阵炸裂,似数以万计的鞭炮在头中吡啪做响,额头汗水消弥不绝。 能仁方丈轻叹一声:“施主,李代桃僵难为桃,张冠李戴岂成张。魂易散,魄难消,既来之,则安之。” 本来有些玩乐心态的燕喃大吃一惊,没想到,能仁方丈真是“能人” ,只一搭眼,洒些清水,美其名日行灌顶之法,竟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骆冰卿” ,而是天外飞来的一缕魂魄。 只是“魂易散,魄难消” 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自己夜夜不能安眠的症结所在吗? 能仁方丈确非寻常人,他是黄教创使人宗喀巴弟子,永乐十二年受师傅委派进京面圣,次年被明成祖封为“西天佛子大国师” ,后被封为“大慈法王” ,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任大慈法王,当然,这是后话。 一听此言,燕喃忙一正神色,毕恭毕敬向方丈一拜道:“大师慧眼如神,请大师请点迷津。” “施主,解铃还需系铃人,缘起缘灭终有时。老纳只能稳了施主的魂魄,却除不了施主的执念,待执念消除,即可安枕无忧矣。” 燕喃则有些傻眼,老和尚的意思,因为自己的执念,斩不断前世缘,所以夜不能寐? 好像越绕糊涂了。 “施主,施自然之法,行自然之事,万物万法皆自然。” 能仁方丈连连感叹,念声佛号,继续说道:“施主切记,放下执念,安享现世。” 燕喃一片怔然,直到能仁方丈转身离去,马竣和骆云回到身侧。 “冰儿,怎么了,让老和尚给灌顶灌成瓜子(傻子)了?” 骆云笑着摸了摸燕喃的头部。 马竣竟没有啰索,只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如此静默的燕喃。 “没什么,赶快让小沙弥安置禅房,早些时日休息吧。” 燕喃有些心烦意乱的答道。 这是寺院的一处相对靠后的一处小偏院,院子并不大,小沙弥将三人引到边角的三间禅房,燕喃和影儿一间,马竣和骆云一间,四名护卫轮值一间。 禅房很是简陋,一张方桌,一套茶盏,一张木榻,榻前一座莆团,大有“陋室铭” 中所云的“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的观感。 换上颜色淡雅的衣装,三人到佛殿大堂进香。 因为能仁方丈是不远万里而来,受成祖接见,过些时日还要到五台山去,所以香客甚多。 跪在佛像前,燕喃轻轻合掌,双眼轻闭,默默祈祷:一愿,愿爸爸、妈妈早日忘记梁燕喃这个不孝女,平安快乐;二愿,愿真正的骆冰卿转世投胎,真正的享受父慈母爱;三愿,愿我早日找到坏坏,与他相认、相知、再续前缘。 燕喃重重的叩了三叩,在禅香弥漫、木鱼阵阵的大殿内,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转身离开大殿,却与一身影交错而过,燕喃忙回头,只见一男子的白色背影,郑重的点香,双掌合十,再跪下叩首,正午的阳光直直的射入大殿之上,男子的背影光亮如火,燕喃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感到阵阵萧瑟。 本书来自 第八十二章 相见应不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男子转过身来,目光直射入燕喃的眼中,四目相望,久久凝结。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坏坏......” 燕喃哽咽低喃。 男子轻抬脚步,轻轻移步,走到殿门,静静的看着燕喃。 燕喃顿时泪如泉涌,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灵魂。 男子却一拱手,施了一礼道:“姑娘,你挡到殿门了。” 说完,绕开燕喃,款款而去。 “等等.....” 燕喃转过头追上男子,拉住男人的袍袖问道:“公子可是贺子期贺公子?” 男子轻抿嘴唇,皱着眉看了看袍袖上瘦削发白的小手,回道:“正是在下,却不知姑娘是......” “我叫骆冰卿,有个知交好友,名叫梁燕喃,他的朋友叫陈淮,和公子,相貌很是相像。不知,贺公子可认得这位陈淮公子?” 边说边观察着贺子期的表情。 贺子期茫然的摇了摇头,清风吹来,引得男子阵阵咳嗽,燕喃忙用手轻拍男子后背,男子眉头轻皱的躲开。 一阵重咳过后,男子竟咳出几滴眼泪,燕喃担忧的拿出帕子递给贺子期,贺子期本来又要皱眉,却还是接过,擦了擦眼角和唇角。 摊开帕子,却见上面是两只雏燕围着一丛黄色郁金香,旁边题诗:“舞蝶翩跹郁金香,柳燕呢喃绕画梁。” 贺子期轻轻念着诗,顿悟道:“这只帕子莫不是绣给你朋友的?梁燕喃,此诗正应此名。” 燕喃轻移步子,步向大殿外的漆红栏杆前,大殿处于半山腰,栏杆处,可一览山下郁郁葱葱。 贺子期迈着步子跟在身侧。 燕喃用手轻拭再次湿润的眼角,深深吸了下鼻子,望向碧海青天,语气低哑道:“不是,她叫梁燕喃,父亲起名是缘于此诗,她却说,她的名字是来自于另一处: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看着燕喃尽量克制的悲伤,贺子期看向山下,嘴角轻笑,手不禁伸向女孩儿的后背。 “冰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骆云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子期一怔,拿开手掌,只安慰的看了看燕喃,便退至一旁。 骆云轻跑到燕喃身侧,看到燕喃眼睛红红的,正是刚刚哭过,遂怒目看向贺子期,却在看清后先是一怔,随后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大才子贺大人,不知贺大人缘何将小妹弄哭了?” 马竣像护犊的母牛一样将燕喃揽至身后,义愤填膺道:“虽然少昀很佩服贺大人的才学,但人品却是让人不敢恭讳。读圣贤书,行君子径......” “好了,马教授。我只是想起被拐之事,贺大哥只是看我一人可怜,在安慰我而矣。别长篇大论的说教了。” 燕喃赶紧打断马竣的传道解惑。 骆云忙施一礼道:“贺大人,实在抱歉,小妹前些时日受到惊吓,举止无状,还望大人担待。” “贺大人?贺大哥也是在翰林院供职吗?” 燕喃惊疑道。 既然是与骆云和马竣相识,自己直接将称谓由“公子” 晋升到“大哥” 了。 在诗会上,燕喃知道疑似陈淮的人名叫贺子期,还夺得了第一名成绩。 本来是想通过胡穜详细打探此人,谁知祖母寿宴过后,胡穜追陈伽笙追得不亦乐乎,几日见不到影子。 “哪里哪里,虚长几岁,二位称贺某为大哥吧。” 见燕喃一幅求知的模样,骆云一笑道:“冰儿,贺大哥在太仆寺供职,任正六品太仆寺丞,掌天朝车辂、厩牧之责,总之,小妹要是想学骑马,找贺大哥就对了。” 哦,类似于畜牧局副局长助理,主要是给天子养马,供其出行、出战。 只是将一个浑身一丝不苟的大才子和一个狂浪不羁的“弼马瘟” 连在一起,燕喃不禁有些好笑。 马竣有些惊疑道:“冰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为了什么?” 骆云则心领神会的瞪了燕喃一眼,自己想绷着脸,却又实在忍俊不止,直憋得脸颊通红,见贺子期一脸疑惑,忙摆手解释道:“贺大哥勿怪,我和小妹只是想起了祖母大寿时表演的曲目《西游记之大闹天宫》,没有不敬之意。” “《大闹天宫》?岂不是让陈御史参奏、圣孙殿下陈情的曲目?听说太子殿下赞赏有嘉,金陵风流雅士争相一观,梁氏一品大剧院一票难求、座无虚席,有些痴学之士竟整日守在剧院门口,边听边预写书稿,贺某想去一观却是难上加难。” 燕喃扑哧一笑,指着那个帕子道:“贺大哥,我认识的梁燕喃就是大剧院的东家,梁东家目前不在金陵,你只要将帕子交给掌柜,他自然就会给你找个雅间观看。要是观赏,这几日正是好时候,过些时日就要分上下场了,听说第二回《西游记之唐僧收徒》要开演了。算是答谢贺大哥相助之情。” 马竣不情愿道:“冰儿,你和大剧院东家相识为何少昀不知?东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俊秀还是......啊......” 只觉脚下一阵剧痛。 燕喃抬起踩着马竣的脚道:“表哥,这里是能仁寺,地上有蚂蚁,你杀生了.....” 辞过几人,贺子期下山坐着马车返回金陵城,让车夫的车子先行回府,自己则似百无聊赖的漫步来到一个茶楼,掌柜的见有生意上门,忙跑出来相让:“公子,里边请,里边请。” 贺子期移步到靠窗的坐位,从袖子取出一方青色丝帕,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凳子,直到青帕上擦不出一丝纤尘后,方坐下身来,接着擦拭桌子。 小二哥端上来一壶茶水,贺子期让拿来两个杯子,将其中的一个杯子用茶水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杯子发烫,方倒出一杯茶,轻口小啜。 待一切做完,茶楼里一个唱曲的小娘子迟疑着走上前来,对贺子期深施一礼道:“公子,需要唱曲吗?”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三章 打死也不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贺子期转过身来,轻轻点了点头。品书网 WwW.voDtw.cOm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只觉余音绕梁,十分受用。 贺子期随手拿出一张纱钞,递给女子,迈步而去。 女子欣喜的接过银钞,状似打开银钞看面额,纸钞上却显现着一行蝇头小楷:“橙色绝杀令取消,打入梁氏大剧院内部。” 不自觉行至正德大街,只见前方一群学子形同乞丐的坐在街旁的青石上,面容如痴如醉,手里正挥墨写着什么。 抬头望向上方的牌匾,贺子期不禁一怔,竟是“梁氏一品大剧院” ,想起骆冰卿嫣然一笑的面容,贺子期摇摇头行过,越过十几步,却又退了回来,向剧院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位小二哥,正在验票,将手伸向贺子期时,贺子期一怔,将手帕递了过去,小二哥已经忙得浑身是汗,有些不耐烦道:“本剧院只凭票入场,我要的是门票,不是帕子拭汗,谢谢公子美意。” 贺子期一怔,刚要收了帕子离开,却见一个穿戴似掌柜的过来。 小二哥嘟喃着委屈道:“掌柜的,里面有没有空位了,这老不放人,也不是办法啊。老有人来蹭票,今天已经来了第四波了,有送银钱小费的,有打赏玉石的,还有用拳头威胁的,现在又来了个送帕子的,我快顶不住了。” 宋勉同样擦了擦头上汗,边看向帕子边道:“就你能抱怨,领那么高的月钱的时候你怎么不委屈啊?啊......” 惊疑的拿过手帕,看向贺子期,恭敬的让道:“这位公子,里面请,里面请。” 贺子期被宋勉让到二楼。 二楼是按燕喃要求重新隔出来的十二个雅间,两侧两个包间较大,每个里面放下一张特制十四人台,中间的十个包间都很小,只是放着六人台,视线却很好,打开窗子,落下一道纱帘,里面的人可将舞台的表演一览无余,外面的人要想看到里面就是绝无可能。 应燕喃要求,最中间两间是自留的,特殊情况再用。 贺子期的到来,宋勉理所当然的认为是“特殊” 情况,所以就领到预留雅间来。 行过几个雅间,只见每个小小的木牌上雕刻着雅间的名字和它们的配诗。 看着每个雅间旁的配诗,贺子期心情莫名的空落落的。 第一间是“彼岸花” ,旁边的配诗是:彼岸花开花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第二间是“白荼靡” ,旁边的配诗是:无边春风山寂寂,荼蘼花开夜未央。 第三间是“桃花坞” ,旁边的配诗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最中间一间是“郁金香” ,旁边的配诗却是与骆冰卿给的帕子相同:舞蝶翩跹郁金香,柳燕呢喃绕画梁。 宋勉在此间停了下来,推开雅间门。 雅间内,一张小小的四人茶桌,桌上是一只青瓷细脖瓶,上面插着一只黄色的郁金香,近些看来,却是一只丝绒花。 擦拭了桌椅,刚刚落座,不一刻,宋勉亲自端过来满满一大盘一串串奇奇怪怪的吃食,贺子期轻皱了皱眉,没有拿起,而是和掌柜搭话道:“掌柜的,你们东家在家吗?” 宋勉笑道:“公子,东家前些时日到苏州府指导开火锅分号,得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来,勿必照办。不知公子名讳可否方便告知,待东家回来,定当转告,让东家再尽地主之谊才是。” “火锅分号?是梁氏一品楼?原来梁东家还是个经营世家。好生佩服。东家回来,你禀报说一名姓贺的公子来过即可。至于这个帕子,估计是骆小姐给梁东家绣的,只是被我弄脏了,待回去清理过后再送回来。” 宋勉心领神会的将帕子递还给贺子期,客套了两句,就出去了。 推开窗子上的纱帘,台上正表演得好生热闹,刚开始,贺子期觉得此剧花哨的道具太多,太过热闹,看着看着,却也是津津有味,只见一群毛毛的“猴子” 上来,拥立孙行者为“齐天大圣” ,白衣服的太白金星下凡相劝,孙行者听从劝阻,答应做天堂的“弼马温” ,到天宫一看,却是一个牧马的马倌,于是冲天一怒,大闹天宫。 贺子期的脸可疑的一阴,终于知道在能仁寺时,听说自己是太仆寺任职,为何骆云和骆冰卿表情怪异,原来,是自己的六品太仆寺丞,与“弼马温” 有异取同工之妙。 贺子期灌猛了一口茶,有些呛咳,眼色一眯,嘴角竟出现了可疑的弧度,本来阴沉的脸竟呈现了一丝暖色。 此时,旁边“桃花坞” 雅间里,一个男子正口沫飞扬,一脸得色,一只脚踩着椅子,一只手拿着肉串晃动着,高声对着身侧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叫着:“小子们,愿赌服输,少爷我定到雅间了,把赌资赶紧拿出来给我。不瞒你们说,梁氏一品楼和梁氏一品大剧院,是胡少爷我罩着的,梁大东家,是我的磕头老弟。胡少爷,是这儿的黄金会员,结帐都是按八折结的。” 声音高亢,贺子期字字可闻。 “胡兄确实是厉害,我等佩服之至。此次多谢胡兄了,不知道下一折什么时候开场啊,内容能不能透露一二?孙行者被压五行山下能不能出来呢?”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谦逊的问道,心里则将胡穜骂得狗血喷头。 胡穜牛闪闪的两眼一瞪,严肃道:“夏兄,梁老弟明确告诉我不能‘剧透’,否则会把我‘拉黑’,永远不让我来大剧院了。不过,看在你我父亲交好的份上,我可以偷偷的告诉你,附耳过来。” 夏兴将耳朵偷偷凑到胡穜耳边,过了几秒钟,随即闪开,继续撸串。 夏兴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胡穜。 另一位王公子忙问道:“后来怎样了?” 夏兴看着眼前两双期盼的眼睛,苦着脸道:“打死我也不说。” 两人脸色立现不悦,夏兴忙解释道:“胡穜说的,打死我也不说。” 两人脸色更加一黑。 胡穜则眼睛笑弯成了狐狸状,为了防止自己得意忘形,对外透露剧情,老大特意告诉自己这个整人方法,果然很是让人开心得紧。 本书来自 第八十四章 易春风来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贺子期则有些发怔,骆冰卿大方的承认手帕是绣给“梁燕喃” 的,配上如此缠绵的诗句,一直以为梁燕喃是个女子,甚至怀疑是骆冰卿本人。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此时听得胡穜的话语,梁燕喃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比胡穜小上几岁的男子,那骆冰卿给他绣锦帕,岂不是有些越矩了? ! 贺子期端起的茶杯没有喝,重重的放了下来。 眼前的烤串更如一堆垃圾般散发着怪味道,一串也不肯吃了。 而此时,正摆脱了骆云和马竣,偷偷返回金陵城的燕喃,则舒服的涮着火锅,吃得满额头的汗。 旁边坐着陪她一起的,正是她的“财务主管” 林萧。 “小姐,刘东家跟着陈家赴苏杭二府指导开火锅店分号,签订了五年加盟契约,付了第一年的加盟契银三十万贯,扣除前期刘老板垫付的成本投入和购买调料钱,小姐垫付购买调料钱和利润尚余二十二万贯,总合计五十二万贯,有五家预付堂会的款项未计算在内,留下来做剧院日常开支。刘东家和您是五五开帐,小姐结余二十六万贯。一品大剧院开业五天,前期垫付全部回笼,扣除宋掌柜分成和戏班子各项费用,尚余利润十万贯,小姐总结余三十六万贯,您看,您是提出来,还是……” “不用,提出来一万贯,做你的奖金。另外找个牙行,帮我相看相看院子,要三进院子大小,位置不用太好,环境却要绝对幽静,也不要引人注意。钱如果不足就先积攒着,过一个月再买。” “一万贯?太多了吧,小姐,这刚两个月,属下还有月银,月银比其他铺子的掌柜的都高……” 林萧声音有些发颤。 “不必多说,你攒着娶鹭儿吧。争取年底分红的时候,让你买处院子。” 燕喃一摆手。 林萧不再多说,接着汇报道:“小姐,刘老板如果不是去了苏州,正有事要同您商量呢。楚卿小姐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说,凤仙楼是刘姨娘娘家开的,骆家有分成,便日日领着一群新认识的小姐们来吃吃喝喝,二老爷、二夫人亦是如此,吃完从来不算帐,态度上也是越发的放肆。积攒的帐目已经超过了五万贯了。三老爷、三夫人倒是没到凤仙楼来吃喝,只是来了一次一品楼,吃喝完也算了帐,还询问了加盟事宜,在对面茶摊子还暗自观察了一整天,看样子是想计算咱一天经营情况。因为刘东家没在,属下没敢答应,这两日估计还得来问。” 燕喃沉吟了片刻道:“要帐不难,凤仙楼不是要在七月七乞巧节上将记录调料使用数据上报朝廷吗?你在表格的最后一格上,上书:‘山东府安平县县令骆少贤欠调料款五万贯,可再助天朝消耗调料两百余石’。一会儿,你就让伙记送上月分红去骆府,记得,让刘姨娘找借口离开一会儿,直接将分红和数据帐册交给父亲,他接过后,伙记什么也别说,转身回来就成。不出一日,银钱一分不少的就会回来,让你重新抄录帐册。” 至于三房想要加盟的事,燕喃倒是迟疑了下,她本来不想在生意上和自家人打交道,可是通过近些时日与三房的接触看,骆少平夫妇谨小慎微,做事也有理有矩,对待嫡女、庶女倒是一视同仁,增加了燕喃不少好感度。 轻舒了口气,道:“既然想在山东开分号,也未尝不可,不必等刘昌回来,你来谈就成,契约、价钱和陈家俱都一样。” 拍了拍吃饱的小肚皮,看天色已有些发暗,便告别了一品楼,行至正德大街,想看看大剧院的生意如何。 刚走到戏院门口,就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行到近前,只见剧院门前,三男、三女、两狗,其中一个男子正雄纠纠、气昂昂的点着守门小哥道:“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老子大老远来,只是想看场古代版西游记,瞧你们一个个的,摆着个哭丧脸,左一个没座,右一个没座的,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波斯猫啊?!” 小哥一脸惊悚的盯着地上的两条如狼般的大狗,颤声道:“公、公、公子,剧院真的没有地方了,这、这、这场马上结束,马上就可以开、开、开下一场,我和掌柜的商、商、商量下,看能不能匀出个雅间……” 中间男子趾高气昂道:“这个剧院可真奇葩,雇个伙记还是个结巴的……里面演孙猴子的不会是个人妖吧?” 燕喃笑着走到小二身前,将小二往身后推了推,笑道:“东家更奇葩,是练‘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 一见燕喃,男子展颜一笑,露出邪邪的一笑,伸长了双臂要把燕喃揽在怀里,燕喃一矮身闪开了魔爪,男子戏谑道:“小十一,这么小气,连我风月无边、热情洋溢的拥抱都不敢接受了?” 燕喃则没好意的圆目一瞪,嗔怪道:“易老头儿, 你想当你的田伯光,我还不想当仪琳小师妹呢,有那时间还是调戏你的摩卡、玛奇朵去,实在还是心里发痒,我发扬老乡精神,给你弄点儿猫屎也成。”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易春风,那个给属下起名都是奢侈品品牌,老婆都是咖啡的猎风寨寨主。 跟在他身边的几人,燕喃也都见过。 三个妖娆多姿的女人,是五夫人、八夫人和十夫人。 身后的两个和主子一样一脸邪气的男人,瘦削些的、粘了两撇假胡子的是安卓拉卑鄙,另一个如塔般粗壮、不苟言笑的名叫松塔,是易春风从不离身的保镖。 燕喃笑着当前领路,几人嘻嘻哈哈的进得门来。 西游记下午场正近尾声,几人直接上得二楼,二楼雅间的人因散场正往出走,在二楼的拐角处,碰了个正着。 让夏公子、王公子几人先行离开,胡穜嘻嘻哈哈的跳到燕喃身前,臭屁道:“爷这个戏托儿不错吧?刚刚夏公子可是砸了上万贯才离开的。以后我做东的时候可要打五折哦。” 燕喃脸色顿时一黑,如此“爷们” 的话,配上胡穜如此“娘们” 的兰花指、小魅眼儿,怎么看怎么违和。 本书来自 第八十五章 南北梁东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未做理会,而是微笑着看着胡穜身后缓步行来的贺子期道:“贺大哥果然来了,事先声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无妨,戏曲排得很是精彩。只是遗憾,梁东家如此精艳绝绝的人才不能相见。” 看了看燕喃身侧的易春风,似疑惑的说道。 易春风却一脸痞笑的看着他,还挑了挑眉,待贺子期皱眉时,他却已经转回头又看了看如点笑穴的燕喃,笑纹显现。 贺子期看着熟稔的二人,故作惊疑道:“莫不是这位便是梁东家?!” “不是!” 易春风否认。 “是!!!”  燕喃承认。 二人同时出声,眼皮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领神会。 “是!” 易春风承认。 “不是!!!” 燕喃否认。 又是同时出声。 燕喃心中骂爹的心情都有,是骂坑爹的易春风。 燕喃忙讪笑着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即是梁东家也不是梁东家。这位,才是我和你所说的梁燕南梁东家。” 一把拉过身后粘着两撇小胡子的安卓拉卑鄙。 又指了指易春风道:“这个也是梁东家,只不过是梁燕南的兄长,梁燕北。” 易春风心口顿时沤了一口血,上不来、下不去,好不难受,多么酷炫的名字,是南北,不是东西。 安卓拉卑鄙上路倒是很快,立时反应过来,学着学子们之间的礼仪施了一下道:“贺公子拨冗光临,令剧院蓬壁生辉,实乃三生有幸。” 被绕得云里雾里的胡穜顿感有些费力,脑中迅速的思考着:“老大让我帮办官籍,办的就是梁燕南的名字,现在又跳出来一个真的梁燕南,好处银钱都给了小吏了,现在到底是办还是不办啊?是给老大办还是给这个小胡子办啊?” 刚要张嘴询问,燕喃已经恶狠狠的转了过来,随即春风化雨的笑了:“胡公子,你不是说有一个扮演老虎精的人选吗?周班主正在楼下确定所有人物人选,你快去吧。” 排练的时候,胡穜想参加演出,觉得老虎精即霸气又能不以真面目示人,自己想过把票戏的瘾,燕喃一直不松口,今天情急之下松口,胡穜岂能放弃,早就将“梁燕南、梁燕北” 什么的抛至脑后,喜不自胜的下楼找周福去了。 “不知能否与东家一述?” 贺子期笑着看向安卓拉卑鄙,直觉告诉他,这个梁大东家只怕不简单。 安卓拉卑鄙则瞄了瞄易春风和燕喃。 见燕喃也淡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回答,安卓拉卑鄙硬着头皮,一揖到底道:“贺公子,今日不巧,梁某刚从外地回来,刚得见家兄及家嫂,实在多有不便,以后再予以探讨如何?” 贺子期道了声遗憾,便告辞离去。 安卓拉轻舒一口气,几人行至郁金香雅间,加了几条凳子,俱都坐下,两只大狗乖巧得如同两尊门神立在门口。 “易春风,你带着三个嫂子跑到城里干嘛,你这样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危险吗?” 燕喃责怪道。 易春风则贪婪的撸着串串,含糊道:“看你这等凡夫俗子活得如此萧洒,我长留上仙即了凡心,也要下凡尘了呗。” “说人话。” 燕喃一翻白眼,没好气道。 “小十一,看到没,你三个嫂夫人都是带球的人了,古人云,不生孩子的女人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要不,你也和你的小贺贺完整一下得了?” “易老头儿,在一个纯洁的八岁孩子面前能不能别说三级片?” “哦,就你,还纯洁?啧啧啧,看贺子期的眼睛,里面都快飞出杰克船长的勾子了,一看就是赤果果的**,只要‘干柴’回应,你这团‘**’马上就得飞奔而去,吃干抹净、烧成灰烬。 ” 说完,不忘将几串菜串递给三个夫人。 燕喃啧啧笑道:“易老头儿,三个嫂夫人都怀孕了,你当自己是种马还是播种机啊?小心‘弹’尽粮绝,精尽人亡,我包里有古代版‘伟哥’,来一包试试?” 显然,三个夫人和安卓拉已经习惯于易春风的胡言乱语,加上一个燕喃也不足为怪了,该吃吃,该喝喝,好不欢乐。 在说笑中,很快吃得很饱,那边《大闹天宫》已经接近尾声,易春风打了一个饱嗝,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将几只肉串用筷子都撸了下来,轻叫了一声“大哈,二哈。” 两条狗立马摇着尾巴到了易春风面前,前足搭地,听话得如同两只大猫咪 。 易春风将肉串扔到大哈、二哈面前,大哈、二哈眼睁睁的看着肉肉,大哈甚至流出了汗拉子,可是就是忍住不吃,直到易春风说了一句:“Let's start!” 两只大馋狗才放开腮帮子吃,身形不小,吃态却萌极了。 燕喃艳羡得眼睛冒着幽幽的绿光,就像老鼠爱上白大米,苍蝇爱上臭鸡蛋……宋勉见状,便如法炮制,将贺子期没吃的烤串俱都撸了下来,装得满满的一盘子拿了上来。 燕喃笑道:“你倒是对狗爷如此大方,比它主子吃的都好。” 易春风也深以为是。 宋勉脸色一红,低声说道:“小姐,你可别埋怨小可了,这是刚刚那位贺公子的,贺公子怕是极爱干净,喝茶将茶具烫了好几遍,吃食一口未动。小的看了扔了可惜,给客人上又着实不讲究,见大哈、二哈爱吃,便热了拿了上来。易公子别嫌弃,贺公子一口未动,连竹签都未碰过。” “哦。” 贺子期有严重的洁癖症,这倒是在燕喃预料之内,因为燕喃每次见到贺子期时,他身上都是白色长袍,上面纤尘不染,不见一丝褶皱和灰尘。 可是他当时接过并用了自己递给他的帕子啊。 现在又嫌弃甚至不屑吃自己耗尽心血研制的食物,还是让燕喃有些心理不舒服。 抬头看见都看着自己的众人,忙调节负面情绪,欢笑道:“易公子嫌弃有个毛用,又不是他吃,现在是大哈、二哈吃。问大哈二哈就成,问他还不如问狗呢。” 众人一顿哄堂大笑。 本书来自 第八十六章 未雨先筹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易春风笑着刮了刮燕喃的鼻子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得不着大哈、二哈就挤兑我。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两条狗就是来送你的,我一共训了六条 ,都是两年的獒犬,给你带了两条来,大哈、二哈,你可以重新改名字。” 在易春风的指导和帮助下,燕喃初步掌握了和大哈、二哈接触的方法,以后就靠慢慢磨合。 “这次来了,准备呆多长时间?” 燕喃疑惑道。 易春风脸色退去了嘻笑,有些低沉道:“前些日子,安卓拉卑鄙领着弟兄们打劫了一辆车,车上是一个年轻的怀孕女人,带的金银细软着实不少,护卫的竟然是四名武功较高的锦衣卫。安卓拉未做他想,只想着速战速决,抢了钱财就跑,哪成想车子里的女子以为我们会取她性命,吓得跳车,导致小产。弟兄们并未伤她性命,放了她和锦衣卫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用障眼法引了另一个方向。没几天,有个弟兄进城采卖时发现被劫的地方有锦衣卫出没,我着人打听下才知道,我们抢劫的不是别人,是锦衣卫都指挥史纪钢的家眷,那个女子是他最疼爱的小老婆,怀的是他盼了多年来唯一怀上的子嗣,那次路过是因为怀了孕,去观音禅寺还愿的。此事只怕不能善罢甘休,有句话叫‘灯下黑’,我想着到城里来转转,看看怎样将弟兄们洗白了,转到纪钢眼皮子底下来,你嫂子们也怀孕了,顺道过来看看大夫。” “好,我也想想办法,你回去后先过过筛子,兄弟中,有官籍没被官府通缉的,直接通过几个牙行,走一下奴隶的买卖手续,再通过中人买入府中。其他的,如被官府通缉的、像你这样没有官籍的,容后慢慢重新使了银子托人办户籍,但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引起官府的注意就麻烦了。” “行,安卓拉和锦衣卫照了面,回去十分凶险,此次将他留下来,你给安排下。” “行。三个嫂子都怀有身孕,我看也别来回折腾了,反正过几日你们陆续就会来的,索性就留下来,先在寺里和我一起住几日, 我让林萧抓紧买所院子,争取在我出寺之后,直接搬过来一起住。至于安卓拉,他办事能力强,身份尽量明朗化,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知安卓拉的官籍在大理寺、锦衣卫、京兆尹这些个地方有没有露过面?” 安卓拉一揖到底道:“小姐,小的本是附近山里的一个猎户,父母早亡,一个人住在山上,一年前与山下村子里十一岁的莲心定亲,等她及笄就可过门。几月前莲心突然失踪。小的到金陵城的各个青楼、牙行打探,却是杳无音讯,直到身上的银钱花尽,去当铺当劲弩,看到一个仆人当首饰,其中就有我买给莲心的玉钗。小的未敢打草惊蛇,悄悄跟踪那人,亲眼看他进了赵王府,深夜潜入赵王府,被护卫发现,死里逃生,被老大收留。小的虽与赵王府、锦衣卫打过照面,但却未查出我姓甚名谁,也没下通缉令,知道我姓甚名谁的只有莲心的父母和小弟,莲心失踪后,又逢灾年,莲心一家三口便到北方投了亲戚。牵线的媒婆去年发了恶疾死了,知道我这张脸是‘王强’这个名字的人,可以说都不存在了。小的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安全的留在金陵,一方面躲过锦衣卫的检查,一方面查莲心的下落。” “什么办法?” 易春风和燕喃惊疑的问道。 却见王强已经抽出背后的箭弩,用弩头快速的在脸上划了两下,本来还算周正的面容顿时血流如注。 燕喃的心蓦的一紧,赶紧叫宋勉打来热水,拿了汗巾清洁干净了,上了金创药,低叹一声:“你完全可以化妆的,或者远离金陵生活,何必如此?” 王强淡笑道:“骆姑娘,莲心是在金陵失踪的,我要留在金陵,你不要嫌弃我给你惹麻烦就好。” 燕喃一挑大指道:“你知道赵王府的人很可能就是杀害莲心的人,却不急不燥,有退有进,能曲能伸,当得男子汉这个称谓,既然你信我,我就信你,也帮你找到莲心,但你要发誓,如果找到线索,必须和我第一时间联系,大家一起参详过后再从长计议,万不可出现上次这么莽撞的事情了。” 王强挺直身子向燕喃跪拜,嘶哑着声音道:“多谢姑娘收留之恩。” “你以后叫回王强吧,先留在大剧院养伤,等你老大来了再跟着他。” 燕喃扶起王强。 “既然是买府邸,索性就由我来出钱买吧,买下两处院子,你一座,我老婆弟兄一座。” 易春风拿出一大摞纱钞递给燕喃。 燕喃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过来了。 易春风兄弟不少,全搬过来,院子小是万万不行的,自己手里的家底看着多,但买一个大些的府邸还是差得悬殊。 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客气。 想了想坚定的说:“易春风,我先去托人帮你也弄一个官籍吧,府邸就以你的名义来买。我的,我自己有钱,不能用你钱,这叫亲兄弟明算账。” 事不宜迟,燕喃兵分几路,先让小二去剧院一楼找胡穜,周福却上来回话说胡穜听说自己得了老虎精的角色,自告奋勇去找沐将军借老虎皮去了,得明日才会再来。 燕喃让小二赶着剧院的马车转到黩宁王府。 这是燕喃第一次来到黩宁王府。 只见王府大门森然壁立,气势磅薄,隐隐透着森冷**之气。 四名护卫昴首挺胸,气势如宏,严阵待命。 门楣上,书写着浑厚的“黩宁王府” 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书法也不出众,却是当年朱元璋亲手所题,黔宁王沐英过世后,沐春、沐晟先后袭平西侯爵位和镇国公,府门匾额却被皇帝特令沿用“黔宁王府” ,足见沐氏一族的皇恩浩荡。 本书来自 第八十七章 初入黔宁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l黔宁王府府门前一黑衣银甲侍卫上得前来,长剑一拦,凛冽如冰。 (w W W. V o Dtw . c o M)燕喃忙笑道:“侍卫大哥,请您通报一声,小女要找胡穜胡少爷,望您通报一声。” 护卫长剑纹丝未动,眼睛似冰刀似的扫了一下燕喃,冷然道:“姑娘,这里是黩宁王府,不是胡大学士府,你投拜贴投错了吧?再说,从未见到胡少爷来王府做客。” 燕喃忙满脸推笑道:“侍卫大哥,您通融通融,也许胡少爷从侧门进去了呢。 这样,你通报沐将军一声,就说是胡府嫡小姐胡雪霜有急事找自家兄长。这样,您将这枚铜钱给沐将军,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说完,将一枚铜钱塞到护卫手里的同时,又将一张千贯纱钞塞给了侍卫。 侍卫上下如镭射光般扫视着燕喃,就像是在验收一件什么货物。 见燕喃虽只身一人,却是官家女子的衣着妆扮,便真的转身进去通报了,燕喃不由窃喜,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从古至今,通而贯之。 不一会儿,侍卫就返回了来,竟真的引着燕喃进入了王府之中。 一进门庭,却是一条足有几丈宽、一丈高的影壁,影壁上题着“精忠报国” 四个大字。 字体龙飞凤舞,字下面是虎形浮雕。 绕过影壁,一座壮观的楼宇展现于前,楼体高耸,气势宏伟,空中有两道廊桥连着侧向的两座厢楼。 厢楼楼前栽植着几株银杏树,足有怀抱粗细,足见年代久远。 很明显,这座辉宏院落是专为会客而设。 护卫却没有领着燕喃进入会客厅,而是沿着长廊直入会客厅后西侧一座院落,院落中央,是一个小型的练武场,石锁、箭耙、木桩、各种兵器应有尽有。 将燕喃让入练武场正前方的一个小会客厅中,护卫告退。 环视小厅陈设,正中正位两把黄花梨木雕花高背座椅,两侧又各摆着两把低背黄梨花雕花座椅,中间配套相同材质茶几。 茶几上摆着的是三套青色素雅样式茶盏,这是宋代的汝窑瓷器。 抬头椅背后方墙壁上,是一幅雪山行旅图,只见画作上山势苍莽,白雪皑皑,秋霜尽染,行旅者踏雪而行。 画作落款处书“刘松年画” ,这是宋代的画作。 右侧上方有一座多宝格,上面放着各色摆件,有商代的青铜器、汉代的高阳玉爵、唐代的青花瓷罐……燕喃之所以能说出它们的年代, 不是燕喃有一双火眼睛睛,而是因为,在现代时,陈淮的父亲是老北京人,老北京人有一大爱好,就是不管懂不懂都会票一票古玩。 相处多年,燕喃也多少了解些皮毛,再加上,黩宁王府收藏的宝物,时代特怔太过明显,而此时,还未进入赝品横行的年代。 这个简易低调奢华的小会客厅,简直是一座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荟萃,枉自己通过与“木头” 相识, 一铜板的交易根深地固,自己多次私下里嘀咕着黩宁王府的“贫穷” ,却原来是个超级富豪,沐斌此人,分明是个富三代、官三代。 燕喃正在心中腹诽,却见沐斌从多宝格后内室转了出来,身穿暗红色家居松散长袍,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头上的长发披散,水珠凝聚,晶莹剔透,花香四溢,明显是刚刚沐浴出来。 燕喃看得不禁脸色一红。 男子双手在空中击了三掌,一名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跳出,当先跪倒,沐斌用手比划了两下,男人快速而去。 弄得燕喃莫名其妙。 不过,很快就知道答案,黑衣男子不一会儿端上来了两盏茶,一盏给了燕喃,一盏给了沐斌。 看着沐斌怡然自得的表情,燕喃突然很是不爽,便起身端着茶杯,大咧咧坐到了沐斌的主位对面,沐斌好笑的放下轻啜的茶。 燕喃一翻白眼,为的提升自己的气势,如同男子般,气定神闲的拿起茶盏要喝,却是震惊的发现,二人面前,两只打开盖的茶杯里,却是各有乾坤。 自己杯里,是孤零零的白水,上面飘着几片粉色的干桃花;而沐斌的茶杯里,是淡淡的清香,看着色泽和香气,应该是明前毛尖,还是极品,这待遇差得可谓天地。 燕喃不满的将茶盏重重的放回桌上,嘴一撅道:“越有钱越抠门,给我喝的是几文钱的,给自己喝的是上百贯、上千贯的……” 沐斌如沐春风的看着燕喃,伸手从袍袖里拿出一枚铜板和一百贯纱钞,俱都放在桌上,含笑道:“哪里哪里,彼此彼此。一文钱喝上桃花茶,很是大方了,如果不嫌弃,也可以用一百贯换些好茶喝。却不是我这一盏,我这一盏是西九华山美人尖,是处子用舌尖采下,以乳温之,是皇家御用之物,每年只得十几斤,有钱也买不到的……” 燕喃脸色却是红一块白一……西华山的茶她没喝过,不过处子温茶的典故她却听过。 就是未及笄的处子之身少女,用舌尖采下茶的嫩叶,再用出了香汗的**浸过,简直是意淫之最。 这个沐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让燕喃怎不气愤。 最关键是,这枚铜板和百贯银钞,是如此的熟悉,分明是自己买通看门侍卫的。 心情瞬时郁闷得不行,这感觉,比捉奸在床还让人难受。 气哼哼的将纱钞重新揣在斜挎包里,那枚铜板却没有动。 端起桃花茶轻啜了一口,无比享受的风花雪月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花不足以形容你顽强的生命力,应该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燕喃横目一瞪,却见男子一扬手,只听“叮” 的一声,刚才那枚铜板准确无误的扔到了那只唐代青花瓷罐里。 燕喃不禁一竖大指,沐斌与多宝格相聚足有五米多远,沐斌竟然将重量较轻的铜板准确的扔进瓷罐里,准头实在是高。 “这一手着实不错,恕小女孤陋寡闻,还头一次见人将钱放在‘痰盂’里,黩宁王府果然与众不同。” 青花瓷罐的形状是肚大口小,状似“痰盂” 。 沐斌一瞟燕喃,轻松道:“攒够了到桃花苑买茶喝。” “……” 本书来自 第八十八章 尴尬的比武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咦,老大,你怎么也来黩宁王府了?”胡穜从府门口直向虎啸院行来,见到小厅中,气氛甚至是微妙的二人,惊疑道。 品书网 www.vodtW.com因胡穜经常出入黔宁王府,比回自己家的次数都多,所以侍卫根本就不需要通报的。 燕喃第一次觉得胡穜如此的可亲可爱,及时解了自己和沐斌独处一室的尴尬,论口舌之争,燕喃悲催的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赢过,这个记者,当得也确实够窝囊了点儿。 在大剧院,胡穜是先燕喃一步离开的,之所以落在了后面,是因为半路上被一个相熟的纨绔子弟拦截,缠住他,非要打听扮演嫦娥仙子的美妙小娘子是谁,无奈,胡穜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编得天花乱坠,直到对方认为嫦娥是一个男汉子,沮丧离开,这才得以脱身。 燕喃拉着胡穜的衣袖,飞奔至小厅前的小练武场,故意高声道:“这个练武场挺好,我们去看看吧。” 当先拉着胡穜向练武场中走去,边走边急急的说道:“事急从权。你务必在五日内帮我再多办一张官籍,叫易春风,现年二十八岁,娶妻妾十人。妻妾十人都有籍,两日后拿给你。其他的,你想着编吧。此外,帮我打听哪里有府邸卖,我要一大一小,大的以易春风名义买,小的以梁燕南名义买,位置可以偏些,但要整洁肃静,周围别有闲杂人等。” 胡穜一脸难色道:“老大,难度不小啊,这得编一整个家族啊!!” 燕喃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胡穜眼睛一亮,喜笑颜开。 “本将军送你的飞镖练得怎么样了?” 见二人如此亲近,身后的沐斌突然轻皱着眉头问道。 燕喃却甚是气妥。 自己可是从未偷过懒,即使桃花苑来了一大家子小姐,自己也会偷偷在房间里练,即使空着手,手也会不自觉的做着投飞镖的动作,骆云甚至为担心,还以为燕喃的手腕也了什么毛病。 可是即使再努力,准头是练出来了,力道却是不足,总是被成功弹出耙子。 现在要是考验的话,定要被沐斌笑话了。 来到耙前,沐斌先选了一把轻巧的弓箭递给燕喃:“这是我母亲的,轻巧一些。” 燕喃力气虽然较同龄人要好上不少,但是毕竟只有八岁,挽一只成年女子的弓箭还是十分的吃力,后腰直往后用力,整个身子竟成了一个后弯月形,刚要拉满,却实在支撑不住,扑的一声射出,斜斜的射到了石壁上掉落在地。 燕喃气妥的耸耸肩,将弓箭递还给沐斌。 沐斌并没有接过,而是伸向燕喃的腰间,燕喃正要躲开,却被少年一把揽住转动了一圈,借势从燕喃腰间的暗器格抽出两把飞镖,一甩手腕,飞镖扑扑两声准确的打在了红心上。 燕喃站定身形,放好弓,也抽出两把飞镖,飞镖准确的印在红心上,却是又滴溜溜掉在了地上。 沐斌一笑,从燕喃身后拥住燕喃,右手再取一只飞镖,放在燕喃的右手上,靠近的二人,心脏的跳动声音可闻,动律可感,燕喃忙镇定了下心神,被沐斌手把着手示范了两下手腕,然后猛的甩了出去,这次,飞镖不仅正中红心,且深深的嵌入了耙内。 燕喃恍然大悟,自己练的时候只注意准头,投飞镖的方法类似于现代的那种西式飞镖,姿势虽好,却使不上力气,十成十的花拳绣腿;而现在沐斌教给自己的,则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实用的投法。 正要感谢,却感觉自己又被少年揽在怀里,正往自己手里装第二只镖,脸色又不禁一红,连忙挣脱沐斌,装作若无其事的,按照沐斌的方法投了出去,准头差了一些,力道却明显上来了,假以时日,必大有进益。 一直被沐斌牵制着,燕喃有些许的不开心,斗志也被激了起来,站在场中摆了个元武道的姿势,向沐斌伸出一只手掌做邀请状。 沐斌笑着紧了紧袍带,入得场中,身形卓立,含笑而望,让人生出一种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的美感。 燕喃一声娇喝,直冲上前,只见掌如疾风,腿如火轮,连连攻向沐斌上盘,沐斌却只躲不攻,躲得恰到好处,每每燕喃认为一腿踢到的时候,沐斌却一个急转身,堪堪侧身闪过;直累得燕喃气喘嘘嘘,力道越来越慢,沐斌一笑,就地一滚,燕喃腿部轮空,姿势己是用老,还未调整好身体,沐斌的右手已经拉住的燕喃的左手,用力向前一带,左手就势揽住燕喃的腰部,借着惯力,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燕喃身高只有一米四,而沐斌已经达到一米八以上,即使沐斌叉着腿,两人之间还是相差了两个头,燕喃被沐斌带着前冲,脑袋直直撞上了沐斌的胸口。 注斌因沐浴只穿一件松垮的袍子,刚才一阵打斗,袍带早己松懈,整个胸口一揽无余,燕喃前冲,头部正按在了胸口,嘴巴一张,只感觉一颗小绿豆被自己舌头舔了一下,头脑如惊雷炸裂,竟不知做何动作,如定格般将头埋在少年怀里。 胡穜在二人周围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呵呵笑道:“你们二人是‘深受内伤’还是被点穴了,怎么一动不动?” 反映过来的燕喃狠狠瞪了一眼胡穜,随即如两极相斥般跃开,装做无所顾忌的回到厅堂里坐着,还喝了口水掩拭尴尬。 “沐斌,我是来借你卧室那只老虎皮的。” 胡穜挟揄的向沐斌眨了右眼一下。 “不借。” 沐斌斩钉截铁。 “那我老大向你借呢?” “不借……” 燕喃脸含不屑。 “你让我办的事太难了……” 胡穜一脸为难状。 “借……” 燕喃无奈。 “老规矩……” 沐斌耸耸肩摊开手掌。 燕喃不情愿的从包里拿出一文钱扔给了沐斌,沐斌接过,随手一抛,铜钱准确无误的扔到了“痰盂” 里,发出了“叮” 的一声响。 “沐斌,你这个阴险小人,借给老大只收一文钱,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 胡穜那张油光可鉴、漫不经心的圆脸终于出现了波澜壮阔、巨浪涛天。 本书来自 第八十九章 十一选男色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见天色己晚,燕喃便告辞回到能仁寺。品书网 www.vodTw.com刚走出府门,却听身后蹄声响动,沐斌已经骑着逐风而来,手里还牵着一匹白色纯色高头大马,让剧院的马车先行离开,将白马的缰绳扔给燕喃,燕喃左脚用力一踏马蹬,右手用力一扯马缰绳,轻松的跃上马来,神气的向沐斌挑了挑眉。 沐斌笑道:“放心吧,‘逐风’、‘破日’是从小训出来的马,很是听话,不必担心摔到你。你能够蹬上马来,也会控制着不被马摔下去,这些却不是因为你会骑马,而是完全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上次逃过蓝玉教追踪就是如此。即费力又受伤,这样子骑马,和让马骑你无甚区别,只会越骑越累。” 说完,少年在马上轻弯身形,一手把缰,一手抚着马颈儿,整个身体呈半侧形,用缰绳轻抖马颈,马儿心领神会,加快速度,少年身体随着马儿身形有序摆动,与马形成一种和谐的美感,感觉少年与马儿,本身就是一体的。 燕喃学着少年的样子,轻抚了抚马颈儿,等马儿身体明显放松下来,才轻轻慢步前行。 慢慢竟与马儿形成一种和谐的默契,速度也越来越快。 走走停停,二人很快到了能仁寺,上山的路骑不了马,天色已经昏暗,沐斌没做他想,直接拍了拍马屁股,马儿独自跑到树林里去吃草了。 “你不怕它跑了不回来?” 燕喃很是惊奇。 “我和它是朋友,它当然不会弃我不顾的。” 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眼睛在暗淡的夜色里熠熠生辉。 “哦,你对待动物倒是甚有爱心,我还有个不情不情,不知答应不答应。” 燕喃眼睛一亮问道。 “老规矩。” “我知道你是寻我开心呢。哪有一文钱就给办事的,不过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朋友送了我两条狗,你知道,别说我不在家里住,就是在家里住,我父亲也不会允许我养的。我想将它托付给你几日 ,多则半月 ,少则七日。说不难,是因为这两条狗和你的马儿一样,很通灵性,很听主人话;说难,是因为这两条狗挺凶猛的,扑倒个把个人应该不成问题。你愿意接受它们吗?” 燕喃站在高两级的台阶上转身望着下面的沐斌,二人视线刚好水平,静静而望,沐斌明显的看到了女孩儿眼睛里的希冀。 “好。” 沐斌不假思索道。 两人一前一后,昏暗的夜色中,只余笃笃的脚步声。 直到送到寺院内院门口,燕喃欲推门而入,沐斌突然牵住了燕喃的衣袖,燕喃惊谔,回头看着少年。 沐斌眼色如波,似云海涌动,轻启薄唇:“凡事别逞强,有事记得有我在。” 随即转身离去,背影被夜色的月亮印称着,形成一条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直到看不清,看不见。 莫名其妙,燕喃懵登的摇了摇有些发晕的头,傻傻的叩了叩寺门,回到禅院。 禅院内,骆云和马竣早己从国子监返回,正在盘问着影儿燕喃的去向。 影儿正慌乱无奈的解释着,却是磕磕绊绊,语不成句。 这怪不得影儿,因为燕喃每次“失踪” ,都是怕她罗索和跟着,悄悄的走,悄悄的回。 “不要难为她了,我只是心烦到山脚下鹊姻桥转了转。” 燕喃沉声说道。 骆云难得摆着阴沉的脸色道:“母亲再三嘱咐要看着你别乱跑,再让人牙子拐走了就没那么幸运了。你如若再不听话,明天只好请了父亲家法来管你了。” 燕喃摇头晃脑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 骆云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上次侍讲考书的时候,其中《大学》骆云背得不熟,情急之下采纳了燕喃的主意,在胳膊上用碳条打了小抄,从此以后,燕喃就多了一个威胁骆云的把柄。 马竣则无奈的摇了摇头,见燕喃平安归来,转身回了禅房,看表情,似乎看透了燕喃的本质,连“传道解惑” 的劲头都没有了。 一见如此沉默的“马教授” ,燕喃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是被嫌弃、被放弃的意思吗? 我,有那么差劲吗? ......三日后。 燕喃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的高矮胖瘦十余人。 易春风旁若无人的向三个老婆嘘寒问暖,看着燕喃怔怔的傻样,扑哧笑道:“小十一,你大哥我怀着满满的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侠义之心,绝不能干那种饿、饿得要死,饱、饱得要死的事儿。我都有十个如花似玉美娇娘了,先送过来几个官府没照过面、有正经官籍、身家清白的好儿郎,你喜欢哪个,就将哪个收入后宫当妃子。” 说完,一挥手,十几个男子一水排开。 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第一个男子上前一步,只见男子文质彬彬,举止幽雅,一席白色长袍款款,没有一丝褶皱,脸色有些虚弱的苍白,轻掩小口轻咳。 见燕喃正审视着自己,男子一揖到地,轻轻吟诵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燕喃不禁眉头一皱。 易春风则笑道:“小十一,你的贺子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个A仿可以勉强凑和。” 燕喃一翻白眼:“还A仿呢,我看是九块九包邮款吧,应该是‘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HAO三声,同郝)逑,别丢人现眼了。” 换成第二名男子上来。 男子二十出头,一身练武的短打紧身衣裤,胸肌发达,随时要挣开衣服而出,见燕喃正在看他,还眨了下眼睛,伸舌轻舔着嘴角。 燕喃眼睛瞪得溜圆。 易春风翘起二郎腿笑道:“小十一,这可是私藏版八块腹肌男,外出可保镖,归家可暖榻,简直是居家旅游必备款。” 燕喃无语的哀叹一声:“易春风,虽然我有一颗飙悍的御姐心,但我好歹只有八岁好吗?这样做,你这是知法犯法,对得起人民警察这个称谓吗?” 本书来自 第九十章 蝶鹣情初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第二名男子灰溜溜的下去,第三名男子走上近前,却是连瞟都未瞟上燕喃一眼,忽一转身,轻轻甩头,长发飘逸,羽扇纶巾,好不风流。 品书网 www.vodTw.com燕喃忙捂住快要呕吐的嘴,快速摆了摆手:“看在同乡的份上,你可饶了我吧,你这是拍韩剧还是拍洗发水广告?头皮屑快变雪花飘飘了。以后还想不想一起愉快 的玩耍了。赶紧办正事,把这些人的官籍给我,等你官籍办下来,我就将这些人连同身契统统放到易府,包你直弯不忌,男女通吃。” 一见说起了正事,易春风难得正了正神色道:“不用,他们既然有明面的身份,就让他们过正常人的生活吧,跟着我,就算是雇佣的。我吃肉,也让他们有肉汤喝,倒是剩下的四十几个弟兄,或多或少都有些麻烦,其中三十几个是因为家里穷困偷盗跑路,十几个有杀人案底。” 燕喃沉吟片刻道:“唉,人太多了,有些麻烦。锦衣卫那儿迫在眉捷,不如全部先搬来再说,犯了偷盗等轻罪的,给官府使些银子,先送进去,过上几日再接出来,过了明路,以后也不会有罗索。至于杀了人的,总不能像王强似的都毁了容,以后逐渐再想办法吧,现在尽量别出来行走。” ******陈伽笙手托香腮,静静的看着桌上的十几只纸鹤,纸鹤分不同颜色,两两一对,一只是上联,一只是对应的下联。 打开黄色的两只,上联是: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又觅觅。 下联是: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又朝朝。 粉色的两只,上联是: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风风雨雨,清清冷冷。 下联是: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看完五幅对联,陈伽笙脸色不禁一红。 如果第一对“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的绿色纸鹤是明晃晃的挑战意味,而后来的,则是一次比一次明了的表明心意了。 可是,就在自己明白对方的心意,一意忖夺是谁的时候,竟然没有了下文,连续几日没有纸鸢来了。 难道是自己没有回信,对方失望了? 还是对方有事离开金陵了? 到底谁是“鹤公子” 呢,“鹤” 与“贺” 同音,难道是贺子期贺公子? 陈伽笙脸色又是一红。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丫头采莲行色匆匆冲进了屋子,对陈伽笙道:“小姐,五姨娘将老爷喜爱的‘十八学士’养病了,夫人罚五姨娘跪在主院反省呢。” 陈伽笙连忙放下纸鹤,急色匆匆的向主院跑去。 走后,一个丫头进得书房,将纸鹤上的字迹抄录一遍,便放至原位,速速离开。 主院内,五姨娘正直直的跪在院子里,主院是招待外客的地方,也是下人来来往往最多的地方,大夫人这是恨苦了五姨娘,让五姨娘即受皮肉之苦,又在下人面前折了面子。 五姨娘就是陈伽笙的亲娘,原是老夫人的贴身丫头,被陈瑛相中多年,及笄当晚就迫不及待的要了身子,有了身孕后就提了姨娘,第一胎生下了女儿陈伽笙,后又生了个现年八岁的庶子陈伽和。 陈瑛为人冷厉、残酷,大夫人本不敢造次,怎奈这两年来,陈伽笙的风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受到陈瑛关注,连身为嫡女的陈伽络也被压一头,大夫人怎能不恨。 于是找各种借口折磨五姨娘,前些时日,陈瑛得了一盆珍贵的茶花‘十八学士’,大夫人大发善心让放在了五姨娘屋里,次日又找借口辞退了家里的老花匠,五姨娘虽是丫头出身,却对养花不在行,没几天就蔫了叶子,大夫人义正言辞的惩罚五夫人,谁也不让求情。 陈伽笙看着跪在地上还一脸笑容看着自己的娘亲,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她何尝不知,是自己连累了娘亲,可是,自己如若不努力,就会像其他的庶子、庶女一样,受大夫人的摆布,待明年及笄,随意找个人家当个妾室打发了。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子女也受这种不公对待。 陈伽笙深吸了口气,背部挺得直直的向大夫人所居的谨园走去,她知道,大夫人这个下马威是给自己的,一定是什么事情要求自己去做。 见陈伽笙进来跪在地上,大夫人李氏笑容可掬的让身后的妈妈扶起,笑道:“笙儿来了。笙儿当之无愧为金陵第一才女,为陈府增光添彩,诗会上的诗深得于大人几位大人夸赞,母亲甚是欢喜,想要什么奖赏?” 陈伽笙面容冷寂,淡然道:“母亲,女儿是为五姨娘求情的,还请母亲看在笙儿的份上,将‘十八学士’取回来放在谨园养着。” “老爷最喜欢这株‘十八学士’了,老爷十天有五天都是宿在静园的,当然得继续留在静园,五姨娘以后小心养着就是,‘十八学士’的命可比人金贵着呢。” 陈伽笙一头叩在地上,眼泪终于滴落了下来,哀求道:“母亲,五姨娘原是个丫头,一辈子也没有见到如此金贵的东西,养坏了,父亲大人也会难过的。您就看在女儿的面上,饶过五姨娘吧。” 李氏一如既往的浅笑着,嗔怪道:“这孩子,让五姨娘养花是她的福份,这是别的妾氏都没有的脸面,说什么饶不饶的,再不放我岂不成了苛责妾室的阴狠主母了?!” 说完,向身后的妈妈摆了摆手,放五姨娘回静园歇着。 陈伽笙却没有起来,她知道,李氏一定还会有后话。 果然,李氏开口道:“笙儿,过几日我回李府,你和络儿一起陪着我去吧。” 陈伽笙轻声答了一声是,便告退出来。 李氏将茶盏重重顿在了桌面上,不屑道:“不就是个会做几首破诗的小蹄子吗?摆一幅哭丧脸给谁看啊。大哥也是,给会儿选个什么人不好,偏选这个不好相与的。” 陈伽笙静静的回到了卧房,脸上却己是泪眼朦胧。 本书来自 第九十一章 火树萤虫雨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李氏娘家兄长是吏部右侍郎,育有两子一庶女,嫡长子己成年并外派做官,虽然外任,却是任四品巡抚按查使,比驻留金陵的老爹权势还大,各地方官员无不高看敬重。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李侍郎对大儿子样样满意,只有一样不足,就是至今婚配十年,娶了六房小妾,膝下却一个子女也没有。 托人请了太医院第一妙手回春李院判,李院判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吃些被药,房事不要太多云云。 但从李院判闪烁的目光中,李侍郎心中却十分明了了,只怕大儿子以后不可能再生育了。 绝望的李侍郎于是将自己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嫡次子李会身上。 只盼着李会多多产子,给李家继承香火,也可以过继给大儿子养老送终。 李会本人却不学无术,生性孟浪,臭名昭著,如果说胡穜是个名义上流连花丛的风流少年,那么李会则是无耻下流的登徒子,公子圈还给他取了个绰号:毒花蜂。 凡是和李会过夜的妓女,次日都会遍体淋伤,咽喉肿痛,口不能言。 前些时日的花魁大赛上,毒花蜂看中了夺得第三名的红楼妓女红玉,有一个江湖豪客大放厥词,最后大打出手,李会被打成重伤,江湖客失去了踪迹。 京兆尹探查多日无果,圈中人就猜测是有人故意整他。 现在的李会,白天正纠结地痞,一边赌钱一边搜寻江湖客;晚上则在红楼夜夜笙歌,无红玉不欢。 陈伽笙并不是李会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奶大臀圆、风流多情的,而陈伽笙正相反,脸总是冷冰冰的,身材笔直瘦削,用李会的话讲,一脸的晦气相。 李会的爹却不如此认为。 李会太让他失望,失望之余,便把期盼放在将来的孙子身上,找一个聪明能干的儿媳无疑成了他的首要任务。 陈伽笙并不是唯一人选和最佳人选,却是最容易成功的,陈瑛在朝地位卓然,李氏是当家主母,手捏着李家所有女儿的婚姻,陈伽笙又是一个庶女,一进李家门就当上主母,总的来看,是她高攀了李会。 陈伽笙哭得眼睛有些红肿,睡了午觉,推开房门,一阵肃瑟的风直灌了进来,吹得她的眼睛一眯 ,用手遮住凉风,顺着指缝看,阴蔼的天空中竟飘荡着一只纸鸢,伽笙欣喜的跑向后花园,脚步竟有些慌乱。 今天是阴天,风力不好掌握,纸鸢竟挂在了假山顶右侧的一株丁香树上,伽笙见四下无人,搂起裙摆,爬上假山,用平时扑蝶用的网杆,将纸鸢挑了下来,手拿起纸鹤,竟有些发颤,心跳也莫名的加快。 陈伽笙忙稳定了下心神,急急的奔回丝竹苑。 假山后,一个身影一闪而没。 陈伽笙重新重得喘出了一口气,习惯性的左右看看无人,方轻轻的拆下一只红色的纸鹤,抚平纸条,上面却不是对联,而是一行蝇头小楷,上书:“今夜亥时,后花园东墙槐树处。” 陈伽笙忙折上纸条,心跳如雷,五味掺杂,说不清自己是因为“鹤公子” 归来欣喜,还是因为自己要进行逾举的行为。 是夜。 亥时已过一刻。 陈伽笙却仍在塌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肯睡去。 从小到大学习的礼仪廉耻, 告诉自己,绝不能做逾越之事,但她真的想知道“鹤公子” 到底是谁,难道真的如自己所猜的是贺子期? 贺子期相貌端正,人品上佳,才思敏捷,只是身体不好,如果是他心悦于己,自己该如何处之? 翻来翻去,终于起了身子,披着一件风衣。 采莲低喃一声:“小姐,您去解手吗?奴婢去拿了马筒过来。” 说着要起身。 陈伽笙忙按了按采莲,轻声说道:“不用,我就到门口站站,不出去,你睡吧。” 行至院中,适逢六月中旬,本该圆月之夜, 却因阴天而雾蔼沉沉,风势己弱,陈伽笙轻拢了拢披风,提着灯笼,迈步向后花园的槐花树行去,临近,却听得阵阵萧声缭绕,一曲<凤求凰>扬扬洒洒,很是动听。 墙内,陈伽笙静静的靠在墙上,闭眼轻听,心思静远;墙外,胡穜稳稳的靠在墙上,自信而立,殷唇轻启。 墙里墙外,背向而立,竟是相得益彰。 一曲做罢,男人只停一息,又要重头吹起,陈伽笙忙用一小块石子砸了砸墙面,笃笃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竟是分外的清晰。 胡穜忙向身前小厮六子招了招手,六子心领神会的用杆子挑起一个大袋子至墙头,袋口松开,一大群萤火虫同时飞跃而出,如一盏盏绿色的灯笼飞舞盘炫,因为附近只有这一棵粗壮的槐花树,很多的萤火虫落在了树冠上,在如此静谧的阴沉夜空里,如一颗颗落在凡间的星星,一闪一闪,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陈伽笙呆立树下,冰冷的面容竟出现了暖色的笑容。 正在此时,天空中却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丝丝络络,竟是越下越大。 墙外响起了细索的撑伞声,不一会儿,墙外竟有人用竿子挑进来一把雨伞,陈伽笙撑起雨伞,想起明日的李府之行,却是份外的烦乱。 竟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你写的对联我也想到了下联,不知怎样拿给你?” 外面一片静默,却是胡穜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刚要开口,却想起什么似的叫来六子,在六子耳边低语,小厮点点头,对着墙内张口道:“小姐,现在时常没风,纸鸢有时放不了,您如果想要探讨学问,就将信件漆了口,交给陈府赶车的王二,王二自会交给小的,小的再转给少爷。” 陈伽笙面色一红,道了声晚安,便匆匆离去。 “少爷,陈小姐走了,咱快回府吧,雨越下越大,您怕惊动他人,连马也没骑,小的备用的伞您又给了陈小姐,咱只有淋雨回府了。” 六子抱怨道。 胡穜则甘之若饴的一瞪眼道:“本少爷愿意,要你管?!” 说完,迈着方步在雨中漫步。 那姿态,像足了官府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师爷,舒适惬意。 本书来自 九十二章 梁府与易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穜虽然没有官职,但认识的纨绔公子哥们却是不少,旁门左道的偏门自不在话下,燕喃交给他的事倒是让他找到了法门,只找了具体管印和管档的小差吏,狠使了银钱,没过两天,假官籍便办了下来,一并交给了燕喃。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看着盖着大红章印的官籍,燕喃竟难得的一挑大指夸赞了胡穜,弹了胡同儿额头一下,笑道:“胡同儿,看在你这么够意思的份上,以后来大剧院参演,我给你发“群演”工钱,跟着老大干,有你的肉汤喝。” 这还是二人相识以来,燕喃第一次由“吸血” 改“吐血” ,让胡穜激动的都有些结巴了。 胡穜又拿出两张草图递给燕喃道:“这是我按你说的条件筛选了的,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打开其中一张相对小些的图纸道:“这个是解缙解大人家的别院,解大人获罪后,陛下将先前赏赐的宅子收了回去,别院等其他家产却未收回。为了营救解大人出来,全家使了不少的银钱,这几年在辽东也是清苦不矣,老管家前些时日找到我,让我留意帮卖了别院。你一提要买院子,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解家。别院与骆府的大小差不多,只是位置并不太好,有些偏,从骆府出去骑马要一柱香时间,周围的住户简单,都是些耕读世家。因为与胡家有姻亲关系,对价钱上也透了实底,不通过牙行的话,只要八十万贯,我知道你银钱不足,便提出了先付一半,另一半由我做保,半年内交付就成。” 仔细看了看图纸,图纸是最简单的画法,只能隐隐看出院子分三进,由前至后,侧面一处大花园。 八十万贯,买这么大一个府邸,价钱上应该算是捡了漏了,如果不是解缙进了锦衣卫诏狱,是无论无何不会卖的。 最让燕喃心仪的是,可以‘分期付款’,给了自己一个缓冲时间。 心里己经决定留给自己做“梁府” 了。 摊开另一张图纸,图纸上的府邸竟是四面环绕之局,四周院子呈八卦之像,中间环着一池湖水,即使不懂易经的燕喃,也一眼看出来,这个院子分外讲究,应该是找了风水大师设计并督造的,此府的主人定是豪富讲究之家。 见燕喃满意惊诧的眼神,胡穜洋洋得意道:“这个院子摆的是敛财之局,称为‘聚宝盆’,是解府的两倍半大小,此府是沈万三责成表弟陈更督造的别院,刚刚落成,沈万三就被投入狱,房产因未入官籍,所以未被充公,陈更发卖后逃离金 陵。一户冯姓经商世家购买,不曾想,冯家独子四年前得罪了汉世子,被汉世子投了监狱,没过几天就死在了狱中,墙倒众人推,冯家生意也倍受同行挤压,不得矣返乡。宅邸主人两次易主,两主相继入狱,外面流传这是坏了风水局,不是“聚宝盆”,是‘招祸盆’。所以卖了几年也没有卖出去,银钱只要一百五十万贯,你看留不留?” 沈万三是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与朱元璋的关系也是众说纷云,据后来的清廷记载,朱元璋建都时,有三面城墙是由沈万三捐了银钱建的, 可谓富可敌国。 朱元璋对此大为不满,认为天下都是朕的,你一个小老百姓竟然比朕还富裕,于是找了借口将家财充公,沈万三也被扔进了监狱里。 事实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喃难得有这个机会,当即称热打铁,让胡穜马上到官府办了手续,冯家的大宅子,易主成了易春风。 解家的宅子,理所当然的易主成了“梁燕南” 的梁府。 再说官籍上的“梁燕南” 其人,本是广东陈留村人士,耕读世家,父亲梁祖维,是一名秀才,元配李氏,妾氏周氏,子女五人,梁燕南是嫡三子,与嫡次女是龙凤胎。 七年前,广东府包括陈留村在内的十一个村发生水灾,因官府治理不善,随即发生瘟疫,官府封路闭村,人们饿得揭竿而起,砸抢有钱人家,梁家就是其中之一,全家连主带仆一十八人丧命,只有管家陈伯,受梁祖维所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双生子逃难,梁祖维临终取名,嫡三子取名梁燕南,嫡次女取名梁燕呢。 梁燕呢在逃难过程中染了瘟疫死了,只余陈伯领着梁燕南一人,辗转多地,前些日子才落户金陵。 本以为苦尽甘来,陈伯却在上个月十六病死了。 真是一部比狗血还狗血的苦情剧,如今,自己成了其中主角,这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胡穜将胸脯拍得山响的保证,梁家上下人物及所发生的事儿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完全经得起推敲,也确实有刚出生双生子一说,不过是两个男孩儿,说成龙凤胎,只是为了防止将来“梁燕南” 有天会变成女的,防了一手。 真正的陈伯领着双生子逃离陈留村,不久就遇到了匪患,被流民杀了。 再看易春风,也是外地逃难来的乡绅世家,来龙去脉清晰,有人证,有物证,当真是难得,一向以纨绔子弟面目示人的胡穜办事竟然如此细心,倒让燕喃大大的意外。 扫了扫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燕喃低叹一声,看来又要加快赚钱的速度了,自己只有三十五万贯,加上过籍花费、走人情的、修整府邸的,零零散散竟然缺口有二十万贯。 易春风是个土豪,燕喃如果开口借的话,一定大手一挥,白送他的‘小十一’,亲兄弟还要明算帐, 这个口万万不能开。 见燕喃愁眉不展,胡穜一改平日的悭吝模样,当机力断,竟主动‘出血’,借了二十万贯出来,一向防燕喃防得跟贼似的,今日却是如此“大方” ,倒让燕喃惊诧不矣,胡穜则一耸肩道:“本少爷想要用钱,拍马溜须求爷花钱的人能从红楼排到紫金殿” ,那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本书来自 第九十三章 执念与信仰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能仁寺除了有能仁方丈这个活佛招牌,另一个吸引人的却是山脚下的一座东西方向石桥,石桥下没有水,桥正中间,南北两侧依桥而生的是两株千年的银杏树,依银杏树而生着两大丛藤萝,缠绕而上,又顺着两株银杏树的枝叶蔓延,最后在空中缠绕相连,分不清哪丛哪株,密密匝匝,似一条绿色的桥,绿桥下,藤萝的枝叶似榕树般垂绦而下,丝丝络络,在七八月份时会开出无数的白色的小花,自然现象奇特,人们便流传此乃牛郎织女在人间约会之所在,鹊姻桥由此得名。 品书网 www.vodtW.com有很多信男信女会跑到这里来祈求姻缘,特别是七夕乞巧节,少男少女们磨肩接踵,好不热闹。 男子们会将求得的祈祷牌挂在北侧的树冠上,女子们则将求得的祈祷牌挂在南侧的树冠上,祈祷牌上会写着一些字,胆大些的会写上心悦之人的名字,含蓄些的会写些寄托情感的寄语。 远远看去,绿树丛中,绿色桥间,红牌飘飘,煞是好看。 自李府出来,李氏就欢天喜地的领着陈伽笙和陈伽络来到了能仁寺,说是为二人求得平安符和姻缘牌。 陈伽笙则心情越发的沉重。 在李家,陈伽笙能明显的感觉出来,李会总是在大家不注意时,色眯眯的看着相对靓丽的陈伽络,陈伽络则挑衅似的瞟着陈伽笙,与李会娇声耳语。 幸得二人还算懂得分寸,在李大人和李氏面前不敢太过造次。 而浑然无觉的李大人和李夫人则询问着陈伽笙的学问,对陈伽笙的知书达理和学识学问连连点头称赞。 李氏随着李夫人的话语,毫不吝啬的跟着夸赞伽笙,听语气,仿佛己是李府的儿媳妇一般。 怎样想都是挣不脱的命运和一个无解的困局,陈伽笙心烦意乱的先行离开能仁寺,和采莲向山下行来,不知不觉中,竟到了鹊姻桥下。 手中拿着姻缘牌,竟不知如何处之。 “你是来求姻缘的吗?” 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自桥上飘了下来,陈伽笙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小女孩儿双腿伸过橋洞,两只水粉色的绣花鞋在空中,如秋千般荡来荡去。 看面色,是团团的小圆脸,眼睛大而灵动。 身着水粉色纱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双丫髻,垂着水粉色的流苏络子,粉雕玉琢,甚是可爱,看着竟似有些面熟。 陈伽笙一笑,便行上桥来,见小女孩儿手上正支着一个奇怪的板子,手里拿着一只像刷子样的物件,在旁边瓶瓶罐罐里一蘸,一道绿色便印在了画上。 再看整体的画面上,远处绿色浸染,青山环绕,金色的麦田里有劳作的人们,却与寻常画作不同,看着层次分明,色彩鲜艳。 正看得惊异,女孩儿却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打开的罐子盖上。 站起身来,跺了跺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陈伽笙笑道:“我认得你,你是陈伽笙,金陵第一才女。” “我们有见过吗?” “当然,我和胡雪霜、仪琳是朋友。我叫骆冰卿,父亲是鸿胪寺少卿。” 说完,燕喃伸出手来,拉着陈伽笙的手握了握,随即分开。 “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你年纪还这么小。” “呵呵,我才不信这些,姻缘一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诚心求着就能得到,月老估计早就愁死了,红线不得被拴得跟张鱼网似的,分不清理还乱。我是因为家里鸹噪得厉害,躲到寺里清静几天,哪成想山上的‘马教授’比家里人还要罗索,头痛得紧。” 小女孩儿似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心有余悸的撇了撇嘴。 陈伽笙难得的笑了笑。 学着女孩儿的样子,坐在了树下的用来垫脚拴姻缘牌的青石上。 燕喃则笑眯眯的看着陈伽笙,陈伽笙很少笑,笑起来的她还是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韵味,难怪胡穜对她念念不忘,思之若狂。 “这姻缘一事,三分在运,七分在己,每个女子,初心都是想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每每惨淡收场。所以才有了‘不如惜取眼前人’的感怀。这些,其实都是对现世的妥协,对自我的放任,一味的怯懦不前,又怎会体会‘病树前头万木春’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呢。” 燕喃的声音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清脆得如同一只黄鹂。 陈伽笙沉思着答道:“人之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遇不可求之事、可遇不可得之人甚多,如果偏执一念,岂不是固步自封、郁郁而终?” “如果没了执念和信仰,偏安一隅,只求生而活,那样,人和牲畜有何区别?” 陈伽笙突然就是一愣,脑中盘桓着那句话:那样,人和牲畜有何区别? “你的执念和信仰就是找到一心人吗?” 陈伽笙突然有些好奇。 “不是。我知道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就是我的信仰和执念。”  陈伽笙抬眼看向小女孩儿的眼睛,似放射出万丈的霞光,刺得人眼不敢正视。 燕喃看向陈伽笙,笑道:“我知道我的言论会吓到你的,我只是看你不开心,想让你心情好上一点儿。如果不开心了,大声叫出来你就开心了。我给你示范一下,看着。” 燕喃将手支在嘴边呈筒状,大声喊到:“胡穜,你是个大笨蛋!” 声音大得震飞了一群飞鸟。 陈伽笙吓得赶紧看向四周,见没有别人,才拍了拍胸脯道:“你可吓死我了,这让胡穜那个纨绔子弟听见了,不得找你算帐。” 燕喃呵呵笑着,她就是想看陈伽笙对胡穜的反应,结果还真是让人担心,陈伽笙显然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他” 。 “没事,你来试试。现在乞巧节没到呢,附近没有其他人,你喊上一喊,心情会好很多。” 陈伽笙扭不过燕喃,轻掩樱桃小口,轻轻喊道:“胡穜,你是个大笨蛋。” “喂,你讨厌谁或是喜欢谁才喊他的名字呢?你喜欢或者是厌恶胡穜吗?” “我......” 陈伽笙面色一窘,不知如何做答。 燕喃笑着拉着她的手道:“和你开玩笑呢。要拼尽全力大声喊出来!像我这样……沐斌,你是个木头!贺子期,你是个傻瓜!!!” 本书来自 第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两个少女呵呵大笑,燕喃的喊声如同古钟,在半山腰上回声阵阵。 品书网 www.vodTw.com自山上向山下而行的石阶上,一男一女正并排而行,女子正向男子轻声汇报道:“少主,经属下查证,锦帕上的花名叫郁金香,产自青海一带,四五月开花,有红、黄、白多色,无毒,几年前骆少谦曾去过青海一带,曾赋诗一首。骆冰卿可能听骆少谦提过,所以特别钟爱此花。从骆冰卿手里得到的玉镯本是一对,是先皇后徐皇后所有,被皇后打破了一只,后来碰巧于昭仪怀孕,随同封赏,一同赏给了于昭仪。未料想于昭仪得罪了王贵妃,未能顺利产下皇子,血崩而殁,财物便回了于府,于夫人嫁到于府后,机缘巧合下看到了于昭仪这只玉镯,甚是喜爱,连祈福也戴着它,接着就出了被猎风寨所劫之事。于府认为是不祥之物,此次招了匪祸,便未曾报知衙门。今年四月份,骆冰卿同样被猎风寨所劫,却被猎风寨奉若上宾。还给了不少财物,其中,就有这只玉镯,其他财物都被骆冰卿拿到吉祥当铺当了,换了银钱。这只,在与东护法打斗时,掉在了现场。看来,骆家与猎风寨关系不一般。我们要不要让官府知晓此事,一举搬倒骆家?” “三娘,你以为只凭一只玉镯就能将骆家一举定罪,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据我所知,骆家一个老夫人过寿,能同时让一向低调的皇圣孙和保持中立的黩宁王府曲尊降贵,只怕绝不简单。搬倒骆家,还需要一个最好的契机,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等这个契机,让骆家永无翻身之日的契机。” 男子眼色如墨的眯着,嘴角呈一抹阴冷的笑。 “沐斌,你是个木头!贺子期,你是个大傻瓜!!!” 这时,山上传来了一阵女子轻脆的叫喊声。 一男一女听到喊声倾刻呆若木鸡,男子脸色顿时乌黑一片。 身边蒙着面纱的少女,看男子如墨的脸色,担忧道:“少主,属下这就将这个言行无状的女子处理了。” 男子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你现在着手安排北方的兄弟们多收些裘皮、狐皮,打制的样子务必要精细,我入仕不久,想要知道内幕消息,就得多方打点。对了,你将刚才在寺里加持过的砗磲手镯给我。”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盒子,男子看了看,却将盒子留下,从身上取了一只青色帕子,将镯子细致的包了起来,放入怀中。 佛家有七珍:砗磲、玛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和麝香,其中砗磲有镇邪保平安之功效,砗磲颜色不同,价值不同,尤以玉化砗磲为最。 很明显,这只,是琉球难得的玉化砗磲所制的镯子,再加上能仁大师的加持,价值自然非同凡响。 所送之人,只怕也是非富则贵。 女子离开后,男子则顺着山路向鹊姻桥方向徐徐行来,远远的看向桥上,桥上,立着一道粉色的人影、一道淡蓝色的人影,粉色的是刚才骂自己傻瓜的骆冰卿,蓝色的人影,是金陵第一才女陈伽笙。 只见女孩儿正用手呈筒状,高喊道:“陈淮,你是个大笨蛋!!!” 蓦然看到桥下翩然而立的男子,燕喃突然哑然的立于桥上,有首诗突然涌入头脑之中: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女孩儿痴痴的望着桥下,男子的身影定格在那里,不来不去,不悲不喜,留下一个我,寂静、欢喜。 女孩儿心中不由一痛,陈淮,贺子期,八分相像的容貌,你,到底是谁。 如果你是陈淮,你怎么可以把我忘记? 对我如此的冷漠? 如果你不是陈淮,你又怎会时时出现在我身边? 让我不得自拔? 燕喃神色寂然,悲伤难抑,泪花闪动。 情绪的大起大落,竟让陈伽笙有些不知所措。 燕喃转过头来,努力扯着嘴角一笑:“你别担心,其实除了刚才的那个执念,我还有一个魂迁梦绕的梦,一个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梦,一个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会心痛的梦。” 两人转下桥来,与贺子期对面而立。 一想到刚才的言语无状,陈伽笙脸色苍白如纸。 燕喃迟疑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贺子期看着明显有些迷茫的燕喃,答道:“我是贺子期。” “贺子期?我知道了,你是贺子期。太仆寺的贺子期。” 燕喃喃喃低语。 陈伽笙则在心中充满希冀道:“贺公子,伽笙有个不情之请,请问,您对‘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这句诗所描述的景色有何见解?” 贺子期深思片刻道:“萤月争辉,虽然突出了月之圆、景之美,却掩了萤之光、夜之灵,贺某认为,赏萤当在无月之时最好不过,夜幕轻垂,萤舞蹁跹。” 陈伽笙心中一动,刚要再询问,贺子期眉头轻轻一皱,紧接着重重的咳了起来,越咳越是厉害,男子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竟是燕喃先前借的黄色郁金香帕子,贺子期目露尴尬,重新放入怀里,拿出一条包着东西的青色丝帕,男子飞速的将东西放入怀中,留下帕子掩口而咳,帕子是男子最寻常的青色纱帕,角落是一只不起眼的兰花。 因为前些日子被骆马氏逼着“闺秀养成计划” ,燕喃对绣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对各种针法也是如数家珍。 此时看到贺子期的帕子,心理却是一惊 。 贺子期帕子的前后两面,虽然都是兰花,却是形态不同,颜色也是不同,是最为难得的双面飞绣,在金陵城中,能达到这种水平的,除了宫中司衣司的老宫女,在外面千金难求。 见陈伽笙和燕喃俱都一眼不瞬的看着自己,贺子期止了咳后方尴尬道:“前些日雨夜外出,受了些风寒。无碍。” 无月赏萤,风寒侵体。 陈伽笙心如擂鼓,原来,“鹤公子” ,真的是“贺公子” ,面上红润一闪而逝。 本书来自 第九十五章 水有些浑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王强的伤势己经好得彻底,脸上添了两道疤痕,让他本来痞气的脸又增加了一丝霸气。 品书网 www.vodtW.com因为时间紧迫,易春风让先来的兄弟们将易府简单的收拾干净,便分拔的将兄弟们都迁进了新宅子,上下竟有六十多号兄弟。 看着下面影影绰绰的人,易春风脸上闪现一丝隐忧,对燕喃道:“小十一,你府里冷清,我给你派过去一些兄弟当护院好不好?” 燕喃焉会不知易春风的意思,他是怕,万一犯了案,兄弟们只怕会被一窝端了。 分流给梁府,以梁燕喃的品性,定会设法护得他们周全。 燕喃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强并十五个未被通缉的兄弟被分到了梁府。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的,一人犯案,九族诛连。 这就是皇权帝制。 燕喃心情怏怏的来到大剧院,林萧见她心情不娱,吩咐厨房送来些拼盘,还破天慌的拿了一壶酒,只留下燕喃一个人在雅间。 今天是《唐僧收徒》首次演出,胡穜首演,央了燕喃一定来捧场。 倒了一小酒盅的白酒,一口灌了下去,却没有想像中的刺辣感,溢入口中的,竟是无尽的苦涩。 燕喃苦笑一下,轻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原以为对月独酌是件风雅韵事,原来不过是寂寞人的自我解嘲罢了。”  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易春风的案子方兴未艾,数十条人命牵系一身;骆府暗流涌动,连氏被扶妾位,成了名符其实的三姨娘;乞巧大宴在即,骆家献调料之事刻不容缓......一直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的燕喃,却在此刻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与疲累。 一杯接一杯,吃食一动未动,酒却己是见了底,燕喃的神思却仍旧清醒无比。 曲目已经接近尾声,燕喃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回能仁寺,筹备明日回府事宜。 顺着楼梯往楼下走,却见楼下正被小二领着上来几个青年,其中一人,不是骆风还有谁? 这个时候、在这里碰上,骆风与马竣不同,最擅长事后告状威慑人的,回去免不得又是一阵麻烦。 燕喃急转回身,看到近在眼前的桃花坞雅间便顺势推门而入。 桃花坞和郁金香是燕喃特留的两个包间,以备特殊情况启用。 至今只有胡穜拿着鸡毛当令箭和别人打赌启用过几次,几乎都是空着的,所以燕喃情急之下才推门躲了进来。 燕喃刚推门而入,却见眼前拳影一闪,直取自己面门而来,燕喃急着横侧步,拳头如影随形,女孩身子急蹲而下,堪堪避过,就势在地上一滚,春风匕已经在手,急刺而下,只听一声喝叱:“住手!” 一把长剑已经架到了脖子上,两人一高一矮,高高站着拿着长剑的,是一位娃娃脸少年,稳稳坐在桌子上的,亦是一位麦色皮肤少年,眼睛卓而有神,不怒而威。 一见二人,本来不雅姿势蹲着的燕喃不禁松了一口气,就势坐在地上道:“唉哦,殿下,金猪,怎么是你们两个啊,吓死我了。” 拿着长剑架着燕喃的正是金达,金达一脸得瑟的笑道:“小丫头,折到你手里好几次了,现在落到我手里了吧?!” 燕喃用眼神瞟了瞟自己的右手,只见一把匕首已经刺破金达的马靴表层,稍一用力,就会让脚掌来个贯穿伤,金达撅着嘴,闷闷不乐的收起了长剑。 朱瞻基笑道:“别闷闷不乐了,又不是第一次输给人家,输着输着就习惯了。” 燕喃扑打了下身上的灰尘,忙施一礼道:“参见殿下。求殿下饶恕民女无状。” 朱瞻基道:“免礼。你是在躲谁吧?” 燕喃轻叹一声:“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估计殿下也深谙此理。刚才上来的时候,适逢兄长和朋友上来,民女情急之下躲到此间。在兄长眼中,民女此刻应该在能仁寺祈祷,被他在这里发现,民女前十四天的努力就要赴诸东流了。殿下不会为了骆风而出卖骆风的妹妹吧?” 金达忍不住笑出了声。 朱瞻基忍住笑,一脸严肃道:“第一,你怎知骆风不是与本王赴会?第二,你怎知本王不会以骆风为重,袒护于你;第三,如果本王相助于你,本王能获得何种利益?” 丫的,一口一个本王,知道你地位比世子高,是皇圣孙。 燕喃撇了撇嘴,无比自信道:“兄长是严谨之人,如若是殿下相邀,必不会做出让殿下相等之事,所以殿下在此,定是秘而不宣的。殿下不告诉兄长,不是相助小女,而是殿下人品贵重,怎会做那些告密之事?再说,即使告知兄长了,也是冰卿被家法侍侯而矣,于殿下却无半分益处。” “确实,骆家的家务事,不是本王能参与的。可是,现在是本王捉到了一名刺客,这就不是家务事了。” “......臣女是吃醉了酒,走错了。” “你喝酒了?” 燕喃点了点头,还装醉似的有些虚晃。 “那你就陪本王喝点吧。” 朱瞻基满眼算计。 “金校尉是海量,定然会陪得殿下尽兴而归。” 女孩儿镇定还击。 “他负责保护本王安全,比如说,防像你一样的刺客。” “有这么窝囊的刺客吗?” 女孩儿扁着嘴委曲。 “不会是你武功不行,酒量也不行吧?” 皇圣孙讥讽。 “是这个酒差强人意,干喝不醉。” 女孩儿反驳。 “那就换成碗来喝吧!” “……呃,还是瓷盅吧。” 几分钟后,燕喃迷迷糊糊的趴到了桌上,呼呼大睡。 “殿下,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他会来吗?” 金达担忧的问道。 “本王也好奇他会不会来。消息送过去了?” 金达一拱手道:“西子送去的,按时间,应该到了。” 朱瞻基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的声响。 外面,是重新开锣的<西游记之唐僧收徒>。 胡穜装扮的老虎正张牙舞爪的扑向唐僧要吃唐僧肉。 本书来自 第九十六章 争食唐僧肉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朱瞻基笑了笑道:“查没查清这个梁老板是什么来头?骆冰卿和他什么关系?” “回禀殿下,老板叫梁燕南,祖籍广东陈留村,耕读世家,永乐四年水患瘟疫时逃难,现在经营着梁氏大剧院和梁氏一品楼,和凤仙楼的刘昌有生意合作,本人常年不在金陵,生意之事都是让一个叫林萧的出头。品书网 www.vodtW.com前些日子回了金陵,买下解缙家的外宅,听说是长相无奇,却于回来当日被人刺伤了脸。骆冰卿之所以和梁家关系特殊,因为一品楼帐房叫林萧,林萧在梁氏的生意中,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权力很大,在来梁氏之前,曾是骆家的小厮,和骆冰卿算是青梅竹马。” “水有些浑了。” 朱瞻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 朱瞻基站起身来,金达以为殿下要走,打开房门,却见殿下再次坐下,不禁有些惊疑。 朱瞻基指了指楼下的大厅,金达顺着手指方向看,只见台上演得热闹,台下看得起劲,看客中,一人大马金刀坐于一隅,见楼上纱帘轻撩,缓缓举起酒杯,向楼上的方向示意后,一饮而尽。 后站起身来,向楼上行来。 “原来,他早就来了。” 金达后知后觉道 。 朱瞻基复又坐下,眼色深遂。 房门推开,沐斌毕恭毕敬的向朱瞻基行了礼道:“臣下出府时,适逢母亲身体不适,有些迟了,让殿下久等。” “无妨,来了就好。” “殿下如此抬举臣下,做了‘诸多’安排,臣下不来岂不是不识抬举了吗?” “哪里哪里,都是侍卫们误会,以为遇到了刺客,一看,竟是骆家的小姐躲避家里的严厉兄长,还真是骆家的家务事,叫人好生难断。” “殿下既然说是家务事了,难得糊涂嘛。倒不如看剧来得热闹。今日胡大学士府胡穜自鉴扮演老虎精,臣刚才竟看得忘了时辰。” ” “哦,胡穜竟是如此性情中人。 ” 朱瞻基倒不是做伪,是真的惊疑,一个大家公子,做起了伶人的行当,怎不让人惊诧? “殿下,胡穜生性虽散慢,但却不是一味糊涂之人,现在正整理西游记书册,殿下如有兴趣,将来必先送与殿下一观。 ” “现在金陵兴起了西游热,整理出来,倒是件大有弊益的好事儿,胡穜也算发挥所长。 ” 两人玩起了太极,谁也不往关键问题上聊。 “殿下,臣下认为此剧万般皆好,只一事不妥。 剧中所云,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于是所有的妖魔鬼怪全跳出来,抢着争着吃唐僧肉,却未想过,唐僧肉能是那么容易吃的吗,先不论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就是玉皇大帝,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此事的,包括杀死那些觊觎的妖魔。 好让他们知道,只有玉皇大帝才是真正的主子。 ” 朱瞻基看了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燕喃,拿起酒壶给沐斌倒了一杯,笑道:“本王却觉得此剧甚好,是妖是魔乃是天定,孙猴子受命于天,去西天求取真经,是正道使然,最后成佛。 而其他的妖魔,即使本事再大,也逃不过天理召召,您说呢,沐将军? ” 沐斌但笑不语,给朱瞻基倒了杯酒,自己当先一步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燕喃的脸部却纠结起来,额头上浸满了汗水,撑着脸部的手掌紧握成拳,嘴上低喃,先是低喃,后竟喊了起来:“你是谁? 到底是谁? ” 说着,竟然流下了一行清泪。 为了防止她抓伤自己,沐斌忙握住了燕喃的手。 朱瞻基对金达道:“你将骆小姐送回骆府吧。 ” “殿下,微臣刚刚听说骆风骆大人遇到了点麻烦,殿下还是想办法帮忙解决吧。 臣下带了府中的丫头来,让她来照顾就好。 臣下先行告退了。 ” 说完,在空中击了三掌,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一闪而入,直接将燕喃打横抱起,快速而出,沐斌随后而去。 “殿下,沐斌不过一个虚职将军,竟然对殿下如此无理,殿下还没说完,他却先行离去,要不臣下寻个机会教训他? ” 金达不满的皱眉道。 朱瞻基却摆了摆手道:“就你,还教训他? 你以为上次捡了便宜救了他,就把他当做一无事处的公子哥吗?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自大明开国以来,沐家人就掌管着黩宁三十万大军,是我大明四分之一的兵将,为避免兵权集中,除了当朝附马沐昕,其他的沐家人,只能像征性的赏个虚职,这些个虚职,沐家人未放在眼里,外人却不能小瞧。 沐斌为人低调,深居简出,毫无建树。 直到前些时日他被安南刺客暗算下毒后,他才怒而报复,没的内力的他,作战极讲战术、战略,经他谋划的战役,死伤极少,经他训练后的黑虎营,火铳填充速度提高了一倍,配合阵法简单有效,连皇祖父都赞赏有嘉。 沐斌,至此在沐家军中树立了强大的威信,被沐家军称为‘战神’。 我们,都被他伪装的外表给骗了。 真正危险的不是汉王那种露齿的老虎,而是这种随时给予致使一击的毒蛇。 下一任黩宁王或镇国公,非他莫属。 ” “可是,殿下还没有和他谈完呢,要属下想法再约吗? 骆风之事用不用出手摆平? ” 朱瞻基一摆手道:“不用了,信息量已经很大了,只是你是骆家小丫头说的猪脑子,听不出来罢了。 第一,骆风和骆冰卿同时出事,沐斌却仅仅来看骆冰卿,对骆风不闻不问,说明,他在乎的从来不是骆家,而仅仅是骆冰卿。 在知道骆冰卿无事后,就在楼下听剧给本王个下马威;第二,他拿玉皇大帝说事,听着是说剧,实际是向本王表明,他只听命于皇帝,储位之争与他无关,他不会帮着太子府,同样,也不会帮着汉王府、赵王府。 第三,他阻拦本王不让将骆冰卿送回骆家,实际上是明着告诉我,骆冰卿是他的人,不许他人利用与染指。 至于挑起骆风此事,本王即能试探黔宁王府,又能让骆家与赵王府有嫌隙,骆家不是一直想投靠太子府吗,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谈什么鞠躬尽粹、死而后己? 我很期待接下来黩宁王府会不会有所动作。 ” “殿下高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属下只是有一事不明,骆家的小丫头不是刚刚八岁吗? 沐斌已经十七岁了,元月时,镇国公夫人回金陵时,还给各府小姐下贴子过府呢,后因沐斌受伤才做罢,他这眼光也太……” “我也很是好奇,不过,你看骆家的小丫头行事作风,哪里像八岁了? 你接连败于她手下,你难道连八岁还不如? ! ” “……” 金达登时讪讪无语。 本书来自 第九十七章 黔宁府别苑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扮了老虎精,意得志满的胡穜刚刚出得大剧院,却被一个黑衣斗蓬的女护卫拦住,将一块腰牌递到胡穜面前道:“胡少爷,少主在马车里等你。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指了指巷子里一辆马车,四匹大马均是黑色,身上均披着白甲护额,在暗夜里发着森森的光,马车围布是暗红金丝纹理,垂着条条暗红丝绦,一看非比寻常。 胡穜轻诈了舌,这厮不是一直骑马吗,今日怎么将黩宁王妃的乘舆都用上了,莫不是沐斌这厢又受了伤? 刚要拉开车帘,却听沐斌的声音传了出来:“胡穜,让胡小姐的丫环去能仁寺跑一趟,说骆小姐在寺里遇到了上山进香的胡小姐,二人相谈甚欢,回胡府别院留宿述话,明日直接回骆府。至于怎样骗过胡府下人,怎样让你妹子听话,你自己想办法。” “不是,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老大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 边说着,手边不老实的要扯开车帘。 沐斌没好气的探出头来道:“这时候来表忠诚了?如果不是你吵着说第一次演什么老虎精,让老大捧场,你老大能今天来剧院被人算计吗?听说,雅间还是你提供的,从中抽了三成银子?” “啊?算计老大的是金达那老小子?是他非要和我打赌,杨锡那小子在身边煽风点火,我一激动就答应了,钱上一点也没便宜那小子,不赚白不赚,你知道,我天天忙着剧院的事,老大只给我开几个铜板工钱,不自谋出路就和乞丐差不多了……” “少和我哭穷,借你老大的银钞不是我给你的吗?你堂堂胡大学士府还差这点儿银钱?!嫡少爷的月钱就有万贯吧?” 沐斌不屑的甩了甩手臂,这是刚才被燕喃睡着做恶梦的时候掐的,己是青紫一片。 胡穜真是有苦说不出,自从祖传的玉佩“丢失” 后,胡大人发了狠,减了他的月银不说,还限定了回府时间,害得他从大剧院出来后,上饭庄吃个面条的时间都没有。 “老大被算计了?不是只有她算计别人,哪有她被算计的?” “没事儿,喝酒喝多了,你快去吧,一会儿胡大人该打你屁股了。” 胡穜心有余悸的摸着屁股走了,看来最近刚刚被罚过。 黑斗蓬女护卫向沐斌一抱拳道:“少主,咱们是回别院吗?” 沐斌轻轻点了点头,马车辙辙做响,向西城方向急驰而去。 ……早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窗棱,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条暗影,似斑斑驳驳的岁月痕迹。 燕喃睁开眼睛,扶了扶有些发痛的头,虽然身上有些酸软,但竟觉得比平时睡得沉一些,起来也晚一些。 这是一间不熟悉的房间,饰物简单质朴,却又隐隐透着低调奢华,每件器物都有着独特的底韵。 塌前的几案上,折叠着一套女孩儿崭新的天蓝色衣裙,而原本自己身上那套水粉色纱裙已经不知去……穿上衣裙,推开房门,一阵清香扑来,门两侧种植着两株巨大的石榴树盆栽,满树的石榴花争香斗艳,生机盎然。 院内,一个身着淡桔色衣物的丫头正逗弄着两只大狗,大狗摇头摆尾的与她争先玩耍,好不开心。 “大哈、二哈……” 燕喃开心的叫道,身材高壮的丫头忙上前来,深施一礼道:“小姐,您醒了?奴婢这就打水去。” 两条大狗已经开心扑向燕喃,身体壮得跟大狼似的,竟撞得燕喃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气得燕喃用手厉声一指地面:“趴下!” 两条大狗如同小猫一样趴在了地上,两眼楚楚可怜的看着燕喃,见燕喃神色隐隐有些笑意,大哈开心的翻了个身,白白的肚皮朝上晒着阳阳,萌得燕喃心登时就化了。 用手给大哈挠了挠痒痒,二哈见状也有样学样的肚皮朝上了,燕喃却是一窘,二哈是个“男生” 啊,下起手来有些尴尬呢。 “这就是借酒消愁的代价。” 传来熟悉的男子的戏谑声。 顺着声音张望,石榴树后,一只藤制摇椅上,少年好不闲适的躺在上面看着书,握书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被阳光照着,竟显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煞是干净好看。 燕喃看了看天色,阳光普照,鸟叫虫鸣,一派祥和气象,一向忙得如同陀螺的燕喃,心情竟也舒适的伸了个大懒腰。 回头问道:“此乃绝佳修身养性之地,这是沐将军的别院?” “算你识像。昨日,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醉了酒,胡穜不方便带回府,送回寺里又怕某人被罚,于是就送到沐某的别院来了。” 一口一个某人、某些的说着,女孩儿宿醉的头又晕了。 “呃,那你岂不是又帮了我一次,即使每次只一枚铜钱,照这个速度,我也会破产的。” 燕喃的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不会,你小气的本事有目共睹,胡穜说了不是一次两次,穷得都开始倒卖大剧院的雅间赚钱了。” 沐斌戏谑的口气道。 “我就是小气,怎么着?想用激将法多要铜板,门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岂可反悔。” 虽然知道沐斌这是点醒自己有关雅间的事儿,却实在不喜对方说话的态度,气呼呼的要掏铜钱,却是掏了个空,斜挎袋子不见了。 “是这个吗?你这个‘百宝袋’里面的东西真是特别……这是什么?” 少年右手拿着一只袋子,右手捻着两个纸包,表情很是不自然。 燕喃登时脸色发红,这两个纸包非他,正是红楼红二姑娘给的**和解药,被燕喃一直带在身上。 “这个、这个是治头痛的。” 燕喃声如蚊鸣。 沐斌眼中闪现一丝笑意,捏着纸包做势要递给沐心:“沐心,去倒杯水来,骆小姐酒后头痛,喝些药解解。” “不用、不用,我头一点也不痛。是药三分毒,少喝为妙、不喝为上。” 燕喃将手摇得似拔浪鼓。 看了看天色,女孩儿站起身来,似模似样的施了一礼道:“如今天近午时,民女该回能仁寺了。” “现在才想起来被责罚,有些迟了吧?放心吧,吃了午饭再走不迟,胡小姐昨日已经谴了丫头去寺里,传话说你在胡府山下近郊别院留宿,你直接回骆府就成。” 说完沐斌击了三掌,那个神出鬼没的汉子又出现在面前。 只见沐斌向他比划了两个手势,汉子就离去了。 燕喃幽幽的看着汉子将吃食像变戏法似的摆在藤椅旁石桌上,那眼神,是赤果果的羡慕忌妒恨,多么好的来无影、去无踪的侍卫啊,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当得了保镖,做得了厨娘,简直是居家必备款。 本书来自 第九十八章 叛变的两哈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餐食很简单,清粥小菜,午餐参照早餐标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看燕喃瞬间转为不满神情,沐斌笑着将一条小菜夹到燕喃碗里道:“一文钱,只能这个标准。” 燕喃无语的瞪了一眼,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两碗粥下了肚,却是甚是熨贴,尤其是宿醉之后。 当先满意的放下筷子,蹭的站起身来,一把扯过沐斌身边的袋子,连礼都不行,叫了声“大哈、二哈” 往侧面的一道门廊走去,沐心伸手要制止,却见沐斌笑着摇头。 不一会儿,燕喃脸阴阴的转回来,她刚才去的门廊,竟然是通向茅房的! 回到沐斌身边,讪笑道:“那个,沐将军,多谢照拂之恩,民女要回府了。” 沐斌放下碗筷,手掌做扇子状,可疑的在鼻翼处煽了煽风,向院子角落的一处影壁处行去,将手指弯曲,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大哈、二哈忠犬的跑离燕喃,摇着尾巴跑到沐斌身后去了。 燕喃感觉自己胸中的淤血面积越来越大,几欲喷薄而出。 “那个,沐将军,我记得我没有跟你说怎样让大哈、二哈吃食,你是怎样将大哈、二哈养得飙肥体壮的?” 没有嘲讽,纯粹的惊奇而矣。 “我喂过,‘战神’和‘洛神’不吃,于是将它们放在后花园里,让它们自己觅了食去,十几日,后花园里少了一只孔雀、两只金钢鹦鹉、一只梅花鹿......回头我让沐五列了单子找你,老规矩。” “......” 燕喃感觉心脏已经由淤血到破裂成碎片了,从沐斌这里,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讨到过便宜,等等,刚才他叫大哈、二哈什么? “喂,你只是帮我照看几天大哈、二哈,你怎么给它们改名字了?” “战神、洛神,去......” 一只飞球飞出,两条大狗像飞一般的跃出,一只叼着球球,另一只摇着尾巴跟在后面,跑到沐斌身前,还谄媚的蹭了蹭沐斌的手臂。 是谁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叛变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大哈、二哈......” 燕喃威胁的语气,两条大狗又讨好的看着燕喃,让燕喃惩罚的心思瞬时又化成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轻叹了一口气,明明是萌宠,却起了个“战神” 和“洛神” 的神仙名字,你像狼般的骠肥体壮,何不起名叫“二狼神” ? 领着“二狼神” 走出府门,丫环沐心却跟了上来,燕喃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她。 沐心小心施礼道:“小姐,沐将军院里从来没有丫环婆子,奴婢沐心是被买来专门照顾‘战神’和‘洛神’的,‘战神’和‘洛神’在哪里,沐心当然就跟到哪里。” 燕喃顿时脑袋有些打结,原来以为“狗奴才” 是骂人的话,现在才知道,还真有专门照顾小狗的奴婢,简称狗奴才,呵呵。 燕喃一皱眉道:“大哈、二哈不用专门照顾,看它们自己都能混得风声水起就知道了。倒是你,骆府不比黔宁王府,吃不好、穿不暖是常事,动不动还要被打骂责罚。” 沐心当先跪倒:“小姐,您就收留奴婢吧,奴婢自小父母双亡,被沐家收留,如今少爷将奴婢赶出沐府,便再不可能收留,您就当行行好,救救奴婢吧,否则,奴婢定会露宿街头、食不裹腹……” 沐心的话有真有假,真的就是父母双亡,其余都有些假,因为一起被沐府收留的还有她的嫡亲哥哥,即使燕喃不收留,凭她的功夫,自然也不会饿着、冷着、饿着。 燕喃回头再看沐府别院,大门已经紧闭,哪里还有沐斌的影子。 扶起沐心,心中则咒骂道:“赁大个黔宁王府,连个马车也不派一下,还真是小抠儿。” 走得脚下生疼,才到了骆府。 回到正厅,因骆云、马竣也刚刚回来,骆家倒是难得的大团圆。 影儿正当先跪在堂前,见燕喃回来,流露出哀怨的眼神,让燕喃不忍直视。 主位坐着骆张氏,右下首位坐着骆少谦、骆马氏、骆少贤、贾氏;左下首位坐着骆少平、张氏、刘氏和连氏。 其他一众小辈们都在各房身后站着。 惊奇的是,竟然不见骆风。 见燕喃回来,骆张氏连忙招手道:“乖孙女,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胡府去了?让祖母好生担心。” 燕喃忙跪在祖母身前,娇声道:“祖母,是冰儿不好,让您老担心了,您老可不能惩罚影儿,她是个丫环,不听小姐的,难不成还管着小姐,主仆不分?况且,冰儿不是一个人,冰儿新收了一个丫头和两个护府大将军,冰儿这就叫您看看,保证您笑一笑,十年少。” 说完,学着沐斌的样子,在空中连击三掌,沐心领着“二狼神” 进得厅中,沐心跪下给老夫人叩头,两条狗狗也听话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燕喃指挥着做各种滚爬动作,直乐得骆张氏喜笑颜开。 平卿和骆朗还是小孩儿心性,纵然两条大狗的体型吓人,但架不住动作表情都萌萌的惹人爱。 骆少谦却一改平时那张木无表情的发言人脸,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眼睛狠戾,这在燕喃从未见过的怒气。 即使上次私自签错契约也没有此次爆怒,从脸上竟看出了不耐和颓废之色,一茶盏下去,整个欢笑如常的中厅登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战神和洛神却是个忠心护主的,磨抓低吼,眼睛暴红,随时就要扑向骆少谦,见此情形,沐心赶紧呵咤一声,抚摸着两条大狗的背部,安抚着牵到院子里去了。 战神和洛神的表现更是激怒了骆少谦,本来七分气,现在爆涨到十二分了。 燕喃环视着周围三房的神色,只见骆马氏小心的给骆少谦陪着小心,让鹭儿将碎茶碗清了免得伤人,又哀求似的看着骆张氏。 骆张氏也未料到骆少谦发这么大的火气,也被吓得不轻,等骆马氏使着眼色,才意识到,恐怕只有自己发话才能消了儿子的气了。 骆张氏语气也甚为小心道:“少谦,不过是小女孩儿家家的交往,你在意这些做什么?哪个金陵的小姐不是有来有往的,哪有你这么圈着孩子的?” 连氏明显一撇嘴,却也没有做声,前几日给骆刘氏下了绊子,向骆少谦告了小状,自己才被提了妾位,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引起骆少谦不满和反感,她不出头,自然会有人出头。 果然,骆贾氏按奈不住了,轻浮了浮手帕,这动作这体型,竟十足十像极了青楼的老鸨子。 贾氏一脸不屑的看着跪在地中央的燕喃道:“母亲此言差矣,如果和蹇家、仪家这些个身家清白的姑娘交往,儿媳拍双手认同,说不得把楚卿也巴巴的送过去。胡家却万万不妥。胡家的姑娘是丧门星,刚定亲,解家就祸及满门;胡家的小子二十多岁了却是个浑的,连官媒都绕着走,骆家的姑娘躲还来不及,哪有贴上去的道理。累得楚卿的名声受损我第一个不答应。谁都不行!” 语气竟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可想而知,骆少谦心中的火如同火山一样随时爆发,而这个核心就是燕喃。 燕喃脑袋飞转,如果不想到办法,自己真的就要如同穿越时的那样,再次被打得躺在床上了。 哪里顾得什么惊世骇俗了,利落的站起身来,直接走到骆少谦身侧,在骆少谦诧异的眼光中,将嘴凑到骆少谦的耳侧,低头说着话。 初时,骆少谦紧皱着眉头,渐渐竟舒展开来,后来竟跟着点了点头,眼睛则如湖般深遂的看了看燕喃,淡然的对骆马氏道:“冰儿到能仁寺半月有余,吃得净是素斋,晚上加几个荤菜,别带风儿的晚饭,风儿临时有事,这几日不回来住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竟是让骆马氏重掌府中中馈了。 见退到地中再度跪下的燕喃,骆少谦难得口气和蔼的说道:“冰儿,以后出门要带着丫头,让家人不能时刻为你安全担心。交往讲究的是礼尚往来,你虽然救了胡小姐,却不能挟恩图报,胡府不言语,但骆府不能没规矩。” 燕喃连声称是,卑微的态度竟似与先前判若两人。 贾氏却不干了,腾的站起来,嗓子有些尖厉道:“大哥,这话什么意思,不仅和胡家小姐来往,还要和整个胡府来往?” 骆少谦抬起眼,阴郁地看着骆少贤,隐含的意思很明显,让他管管他的婆娘。 骆少贤却是个怕老婆的,讪笑着不言语,只用手扯了扯贾氏。 骆少谦则脸色一沉,回头对贾氏说道:“弟妹既然怕影响楚卿的婚事,那就回安平县去找吧,冰儿的名声传得再远,定是传不到山东府去。” 说完一甩袍袖,进内室去了。 对于骆少谦,贾氏是打心眼里怕的,若不是早早分了家,她连反对的话也不敢说。 在古代,一个家族,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也有“一人降罪、诛灭九族” ,骆少贤能当上县官,平稳这么多年,与骆少谦有莫大的关系。 在金陵做官,手上再没有权势,却架不住地下盘根错结的关系,府郡的官员抱着宁交往、勿得罪的准则,骆少贤犯的小错误都被遮掩了去。 骆少贤明白这个道理,贾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见骆少谦发怒,也就噤了声,不再言语,当然,楚卿就更不能回山东了。 本书来自 第九十九章 连氏的进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见骆少谦逆风而转有态度,不由得让在座众人心里化了魂,燕喃在骆少谦耳边说了什么,出了什么主意,竟然让盛怒的骆少谦睡意改变了主意呢? ! 每个人脸上神情各异,有震惊的,有探究的,也有骆云和平卿一脸佩服的。 品书网 www.voDtw.com燕喃其实说的话很简单,却让骆少谦触动很大。 燕喃提的是几日后乞巧节的事情,乞巧节是各府将新奇的物事交给贵妃,由贵妃筛出特别的再呈报给皇帝,得到皇家的赏识和奖赏。 骆少谦见到皇帝的次数并不多,只有在接见外国使者的时候,他才能跟着顶头上级鸿胪寺卿王大人觐见皇帝。 他只是个跟班,说话做事,甚至领赏都是王大人的事,自己的功劳被抢走是家常便饭。 燕喃提出的献调料计划虽然有些仓促,却未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虽然不是最巧妙的,却关系着天下苍生,况且是解决皇帝的粮饷问题,成算非常之大。 刚刚燕喃在骆少谦耳边提到的,除了做些新鲜菜肴使用调料,还有日常小窍门,如醋和大料水泡鱼,可去除鱼的腥味;将大料放入一些在粮食中,可防止生虫.....看似简单,在全国推广却是普惠万家,全国的调料也会物尽其用。 骆少谦虽然迂腐,却并不傻,心里份外欣喜。 这时燕喃却给他泼了一下冷水,提醒他,乞巧节取的是“巧” 字,有偷换概念的嫌疑,如果王贵妃不呈到朱棣面前,一切都白费。 这时,就要走第二步棋,就是将功劳分出去,让一个能说得上话的皇帝宠臣进言献策,打耳边鼓,胡广就是这个最佳人选。 胡广官阶虽不高,却是七大内阁首辅之一,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处秘书长,胡广还写得一手好字,大多圣上檄文都出自他手,一个月见到皇帝的次数比骆少谦一辈子见皇帝的次数都多,由他进言,骆少谦执行,二人一起立功。 燕喃算对了骆少谦升官发财的心思,却没有算对骆少谦的私心。 让骆少谦加速与胡府缓解关系的原因,除了立功的想法,还缘于嫡子骆风出事了。 骆少谦正束手无策,也突然让骆少谦意识到,没有权势、没有靠山,别说在朝野立足,就是小命都要难保。 经女儿这一提醒,骆秒谦心思斗转,很快做出判断,与胡府重修于好利大于弊,别说搭进去女儿的名声,就是将女儿嫁给胡穜那个纨绔又有何妨? ! 如果燕喃知道骆少谦心里此时正打的主意,估计会将骆少谦爆头了。 见骆少谦不追究责任了,燕喃终于缓下一口气,见骆张氏和自己一样轻叹着气,不觉莞尔,转身对影儿说:“影儿,你快去将求得的平安符取来。” 将手中的平安符一一取来发给众人,到连氏身前,不好意思道:“连姨娘,冰儿不知道连姨娘被抬了位,所以,就......恕冰儿无理,要不,您就收了冰儿的平安符吧.....” 骆张氏嗔怪道:“傻孙女,刚刚化了一劫,可见这平安符是得了大用处的,连姨娘没有,让如卿为她娘自己个儿去求了便是,你的可好好保管了。” 连氏自是连连称是,眼睑低垂,面色无常,一幅贤良淑德的模样。 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两只紧紧相握的手,竟是捏得发白。 在给贾氏的时候,贾氏连眼皮都没抬,楚卿更是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还是骆少贤接过缓解了尴尬的局面。 回到久违的桃花苑,寒卿和平卿直接跑到了燕喃屋里,寒卿还是一幅温和腼腆的样子,平卿却是哀怨的看着燕喃,像受气的小媳妇。 燕喃让影儿归置东西,让沐心看好战神、洛神,以免伤到跟着跑来的骆朗。 平卿撅着嘴道:“六妹妹,你一跑就是半个月,如果不是祖母让平卿过了乞巧节再走,我都见不到你了。” 燕喃紧紧抱了抱平卿,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笑道:“不要这么难舍难分的,待四个姐姐定了亲,你也会过来长住,直到找到如意郎君为止。如果舍不得我,你可以不嫁了,一辈子住在府里吧。” 平卿俏俏的小脸如殷红的樱桃,娇艳欲滴,让燕喃不觉莞尔,古代的孩子都早熟,对男女情事也开化得早,所以自己这个八岁的小大人才没有马上被当做妖孽,不过,经今天一事,骆少谦怕也是要怀疑了,自己还是多赚钱,早出门做自己的梁大东家吧。 看着燕喃如星辉闪耀的眼,恢复脸色的平卿问道:“咱两个到底谁是姐姐,有你这么逗姐姐的吗?答应我的事没有忘吧?” 燕喃怔了一怔,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没忘没忘,书房里有,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几张吓人样子,保证朗弟以后见到你绕道走。” 平卿心心念念的,是用油彩回去吓唬骆朗。 平卿扑哧一笑,抱了抱燕喃道:“好妹妹,父亲着急开一品楼分号,明日与刘昌舅父先回山东,等定下来之后,再回来一品楼取调料来,顺便接我和骆朗一起回山东,到那时,你要不跟着我一起回去,到山东府住些时日?” 咦?  燕喃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心长草了。 但一想到梁府刚置,易春风温居、胡穜二十万贯巨债……所有长出的草又被生生的烧没了。 见平卿被自己的反应弄得的些郁闷,便拉着二人到书房去,让平卿看她给画的吓人样子,直惊得小丫头尖叫连连,却又兴奋不矣,那模样,与小老鼠汤姆份外神似,燕喃笑着提笔,画了一只卡通小老鼠,喜欢得平卿差点儿马上回去拿了蓬子要绣出来。 燕喃则拉着风一阵雨一阵的小丫头,问起连氏被提妾的事情。 连氏提妾,这本在燕喃意料之中,只是出于好奇,想了解对方的手法罢了。 几天前,家在山东的连家让同宗的人稍来些吃食,其中有道糜子(现在民间称为大黄米,去皮可直接食用,也可磨粉做成饼,形似小米,不过是粘的),因为是稀罕吃食,连氏赌物思乡,便调着样的天天吃,第一天包了豆沙馅做饼,第二天又做成米饭,第三天.....府里的下人们都连夸手艺好。 这事儿就传到了骆张氏的耳朵里。 骆张氏常年吃素,吃得嘴巴寡淡,有了新吃食自然有些好奇。 想直接向连氏讨,却又因先前的嫌隙,不愿张口。 骆马氏替骆张氏日日念经,不管家中中馈,遂找了骆刘氏,让刘氏琢摸着要了些来。 骆刘氏也不好说是老太太吃,谎称自己想吃,连氏爽快的答应了,于是又连做了三天,这一吃,就吃出事来了。 骆张氏年纪有些大,肠胃功能不好,常常积食,吃了大黄米,更是雪上加霜,连着两天没有走动(大便的意思)了,难受得一哼一哼的,请了郎中,用了些消食的药物,可是哪有那么快见效的,老太太这头儿躺下了,连氏满怀愧疚的跪到骆张氏和骆少谦面前请罪,说是骆刘氏没有告知是母亲所食用的,而且,她千叮咛万嘱咐过刘氏,老人不能多吃的。 这一句话,骆刘氏成了最魁祸首,被骆少谦赶回了鹿鸣轩,不再主管中馈。 一妻一妾,一个吃斋念经,一个闭门思过,连氏表现的机会来了。 端水喂药,日夜相陪,最关键的是,老太太晚上不走动睡不着觉,连氏竟然用手抠着肛门,让老太太顺利走动,肚子登时舒服了不少。 骆张氏心情复杂的看着连氏,见连氏低眉顺眼,软声软语,不急不燥,面色虽然还是淡淡的,态度却是变的不再针锋相对了。 骆张氏病好后,骆少谦提议将连氏升为妾室、入住祥林居厢房,暂管府中中馈,骆张氏竟也没有反对。 燕喃终于明白刚才连氏的态度那么奇怪了,原来是板上定钉的掌管府中大权,却不料自己一回来,就又云淡风轻的回到了骆马氏的手里,连氏心中怎能不恨呢? ! 又是一个后宅争宠夺权的小计谋。 现在不是大黄米收获的季节,明显是连氏故意下的套子,骆刘氏对医理不通,性子绵软,婆婆要什么就给什么,轻而易举的就中了圈套,让连氏成功上位。 见燕喃陷入了深思,平卿推了推燕喃的胳膊道:“想这些平白的让心情不好做什么?嫁人以后,有得你挖空心思的。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大伯父玉树临风,还是个官身,自然是女子仰慕的对象啊。除非像大伯娘一样厉害,让二伯父想都不敢想。可是又有了个妒女的恶名,还真是左右为难。” 燕喃从神思中云游回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做言语。 心里却在想着,也许,做一个俱有现代人思想的古代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照这个趋势,自己只怕孤独终老了。 又想到自己刚刚八岁,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之嫌,就将这个问题又抛诸脑后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章 与金达打赌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过几日,易春风要温居, 自己说什么也要送些礼物的,可是,猎风寨钱财不缺,美人不缺,自己送什么好呢? 想着,无比头痛的捏了捏太阳穴。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对了,易春风爱吃牛排。 牛是耕种之用,杀牛是犯法的,但是有一个地方却除外,就是身为蒙古人的金尚书府,据金达说,他家有专门的牛场。 燕喃眼珠一转,打定了主意。 有肉无酒,温居定是索然无味。 想到昨日自己被朱瞻基算计得喝了一坛子酒,心中甚是郁闷。 能喝一坛子酒不是因为燕喃能喝酒,而是酒精提纯不够,远没有现在的四十几度、五十几度白酒。 第二日,燕喃禀了骆马氏,说是与胡小姐约好了一起去买玉石,便大摇大摆的从正门里出去了,后面,跟着如今寸步不离的影儿。 无法,燕喃只好真的到了胡府,约了胡雪霜和仪琳一起逛铺子,仪琳喜欢一只玉钗,正欣喜的试着,雪霜偷偷将燕喃拉到一角,左右看看无人,方神神秘秘道:“前日夜晚,我哥央了父亲,带着我连夜去别院住,让程儿去能仁寺去信,说你同我在一起宿在别院,我一夜未睡,老想着你是不是被胡穜那个纨绔子弟骗了?他虽然是我哥,但不能害了你,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我替你做主,我做不了主的,让父亲做主。” 燕喃无语的抚了抚额,有这么抵毁自己兄长的吗? 笑着拉住一脸焦急的雪霜道:“没事儿,你哥没你想像中那么坏。我倒是好奇,你一向看你哥不顺眼,他是怎么说通你的?” 雪霜脸上不禁一红,从怀里掏出一张票道:“这是一品大剧院的票,我哥说,让我一次看个痛快,吃个痛快,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可听说了,这个票在金陵得提前几天预定,里面的吃食贵得吓人。” 一扭头,看见燕喃戏谑的眼色,忙讷讷的解释道:“我同意帮他圆谎,不是因为这张票,而是想维护你的声誉。真的,你别生气。我请你和仪琳看剧还不成吗?” 燕喃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喊着还在试首饰的仪琳道:“仪琳,今天有好戏看喽。走起.....” 还是那间桃花坞雅间,三人坐定,胡雪霜和仪琳好奇的东张西望。 燕喃则想起沐斌说胡穜倒票、害自己被算计的话。 一抹奸笑溢于唇角,出得雅间,叫来宋勉道:“你将剧院里最贵的小吃尽情的往上端,以桃花坞的名义给戏班子打赏十两银子,将帐全都算到胡穜身上, 什么时候帐还完了什么时候让他用雅间,如果没钱还帐,就让他签雇工合同,从工钱里扣,一年扣不完扣十年,十年扣不完就扣一辈子。” “你倒是挺能算计人啊。胡穜遇到你,可算是在劫难逃了。这个梁东家还真是对你言听计从啊。” 一个豁亮的声音从一侧传来,竟是自己今天想方设法要找的金达。 燕喃喜上眉梢,笑道:“金校尉今日竟有空来这里,可定到雅间了?” 金达好不闲适的靠在一侧墙壁上,无奈道:“本来是有的,本校尉和胡穜打赌是三天期限,今天正是第三天,但听刚才掌柜和骆小姐的意思,我应该没有了。” 燕喃满脸堆笑道:“有,金校尉来了,怎能没有,不如一起?有一个人你一定想见的。” 说着,往房间里让着金达,金达大步流星的步入雅间,看到里面坐定的胡雪霜和仪琳,当即想要退出去,却被后进来的燕喃堵个正着。 燕喃笑道:“既然不巧都定一个雅间了,索性就一起吧,你和仪琳又不是不认识。” 当先坐了下来,戏谑的看着金达。 金达怕过谁来? 不服气的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按燕喃的吩咐,宋勉将最贵的、最受欢迎的小吃拼命的往上端,金达和胡雪霜为人都是大大咧咧,即使仪琳在此,也是丝毫不影响食欲。 反观仪琳和燕喃,燕喃因吃醉酒有些伤了脾胃,食欲不如之前。 仪琳则是因未婚夫婿突然从天而降,心里早就慌得如同小鹿乱撞,时不时用眼神偷瞟着一无所觉的金达。 燕喃为仪琳轻轻叹息一声,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是。 古语云: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如今到了金达和仪琳这里,却是反着来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恐怕不仅是无意,而是根本懵懂,不知情为何物。 也许,在金达心里,他的殿下很重要,他的武功很重要,他的婚事啊,只能“呵呵” 代替了。 “金校尉,你和胡穜打赌赌了什么?” “无他,就是对联,他出的我对出来了,我出的,他没对出来。” “他出的什么?如何对的?你出的又是什么?” 三个女孩子俱都好奇的看着金达。 仪琳更是两眼透亮,为金达这个莽夫也懂得对联而开心,虽然打败的是金陵有名的纨绔子弟胡穜。 金达一捧大肚子道:“他出的上联是‘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又觅觅’,我就对了‘游游逛逛,吃吃喝喝,早早晚晚死翘翘’。我出的上联是‘父进士、子进士,父子皆进士’。他说我讽刺他未中进士,就输了。” 这个金达满嘴的胡邹,自以为将胡穜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燕喃知道,胡穜只怕是为了赚钱,故意输的。 燕喃笑道:“这个我替胡穜对了,就当是今日一起用桃花坞的条件。我对的是‘婆夫人,媳夫人,婆媳皆夫人。’另外,我也想跟你打个赌,怎么样?敢不敢?” 金达的娃娃脸登时一紧,面对骆家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却怎样也不能真的当做八岁来看待,自己如果气性大点儿,说不定被她气死多少回了。 正迟疑间却看到仪琳和胡雪霜期盼的眼神,不由得凌云壮志,一瞪眼睛道:“有何不敢?刀山火海本校尉都不怕,还怕了你个小丫头不成?说吧,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好。赌资就是,我赢了,你送给我五头黄牛;我输了,我负责与梁东家沟通,再给你留五天的雅间。怎么样?” “行,赌什么?比武功,别人会说我欺负你;比对联,本校尉不喜欢。你说吧,比什么。” 燕喃招宋勉进来,悄悄交待了几句。 不一会儿,小二端上来一盆鸡蛋和一个细口瓷瓶,指着瓶子问:“这些是熟鸡蛋,谁能让鸡蛋完好不损的进入瓶子,谁就赢。” 金达被勾起了兴致,将鸡蛋挑挑捡捡,将一颗最小的鸡蛋往瓶子里硬塞,结果手上力气太大,鸡蛋被挤得粉碎,一手心的黄黄白白,好不恶心。 胡雪霜和仪琳也兴致盎然的看着金达一个接一个的塞着鸡蛋,直急得满头大汗。 仪琳也帮未婚夫君想办法,灵机一动道:“金大哥,你试着将壳剥了,再往里塞。” 受到启发的金达于是开始剥蛋壳,将滑滑的、白白的鸡蛋往瓶子里送,却还是有些破碎。 金达诅丧道:“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燕喃笑着拿出一只毛笔,让金达在瓷瓶上写了一个“金” 字做记号,然后让小二将瓶子拿了下去。 不一会儿又用托盘端着拿了上来,燕喃忙剥了一个鸡蛋,只见鸡蛋毫不费力的滚入了瓶口。 其他三人俱都惊奇的“咦” 了一声,如果不是瓶子上面还有大大的“金” 字,定会以为燕喃换了瓶子。 金达好奇的拿起瓶子,却被烫得“啊” 了一声,欣喜的也剥了一枚鸡蛋,鸡蛋顺利的进了瓶口。 恍然大悟的金达笑着剥着鸡蛋,不一会儿,因为冷却,鸡蛋又放不进去了。 燕喃看着如三岁孩子的金达道:“这是自然现象,我免费送你个常识,你能让鸡蛋在不破碎的情况下立起来吗?” 又进行了一翻探讨,最后还是燕喃将鸡蛋转动起来揭晓了答案。 此次是金达最为心平气和的一次,爽快的答应随时去取牛。 燕喃向胡雪霜使了使眼色,道:“胡穜在楼下呢,我让雪霜陪我去找胡穜说点儿事儿,一会儿就上来。金校尉,帮我照顾好仪琳哦。” 仪琳还没来得及反对,二人已经闪得不见人影。 二人哪里是去寻胡穜,而是进了剧院后的一个小厨房,大剧院后有一个小院落,是隔着给周福一众人用的。 院子里,雨荷正在洗着一盆戏服,见燕喃进来,欣喜的跑到燕喃身前道:“小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雨荷和牛奔,就是那两个装死骗钱的义兄妹。 被燕喃安置在戏班子里,演些女妖的角色,这场戏里没有女子的戏,她倒落得个清闲。 燕喃对雨荷的印像不错,第一场大闹天宫的时候,她演的嫦娥非常的出彩,不少人都打听是谁演的。 燕喃让大家统一口径,说是一名男子所扮,以免发生祸端。 随着女妖的增多,雨荷的戏份也会越来越重,可以挑大梁的女主角。 牛奔却是相反,演什么也不太像,只是憨厚的笑,燕喃终于知道二人为什么只能靠“卖身葬父” 来骗钱或偷钱了。 两个人,倒像是女主外、男主内,牛奔洗洗衣服、做做饭还是挺胜任的。 雨荷对牛奔一往情深,没事的时候就帮着牛奔做活。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一章 娈童赵老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笑道:“牛奔呢,你让牛奔给我拿十几坛酒来,再去杂货铺子给我买些竹篾子、竹帘子,最好是那种尖尖的扣着的那种,和锅口一般大小,再买些没用过的棉布。品书网 www.voDtw.com你再帮我打打下手,烧烧柴火,将锅涮净了。胡雪霜睁着眼睛一怔一怔的。燕喃笑着拉着她:“别发傻了,你不是老想知道我和你哥的关系吗,我来告诉你,大剧院的东家梁燕南,是你哥和我的朋友,我们前日晚上吃酒吃多了,怕骆府处罚我,于是胡穜求你帮我圆谎,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哥也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不一刻,牛奔跑得气喘嘘嘘的回来后院,竟真的让他找到了几个不同样式的竹帘子,有平平的架在锅里的,有尖尖的盖在锅上的,还有散片的竹篾,让牛奔上酒窖里拿出几坛上好原酒,燕喃尽数的倒在了大锅里。锅上用竹篾穿了一个临时的尖形竹盖,上面是一条一条的细糟,锅台上方架了个环形的凹糟,上面再罩一层竹篾,最后是一层棉布,让雨荷掌握着火候,始终保持在未冒泡程度,不多时,被罩在竹篾和棉布下的升腾上来的蒸馏酒顺着细糟流入凹槽,凹槽一角被燕喃破了个小洞,下方用一个空酒坛接着酒。蒸馏酒的原理很简单,是根据酒精与水的沸点不同(正常大气压下酒精的沸点是七十五度左右),酒精先行挥发出来,原发酵酒一般都不会超过十八度,经一次蒸馏会达到二十五度左右,经二次蒸馏会达到五十度左右。燕喃没有蒸馏器具,只是简单的蒸馏,估计得浪费不少原酒。教会了雨荷方法,燕喃坐在小板凳上歇着,和胡雪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又过了半个时辰,满满的一大锅酒被提纯了出来,燕喃让牛奔再进行二次蒸馏,原本一大锅的酒,最后得出的酒竟只有两小坛。燕喃不懂酒,一闻之下,只是感觉辣了不少。让牛奔请了宋勉下来,宋勉倒入碗里尝了尝,竟是连连点头,挑指称赞。燕喃对牛奔笑道:“方法你都明白了,以后提纯酒的事情交给你,你可愿意?”牛奔憨笑的看着雨荷,雨荷两眼一瞪嗔怪道:“卖身契都在小姐手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你那傻样。”燕喃忙拦雨荷:“强按牛头不饮水,这不是强迫的事儿。我和你说过,卖身契的事情咱们心里都透着亮呢,做不得真的。如果你愿意做,像雨荷在剧院里一样,我给你加月银。”牛奔欣喜的点头,竟憨笑着说出了改进器具的想法,燕喃本不懂这些,只知道酒精提纯的原理,实际操作经验却是全无,这次能提出来两坛,有点撞大运的嫌疑,而且浪费了太多的原酒,以后研究的事还得牛奔才行,遂点头同意。酒肉的事情都解决了,燕喃脚步轻松的回到了楼上。敲门进来,却见金达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侧的仪琳正举着手帕在金达脸上擦拭着,一看就是在给未婚夫擦汗,见燕喃进来,窘得小脸如同挂着露水的红樱桃,娇艳欲滴。桌上摆着的,是几只空空的酒坛子。金达,竟白白辜负了燕喃的良苦用心,独自一人吃醉了。今日回得骆府较早,撞见骆马氏愁眉苦脸的也从府外回来。燕喃尾随回祥林居,骆马氏已是偷偷垂泪了。在燕喃再三追问下,心情本来烦乱的骆马氏终于泪如泉涌,说了实话。原来,从寺里回来后,一直未见骆风,燕喃一直以为骆风有什么公事要忙。却原来是出了事。燕喃回府前一日晚,骆风受友人之约,到大剧院吃酒看戏,结果吃醉了酒,友人高谈阔论,说赵王府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父亲,娈****,禽兽不如。越说越是兴起,越说越是声高,骆风拦之不及,结果被旁边雅间的赵王府护卫听了去,直接冲杀进来,友人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骆风一人,被护卫一顿毒打,若不是宋掌柜相劝,说骆风乃官家之身,只怕当场就要出了人命。临走,护卫头领放下狠话来,言之凿凿,回去定要禀告了赵王和赵姨娘,与骆家绝不善罢甘休。骆少谦听闻此事,吓得魂都快丢了。在金陵,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汉王、赵王最是狠辣难缠,在想到办法前,只得将骆风偷偷放在了先前连氏住的别院里养伤,为了想出破解之法,骆少谦己是寝食难安。燕喃脑中则是灵光一闪。赵王府小妾之父喜欢娈童?王强的定婚妻子就是在赵王府失踪的,莫不是与此事有关?燕喃未做停留,别了骆马氏,与影儿买了些吃食,到了骆家别院。骆家别院并不大,只是一个一进院子,贵在干净整洁。只这么个小院子,骆少谦当时给连氏买了四个丫头、一个婆子并一个小厮,足见对连氏爱重之情。进得主卧,只有书棋一人在旁煎着药,骆风躺在塌上纹丝未动,目光呆滞,面目肿胀,身体青紫,脸上更是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灰败之色。燕喃骆风交集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只觉得骆风的身体里隐隐有着骆少谦的影子,一样的迂腐无情、刻薄少恩,此时看他如此,燕喃竟有些同情起这个少年来。骆风出身官宦人家,十年寒窗苦读,一举中得进士,入职翰林院,正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如今只是附和了友人一句,说了赵王府的小妾的父亲的一句实话,就被一顿毒打,甚至,以后时刻都要担心会不会牵扯到整个骆家。可想而知,此刻骆风心灵上的伤痕,比身体上的伤痕重上百倍千倍。一见进来的燕喃,一向以清冷面目出现在妹妹面前的大哥哥,破天慌的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可见委屈之深。燕喃心疼的握起骆风的手,轻拍了拍道:“大哥,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要焦虑。妹妹来,是想问一下事情的经过,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骆风迟疑的看了看眼前的妹妹,自从上次醒来之后,妹妹异常的有主见,包括调料之事,竟说服了父亲不仅不责罚于她,甚至采纳了她的建议。如今府内生活开支有一半是来源于凤仙楼。于是不再迟疑,对燕喃有问必答,将自己知道和听同桌友人所提到的一骨脑的道来。赵王是朱棣最小的儿子,现年不过二十七岁,为人机敏狡诈,一直是汉王的附庸,与汉王同太子针锋相对不同,赵王府虽为汉王系,却从不主动树敌,与太子系也从不发生正面冲突,至少保持着表面上的太平,赵世子亦是如此。赵王虽为人谨慎,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自诩风流才子,经常玩些襄王会神女的伎俩,三年前看中了沁馨园博学多艺的赵姓娘子,至此魂迁梦绕、思之若狂。沁馨园女子生性高傲,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凡是求娶男子,必是正室明媒正娶。几年来唯一的意外就是赵王府的赵姨娘。赵王得尝所愿,抱得美人归,唯恐谩待了“下嫁”的赵姨娘,倾力讨好。赵王妃本就身体多病,性子清冷,从此,在赵王的娇纵下,赵姨娘越发轻狂,府中护卫及下人均唯赵姨娘马首是瞻,甚至将赵世子也不放在眼里。在赵姨娘的一力促成下,其父赵老爷迁居王府后宅的一处院子,成了赵王府的老太爷。赵老太爷中年丧妇,骤得权势,更加无法无天。原本只是流连青楼妓寨,后来越来越挑剔,竟是非幼不娈,男女通吃。刚开始有人抱不平,被打杀了几家以后就再也无人敢言语。这也是王强打探一年多也打探不出内幕的原由。原本赵王府只做无本生意,抢偷幼童,后来因为丢得太多,有幼童的人家有了防范,越发不好凑数。幸好三年前出了个红楼,红楼除了是家妓院外,暗地里做着人牙生意,特别是光鲜靓丽的小雏娘更是如水的招人疼。红楼成了赵王府的提供幼童的主要渠道。从别院出来,燕喃的心情如同这七月的阴天一样沉重,郁郁不得开解。王强费力一年多调查不出结果的事情,在这一刻竟是这样的清晰:莲心,必在赵王府无疑。现在当务之急,是了解赵王府更多的后宅隐私之事,这方面,胡穜一定比别人知道的多,想着,燕喃便与影儿向大剧院的方向行去。身后,两条人影一闪而逝,当先一人,嘴上阴冷道:“表面上一幅恭顺守礼的模样,暗地里,独自出入黩宁王府,与胡穜眉来眼去,和梁氏大剧院东家亦是不清不楚,简直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旁边的丫头委屈道:“小姐,六小姐防奴婢防得甚紧,出门去要么独来独往,要么只带着影儿,现在又出来个沐心,看人的眼神让人糁得慌。回去后,小姐不如将奴婢要回身边侍候吧。”说话的非是旁人,正是被燕喃赐名的品儿。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二章 女人的武器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如卿一摆手道:“先不要着急,骆冰卿为人心歹手辣,心思缜密,巧舌如簧,没有万全之策很难致她于死地。品书网 WwW.voDtw.cOm姐妹一场,本来我也不想如此狠绝,但她害得我掉落池塘,杀死莫哥送我的银龙,让我在骆府丢尽脸面不说,还让祖母心里怪我狠毒,让母亲给我设计的苦肉计付诸东流。我与骆冰卿,仇深似海,至死方休。” 女孩儿手中的拳头紧握,银牙紧咬,竟像似对着杀父仇人一般。 “小姐既然知道六小姐与沐将军、胡公子、梁东家关系不清不楚,为什么不揭穿了让老爷知道,让她名誉扫地呢?” 骆如卿竟阴狠的笑了,与品儿边跟着前面的燕喃主仆边道:“到那时,怕是父亲为了声誉,寻得其中一家将她嫁了,无论是沐府、胡府,还是经商的梁家,都是大大的便宜了她,她,只适合呆在最阴暗的角落,等着行将就墓的老朽,用枯干的手指抚摸着她,舔拭着她,吓得她做梦都恨自己活着。” 品儿吓得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眼前的小姐,和她曾经认识的小姐,真的判若两人。 两人正亦步亦趋的跟在燕喃主仆身后,却见侧面的一家铺子前,一辆豪华车架停了下来,蹇玲儿与一个少女正被丫环扶着下得车来。 离她们不远处,汉世子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而望。 骆如卿不由嘴角上扬,自己动不得手,不代表别人动不了手。 少女紧跑几步,跑得香汗淋淋,见到蹇玲儿忙施一礼道:“您就是金陵第一美人蹇小姐吧,上次我和六妹出来时,见过您。” 蹇玲儿脸色狐疑,大脑飞快转动,却是怎样也未想起在哪见过面前之人。 骆如卿笑道:“我是鸿胪寺少卿的庶女骆如卿,与蹇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是陪同妹妹冰卿来逛铺子,妹妹让我帮她到蝶恋花买香粉、泰和祥买红菱酥、翠玉轩买钗花......回来后,却未曾见到她。蹇小姐可曾见到?她只带着一名侍女,出了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说着,眼中竟流露出一丝焦急。 蹇玲儿不以为意道:“骆冰卿去了哪里干我何事?没看到就是没看到。转身向玉石铺子走去。骆如卿眼色一眯,似无意的轻声问着品儿:“品儿,你说,六妹妹不会又偷偷去了黔宁王府吧?”蹇玲儿脚下一顿,转回身来,阴沉着脸问道:“你是说,骆冰卿与沐斌相熟,还去过黔宁王府?”骆如卿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摆手:“蹇小姐,没,没有,你,你听错了,六妹妹,她从来,从来不认识沐斌沐小将军,她从未去过正德大街。”一声冷哼,没去过又怎知黔宁王府处于正德大街?蹇玲儿眼睛里如波涛汹涌,随时爆发海啸。骆如卿忙施了一次礼,告退离去,低声对品儿道:“妹妹也有可能去了大剧院,我们快些去。”蹇玲儿眼色如墨的看着离去的骆如卿,旁边的丫环水帘偷偷在耳边道:“小姐,汉世子又跟来了,躲吗?”蹇玲儿手掌紧握,就要跟着骆如卿去大剧院方向。身边的少女则拉住蹇玲儿,笑道:“表姐,人家是利用你呢,你看不出来吗?”少女小小的巴掌脸,眼弯如月,流露出一种天真与可爱,从气质上,倒是与燕喃有几分相像。蹇玲儿定下身形,待少女说得下文。少女姓孙,名玉萧,是蹇玲儿堂姑女儿,现年十二岁。孙家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主簿,却极善经营人际关系,与蹇家处得竟比亲姑姑还要好。孙玉萧此次来蹇府小住,打的和骆家二房、三房一个主意,想在金陵城寻个如意婆家、乘龙快婿。蹇玲儿打心眼是看不起这么个小小县令主簿家的女儿,好在玉萧很是聪明,说话做事往往说在点子上,几天功夫,蹇玲儿赴宴约会等各种事都带着她,征求她的意见。玉萧看了看身后如影随形的赵世子,笑道:“姐姐,身为女子,最大的武器除了算无遗漏的计谋,最重要的是还要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姐姐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呢,只要用得好,必会一箭双雕,全然身退。”说完,低头在蹇玲儿身边一阵耳语,蹇玲儿听了频频点头。说完,玉萧和她的丫头寞儿便先行离去。蹇玲儿则嫣然一笑的走向朱瞻圻,在朱瞻圻还沉浸于美人倩兮的感叹中不可自拔时,蹇玲儿声如莺啼道:“世子爷,现下金陵最流行的剧莫过于《西游记》,过些时日外祖母祝寿,玲儿想请他们去府里表演,听说除了骆家,至今还没有一家能请到,不知世子爷能否曲尊降贵,帮帮玲儿呢?”朱瞻圻感觉自己的心里发痒、身子发软、骨头发酥,缘悭一面的美人竟同自己这样的吴喃软语,香馨泣人,当下从马上跳将下来,无比雀跃道:“玲儿说请得就能请得,事不宜迟,现在就去,玲儿也好先睹为快。”一车一马来到大剧院时,正与燕喃同时到达,燕喃忙给赵世子施礼。蹇玲儿则热情的扶起燕喃,拉着燕喃的小手,笑若灿花道:“好妹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刚刚碰到如卿妹妹,她还说和你逛街走散了四处寻你呢。”热情的程度让燕喃一阵恶寒,不着痕迹的挥开蹇玲儿的手,淡然一笑,并未做答。蹇玲儿却不以为意,低身施了一礼,方道:“骆妹妹,先前你我二人有些误会,如果姐姐有不周之处,姐姐在这里陪礼了。”燕喃有种想伸手摸对方额头的冲动,一向高傲如只花孔雀似的金陵第一美女,竟也会向自己低头认错?莫不是吃错了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燕喃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等待着对方再发狠着。却见对方已经随着汉世子进入剧院大堂。之所以没被阻拦在外,是因为小二见情势不妙,早就如泥鳅般的溜进后院找了宋勉,与宋勉一起的胡穜也一道出来。一见是朱瞻圻,胡穜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前,拱手施礼道:“原来是世子爷,快快楼上请,小子们,睁开狗眼看看,这是汉世子邸下,以后把招子放亮点儿,稍有贻慢 ,世子爷大人有大量的放过你们,我也定不相饶。快,最贵的、最好的,统统送上来。算到胡爷我的名下。”宋勉一撇嘴,心道,胡少爷,你的工钱已经签到十年后了,这顿下来,可以签卖身契了。燕喃则暗自点了点头。胡穜一直以纨绔子弟形象示人,虽为败坏名声拒婚,但与纨绔子弟、皇家贵胄斡旋的本事却是节节攀升,就刚刚这几句话说的,甚是漂亮,先是吃亏礼让,让汉世子下了台阶,有怒发不得,乖巧的上了楼上雅间。牛奔听说小姐来了,开心的请燕喃到后院看他这两日的成绩,竟是像模像样,比燕喃做得省力又出色,蒸馏出了二十余坛的酒来。燕喃其实是不懂酒的,但为了不打击牛奔的积极性,似模似样的闻了闻,挑大指称赞。宋勉则是行家里手,连赞此酒绵延爽口,回味无穷,乃难得人间珍品。见宋勉如此推崇,便由宋勉亲自赶着车,去给沐斌、胡穜府上各送四坛,其余均拿到易府,待两日后温居用。郁金香雅间内,燕喃向胡穜询问赵王府赵老爷的事情,可能考虑到燕喃是个未成年闺阁女孩儿,胡穜吱吱唔唔、言不由衷,说的竟然还没有骆风说的信息量大。桃花坞雅间内,丫环水帘回到雅间内,在蹇玲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蹇玲儿尽量忍着,却还是泪眼朦胧,让赵世子好不心疼,忙问缘由。蹇玲儿只是摇了摇头,便起身告辞。一直坠在美人身后跑的朱瞻圻,今日好不容易蒙得美人垂青,如何肯放,追问着蹇玲儿是为何事。蹇玲儿闭口不答,逼问得急了,泪如泉涌。赵世子命水帘说来,水帘战战兢兢的跪立于地,道出事情原委。水帘方才奉小姐之命,将小姐陪礼礼物--一只玉镯送给骆冰卿,却听得骆冰卿和丫环说蹇玲儿与世子爷私下幽会,失了伦礼纲常,丢尽了官家小姐的尊贵。水帘连礼物也没送就气得跑了回来。闻听此言,赵世子“啪”的一声,将桌上的杯盏全部扫落在地,当即就要遣了天策卫捉了骆冰卿。蹇玲儿慌忙跪倒在地,细如白藕的玉臂扯住赵世子的衣袖:“殿下万万不可,是玲儿无状失了礼法,您责罚了骆小姐,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御史们弹劾殿下不容于人。骆小姐再胆大包天,也不会说殿下的不是,至于玲儿,大不了一死以示清白。”说着,己是泪如珍珠,颗颗滴落,声泪涕下,吾见犹怜,整个人如雨打的梨花,霜落的牡丹,失魂般的告退离去。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三章 是谁下的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如同灰幕的天色,内心有些焦急,没有等出外送礼物回转的剧院马车,和影儿急匆匆的往梁府回转。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边走边思忖着如何向王强提及此事,如何营救莲心。 却在拐入一条巷子时,被六名大汉团团包围了起来。 影儿虽然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却还是挺直了胸膛挡在了燕喃身前,意正严词道:“何方贼人?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这条街道俱是官宅,只要一叫,定有侍卫出来将尔等一网打尽。” 六个大汉黑衣黑裤,虽未蒙面,却都是生面孔。 对于影儿的话充耳不闻,就像是几个没有感**彩的僵尸,只盯着眼里的猎物,伺机而动,气氛诡异。 燕喃偷偷将手伸入腰间,在大汉向内靠近时,突然向大汉们身后一喊:“将军救命!!!” 大汉们竟像知道燕喃的计谋般,连头都没有回,步步欺进。 燕喃一把揽过影儿,在影儿耳边低声说道:“影儿,一会儿看准机会就跑,别管我,跑一个是一个。” 影儿两眼发红,急急抓着燕喃的手道:“小姐,奴婢怎能贪生怕死,弃小姐于不顾?” 燕喃捏了捏影儿的小手道:“我会些拳脚,能顶一阵,你跑到街上去找官差来救命。” 说完,蓦的从腰间抽出几颗飞镖,向后方的两个大汉猛甩地去,其中一个卒不及防,竟伤到了手臂。 燕喃春风匕在手,向另一个大汉挥去,竟武得虎虎生风,大汉连连后退。 燕喃见机不可失,拉住影儿的手臂向空档处一推,影儿眼里含着泪,却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小姐的累赘,与其留下来让小姐分心,莫不出拼死跑出去找人救命,于是也不犹疑,发疯似的向巷子外跑去。 大汉要追,燕喃忙欺身而上,拦住去路,力敌四人,战在一处。 ……阴郁的天空已经晰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影儿踉跄的奔跑在雨中,头发散了,衣服透了。 摔倒了,爬起来,向前跑; 再摔倒了,再爬起来,再向前跑……可是,大雨中的金陵城,竟仿佛置身于一条无人的街,只余风声、雨声,和影儿嘶哑的救命声。 影儿似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跑着,头脑竟一阵比一阵模糊,影儿狠狠的掐着自己,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 这里不比西城的贫穷和残破,都是官家府邸和繁华商铺,怎么会在还没黑天就冒出来武功这么强大的匪徒? 影儿再一次摔倒在泥水里,抬头,竟见一座府邸己在眼前,上书杨大学士府,影儿眼前一亮,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拼命的拍打着府门铜环,在阴暗的天色里,竟是如此的急切与诡异。 家丁不耐烦的打开了府门,见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十二三岁小丫环,不屑道:“你找谁?” 影儿哭泣道:“大叔,求求你,帮我禀报杨经历,说骆府的丫坏影儿有事求见。” 家丁一下子挥开了影儿的手道:“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上大学士府叫嚣着见少爷。” 说完,就要关上府门。 影儿急忙将手伸进府门,手被关上的门魇得紫红一条 ,顿时肿了起来,任怎样疼痛也不肯收手。 家丁顿露怒容,打开府门,刚要咤问,却见影儿哪里顾得礼仪廉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抱住家丁的大腿不肯撒手,大声哭诉道:“大叔,你就帮帮我吧,我家小姐等着杨经历去救命 呢,求求你通报一声,影儿给你磕头了。” 说着重重的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地上的泥水被血晕染。 想起家中年纪相纺、却正在病中的女儿,家丁老王不禁为之动容。 脸上虽然还是不悦,脸色明显好转道:“看在你与我女儿差不多大的份上,就冒着被骂的风险给你通报,但少爷见不见你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影儿千恩万谢,老王当先关上府门,向内走去。 一个素雅的房间内,檀香缭绕,静谧异常。 一张软塌上,少年手拄着腮,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本书册《左传》垂于身侧。 老王报了丫头旗风,旗风将手指立于唇侧,示意少爷正在酣睡。 老王将旗风拉至一旁,说道:“旗丫头,外面有个自称骆府的丫头,哭着要少爷救命,小老儿不敢自做主张,便来报请少爷,你看是不是……” 旗风眉头一皱,眼睛一立道:“王叔,你莫不是老糊涂了,什么阿猫阿狗的想见少爷就见少爷?少爷昨夜一夜没睡,白天又忙着皇太孙殿下交待的事情,现在下雨了才得以休息,什么事等醒了再说吧。” 老王面露难色,旗风却己关了房门,重新在香炉里加了香片,手持一把纱扇,半跪在少爷的身侧,轻轻的给少爷打扇煽风解热。 杨锡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迷糊问道:“旗风,几时了?” 旗风轻启朱唇,软糯的回答道:“少爷,快酉时了(下午五点)。” 杨锡一转身,浑沌的又睡了过去。 老王面有怏怏之色,怕回去影儿又是叩头又是追问,索性在房门外的门廊下等着少爷起塌。 约半个时辰过去了,杨锡才起了身,旗风忙出去打洗脸水。 见旗风出去打洗脸水,王叔忙叩门进来,向杨锡施礼道:“少爷,府外有个骆府的丫环求见,好像她们什么小姐出事了。”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少爷己经冲出门去,老王心慌慌的赶紧跟上。 旗风打了水回来,屋里,少爷却己不见踪迹。 杨锡和影儿来到出事地点,只余冰冷的雨声,哪里还有燕喃的影子,不仅影子,随着雨水的冲涮,竟连珠丝马迹也没有了。 杨锡虽是六品经历,然手下的人手却不多,能调动的只有几个人而矣,急得杨锡团团转,赶紧转到京兆府寻求府尹帮忙,却被告知府尹不在府中;找锦衣卫纪大人帮忙,纪大人领着所有锦衣卫去查他小妾被劫的案子去了。 杨锡急得真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想到了朱瞻基,便打马向皇城东华门行去。 静秘的端本宫净怡轩内香熏缭绕,朱瞻基的神色亦看不分明。 听了杨锡的报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深遂的眼看着门外的雨帘,脸上雾蔼深深,看不分明。 杨锡的额头不禁有些见汗,平日里虽然和这位封为皇太孙的朱瞻基谈笑风声,殿下心悦之时亦会称兄道弟,然,至今为止,他发现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 兄长杨恭曾经形容过几位皇家权贵:太子是隐忍固执的骆驼,汉王是张牙舞爪的猛虎,赵王是狡滑诡变的兔子,皇太孙则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当时的自己甚为不解,也甚为气愤,杨恭意味深长道:“你不必反驳,我只是想警告你,你选择了皇太孙,父亲没有说什么,我亦不会说什么,你选择了就坚持到底,莫不可生二心,他,不是简单的人。” 从那以后,他认真观察起几人,发现兄长比喻得很贴切,也开始寻找和几位权贵的相处艺术。 骆驼虽然固执,但它有宽容的一面; 猛虎虽然凶狠,但它让人有了防备; 兔子虽然狡滑,但它从不主动伤人;只有毒蛇,才是最为可怕的,一旦让它缠上敌人,不窒息而死,誓不罢休。 此时,杨锡就受着这种煎熬,皇太孙半天不言不语,杨锡的后背本来是被雨淋的,如今又被汗浸,湿哒哒的感觉和他内心的难受如出一辙。 等了半天朱瞻基才开口问道:“你说劫走她的人,武功高强,内功庞大,且训练有素?” 杨锡忙将影儿告诉他的情景再次转述了一遍。 朱瞻基眼前浮现出那个精灵可爱的小女孩儿,轻摇了摇头道:“能有如此高身手、且训练有素的人,金陵城数得上来的势力不多,与骆冰卿有过节的蓝玉教就是之一。只是他们刚刚折损了两名护法,必不会在官宅多的繁华地段下手,打草惊蛇,得不尝失。如此明目张胆、不怕追究,必有官方背景和庞大实力。” 杨锡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女孩儿曾经开罪过汉世子,还一脚将他的弟弟济阳王踹下了秦淮河,不由豁然开朗道:“她还开罪过一人,殿下可记得,那日汉世子逼着当街乞讨之事?” 朱瞻基点了点头。 杨锡脸上喜色渐现,激动道:“请殿下赐教破解之法。” 朱瞻基眼色不明的看着杨锡 ,直看得杨锡心里打鼓,才说道:“杨锡,你的剑不利了。” 杨锡顿时面色一怔。 “你将是吾儿最利的一柄剑。”  这是太子朱高炽夸奖杨锡时所说的话,那时,杨锡刚刚十岁。 自那日起,杨锡便做为皇太孙的玩伴培养,陪伴朱瞻基到皇城毓庆宫习文习武。 父亲告诉他,为臣子的,最重要的不是本事有多大,而有忠心有多坚。 选一主而事,则一世事主,不可欺,不可负。 也是从那日起,朱瞻基吩咐的事情,他习惯的执行,从不问为什么。 朱瞻基说过的话,他习惯的牢记,从不知对错。 而今天,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他,却还是那个命令的他。 “属下不敢,但请殿下吩咐。” 杨锡忙恭敬施礼。 朱瞻基满意的看着雨滴,兴之所至,竟撑起一把油纸伞走入雨中,杨锡恭敬的跟在雨中,任由雨滴打在眉毛上、头发上、衣服上,直到如同一只落汤鸡。 朱瞻基笑道:“杨锡,你立了大功呢,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既然不能让黔宁王府投靠太子府,那么就让黔宁王府与汉王府交恶吧。你,就当今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说完,朱瞻基打着伞,转身向卧房走去。 雨幕低垂下,背影那样的卓然不群、坚韧不拔,如拔节的春笋。 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谋者,一个权者。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四章 色胚赵老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杨锡一脸萎靡的出了太子府,心中一个声音在问:“如果不是汉王府呢?如果冰卿出事了呢?如果……” 眼前浮现的,是小女孩儿紧拉着自己衣袖时发白的手指和充满希冀的眼,呢喃着问着自己:“真的,你不会丢下我?” 一声闷雷在空中炸烈,杨锡直觉自己的心被炸了一个大洞,风雨打着旋窝似的猛灌进来,把心脏打得如同擂鼓,声声的疼。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回到房中的朱瞻基,拿起宫女端上来的燕窝,轻轻用汤匙喝了一口,竟是没有往日的香甜。 心烦的让宫女拿了下去,在昏黄的烛影里躺在床塌上,睁着两只眼清,直直的看着床塌上方的粉色帘子,下坠的络子,和小女孩儿头上的络上,竟如此的相像。 没有坐车骑马,杨锡木然的离开太子府,任由风雨浇得浑身透湿,雨水顺着头发一绥绥的垂在脸庞,回到了学士府,旗风吓的赶紧去拿浴巾袍子。 而影儿则直接扑跪过来,在见到杨锡如土灰似的脸色时,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杨锡木然的看着如同泪人的影儿,没有扶起,只是声音飘渺的对着影儿道:“锦衣卫的人都被纪大人调走查案,我除了刚刚派出去的护卫和家丁,已经无人可调了。” 影儿听了,眼色没有焦距的看向雨夜,直直的向外边走去,嘴上呢喃着:“没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府尹大人不在,锦衣卫不在,我要去找老爷再想办法……” 说完直直的向雨中行去,杨锡眼色发红,心中一顿,似自言自语道:“敌人训练有素,行动有序,官家私卫中,只有黔宁王府的黑虎营能敌。” 影儿肩膀一顿,随即越走越快,最后竟似飞般的离开了学士府。 旗风拿了浴巾回来,见杨锡仍怔怔的站立厅中,完全不顾身上湿透的长袍,只是盯着雨丝发呆,眼睛一红道:“少爷,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了……” “不相干的人……” 少年喃喃而语,转头看着红着眼睛的旗风,却只停留了三秒,转回头继续看着飘落的雨滴,淡然道:“旗风,母亲不是正给三妹寻思陪嫁丫头吗?你明天就去三小姐那儿吧。” 少年转身进了内室,只留下一脸怔色的旗风,多年的梦,一瞬间寸寸如灰。 与杨府的寂然相比,骆府则随着影儿的回转,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骆少谦直接瘫倒在椅子里,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叫骆少贤、骆少平想对策。 骆少贤气急败坏道:“大哥,这还用想吗?定是赵王府干的。风儿看着稳重,怎么就乱说话呢,这下好了,赵王为了讨好小妾,向骆家的女儿们下手报复了,现在是冰儿,下一个说不定是楚儿、寒儿,这可如何是好,不若我将孩子们领回山东吧!” 骆风是骆家长子嫡孙,长相随了骆马氏,学问和性格却随了骆少谦,可谓是齐了父母的优点,一直以来都是骆少谦的骄傲,骆少贤此时却责怪骆风连累了全家,骆少谦岂能高兴? 本来心焦的脸色登时一黑。 骆少平忙咳了咳,制止二哥继续埋怨,安慰道:“大哥,影儿不是说了吗?沐将军已经答应了帮忙,我们不若等上一等,冰儿是女子,声誉最重要,现在只我三人和影儿知晓此事,马上将影儿送回到别院去,就说冰儿留宿在别院陪风儿了。” 一直盯着正房动静的骆如卿见燕喃夜未归宿,嘴角不由一翘,骆冰卿肯定出事了,心下大喜,果然没看错这个蹇玲儿,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豺狼。 此时的燕喃则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影模糊,丝丝灯光映称进来。 自己,应该是被捆着扔进了一个大布袋里,只听得,周围嘤嘤唧唧,似有很多人在哭泣。 袋口绑得不是很紧,燕喃试着向袋口拱了拱,竟松了开来。 正要出了袋子想办法,却听得有脚步声传来,便马上装晕未醒。 只听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说道:“现在的雏儿难找,只得了十个,刚才麻六又送来了一个,长相我还没见过,共十一个。王管事你验验货,咱们还是老规矩,过几日还我十一个长相皎好的满十二岁的姑娘,男孩儿我就不要了,你直接送到矿上去好了。” “行,二姑娘的眼力想来不差,但你也知道,我家老爷眼光可是越来越高,年纪越小,长得越好的最得口味,最好八九岁的。面上这几个只怕得十岁、十一岁上了吧?我看看麻六送来的这个咋样!” 一只手伸向了麻袋口,眼看着就要打开,却听门外一个丫头来报,二姑娘顿时面露喜色,告了一声稍陪,便急匆匆而去。 管家说着向麻袋行来,燕喃忙闭上眼睛,只觉得麻袋被打开来,管家惊喜的感叹一声,又将麻袋拢了拢想要扎紧口子,又似怕闷坏了女孩儿,最后又松开了袋口,对外面的人一挥手道:“快来装车,这个装麻袋的小心点儿,别磕着碰着,难得一见的好胚子。” 燕喃老实的让人抬着扔到了马车上,脑中却是快速转动。 那个二姑娘,不是别人,竟然就是红二姑娘! ! !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马车所去的,正是那个“赵老爷” 院子,本来打算想要逃跑的燕喃忍不住静下心来,从袋子钻了出来,见外面,是五个小男孩儿和五个小女孩儿。 环视一周,对其中一个自带笑面的小女孩儿笑了笑,用眼色指指自己的后背,小女孩儿怯怯的,见燕喃确实难受极了,便天真的说道:“赵老爷家吃得好、住得也好,我帮你解开,你不要逃跑。” 燕喃重重的点了点头。 手终于得了自由,几个女孩儿机警的盯着燕喃,见燕喃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便放心的打起磕睡了。 车马辘辘,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起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被送进了一个院子。 先被一个婆子呼呵着洗了头脸,一脸的灰头土面洗了去,十个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呈现在眼前,尤其是燕喃,竟出奇的稚嫩可人,王管事大喜过望,领着众人进得了一个长长的大厅。 大厅长约上百米,两侧均是地板铺就,上面有棋盘、秋千等物事,大厅中间,一条长长的宽只有两米的水池从厅尾开到厅口,里面竟养着无数的莲花,莲叶间,锦鲤随意摆动,好不惬意。 池两旁的地板上,满是数不清的少男、少女,梳着各色精致的发髻,穿着半透的轻纱萝裙,美不胜收。 或是看书,或是荡秋千,或是下着棋,还有一组在玩投壶游戏,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几个婆子将各色糕点端了上来,少男、少女们纷纷上前领着吃食,边吃边嘻笑打闹,好不开心。 燕喃不禁扶额,难道赵老爷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他,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喜欢一大群孩子在膝下围绕玩耍? 心下这样想着,燕喃心下却不敢大意,没有吃婆子拿上来的糕点,默默的转到一个屏风后。 屏风后一对少男少女见燕喃进来,惊得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燕喃微微一笑,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坐到一隅。 在打斗时,不幸的是,燕喃的春风匕被缴了,万幸的却是,敌人或许是没将燕喃放在眼里,也或许根本就没拿燕喃当回事,斜挎包完好无损。 燕喃庆幸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吃着里面几颗丸子。 和燕喃亲近的人都知道燕喃有在挎包里存食物的习惯,那天离开大剧院时,宋勉给她包了三串丸子。 此时,倒是解了燕喃的饥饿。 少女惊奇的看着燕喃吃着自己的食物,将手中的一块桂花酥递给燕喃道:“赵王府的糕点很好吃的,给你。” 燕喃轻摇了摇头,直到将最后一颗丸子下了肚,才仔细的打量着眼着的少男少女。 只见,少男少女的双手不知何时又牵到了一块儿,俨然是一对热恋小情侣。 燕喃对少女展现了自己认为最为温暖的一笑,轻声道:“向你打听个人,你们这儿,有一个叫莲心的女孩儿吗?” 听了燕喃的话,女孩儿松开了男孩儿的手,脸色怪异,讷讷答道:“我就是莲心。” 燕喃惊喜的拉起女孩儿的手道:“太好了,我是王强派来救你的,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 女孩儿害怕的再次牵起身旁男孩儿的手道:“我不走,这里,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还能和阿斗在一起,你告诉强哥,说我对不起他。” 燕喃感觉头都大了,自己冒着千难万险被抓进来救她,结果,她说,她要留在这里,还有这么难完成的任务吗? 谁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情况? 想起红二姑娘与王管事的对话道:“也许你现在生活是好的,可是马上就不会好。如果没记错,你马上十二岁了吧,我听红楼的人说,满十二岁的女孩儿,被送到各地红楼分号去接客。” 说完,故意顿了一顿,看莲心的表情并没有想像中的紧张,又继续道:“男孩儿,则被送到云南铁矿去。” 果然,在听到男孩儿的去处时,莲心的脸明显紧张起来,手紧紧握着男孩儿手道:“阿斗,我们去求求赵老爷,不要让我们分开,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铁矿。” 还真是天真啊,天真有时候是可爱,有时候却是种病。 “把你卖到青楼去比铁矿更值钱,只有换了银钱才能再买更年轻的女孩儿、男孩儿,在他眼里,你们已经老了。” 说完“老” 字,燕喃不禁哆萦了一下,这什么世道啊,十二岁,成了“老人” 了。 莲心和阿斗双双静默下来,没有谁能比也们更清楚,在这里,八九岁的女孩儿是最得赵老爷喜欢的,像她这样的,赵老爷已经半年没有碰过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五章 毒蛇癞蛤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三人相对静默之时,只听厅中一声铜锣轻响,所有的少男、少女纷纷站在两侧,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厅口行了进来,男人长发披肩,脸庞发圆,眼睛不大,牙齿白晰,一笑眼睛弯成了月芽,嘴巴变成了月芽,身体也有些浑圆,身上长袍松散,随着步子轻摆,自有一种洒脱之态。 品书网 www.vodtw.com燕喃一直以为赵老爷是个快病入膏荒的老者,今日一见,再次颠覆了自己“面由心生” 的想法。 赵老爷虽然长相一般,身体发福,却是现代人眼中所说的“长的不烦人” 的类型,但是,这个嗜好还真是让人恨得咬牙切齿,这样面相的人,干着这样龌龊的事,只会让燕喃更加的恨。 赵老爷潇洒的进得院来,在一众女孩儿、男孩儿脸上扫过,慵懒的斜卧在上首的一张木塌上,木塌上,铺就的是一张黄斑老虎皮。 男人挑了挑眉,**笑道:“老爷我今晚喝了鹿血,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知哪位小娘有福了,你们这些老人儿不要太吃醋哦,谁让老爷我愿意尝鲜呢,就在几个新人当中选了,至于你们,还是抽签来玩吧。” 一个女孩儿忙出来去给香炉添香,另一个男孩儿拿出一个大盒子,递到赵老爷面前。 赵老爷摸了一把男孩儿的脸蛋道:“昨夜,老爷我可好?” 一道怒色从男孩儿眼中一闪而逝,转而低头恭敬道:“老爷自然是最好的。” 赵老爷扫了扫女孩儿的一边,一眼看到一脸怒色看着自己的燕喃,指了指燕喃道:“老爷我最喜欢训兽了,你这只新来的,不管你是只小豹子,还是只小狼狗,等老爷疼完了,你就成了小兔子了。” 添完香的女孩儿将燕喃牵着送到赵老爷面前,一脸的讨好。 赵老爷一手搭在燕喃腰间,向前一扯,臂膀竟是有几分力气,没有被纵欲掏空,一下子将燕喃扯到了怀里,看着眼前纷乱的一群少男少女,燕喃不敢轻举枉动了。 赵老爷兴致不减的看着几十个少男少女热闹的抽着签,号码一样的就凑成了一队,竟不分男女! ! ! 燕喃看着眼着的孩子们,眼睛竟不可抑制的湿润了,双手紧紧的握着。 心不住的抽痛着。 是多长时间的浸淫,才将一群天真浪漫的孩子,变成了一群违背伦理的怪物? 香炉里香气缭绕,燕喃不禁头脑一昏沉,竟然是**,不由加力,十个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血肉里,保持着灵台一分清醒,一滴血滴落在那张老虎皮上,清晰的如同地狱里窥视人间的眼睛。 再见整个大厅内,一对一对的孩子们纷纷的找到自己位置,除了新来的十个孩子吓得躲在一角,其他的,竟找着各自的地方,在大厅里上演着一幅幅活生生的春宫图,简直活色生香,春光无限。 燕喃的睛泪顺着两腮滑落,心脏一顿一顿的疼。 赵老爷见燕喃梨花带雨,以为燕喃被吓到了,软声细语道:“老爷一定好好疼你,想吃什么,做什么和老爷说就成。” 说着手儿伸向燕喃的腰带,燕喃突的一激灵,看着眼前的男人,竟真的如同塌上的老虎一般,随时要咬人。 燕喃手不自觉的伸向挎包,摸了一包物事,心下大定,便抬头怯生生道:“老爷,我怕,我怕,我们到里面去吧!” 赵老爷嫣然一笑,第一次,当然脸皮薄些,于是打横抱起燕喃,向旁边的一个耳室走去。 燕喃娇羞的脸部窝在赵老爷胸口,在众人看不清的眼色里,透着浓浓的火。 耳室内,摆设很是简单,一张床塌,一张桌子,旁边放了一只木桶,木桶里蒸气漫漫,上面飘浮着一丛红色的花瓣,这是准备事后洗澡用的。 燕喃怯生生的牵着赵老爷的手,让赵老爷坐在塌上,甜糯糯道:“老爷,奴婢以后就是您的人了,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您。奴婢别的不会,爹爹是个郎中,奴婢会些按摩的功夫,定会让老爷舒舒服服的。” 越说脸越红,越说声越小,嫩滑的手无觉的抚着赵老爷的大掌,令赵老爷心猿靳马、心花怒放、欲仙欲醉,真的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塌上。 为了让赵老爷放下松懈之心,燕喃偷偷嗅了一口解药,真的心无旁鹜、认认真真的给老变态按摩。 燕喃本不会按摩,但架不住总去按摩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有样学样的,直按得赵老爷四肢百骸无不舒服。 翻过身来,燕喃开始从四肢按起,直到坐到赵老爷肚子上,按着头部,赵老爷舒服的轻闭着眼,嘴里“哼卿” 着,竟昏昏欲睡了。 听红二姑娘说,媚骨香相当于毒药,吸得多了食的多了也会中毒而死。 燕喃见机不可失,将一大包媚骨香药粉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紧捂住赵老爷的鼻子,赵老爷一挺身,燕喃重重的坐在他的肚子上,竟没有挺起来,忙张嘴喘气,将燕喃一大包药粉完全未浪费的吸了进去。 赵老爷反映过来,一扭燕喃的手臂,燕喃手臂一疼,一下子跳起来,回首一脚踹向赵老爷,嘴上却不得闲,大声喊道:“不要啊,赵老爷,弄疼奴家了!!” 外面的少男少女们本就神志有些不清,听燕喃这么一喊,都以为赵老爷霸王硬上弓了。 有几个竟发出痴痴的笑声,管理抽签的少年一闪怒色,却也只是沉默的和另一个脸现怒色少年坐于一处,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做着羞耻的事情。 怒色少年蓦的站起身来,被抽签少年扯住了衣衫,轻轻的摇了摇头,怒色少年面色苍白的坐了下来,因为他的臭脾气,他己经无数次被赵老爷“惩罚” 和鞭打,渐渐磨了锐气。 耳房内,燕喃狠厉的再次踢向赵老爷,赵老爷有些武功底子,怎耐常年声色犬马,掏空了身体,再加上食用了过量的媚骨香,缠斗了一会儿,竟有些气喘嘘嘘了。 见打不过燕喃,赵老爷提着肥硕的身体,绕过洗浴木筒拨腿就向外跑。 燕喃面色一寒,将腰带上仅剩的两只飞镖贯在手上,按沐斌教的方法,一抖手腕,竟准准打在了赵老爷的颈部,栽倒在地上,赵老爷费尽力气翻过身来,双眼如赤,七窍流血,眼看活不成了。 张了嘴想要说话,燕喃眼色冷冽道:“我不是豹子,更不是兔子,我是一条毒蛇,专吃癞蛤蟆。” 说完,将赵老爷后颈上的飞镖拔了下来,一条血线喷薄而出,奔了燕喃一脖子的血点子。 将飞镖在赵老爷上好的丝绸袍子上擦了擦,昂首挺胸的向耳室外走去。 上次逃亡杀人,燕喃多少有些后悔和害怕,这次燕喃却出奇的镇定,如果不杀这个残害幼苗的败类,燕喃感觉自己食不知其味,睡不得安寝。 大厅内,看着一众神志不清的少男少女们,燕喃目光如裂、气闷于胸,一脚踢翻了香炉,解气似的在上面踩了又踩,见几对少男少女只是看着她便回头继续做事,只以为她失了贞节发了疯。 燕喃气闷的重回到耳房里,用桌上的木盘子,舀了满满一盘水,找到刚才负责抽签的少年。 两个少年奇怪的看着她走到面前,不知所为。 正猜测间,整盆水已经将抽签少年从上浇到脚,淋得透湿。 怒色少年登时站了起来,脸色气得发红,一把抓过燕喃手里的空盆子,摔在地上,怒道:“你失了贞节找赵老爷去,拿我们撒什么气!!!” 燕喃冷然道:“怎么,浇了你的小情人,你心疼了?” 少年脸色铁青:“你……” 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 被浇的抽签少年却发现了燕喃脖子上的血迹,指着血迹,讷讷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怒色少年亦发现了此处,方意识到方才耳室里的不寻常,拉起燕喃的手就往外跑。 燕喃却一把甩开他的手道:“帮我弄醒这帮人,大家能逃一个是一个。” 两个少年均坚定的点了点头,学着燕喃的样子,将众人一一浇醒,大多数人的**已经自行解了,只有新来的十个男孩儿、女孩儿不肯就犯,毒性未解,面色潮红,心跳加快,汗液不住的流着。 燕喃伸手将自己从红二姑娘处得的解药拿出来,只是有些不够用,只解得了一半还不到,正想着如何解,旁边伸出了一只手,手心里躺卧着一个药包。 抽签少年道:“这是赵老狗平时让我给不就犯的新人准备的,防止死了。我每次偷偷拿出点儿,又在签上做了手脚,尽量让大家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和倾城每次方未就范。” 事不宜迟,燕喃让他赶紧给余下的人解了药。 镇定的看着有些懵登的少男、少女们,燕喃站一个棋凳上,声音稍提高了些道:“赵老爷已经被我杀了,不要再做什么‘黄金逍遥窟’的美梦了,一会儿,大家一起逃出去。” “什么,你杀了赵老爷!” 先前点香炉的少女双目发红,双拳紧握,看燕喃的眼睛竟像是杀夫仇人一般。 见她还要喊叫,其中一个女孩儿上去就是一巴掌,一使眼色,登时上去好几个人,捂嘴的捂嘴,捆手的捆手,有一个还脱了袜子,直接堵了她的嘴……再看被捆的女孩儿,脸上在挣扎中被人抓出好几道血印子,皎好的脸蛋,此时狰狞而恐怖。 燕喃心下稍有安慰,看来,大部分的孩子们还是心底憎恨这种“交配游戏” 的。 本来还有几个对赵老爷怀有情素的,看着如此凶悍的几人,登时噤了声,不敢造次。 燕喃无奈的摇了摇头,让自己语气尽量温和道:“你们只是想着赵老爷虽然违背伦理纲常,对你们却是好吃、好穿,至少比在家受苦挨饿的好,却不知道,过了十二岁,女孩儿就会被送到青楼接客,男孩儿会被送到铁矿开矿,不到人老病重的那一天,不会有任何自由,只是人家挣钱的工具而矣,那样的日子,你们想过吗?我不强迫你们,想走的,站到我这边,不想走的,站在另一边。”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六章 失势赵世子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少男少女立即分成了两拔,大多数都站在了燕喃这一边,有几个犹豫的,见这边人多,也自动的站了过来。 品书网 www.vodtW.com最后,先前要和自己拼命的怒色少年却留在了另一边。 燕喃眉头不禁一皱,原以为赵老爷己死,不会有想留下来的,竟然算错了,自己亦不知道如何解决他的问题,心中天人交战,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留在这里送死吗? 正思忖间,少男己经走到燕喃身前,眼眶发红道:“我父母本是云南茶商,生活富足,丫环婆子无数,两年前全家搬到金陵城来住,准备参加皇商大选,却不想被赵老狗掳了来,从此过着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让我出府也无颜见家中父母,不如让我再捅赵老狗两刀,死在这里好了。” 燕喃伸出手指,拭了拭少年要流出的泪,心下一软,将少年抱在怀里,轻拍着后背,声音哽咽道:“乖,现在不怕了,想想府外的父母,因丢失你可能白了发,碎了心,夜夜留门等你回家。为了他们,就是拼命也要逃出去。” 女孩儿较少年个子要矮上许多,这样抱着,少年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安慰完少年,燕喃一正神色道:“赵老爷的院子靠王府北侧,离王府后门最近,守卫也最是薄弱,一会儿,我引进来院子外的管事和护卫杀了,大家一起向北逃,被拐出来的孩子,是一个村子出来的相互照应一起逃,防止再被拐了;被家人卖的不要回家了,先到城外义庄去等我三日,我想办法安置你们。三日过后未到,你们就想办法逃到外地,找个穷乡僻壤的抱团过日子。” 说完,扯过莲心和阿斗,低声说道:“所有的人一起冲向王府后门,势必会引起赵王府所有的护卫们追捕,你们反其道而行,摸到前门去,前门外有护卫把守,你们出不去,可以先躲到门里两侧的大鱼缸里,我逃出去后想法引开门外的护卫,接你们出府。莲心,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出府后,见强哥一面,让他知道你还活着,至于选不选择他,我帮你说服他。” 叮嘱完,捡起地上不知谁的手帕掩了面,冲着门外尖厉着嗓子大叫道:不好了,老爷纵欲过度晕倒了。 王管事和两名护卫一听忙跑进屋来,身后只觉凉风一阵,一股血线喷薄而出,其中一个护卫死于非命 ,另一只飞镖却失了准头,打在了护卫的胳膊上,大声叫喊起来,燕喃忙上去缠斗一处。 领头的少年见王管事向外跑,也来了狠劲儿,领着几个男孩儿上去就将管事摁倒在地, 不分头脸一顿狠打,茶商少年拿过香炉,照着王管事的脑袋拼命砸了下来,直砸得血肉模糊。 顺利解决了护卫,燕喃开始脱护卫的衣服,领头少年有样学样,将另一个护卫的衣服扒了下来,套在身上,竟是分外合身。 燕喃却没有穿,将衣服扔给了茶商少年道:“这些孩子交给你俩了,记住,别慌乱,能动脑的时候千万别动手。” 见孩子们准备就绪,燕喃将护卫的长剑提起一把,另一把扔给领头少年,昂首挺胸的向外走去,暗黑涌动的夜里,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 又解决了院门口的两名护卫,孩子们如潮水般向北涌去,茶商少年竟也拿起一柄长剑,对燕喃笑了笑,尾随大家而去。 燕喃心里却有种伤感涌动上来,难以自抑。 她比谁都清楚,这些孩子们,最起码有三分之二要埋骨于此,只有三分之一能逃出去,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想不了那么多,燕喃则护着莲心和阿斗摸到前院来,前院门口,院里两名护卫,院外应该也有护卫,旁边,果然如王强所说的有两口大大的青花瓷鱼缸,上面一片片荷叶,正好做避挡之用。 燕喃弄出了些声音,两名护卫闻声而来,燕喃示意莲心和阿斗,自己则反向内院跑去。 燕喃三拐两拐竟逃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被赵老爷扭到的手臂又嘶嘶的疼,身体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身后护卫的脚步声竟越来越近,燕喃慌忙推开身侧的一间屋子,屋内一灯如豆,纱帐曼曼,一处香妃榻安置一侧,榻前摆着水果拼盘和茶盏,肚子正饿着呢,哪里还故忌什么,上去抓起一个苹果,“咔喳” 一口吃了起来。 纱帐最里侧,雾气缭绕,迷茫一片,水声阵阵,应该是个浴房。 燕喃正寻着藏身之地,却听得一声清脆的男声传了出来:“本世子不是说不用人侍奉了吗?听不懂话吗?” 燕喃头脑一阵炸裂,这下子可撞到枪口上来了,谁能想到,堂堂的赵世子朱瞻墒竟然住在离正院那么远的偏院。 外面脚步声己经停在门口,燕喃不得不硬着头皮,捏着嗓子道:“世子爷,奴婢是奉命来侍奉的,莫敢不从。奴婢这就为你擦身吧。” 声音腻歪的自己都想吐,忙迈着碎步进得浴间。 浴室的构造甚至是巧妙,一个大大的水池,上方有几个蛙形喷口,过一断时间,喷口就会有热水喷出来,燕喃进来之时,正是注水之时,一股热浪喷涌而出,登时浑身湿哒哒的,紧贴着漫妙的身体。 生怕朱瞻墒怀疑,燕喃扯过池边的一条巾子,胡乱的在小少年的后背搓起来,大脑中却在天人交战,曾听人说过,如果掐断人的第七根脊椎骨,就会立即掐断人神经中枢系统,造成瘫患甚至死亡,我要不要试验一把? 手已经默数到第七根脊椎骨时,朱瞻墒终于忍无可忍,抓住燕喃的手怒道:“你要给本世子实施剥皮楦草之 刑吗,皮都快被戳没了。” 透过水雾,燕喃眼睛快贴着男孩儿的皮肤上,方看清,皮肤已经被自己蹭得紫红一片。 正要告罪,却听房门外有人敲门道:“世子爷,府里来了刺客,刺死了赵老爷,赵姨娘大怒,要搜遍整个府邸,不知世子爷是否已经沐浴完毕?属下进来可好?” 女孩儿独有的气息吹在男孩儿的背瘠处,酥酥麻麻,让人麻痒,却又奇异的舒服,男孩儿正惊奇自己的体验时,侍卫的声音传了进来。 十岁男孩儿手上明显一紧,燕喃心道不好,要暴露,于是装疼似的一吸气,抽回手来,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朱瞻基语气淡然道:“刘侍卫长,待本世子披上衣裳。” 燕喃心下却是一紧,没想到世子爷地位也不过如是,侍卫说搜查就搜查。 只要一搜查,自己不露馅才怪,大脑飞快的想着对策,不经意抬头,看着男孩儿从浴池中站了起来,跪着的燕喃华丽丽的看着赤果果的男孩儿不着寸缕,这个角度,还真是……让人……醉了……当下侧过头去,连想好的擒拿赵世子当人质的念头都忘诸脑后了。 正想着,男孩儿已经双臂一伸,见还在怔忡中的燕喃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不是母妃派来侍候本世子的吗?还不快披上浴袍?” “呃……” 燕喃胡乱抓起托盘里的浴袍扔给男孩儿,后知后觉不妥,又捡起砸了男孩儿脸上再度落在地上的浴袍,闭着眼睛,边给男孩儿披上边道:“世子爷,奴婢,不是有意冒犯的……” “本世子是有意冒犯的。” 只见男孩儿一个翻转,将手中的浴袍一下子裹在了燕喃的身上,双袖一抽一系,正好将燕喃如茧般的裹在其中。 燕喃手伸向仅余的飞镖,却见男孩儿声如清竹,在耳边低声说道:“要想逃命,听我的。” 燕喃竟真的放弃了挣扎。 男孩牵着如同粽子似的燕喃来到香妃榻前。 香妃榻处于浴室外边缘,视线清晰,燕喃定睛一看,只见十二岁的朱瞻墒赤身露体,水珠漉淋,头发湿湿的垂于身侧,说不出的纯静魅惑。 朱瞻墒快速的将一条毯子盖在了自己和燕喃的身上,将燕喃整个头脸都遮盖住。 “进来吧。” 朱瞻墒冷清的语气道。 十几名护卫轰然而入,四处查看,并未搜出什么。 当先的刘侍卫长见世子爷紧盖着毛毯,被子高高鼓起,似乎内里还有一人,迟疑着要上前。 朱瞻墒忽的坐起上半身,露出赤膊的胸膛,两眼一瞪,冷然道:“我看你们是忘了这个府邸是姓赵还是姓朱了,连本世子的女人你们也想看光了吗?谁看了,谁把眼珠子抠出来。” 众人噤若寒噤,纷纷声言不敢,便退了下去。 燕喃长舒了一口气,从被子里探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少年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那个‘刺客’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 少年仍赤膊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燕喃以为他要石化成雕像的时候,回答道:“从你一进来就知道是刺客了,姓赵的怎会如此好心,给我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她只会送些年老的、丑陋的来恶心我,让我发怒,然后到父王面前挑拨,最好是费了我世子的位置给她两岁的儿子。至于为什么帮你,你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而矣。” 少年眼睛透着浓浓的苦涩。 燕喃浑身湿嗒嗒的难受极了,偏偏身上被浴袍裹得和茧宝宝一样,不得脱身,像虫子一般蠕动到少年的身后,用头撞了撞少年的后背道:“喂,帮帮忙,让我出来,再这样呆下去,我就要变成蝴蝶飞走了。” “嗯?什么?” 少年呆萌的样子让燕喃忍俊不止,看着似模似样的,心理一定还没有骆云那家伙成熟。 笑道:“你看我被你包得像什么,不是一只茧还能是什么,‘做茧自缚’说的就是我吧。再不松开,我就要破茧成蝶了。你知道吗?蝴蝶只有七天的寿命,我可不想这么快死翘翘。”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七章 大树与藤萝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少年狐疑的问道:“你又不是蝴蝶,你怎么知道蝴蝶只有七天的寿命?不是你编的吗?” 燕喃一翻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少年,不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岂是一介凡夫俗子所能窥见的。品书网 www.vodtw.com蝴蝶只有七天的寿命,鱼儿只有七瞬的记忆,鲨鱼没有鱼鳔,所以终身都在拼命的游,至死方休,这都是自然界常识。” 朱瞻墒像一个学生样思考着燕喃的话,竟展颜一笑,扯着肥大袍袖的一角,燕喃像球一样滚了好几滚,站起身来,晕得晃了两晃。 少年瞪了一眼,将耳朵贴近门外去听声音,又蹑手蹑脚的返回来,一把抱住燕喃,推倒在塌上,发出嗯嗯的暧昧声,只是少年似从未经历过情事,发出的声音有些不伦不类,倒像是公鸡被掐住了脖子。 燕喃侧躲在塌上,歪着头,似看好戏似的看着少年演着独角戏,直看得少年脸红红的,最后恼羞成怒的瞪着燕喃,只是红红的脸破坏了严肃的画面。 刘侍卫长呵呵淫笑了两声,心道,真不愧是全金陵城最大的销魂府邸,老的风流,小的不甘寂寞,十二岁就要漫步花丛,不知道能不能让小奴家满意……见外面偷听的人走了,燕喃整了整湿哒哒的衣服,看着朱瞻墒摇了摇头,啧啧道:“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这棵大树看着可不太牢靠。” “那要看什么用处了。有时候,一条藤蔓也能救命,何况,我比藤蔓强上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少年躺在塌上,双手交插着置于脑袋下方,好不闲适。 燕喃笑道:“是是是,你厉害,厉害的藤蔓,我还要多带出去两个人,你看行不?” 少年脸色一黑,讷讷道:“藤蔓禁不了那么多的重量……” “那你就出去找树让我来靠。” 燕喃索性也躺在了朱瞻墒身侧,双手枕于脑后。 “那么请问,有哪棵树可以主动让你去靠的,据我所知,你的好大哥自身难保,你父亲也不太热心救你。” “这个嘛,车到山前必有路,猴到山前必有树。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就在你这株藤蔓上吊死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猴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朱瞻墒侧过脸来看着自信的女孩儿。 “有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凛然气概呢。” 二人聊着聊着,竟这样同塌而眠。 天还没有亮起来,府门即被敲响,一个声音急道:“世子爷,黩宁王府沐将军来访。王爷不在府中,赵姨娘忙着抓刺客,您看怎么办?” 朱瞻墒笑着推了推睡得有些迷糊的燕喃道:“猴子,你的树来了,果然够粗壮。” 燕喃嘲讽的笑道:“一般一般,天朝第三。男人为天,女人为地,他,只能第三了。” 朱瞻墒卒不及防的站起身来,吓得燕喃不由得叫了一声,感情好,朱瞻基赤身露体的躺在燕喃身边一宿。 朱瞻基轻蔑的笑着撇了撇嘴,伸出右胳膊,指着上面的淤青道:“你还好意思说呢, 睡个觉都不安稳,一会儿问我是谁,一会儿让别丢下你,弄得我现在还怕你讹上我想当世子妃呢。” 燕喃翻了翻白眼,边整理衣服边道:“天亮了。” 见朱瞻墒不明所以,接着说道:“天亮了,别白日做梦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的,明白?” 朱瞻墒让丫环送来件大大的披风,一股脑的罩在燕喃身上,自己则穿了件家常小褂,牵着燕喃的手到了偏厅,见沐斌己然立于厅上,笑道:“沐将军倒是来得早,不知所为何事啊?” 沐斌看了看被包得像粽子一般的燕喃,心下大定,笑道:“没事,只是得了一件新鲜物件,想着乞巧节快到了,让世子爷先给掌掌眼,提提宝贵意见。” 说完连击三掌,府外两个侍卫抬着一个高大的箱子进得厅来,打开箱子,竟是一株两尺见方的红色珊瑚树。 沐斌抱拳道:“这是万国来朝时琉球国进献的,一共两株,最大的一株在皇宫王贵妃处,这株被黔宁王府有幸所得,现在归世子爷了,只是这只箱子甚得我心,所以还得拿去,世子爷有什么不要的旧物可以扔在里面,本将军就代世子爷处理掉。” 处理你妹啊,你这明晃晃的是拿钱来赎人了,文绉绉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刚要说话,却见外间的刘侍卫长一闪而逝。 赵世子脸色一变,在看到沐斌自信的笑容时,心中却是大定,有了黔宁王府的人情和面子,怕是要了赵姨娘的人,父王也得双手笑着奉上。 赵王虽然风流,在政治上却拎得清,虽然背靠着汉王,却从不与太子当众撕破脸。 燕喃却嗲嗲的娇笑道:“沐将军神出鬼没,武功盖世,这手乾坤大挪移,端是使得出神入化。只不过,依小女子所见,这只箱子甚是宽敞,装下门口的鱼缸怕也是不惶多让。” 沐斌心领神会,一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扰世子爷了。” 神情不娱的看着还拉着朱瞻墒手的燕喃道:“还不陪着本将军去了。” 燕喃一脸怏怏的随着向府外走。 沐斌刚走不久,只见一个珠钗环佩的年轻美貌女子带着二十几名侍卫火速而至,见赵世子一人孤身而立,面有不悦,大声道:“世子爷,杀害我爹的凶手呢?不会被你放走了吧?” 世子爷本想圆谎,心念一动,转换成不驯的语气道:“本世子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为赵老爷准备后世吧,这个人,不是你们赵家能惹得起的。我们赵王府也不给你做陪葬。” 女子柳眉一竖,阴着眼看着朱瞻墒,心道,我连你堂堂世子都不放在眼里,有谁能怕的。 转身嘱咐刘侍卫长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是谁,格杀勿论,出任何事情,一切由本夫人承担。” 二十名侍卫直接奔着沐斌离去的方向追去,势不可挡。 朱瞻墒本来有些稚嫩的脸竟淡淡的笑了,有些人,你心心念念的想要灭了她,她偏偏活得比杂草还顽强; 当你无可奈何不知所措时,她却自己往刀上去撞自杀了。 现在赵姨娘就是这类人。 一个小妾,时时以正室自居,自称“夫人” ,屑想着“王妃” 、“世子” 的位置,现在在金陵城闹得这么大,赵王即使为了面子也会容她不得,何况再加上一个黔宁王府。 朱瞻墒看着晴朗的天气,脸上绽放出释然的笑容,骆冰卿,你真是我的福将。 再看一条小巷中央,二十几名侍卫胆战心惊的堆坐一堆,大气不敢出,外层围着十几名黑衣银甲,黑色斗篷,头戴黑色钢盔的汉子,个个雄伟高壮,气势非凡,荷尔蒙爆棚,手里还威武的拿着一只只黑洞洞的火铳。 燕喃艳羡的看着气势如鸿的汉子,可耻的咽了咽口水, 这是什么装束啊,竟然比锦衣卫的飞鱼服还要威武霸气,不自觉得摸着其中一个汉子的衣服道:“这身装束太牛掰了,威武霸气。” 沐斌脸色不由得一黑,看看汉子身上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暗红色长袍,心情莫名的郁闷起来,扯过还在欣赏的花痴女,不满道:“你是共工吗,整日里惹祸?” 燕喃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在沐斌以为她要认错的时候,只听女孩儿问道:“共工是谁?比孙悟空还厉害?” (共工是上古天神名字,脾气大,爱惹祸。 )沐斌无语的望天,索性不再理会她,转过头来对刘侍卫长说:“回去向赵王禀告,赵老爷偷抢童男、童女事发,是继续包火还是打开天窗,赵王定会有个明智的选择。至于你们,主子没有选择前,别站错了队,免得死得难看。” 刘侍卫长一众灰溜溜的逃走了。 燕喃见少年有些赌气似的不理自己,知道少年生气了,十分歉意的拉着少年的衣袖道:“对不起,好像,又给你惹祸了。” 女孩儿小手紧紧牵住少年的衣袖口,睁着闪亮如星的眼眸,似一只邀宠的猫儿专注的看着少年,少年不禁心软,不忍苛责。 刚要出言安慰,转瞬看见女孩儿披风里面皱巴巴的衣服,想到她这样与赵世子躺在一个屋子里一夜,刚刚还牵着赵世子的手,心下不由一恼,拍落女孩儿的手道:“别动不动就拉别人的衣袖、牵别人的手,成何体统!你整日嘴里说着《内训》、《女则》吗,真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身为女子……” 燕喃看着要被马竣上身的少年,嘴上不自觉的问道:“木头,你和马少昀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少年一瞪眼,在空中吹了两短一长的口哨,这次出现的不是沐五,却是沐心。 少年用手指点了点燕喃的额头道:“说你是共工还真是不为过,以后出门别带着影儿,带着沐心,我只是单纯的让她保护你, 不是监视你,别转你的小心思了,梁燕喃梁大东家。” “呃……” 早就该想到,有胡穜在,有沐心在,什么隐私权在沐斌都成了狗屁和摆设。 燕喃用手捋了捋纷乱的头发,以掩拭自己尴尬的神色。 想着沐斌身边的十全十美的保镖沐五,燕喃看了看未脱稚气的沐心笑道:“沐心啊,你会做饭吗?” 沐心一脸木然的摇了摇头。 “你会手语吗?” 沐心一脸木然的再度摇了摇头。 “那你武功有沐五高吗?” 沐心再再度摇了摇头,脸色已经开始变绿。 燕喃不无同情的拍了拍沐心的肩膀道:“唉,还是个下岗女工啊,没事,我是知人善用,沐心,你有什么特长吗?” 沐心憋了半天,觉得再不说点优点当真可能被小姐遗弃了,讷讷开口道:“小姐,养狗算吗?” “呃……算……” 燕喃一幅同情的慈善家嘴脸。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八章 义庄寻小霍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斌考虑事情还是蛮周到的,让燕喃梳洗打扮停当,先回到了骆风所在的别院。 品书网 wWw.Vodtw.com只呆了一日,两兄妹便一起回了骆府,因为事情竟神奇的出现了转机。 赵王果然有着壮士断腕的精神,第二日就自承罪己折子,自愿罚俸一年,休弃赵姨娘,所遗庶子由赵王妃抚养。 至于逃走的少男少女们,有卖身契的归还其家,没有卖身契的给予经济补偿。 整个赵老爷娈童事件,到得最后,最得利益的竟然不是燕喃,而是赵世子和赵王妃。 赵王虽然痛失爱妾,却得到太子及御史台老夫子们的赞赏,声名竟如日中天。 这就是古代的不公正之处,穷人得罪了权贵随时性命不保,而权贵只要放低姿态,很快得到谅解,像多大的恩赐似的。 听说此事的骆少谦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女儿虽然涉险,却意外解决了骆风的问题,在女儿和嫡长子之间,孰轻孰重,高低立判。 骆少谦心下窃以为,让女儿和胡府、仪府家的女儿多走动,真是明智之举。 在他看来,沐斌不遗余力的帮助燕喃,是因为胡雪霜,胡雪霜的兄长是胡穜,而胡穜是沐斌在金陵唯一算得上至交好友,让燕喃多与外府小姐亲近的心思更活络了些。 如果燕喃知道骆少谦的心理变化,也许还会对赵老爷心存感激之情。 次日,易春风温居,燕喃禀骆马氏,胡小姐家的表妹来了,让燕喃去胡府里陪着说话,晚上可能留宿。 骆马氏得了骆少谦的默许,让燕喃多和胡家、仪府往来,很快应允,不过为了加深两府的接触,竟让燕喃领着一众小姐去。 看着嘤嘤燕燕的一大堆姐姐,燕喃讪讪的将骆马氏扯到一边道:“娘,全领去未免也太着痕迹了,此事宜循序渐近。上次二婶对胡府意见颇大,还是不带着楚卿姐姐为妥。楚卿若不去,寒卿也不能去,自己家的如卿、玉卿就更不能去,以免落二房、三房的口蚀……” 骆马氏神情松动了,得了信的平卿大叫着让进宝收拾留宿的物件,开心的如同一只出笼的鸟儿。 因燕喃三翻两次的被拐,骆马氏可是下了大决心,派了影儿、品儿、沐心并四个护卫一起跟着,看得燕喃一阵恶寒,喃喃道:“母亲,胡府就在隔壁……” 骆马氏两眼一瞪,燕喃退而求次:“娘,女儿的院子不能人走楼空,让品儿留下来吧,如果怕危险,我带着‘战神’、‘洛神’去,胡小姐一直想见“二狼神”来着。” “二哈” 本来叫大哈、二哈,无奈沐斌生生的给改成了“战神” 和“洛神” ,身边专职看狗的沐心什么都听燕喃的,唯独给狗命名之事,执扭的仍叫着“战神” 和“洛神” ,最后,燕喃也放弃了“命名权” 的抗争,也叫起了“战神” 和“洛神” ,“战神” 是那只斗志昂扬的公狗,洛神是那只卖萌讨好的母狗。 因为长相凶狠,外形似狼,二只狗并称为“二狼神” 。 品儿毕竟是连氏身边的人,骆马氏再笨也明白女儿的意思,索性由着她决定了。 胡雪霜刚开始是有些愧疚的,毕竟替燕喃撒谎,并且还出了事,但架不住燕喃的软磨硬泡,家里还有个忠犬级的哥哥“一哭二闹三上吊” 的威胁,自己似上了贼船般,想下也下不来了,索性跟着二人一起“堕落” ,互相圆谎打掩护了。 静谧的小巷一如从前,仍是人迹罕至,原本还有些乘人不注意来解手的汉子,自上次出了“倒采花的女淫贼” 之后,挑担的汉子们来此都是绕了路走的。 只见胡府的侧门“哐当” 一声被推开,从里面探出来一颗有些发圆的脑袋,左右看看无人,点头示意,身后跟出一个小女孩儿,接着跑出来两条壮似牛犊的大狗,锁上门,两人两狗大步流星而去。 二人刚走远,只听重重的“哐当” 砸门声,门被一把大刀生生的劈出一条裂隙,又是两声巨响,胡雪霜兴奋的小脸从缝隙中展现出来,门被成功砍开,雪霜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平卿、进宝、影儿和沐心。 大刀明显是后花园里的一把修剪花草的大砍刀,因劈坚硬的侧门,刀口破了好几个豁口,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的情绪,俱是露着兴奋诡异的笑容。 平卿几人惊的目瞪口呆,冲着霸气侧露的胡雪霜一挑大指! ! ! 几人紧赶几步,远远的坠在胡穜和燕喃身后。 前边二人却没有立即去易府,而是去了城外的义庄。 燕喃曾在无事的时候打听过古代的义庄和土地庙,结果燕喃当时竟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义庄并不是燕喃所想像的朝廷建来收纳无家可归的穷人,而是有钱人家出资建在郊外用来存放棺材的。 古人忌讳死人,信奉鬼神,宁可宿在外面,也不愿到这里来遮风挡雨,除非是那种濒临死亡、无家可归的老人,才会来到这里等死。 想来也是让人心酸不矣,活人竟然还没有死人的待遇高。 虽然惊悚些,但相对也最安全,这也是燕喃让孩子们躲在这里等她的原因。 土地庙却是万万不能去的。 古代的土地庙一般建在衙门左侧,除了供奉土地爷,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给犯人处以极刑。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酷刑就是“剥皮楦草” 之刑。 “剥皮楦草” ,如名字所示,就是将人的皮肤活生生的剥下来,在整张人皮内絮上干草,挂在庙外的灯柱上以示警戒,土地庙因此又被称为“皮场庙” 。 燕喃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走在寂寥的石板大街上,看到一只只“人皮袋子” 在月黑风高夜,摇摇摆摆、飘忽不定,感觉浑身毛毛的惊悚战栗。 路过叫卖包子的小贩,买了三十个热呼呼的肉包子,急匆匆跑到义庄。 义庄位于郊外,远近只有这一个独立院落,风一吹过,感觉肃肃瑟瑟,分外荒凉,不禁毛骨悚然。 义庄外面的匾额己歪歪扭扭,结着厚厚的蛛丝,推开半倒的柴门,里面一揽无余,整个义庄内并排放着二十几口棺材。 一个老人,银发灰白,脸色乌黑,脏臭不堪。 手里拿着一把扫把打扫着墙角上的蛛网,见两人进来,只是轻撩了下眼皮,继续着手里扫地的动作。 燕喃有些意外道:“老伯,这里有没有来过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老伯上下扫视着小女孩儿,心里不由奇怪,这个,好像比十一二岁的“孩子” 还要小吧? “来了,吓跑了。” 老伯拢了拢乱篷篷的头发,声音竟像是锐器划过铁哭,尖锐而刺耳。 “怎么吓跑了,跑到哪里去了?”  燕喃忙问道。 老头嗅了嗅空气中飘出来的美味的肉包子味道,直直的看着燕喃,并不作答。 燕喃登时不喜欢这个老人来。 肉包子分两个油纸包包的,一个里面是十五个包子,燕喃将其中一个拿出来十个,将剩下的五个并油纸包递给了老人。 老人欣喜的接过来,伸出黑黑的手抓出来一个,指甲缝里一层如碳的黑泥,包子上立现出五个大指印。 燕喃不禁一皱眉,老者却吃得啧啧做响,一口一个,竟见了底。 吃完,贪婪的眼睛看着燕喃手里剩余的十几个包子。 “前天半夜到的,夜半起了鬼火,吓跑了。” 老伯索性坐了下来,看着燕喃拿的包子竟似流出了口水。 燕喃一扫二十几具棺材,上面的灰尘只怕时日不短,产生磷火也正常,再加上老者的声音,孩子难怪要怕了。 “多谢老伯了,孩子往哪个方向去的,您知道吗?” 老人“嗯” 了半天也没“嗯” 出个所以然来,反而盯着包子,燕喃心下虽然不满,还是将一袋剩下的包子递给他。 老人心满意足的接过包子,顺手放在了身边的一具棺材上,又从扫把上扯出一根草刺,边剔牙边谄笑道:“昨天这个时候,‘小伙儿’就来了,晚上再走。这里是李家义庄,我负责看庄的,准许你们在这里等了。” 燕喃不想和这么多惊悚的棺材呆在一处,同时也反感于老人的态度,遂领着胡穜到义庄外去等。 不一会儿,果见来路上有两个少年的身影,离近些看来,竟是领头少年和茶商少年,见到燕喃,二人兴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燕喃上下看着健康的少年,问道:“大家怎么样了?逃出来多少人?都安置到哪去了?饿没饿着?冻没冻着?吓没吓着?......” 两个少年看着如同管家妈妈上身的小女孩儿,脸现笑纹道:“没事,我和小霍用侍卫的衣服骗过其他侍卫,在出府的时候才被侍卫发现,倾城一剑杀了一个侍卫,大家按你说的,分成几股分别逃了,第二天打听了,死伤或被抓的能有二十几个,今天一早赵府就贴出告示,所有逃跑的赵老爷院里的男童、女童都可以回府上领身契,赔付银钱,大部分的人归心似箭,回家了。我和十几个没回去的留在霍倾城家里,吃的好住的好,不用担心。” 原来义庄的老伯说“小霍” 会来,不是“小伙儿” 的意思,而是“霍倾城” 的“小霍” ,这名字,听着真带劲儿! 燕喃热烈的目光看着“一故倾人城” 的茶商霍公子,倒真的有几分味道,哪像领头少年的名字那么接地气,叫李大郎。 燕喃的眼光如此的明显,霍倾城脸色不禁一红道:“谢谢你救了我们,我第二天早上就摸回家,父亲、母亲伤心过度,回云南快半年了,只留下管家妈妈季妈妈和两个看门的,见我安全回来了,已经送了信,我现在又成了吾行吾素的大少爷,不许再没大没小的。” 燕喃不以为意的再次拍了拍高大的少年的肩膀:“好孩子,好样的。” 说得少年脸色再次一黑。 本书来自 第一百零九章 给一个交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将包子递给少年道:“本来这是给你们买的包子,看来用不着了,剩的几个孩子什么情况?是彻底想不回家了吗?可是身契朝廷已经归还了家族,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将包子放在义庄的土墙上边,这样,等她们走后,一直偷窥的义庄里老头就可以拿去吃了。 品书网 www.vodtW.com李大郎恭敬答道:“这几个是逃难来的,父母双亡行过乞的,自己到衙门就领了身契,无家可归,倾城说,等他父母回来,他让父母收留他们,左右他们采茶的、包茶的、卖茶的都需要人。” 燕喃松了一口气,自己现在也处于拮据状态,霍倾城现下是帮了大忙了。 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别人,燕喃的好奇心不由起来,问道:“大郎,那你呢,是什么情况,身契在自己手里吗?” 大郎脸色一暗,悲凄的神情一闪而逝道:“我家原在辽东,父亲是个行马商,在蒙古和辽东互市的时候做些皮草、瓷器、茶叶等生意,育有我和妹妹二人,生活还算过得去。三年前,鞑靼阿鲁台入边抢掠,母亲不幸惨死。父亲生意做不下去,便举家到金陵城外张家庄投靠大伯,大伯娘不愿收留我们,便介绍了一个被休弃的秀才娘子张氏给父亲,张氏虽是休弃,却是带着一个七岁的儿子回的家,用计挤走了她大哥大嫂,占了她父亲留下的几亩田和三间房子,嫁了我父亲后,没有一年给父亲添了一个儿子。张氏前夫是秀才,似着了魔般,一心想儿子也考秀才、当大官,日日闹着父亲让她儿子读书交束修,如果父亲不交,就卖了小儿子。父亲无法,先是卖了妹妹,后来卖了我,为了卖多些银子,听说赵府要小相公,就找到王管事将我卖了。我回去,只怕又要被卖了换束修而矣。” 燕喃可以肯定,李大郎必是抱着逃跑不回家的主意,眼睛又殷勤的看着胡穜,胡穜只觉得毛骨悚然,在被盯了几分钟后,方讷讷的开口道:“老大,我虽然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也用不着这么盯着我瞧吧。再盯我连温居酒都吃不下去了。你还看、还看,好了,我败了,我去要、去要还不成吗?拿不出来我去张家庄去买行吧?” 燕喃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事情圆满解决,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和李大郎道别:“大郎,你的身契我帮你想办法,你是跟着倾城回霍府还是给你安置个新地方?” 霍倾城一听不干了,拦在前头道:“丫头,你将我们的身世都搞的一清二楚的,我们还不知道你是谁,上哪找你?这是基本的礼尚往来好吗?另外,听说有温居酒喝,干嘛不叫上我们,怕我们随不出礼份子吗?” 燕喃感觉自己的头被少年鸹燥得乱糟糟,十二岁少年,刚出了赵老爷府两天时间,就从一个听话的小相公,变成了任性公子哥,简直无缝对接。 这上纲上线的功夫,让自己都无言以对了。 沉默的看了看霍倾城和同样热切的李大郎,转身就走了。 霍倾城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李大郎,李大郎也不明其意,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在他心中,已经将燕喃当了主人了。 到了梁府,整个梁府上下十六口人都在等着她,一起坐着车子便到了易府,只见易府如同办喜事一样,满目的红绸彩灯、花团锦缀,下人主子穿棱其间,好不热闹。 刚要往易府里走,却听见有人呼喊“冰卿” ,回头却见胡雪霜、平卿并几个丫头跑得热汗淋淋,脸上透着兴奋的笑,见燕喃皱着眉头看她们,胡雪霜还一挑衅的看着胡穜和燕喃,眼里满满的威胁。 燕喃一眼扫过同样耍赖不走的霍倾城和李大郎,心里默念,一个羊是赶,两个羊是放,一起吧。 穿过长长的两个院落,最后行至易府中间,只见一方六棱水塘,清澈见底,片片荷叶尖尖。 塘中一方水榭,白色轻纱缦缦,清风徐来,飘逸绰约。 水池边,已经布好了一条长近三十米的大长桌,上面已经布上了杯碗盅筷,一群汉子忙近忙出,远远的院子传来牛儿的哞哞叫声,汉子们吆喝声,并着还有女子的欢笑炒菜声。 这两日没有机会出来,莲心又被燕喃求着放在了沐家别院,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同王强讲,说不得还要易春风帮着相劝,今天,显然不是这个最佳时机。 燕喃一脸难色,不由得担忧的再次看向王强,王强早就看出了燕喃的欲言又止,结合着前天金陵城赵王府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心下里越来越担心 ,只怕是莲心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就想寻机会向燕喃问个明白。 见王强挤上前来,燕喃突的一站起来,拍了拍脑门道:“呃,我去看看烤牛排怎么样了,再教教他们做些牛肉干。” 先王强一步逃也似的跑到了厨房。 王强到了厨房,燕喃又一拍脑门道:“呃,小霍拿了两罐子上好的茶叶做温锅礼,我得拿给易春风。” 于是又转身出了厨房。 ……两人如同玩起了捉捕游戏,一个逃,一个追……燕喃索性坐到了易春风身侧,她知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却不想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让王强伤心,让大家扫兴。 身侧的易春风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燕喃,目光深遂道:“小十一,强子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就直说吧,他,能挺得住。是不是莲心出事了?” 燕喃登时如钉坐在椅子上,一脸歉然的看着再度走到自己面前的王强,而此时的王强,眼睛含泪,手掌轻颤,嘴唇发白……知道因为自己的躲避,让王强想差了,燕喃站起身来,站到王强面前,轻拉住王强的手道:“阿强哥,是我不好,这两天骆府看得紧,没有出来,又不知如何和你说,便将莲心做主安置在了黔宁王府别院,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莲心还活着,没有受伤,一切都好。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还是让莲心来亲自和你讲吧。” 燕喃向沐心点了点头,沐心心领神会的转头,去别院接人去了。 王强眼睛直直的盯着花园门通向府外的方向,那里,是前院到中间花园最近的路,如果不是易春风按着,也许他早就跑到府门口去接莲心,那个他魂牵梦绕的人啊。 门口闪现出几个人,前边领路的,是易府新提的管事大泽和沐心,后边,跟着一对少男少女。 少女嘴唇发白,内心忐忑,身侧的少男轻执起少女的手,少女抬头,看了看少男的眼睛,二人双眼对望,从中看到了一种坚定,双双握手而入。 手里拿着一支玉钗的王强登时怔怔的如同一尊雕像,矗立在园中央,直直的看着前面行来的两个人。 两个人,在赵老爷那个变态的培养下,会读书,会写字,有着清丽的气质,如画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两人相握的双手,如刚剥出来的葱白,细腻白晰,那么干净,那么纯粹,那么自然,又是那么的旁若无人。 低头再看看自己的双手,那么粗糙,那么僵硬,那么腌臜,又是那么的粗鄙不堪,用指腹摸摸自己割伤的脸,王强从心中突生出一种自卑,站起身来,就要逃走。 燕喃低呵一声:“要么留,要么断,别婆婆妈妈的,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别人一个交待。” 王强的步子就再也迈不出去了。 事实上,王强见莲心的次数多,而莲心见王强的次数却很少。 王强家在山上,而莲心家在山脚,每天王强会将猎物送到莲心家门口,从不进院。 半山腰上,长着一大片羽扇豆丛,开满了清香的羽扇豆花,紫色的,红色的,橙色的,王强看着好看,便将羽扇豆移植到半山腰到莲心家的路上,自己则坐在这片花丛中,俯瞰着山脚下院子里的莲心,忙前忙后的做着活计。 他喜欢看她拿到猎物时展现的惊喜和四周寻他的身影,喜欢她羞涩的红脸和满意的微笑。 那时的她,眼里只有他,也依赖着他。 如今,一忽经年,事过境迁,他,不再是他,她,亦不再是她。 他的眼里满满的还是她,她的眼里,满满的却是另一个他。 莲心在人群中不自觉的扫了一圈,直到第三圈扫视,眼睛才在王强脸上不确定的定格,见两条疤痕的脸,纤手不禁一抖,再次抓紧阿斗的手,身体也不自觉的向阿斗身侧靠了靠。 王强眸光一缩,心里如同被生生刺了一箭, 这就是让他背井离乡,找寻了一年多的人啊。 “阿强哥……” 莲心面色愧疚的低呼一声,眼前浮现出家中门前时时被放下来的猎物,有流着血的小白兔,有断了气的小麋鹿,甚至还有瞪着眼的大野猪……正是有了这些时不时的进项,才让全家不至于在灾慌年饿死。 “莲心……” 王强感觉嘴巴里涩涩的,见莲心还是如一年前一样的称呼自己,心中竟浮现也一种祈盼,将怀里用手帕包着的梅花钗子不自觉的递了过去。 莲心静静的看着王强珍而又珍的打开帕子,里面露出来的当年送给自己的那只玉钗,粗鄙的玉质,简陋的花色,一看就是贫穷人家的饰物。 怕其他女孩儿笑话,莲心将它和赵老爷赏赐的首饰,还有阿斗的饰物,一并让王管事到当铺当了,换了头上现在这套红宝石头面,手腕处是配套的红宝石玉镯,价值不匪,即使做为嫁妆也是非常体面的。 没有接过王强执著的举在空中的钗子,苦笑道:“阿强哥,我对不起你。我己非完璧,配不上你。”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章 小十一妹妹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王强眼睛红得如同受伤的兔子,喃喃道:“你知道我不在乎的,若是在乎,就不会竭力寻你。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可是……可是……如果没有阿斗,我不会活到今天。” 莲心考虑在三,还是说出了心里的声音。 “莲心,你对阿斗只是感激之情,你喜欢的是我。我清晰的记得,每天在你家门放完猎物,你总是四处搜寻着我的影子,没有找到,又失落的让伯父将猎物抬到屋里。每天看着你微笑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了。” 王强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 莲心见身侧的俊秀的阿斗狐疑的看着她,忙打断了王强的话道:“我没有!!!你每天不声不吭的将血淋淋的猎物放到我家,那么可爱的兔子和小鹿,被你一箭射得气息全无,我找你,不是想见你,而是想对你说,不可以这么残忍的。” 燕喃不由得一皱眉头,心下的怒气一拱一拱的要往上窜,这个莲心,还真是让人无语,一面接受着别人的施舍,一面大谈伦理道德,还真真的可笑至极。 果见王强呆若木鸡,定定的看着与莲心年纪相当、长相俊秀、一直保持沉默的阿斗,再看看莲心眼睛里闪现的一丝不耐,年方二十岁的王强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手不禁一抖,玉钗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 玉钗发出青脆的声响,破裂成了三块,发出冷冷的青色的光润,包裹着它的手帕,被风一吹,飘扬在风中,王强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手帕却翻卷了三个跟头,直至消失不见。 唯恐君心不似我心,错付相思意。 燕喃想要上前,易春风却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感情一事,确实如此,自己想不通关节,别人再劝也是无用。 影儿眼睛红红的,低头用帕子将碎成三块的玉钗包了起来。 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好男儿,为什么就这么命运多折呢? 不由得抬头狠狠瞪了一眼莲心和阿斗。 不知过了几瞬,王强稳定些情绪,转过身去,背对着莲心二人,声音嘶哑道:“你们走吧。” 在二人看不见的脸上,男人己经流下了一行热泪,泪水顺着眼下那道清晰的刀疤蜿蜒而下,竟然没有恐怖之感,让人只是凭添几丝忧伤与沧桑。 莲心脸现喜色,扑通一下跪在了王强面前,向王强的背影磕了磕头,又向燕喃磕了磕头道:“恩人,我和阿斗无人以报,不若留下来给恩人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燕喃阴冷着眼看着莲心的眼睛,直看得她有些瑟缩的低下了头。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一个活了近三十岁的两世为人又怎会不知? 进得易府,满目的富贵逼人,气势不凡。 再看燕喃与易春风,并排坐在主位,易春风又对燕喃一脸宠腻、小心翼翼,不认识的人自会先入为主的认为燕喃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并且是个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与之相反的,王强与其他男子统一着装,俱都站着,理所当然只是奴仆而矣。 不愿再回到贫穷的家里为一日三餐奔波,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如能留在如此善心、富裕的府邸,过着舒服的富裕日子,还可以和她的阿斗双宿双栖了。 燕喃又看了看阿斗,见对方也是缩手缩脚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真是人如其名,“扶不起的阿斗” ,对王强淡然道:“阿强哥,给二人拿二千贯路资,送出府门。” 王强有些讶然的轻拭眼角的泪,轻声低头在燕喃耳边道:“小姐,你不必顾忌到我的感受,他们毕竟做了一年学问,管理起府邸事物比我这个大老粗强。我,真的没关系的。” 燕喃摇了摇头,眼锋扫向众人,用大家都能听到的清晰的声音坚定道:“在我眼里,众生平等,没有奴役与被奴役之分,所以,凡是为我做事的,我必会付以等同的报酬;凡是为我托心的,我必会付以等同的真心;凡是为我舍命相依的,我必会付以等同的生命。相反,凡是与我耍阳奉阴讳、阴谋阳谋,甚至谋害我和我的家人朋友的,我必会上天入地、黄泉碧落,让他血债血偿。阿强哥,你既然与我为诚,我便不会负了这种诚心,更不会留下任何碍了你眼的人和事戳你的心。” 一段话,听得众人无不动容,强行忍住泪水的王强,眼睛不禁又是一红,刚才因莲心而生出的对生活的绝望,如同春风拂过,熨贴而温暖。 燕喃不屑的看向莲心道:“莲心,我要你永远记住一点,我不是你的恩人,你的恩人,是王强。没有他,我连看都不屑看你,更不会舍命救你。也请你牢记今天的选择,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你们走吧,我承受不了你的谢恩。” 目送着王强送二人离去的方向,燕喃忍不住将一只碗狠狠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又坐回到了易春风身边的椅子上。 易春风忙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紧揽在怀里道:“唉,别摔我的碗,这可是明永乐十二年的茶碗,拍卖会上值八位数的。” 燕喃危险的一眯眼,乘易春风不注意拿起侧面离得较近的两个茶盏,在易春风紧张的表情里,轻轻一松,茶盏在地上又碎成了几道碎片。 小丫头得瑟道:“哦,易老头儿,对不住,没握住,碎碎(岁岁)平安。现在是永乐十二年,你的永乐十二年的碗想要拍成八位数天价,你先活成千年王八再说吧。” 易春风脸立即皱成了十八个褶的大包子了。 索性认命的将手里的茶碗递给燕喃道:“尽情的摔吧。谁让你是我的小十一……” “扑哧” 一阵轻笑,一直静默的感受着紧张气氛的雪霜和平卿终于见到了燕喃的欢笑模样,也放松了下来。 雪霜拉着燕喃的手,坐在了燕喃的小手道:“我的妹妹,你刚刚的眼神太过吓人了,我还以为你要活吃了莲心呢。” 平卿想撒娇的坐到燕喃的另一侧,见大喇喇坐在椅子上的易春风,只好撅着嘴坐到了雪霜身侧。 胡穜见过燕喃和易春风的接触方式,见怪不怪,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燕喃似对雪霜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只是恨自己劝服不了她。强哥痴心错付,莲心不也一样嘛。我怕她有天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在这里,后悔是没有办法补救的。” 别人没有完全明白燕喃的意思,易春风却完全懂得,在现代,一言不合就可离婚再找,这里不可以,遇到王强这样痴心的男子实属难得,而莲心,却选择了一个懦弱无能的阿斗,只怕苦日子还在后头。 易春风笑着握起燕喃的手,在雪霜和平卿要吃人的眼光中,讪讪的放开道:“小十一,别愁了,谁一生不遇到几个渣呢?你不也说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自己走完,别人替换不了的。你,不也是一样吗?我们只尽力做好我们努力做到的,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燕喃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记者病又犯了,瞎操心。 转眼看见自己右侧平卿和雪霜一脸戒备的看着易春风,就像看着一只随时发情的色狼,不由莞尔的做了介绍。 进宝自进得易府后就一付全副武装状态,在她看来,整个易府说不出的怪异,进进出出的都是男人,却独不见丫环婆子。 相反,雪霜带来的丫头露儿和沐心则淡定了许多,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般,仿佛置身事外了。 沐心淡定是因为沐心本是江湖人,不据小节。 露儿淡定是因为跟了一个金陵城里最不像小姐的小姐,与人争吵大打出手是家常便饭,接受能力要较进宝快得多。 霍倾城和李大郎则较义庄时要拘束得多,看着越来越多的不拘小节的大汉坐在长桌两侧,还纷纷热络的跟燕喃打着招呼,称呼的竟然是“十一姨” ,吓得霍倾城将一口茶全都喷到李大郎的脸上……燕喃则淡然的看了看二人,又回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懵逼的平卿、雪霜几人,头上不禁一群乌鸦飞过,回头狠狠瞪了易春风眼,讪笑着解释道:“这家伙有被迫害枉想症,大家还是叫我骆姑娘好了。” 易春风一脸委屈的看着燕喃,眼神和萌神“洛神” 如出一辙,撒娇道:“小十一……” 燕喃简直要被他打败了,却深知在古代,这种有损声誉的事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易春风眼珠一转,对着几十个手下道:“什么十一姨、十一姨的,乱叫什么?这是影响我妹子声誉的事情……” 燕喃不由得流露出赞同的眼光,却听易春风接着说道:“就是叫也得以后再叫……” 这回换成燕喃喷了一桌水线,连雪霜也受了池鱼之殃。 燕喃如刀的眼光再度射向易春风,易春风得意的一挑眉,得瑟的用双指打了一个响指,又正了正色道:“兄弟们,一直没说明情况,大家见我叫小十一,以为我要娶十一姨娘呢,今天和大家澄清一下,这个小十一,不是纳十一姨的意思,是我的十一妹,我易春风永远的好妹妹。大家知道了吗?” “是……” 几十个汉子一起答道,声音宏亮震耳欲聋,吓得霍倾城一缩脖子,这怎么像进了土匪窝的感觉呢? ! 菜色纷纷端了上来,易春风解释说,今天主厨是大夫人,因为三位夫人都怀了身孕,所以一众夫人都在后宅里吃了。 燕喃却知道,易春风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自己考虑。 和这些粗野惯了的汉子不同,女子受封建思想禁固的厉害,在她们的身边,自己能放得开大喝大侃那才是怪事。 菜是寻常的菜色,十几个菜又添了一道烤牛腿、酱牛肉和炸牛肉干,酒是燕喃拿来的“一品状元红” 。 易春风轻啜了一小口酒,大呼一声痛快,一小酒盅就下了肚。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思赋予谁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因为品尝过,倒不觉得什么.平卿低着头,像一只小兔子似的浅酌慢饮;雪霜虽说性格大大咧咧,却也是第一次和外男坐在一桌喝度数如此高的酒,逞强似的喝了一大口,结果咳得快把肺管咳爆了。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不仅脸红了,连眼睛也红红的,透着窘迫的小可爱。 不远处的霍倾城将嘴一撇道:“不会喝瞎逞能。” 说完,看着雪霜如小猫般瞪圆的眼睛,形似潇洒的干了一盅,未曾想“一品状元红” 是如此烈酒,也跟着呛咳起来,二人一声一声的应和着,倒像是排练过似的,惹得燕喃兴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二人好不容易咳完,又是互相一瞪眼,不服气的拿起酒盅,竟开抬拼酒了。 因为今天不分主仆,连影儿和进宝也一起坐了下来,影儿竟然就坐在王强的身边。 看着王强一口肉都不吃,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影儿感觉心不由得有些哽咽难受。 想着刚才捡起的玉钗碎片,悄悄拿出来,递给王强道:“阿强哥,这是你的,我收了起来。” 王强看了看帕子里的碎片,怔凝片刻,竟轻轻笑了,影儿在笑里竟然看出了一种苦涩的味道。 只听男子黯然道:“扔了吧。” 四十个大汉战斗力很强,不一刻竟将燕喃带来的十几坛状元红全部喝光。 见大家未尽兴,胡穜扶着发晕的头道:“牛一坛又提纯了不少,我去取来……” 说完,摇摇晃晃的向府门方向走去,大泽看了,忙站起身来,找了一个清醒些的兄弟,赶着车和他一起去取酒。 夕阳西下,晚霞映称在胡穜的脸上,竟生出一种晕晕的光晖。 近两个月,被燕喃高压政策管制,胡穜已经远离了过去那种声色犬马的生活,日日在大剧院里跑龙套,忙得如同一只陀螺,身形明显瘦了一大圈,竟然有些公子哥的神韵了。 此时的大剧院对面,茶楼二楼靠窗处,男人轻啜着已经冰凉的茶,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一品楼。 自那日一别后,男人总是心情莫名的忐忑,他不知道怎样面对那个八岁的小女孩儿,他也不确定,有一天,他会不会后悔将她推给那个笑若灿花、心若灵狐的男人。 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想见到她,是否安全,是否受了委屈,是否……宋勉和牛奔又将后院酿出的十几坛酒尽数搬到车箱里,胡穜也不进车箱,只在车架上催着赶车的小弟,大手一挥叫道:“走起,和老大吃酒去。” 茶楼里的男子不禁一怔,他知道,胡穜嘴里的老大是谁,也知道那个状元红有多烈,上次,女孩儿就差人送了两坛,较普通的酒要烈上三倍。 男人抬头看了看天,晚霞只余一线,天色渐暗,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还没有回骆府,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男人竟生出一股股怒气,如火山下的熔岩,怎样压制也压制不下去。 将一张银票扔在了桌上,从窗户上跳将下来,跟随胡穜而去,直到易府。 男子闪身上了房顶。 这是一处正房,两层楼,二楼的雕梁处正好挡住下面人的视线,而上面的人,将下面的景像一览无余。 只见下面长二十几丈的长桌,桌旁围着六十几人,其中有四五十个汉子,只有几个女子的身影。 最前方主位端坐二人,左边的男子约二十八九岁模样,头发及肩,散落在脑后,身着褐色长袍,白玉腰带束起,嗓门极大,未说几句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挨着他坐着主位的,是一身天蓝色衣裙的粉雕玉琢小女孩儿,正和身侧男子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纵情大笑,不是骆家嫡女骆冰卿还有谁? 坐在女孩儿下首桌子侧面的,是五个年轻女孩儿。 相比燕喃,几个女孩儿明显有些拘紧,轻谈软语。 第五个女孩儿是丫环影儿,挨着影儿坐的,是脸上有着两道疤痕的男人,从身形上看,男人笃定,此人正是调查出的脸部受伤的一品大剧院的东家梁燕南。 再下首,是一群不认识的粗鄙的汉子。 为首男子的右首边,依次是胡穜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再下首是大块吃肉的汉子。 房上的男子非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六品少年经历杨锡。 少年立于房顶,脸色如墨,呼吸阴冷,却是迟迟不肯离去。 燕喃将胡穜二次拿回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摇晃着站了起来,痴痴笑着,对着易春风的杯子撞了一下道:“恭喜你,鸟枪换炮,山窝窝变成了聚宝盆,这是五十度二锅头,小十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赏花赏月赏娇娘,夜夜当新郎……” 一众兄弟呼的一起起哄,倒让易春风这个厚脸皮也有些脸红了。 月芽儿柳梢头。 夜朦胧鸟朦胧。 易春风让大泽去后宅拿出了几颗夜明珠,放置在院中,发出清冷的光,印在大家酣畅微熏的脸上,竟显得异常的苍白。 桌面上,东倒西歪着众弟兄。 易春风唉叹的看着,与燕喃对望,双方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责任,与浓浓的担心。 燕喃轻轻握住易春风的手道:“我一定会尽力。来,过两着。” 当先离开桌子,向易春风来了个招手式,一众小弟哄堂大笑,又是敲桌子,又是吹口哨的呐喊助威。 “赌注?” 易春风得瑟的摆了个起手式。 “吹拉弹唱、按摩舒筋、活血正骨,样样精通,随你……” 燕喃自信的挑着下巴。 说完也不等易春风准备,当先一脚,直踢向易春风腹部,易春风急急后退,闪到一侧再次上前,与燕喃缠斗一处。 燕喃是打不过易春风的,易春风毕竟当了一线警察多年,实战经验丰富,不像燕喃,招式摆的好看,实用性却差上好多,这也是燕喃愿意和沐斌、易春风过招的原因,行家讲,这叫喂招,喂来喂去实力会不断增长。 如燕喃所料,大约两柱香功夫,燕喃脖颈儿被易春风反扣起来,燕喃想反手来个防狼式,易春风却如同早就预料般,先燕喃一步闪开,笑道:“小十一,够狠啊,对警察使出防狼式有点儿过份了啊。认输吧!” 说完,将燕喃按在了椅子上,燕喃气鼓鼓的喝了一大口酒。 两人一过招,酒随着汗液排出,清醒了不少。 燕喃挑衅似的挑了挑眉,双手交叉,掰得咔咔做响,语气不善道:“易老头儿,你看是选泰式按摩还是中医正骨,保证货真价实,立杆见影!” 易春风只感觉自己骨缝间凛然生风,冷气森森,面带哀求道:“小十一,咱是文明人,别动粗,咱来吹拉弹唱……弹你肯定不会吧?完成不了?要不然就来个吹?吹萧不会?!那吹牛也成……” 燕喃不觉莞尔,这个家伙,总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傲娇的一瞟易春风,自己这两个月的“闺秀养成计划” 可不是白练的,遂让刘厨娘去取了三夫人的古筝,坐在古筝前,本想来个欢快的歌曲,清了清嗓子,却看见一大桌子的人都己东倒西歪,眼色迷离。 其中王强也己趴在桌子上,双肩一耸一耸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想及了莲心,燕喃当下心中烦乱,深深的吸了口气,十指纤纤,琴弦微动,一曲清丽的曲子飘逸而出,眼色迷离,朱唇轻启,一首《相思赋予谁》轻轻吟唱,语气虽是淡淡的,却是带着浓浓的忧伤,似看尽了的人间沧桑,弹碎了似水年华,默默然相思难赋......燕喃眼睛发红,嗓音发涩,低沉轻缓,似孤绝的雁,绵延无尽,又似说不尽的愁,述不完的情,直唱得王强泪眼婆娑,雪霜顾影自怜,霍倾城轻轻打着拍子,低低吟唱,众人全部沉浸在这个凄冷的曲调里。 雪霜不禁站起身来,掩面来到花园池塘中央的亭子上,亭子四周装饰着翩翩的白色半透明纱帐,在夜明珠清冷的光线里,少女孤独的影娉娉婷婷、飘飘渺渺,似寂寞嫦娥,漫袖广寒宫。 少女看着池中黑色的水呆立,脑中浮现着一张已经越来越模糊的脸,四年的时间,磨平了她的棱角,可是,却还是没有等来那个叫做解祯亮少年的鸿雁传书,真真应了歌中所唱:年华谁弹碎,相思赋予谁? 房顶上的杨锡听着已经变得嘶哑的女孩儿的声音,心中却是一顿,竟生出丝丝的心疼。 ......夜上中天,黑黑的云朵盖住了最后一丝娇羞。 众人已醉得东倒西歪,易春风轻吐出胸中最后一丝浊气,让露儿扶了胡雪霜、进宝扶了平卿回客房休息。 影儿身为丫环,竟然也忘了礼仪、忘了小姐,吃醉了酒,易春风便让她身边的王强扶着她去了客房。 易春风自己则打横抱起燕喃,动作像极了抱着一只慵懒的猫儿,往正中的房间行去。 沐心想要伸手去拦,话到嘴边,却又噤了声。 房上的杨锡脸色不由一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易春风抱着燕喃进去的房间。 看着里面光亮生起。 易春风轻轻将燕喃抱在床塌上,看着燕喃不舒服的皱着眉头,将她外衣脱下,只穿着一层中衣。 卸下来的暗器袋上装满了暗器和春风匕,易春风不由的点了点头,死丫头,警惕性还挺高,时时准备在逃命。 将脱下来的外衣折叠起来,不经意间却瞟见衣服中的一张画,易春风好奇的打开,画上竟是一个短发的现代男子,男子眼睛深遂,微露浅笑,五官不出众,却带着奇异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易春风心下了然,每个人内心都有着一处无法触及的柔软,而这个男人,就是燕喃的心口的柔软,忘不掉,割不去。 男人静默的离开房间,轻轻的关上房门,自己转向旁边的客房。 房上的少年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飘在院中,拿了一坛酒,飘身上得燕喃所住的房顶,静默的躺在琉璃瓦上,一口一口的喝起了酒。 房里,女孩呼吸均匀,静若皎月;房顶,少年轻酌慢饮,卓如星曜。 浓墨重染的夜色里,只听闻池塘里的几声蛙鸣。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半黑影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七月初四,王贵妃颁发旨意,七月初七乞巧节午时,金陵城各府的大人、夫人并公子、小姐入宫饮宴,乞求女儿们都有双巧手,另祈求有情人终成眷属。 品书网 www.vodTw.com整个宴席下来,得三百人不止。 各府为彰显巧手,都会献上新奇的东西,去年,最受嘱目的有三件物件,一个是右督察御史陈瑛献的巨大百鸟朝凤琉璃彩灯,彩灯最为精奇的是百鸟转动,隐隐向彩灯正中央凤凰致敬之意。 第二件是工部尚书献的新式拱桥图纸,言明,此桥结构,较老式拱桥承受力要增加三成以上。 最后一件是宁国长公主献的双面绣大明版图,绣法独特,世间绝无仅有。 为了参加乞巧节,就连一直不过问后宅之事的的骆少谦也紧张起来,一会儿问骆马氏入宫的衣裳做得了吗,一会儿又问礼仪学得了吗……搞得比入宫的骆玉卿、骆如卿和燕喃也跟着紧张起来。 因为受邀的是金陵官员家的子女,所以楚卿、寒卿和平卿不能参加,寒卿和平卿倒没什么,只是千叮万嘱等宫宴回来,一起出去鹊姻桥乞巧。 楚卿却是分外的愤怒,动不动找借口发脾气,连她身边的丫头都能躲就躲着,生怕被殃及了池鱼。 平卿这个小丫头不知到燕喃这里告了多少次骆楚卿的黑状了。 燕喃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你再忍几天就回山东去了,和你相比,该可怜的人是我吧!” 小丫头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大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参加乞巧节宫宴的衣裙外面罩着一层细纱,很是漂亮,但后面的摆子有些长,影儿说是为了看着端庄漂亮,可燕喃却认为甚是累赘,带着上次从玉石铺子白得的梅花簪子,索性去祥林居找骆马氏,改裙子、送簪子一并解决。 因是午后,守门的丫头也在打着磕睡,燕喃笑着没有通报径直来到了骆马氏的卧房,刚要敲门,却听得里面骆马氏和骆风正在聊天,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只听骆风声音有些迟疑道:“母亲,儿子有句话一直憋在心里,现在不能再自欺其人了,自冰儿自尽以来,她的变化太大了,简直是匪疑所思的地步,父亲日日操劳朝堂之事,与冰儿接触少,未发现是人之常情,但母亲应该比书临发现的更多、更深。” 只听一只杯子猛的顿在桌子上,发出“叮” 的一声脆响,骆马氏愤怒的声音传来:“住口!不管冰儿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女儿,也是你嫡亲的妹妹,以后这种浑帐话不要再说了,难道你想让你妹妹被人当成妖怪烧死吗?你这个当哥哥的,不能当妹妹的依丈我不怪你,但和那些个外人一起给自己的妹子落井下石我绝不轻饶!别忘了,你今日的逍遥是你妹子求人换来的!” 里面传来了骆风低声许诺声。 一股咸咸的泪水自眼里流了出来,如绝堤的坝,怎样收也收不住。 一直以来,燕喃都没有将自己融入到这个朝代,总是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待骆家、看待胡家、看待沐家,看着除了易春风以外的任何人。 他们只是简单的“他们” ,从未被纳入“我们” 之列。 从未想过,自己已经是大明朝的一个人,从未想过,骆家的人,是自己的血脉亲人,她甚至嘲笑过、恼恨过骆马氏的懦弱,所以在骆马氏着了连氏的手段、丢了管理中馈之责之时,自己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置身事外的逃到能仁寺躲清闲。 原来,骆马氏性格虽然有缺陷,但心里却明白的很,在大是大非上,她很坚定,连犹豫都没有犹豫,选择无条件的站在了自己这一方。 至于骆少谦、骆风和骆云,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和他们已经成了命运共同体,想置身事外又岂是简单之事? 燕喃默默的将梅花簪子放到了外间的茶桌上,转身返回桃花苑。 七月初至,桃红柳绿,燕子呢喃,正是一翻好景像,院子里,楚卿和如卿正在桃树下的石桌处纳凉。 见行色匆匆的燕喃,楚卿不禁斜瞟了一下,酸酸的口气道:“哟,妹妹不是大忙人吗?不是去祈福就是到各府小姐处述话,哪里还记得桃花苑里的姐姐们呢!只不知,是出去述话还是到劳升子剧院、公子府的私会去了!!” 本来还要说下去,被身边的如卿一拉袖子,才住了口,只是面部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屑和讽刺。 燕喃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身来,凛冽的眼色似乎将人的血液冻结,楚卿、如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前些时日燕喃被拐赵王府,沐斌之所以次日凌晨才赶到,是因为调查的所有迹像都指向汉王府,黑虎营着重在汉王府布线,直到胡潼说燕喃曾打听过赵老爷,才赶到赵王府救出燕喃,事情的真相也逐渐明晰。 沐斌虽未明说,但燕喃心里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汉世子虽然是执行者,蹇玲儿却是主要推手,从蹇玲儿透露的信息来看,骆如卿也脱不了干系,只不知,这个楚卿是否参与其中。 燕喃森冷的看着骆如卿道:“我不计较,不是我笨,而是不屑。大家同是姓骆的,对外,再怎么不顺眼也是一家人,你找你的郎君,我交我的朋友,各过各的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别岂图试探别人的底线。等你探无可探,悔之晚矣。” 如卿感觉一道冷流,自口腔直达脾胃,最后直冰心脏,通体发寒。 满意的看着如卿和楚卿的复杂表情,回到屋里,却见沐心一脸愁容的看着一只匣子,见燕喃进来,下意识的要关上匣子,却又叹了口气,将匣子放到了桌上,脸快愁成一块抹布,阴暗黯涩,褶皱丛生。 燕喃不明所以的打开匣子,只见一团团的粘着黑土的的扁块物体,不明所以的看着沐心寻求答案。 沐心用手帕擦了擦其中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帕子上沾满了黑土,而被擦过的黑块则显现出黄色的本来面目,燕喃惊奇的拿起其中一块,用指甲捏了捏,又放在嘴边咬了一下,沐心伸手去拦,却没燕喃的速度快。 看着深刻的牙印,燕喃脸上惊喜立现,炯炯的看着沐心。 沐心重重的点头,肯定了燕喃的想法,牙齿咬着下嘴唇,深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小姐,奴婢没有看好‘二狼神’,这是它们背着奴婢做的。” 再三询问下,燕喃才知道事情的经过,简直哭笑不得,直感觉胃内一阵翻滚,牙齿涌着奇怪的味道。 原来“二狼神” 喜欢上了楚卿配戴的黄灿灿的金手镯、金簪花,占有欲特强的小家伙,乘楚卿和丫头们不注意,将未来得及放首饰匣的首饰叼了出来,并找块隐秘地点给埋了,第二次“销赃” 时被沐心逮了个正着,只是簪花和手镯已经被“二狼神” 咬成了黄金块儿,无法复原,沐心这才拿了“赃物” 向小姐认错。 偷眼看向小姐,只见小姐两眼一弯一弯,两腮一鼓一鼓,两肩一耸一耸,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没节操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沐心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二狼神’跟你老主子还真像,一样的吝啬、抠门、无下限。金子就笑纳了,中午给‘二狼神’加两个大鸡腿儿。” 沐心恭敬的称是,心里则无语的替老主子鸣不平,要论起谁“抠” 出新水平、新高度、新境界,新主子与老主子可不遑多让,“二狼神” 随了哪个主子还真是不好说、不能说。 下午,沐心再度跑到燕喃的耳边,笑着说着下午的最新发现,原来,上午楚卿刚对燕喃发飙,下午,“洛神” 便故意咬坏了楚卿让丫环新栽的水仙,惹得楚卿喊着丫环们满院子的追,而“战神” 则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叼着楚卿的金耳坠跑了。 “二狼神” 这一招“调虎离山” 使得简直是出神入化,联想到上次“二狼神” 的“做案” 时间,沐心笑道:“小姐,奴婢怎么感觉‘二狼神’这是在帮你出气呢?时间怎么会这么巧?” 入夜,整个骆府处于一片寂静之中,只偶尔几声清风拂树、叶儿萧萧,博渊阁里一样肃瑟无波。 一条黑影飘荡到西厢房门前,黑影身着黑色的斗篷,面色惨白,嘴唇红艳,眼睛犯着殷殷的红,鲜血欲滴,风吹过,及腰长发斗篷猎猎飞扬,照在窗纸上影影绰绰、毛骨悚然。 黑影轻轻推了推窗户,窗户唧唧做响,在静默的夜里刺耳尖锐。 骆朗年纪小,不敢独睡,又爱凑热闹,便和骆云在一个塌上睡觉。 因白天被张氏按着睡了午觉,晚上睡得并不沉,听得窗棱声响,便睁开了眼。 只见窗棱一寸一寸的被打开,又一寸一寸的被关上,一个高大飘忽的黑影在窗上飘摇不定。 顺着窗缝,一阵阵冷风吹进了骆朗的毛孔里,根根竖立,骆朗忙推了推骆云,骆云嘤咛一声,转了个身,又继续睡觉了。 骆朗紧紧缩在床塌里侧,紧张的盯着窗棱,神经紧崩,五官清晰,只见窗子再度一寸一寸的打开,一缕长发飘了进来,接着,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再然后,是惨白的脸和殷红的唇。 骆朗不敢叫出声,用脚使劲踹着睡得如同死猪的骆云,骆云刚懵懂的睁开眼,只见鬼影突的将身子直直的伸进窗户,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长长的舌头,吓得骆朗惨叫一声,手指指着鬼脸。 骆云这下子彻底清醒,看着鬼脸,拿起挂在床头的箭就胡乱的射了出去,也不知道射没射中,鬼影缩回身子就跑,骆云学习不精,就爱舞刀弄枪,搭弓射箭,虽然也学的不精,不过胆子大上不少,推开门就追了出去。 小厮也听得动静,见骆朗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倒了一杯水,让小少爷压压惊,骆朗喝了水,抚了抚胸口,却觉得头晕不矣,倒在了床塌上,小厮吓得赶紧去请了最近的大少爷骆风。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潮与反击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再说骆云,顺着黑影跑的方向一顿猛追,本来有些气喘嘘嘘的,黑影却如影随形的在前方摇曳飘摇,引得骆云继续追下去,直到追到花园里的池塘边,黑影闪入假山不见,骆云气喘嘘嘘,气愤道:“累死本少爷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花园一角的两盏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摇摆摆,留下了黑黑绰绰的影子,假山上一抹黑影飘过,却似不敌风力,顺势倒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响,吓得骆云一个激灵。 这时府内侍卫己被惊动,灯笼闪烁,骆云招呼过来侍卫,举着灯笼,大着胆子向假山走去,假山内有一个水池暗口,里面泡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随着暗流的涌动,身体上下起伏,份外惊悚。 一个胆大的侍卫下去,捞出一个水淋淋的人,黑色的斗篷,惨白的脸,殷红的唇,被池水一泡,登时红色、白色的油彩如被雨水冲刷般,留下来一条条、一道道的水沟,骆云上去抹了一把脸,不由惊诧,黑衣人竟然是五小姐平卿。 只见平卿嘴唇紧闭,牙齿紧咬,完全不醒人事。 骆云吓得双手哆索,其中一个侍卫头脑清醒些,提醒骆云将五小姐抱回桃花苑,快些请郎中来看看。 刚将平卿放到塌上,外面的小厮带着哭腔来报,说朗少爷被吓昏过去,昏迷不醒。 骆云登时瘫倒在地。 平卿住的是燕喃的正房,两个房间之间只隔着影儿、沐儿、品儿的丫头房间,燕喃最先来到平卿房间,听了骆云诉说经过,让侍卫将骆朗也抱来平卿屋里,隐隐听见“战神” 叫声,骆云推开珠帘,将骆朗抱了进来放在离平卿最近的贵妃榻上,方便郎中一会儿瞧病。 骆云不由唉叹一声:“真是多事之秋,骆朗昏迷了,平卿昏迷了,连‘战神’也凑热闹的冲着我乱吠,天可怜见的,我这一顿家法是少不了了。” 不一会儿,除了楚卿,三房其他众人皆来到了平卿所在的厢房,张氏扑倒在骆朗和平卿两塌中间,左手摸摸平卿,右手摸摸骆朗,眼睛红红的,映得本来发黄的脸更加的灰败。 郎中仔细的切了切姐弟二人的脉膊,手捋灰白的胡子,摇头晃脑道:“朗少爷是惊吓所致,平卿小姐是受了风寒。” 随手开了两张药方,让小厮按方抓药。 郎中的话并没有让众人心情松懈,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骆朗未见清醒,骆平卿也是呼吸浅显、若有若无的样子,让人好不担心。 来得京城月余,骆少平不在身边,庶子庶女均昏迷不醒,一向宠辱不惊的张氏不由得也慌乱起来,跪在骆少谦面前,哭道:“大哥,你替弟妹做主啊,一儿一女一起出事,这让我如何向少平和缚姨娘交待啊!” 骆少平因火锅加盟的事回了山东,罗缚是骆朗和骆平卿的亲生姨娘,在家做阵生意,此次并没有跟来。 骆少谦眉头紧锁,再次让骆云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事情很明显,是骆平卿想要装鬼吓骆朗,结果吓昏了骆朗不说,还引得骆云去追,不小心掉到了假山的暗洞里,昏了过去。 骆少谦无奈的向骆马氏使眼色,骆马氏刚要扶起张氏,连氏己抢先一步扶起,眼睛犯红,轻声软语道:“三夫人,您是三房的主心骨,这时候您可不能乱了方寸,平卿和骆朗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逢凶化吉?我看是天降人祸吧?!” 骆楚卿自外面走了进来,揉了揉惺松的眼,不屑的看了看张氏道:“三婶,平妹妹一向胆小,经常被朗弟弟吓得半死,你就不想想,此次平妹为什么胆子大到半夜装成鬼来吓人吗?这可得问问我们八面玲珑的冰妹妹了。” 成功将火线引向燕喃,燕喃还真就无从辩解、无话可说。 平卿画的样子是自己给画到纸上,准备给她拿回山东玩的,油彩是自己给的,而且是十几种颜色,每种一大罐子。 见燕喃沉吟不语,骆楚卿骄傲得如一只花孔雀,用手扶了扶笨重得如同新娘子的金钗。 众人齐刷刷的眼睛都转向了燕喃,燕喃却轻皱着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平卿虽然活泼好动,但胆子很小,上次大白天就被自己的鬼脸吓昏了过去,根本就不可能大晚上穿过两进院子去吓骆朗,更何况凭她的体力,根本不可能被骆云追到后花园里,更别说爬上假山掉到暗洞里。 再说骆朗,平时就爱玩恶剧,玩蛇弄鼠的,鬼脸出来可能被吓着,却不可能被吓得这么长时间昏迷。 虽然郎中已经下了定论,但燕喃还是狐疑。 骆少谦脸色一沉,阴得如同骤雨前昔,气氛甚是压抑。 却见黑影一闪,楚卿随即尖叫一声,被黑影扑倒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战神” 扑倒了楚卿,死咬着楚卿的手掌不放,而“洛神” 却咬下了楚卿头上的金钗。 楚卿早就吓得涕泪横流,却是硬生生的忍着不动,一只手掌血淋淋一片,血滴滴在了地上,骆云要上前帮忙,燕喃拦住,自己上前去,摸着战神的脑袋,叫道:“STOP,‘二狼神’!!!” “战神” 向燕喃叫了两声,像是对燕喃说着什么,才不情愿的松开了爪子,在地上磨着利爪,冲着吓得横躺在地上不敢起来的楚卿一阵低吼,似随时再度扑上来一般。 骆少谦亦大惊失色,对着进来的护卫叫道:“将这两个伤人的畜牲打杀了!!!” 四名护卫雷厉风行,当下取下腰肩长剑就要砍向“二狼神” ,燕喃眼睛一立,双臂一伸挡在两条大狗面前,像保护自己孩子似的母兽,厉声道:“‘战神’和‘洛神’轻易不伤人,没有查明原因之前,任何人不能动它们!!!” 骆少谦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暴出,手指哆索的指着燕喃冷冽道:“孽障,为了两头畜牲,你要杵逆你的父亲吗?你再拦着,连你也一起打杀了!!!” 燕喃仍是一动不动,矗立的身形如同风中的银杏树,挺拔而骄傲。 骆少谦大手一挥,侍卫向燕喃靠拢,越来越近。 燕喃头脑飞快转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手,动手了,意味着自己和骆少谦彻底翻脸;不动手,“二狼神” 性命难保。 思想只在电闪雷鸣间就下了定论,无论如何,即使让自己赔给骆楚卿一只手,也不能让“二狼神” 在眼前被生生的杀死。 侍卫却是两难间,想要上前,生怕伤了嫡小姐,不上前,“战神” 和“洛神” 正一脸凶像的盯着众人。 一人二狗,并排站立,不知是人在守护狗,还是狗在守护人。 见燕喃眼睛血红,手已经伸向腰肩的匕首,随时一幅要拼命的驾势,一直在一旁看着事态变化的沐心赶紧上前,双手按住燕喃按在腰间的手,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姐,不可冲动,百善孝为先,你这样,会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奴婢先将‘二狼神’救走,请将军想办法。” 燕喃环视了周围神色各异的骆家人,有狐疑的,有嘲笑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骆马氏如她的一贯作风,哭成了泪人儿,却又束手无措,不知怎样帮助女儿,对付一向视为天的丈夫;骆云急得直挠头,像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听到骆马氏和骆风的对话,燕喃对懦弱的母亲没有了住日的厌烦,对骆云也没有了往日的不在乎,从中竟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向骆马氏和骆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从“洛神” 口中取出金钗,交给骆云,直直的跪到骆少谦面前道:“父亲,狗的嗅觉灵敏,紧咬着这只金钗不放,只怕此事内有玄机,冰儿将金钗交给二哥,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一定会查清真相,救醒平姐姐和朗弟弟。还请父亲先不要打杀了‘二狼神’。” 骆少谦紧抿着唇不作声,表情却己是动摇。 正扶起楚卿的贾氏则“嗷” 的一声暴起,要上前打燕喃,却因惧怕“二狼神” 不敢上前,嘴上不依不饶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狗,分明是两只狼,狠起来要吃人啊,楚卿一个十四岁女孩子,以后你让她如何嫁人,如何找夫君,伤不在自己身上,当然不在乎。大哥,我等着你的交待呢。” 骆少谦脸色骤然变得难看,燕喃心中一叹,转头看向三步开外的侍卫道:“侍卫大哥,借长剑一用。” 侍卫怔怔的将长剑递给燕喃,只见燕喃用长剑蓦然一挥,在左手手背上连划两刀,疼得额头渗汗,转头对贾氏道:“二婶,楚卿被咬伤手背,我也割伤了手背,这回能交待了吗?” 就连久经杀场的几个侍卫都不禁为之动容,骆寒卿、骆玉卿、骆如卿三个少女吓得更是捂住双眼,影儿哭着忙用手帕包裹,燕喃固执的闪开,任凭鲜血流在地面,紧盯着贾氏道:“二婶,这回,能交待了吗?” 看着小女孩儿阴冷紧锁的目光,贾氏不禁内心有些怕了,未做回答,只是沉默的给楚卿再次理了理包裹的伤口,虽然伤口已经被丫环清洗过,并且包扎得一丝不苟。 “不能!!!” 骆如卿挣脱拦着她的连氏,亦跪在骆少谦面前道:“父亲,绝不能留!这两只狗在桃花苑像个霸王一样横冲直撞,简直凶神恶煞,女儿都不敢出得房间来。” 骆少谦再次动摇,最心爱的女儿都害怕它们的存在了,想起前些时日自己要惩罚小女儿时,“战神” 也如狼般向自己呲牙示威,便又要向侍卫使眼色打杀“二狼神” 。 燕喃当先站起,对着沐心急道:“沐心,带上‘二狼神’,走!!!” 说完,当先用身体向侍卫的剑撞去,侍卫们怕伤到嫡小姐,急着收回长剑。 沐心得了空档,吹了一声口哨,“二狼神” 紧跟着冲到了院中。 院子尚有四名侍卫,沐心一个漂亮的疾风转,再站稳时,手中己经多了一条长鞭,鞭影幢幢,毫不留情的向几个侍卫一挥,只几招间,四名侍卫全部受伤倒地。 再见沐心,一个鹞子起落,便飘落在桃花苑墙边,一收长鞭,左手抱起“战神” ,右手揽起“洛神” ,轻身而起,婉若真正的洛神飞升,转瞬越过墙头,消失不见。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在算计谁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受惊的不仅骆少谦等人,就连燕喃嘴巴张得如同塞得下一只鸡蛋,脑袋有些打结,顺了半天才通畅,心中不禁抱怨,沐心不是一个不会做饭、武功不高、不会手语的沐府下岗女青年吗? 我只是让你带着“二狼神” 逃出府去,要不要这么玄幻,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功,早知如此,何不把你家小姐我一并救走,从此逍遥江湖行呢? ! 看着骆少谦再次转黑的脸,连忙认命的回到屋子里,直直的跪了下去,这态度,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与之前的凶狠判若两人。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贾氏得了喘息,没有了“二狼神” 的守护,勇气也仿佛回来,冲到燕喃面前,使足了力气,煽了燕喃两个耳光,直打得燕喃眼冒金星,脸上立时出现两个掌印,倾刻红肿起来。 怕贾氏再度伤人,骆马氏忙扑到燕喃身侧,用身体挡在燕喃身前,苦苦哀求着贾氏。 骆少谦反而镇定的坐了下来,在燕喃内心忐忑时,不怒反笑:“想不到我小小的骆府还卧虎藏龙,有位身怀武功的高手,还有个狠辣自残的女儿,我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后怕呢,骆冰卿,不若你来告诉我? ” 燕喃内心一紧,也许这才是骆少谦真正发怒时的表现吧,飞快的转动脑筋,灵光一闪,连忙磕头求饶,额头磕出了青紫一片,镇定道:“父亲,沐心是沐将军的人,因女儿被劫后派来查案子的,因劫匪身份特殊,涉及甚广,不能与外人言说,就连狗也是沐心带来的,所以女儿说不能打杀,实在是怕得罪了黔宁王府。父亲不信,可请来沐将军询问。只是……” 燕喃故意卖了个关子,用食指指了指上的方向,接着说道:“只是,沐将军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外传……” 骆少谦听了不禁一皱眉,头脑飞快的思考着。 沐心姓沐,且武功高强,俨然是沐家的一等暗卫;“二狼神” 一直被沐心带着,别人近身不得,且非常具有灵性,分明是沐家的“犬卫” ; 自己的女儿,是上次蓝玉党的虏获目标,在她身边安插暗卫和“犬卫” ,便可以顺藤摸瓜的铲除蓝玉教,甚至找出蓝玉教教主蓝灭天;燕喃手指着天的方向,分明是指沐斌是奉皇命查案。 想及此,骆少谦心中对燕喃的疙瘩不禁全都解开来,转瞬却又担心起来,一方面,二房、三房均因燕喃而伤的伤、病的病,不给交待绝不可能; 另一方面则是自己破坏了圣上查案的大事,不知道会不会被降罪。 转身对骆云道:“既然是沐府的‘犬卫’,想是金钗上有什么线索,云儿,你再多找几家医馆查查。” 听到“犬卫” 一词,燕喃只感觉自己的嘴角不禁一抽,被轰得外焦里嫩。 见骆少谦看向自己,赶紧换上一付聆听受教、循规蹈矩的样子,只听骆少谦道:“楚卿的事可以暂不追究,可是平卿吓人的法子是跟你学的,吓人的油彩是向你要的,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伤。现责罚五十荆条 ,平卿和骆朗未醒之前,在祠堂自省其身吧。” 燕喃正要磕头谢过父亲饶恕之恩,骆马氏却跪着磕起了头,实打实的一叩到地,咚咚做响,抓着骆少谦的袍角请求轻罚。 反复的只那一句:“求你了,老爷,求你了,老爷……” 骆风犹豫了片刻,还是与骆云一道跪了下来,请求道:“父亲,了无大师说冰儿邪祟易侵,能仁大师亦给冰儿行灌顶之法,冰儿身体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五十荆条罚下去,恐有性命之忧,恳请父亲让书临代妹受过。” 骆云也哀求着代为受过。 骆马氏和骆云求情,在燕喃的意料之中,骆风求情却是大大超出了燕喃预期。 骆少谦扫视了一眼众人,尤其是贾氏和张氏,贾氏听说伤了楚卿的两条狗竟然是什么王府的“犬卫” ,身负皇命,便噤声不语。 张氏则从头到尾并未责骂过燕喃,骆少谦见两个当事人并无意见,便对着燕喃道:“既然如此,你两兄长各代二十荆条,你自行受过十荆条 ,以警效尤。 ” 荆条一下一下的打在了燕喃的小腿上和背上,穿越来时的被罚经过,燕喃未曾亲身体会,这次,真是实打实的切身体验。 一个字“疼” ,两个字是“太疼” ,N个字是“太TM疼!!!” 幸亏打的是小腿和后背而不是屁股,否则连坐着都成了问题。 众人纷纷回各院休息,燕喃则叫住同样被打、送她来祠堂的骆风和骆云,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翻。 又让影儿去请了骆张氏来祠堂相见,本以为骆张氏不会屈尊来见一个嫌疑人,却是二话未说就来赴约,本来疲惫的神情又增添了一抹探纠的眼神,静静的看着燕喃。 燕喃开门见山道:“三婶,约你前来是因为两件事,一是真诚的向三婶道歉,平卿吓人的样子确实是玩闹时我画给她的,油彩也是我送给她回山东时的礼物,我不求谅解,只求她们快点醒过来。二是恳请三婶配合一件事,从现在开始,平卿和骆朗的饮食、药物分两部分做,一部分府里该煎药煎药、该送吃食送吃食,却不能入口,偷偷倒了;另一份则让自己心腹之人偷偷煎药、做膳食,瞒着众人来吃,您能配合我并相信我吗?” 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燕喃,疑惑道:“你为什么相信我?我是平卿和朗儿的嫡母,却不是亲母,你二婶就经常挤兑我这个嫡母,讲究我整日黑着脸、管得严,苛待了庶子庶女。” 燕喃改跪为坐,微微一笑,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三婶,看事情不能光用眼睛看的,这点冰儿还分得清,我想,上至老夫人,下至缚姨娘也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放心让你带着孩子们来金陵吧。” 张氏黯暗的脸色竟然一缓,轻笑道:“没想到,你个小妮子竟然如此通透,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商人有着追逐利益的本性,让我配合,总得拿出让我动心的利益吧?否则,我完全可以顺水推舟。” 燕喃如遭电击,在记者岗位多年,接触各种阶层、形形**的人,自以为了解人性,布置了自以为周全的计划,却未料得人心不足蛇吞像,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现成的替罪羊,张氏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一举灭了庶子庶女,留下自己的亲生女儿骆寒卿。 燕喃脸上的表情一丝丝的破裂,看着张氏戏谑的笑,心下坚定道:“三婶,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再会算计也只是个商贾之身,还是个风烛之躯的商贾之身,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有钱,地位却是最低,沈万三的结局您比我更清楚。即使让我当了替罪羊,灭了三房的庶子庶女,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你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将我送到大理寺,更不会去得罪权势涛天的黔宁王府。最终的惩罚无非是打上几荆条,或者送到寺庙呆上月余罢了。” 张氏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只是静静的看着燕喃,养气功夫和气人功夫均是一流。 燕喃却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悲凉和苦涩,不禁有了几分惊奇,或许张氏并不是她所表现的这样市侩。 燕喃轻揉了揉麻木的脚踝,两人之前箭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下来。 燕喃似漫不经心道:“三婶,既然您说在商言商,那我们就说些商人的事情好了。听说三婶拿下了一品楼山东府代理,三婶这么精明,就没想通,骆家是凭什么打败经商世家李家的?凭财力?凭声望?还是凭着二叔的小小县令?” 张氏眼中精光一闪,她和骆少贤一直不解的正是此事,这也是骆少平为什么一刻也不耽搁就回山东取了银钱的原因,无非是怕梁家反悔,再生变故。 “三婶,毫不夸张的说,凭我和梁家的关系,我能帮你加盟开第二家,甚至第三家,就是加盟费也可以低上许多甚至免费。” 张氏沉吟不语,在燕喃等得头上快要长草的时候,张氏却己坐到了燕喃的身侧,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道:“我的确是风烛之躯,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要了我的命,骆朗将是三房唯一的男丁,我又岂会害他?即使你不答应什么条件,我也会毫不保留的配合你,救了朗儿和平卿。我之所以冒然的和你谈条件,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能力远远超过表面上看到的,不为三房的富贵,只为寒卿以后讨个保障。寒卿是我唯一的女儿,性子软弱,脑子单纯,我实在放心不下。而你的能力,果然超过我的期望,以区区八岁年纪,和胡府、仪府友好往来,与黔宁王府过从甚密,甚至和梁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也暗自交往,寒卿交给你,比交给少平和大哥都让我放心。” 燕喃顿时懵逼了,显然,自己被这个大智若愚的三婶给算计了,被算计的人还不会生气,只是,这个语气怎么有点像临终托孤的感觉呢? 将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儿托给一个八岁的女孩儿,怎么看怎么让人匪夷所思。 送走了张氏,让影儿也回房睡了,自己则将祠堂里的莆团铺了铺,裹着骆云给偷偷拿来的毯子,在骆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呼呼大睡了。 燕喃睡得本不安稳,朦朦胧胧中,听得乱轰轰的嘈杂声音,睁开眼睛,喊了句影儿,没有人回答,才想起自己是在祠堂思过呢,影儿是进不来的,昨夜就被自己赶回去睡觉了。 推开房门,却见西北方一个院落火光亮起,护卫家丁们都赶着去灭火了。 骆家祠堂位于前厅厢房,西北侧方向有桃花苑和鹿鸣轩,看着位置目测,应该是鹿鸣轩着火了,鹿鸣轩是骆刘氏的院子,连氏被提了妾位后,也分得了一处厢房,二房、三房来了,贾氏和张氏也住了进来。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构陷连环计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火势很快被熄灭,燕喃再次被请到了桃花苑正房,骆少谦一如既往的扑克脸,骆马氏一脸的担忧,就连骆云也是一脸的焦急。 品书网 www.vodtw.com厅子的前面,影儿被五花大绑,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见燕喃拖着伤腿过来,委曲的流下泪来。 燕喃看向骆云,骆云看父亲未答话,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起来。 后半夜,贾氏正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却感觉一阵窒息,被烟生生的呛醒,却见房门处、窗户处均火光闪耀,贾氏一阵焦急,穿着中衣中裤,推开房门就要向外跑。 只见火光如一只火蛇如影随形而至,迅速着到了贾氏的身上,贾氏吓得大叫,就势在屋地上一滚。 回到房间又拿起被子扑打火势,只是火势越来越旺,贾氏一狠心,将收在柜子里的大厚被裹在了身上,就地一滚,滚到了院中,才大喊着救火。 火光中,见人影一闪,贾氏也来了狠劲儿,顾不得破烂的中衣,赤着脚就追了起来。 追到旁边的桃花苑一闪不见,这时,所有的丫头、小姐、侍卫的,再次被惊扰起来,将桃花苑团团围住,贾氏张牙舞爪的要跟着挨屋搜查,如若不是骆少谦看到她衣裳不整 的样子,怒咤骆少贤,贾氏也不会放弃亲自搜查的机会。 贾氏不情愿的到祥林居去换同样身形的骆张氏的衣服,临走吩咐十四岁的儿子骆雷盯着搜查结果。 侍卫最后查到影儿、品儿和沐心的房间,叩了半天的门环,品儿才惺松着眼开了门,看到照红了半边天的火把和众人,头脑登时清醒,紧张道:“雷少爷,尘少爷,不知有何事吩咐奴婢?” 骆雷则不理会品儿,推开品儿,大踏步进了屋内,只见沐心和影儿的床铺具都是整洁如常,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 沐心是回了黔宁王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骆尘状似无意的问道:“品儿,不要惊慌。只是来找个人。你们房里的影儿呢?” 品儿脸上一闪慌乱之色,目光闪烁道:“回、回少爷,影儿,也许,也许去如厕了吧?!” “说实话!!!” 骆雷不耐烦的吼道。 品儿吓得双膝一软,立时跪在地上,声音颤抖道:“禀雷少爷,奴婢不知影儿在哪里,自昨晚冰卿小姐被罚入了祠堂,便没见她回来。奴婢还想着,影儿是奴婢之身,不能进得祠堂,莫不是在廊里睡了?奴婢一见两位少爷来,有些睡懵了,顺嘴说了浑话,还请两位少爷开恩。饶了奴婢吧。” 骆尘却未理会品儿,转身看向搜查的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排开众人,走到近前施礼道:“禀少爷,是属下当值守祠堂,影儿昨夜子时离开的祠堂。” 骆雷和骆尘两人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到了一种“原来如此” 的眼神。 骆尘以本府少爷的驾势,大手一挥,命令再次搜查桃花苑。 因为燕喃被关在祠堂,并没有回来住,所以燕喃的房间并没有搜查,骆雷和骆尘二人一对眼色,走到房门前,用手叩门,门却没有上栓,一推就被推开。 进得房内,床塌上,一人合衣而眠,不是影儿还是谁?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推了推影儿,影儿却不见清醒。 骆尘眼色一冷,上去就煽了影儿两个耳光,影儿才懵懂的醒过来,两眼迷糊的看着屋里呼啦啦的众人。 年纪虽小却己是酒国英雄的骆尘,鼻子清晰的嗅到了影儿身上的一丝酒气,与鹿鸣轩着火时隐约的酒气相近。 骆尘一把扯下影儿的一块裙摆,用火石一点,果然雄雄燃烧起来。 骆尘兴奋的大叫:“这是一品大剧院的状元一品红,从来不外售,胡穜曾对人说过,状元一品红遇火助燃,没想到,影儿用它来纵火。” 于是,命人将影儿绑了起来,押送到去看望平卿和朗儿,同时在房间里等消息的骆少谦等人面前。 “影儿纵火?怕是受了指使的吧!” 贾氏人未到,声先到,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朵生疼。 再见贾氏,衣服换了一身暗绿色的纱裙,脸色被熏得如同黑碳,头发被燎得如同烂草,见大家看她,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结果黑涂涂掉下了一层灰烬,头发烧掉了大半,竟似是一只正在被拔毛的母鸡,咯咯乱叫。 见大家很没义气的憋着笑,贾氏怒气更上一层楼,上来就要打燕喃,燕喃却乖觉的躲在了骆云的身后,得瑟的看着贾氏,贾氏连打几下均未得逞,遂怒火中烧,将邪火发到了被绑的影儿身上,又是掐、又是打,好一个“容嬷嬷” 上身,绝不心慈手软! 燕喃不顾浑身的伤,如护犊的母兽扑到影儿身上,骆云来不及守护,生生受了贾氏一阵狂风爆雨的洗礼,嘴上却绝不惧怕的大叫道:“二婶,你打啊,使劲儿的打,千万别留情,让我带着一身伤去参加宫宴,贵人问起,我就说安平县县令夫人给打的,原因是我知道安平县令夫人欠皇家统计所用的调料钱。” 贾氏顿时停了手。 凤仙楼给皇家统计调料使用数据,于乞巧节献给皇家,这是骆家众所周知的事情,贾氏前些日子日日到凤仙楼摆谱,呼朋唤友,大吃二喝,欠下了五万贯的饭钱。 后来是燕喃给刘昌出的主意,让写在统计数据里,让骆少贤哑巴吃黄莲,乖乖的将帐还了。 骆家二房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不能时时看着燕喃,明知道燕喃不可能引起贵人的注意,但也怕燕喃有意报复,逢人乱说,参加宫宴的非富即贵,说不上哪条是通天的路子,传到贵人的耳朵。 骆少贤一瞪贾氏,讪笑着看着燕喃道:“冰儿,你二婶太冲动了,但事实摆在面前,你总得有个交待吧?” 燕喃笑着看着骆少贤道:“交待?二叔真会说笑,梁氏一品大剧院又不是我家开的,说拿酒就能拿酒的。刚刚尘哥哥不是说了吗?状元一品红恕不外售。至于正在睡觉的影儿怎么会有,你说呢,一个睡觉的人身上会有,当然是有人陷害了。” “撒谎!你和影儿分明埋了两坛状元一品红,说是第一批出的酒,意义非凡,等多年后再开启。” 骆如卿眼色如毒蛇般盯着燕喃,眼里燃烧的,分明是浓如墨、烈如火的恨意。 燕喃耸了耸肩,转向骆少谦,淡然道:“父亲,如姐姐也知道酒埋在什么位置,可见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任何人都可以拿到的。” 燕喃心中却真正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品儿是骆如卿安插在身边的内奸。 上次埋酒时,身边没有别人,只让品儿取过扫帚,这些话也是那时候对影儿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一品大剧院里有内奸。 燕喃研制蒸馏酒,一个目的是给易春风当贺礼,另一个目的却是想用酒精替代碳火做干锅,后因成本太高做罢。 状元一品红能燃烧的秘密,除了牛奔以外,外人无人知晓,包括胡穜。 知道胡穜和燕喃、梁家关系匪浅,骆尘便自以为是的以为胡穜知晓此事,话里话外着重强调从胡穜处得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燕喃却不想说明这一点,她还想利用这一点抓大剧院的内奸呢。 本来燕喃只是怀疑连氏一脉,现在则是确定了。 只是没想到,连氏竟然有如此的能量,除了调动府内的人,竟然能调动府外的人,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将矛头一致指向燕喃。 见燕喃如此的镇定,连氏终于按捺不住,恭敬的向骆少谦施了一礼道:“老爷,现在不是怀疑谁,而是要尽快查明真相,以免伤害到亲人。依臣妾之见,不如先看看六小姐的酒还在不在?另外查下影儿为什么在小姐房里睡觉。而且还是合衣而眠?” 听着毫无攻击力的几句话,却是句句玄机,将怀疑的矛头又指向了影儿,而影儿是燕喃的丫环。 燕喃心情有些郁闷,一个接一个的质问,问到天亮也问不完,语气不善道:“连姨娘真会开玩笑,您也是当过奴才的,哪有奴才不听主子话的道理,是我让影儿睡在我的房间看房间的;至于合衣而眠,当然是怕误了时辰。影儿侍候我睡着已过子时,我又吩咐她明早来唤我早起给祖先们上香,影儿只有两个时辰睡觉,合衣而眠不正常吗?” 发泄完,也不管骆少谦阴沉的脸,转身对骆风道:“大哥,既然连姨娘一定要看,你就带着侍卫去桃花苑,在第四株桃树面阳方向开挖,一共两坛酒,一坛是准备大哥大婚的时候喝,一坛是准备二哥高中状元的时候喝,上面各有一枚祈愿符,千万别碰坏了,跑了福运。” 影儿则不由得眼皮一抽筋,感觉眼睫毛都在发抖,心中则在打鼓:我的小姐,这要是打开了符纸包,你该怎么收场? 二人一起埋酒的时候,的确有两枚符纸包,里面放的却不是什么符纸,而是写着埋下的日期而矣。 骆风看向骆少谦,等着骆少谦的命令,骆少谦则轻叹一声,轻摆手掌:“罢了,坛子里有酒没酒又能说明什么呢?如冰儿所说,知道冰儿埋酒的大有人在,知道状元红燃烧的大有人在,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不能为了无用的事情破了风儿和云儿的福泽。这件事上,冰儿有心了。” 正在此时,骆云的小厮跑了上来,趴在骆云耳边一阵低喃,骆云脸色一变,轻声转述给骆少谦,骆少谦脸色阴晴不定,将影儿软禁在柴房,挥退了众人,燕喃则留了下来。 刚才小厮来报,说骆云房间里东西有被翻过的迹像,查看之后,未见丢失物品。 骆云不禁摸了摸怀里的金钗,微不可查的对燕喃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注定不能平静的夜晚,先是鬼影,后是昏迷,再后是着火,最后是被盗,还真是应了多事之秋这句成语,而最终的目标隐隐都指向了燕喃,连迂腐的骆少谦都查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苗疆枯血蛉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已经在祠堂里呆了两夜一天,次日就要参加宫宴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骆少谦将大家召集一起,商议着明日参加宫宴的事情,燕喃是唯一的长房嫡女,也被从祠堂里请了出来。 说是商议宫宴事宜,大家心知肚明,与二房、三房商议,对燕喃是罚、是恕才是重点。 贾氏虽未说什么,但却是有意的将楚卿被“战神” 咬伤的手放在胸前,让大家看着被包得如同粽子似的手掌。 楚卿的眼睛像是一头随时嗜人的猛兽,紧盯着燕喃不放。 燕喃虽然没有去除嫌疑,但必竟身上带着伤,现在正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接受着二房母女的眼刀洗礼,所表现的舒服状态竟像是接受着最温暖的日光浴。 燕喃毕竟是骆少谦的嫡亲女儿,不好下定论说放了女儿,眼睛看向了张氏。 张氏微不可查的对燕喃点了点头,才缓言对骆少谦道:“大哥,虽然平卿吓人的法子是冰儿教的,但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玩的把戏,本意是善良的,与其讨论怎样惩罚冰儿,不如找方法救醒他们,弟媳明日便去能仁寺祈福。” 贾氏用她那肥硕的手掌抚了抚楚卿包得如同猪脚的右手,阴阳怪气的笑道:“三弟媳真真是个老‘好人’,不得罪人不说,轻轻松松抢回了三房后宅大权,还顺便讨了个人情为女儿铺路,只怕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缚姨娘可不是吃素的。别再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氏眼睛淡漠的看了一眼贾氏,贾氏瞪圆了眼睛回瞪,倒像是玩起了顶牛斗鸡,最后贾氏眼睛酸酸的败下阵来。 张氏不屑的一瞥楚卿道:“说到给女儿铺路,谁能有二嫂厉害,光首饰就买得手软了吧?弟媳最近还听说一件事,楚卿丢了几样首饰,二嫂骂楚卿是‘窝囊废’,在‘穷酸窝’里还看不住首饰?!二嫂还硬气的说,首饰丢了就丢了,就当是‘喂狗肚子’了。二嫂在安平县骂我是‘穷酸’就罢了,怎么到了金陵还这样骂呢,大哥、大嫂听了该多寒心啊。” 果然,骆少谦和骆马氏脸色皆不正,尤其是骆少谦,一身的迂腐傲骄,如今被泼妇般的打脸,怎能不怒。 骆少贤见家里的母老虎吃了鳖,心里竟然生出一分窃喜来,但毕竟是利益共同体,见大哥脸色阴晴不定,忙便低沉着脸对张氏道:“三弟妹,今天谈的是如何处理冰儿的事儿,别说的有的没的挑拔大房和二房关系,母亲知道了又要大动肝火,治你个不孝之罪。” 张氏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燕喃则有些想笑的冲动,贾氏还真是一语成谶,她的首饰还真的是“喂狗肚子” 了! 高,真高,实在是高! 骆少贤得意洋洋的看着默不作声的张氏,继续说道:“大哥,冰儿的嫌疑未加排除,明日宫宴,不如让楚卿代了去吧。” 语气里竟有些粘粘自喜。 这时骆云走了进来,缓步转到燕喃身后,在耳侧嘀咕了一阵。 燕喃朱唇轻启,竟咯咯的笑了起来,在骆少贤怒目中,手指着骆云笑道:“唉,云哥哥,你太淘气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二叔提出让楚姐姐替我参加宫宴的时候再来,就不能晚上两天,让楚姐姐带着‘伤手’参加宫宴,被哪个皇家贵胄看中了多好,说不定,现在我们成了哪个世子王爷的小姨子、小舅子了。现在可好,让我一个小丫头去,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更奇怪的是,骆少谦竟然没有阻拦,燕喃估摸着,这个迂腐的老爹也被贾氏“穷酸窝” 和“喂狗肚子” 的话气着了。 燕喃环视一周,张嘴似要对惊诧的人们说什么,却大喘气般转向骆云道:“还是二哥来说吧,省得别人说我狡辩。” 骆云傲娇的挺了挺胸脯,正了正嗓音,大有几分新闻发言人的派头,肃然道:“话说,大前天那个月黑风高夜,阴风萧瑟,树影肃飒,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窜入了博渊阁,脸上画着浓墨重彩,惨白的脸、殷红的唇,长发飘魅......” 燕喃脸一黑,狠狠瞪了一眼骆云:“你当讲话本子呢,说重点。” 骆云果然见到众人的一脸嫌弃,遂正色道:“重点是,黑影吓着了朗弟,我去追,追到了假山里的平卿.....” 燕喃真想伸出手来掐骆云,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用你当复读机? 骆云挠了挠头,接着说道:“真相却是,平卿没有吓朗弟,朗弟不是被吓昏的,平卿也不是寒症昏迷,嫌犯纵火的目的也不是烧二婶,蝥贼想偷的也不是财物。” 这下子够简明扼要了,却让大家一头的云里雾里,外加全堂哗然。 在众人要讨论纷纷的时候,骆云一拍手,是三房带来的两个丫环招财、进宝,直接跪在堂中,声音嘶哑道:“奴婢回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夫人,奴婢们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看小姐和少爷,煎的是云少爷新开的药,膳食是奴婢亲手熬的米汤,昨日傍晚小姐和少爷就醒了,只是身子虚弱,不能前来复命,让奴婢二人前来说明来龙去脉。” 据平卿回忆,自己向燕喃讨回山东的礼物,挑挑捡捡了十多罐油彩,还有好几张吓人的样子,回屋后爱不释手的左摆弄、右摆弄,足足画了一个时辰,直到最满意为止。 到了掌灯时分,平卿吩咐进宝先去睡了,自己则美滋滋的顶着一张大花脸,准备明天白天让骆朗瞧瞧,喝过一口水后就上塌睡了,结果就无知无觉了。 而骆朗则回忆,自己被吓得尖叫,骆云出去追黑影,自己害怕,小厮给倒了一盏桌上的水,结果无知无觉了。 二人都是喝了水后无知无觉。 骆云在大家猜测无果后揭晓了答案:“正如各位长辈所猜测,朗弟和平妹不是吓晕和病晕的,而是中了一种叫做“嗜血蛉”的蛊毒,此蛊产自苗疆,是一种似小米粒大小的虫卵,放在食物和水里,肉眼看不出,银针探不出,食入后,虫卵直接进入血液,在血液中快速产卵寄生,布满整身血液。凡中此毒者,似伤寒病症,却又昏迷不醒。此蛊虽是狠毒,却也有破解之法,就是在中毒三日内,以武功高强之人内力,将蛉虫逼至手腕处禁固,形成一圈细细的红线,终身以血饲之,直到人死血枯,故又称“枯血蛉”。对于常人来讲,禁固蛉虫后,只要一辈子不练武功倒无大碍,但若是练武之人,危机关头一但动用内力,蛉虫便会布满全身,三日必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苗疆大法师曾试过竭血去蛉,结果蛉虫死了,人也血流枯干而死。在武林中,这种蛊常用于惩罚那些大奸大恶、背叛师门之人,等同于废了习武之人的内力。” 张氏秉住呼吸半天,在骆云口干喝一口的时候,才紧张的问道:“云儿,平儿和朗儿是不是没事了?” 骆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三婶,云儿已经请了高人将平妹和朗弟血内的蛉虫封住,已无大碍。只是以后平妹和朗弟均不能习武,还有就是平妹她.....” 骆云虽未说完,但众人除了骆雨,其他人俱己明白,没有说全的话是,骆平卿身带蛊毒,母血养胎,只怕一辈子不能生孩子了,在古代,这相当于将女子叛了极刑,众女无不感同身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骆云却并不耽搁,接着说道:“现在说说为什么‘洛神’和‘战神’咬楚姐姐和金钗的事情了。金钗前头是个卷心莲,莲花内敛的花瓣里被查出了蛉虫卵。我抱着朗弟搬到平妹房间时,平时乖巧的“战神”因为嗅到了蛊毒的味道,才向我狂吠不止。后来楚姐姐手摸卷心莲,手上可能粘上了虫卵,‘战神’才拼命咬着手掌,并将虫卵甩了出去。如果楚姐姐不是下毒之人,那么‘二狼神’就成了楚姐姐的救命恩人。” 楚卿吓得浑身颤抖,贾氏后怕的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声音颤抖道:“这么毒的东西,楚卿怎么会敢碰?” 燕喃则心中笃定,骆云绝对是睁眼说瞎话,就那天“战神” 狠辣凶残,要将楚卿吞肉剥骨的状态,哪里是好心救人,分明是看楚卿对自己主人吼叫,为主人撑腰出气好吗? 不过,骆云的解释分明是坏事变好事,何乐而不为? 只不知,“洛神” 咬了金钗有没有中毒? 看骆云狡黠的样子,应该是没事。 回到正题,骆云正说着歹人想要消灭罪证,纵火嫁祸,实则偷金钗的经过,说得条理分明,丝丝入扣,众人像听话本子一样身临其境,跟着胆战心惊。 贾氏却阴沉着脸道:“云儿,我们知道冤枉冰儿了,你赶快说谁是歹人不就好了,省得以后大家担心吊胆的。害了这个,又害那个,这个心思,还不是一般的狠毒。” 骆云挠了找头,讪讪道:“二婶,贼人是哪个我还真不知晓,不过,我倒是请了一个帮手。” 双掌一拍,沐心牵着“战神” 从外间走了进来。 沐心接了骆云递过来的帕子让“战神” 嗅了嗅。 骆云妖娆的挥了挥手的帕子解释道:“那夜救火离开房间时,我在房间里撒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是胡穜弄来给冰儿训练‘二狼神’嗅觉用的,江湖中人常用此香来追踪,具说三天三夜都不消失,即使换了衣服,皮肤上的、头发里的,都可以暴露目标。我觉得有趣,便点上了。没想到贼人借纵火之际前来偷证物,留下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虽然己过两夜一天,但‘战神’定能查出真凶,这回可不是救人,是吃人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心送大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上次“战神”凶残的咬着楚卿手掌的情形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可谓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惊悚形象,就连原本和“战神” 玩在一处的几个小厮,看着“战神” 走近,无疑见到天煞星、无常君般,四肢发抖,汗毛直立。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众人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战神” ,只见凶狠如狼的大狗狗伸着大脑壳,先是亲昵的蹭了蹭燕喃的大腿,委屈的朝沐心叫了两声,明显是这两天在沐心那儿吃了鳖,上燕喃这里告状来了。 燕喃轻拍了拍狗狗 ,指着一大排被骆少谦叫进来的丫环婆子。 众人眼现恐惧,却又不敢动,生怕被阴情不定的“战神” 将身体嘶咬成碎片,空气凝滞着,呼吸可闻。 嗅了一大圈,战神走到骆如卿身前站立不动,深吸着鼻子嗅着,嗅了嗅手,又嗅了嗅脚……骆如卿如冻在房檐下的冰榴,站得笔直,纹丝不动,汗水顺着毛孔如泄洪般的往外渗。 “战神” 却还是不放过她,冲着燕喃旺旺叫了两声,又转回头来,如狼般的眼睛紧盯着如卿,伸着长长的舌头,露着森森的牙齿,吓得如卿崩溃般的大叫:“骆冰卿,让你的死狗离开,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眼泪鼻涕一起肆虐,好不邋遢。 让燕喃平时充满正义感的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 ! 过了好一会儿,燕喃才轻咤了战神一句,战神不情愿的向前接着嗅,似巡逻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跨过众人。 最后停在了品儿面前,又是一顿嗅,还威胁性的呲着牙。 品儿登时吓得面无血色,扑通跪在地上给燕喃连连磕头,直磕得额头青紫一片,嘴上颤抖的说道:“不是我,小姐,真是不是我。我冤枉啊......” 和对待如卿的态度不同,燕喃肃然的来到品儿面前,用手掌托起品儿的下巴,眼儿弯弯的笑道:“品儿,你真的冤枉吗?” 眼睛里汹涌着浓浓的笃定,让品儿心里登时灰暗一片。 品儿心下慌张,眼睛不由得瞟了一眼连氏,只见连氏轻手端起一杯茶,放在唇边轻啜了一口,用崭新的帕子自若的擦拭了下嘴角,眼睛连看都未看品儿。 燕喃对骆云道:“二哥,没有完美的犯罪,你带了人去搜品儿的东西。” 不一刻,骆云便领了几个侍卫回来,举着手里的一个瓷瓶道:“这瓷瓶中装的,叫迷迭香,这种香,比普通的蒙汗药还要霸道,嗅了它的人,会产生幻觉,甚至昏迷。品儿,你要不要向大家解释一下,这种武林中的下三滥人才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丫头房里吗?” 品儿转动着眼球,辩解道:“奴婢,奴婢,奴婢是想用来药老鼠......” 骆云展颜一笑,如同桃花绽放,笑道:“让我来说吧,迷迭香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用来蓄养枯血蛉虫的卵,一旦离开它,蛉虫必须在两个时辰内找到宿主,进入到人的的血液,否则就会枯干而死。你,药的不是老鼠,是少爷、小姐吧?下一次,不会是老爷、夫人吧?” 品儿面如死灰的看了一眼连氏,只见连氏用眼风瞟了一眼燕喃,便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贾氏眼睛恨恨的瞟着燕喃,不满的对着骆少谦道:“大哥,品儿不过是一个丫头,有什么理由去设这么大的局来残害二房三房,她可是冰儿的丫头呢。” 燕喃以手掩唇,咯咯的笑出了声:“亏得二婶好记性。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还算有自知之明,没那个能力在一个多月时间就让一个丫头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倒是听说,品儿跟着我之前,跟着连姨娘五六年了。她的母亲、哥哥早些年也是跟着连姨娘的,后来得了重病才返乡了,我说的不错吧,冰儿?” 在回骆府之前,品儿名字唤做冰儿,燕喃突然叫起了原来的名字,实在耐人寻味。 品儿抬头看了看连氏,连氏眼色深沉,充斥着威胁; 再看看燕喃,燕喃眼露蜜色,却不达眼底。 品儿低叹一声,重重的向骆少谦叩了下头道:“老爷,是奴婢的错。奴婢母亲身体不好,回山东府养病,卧床服药,在嫡小姐身边,活计虽然轻松,但不能与母亲和哥哥通信,奴婢便央了如小姐,想要回到如小姐身边,这样,在如小姐给家乡连老爷通信的时候,奴婢顺便得知母亲的消息,也可以捎了银钱去。可是让奴婢怨恨的是,如小姐答应了,嫡小姐却不放过我,说我坏了府里的规矩。后来,后来,后来,嫡小姐又发现奴婢喜欢大少爷,要禀告夫人,将我配给麻子、癞头……我从此胆战心惊 ,后来就鬼迷心窃,遇到一个苗疆杂耍的艺人,她给了我这个……” 说完己是泣不成声。 燕喃深深看了一眼品儿,心里五味掺杂。 这场陷害,总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品儿,完全可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咬定,她是自己的丫环,整件事情都是自己指使的,这样,自己先前的一切罪名就可以扣实了;她也可以和盘托出是连氏指使她做的,以此来减轻罪罚。 这两条本是最佳的保命路径,她都没有选,而是选了一条不归路,以小小身躯承担了所有的罪名,怎能不让燕喃心中怏然。 众人皆退去,只留下骆云、燕喃,看着五花大绑的少女。 燕喃眼睛深遂的看着眼前十几岁的少女,她的青春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开来,美丽得有些瑟缩和稚嫩,生活的无奈,让她小小年纪已经承受太多的生活催残。 燕喃蹲下身来,将她脸旁搭下来的一捋头发放在耳后,轻缓的说道:“我给你取名品儿,不是让你多长几张嘴吗?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自己承担?” 品儿惊诧的看着燕喃,下意识道:“你知道不是我?” 燕喃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睛流露出一丝愧疚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追踪香和迷迭香,“战神”嗅的帕子上,粘着骆如卿爱抹的桂花精油,我是让‘战神’嗅出骆如卿来,让她说出一些内幕,没想到骆如卿并不是主谋,甚至可以说,并没有参与太多的东西,知之甚少。也许是你曾经和她有过肢体接触,粘上了太多属于她的气味,所以‘战神’才在你俩身前站定。迷迭香也不是在你屋里搜出来的,它本来就在骆云的袖子里,说在哪屋搜出来就在哪屋里搜出来,只是没想到,你全都承认了。” 品儿瘫倒在地中央,错愕的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体征的木偶人。 原来,一切都搞错了。 在搜出迷迭香的那一刻,品儿心里是痛苦的,当下断定,是连氏将迷迭香放在了自己的物件里,当她被“战神” 嗅出看向连氏时,连氏下意识的喝着茶水,用帕子擦着嘴角,用眼神瞟了一眼嫡小姐......那只帕子,是品儿那远在山东的怀孕的嫂子给连氏绣的,眼神瞟了燕喃一下,分明是在提示品儿,让品儿当替罪羊,并且供出主谋是燕喃。 连氏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 品儿如她所料,不想供出连氏主谋,连氏对品儿一家有恩,是连氏,将她母亲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又帮哥哥娶了嫂子……品儿却又出乎她预料,更不敢嫁祸给燕喃,在燕喃失踪赵王府后,品儿一次跟踪燕喃时,被那个狠辣的男人劫获并送到了“皮场庙” ,亲眼目睹了一场货真价实的“剥皮楦刑” ,吓得品儿当时就大小便失禁。 男人说,如果自己再做对不起嫡小姐的事情,品儿的哥哥和怀孕六个月的嫂子就会变成“皮草人” ,被挂在“皮场庙” 外,而来看行刑的,将会是品儿那个病塌缠身的母亲。 品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流了出来。 燕喃想要扶起她,她用力的甩开,眼睛愤懑的盯着燕喃道:“为什么被牺牲的总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燕喃深思的看着似乎随时要崩溃的品儿,轻声答道:“你何须怨恨老天不公?扪心自问,你真的是无辜的吗?如果不是我够狠辣、够好运,也许我早就成了赵王府里丧失人伦的玩偶;如果不是我够机智、够果敢,今日的平卿和骆朗早就成了一缕孤魂,我也被栽赃陷害,一生背负着残害手足的骂名。你,虽不是最魁祸首,却也是重要的帮凶。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牺牲自己,保全祸首,但我可以告诉你人怎样可以不被牺牲。你知道兔子为什么要被吃吗?因为,它们没有锋利的爪子,没有尖厉的牙齿,它们,还不足够强大。” 品儿怔怔的看着燕喃,似虚脱、又似迷离道:“是啊,今世,我不能练就强大的爪牙,来世,但愿我能变得如同你一样强大。最不济,也要有个守护我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个恶魔。” 品儿低垂下头,不再言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寂之中。 燕喃轻声说道:“给我两天时间,我想办法找出最魁祸首,帮你减轻责罚。” ……还是一片静寂,品儿如同睡着了一样。 第二日早晨,被关在柴房的品儿畏罪自杀了。 燕喃没有去看,只是平静的坐在妆台前,听话的让影儿摆弄着头发,平静的听着骆云说着这个举府惊诧的消息,心里仿佛泡在了酸水里,逐渐眼圈发红,静静的问道:“品儿是不是因我而死?” 骆云轻轻抚着燕喃披在头后的及腰长发,低沉着嗓音道:“妹妹不必自责。胜者王,败者寇,亘古不变。如果不是沐将军对此毒知之甚详,又派了两名武功高手禁固‘枯血蛉’,只怕现在被囚、被唾的将是我们大房一脉,平妹和朗弟早夭,你会成为替罪羊,二房、三房对你从此心生嫌恶,连氏更加嚣张。” 想着平卿如果知道再也不能生孩子时会怎样的痛苦,燕喃心如刀割,如果自己当初想办法阻拦连氏回骆府,或先一步预防着连氏的阴谋,今日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平卿也许还是会缠着自己画花脸吧? 唧唧喳喳的如同树梢上那只无忧无虑的小燕子。 后宅,历来是比硝烟战场更残忍的对决,不管愿不愿意,自己已经身在其中,被迫的接受着一个又一个挑战。 燕喃的手握成拳,暗自下定决心,既然我已经顶了骆冰卿的身份,那么,在我出逃骆府之前,帮骆冰卿的母亲、兄弟扫除一切障碍,还骆家一个相对清平的后宅。 我会送你个大礼,连牧歌、骆如卿,还有,骆尘,你们,准备好了吗?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失枕非湿疹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一直认为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大到政要人物访谈,多到几百人的国际峰会,自己都能做到面不更色、游刃有余,可是,今日,却是真真的汗颜了一把,打心眼里为我央央大国而感慨不矣。 w w w . v o d t w . c o m只见长长的准备通过午门入宫的车驾,午门有两侧门洞打开,采取文东武西的方法进入,即东边的门洞由文官及家眷通过;西边的门洞由武官及家眷通过。 正中央的最高大的门洞是不打开的,具说只有三种人、三种情况能从这里通过 :一种是随时出入宫的皇帝陛下;一种是皇帝大婚,母仪天下的皇后从这里进宫; 一种是科举殿试,胸怀才略的状元郎从这里出宫。 燕喃不耐烦的看着前头看不到头、后面也看不到头的车驾,感觉自己的耐心在一寸寸的磨光。 各府的老爷、夫人和公子、小姐们俱在车里闷得如同蒸笼,却又不敢埋怨和造次,只是时不时的将头探出帘子来,看着前面的车驾兴叹。 堵车,看来不是几百年后天朝的专利。 燕喃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中自我安慰: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夜深人不静,杀人越货时……越想越心烦。 今日,是影儿按照骆马氏的要求特意给妆扮了的。 平时里面只着一层绸衣,外罩一层纱裙,虽然有些厚度,但好在宽松,加上燕喃经常偷偷将中裤脱掉,只在腿部绑了一条裤腿,在外人看来是穿着全套的,实际长长的裙子里面是“中空” 的,清风徐来,能透进去不少空气,还算凉爽。 今日入宫,却是万万行不通了。 里面一层里衣、里裤,外面穿浅蓝色中衣、中裤,外套一层浅蓝色软绸褶裙、短衫,外罩一层白色透明纱裙……足足有五层……不仅如此,胸上、腰上都勒着好几圈的带子,勒得燕喃感觉呼吸都是一种奢侈行为,就像现代的束身塑型内衣一样,骆马氏还千叮咛万嘱咐着,让燕喃到了宴会千万别多吃东西。 燕喃无语望天,把我的大象胃勒得只剩下三分之一,让我吃,我也得吃得下啊。 不仅衣服上如此繁琐,就连燕喃的头发也没有逃过此等厄运。 骆马氏特意让影儿给燕喃梳垂额髻,所谓垂额髻,就是在前额将头发抹成弯曲的孤度,以玉扣固定,后面的头发统统梳到头顶上方,呈现一个慢拱型,再饰以新买的浅蓝色玉质玉兰花,梳起来后,神清气爽,让人分外意气风发,精神绰约。 可惜,上述这些个优点,在燕喃身上却丝毫体现不出来。 因为燕喃的头发量较少,为了梳起的发髻形状漂亮,骆马氏不惜在燕喃头上大动干戈,在头发里面装上了只有成年妇人才用的假髻,弄得燕喃如千斤重,走起路来如同木偶人,脖子僵立着,丝毫不敢偏颇,生怕假发掉下来,摆了乌龙。 燕喃不得矣与骆马氏谈叛,最后只答应她,在假发上插了根自己常用的银钗,固定作用。 燕喃便不再多话了。 银钗是燕喃常用的配饰,不仅简单,关键是,长长的一根,如同一只长长的锥子。 入宫不能带武器,这只银钗是她留在身边最后的傍身武器,而且还能验毒不是? (小编咽了口口水,很想对燕喃说,用插了头发的银钗再来验毒,你敢吃,你不怕吃头油? )不过银钗也有缺点,就是很容易弯曲,坚韧性不强。 燕喃多怀念和春风匕一样的类似钢类材质的东西啊,如果不是因为舍不得,燕喃真考虑将春风匕熔了打造成钗子,一物两用。 事实证明,燕喃真的不得矣而付诸了行动,这是后话。 骆家今日是两个车驾,前面一辆是骆少谦和风、云、尘三位少爷所乘;后面一辆是骆马氏和如、玉、冰三个小姐所乘。 燕喃在车驾里勿自心烦得要命,而身侧坐着的骆马氏、骆如卿、骆玉卿却份外的平和,如老僧入定。 车外车驾辘辘、马蹄得得之声传来,燕喃颀喜的掀开帘子,以为车驾终于要前行了。 却见旁边一队车驾越过众人当前如飞驰去,车驾为四马车驾,马儿高大威猛,车箱较寻常府邸的要大上一倍,外罩深黄色围帘,隐隐透着熠熠金线,赶车的汉子和身后守卫的侍卫均是锦衣素甲,看着服饰,竟像极了杨锡穿的锦衣卫服。 车驾飞快,丝毫没有减速,到了玄武门门口,竟是查也未查,直接进了宫门。 燕喃好奇的问骆马氏道:“母亲,这是何人车驾,看着甚是豪华气派、威风凛凛,为何没有检查就进了宫去?!” 这些事早些知道只有好处,骆马氏没有责怪燕喃的多嘴,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在金陵城,凡事要比外府郡要严谨得多。乘车、穿衣、甚至说话都是有规有矩的,一旦坏了规矩,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就如这四乘车驾,只有王爷、公主、侯、伯、公爵家才能使用,深黄色金丝车围只有皇家才能延用。刚刚过去的人穿的是内卫服,内卫分十三卫,锦衣卫仅是其中的一支,衣服款式差不多,却各有各的标识, 是皇帝御用,也有特别赏赐的,如宁国公主府有一支内卫做亲卫,汉王府有两支内卫做亲卫。刚刚过去的,是宁国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妹妹,当然勿须检查,更不会如我们这些屑等小臣的眷属候着入宫了。” 燕喃似懂非懂的“哦” 了一声,原来是特权阶层,可以理解。 不过,两柱香后,燕喃头上的黑线却是越来越多,这个特权阶层也未免太多了吧,随着宴会时间的越来越近,一辆辆车驾从长长的队伍旁边呼啸而过……骆马氏依次的、不厌其烦的解说给骆家的三个女孩儿听,这个是广平侯的车驾、这个是丰城侯的车驾、这个是荣昌伯的车驾、这个镇国公的车驾……真是泥人都生出三分火气,燕喃气得一挑车帘,坐到了车辕上,本来赶车的王叔正在地上牵着马缰绳站着,见燕喃出来吓了一跳。 正在经过的车驾亦是四匹黑色骏马,深褐色的车围,隐含金光,咦,莫不是又是一家皇家近亲? 燕喃面色不善的看了看驾车的车夫和身后的侍卫,却是与内卫大不相同,黑衣银甲,体型健硕,说不出的威武不凡,如果说锦衣卫是欲将人烧成灰烬的烈焰,那么这一队侍卫则是欲将人冻成寒冰的冰川,让人感受到一种肃飒之气。 燕喃竟看着有几分眼熟。 边想着在哪里见过,边小嘴一撅呢喃道:“不知又从哪儿冒出的土豪金。” 车驾并不快,燕喃的呢喃之语顺着风儿直接送入了一人耳里。 男子挑开车帘,只见明晃晃的阳光直射空荡荡的广场上,八岁的小女孩儿正挥汗如雨,以掌为扇,烦燥之情溢于言表。 男子嘴角不禁上扬,转身对车驾里的女子道:“璃若,我出去骑马透透气。” 当先一挑车帘,跳下车驾,手里,赫然还拿着一只圆形的手壶。 见此人出来,燕喃如中了哑穴,不再吭声。 也终于想起这些个黑衣黑甲侍卫在哪里看过了,前些日子去赵王府营救自己的,不是他们还有谁,当时还花痴般的夸奖帅气来着,当时的他们,只穿卫服而未穿外面黑甲黑盔,现在的他们较当时还要更加威武不凡。 少年跳下车驾,接过沐八递过来的逐风,利落的上马,眼角一瞟燕喃,轻撇着嘴道:“你,失枕了吗?” “呃?湿疹?没有啊!” 燕喃不明所以的看着少年。 少年顺手将手里的圆壶扔到女孩儿怀里,看着女孩儿不解其意的看着自己,嘴角上扬,心情大好大喝一声“驾” ,接着一踢马腹,当先飞驰而去。 “嘶……” 感觉一丝丝凉气顺着手心直达心间,燕喃来不及体味少年的话,狐疑的看了看手中的圆壶。 这,竟然是一只去暑用的冰壶,外面用一层棉巾包着,打开来,里面是薄铁圆盒,一揭开,里面冒着一层白色的凉雾,竟是一圆壶的冰块儿……果然如自己所说,黔宁王府都是土豪金,当年的黔宁王是,现在的平西侯、镇国公亦是,本来沐小将军是会沿袭这个传统,无奈,人都是先入为主的,在某一时某一刻,某人己经被某某人打上了悭吝小抠儿的形象,从些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翻不得身了。 看来,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 如,金达,燕喃第一次见面就贯名为“金猪” ;再如,杨锡,燕喃感觉他身上既使笑着也带着森森冷气;再再如,朱瞻基,燕喃总感觉他身上有着嫌人免近的危险;心里想着过往,似乎完全忘了,她第一印象是将沐斌划为阳光美少年行列的。 燕喃欣喜的进了车箱,不顾礼仪的掀开外衣,将冰壶放在里面,只感觉一阵阵凉气直达四肢百骸,舒服不矣。 想起少年临走前说的话和强忍的笑,不禁狐疑的问骆马氏:“娘,湿疹是什么啊?” 骆马氏狐疑的看着女儿,摸了摸燕喃的脖子,担心的问道:“冰儿,你脖子不舒服了吗?痛不痛?酸不酸?能不能动?” “呃……不痛……” 燕喃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少年说的“失枕” 非“湿疹” ,而是讽刺自己梳了新发式,脖子僵直着如同睡落枕……骆马氏追问着燕喃的冰壶从哪里来的,因为沐斌只是两人身形一错之间给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发现,燕喃便撒谎说是胡雪霜在后面的车驾上,让露儿送来的。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靠谱红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今天不愧是中国千年以来的情人节,古人在繁衍生息上也甚是开明豁达。 品书网 WwW.voDtw.cOm整个宫宴是在交泰殿举行。 所有未婚配的少男、少女,平时连话都不让说的森严礼仪,在今天也是分外的开明。 只见整个大殿上,穿梭着红色的、粉色的、绿色的、蓝色的,还有别出心裁的白色的五彩缤纷的少女,当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每个少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花团锦缀,呃,外加各种刺鼻的香气,招蜂引蝶;每个少男也如同孔雀开屏般,或拿着纸扇,或手抚玉扣,搔首弄姿,好不热闹。 燕喃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刚才是“堵车” 堵得要死,天热热得要死,现在是被爱情荷尔蒙熏得要死……谁说古人死板、迂腐? 几百年前的大明朝就开始流行《非诚勿扰》的有没有? 看中了,找了媒人上门,十几岁就可以嫁为人妇了。 这里的一切,根本与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燕喃找了个最为肃静的角落里坐着,只盼着快些开始那个所谓的巧手选拔,这是她来这里最为关心的事了,成功了,先前的事儿可以一笔勾消、皆大欢喜; 失败了,骆少谦很可能新帐旧帐一起算,打得自己皮开肉绽。 事实证明,你越是想置身事外的时候,它却偏偏找上你来。 燕喃正坐下来等着,身旁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挡住,抬起头来,却是胡潼。 只见胡潼瞟了人群里一眼,轻声对燕喃道:“老大,我不敢给她,还是你帮你塞给她吧。” 燕喃好笑的看着如同大姑娘一样害羞的胡潼,平日里不怕担着恶名,红楼、沁馨园的胡混,一到了陈伽笙面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生生矮了一节,说话结巴,眼睛躲闪,就连他常用的兰花指都不擅使用了。 燕喃笑着将胡潼递过来的红色木牌和一张纸条捏在手里。 红色木牌很普通,燕喃身上有一枚,骆如卿、骆玉卿身上也有一枚,只怕这大殿里的少男、少女,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枚,这是准备宫宴过后拴到鹊姻桥银杏树上的姻缘牌。 怀春的少男少女分别将自己心仪的名字或是羞于启齿的寄语写在红牌上,送给对方,如果双方均有意,便可托了官媒,合了八字,结成秦晋之好了。 燕喃刚刚八岁,对于骆马氏硬塞给自己的行为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收在了怀里,毕竟,这个木牌造型还是很精致的。 胡潼的牌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愿与伽笙,携手三生。 燕喃左右无事,而且晚上胡潼要进行的事儿还是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个忙于情于理都得帮。 拿着牌子四处找了起来,远远的看见陈伽笙便直奔了过去,不经意间却撞到一人,与对方的牌子一起应声而落,忙低头去拾红牌,男人也去拾红牌,二人一起撞了头部,燕喃只感觉头发一松,条件反射般的摸了摸头发,见还很牢固,才讪讪的对对方说道:“抱歉。” 对方如润的嗓音响了起来:“没关系,倒是你,这么急着做什么?” 熟悉的语调,清亮的声音,贺子期如花的笑颜在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 燕喃的脸不禁一红,讷讷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我今天专职红娘……” 想指着牌子解释,才发现手里的却是一只空白的牌子,愕然的说不出话来。 男人笑着将手里的牌子递给燕喃,笑道:“你这个红娘当得有些不称职哦。” 燕喃将手里的牌子与对方的牌子做了交换,笑道:“我提笔能写,张嘴会说,没事还能陪着唠唠磕,当月老差点儿,当红娘还是绰绰有余。你,不需要写吗?” 男人模糊的一笑,似想起来什么似的笑道:“傻瓜怎么会写这个?” 燕喃脸色又是一红,这在金钢不坏不身的燕喃身上,是很难看到的奇特景像。 燕喃哪里听不出,男人明明是在说前些时日在鹊姻桥上,女孩儿教陈伽笙喊话减压的话,男人一字不差的记得,还来调侃自己。 燕喃狼狈不堪道:“我去送信了。” 转身奔着陈伽笙而去,背影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不堪。 陈伽笙却是心里一阵悸动,从入得大殿来,眼睛便巡着贺子期的身影不曾离开,心里柔软得如同洼了一泓温泉,温暖而徜徉。 直到看见燕喃与贺子期撞了一处,贺子期将手里红牌递给了燕喃,燕喃又将这块红牌递到自己的手里,陈伽笙脸红得如同一块红布,再看到上面的与“鹤先生” 一模一样的字迹:“愿与伽笙,携手三生” ,心里如清风拂过,细雨润泽、春意萌动。 羞涩的将自己的红牌递给了燕喃,只见红牌上书:“妾心若萤,皎皎相伴。” 一股满满的成就感犹然而生,燕喃真想将两人牵到一处,向众人宣告道:“礼成!!!” “红娘” 丝毫不知道,仅一个小小的碰撞,让陈伽笙生出了若大的误会,险些与真正的“鹤先生” 失之交臂。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隐隐形成了一种自上而下的阶级分布,坐在前殿的,都是二品三品大员以上府邸的适婚子女,骆少谦的职位不高,燕喃又实在不是什么“适婚” 女子,所以很自觉的坐在最末位的角落里,挨着她坐另一张桌子的,是骆家的两个庶女。 相比于燕喃的置身事外,玉卿和如卿的眼色里却是带着一丝丝隐忍的祈盼,眼睛如同其他女子一样四周张望着,但因甚少参加小姐之间的聚会,又同是庶女,即使有心参与其中,却也无人可识,只是一只春心飘啊飘的选着目标。 玉卿和如卿同是庶女,性格均是内敛娇柔型,与大大咧咧、风一阵雨一阵的燕喃相比,二人甚是合得来,隐隐有些孤立燕喃的感觉。 就如同现在,燕喃独自占着一张桌子,玉卿和如卿一张桌子,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仪琳和胡雪霜皆是已经定了婚的少女,二人结伴而行,见了燕喃,欢喜的坐到燕喃的身侧。 很快,雪霜和燕喃结成统一联盟,一同调侃起仪琳和金达来,直说得仪琳脸色红彤彤的甚是可爱。 正欢笑着,却见对面的桌子上却是坐下一人,轻捏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感受到周围一阵寂静,只恍闻到一众少女的抽气声,燕喃三人不禁向对面看去,只见少年正用那只玉般透明的纤指,拈着酒壶给自己倒酒,一缕墨发顺在脸侧,神情专注,竟生出一种不同以往的美感,燕喃有些打结的脑袋只想到了一个词:妩媚。 倒完酒,少年捏起酒杯,双目轻抬,如黑曜石般一扫对面长桌上的燕喃,展颜一笑,一抬酒杯,向燕喃示意,一饮而尽。 这一笑,当真是惊碎了时光,惊艳了少女心。 燕喃脸色不由一黑,心中腹诽,爱臭美的男人,刚刚递自己冰壶时,明明是束起头发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就将头发放了下来,弄得这个倾国倾城的闹哪样,让自己这个“视觉动物” 流鼻血的怎么办? 女孩儿狠狠的瞪了一眼对面的沐斌,抓起面前的一只葡萄,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力度,不像是在吃葡萄,倒像是在吃坚果核桃,一口下去,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却又怕对面的少年笑话,只能强装笑脸,在别人看来,这个笑脸,比鬼还难看。 少年戏谑的也拿起一只葡萄,轻轻拨下外皮,浸了水的果珠一下子被吸入口中,说不出的诱惑与美感。 “沐小将军真是会躲清静啊。” 一个清润的男声传来,周围的众小姐连抽气声也不敢出了。 来的,正是深受皇恩的皇圣孙殿下朱瞻基,按现在的正常发展轨道,就是未来的皇帝。 他身边的 ,是他万年不变的兄弟兼保镖,金达和杨锡。 沐斌忙要站起身来施礼,朱瞻基却先一步坐到了他身边,顺势按下了他要站起来的身体,杨锡和金达坐在了他们前边的一张桌子。 二人礼节性的喝了一杯酒,朱瞻基眼睛轻扫,见对面故意减少存在感的燕喃,展颜一笑道:“骆姑娘也在此啊,择日不如撞日,再一起喝酒?” 燕喃轻撇了下嘴角,眼珠一转,笑道:“殿下,民女这几日身体不适,你懂的。过几日民女做东,定要一醉方休。” 边说边挥着裹的如同熊掌的手,一脸的无奈。 沐斌的眼睛则弯成了月芽,强忍住喷薄而出的笑意,女孩儿的手,当时血流得多,伤得却是不深,用的是沐心拿给骆云的宫里去疤良药,早就结了痂,哪里需要裹得如此夸张? ! 朱瞻基不以为意,笑眯眯道:“无妨,伤,总会好的,债,总要还的。你答应请了,便不可抵赖,什么时候想请了,什么时候让金达知会本王一声。” 燕喃微笑的脸登时如遭冰冻,再也绽放不起来了。 求救似的看向沐斌,沐斌不理会她,横了一眼金达,金达不解风情的大笑着,还嚷嚷着要尝尝胡穜吹嘘的概不外售的状元一口红。 小女孩儿眼睛危险的一眯 ,似狡黠的猫儿,轻轻的站起身来,缓步轻移,如风摆柳,来到金达面前,睁着无比天真的眼睛问道:“金校尉,你的牌子呢?” 金达顺从的将手伸进腰里,将红色的空牌子拿了出来,就势递给了燕喃。 燕喃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牌子,叫侍立一旁的宫女拿来紫金狼毫,又将笔和牌子递还给了金达,一本正经道:“金校尉,每个人的牌子都会写上名字或寄语的,你不会是不会写字,所以才空着的吧?” 金达被气得满面通红。 因为是蒙古人出身,金达比汉室出身的官家子弟所付出的努力更大、更多,写的字虽然谈不上笔下生花,却也是中规中矩,内含神韵,现在却被对方如此激将,焉能开心? 气呼呼的接过笔来,却不知道要书写些什么,怔在那里,如一尊蜡像。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章 诡异的红牌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笑着引导道:“大家写的都是对心上人的寄语,你不若翻牌子看看大家写了什么。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翻牌子? 燕喃后知后觉的被自己的词给雷到了,怎么像古代皇帝选侍寝的妃子呢? 朱瞻基看着面色发窘的女孩儿,心下亦是一阵好笑,明明是八岁的小女孩儿样子,却似乎什么都懂,如赵王府的污秽之事,如‘翻牌子’宫中之事;却又似乎什么也不懂,如女子所谓的礼仪廉耻,如皇权贵胄的权威等。 她表面上对自己,甚至对她抱有敌意的汉世子恭恭敬敬,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一些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男尊女卑、至尊皇权,在她眼里,不屑得连面前果盘里的一颗葡萄皮都不如,还真是一个越了解就越想更了解的奇女子。 金达用嘴咬着紫金毫笔的尾部,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燕喃无奈的叹了口气,静静的引导道:“金主,看在你的‘牛先生’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下,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须讲究礼仪廉耻,廉德恭让,你的红牌子是为女子提出寄语的,于女子而言,‘礼’反而在‘仪’之后,你不若只写个‘仪’字好了,即体现出一种愿景,又体现出一种娇柔之美,一举两得。” 金达眼睛一亮,提笔就写了个‘仪’字,将牌子吹了吹,干透后递给了燕喃。 燕喃笑着接过牌子,一回身递给了仪琳,左眼俏皮的眨了眨,仪琳羞红了脸,接过了牌子,又将自己的递给了燕喃,向金达方向轻点了点头。 燕喃心领神会的再次回到金达身边,将仪琳的牌子递给金达道:“得妇如此,夫复何求?接着吧,你的‘仪’小姐回牌子了,请翻牌子吧。” 金达后知后觉的偷眼看了看仪琳,回过头来,讷讷的偷眼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只见上书“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情商不发达的金达也脸红到了脖子根,终于开了情窍。 燕喃小大人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媒人” 当的,果然是操碎了心,眼睛一瞟的看着金达,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达脑中灵光一闪。 大手一挥道:“停,停,别再打金家牛场的主意了,再往下说,金家牛场快成骆家牛场了,这么爱喝牛奶,爱吃牛肉,自己开个牛场不就好了?我金达发誓,此生有两件事情不做:不忠不孝之事不做,与骆冰卿打赌之事不做。” 燕喃如遭电击的愣在金达和杨锡的桌前,那表情,如同被点了穴道的武功菜鸟,如同被砸了黑驴蹄子的“大粽子” ,说不出的狼狈与不堪。 最后,脸部表情如碎了片的纸屑,在空中飞扬、飞扬、再飞扬,翻了几滚,直入苍穹,消逝不见。 与燕喃千年打赌输万年的金达,如今终于聪明了一回,一直冷气森森的杨锡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层层叠叠,源源不断,如万年消融的冰川,泄洪而下。 骆玉卿直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烈的撞击了。 燕喃却丝毫未被电道,狠狠瞪了一眼杨锡,恶做剧般的冷然道:“杨‘经理’,你的牌子呢,写了什么,送给谁的?” 回头又状似无辜的耸耸肩道:“这事不怪我,我是代表了广大人民的心声,还有你的,你的......” 说着,很是调皮的指着沐斌、朱瞻基。 “别躲了‘木头’,都看见你红牌子上面的络子了。身为金陵城受人瞩目的‘金陵四少’,娱乐一下大众也是一种责任。” 心情一兴奋,连带着现代话都冒出来了。 “那你自己的呢?” 沐斌笑着看着面前的如同刺猬般炸了刺的燕喃。 燕喃顿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她让步了,金达却是不让步了,说什么也要看看燕喃写些什么。 燕喃狡黠的一转眼珠,金达立即心领神会的点头道:“明白、明白,两头牛。” 杨锡无语的看着前一刻还怕燕喃再次占他便宜,此刻主动贴上来让人“宰杀” 的模样,心中不免为此人训练的内卫前途感到一片迷茫,误人子弟啊。 燕喃心情立时由阴转晴,爽快的怀里掏出自己的那块牌子,看了看金达一脸萌宠的样子,想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指着一条条的焦黑色的肉条道:“看在你贡献了这么多‘牛先生’的份上,给你尝尝,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居家旅行必备好食材--风干牛肉干。” 看着旁边杨锡一脸黑黑的表情,讪讪的笑道:“这次带的少,回去后,也会给你这个救命恩人一份,并两坛状元一品红。” 听见旁边桌子有人轻咳了一声,燕喃轻挠了挠头,心中大骂自己的愚蠢,再度谄媚的笑道:“呃……当然,也不会忘了这还有一位救命恩人呢,唉,殿下,你别眨眼了,不差你一份了,我进不了宫,让金达给你。”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头牛被送出去了。 燕喃拿着紫毫笔想了半天,突然展颜一笑,工工整整的在牌子上写了个“观” 字。 金达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朱瞻基思考了片刻道:“观,同看,意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耳听为虚、眼观为实;骆姑娘是希望未来相公不要偏听偏信、公正无私、忠君爱国、立不世功勋?” 看看,不愧是未来的大明朝皇帝,这觉悟,也是没谁了。 燕喃脸色不禁一红。 她写这个“观” 字,原因简单的如同小孩子过家家,她看着众公子哥小姐的,热闹得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看着小女孩儿傻笑着独自YY的样子,就连一向自认很有洞查力的朱瞻基也感觉到自己猜的大错特错了,小女孩儿的“野心” 只怕不止这些,难道是想嫁的不是立世功勋的忠勇之臣,而是自己这样未来的天命储君? 很惊讶于自己这个猜测,意外的是,自己竟没有预料中的反感……这位一向聪明的皇太孙的想法歪楼出八百公里外了。 沐斌见身侧的朱瞻基一脸的探究,忙轻咳了一声道:“殿下虽未有心上之人,但今日是民间风俗,不若与民同庆,一起感受一下?” 燕喃终于回了魂,回复到精灵狡黠的样子,和其他偷窥的一众小姐一样的希冀表情,看着朱瞻基。 朱瞻基笑着拿出一块红牌,牙齿轻咬下唇,又抬眼看了看燕喃,轻启朱唇轻笑着,提笔挥毫写下了一个“冰” 字。 写完放在桌上晾着,将手中的笔递给沐斌,沐斌则是未加半分思考,直接写下了一个“南” 字。 将红牌放在朱瞻基的红牌之后晾着,又将紫金狼毫递到身旁桌子上的杨锡,杨锡亦是不加思索,直接写下了一个“卿” 字。 玩一字师吗? 怎么都是一个字? 别人见了没有什么感觉,燕喃却是看着胆战心惊,这些个字怎么看着这么惊悚呢? 貌似都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燕喃轻舒了口气,自我安慰加催眠,自己刚刚八岁,这三个少年,明显是跟自己开玩笑呢。 红牌己干透,三个人,三种笔体,一样的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却又各俱特色,曾有文字大师研究过,通过字体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燕喃不由得一改玩笑之色,仔细观察三个人的字体。 朱瞻基的字如其人,较为内敛,隐含凛冽之锋;杨锡的字是三个人当时书写最普通的,字体却是刚骨锋利,隐含肃飒之气;沐斌的字却与他将军的身份大不相同,字体毫无尖锋利笔,笔画圆润通畅,练达通透,看得人分外的舒服,实在让人不敢相信是一个武将所书。 燕喃狗腿的一挑大指称赞道:“真是寓意深刻,不是我等屑等小民所能理解的。殿下和两位大人能否解释一二?” 三人俱是一样的眼光看着燕喃,燕喃完全从眼中读到了三人“看白痴” 的深刻含义,嘴巴一撅,不禁腹诽,不说就不说呗,用得着用这么深刻的来剖析我那微薄的智商吗? 我不服! ! ! 此时钟声一响,贵妃娘娘和太子驾到了,燕喃和众公子、小姐齐刷刷的跪伏在冰冷的殿下,口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喃最无奈的就是这古代的礼节了,动不动就磕头,现在不仅磕头,还要三呼“千睡、千睡、千千睡” ,都快睡成千年乌龟了还要“睡” ,眼睛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偷偷向堂上看去。 只见高高在上的金碧辉煌里,一个高髻华服女子立于空着的明黄龙椅左侧下首的一个椅子上,她的下首位坐着几个同样富贵逼人的妇人,应该是妃子公主之流吧。 龙椅右下首位坐着临时监国的太子,太子朱高炽身材肥胖、行动迟缓,刚刚进来时,由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搀扶着。 他的下首边,依次坐着一干气势不俗之人,看着穿戴,怕是汉王、赵王、景王等一众王爷世子。 “平身。” 女子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脸虽然看不真切,但从女子挺拔的身影和清冽的语气中,燕喃竟隐隐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心酸的东西。 从古至今,包括现代社会的大款权贵,哪个后宫(宅)不是充满了阴谋与血腥,又有哪位史官能数得清有多少红颜埋骨于高高的萧墙之内? 明是帝王萧墙,实为红颜枯冢,一世孤寂薄凉,到末了,难逃陪葬的命桀。 脸上不由得闪现着一种悲凄神色。 朱瞻基是不必三拜九叩的,身形长立,行了个礼,见燕喃好奇的偷偷抬头盯着大殿之上,脸上闪现的,竟不是寻常女子的艳羡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凉,不,是一种亘古的悲凉。 她在同情殿上那个权倾后宫的贵妃娘娘! ! ! 这个认知让朱瞻基内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桓:“为什么?” 正探寻的眼色看着,却见对方己平身而起,恢复到刚才佯装的低眉顺目的状态。 神思不由得又回到了刚才的疑问。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将军沐可观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眼神又不自觉的瞟向女孩儿,对方却是焦急的对自己眨了眨眼,见朱瞻基不明其意,焦急的燕喃忙向殿前方向一努嘴,形成了挤眉弄眼的画风,如同抽了褶的包子般,让人忍俊不止。 品书网 wWw.Vodtw.com见朱瞻基眸光一闪,嘴角明显抽了抽,燕喃不由得无语的一叹,对方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向他放电吧? 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这个未来的皇帝智商堪忧啊。 遂低眉顺目,不再理会朱瞻基。 杨锡偷偷扯了扯朱瞻基的衣袖,向殿上一抬下巴,朱瞻基的目光转回殿上,听得贵妃第三次问话,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贵妃是请朱瞻基到前方就座,一会儿要选择出前十名的稀奇物件,献给皇帝选出三甲。 朱瞻基再次探究的看了燕喃一眼,迈步向前而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嘱咐燕喃道:“红牌你先保管着,宴罢还给本王。” 不等燕喃答话,大步流星的向前殿行去。 几只红牌同时放在朱瞻基先前坐着桌子上,包括自己那个“观” 字牌。 燕喃无奈,借着回座位开始宫宴的时候,伸手去桌上取。 一只大手却先一步划拉走了所有红牌,只将其中一块胡乱的塞到燕喃手里道:“我帮殿下收着。” 回到了对面桌上,燕喃长舒了一口气,可以预见,如果帮朱瞻基收了红牌,自己不得被金陵那些想着飞上枝头的女子们拿唾沫淹死,这个朱瞻基为报喝酒之仇也是拼了。 顺了顺手里红牌的络子,刚要收入怀中,却是不由一怔,上面的字,是沐斌写的那个“南” 字,根本就不是自己涂鸦似的那个“观” 字,沐斌肯定不小心给错了。 燕喃抬眼看向对面的沐斌,沐斌却不再看她,只是将杨锡的红牌递还,二人聊着一些燕喃听不清的似官场上的话。 只好出去再说了,有得是机会。 各府献的东西都提前送到内务府登记,在大殿上由内务府负责一一展示,燕喃离得远,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偶尔听得有人发出“噢、哇” 等感叹词,由此判断,今年的好东西不少,竞争力很强。 燕喃却不担心会选不上,因为这个主意虽然冷门,却是最解决皇家粮饷问题的方法,如果全国推广,对于恢复皇家威严大有弊益,这个功,骆家是立定了。 宫宴很快结束了,从骆少谦和骆马氏欢喜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骆少谦竟难得用看和氏璧的稀有眼光看着燕喃,那程度,让燕喃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本来宫宴结束就将红牌换回来,结果沐斌一入人流就失了踪影。 杨锡站在正四处张望找沐斌的燕喃面前,欲言又止,见男人扭捏的表情,燕喃恍然大悟状,一拍脑门道:“知道了,幸亏你提醒我,下午我就和梁东家说,给你府上送些牛肉干和状元一品红,让我的救命恩人好好过上一个七夕节。” 说完,倩笑连连的跑着去追沐斌了。 杨锡手拿着红牌呆立在那里,骆玉卿和骆如卿走到近前,骆玉卿看了看杨锡手中的那个书写着“卿” 字的红牌,面色一红,清声软语道:“杨大人,小妹天性顽皮,玉卿代妹妹向您致歉。” 杨锡抬头看了看骆玉卿,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燕喃正大步流星的走着,胡雪霜已经追了上来,笑着拉住女孩儿的手道:“这要是给你一双翅膀,你都能飞到九天上去,跑这么快干嘛?” 这个豪情万丈的表情,让燕喃不由得想起了阿基米德所说的那句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整个地球。 笑着牵起女孩儿的手,燕喃笑道:“亲爱的小胡子,你是有钱人,哪里懂得俺的辛酸。你家里好几辆马车,我们家就只有两辆,再不赶上去,我就成被抛弃的孤儿了。” 胡雪霜个子较高,一把揽过相对娇小的燕喃,笑道:“姐姐的命是你救的,今后就是你的人了,怎么舍得让你孤单寂寞。跟姐走,吃香的、喝辣的,下午再一起系红牌。不像某些人那么不仗义,连牛肉干都不带我和仪琳的。 ” 果然,吃货的世界只有吃货能懂,我懂。 在燕喃抛出多给一包酱牛肉的条件后,胡小姐脸色立马由阴风阵阵转成阳光灿烂了。 胡家马车里。 胡雪霜用手肘轻轻推了推燕喃,用沐心和露儿听不见的声音问道:“沐将军会不会故意将红牌拿错啊,莫不是心悦于你?” 燕喃同样用手肘顶了雪霜的小腹,只不过是加了力气的,雪霜立即揉着肚子呼痛,只见燕喃阴森森的五指成爪,恶狠狠的呵着雪霜的腋下,直抓得雪霜气喘嘘嘘,娇笑阵阵,最后划作求饶声。 二人一起躺在马车的毯子上,燕喃喘着粗气道:“我可不想和‘木头’发展成不伦恋。” 从表面比较,他太老了,都成黄土过膝的‘老头子’了;从心理看,他又是祖国的花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燕喃之所以断定沐斌对自己绝无想法,一方面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时,沐斌是拒绝的;此外,从年龄上看,自己及笄还要八年,而沐斌现年十七岁,只要是没有隐疾的,二十岁前必会娶了妻室,自己又没有当“小三” 和“二奶” 的想法,所以二人之间绝无可能;而从心理上看,自己现代时已经二十七岁,对十七岁的大男孩儿实在是不感冒,虽然他的腹黑毒舌,让人实在和十七岁联系不起来。 可自己心理上过不了这个“年龄差” 。 最最重要的是,自己心里始终住着一个陈淮,当务之急,是要研究下贺子期到底是不是陈淮,如果是陈淮,那就必须“短平快” ,即短期、平稳、快速拿下,吃干抹净,圈养起来。 二人和仪琳会和,便早早的向鹊姻桥赶去,虽然己经有了心理准备,燕喃还是被这人头攒动、磨肩接踵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心理不由得有些担心,这架小小的桥,会不会承受不了如此之重而轰然倒塌。 “人说拴得越高,姻缘就会有所成。我抱着你们来拴好不好?” 胡雪霜是三人中身材最高的,很仗义的向二人建议道。 燕喃连忙摆手道:“停,别算上我,我的红牌被别人拿错了,我来是看看能不能在这儿遇到并换回来。” 二人嗔怪的看了燕喃,随即同时转头,很不仗义的往桥上挤着做夹层饼干去了。 悠闲的靠在一株大树上,抱着肩膀,淡然的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有种身在其外,笑看风云的恍忽感观。 手里把玩着沐斌的红牌,放在眼前,左手擎着,右手转着,一圈圈的转动,最后在眼前形成一道道红色的光影。 正玩得兴致盎然的女孩儿突然觉得眼前一暗,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残余的红霞,女孩儿不由懊恼的抬头一看,却是自己迟迟没有等到的少年。 将红牌递给少年道:“你拿错了。我的,还给我。” 少年没有接过女孩儿手中的红牌,反而拎起自己怀中的“观” 字红牌,戏谑的笑道:“什么拿错了?你不是写给我的吗?” 燕喃的眉头登时皱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一字一顿道:“沐将军,你想多了,我刚刚八岁,能写给谁,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还是还给我吧。” 少年闲适的靠在身侧的另一株树上,戏谑道:“写错了?可是你知道我的字吗?” 燕喃给了对方一个废话的眼神,沐斌不姓“沐” 名“斌” ,难不成姓“木” 名“头” ? 沐斌一幅就知如此的表情道:“我写的红牌是骆燕南的“南”字, 而你写的,是我沐可观的‘观’字,本将军,姓沐,名斌,字可观。” 燕喃登时华丽丽的石化了,怎么会这么巧,比中千万大奖还玄幻的有没有? ! 本着耍赖有理的原则,燕喃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回道:“沐将军多心了,沐将军多次相救于冰卿,冰卿虽然只是一介八岁孩童,却也懂得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的道理。喜欢沐叔叔再是自然不过,就如同尊重父亲、喜欢母亲,无丝毫差别。‘情’之一字,怎么能懂?” 沐斌脸色黑得如同锅底,女孩儿竟然用“叔叔” 这个称谓,是在影射自己是个老头子吗? 怒火只一闪便逝,仍一幅谦谦君子模样,笑道:“如果全金陵城的人知道了名满天下的梁氏一品楼和梁氏一品大剧院的大当家,竟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孩童时,不知会不会骤起波澜、风起云涌?正在商谈加盟的世家还会有信心吗?你的另一半府邸的银钱,并胡穜的二十万贯债务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上!” 这回换成燕喃的脸黑成锅底了,姓沐的,比她所想的知道的还要多得多,在他面前,自己仿佛是一个透明人一般,自己是“梁燕南” ,他知道;自己做生意,他知道;自己有外债,他也知道,她真想问一句,哪个是他不知道的?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小女子不与腹黑男计较......燕喃一叹气,忙换上一幅狗腿的表情,似青楼里的老鸨一样谄笑道:“沐将军,沐叔叔,不,沐大哥,您老最心慈手软了,你就当我是那个啥 ,将我放了好了。您喜欢红牌,别说一个,十个、百个也做得。要不要我帮开个动员会,号召全金陵城的未婚女青年,帮您写上‘仁义礼智信’各种不同款的红牌帮您挂上?” 态度不错,怎么这个话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沐斌不动声色的将红牌收入怀里,戏谑道:“等你知道‘情’为何字再给你吧。我的‘南’字牌您别弄丢了,有任何闪失的话,你懂吧......” 哪敢不懂,燕喃连忙点头呵腰答着“懂,我懂,必须懂。”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牛粪战鲜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雪霜和仪琳已经从鹊姻桥向自己的方向行来,沐斌转身骑上了“逐风” ,刚要打马而行,燕喃眼珠一转,拦在马前,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沐大哥,借您吉言,我今年就能把债还上了。品书网 www.vodtW.com” 沐斌不名其义,挑眉惊疑的看着燕喃。 只见马前娇小的小女孩儿似猫儿般狡黠的笑着,笑容里,若清风朗月,直沁心田,樱桃小口轻启:“呆‘木头’,今年是猴年。” 沐斌不禁嘴角一抽,这是反驳自己那句“猴年马月才能还上债” 那句话呢。 丝毫不恼怒的在马上低下身子,脸与燕喃的脸只余寸余,轻声软语道:“燕南妹妹的话,可观哥哥记得了。可观哥哥也不妨告诉燕南妹妹一件事,可观哥哥姓沐名斌,原来字‘文辉’,‘可观’这个字,是你写完牌子后取的。” 说完,坐直身子,打了一个呼哨,“逐风” 逐风而去,风中依晰听到了男子爽朗的笑声,徒留下呆若木鸡的燕喃! 古代套路深,我要回现代! ! ! 胡雪霜和仪琳看着男子飞驰而去的背影,一脸狐疑道:“冰卿,沐将军来了?你的牌子换回来了?要现在去挂吗?” 燕喃没好气的瞪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没好气的答道:“不用挂牌子了,将我挂到树上吊死好了,做吊死鬼总比做气死鬼好。” 见二人俱都当真的一脸紧张,小肩膀一塌,气馁的向车箱行去,一路默默不语。 胡雪霜的火爆脾气岂能受得,见燕喃使劲儿的揉着那块写着“南” 字的红牌络子,气不打一处来,抢过牌子,挑起帘子就扔到了马车外,嘴里气愤道:“眼不见为净,扔了不就好了!瞧你那傻样......” 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燕喃挑着帘子就跳了下去。 吓得仪琳大叫一声,车马在行进中,虽然不快,但还是难免会受伤。 车子停下来,二人齐齐向后看去,只见女孩儿正在方才车架路过的地方拾起牌子,脸上正露着失而复得的欣喜的笑容。 仪琳嗔怪的瞟了一眼胡雪霜,胡雪霜窘迫的吐了吐小舌头,后悔道:“我哪里知道沐将军的红牌子在她心目中比命还重要,只道她烦得要命。” 前方的燕喃却不知二人议论的内容,小心翼翼的拂去了牌子上的灰尘,边拂边后怕,这要是丢了,那个腹黑男不得先喝了一斤砒霜再骂自己,毒药加毒舌,非毒死自己不可。 夜晚。 陈伽笙心情忐忑的来到了树下。 今夜的夜空澄清一片,布满了闪亮的星星。 一样的琴声,百啭千回,即使不懂音律的孩童,也能听出弹琴者内心紧张,连着弹错了好几个音,陈伽笙如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一样轻抿着嘴,竟然觉得这琴声竟如天籁之音般的动听,头脑中不禁闪现了宫宴上那个清淡的人影,若一片惊鸿,翩然划过心间。 一只红色的孔明灯飘起,再一只红色的孔明灯飘起……空中渐渐升起了上百只红色的孔明灯,红艳了一片天,似晚霞,似彩虹,惊扰了少女的一帘春梦。 七巧节一过,骆少谦着实火了一把,春风得意,被王贵妃奖赏不说,待陛下两月后还朝,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燕喃也着实火了一把,不过却不是好的“火” 。 这要从七巧节上帮胡穜送牌子,后杨锡、沐斌、朱瞻基这三个“蓝颜祸水” 突然驾临,且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先后对着燕喃“一笑倾城” ,很明显的引起全金陵城小姐们的羡慕妒忌恨了,于是不同版本的八卦新鲜出炉了。 版本一:三大炙手可热的金陵贵公子对骆冰卿一见倾心,纷纷写下了红牌子,结果骆冰卿只接了金陵纨绔胡穜的牌子;经过众小姐们研究,此版本最后可信度仅为十,原因无他,胡穜和几位公子哥不是一个水平线上,实在没有可比性;版本二:三大炙手可热的金陵贵公子打赌,同时写下了一字红牌,送给骆冰卿,结果骆冰卿只接了沐小将军的;经过众小姐们研究,此版本最后可信度为三十,却引起一片惋惜唉叹之声,一朵“鲜花” 插在了“牛粪” 上;版本三:皇圣孙殿下将牌子送给骆冰卿,沐小将军吃醋,将殿下的牌子私自扣下了,并且于黄昏时分到了鹊姻桥将红牌挂在了最高处,堪比日月。 经过众小姐们研究,此版本最后可信度为五十,同样引起了一片怜惜之声,感叹着金陵城又少了两个金龟婿。 古往至今,吃瓜群众无处不在,狗仔队员无处不在。 燕喃美滋滋的听着仪琳和雪霜说着听来的八卦,没心没肺的乐道:“看看,本小姐的魅力挺大吧,金陵的贵女们都不得不自惭形秽,承认我骆冰卿是朵“鲜花”吧,看‘木头’以后再敢用毒舌毒我!!!” 胡雪霜和仪琳一脸古怪的脸色盯着燕喃,久久没有出声。 胡雪霜摸了摸燕喃的屁股,似乎要将某人翘起的尾巴按下去,呐呐的说道:“那个,冰卿,大家说的鲜花不是你……” “什么?!!!” 燕喃声音登时提高了八度,胡雪霜和仪琳忙捂上了耳朵,免得受池鱼之殃,被震聋了耳朵。 燕喃气得呼呼的喘着粗气,太过份了,人家怎么说也是“青春美少女” 一枚,哪是一般的“牛粪” 能比的? ! 这么毒的话一定是沐斌那个家伙传出来的! ! ! 燕喃发泄完毕,眼睛一亮的拍了拍两个闺蜜的肩膀道:“大部分的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第三个版本的人还是很清醒的嘛!!!” 胡雪霜脸色又是一黑,看了看仪琳,仪琳不忍心的转过头去,胡雪霜方呐呐道:“那个,冰卿啊,大家说的沐将军吃醋不是因为你……” “WHAT?” 燕喃气得英文都扔出来了,吃醋不是因为我,难不成,难不成大家认为朱瞻基让自己保管牌子,沐斌吃醋扣了朱瞻基的牌子,是因为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燕喃如一只霜打的茄子般软趴趴,吃瓜群众太过份了,宁可让两个帅哥搞基,也不匀给自己一个……眼睛委屈的看着胡雪霜,声音弱弱的问道:“小胡子,我可以选择第一个版本吗?” “不行!!!” 这回换成胡雪霜提升两个八度了,吼得燕喃赶快抠了抠耳朵,和仪琳一起,一脸不解的看着胡雪霜。 胡雪霜尴尬的挠了挠头,讪讪道:“那个,冰卿啊,咱俩做闺蜜挺好,别篡位当我嫂子了,行不?” 燕喃大声唉嚎道:“什么友情万岁,分明是骗人的,连你都嫌弃我!!!” 胡雪霜心里一突,这个母老虎没过门,就让自己那个傻大哥言听计从,这要是过门了,胡广又是个强势的,针尖对麦芒,胡府将鸡飞狗跳、永无宁日……任胡雪霜再大的胆子,在燕喃面前也不敢说出实话,忙搂着女孩儿肩膀安慰道:“不是,不是的,我的冰卿这么优秀,像九天玄女一样,嫁给胡穜那个纨绔公子哥可惜了……” 仪琳眼皮听得一跳,九天玄女性情刚烈、铲恶除暴,倒是与燕喃这个品性相像。 燕喃哪里晓得九天玄女是何方神圣,以为胡雪霜在夸自己如仙女般漂亮,止住了假哭,脸现喜色,心理庆幸终于不用在八岁的时候就成老大难问题了! 胡雪霜强舒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三大金陵公子了,求求你们行善积德,收了这只母老虎吧……燕喃知道胡雪霜对胡穜的意见有多大,对胡雪霜的一顿剖白信以为真,感动了半天,将胡雪霜划为了“大明好闺蜜” 序列,看这闺蜜,多靠谱! 为了朋友,亲哥哥都被黑得体无完肤。 燕喃习惯性的双手交握,捏得骨头响起了咔咔声起,吓得胡雪霜和仪琳脸色一变,听得燕喃喃喃自语:“‘鲜花’?基友?等着!!!看‘牛粪’怎么收拾你们!!!” 燕喃绝对是有仇报仇之人,这不,第二日便请了朱瞻基和金达到一品大剧院看新演出的《三打白骨精》,吃新出品的炸鸡,品新蒸馏的状元一品红升级版“烈馅红唇” 。 桃花坞雅间内,朱瞻基神色淡然的看着一脸谄笑倒酒的小女孩儿,天然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实在想多了,只见女孩儿来而不往非礼也,推杯换盏,和金达和朱瞻基一样的牛饮,从不推却,朱瞻基渐渐放下发心理防线,专心品尝食物和美酒了。 不一会儿,每个人面前的酒坛都喝得见了底。 没想到此酒如此的烈性,朱瞻基感觉有些晕了,再看金达,早就趴在桌上,嘴角淌着涎水,不省人事了。 反观对面的女孩儿,虽然故做迷糊,但在明眸皓齿间,却看出她根本没有吃醉,灵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大明皇太孙,摇晃着手抓起燕喃的酒杯,放到鼻翼处闻了闻,果然……有猫腻......抬眼看向女孩儿,只见女孩儿伸出三个指头,嘴里轻喃着:“三、二、一,倒……” 燕喃背着手,徐徐的踱着步子,傲娇的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两个少年,阴阴的笑道:“小样儿,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燕喃喝的酒,是找了好几个酒庄才买到的低度酒,只有十度不到,又是兑了水的;而对面二人喝的,是她让“牛一坛” 特别提纯了三次的高浓酒,度数没有六十也得五十九点九九九九……在门口拍了两下手,一直听命守在外面的宋勉,胆战心惊进来,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两位贵人,心头不禁滴着血,东家,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天大的祸都敢闯,这个是兵部尚书的嫡子,那个是皇上的亲孙子,岂是说喝倒就喝倒的……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夜深人不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宋勉刚要劝说两句,却见眼中的胆大包天的东家,将一个信封递给自己,得意洋洋道:“宋大哥,你亲自押车,将这两个人送到黔宁王府别院,信封要亲自交给沐将军,另送两坛‘烈焰红唇’和牛肉干、炸鸡吃食。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见宋勉一脸不情愿的接过纸条,特别嘱咐道:“千万别好奇打开信封,里面信纸上撒了毒粉……” 宋勉脚步踉跄了一下,为自己未来的小命忧心忡忡。 黔宁王府。 沐斌不明所以的看着被抬进来的两个不省人事的醉鬼,自己与此二人一直保持着距离,心中狐疑着为何要送到自己府里,还要自己亲自处理。 敏锐神经告诉自己,骆家的小丫头不会这么简单的让自己收留两个醉鬼。 刚要打开纸条 ,宋勉忙打断了沐斌,深施一礼道:“沐将军,草民告退了。” 不等沐斌回答,竟如避蛇蝎似的逃了,那速度,真是应了那句“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话未落,人己跑得无影无踪了。 沐斌狐疑的打开信纸 ,上面书写着一行稚嫩的毛笔字:“夜深人不静,美倌公相陪。另赠‘烈馅红唇’和‘媚骨香’助兴……” 一股悠悠的香气自纸页上飘散着,直吸入鼻息,沐斌大叫不好,忙屏住呼吸,手气得一抖,这个死丫头,竟敢……下药……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带着无限的热情,抚摸着每一寸土地。 朱瞻基抚了抚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口干得要命,大腿也酸的要命,想要抬腿,却是使不出力气,像块大石压在了自己身上。 使出浑身的气力睁开发涩的眼球,向身下望去,一条布满了黑毛的大腿正压在自己身上,毛毛耸耸的,让人看着说不出的难受。 朱瞻基双手一发力,将大腿扔到一旁,大腿的主人呢喃着转了个身,胸毛又露出了一片,整个身上,竟然只着了一条内裤! ! ! 再看他的主人,标准的娃娃脸,一条涎水可疑的淌了一滩,不是金达是谁! ! ! 朱瞻基惊悚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自己还穿着中衣中裤,否则臭大了。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里又是哪里呢? 四下环顾,装饰虽然比不上皇宫,但从饰物的年代、价值来看,也不是寻常富贾人家可比拟的。 狐疑的推了推身边赤身露体的金达,金达又转了个舒服的姿势,两条大腿夹着锦被,又呼呼大睡了,整个屁股、大腿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说不出的销魂。 朱瞻基脸色不由一黑,环视一周,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正懊恼间,叩门声响起,一个厚重的男声传来:“殿下,金校尉,你们醒了吗?奴才送了衣服过来。” 朱瞻基忙正了正身形,瞟见金达不雅的姿势,将锦被扯起,铺天盖地的遮住了金达的全身,头也被蒙住了。 “进来。” 沐五低眉顺眼的用托盘送了两套崭新的衣袍进来,放在了桌上,刚要出去,却被朱瞻基叫住了。 “这是哪里?” 沐五施了一个江湖礼,恭敬道:“回殿下,属下是沐将军手下沐五。昨夜殿下吃醉了酒,一品大剧院的人进不了宫,就将您和金校尉送到黔宁王府别院来了。” “哦……” 朱瞻基轻应了一声,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如同昨夜的酒,定是另有乾坤,只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转移方向问道:“你家将军呢,怎么没有过来?” 自己大小是个皇孙,怎能如此谩待呢? 沐五脸现尴尬神色,不自在的答道:“殿下,将军凌晨感染了风寒,发了体热……” 沐五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个比较适合自家将军气质的说辞,总不能告诉皇太孙,我家将军昨晚中了“媚骨香” ,为了解毒,大半夜命人上山接温泉水洗澡,到红楼买解药,凌晨时分,药解了,却着了凉,染了风寒吧。 “那我怎么会和金校尉在一个房间,沐家别院就这么缺房子吗?!” 朱瞻基声音已经达到冰点,透着冷森森寒气。 和赤身露体的金达睡在一个塌上,实上是太丢脸的事情了,朱瞻基气得想跳脚、想骂人,多年的涵养功夫却不允许他这样做,阴冷的气息己经代表他震怒了。 “殿下,不是奴才不安排,而是……” 沐五心中正想着如何说辞才能让朱瞻基消火,总不能说是将军看了纸条,气得将金达脱成了“白条鱼” ,特意扔到殿下塌上吧? 正想着,被锦被捂得气息不畅的金达使劲一扬,锦被华丽丽的滑到塌下,销魂的手臂在空中想找一个支点,没有捞到锦被,却捞到了坐在塌边的朱瞻基,满意的双臂一搂……朱瞻基还没做出反映,沐五已经飞一般的跑了……这下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单独安排房间了,自己一世英名,就要被贴上“断袖” 这个标签了。 朱瞻基气得上去就给了金达一手肘,直打得金达肚子里翻山倒海,好不难受。 睁开无辜的眼睛,一脸懵逼的问道:“殿下,你怎么在我家?” 朱瞻基不理会他,拿起沐五准备的新衣服,一脸阴沉的说道:“本王要更衣,你,滚出去!!!” “唉……唉……” 平时说笑归说笑,但毕竟朱瞻基是主子身份,金达哪敢理论,光着身子下了地,伸手要推门,看了看郁郁葱葱的胸毛,硬着头皮,回转身抓起另一套衣服,朱瞻基气得上去一脚踹在金达的腿上,金达瘸着腿跑到廊里穿衣服去了。 沐五低眉顺眼的将洗脸水打好,默然立于一旁,明明没有任何反映,朱瞻基却直觉对方一定在心中八卦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禁解释道:“本王和金校尉……” 沐五哪里敢听皇家秘闻,忙施礼道:“殿下,将军也起塌了,请殿下和校尉前厅用膳……” 朱瞻基脸色阴得如同暴风欲来,再次狠狠瞪了瞪努力减少存在感的金达。 金达委屈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怎么来的? 自己怎么睡的? 自己怎么得罪殿下的? 所有的问题一概不知,想得脑仁子都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日头高高在上,应该算得上是午膳了。 沐斌想的很周到,吃食很简单,特别熬了醒酒汤。 朱瞻基探究的打量着沐斌,只见沐斌脸色苍白,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果然如沐五所说,感染了风寒。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对方躲着自己共同探讨朝堂之事? 索然无味的吃完了午膳,朱瞻基急着告辞,沐斌挺着虚弱的身体起来相送,转头对沐五说:“沐五,你亲自护送殿下回宫,记得,将骆姑娘送给殿下的‘烈馅红唇’带上……” “烈馅红唇?” 朱瞻基狐疑的猜测着为何物,待看到两坛熟悉的酒坛和上面的标记时,昨夜断片的记忆全部回笼,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沐斌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殿下,骆姑娘诚心的向您陪罪,让末将务必转交美酒两坛……” 朱瞻基脸色一阴,心想,真是一个刁钻的小丫头,好玩,有意思。 ......真是一个狡诈的小魔女,阴险,着实可恶,这是两天后朱瞻基的想法。 这个想法缘于杨锡听来的一些流言诽语。 七夕节后,金陵城流传着朱瞻基、沐斌几人的流言,流言内容不言而预,就是燕喃自尊心大受伤害的那三个版本。 这些流言的始作俑者却是朱瞻基。 宫宴上,他故意接近沐斌,故意与燕喃说话,故意引起他人暧昧不清的猜测。 这样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让汉王系(赵王系汉王系)以为太子系和黔宁王府达成了同盟,逼着沐家站在太子系,从而扭转目前汉王一人得宠、横行无边的局面。 刚开始的流言的确是按朱瞻基的想法发展,但是后来就不按正常轨道出牌了,一切缘于那坛“烈馅红唇” 。 前期的三人版本全部推翻,最新“内幕” 消息出炉:深夜,两名醉酒男子被悄悄送入黔宁王府别院,一个身材健硕,一个长相俊美,各有千秋。 王府侍卫夜半上山抬温泉水,直到凌晨才歇下。 次日午时,两名男子才出了王府别院,神情委靡,似体力不支,摇摇欲坠,其中一个走路姿势还分外的奇怪,似是承受不住.....此事有人证。 一个叫化,饿晕在了府前,亲眼见到沐小将军亲自抱着俊美的“倌公” 进了府;一个樵夫,为了生计夜半上山砍柴,亲眼看见侍卫往王府挑了无数桶的温泉水;一个妓女,亲耳听见有人到红楼买“媚骨香” 和解药,而侍卫腰间挂着的,分明是一枚虎形的腰牌......证人足足有一十二名,更可气的是,在杨锡和沐五分别去找这些所谓的证人时,竟像空气一般的消失了。 朱瞻基和沐斌两方刚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可以推说是有人构陷了,连证人都是伪造的。 还没等二人付诸行动,另一种说法喧然而出:沐小将军和“倌公” 均非常人,已经买通了证人,企图掩盖事情的真相,而真相就是......沐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俊美的倌公” 朱瞻基亦是气愤非常,自己虽然没有被呼出姓甚名谁,但自己以后怕是不敢明着接近沐斌了,这个流言着实可恶,定是汉王系所为! ! ! “断袖的将军” 沐斌则是半天也没有动,如果不是眼睛在转动着,甚至有人会以为被点了穴道。 正汇报完事情动态的沐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在他以为自己心脏快要被压抑得停止跳动的时候,只听将军似自言自语道:“我名声坏了,娶不着别人只有娶你了。” 沐五吓得心头一突,莫不是将军真的成了龙阳断袖,要娶自己? ! 后知后觉才反映过来将军要娶的是骆家小姐,不是自己。 正一脸得意,给“证人们” 发着银钱的燕喃突的打了一个喷嚏,心中暗道:哪个杀千刀的在诅咒我?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伽笙要出嫁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相对于金陵城内茶余饭后的娱乐谈资,此时的陈府却是一片冰冷。 今年,陈伽笙所做的祈愿彩灯虽然精致,却未挤入前十名的巧手行列,陈瑛虽未说什么,但一向爱面子、爱出风头的都御史大人又怎会不失望? ! 大夫人李氏更是冷言冷语,陈伽络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貌似天真的对父亲道:“父亲,您不要怪罪姐姐,姐姐定是尽了全力的,只是恐怕选错的参赛彩灯,七巧节晚上,府外飘得满天的孔明灯,络儿后来才知道,竟全是姐姐做的呢!” 陈伽笙登时面无血色。 陈瑛却被勾起了兴趣,惊疑的问道:“那天晚上的孔明灯虽不新颖,但却是应景,献给贵妃,虽不能夺得三甲,但获得赏赐是免不了的,笙儿为何未献啊?” 陈伽笙努力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恭敬的答道:“父亲,络姐姐是看差了,孔明灯只是凑巧在府外放,不是笙儿所做。” 陈伽络装似亲昵的拉着陈伽笙的手臂,娇嗔道:“妹妹,你是金陵第一才女,怎么会如此谦虚呢,这会让父亲失望的。” 随即又向陈瑛深施一礼道:“父亲,络儿虽与笙妹妹同年,但对笙妹妹是发自内心的佩服,总想向妹妹学习一二,那日放孔明灯,恰好有一只落到了院中,女儿便拾了起来,上面竟是绝妙对子,拿到诗会上,姐姐定能再放异彩。” 说完对身后的丫头一使眼色,丫头飞跑出去,陈伽笙却是面如土色,孔明灯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鹤先生” 提出和自己一起许愿,二人分别写了红牌子的内容,被发现了,父亲岂能饶过自己? 摊开两只孔明灯,只见一只上面书写着“妇心若萤,皎皎相伴。” 正是陈伽笙的笔迹,陈伽笙登时面如土色。 陈瑛眼睛暴戾的一竖,沉声说道:“伽笙,这个是你写的?‘妇心若萤,皎皎相伴’,你要‘伴’着谁?我陈瑛能做到右都察御史的位置,就是因为我谨守礼节,不曾做出半分逾越礼法之事,你竟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你,如何对得起我陈家的列祖列宗!!!” 陈伽笙跪在地上,狠狠掐了大腿一下,眼睛不由一红,哭诉道:“父亲息怒,笙儿并未与任何人私通,那夜放飞的孔明灯均是笙儿所做,笙儿只是有感而发,诗句欠妥是笙儿不对,但却未做出任何有碍陈家声名之事……” 心中则佼幸着陈伽络只打落了自己写的彩灯,没有打落贺子期写的那只,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瑛狐疑的看着孔明灯上的诗句,心中暗叹,哪个少女不怀春,许是夫人经常带着笙儿去李府走动,笙儿与会儿正青春年少,互动了情愫也尚未可知。 李会虽不是理想的夫婿,但却是嫡子,按原来笙儿的表现,嫁到李府有些可惜,但现在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有强弩之末之势,配到李府,李府嫡长子多年无子,笙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将来生下嫡长孙,还怕李家那只老狐狸不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见陈瑛脸色有些和缓,陈伽络心一突,当先梨花带雨的跪了下来,求道:“父亲息怒,都是络儿不好,害了妹妹,络儿错了。络儿不懂诗词,只见到妹妹卧房里有好多折了纸鹤的诗句,想着姐姐常常看着,定是极好的,便为姐姐辩解,父亲千万不要责罚妹妹,让络儿寝食难安……” “笙儿卧房里还有好多?李管家,去搜出来……” 陈瑛眉头一皱,心想着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李管家是陈李氏自李家带来的家奴,立马带了人去搜,陈伽络的贴身丫头偷偷跟了上去。 陈伽笙登时心如死灰了。 陈伽络什么都知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忍了近两个月没有行动,怕是只等着这一天,此事一败落,只怕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要一落千丈,跌落尘埃了,陈伽笙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的纸鹤拆开,摊在面前。 随着一只一只的拆开,陈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拆到最后,心掌发抖,这些字迹,这样的才华,绝不是李会所为,当下气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那个奸夫是谁?” 陈伽笙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来人,将这个贱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直到说了为止……” 陈瑛脸上的胡子气得一撬一撬的。 五姨娘跌跌撞掸的从厅外扑了进来,跪到陈瑛面前,紧紧抓着陈瑛的衣摆道:“老爷,老爷,您且息怒,让贱妾劝劝笙儿,这五十板子下去,笙儿就没命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这样的眼泪,这些年,陈瑛只在五姨娘身上见过两次。 一次是当年那个夜晚,她刚刚及笄的那个夜晚,自己开心的如同新郎倌一样溜进了她的卧房,强要了她,她当时没有喊叫,亦没有求饶,怕得身体颤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锦被。 今天,她又再次在自己面前这样哭了,为了她唯一的女儿,自己心底的那一丝柔软再次被触动,没有言语,也没有让侍卫上来。 五姨娘梨花带雨的笑了,手拉着女儿的手,苦笑道:“笙儿,你想嫁给他吗?那就说出来,让他来提亲可好?” 五姨娘深知爱而不得的滋味,当年,她也深爱着一个人,那个人,亦深爱着她,只等着她及笄,便想着求老夫人娶她,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止步于那个及笄之夜,那个无月之夜,那个绝望之夜。 五姨娘眼睛不由得瞟向站在门旁的那个侍卫统领,模糊的笑着,眼中的幸福一闪即逝,如同昙花绽放。 陈伽笙眼睛也模糊了,眼前呈现着男子倔强的身姿,他那么骄傲,怎么可以成为全金陵城的笑柄? 脸上的幸福一闪即逝,坚定道:“父亲,五姨娘,笙儿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 陈瑛刚刚的心慈瞬时化做了一股戾气,本想着看在五姨娘的面子上,如果对方是个不错的青年才俊,将她低嫁许配过去,有自己的提拔,做个六七品小官吏还是可以的,如今只落下个不洁之名。 “吴统领,将陈伽笙这个不贞不洁的孽子拉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说完眼色狠戾的看向陈李氏,恨道:“此事谁敢向外声张,别怪我无情。你去和李府商议过庚贴之事。” 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五姨娘摊倒在地,呜咽着扯着陈伽笙的衣袖不肯撒手。 陈伽笙绝望的一闭眼,自己,只怕和贺子期从此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吴统领上前拉起五姨娘,让两个侍卫分开五姨娘和陈伽笙,状似寻常的安慰道:“五姨娘,小姐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五姨娘期望的看着吴统领,双眼似满天的星星,闪现着熠熠的光辉。 吴统领深深的一点头,不再留恋,转身而去。 两人交错而去,彼此交握的手臂间,残留着彼此的体温,在五姨娘看不见的瞬间,吴统领轻闭了眼睛,再睁开,己是一抹深深的痛色。 陈伽笙趴在床塌上,丫头采莲眼睛哭得红肿,小心翼翼的给小姐上药,陈伽笙强挺着,但还是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嘶” 之声。 看着小姐一脸的痛色,采莲心都快抽到一起了,心中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当下找了赶车的王二,将一张纸条交给了王二。 “老大,这可如何是好?” 胡穜一脸懊恼之色,本来沉浸在二人心悦彼此的惊喜之中,却不料却发生这等事情,反而害得伽笙立马要嫁给“毒花蜂” 李会。 燕喃悠哉悠哉的品了口从霍倾城送来的明前龙井,浑不在意的耸耸肩。 胡穜气得将燕喃的茶一下子抢了过来,“哗” 的一下子全都倒在了地上,气恼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死伽笙了。” 燕喃惊疑的看了看第一次如此“爷们” 的胡穜,眼珠一转,不怀好意道:“我的主意简直是完美的好不啦?当初我怎么答应你的?我只答应帮你追求陈伽笙,让陈伽笙喜欢上你,可从来没答应帮你娶了陈伽笙。” 胡穜气结,“你” 了半天也没“你” 出个所以然,气呼呼的坐在燕喃身边,耍赖道:“我不管,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让解家收你欠的半个宅子的款,还要还给我那二十万贯……” 燕喃一挑大指赞道:“牛气,绝对牛气!!!为了陈伽笙你终于像个爷们了,也懂得什么是不以成亲为目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了,我真心的佩服。可是,造你‘老大’的反,你也得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小身板够不够用啊!解家宅子的钱一会儿我就派人送给解管家。至于欠你的二十万贯,我也有余钱,可是,我想问,这位债主……你有欠条吗?” “你……” 胡穜登时傻了眼,“老大” 果然是“老大” ,卑鄙得无以伦比。 “想娶陈伽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燕喃故意卖起了关子。 胡穜谄笑道:“老大,我懂,我懂,再不懂岂不是白在你面前混这么长时间了,只要我娶了陈伽笙,二十万贯,我不要了……” 心里想着,反正不是我的银钱,不心疼……燕喃则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给“小弟” 留下的印象是不是太财迷了点儿? 我只是让你配合的牺牲一下形象而矣,哪里是银钱的事,不过,留下来给你办个结婚大礼也不错。 如此这般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于是,胡穜病了,而且是昏迷不醒,三天三夜未曾进食,本来浑圆的身体竟瘦成了皮包骨头。 这让一向恨铁不成钢的父亲胡广也寝食难安,这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还没有传下子嗣,要是一命归西,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妻还是妾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相较于胡广想着列祖列宗,胡夫人可是真真的心疼儿子,眼睛哭得红肿,请了神医,又请了御医,全部无效后,听女儿雪霜说,骆府的嫡女骆冰卿当年昏迷不醒,最后请了观间禅寺的了无大师,到现在都活蹦乱跳,安然无恙,于是,了无大师再次闪亮登场了。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了无大师揭了揭胡穜的眼皮,又像逛花园般的在府邸四周看了看,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施主此病药石无效,心病还需心药医。” 萧洒的一转身,连香火钱都没有,谪仙般的回观音禅寺去了。 本来心焦的胡夫人,听过后,心里更慌乱了,这一向大大咧咧混日子的儿子怎么还有心病了,是什么心病,怎么医治? 胡雪霜拉过母亲咬耳朵:“娘,我知道大哥的心病,你可记得几年前大哥求父亲什么事挨打又被关祠堂来着?” 胡夫人惊疑的问道:“难不成是那个金陵第一才女陈伽笙?” 看着母亲瞪圆的眼睛,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胡雪霜差点笑出声来穿了帮,忙低头掩拭过去,心中默念道:“对不起,娘亲,只有这样,大哥才答应我帮给祯亮送信。” “这是心病啊,心病。” 胡夫人坚定的站起身来,决定和当家人胡广谈判去了,商量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行,就使出杀手锏,跑到大街去,将胡广的臭事,什么逛青楼包妓女,骂御史礼官等种种都暴露出来,就不信胡广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母亲,父亲怎么说服陈家你想好了吗?” 胡雪霜拉住要走的母亲问道。 于是这般那般的向母亲交待了一番。 事实证明,女人要发疯,老虎都惧三分,何况是胡夫人和胡雪霜两个女人。 一向在胡府说一不二的胡广灰溜溜的准备了礼物,表情委靡的到了陈府,见了神气高傲的陈瑛,想到胡夫人说的说词,突然很解气的挺了挺腰杆,回了对方一个轻蔑的笑。 让到会客厅里。 陈瑛连茶都没让上,不客气的问道:“胡大人不在自家府中看好儿子,跑到我府里做甚?” 胡穜得了相思病的事儿闹得全城皆知,陈瑛岂能放过这个讽刺对方的机会。 胡广轻松的一笑,让小厮将礼物放在桌上道:“穜儿病了是小事,陈瑛喜得金龟婿才是大喜事啊!我是来恭喜陈大人的!与李府亲上加亲,真真的是好事,好事啊。” 陈瑛狐疑的看了看胡广,与李府定亲是昨日商议之事,明日才到寺庙合八字,胡老狗消息够灵通的。 不以为意道:“那就多谢胡大人的心意啦,到成亲之日 ,定请胡大人前来吃了喜酒。” 胡广好不闲适的看着会客厅的摆设,陈瑛难得好意的让人上了一盏茶来。 胡广啜了一口茶,和风细雨道:“当然是好事,胡某也想学习李大人,与陈大人结成秦晋之好,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瑛当时脸色一变,这个胡广,好大的胆子,掂记完笙儿又掂记络儿,简直不知好歹,胡穜什么样子,全金陵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扶不起的阿斗,糊不上墙的烂泥……与金陵四公子相反, 金陵还有四纨绔,李会、胡穜、济阳郡王都榜上有名,不学无术,在金陵城公子圈中口碑极差,但陈瑛之所以满意李会,看不上胡穜,只因李会比胡穜多了一个优势,他除了有一个有权势的爹爹,还有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好大哥。 陈瑛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声音登时提高了八度,冷笑道:“胡广,你以为你们胡家是什么人?求娶笙儿不成,又来求娶我嫡女络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自取其辱,当年,你在我陈府挨的骂还不够吗?再骂一次我都嫌脏了我的嘴……” 胡广却不以为意,淡然的看着爆跳的陈瑛,闲适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道:“陈大人怒什么,亲事就是来商定的,哪有强嫁强娶的。是我没说清楚吗?我什么时候说我胡府要迎娶嫡女陈伽络了?” “那你求娶谁?” 陈瑛看着朝堂上如同老狐狸一样的胡广,一种不好的预感犹然而生。 果然,对方轻声吐出了那个名字:“庶女陈伽笙。” 原来一直是笙儿,从来只是笙儿,几年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不可能,笙儿已经许配给李大人嫡次子李会为妻了。” 陈瑛毫不犹豫答道,心里却对胡广镇定的态度有些隐隐的不安。 胡广不无遗憾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那就太遗憾了,我还以为陈大人如此高洁的人物,不会让自己的嫡女做妾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站住,你此话何意?” 陈瑛怒道。 胡广站住向外走的步伐,回头惊奇道:“陈大人,你不是将庶女伽笙许配给李会为妻?那嫡女伽络只能嫁给李会为妾了。” 陈瑛气得将茶盏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伸出手指着胡广骂道:“胡老狗,休得造谣生事,我陈瑛什么时候要将络儿许给会儿为妾了,再败坏我陈家名声,我定要告到御前,鱼死网破在所不惜。” 胡广瞪圆了眼睛,故作惊疑道:“陈大人何以如此生气?会儿和络儿交好是众所周知之事,也许是二人表哥表妹亲好,被大家误会了尚未可知,我这里向陈大人陪礼不就好了。既然如此,求亲一事做罢,不过声名一点,我胡府只求娶庶女伽笙,嫡女就不敢高攀了,在此告辞了。” 说完,当先一摆手,笑嘻嘻的拂袖而去。 陈瑛面色阴沉,向吴统领一招手,叮嘱了两句,吴统领急匆匆而去。 夜晚,陈伽络心情烦乱的打翻了一个茶盏,又煽了丫头风铃两个耳光,独自在闺房中生着闷气。 本想败坏陈伽笙的名声,李府就不会再求娶这个下贱丫头生的下贱女儿当正室了,事与愿违,父亲为保名声,不让全府声张,就连母亲也再三警告自己,不可向外声张坏了陈府名声,让自己名声受牵连。 李会,那个风度萧洒的人,马上就成了陈伽笙那个贱人的了。 李会的那些甜言蜜语马上就要说给这个贱人听了,怎么可以? ! 陈伽络手紧紧攥着,指甲紧紧嵌在手心里,生生的疼。 丫头风铃小心翼翼的向小姐施了一礼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 这么晚了,父亲请自己去? 难道是不想将陈伽笙嫁给李会了? 陈伽络心喜的向谨园行去。 谨园的小偏厅内,陈瑛一脸墨色,李夫人一脸忧色坐于一旁,五姨娘内心忐忑的立于夫人后侧,陈伽笙跪于地中央,吴统领立于厅中。 其他丫头小厮全部摒退,丫头风铃查觉到空气中的异样,乖觉的施礼退下,吴统领却在门前一拦,不让出去,风铃登时心里打起鼓来。 陈瑛一脸墨色,却没有发火,只是阴冷着声音道:“现在,一个外人也没有,都说实话吧。络儿,跟为父说说你和李会的关系。” 伽络脸色不由一变,随即心下一横道:“父亲,我与表哥两心相悦。” “哈哈,好一个两情相悦,两情相悦就可以两相授绶,私定终身?甚至......私通?” 陈瑛脸色己胀得通红、李夫人亦是惊悚的看着亲生女儿,似是不认识一般。 但常年的后宅生存法则不容自己女儿失宠,忙跪在陈瑛面前狡辩道:“老爷,这不可能,络儿从小谨小慎微,绝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定是有人蓄意污陷,伽络与会儿年幼一起长大,还分不清男女之情与兄妹之情也是难免。” 陈瑛深深的看了一眼结发妻子,妻子这些年主掌后宅事物,与其他府邸相比,为人严谨,通情打理,没有伤害庶女庶子,让自己后代兴旺,除了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就有八个,自己对她还是相当满意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然也得向她交待得明明白白。 眼神示意吴统领,吴统领上前一抱拳道:“回老爷夫人,属下去过一品大剧院,打探出,大小姐和表少爷去过大剧院三次,七夕节下午也曾去过,在包间时,摒退了丫头小厮。另外……大剧院的伙计认得大小姐和表少爷,说二人是……是心悦之人,点过大剧院七夕节推出的天价情侣套餐‘心心相印’蛋糕。” 陈瑛面无表情,看了看丫头风铃,风铃吓得一哆嗦,腿下一软跪下,刚要帮小姐圆慌,只听陈瑛淡然的警告道:“你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府里。” 当下风铃将事情的来笼去脉交待得清清楚楚,包括二人曾夜会客栈,自己不放心小姐闯了进去,反倒被小姐煽了耳光之事。 听风铃如此一说,李夫人哪里还不相信,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自己的侄子什么样的人自己岂会不知,要是好的,早就将络儿嫁过去了,哪里还轮到陈伽笙这个贱人,正是应了那句“害人不成反累己” ,这当如何是好? 李夫人重重给陈瑛磕了三个头道:“老爷,笙儿和会儿定亲是双方商订的结果,换成络儿实为不可,就如同笙儿一样,将此事隐了过去,过两年再给络儿找个寻常学子嫁了如何?” 陈伽络怨恨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怎会是自己的亲身母亲? 宁可让那个贱人去二品大员家当掌家媳妇,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去? ! 陈瑛却一叹道:“夫人的心情我岂会不懂,别说络儿,就是笙儿,如果不是出了这等丑事,我怎么舍得嫁到李家去?李会是什么样子,我只会比你们知道的多,不会比你们少。只是此事胡广知道了,就不会善了了。” 李夫人露出最后一丝期望道:“老爷,你是三品官员,胡广不过是个四品大学士,难道会怕了他不成?再不济,我去求了哥哥和大侄儿李通,一起求了情去,不怕那个胡广不卖这个面子。”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洞房花烛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陈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岁,无奈道:“夫人不知,胡广官阶虽不高,却是七大内阁首辅之一,是圣孙的老师,参与朝中机要,见圣上的次数比我多得多,寻机进个谗言只怕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原来他没有我把柄,怎样也得忌讳三分,现在他儿子生死未知,定是拼了命也要将伽笙娶了回去。宁得罪君子千次,不得罪小人一分。胡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无情无意,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和解缙是三十年的老乡兼老友,关系亲厚,圣上亲定的儿女亲家。在解缙下狱时,他不仅没有求情说话,还顶了解缙的官缺成了内阁首辅。见解缙复出无望,便要解除婚约,骑墙倒戈之事屡见不鲜,太子和太孙对我倾向汉王之事一向颇为不满,这次若让胡广咬上一口,只怕不只是脱层皮那么简单了。” 陈伽笙心下一片凄然,嫁给李府,与嫁给胡府,又有何区别? 脑中闪现出那个清冷的男子的皎好面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将头磕在地上,轻声道:“父亲,我嫁。” 陈伽络忙有样学样的向父亲磕了一个头,亦轻声道:“父亲,我也嫁。” 李夫人和五姨娘眼泪同时流了下来,五姨娘站在身后揽过李夫人的肩头,在这一刻,近二十年的争斗,竟变得毫无意义。 听说能迎娶陈伽笙了,胡穜笑的一跳八丈高,吓得门外来探望的胡广一跳,胡穜尴尬的跌回塌上,躺也不是,站也不是,胡广心情大好的笑道:“在你老子面前玩阴谋诡计,你是活够了是吧?!不过,看到陈瑛吃鳖的样子,我不会怪罪你的,看你,都瘦脱相了,赶紧去吃饭,准备两天后迎娶陈伽笙。” 胡广之所以这么宽容,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胡夫人的威胁,而是儿子和沐斌交好是整个金陵城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沐斌现在的名声实在是……这要是儿子成了......胡广不由得一激灵,娶了陈伽笙总比龙阳断袖强吧……别说是娶陈伽笙,就是娶个穷人家的姑娘,胡广似乎也不会反对了,何况还让一向飞扬跋扈、鼻孔看人的阴狠毒辣的陈瑛吃鳖呢,想想,胡广都想大笑三声。 燕喃惊喜的来到胡府,准备看看古代的结婚仪式,结果大失所望,一点儿也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唯美,穿得分外臃肿不说,过程繁琐得让燕喃昏昏欲睡。 连新娘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着吃席了。 不过心理高兴的想着,自己“小弟”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与陈伽笙两情相悦,鼓瑟合鸣,想想就虐单身狗。 想法都是美好的,所以第二日胡穜挂着黑眼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燕喃着实吓了一大跳,连问事情的原委。 事情很简单,昨夜,胡穜喜得晕淘淘的用秤杆挑起大红盖头,迎来的不是期望中一张同样欣喜的脸,而是一脸的恨意和泪痕,女子拿着一把冷森森的剪刀抵住自己的咽喉道:“胡穜,你这个卑鄙小人,逼迫父亲将我许配给你,你有了夫妻的名儿,却不能有夫妻的实,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胡穜一脸惊愕,有些瘦削的脸上挂着一丝失望 ,喃喃低语道:“我还以为,我来娶你,你会欣喜的。” 陈伽笙一脸怒色,将剪刀又近了一寸,已经划过了一丝血痕,恨道:“欣喜,我会恨你,今生今世恨你,来生来世还要恨你。” 胡穜紧张的看着陈伽笙颤抖的手,忙后退了一大步道:“伽笙,你别乱动,小心伤了自己,我保证,不,我发誓,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碰你,如违此誓,定叫我胡穜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陈伽笙惊疑道:“真的?” 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多余,誓言岂是随意发的。 安心的放下剪刀,只见胡穜坐在椅子上道:“我可以不碰你,但为免节外生枝,新嫁妇的礼仪却是不能少的。你答应吗?” 陈伽笙淡然的用丝帕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迹,只要不碰她,其他都不重要,即使胡穜不提,自己为了陈府,也会在胡广面前装装样子,做个好儿媳的。 白色的帕子上粘了血迹,伽笙不在意的扔在了塌前的一个衣筐里,胡潼却急忙捡了出来,说道:“不能扔。” “为什么?” 陈伽笙下意识的问道,突然想到前一日五姨娘对自己讲的那些话,知道胡穜的用意,不由得面色一红。 胡穜看着娇羞的陈伽笙,想及前些时日,心仪的人儿还对着自己倾吐爱意,只一天功夫,又冷若冰霜,难道是自己的逼亲方式让她反感? 可是,如果不这样逼陈瑛,他又怎会乖乖的将伽笙嫁给自己? 只怕,伽笙早就嫁给李会那个人渣了吧。 陈伽笙睡得并不踏实,梦中,胡穜张着血盆大口,阴笑着扑了向自己,自己想逃跑,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叫又叫不出来,直吓出一身的汗,梦魇过后,睁开眼睛,塌上只自己一人,梦中的恶魔,此时正趴在桌上睡着,侧着脸庞,一脸恬淡,本来圆润的脸,竟变得有些瘦削。 伽笙有一阵恍忽,这个人,难道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君了吗? 佯装的坚强瞬时瓦解,泪水如绝堤般滑落,那句“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不由得轻吟出来,和心中的那个谪仙的人儿,从此,己成陌路。 ……胡穜皱着眉头向自己的“老大” 说着自己昨夜的“洞房花烛夜” ,燕喃听得甚是古怪,摸摸头道:“胡同儿,你‘老大’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说你的洞房花烛夜合适吗?” 胡同儿上下看了看燕喃,摇了摇头道:“老大,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哪里像是女孩子了?” 下媚药、喝大酒、坑皇孙、传流言……一桩桩,一件件,数不胜数,哪件事情应该是女孩子应该干的? 燕喃脸色一黑,自己是女孩子怎么成了开玩笑的事情了? 呃……除了是个平胸,没来月事、脾气坏点儿、胆子大点儿、心眼坏点儿……自己还是个温柔的女孩纸的……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胡同儿了。 胡穜则后知后觉的狠煽了自己一个耳光,讪笑道:“‘老大’,您老岂是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粗俗的词汇描述得了的,您要去了天宫,嫦娥都会自惭形秽,为你提裙打扇、按摩捶腿……” 胡穜本就灵牙利齿,直说得燕喃都觉得飘飘然了,一拍低头呵腰的胡穜肩膀道:“孺子可教也,看在你这么‘贤良淑德’的份上,‘老大’帮人帮到底,下午的时候将你家新娘子接到别院吧,保管晚上让你抱得美人归,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度,直捣黄龙,****......” 胡穜眼皮又是一跳,心道,老大,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飙悍得不是女人。 ……采莲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左右望了望,故意像找茅厕似的走了一圈,直绕了一大圈才回到房间道:“小姐,没找到姑爷,只看到所有的仆人们忙进忙出,好不热闹,口中还说是听了什么骆小姐的吩咐,必须在子时之前完成。” 陈伽笙虽然对胡穜不以为意,但新婚的夫君在第二天就领着自己搬到别院来,自己不见人影不说,还让一个什么骆小姐来别院耀武扬威,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许的不舒服吧,难道是他恼恨自己不与他洞房,找了青楼的姑娘来气自己? 怏怏的卧于塌上,索性闭着眼睛睡觉了。 正睡得朦胧时,只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推着,慢慢的睁开眼睛,却感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的捂住自己的眼睛道:“别睁开,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纨绔的男人声音竟有着一丝温柔,一种磁性,本来要发怒的心情竟按了下去,被男人牵着手,一步一步随着男人而去,男人的手有些薄凉,却很粗大,刚好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罩在里里,轻轻的牵着,让要莫名的心安。 大约走了一柱香时间,男子的手松开,女子缓缓的睁开眼睛。 今日是七月十七,月挂中空,皎洁美好。 清辉洒在花园的一草一木上,伴着虫鸣清风,异常的美好。 陈伽笙不解的看向男子,只见男子一席白衣,己坐于凉亭前的一架古琴之前,双手轻轻的置于古琴之上,悠扬的琴声如潺潺溪水涓涓而流,似珍珠落入玉盘,清脆悦耳,恰黄莺飞入丛林,婉转空灵……男子低着头,手指灵活轻挑,侧颜无比的专注,一曲《凤求凰》飘扬在静谧的夜空里。 凉亭四角,挂着一串串的千纸鹤,有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池塘对面传来一声锣响,无数的萤火虫若碧绿的翡翠,似舞动的精灵,飘在了美 好的夜,飘进了冰冷的心,陈伽笙脑中电闪雷鸣,原来,原来,“鹤先生” 从来没有离她而去,他,一直都在这里,眼睛不由得一阵湿润。 胡穜轻轻站起,小心的拭去女子的泪水,牵着女子一起步入凉亭,女子不自觉的伸手去摸着纸鹤,男子伸手打开一只,边打开边道:“有人告诉我一个传说,思念一个人,每思念一次就折一只纸鹤,等思念一千次,折一千只纸鹤的时候,梦想就会成真。我从多年前就有一个梦想,就是愿与伽笙,携手三生。原来送给你的是四十六只,这里是九百五十四只,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梦想会不会实现。” 将打开的纸鹤递给女子道:“愿得一心人。” “白头不相离” 女子眼泪如洪,轻轻依偎在男子的怀里。 辣眼睛……燕喃在池塘对面心里感叹着,眼睛却是放着异样的光盯着池塘对岸的男子,嘴里嘟喃着:快,下手……死胖子,怎么教你的……抱住,女人都喜欢霸道总裁型,直接壁咚,亲上……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大的礼物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身侧的小厮六子听了脚下一抖,少爷的“老大”也太吓人了,赶紧闭上了耳朵,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手里不怠慢,将最后一袋子萤火虫放飞开来,这可是他带了府里的二十个侍卫抓了一下午,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全部都飞走了,不过,看到少爷和夫人这么恩爱,好像奖赏不会少了……二人,一个小心的拆着纸鹤,一个温暖的吟着诗句,相得益彰,异常和谐。 品书网 www.voDtw.com“咦,这只不已经是第一千只了吗?怎么还有一只?” 伽笙娇羞的指着最上方的一只最大的纸鹤问道,胡穜也很是惊奇,所有的一切,都是燕喃组织人弄的,他只负责练好《凤求凰》和写纸条,虽然燕喃平时不靠谱,做起事来却绝对仗义,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否则自己也不会认她当“老大” 。 对着陈伽笙甜甜的一笑,伸手扯下最后一只纸鹤拆开, 纸条不是胡穜书写的,只见上面如蝌蚪的丑陋的字体书道:“小弟,一定要幸福哟。” 字体旁边画着一只可爱的卡通燕子。 纸条旁边是一张发黄的纸,打开来看,竟是一个庄子的地契,地契的名字上赫然写着陈伽笙。 陈伽笙一怔,不解的看向胡穜,胡穜也是眼睛发红道:“收着吧,这是‘老大’的心意,她知道给你,比给我更让我开心。” 陈伽笙眼睛又是一红,她是陈家的庶女,又是被胡家逼迫着出嫁,陈瑛气都快气死了,怎么会陪送嫁妆让胡广占便宜? 五姨娘是穷苦人家,除了陈瑛给的首饰,也着实拿不出像样的东西了。 现在的这张地契,不管是胡穜,还是什么“老大” ,都是打心里让自己在陈家和胡家面前有些脸面吧。 陈伽笙娇羞的抬脚在胡穜清凉的唇上一吻,一触即离,飞也似的逃开来,胡穜笑得嘴巴快裂到了耳根,讪笑道:“老大还看着呢。” 脚下却不停留,追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追上陈伽笙,陈伽笙是闭着眼睛被胡穜带出来的,所以根本就不认得路,见胡穜追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红的小耳垂说不出的诱人可爱。 胡穜哈哈大笑起来,上去一下子抱起了女人,老大说得没错,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该霸道时就霸道,该温柔时就温柔,这样才相映成趣。 陈伽笙忙将头窝在了胡穜的胸口,娇羞的不敢向外看。 院子里,采莲正如没头苍蝇似的找着小姐,见胡穜抱着小姐回了院子,紧张的大叫道:“淫贼,快放下我家小姐!!!” 手里虚张声势的举着灯笼。 陈伽笙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如蚊子般的声音道:“采莲,休对姑爷无理。” 采莲怒道:“小姐别怕,奴婢拼死也要保护你的。” 陈伽笙脸红得如同一只苹果,见胡穜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脸深深的窝在胸口里不肯出来,声音低颤道:“采莲,以后叫姑爷。” “啊?” 采莲在风中石化了,眼睁睁看着新晋姑爷将小姐抱到了屋内,吹熄了烛火。 陈伽笙娇羞的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对襟长裙,双手捻着衣襟,低声问道:“夫君,你‘老大’年纪大不大?是一个豪爽的江湖人,还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性格怎么样?会喜欢我吗?他为什么约我们在剧院见面?是请我们去看剧吗?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呢,大家都说好看,可惜现在都演到第五场了,前边都没看到。” 有些不无遗憾的嘟着嘴。 胡穜轻轻抚了抚小女生皱起的眉头,自从知道自己是“鹤先生” 后,一向清冷的女子竟然也流露出了可爱的表情来,这样的小幸福,来得毫无防备,老大,真好。 伽笙,真好。 二人坐着马车,领着小厮和丫头一大早就来到了一品大剧院,这是胡穜第一次如此正式的以客人的身份来到一品大剧院,神情竟有些扭捏和不好意思起来。 宋勉当先迎了上来,和以往的嘻笑不同,而是深施一礼道:“胡少爷,您来了,东家留了郁金香,让您在郁金香稍候片刻,她先向老爷告了假再来。” 胡穜别提有多感动了。 从一品大剧院开业到现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郁金香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从来没有被动用过,不管雅间的价格被炒得多高,爱财的老大从未动用过。 今天,为了他,竟然动用了,让他怎能不感动? 二人坐定,各色特色吃食统统被端了上来,直铺了满满一桌子,另外还拿了两坛酒,一种是已经成为大剧院招牌酒的“状元一品红” ,另一种是燕喃出主意牛一坛新酿的果子酒,是为来剧院看剧的女人准备的酒。 见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陈伽笙连连摆手:“太多了,太浪费了。” 胡穜摇了摇手,笑道:“老大是想让你尝遍了剧院的吃食 ,才好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啊。不要紧张,今天全程都听老大安排,以后你也要习惯着接受。‘老大’性格太强势,有时候还不讲理,不过还挺仗义的。以后在府里无趣的时候,你也可以和老大多接触,不一定非要我陪着。” 伽笙心中有些诧异,夫君怎么放心让自己和一个外男接触呢? 他就不怕别人说妻子不守妇道? 聪明的她没有多问。 铜锣一响, 雨荷从幕布后走了出来,清亮的嗓音说道:“各位客官们,今日是胡大学士府胡穜胡少爷与新婚妻子陈伽笙小姐大喜之日第三日,因陈御史身体有恙,夫妻二人未曾归宁,特意来到一品大剧院看戏,真是蓬壁生辉、草庐入画,梁东家责成奴婢在此宣布,凡今日到一品楼和一品大剧院的客官一律享八折优惠,另每桌赠送一壶状元一品红,《西游记》从第一场《大闹天宫》演到第五场《盘丝洞》,让胡少夫人一次看过瘾。此外,《西游记》的独家手稿已经授权给胡少爷全权整理,共计一百回,明年六月份前结稿,首次发行一千册,胡少爷夫妇二人签名售书,无签名者均为盗版,我们将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有意者可在七日后与胡少爷预订,欲购从速,售完为止。” 底下登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人议论着七日后要预订《西游记》。 陈伽笙小脸通红的瞟了一眼胡穜,胡穜一脸得色,腰杆拔得直直的,就连身后的六子也俱与荣焉的瞟了一眼采莲。 按理说,新婚第三日是回陈府的日子,陈府昨天就捎了话来,说陈瑛身体不舒服,怕冲了胡少爷的“相思病” ,不用归宁了。 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哪知却正中胡穜的下怀,自己要娶的是陈伽笙,又不是陈家那个阴狠的都御史和那个朽得发霉的陈府,与其上那儿受气,莫不如和老大相约来得爽快。 果然不虚此行,老大真给自己长脸,这下子,全金陵城都知道陈瑛不讲礼数;也知道胡穜是个“奇才” ,一举成名。 只是,怎么感觉脸上这么烫呢? 同时有种逼上梁山的感觉呢? 自己只怕不写也得写了。 宋勉拉开门,恭敬的一施礼道:“胡少爷,东家来了。” 身子向侧面一让。 陈伽笙忙扔下吃了一半的炸鸡,紧张的擦了擦嘴和手,严谨的站了起来,低眉顺眼,标准的礼仪标杆。 燕喃来得有些迟了,没办法,骆府“请假” 艰难啊,总不能老说是找胡雪霜吧,好说歹说,说是拜会能仁大师,才溜了出来,身后除了骆云、马骏两只跟屁虫,又多了一个寒卿。 寒卿能出来得益于二房、三房两大家子都回山东去了,只留下她和骆楚卿,骆楚卿性格大大咧咧,与骆如卿和骆玉卿也能谈到一处。 骆寒卿和燕喃还算聊得来,无奈燕喃整日不见人影,找借口不是去了胡府,就是去仪府,比上国子监的骆云还要忙。 骆寒卿似被孤立出来的人儿,整日郁郁寡欢,骆马氏有些担心,便想着让她出来散散心。 没想到,到了能仁寺,燕喃又将三人全部甩在了寺里,要是让三人知道自己在外的所做所为,不吓得鬼叫才怪。 只好说对不起了,以后补救。 燕喃一点儿也不担心三人说出去,骆寒卿是张氏的女儿,走时,张氏领着寒卿到过燕喃屋里,严肃的警告女儿,一切事情都要听燕喃的,不当说的话别说,不当做的事别做,别轻信别人的话。 而骆云历来被燕喃压制得死死的,万不敢说出去,马竣从来不是多嘴的人。 甩下三只包袱,燕喃悠哉悠哉的赶到了一品大剧院。 看着似乎漂亮了许多的陈伽笙,燕喃不由得感叹,原来爱情真的是最好的美容圣药,看这一身的幸福,晃得人眼睛都瞎了。 大咧咧将头伸到仍旧低着头的陈伽笙面前道:“我是叫你姐姐,还是叫嫂子啊?话说,你好像变漂亮了呢!!!” 一个小女孩儿突然出现在眼前,真真的吓了伽笙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女孩儿,怔怔的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胡穜忙将陈伽笙揽到自己身侧,似母鸡保护小鸡般的护着道:“老大,伽笙胆子小,你就别吓她了,快坐下来,这是你最爱吃的肉皮……” 讨好似的将一串肉皮递给燕喃,示意性的眨了眨眼。 陈伽笙不由得心里一抽,胡穜整日挂在嘴边的“老大” ,原来就是面前这个骆家八岁的骆冰卿。 看着胡穜一脸谄媚的样子,竟似有种丝丝的不舒服。 “重色轻友,我能把你的新娘子怎么样?!” 燕喃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又给陈伽笙倒了一杯,拿起酒杯递给陈伽笙道:“别听胡穜‘老大’、‘老大’的乱叫,我和他,是性命相托的朋友,只是朋友,你别吃醋,也别想差了,我的理想型可不是他这样的。在鹊姻桥我和你说过。”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八章 马竣的心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陈伽笙羞愧的一低头,因爱生嗔、因爱生怖,因自己在乎胡穜,不,应该说是在乎“鹤公子 ” ,所以对他身边的女子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种敌意,没想到自己这么狭隘,反倒没有对方看得通透,深吸了一口气,落落大方的抬起头来,举杯一饮而尽,说道:“是姐姐想差了,先陪个不是,以后,夫君待你若挚友,我便待你若挚友,夫君待你若亲妹,我必待你如亲妹。品书网 www.voDtw.com诚心如同此酒。” 想再倒一杯果酒,未曾想刚刚六子和采莲也一起尝了尝,一坛己尽,便拿起胡穜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却不是一种酒,喝完咳得脸色发红。 燕喃忙拍了拍少女的后背,老气横秋的嗔怪道:“都成少妇了,还这么莽撞,真让人操心。胡穜喝的是四十度的状元红,你面前的是几度的,能比吗?” 这种奇异的感觉竟似一个大姐姐嗔怪着自己不懂事的小妹妹,陈伽笙眼前有些恍忽,想起昨夜别院里的装饰,再到嫁妆的庄子,都是面前的少女精心准备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燕喃唉叹一声,慌乱的擦着陈伽笙的眼泪道:“别动不动就走心,我承受不了的,你这样,我接下来的话都不好讲了,胡穜,你快劝劝。” 胡穜轻轻将陈伽笙揽在怀里,眼睛一红,对燕喃说道:“老大,我一直认为你为人霸道、吝啬、睚眦必报,我以前只是爱和你一起胡闹、算计人,从没想过其他。我胡穜在全金陵城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吊儿浪当的混蛋,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对我……” 好吧,哄好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燕喃无语的又喝了一杯状元一品红,用力擦了擦眼睛道:“别玩伤感成不?” 一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一拍胡穜肩膀道:“我当年刚来到这里,一切都很陌生,没有任何朋友,是你当了玉佩帮我盘下一品大剧院,是你借给我银子买下了梁府,是你帮我通风报信从赵王府救我出来,又是你帮你想办法收留那些朋友,我就是铁打的心肠也会记得这一切的,你,早就是我性命相托的朋友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陈伽笙手里接着说道:“我早就将玉佩赎回来了,本想大婚的时候送给嫂子,没想到古代的婚礼这么麻烦,连新娘面都没见着我就被谴送回去了。今天亲手交给嫂子。” 胡穜替陈伽笙接过玉佩,仔细的放在了她的荷包里。 不好意思的冲着燕喃裂嘴一笑:“老大啊,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其实,有件事儿一直瞒着你,那个,那个二十万贯不是我借的啊,是沐斌的……你传的流言,实在有点儿,那么一点忘恩负义的意思啊……” 燕喃一脸淡定的看着胡穜,一点惊讶的成份也没有,轻蔑的一瞟胡穜,淡然道:“你老大是谁,你这点儿道行还想瞒过我?我早就知道了。我对沐斌可没有忘恩负义,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分得很清。假如沐斌有危险了,我会用性命去救他,这叫报恩。现在我是在报仇。谁让金陵城的小姐们,说鲜花插到牛粪上了,我就让全金陵城的人擦亮眼睛看看,我这坨牛粪是怎么毁了她们心目中的鲜花的!!!” 陈伽笙有些懵逼的看着眼前如同灵狐的女孩儿,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些日子传了整个金陵小姐圈的沐将军“断袖” 流言,是眼前这个八岁女孩儿所为,理由还是这么“理直气壮” ,只因为别人说沐斌这朵“鲜花” 插到她这坨“牛粪” 上了,虽然恶毒了点儿,但怪到沐斌头上着实冤了点儿吧? 胡穜叹息的摇了摇头,用看白痴的眼睛看了看燕喃,轻叹道:“老大,我跟‘木头’探讨过此事,‘木头’可是说了,他的名声臭了,只好抓住散布流言的人,将她娶了,以堵住悠悠众口,你千万别让他知道是你传的,他是你的债主,还是你的恩人,他要是娶你,你该怎么拒绝?” 燕喃嘴巴一撇道:“我们不可能。” 陈伽称笙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为什么?” 看来,这个新晋少女的适应能力很强,已经熟悉了二人的交流方式,也变得直爽起来。 “我是回族。” “什么意思?” “我不吃猪肉……” 陈伽笙连忙吐出已经吃到口中的一串猪肉串,想笑不敢笑,想吃又不敢吃,别提多别扭了。 胡穜和燕喃则是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影响食欲。 只听胡穜说道:“老大,‘木头’要是和你打起来了,我该帮着谁啊?” 燕喃一翻白眼道:“废话,你当然得站在我这面了,你媳妇都是我帮着追的,爱情至上,你说帮谁对?” 胡穜喜滋滋的看了一眼双颊通红的伽笙,很没骨气的拼命点头道:“帮老大对。如果‘木头’去骆府提亲,骆少谦答应了呢?” “那我就和骆府断绝关系,反正我老惹祸,骆少谦怕是早想为民除害了。” 陈伽笙眼皮又是一抽抽,百善孝为先,有这么直呼父亲大名和算计自己父亲的吗? 胡穜见怪不怪道:“有道理,那要是圣旨赐婚,你又逃不出去呢?” 燕喃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答道:“你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我先毁了对方名声,毁对方名声不成就毁自己名声,被山贼拐、被卖青楼不都经历了吗,再来就轻车熟路了,我就不信哪个府邸能受得了这样的儿媳妇进门。” “那要是圣旨赐婚给王爷世子或让你进宫服侍呢?稍有不甚可能祸及骆家呢?” 胡穜不禁坏坏的问道,不久后,他万分后悔于今日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以至于痛不欲生,认为是自己的乌鸦嘴害了燕喃。 燕喃深思了半晌,才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总不能置骆府于不顾,大不了嫁过去,过几年再想着和离、诈死,总之总得逃出来才是。” 陈伽笙不解的问道:“宫里,是万千个家族前赴后继的地方,你为何要逃出来呢?” 燕喃淡然道:“我不是跟你说我的信念和执念吗?无自由,吾宁死。况且,宫里的男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可不感冒。做我的男人,只能一世一代一双人,娶妾的想法都不可以有。” 好胆大枉为的女孩儿! 陈伽笙仿佛在女孩儿身上看到了万道霞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事情顺利的进行到了八月, 马章氏突然来访了,一进门来,就红着眼睛对骆马氏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竣儿病危了……” 骆马氏慌张的扶住身体微晃的弟媳妇,让到坐椅上,丫环忙泡了蜂蜜水来。 “玉莲,到底怎么回事,一月前竣儿还陪着冰儿去能仁寺呢,当时好好的,这些时日未来,我还以为学业忙了,竟是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马章氏泣不成声,好半天才稳定情绪,说道:“就是那次回去之后,便日渐消瘦,找了好些个郎中,还求了太医院的李院判,就是查不出什么病症,整日直勾勾的望着房顶,问怎么了也不说话,每天喝一碗粥维持,长此以往,只怕性命不保。” “这是如何是好……” 骆马氏慌张的立马站起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马竣身边,都说姑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句话还真不是盖的。 马章氏忙拉住骆马氏:“姐姐,云儿和冰儿一向和竣儿关系亲厚,我想让她俩一起去帮我问问竣儿怎么回事。” 骆马氏点头如捣蒜,忙答应着:“云儿去国子监了,燕喃去仪府给胡小姐准备后日生辰礼去了,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看竣儿。” 马章泪儿低垂,心焦如焚。 晚上燕喃回来,听了也甚是担心,马竣虽是一介书生,但身体一直不错,现在天气有些许转凉,莫不是得了感冒? 这个年代,一个小小的支气管炎、肺炎都可能丧命。 准备了两坛一品状元红,必要时可以用来退烧。 燕喃是第一次来到马府。 与骆府的简洁明了相比,马府则更有神韵得多,亭台楼阁、画廊路径,无不透着书香气息,甚至单隔出了一幢二层藏书楼。 整个府邸掩映在一大片的竹林之中,风一吹过,竹声阵阵,婆娑剪影,肃肃飒飒,好不清幽。 著名的大诗人苏轼曾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可见文人墨客对竹子的喜爱,马府亦是如此,夏日怕是个消署好去处。 步入马骏的卧房,只见马竣正躺上塌上,如同马章氏所说,眼睛紧盯着房顶,整个身体瘦骨嶙峋、形如枯槁,本来周正干净的面容,如今胡子拉碴、邋里邋遢,颧骨突兀出来,显得眼睛大而无神。 燕喃心下一酸,看着现在的马竣,就如同当年国际采访时见过的难民孩童吧,哪里是那个当年挥剑怒砍劫匪,高喊着“竖子休得无理,伤害我的冰儿” 的意气风发美少年啊。 骆马氏早己扑至塌前,紧握着少年瘦得皮包骨般的手臂,痛哭道:“竣儿,你快醒醒啊,姑母来看你了。” 少年眼睛一闪,只看了骆马氏一眼,便又回复到最初的呆滞状态了。 骆云气得哇哇大叫:“马少昀,你快起来,这么颓废不起算怎么回事?快些起来,明年就要考进士了,你难道想让舅父失望吗?!” 马竣这次动作的幅度大了一些,刚抬起胳膊,却似想起了什么,脸现一抹痛色,又不肯动作了。 这明显是心病啊! 燕喃狐疑的走上前,手掌在马竣眼前晃了晃,没有反映,将手按在胸口,跳动的虽然虚弱,速度却匀速,没有大碍。 本书来自 第一百二十九章 被小三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轻拉了拉骆马氏的手,让她站离塌上,用手摆了摆,示意骆马氏、马章氏和骆云向后站了站,深吸了一大口气,对着马竣的耳边突的大喊道:“‘马教授’,起床了!!!” 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丝毫没有防备的马竣一个哆嗦坐了起来,眼睛惊悚的看着燕喃。 品书网 WwW.voDtw.cOm再见直腰站在塌前的燕喃,正双手交握,掰得咔咔做响,这是她招牌的打人前动作。 马竣的石头脸立即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慌,头要伸到被子里,燕喃手臂一伸,锦被被扯到了地上。 马竣紧缩着身子向床塌里面缩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说不出的可怜。 马章氏和骆马氏均被飙悍的燕喃吓得噤了声,马章氏当先反映了过来,用身体挡在儿子身前,不高兴的对着燕喃道:“冰儿,别吓你表哥。” 燕喃却不以为然,隔着马章氏破口大骂道:“马少昀,你个懦夫、胆小鬼,你就是个没担当的男人,只想着逃避问题,你干脆做一只鸵鸟好了,将脑袋缩到沙子里,一辈子别见人。要不干脆做一只乌龟,永远缩在自己的龟壳里,活上个千年万年。不对,你还不如鸵鸟和乌龟,它们还知道自己找个食吃,你还得连累父母为你操心,为你伤心,甚至为你生病,你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啃老族、吸血鬼、寄居蟹……” 一段话,气得马章氏和骆马氏都想上来捂住燕喃的嘴,骆云则惊得眼睛放大,呐呐的指着马竣,结巴道:“娘,舅妈,你们快看表哥……” 几人均看向塌上的马竣,只见马竣已经坐在塌前,眼里蓄满了泪水。 马章氏和骆马氏齐齐的拉起马竣的手,三人一同落泪,待三人眼泪流得差不多,燕喃才对着马章氏和骆马氏道:“舅妈,娘,你们两个出去准备些吃的吧,不用做别的,就给表哥做些小米粥就行,我和二哥留下再劝解劝解表哥。” 骆马氏担忧的看了看燕喃,欲言又止,燕喃焉不明白其中含义,点头答应道:“娘,你去吧,我掌握好分寸。” 我保证骂不死他,心里加了一句。 二人恋恋不舍、一脸忧心的走了,燕喃抱着肩膀站在马竣面前,不屑道:“鲜衣怒马少年时,最为销魂是情殇,说吧,失恋了?被人甩了?” 马云一脸惊悚的看着燕喃,燕喃只是眼睛盯着马少昀,不放过一丝珠丝马迹,见燕喃沉吟不语,知道猜得对路。 接着问道:“我问,你来点头摇头好了。开始了啊。” “你爱上的是个贫穷人家姑娘?” 马竣摇了摇头。 “你爱上的是个有夫之妇?” 骆云听了,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窒息了,妹妹怎么这么飙悍啊,估计整个金陵,不,整个大明朝都找不到敌手。 “你爱上的是个青楼女子?” 马竣摇了摇头。 燕喃一阵头痛,不是家穷的,不是卖肉的,不是己婚的,难说是太富裕的? “你爱上的是个公主郡主?” 马竣再次摇了摇头。 燕喃一阵无语, 不是家穷的,不是卖肉的,不是己婚的,不是地位超然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燕喃吞了吞唾沫,一脸八卦的表情问道,“你爱上的是个倌公?” “扑……” 正在喝水的骆云一下子将水喷了一地,这个“倌公” 涵义,自己还是从近期的传闻才了解到的,自己妹妹八岁就懂了,真是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马竣的脸上也裂出了一大条裂缝,尴尬的对着燕喃猛劲儿的摇头,那力度,燕喃一度怀疑他会把脖子上面那只大脑袋给摇掉。 不是家穷的,不是卖肉的,不是己婚的,不是地位超然的,也不是断袖,燕喃看着一脸尴尬的马竣的脸,坏笑问道,“我知道了,你爱上的是只动物,也许是只母猪,也许是只母狗,也许是只……” 马竣气得呼呼的喘着粗气,实在忍无可忍道:“骆冰卿,你过份了!!!” 我又不是下水道,过什么粪? 燕喃挑衅的看着马竣,得瑟的表情,让一旁围观的骆云都想上去拉出去胖揍一顿。 马竣气呼呼的下了床塌,摇晃了两下,方摇到桌旁,马云忙递过去刚才喷水的茶碗,马竣想也没想骨噜噜的喝了进去。 脸色由苍白转为青――冲着燕喃叫道:“还不是因为你!!!” 不会吧? 猜错了? 燕喃狐疑道:“你不会爱上我了吧,我可是很挑剔的。” 一脸傲娇的看着马竣。 马竣无语的又喝了一碗茶,转而轻叹道:“即然表妹问起来,我就直说了吧,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很想娶她为妻,可是,我先前答应要迎娶冰儿为妻,影儿为妾,我就想着,既然先答应了要对冰儿负责,当然定是冰儿做正室,我的心爱姑娘做妾室,可是我很是心痛,实在不想委屈了她; 但如果娶她为正室,我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如何面对冰儿,如何面对姑母,如何面对……好生为难啊……” 燕喃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原来,自己“被小三” 了,成了马少昀和心上人相爱的绊脚石了,还是一块又臭又硬金刚石级别的。 恶做剧的心思再起,一脸悲凄的问道:“表哥,如果我们二人中间只能选一个呢?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她?” 马竣再次回到石化状态,可见头脑中进行着怎样激烈的斗争,这个问题,想了一个月都没有想通, 所以才会瘦骨嶙峋,状似痴傻。 燕喃无语的拍了拍马竣瘦削的肩膀道:“好好想想,选择不出也没关系,谁让我这么优秀呢,天生丽质难自弃……” “我选她!!!宁可我被全金陵城的人骂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也不想让她受了委屈。” 脸上的胡子都跟着立了起来,可见决心如此之大。 燕喃的心由滴血变成血流如柱了,到现在才真正的正视起自己的恋爱问题,自己真的成了一个老大难问题了? 自己 刚刚八岁的好吗? 为什么都笃定自己将来成不了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好母亲、好祖母、好曾祖母、好曾曾祖母……燕喃猛的一拍桌子,一下子扯住了马竣的中衣衣领,拖着甩到了塌上,看对方脸色再度一白,又脸含愧疚的抚平了对方被扯的起褶的领子,讪笑道:“表哥,我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即使你负责,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所以,我们之间,除了是表哥和表妹的关系,就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关系,你的明白?!” 马竣再度脸色纠结:“不行,表妹,我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子……” 燕喃气得将马竣推倒在塌上,一撩裙子,将一只腿豪气的踩在塌上,再次掰得手骨节咔咔做响,用牙齿咬着下唇,牙齿在殷红的唇上闪着森冷的白光,马竣不由得又是一哆嗦,在无数次的梦里,表妹就是这样上天入地追杀自己的。 只听女孩儿阴冷道:“马少昀,你若不想做一个不负责的男子,我就让你真的永远做不成男子!!!” “怎么会连男子也做不成?” 马竣哆嗦着问。 燕喃从腰间取出春风匕,在手背上蹭了蹭刃口,一字一顿道:“我得罪了朱瞻基,想送两个公公去陪罪……” 本来坐起的马竣再次倒在了床塌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顶,如同一个月前病倒之时,双腿可疑的夹紧。 骆云忙上去叹了叹马竣的鼻息,嗔怪的看了一眼燕喃:“你这样还是个女孩子吗?将来谁还敢娶你啊!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都吓傻了!!!” 燕喃笑道:“没事的,二哥,表哥一个月前得的病,一个月前表哥见到的女子不多,同样郁郁寡欢却只有一人,这个人可能就是马少昀心病的药瘾子了。不信你瞧着……” 坐到马竣身前,在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马竣登时面露喜色,问道:“真的?你不仅不让我娶你,还帮我约寒卿见面?” 这个傻表哥,燕喃心中不由得一叹,脸上却笃定的对马竣点了点头。 马竣欣喜的从塌上蹦到地上,激动的拉着燕喃道:“好表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是金陵城的奇女子,不,你是整个大明最深明大义的奇女子,比红拂女夜奔相救虬髯客,梁红玉大义抗金寇还要重义气……” 燕喃一头黑线,将兴奋的少年再次扔倒在床塌上,用厚厚的被蒙得他满头满脸。 自己则深呼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脑回路不正常的人不要理会,夸人哪有这么夸人的,梁红玉和红拂女可都是妓女……几次事件的打击,让燕喃突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难道自己真的飙悍到没朋友? 刚刚八岁就成了大龄剩女了? 这还了得? 要是贺子期也信了这些谣言对我不感冒怎么办,我还要探查他是不是我的陈淮呢! ! ! 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不能等他被动的想起自己,要主动出击,刺激他想起自己。 俗话说,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贺子期,我来了。 陈淮,我来了。 追男必杀计第一计――英雄救美。 通往城郊马场的道路两侧,树木茂密,绿草如茵,风吹过,清晰的嗅到了泥土的清香、绿草的鲜香和百花的幽香,抬望眼,远处几株不知名的树木丛林尽染,殷红一片, 竟如美人的爱恋,热烈而奔放,几只清脆的鸟儿在枝儿吱吱喳喳的唱着悦耳的曲子,听着欢快的调子,令人不仅猜测,大抵是鸟儿耐不住寂寞,在向心爱的鸟儿求爱吧? !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章 英雄救美记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女孩儿闲适的靠在一株粗壮的树上,闭目养神,嘴里叼着一只鹅黄色的花儿。 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身上特意穿了一件新制的鹅黄色的衣裙,胸口绣着郁金香的深黄色花朵,花朵里掺着银色的丝线,阳光折射的剪影里,闪着银色的光辉,似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甚是漂亮。 头发上方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斜插了一枚简单的玉钗,下方头发披散着,光泽靓丽。 这是金陵城流行的少女及笄时梳的头发,喻意“愿得一心人,绾我青丝发,白首不相离” 的祈盼。 好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好一个恬静婉约的美人。 只听前方马蹄声起,女孩儿眼睛蓦然睁开,一道精光,如繁星,似狡狐。 “小子们,干活了,干活了……事成之后老大请吃涮锅……” 女孩儿急切的叫道,和先前的静谧判若两人。 只见树林深处应声走出两个大汉,身材异常魁梧,脸上贴着浓密的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破旧的短衣短靠,其中一个汉子手里还拿着一把豁口的破柴刀。 和壮猛的身材不同,大汉脸上现出悲凄的表情,哀求道:“老大,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一定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万一对方是个碴口,将我二人抓了上衙门怎么办?” 女孩儿小手拉起委屈的大汉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说道:“乖,听话,被骂了就当是听曲唱歌;被打了就当是免费按摩,被抓了你就下跪,狠掐大腿,最好流两滴眼泪,哭诉上有八十岁老母,中有常年瘫患在床的媳妇,下有刚出生的八胞胎儿子,看你这把破柴刀的份上,他也会放过你的,老大什么时候骗过你。演好了,有奖赏哦,演不好,呵呵,你懂得,就让你们俩领着‘二狼神’跑步。你们俩叫保时捷和路虎,跑步跑到八十迈应该不成问题。” 两个大汉眼泪泫然欲滴,表情像是跑了媳妇、死了老娘。 两个大汉中一个叫保时捷,一个叫路虎,都是当年易春风给起的绰号。 保时捷脑袋稍聪明点,不禁想到,上有八十岁老母,俺今年十七岁,娘是六十三岁生的俺? 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俺“媳妇” 不是长年瘫患在塌,怎样生下的儿子? 为什么是八胎胞,八胞胎能生下来吗? 不过,老大是个神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听她的,准没错。 看着二人终于“心甘情愿” 帮忙的兄弟,燕喃长舒了一口气。 之所以找他们两个,没有找剧院的人,完全是因为燕喃想当然的以为二人当过山贼,完全“本色出演” ,哪成想二人徒有吓人的外表,里面包裹着两颗易碎的玻璃心,简直是演艺界“泥石流” 。 听马蹄声近,女孩儿当先一声尖厉的大叫:“救命啊……” 身体直直扑向官道上。 两个大汉愣了一秒马上进入表演状态,保时捷当先拦在马车前,大声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句话是常年练过的,倒是异常的流利。 路虎则应该按排练的将燕喃的手反剪,却哪里肯敢啊,这可是老大啊,还是个小心眼的老大。 哭丧着脸轻轻的、柔柔的扯着一小块燕喃的衣袖,燕喃一翻白眼,只好自己双手在背后一扣,做出被反剪的姿态,瞪了半天眼睛,终于流出了一溜眼泪,哭叫着:“救命啊,救命……” 贺子期就是这样再次和燕喃相遇的。 小厮阿并眼色一冷,本来要驾着车冲过去,贺子期却叫住了阿并,将车停在路中央,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男子,还是一样的清孑绝立,带着萧瑟之息。 燕喃,还是一样的心如潮水,带着疼惜祈盼。 贺子期轻咳了两声,青色的帕子轻拭了拭唇角,苍白的脸,映得嘴唇殷殷的红,似浓浓的血。 男子清冷的对着两个大汉一抱拳道:“两位好汉,此言差矣。此路是通往皇家马场的,是朝廷拨银开的,并非好汉所开;两侧的树是上百年前就形成的原生树林,并非好汉所栽。即然不是两位好汉所为,何谈买路钱呢?” 两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方不按套路出牌,怎么接,于是二人齐刷刷看向燕喃。 燕喃脑袋轰了一声,看我干嘛,看我干嘛,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活吃了你们! ! !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二人,嘴里冲着贺子期道:“贺大哥,快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换银子!” “对,卖青楼,换银子,给俺娘子治病。” 保时捷故做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喃,心里却是虚得不行。 “你娘子什么病?我这个小厮会些医术,不若给你家娘子看看……” 男子的嗓音带着天然的磁性,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我娘子……我娘子看过郎中了,得了……得了……她要吸五石散,对,吸五石散……要好多好多的银子……” 燕喃再次翻了白眼,这个剧情怎么偏离轨道这么多? 正常的套路不应该贺子期霸道惩治劫匪,最不济也拿了银子息事宁人,将燕喃解救下来吗? “好汉,五石散其中一味硫磺是朝廷专门开采,属禁售之物,五石散在我天朝开国之时就己经绝迹,好汉既然能买到五石散,在朝中必定有着强大的势力,还缺买五石散的银钱吗?” 哦,五石散的成分竟然有硫磺,这是火药的主要成分,明朝的火药技术己经相当发达,有专门的火铳营,虽然技术不能与现代同日而语,但威力却也相当震慑人的,皇帝老儿将硫磺开采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睡得安稳。 保时捷也被激出了火气,怒道:“你是唐僧吗?这么啰嗦?不给银子,我就用我的三板斧杀了你们两个,再把这个小娘们……咳……咳……将小姑娘卖到青楼……” 这气势,别说,还真有了前几日山贼的样子,只是冲出口的“小娘们” 又生生的缩了回去,原因最是简单不过,老大在梁府请了两个先生,一个教导写字,一个教导数术,连烧火的厨娘都得跟着学。 用老大的话讲: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要打造出全金陵城最有文化的府邸,建设全大明素质最过硬的帐房队伍,现在骂得爽了,回去不得被老大罚抄书? ! “好汉,唐僧是一品大剧院表演的《西游记》曲目里的人物,能观赏的非富即贵,好汉想必家境殷实吧?还用来抢劫吗?” 燕喃彻底无语了,这个贺子期思维也太外太空了吧,与正常人脑回路不一样呢? ! 一号方案和二号方案都宣告失败,只好用脑回路同样不正常的三号方案反击了。 当下用后背的手指抠了抠路虎的手心,这是事先安排好的方案三的剧情。 路虎突然夸张的惨叫一声,直直的摔向身后的树干,咕噜噜的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住,用手捂住额头叫道:“是谁打爷?” 只是力度没掌握好,竟将燕喃推得摔落在地,表情太过浮夸,动作太过虚假,燕喃捂住脸不忍直视。 再见路虎眼睛惊恐的向四周望着找着什么,额头上的手一松,竟然有一摊红色的血迹,血迹中间,眼尖的燕喃竟然看到了几粒黑色的草莓籽……保时捷立即心领神会的去扶路虎,摸了摸路虎额头上的血,向着树林的方向叫道:“不知哪位大侠来临?还请现身!!!我和大哥二人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年幼的孩子,田地又遭了灾,所以才出来冒险打劫,还请侠士饶我二人一命。” 保时捷偷偷的将树丛下的一块石头踢开,与石头上一只黑线相连的布包突然从树顶上掉了下来,保时捷狗腿似的打开,里面竟然是几件衣服和几张银钞,保时捷对着树林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说道:“谢大侠赏赐,我等这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二人就这么狗血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探究之色的贺子期和一脸尴尬之色的燕喃。 三人本来准备了三套方案。 第一方案,即,贺子期大义凛然,拖着病躯与匪徒搏斗,二人佯装不敌,纷纷逃走,留下燕喃;第二方案,即贺子期舍财保命,并成功赎回了燕喃;第三方案,即突发情况下,虚拟个第三侠客,救下二人,将燕喃同样扔给贺子期。 贺子期要是再问就漏馅了,赶紧实施第三方案,将这两个捣乱的驱出现场,其他的自己往回圆吧。 贺子期走上前来,伸出右手,燕喃羞涩的将纤细的小手掌递了过去,两手相握,大手一用力,女孩儿站了起来。 大手,骨结分明,欣长有力,右手的中指上,燕喃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长年握笔而形成的薄茧,心中莫名的心安;小手,白晰细腻,纤小娇弱,右手的手腕上,男子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一条齿形的疤痕,心中莫名的有些心疼。 “嘶……” 站直的燕喃不自觉的疼得痛呼出声。 “怎么了?” 男子不自觉问道。 燕喃眼睛里闪现一丝狡黠,羞涩的放开男子的手掌道:“脚刚才被匪徒推倒时扭到了。贺子期再次执起燕喃的手臂,二人身高差有一个半头,燕喃扬起头来,恰看到男子低落的头,四目对望,贺子期淡笑如墨,梁燕喃甜笑如蜜。行到车前,阿并刚要说什么,贺子期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得罪了”,燕喃便觉得头一晕,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被男子打横抱到了车箱里,醒神过来,自己已经同贺子期同时坐在了车箱里。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乃肱骨之臣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男子有些轻轻的咳,不好意思的掩了掩口,笑道:“骆姑娘,今天有几位贵人到马场选马,车驾先送我到马场,然后再送你回城里好吗?” 燕喃一脸娇羞道:“贺大哥,没关系。品书网 www.vodtW.com前些时日平姐姐身体不好,我便想着到能仁寺去祈福,我是和丫环影儿一起的,看这里满山的红叶,便有了观赏景色的心思,没想到越走越远,竟有些迷了路,还遇到的歹徒,影儿先跑回去送信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我可以和贺大哥一起到马场去等他们,今日若不是贺大哥在,真是……救命之恩,无的以为报,不如……” 燕喃说完自己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样太直接了吧,忙转回话锋道:“不如哪天冰卿做东,请贺大哥吃饭……” 贺子期对阿并叮嘱了下,马车徐徐向马场驰去。 马场很大,据说圈了北山的半面山坡,能仁寺和鹊姻桥处于南山,整个马场占据了北山。 从金陵城出来分出两条岔路口,往南是能仁寺,往北是皇家马场。 正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燕喃才会扯走错路的谎言。 到了马场,入目的竟是一大片围起来的栅栏,里面散跑着数不清的马匹,各个膘肥体壮,精神矍铄,好不威武。 再往前去,竟是一间间分隔出来的马舍,每间马舍里养着几匹马,每匹马都昂首阔步、高大威猛、肌肉虬结,有两匹见到燕喃竟不屑的咴叫着。 都说狗眼看人低,马不也是如此嘛,冲着我叫嚣是几个意思? 看到女孩儿眼里惊喜和惊疑,贺子期主动解释道:“前面散放的马匹,是两军交战或番邦进贡的宝马良驹,这些带牌的马舍代表着不同人的身份和地位。尤其是观赛台两侧的五十个号码,更是吃罪不得。” 这是特权阶级的特殊待遇吧,这就相当于多连号的手机号、最小号的车牌主都很牛叉,比“我爸是李刚” 还要霸气的有没有? ! “战马不在这里吗?” 燕喃四下张望着道。 “这里只是供王孙贵胄玩乐的赛马场。还有专门蓄养战马的马场,也有专门进行马匹交易的马肆。” 经他一点燕喃马上就明白原因,战马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不可以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马肆交易又太混乱不堪,说不定会冲撞了哪位贵人。 车驾一直到最中间的一幢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看气势恢宏的模样,应该是贺子期口中所说的观赛台,小楼两侧的马舍,看豪华的程度,应该就是那些个牛叉马舍。 贺子期指着观赛台道:“这就是观赛台。圣上注众文韬武略,尤其提倡武慑四夷、威震八方,每年都会开展春围秋猎、赛马蹴踘等活动,秋猎每年本来是在八月末举行,因圣上己传来捷报,九月还朝,遂推迟到十月,赛马是十一月。大赛虽然有日子,但贵人们之间日常切蹉却从未间断过。” “今日来赛马的不知是哪位皇亲贵胄?需要我回避吗?” “汉世子昨日遣了李公公来通报今日来赛马,和谁比赛不得而知,估计应该还有赵世子、济阳郡王,还有杨公子......” 贺子期还未说完,只听燕喃打断道:“哦,贺大哥,影儿找不到我该着急了,我先回去了。” 汉世子因蹇玲儿挑衅,济阳郡王因秦淮河之事,二人均对自己恨入骨髓,赵世子态度虽不鲜明,但自己曾扰得赵王府人仰马翻,损失惨重,恐怕心里早就腹诽心谤。 与这些人见面,无异于将自己置于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 不等贺子期回答,已经当先一步,一瘸一拐向车驾奔去,走了十多步才想起瘸的方向不对,忙又拐了回来,贺子期看着,不由嘴角上扬,大步流星的追了上去。 赶上女孩儿身前,看到燕喃正费力的用双手扒着车箱,虽然姿势难看点儿,但好歹爬了上去,一脸急色的对阿并说道:“快走。” 阿并不耐烦的一撇嘴角,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早就看出眼前的女孩儿十成十的有问题,如果不是少爷拦着,他早就咔喳两下,让面前的女孩儿一了百了了。 少爷也着实让人费解,他的车架什么时候坐过别人,何况是一个明显不怀好意、浑身腌臜、灰头土脸的女子? 提了提腰带,白了一眼燕喃道:“奴才虽然是奴才,但不是骆家的奴才。” “阿并,休得多言,送冰卿姑娘回去。” 赶上来的贺子期佯怒道。 阿并委屈的一瞟一脸急色的燕喃,眼珠一转,对少爷深施一礼道:“少爷,奴才马上就去,不过奴才先去解个手。” 不等贺子期答话,哧溜一下子溜去茅房了。 燕喃急得火上房,阿并却不急,在茅房里哼着小曲,等着要把刚喝进去的水也要倒腾出去。 听得数声马蹄响,燕喃汗已经渗了下来,忽的一下放下车帘,趴在车箱角大气不敢出。 马蹄声由疾变缓,在车架前停了下来,只听当先一人道:“贺大人,沐某来取回父亲自云南送回来的霁风。” 贺子期回了一礼,清声道:“沐将军,霁风在黔宁王府的三十八号马舍,贺某马上着人去取。” 车驾里的燕喃听是沐斌的声音,心情莫名的轻松了下来,想那阿并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冷然防备的眼神儿,不如索性和木头一起走好了。 当下挑起车帘,小心翼翼的,尽量优雅的下了马车,中规中矩的施了一礼道:“见过沐将军。” 沐斌惊疑的看着与平时大相径庭的女孩儿,眉头一皱,脸色一沉道:“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沐心没陪着你吗?” 闻听此言,燕喃本来与他重逢的兴奋之情当然被泼了冷水,撅着嘴道:“沐心现在是我属下,是我给开工钱的,干嘛听你的?!人和马牌一样,真是‘三八’,闲事主任。” “你嘀咕什么呢?” 沐斌不悦道。 “没什么,刚刚小女子遭了贼人,有些惊吓,幸得贺大哥侠义相救。” 沐斌不悦的上下扫视着贺子期瘦削的身材,心里实在想不出,这个人哪里有英雄救美的资本。 淡然道:“没想到贺大人也有这英勇侠义之肠,实在佩服,亦万分感谢。” 贺子期突然很反感沐斌为燕喃出面道谢的架势,心里不由一冷,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抱拳回道:“贺某岂能做那沽名钓誉之辈,更当不得‘英勇侠义’四字,贼人是被一位不知名的大侠所伏,非贺某人所为。” 沐斌释然的一笑,轻抚着贺家马车前的枣红马,贴在马耳边道:“马兄,辛苦你啦,这么远,将这么重的累赘拉回来,一定累坏了吧,赶明个儿,本将军赏你一颗人参好好补补,没办法,谁让某人的脸够厚、心够大、胆够肥呢?!”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离得较近的燕喃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抬腿要踢向沐某人,却在暴发前一妙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假装听不见的看向贺子期微微一笑,只是笑得分外勉强。 贺子期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忍怒忍得脸通红的燕喃,又看了看忍笑忍得脸通红的沐斌,心里犯起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似一只野猫在轻轻挠着心脏,又似一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 口气不由得有些冷硬道:“沐将军,霁风回来了,沐夫人怕是也要回来了吧?!沐夫人的热情好客金陵城无人不知,也许就要重现去年黔宁王府赏月的场景吧?还会燃得半夜烟火吗?让人好生羡慕。” 沐斌眸子不由得一沉,去年中秋佳节,沐夫人回金陵城陪沐老太君及子女过节,在黔宁王府大张旗鼓宴请金陵城女子,其中有武将女儿、武馆女儿、镖局女儿,沐夫人亲自为沐斌择偶,整个宴席好不热闹,更是传出将军女儿与镖局女儿二姝相争大打出手的诽闻。 因整个宴席未请当朝文官的女儿,惹得满朝的文官吃味,当即告了御状。 朱棣听后不觉莞尔,看到平时尾巴翘上天的御史们吃鳖,心里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自己身为皇帝,圣天之子,却也身不由己,对哪个妃嫔宠幸多了,对哪个谄臣微笑了,祭祀的时候不够悲伤了,宴席喜欢吃熊掌猴脑了……甚至南方遭遇水患,也被御史们上书,逼不得矣下了罪己招,气得朱棣回宫就摔了自己最心爱的纸镇。 堂堂一国天子,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被几个老朽口诛笔伐,如今齐齐被黔宁王府打了脸,怎让朱棣不欢喜? 朱棣面上却必须装样子似的显现不娱之色,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回京述职的沐晟连敲带打的说教了一通。 为了安抚那些老迂腐们,朱棣又让王贵妃请沐夫人进宫,意欲赐婚,沐夫人则笑得爽朗,对王贵妃直言不讳道:沐家乃忠勇守边之将,沐斌是沐家嫡长子,将来必定子承父业,携同夫人驻守云南,云南山高水远,环境恶劣,所娶的夫人必是位吃苦耐劳、勇敢担当、心怀家国的奇女子,长相、门户反倒是其次。 如若娶了娇滴滴的官家贵女,让其到云南饱受思乡之苦、雾障之险,反倒是害了人家。 朱棣听后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平静的对王贵妃说:“沐家果然乃朕肱骨之臣,不谋结党营私,只求保家卫国,得此良将,是朕之幸也,国之幸也,以后赐婚之事休得再提。” 赐婚之事躲过去了,沐夫人也不好刚拒绝了赐婚就选了儿媳,于是,一场华而不实的选妻事件不了了之。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雨来风满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自那以后,沐夫人每次从云南回金陵,都搞得沐斌心惊肉跳,去年过年时,因为受伤再次躲过了一劫,今年却不知如何躲过。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沐斌担心的偷觑了一眼燕喃,生怕自己的风流韵事被燕喃知晓,见对方一脸的平静无波,不由得松下一口气。 却见燕喃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状,露出如猫儿般狡黠的笑容,右手食指点着殷红的樱桃小口,俏皮可爱道:“哦……我知道了,别人是‘惧内’,你是‘惧母’,见了你娘,就如同老鼠撞了老猫儿,木头遇上砍柴刀,分分钟被秒杀,你丫的等着被虐吧,我很期待,也看好你哟......” 说完,右眼可爱的眨了眨。 “木头人” 脸登时红了白,白了黑。 贺子期不由得掩面一笑道:“冰卿妹妹,你有所不知,每年中秋佳节、春节,沐夫人都会随沐将军回金陵述职,一并过团圆节和除夕,而且......” 一口一个“冰卿妹妹” 叫着,沐斌心里好些吃味,没好气的打断贺子期道:“贺大人,你孤苦一人,羡慕合家团圆的心情沐某很是理解......” 此话却听得贺子期面色一白,燕喃甚至看到他嘴唇发青和抖动。 “沐斌,你别太过分了。” 燕喃有些不悦。 燕喃知道,贺子期父母早亡,只一人孤苦伶仃,与自己还有个假父母不同,真真切切的形单影支。 不由得向贺子期身边近了一步,形成了二人并排而站,与沐斌对峙的情景。 沐斌暖如朝阳的脸色登时一黑,拳头不禁攥了又攥,最后却松开了,云淡风轻的笑道:“‘洛洛’误会了,我是诚心与贺大人结交的,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也诚请贺大人在沐府宴请之时到府,说不得会遇到心目中的美娇娘……” “洛洛” 这个诡异的称呼惊得燕喃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听着怎么有种在叫“洛神” 的感脚呢? !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话里所说的“美娇娘” 是什么意思? 沐府宴请难道不是为了过节,而是为了给沐斌相亲? ! 看沐斌刚才讳疾避医的神色,只怕这个宴比鸿门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发生了什么“故事” 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 本来因沐斌讽刺贺子期产生的不快竟奇异的消失了。 燕喃心中的好奇心如一只猫抓似的痒痒,正想要探探口风,却见沐斌一脸哀怨的看着燕喃,委曲得如同“洛神” ,楚楚可怜道:“洛洛,我怕是辜负母亲的一翻心思了,你懂的……” 燕喃登时被空气噎得喉咙疼,心中暗喊,我不懂! 你个断袖的家伙! ! ! 自己劳民伤财传出的流言,最后怎么反倒帮了某些个家伙呢? ! 一个兵将牵了“霁风” 出来,燕喃顿时眼睛发直。 只见来马,一身雪白,没有一丝一毫的杂毛,身体健硕紧实,眼睛如同黑曜石,专注的看着前方,看到沐斌还咴咴的亲热的叫着。 好一匹飒爽英姿的马儿! ! ! 燕喃欣喜的上前去,亲昵的摸了摸马颈儿,霁风别扭的将脖子扭到另一边,赤果果的不屑。 燕喃却不以为许,羡慕的看着沐斌道:“‘木头’,虽然你不是什么白马王子,但你这头白马真不错,和白龙马有得一拼。真好……” “木头” 二字,被报复性的加重了音调。 沐斌将马僵绳接过,两匹马儿并排站着,“逐风” 和“霁风” ,一白一黑,强烈的反差,迎着旭日的阳光,散发着璀灿的光,却又异常的和谐。 沐斌将缰绳递给燕喃,眉毛一挑,傲娇道:“今日让洛洛真正体会一回宝马,省得你一点常识也没有,把几十年老马当大宛血马……” 这是说第一次燕喃逃命时累死在城外的那匹马,一提到马,沐斌总是一脸的不屑,好像自己多么无知一样。 燕喃撅着嘴嘀咕:“姐的‘宝马’岂是和你这种浅薄之人道的……” 回头看向茅房的方向,阿并迟迟不见踪迹,连燕喃都要为他的双腿默哀三分钟了,怕是要蹲折了吧! 无奈又无语的接过缰绳,“霁风” 身形虽高,却难不住燕喃这个黑带高手,随随便便的动作就可以飞跃而上,只可惜,此时,身侧有两个男……别说燕子翻身,就是腿抬高点都会成为垢病,“木头” 可以忽略不计,但贺子期在燕喃心中存在感却是超强的,想不矜持那是不可能的。 只见女孩儿娇羞的牵着傲娇的霁风,清风缓步,不,是一瘸一拐的走到前方十几步外的上马石侧,站在上马石上,轻风摆柳般的上了马,姿态竟异常的优雅起来。 只是这种优雅不足十秒,就被一阵马蹄声惊碎,被重重的踏到了尘埃里。 马栏外飞奔而至几匹快马,来者,各个鲜衣怒马,好不张狂,为首者,不是汉世子朱瞻圻还有谁? 身后三匹马上,分别坐着赵世子朱瞻墒、济阳郡王和那个杨稷。 燕喃如同被竹签子一下子刺在了心窝处,血肉模糊,痛,却又找不到支撑点;悔,却又找不到回头路。 自己真是气晕了头了,和沐斌唠叨半天,竟然忘了这几个煞星的存在,连藏到车里的机会都失去了。 上大学的时候,寝室里的三姐参加了文学社团,整日悲情伤秋的,在春意盎然的日子里,阳光轻洒在脸上,轻捧一坯黄沙土,洒下一滴情殇泪,如黛玉般轻吟:什么是伤心,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当时的燕喃像看蛇精病一样的看着三姐。 真想对三姐揭露事情的真相:大太阳底下晒紫外线,捧着学院绊水泥的沙子,吸着雾霾天,别说伤心,肺子也伤得差不多了! 回到几百年前的古代,自己终于体会出“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的真正含义了,就是打碎银牙往肚咽,就是做鸵鸟沙堆埋,逃了一刻是一刻。 看到面前来人,沐斌心头不由一紧,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贺子期。 身为太仆寺官员,有皇孙来占用场地的情况下,是应该尽到通报的职责的,而他没有说,不仅没说,还带着骆冰卿来此,是有意? 亦是无意? 是有意的话,此人只怕隐藏得很深,只不知,是依附于哪个派系。 如果是无意的,那未免也太过巧合,自己约好取马的时间,和汉王来玩的时间竟然如此的不期而遇,怕只怕,还有后着。 沐斌很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很快又听得一队人马蹄叫,竟然是皇圣孙朱瞻基和金达到了。 见到赛马场的众人,朱瞻基不露声色的环视了一圈,眼色中的惊疑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定与谦和。 当下下得马来,对着汉世子等人一抱拳道:“圻哥、坦弟、墒弟、杨公子也来骑马啊。” 朱瞻圻身形却是未动,骑着枣红色马上,居高临下,骄傲自大的看着站在马前的朱瞻基,遂弯下腰来,用马鞭顶部挑起低头施礼的朱瞻基手臂,嘴上说着礼让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是分外的轻佻无礼。 朱瞻基任由他挑着,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让朱瞻圻反倒闹了个无趣,父亲在皇祖父面前再得脸,自己再有倚仗张狂,朱瞻基却是皇祖父亲封的皇圣孙,是大明正统的继位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能拿他怎么样? 再观朱瞻基身侧的金达,想起被拒了婚的仪琳,心底不由一抽。 转过头看向十几步开外上马石旁的沐斌,自己曾找过他,希望沐氏家族支持汉王派系,结果被冰冷的拒绝。 意思表达得很是清楚,沐氏家族,只忠于皇氏一族,绝无二心,也绝不卷入嫡庶之争。 可现在却与皇圣孙同时出现在赛马场,不是苟苟营营、暗通款曲,谁信? 朱瞻圻暗自握紧了拳头。 再看沐斌身侧低头快低到尘埃里的女孩儿,朱瞻圻再淡定的心也如烈火油烹了。 这几个人,还真是自己的克星,朱瞻基的太孙位让自己彻夜难眠,沐斌的中立让自己辗转返侧,金达的桃花运让自己妒忌如焚。 还有这个骆冰卿,阴险至极,撞见自己和蹇玲儿看剧,暗中诋毁玲儿声誉,害得自己想见美人一面很是艰难。 这事儿还真是冤枉了燕喃,自己的诋毁之罪明明是蹇玲儿欲加之罪,差点命丧赵王府,只是现在不是想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燕喃随时担心自己小命的问题,与自己敌对的,毕竟是皇帝的亲孙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秒杀,都不带找借口的。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沐斌在身边,可以肯定,这家伙虽然嘴损了点,心黑了点儿,但从来都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保命应该不成问题。 朱瞻圻一扬身,自认潇洒的跃下马来,昂首阔步的向沐斌和燕喃方向走来,燕喃不自觉的向沐斌身边靠了靠,心跳如雷。 在燕喃高度预警防备瘟神时,对方己经伸出手来,重重拍了拍霁风的背部,霁风登时一个痛苦的咴叫,却隐忍着没有发疯乱踢。 沐斌面色一沉,向朱瞻圻抱拳施礼道:“世子邸下,此马是当年徐皇后赏赐给黔宁王府的,己经年老体弱,入不得世子贵眼的。” 朱瞻圻面上挂着笑容,心里暗恨沐斌话里的威胁之意,手却再次抬了起来,在沐斌不悦的目光中二次落下,这次没有加上内力,只是轻轻抚了抚霁风的脖颈儿。 如沐春风笑道:“本世子也是睹马思人。它的父亲,曾随皇祖父征战杀场,从无败迹;它的母亲,是进贡来的大宛宝马。它还是个马驹时,皇祖母曾经亲自喂过它。为了表彰镇国公忠勇之德,赏给了黔宁王府,后来成了沐夫人的坐骑。它虽然老了些,但余威尚在,不如,赛一场?!”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套被秧及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斌深施一礼道:“世子邸下,末将几月前遭刺客暗算,身受重创,已经没了内力,自不敢在世子面前自取其辱,输是必然的事。品书网 www.vodTw.com还请世子邸下饶了末将,以免末将输了,失了黔宁王府的颜面。” 句句不离黔宁王府,又是在威胁本世子吗? 父王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想要拉拢这个蛮荒之地的异姓王府。 朱瞻圻不禁暗恨,面上不禁流露出不悦之色。 杨稷见了,脸上横肉立现,眼色如刀般的冷冽道:“沐将军此言好笑至极,你没有内力,为什么连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讲你的英勇之事,尊称你为‘战神’,莫不是世人以讹传讹,错把鱼目当珠玉?还是你打心里瞧不起世子邸下?如此这般,不如与杨某比过,杨某不会武功,更没有什么劳升子内力,你不会也不敢比过吧?!” 沐斌一向温暖的脸色一瞬间扫向杨稷,阴冷的眼色里,似隐藏着一柄尖刀利刃,直插入杨稷的内脏,让人内心不由一阵抽搐,不敢直视,这种威慑气息,一向只在市井里打混蛮横的杨稷岂是对手? 杨稷忙躲开沐斌的眼色,心里却十分不甘,看到好整以睱在一边看热闹的朱瞻基,不由坏水冒了上来,在朱瞻圻耳边嘀咕了几句,朱瞻圻登时喜笑颜开,转向朱瞻基笑道:“基弟,过两月皇祖父即将还朝,赛马之事近在眼前,难得有如此机遇,我们不若赛上一场?” 朱瞻基刚要拒绝,朱瞻圻却喃喃自语道:“我昨日进宫,在御花园偶遇太子伯父,大伯父显些摔倒,让小侄儿好生心疼。” 朱瞻基的父亲是太子朱高炽,太人为人肖像其母徐皇后,宽厚仁德,文才出众,却忧柔寡断,喜静不喜动,身体肥胖虚弱;相反,朱瞻圻的父亲是汉王朱高煦,汉王为人肖像其父皇帝朱棣,骁勇善战,果断决伐,又有助父夺位之功。 可想而知,朱棣缘何喜欢朱高煦而不喜朱高炽。 为了彰显这种宠爱,朱棣还将天子御用的天策卫拨给他做专属护卫。 朱高炽之所以成为太子,完全是因为朱棣当年的那个仙人梦,还有这个好孙子朱瞻基。 太子系与汉王系夺嫡的战争,实际上是汉王朱高煦与皇太孙朱瞻基之间的战争。 朱高炽的身体一直是汉王侮辱朱瞻基的一个酬码。 一次,太子与汉王同时拜谒孝陵,朱高炽身体胖,又有足疾,由两个太监同时搀着才能行走,不慎摔了一跤,汉王讥笑道:“前人蹉跌,后人知警。” 在他身后的朱瞻基听罢,回讽道:“更有后人知警也。” 朱高煦闻后色变,从此,将朱瞻基列为头号对手。 现在又暗讽父亲的身体,朱瞻基心里怎能痛快,不由得对朱瞻圻道:“圻哥既然有如此好兴致,基弟岂有不陪之礼?不过,基弟是奉皇祖父之命,将他自蒙古缴获来的宝马送来,准备十月赛马之用。待安顿好后,再放心与圻弟一搏。” 不一会儿,身后果然来了一队人马,赶着十几匹上好的骏马,为首的,竟然是一身常服的杨锡。 贺子期忙安排太仆寺众人接收马匹事宜。 水真不是一般的浑,燕喃从沐斌身后偷偷探出头来,看着几人之间隐形的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殊不知,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最弱的一个。 沐斌刚要向几位告辞,朱瞻圻不理会他,朱瞻基却不肯放他走了。 笑着对沐斌道:“沐将军,圻哥提议赛马,你不在岂不是扫了兴了?圻弟一方是四人,我方是三人,加上你才够四人哦,如果你走了,只好由骆姑娘来凑数了。” 燕喃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里,你们赛你们的,干老娘何事儿? 朱瞻基是在报复自己传了谣言吗? 沐斌看着一脸臭臭的燕喃,在众人微不可查下向燕喃点了点头,燕喃心下稍定。 双方约定,马场有一条山路直通山上,由太仆寺的人将一条红色旗子拴在一株树上,谁最先拿到红旗并返回起点,即算是赢家。 真是简单粗暴的比赛,中间岂不是可以任抢任夺? 燕喃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比赛旗子刚一落下,七匹快马风驰电掣,飞驰而去,只有沐斌悠哉悠哉的踏上逐风,先绕到燕喃身前,向燕喃一伸手,燕喃不明所以,只觉头一炫晕,人已经坐在了沐斌的马背上,飞驰而去,只余下一脸墨色的贺子期。 终于上完茅厕返回的阿并,怔怔看着远驰上山的两人一马,随即恢复恭敬的神情,对贺子期行了一个江湖礼道:“公子,按原计划行事吗?” 贺子期眼睛紧盯着逐风离去的方向,许久不语,直到阿并紧张得汗浸透了衣背,才似自言自语的问道:“你为何违背我的命令,不送骆冰卿回去?” 阿并立刻单膝跪倒:“禀少主,属下不能因一个小小的骆冰卿打乱少主的全盘计划,更绝不能远离职守。况且,少主,骆家不也是仇家之一吗,一并解决了不是最好?!” 贺子期遥望着青山远黛,倾听着鸟鸣风吟,眼前浮现着女孩儿的俏皮可爱,嘴唇似有千斤重,艰难的张口道:“按原计划行事。” 与沐斌同乘一骑的燕喃,此时心情着实不美丽。 男人们赛马,女人们不是应该优雅的吃着蜜饯,含羞带娇的观看吗? 自己怎么又变成了赛马者之一呢,还和一个“断袖” 的人同乘一匹马? 撅着嘴道:“‘战神’,你把我放下来呗,我还是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观看比赛好了。赛马这种高技术活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沐斌好笑的嗅着女孩儿发间的清香,心思不由一阵荡羡,看着前方路边草丛中有条风景秀色的溪流,索性将马停了下来,抱着燕喃一同跳下马,倚在一棵树上,看着溪水潺潺。 燕喃靠在了旁边一株树干上,习惯性的拿起一枝绿草塞在嘴里,看着闲适的男子道:“你确定你现在是在赛马而不是秋游?” 沐斌一耸肩,没有答话。 “你这个‘战神’应该是真的以讹传讹吗?怎么一点儿求胜好战之心都没有?” 沐斌轻抬手臂, 将燕喃嘴里的绿草抢过扔下,不满道:“怎么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儿也没有,山林间的草很可能是有毒的,不要随意来叼着。” “切,这种随处可见的草要是有毒我就将它吃了。大惊小怪。” “没有毒,也可能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是蛇液,可能是马粪,也可能是猴尿......” 燕喃本来要再捡起一枝草的心情登时就没了,还说自己不淑女,他又何曾君子来? 忿然道:“还是我身边的‘战神’好,蠢萌蠢萌的,不像你这个‘战神’,阴险得无以伦比。你被封为‘战神’,不会‘洛神’也真有其人吗?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一见衷情?” 沐斌深深看了一眼燕喃,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的闪亮,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溪水,闪着粼粼的微光。 燕喃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自己说三句,对方答一句,好生无聊,抚平了下身上有些发皱的鹅黄色衣裙,站起身来要往来路走。 沐斌不急不缓道:“马场是被围起来的,野兽进不去,这里却没有被围着,会有虎狼等野兽出没的。” 已经走了十几步远的燕喃忙一个急转身,狗腿似的回到沐斌身边讪笑道:“误会、误会,我只是随意转转,没想走......” 静静的坐在一片草丛间,背靠着树干,狐疑的问沐斌:“你可是我的马术师傅,马术绝对人上人,不想和他们一搏高下吗?” 沐斌坐在了燕喃的身侧,幽幽的看着溪水,水里有一条指长的小鱼正在逆流而上,一次,两次,三次......直到七八次才顺利游了过去。 沐斌索性学着燕喃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草刺,身体倒在了草丛里,看着树木的阴翳间,透过来的点点阳光。 燕喃靠树而坐,居高临下的看着如此闲适的沐斌,只见沐斌开口答道:“你让我赢谁?一个是皇圣孙,一个是皇世子,在这场比赛里我本来就是个陪衬,陪衬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那你把我留在马场好了,带着我跑出来做甚?!” “那里,不安全。” “那里不安全,这里就安全了,又是猛兽,又是毒蛇,外加你这个腹黑的!” 沐斌看着燕喃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他能告诉她,只有将她放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吗? 他能告诉她,贺子期这个人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吗? 一切只能缄默。 看着沐斌已经如同老僧入定般的闭上了眼,燕喃顺手将他嘴里的草刺甩在了地上。 见男子还是没有动静,于是鬼鬼祟祟的跑到逐风身旁,又是喂草又是饮水,还抱着马颈陪聊。 终于如愿让逐风放下了戒备之心,一个闪身上了马背。 逐风却是个“忘恩负义” 的,怎么哄都不给面子,就是举步不前,直急得燕喃一身的臭汗,只好败下阵来。 燕喃不由泄气的撇嘴嘀咕道:“马和主人一个毛病,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闷闷不乐的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没有注意到沐斌嘴角轻挑的笑意。 不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通尖锐的哨声,沐斌耳朵一动,登时坐了起来,燕喃忙问怎么了。 沐斌安抚的拍着燕喃紧张的手臂道:“这是锦衣卫的龙哨,只怕是殿下遇到危险,杨锡吹响龙哨向山下骁骑卫求救的。” 二人飞快上马,向着哨声飞奔而去。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丢下一个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约跑了一柱香的时间,只见树丛中一片刀光剑影,二十几个黑衣人将朱瞻基、金达和杨锡三人团团围住,朱瞻基和杨锡明显身体迟缓,显见是受了伤,只有金达剑光抖擞,气势如宏,但虎落平阳被犬欺,此时的金达,如困虎般被七八个人鏊战,败北被擒是早晚的事儿。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沐斌刚要加入战团,燕喃一扯他的袖摆道:“敌人太多了,你我这样莽撞的冲进去也于事无补,不如想些办法。” 二人冥思苦想,突然看到一丛荆棘,燕喃眼前不由一亮,想起了历史上有名的抗倭武器狼筅,于是将想法对沐斌说了。 沐斌倍感惊奇,二人忙活了一通,削了几只狼筅,没有枪头,便将飞镖固定在上面,又将它固定在逐风身侧的马搭子上,沐斌左手也拿了一只,远远望去,和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差不多。 沐斌眼含不舍的对燕喃道:“和我在一起你会更不安全,找个妥当的地方躲好了,我把殿下送到骁骑卫手里就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 燕喃跑到山坡侧面的一推草丛里,遥遥向沐斌招了招手,以示安全。 沐斌将她走过的痕迹用树枝扫了扫,尤不放心,又洒了些枯树叶,左右看看,见没有什么破绽,才满意的跃上逐风,策马扬鞭,向山腹中的战圈中飞驰而去。 在观战圈内,金达身上己是多处伤痕,动作迟缓,险相环生,三人节节败退,眼看大势己去。 朱瞻基眼现狠戾之色,千算万算,他都未想到朱瞻圻会在这里动手,完全不怕如何向皇祖父交待的问题,更恨自己大意,将骁骑卫留在了山下。 事实上,朱瞻圻的境况并不比朱瞻基要好,他同样被刺客围攻,最可怕的是,刺客像猫抓老鼠一般,只戏耍自己,却不伤人。 这种彰显大度的虚伪做事风格,明显是太子朱高炽的手笔,朱瞻圻同样恨得牙齿发痒,恨自己大意,将天策卫留在了山下。 朱瞻基正失望悔恨之时,只见山坡上飞奔下来一马,马上一人,手持亮光闪闪一物,马身侧也是亮闪闪一片,晃得人眼睛轻眯 。 待冲到近前,才看清,马上之人竟是沐斌,手里持着的,竟是几个荆棘枝叉,上面亮闪闪的,俱是寒光阵阵的飞镖。 枝叉延伸,一人一马所向披靡,敌人近不得身,沐斌一伸手,将朱瞻基带到自己身后,将手里狼筅递给朱瞻基,让他垫后,自己则抽出一剑,在前开路,二人一骑,飞奔而去。 刺客见状,竟有一大部分尾随而去,金达和杨锡压力登时减少了许多,不多时,就将刺客刺伤刺死。 二人不敢耽搁,要立刻去解救殿下,杨锡神色一凛道:“你我二人俱都受伤,实力大减,方才沐斌所用武器倒是可以拖延时日,不若我们也做上几只,好与敌人周旋。” 二人走上沐斌方才所在的山坡,见一堆的荆棘残留枝条,见样学样的削了起来,杨锡还好说,金达笨手笨脚的连削坏了好几枝,连躲在远处偷看的燕喃都忍无可忍的跳了出来,嗔怒道:“你和树有仇啊,照你这个做法,树都要被你砍成秃子了,武器也没做成。我都可以想像出来,你将来一定是笨死的!” 将手里原来做好的两只狼筅递给二人道:“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为时己晚,坡下不知何时来了一排整齐静默的队伍,俱都黑衣黑帽,只是看着较先着的那支黑衣人相比,似乎更加的训练有素。 对方没有立即发难,为首之人先转回头走到队伍最后,似去请示什么,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手臂高高举起,大手一挥,几十人的队伍同时向三人出击,如狡狐,似豺狼,三人登时色变。 队伍最后方,一身灰扑扑的朱瞻圻咬碎银牙,恨恨的对同样一身狼狈的赵世子道:“既然有人爱热闹,不如再热闹些,不枉我背了刺杀皇太孙的罪名。” 三人本就伤痕累累,首领一声令下:“速战速决,皇太孙向西南方向逃窜,被敌人阻截,我们刚好收尾截杀。” 杨锡登时心中一慌,皇太孙出事,不仅自己和金达护卫之责难逃,只怕杨氏一脉会被诛连九族。 当下手中狼筅舞得虎虎生风,边舞边向西南方向移动。 燕喃却是相形见绌,自己的长兵器给了金达和杨锡,手里只有一把春风匕,而敌人似乎并不因为自己只是个跑龙套的,予以半分的忽视,相反,竟有几人似恨透了自己似的,直往自己身上要害招呼。 燕喃几次差点挂了彩,已经被逼到山坡顶部,山坡靠山凹一侧,是缓坡,而燕喃刚才藏身之侧,则是个陡坡,下面尖石丛生,跌下去,只怕九死一生,难以活命,眼看被逼绝境,燕喃紧张的大叫道:“杨锡,救我!!!” 杨锡猛的一回头,见燕喃如同风中的纸鸢,在风中摇摇欲坠,本来已冲到山下的他再次向山上冲来。 金达一抓杨锡的手臂,高叫道:“干什么,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救殿下要紧!!!” 杨锡眼如闪电,只盯着山上的女孩儿,似未听见金达的警告般,继续挥舞着手里的狼筅,险些伤到了金达。 只不一会儿又冲到了燕喃身侧,燕喃高兴的展颜苦笑,只是笑还未达眼底,只见三名刺客同时向杨锡进攻,两个攻上盘,一个攻下盘,本就有伤的杨锡登时有些慌乱。 另两名追随上来的刺客空出手来,直向燕喃进攻,燕喃急向后闪动,忘了脚下的陡坡,一个失足,向下跌去,杨锡冒着被刺伤的危险,一下子搭住了女孩儿的手腕,手腕处,还残留着上次二人一起杀狼时被狼咬过的疤痕。 三名刺客见杨锡不顾生命的拉住女孩儿,眼现狰狞的神色,讥笑着拿起刀砍向杨锡拉着女孩儿的手腕,燕喃心中一紧,使出浑身的力气挣脱少年的手,轻启朱唇,迷茫而又模糊的一笑:“保重。” 女孩儿顺着斜坡跌落,直到没入草丛,消失不见。 杨锡痛苦的惨叫一声,躲得有些缓慢,手腕处被刺客划伤了一道,流下了殷红的血。 杨锡眼如血注,心如刀绞,头发散乱,如嗜血的魔,噬魂的鬼,直直的盯着最魁祸首,一个剑步,猛的抱起刺客,同时摔向树干,刺客登时**漰出,惨不忍睹。 看着杨锡走火入魔般的眼睛,另几名刺客肝胆俱裂,一步一步退后,刚要撒开腿逃跑,只见杨锡阴冷着眼一闪,身体和狼筅一体,齐齐的摔向两名刺客,三人一齐向里侧的缓坡下翻滚。 刺客一阵哀嚎,杨锡的拳头如铁钵般砸下,拳头痛了,就用指甲挠,指甲钝了,就用双指去抠。 三人滚至缓坡下,正是金达的脚底,再看两名刺客,其中一个,脑袋已经不能称之为脑袋,浑似一团浆糊;另一个,脸不能称之为脸,血肉模糊,眼眶空洞......金达忙抓住还要乱砸乱抓的杨锡道:“西子,山坡陡峭,她,已经死了,你已经为她报了仇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殿下要紧。” 杨锡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如同一个失了宠物的孩子,喃喃道:“我答应过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金达紧紧搂住杨锡,拍拍肩膀道:“救殿下后我们马上回来接她,让她入杨家族谱,当杨家嫡媳妇,求圣上赏诰命夫人......可是,如果殿下有事了,整个杨家、金家就要陪葬,她莫说诰命夫人,就连族谱也入不了的......” 金达牵着有些懵懂的少年,边打边冲出包围圈,杨锡傻傻的一步一回头,心中阵阵的钝痛,在爱与权之间,他,再次选择了权,抛下了她,让她一个人,独自在这冰冷的山上,混际在这混浊的泥土里。 她临死前的那个眼神,是那样的无比信任,那样的刻骨铭心,就如同在狼洞里牵着自己衣袖时发白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 “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 这句话,注定会成为杨锡一生的梦魇,挥之不去,如同暗夜里的眼,心目中的瘤,时时的痛,阵阵的疼。 对不起,我,再次失言了。 杨锡坚定的转过头来,义无返故的跟随着金达的脚步,向前大踏步而去,不再回头。 山坡上逐渐恢复的山水间本该有的安静,鸟儿鸣叫,风儿萧瑟,一如许久以前。 山坡中间的一处凹洞里,燕喃藏身其间,心底却有着些许的不安,为什么这么静呢,难道杨锡被杀了? 要是他被杀了,自己是不是要在这个地方躺成木乃伊? ! 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浑身都在疼。 在摔下陡坡时,自己被磕得直晕,腰被一物硌得生疼,突然想起自己斜挎包里的绳索,这是自己为了“英雄救美” ,仿沐斌做成的三爪勾,本来打算让“大侠” 现身惩治劫匪,结果怎么看怎么不像,最后变成了“隐形” 的大侠,东西却随手被放在了包里。 燕喃哪里敢怠慢,赶紧抽出绳索,使出浑身的力气,向上一荡,也许是勾住了一块岩石,燕喃停止了下坠,在一块突起又中空的大古涯处,在空中荡来荡去,成了真正的“燕子” 。 随着时间的流逝,手劲越来越小,燕喃急着四顾,发现石涯边上,有一块山石突起,心中做好了无数次预算和预演,最后使出浑身力气荡到了突起处,只是在落下时,脚真的扭到了,三爪勾也掉到了山下。 燕喃四仰八叉的躺了下来,自我解嘲道:“我哪里是跑龙套的,分明散发着主角光环,这样都不死,将来丫的必定大富大贵!” 安下心来等着杨锡脱离刺客,来救自己,只是左等没来,右等也没来,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燕喃心情也越来越急躁,八月的夜晚虽然冻不死人,但树林里阴风肃飒,很是惊悚。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执着的木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朱瞻基和沐斌二人冲出包围圈后直向山下而冲,刺客似乎知道沐斌想要与援兵汇合的想法,在来路上围追堵截,沐斌无奈,便反其道而行之,向山上而行,意图越过山顶,到得南山坡能仁寺方向。 品书网 WwW.voDtw.cOm为了迷惑敌人,沐斌将朱瞻基的衣服换下,又将一寻***的服装给朱瞻基换上,自己骑着逐风吸引了大量的刺客,朱瞻基才有幸借机越过山脉,逃到了能仁寺。 朱瞻圻听探子报,并准备在南山坡与刺客一起将朱瞻基拿下,当时所拦截的,正是假扮朱瞻基的沐斌。 骁骑卫与沐斌汇合时,沐斌己是浑身带伤的晕了过去,狼筅已经变成了秃树干。 众人护送着到了能仁寺驻扎,此时,已经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沐斌醒来之时,金达和杨锡也已经赶了上来,正与朱瞻基寒喧,沐斌直接走入三人合议的禅房,一口气喝了一盏茶,深呼了一口气道:“殿下,末将有一事相求,骆姑娘还被困在北山坡,请殿下派一队兵将,随我去接她回来。” 金达与杨锡面面相觑,朱瞻基也是脸上一片凄色,沐斌不禁皱了下眉头道:“殿下不答应?” 金达不忍心的轻声说道:“对不起,骆姑娘被刺客打落了悬涯,我们没有救下她。” “什么?!” 沐斌语气如冰,眼色如刀的扫向二人:“她死了,还把她一个人扔在了那里?你们……好…….” 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几个时辰前,自己就告诉过她,一定要等着自己来接她,结果,他救下了殿下,却丢下了她。 眼泪不禁涌流而出。 狠戾的扯住杨锡的衣领,怒道:“她救过你的命,因她,你马上要加官进爵,金达抛下她,你怎么也可以抛下她?怎么可以?” 见杨锡并不还手,金达忙从身后抱住男子的腰部,喊道:“沐斌,你清醒些,殿下的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命都重要,皇恩浩荡,马革裹尸以还之,切不可儿女情长,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接她回来。杨锡为了她,手腕也伤了,还要娶她做命妇、进宗庙.......” “啪” 的一声响,金达的脸上闪现一道红色的掌印,任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在人前都是谦谦君子形象的男子,竟如此的暴虐狠戾。 男子眼色如潭,脸色苍白,嘶哑着声音道:“殿下,有你们这些忠诚追随的人,可她,却只有我,我这就去接她……” 看着踉跄着脚步向外走去的少年,朱瞻基眼前闪现出女孩儿皎好的面容、俏皮的笑容,以及醉酒时的娇憨,难道,从此以后只能在梦中相见了吗? 自己,似乎还没有向她讨回传言的公道,还没有报酒醉之仇……“等等,一起去。” 暗黑的夜里,一丛丛的火把,宛如一条条火龙,蜿蜒了半个山腰,照映了整座山脉,火红了不夜天。 北山山下的马场内,阿并向贺子期正报告着最新战况:“公子,天策卫成功解救了汉世子,如您所料,汉世子耐不住性子向皇太孙下了黑手,只是未动根基,唯一的收获是将骆冰卿打下了山涯,现在,朱瞻基、沐斌和整个骁骑卫都在山上搜救骆冰卿,少主,属下提议,以夜色为掩护,再行伏击一次……对方人困马乏,必能成功……” “她,会死吗?” 贺子期遥望着山上的火龙样的火把,轻声的问道。 “嗯?” 阿并怔然,不知如何回答,那么高的山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生还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可是,看着少主隐黯不明的神色,阿并不知道,少主是希望她死,还是不死呢? 聪明的阿并选择了静默,也没有再提伏击计划。 来到燕喃跌落的陡坡,沐斌连唤了好几声燕喃,回答他的只有阴冷的寒风和飘忽的树影。 几人的心顿时如堕冰窖,金达想张嘴劝说什么,却看到朱瞻基一脸的静默,杨锡一脸的沉痛,以及沐斌一脸的狠戾,到嘴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沐斌解下腰下的绳索,怕不够用,又将从能仁寺里拿到的绳索拴上,让士兵举着火把,拴在腰间就要下去。 金达却上前拦住道:“你身上有伤,现在又是黑天,下去等于送死,让李将军带人下去。” 沐斌眼色如墨,厉声喝道:“闪开!我要自己去接她!!!” 金达也来了扭劲儿,二人相持不下,正相持间,只听涯下一个清晰的声音叫道:“喂,你们是坐着蜗牛来的吗?我快被冻死、饿死,打个磕睡还要被吵死。” 众人一个错愕,随即喜上眉头,杨锡当下激动的扑到涯边,声音颤抖的叫道:“骆冰卿,你没有死?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当然是我,不然你以为遇到鬼了吗,你要再不找人来救我,我真要成了倩女幽魂了!!!” 杨锡脸上闪现一抹愧色,如果不是沐斌的坚持,自己一众人等只怕以为她已经死在涯底了。 “喂,木头,将你的绳子扔下来,我缠在腰上,拉我上去。” 绳索一点儿一点儿的被拉了上来,燕喃灰头土脸的呈现在大家面前,还未等女孩儿适应光线、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就被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冲入鼻中的是浓浓的汗泥味,现在竟也变得如此好闻了。 燕喃不好意思的在怀里蠕动了两下,直到对方放开了自己,才看到满身划痕的沐斌,不由得嫌弃的用一只手在鼻前煽了煽风,耻笑道:“沐叔叔,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了,比我跳涯还要狼狈,八月中旬的相亲大会,你这是要被集体灭灯的节奏啊。” 沐斌宠溺的捋了捋一样狼狈却在吹嘘的女孩儿的头发,轻笑着,眼里还闪着一丝波光。 燕喃转向杨锡,撅嘴道:“你这家伙,怎么才来救我?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不管了呢!你可是有前科的人,给你黄牌警告了啊。” 杨锡神情里闪现出一种尴尬,张嘴要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 沐斌却抢过话头道:“杨锡将敌人引开了,一摆脱了刺客,就带着我们来接你了。倒是你,怎么在这种地方打磕睡?遇到野兽多危险?” 杨锡感激的看向了沐斌,沐斌却连眼神也欠奉一个。 燕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讪笑着将一个手帕举到面前,笑道:“没有野兽,闲着无聊,抓了这个,好凶猛的哦,吵得我都睡不着觉。” 转脸又将帕子递给朱瞻基道:“殿下,一个人实在无聊吗,没有机关,没有武林秘籍,只抓到一只‘威武大将军’,现在转送给殿下,算是答谢救命之恩。” 打开帕子,一只大个儿的蟋蟀精神气十足,见到缝隙立马想要跳出来。 眼急手快的燕喃忙用手扣住,与殿下的手,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中间只隔着一只白色的帕子,和,一只上窜下跳的蟋蟀,在二人手掌中间跳动的感觉,甚是奇妙。 朱瞻基心中划出了一条不一样的划痕,想要抚平挥去,却怎样也挥之不去。 燕喃将手欠了一个小指缝,偷眼向手里看了看,方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拢了拢,松开手掌道:“这家伙火力十足,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到的,听说你爱玩,才来了兴致去捉,千万要好好训练,将来说不定能帮你开僵拓土,开创仁宣盛世呢!” 说完,转过头来对沐斌委曲道:“木头,我脚扭了,走不了了。” 沐斌嗔怪的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讽刺道:“几个时辰前,你也说脚扭了。” 这是说自己上午到马场时装脚扭的事儿。 饶是燕喃脸皮再厚,此时也是不由得一红,辩解道:“又扭了,犯法吗?” 沐斌不再理会她,一伸双臂,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一匹枣红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女孩儿身后,不理会众人,径直向山下马场驰去。 到了马场,只见沐心、沐五以及几个黑虎火铳营的家卫已经等在那里,见二人来到,齐刷刷跪了一地,全是告罪之声。 沐心站起身来,将自己腰间的皮鞭递给了沐五,燕喃惊疑的看了看沐斌,见沐斌抿唇不语,又看向沐五,只见沐五将皮鞭飞扬,刷刷五鞭,鞭鞭打在了沐心后背。 鞭子是沐心的武器,上面带着尖尖的倒勾,五鞭虽少,却鞭鞭见血,勾勾带肉,沐心却忍着一声不吭。 “木头,你快让沐五住手,不要打沐心,是我甩开她不让她跟着我的,你快住手。” 燕喃嗓音不由得发颤。 骑在马上的沐斌却纹丝未动,燕喃急得如同火焚,要跳下马来,被沐斌右臂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燕喃急得眼睛发红,一口咬在了少年的手臂上,渗出了道道血丝,少年却是一声不吭,亦不放手。 沐五打完五鞭,又将鞭子递给沐七,沐七毫不留情打在沐五身上,接着又递给了沐九……直到十数人全部挨了皮鞭。 沐心这才走上前来,对着燕喃和沐斌一抱拳道:“少爷,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以身犯险,下次再犯此罪,提头来见!!!” 见沐斌松了手,燕喃忙跳下马来,带着哭腔的扶起沐心道:“对不起,沐心,都是我的错,让你受牵连了。” 女孩儿坚定的转过身来,厉色的对沐斌道:“沐斌,是你把沐心给我的,既然给了我,你有什么权力处罚她?如果不给我,就不要让她在我身边!!!更不用保护我!!!” 沐七上前一抱拳道:“小姐,您说错了,惩罚沐心的不是少爷,是我,我是沐心的亲哥哥,哥哥管妹妹总有权力吧?!” “你,你们……” 燕喃感觉自己喘口空气都是件费力的活计,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沐斌,连理都没有理会后赶上来的朱瞻基等众人,就徒步向马场外走去。 沐心连忙跟了上来,轻声对燕喃道:“小姐,晚上山里野兽多,我们要在马场宿一夜,明日再下山;家里已经知晓您在能仁寺借宿了,不必担心;贺大人已经安顿好了客房;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洗澡,换洗衣服也带来了;小姐房里已经点好了安魂香,可以好好的睡一觉……” 燕喃脚步一停,没好气的问道:“沐心,你家少爷是不是小时候不幸福啊,长大了所以有强迫症?!” “嗯?” 沐心一脸的懵登。 “呃,算了,我要洗澡。” 生气归生气,燕喃实在不忍心让沐心再成“下岗女工” ,还是个武林高手的“下岗女工” 。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六章 锦衣卫诏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夜色如水,人却不静。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杨锡重新包扎了手腕,敲开了沐斌的房门,沐斌开了门,静默的倒了茶,静默的不言语。 杨锡直奔主题道:“谢谢你刚才替我隐瞒,没有让她对我失望。” 沐斌喝了一口茶轻笑道:“不必谢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让她对信任的人失望而矣。一份信任,非一朝一昔所能形成,一份背叛,却在大厦将倾之间。希望你记住这份信任,不给自己第三次背叛她的机会。” 第三次? ! 杨锡不禁眼色一暗,原来,对方分明知道自己的第一次背叛,那次,燕喃身陷赵王府,自己听从殿下的警告,没有去解救她,令她九死一生; 这次,自己虽然尽力救她,却在她掉涯将死的最后关头,再次选择了殿下,弃她于不顾。 “我答应你,今生不再背叛于她的信任,否则,就……” 杨锡伸出三指立誓。 沐斌打断了他的话语,冷然道:“你不必发誓,失去最信任自己的人的信任,这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得之,你会甘之若饴; 失之,你会痛彻心扉。” 客房的另一头,燕喃不愿意用恭桶在屋里小解,于是跑到外面的茅厕里,沐心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她,就差亲眼看着她出恭了。 燕喃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情怏怏的往客房方向走,远远看着楼前,一盏灯笼如萤,男子白衣飘飘,一如往日的他,一尘不染,远离尘嚣。 “贺大哥还没有睡吗?夜里有些清凉,小心风寒。” 燕喃站在男子身侧,暖声问道。 贺子期眼色如水的看着燕喃,女孩儿洗过的墨发向下滴着晶莹的水珠,散发着皂角的清香;漆黑的瞳仁带着天真的祈盼,一如十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神情有些模糊,轻轻展颜一笑道:“我是特意来等你的,听说你脚扭伤更严重了,身为太仆寺的人,别的不多,跌打损伤的药膏却是不缺的。” 说完,将一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了燕喃。 燕喃珍重的接过白瓷瓶,双手握紧道:“谢谢你,贺大哥。” 女孩儿的背影,在夜的灯光里,渐行渐远,远远的阿并眼色不由一沉,难道二姑娘和三姑娘所担心的事情是真的? ! ……“东家,按您说的,我将“烈焰红唇”能迷惑人心智的消息在内部放了出去,如您所料,丢了两坛,偷酒的人竟然是她。” 雨荷轻轻对燕喃汇报道。 自上次家里发生了一连串的祸事,其中重要的一环竟然是骆雷知道“状元一品红” 能助燃,此事只有牛一坛和几个与酿酒有接触的人才知道,胡穜却是不知道的,骆雷强调从胡穜处得知,明显的欲盖弥璋,大剧院里肯定出了内奸。 自那天以后,燕喃便又提纯了“烈焰红唇” ,并设计了朱瞻基和沐斌,让雨荷在内部传言“烈焰红唇” 能够改变人的心性,就如沐斌成了“断袖” ,朱瞻基“失忆” ……范围一点儿一点儿的扩大,最后终于圈定了嫌疑人。 此人名叫田牡丹,是个卖唱的姑娘,雨荷见她身世可怜,大剧院又急招演员,便收留了她,跟着雨荷演剧, 半是弟子,半是玩伴,与周班主的女儿周怡,三人一起住在一间屋子里头。 燕喃的记忆里却不识此人,更不知和此人是何等过节,周班主不让女儿上台演戏,周怡左右无事,燕喃便嘱咐她留意田牡丹的行踪,尤其是她跟骆府的人有没有联系。 如不出所料,此人应该是连氏的人。 平卿和三婶娘张氏回山东也有些日子了,求三婶调查的事情应该有眉目了,燕喃眼色一眯 ,有些人,不是心慈手软就能解决的,看来,自己的这个大礼要备得大一点儿才对得起自己的精心安排。 与燕喃的紧张布局不同,锦衣卫的诏狱里却是一片悲惨嚎叫。 一间阴暗潮湿的刑房里,各式各样的刑具,如同暗夜里的鬼魅魍魉,散发着令人惊悚的阴冷冰寒和令人做呕的血腥气味,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拴在一个铁架上,形如枯槁,只从宽大的骨架上,看出来这应该是一个年轻的汉子。 一个玄色华服男子舒服的半卧在对面的一只懒人沙发上,华服的胸口处赫然绣着燕喃一直好奇的飞鱼图,面前一只小几,上面摆着一只烧碳酒盏和杯子。 男子三十多岁,三角眼、尖下巴、薄嘴唇,脸色阴霾一片,眼睛透着狠戾,双腿抖动着,说不出来的一种猥琐,手里拈起一只酒杯,唏嘘着一口而尽,用唇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的向身边的一个锦衣卫挥了挥手。 锦衣卫会意的将烧红的三角铁从碳盆里拿了出来,上下审视了一圈,终于在受刑汉子的脚面上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坚定的按了下去,烤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刑房,锦衣卫谄媚的给男子倒了一杯酒,笑道:“头儿,您老就着这个烧蹄磅的味道下酒咋样?” 男子上去狠拍了一下奴才的脑袋,笑道:“你个孙子,破脚丫子味能好闻吗?哪有小娘皮身上的香粉味好闻,搞得老子心情都不爽了。” 转过头来,对受刑汉子淡笑道:“猎风寨居于此山两年,别的猎户都不敢上山,只你一人踏如平地,告诉我的位置也大体是对的,只是,我们去的时间太晚了,只留下一座空寨子和这些新奇的家升,说你清白、没有勾结,你自己信吗?啧啧啧,这一身的伤,还真叫人心疼,不如让你歇两天,下一个,是拿你女儿开刀还是拿你老娘开刀呢?是给女儿找一百个夫君还是给你老娘扒皮揎草呢,着实叫本指挥史为难……” 被拴汉子虎目流血,想挣脱铁链,越挣扎,铁链越陷在手腕的皮肉里,流下了殷红的血迹。 汉子是猎风山山脉的猎户,因身手好,便有胆子走到深山里去猎大型的猎物。 一次,汉子如常上山猎物,遇到了一只白额老虎,自己体力不支,险些丧命,被一个年轻汉子所救,因交了性命,便相谈甚欢,后来才知道对方是猎风寨的小头目 ,名叫安卓拉卑鄙,上山打猎是因为猎风寨的老大要娶王庄的三丫当十姨太。 从谈吐中,汉子约摸着猎风寨就在此山附近。 怪只怪,猎风寨惹上了这个锦衣卫的头目纪纲头上,害他小妾小产,没了儿子,于是锦衣卫这两月以来,全部出动,誓要铲平猎风寨,猎风寨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最魁祸首,却殃及了池鱼,附近上山砍柴的、下水摸鱼的,就连自己这样的猎户也通通被抓来,严刑烤问,说了,被打;不说,被杀。 纪纲嘴角闪现一丝冷笑,命人将汉子的女儿,一个十四岁女孩儿像牵狗似的被牵了上来,女孩儿蓬头垢面,如惊弓之鸟般跑向汉子,躲在父亲身后,身体如处于寒冬腊月,瑟瑟发抖。 三天前,她的母亲不堪受辱撞了墙,小女孩儿的精神己接近崩溃边缘。 纪纲没有拦着小女孩儿,诱导着男人道:“啧啧,多么好看的小娘皮啊,胆小如鼠的样子和四姨娘有几分神色呢,可惜,那婊-子是个不中用的,怀了老子的儿子,却被吓得没保住,活该被活活打死。啧啧,不如补了缺,给老子暖塌、生儿子,你不就是老子的岳父、老泰山了?!” 汉子惊悚的看向向女孩儿一步步走近的男人道:“大人,您就饶了小女吧,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呢,你让小的说什么小的都说……什么都说……” 看着纪纲手指已经伸向女孩儿的肚兜儿,男人带着哭腔求着。 纪纲停住了往里伸的手掌,挑眉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有些嫌弃的用帕子擦了擦手道:“你能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个,那个……” 男人脑中灵光一闪,忙答道:“大人,去年猎风寨的寨主娶了王庄的王三丫当十姨太……” “成三,多派几个人手去,把王家和一切与王家有来往的人统统给我抓回来,我就不信抓不着害了我儿子的刽子手,挖地三尺我也要他九族来陪葬……”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进来,从官服上来看,应该是五品官职。 男人恭敬的对纪大人施礼道:“大人,锦衣卫的人都被派到猎风山搜查和缴赃去了,要不借用京兆尹的人马?” “不行,外人我信不着。杨锡不是闲着吗?整日跟着皇太孙,也没派什么外差,这次就派他去吧。” “是……” 成三嘴上答着话,心里却窃喜,终于让杨锡接了一个烫手的山竽了。 成三妒忌杨锡不是一日两日,杨锡有着绝好的家世,有着上好的武功,更有着目空一切的性情,却因为攀上皇太孙,整日被派着闲差肥差,哪像自己整日的刀口嗜血,随时命丧黄泉。 最让成三气愤的是,杨锡只是出去送了封喜讯,得了实惠不说,回来还凑巧遇到蓝玉教刺杀,机缘下杀了蓝玉教护法,有沐家的黑虎铁铳营相助,不立功才怪! 圣上还朝之日 ,就是论功行赏之时,爬到成三头上只一昔之间之事。 此次纪刚吃鳖,利用锦衣卫谋取私利,牵连者众,早晚要被圣上秋后算帐,就如同几年前指挥使赵曦奉皇命将附马梅殷推下桥摔死,谎称失足而死,公主去年知道真相后大闹朱棣,皇帝第一个将赵曦推出来顶罪。 身在锦衣卫,即要防备指挥史大人算计,要防备同室操戈,要防备下属背叛,更要防备高高在上的那个圣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让杨锡那个杂碎来干吧,成三阴冷的笑着,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感觉天气无比的美好。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木头相亲会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小姐,黔宁王府送请谏来了,请夫人和小姐八月十四到府上饮宴赏月。品书网 www.voDtw.com” 影儿欢喜且喳喳呼呼的样子,像极了树梢上叫个不停的鸟儿。 燕喃却是倍感惊奇,镇国公沐夫人不是传说中的奇女子吗? 传说,去年请了金陵城中所有武将家的、武馆家的、镖局家的小姐过府饮宴,实则是嫡长子沐斌的相亲大会,自己竟在邀请之列,怎么看怎么匪夷所思。 论家世,自己是个不受待见的鸿胪寺少卿的一介文官女儿;论年纪,按古代的早熟程度,自己貌似可以管沐斌叫叔叔;论名声,自己这坨“牛粪” 貌似也配不上沐斌这朵“鲜花” ! 浑不在意的将请谏扔到了一边,根本无心去赴这场无厘头的宴席。 无奈,她不重视并不等于骆府不重视。 骆少谦看到请谏后,一向严肃的扑克脸竟笑得分外妖娆,对骆马氏道:“月娘,冰儿这下可给骆府长脸了,黔宁王府近两年来都是以宴请武将家眷为主,文官只得咱们一家,这可是难得的荣耀,你要精心的给冰儿打扮打扮,切莫丢了骆家的颜面。” 于是,骆马氏的全部精力都扑到了女儿身上,到首饰铺子打造了一套纯金首饰;到香粉铺子买了一套最贵的桃花香粉;到裁衣铺子裁了一身金陵最流行的窄袖对襟百褶裙......这在骆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壮举,惹得除了骆寒卿之外几个姐妹的集体不满,那眼神,杀伤力堪比原子弹。 燕喃则在心中默念,看在金子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就当出饭局陪吃、陪喝、陪聊这“三陪” 了。 八月十四日。 去往黔宁王府的马车上。 骆马氏爱惜的插了插头上那只梅花玉簪,喜不自胜的再次问燕喃道:“冰儿,你看娘的这身装束行吗?” 燕喃的翻了翻白眼,僵硬的扭了扭脖子,想要扯出一安慰性的笑容来,却扯得头皮疼,第三十九次回答母亲道:“娘,你的这身装束比乞巧节参加宫宴都漂亮,倒是女儿这身实在差强人意,娘,你确定我的假头髻不会掉下来?” 虽然来过黔宁王府,对预期也有了心理准备,但一拐入黔宁王府所在的正德大街,燕喃还是被眼前的景像吓了一跳。 这个人山人海、车排如龙、嘤嘤燕燕......看得燕喃直乍舌,心里则感叹,木头竟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简直是颠倒众生了有没有? ! 自己是不是错把珠玉当鱼目了呢? 正要安下心来排队,却见沐五在府门口伸直着脖子张望,见骆府的马车来了,狗腿似的跑到马车前,对着车内一施礼道:“骆小姐,少爷说请您从侧门直接进去。” 燕喃翻了翻白眼,掀起帘子刚要答应,却一眼瞟见不远处一个骑马的少女正寒光阵阵的盯着沐五,显而易见知道沐五的身份,正虎视眈眈的看沐五做什么呢。 燕喃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自己如果“插了队” ,恐怕立马被眼刀射死。 于是平静的对沐五道:“请回你家少爷,既然都是来赴宴的,自当一视同仁。” 说完,展现“二人不熟” 的神情接着排队去了。 ......听了沐五的回话,沐斌不由得一挑眉,嘴角扯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笑道:“她真的说要一视同仁?” 沐五再次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燕喃所说的话。 沐斌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脸上笑纹立现,一撩衣摆站起,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远远的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好一个一视同仁,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后悔。” 相亲会上,燕喃竟意外的看到了贺子期,可能是上次马场相见时,沐斌兑现那句玩笑似的邀约,沐斌敢请,贺子期竟真的敢来,还真是一对奇葩,不知各自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为了避免贺子期一人尴尬,沐斌还请了胡穜与陈伽笙夫妇来此做陪。 见到陈伽笙,燕喃莫名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的话,人比人,气死人。 原来站在一众官家小姐堆里,燕喃成了最不温婉的小姐;如今站在一众武将女儿堆里,燕喃成了最不爽利的女子。 软妹子做不成,女汉子也做不成,燕喃突然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碗夹生饭,放在哪里都浑身不得劲儿,好在有陈伽笙这个正宗官小姐陪在身侧,竟莫名的心安起来。 陈伽笙与燕喃坐在同一席,与燕喃相交多次,竟头一次看到“老大” 这么拘紧,额头上现着一层薄汗。 伽笙拉起燕喃的小手拍了拍,轻声道:“‘老大’,你不会紧张了吧?古语云:身不关己,高高挂起,沐夫人是为沐将军择取良配,我们保有一颗平常心就好,放松,放松.....” 燕喃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抬了抬头上沉重的假发髻道:“估计是这个假发髻给闹的,看热闹的心情都不痛快。离开席还有一会儿,不如我们去花园子里逛逛,被这些个胭脂虎盯着真让人不舒服。” 燕喃瞟了瞟对方席上的两个明显带有敌意的少女,拉着陈伽笙就往殿外走,沐心和影儿紧紧跟随着。 几人走后,身后的少女也悄悄的站起身来。 燕喃虽然来过沐府两次,但均是在外院,与沐斌谈完事情就走,倒是头一次深入到府后院中来。 寻常家的府邸院中也就开辟一小块池塘,毕竟死水难养,活水难得。 而黔宁王府的后花园中竟然是一大片湖面,湖面上荷花绽放、荷叶片片,湖心有一方八角凉亭,岸边围廊蜿蜒而入,站在亭中,赏湖赏月,当是一种好境界,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怀。 燕喃正惬意地挽着陈伽笙向亭心步去,却听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你就是那个文官的女儿,姓骆的?” 燕喃不爽的一皱眉,回过头来,只见殿上那个极不友善的少女,牵着另一个少女双双而来,脸似桃心,眼似桃花,隐隐带着一股英气。 虽然她不算礼貌,燕喃却奇怪的没有反感,从入府相遇,到席上怒视,再到追随而来,燕喃想透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此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木头” 惹来的烂桃花。 见燕喃只是静静的打量,并不答话,十四五岁的少女不禁皱了下眉头,手呈武术开篇之势,一脸肃穆道:“我们来切嗟武功。” 燕喃无语的抱着双肩,好笑的问道:“为什么?” 对于燕喃的婆婆妈妈,少女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道:“哪那么多为什么?看你不顺眼不行吗!” 燕喃颇为无语道:“看我不顺眼就切嗟武功,那你要是看我顺眼了做什么?” 少女一怔,显然没想到燕喃如此反问,不自觉的接口说道:“切磋武功。” 燕喃不由得掩面一笑,看到对方这个样子,不由得让她想起了一样的中二病少年霍倾城,这两人儿,一个比一个无厘头。 与她一起来的少女亦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纤细娇小,小脸却圆润的可爱,性格也要比喊着切蹉武功的少女要沉稳一些,不好意思的拉过仍在摆架势的少女道:“骆小姐,对不住了,玉香姐姐看到人就喜欢切磋,去年见了我,只因我拿了哥哥的软鞭唬人,不由分说就上来和我切蹉,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将我打到湖里差点喂了甲鱼。” 女孩儿说完,调皮的伸了伸舌头。 燕喃脸上笑纹更加的大了,原来诽闻圈里流传的两女为沐斌大打出手,事情的原型是这样的,亏得沐斌往自己脸上贴金,脸皮比城墙还厚。 燕喃无语的摊了摊手掌道:“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会武功。我今天来,主要是来看热闹的。” 身后一人“扑哧” 一笑,几人向笑声望去,只见几人不远处,正站定着胡穜与贺子期二人,忍不住发出笑声的正是胡穜。 胡穜笑着对燕喃深施一礼道:“来看热闹的沐小姐,沐夫人请你过去叙话。” 燕喃状似凶狠的瞪了一眼故做斯文的胡穜,又春风拂面的和贺子期的打了声招呼,这变脸速度,让王玉香和田雨娇不由乍舌。 眼看开席时辰己近,王玉香和田雨娇也随着燕喃和陈伽笙回宴客大殿。 几人并排走着,正要一起迈入殿中,斜刺里却闪出一道剑影,直向玉香脸上刺来,玉香向后疾退,堪堪闪过剑刃,对方剑势却不减,继续向田雨娇和燕喃扫来,眼看就要剑到人伤,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本来逃离战圈的玉香大急,从袖中持起一只长鞭,长鞭被挽起漂亮的鞭花,卷住对方手腕,使得长剑不能前伸,双方登时处于对峙状态。 对面持剑的,是一个一脸傲然的十七、八岁少女,少女如墨的长发挽起一个漂亮的马尾,身着火红火红的紧身衣裙,映称着发育皎好的身材,凹凸有致,如一团烈火,要将人烧成灰烬。 看到来人,田雨娇脸色一暗,到了王玉香身侧低声道:“玉香姐姐,快放手,这是思蝶郡主。” 燕喃不由得眼色一眯,这又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家权贵吗? 如果不是玉香相救,自己虽然可以性命无忧,但受伤可能再所难免,好一个思蝶郡主,我记住你了。 在殿上却只能做伏低做小状,与田雨娇一道硬生生收回玉香的软鞭,三人一齐向红衣少女施了一礼道:“民(臣)女见过思蝶郡主。” 思蝶郡主嘴角一撇,不屑道:“本郡主还以为如何了不得呢?不就是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功夫,本郡主若参加比试,哪轮得到你这个镖师的女儿出尽风头。” 说完,不屑的转身向前殿行去,到得前方的坐席,大咧咧的坐定。 沐夫人要见的是燕喃,玉香等其他人不好再跟着,各自回了各自的席位。 燕喃只好由王府丫头领着向前殿行去。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点点烂桃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前殿内,已经坐定了一群婆妇贵女,殿前上首位,坐着两个妇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五十多岁的妇人有些发福,精神却抖擞,身着一套淡蓝色素色衣裙,脸不抹脂粉,头不戴首饰,却自有一种令人折福的神彩。 三十多岁的妇人则庸容华贵,头上插着全套紫玉头面,身穿同色紫色华服,一般人穿紫色会显得老气,她穿上后却称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偏偏一付娇弱的面容,看着竟有一种大气豪气。 后者应该就是沐夫人,燕喃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传说中很奇葩的美妇人。 沐斌坐在美妇人下首的左首边,再下首坐着胡穜和贺子期。 思蝶郡主和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女坐在右手边的首席,目光正对着对面的沐斌。 再下首的席位上却坐着骆马氏,燕喃不由得一阵心惊,刚调整好的心态登时又乱了。 沐斌这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论官阶,武官的官阶比骆少谦从五品高的比比皆是;论长相,比自己这颗豆芽菜强的比比皆是;论武功,满殿的江湖儿女比自己能打的比比皆是......不由得嗔怪的瞟了沐斌一眼,沐斌则如同未曾见过燕喃般的目不斜视,让燕喃心头的气一拱一拱的却又不得发做。 引燕喃前来的丫头轻轻咳了一声,燕喃忙镇定心神,恭恭敬敬的向为首的两名妇人施了一个标准礼仪,婉约绰然道:“骆氏冰卿拜见王妃、夫人。” 老妇人正是己故黔宁王沐英正室、现在的镇国公沐晟的母亲,沐斌的祖母。 少妇人则是沐斌的娘亲,也就是镇国公沐晟的正室。 少妇人忙命身边的婆子将燕喃搀了起来,亲昵的向燕喃招了招手道:“竟是个如此可人儿的小丫头,难得如此聪慧,发明出狼筅利器,难怪斌儿赞叹不矣,有此利器定能保我边彊安定无忧。” 燕喃乖巧的上前,任由着沐夫人拉着手,眼放星光的看着自己,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相看儿媳妇。 燕喃不由得一阵恶寒,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着沐夫人的调查户口般的问题。 二人在殿前亲热的聊着,思蝶郡主却浑身不自在了,当下站起来道:“沐夫人,去年思蝶随同父王在蜀地,未能参加黔宁王府中秋宴,今年却万万不能错过机会,埋没了斌哥哥的授业之功。” 兵哥哥? 燕喃有种想笑的冲动,这个“斌哥哥” 的甜度,三个加号还不止,还“授业” ,桃花劫还差不多。 忙掩口以拭轻笑的唇角。 沐夫人则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毛,刚刚思蝶在殿前突然向王玉香及燕喃三人发难,殿上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沐夫人心中虽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客人,还是个身份不低的郡主,不便深说什么,本想从态度上淡她一淡,让她自觉些,此刻,思蝶郡主不但没有反醒,反而老是插话,对被忽视一点儿觉悟也没有,这个头脑简单得,还真让人无法接受。 沐夫人刚要答话,沐老王妃则笑着指着思蝶道:“丫头,叫什么沐夫人,赁的生疏,当叫一声嫂嫂。” 思蝶的脸色当时一变。 思蝶郡主,是蜀王朱椿的幺女。 蜀王朱椿是朱元璋的嫡亲儿子,黔宁王沐英是朱元璋的义子,论辈份,当以兄弟相称,沐夫人是沐英的儿媳,思蝶应该向沐夫人尊称为嫂嫂,沐斌应称思蝶为姑姑。 思蝶还有另一层身份,是蜀王正妃蓝蝶儿的遗腹子,是凉王蓝玉的外孙女,因蓝玉案牵连,蓝蝶儿思虑过度而薨,当时己怀胎七月,朱椿忍痛剖下一女,及笄后求封思蝶郡主。 十三年前,朱椿谨听先皇朱元璋遗训,一心辅佐建文帝,朱棣谋反后,要惩罚朱椿,幸得蓝玉求情,受封蜀王,蓝家可以说有再造之功;同时,朱椿与蓝蝶儿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感情至深。 蓝蝶儿死时,朱思蝶出世,朱椿便认为是蓝蝶儿生命的延续,将对亡妻的爱转到了女儿身上,宠得如珠似宝,更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朱椿与朱棣非一母所生,感情本不亲厚,后因蓝玉、建文帝心生嫌隙,可想而知,思蝶郡主的地位远没有她所表现的那样横行无阻。 特别是小时候,众官家无不谈“蓝玉案” 而色变,警告自己家孩子,躲着思蝶如同躲避瘟疫,生怕受蓝玉案牵连。 在沐斌和思蝶同是七岁的那年冬天,谷王府中设宴,思蝶随同蜀王去参加;沐斌随同祖母去参加。 谷王与蜀王乃一母同胞,是思蝶的亲叔叔,按理在谷王府是不会被欺负。 偏偏谷王的侧室是一个进士的女儿,进士眼看着能入仕做官,却被仇家告发曾和蓝玉的侧室的小舅子交好,在蓝玉案尘埃落定多年后,被牵连而死。 进士的妻女俱被充了奴籍发卖,在发卖前一晚就被司丞给欺侮了,母女当晚碰头而死。 谷王的侧室本来第二天就找人买加母亲妹妹,却听说了这个悲惨消息,伤心欲绝病倒,不久于人世。 其九岁的儿子将蓝玉恨之入骨,连带着痛恨起蓝玉的外孙女、实则自己的堂妹朱思蝶,乘人不注意,将她骗到了谷王府后花园的猴山之中关了起来。 沐斌在逛后花园时,看到了哭得如同泪人,衣服头发被猴子抓得稀烂的思蝶,便打退了猴子,将她救了出来。 听了小女孩儿的遭遇,分外同情于她,教了她几个简单的防御招式。 思蝶现在的武功剑术,是朱椿请了专门的教头教的,与沐斌无关。 从那以后,居于蜀地的思蝶,每年必回金陵小住,特地来黔宁王府看望沐斌,其心思众人皆知,只是沐夫人一直不太热心,沐斌更是能躲便躲,致使二人感情成了剔头担子一头热,迟迟没有进展。 沐夫人淡然一笑道:“郡主万万不可再提去年打斗比武之事,国公爷因此被圣上叫到身前责骂训导,怎可重蹈覆辙、让人耻笑?” 思蝶郡主身侧的女子咯咯笑了起来,甜甜的笑声,配上甜甜的面容,再加上甜甜的酒窝,竟让人生出一种宠溺之感。 少女撒娇道:“姨母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昨日还和璃若说要看看哪家女子是不输男儿郎的英雌呢,璃若虽然身子弱,更不会什么武功,但是想开眼界的心思时刻都没有断过呢!刚刚思蝶郡主在殿前的武功就甚是精妙呢!!!” 沐斌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璃若,璃若本姓张,是沐斌远在乐安州的三姨母家的女儿,现年十六岁,因有偏头痛症,只有太医院的李院判能对症下药,自十岁起便寄养在金陵沐家,己有六年有余。 璃若对沐斌的爱慕之情,沐家上下一直都知道;沐斌对璃若的兄妹之情,璃若自己一直也知道;璃若当不上沐斌的正室,沐家和璃若也都知道。 所以,这些年来,璃若安份的准备当侧室,沐家也默认外甥女的地位,沐斌也认命似的不再多想,整个王府上下,无不将璃若当做少夫人相待。 直到一月前,沐斌突然对璃若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弦外之音是李院判有个新收的徒弟,家境好、人品好、医术好,待三姨夫回京述职,可来晋见云云。 璃若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满心的爱意如今都落了空,仿佛心被掏空了一样,六年的等待化做了泪水,涌流而出。 见表哥心意己决,璃若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姨母沐夫人身上。 待沐夫人从云南回来,知晓此事,沐夫人半天沉吟不语,思虑再三才说道:“璃若,你是我的亲外甥女,姨母也想把你一辈子拴在身边陪着我。只是你表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宁做小家妻,不做大家妾,有个这么好的姻缘,你为何不同意呢?” 璃若登时泪如雨下,抽噎着说不出话来,直到头痛病症犯了吃了药才做罢。 为了调查真相,璃若找了沐五,沐五一脸忠诚,手举三指,信誓旦旦说:“表小姐,属下日夜不离少爷身边,敢对天发誓,少爷铁定没有心仪的女人。” 憨直的沐五心中则祈祷,万能的佛祖、老天爷,弟子没有撒谎,弟子说的是少爷没有心仪的‘女人’,没包括八岁的小女娃子,要惩罚千万不要找弟子。 病急乱投医的璃若见到了从蜀地赶回来的思蝶郡主,二人各取所需,结成了短暂的联盟,思蝶要的,是正室的位置,璃若要的,是侧室的位置。 听了璃若的话,沐夫人心头登时不悦,璃若一直很乖巧,今天这是怎么了,二人私下里聊的话能说出来听吗? ! 却是不能当场发做,在众人面前让璃若难看,笑着对璃若道:“刚才在殿前,郡主已经展示了绝顶功夫,当得绝代英雌,只怕现在的斌儿都不是对手了。” 沐斌眼角不由得一抽,哪有这样贬低自己儿子抬高别人的? 即使没有内力,凭自己多年的征战经验,十个八个思蝶也不是自己对手的好吧? 思蝶心思不由得一跳,先是沐王妃摆好了辈份,后是沐夫人明着抬高自己,实则点醒自己太过强势,可是,又有哪个人愿意娶比自己强的女人为妻的? 当下歇了马上比武的心思,沉吟不语。 璃若见姨母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流露出了些许不满,眼珠一转道:“姨母,是璃若想得不周全,打打杀杀毕竟有伤女儿家的身份,但宴席总得有些助兴之事,也好增进众小姐之间的情谊。” 这句话说到了沐夫人的心坎里,有思蝶刚才狠戾的一幕,切磋比武是不成了,但并不代表不能有其他的交流方法。 当下笑着让丫环仆妇们上菜,让沐五下去准备玩物去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三十九章 铁矿山之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宴席的菜色竟是滇菜菜色,其中一道砂锅焖肉让燕喃大开朵頣,甚是喜爱,直吃了满满两碗,看得骆马氏在桌下直扯女儿袖口。 宴至尾声,沐五带着六七个大汉,抬上来一个用布遮挡的物事,看大小,足有三米宽、六米长。 物事成功吸引了所有小姐们的目光,燕喃也好奇的停止了吃货举动。 沐五将盖在上面的锦布撤下,露出的竟是一个模拟沙盘,上面山脉丘陵水系,一应俱全,插着无数的小旗子。 沐夫人站起身来,英姿飒爽,利落干练的走至沙盘前,对着众小姐朗声道:“这是斌儿制作的工事沙盘,上面的地理与云南无关,众人不必思虑过甚。我和斌儿想出了一个不必动武又可考验众位谐和作战能力的游戏,诸位可分成四组,分别驻守在四个驻地,目的是抢占中间的这个铁矿之地,谁拿出最好的战略设想,就会成为获胜方。” 见燕喃兴致缺缺,沐斌清了清嗓音,对众小姐道:“祖母答应,获胜一组的小姐都可得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边说着,边靠近燕喃,在小女孩儿身侧,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洛洛,是无价之宝哦。” 果见燕喃眼睛放光,一脸的窃喜,欢脱的去抽签了。 贺子期轻挑了挑眉,淡然道:“你确定没有骗她?” 沐斌耸了耸肩,没有做声,心中则大吃一惊,自己和洛洛说话声音极低,贺子期虽然离得不远,但就普通人论,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的,除非,他有内功,而且,还很高深。 沐斌讲了沙盘的地理分布和与实际距离测算,以及每组手里战士、武器、粮草和战斗力分布等等。 燕喃的手气算好也算不好,好的是,与王玉香都抽中了红签,因玉香好交际,另几位抽中红签的小姐均很友好,便于团结;不好的是,思蝶郡主竟也抽中了红签,有她在,红组能获胜才见鬼了。 燕喃无语,正腹诽着“无价之宝” 要离自己而去之时,思蝶却狠狠瞪了一眼不对盘的玉香,不由分说的抢过田雨娇的绿签,将自己的红签扔给了田雨娇,田雨娇成功“变红” ,“归顺” 了燕喃,红签的姑娘们喜不自胜。 绿签的姑娘们同样喜不自胜,在她们看来,有这个“武艺” 高强、又驻守蜀地的郡主指挥,胜利己是囊中之物。 沙盘上红、绿、蓝、黄开战,贺子期、胡穜、沐斌几个男人也好奇的挤在中间,看着局势变化。 绿色方队,由思蝶做指挥……绿方驻地四周是一片茫茫沙漠,只在沧澜江流经此处四周有些植被树木,甚是荒凉。 到腹地铁矿山需经过大片的沙漠,最后经铁矿山的一线天,攻占铁矿山。 思蝶的战略简单粗暴,直接命令全体出击,只留老弱妇孺,就连炊事营都被派发了武器,所有粮草全部带上,一马当先,长驱而入,直奔腹地而去。 蓝色方队,由骁骑营李校尉的女儿李傲雪当指挥官。 蓝方驻地与绿方驻地呈对角之势,与黄队较近,处于一大片山脉之中,驻地三面悬涯,各山脉之间沧澜江流过,上面铺设沧澜桥,只此一个入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蓝队本着谨慎的打法,将大部分兵力留在沧澜桥驻守,只派出一小队人马去探听战况。 黄色方队,由锦衣卫指挥史纪纲的妹妹纪繁当指挥官。 地理位置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游牧为主,擅长骑兵。 纪繁没有着急争铁矿,而是先派一队人马,说服蓝方取得同盟,组成一队同盟军,共同向腹地进发。 见黄方如此,沐斌和贺子期不由得同时点了点头,终于有一队不像女孩子玩过家家,有点儿打仗的韵味了。 再观红色方队,由燕喃当指挥官。 地理位置与其他三方又不同,地理处于温热平原地区,与腹地之间隔着一片茫茫雪山,要夺矿山,需突破雪山,再经铁矿山的唯一入口,一线天。 只见燕喃,不急不慌,只派一队人马,装成行商模样,到相邻的绿方和蓝方驻地附近打探兵马动向,其他的人,却按她所画的物事,砍树伐木,一付成足在胸的样子。 战况发起,绿队全体出击,由于物资充足,速度最快,以最短的时间突破沙漠,向一线天进击;蓝队的盟军则到达沧澜桥,等待黄队盟军,通过沧澜江上唯一的连接---沧澜桥,一起过河,向铁矿山进击。 再看红队,探子探得了三队的近况,燕喃手下的四队人马,一队在家造屋,一队集合马匹制造罗盘绳索,另一队穿上滑雪板,穿过雪山,却没有向铁矿山出发,而是直奔绿方驻地。 沐斌和贺子期不禁眉头一皱,不明白燕喃是何打法,难道她不知道她的进攻目标是哪里吗? 随着事态发展,二人却不由得震惊了。 在其他几队将目光放在铁矿山时,红军成功缴获了被绿军留在营地的饿得奄奄一息的老弱妇孺,并通过马匹和罗盘的缴动助力,将这些人成功运过雪山。 来到红队所在温暖的平原营地,分配她们己经造好的房屋和荒地,人们倒是甘愿留下来当“奴隶” 了。 再观绿方,最先通过一线天,占领了铁矿山,迎来了蓝黄二队的联军,三方短兵相接,死伤无数。 由于绿方人马占绝对优势,同时守着一线天的天险,蓝黄二队大败而归,回去后,各自只留一队驻守驻地,其余四支分队并残余两队,全部向铁矿山出击,准备发起铁矿山二次争夺战,三方打得难解难分,而燕喃则领着两队人马直奔沧澜桥,沧澜桥上有一队蓝军把守,易守难攻。 燕喃命红军兵将们穿上沿途死伤的黄方、蓝方服装,佯装溃败之势自沧澜桥涌入,负责驻守的将士以为是黄蓝盟军第二次败回,等到近前发现是红方,射箭等远程武器己经用不上了,很快被燕喃的三队人马缴获当了人质。 目前,燕喃虽然连铁矿山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但却以最少的伤亡,占领了两块驻地,只要她愿意,黄队也很快成为她的附属地。 再观铁矿山之战,思蝶四队人马,联军五队人马(第一次激战约少了一队人马),第二次大战,思蝶不愧是蜀王的女儿,竟抢上一线天致高点,动用飞石和劲弩,将焦燥不安的联军打得落花流水,联军二次落败而归。 人困马伐的联军想要度过沧澜桥 ,回驻地修整,却发现驻地已经移了主,成了红军的地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家都回不了了,最后抢了船只,强渡湍急的沧澜江,有三分之一的兵将又死于水中。 蓝军无比懊恼的返回自己的驻地,却发现红军已经人去楼空,将粮草也卷走了大半,直接渡桥向铁矿山进发了。 看到眼前有些不自量力的红军,绿军主帅思蝶轻蔑的一笑,自己守着一线天,看你怎么进来,兵贵神速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自己破斧沉舟、举全军之力占领铁矿山的目的。 燕喃无所谓的笑笑,大手一挥,将缴获的老弱女孺代表推上前来,老村长拿着巨型“喇叭” ,高声对着自己的将军儿子大声讲述着,绿方全体家眷如何被俘、如何穿越雪山,如何成了红军村民的事儿,于是,思蝶被她的手下抬捆着出了一线天,红军大获全胜。 沐斌和贺子期有些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震惊。 燕喃的打法看似胡闹,现实战役中也是破绽百出,却包含着很多的战略技巧和深刻道理。 如滑雪板、缴盘等新型战略物资的应用;如安抚家眷、假扮敌军等战略技巧的应用,无不透着巧思妙想、异想天开,却又收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沐斌不由得开口问道:“骆姑娘,如果让你仅用一队人马去攻击黄军驻守的一队人马,你会怎么取胜?” 这是提醒燕喃,黄队有一队人马她始终没有正面攻击。 燕喃沉吟道:“这一队人马是骑兵,骑兵最大的优势是马匹和长兵,但最大的弱点也是马匹和长兵,下盘较弱,灵活性差,我们可以从马蹄入手,布好阵型,第一队用特制的盾牌缓冲,第二队隐于盾牌阵之后,用长杆弯刀割破马蹄,让骑兵落马成了步兵,第三队近身擒拿,应该能获胜,但是会有些伤亡。” 沐夫人不禁连连点头,她赞同的不仅是燕喃对战术战略的应用,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慈悲之心,以最少的伤亡取得了最大的胜利,并且解救了被绿军形同抛弃的老弱妇孺,品性较思蝶高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沐夫人爱惜的摸了摸燕喃的小脑袋,心中则感叹:“多好的儿媳人选啊,可惜小了点儿,等不及啊,待她及笄,斌儿都二十五岁了。” 当下看向燕喃身后的霍香和田雨娇,流露出一种满意之色。 沐夫人的赏赐给红军姑娘们的是一水的玉佩,花色各不相同,成色一流,价值不匪,但远没有达到沐斌说的“无价之宝” 的地步。 燕喃不由得翻了翻白眼,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现在要变成:沐斌靠得住,“战神” 会术数。 沐斌则一本正经的将一块玉佩递给燕喃道:“骆姑娘,请收下你的战利品。” 接着用只有两人听到声音道:“洛洛,不能丢了,也不能卖了,要天天戴着,否则我立马去追债。” 燕喃微一皱眉,随即又释然,木头的意思,完全可以理解为:只要玉佩没丢,就不用还债了? !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章 吃糖糖变乖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果然一涉及到银钱的事情,小丫头就异常兴奋,脑筋转得也快。 品书网 www.vodTw.com看着小女孩儿立马装作对接到的玉佩小心翼翼的虚伪模样,沐斌不禁忍俊不止,手自然而然的想要去揉燕喃的小脑袋,却被身侧的贺子期紧盯着,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 燕喃则惊奇的看了眼手里的玉佩,图案竟是梁前燕双飞的图案,左下还刻着自己常用的卡通燕子印章图,玉佩竟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了的,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一眼沐斌,而沐斌则傲娇的转身,和贺子期向殿前座席上走去。 众小姐见主人回了席,俱奔回宴席之上,菜色己经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膳后果盘,有葡萄、苹果、梨子,还有沙瓤大西瓜,分外的香甜可口,直让燕喃后悔没长了颗大像胃,尤其是葡萄,正是丰收的季节,上面点点水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燕喃直奔回座席,人一涌,被人猛的在身后推了一把,向前踉跄了一下,刚要踉跄着站直,一只绣花鞋又伸入了自己磕绊的脚下。 燕喃眉头一皱,急拧身子闪避,抬眼间却看到了思蝶阴霾的脸和诡异的笑,心思一转,便不再动作,直直的摔到了地上,手掌和白玉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事发突然,在扑通一声之后,整座大殿就如死一般的静寂。 沐斌和贺子期回头之时,燕喃正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头发凌乱的披散,手掌被蹭破并渗出了血迹。 沐斌一个健步上前,扶起燕喃坐到身侧的坐塌上,一脸不悦的扫视众人,一向霁风朗月的少年突然阴冷如斯,少女们不由得噤声。 玉香向前迈了一步,就要陈明事实,燕喃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玉香瞟了一眼满面得色的思蝶,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田雨娇拉着和一众少女回到了各自的席上,两腮却气得鼓鼓,如同一只青蛙。 见众人皆低头顺目,不再言语,沐斌只好扫向离得较近的璃若道:“璃若,你是我的家人,你应该会告诉我是谁伤了骆姑娘吧?!” 璃若眼睛眸光不由得一缩,“家人” ,好刺耳的称呼,我只想做站在你身边的女人,而不仅仅是“家人” ! 少女的心中的不甘更是浓烈,面上却不显,焦急的让丫头去拿药,自己则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燕喃手掌上的灰尘,委曲道:“表哥,事发突然,我真的没看见,会不会是人多,不小心碰倒的?” 燕喃嘴角一撇,你当我是不倒翁,一碰就歪了? 丫头拿了药上来,沐斌抢过药,牵起燕喃的手要擦药,燕喃却将手闪到一边道:“多谢沐将军挂心,虽然是在黔宁王府所伤,但亦是臣女不小心所致,沐将军不必愧疚。让臣女的母亲给上药吧。” 听着女孩儿生疏的语气,沐斌不由得气结,前几天还被自己所救,委曲的对自己说,木头,我脚扭了,走不了了。 当时的表情,分明是那么依赖自己,现在,又分明是和自己划清界线! 一切的变化,难道是因为这个人吗? 沐斌一缕寒光扫向贺子期,对方淡然如风,仿佛置身于世外,无澜无波。 沐斌将药递给了骆马氏,眼色讳黯的看了一眼故做平静的思蝶,转瞬云淡风轻的回到了贺子期身边,挑指拈起一颗葡萄,宠溺的递到贺子期唇边,轻声说道:“子期,吓到了吧?吃颗葡萄压压惊吧!” 燕喃“嘶” 的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被包扎时疼到了伤口,亦是被沐斌的行为辣到了眼睛。 满殿的婆子小姐,除了忍笑的燕喃,俱都变成了或红或白的脸,不,还有沐夫人与贺子期发绿的脸。 自此以后,沐小将军只怕要在断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饭局终于在天色有些昏暗的情况下,有惊无险的完成,出得了沐府,燕喃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真的如同铁矿山之战一样,让人心累得狠。 刚迈步出府,却见沐五用托盆端了一个大汤盅过来,恭敬的向燕喃深施了一礼,恭敬道:“姑娘,少爷见您爱吃这个,让属下给您拿上一盅,回去做夜宵。” 阵阵香气从大汤盅里传了出来,燕喃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沐心接过来,点头称谢。 沐五则讳涩的张口道:“姑娘,少爷特别叮嘱,此盅之汤不要让‘二狼神’所食。” 燕喃惊疑道:“为什么?” 沐五微不可查的向后退了两步,才哑着嗓子道:“少爷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说完,转身飞快的窜入院中,三闪两闪消失不见。 果然,自己高估了木头,没有一刻是不吃亏的,这哪里是好心给自己送汤,报复果然来得飞快。 燕喃只消化了此话三秒钟,便如沐五的速度一样直奔茅房去了。 沐心同情小姐的同时,也同情起自己来,手中的汤盅竟如烫手的山芋,弃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灵机一动,谄笑着送给了骆马氏身后的鹭儿。 将骆马氏送回了骆府,燕喃则找借口找胡雪霜看彩灯、猜灯迷,向骆马氏告了假,实则是到大剧院安排中秋节事宜。 大剧院里,已是满满的节日气氛,门前挂了整整十几只大红的灯笼,摆放着几棵盆栽的桂花树,为了应合节日气氛,今晚以后的三天时间,即八月十四至八月十六都会有猜灯迷活动,猜中者可免费得到大剧院特制的礼物,三选其一,一种是一壶美酒“烈焰红唇” ,一种是一包蛋黄月饼,最后一种则是西游记师徒四人的成套糖人儿。 到得大剧院门口,己是人山人海,人丛最外围的灯柱下,桂花树旁,站立一人,孤独孓然,白衣胜雪,衣摆轻扬,如墨的长发飘散,在红色的灯影里散发着美丽的光晕,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偷偷下凡的谪仙人,谪仙人转过头来,却是刚刚分手的贺子期。 真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夜色,如此赏花、赏月、赏子期,倒是人间美事一桩。 贺子期已经看到燕喃的到来,轻挥了挥手,燕喃登时心脏漏掉了一拍,娉婷漫步的行到得贺子期面前施了一礼道:“贺大哥怎会在此?” 贺子期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眼如明月的说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男子的声音带着诱惑般的磁性,举手投足间,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气,让人不禁迷茫,是这桂花香让贺子期变得如此多情,亦是贺子期让桂花香变得如此迷醉。 看着眼前的男子,燕喃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大学校园,那时的陈淮,在操场上摆了心形灯笼,调侃自己,在月光下,丑女也会变得美丽多情,钟无颜就是这样被封为皇后的。 那一天,他们第一次接吻,有月为证,有心为盟。 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苦、涩涩的咸。 月,还是一样的月,盛盈而明亮;灯,还是一样的灯,晕黄而迷蒙;人,却己是时过境迁,陈淮,是你吗? 贺子期,是你吗? 女孩儿不由得拥入了贺子期的怀抱,抽噎着肩头,放肆的哭,任凭泪水、鼻涕绝堤,打湿了男人的衫,盈润了男人的心。 站在远处的沐心想要上前,却终是轻叹一声音,没有迈开脚步。 一个蹒跚着步子的小女孩儿见此情景,看了看手中仅剩的猪八戒糖人儿,又看了看抽噎哭泣着的燕喃,似做出了人生天大的决定一般,拉了拉燕喃的衣角。 离开男人怀抱的燕喃惊疑的看着小女孩儿,小女孩儿这才绽放了一个甜美的笑容道:“姐姐,你不要哭,爹爹不给买,我的送给你。” 说完,将猪八戒糖人儿毫不迟疑的递给燕喃。 稚嫩的话语,让原本伤心不矣的燕喃竟有些哭笑不得了,忙咳了几声,掩拭自己的尴尬。 心中不由哀叹,原来,自己成了小女孩儿眼中不懂事哭着闹着要吃糖的孩子;而贺子期,成了一个狠心严厉的父亲! ! ! 还有比这更玄幻的吗? 不过,按照古代的习俗,二十二岁的贺子期,如果成亲早的话,也可能有八岁的女儿吧? 不敢看贺子期的脸色,燕喃好笑的抚了抚小女孩儿的头道:“小妹妹,姐姐不吃糖,你自己留着吃吧。” 小女孩儿仍就固执的将糖人儿往燕喃的手里塞,嘟着小嘴,甜甜的道:“姐姐,爹爹说,我是小魔头,只有吃糖了才会乖乖的,你快吃了糖人儿吧,也要变乖乖的,听爹爹的话哦。” 小女孩儿身后走来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宠溺的拉起小女孩儿的另一只手,笑着向贺子期和燕喃点了点头。 燕喃回以一笑,便不再推辞,收下了小糖人儿。 回手让发礼品的伙计包了一包月饼,蹲下身子,郑重其事的递到小女孩儿手里道:“小妹妹,好东西要懂得与朋友分享,你和姐姐分享了糖人儿,姐姐和你分享月饼,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记得要少吃糖哦,吃糖多了,小虫虫会咬牙牙的,这是我爹爹告诉我的。” “爹爹” 二字咬得特别重,还戏谑的瞟了一眼贺子期。 小女孩儿欣喜的拿着月饼,跟着爹爹一摇一晃的走了。 贺子期含着笑容,指着燕喃手里的猪八戒道:“既然吃糖会变乖,你快吃吧。” 燕喃不由一怔,从穿越到现在,她没有吃过一颗糖,即使大剧院推出了糖人儿,自己也强烈的抵触着,不去想,不去念,心中的那颗即遥远又苦涩的阿尔卑斯。 见贺子期眼里鼓励的神色,燕喃不由得将糖人放到口中,糖味儿浓浓的化开,先是丝丝苦涩,后来逐渐返甘,呈浓浓的甜蜜,化在唇齿间,化在心田间。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不起微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远远的几个大汉如凶神恶煞,手里拿着烈焰红唇的酒壶,气势凶凶向大剧院方向而来,拐到一侧的巷子里,却蜇伏下来,静观着剧院对面茶楼的二楼方向。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看着小女孩儿甜丝丝吃糖的样子,贺子期心里不由的起了一丝变化,如同万年冰川遇到熔岩之火,瞬时生起了层层雾气,看不分明,想不分明。 “我们去看看灯迷吧。” 贺子期瞟了一眼巷子里露出的一只马靴和酒壶, 不等燕喃答话就拉起女孩儿的手向人群中挤去,另一只手,却向对面的酒楼举了个巴掌、再度繤拳的手势。 对面酒楼靠窗的茶间里,两个青年相对而坐,其中一个带着浓浓的脂粉气息,长相阴柔,貌似梨花,浑身散发着夺人的神采,如果仔细看的话,竟然会发现,青年打了耳洞。 在她对面,是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标准的华夏人长相,国字脸,肤色白晰,虽然长相一般,但胜在气息温文尔雅,倒也是一个难得的温润公子。 二人边品着茶,边盯着对面一品大剧院的动向,毫无意外的也看到了燕喃扑入贺子期怀中悲伤而泣,一向有洁癖的贺子期竟然没有推开,而是柔情的揽着女孩儿,用手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眼睛里,透着如雨后柳絮的多情,令人生出一种缠绵的暇想来。 女扮男装女子眼色如火,肤如凝脂的手紧紧握着酒杯,直到看到贺子期的手势,蓦的将酒杯砸在了桌面上,瓷杯应声而裂,刺破了一只手指,血像一条蜿蜒的虫,顺着手指流入桌子缝隙里,空气里弥漫了腥腥的气息,令人胆寒。 对面的男子轻声一叹,将女子左手手心里紧握的蓝色帕子拿在手里,毫不避讳的从女子的袖口里掏出一只红色帕子,推开窗子,从窗口抛向空中,红色的纱帕在空中被风吹翻了几个跟头,直至消失不见。 见了红帕,汉子们如来时一样,静悄悄的退去,如同红帕一样消失不见。 静静的月夜里,似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 青年男子坐回位子,用那条蓝色帕子仔细包在了女子割破的手指,心疼道:“兮妍,少主的主意,任谁也改变不了。” 女子轻敛了敛细碎的发,稳定了丝许情绪,将被男子拉着的手缩了回来,淡然道:“莫歌,不要叫我兮妍,她早在几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碾落成泥的妓女红二姑娘。” 男子的眼色一暗,却固执道:“在我眼里和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求少主将我一起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的最美丽、最善良的林兮妍,现在是,将来更是。我唯一的希望是,在你的眼里和心里,我永远是那个你随时都能依赖、随时能一吐心声的莫歌,过去是,将来更是。” 红二姑娘的眼色一暖,却一闪而逝,厉眼看向涌入人群中猜灯迷的少主和骆家的女儿,一抹恨意再次涌入眼里、涌入心头,嗜骨吞心。 红二姑娘用蓝色的帕子擦了擦流血的手指,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帕子,如同一只绽血的蓝色娇姬,阴森而惊悚。 只听女子阴冷道:“骆冰卿,已经两次改变少主的计划了,第一次是取消二次刺杀朱瞻基的行动,第二次是取消以‘烈焰红唇’催毁与骆家千丝万缕的梁家,她,迟早是个祸害,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三次,我要让这个世界上再无此人。莫歌,骆如卿给没给你最新的消息?” 青年男子四下看看无人,方向红二姑娘汇报着昨日与骆如卿相见时打探的消息。 二人密谋而谈。 ......大剧院门前,燕喃正指着一串串的灯迷向贺子期解释着,第一排灯迷是胡潼出的,第二排是宋勉、周班主等人集合智力一起出的; 第三排才是燕喃出的灯迷,比较古怪,趣味却十足。 贺子期直接看向最后一排灯迷,只见上面写着:“人类最早的姓氏是什么?” ,“什么动物你打死了它,流的却是你的血?” ,“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是什么花?” ……燕喃饶有兴趣的看着贺子期轻抿着唇思考,他的唇很薄,带着性感的弧度,他的唇很白,带着岁月的荒凉。 男人拿起纸笔,刷刷写下两个答案,一个写着“善” (人之初,姓本善)字,字体刚厉如锋,带着杀场点兵的凌人气势;转瞬看了看小女孩儿,脸上挂着惊愕,男子知道自己答对了,信心十足却又满怀笑意的写下了第二个字,这是一个“蚊” 字,字体风骨犹在,只是隐含了一丝如水柔情。 第三个答案却迟迟未落笔,状似思考道:“第三个我就不知道答案了,是什么花?与前些日的流言有关吗?” 对于贺子期的调侃燕喃着实有些卒不及防,尴尬得连咳了好几声。 今日真是奇怪,贺子期精神和身体都很好,没有像往次那样的咳,反而是燕喃连连咳了好几次。 贺子期猜得很准。 燕喃写灯迷的时候就抱着玩笑的心理,确实想到了沐斌这株“鲜花” 插在自己这坨“牛粪” 上的流言,信手写了这个脑筋急转弯,迷底是 “牵牛花” ,想以此来讽刺沐斌不是什么牡丹、荷花等富贵高洁的花,如同牵牛花、狗尾巴草之流,登不得大雅之堂。 贺子期只一眼就接近真相了。 见燕喃咳得脸色通红,男人的手自然的烃拍着后背,待女孩儿气息流畅不再咳了才微笑着说道:“我们去走走吧。” 长长的街道上人很多,有抓住商机的商贾,有爱逛热闹的少年,更有舐犊情深的老人……形形**的人,汇成了一幅热闹的人间温情图。 燕喃和贺子期的身后,跟着焦急的沐心和一脸墨色的阿并;在沐心和阿并身后,是一眼如蛇蝎的红二姑娘和莫歌;再在红二姑娘和莫歌的身后,却又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如苍穹里的繁星,闪耀着卓世的光辉。 街上人多,两只手会不自觉的碰触到一起,燕喃心辕勒马,想要拉起男子的手,却又满脸绯红,扭捏得不行,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刚要鼓起勇气去牵某人的手,只见某人温柔的转身,看了看女孩儿包扎的手,担心道:“你是不是手又疼了?在宴席上你为什么没有躲呢?为什么没有说是谁绊倒你呢?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吃亏的吗?” 燕喃有些怔然,收回了本来要拉手的伤手,看着火红的灯笼海,眼睛里升腾的火焰,瞬时被浇灭,寂然道:“说了又怎么样?反倒增加了仇恨!不如让我受了伤,她如了意,以后也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一只伤手换来赢来的保障,我觉得还是很值的!” “你很缺银钱吗?” 贺子期很是不解。 燕喃唉叹一声:“银钱,有时候不是银钱,而是一种安全感。” 说完缓步向前踱去。 “安全感?” 燕喃的话时时在贺子期脑海中盘桓,甚至有些期待,有了安全感的她会是一种怎样的绝世风华,倾世风采。 赶紧追上女孩儿,扬了扬手中的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道:“我是特意来寻你的,宴席上没有机会给你,所以特意给你送来,这是上次皇圣孙受伤时留下的药,有去疤痕的功效,希望对你的旧伤有用。” 燕喃轻轻的接过瓷瓶,一股细流流过心田,她知道,这股细流,终有一天,会汇聚成海,让自己沉腻其中不得自拔,直到那个叫陈淮的男子重新认出自己来,解她失爱之痛,再续前世之缘。 黔宁王府内。 老夫人和沐夫人婆媳二人正边品茶边聊着家常。 沐夫人道:“娘,论才智和人品,媳妇比较属意骆家的女儿,只是年纪小了点儿,比斌儿小了整整 九年,待十五及笄成亲产子,斌儿都二十三岁了,况且,斌儿的身体,也实在是……” 沐夫人的眼中闪现一抹痛色,枯血蛉就如同一只随时进攻的猛兽,蜇伏窥探,随时将儿子咬得粉碎,而他,还没有给沐家留后,这是整个沐家的隐痛。 沐夫人隐下痛色,坚定的眼色看向自己的婆婆道:“娘,不如在王镖师家的女儿和田将军的女儿两人中选得一人。” 沐王妃沉吟片刻,方轻啜了口茶,缓缓而言:“媛儿,你属意骆家的女儿,只怕斌儿也属意骆家的女儿,要不然,怎会在你宴请前一天提及骆家女儿和狼筅之功,骆冰卿被思蝶弄伤的时候,斌儿看骆家女儿的眼神,像极了当年你受伤时,晟儿的紧张眼神。” “娘,斌儿喜欢了,将来娶了当个妾室也无不可,虽然骆家是个从五品官身,但凭我黔宁王府的资历和皇上的恩宠,即使是妾室,骆家定不会拒绝的。” 沐夫人一脸自信。 沐王妃却当头泼了一头的冷水:“媛儿,你莫不是在云南呆得久了,远离了金陵城的算计之事,头脑越发简单了?你怎不想想,斌儿为何将训练多年的沐心送给骆冰卿?斌儿为何要给璃若物色婆家人选?斌儿为何请了贺子期来,在众人面前如同倌公一般?怕只怕,他是想绝了大家伙的念想。” “斌儿?不会是为了骆家女儿,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戏吧?” 沐夫人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但愿是我想多了。” 沐王妃眼色如墨,看着室内的一丈屏风,上面绣着策马扬鞭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心里默念着:王爷,斌儿流着沐家的血,一样的固执,一样的绝诀,便愿,风起,却不起微澜……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赴中秋宫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八月十五,皇家要设宴款待各位臣眷,以示恩宠天下。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今年陛下出征蒙古,虽然己然得胜,但却要在建设中的北京逗留月余,在九月份班师还朝,所以,今年的中秋宫宴,如乞巧节一样,由王贵妃和太子朱高炽主持,地点由往年的太和殿改在了交泰殿举行。 与乞巧节不同的是,中秋宫宴要比乞巧宫宴的范围要广,参与者众,不屑参加乞巧节的王侯伯府夫人、连外地归来述职的官眷们俱都参加,就骆府而言,楚、寒、如、玉、冰五个卿小姐俱都参加进来。 燕喃所不知道的是,在平静的暗潮涌动的表面下,还与乞巧节的分别就是,燕喃比那时要有名气得多--虽然是立志插在“鲜花” 上的“牛粪” 这样的坏名气。 与她一样没好名气的,还有黔宁王府的沐小将军,只不过众小姐非亲眼所见,又不愿相信以前的谪仙一下子从云端跌落下来,俱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 气巧节隐含的是加深各府公子小姐交流的意思,所以对阶级排位不是太过严格;而中秋节隐含的是君臣一心庆太平盛世的意思,阶级排位森严,东西相排东为重,东侧坐着各府当家人,西侧是对应的家眷,已经成家却无官身的男子是不能参加的,如胡穜和陈伽笙只能缺席。 骆少谦是从五品,在他之前有上百号的官员及家眷,在他之后,只有十余位六品驿丞等,其中有马驰一家,田雨娇一家,贺子期亦是六品,因是独自一人,很谦让的坐在了东侧的最末位,燕嗔与其仅隔了五席,斜斜而望。 和燕喃一席的,是骆马氏和骆寒卿。 骆楚卿与骆如卿、骆玉卿一席。 不知是燕喃有意无意,骆寒卿的对面正坐着马驰和马竣二人,二人总是不经意的眼光轻扫,含情脉脉,脸色绯红。 寒卿与马竣之事,因燕喃的“成全” ,二人已经合了八字,马府已经责了官媒来骆府提亲,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好事将近、办婚礼吃喜酒。 燕喃觉得甚是好笑,时不时打趣寒卿,到最后,原本小鸟依人、含羞带嗔的寒卿竟然也可以做到脸不红气不喘了,人,果然是欠练的,燕喃欠抽的想着。 面前的食物摆得丰盛漂亮 ,颜色、品类、口味俱都经严谨搭配,只是在口感上却连昨日的黔宁王府还不如。 因为宫宴太过严谨,经过多层查验环节,外加交泰殿够大够长,等滚烫的热菜上得燕喃身前,已经凉得透透的了,燕喃只得吃五仁月饼等糕点和一些水果。 为了迎和节日的气氛,远远的望见前殿,时不时上去一位官小姐表演助兴节目, 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表面上是让小姐们露脸,实则与选秀无异,让男子们挑来选去,被看中了男方好上门提亲。 第一个自告奋勇站起来的是蹇玲儿,但见换装出来的蹇玲儿,穿着一身火红火红的小袄和喇叭裤,足尖点点,身子盈盈,在一只大圆皮鼓上轻盈欲飞,似火凰,如烈焰,热情奔放,鼓声阵阵,节拍欢快,竟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配着金陵第一美人的容貌,真真的看直了看官的眼,舞蹈结束后,许久才反映过来,爆发出赞叹声和掌声,当然,也有一些男子们的非份之思和一些老妇们的致疑声。 接下来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吕芳,她应了节日气氛,弹了古筝曲目《春江花月夜》,曲调委婉,如歌如诉,又应和着中秋节的气氛,博得一片喝彩。 说起弹古筝,原本是陈伽笙弹得最好,可惜她己嫁入胡府,算是退出金陵“贵圈们” 的竞争了,众小姐们恐怕暗含着劲儿重新争夺这“金陵第一才女” 的称号了。 果然,接下来有好几个不服气的少女们都弹奏起了古筝曲子,或欢快淋漓,或委婉清丽,只是听得多了,不免让人感到有些乏累。 贵妃扫了一眼众小姐,掠过思蝶,复又转了回来,对着一幅跃跃欲试的思蝶笑道:“思蝶不远千里回京来,不知要表演什么节目呢?” 思蝶兴奋的站起身道:“娘娘又再取笑思蝶了。思蝶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向身侧的一个宫女低声吩咐了两句话,也不换装,直接站到殿中,对着王贵妃深施一礼道:“娘娘,思蝶有个不情之情,不知贵妃娘娘能否答应?” 即知不情之情,还请什么? 贵妃宽容的笑了笑,道:“说吧,什么不情之情?” “娘娘,众小姐俱都准备了擅长的节目,难免失了新意,不若准备琴、画、诗、舞、乐五艺纸签,抽到哪个表演哪个,抽到诗的,就结合节气做诗一首;抽到舞的,就即兴跳舞一段;抽到歌的,就要唱歌一曲如何?” 王贵妃上下扫视了一眼思蝶,不由得笑道:“思蝶,本宫知道,你可是不通音律的,万一抽到了曲子的签子,你当如何是好?” 思蝶嫣然一笑,透着一脸的稚气道:“回贵妃娘娘,娘娘都舍得耳朵了,思蝶又怎能舍不得自己的嗓子?只要娘娘不治思蝶个荼毒耳朵的罪就好。” 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王贵妃早就厌烦了众小姐们千篇一率的弹着古筝曲子,便也来了兴致,只是看着众小姐有些犯难,不知让谁先来抽签。 思蝶接过宫女取上来的一把长鞭,再次施礼道:“贵妃娘娘,选人不难,思蝶先献丑舞上一段鞭子,结束时鞭子指向谁,就让谁来抽签岂不刚好?” 这是在前殿发生的事情,因为殿子较大较长,殿后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思蝶郡主如先前的众小姐一样表演节目。 思蝶郡主性格飞扬跋扈,任性胡为,武功却是极好了,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 只见殿中长鞭飞舞,鞭影重重,鞭声笃笃,煞是威武好看,搏得阵阵喝彩,待思蝶由前殿舞到后殿,表演结束时鞭子正好直指燕喃。 燕喃恰巧要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嘴角处,粘着好几颗芝麻,见鞭影来指,眼睛无辜的看着思蝶的鞭子,像是一只被煮在水里的青蛙,浑不危险已经来临。 懵逼的被宫女牵引着来到前殿,目不斜视,连贵妃的长相都未来得及看清,便慌忙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王贵妃则早已看到燕喃嘴角上的四五颗黑芝麻,蓦然想起多年前,嫁给燕王朱棣当侧妃的那个夜晚,一整天未用膳的自己饿得狠了,偷吃藏在袖子里的糕点,嘴上残留着芝麻粒,被入洞房的朱棣逮了个正着。 当时,新娘子满面绯红,新郎官一脸柔情,用舌尖挑起残留在脸上的芝麻吃了,二人在烛光影晕中,没有喝合卺酒,没有述情话,直接倒在了塌上。 那时那刻,燕京的窗外,飘着鹅毛雪花,窗内,却是炙热如火。 亦是自那时那刻起,一个多情如水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如山的妇人,多年来,从无情多舛的王府,再到倾压算计的后宫,跌倒了,再爬起来,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亲情,亦没有了友情。 有的,只有自己,屹立如山,冷酷如冰。 不知道有多少年,她已经忆不起燕京的雾松飘雪和情人送的大红貂裘。 王贵妃的脸上不由得少了一份威严,嫣然一笑,和蔼可亲的对燕喃道:“殿前跪者何人?” 燕喃似一条爬虫似的趴在地上,狠狠吞下了尚余口中一半的糕点,噎得嗓子生疼,暗地里清了清嗓子,方回答道:“回贵妃娘娘,臣女骆冰卿,父亲是鸿胪寺少卿。” 王贵妃不由眼睛一亮道:“莫不就是那个呈上调料做法方子的骆家嫡女?” 燕喃有些汗颜的答了声“是” 。 王贵妃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仅八岁的小女孩儿,命宫女将签筒拿来,笑道:“思蝶出了个主意,她的鞭子指向谁谁就要抽签表演节目,签子里面有琴、画、诗、舞、乐五艺,你年纪还小,表演得不好也不会让人笑话的。” 我可以拒绝吗? 燕喃无语问苍天,本以为昨天自己被绊倒了,思蝶的气也该消了,没想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今日又开始算计自己了,早知如此,昨天不如索性不好她的意好了,假摔也就罢了,为了逼真效果,还让自己的手破了相,真是得不偿失,悔则晚矣。 琴、画、诗、舞、乐,就自己那练了三个月连半吊子都达不到的琴艺,满嘴的情啊爱的流行歌曲,满身的哆嗦抽风似的现代舞细胞,表演完了估计不用在殿里呆着,直接被拉出去被浸猪笼了。 即使点子够正,抽到了诗和画,自己脑子里的诗就那么几首,还都不全,只记得朗朗上口的两句,都说赶鸭子上架,自己不仅是鸭子,还是一只手受伤的鸭子……受伤? 燕喃不由得喜上眉梢,故做难色道:“贵妃娘娘千金之躯,有幸得贵妃娘娘赏识是冰卿三生有幸,只是……臣女昨日手掌受了伤,怕是有负娘娘美意了……” 说完,似不无遗憾的看着被帕子包了的手。 王贵妃果然看到了燕喃包了手帕的右手,不无遗憾道:“那就改日……” “娘娘……” 一个火红的身影自中殿之处轻移缓步上前,跪倒在地,轻声言道:“娘娘,容臣女说一句,骆小姐虽然手受了伤,但舞和曲是丝毫不受影响的。不如这两项抽一项来完成吧。如果不完成,下面的小姐们难免效仿……” 说了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和燕喃有过节的蹇玲儿。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红色貂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侧面看向蹇玲儿的瞬间,燕喃终于有机会看到了前殿的右侧格局,均是一水的年纪各一的女子,大多都不相熟,只见过第七八席的沐王妃、沐夫人和璃若。 品书网 www.vodtw.com不由得好奇偷眼看向右侧格局,均是一水的年纪各一的男子,大多也都不相熟,见过面的是汉世子、赵世子、济阳郡王,沐斌和金达地位不够,排得相对靠后一些。 王贵妃淡默了的看了一眼蹇玲儿,又看了一眼燕喃,不置可否,也看不分明,是高兴亦是不高兴。 还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燕喃眼色不由一沉,眼珠一转,心想,既然躲不过,不如痛痛快快让你们心里不痛快,这样我才痛快! ! ! 温婉有礼的向王贵妃跪拜道:“娘娘,既然是中秋佳节,燕喃便做些民间的小玩意搏娘娘一乐,只不过准备的工具多些,耗时也多些,还望娘娘给个诣旨,大开方便之门。另外,臣女想邀请胡府小姐、田府小姐一起表演,望娘娘恩准。” 王贵妃轻微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宫女道:“紫衣,你传本宫的诣旨,凡骆小姐要求的,都尽量满足,本宫倒要看看这民间的小玩意好不好玩,有不有趣。” 紫衣连忙称是。 王贵妃说完,轻挑了下眉头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蹇玲儿,虽未说什么,却较对燕喃的和蔼多了一丝威严,侍奉她多年的另一名宫女红裳哪里会不懂得主子的心思,当下前行一步,不悦的看了一眼蹇玲儿,冷然道:“蹇小姐,下去吧,别影响的别府小姐演节目,如若抽到了蹇小姐,蹇小姐再出来表演不迟。” 蹇玲儿脸色不由一白,当下战战惊惊的退了回去,迎向她的是对面父亲紧皱的眉头和母亲责怪的眼神,她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唐突,贵妃娘娘有些不高兴了。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骆冰卿那种成竹在胸的表情,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头脑就分外的不清晰起来。 燕喃拉着胡雪霜和田雨娇尾随紫衣下去准备。 燕喃之所以选择胡雪霜、田雨娇和自己一起表演,选择田雨娇是因为田雨娇舞得一手好剑,而王贵妃本人,是一名武将的女儿,痴迷剑术;选择琴艺并不出众的胡雪霜弹琴,则是为了雪霜着想的结果。 胡雪霜在胡府的境遇并不好,胡广对她的态度简直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了。 本以为胡穜娶了金陵第一才女陈伽笙后,胡广的心情能好些,不曾想,亲家陈瑛一分嫁妆银子不出不说,还一脸瞧不起胡府的样子,让胡广更是气苦,一心想给胡雪霜找个好婆家,给自己选个好亲家,气一气陈府不可。 于是胡雪霜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胡广一门心思想让胡雪霜同意退了解家的亲事,另寻良婿,胡雪霜却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儿,尤其是在胡穜帮她给解祯亮捎去一封信后,更是情比金坚,爱比海深。 燕喃虽然严重怀疑胡雪霜对只见几面的解祯亮的感情,但身为朋友,只能祈盼她自己有一天能够想明白。 如果在贵妃面前露了脸,得了赏,胡广便会多一分宽容,少一分苛责吧。 唱了两遍《明月几时有》的曲调,让胡雪霜练习,果然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即使不太合格的“大家闺秀” 胡雪霜之流,在燕喃只唱了两遍之后,只练了两遍,便弹得很有意境,田雨娇则配合着曲调将剑舞跳得流畅清新。 过得半个时辰,宫女们也准备好了道具和材质,便一起转回殿上。 殿上表演的是一名文官女儿表演的书法,但见书法虽然风骨不足,却胜在娇柔圆润,不失为一篇书法佳作。 正要题款,却见众人已经被重新上殿的燕喃等人赚走了眼球。 紫衣当前而行,手里拿着一个托盘,盘上一只红色的锦盒,两只瓷罐子,还有两只似漆柱子用的刷子;身后行着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抬着中间一个立着的长方形物事,物事用红布遮挡,看形状应是屏风一类的物件;再身后则是换装后着绿色纱裙抱着琴的雪霜和粉色纱裙提着剑的雨娇,燕喃则换了一件天蓝色纱裙。 三人到得殿前跪倒一排,燕喃当先拜道:“禀娘娘,臣女等准备好了,请娘娘命人关了窗,息了大殿上的烛火。” 大殿是通长的殿,外面的阳光照射不进来,白日开着窗也会昏暗一片,息了灯,关了窗后更是阴黑一片。 烛火熄掉,王贵妃如同众人一样,屏住呼吸看着殿前。 锦盒蓦然打开,只见白光一闪,映称了整个大殿,也映称着前方的雪白宫纱的大屏风,屏风上,一个漫妙的女子身影透过白纱,身姿如柳,影像绰约,娉娉婷婷,好不销魂。 古筝曲子响起,清澈婉转,如溪水,潺潺涓涓,源源流长。 随着曲声响起,屏风上的女子身影轻垗手中长剑,闻曲而舞,缥缈如烟。 一个清丽的声音随曲流淌,唱的却是李白的《水调歌头》,嗓音纤细,不掺一丝杂质,似要述尽月亮的阴晴圆缺,看破人间的悲欢离合。 整个大殿之上,只余歌声琴声,眼睛所看的,只有清丽的舞动人影。 曲到中旬,燕喃拿着一只刷子在纱屏上龙飞凤舞,却只见刷子在动,却不见画作。 大殿之上,三个容貌各一的女子,却都展现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飒爽英资,令人折服。 曲子接近尾声,燕喃从紫衣手里拿过一只瓷罐子,打开瓶口,猛的向屏风上撒去,只见金光点点,一个女子的侧面头像展示在屏风之上,头像眼睛所望之处,是一轮圆圆的月亮。 头像在纱屏上被夜明珠映称过来,红裳不由掩口叫道:“娘、娘娘,屏风上的头像是您!!!” 大殿上的灯火被重新点燃,王贵妃望着殿中的头像,沉吟了片刻,方点头称赞道:“此表演融汇了琴、画、诗、舞、乐五艺,当真是一绝。骆姑娘说是民间的小玩意,本宫也曾游历民间,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燕喃跪拜,小心翼翼答道:“禀娘娘,此表演融汇了民间的曲艺形式。老百姓买不起笔和纸,便用了沙子来做画;老百姓买不起明珠和纱布,便用烛光照着手掌,在墙壁上映出各种动物的影像来;这些表演创意,均是取之于民。” “切, 原来不过是民间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粗鄙玩意儿,也敢拿出来在贵妃娘娘面前现眼。” 思蝶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满满的不屑。 王贵妃淡然的看了看脸现不忿之色的思蝶,沉声说道:“太祖皇帝当年亦是百姓出身,常常教导皇子皇孙们不忘本源,御花园里有专门的果蔬耕种,思蝶既然一时半晌不回蜀地,明日就到宫里采摘果实吧。” 思蝶登时哑然,得意忘形的只想着对骆冰卿恶言恶语,却不想两句话连整个皇室都捎上了,太祖朱元璋不仅是个百姓出身,还当过和尚,吃过百家饭。 当了皇帝后,虽然大力推崇佛教,却也最忌讳别人提及出身之事。 思蝶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喃。 贵妃却不再理会于她,威严的声音不容侵犯,沉声道:“骆家嫡女冰卿,深谙皇家体恤百姓疾苦之心意,本宫甚觉宽慰,赏本宫大红貂裘一件,银钞五十万贯。胡家嫡女雪霜和田家嫡女雨娇,各赏银钞二十万贯,以示嘉许。” 红裳自身后宫女手中托出一展托盘,上面呈着一只大红的貂裘披肩,想是贵妃早在表演开始前就想赏给燕喃,提早叫宫女取了来的。 王贵妃亲手拿过貂裘,轻轻一抖,如火的披肩展落开来,如一只火凰,涅槃而飞。 王贵妃眼中现出一种绻恋,深深看了一眼燕喃,向燕喃招了招手,燕喃忙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前,直到贵妃身前跪了下来。 此时,燕喃才看清贵妃的长相。 王贵妃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精致细腻,气质华贵高雅,眼角处却违和的出现了几条法令纹,隐含一种疲惫之色。 脸色无波无澜,凛然不可侵犯,都说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口,燕喃不禁深深望向贵妃的眼睛。 一侧的紫衣见燕喃如此无礼,开口要喝斥,王贵妃却一摆手制止,坦然的回望,让燕喃探究,直到燕喃败下阵来。 王贵妃亲手将红色的披肩披在燕喃的肩头,沉吟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鲜衣怒马,最是适合青春美人来配饰;青葱岁月,只适合萧墙美人来回味。” 眼色之中竟有着深深的寂寞与荒凉。 燕喃跌跌撞撞的离开殿上,迈下台阶,心里满满的都是那句演变而来的“美人迟暮,英雄白头” ,难道三十多岁的王贵妃已经心如死灰,和陛下的感情也只是形同枯槁,名存实亡? 可是,王贵妃主掌后功八年,丝毫未曾撼动,这又是为何? 胡思乱想的燕喃只想着贵妃的话语,却忘了看脚下,只觉脚下一滑,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仰头摔在了地上,看着思蝶阴狠的脸和断裂的珍珠手链,再忘向头顶的宫殿琼顶,燕喃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不是悲伤,而是,被自己蠢哭了。 倒下的燕喃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言:一个人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是奇耻大辱。 自己不仅上了两次当,而且罪魁祸首是思蝶同一个人,整蛊方法如出一辙。 难道自己上辈子是专职不倒翁,专门等着来碰瓷? 只不过,人家碰瓷要钱,自己碰瓷要命啊。 燕喃挣扎着要起来,却有一双手紧张的扶向自己,说是扶,手却是甚为不老实,直往自己的怀里伸,燕喃挡住胸口,又去扯腰带,自己去捂腰带,又袭向胸部。 哪里来的色狼! 燕喃怒不可谒的抬头看去,却是恨不得致自己于死地的蹇玲儿,但见她上下其手,颇有“女色狼” 的风范! 燕喃不禁一头的黑线,心中大叹,你隐藏得如此之深,竟不知你是个雌雌和女女! 转而又大窘,自己竟然被金陵第一美女吃了豆腐! !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渣女的同盟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忙将红披肩抱在怀里,顺势滚向一旁,站起身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复又跪到地上,向王贵妃请保护赏赐不周之罪。 王贵妃不悦的看向状似慌乱拢着珍珠手串的思蝶,思蝶则委曲的跪在地上,垂泫欲滴道:“贵妃娘娘,刚刚舞鞭子之时,思蝶将母亲留下来的珍珠手串弄碎了,散了两颗,没想到摔到了骆姑娘,思蝶心知有过,求娘娘恕罪,思蝶定当谨记娘娘教训,自明日起,日日到御花园采摘新鲜果实孝敬娘娘。” 蓝蝶儿生前与王贵妃交好,当时的蓝玉意气风发,蓝蝶儿借蓝家之势,风采无两,一昔之间却碾落成尘,众人避如蛇蝎,王贵妃也是心存愧疚。 果然,一提及蓝蝶的遗物,王贵妃便不忍再苛责,面色一缓对燕喃道:“骆冰卿,念及思蝶思念亡母,又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计较了吧。” 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反而成了计较之人了? 燕喃不也造次,大度的向思蝶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和原谅。 贵妃都发话了,谁敢说不? 跪恩站起,就要退下,却见自己身上掉落一物,待看清地上之物,燕喃头脑中嗡的一声,明白自己又中了圈套了。 掉下的物件非是他物,而是燕喃画的陈淮的油画,原本一直放在身上,在进宫参加宫宴之时,自己明明将它留在了卧房里,此时却又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几条线明显窜了起来,定是骆如卿知道画的存在,和蹇玲儿联了手,将画偷出给了蹇玲儿,蹇玲儿又利用自己和思蝶的过节,临时在殿上组成了同盟,刚刚哪里是“袭胸” ,分明是塞这幅画,想要通过此画毁了自己的声誉。 燕喃弯腰想去捡画,手在半空却又生生的忍住了,既然有了前着,一定会有后着,不可能让自己简单收起来拿走,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只见蹇玲儿抢先一步捡起了画,将布画展开,用手轻轻的抚着,在众人眼里,她是小心翼翼的抚平画卷,实则已经展示开来,让殿上众人皆看得分明,画上,一个短发男子目光如炯,眼如朝阳,唇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如一抹春色荡羡在人的心间。 看到画上之人,一众王公大臣俱都变了脸色,几个年老妇人更是透着鄙夷的神色,交头接耳,好不热闹,已经有众多大臣认得此画中人,竟是六品太仆寺丞贺子期。 蹇玲儿却故做惊慌的要将布画还给燕喃,燕喃却当机立断,摇着头道:“蹇姐姐,此画不是我的,是你刚才掉到我身上的吧?” 似乎蹇玲儿也未想到燕喃会在大殿之上倒打一耙,睁大眼睛,结巴了半天才道:“骆小姐,大家都看到画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怎能矢口否认呢?而且,我又不认得画上此人,骆小姐定能认识吧?” 燕喃耸耸肩,眨着无辜的眼睛道:“蹇姐姐真爱说笑,谁认得此人就一定是谁的画吗?皇圣孙殿下还识得此人,我可不可以说此画是殿下所有呢?我刚刚表演节目,换了衣裙,紫衣姑姑就在旁边看着,我身上有没有此物,一问紫衣姑姑便知。” 紫衣姑姑果然接口说道:“回禀娘娘,确实是奴婢侍侯着三位姑娘穿的纱裙,穿完后直接上得殿上来,确实未见骆姑娘身上装有任何物事。” 蹇玲儿慌张的看向众人不屑的脸,不是刚才的垂泫欲滴,而是真真正正的泪如泉涌了。 如果不澄清此事,恐怕全金陵城的人,用唾沫也会淹死自己吧。 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站起身来,行到殿下向贵妃跪拜,抬起头来,只见该女长相甜美,眼如皎月,竟与燕喃有三四分神似。 看到此女,燕喃不由也是一怔,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众多,但气质相像之人却不多,该女子不仅容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就连气质也是一样的自信和恬淡,却又胜在青华正茂,比燕喃这个小人儿多了万种风情,很是夺人眼球,令人惊叹。 燕喃心里很是吃味儿,二人虽然只有三四分相像,但要是刻意模仿,如现代的明星脸,穿一样的衣服发饰,再模仿行为举止,不熟悉的人真的是可以认错的。 只听女子黄鹂般的嗓音响起,如仙乐绕梁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臣女姓孙名玉萧,父亲是九品县令主簿,是蹇家的表亲,臣女和蹇姐姐日夜相随,并未见过此画。此画既然不是骆姑娘的,亦不是蹇姑娘的,会不会是宫中画师所画,而后夹杂在衣裙中的?” 王贵妃眼如矅石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天真可爱又不失端庄典雅,神思敏捷又能宠辱不惊,寸土不让却又能辩驳有度,聪慧如狐却又能张驰有度,在最后关键时刻还想着保留双方的颜面,给两府的小姐都留有一线生机......这样一个女子,天生就该被权力包围吧? 这样的女子,即使如美人枯冢的后宫也能搏得一席之地吧? .....王贵妃本就不想深究此事,哪个少女不怀春,自己当年不也是穿着大红貂裘披肩,与情人在塞外策马扬鞭,欢心雀跃,最后还不是嫁入了皇家,如今成了执掌后宫第一人? 刚想顺着孙玉萧的话语,让两府小姐都下了台阶,保存两府的颜面,却不想蹇玲儿已经收住泪水,狠言道:“贵妃娘娘,定要给臣女做主,臣女岂能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既然玉萧妹妹给我证实,那么也请骆妹妹请出家人证实,否则臣女宁愿碰死在此,也不想担此罪名。” 蹇玲儿心里明镜似的骆如卿与骆冰卿的过结,骆如卿对骆冰卿的恨,只比自己多,不会比自己少。 有了这个让她终身抬不了头的机会,不抓住才是傻子。 王贵妃轻皱着眉头,对着司礼太监轻声交待了两句,太监站在大厅处,高声喊呵道:“宣贺子期殿前觐见!宣骆少谦及家眷殿前觐见!!” 骆少谦与骆马氏及骆府众小姐距离殿前甚远,只看到燕喃表演出众,得了赏赐,似紧张的摔了一跤,又跪下请罪,其他不得而知,听得宣旨太监的宣请,亦未多想,待来到殿下跪下,才发现气氛异常,紫衣指着画上之人问道:“骆大人,此画是冰卿姑娘所画吗?” 骆少谦心头一突,眼色一变,跪倒答道:“回贵妃娘娘,小女虽然聪慧,但琴艺和书法等是四月前刚刚开蒙,画艺尚未请先生教习。” 骆少谦不愧担当鸿胪寺少卿多年,这话说的很有技巧,只是说没有请画艺先生,不是不会画画,却让听的人自然而然认为燕喃不会画画的;却又没有说死,留有挽回余地,如果暴露出为燕喃所画,也可以全盘推到燕喃自学画艺,家人是不知晓的。 骆马氏虽然不知道骆少谦为什么撒谎,但她一向以夫为贵,便随着骆少谦的话头儿,说骆冰卿刚刚开蒙,字还未认全,不可能画此惊世之作。 听二人如此之说,骆楚卿眼色一变,吞吞吐吐的半天,瞟向左侧一水的年轻俊俏贵公子,咬了咬牙,违背心意的说道:“回禀娘娘,六妹自小脑子就愚钝,天热吃火锅,天冷吃冰碴,用膳撑到肚胀,绣的鸳鸯似鸭子,写得书法像蝌蚪,画的燕子头如斗,弹的琴曲乱如麻,就刚才画的沙画能拿得出手,这还是臣女从山东来后说给她听的.......” 燕喃的脸越听越黑,这骆楚卿黑人的功夫果然非同凡响,经她这么一说,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和智障有何区别,还用膳撑到肚胀? 要是你被饿死过你也会分外尊重食物的。 要在以前,燕喃定让楚卿有好果子吃,不过,现在,她的话,却比天籁之音还动听,怎么听怎么舒服。 尤其是说沙画是她所教,虽然有抢功之嫌,却也解释了燕喃会画沙画的瑕疵,简直是完美! 真想上前去狠狠的亲上她一大口。 其实骆楚卿说的绝大部分是真话,闲来无事,燕喃照着骆玉卿的样子绣鸳鸯,结果绣着绣着,就成了大嘴巴鸭子;练习的书法虽然有些进益,却是没有风骨,软头软脑,自己解嘲说是武林密籍蝌蚪文;弹琴不在话下,会弹些简单的流行歌曲,骆马氏却偏让她学弹《凤求凰》,那节奏快的、花样变的,让燕喃一度怀疑自己得了帕金森症.....气恼的她遂在桃花苑院中摆上琴,边弹边唱《忐忑》,大夏天的,桃花苑所有的门窗都紧急关闭,骆楚卿身子胖,怕热,无奈又将窗户打开,于是整曲《忐忑》听了十有七八,最后牙疼了五六天,更是留下了谈曲色变的后遗症。 骆楚卿说完,燕喃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只有听如卿怎样说了,只要和自己有过节的楚卿和如卿不说,寒卿和玉卿自不在话下。 燕喃紧张的看了一眼如卿,手心纂紧成拳,渗着一层细密的汗;蹇玲儿亦是紧张的盯着如卿,成败在此一举,只要她证实了,就能一举搬倒骆冰卿,以后,她再也不会缠着沐斌了,只要她不在,凭着自己的如花的美貌,定能让金陵四公子之一的沐斌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如卿眼色无波,心里却翻江倒海,两个声音在不住的交战:不说,难得的报复骆冰卿的机会眼睁睁的消失了;说了,好不容易挽回的父亲的心,恐怕又要失去了;同时,在整个金陵城贵妇人圈子里,自己也会落个不识大体的形象,自己与莫哥恐再无可能。 在如卿眼里,这个傲娇的嫡小姐必死,却不应该将自己置于风头浪尖、由自己来冲锋陷阵。 骆如卿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狠狠瞪了一眼燕喃,才缓缓开口道:“回娘娘,臣女不曾见过此画。” 燕喃长舒了一口气,面有得色的看着一脸震惊的蹇玲儿,只怕她也未想到,先前的同盟,这时候却倒打一耙,帮了她的敌人。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五章 龙阳翩公子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寒卿自不在话下,如燕喃所料给予了否定,现在只要玉卿证实,贺子期再做不知情,燕喃就可度过危机了。 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更新最快的小说只见玉卿脸色无波的跪倒在地,心如擂鼓,低下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左侧后方,平时一向冷厉的少年经历杨锡,此时正一脸阴霾的看着跪在殿中的贺子期,似燃着熊熊烈火,誓要将对方化为灰烬;在他前方的一个席位,平时一向温润如玉的少年将军沐斌,此时正一脸疼惜的看着殿中的六妹冰卿,似流着潺潺溪流,留下缕缕温情;向他前方的席位扫过,越过一脸幸灾乐祸的汉世子和保持沉默的赵世子,意外捕捉到了最前方另一双关切的眼睛,玉卿的眼睛和对方的眼睛撞了个正着,一代皇孙眼里,似万年的冰川,冻结自己脆弱的心灵,玉卿知道,那是一种浓浓的威胁。 一种亘古的忧伤袭遍骆玉卿整个身体,涌动着一种苍茫的凉意,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她,令人倾慕的人喜欢的是她,就连权倾于世的皇太孙喜欢的亦是她,而她骆冰卿,却从不屑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过得如此惬意,过得如此萧洒,不知什么是三从四德,亦不知什么是妇容妇言,或许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从来不屑去遵守。 现在,她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不知道检点,不仅不被浸猪笼,不被鞭笞,反而要整个家族为她说慌,为什么? 凭什么? 骆玉卿心中的火如地底的熔岩,急欲喷薄而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总是低垂的瑟缩的眼,镇定说道:“禀娘娘,臣女未见过此画。”  众人刚舒了一口气,却听女孩儿接着说道:“六妹却会画这种画。” 燕喃的心似被一把钝刀划破,一寸寸、一缕缕,似流着血、带着肉的钻心的疼。 自来到大明以来,燕喃对玉卿虽未如同亲姐妹一般,但却做到了最起码的关切,每次出来买东西时,总会捎带上骆玉卿的一份,可能是一串新样式的珠花,或是一串大剧院的新吃食……特别是自己和玉卿的亲舅舅刘昌合伙开一品楼,心里早就认定骆玉卿是自己人,甚至想过骆玉卿将来出嫁的时候和胡潼一样给她私下陪送个小庄子……最让人受伤的不是敌人的匕首,而是自己亲人的窝心一脚。 出卖自己的不是嚣张的骆楚卿,不是阴狠的骆如卿,却是平日里如同温室的花朵、乖巧的猫儿的骆玉卿,燕喃的泪水随着骆玉卿的话语而滴滴而落,不为自己马上面临的处境,而是为了葬送自己愚笨的信任。 王贵妃亦未想过剧情会如此急转而下,多年的宫斗生涯,她深谙生存法则。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家族的女孩儿声誉受损,整个家族的女孩儿都会难嫁,这是无奈的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所以,当蹇玲儿提意家人来证实之时,没有人会认为她会成功,王贵妃也听之任之,以求更有说服力,只是没想到,出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骆玉卿。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王贵妃转向贺子期道:“贺寺丞,你可有何话说。” 贺子期看着梨花带雨的燕喃,竟有种丝丝的心疼;又看着地上的画,竟有种丝丝的酸楚。 众人皆以为,画上之人是他贺子期,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画上之人,根本不是他贺子期。 他们,明明有着很大的区别,画上之人,气息那么温暖,眼睛那么纯粹,似乎没有经历任何的坎坷波折和腌臜幄龊,怎么可能是苟涎残喘的贺子期? 怎么可能是一息灭门的蓝成珏? 怎么可能是一心复仇的蓝灭天? 现在,该以哪个身份来应对这个局面? 如果是贺子期,只要跪下向贵妃娘娘求饶恕罪,承诺马上与骆冰卿定婚,落得骆贺两家欢喜;如果是蓝成珏,只要推说画上之人不是本人,让众人心生疑窦,败坏骆冰卿名声,让骆家声名一落千丈夫,让骆家的女儿无人敢娶;如果是蓝灭天,应该承认画上之人是自己,并指出骆冰卿前些时日假意遇劫匪,被自己所救,一同回到马场后,自己的侍卫阿并去茅房,偷偷看到骆姑娘将画好的四五张画揣入怀中,阿并只隐约看到最上面的一张,是汉世子朱瞻圻的。 阿并汇报后,自己以为骆姑娘心慕世子邸下,便没有声张。 汉世子听了,当然不会以为骆冰卿喜欢自己,他会认为,骆冰卿是皇太孙的人,以头像为指引,让皇太孙的人按长相来追杀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另外几张没有露面的画像,应该是和自己一起的赵世子、济阳郡王和杨稷的。 这样就会引起太子系和汉王系矛盾升级,甚至打破表面暂时的和平局面。 贺子期头脑中做着天人交战,理性上,他倾向于第三种,感性上,他更倾向于第一种。 燕喃神色无波的看着脸上风云变幻的贺子期,心里的热度却一层一层的向下落,如经历了煎炒烹炸,难捱难过。 贺子期考虑了半晌,终于在心底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刚要开口,却听得一人朗朗开口道:“子期,你就不要隐瞒了。” 站立起来的,却是沐斌沐小将军。 沐小将军来到殿下,深深向王贵妃深施一礼道:“贵妃娘娘,还是由微臣来说吧。骆姑娘这么做都是因为微臣。” 说完,抬起头来,万种风情的看了一眼贺子期,那眼色,看得贺子期浑身发毛,众大臣浑身一激灵。 沐斌又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燕喃,眼色如潭,似有种吸引力,将人的心绞碎吸进。 “娘娘,此画确实是骆姑娘所画,却不是骆姑娘所有,此画是微臣的,娘娘可以看看画的落款,上面有微臣的印章。” 紫衣将画布捡起来,递给王贵妃,王贵妃看向画布的左下角处,果见一方章款,上面刻着“沐可观印” ,因为是印在画中人深色衣物上的,所以众人皆未留心。 燕喃不由长嘘了一口气,印章肯定是沐斌发现了端倪,偷偷让沐心盖上的。 “因为微臣......” 沐斌要接着解释着此画的来历,却见沐老王妃站起身来,向贵妃娘娘施一礼道:“贵妃娘娘,老身年纪有些大了,身体实在吃不消,想早些回去休息了,还望娘娘恩准。” 王贵妃何等精明的人物,马上接口道:“今日宫宴确实时间太过长了些,几位老王爷和王妃俱都年纪大了,太子殿下这几日偶感风寒,都散了吧。此画既然是沐小将军的,就由将军收了吧,物归原主,其他闲杂人等,勿需再提。”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蹇玲儿,便拂袖而去。 沐斌忙孝顺的低眉弯腰的扶着沐王妃向殿外行去,坐到车上,直奔王府而回,车里,沐王妃和沐夫人一路无话,只听得沐夫人阵阵的哀叹。 进入黔宁王府穿入练武场,只见老王妃长长的拐杖照着沐斌的头就砸了下来,沐斌一闭眼睛乖巧的等着惩罚,拐杖在空中拐了一个弯,直点到沐斌的右胸口,沐斌登时一动不动,直直的如同一只冰棍立于院中。 沐夫人没好气的看了看儿子,尤不解气的用拳头怼了沐斌的胸口两下,摇了摇头叹息道:“好好反省吧,昨日,大家只是怀疑,现在,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你是铁板钉钉的龙阳翩公子了。” 沐斌想要张嘴对母亲反驳或求饶,却只能眨了眨眼,丝毫动弹不得。 与沐府的短兵相接不同,骆府则一片愁云惨雾、剑拔弩张之中。 燕喃跪在堂中,身体笔直,眼色如潭,毫不避讳的反望着骆少谦的眼色。 骆少谦亲手拿着家法,想要下手,却又不知从哪下手,换言之,不知道怎样下手,因为,沐心和影儿如两座铁塔般的护在燕喃的身前,她俩的身前,又站着凶相毕露的“二狼神” 。 骆少谦气愤的将家法扔在地上,大骂道:“有人撑腰,翅膀硬了,管不了了,是吧?” 燕喃则眼睛一红,一滴眼泪滴落了下来,跪至家法前,将家法捡了起来,递给沐心道:“打,该罚!!!” 沐心一脸无波,接过家法毫不犹豫的向骆少谦打去,燕喃厉声一喝:“沐心,我让你罚的是我,不是父亲!!!” 沐心“当” 的一声将家法扔在地上,一脸狐疑,却坚定的拒不从命,影儿则将家法紧紧的抢在怀里,生怕燕喃自己动手打。 燕喃冷然道:“你们是我的奴婢,如果当不了,就回到各自的地方去,如果认我当主子,就听我的话,让你打,你就打!!不准留情!!!” 看着燕喃的坚定,沐心心痛的拿起婴儿手臂粗的家法,手臂发抖,最后还是重重的落在的燕喃的后背,丝毫没有留情。 影儿想抢步上前,却终于没有动身,泪却再也止不住;二狼神想要呲牙扑来,却因打人者和被打者都是自己的主子,只是沉默着分立两侧,一脸愁苦,好不懊恼。 燕喃没有呼痛,而是沉声说道:“这一下,让骆冰卿知道,什么是世道险恶、人心不古!!!” 第二下落下,沐心虽未用内力,却仍较寻常男子力大,立马有一条血迹渗过裙背,鲜红而醒目,燕喃沉声说道:“这一下,让骆冰卿知道,什么是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三下落下,又一条血迹渗过裙背,与先前的纵横交错,众人无不动容,燕喃沉声说道:“这一下,让骆冰卿知道,什么是皇权王权,蝼蚁不可与大树相撼!!!” 第四下落下,又一条醒目的血迹,众人无不动容,骆马氏早己泪流如洗,骆少谦、骆风等男儿也不禁动容,却听燕喃沉声说道:“这一下,让骆冰卿知道,什么是盲信轻信,没有信任,何来得伤害!!!”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挑战沐夫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心等了半天,燕喃仍没叫停,抬起手要落下第五下,却没有听到如期的打在后背上的声音,家法正被一名男子紧紧纂在手中,虎目如电,怒呵沐心道:“你怎么可以打小姐呢?将军是如何教你保护小姐的?!” 男子回手一棍,打在了沐心的手臂上,一样没用内力,力气却不小,沐心登时疼得咬住了下唇,却忍住没有吭气。 品书网 www.vOdtw.com燕喃急忙查看,看没有骨折,稍放下心来,青紫一片是免不了了。 燕喃厉声说道:“沐七,你虽然是沐心的亲哥哥,可沐心现在是我的人。我的人,只能我来欺负,其他人,你,不能;沐斌,不能;任何人都不能,遇神屠神,遇佛**,遇仙诛仙!!!这是最后一次让我看到你教训沐心,再有下一次,我定不会饶你。” 沐七登时怔然木立,一向坚忍的沐心和影儿登时泪如泉涌。 骆少谦等骆家人更是目瞪口呆,骆少谦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最终住了口,面前的,已经不是几个月前寒若噤禅的女儿,她,已经破茧成蝶,涅槃成凰,绽放风采。 幸好,骆家人,是她的家人,亦是她的人。 似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担心的看了一眼庶女骆玉卿,此时的骆玉卿已经身体抖若筛糠,骆刘氏则如陷魔障,一动不动。 沐七将手里的画布递给燕喃道:“小姐,这是将军让我还给你的画。今日属下才知道,原来少将军在你心中,连沐心都不如,亏得他为了你,背负了整个金陵城的骂名,亏得他为了你,被老夫人罚得一动不能动。” 说完,展开轻功,跃墙而去。 什么意思? 一动不能动? 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吗? 燕喃不由得有些焦急,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是沐夫人的独子,沐夫人不可能重罚他,但还是心里焦急,不故后背疼痛,站起身来,让沐心去休息,自己则拿了那瓷瓶未来得及用的贺子期送的去创疤圣药,被影儿扶着直往黔宁王府赶。 一动不能动? 沐心则眼色一转,会心一笑,第一次乖巧听话的回屋里缚药养伤去了。 三人两狗离去后,骆少谦则眼色如墨道:“玉卿,冰卿已经惩罚完了,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误?” 骆玉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眼色却无比坚定道:“父亲,女儿不知错在哪里,女儿只知道不能欺君枉上。” 有种突然的疲惫突然涌上骆少谦的心头,摇了摇头道:“玉卿,你一向乖巧懂事,遇事怎能如此糊涂。我问你,你亲眼所见冰儿所画此画?” 玉卿一怔,答道:“不曾。” “你妹妹虽然给你祖母画过此画,但世上之能人千千万,会画此画者也会有千千万,你敢断定此画是你妹妹所画?” 玉卿再次愕然,答道:“不能。” “既然一切都不敢肯定,你的话语却让人认定了此画是你妹妹所画。本来,骆府因你妹妹的精美表演得了贵妃的赏赐,却因你一句话,险些让整个骆府成了金陵城的笑柄,孰轻孰重,你赁的糊涂啊。” 骆少谦没有发火,竟是一阵哀叹。 “父亲,你心里明明知道,那画就是妹妹的,方才沐府的侍卫都送回来的。” 骆玉卿还是一脸的懵懂,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错在哪里。 “那画不是你妹妹的,是沐小将军的。” 骆少谦已经脸现不耐,自己虽然固执,但绝不迂腐,也算得上八面玲珑,怎会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自己前些时日还嘲笑过二房骆楚卿是个浑不吝、愚笨的,可看人家在殿上的表现,竟让人夸目相看。 寒卿、如卿也是会看眼色的,只有这个平时乖巧的女儿,竟险酿大祸。 看来,得找个婆家尽快嫁了,以免留在家里,为将来埋下祸端或是惹冰儿不高兴。 骆少谦浑然不知,由于燕喃的绝然表态,让一向大家长做风的骆少谦竟改变了家法制教育,没有责罚玉卿,只是让她在家禁足,更是在乎起燕喃的感受来。 再说燕喃和影儿,匆匆赶到黔宁王府,沐夫人正在练武场教训自己的儿子,边说边用拳头怼着胸口道:“回来之前你爹就说了,要我一定今年给你定下个亲事,如今,亲事没定下来不说,还成了龙阳断袖,你让我如何向你爹交待?!” 沐斌感觉自己的胸口和自己的心脏一并被老娘给怼碎了,不是疼的,是心伤的。 祖母和母亲惩罚自己一点新意也没有,总是一个点穴,另一个教训加怼胸口,怼就怼吧,咱别可一个地方怼行不? 总是左侧心脏的下面。 等她怼完,自己都不敢穿紧靠薄衫,因为,左右胸被怼得不对称了,得两天消肿后才变回来,看来,自己又要两天见不到人了。 见儿子一眼的忧伤,沐夫人又不乐意了,手上的劲儿更大子,边怼边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对你老娘的惩罚不满意是不?你胆敢断袖,让老娘断子绝孙,我就敢让你心碎如裂,出不了门!!!” 沐斌赶紧换上了“洛神” 萌宠的眼神,无辜的看着老娘,老娘又不乐意了,手劲儿再次加大:“你就是用这个眼神看那个什么贺子期的吧,老娘让你勾引倌公,一会儿就刺瞎你的眼睛.....” 燕喃来过几次黔宁王府,侍卫已经得了少将军令,不用通传直接进来,远远的便听到了沐夫人如此“狠毒” 的话语,燕喃不由得眉头一皱,都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这个娘,定非木头的亲娘,难道木头是抱养的? 不由得脚步加快......沐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接着训儿子道:“你个死小子,你爹就要回京述职了,看你怎么向他交待,看你从哪骗来个儿媳妇给他瞧......” 边说边抬起手来使劲怼向儿子。 “住手!!!” 远远的看见沐夫人一脸狠色,手掌成拳,正要痛击沐斌的心脏,这还了得? 这是要人命吗? 燕喃急急喝道。 沐斌一脸得色的挑了挑眉,沐夫人一脸惊疑的转过身,母子二人心中想法却出奇的一致:说曹操曹操到,儿媳妇,送上门来了! ! ! 沐夫人故做严肃道:“骆姑娘,你来黔宁王府何干?” 燕喃担忧的看了一眼沐斌,只见沐斌一动不能动,左侧胸口处,已经肿得如同一只馒头,正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像是在控诉自己连累了他。 不由一阵愧疚,为今之计,不是发火能解决问题的,当下压了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对沐夫人施礼道:“沐夫人,冰卿是为殿上之事向沐夫人陪罪的,沐府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还望沐夫人勿要责罚沐小将军为好。” “我说过是因为殿上之事责罚我儿子吗?” 沐夫人狡如灵狐,眼珠一转问道。 燕喃登时无言,如果不是因为殿上之事,自己貌似也没有插手求情的资格。 看了沐斌哀求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古语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冰卿是沐小将军的朋友,他得招待我这个朋友才是。” 好烂的梗,燕喃都想打自己一巴掌。 沐夫人上下扫视了燕喃一圈,看得燕喃都有些心虚的低头。 沐夫人心理却甚是矛盾。 今日在殿上,小女孩儿的表现让自己这个多年的狐狸也画了魂儿,她,一个小小的八岁女孩儿,似乎树敌太多了,上到思蝶郡主,下到内宅庶姐,竟似个个想致她于死地;反观她,才思敏捷,对思蝶、蹇玲儿的挑衅一一化解,表演的节目惊才绝绝,更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赐。 那件大红貂裘披肩,别人不知道,沐夫人却是知道的,那是王贵妃十多年前待自闺中,随同父亲驻守奴尔干司卫时的旧物,留了这么多年,可见珍爱之甚,最后竟然赏给了眼前的小女娃,还真是一个难解之迷。 燕喃镇定的回敬了沐夫人的眼神,不卑不亢,亦无不敬。 沐夫人笑着答道:“有友人来,黔宁王府自是以友之礼待之,只是黔宁王府有黔宁王府的规矩,以武会友,以武证道,骆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燕喃不由身子一晃,自己的小身板,刚刚被实力飙悍的沐心打了几棍子,后背生疼,如今又要和一个有内力的武功高手对垒,实在没有得胜的把握,本有些退意,却在见到沐斌一脸希冀的眼光中败下阵来。 硬着头皮道:“沐夫人,黔宁王府既然是驻边之将,就应当明白,不是武力决定一切,不若,我们来比上三局,三局两胜,胜的一边便拥有今晚对沐小将军的支配权,如何?” 沐斌的眼皮一跳,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什么叫做拥有今晚的支配权? 自己是货物吗? 如何支配? 脸上明显的绯红了,思想歪楼了。 沐夫人颇为自信的答道:“好,只要与武学相关,但比无妨。” 燕喃搀着影儿的手,走到一侧的一株银杏树道:“沐夫人,内力是分修为高低的,您长我二十余岁,多修了二十多年的内力修为,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不用内力来比试,当然,如果沐夫人偷偷的用,冰卿亦无话可说。” 一听此言,沐夫人果然脸如碳黑,影儿轻怼了怼燕喃,小女孩儿却不理会,继续说道:“第一局,我们就比不借助其他工具和人力的情况下,用脚踢落上面这只白果,如何?” 沐夫人不解的看了一眼燕喃,自己比燕喃身高高出一个头不止,明显是自己占了便宜的,却想看看女孩儿如何取胜,便点头同意。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解救木头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从身上拿出一枚铜钱,叫丫头拿线拴了在空中摇着圈子,又拿出一只箭,指着铜钱道:“沐夫人,第一局,我们就比谁能距离十步远的情况下,让铜板准确的套在箭矢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沐夫人眼花缭乱的看着丫头一圈一圈的转着铜钱,头都跟着转晕了,心里登时没了底。 燕喃又让沐五取了一些碳粉来,撒成一个直径有三米的圈子,指着圈子道:“沐夫人,这第二局我们就以此圈为限定,谁的鞋子先出了圈子谁就败了,如何?” 沐夫人当下点了点头。 第一局。 为了避免丫鬟转铜钱转得累了,二人便先开始铜钱这场比赛。 沐夫人弯弓射箭瞄准了半天,却因丫头转得太快根本看不分明,只见到丫头的手晃动着,直接搭箭射过去,估计丫头的手臂就要费了,只好在不伤人的情况向靠外侧的方向射去,结果,连铜钱的边都没刮到。 再见燕喃,却是拿起一只箭头,直接到从草耙的背面穿了过来,在草耙的前方,留出长长的尖刺 ,燕喃一个飞转,直接抢过丫头转动的铜钱,一个翻手,铜 钱准确无误的套在了箭头上,这和燕喃平时练飞镖如出一辙,准头自不在话下。 此时的沐夫人,脸都变绿了,却是呼呼的喘着粗气,不知如何反驳。 对方讲比赛规则时说了,要将铜板套在箭头上,却未说过是箭射铜板还是铜板套箭,可是难度系数却是完全不同的,要知如此,沐夫人闭着眼睛也能套上。 第二局。 还是沐夫人先来。 沐夫人远远的跑出几丈远,然后跑向树干,就地一跃,抬腿一踢,眼看着脚尖要够到白果了,却在临近时泄了力,直直堕到地上,如果不是收力及时,险些摔在地上。 再见燕喃,毫不避讳的将长裙撩起掖到中裤内,向两个方向分别压了压腿热身,又用步子测了测距离,拍了拍树干,心满意足的走到远处,轻错了错步子,待身子热了起来,突然发力向前跑去,左腿踢在树干上,借力冲向空中,在空中来了个元武道旋风回转,头向下,脚尖朝上,堪堪踢到白果,动作之利落,令人不禁折服。 此时的沐夫人脸有些白了,三局两胜,燕喃已经是胜了的。 第三局。 燕喃笑了笑,做了伸手的姿势,邀请沐夫人入战圈。 沐夫人似乎也来了兴致,沐夫人的家族本是武将出身,武功自不在话下,又同沐晟驻守云南多年,偶尔也会冲锋陷阵耍上几下,搏斗经验丰富,斗志昂扬的入了圈,做了个起首式。 二人养气功夫一流,谁也也不想冒近,就这样在圈子里转起了圈子,敌不动,我不动。 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功夫。 沐斌不能动,汗液顺着额头流经眼睑,说不出的可怜。 二人回头看了看沐斌,一个心疼儿子,一个满含愧疚,于是同时暴起。 沐夫人掌声如风,力求速战速决,直取燕喃咽喉而来;燕喃则灵活闪躲,力求避其锋芒,直踢沐夫人下盘。 二人谁也没想过留情,动作行云流水,渐入佳境,沐夫人越打越开怀,越打越锋利;燕喃越打越见拙,越打心越惊。 打了一柱香的时间,燕喃后背的伤早就隐隐做痛,汗不自觉的顺着额头向下流,跳到线圈边缘,呼呼的转着粗气,头脑却在飞快的转动着。 沐夫人见机不可失,一个边环脚踢向燕喃,燕喃一个急转身,如同陀螺般转到沐夫人身后,索性如同柔道般,张开双臂抱向沐夫人的后……沐夫人听得风声,回手一掌,燕喃肩头斜斜的挨了一掌,痛得嘶的一声,却也成功抱住了沐夫人的后背,沐夫人急转身想甩掉燕喃,燕喃索性双腿一盘,如同墨头鱼般紧紧盘住沐夫人,任沐夫人怎样打就是不松手。 沐斌脸色一暗,心下大急,却苦于不能开口不能动弹。 沐夫人彻底被激发的斗志,不自觉用上了三分内力,双手抓住燕喃的手臂和脚踝,猛的向侧面发力,无奈,女孩儿就像长到自己后背上一样,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沐夫人眼色一暗,无奈之下,如同燕喃第一局般用起了无赖的方式,高高跳起,又急力向下躺,将整个身子压在了女孩儿的后背,女孩儿不由得痛呼出声,手臂松了开来。 沐夫人一脸得色的站起身来,看着小女孩儿满是痛苦的颜色,蓦然想起自己好像用了内力,有些心虚的询问道:“那个,你没事吧?输就输呗,干嘛这么拼命!” 燕喃无语的一翻白眼,还不是你先拼命的,怪我咯! 咬着牙站起身来,捋了捋头发,故做轻松道:“没事,总没有无缘无故的胜利。沐夫人,你又输了。” 沐夫人惊疑的看着被打得如同乞丐般狼狈的女孩儿道:“你莫不是被打糊涂了,被打倒的分明是你哦。” 燕喃轻声一笑,贝齿显现,灰扑扑的脸竟闪现不一样的神采,说道:“沐夫人,这局,我们比的是什么?” 沐夫人忙看向碳圈,二人早就飞身跑到圈外,离得老远,尴尬着脸色辩解道:“此局是和局,和局。” 燕喃不置可否。 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想放下架子,理了理同样纷乱的头发,故做萧洒的一甩袍袖,边走边挥挥手道:“今晚,我儿子归你了,明天早上我来接。” 燕喃右眼皮不由一跳,一定是错觉,怎么感觉像进了红楼的感觉呢。 突然想起似喊道:“沐夫人,解穴……” “先点四满穴,再点灵墟穴……” 声音传了过来,人却已经进了内宅去了。 燕喃看着只转动着眼珠的沐斌,求助似的看向沐五,沐五忙挥手道:“骆小姐,你饶了我吧,少爷被罚,我要是敢帮忙,夫人会罚我扫茅房的,你还是自己来吧。” 沐五心急的转身逃跑,燕喃却一个眼神过去,一直苦于帮不上忙,心疼得直流眼泪的影儿立马发挥了能力,如只小刺猬般拦住了沐五去路,为了防止他逃跑,甚至不避嫌的抓住了沐五的胳膊。 燕喃阴恻恻的笑道:“沐五,本小姐可是不懂穴位的,假如按错了穴位,让你们少爷下半生走不了路,或者生不了儿子,你们夫人会不会怪你此时没有帮忙呢!” 沐五惊悚的看着眼着的小女孩儿,如看蛇蝎,脸色红红道:“灵墟穴在这儿,四满穴在这儿。” 说完,竟借着指穴道位置的功夫,抬足施展了轻功,怆慌而逃。 看他指完了穴道,燕喃竟不自觉的脸红了,灵墟穴在左胸口,四满穴竟在肚脐下方,那岂不是和那个啥和啥较比近了,沐夫人,你还真是奇葩加卑鄙的老娘,竟然这么对付儿子。 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如同一只冰棍的沐斌,用手指想点下去,却终没有敢下手, 想叫几个丫环帮忙,不知道是得了沐五的信息还是得了沐夫人的命令,竟人影全无了。 燕喃不由得气馁的点了点沐斌的鼻子道:“木头,你的人缘儿不怎么好啊,平时没少欺男霸女吧,要不就是偷东家一颗葱、扽西家两头蒜,人品不咋地呀!我现在是不是应该代表月亮、代表人民消灭你啊?” 侧面的厢房里,两个人头正挤着缝隙向外看,边看边嘀咕:“娘,你看,这送上门来的儿媳妇咋样,看这训斌儿的架式,和我是不是很像?!” 沐老王妃翻了翻白眼儿,最不满意儿媳妇的就是这点,还拿出来显摆,不是滋味道:“年纪小了。” “没事儿,总比龙阳找不到媳妇强。” 沐夫人满眼的星星闪烁。 “太飙悍了。” “咱是武将世家,飙悍点儿能压住阵脚了。” 沐夫人满嘴的啧啧赞叹。 “太聪明了。” “没事儿,咱家哪有傻人啊。” 沐夫人满脸得瑟的表情。 沐王妃无语的看看眼前的儿媳,为这个下一任婆婆前途担忧,现在玩三局输三局,将来,有得玩吗? ! 这是聪明人吗? ! 燕喃四下环顾,还别说,真让她拦下了一个洗恭桶的小厮,小厮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脸的稚气未脱,干活倒是蛮有热情,见了燕喃,开心道:“骆小姐,有什么事儿,您说话,小的就是一把子力气没处使。” 你怎么会没处使,你是“屎” 多才是,一伸出手,这个味道......燕喃自动屏闭了鼻子,一脸谄笑道:“喂,小鬼头,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一身的腱子肉,不用了多浪费!不练武功进黑虎营简直是黔宁王府的一大损失,是大明朝的损失......” 那溢美之词,毫不保留的往外冒,说得沐斌仿佛就是个睁眼瞎、让人才流失一样,被点穴的沐斌,眉毛气得一挑一挑的,就是动不了。 小厮兴奋的小脸通红,还动手捏了捏自己的干瘦的肌肉,挺了挺胸脯道:“骆小姐,有您这句话,我冬来定要好好练功,将来报效将军、报效王府、报效大明!!!” 这豪气干云的驾势,堪比抗金的岳飞、抵倭的戚继光,和,哄人上当的骆冰卿......燕喃拍了拍小厮的瘦弱肩膀,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沐斌道:“未来的沐小将军,请您将这个‘老’的沐将军背起来,放到最近的这个厢房去......” 沐冬来登时小肩膀一塌,有些“英雄气短” 了。 最后,在小厮主背、燕喃和影儿垫后的情况下,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涛涛恭桶的气味“熏陶” 下,合力将沐斌抬到卧房里。 这时的沐冬来,已经从被打鸡血的状态中缓过神来,一转头看到沐斌杀人的目光,吓得一跳,飞也般的跑了。 本书来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朱司令是谁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看着如被狗撵的少年小厮,没好气的拍了拍沐斌的脸蛋,哧笑道:“你还真是名传四海,把人家孩子吓得,生怕被你当做金丝雀养了,还得本姑娘出马......” 说着,还坏笑的挑了挑沐斌的下巴,*的道:“你,就从了吧......” 看小姐伸手要解穴,影儿脸色红红的拦着,鼓足了勇气道:“小姐是千金之躯,怎可做这等事……不如,让奴婢来吧!”绝决惨烈的眼神,就如同在说:“向我开炮”,要多壮烈有多壮烈。 燕喃笑着拍了拍影儿的脸颊,笑道:“你家小姐我是寻常的小姐吗?多大不了的事儿,你出去吧,小事一桩,轻车熟路……”想当年姐可是画过裸模、亲过爱豆的,没道理碰一下男人的身体就怀孕是不……而且,还离着好几千微米远……好吧,是几厘米远。 影儿被硬推着出了房门,为了不影响解穴,燕喃还将房门反锁了。 为了以示镇定,燕喃边脱着沐斌衣服边唱道:“猪呀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亲人八呀路军……一心爱戴咱朱总司令……” 沐斌越听脸越黑,直到自己的上半身被脱成了白条猪。 身材真不是盖得,对得起金陵四少的名头,除了左胸大了点儿,不,是肿了点儿。 比了比右手食指,在眼前勾了勾,觉得是时候了,在沐斌恨恨的、红红的脸色里,蓦的按在了小腹下的四满穴上,感觉软软的,燕喃不由得脸色也粉红粉红的了,沐斌蓦的坐了起来,腰部以下竟然能动了。 现在就差上半身了,燕喃忙正了正神色,用手指戳在了沐斌的左胸口处,这次却没有反映,再戳,还是没反映。 燕喃离得近些观察了半天,脸都快贴到沐斌的肿胀的胸口处了,边看边疑惑道:“为什么就没有反映呢?跟个大粽子似的呢?” 热腾腾的呵气吹在沐斌的胸口,沐斌的脸已经由粉红变成血红色了。 燕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肿了的关系,根本没有按到穴位。先消消肿再说。” 从怀里拿出去疤痕的药,不管对不对症,一股脑的挖出一大块,用手掌就按在了胸口上开揉。 沐斌登时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呆凝的眼球,只一瞬不瞬的盯着眼着低眉顺目揉着药的女孩儿的手,一圈一圈的揉,如同荷花池水的涟漪,在心口荡羡荡羡…… 正暇想着,却感觉突然一痛,燕喃这次却是下大了力气按下去,沐斌上半身立时获得了自由,沐斌忙抓起女孩儿的手掌,声音嘶哑道:“好了,别揉了……” 燕喃狐疑的抬头看向沐斌,见如同猪肝似青紫的脸,恍然大笑道:“你不是断袖吗,怎么承受力这么差!” 男子脸色一暗登时一个暴起,将女孩儿压在身下,呼吸粗重的喷向燕喃,燕喃深咽了口唾沫,心头莫名有些慌乱,语无伦次道:“你,你放开我……” “你不是说我是断袖吗,只有这个方法能证明了。”男子放轻了声音,低垂着头在女孩儿的耳边说道,声音竟充满了诱惑力,果然是那种听了让人怀孕的。 燕喃紧张的不知道如何反抗,越挣扎背上的伤口越大,焦急道:“你快放开我,我还小呢!” “大了就可以吗?” “我不懂你说什么!”燕喃感觉到了排山倒海的窒息。 “连让人生不出儿子的话都能说出来,你不懂谁懂……” “我,受伤了……疼……”燕喃声如蚊鸣。 男子赶紧抬起压着女孩儿的粗壮的身体,上下观察燕喃,又翻转过来,终于发现了已经渗血的后背,哪里顾得什么男女之嫌,嘶的一声就将女孩儿挨打完后新换的小比甲撕破,四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呈现在男子的面前,因激烈的打斗,伤口越撕越大,竟纵横交错,鲜血如殷,刺得眼睛生疼。 感觉男子半天没有声音,燕喃不由得转过头来,却见到男子眼色发红,竟有一颗泪滴了下来,燕喃慌乱的要去擦拭,男子却一下子将女孩儿拥入怀中,哽咽道:“母亲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何必如此拼命……” 燕喃想开口说话,挣扎了两下,却感觉被抱得很紧,索性任由男子抱着了。 待沐斌松开自己,燕喃才尴尬的发现,自己的上衣滑落了,只余一个鹅黄色的肚兜…… 用温水轻轻擦拭伤口,直到将燕喃拿来的药又全数用在了燕喃背上,男子才披了衣衫,将被子盖在了女孩儿身上,轻声说道:“你先睡一个时辰,晚上我再叫醒你,将你送回骆府。” 燕喃偷偷将眼皮欠了一个小缝,确定房里只剩自己一人,方长舒了一口气。不甘心的掀起被子,看着自己瘦如豆芽菜、似太平公主似的身材自我安慰道:“这样的身材,被看光了也没问题的吧,我还是祖国的小花朵呢,有非份之想的人都是豺狼和罪人……放在我天朝,是要被叛重罪的……” 月华如水,一泄千里。 本就温润如玉的沐斌,较往日更加的光华内敛,只余化骨柔情,将最后一口粥喂完,才用帕子擦了擦女孩儿的唇角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穿上新置办的一套衣裙,二人并排走着,却奇异的陷入了一种静默之中。 “今天……” “今天……” 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沐斌笑着谦让道。 “今天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金陵最美丽的‘牛粪’都当不上了。”燕喃自我解嘲说。 “今天多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娘可能让我变成最俊俏的‘石俑’了。”沐斌亦自我解嘲道。 “你为什么不问我那幅画的事?不问我和贺子期的关系?”燕喃狐疑道。 “因为我知道,贺子期并非画中之人,你,只是当局者迷而矣。”沐斌坚定道。 “我知道,他们除了长相,根本就没有相似之处,可是,画中之人,对我太过重要,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相似,我总要确定一下才安心。” 燕喃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内心不由得一伤,与爸爸、妈妈、亲人、朋友永世不能相见,只有一个陈淮还在,我总不会放弃他,即使如同在殿上,他放弃过我一万次,只因为,他是陈淮,那个让自己吃阿尔卑斯的陈淮。 沐斌心痛的眼光一缩,如果自己是那个画中人,该是何等幸福之事,如果没有他,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她永远不会放弃的人呢? “他,去了哪里?”沐斌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即使这个答案他真的不想知道。 “他去了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不可能再回来。看到贺子期,我便想着,会不会他也如同我一样,舍不得离开,回来找我了呢?或许失了忆,或许有苦衷,没有认出或者不能认出我呢?人的心里一旦有了思念,便总想着试上一试,万一,是他呢?” 燕喃静静的诉说着,就像是一个局外之人在诉说着一个别人的事,却听得人分外的心酸。 沐斌不由得生腾起一丝希望,贺子期根本不是他,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仍可能成为她身边那个“一世一代一双人”的人呢? “木头,有诗云,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你说,七百年后的月亮和现在的月亮是不是一样的呢?”燕喃神色落寞的望着天上的圆月问道。 月亮的银辉洒在女孩儿的肩头、发丝,甚至是轻抬的手指上,发着近乎透明的白,似乎一不留神,女孩儿就会消失不见。沐斌突然有些慌乱抓起女孩儿的手臂,直到女孩儿回过神儿来看着沐斌,只是神情不达眼底,似梦中的人儿,镜中的花儿,随时消散不见。 沐斌连晃了燕喃两下,直到燕喃被晃得皱了眉头,沐斌才道:“不要用刚才的眼神看我,也答应我,不要从我的眼前消失,哪怕让我远远的看见也好。”见燕喃仍神情恍惚,便转移话话题道:“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说吧,除了贺子期,那个一心爱戴的朱司令是谁?” 燕喃想了半天才反映过来,沐斌说的竟是自己哼的歌词里的朱总司令,这要如何解释?是要从我大中华十四年的抗日史说起,还是从二万五千里长征说起?要不从十大元帅说起?脑子一定抽了,燕喃一翻白眼,无厘头道:“都说是猪肉、羊肉送到哪里去,当然是送给‘金猪’金达换牛肉了,他就是猪总司令、牛总司令,总司令就相当于孙猴子弼马温……” “他又没有帮助你,你倒是老想着他,我的名声因为你彻底坏掉了,你不想补偿一下?” 燕喃不由嫣然一笑,还真是如此,因为自己的精心铺垫,先是乞巧节宫宴的流言匪语,后是黔宁王府宴请的猜忌狐疑,再到中秋节宫宴的铁证如山,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沐斌就由金陵四少之首,演变成金陵第一渣男,抛去家族因素,估计连寻常女子嫁给他都要三思而行了。 燕喃丝毫没有一丝愧疚的觉悟,掩面一笑道:“一铜板的回报确实亏了,说吧,怎么报答?事先声明,只要不是违背伦理道德、不是违背个人意志、不是违害社会治安、不是……我都可以答应。” 沐斌听得满头黑线,小丫头也太过小心了吧?撇了撇嘴道:“什么也不违背,就是,帮我也画一幅那种画。” 燕喃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答应,让沐斌定时间,沐斌定在九月初十。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在月亮的银辉下,在地上洒下了两道暗长的影子,在地上交错缠绻,延伸向前……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住进她心里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回到桃花苑,满目的节日气氛,却因宫宴而分外的压抑,满院子的红灯高悬,正房门口,却有一只孤独的影子跪在门口,如泥塑的雕像,一动不动。 见燕喃进得院后,才僵直着颤抖一下,额头向地上叩去,发出篷篷的声响,口中喃喃而语:“对不起,是玉卿的错,对不起……” 是骆刘氏。燕喃没有扶起她,而是打开房门,静静的坐在桌子前,静静的让影儿重新烧水泡茶。 骆刘氏僵直着身子,不知道应当做何动作,呆立门前,一动不动,直到燕喃唤她进去。 平静无波的看了看已经磕头磕得额头发肿的骆刘氏,女孩儿淡然道:“刘姨娘,你这头磕得毫无道理,玉儿姐哪里错了?” 骆刘氏喃喃了半天,满腹的经纶却没有一句能辩驳此情此景。 燕喃接着说道:“她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在她的思想里,我就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子,就应该浸猪笼、点天灯以警效优,更不配做她的妹妹。当初,她搬去鹿鸣轩去住,我一度以为她是想和姨娘亲近,现在想来,她是如避蛇蝎、退避三舍了。你可以告诉她,我不仅和杨锡、金达、贺子期有交集,还和沐斌、胡潼,甚至皇太孙朱瞻基有交集,我和他们的关系,就如同我和仪琳、胡雪霜、田雨娇、王玉香,没有丝毫的不同,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想要一个自由,更想像个一个男人一样的活着!我不会恨她,但也别奢望会有以前的姐妹情。” 说完,让影儿送客,转回榻上睡觉去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想要一个自由,更想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话语似一股漩涡不断的在骆刘氏脑海中翻卷、盘桓,女孩儿是那样的绝世风采,那样的慑人心扉,骆刘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八岁的女孩儿身边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包括自己精明的大哥,甘心为她铺路搭桥; 包括亲情淡漠的骆少谦,甘心解除对她的束缚;包括那些个位高权重、心高气傲的男子;她,从来就是她自己,从来不属于骆府,不属于任何人。 这样的心胸,这样的格局,又怎会屑于将自己、将玉卿当做对手?骆刘氏突然就心安了下来。 送完燕喃,沐斌回转到王府,刚进入卧房,凛然一股凌厉之气向自己袭来,沐斌一个急转身,回了一掌,双掌一触即离,坐到桌子前,男子萧洒的倒了一杯茶水,笑道:“老娘,你就不能有点儿新意吗?老玩偷袭!” 沐夫人风情万种的撩了撩自己的长发,端然坐到沐斌身侧,也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隔了许久,沐夫人实在忍不住,将脸颊抵近儿子,诡异的问道:“这个送上门来的儿媳妇聪慧如狐、功夫一流、心智坚韧,竟然和我比成个三局两胜,甚合吾意,她要是进得门来,以后我定不会孤单寂寞了。” 说完沐夫人又捏了捏沐斌的脸颊,拍了拍有些消肿的胸口,挑了挑眉毛,笑若灿花道:“怎么样,药涂得销魂不?” 沐斌脸色不由一红,有些嗔怒道:“娘,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淫-荡,我老爹还没回来呢,你养足了精神对付他好吗?” 沐夫人眼睛一瞪,又使劲儿戳了一下儿子的胸口,沐斌登时疼得嘶了一声,沐夫人眼睛一瞪,立着眼睛道:“有这么说老娘的吗,老娘不对你爹淫-荡,哪来的你,你纯洁,你纯洁还反锁房门?” 沐斌登时灰溜溜的,心底甚是委屈,对付自己老娘,还真不是自己的强项,连祖母都不是对手,只有老爹能降住这个妖孽,眼珠一转,又想到降服她之人,不由得戏谑的笑道:“娘,今天,你和洛洛比赛,人家洛洛是三局三胜。” “什么,怎么可能?!”沐夫人的眼睛又立了起来,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丝毫不影响沐夫人的求胜好斗之心。 沐斌摆出先生的样子遵遵教导道:“你们平的那局比的是‘谁的鞋子先出圈了谁就输’,对不对?” 沐夫人点了点头,努力回忆道:“我记得,当时我打得急了,还使了内力,两人一起跌出了圈外……” 沐斌拍了拍沐夫人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娘,当时,你们两个人虽然都跌在了圈外,但洛洛是赤着足和你跌出去的,人家的鞋子,留在了圈内……” “你,你们……好卑鄙……”沐夫人指了儿子半天,你了半天也你不下去了,气得脸色铁青,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只八岁小家贼给啄了眼,怎么能不怒? 沐夫人毕竟活了四十来岁了,人精一个,随即笑颜如花道:“儿子,你喜欢她?看这洛洛叫的,这叫一个亲。” 沐斌不置可否,眼里却是一阵神伤。 沐夫人查觉自己儿子的情绪变化,转而肃然道:“斌儿,她,喜欢的是别人,是那个贺子期吗?” 沐斌摇摇头,又点点头,黯然道:“娘,每天一点点,总有一天,我会将那个人从她的心里轰出去,点滴不留; 每天再一寸寸,总有一天,我会让自己住进她的心里,满满溢溢,让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看着沐斌坚定的眼神,沐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儿子的坚韧,她知道,儿子的固执,她也知道。可是,这样美好的儿子,却中不解之毒,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急着抱孙子,也是沐家不争的事实。但愿,晟郎和斌儿,和平解决才好。 第三日 ,大剧院内雅间郁金香内,气氛异常的肃穆,燕喃一人坐在桌旁,周怡、雨荷立于桌前,雨荷伶牙利齿,由她统一汇报着。 “东家,经过盯销发现,田牡丹经常以闲暇销售胭脂香粉为名,出入各个青楼楚馆,仅一月时间,共出入红楼两次,醉春楼一次,桃香苑一次,楚人馆两次……对了,还去过沁馨园一次。听了‘烈焰红唇’的功效后和偷得‘烈焰红唇’的那两次,都是去的红楼。所以,属下斗胆猜测,这些事情,都与红楼有关,所以就央了保时捷哥哥派人分几路盯着红楼的动向,八月十四晚上,从红楼后院出来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身上藏有利刃,手提‘烈焰红唇’,还抬着一个貌似奄奄一息的人,到大剧院巷子里等了一小会儿,看样子是相信了我们的话,要到大剧院滋事, 却不知为什么,却临时取消了行动,悄无声息的走了,不知是不是对我们的应对策略有所查觉。” 燕喃不由陷入了深思,隔了一会儿才道:“此事定和红楼的红二姑娘有关。沐心盯骆如卿,发现她出府见过一个年轻男子两次,看着神态举止,甚是亲昵,男子对她却是淡淡的。该男子也经常出入红楼,与她约会的是一个叫做燕红的妓女,燕红的屋子,与红二姑娘相邻。估计,他最终见的是红二姑娘。我出事的几次,多多少少都与红二姑娘有些关联,而我实在想不出我应该与她有什么过节,让她机关算尽谋害于我,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是,她,是汉世子的人或蓝玉教的人,就我对汉世子的了解,他只怕不会如此弯转,更愿意干脆快意,因此,这个红楼,极有可能是蓝玉教的窝点,即使那个沁馨园也有问题。诗会的时候我去过沁馨园,见过那个王香君,也见过赵王府的赵姨娘,她们孤芳自赏,所用的香粉都是自制的,一个人一种气味,不可能去用田牡丹推销的庸胭俗粉,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那里,也与蓝玉教有关联。” 燕喃实在不解,这个蓝玉教为何不找撰写《逆臣录》的骆少谦本人,而是如毒蝎般抓着自己一个小女孩儿不放,要知道,蓝玉案发生之时和撰写之时,自己还未出生。这个蓝玉教少主蓝灭天,果然够渣、够烂、够阴,靠着红楼和沁馨园的女人们委身恩客来报仇刺探。 周怡低头拿出一封信递给燕喃道:“东家,这是‘飞毛腿’捎来的信,是张如尘写给连牧歌的,已经将漆口熏开了。” 说起飞毛腿之事,要从一个多月前三房张氏和平卿回转山东时说起。当时燕喃答应帮张氏照顾骆寒卿,燕喃也央了张氏一件事,就是全权调查山东连家之事。得了回信后,知道了连家的一些情况。 连牧歌的父亲连博文是个教书先生,教过的弟子无数,用现代语讲叫做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连博文只有一妻,就是连牧歌的母亲,无妾,妻子几年前因病去世,只生了连牧歌一个女儿,本想续弦,连牧歌极力劝阻父亲等待些时日,答应父亲,两年内,连氏和骆如卿、骆尘定能认祖归宗,待她主掌府中大权,定将父亲自山东接到金陵来,置房置地,娶个家世显赫的金陵城女子为妻。从这一点看来,连牧歌很是孝顺,但野心也着实不小。 只要连氏野心不死,骆马氏、燕喃,骆风、骆云这些嫡系,就会时时存在危险之中。 为了以绝后患,燕喃找到了霍倾城。 霍倾城的父母已经自云南返回金陵,但由于过去一年爱子失踪,经营的茶马帮早就不复往日辉煌。燕喃便向霍倾城提出了组建飞毛腿快递的方案,为了让霍家放心,燕喃自己入了五成股,梁府的十几个闲得发慌的小子们,过去拦路抢劫的山匪们,如今都改行送起了“快递”。 先在几个经济发达的州府建立网点,和镖局不同,只负责普通物件和书信往来,不开展贵重的金银珠宝业务。收费亦会根据物品的价值和路途的远近收费,最重要的一点儿是,将金陵城的各大品牌铺子的花样,如蝶恋共二十四种香粉样子、浣溪纱的十五种新式衣裙样子、凤求凰的三十种男士板带样子……等等,都由燕喃画成画册,摆放在外府网点案头,接受预订货,刚设立网点时,仅燕京一处,订的华贵衣裙高达上百套,有两个进货商有意通过飞毛腿进货,省却自己跑货的费用…… 第一百五十章 磨刀豁豁来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飞毛腿来了个满堂彩,当然,初步的打通官府环节还是由胡潼出面搞定。事业上了正轨,燕喃适时向霍倾城提出他驻守山东一段时间的要求,并以救命恩人身份相胁,让他接近连博文和张如尘。 连博文因女儿不在身边,妻子又早逝,可想而知,生活有多孤独寂寞。 恰逢霍倾城到山东开展业务,虽一介商贾,却仰慕连先生的才华,特意登门拜访,请教学问,于是连博文成了霍倾城半个先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霍倾城本就圆滑世故,最后哄得连先生都觉得自己一身风骨,有孔孟遗风,当得当世大儒称号。 霍倾城又打着为飞毛腿招贤讷士的名头,找到了当时在街头给人代写书信的张如尘。 张如尘,原名张盛,三十多岁,二十年前亦是连先生的学生,为人聪慧,虽是一名书生,却长着武将的身材,高高壮壮,与连牧歌是同年,也曾喜欢过连牧歌,后因父亲得了肺痨去世,母亲又卧床不起,散尽了微薄的家财,只靠代写书信维持生计,很是清苦,与连牧歌只得失之交臂,后来,牧歌才选择了骆少谦,张盛则终身未娶。 霍倾城与张盛聊得特别投缘,得知张盛早年辍学,并无字,便央了张盛和自己结拜异姓忘年兄弟,重新取字,霍倾城字如风,张盛字如尘。怕自己跑生意照顾不周,便央了张盛代管山东网点儿生意,并在自己离开山东期间帮忙照顾连博文,可以免费通过飞毛腿给连先生女儿快递书信和物件,以慰思亲之情。 张盛岂有不答应之礼,霍倾城出银钱,自己俨然是个二东家,又能免费在山东和金陵之间快递信物,觉得这种权力不用都对不起自己,于是,几乎隔几日就往金陵送信,刚开始,还是央了连先生一并写信,后来索性自己提笔写起信来,目前己与连牧歌通了几次信了。 *已经埋下了,只等随时爆炸了,燕喃眼色如墨。 燕喃小心翼翼的打开张盛张如尘写给连氏的信。 只见信上书道:“牧歌小妹,见字如面。先生一切安好,只是时时提及如儿、尘儿,身子拔节否、学识进益否……一别二十余载,尤忆当年山花浪漫时,牧歌小妹山花饰兮,笑若倩兮……如尘谨留。” 燕喃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个张盛,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将过去描写得这叫一个缠绵,这叫一个匪恻,一辈子没结婚的男人气场果然强大…… 眼然一转道:“雨荷,我记得表演妖精时有些干花,给我找些来。” 于是,信纸内,填充了无数的干野花花瓣,其中几颗被剪成小小的花朵状和心状,其中花朵贴在了“二”字上,变成了“一别十余载”;心型红色花朵贴在了“谨”字上,变成了“如尘♥留”,本来是一篇平淡追忆初恋文,硬生生被燕喃变成了火辣辣的旧情人旧情复燃文…… 重新装在信封里。 转头对雨荷道:“像往次一样,将此信拿给胡穜,让他临摩得一模一样,连花瓣也是如此,临摩信封口送给飞毛腿,再送到骆府;原件拿回给我。” 雨荷担心道:“小姐,如果连氏不烧了此信原件,出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书信,亦或是连氏只承认是张盛一厢情愿,自己从不曾与他私通,我们的计划不是功败垂成了吗?” 燕喃笑道:“雨荷,你,有过初恋吗?初恋就像是一株高贵的雪莲花,容不得一丝纤尘,而骆少谦的怀疑就是雪莲花上的尘,一生一世都去不除。人最痛苦的不是被敌人打败、打倒,而是,你失去了所有翻身的依仗。” 听了东家的话,雨荷一度陷入沉思,恍然大悟状,却听燕喃似自言自语道:“现在,可以将张盛调来金陵了。” 雨荷答了声“是”,刚要下去,却见燕喃的茶凉了,便伸手要给东家倒茶,燕喃“咦”了一声,抓住雨荷的手腕看了起来。 只见雨荷的手腕上带着红红的一串珠子,煞是可爱,不由笑道:“雨荷,这不是相思豆吗?古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么有意境的东西,竟然是牛哥那个粗线条送你的,我也是醉了。” 雨荷被燕喃戏谑得脸色绯红,嗔怪道:“东家,牛哥哪里粗线条了。抓住内奸还多亏了他呢。你又没喝‘烈焰红唇’,醉什么?” 燕喃笑着求饶道:“好,牛哥最好,牛哥最棒,牛哥顶瓜瓜、闪闪亮。不过雨荷,你让牛哥明天帮我弄一些相思豆来,我有重要用处。” 雨荷立马将手腕上的相思豆手链解下来道:“这一串东家先拿去用着,我一会儿就让牛哥马上去采,明天送来。” 燕喃没有接过手链,颇为难为情道:“雨荷,这可是牛哥特意为你采了并串成手链的,我明天用些散豆子就可以的。另外,在大剧院再准备些红小豆。” 雨荷不由分说的将红豆塞给燕喃道:“东家,你跟我和牛哥客气什么,要不是你在街头姻缘巧合帮了我们,也许我们两个早没眼色的进了蹇府或汉王府了,看这二人对负东家的阴私手段,我和牛哥的那点儿挖地道的本事儿根本逃不出来,说不定早死了,哪能像现在一样,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嫌钱生活。别说一点儿相思豆,就是我的命,你说拿去就拿去。相思豆城西二十里外就有,让牛哥明日去多采了,再串了给我一样的。” 倒是自己有些娇情了,燕喃这次没有扭捏,而是爽快的接过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就不推辞了,我要用这串东西去牵出一个人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将相思豆手链套在手上,登时鲜艳欲滴,可爱非常。 正说着,确听得外面一阵吵嚷,推开房门一看,只见外面五个女孩儿对立而站,其中两个是认识的,正是前几日很是投缘的镖师女儿王玉香和将军女儿田雨娇。田雨娇因为燕喃,还得了贵妃娘娘二十万贯的赏赐。 站在她们对面的三个女孩儿,虽然叫不出什么名字,却是在中秋宫宴上见过的,坐的位置与骆府不相上下,应该是五六品文官的女儿侄女之流。 只见王玉香磨拳擦掌,两眼横立,对面三个女孩儿顿时噤声,不敢言语。 其中一个可能觉得被一个镖师的女儿吓住,有失自己的颜面,登时胸脯一挺,傲娇道:“怎么,做了还怕别人说,我说的事情哪句不是实情,我敢发誓,我吕素素姓氏从此倒着写。” 王玉香登时一乐,也摆着发誓的样子,竖立三指道:“我也敢发誓,我说的如果不是实情,我王玉香的姓氏也倒着写。” 燕喃一翻白眼,这两个女孩儿玩过家家吗,还诅咒发誓,这“王”字和“吕”字倒着写、正着写有何区别? 走过去拉着田雨娇,笑言:“雨娇,你比她们都威武,因为你的‘田’姓,别说倒着写,就是让它翻‘跟头’,打把式,还是姓‘田’,她们的就不成了,横倒了,‘王’字成了木栅栏,‘吕’字成了两扇窗。” 声音虽不高,却让在场诸位清晰可闻,王玉香也难得的红了脸,田雨娇实在忍受不住,咯咯的笑出了声,拉着火暴脾气的王玉香道:“好了,玉香,她们也只是复述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冰卿都不在乎了,你气赁大做什么。” 三人重新回到雅间。 王玉香气鼓鼓的拉着燕喃道:“你的心也太大了些,现在都成了全金陵城小姐妇人们的谈资了,还能笑出声来。” 燕喃假意一脸哀怨道:“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谁让咱是名人呢?娱乐一下大众的责任心和承受力还是有的。” 田雨娇抚了抚燕喃的小脑袋,忧心道:“你还真是个心大的,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有人惋惜金陵四公子之首的沐小将军的,有人想挖掘贺子期有何魅力的,甚至迁怒于你,说你是扫把星,让金陵少女们的梦都破碎了,听说还有人打探你的行踪,等你一出府,就要打你解气。” 燕喃有些无语了,这是所谓的“追星”族吗?这么疯狂?沭斌是个龙阳断袖,与己何干?不对,好像确实是自己造成的,可别人并不知道啊,怎么还找自己的麻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网灰灰,疏而不漏”? 三人分手后,燕喃想着自己“相思豆”的戏码还要有人来配合,便去胡府找胡穜和陈伽笙夫妇。 结果一路上都是神经兮兮的,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走三步猛的一回头;走几十步,猛的拐入一条巷子;走过一家成衣铺子,竟然买了一套衣服换成了男装…… 影儿被燕喃搞得也神经兮兮了,在看到没有人跟踪,只是一个年轻公子去旁边的书铺买书,才紧张的问燕喃:“小姐,你怎么了?” 燕喃眼睛四转,用影儿仅能听见的声音道:“影儿,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有人正磨刀豁豁,准备拿麻袋套我的头,再一顿拳打脚踢。” 影儿向四周看了看,又摸了摸小姐的头,心中讷闷,也不热啊,小姐怎么白日说糊话呢? 终于到了胡府,胡府管家却说,胡少爷去了黔宁王府,帮沐小将军治病,燕喃本想明日再来找他,却实在是好奇昨日还好好的沐斌又生了什么病,胡穜怎么治病?便也前往黔宁王府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沐府选美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急匆匆赶到沐府,远远的就看见沐七站在王府门口,见是燕喃,先是一怔,后是面色绯红,燕喃以为沐七是因前日他训斥沐心,自己发飙之事发窘,便没多想,先是微微一笑,径直向府内走去,沐七想张口叫住,随即想到骆姑娘的飙悍性格,又瑟缩的闭了口。 只见沐斌的虎啸院里,嘈嘈杂杂一片,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五彩缤纷,惊得燕喃忙看了看牌匾,若不是“虎啸院”三个字清晰的刻在上面,还以为错进了红楼。 房门前面,沐夫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椅子上,胡穜笑嘻嘻的陪在一侧,手指指着这个,又点着那个,唾液飞扬,不亦乐呼。 看到燕喃来了,开心的招招手,示意燕喃加入其中,燕喃不由得一头的黑线,一个沐夫人就够无厘头,再加上一个捣蛋坏水的胡穜,这个黔宁王府注定不会消停了。 走上前来,将临时买的糕点盒子递给胡穜,胡穜会意的打开盒子,当先将一块递给沐夫人道:“伯母,别着急上火,我,你还信不着吗?看我选的,环肥燕瘦,妩媚多姿。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好生养,一胎能生十一个……” 燕喃翻了翻白眼,一胎生十一个,你是当女人是母猪还是男足?拿起一块糕点气呼呼的吃了起来。 一个身材壮壮的姑娘当先站到了三人面前,冲着三人冽嘴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齿。 胡潼煞有其事的问道:“姓名、年纪,会‘六艺’吗?” 女子呵呵笑道:“公子,俺叫小草,二八年华,六艺是啥个东西?俺只会武艺,姨母说俺打人手劲儿特大,五岁就打死过一头猪,可以当屠夫。” 感情是个过于实诚心眼儿的,沐夫人脸色登时就青了。燕喃则忍着笑差点儿忍出内伤,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小草啊,你今年真的是十六岁吗?长得算是急了点儿。我看你老是盯着吃食,是不是饿了,这样吧,只要说实话,我手里这块糕点就是你的了。” 叫小草的女子眼睛有些闪亮,却又是黯然道:“你骗俺,俺姨母也骗俺,昨天就说听话的话就给吃的,今天早上还是没给。” 燕喃不由得有些怔然,原来,为了准备今天啼笑皆非的相亲,自今天早上起就不让吃饭了。将手里的几块糕点亲手送到小草手里道:“说慌骗人都不是好人。现在就给你吃,别饿着……” 小草欢快的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唔……晤,真香……俺姨母就是俺娘,但她不让俺叫她娘,只能叫姨母,刚才的话就是姨母教俺的,俺今年二十八岁了,能吃能喝的,姨母说养俺白白费了粮食,不如卖了换猪崽儿。” 燕喃像哄小孩子似的抚了抚小草的头,心疼道:“如果以后不用挨饿,你愿意以后跟着我吗?” 小草点头如捣蒜,开心的跳了起来:“当然好了,俺娘见俺不是打就是骂,还不给饭吃,我要吃馒头,吃好多好多的馒头。”燕喃让丫头领着她吃馒头去了。 第二名女子长相颇为妩媚,人未到,香帕先到,香气四溢,直刺鼻翼,媚眼飘散,一看就是个风月老手。 还未开口,就被燕喃一摆手轰退:“下一个!” 第三名女子未曾开口做了一个西子捧心状,似愁思满腹,又顾影自怜,未曾说话先深吸一口气,又似空气惊扰到她似的自怨自艾,刚要开口说话,又被燕喃摆手道:“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 胡潼哭丧着脸道:“老大,我们是给‘木头’选个暖床洗脚的,又不是选个正室夫人,你这样,我向沐伯母没法交待的。”说罢一奴嘴,示意了沐夫人的方向。 燕喃这时才会意自己好像有点僭越了,这里是黔宁王府,不是自己的梁府、大剧院等唯我独尊的地盘。 狗腿似的坐到沐夫人身边,将吃食向沐夫人身前推了推,讪笑道:“沐夫人,你来选。”又转向胡潼,面似不悦的道:“你看你,咋能全删除了,刚刚那个卖香粉的和东施就不错,要‘宁杀过,勿错过’,不对,呸呸呸,重说,是‘大面积撒网,重点捕捞’。” 再往下选,燕喃不再是苦大愁深模样,而是换上了一幅专职媒婆嘴脸,遇到肥胖如球的,便夸珠润丰满;遇到身材高挑的,便夸气质出众;遇到身材娇小的,便夸小家碧玉,更甚者,遇到一个哑巴姑娘,她硬说人家有内涵底蕴...... 看沐夫人一脸如水,才闭了口,专心吃起吃食来,胡潼看着吃食迅速的减少,边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边道:“老大,你年纪小,肠胃不容易消化。” 燕喃瞟了一眼胡潼道:“吃胖了,才有机会减肥。”这是讽刺胡潼曾经是个胖子。 “吃太多形象不好,有人都说你用膳用到撑了。”这是讽刺骆楚卿在大殿上贬低燕喃之事。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说完,两只手又掰得咔咔做响,胡潼登时不言语,假意看向选美女去了。 但见最后一名高挑美女站到院中央 ,身高足有一米七四,丹凤眼,尖下巴,眸光闪动,自带风情,见到三人,深施一礼,细着嗓子道:“民女李誉见过沐夫人、沐公子和表小姐。” 倒是个有礼貌的,只是三人,错认了两人,其中一个还是错把鱼目当东珠,将胡潼错认成了沐府嫡公子。 只见高挑美人向胡潼飞了个媚眼,便又眼观备、鼻观心,中规中矩起来。 沐夫人和胡潼甚是满意,懂礼仪、身材好,个子虽然高了点儿,但配沐斌的高个头还是可以的。 让丫头领进屋里,和燕喃正好一错身,燕喃却清晰的看到了高挑美人下颌处一处青皮,不由吓得拍了拍胸脯,顶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忍住笑,心道:“原来是个忘刮胡子的。”一想到一会儿沐斌的暴怒,脸憋得更红了。 胡潼惊奇,燕喃小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此时不走,一会儿小命不保。”当先连跑带踮的跑向府门。 胡潼虽不明其意,但一向听从老大的话,也跟着跑了起来,正跑着,却听身后一阵怒吼:“胡潼,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胡潼浑身一哆索,对老大的“救命之恩”报以感激的一瞟。 在看沐小将军屋里,一片狼籍,沐斌手持长剑一脸肃飒之气。 对面的“高挑美人”轻坐在塌上,衣裳宽松,长发散落,仪态不整,面色却毫无惧色,向沐小将军一抛媚眼道:“沐小将军,奴家仰慕你是‘战神’,才毛遂自荐来,愿长伴左右,夫君怎能如此无情,还将这一应贵重物事都砸了,奴家好生心疼。” 又是“奴家”又是“夫君”的称谓,让沐斌顿感一阵做呕,方才没中着,现在却要内伤了。一脸怒色道:“你是何人,武功这等高强,混入沐府有何贵干?” “高挑美人”一脸嫌弃道:“人家当然是喜欢你的了,为了你,奴家什么都愿意做......夫君,你看奴家与那贺子期相比,如何?是他让人辗转返侧,还是我让人缠绵难忘?”说完,还一挺胸脯,来了个飘逸的转身,沐斌感觉自己咽喉的血急欲喷薄而出了。 见沐斌一脸怒气,几欲发飙,剑上冒着森森的冷光,男子没意思的瞟了一眼在房门处抱着肩看好戏的沐夫人,撅嘴道:“一点儿也不好玩,国公爷就是个大骗子。”说完一甩身上的衣裳,露出白花花的*上身,沐斌忙闭眼,再睁眼时,男子已经换上了沐斌的一套衣袍,变成了十成十的男子。 国公爷?沐斌头脑中灵光一现,接口道:“你是父亲所说的云南成神医的弟子方不正?!” 男子点了点头,用一条帕子擦去了脸上的如锅底厚的白粉,露出本有的面目,但见男子身材瘦削,皮肤白晰,丹凤眼,尖下颌,有些男生女像,带有一种邪魅之气,是与沐斌完全不同的别样风采。 沐斌一脸愠色的看向门口一脸得色的沐夫人,沐夫人则亲昵的走到方不正面前,抓住方不正的手,笑道:“太好了,斌儿不是龙阳君......” “赵媛娘......”沐斌威胁的直呼母亲姓名。 沐夫人一耸肩道:“‘美人’是胡潼一手选的,洛洛也看出不正是男子,不仅没拦着,跑得比兔子还快,你怎能嗔怒于我......” ...... 隔了两日,大剧院门前来了几匹马和一座车架,下了车马的,是三位年少公子和三位年少小姐。身后跟着丫头小厮一推人。 这是骆府诸位小姐、公子。公子有骆风、骆云、骆尘,小姐是楚卿、寒卿、如卿和燕喃。玉卿被禁了足,不能出府。 今天是骆云得了一张戏院的票,请众兄妹来看剧的,当然,给了骆云票的,是燕喃,借口是庆祝宫宴逢凶化吉,但怕有人不赏脸,便由骆云出面,骆云自然乐得充当豪富。 只见宋勉目不斜视、中规中矩的向各位贵人行了礼,眼风连扫都未扫燕喃。 骆楚卿不由得笑道:“外面不知谁传出来的,说六妹和大剧院的关系非比寻常,这样看来,也不过尔尔。” 燕喃却未加理会,在大殿上的表现,让燕喃对骆楚卿有了些改观,对这个直筒子的容忍度也不断提升。 昨日回家之时,燕喃碰到过骆楚卿,借机询问她,为何要在大殿上帮助自己 ,骆楚卿像看傻子似的看着燕喃道:“在内,我可以看你不顺眼,甚至打骂你、踩低你,但在外,一笔写不出两个‘骆’字,你不是也说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倒霉了,我又落不着什么便宜;你名声毁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燕喃登时挑大指称赞,看人家这个思想觉悟,看人家这个大局意识,秒杀一群公子小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冒牌红豆粥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府的几位小姐唧唧喳喳的上楼而行,却见一个小二哥正往楼下端一个茶盅,因为楼梯窄小,路过楚卿身侧时,似闪了一下脚,竟将手中的茶盅直直的载下了楼,碎成了无数片,盅里面剩余的少量残粥散了开来,却是一碗红豆臆米粥,浓浓的飘着香气。 小二连忙告罪,便收拾残局去了。 几人未加怪罪,直接向前方的大雅间行去,挨着大雅间的,是*间,*间的房门关得不严,如果仔细观望,便会看到里面的景像。 只见一女子娉娉婷婷,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光芒,娇嗔的对对面的男子道:“相公,你天天请我到这儿来喝这红豆臆米粥,是想将我养胖了不成?” 男子宠腻的回道:“娘子,这粥是后宫流传出来的方子,最是养颜滋补,以后,夫君负责赚钱养家,夫人负责貌美如花,做生世神仙眷侣,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女子娇羞得耳垂发红,举起茶盏,递到男人的唇边去喝,执盏的指尖透着娇嫩的粉白,甚是醉人,男子接盏的唇渗着殷殷的红色,甚是沉迷。 骆风听得脸色登时一白,即使女子侧颜对着自己,他又怎会听不出、看不出自己的心上人呢?只是命运弄人,一朵高洁的雪莲花,瞬时跌落云泥,嫁给金陵纨绔,误了女子佳期。自己本以为她会黯然神伤,以泪洗面,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还一幅幸福模样。 “厚颜!”骆楚卿还没有发飙,骆如卿先冷喝一声,推门进了属于骆府的白莲雅间,只是隔音并不彻底,时时传来胡潼夫妇的低声软语,笑声连连。 骆风心情不好是在燕喃意料之中,骆如卿心情不好却令人着实不解,吃得一半,骆如卿假意上茅房,便转了出去,燕喃忙向沐心示意,沐心人也闪了出去。 茅房是四个单独的茅房并排而立,骆如卿进得一间,只听另两间有女子低声说话声,其中一个说道:“夏草,我回去偷偷煮了和胡少爷一样的粥,陈郎怎么还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哪像胡夫人对胡少爷那么痴情!” 另一个女子嘲笑道:“百色,谁让你偷偷煮的,不来问我。胡少爷的地位相当于咱二东家,给胡夫人煮的粥自是我亲力亲为,大家眼睁睁看着像红豆臆米粥,却不知红豆不是简单的红豆,那是相思豆,红豆臆米粥只不过是胡少爷怕胡夫人起疑,哄胡夫人说的。相思豆与红小豆相似,煮烂了更是分不出彼此,臆米又遮去了味道。这个据说是宫里面皇妃争宠用的方子,只要亲手端给心上人,连喝三日,对方就会情不自禁的爱上自己,不可自拔。你看胡少爷和胡夫人就是鲜活的例子。胡夫人嫁胡少爷之初,那是金陵城响当当的金陵第一才女,胡少爷却是金陵响当当的纨绔子弟,打骨子里自然瞧不上咱胡少爷,却被胡家算计嫁了过来,那恼恨伤心,直如挖心剔骨。听陈府的丫头说,小姐出阁之日,袖子里是藏着把剪刀的,二人关系形同水火;结婚第二日,胡少爷就开始给胡夫人喝方子,现在已经喝了五付了,再看胡夫人对胡少爷,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少爷让往东,她不敢往西,少爷让她跳舞,她不敢抚琴,二人关系,啧啧,蜜里调油般,羡煞死个人儿。” “哦,我也是看了陈伽笙对胡少爷的变化才动了心的,自打那个小贱人进了门,陈郎对我日渐冷淡,便想着用这个法子,不想是用错了材料,这下子,可有希望了,我得赶快去南山多采些相思豆去。” 两女人的话渐行渐远,直至虚无。 骆如卿心里不由得一动。他,对自己的态度,不也是这样冷漠吗?连陈伽笙都能爱上胡潼,莫哥怎么不可能爱上骆如卿?骆如卿不禁想着,因昨日被莫哥拒绝见面的不快,渐渐消失。出来后,与自己的丫环耳语了一翻,丫环匆匆而去,看方向,应当是南山。 看着远去的背影 ,沐心与雨荷从暗处转出,相视一笑。 骆如卿回转了雅间,虽然故做镇定的看着戏,却是心不在嫣,心事难掩。眼色流转间,却看到燕喃手腕上那抹刺眼的嫣红,是相思豆!!!骆如卿登时心跳如鼓,胡穜与燕喃关系匪浅,莫不是她也知道这个密方?! 戏台上热闹非常,雅间内诡异非常,称着骆风苍白的脸色,如卿阴云般的眼色,其他几人却是兴趣盎然,欢脱非常。 上午场终于闭幕,几人站起身来,走出时与胡穜夫妇撞个正着,陈伽笙不好意思的抽回了被胡穜紧紧拉着的右手,礼节性的向骆府众人行了个平辈之礼。 看着月前还放在心头的人儿,如今己是事过径迁,物是人非,骆风登时恍了心神,喃喃的想伸出手去搀扶,却始终没敢再近一分,喃喃道:“你,还好吗?” 陈伽笙淡然的回到胡穜身侧,担心的看了胡穜一眼,见胡穜并没有不悦,才缓然答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谢公子挂心。我,很好。胡郎,他,很好。” 胡郎......她终于叫她胡郎了。 骆风依稀记得她新婚那日,他躲在骆府和胡府的巷子里,看着胡府的张灯结彩,看着大红的轿子抬进,看着胡穜的意气风发......他想冲上前去拦下轿子问她,你,是不是不想嫁给胡穜?但又怕她反问自己,不嫁了当如何?嫁了又当如何?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不嫁了,他只是骆府的嫡子,承受不了陈府和胡府两个朝廷重臣的雷霆之怒;嫁了,他又怎能忍心让她受苦神伤?那一夜,他第一次去了红楼,喝得烂醉,与一个姑娘缠绵一夜,只为,想要忘了她,却越是忘记,越在脑海中想像着,此时,她是否如自己一样,正和胡穜热烈缠绵,将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最为厌恶的人儿。 胡氏夫妇渐行渐远,骆风怔怔凝凝,踉跄而行,却被燕喃唤了一声,抬眼处,却是桃花坞雅间门前,书写着那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被燕喃再问了一句,方听清燕喃向自己告假,下午约了仪琳小姐亦在此剧场见面,先不回骆府了。 骆风眉头不悦,却是没说什么,径直领着几个妹妹当先出得剧院,如卿却又告了假,说是玉卿出不得府,托自己给买些水粉,方才自己的丫头去了,却没有回来,便留下来在此等候,一会儿独自回得府去。 骆风亦没说什么,自没有答允了嫡亲妹子请求,却拒绝了庶妹的请求的道理。 车马行至一里,却是神情一凛,偷偷叮嘱了侍卫几句,才乘马归了骆府。 燕喃自窗子向下张望,见去复返,立于门口的骆如卿,一脸沉色。 手里捏了捏手腕处殷红的相思豆,不由道:“沐心,我这样,会不会有些狠心了,倘若有人因此丧了命......这哪里是相思豆,是夺命豆才对。” 沐心却狠戾道:“小姐万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如果不是小姐手段高明,只怕小姐都够死上四五回了。而如卿小姐和她身后的人,就是这最魁祸首,心软不得。如果不是小姐拦着,奴婢早就杀她个片甲不留了。” 燕喃望着一水的楼台亭榭,雕梁画栋,沉吟片刻道:“有人曾说过,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这条路,虽非我所选,却再无回头的可能。既然走了,就要堂堂正正的走,扬眉吐气的走,挡我路者,害我命者,对他们仁慈了,就是对自己和朋友的残忍和伤害。沐心,去请了殿下和沐小将军来吧。在郁金香。” 骆如卿脸色一喜,自窗口直接跳下去,快似闪电。 不一会儿,皇太孙朱瞻基、金达出现在剧院门口,正要被让到郁金香厅,沐斌却也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后,除了如影随形的沐五,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 燕喃相让几人进了屋,笑道:“殿下,将军,今日之膳,可是一举多得,即还了救命之恩,又还了上次答应请了殿下的,以后可别再向我‘要饭’了。” 陌生男子登时笑出了声,觉得自己太过肆意了,忙又收了声。 金达不悦的瞟了一眼。男子不予理会,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燕喃看,盯着燕喃心中一股火直往上窜,直到忍无可忍的问道:“这位叔叔,我知道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你也该矝持些吧,最不济,咱也得循序渐近,先从送点小礼物开始吧。” 方不正眼睛瞪得老大,拉着沐斌的手晃道:“果然如夫人所说,是个与众不同的,这是第一次见面就向我要礼物的意思吗?” 沐斌脸色一变,急急的抽回被方不正拉过的手,用另一只狠命的蹭着,让几人不禁怀疑,他这是要将自己的手蹭破了。 对沐斌的嫌弃丝毫不在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只玉镯,不由分说的拉过燕喃的手,看已经有了碍事的相思豆,三下五除二的将相思豆手链褪了下来,将玉镯啪的套在了燕喃手腕上。 燕喃瞠目结舌的看着明显大得有些晃动的玉镯,想要摘下来,沐斌却没好气的说:“这家伙表面看是个郎中,实际上富可敌国,专门讹诈有钱之人,你就当劫富济贫了。” 燕喃深以为是的不再动作,换上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嘴脸。 方不正臭屁的说道:“俺手里的东西哪有不值钱的。我都找懂行的人打眼了,就这玉镯,是西汉年间的,刚刚出土,在地下上千年了,看这成色,都有了包浆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尴尬的礼物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登时一噎,地下出土的,岂不是死人的陪葬品?虽然我是现代人,但好歹也是看过鬼片的,万一招来个书生鬼来找他情人,倒是得不偿失了。 仔细看了看手镯,笑着褪了下来,笑语道:“叔叔,这款手镯还是还给你吧。我不适合带,若想给我,几十年后我再向你要不迟。” 众人不解,连被冷落 一旁的朱瞻基也狐疑的看着燕喃,被绕得云里雾里。 燕喃指着解下来的玉镯道:“这款手镯确实是意义非凡,应当是汉室王室之人所用,名为丹凤朝阳,一般的丹凤朝阳手镯,外面的缠红金花或凤凰,定要成双成对,是百年好合之意。而这只,却只得一只独凰缠于手镯之上。” 众人顺着手镯一看,果见手镯虽华丽端庄,却真如燕喃所说,只有一凰,未见其凤。 方不正狐疑的指了指手镯,不甘道:“也许是当时流行的款式呢?就如同殿下喜欢促织,官窑便根据殿下的喜好,造了几样款式新颖的促织罐子呢?” 燕喃没好气的瞟了一眼方不正,叹口气道:“这款丹凤朝阳镯确实是根据人特制的,却不是根据人的喜好,而是根据人的身份。这款手镯,名为单挎丹凤朝阳,是王室贵胄殁了之后,原室正配以示洁身自好,固守名节而佩戴。用民间的说法,就是寡妇专门戴的,你,是不是诅咒我未嫁过去,相公就死了?” 方不正被燕喃数落得满面通红,一向屌二浪当的他,不由得偷偷窥了一眼沐斌,见沐斌果然脸黑得如同锅底,不由得,为自己将来在黔宁王府的命运担心起来。来了,就送给人家准儿媳一只寡妇手镯,诅咒人家儿子命不久矣, 即使沐斌放了自己,沐夫人也会将自己吊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只是送个礼,咋就这么难呢?! 讪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再次递给燕喃道:“是不正哥哥想差了,好妹子,你就原谅我吧。这是我师傅研制的圣药,能起死人,肉白骨,最重要的是,能重塑肌骨,永葆青春,八十岁老妪吃了像十八,保管你青春永驻。” 燕喃轻轻接过药瓶,不由得皱眉深吟道:“八十老妪吃了像十八,我今年八岁了,吃了会不会回炉重造啊?” 话虽怪异,众人除了金达,竟都听懂了,朱瞻基笑着看着方不正的脸如渗了血般,看着燕喃一本正经的胡扯, 雅间里的尴尬气息就这样解除了,当然,除了方不正。 见火候差不多了,燕喃适可而止的收了药瓶,笑着对一脸尴尬症的方不正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收了你的礼物,等我变成八十岁的时候,再吃你送的驻颜丸,戴上你送的丹凤镯,到时候或许都能用得上了......”边说边将玉镯也收入了怀中,竟是两样礼物都要了。 静,这里的黄昏静悄悄。 燕喃后知后觉,好像自己说的话太过惊悚了,看这一张张惊悚的脸,尤其是沐斌,如同自己欠了他八百吊钱,黄世仁般的逼债嘴脸,虽然,自己真的欠他钱,还不止八百吊。 尴尬的咳了一声,直接进入正题道:“我今日找两位来,是有正事相商的。” 于是将用相思红豆可能会引出蓝玉教中人之事告诉了朱瞻基,但要朱瞻基保证,绝不牵连骆家,骆如卿也只是受人蒙骗。更不能对外宣布,骆家与此事有关,原则就是功不领,罪不究。 朱瞻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临出雅间,燕喃环视了一圈男子,想要给在外监视的骆如卿再添把柴。 金达,不成,长相可以,却是个大老粗,而且与自己的画风着实不和,视觉冲击力也不够; 沐斌,不成,杀伤力足,但现在整个金陵圈子里,沸沸扬扬的都是他和贺子期的龙阳之好,自己插进去就成“第三者”了; 朱瞻基,春华正茂,权势中天,身边屑想者众,刺激力够强。解下手腕处的相思豆,递给朱瞻基道:“为了促进此事成功,还需殿下帮加一把火。” 朱瞻基看着如同珊瑚般的相思豆,一句诗词涌上心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心情沉重的将红豆系于手腕,被燕喃送着出了剧院,剧院门口,清风吹过,一树桂花飘飘洒洒,一枚桂花飘落至燕喃的发丝之上,朱瞻基轻抬手臂,在落英缤纷中,取下一丛纯色的桂花花蕊,簪于女孩儿的右耳之上。 柔情的男子,健康小麦色的手腕上,红色的相思豆红似晚霞,女孩儿耳际处的桂花娇似琉璃,花色映着娇颜,娇颜透着羞涩,好一幅美好的君子簪花图。 隐处,骆如卿恨入骨髓,痛彻心扉,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骆冰卿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皇太孙,未来的大明皇帝,看此刻皇太孙看她的眼色,竟像极了父亲看母亲的眼色,满面的春色,满眼的温情。看来这一直被自己无视的相思豆,竟有如此的神奇妙用,皇太孙对骆冰卿这个小贱人,竟如同陈伽笙对待胡穜般,柔情似水,润物无声。 双手紧握,眼睛如裂,不一会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待人影消失,燕喃登时一口气,动了动笑得僵硬的脸颊道:“委屈殿下配合演戏了。” 朱瞻基神情不由一凛,方才的画卷,仍重复般的在脑海中闪现,那时那刻,他只是情不自禁,心之所向。 沐斌、金达等人走了过来,女孩儿手心向朱瞻基面前一展道:“殿下,将相思豆手串可否还给臣女?”西沉的阳光折在女孩儿的脸上,带着一丝天真与娇憨,任谁也想不出,竟是这样一个女孩儿,心细如发,狡若灵狐,想出这样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朱瞻基脸色一赦,本想着摘下手串,却在临脱手改变了心意,口气和缓道:“骆姑娘,这些民间的玩意母妃定能喜欢,我想有个不情之情,将它转送给母妃,如何?” 燕喃怔了一下,沉吟了一刻方道:“既然是殿下的一片孝心,臣女自当成全。” 便笑着转过去嘱咐方不正下一步的行动了。本来没有方不正的事情,但既然知道他是个郎中,自己还收了人家的“赂贿”,燕喃乐得让他掺上一脚。 骆如卿的丫头到了南山,却得知,山下有户客商驻扎,正在高价回收相思豆,现如今,满山再也找不到一颗相思豆了。 丫头是个机灵的,情急之下,出重金方从客商手中买下了两小捧相思豆,将将的够三碗粥量的。丫头珍而又珍的给了小姐骆如卿。 这样火爆的行情,让骆如卿坚信相思豆的功效,没有半丝犹豫,就给莫哥熬了粥。 平时与莫哥见面是约在外面的,这次非同寻常,骆如卿狠下心来,在周围转了好几转,确定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才婉转进了红楼找莫哥。 骆如卿认识莫哥即是偶然也是必然,那是她决定回骆府的前昔,去买给祖母过寿时用的绣线,遇到了一个登徒子,被莫哥所救,当时的莫哥,打扮的是一名书生,出手却甚是锋厉,直打得登徒子哭爹喊娘。见她伤了,送她到医馆、回家。 骆如卿知道,莫哥看似书生,实则可能是游侠,居无定所,时而宿在客栈,时而宿在红楼,一次骆如卿还在他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胭脂味儿。 骆如卿跟踪不上他,便在每次见面后在各个青楼守株待兔,发现莫哥会以不同的身份到红楼去,经常找一个叫燕红的妓子。偷偷窥视燕红,一个颜色并不出众的十八岁女子,只是不多言、不多语,很是乖巧。于是骆如卿便学着乖巧的模样,对莫哥轻声软语,倒真的换来了莫哥的好颜色。 没有人知道莫哥的家世传承,没有人知道他的生计所学,即使认识好几个月,骆如卿也只知道,莫哥从来不缺银钱,莫哥从来说一不二,莫哥从不善玩笑,所以,莫哥说,他不曾喜欢过燕红,她信了;莫哥说,他不会娶燕红,她也信了。 莫哥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她便愿意为他,放弃这南方的碧海蓝天,来换取北方的大雪纷纷; 莫哥说,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她便愿意为他,放弃这名利荣辱,与他信马游疆,漫步天涯。 即使她想过,这宝剑之锋与云之闲适,有多么的不和。 可是,即使她愿意放弃一切,莫哥却从不深入一步,从未拉过自己的手,从未绾过自己的发,从未深情望过自己的眼。 莫哥淡淡的看了一眼给自己熬了粥的如卿,脸上不由现出一丝暖色,这样一个良家子,为了送自己一碗吃食,竟巴巴的跑到红楼这种地方。 燕红借如卿喝茶的功夫,将一支银针探了探粥碗,未发现异常,微不可查的向莫哥点了点头。如卿又怎会不知,却装做喝茶的样子。 莫哥低头轻啜了一口红豆臆米粥,顿时香沁入胃,暖帖入心。如同如卿对莫哥的绵绵情意。莫哥不由眼色一沉,甩了甩头部,似要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开去。莫哥的心中,已经有了那一抹身影,别人,再也进不去。 足足喝了一整碗的粥,莫哥突然一皱眉,腹内绞痛不矣,直到嘴唇发白,身体痉挛,手脚抽搐,呼吸有些困难。 “有毒!!!”燕红大惊失色,忙一把扯住骆如卿的领口,怒色道:“你给莫当家下得什么毒,竟然银针检测不出?还不快拿出解药!!”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红豆倾红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如卿慌乱的爬到莫哥的身前,双手抱住莫哥的头部,泪眼婆娑道:“莫哥,你别吓我,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即使我会毒死我自己,也不会毒你。怎么会......”脑海突然闪现出前些时日在大剧院看到的、听到的,难道,这一切,不过是骆冰卿针对自己、针对莫哥的一场阴谋? 如卿状似疯癫,跌跌撞撞的向大剧院跑去,绣花鞋子被跑丢了,泪水洒了一路。 燕红想要扣住如卿,莫哥却拉住燕红道:“别拦她了,她,也是中计了。快去告诉二姑娘,红楼暴露了,让她带着众弟子快走。” “那你呢?”燕红红着眼睛问道。 “不用管我,也不能管我。我已经暴露了,亦身中不知何毒,带着我,只会让大家更加怀疑。快走,千万别耽搁时间,快去通知二姑娘,再晚来不及了。”莫哥沉声喝道。 倾刻间,燕红甩门而去。 莫哥的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只隐约看见人影绰约,听得声音嘈杂,有东西落地的声响,有纷乱的脚步声,有拔剑撕杀的声音,还有她,镇定指挥属下和要人通知少主的声音。 现在,他与她,仅阻隔着一面墙。 很快,他与她,将阻隔一世一生。 他多想唤她,来看他最后一眼。 他多想问她,来求他不要离开。 可惜,他注定等不来她了,她的眼里,从来,只有她的少主,也只会选择少主,自己的命,与少主的事相比,如萤火与浩月,若燕雀与鸿鹄,不可同日而语。 男子将手伸向脖颈,掏出一只铃铛,却终于没有舍得摇响,男子逐渐模糊了视线,留下一抹叹息。 模糊中,莫哥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手腕,其中一个清沥的女孩儿声音道:“不正,快拿了皂角水灌他,抠他喉咙,再将他倒立......” 如卿到了大剧院,并没有找到她口中所说的唤作百色和夏草的,于是再次失魂落魄的赶回红楼,此时的红楼,己纷乱一片,大批的官府人马己经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红楼,因相思豆,一夜瘫塌倾覆,一夜相思成枯骨。 红楼匪首二人,被缴一人,姓曾,名莫歌,蓝玉教四大护法之一;在逃匪首一人,红二姑娘,本名不祥。互相攀咬出匪众四十五名,其中打手十五名,妓女三十名。 红楼,名为妓院,实为蓝玉教打探消息之所,众人均以红二姑娘为马首是瞻,少主蓝灭天其人,未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一时间,京兆尹、大理寺、锦衣卫都忙得不可开交,匪首曾莫歌,被送到锦衣卫看守,生怕出了差错,被劫了狱。 直到审理结案,太子当即立断,将匪首曾莫歌判处明日问斩,地点在皮场庙前。 是夜,月色如水,顺着仅有的碗口的石窗渗了进来,照在一张烧得发焦的烧饼上,发出惨淡的白。这是曾莫歌的送行饭,本来还有一壶酒和一只烧鸡,却被看牢的牢头拿去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只烧饼。 曾莫歌脸色和烧饼一样的惨白,接近于透明的白。 牢门发出咔嗒一声,莫歌以为是牢头又来了,也许为了这只仅有的烧饼,却不料,牢头领进来两人,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儿。 少年,他认得,是少主的主要对头之一,皇太孙朱瞻基,他曾多次刺探他的行踪; 女孩儿,他未曾见过。虽然瘦瘦小小,却在眼里看到一种自信的神采,只是这种神采,在见过莫歌时,却闪现了一抹愧色。 女孩儿放下食盒,一一打开,对牢头道:“给他打开吧。” 牢头刚要反驳,却被少年一抹戾色吓退,巴巴的打开沉重的脚镣和手镣。 莫歌用膝盖曲行至饭桌前,他的手筋和脚筋已经被挑断,只能这样艰难的行到桌前。 桌子上的菜色很是简单,三菜,一羹,薄饼,酱料和佐丝,两壶酒,却均是他未食过的菜色。 女孩儿看他艰难至此,眼中的痛色更深,用竹箸夹起一块带皮烤鸭肉,夹在一只薄饼里,仔细的抹好了一抹酱料,然后递到莫歌的唇边,莫歌不由一怔,还是张开了已经被打得有些溃烂的嘴唇,将食物吃入口腔,口中已经裂出了无数的口子,带着佐料的食物一入口,顿时疼痛万分。却又有一股香气沁入了咽喉,他不由得忍痛咀嚼开来。 女孩儿边盛了一碗羹边说道:“这叫一鸭双吃。第一吃是烤鸭,原料必须是北京填鸭,我在庄子里,从五十只鸭子里才选到这只肥瘦和肉质相近的。烤火的木头必须是果木,这样才入了果木特有的香气。烤好的鸭子刀工最是讲究,要一百零八刀,刀刀带皮,刀刀见肉,为什么一百零八刀,是来源于《水浒传》里一百单八将,就是一百零八个结拜起义的大英雄。第二吃就是将这鸭骨清炖,直炖得汤色发白发稠才是最好。” 喂得莫歌喝了两勺羹,又夹了一口爽爽脆脆的嫩芽道:“这是在我新买的庄子里,试验用暖棚栽种的,这是第一茬白菜嫩芽,放在一月以后,青菜下市了,这可是黄金万两,现在为你送行,如果能穿越,希望你能辗转到七百年以后,当一回中华‘四有’青年,为自己而活。” 见莫歌吃得差不多时,燕喃才拿起一壶酒道:“这是近五十度的状元一品红。还有一壶六十度的烈焰红唇,状元一品红今日来喝,让你想想有什么心愿未完成的,如果想到了,就叫牢头来写,他会交给殿下转交于我,我来帮你完成;烈焰红唇酒烈,明日再喝,可以麻醉神经,少些疼痛。” ...... 三人,一个嗲嗲不休的喂,一个默默无闻的吃,另一个,则眼色如墨的看。 终于酒足饭饱,莫歌自我解嘲的笑道:“如果没猜错,你就是骆家的嫡女骆冰卿吧?” 燕喃本来惊疑的抬头,却又释然的点头,这么多明显的符号,自己又是上了蓝玉教绝杀令的,猜到并不难。 莫歌看了看女孩儿愧疚的神色,心如明镜道:“如果没有猜错,这次也是你的杰作吧?为什么?为了打击骆如卿?还是打击蓝玉教?” 燕喃不顾地上的杂草腥臭,盘腿坐在地上,反问道:“有区别吗?就如同蓝玉教找我的麻烦,为什么?是为了打击骆少谦,还是打击我骆冰卿?” 莫歌不由得哑然,是啊,事情的起因也许只是一个缘由,到了最后,竟分不清哪个才是因,哪个才是果。 就如同,最初是蓝玉教和骆少谦的仇怨,到最后,红二姑娘,甚至整个蓝玉教,只知有骆冰卿,而不知还有骆少谦。 就如同,多年来,自己喜欢那个女孩儿,到最后,竟分不清,喜欢的是当初的林兮妍,还是现在的红二姑娘。 男子猛的将酒盏的酒一饮而尽,从脖子上解下一只铃铛,将它递给燕喃道:“有机会见到她,将它还给她。告诉她,我不能再保护她了。”说完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燕喃。燕喃没有追问那个她是谁,只是小心翼翼的将银色的透着锈色的铃铛放在了斜挎包里。 本想移步而去,却还是转回身来,盯着男人的后脑,迟疑道:“你,有没有要对骆如卿说的话?” 男子先是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终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姓曾名莫歌,她,从未认识真正的我。” 举步出了牢门,临出门,没有回头,燕喃闷闷的说了一句:“此生不见。” 男子没有做答,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流经酸涩的鼻子,涌入苦涩的口腔,那样咸,那样烫。 最后的时刻,给自己送行的,不是心爱的人,而是,害自己赴死的人,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深深呼出一口诏狱内的压抑污浊之气,诏狱外的街口,燕喃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虽然刺得人眼睁不开,却还是让她怀念,让她欣喜,外面,有空气的味道,有青草的味道,还有人群的味道。 朱瞻基默默的陪在身侧,以为女孩儿会再享受一刻这种清闲,却见燕喃望向自己,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开恩,让臣女见了曾莫歌送行。殿下是主审之人,臣女斗胆还有一个请求,还望殿下成全。” 朱瞻基看了一眼燕喃,缓缓开口道:“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他准备热水,外加一身干净的衣裳,让他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改剥皮楦草为三尺白绫。” 燕喃轻回了一声:“此愿足矣。” 心头涌上一抹荒凉,是自己,亲手丧送了几十条生命,却又不能,不为之,因为,反之,是自己,乃至骆家的几十条生命。这,恐怕永远是个无解的选择题。 嚣闹的金陵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贫穷人为三餐奔波,富贵人为享乐繁忙,红楼,马上,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兰贵坊的青楼,在红楼被封后第七日就重新营业,新主子有一个霸气的名字——独孤求败。 兰贵坊,比红楼还要奢靡逍遥,比红楼还要花样百出,里面除了妓女,还有倌公,除了吃酒,还有赌坊,除了表演,还有拍卖……名付其实的销金窖,造梦楼。 第一百五十五章 秦淮河画舫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引起轰动的,却是独孤求败在买下红楼第二十日 ,斥巨资打造了一座三层楼高的画舫下水试航,画舫名叫“泰坦尼克号”。 而此时的泰坦尼克号里,两人正笑着打斗在一处,拳来脚往,电闪雷鸣,好不热闹。 “唉 ,‘肉丝’,你离那个珊瑚树远点……” “唉,‘肉丝’,你离那个白玉屏风远点……” “唉,‘肉丝’,你离那个……” 女孩儿不悦的收了正要大打出手的拳脚,狠狠瞟了一眼对面心疼的眼睛只余一条缝缝的男子道:“‘解渴’,认识你七百多年,未曾发现你是这样的‘解渴’(杰克),打起架来一点儿也不‘解渴’。” ​   易春风狗腿似的来到燕喃身前道:“肉丝菌,没办法,谁让现在花销大了呢,你看看,哪个不是花大价钱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原来是无本生意,现在却是血本生意,能一样吗?” 燕喃无语的一瞟眼球,‘琼丝’我可忍,‘肉丝’我可以忍,这么一会儿,又‘肉丝菌’了,再过一会儿,会不会‘肉毒杆菌’和‘大肠杆菌’出来了? 乘易春风叫曲时,燕喃出奇不意,来了个飞旋连环腿,将其成功的扫倒在地,偷袭成功的燕喃傲娇的向易春风挑了挑眉。 易春风赖在地上不起,大指一挑,赞道:“你果然是安卓拉卑鄙的亲主子,双套料卑鄙。” “你果然是咖啡们的老公,天生吃‘猫屎’命。” 燕喃果断回击。 “‘猫屎咖啡’很贵的,十一喝过吗?而且好像现在还没有被挖掘出来,要不然小十一做天使投资人,我先养几只猫试试,开发出来,挣他的杯满钵满?”易春风春风得意。 燕喃一翻白眼,举手就在易春风头上重重一锤道:“你丫的,没文化不可怕,就怕流氓没文化。你要是用猫屎来做猫屎咖啡你就真的要吃屎了。还是先研究你这个‘泰坦尼克号’吧,叫什么不好,叫这个沉船名字,一点儿都不吉利,看,都试航几天了?连个包船游湖的人都没有,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我来当第一个凯子让你来宰吧。” 燕喃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这次这么大方,就连易春风都持怀疑态度的看着她。 实际上,他了解燕喃,却没有了解燕喃的真正用意。 为了属下的成功“洗白”,易春风不顾燕喃反对,一举买下了被封发售的红楼,并高调的打造了当世最大的画舫,立誓要创造十里不夜秦淮河。 燕喃却甚是担心,担心锦衣卫统领纪钢会盯上这个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巨贾独孤求败,再顺藤摸瓜挖出猎风寨来。既然高调了,莫不如再高调些,燕喃决定找个由头,将金陵权贵少爷小姐全都请来,让锦衣卫摸不清新红楼的路数,以为是当朝权贵甚至某位皇室所有,好成功转移锦衣卫的视线。 由头是现成的,再过三日,九月初十,沐斌的生辰,以这个为由头,只怕半个金陵圈贵胄都会拨冗而来,包括汉王系。 只是,下请帖却得有技术含量,不能是燕喃下,得黔宁王府下,需得搞定沐夫人。 一提沐夫人,燕喃都觉得头疼,因为,这个镇国公夫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连自己的儿子都敢坑,谁还是她的对手? 燕喃不由得愁容满面的向黔宁王府而去,决定,先探一探口风再说。 行到院中,只见沐夫人正与儿子打得不亦乐乎,见燕喃来了,摆了一个起手势,燕喃双肩一塌,这是又要来的节奏? 想到此行目的,忙换上一幅兴致盎然的神情,与沐夫人战在一处。 沐夫人先是收了内力的,但越战越酣,最后连内力都用到了十成十,只过十几招,燕喃就屡见颓势,眼看着就要落败。 沐夫人斗到正酣,犹不过瘾,哪里肯放过她,招手又邀了沐斌上阵,形成了沐斌与燕喃二人合攻沐夫人的战局。 沐斌很是不满意老娘的轻视,与燕喃一道,招式频换,掌上生花,拳上生风,好不精彩。 沐夫人有内力为辅,自是精气神十足,大有越战越勇之势,而燕喃却不成了,却是疲于应对,额头热汗淋漓。 沐斌心下焦急,面上却不显,偷偷在背对燕喃时指了一下腰带,燕喃微怔,却懂了对方的意思,敛气凝神,注意着沐斌的一招一式。 沐斌猛一计连环飞脚踢向沐夫人胸口,丝毫不留情。 沐夫人则气恼的一个急转身,沐斌借空档之机,将三爪勾索挥出。 燕喃立时一跃,抓住勾索顶端,顺着勾索的转动直取沐夫人头部,沐夫人一怔之下急忙向空中一跃,犹如天女下凡,解下腰中长剑。 长剑挽着剑花砍向燕喃抓着的绳索,燕喃一松勾索,在地下不顾脸面的来了一个驴打滚,直转到沐夫人刚落下的双足之下,双腿一剪,绞得沐夫人立马身子一晃,却立时气沉丹田,稳住下盘,得意的用剑背挑向脚下的燕喃。 燕喃脸色一眯,一把白光闪现,直取沐夫人面门,沐夫人急急飞身跃开白光,却不料燕喃的双腿还绞着自己的双腿,整个身子,带着燕喃的身子飞向空中,再落地时,已被一只发簪指着咽喉。 沐夫人气急道:“都说不用兵刃的,洛洛用暗器。” 燕喃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去捡闪现白光的物事,却是一把白色云子,光润白晰,经此一战,已经破裂了不少。 沐夫人气结,再看向沐斌,少年正将三爪勾索收回腰间,无所谓的耸耸肩道:“娘,你连内力和长剑都用了,不会小气到我用爬墙的绳子,洛洛用下棋用的云子和绾发用的簪子吧?!” 沐夫人撅着嘴不说话了,燕喃却将收了云子的盒子递给沐夫人道:“伯母,听说您喜欢下棋,洛洛就托茶商朋友,从永昌郡弄来一套云子,想着摆在王府里给伯母解闷之用。不想伯母武功高强,洛洛为了求生,只得将云子抛了出来,竟弄破了十二颗,只剩下一百六十八颗白子了,一六八,一路发,倒是个吉祥数字。下次霍家再回永昌时,洛洛再补上这十二颗。” 沐夫人让婆子将云子收了,毫不在意道:“你也不用补了,和我下棋,根本用不到一百六十八颗,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你的棋艺与我不分伯仲。”沐夫人丝毫不为自己的棋艺不精而羞愧,反而为能抓到燕喃这样的臭棋篓子而开怀。 “斌儿,你去将棋盘拿来,我和洛洛就在这院中杀一盘。”不等燕喃拒绝,沐夫人竟吩咐起自己儿子来。 沐斌不情愿的离去,燕喃借机向沐夫人洗脑:“伯母,沐小将军年龄也不小了,你上次的相亲会收效甚微,可能是相亲环境不太适合,您看,咱王府,院子里,不是刀剑就是石锁;花园里,不是松柏就是万年青,太过严肃了,也太拘紧了,小姐们都掩盖了本性,不利于选择啊。不如这样,我朋友造了一座画舫,让咱免费使用一天,他用咱王府宣传画舫,咱用它为少将军相亲,一举两得,您看如何?” 沐夫人狐疑道:“你,真的要给斌儿相亲?” 燕喃重重的点头,神秘道:“不仅要搞,还要大搞,不能像原来似的小范围,您怎知文官中,没有文韬武略的好儿女,您看我,是不是个特例?” 沐夫人深以为是的点头。 沐五则嘴角一抽,这个骆小姐,还真敢自吹自擂。 燕喃接着道:“不仅文武官家公子小姐要请,连年少的皇室世子郡主都要请,这叫不厚此薄彼,一视同仁,打的幌子也不能说是相亲,说是过生辰。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沐夫人担心道:“如此大的操持,御史们会不会指责黔宁王府借机敛财啊?” 燕喃笑道:“伯母,在请柬上,您郑重标明:‘凡携带超过万贯礼物的人,不准上画舫’就行了,这样,即考验了小姐们的心思巧妙,又全了黔宁王府清明的形象,堵住了云云众口,您看如何?” 沐夫人听得频频点头,却未看到燕喃算计得逞的微笑。 骆府,骆如卿的房间。 这是曾莫歌被燕喃算计并亲手送上黄泉后,第一次见骆如卿。 据影儿说,出事那天的骆如卿眼如肿桃,疯似的跑回骆府,给骆少谦和骆风跪下,求他们去求皇太子,救出莫哥,哪怕是让她去见他最后一面也好,骆少谦当时就给了骆如卿两巴掌,直打得嘴角眉骨流血,落入尘埃。 撇开关系还来不及,骆少谦傻了才会让骆如卿去见那个蓝玉教的恶徒,要知道,凡是和蓝玉教有了牵扯的,不是下旨诸了九族就是悄无声息的失踪,不得善终却是不争的事实。 骆如卿被关在了屋子里,直到曾莫歌被施了绞刑。 最是美好初恋时,或许是骆少谦真心喜欢连氏,凡是与连氏相关的,他总是格外的善待,燕喃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是自己犯了这样的错误,恐怕不是关上几天,饿上几天就能善了的。 骆如卿虽然被允许出了院子,她却再也没有出过屋子。 直到燕喃来临。 燕喃本不想来,但耐不住骆马氏的软硬兼施。 骆马氏收了黔宁王府邀请骆家小姐们生辰宴的贴子,便想着让骆如卿也去散散心,知道燕喃鬼点子多,便让燕喃来劝劝骆如卿。 骆马氏的行为很让燕喃无奈,她实在不知道该用心地善良还是该用无底线来形容这个便宜母亲。 于是,她受命来到了骆如卿的屋子。 未进屋,先嗅到一屋子的中药味道,床塌之上,一具似乎没有生命体怔的身体,静静的卧在那里,无声无息。 燕喃近前,直接撞入了一双如蛇般恶毒的眼睛。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敌再相聚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此时的骆如卿,脸瘦如枯骨,眼睛大得骇人,见到燕喃,显现出一种活跃,甚至一种颠狂,呈现的,是浓浓不可化解的恨意。 “你,为什么害莫歌?是因为我?”少女眼如嗜血,恨如坚冰。 总是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燕喃无奈的坐在塌前的木凳上,凝视着少女的眼,丝毫不躲闪,坚定道:“我多次险些死于蓝玉教之手。骆家,与蓝玉教,有不解之仇,你的小情小爱,在家恨仇怨之间,不值一提。” “只要莫歌爱重于我,其他,我都可以不想、不念、不要。”少女脸上显现一种痴迷的表情,是对过去的倦恋和不舍,亦是一种梦魇与魔障。 爱情是美好的,神圣的,燕喃本不想打破她的梦,却不得不打破她的梦。活在欺骗中,不如接受残忍的事实。 燕喃缓缓道:“我见过他,他让我转告你,他不姓莫,而是姓曾,名莫歌。莫,是莫念的莫,歌,是离歌的歌。你,从未真正的认识过他。他,有喜欢的人,是一个铃铛的主人。” “小贱人......你骗我!!!”少女声嘶力竭的叫喊。 燕喃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后的骂声清晰可闻,最后竟转换成了悲凄低喃:“为什么不让我送送他?” ...... 第二日,到了沐斌的生辰,燕喃早早的梳洗打扮,不知是知道沐夫人不喜欢繁琐,亦是沐斌近期的流言影响巨大,骆马氏难得的没给燕喃用上假髻,而是如同往日的双丫髻,让燕喃大喜过望。 不知出于什么思想,骆如卿竟然挣扎着起来,盛妆打扮,为了掩盖病态,意打了几层厚厚的胭脂水粉,让燕喃情不自禁地想到了R国的艺妓,惨不忍睹。 骆玉卿已经解了禁足,也一并出了府,只是似乎不太受欢迎,本来与她能答上话的楚卿也离得她远远的。 知道燕喃同黔宁王府说得上话,骆马氏千叮咛万嘱咐 ,让燕喃看好骆家的几个小姐,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沐斌本来是期盼着燕喃来找他,兑现画画的承诺的,不想,却被沐夫人拉着庆生,来到画舫之上,才知是上了当,知晓燕喃也参与其中时,更是啼笑皆非。 但见画舫高达三层楼,如宫殿般气势磅薄,金碧辉煌。进得中央大殿,宽敞豪气,中间置着表演台,两侧两层楼上,已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粗略看来,已有半个金陵城的小姐圈和半个金陵城的公子圈。 各府小姐的礼物一水的被送至台上,向大家展示,中间站立一女子,红色长身衣裙,婉约中透着火热,非是旁人,却是临时被拉来撑场面的雨荷,在大剧院表演主持时,雨荷都是上了浓妆,穿了戏服的,如今这幅娉娉婷婷的样子,众人竟未认出是大剧院的嫦娥和蜘蛛精。 只见她神态自若,很有大将之风,大声宣读道:“礼部侍郎于大人府,于三小姐赠釉窑笔洗一支。入----”。 “胡大学士府,胡大少爷夫妇,赠琉球沉香手串两枚,入----” “胡大学士府,胡大小姐,赠端砚一方,入----” “思蝶郡主......”雨荷却像是被捏了喉咙般,忙假意轻咳了一声,假意去领取礼物,将手中思蝶的东西偷偷转给了沐五,让他去请示。 雨荷随机应变的报起了下个礼物清单。 沐五则拿着思蝶的礼物向沐夫人报了情况,原来,思蝶郡主送的,是一只亲手绣的男子腰封,腰封上的图案,是银线绣的蝴蝶图案,甚是别致精美。 古代男子的腰府都是府上专门的人来做,未婚女子如果送男子腰带,便有以身相许之意。 沐夫人不由得一皱眉头,向沐五低头耳语一翻。 不一会儿,雨荷神色不变,手拿着思蝶的腰封重新报来:“思蝶郡主,赠骏马鞍带一条。” 离得中央台子较近的小姐们不由得齐齐望向思蝶郡主。 或许是沐斌的名声大不如前,所以,前来祝寿来的女子,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的盛妆打扮,思蝶正相反,穿戴俱是郡主等阶所用的御赐服饰,光这气势,就不容人冒犯,加上皎好的面容,比今日的女主人沐夫人还要引人注目,现在更引人注目了,只是,看她的眼神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痴心不迭的送人家一腰封,对方碍于身份,不能拒绝,却又不能接受,镇国公夫人着实厉害,竟将男子腰带改成了马儿用的鞍带,怎能不让人好笑,让思蝶着实被狠狠打了脸面。 再见思蝶,己是气得脸上青乌一片。 燕喃相信,如果不是船开了,思蝶会立马下船,拂袖而去,两家的仇,蜀王府和黔宁王府的仇,只怕是树定了。 思蝶气愤,沐夫人更是气愤。 已经暗示或明示了多次,斌儿与思蝶没有夫妻缘份,在这么多人面前送这么隐私的物件,这不是欺负黔宁王府,逼着王府就犯吗!还真当沐家好欺负了,随便一个不得宠的郡主也会欺负到头上,还是大明第一罪臣的外孙女。 画舫徐徐开至秦淮河中央抛锚而定,两岸上,有易春风装饰的各种彩灯,待华灯初上,秦淮河两岸的美景定能轰动金陵城。 画舫内,汉世子与之交好的赵世子、济阳郡王、杨稷等占俱左侧的二楼,而朱瞻基、杨锡、金达等一众交好的占据右侧的二楼,包间俱是半敞开式,方便看中央大厅表演节目,双方遥遥相对,俨然成了两系对垒之势。 燕喃则和几个姐姐妹妹在一楼大厅两侧找了位置坐了下来,半天未看到骆风了,抬眼望向二楼时,却见骆风站在了右侧的二楼包间,和几个太子系的不受宠的少年坐在一起,低头热络的聊着,燕喃的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任凭她想得头痛,也没有想出骆风何时成了太子系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夺嫡之争,不是摛贼摛王,最先斩断的,往往是左膀右臂。 为了增加画舫的知名度,燕喃和易春风可谓是下了苦功夫,每个节目均是此世见所未见。 第一个节目,是一位女子,乘坐着一只花朵圆环,腾空而下,一只手执着一只精美的竹篮,里面装着一竹篮的花瓣,另一只手则纤纤柔柔的捧起花瓣,向空中洒下,整个大殿,如沐仙乐,如临仙境,如遇仙人。 女子衣服是白色的宫纱裙,缥缥渺渺,层层叠叠,长发及腰,未束任何发髻,只是额上斜着鞭入发侧,上面戴着一个美丽的花环,花环是嫰黄色苏绸所制的郁金香,栩栩如生,后面飘逸着同色的两根发带。 女子面色纯静,婉然绰约,朱唇轻启,一曲同样纯清的曲子飘洒而出,整个画舫寂静无声,沉醉其中。 待反映过来,爆发浓浓的掌声,仙子己杳然离去,只余片片花香。 第二个节目,表演的却是一名脸戴面具的男子,男子亦是一席白衣自空中而降,不过不是如同第一个一样的优美,而是站在高空,大头朝下跳落,众女子一顿惊呼,瞬时闭眼,不敢直视,只听扑通一声,男子竟跳进了台子中央的地板处,地板瞬间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一个巨大的水池,男子在水中犹如入水鲛龙,用手脚挽出的水花甚至漂亮,在从水中而出之时,半站在水中,冷森森的面具紧叩在脸部,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湿哒哒的衣服粘贴在身体上,整个画画,竟出奇的神秘、粗野和奔放,男子结实的腹肌、胸肌几欲喷薄而出……众女子纷纷闭上了眼睛,脸色绯红,心头小鹿乱撞。 骆如卿从指缝中向外偷看各个女子的胸前及配饰,希望从中找到那个什么铃铛,却一眼看到正一瞬不瞬盯着男子胸肌看,频频点头的燕喃,冷然道:“无耻。” 燕喃无语的看了看骆如卿,本不想和她逞口舌之争,但对方却不依不饶,眼里透着浓浓的不屑,就好像自己应该被千夫所指、万民唾弃一般,不由得反击道:“爱美之心,人皆有知,你不看怎知我在看?!是说你自己无耻吗?” 楚卿狠瞪了一眼骆如卿道:“有事儿回骆府再说,在这吵,你是想让全金陵城的公子小姐们都知道,骆府出了两个色女吗?”说完,自己则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子的胸肌看,还可疑的托了托自己的丰满之处。 如卿和燕喃互相一瞪,谁也不再理会谁了。 恰逢吃食上来,三人埋头与吃食苦战了。 吃食过后,众小姐又开始三五成群的聊天,或走出楼宇,到船面去看河岸风景。 沐斌则一脸不娱之色的找到燕喃,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着燕喃,燕喃岂有不懂之礼, 这厮是让自己给他画画呢。 见众人未加注意,拉着沐斌一直跑到三楼来。 所有的宾客都在一楼、二楼,或是玩着新出的赌博游戏,或是三三两两的聊天看歌舞,三楼悄无一人,只有两间并立的房间,大部分空地上,是茂盛的植物,和一片敞开的平台,俨然是一个小花园。 燕喃熟稔的推开右侧一间,里面已经摆好的画画所用之物。 让沐斌坐在里面的一把凳子上一动不动,燕喃神情严肃的用碳条放在眼前比了比比例,然后,心满意足的开始画作。 正画着,却听得外面脚步声起,燕喃放下碳条,与沐斌狐疑的对视一眼,沐心紧接着敲了下房门,在门外对燕喃道:“小姐,外面是贺子期贺公子,说是胸口沉闷,上来静静心,赏赏夕阳。” 燕喃心下一乐,这家伙倒是好享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艰难的决择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不由得推开了雕花窗户,只见夕阳照了下来,柔和的光照在男子的身前,男子的背影反着光,形成一抹黑色的光影,只余:红色的夕阳,和,黑色的背影。 燕喃将双手在眼前比了一个框,左眼轻眯,不由感叹,好一幅恬淡唯美的画卷。 不由得画意大发,将画框支在门口,照着男子的背影画了起来。 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眼神,是那样的柔情,没有了往日的狡黠,没有了昔日的乖张。 她的身后,少年伟岸的身躯不由得迅速颓败,似被水流冲刷的岩石,失去了棱角;又似,被风打的梨花树,落英缤纷。 一抹伤情浮上沐斌的心头,挥之不去。 少年一矮身,捡起那张被燕喃取下放在案头,复被清风吹在地面的画。 画,仍是碳条的黑色,轮阔初现,眼睛未来得及画上,如此的单调,如此的苍白。与女孩儿现在画的浓墨重彩,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早就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这样惊慌失措,措手不及。 他看着景色,你看着他,何曾想过,你的背后,还有一个我。 燕喃画得专注,直到落得最后一笔,贺子期此时才回过头来,似有些惊疑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女孩儿。 女孩儿站起身来,手拿着画走至贺子期身侧,将画递给他。 画上,一抹残阳如血,男子背影如墨,强烈的视觉冲击,却让人有一种孤独寂寞的美。 “画的是我?”贺子期不由问道。 燕喃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还没有给沐斌画好画,回过头来,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桌案上,哪里还有素描的存在? 心中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是送我的?”燕喃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将画递给贺子期,不由又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 “你找什么?”贺子期问道。 “没,没有。”燕喃转过神思,一起望向红霞满天。 突然,一阵打斗声音从右侧关闭的房间里传了出来,一人破窗而出,重重的趴在地上,尴尬的看着高高在上燕喃,讪笑着,痞痞的……身上,还穿着一楼表演时所穿的鱼伶身上的白衣,阴冷的面具摔在身旁,破裂成几块。 燕喃不由得眉头一皱,为了保持兰贵坊的神秘,燕喃再三叮嘱易春风,不让他露面,今日在画舫上,是他的御用管家大泽来操持。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易春风不仅来了,还冒充了鱼伶,对着金陵城的小姐们,来了一场血脉喷张的诱惑,更可耻的是,燕喃自己,当时也看呆了,被迷了眼。 另一个身影随即跳将而出,却是消失在左侧房间的沐斌,此时正一脸阴沉之色,冷然道:“大胆狂徒,竟然藏身于礼品之中,定是屑小贼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易春风眉毛一立,痞痞的笑道:“说我是贼人,也总比淫贼强吧,躲在暗处偷看美女,啧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简直不知羞耻,我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除暴安良,送佛送到西。方才不算,是你暗下毒手,我才着了道,看我使出必杀技秒了你,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说完,双拳一展,二人再次战在一处,凛然生风,杀气腾腾。 燕喃急得头痛不矣,连连喊道:“住手,快住手!!!” 二人却是不肯停手,你来我往 ,好不热闹。 燕喃想要加入战团制止,却碍于船顶本就狭小,插手不得。 易春风哪里是沐斌对手,不一会儿就见了颓势,眼珠一转,便绕着燕喃和贺子期转起了圈,边转边向沐斌挤眉弄眼,手里还扬着那张素描画。 沐斌眼色一眯 ,燕喃知道,温润如他,这是他生气时最明显的动作了。 忙伸手拦在了易春风的面前,哀求道:“沐斌,我闲时再给你画一张。” 沐斌眼色一冷,冷然道:“我就要这张,让开。” 燕喃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这还是木头头一次这么冷的对自己说话。 燕喃也跟着语气不善道:“不让!!!” 沐斌眉头皱成了狠狠的川字,贺子期不行,连这个贼人都不行!!!洛洛,骆冰卿、梁燕南,我在你心中,到底是第几人?!眼睛如渗了冷冷的冰。 将长剑指向燕喃,燕喃双眼一闭,剑尖与眉心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沐斌恨的将长剑一扔,剑在地上发出“当”的声音,直刺入人的隔膜,震动人的心脏。 沐斌瞬时解下手中的勾索,用力一抛,勾索绕过燕喃,如长龙出洞,直取易春风手里的画。 易春风哪里肯就范,如疾风后退,被身后的栏杆一隔,冲力下,直向船下的河水里落去,燕喃已然回身解救,一手搭住栏杆,一手搭住易春风的手臂,却是力量不足,只一缓,又齐齐的向河水中掉落。 追赶而至的沐斌忙将勾索抛向二人,燕喃手腕一卷,二人缓了下坠之抛,被沐斌和沐心齐心向上拉着,眼看着接近船上桅杆,庆幸幸免于难时,燕喃却清晰的看到沐斌和沐心身后一张熟悉而恶毒的脸。 忙惊呼示警,脚下却不停留,一踢船舷,借力向上一跃,搭住船栏杆,再一跃 ,与易春风成功落到船板。 二人刚站定,沐斌和沐心的全身力气都在二人身上,已经躲闪不及背后之人,被生生推下了栏杆,与他一同被推下的,还有上前想要阻拦的贺子期。 燕喃不作他想,抢过还留在沐心手里的勾索,一甩手腕,勾索飞扬而下,迅速卷向了急速掉落的贺子期,贺子期的腰部被卷了三卷,缓住下坠之势,燕喃以背借力,缓缓向上拉着贺子期。 看着停在空中缓缓而上的贺子期,一滴眼泪自急坠而下的沐斌眼中流出,带着浓浓的绝望,我的万般柔情,却终敌不过,你的刻骨冥心,哪怕,他,只是个替代品。 将贺子期救落甲板,燕喃不敢怡慢,迅速窜至栏边,举足要跳落水中,却见一个身影已先一步落入,稳稳的将沐斌救出河水。 九月的天气已经阴凉,沐斌的双眼冲血的红,嘴唇如雪的白,眼色绝望如冰。 沐五痛心的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尽数裹在沐斌身上,紧紧的抱着沐斌,如同抱着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高壮的汉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是少爷,要与骆小姐安静的画画,只留了沐心一人侍候,若是自己在,少爷定不会受到如此伤害,最后落水的镜头尽收眼底,汉子第一次流下了热泪,悲凄道:“骆小姐,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少爷,少爷身中蛊毒,寻常人的风寒,在他身上都是致命的危险啊。” 说完,不理会怔然的燕喃,解下船侧的小船,扔入水中,直接带着沐斌而去, 小船被沐五催动了内力前行,如一只离弦的箭,疾驰而去。 沐心正与推沐斌下船的思蝶战在一处,听得此言,也是泪落如雨。 燕喃怔怔的愣在那里,没有思想,没有动作,当时的情况,要她怎么选择? 沐斌是自己一直重视的人,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自己怎会不救他,但他,在自己的眼里一直是强势的,一直是无所不能的; 贺子期是自己心念要找的人,前世的羁绊,今世的绻恋,自己怎会不救他?! 我要怎么选,要我怎么选? 两权相害取其轻,自然而然要先救没有功夫,身体不好的贺子期,晚些再救功夫深厚的沐斌,但她知道,在看到沐斌落水前看她的那双绝望的眼睛时,她的心动摇了,听沐五说完,她的心悔恨了。 只是这么一瞬、一念,也许,自己与沐斌之间,己隔千重水,万重山。 易春风眼中透着浓浓的悔恨,他只是爱恶作剧,爱开玩笑,没想到,只是一个误会,却让他的小十一如此难过。 燕喃怔怔的看着流泪难过的沐心,木然道:“你为什么不随他而去?” 沐心垂泪道:“沐心是少爷送给小姐的,少爷说,今生,沐心只属于小姐一人,今生,只听命小姐一人。” 燕喃紧紧捂住胸口,心,为什么会这么烦乱呢?他刚落水就被救了,应该不会感染风寒吧?沐五说他中了蛊毒,得风寒十分凶险,中蛊毒是什么时候的事? 似一道闪电在头脑中炸裂,突然想起两月前中了蛊毒的骆平卿和骆朗,他们,一个今生再不能生子,另一个,再也不能练内力。 帮助二人解了蛊毒的,就是沐斌,现在想来,沐斌之所以如此了解那个叫“枯血蛉”的蛊毒,不是他有多见多识广,而是,他就是那个身中此毒之人。 所以他,因封存蛉虫的原因,不能再用内力; 所以他,身边来了一个虽不对盘,却又不能赶走的方不正; 所以他,不复原来的惊艳绝绝,静默于府,除了胡穜,再无朋友。 第二日,燕喃偷偷让胡穜约了方不正出来,询问了沐斌的身体,得知他并没得风寒,身体无羡,只是精神不济稍放下心来。 燕喃有些惧怕看见沐斌,怕看到他临落下水前那双绝望的眼睛,既然自己给不了他希望,出现在他面前,也许是件更加残忍的事情。 回到骆府,一个小厮奉命请燕喃去书房,书房内,骆少谦和骆风的脸色均如沐春风,很是得意,见燕喃,竟破天荒的扶起要施礼的燕喃,让她会到椅子上,还给递上了一杯茶。 看着茶杯中浮动的脆绿清莹的上好茶叶,燕喃感觉分外的不真实,抬起头来,二人具都温暖的一笑,说温暖不合适,因为,里面分明有着算计的成分,燕喃甚至可以想象,即使看一头待宰的年猪,也不过尔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回来真好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少谦重男轻女,对一干女儿不甚重视,唯一的特例是骆如卿,那也是因为连氏的缘故,那是他和连氏的第一个孩子。 连氏与骆少谦竹马青梅,最是痴情好时节。后来,为了仕途,骆少谦牺牲了连氏,娶了骆马氏,本想三年后再纳连氏为妾,却又出现了连氏与骆家的冲突,连氏没了孩子,骆老太爷瘫倒在塌,骆少谦认为是自己的狠心,遭了报应,所以加倍的对连氏好。 进不了骆家的门,连氏没名没份,在外宅跟了骆少谦近二十年,孤独寂寞了七八年,身子养好了才有了骆如卿和骆如尘,骆少谦方觉压抑的心头得到了缓解,觉得亏欠连氏的少了许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风流韵事。 对人好也是有惯性的,骆少谦对三个女儿,心思自然而然的偏向骆如卿。 骆玉卿与骆冰卿又不尽相同。 骆玉卿胆小如鼠,心思深沉内向,有何心事,骆刘氏都不知晓,好在不多言语,也不惹祸端,当然,中秋宫宴是个特例。 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骆冰卿,即燕喃,虽是嫡女,性格却差强人意,最不讨喜。出事前,有些孤僻,有些傲慢,耍大小姐脾气,偏又上不得台面,在骆少谦面前又唯唯诺诺;出事后,脑子活跃了不少,性格却变得太过强势,多次顶撞骆少谦,偏又人脉好,骆少谦心里竟似有些惧她的。 只见骆少谦开口道:“冰儿,风儿昨日从圣孙殿下口中,得知你与殿下关系匪浅,在太仆寺马场还曾相救于他,殿下言下之意可以栽培风儿,你可不可以约殿下出来和风儿见面私聊。” “不好。”燕喃阴沉着脸道。 见骆少谦和骆风脸色皆是一沉,燕喃才轻叹了口气道:“父亲,我拒绝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家族考虑。两军对垒,讲求的是擒贼先擒王; 两嫡相争,讲求的却是剪断羽翼。陛下青春正盛,汉王风头正隆,过早的站队,只会招来祸事。” 骆少谦不由得沉思起来,女儿说得不无道理,彊场之上,一将功成万骨枯;储位之争又何尝不是,一人含笑万家血染。 可是,风儿多次想接近于皇圣孙殿下,殿下皆不冷不热,只这一次,流出招揽之意,此时不把握,以后可能再无机会。 骆风脸色一沉道:“冰儿果然是冷情冷性,这么快就忘了赵王府是怎么欺负我骆家无人的,身关骆家荣辱,身关兄长前程,竟这般淡然处之,浑不将亲人当亲人。” 燕喃心下却是一怒,骆风如此的急功近利,看来与上次被赵王府侍卫暴打所致,让骆风心理有了变化甚至扭曲,一心爬上高位,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好看。话里话外,竟是威胁燕喃不是他亲人,所以才可以这样不顾他的仕途。 燕喃站起身,眼睛直直望着骆风的眼睛,骆风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那双似不见底的眼睛里面,似埋着寒冰,透着利箭。 只听女孩儿冷然道:“骆风,你还有什么不甘?因为赵王府侍卫依势欺你?赵姨娘已然被休弃,如今回了沁香阁做杂扫仆妇,赵老爷命丧黄泉,成了乱葬岗的一抔黄土;亦或是因为胡穜娶了金陵第一才女?胡潼为了陈伽笙,不惜出入烟花柳巷败坏名声拒婚,为了娶她装成相思病沦为金陵城的笑柄,你能做到吗?你只知赵王府低头臣服,怎知我三翻两次险些命丧赵老爷、赵世子之手!你只知胡府用强娶了陈伽笙,怎知不是陈伽笙自愿嫁入胡府?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谴责于我?我警告你,第一,我不会以救命之恩相胁,逼迫殿下提拔于你;第二,你不能以自己仕途为饵,拉着整个骆府去陪葬;第三,当你是亲人如何,不当你是亲人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骆风的头一阵玄晕,耳边一阵轻鸣。 骆风出事后,燕喃被蹇玲儿挑拨,汉世子陷害,辗转入了赵王府赵老爷的逍遥窖,后被沐斌救出,中间一干事等,为了不影响燕喃的声誉,只有骆氏三兄弟和影儿知晓此事,就连骆马氏,也是后来听骆少谦所说,是燕喃求了沐斌,解决了骆风之事,让赵王府一夜扭转态度,骆风也是被这样告知的; 而胡穜娶了陈伽笙,从陈府的态度,就知道,陈家不想将庶女嫁给胡穜,奈何似有短处在胡广之手,无奈嫁之,现在却得知,胡穜与陈伽笙之间,不是恃强强娶,而是两情相悦,怎么可能? 骆风如同中了魔障,两眼发直,眉毛俱似绞在一起一般,任如何想,也想不通这件事情的变化。 看向骆少谦,也是只知一二,不知前因后果。 言尽于此,燕喃不做停留,抬腿出了书房。自己的事情都是心烦意乱、焦头烂额的,哪有功夫理会这些。 现在的她,一门心思在想着和方不正的对话,燕喃向他请教了很多关于蛊毒之事,得知,这种蛊入血则生,繁殖极快,以血供养,喜爱阴处,见光者死。 既然有怕的东西,应该就有出路才对,燕喃突然想到现代医院里所用的透吸之法,将血液人为通过机器过滤,清除毒素,再返回人体,除了虚弱之个,倒是没有什么副作用。 燕喃一将此等方法说出,方不正先是惊喜的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道:“这种方法可行,但也有最大的弊端,就是血液流失与消耗很多,必须补充血液,如果补充不足,就会昏迷,甚至永远醒不不过来。” “可以输血啊,同型血型和O型血都可以做为补给血型,不排斥,没有风险啊。”燕喃脱口而出,连血型都冒了出来。 “……”方不正一脸懵逼的看着燕喃。 燕喃抓了抓头发接着道:“就是你们常说的滴血认亲,一般亲人的相符几率很高,不过要测试的。” “是要滴血入骨或滴血相融吗?”方不正边问边不住摇头,他是神医的徒弟,对宋朝时以血滴入头骨,渗入即为血亲,反之否之;或是现在流行的将血滴入清水中,两滴血相融即为血亲,反之否之,这两种方法皆不太赞同。因为,他做过实验,错的几率实在太大了,不足为信。 燕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那样太粗略了,必须详细的检验,我回去先做做实验,看成不成再找你。我来见你之事,千万不要告诉木头。” 上大学的时候,陈淮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实验,燕喃还陪着他做了几次,为了不让燕喃枯燥,陈淮还专门搜罗各种各国有趣的实验,如假币如何做旧,罂粟如何提取鸦片,清洗金子的水如何再合成黄金……燕喃因此才给他取了绰号叫坏坏,意思是说他有做坏人的潜质,如果不做记者,做个黑社会技术人员也会吃喝不愁。 检测血型的实验她没做过,却也听陈淮说过,要将双方的血液,分别离心出血清和血浆,看是否相融,相融即为同一血型,否则反之。 凭着记忆,燕喃想着到铁匠铺去打造离心的器具。离心机她未见过,但离心力的原理却是懂的,便凭记忆和想象画了一张图纸,又想着得做几只装血滴用的玻璃器皿,玻璃不行,便用琉璃代替吧。 直接来到了一家全金陵城最大、东西最全的首饰铺子,具说万国来朝之时,各国的客商也会来这里进行交易。 燕喃年纪小,穿戴也寻常,小二哥没有怡慢,却也没有优待,更没有让进里间去谈生意,便在大堂上询问了起来。 燕喃试着问道:“小哥,我想买一种小瓶子,透明的那种,最好是琉璃那种。上面要有封口,特别特别严实,怎么甩也甩不脱的。” 小哥一脸雾水,不知燕喃所说何物。 这时门外进得一人,听得燕喃如此之说,笑道:“你倒是净找些稀奇的物事,我记得年初春节之时,顺天府送了一匹香精,器皿全部是透明琉璃所制,因产量稀少,价格昂贵,专供宫廷,如果没记错,当时太子妃、赵王妃,甚至黔宁王妃都得了赏赐,得了几只。你若是向沐小将军讨要,他定会帮你的。” 燕喃抬眼深深看了一眼贺子期,如此将话题引到沐斌身上去,不知是何用意,当时因救贺子期,沐斌与自己已经心有嫌隙,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得出来,燕喃不信贺子期不知。 贺子期有些尴尬道:“没关系,我帮你想想办法。” 燕喃只是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小二将一只暗红色的小沉香木盒拿出来,递给贺子期道:“贺公子,这是您订的东西,您看看,有没有出入,小的好让工匠改制。” 没等贺子期发话,小二就将锦盒打了开来,贺子眉头轻皱,却也没有说什么。 打开小盒,里面躺着一只精巧的玉化砗磲手串,难得的是,每一只砗磲表面都用金枝片相缠,竟是朵朵郁金香形状,在光线下流光异彩,工艺甚为精湛,又说不出来的奢华典雅。 原来,贺子期用的图案竟然是郁金香!!! 郁金香在金陵城是寻不到了,男子竟用此花做首饰,莫不是要送给我? 燕喃不由心内狂跳,一抹希冀怎么挡也挡不住,汹涌而出:我的陈淮,我的坏坏,你回来了,真好。 陈淮吩咐小二重新打造一只精美的琉璃盒子,转头就看见了一脸欢喜的女孩儿,不由的唇角飞扬,笑道:“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女孩儿先是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半窃香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二人相携来到一家铁器店。 看了燕喃详实的图纸,掌柜的将打造器具的师傅也叫了过来,师傅却摇了摇头道:“这也太精妙了,小的虽是欢喜,却委实打造不出。” 燕喃不由得失望起来,这是她费了一晚上的心思才画出来的,全部变成手工的,竟然还是打造不出,这可怎么办? 看到女孩儿失望、甚至绝望的表情溢于言表,虽然不知道她用这个东西做什么,贺子期于心不忍道:“我认识宫里锻造坊的李公公,他对锻造技艺甚有心得,说不定他可以做出来。” “真的吗?”燕喃欢喜的拉起了贺子期的双手,希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尤如一阵清风吹进了贺子期的心里。 贺子期不由得拿起一只帕子,擦了擦女孩儿的黑眼圈,心疼道:“真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东西,一夜未合眼?” 女孩儿不好意思的接过帕子,一股独有的中药气息弥漫在帕子间,燕喃低下头来,眉眼己是欢喜一片,默默将帕子收了,似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徜徉在心间。心中默念:陈淮,你回来真好。 第三天,贺子期便将琉璃瓶送了来,四只华美晶莹的小方瓶儿,瓶盖上还刻着一朵芙蕖花。 贺子期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李公公已经答应着尝试做器具,不过得费些时日,大约五天时间,燕喃甚是欢喜,说起话来如同是树梢的喜雀,吱吱喳喳。 忽然想起,求人家做东西,费时费力费料的,怎么忘了给人家银钱了!急不可耐的掏出钱袋子,通通塞到贺子期手里道:“我也不知道费多少银钱,你看这些够不够?” 贺子期感受着手里的沉甸甸,不由得好笑道:“你这得上百两银子吧,压得我手臂都弯了。”说完,还故意不堪重负的咳了咳。 燕喃关切的要去抚他的背,却看到男子眼里狡黠的目光,不由加重的拍了一下道:“一本正经的公子哥原来也会开玩笑,却是个黑色幽默,一点儿也不好笑。” 贺子期笑着将银袋子递给燕喃道:“我已经给了李公公银钞了,像你这样的‘庞然大物’,太过惊悚了,你为什么不用银钞,用银子多不方便啊?朝廷也明令禁止啊!” 燕喃笑着和贺子期并肩而行,二人的手时时碰触在一起,不禁心猿勒马,心思早就飘到九天云霄了。 贺子期又问了两遍,燕喃才恍然大悟解释道:“银钞是中书省印制的,没有相应的黄金白银储备,也没有科学的货币流量测算,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就如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五十万贯,就行同一个数字一般。最后整个市场就会引发通货膨胀,通俗讲就是市面上的银钞多了,而东西并没有变多,东西就会水涨船高,老百姓的日子就难了。最重要的是,银钞防伪性太差,极易造假,如果有人冒险制出一批以假乱真的,老百姓可就更没活路了。所以,我手里的银钞统统被换成了银子。这样,保险。” 这是林萧的杰作,他知道燕喃心中对银子有说不出的爱好,看到银子,总会放在口中咬上一咬,留下两颗牙印,真让人担心她的牙有一天不是老掉的,而是被银碇子硌掉的。为了讨好小姐兼老板兼恩人,林萧便私下里和一个银铺首饰店建立了长期合作的关系,用银钞换银碇子给燕喃。 贺子期惊疑的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孩儿,虽然不是全懂,但是现在的物品却实要比一年前贵得多,仅米粮一项,一石就涨了近两倍。 心思一动道:“银钞是中书省耗尽心血所研制的,怎能说造假就造假的,冰卿莫要混说。” 他唤自己“冰卿”了,燕喃心下更是欢喜得紧,会不会,他马上就会唤自己“燕子”呢,一如七百年后。 燕喃喜出望外,不由得撅着一张嘴道:“子期是说冰卿杞人忧天,还是说冰卿吹牛说大话呢?”说着故做失望委曲状,让贺子期忍俊不止。 贺子期忍不住拉起燕喃的小手道:“子期答应你,定不疑你。” 燕喃听了才破了演技,扑哧笑出声,学着男子的表情声音道:“冰卿答应你,定不疑你。”说完伸出右手掌,与男子的手,郑重的一击。 贺子期放不下心中的疑窦,见燕喃不再说了,不由得主动问道:“冰卿,你怎会知道银钞造假的事情?” 看着贺子期脸上的认真态度,燕喃笑道:“别听我浑说了。我哪里懂得,是听乡下庄子里的老爷爷说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如有的人可以在米粒大小的地方刻上上百字,有的人可以用小小的核桃刻上船和人物,栩栩如生,当是人才济济,就如同这银钞,我听老爷爷说,用相同的材制,再刻出精密的模板,最后用芨叶水浸、烟熏或沙磨等方法做旧,虽不能全像,八九分却是像了的。” 贺子期脸色一凛道:“冰卿,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向外人道也。” 燕喃慎重的点了点头, 心里则嘀咕着,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坏坏啊。 回府后,影儿倍觉得惊悚。 因为,影儿看着异样的小姐,便觉得毛骨悚然。 影儿在擦桌子,小姐便抢着擦桌子;影儿擦地,小姐又抢着擦地;影儿要去洗衣服,小姐又抢着洗衣服…… 小姐行为怪异,语言也是怪异,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里面的歌词是什么---“黑肤你,哪敢伤冻牙……”。 影儿低头看着自己挽起袖管的手臂,分外纳闷:自己,没感觉出自己皮肤黑啊?还没到寒冬,也没冻伤牙齿啊?小姐,莫不是魔怔了? 影儿不由得打了一个激凌,决定去问问跟随小姐出门的沐心,是不是她“冻牙、肤黑”了。 沐心却是没有回答影儿的话,只是长嘘短叹,神情委靡,倒真的像被霜打的茄子般。 影儿担心的去拿药膏,却根本没有领会沐心内心的伤悲。按少爷的吩咐,她一步都不敢离开小姐,怕小姐再遇什么危险;偏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和贺子期出双入对,虽听不出什么,却明显看出了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息,她却无能为力。 只两日,沐心就感觉自己多了好几根白发,为了不让病中的少爷担心,她决定隐瞒不报了。 “小姐,己过子时了,你快快休息啊,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自从那个小姐称是离心机的东西回来后,小姐就闷在房里两天一夜都没有出来,眼睛也一天一夜没有闭上,东西也胡乱的吃了一口,便没有了食欲,又回到那个东西面前研究去了。 影儿无奈的回了奴婢房,沉重的叹了口气,沐心担心的问道:“小姐还是未睡吗?” “岂止未睡,连耳朵和手指都被刺成筛子了,连我都未能幸免……”说着,委曲的向沐心挥了挥两只被刺破的手指。 沐心担心的看了影儿一眼,从身上拿出一包粉末道:“将安魂香放在小姐的香炉里,如果再不休息,小姐就要伤及元神了。” 影儿瞪大了美丽的双眼,紧张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发簪处,明显有两处破裂的痕迹,后又找了首饰铺子修复了的。 最后坚定的接过了香粉。 沐心则担心的从笼子里拿出一只白鸽,写了一张纸条,捆在鸽子的腿上,白鸽展翅而飞。 一轮下弦月挂在树梢,虫未鸣,蛙未叫,似是诏示着一个静谧的夜。 桃花苑的墙头上,突然“啪”的一声,一个勾索勾住了墙头,一个男子皓若皎月的面容出现在墙头,见院内无声,便轻轻翻身掉落在地面,卒不及防,两条黑影如电般窜了过来,男子将手放在嘴边一嘘,凶如恶煞的“二狼神”亲昵的上前蹭了蹭那人胳膊,便摇着尾巴离开了。 男子轻车熟路的摸到正房后面,用匕首轻巧的挑开后面窗子,翻身而入。 从怀中掏出一只轻巧的珠子, 珠子发出微弱的光,能看清室内的装饰。 借着白色微弱的光,男子摸至塌前,光亮下,映着女孩儿熟睡的容颜,那样恬静,那样美好。 男子不由得摸向女孩儿精致的、恬静的面庞,卸去锋利的瓜子,嚣张的伪装,她,原来,也可以这样静若处子。 眉毛弯弯,若柳芽拂动;脸儿圆圆,若银盘皎皎;长发墨墨,若瀑布垂垂;嘴儿满满,若樱桃点点…… 少年疑惑的用手指轻抚着女孩儿的眉毛、女孩儿的脸儿,女孩儿的长发,女孩儿的嘴唇,手指颤栗,嘴上低喃,努力想像着,这么小小的女孩儿是从什么时候起住进自己心里的,是女孩儿在桃花雨里惊艳的一瞟,还是女孩儿唱歌时的狡黠,亦或是女孩险些丧命时的微笑…… 情不知从何而始,更不愿就此而终。 少年不禁轻抬女孩儿的手指,上面千疮百孔,如同刺在自己的心间,少年疼得窒息,轻轻将少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似梦似呓。 “谁?”一声轻喝在角落的贵妃塌上响起。 少年吓得用手攥紧珠子,黑暗中无处藏身,遂一闪身,连头带身子全都钻进了女孩儿的被窝,一阵凉风灌入,燕喃不舒服的一皱眉头,嘴上发出不满意的低哝。 影儿怕小姐闻了安魂香,脑子不清醒,半夜踢了被子犹不可知,便在安魂香散尽后,到小姐房里的贵妃塌上睡了,矇眬中感觉到一丝亮光,再一睁眼,却又不见。 听到小姐不舒服的低喃声,影儿想着,只怕是自己没敢多放安魂香的原因,小姐要醒了,看天色,也不过睡近一个时辰,便狠了狠心,将剩下的安魂香统统放在了香炉内点燃。 想着小姐这下子会到天亮才能醒来,便回了房去睡了。 第一百六十章 暗流涌动中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关门的声音传来,沐斌轻舒了一口气,手里被汗浸得难受,抬手擦汗,手里的珠子滚在塌上,照得被窝里清晰异常,只见女孩儿穿着奇异的短褂和短裤,短褂衣口很低,漂亮的锁骨、白晰的香颈、浮动的胸口…… 少年不由得口干舌燥,忙将头探出了被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平复了心情,暗骂自己怎会如此禽兽,屑想八岁的她......随时觉得一阵玄晕…… 这是燕喃自穿越以来睡得最为香甜的一夜,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更没有梦魇。 舒服的想要伸个懒腰,却发觉手腕被什么压着不能动弹。 睁眼一望,却看到了一只骨结分明的手,和自己的手,十指交叉而握...... 燕喃顿时懵登了,这个小白剧情,怎么看着这么暧昧呢,这只手,分明是一只成年男子的手!!! 思想回笼,突然想起自己昨夜不知不觉睡得死沉,应是中了*一类的东西,莫不是自己中了圈套了? 很多的古装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为了毁了女子的名节,便找了一个男子与之私通…… 当时觉得甚是好笑,现在,自己就成了悲催的女主角了? 燕喃怒火攻心,想要拿开被子,看看被挡在被后的男子的脸。 手在伸出时,却又怕打草惊蛇,错失擒拿良机。 大脑飞快转去着,想着昨夜只有影儿和沐心接近自己。 沐心武功高强,拿下自己只需点个穴就成了,不必费此周章。 难道是影儿?她一向忠心护主,难道是被胁迫了? 影儿没有家人,只喜欢王强,难道王强出事了? 越着急,大脑越是天马行空,不由自主的乱想。 急得大脑一顿混浊,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混乱。 最后索性不再想了,先拿下此人严加审训便知道情况了。 燕喃不敢怠慢,双脚狠狠钳住男子的双腿,双手狠命的用被子捂住了男子的脸部,防止他叫喊出声,引来他人,毁自己名节。 正睡着的沐斌突然呼吸凝滞,虽搞不清状况,但多年的从战经验岂是白给的。 不理会被钳制的双腿和脸部,而是屏住呼吸,猛的将身体一个翻转,将对手反压在身下,左手压住对手脖颈,右手掀开捂在脸上的被子,反手一巴掌,打向对手脸上。 对手劲道虽小,但反应速度极快,曲膝成弓,顶向男子下身,脸部不退反进,向男子的胸口撞来。 男子身体后仰,却又不甘心的从侧面用双腿反钳,双双滚落,双腿互缠,双手互绞,脸部只余尺余。 二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竟双双脸红了,又双双问道:“怎么是你?!” 听得里面动静不小,出去打水洗脸的影儿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你醒了?” 燕喃的脸如同被染的红布,重新被浸泡到水里,五彩纷呈,却又狼狈不堪。见影儿要进来,忙尖着嗓子喊道:“别进来!!!” 影儿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心如擂鼓,想到昨夜自己擅作主张,迷晕了小姐,小姐莫不是正在砸东西出气?听声音都尖锐异常,还是先躲为妙。 两人同时放开,燕喃没好气的低着声音道:“没想到,堂堂黔宁王府、平西侯府嫡公子,除了是个龙阳断袖,还是个窃香大盗!” 语言犀利,但配上红红的脸颊和低低的嗓音,怎么听怎么少了几分气势。 沐斌本来红着的脸,似戏谑般上下看了看燕喃的小身板,眼里满满的不屑道:“没想到,堂堂少卿府嫡小姐,除了野蛮刁钻,浑身是刺,还甚是自以为是!” 燕喃气鼓鼓的还要再战,却见少年突然将女孩儿揽在怀里,柔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怨你,不该不理你,不该这么迟才来看你。无论怎么样,我不该动摇,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你以后,不要辛苦,不要伤心,更不要为我的病劳心费神……” 这个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燕喃还在快速消化少年的反唇相击时,突然被软化的放下的浑身所有的刺。 身体随着少年的磁性的嗓音慢慢放松开来,少年的声音,就是传说中那种听了耳朵都会怀孕的温润多情的声音。 燕喃逐渐放软了身体,咽喉里如同塞了棉絮,轻抚了抚少年这几日有些瘦削的后背道:“你没有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用心,早就该猜到的,一直以为你是沐家军的‘战神’,便和骆家的‘战神’一样凶猛无敌,没想到……” 少年突然抬头,推开了女孩儿,很无语的瞪了少女一眼,实在想不出前边那么多美好的话语做铺垫,到最后,自己竟和一条狗画了等号。 燕喃笑了看着少年气鼓鼓的样了,突然想到少年爱上自己的可能性,便一正神色道:“木头,你知道我,我与你不……” 沐斌将手指头轻轻点在了燕喃嘴唇上,眼色温润道:“你不必说,我比你更清楚。”心中却坚定着,我比你更清楚,我心中想要的是什么。 燕喃放下心来,但随即又轻皱着眉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登时坐了起来,两腮吹着气,气鼓鼓的用眼色谴责木头。 沐斌亦坐了起来,笑着用两指一点,小丫头瞬间泄了气。 少年轻笑起身,大摇大摆的要出门,燕喃则一下子暴起,从后面死命拉着少年,委曲道:“求你,别出去,你这株‘牵牛花’不要名声,我这坨‘牛粪’还要名声呢!” “求我?”沐斌一挑眉毛,上下扫视着燕喃,意思很‘纯洁’,也很明显:你身上哪里有一个铜板? 当下臂上一用力,再次将女孩儿揽在怀里,轻轻嗅了一嗅,方邪魅道:“只要你对我不离不弃,我便答应你,你若是那牛粪,我便做那屎郎君,与你生死相随。” 说完,放开还在怔凝当中的小丫头,从后窗户翻身而去。 燕喃心下一跳,眼睛却瞪得溜圆,谁能告诉我,这个当初在全金陵城小姐眼里,能参加诗会,能手刃敌首的贵公子、猛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俗的,说什么屎郎君,不就是推粪球的屎壳郎?! 说什么寻夫当寻沐少将,得此郎才,此生足矣,我看是得此“豺狼”,余生忐忑才对!!! 于是,一下午,整个桃花苑又重新沉浸在一片魔音绕耳之中,听得楚卿愤而出府,听得寒卿寒毛尽竖,听得玉卿几欲悬梁自尽,听得如卿如怔如魔。 听得沐心更是后悔昨夜因担心小姐而给少爷送了信,小姐,怕是由原来的痴了,转变成疯了。 …… 沁馨园。 看着志得意满而离去的骆风,赵姨娘满眼的憎恨,一旁遮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同样一脸的厌恶目光,安慰道:“不过是一个暂时得逞的小人而矣, 当初,你依势欺辱于他,现在,他依势欺辱于你,这是情势使然,人性使然,还是想着怎么毁了骆府才是上上之策。” 赵姨娘不屑的盯了一眼红衣女子道:“吾乃强弩之末,是个贱婢,对少主己无利用价值。倒是红二姑娘,本事超群,在官兵提前层层包围之下,还能巧妙脱身,让我等刮目相看。不过红二姑娘似乎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呢?看少主的意思,可是一点儿动骆家的意思都没有,我可听蓝十一说了,少主与那妞子,连续几天都在一起,一起用膳食,一起逛铺子,有说有笑,甚至一起拉着手,怕只怕,骆家,将来变成少主的岳家,骆冰卿,变成蓝玉教的少夫人,到那时……” “住口,少主心思,岂是你这等低级暗探能揣测的?你若聪明,岂会被她端了老巢,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红衣女子声如裂竹,听得人很是怪厉,说完拂袖而去,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红二姑娘,竟然如同赵姨娘一样,躲在这沁馨园中。 赵姨娘阴厉的一笑:“我揣测不了少主的心思,却揣测得了你的心思,有你在,骆府必定好不了,我只是加把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罢了。” 红二姑娘心有不甘的迈向红三姑娘的房间,自从红楼一灭,曾莫歌被抓,少主不准营救,她心里就如同种下了一颗钉子,时时刺痛自己的心。 偏偏自己只能蛰伏于沁馨园,不能参与任何行动。 教内任何事情,少主多与红大、红三姑娘商量,自己全不知情,这让红二姑娘更为恼火。 按下暗室的机关,红二姑娘轻轻走了进去,却听得里面传来清若莺啼的红三姑娘的声音。 “少主,按您说的方法,北护法已经成功制造了第一批银钞,买了几万石的粮食和海盐,红大姑娘已经接手并转藏库内。皇帝老儿过几天就转回金陵了,属下认为现在正是一石三鸟之际,骆府害得蓝玉教失了红楼,我们何不利用纪纲追凶、太子汉王相争、皇帝返朝等多个契机来打击骆府呢,只要成功,不仅骆府会连根拔起、不复存在,就连太子系也会被汉王系所压制。” 贺子期紧紧抓着手里的一只香帕,眼睛闪过一丝蕴光,缓然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红三姑娘想再加相劝,却见贺子期已经摆了摆手。 红三姑娘黯然不语。 一直以来,她不相信红二姑娘的怀疑,认为一切真如少主所说的,时机未到。 可是,当多个时机摆在面前之时,少主仍说时机未到。 红三姑娘眼色飘过,分明看到,少主手里拿着的,是那小妮子的香帕。 少主在犹豫,对那个丫头动了情,她,刚刚八岁啊…… 怕二人知道自己偷听,红二姑娘轻轻先行退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方向,也知道下一步自己做什么。 她深知红三姑娘的软肋--那个体弱加智障的娘亲,只要她在,不怕红三姑娘不帮着自己整倒骆家。 红衣女子紧紧攥了攥拳头,眼色折着彻骨的狠戾。 莫歌的仇,不能不相报; 少主的心,不能不挽回。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真要变天了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一场秋风扫过,天空阴霾异常,一粒沙子迷了眼,燕喃被眯得滴了好几滴眼泪,才将沙子弄了出来,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气,轻喃道:“这是要变天了。” 说完,晃了晃摇动离心机摇得发麻发酸的手臂,换了身干净便捷的衣裳,向骆马氏告了假,领着沐心向胡府走去。 胡穜说这几日陈伽笙心情不好,问她,她又欲言又止,担心怀孕的她有什么事相瞒,便让燕喃尽尽“老大”的义务,去开解开解她。 陈伽笙看到燕喃来看她,一扫愁容,很是开心的拉着女孩儿的手臂谈天。 “冰儿来了再好不过,都十几日未看到你了。我这几日身体也愈加不爽利, 没到大剧院,我明日便去,将下一场的剧本交了,你再给我讲讲后续的情节。” 因确定由胡穜夫妇发售《西游记》,燕喃最后连剧本也交给他们了,自己只动动嘴皮子讲故事就成。 大剧院十多天不见燕喃影子,全权交给宋勉,有事让他找胡穜商量,俨然做起了甩手大掌柜,偷懒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燕喃则笑着坐在了陈伽笙的身侧,柔声软语的摸着她的肚皮道:“宝宝,干娘来看你了,你可千万别像你老娘似的,长了一颗操心的命哦。” 陈伽笙不由面色一红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型 ,难怪夫君也满嘴胡扯,哪有八岁当干娘的,以后怎么嫁人?” 燕喃小眼无辜的瞪着,好奇的问道:“不认干娘,当干姐姐也成,不过,‘胡同儿’岂不成了我干爹了,我无所谓,只是怕‘胡同儿’以后要破费了。” 陈伽笙哪里懂得干爹为何要破费的道理,只是一个劲儿的不同意。 燕喃不再取笑于她,肃然道:“听‘胡同儿’说,你近几日心情不好,半夜还做恶梦惊醒,到底怎么回事?” 陈伽笙心有余悸的谴退了一众丫环婆子,才压低了声音, 神色忧郁道:“前天,我因思念娘亲,便回了趟陈府,没想到看到丫环婆子正满院子的追着伽络,将她像抓囚犯一样抓了回去,娘亲知道我见了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听说我怀孕了,哭得如同泪人一般。被我追问得狠了,才偷偷相告实情。” 说着,又到门口,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偷听,才关上了房门,接着说道:“伽络怀了身子,已经五个月大显怀了,母亲气得打了伽络两巴掌,没敢告诉父亲,偷偷去了李府,商量提前把婚事办了,李府同意仍按嫡夫人迎娶伽络,但怕怀孕被别人说嘴,要求打掉这个孩子。” “母亲果然下了狠心,亲手给伽络下了药,孩子流下来了,听说长成型了,却长了一对猪耳朵,可吓人了!娘亲担心我看了伽络,受了冲撞,将来生下来的也是个猪耳朵的。我是寝食难安,也不敢告诉夫君。” 燕喃心情别提多难受了。 在古代,对女子的命运如此不公,怀孕五个月,对大人而言,是非常危险的时期; 对孩子而言,已经是个新的生命体。 陈伽络在这么大月份强行流产,竟然还能疯了似的要找孩子,这已经是个奇迹了,不过,只怕身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得过来的。 一敛忧郁之色,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只要你不偏食,多运动,心情好,宝宝定会健康生长的。陈伽络之所以怀了个猪耳朵的孩子,不是她做坏事获得业报,而是她与李会是亲表兄妹,近亲结婚,生下孩子畦型的几率会很大。即使你嫁到李府,你与李会没有血缘关系,也会生下健康的孩子的。孩子虽然没有出生,但他已经有了感应,知道你喜不喜欢他,知道你的心情好不好。” 也许受胡穜的影响,陈伽笙对燕喃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坚定的点头称是。 燕喃却又头搭了下来,怏怏道:“你的问题解决了,我的问题却还没有解决。” 陈伽笙惊疑于有何问题能难倒眼前这个奇女子时,燕喃似自言自语道:“没有电力,没有电脑,怎样才能人力做到非人力能及的事情呢?如同超人在天上飞?如同绿巨人力大无穷?如同蜘蛛人在墙上爬……” 陈伽笙似看傻子似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不由得接口道:“这有何难,会武功的人,都能在天上飞、在墙上爬、力大无穷,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燕喃登时头脑中电闪雷鸣,自己一直圈在未来的高科技,却忘记了,古代有现代没有的东西,就是深不可测的古武加内功。 燕喃“啪”的亲了陈伽笙脸颊一下,边向外跑边喊道:“好好养好我干儿子,再让我干儿子再跟着你瞎操心,我定不饶你……” 好吧,又从干弟弟认回干儿子了。 不顾天气己晚,燕喃兴冲冲去找方不正,连身上被大雨浇着也浑不在意,匆忙中与一人擦肩而过。 这是一个约十岁的小女孩儿,身高与身形都与燕喃类似,甚至头上的发饰也很类似。 身着一身小厮的衣裳,头上带着一顶斗笠,来到了吉祥当铺,将一只玉镯放在了当铺的案头……从声音听得出,那是一个稚嫩的童音,是个女孩儿。 如此天气,如此装扮,王掌柜不由得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对方却低下了头,未看清面容,只看见了头顶一对金色的钗子,在暗夜里发着刺眼的黄。 王掌柜未加言语,来此典当的,哪个是愿意露了面的? 随口给了个较低的价格,见对方点头后,便将银钞递出了小窗,只看见对方接过银钞时露出来的嫩黄色锦裙袖口,便转身出了门。 望着雾蒙蒙的天,掌柜不由得眼皮一跳,忙关上了房门,轻呼道:“要变天了啊。” 过了几日,燕喃才听说一个消息,骆风升了官职。 虽然没有燕喃的介绍,骆风还是及时抓住了皇圣孙抛出的诱饵,乖乖成了太子系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卒子,由翰林院转调至了中书省,虽然是个闲缺,却是个从五品,与骆少谦同阶了。 中书省直接归太子管制,与太子接触的机会也多,骆风当然心不在此,却很满意于这个跳板。甚至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燕喃听说此事,没有再说什么,她当日言尽于此,劝过骆少谦与骆风,却不想二人还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登上了太子系这条船。 但愿,骆家能成为陪着太子到达彼岸的人,而不是在河中央就被匆匆喂了鱼腹。 燕喃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血型检测上,由于方不正的参与,并且到沐府做内应,倒真的分离出了血清和血浆。 结果却让人失望不矣,沐夫人与沐斌的血清与血浆不相融,不是同一种血型,沐夫人不相符,沐大小姐和沐二小姐嫁在云南,沐三小姐刚刚三岁,最大的希望就在这个眼看着就要回转的沐老将军身上。 燕喃气馁的看着沐斌放在琉璃瓶内的原血,好玩心起,将自己的耳垂刺破,又将沐斌的血滴了两滴在另一只瓶内,静置一个时辰。 最后让沐心按方不正研究的方法,催动内力悬转离心机,最后将自己的血浆放入沐斌的血清里,时间一点点的变化,血清与血浆竟完全的融合了!!! 沐心欢喜的大叫道:“小姐,小姐,原来你是少爷失散多年的兄妹啊!!!” 燕喃捂住自己的耳朵,狠命的瞪了一眼沐心,你才是他妹妹,你们全家都是他妹妹! 一次怕结果不准确,燕喃又做了三遍,直刺得耳朵又肿了,沐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唉怨道:“小姐,奴婢错了,您就别罚转这个东西了,奴婢可比不得毛驴!” 燕喃挥了挥手里了帕子,沐心唉叹一声,又继续转了,她怕,再埋怨,小姐真的会给自己如同毛驴般戴上面罩了。 …… 沁馨园内,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纵情驰骋,最后发出满意的吼叫,女子眼中闪出一抹厌恶,却又转瞬即逝,娇声说道:“苏郎,你可别三两日见不到影子,都想死奴家了。” 边说边将男子的大掌放在自己心口,让男人感受着自己的娇喘阵阵。 男人哈哈大笑,一把吮住女人的朱唇,一顿啃噬,直到女子嘴唇红肿,娇喘阵阵,才意尤未尽道:“都说沁馨园的女人冰清玉洁、眼高于顶,今日,老子就睡在这沁馨园,上-了赵王爷的女人,销-魂噬骨,小贱人,爽不爽?你说,是赵王厉害,还是苏郎厉害?” 女人两眼一眯 ,心中怒极,面上却嗔笑道:“当然是苏郎厉害了。苏郎在战场上是锦衣卫第一卫,在这床塌上,当然也是天下第一人了。” 说完,伸手一撩长发,露出一只玉色纯正的玉镯来。 苏郎一见忽的一翻身,骑在女人身上怒道:“还说对我情根深种,身上为什么还留着赵王的东西,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女子登时泪儿低垂道:“苏郎,你弄痛奴家了,这是奴家在当铺里买的死当,王园主说这是宫中之物,当世无双,不知为何流落民间,不是被盗贼盗的,就是被劫匪劫的,还说奴家捡了大便宜呢!奴家恨那赵王都来不及,哪能还留得他的东西。” 苏大是锦衣卫一个普通的六品百户长,武功高强,英勇善战, 却因没有后台靠山,迟迟没有荣升,大有怀才不遇的认知,所以经常流连青楼楚馆和戏院赌坊。 沁馨园他却是不来的。 在苏大看来,这里的小娘们好看是好看,但整日玩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到最后还得娶回家里当圣女似的供着,苏大喜欢直奔主题,解决生-理问题。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子的危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这个机会来的不慢,苏大执行任务回来时,骏马急驰,险些撞倒一人,苏大刚要发怒,一鞭子打发此人,却见此人是一个长相颇为美丽的女子,看身形和眉眼,那浑圆、那韵味,竟似人间尤物一般。 女人的脚伤了,走不得路,苏大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善心,将女子送回了沁馨园,不一会儿,就送到了床塌上,干柴遇烈火了。 后来,当苏大知晓此人,竟是赵王几月前最得宠的小妾,苏大有些惧了,但驾不住,女人在床弟间吹嘘着苏大的本领,让苏大一直不得发泄的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膨胀和满足,好像,他真的比赵王爷厉害了百倍千倍。 就这样,一个豺狼,一个欲女,一拍即合,夜夜欢畅了。 苏大看着这只玉镯,不由发起怔来,赵姨娘的话,意尤未尽,让他头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要抓住又没抓住一样。 赵姨娘不由得轻轻一哂,这么明显的话,竟然还没听出来,真是个榆木脑袋,真担心他破坏自己的计划。 只着小衣的跳下床,喝了一口水,又递给了苏大一杯,娇声道:“苏郎,奴家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怀疑什么?你是锦衣卫的官人,奴家敢骗你吗,骗得了你吗?你可以找那吉祥当铺的老板问,那老板说,一个举止怪异的女扮男装的人,大雨天去当了的,连价都没还。” 锦衣卫天生干的就是阴谋与构陷的事情,苏大一下子嗅到了怪异的味道,也嗅到了金钱的味道,这个玉镯和主人如此隐密,应是值得一查。 苏大哄着赵姨娘将镯子褪下,匆匆而去。 镯子的来历不难查,很快察到了于大人府,也查到了被猎风寨所掳所劫。吉祥当铺的王老板被抓了起来,却是反反复复说不出所以然来。 因扯出了猎风寨,苏大不敢怡慢,将人带给了纪纲。 纪纲知晓后气得五内俱焚,更是明了了一件事,猎风寨的人就在金陵城里落脚生根。组织全锦衣卫的人翻遍了整座金陵城,亦找不到一个嫌疑人等,便每日的折磨王老板,希望从他嘴里知道珠丝马迹。 案子又到了凝结的阶段,却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因为,皇上,自北京要回金陵了。 九月三十,皇帝御驾回朝,百官于九华门外迎接跪拜,却独独不见太子。 汉王借机在侧煽风点火,皇帝大怒,以大不敬之罪将太子关进了宗仁府。 第二日,皇圣孙面圣求情,朱棣面有缓色。 却不料,第一日升朝,中书省一名重臣自省其罪,说中书省造钞之纱,已经两次大量失窃,市面上流通大量的假钞,竟难辨真伪。 皇帝再次盛怒,太子系多名官员被下了大理寺,太子朱高炽出来之日又是遥遥无期。 皇圣孙无奈,只好避在东华门端木宫内,深入简出,拒不见客。 事情要回到九月二十九日下午。 骆风因特殊关系,在中书省并不受大家的重视,却也没有人敢予以轻视,这种暧昧态度,让骆风心中的火气一窜再窜。 但他深知,凡事急不得,自己已被朱瞻基引荐给了太子,假以时日,只要稍加表现,飞皇之日定不会远。表面上,骆风兢兢业业,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二十九日亦是如此。待中书省官署所有人走了之后,暮色沉沉,骆风才兴致怏怏的准备回骆府。 正要走时,却有一个满脸鲜血之人拦住了骆风,此人甚是面熟,受伤之人自我介绍之后才想起,此人是中书省货币司的司丞,负责监督大明宝钞的锻造。 从来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货币司几天前就被劫过,贼人只抢了造币用的银钞,中书省李大人认为,只要银钞未丢,其他材料,即使贼人得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便隐而未报。 未曾想,隔了几日 ,市面上便出现了大量的假钞,更是购得大量的粮食和海盐。 今日傍晚,贼人胆大包天,再度光顾,他冒死带着司钞库钥匙逃了出来,贼人未予追赶,如上次一样,只抢了银纱,便火速离去。 此事只怕已经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赶快面呈太子,否则,一旦明日皇帝先一步知晓,太子必定要被予以降罪。 骆风心急如焚,偏偏天色己晚,宫门关闭,他想见太子是绝无可能。 骆风立功心切,焦急的在东华门外守了一夜,待宫门大开,却见太子匆匆要去迎接皇帝,骆风冒险闯到太子面前,将受伤之人所说之事向太子汇报。 太子马上谴人去找受伤之人,受伤之人却己不见踪影。 太子心下大乱,直觉有些不妥,从清晨到现在,先是自己头脑有些晕沉,然后是宫女手抖,梳乱了头发,后又是乘舆出了问题,再到骆风的东华门外阻拦…… 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都是巧合,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待发现不妙,此时的皇帝,已经过了午门,到了养心殿了。 太子,到底还是迎驾来迟了。 再到上朝时,中书省李大人自呈罪行,太子做为监国和主理中书省的要员,自是难逃罪责。 至此,太子一系如西山落日,恩宠达到了空前的--冰点。 骆风每日惶惶恐恐,生怕太子会追究他的拦驾之罪,因太子的没落,倒是都忘了他的存在般。 再说锦衣卫纪纲,皇帝陛下还朝,公务日益繁重,不仅没有让他就此罢手小妾被劫之事,反而因为几月下来,均没有丝毫进展,激起了他的求胜之心,发誓定将该人捉拿归案。 这一日,他照常审案,只不过,唤来了刚刚被下旨提拔官职的杨锡,由原来的六品经历荣升了五品千户,和他一起提拔的,还有毅武将军沐斌,此次提拔了五品武德将军。 杨锡因与皇圣孙交好,整日里与皇圣孙粘在一处,纪纲一般的任务都不会指派于他,但现在今非昔比,皇圣孙避入端木宫不出,杨锡心急却帮不上忙,更重要的一点儿是,杨锡看着年少,却也是个狠辣绝决之人,加以利用,绝对有些见树。 纪纲亲昵的让杨锡坐下,感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五品千户,接替我的位子也是只日可待。” 杨锡忙小心站起,直呼不敢。 纪纲再次让杨锡坐到自己身边,意味深长道:“我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原来的林楚河倒是可用之人,却不想最后还是背叛于我,现在想来还不胜唏嘘。” 林楚河原是从四品副指挥佥事,背叛一说谈不上,只不过是一次任务中,擅自改了纪纲的行动部署,便被纪纲活活打死了,说是枉开一面,没用锦衣卫十大酷刑对付他。 杨锡面色不由一冷,纪纳这是警告自己,要完全听命,别步了林楚河的后尘。这是看皇圣孙殿下要失势,开始警告和压制自己了吗? 杨锡谨慎小心的称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还要想法帮朱瞻基东山再起,否则汉王系一上台,整个杨家都得陪葬。 纪纲很满意于杨锡的态度,指着面前的伤痕累累的吉祥当铺王掌柜、张猎户道:“这两人,都是这起案件的关键,还有你上次抓回来的王三丫家老死头,竟然不禁打,当天就死了,老婆子也碰了头。”语气里竟似埋怨杨锡上次帮抓回来的人不结实似的。 杨锡不加反驳,看着王掌柜身上的伤痕累累,语气似不带任何感*彩道:“王掌柜,将上次说给大人听的供词,再说一遍,有一处对不上的,我便打得你对上为止,想好了再说。” 王掌柜的身体不由一抖,这是又来了个煞星啊,还怎么让人活? 便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经过再加复述一遍,纪纲就在一旁,边喝着小酒,边津津有味的听着,那神情,倒不像是在审案,而是在茶楼里听小曲。 杨锡眉头一皱,眼睛直盯着王掌柜,似要看穿掌柜一般,问道:“你详细说下那名女子的穿着。” 王掌柜仔细回忆道:“回大人,那女子身上套着寻常官家小厮家的衣裳,深褐色的,我给她银钱时,她用手接了,皮肤很是白晰,没有一丝粗糙,露出里面的一片嫩黄色的苏锦裙角,听声音,年纪不大,还有童音。” “大人,你之前的察探范围都在哪里?”杨锡仔细想着王掌柜的话,突然一个身影闪现在头脑中,但想到女孩粗糙得形成几个茧子的手,便又摇了摇头,向纪纲问道。 “出来当东西的,肯定是不太富裕人家,但亦不会是太穷苦人家,因为穿着苏州锦绸,手又没生茧子,我怀疑是猎风寨的人逛窑子,给了窑姐的东西,我就让小的们夜夜到各个青楼楚馆察访,却一点收获也没有。” 杨锡眉头深锁道:“大人只怕察错了方向。苏州锦绸是最新出产的绸子,表面光滑透亮,却也有它的缺点,就是面料发硬,颜色单一,直接穿在身上,会有些不舒服,根据服装的特点,属下认为,青楼女子不会穿,因为她们黑白颠倒,衣物讲究漂亮吸引恩客的同时,还要以舒服为主,衣物多以透纱和软绸为主;官家的奴婢也不能穿,因为太过光亮,奴婢穿上了,会夺了主子的光彩;更不可能是商贾女子,因为商贾最会算计得失,同样的苏锦和杭锦,面料差别不大,不是行家根本分不出来,王掌柜是当铺的行家,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二者面料相似,但价钱却是云泥之别。商贾之家定不会将钱砸在苏锦上。这个女子,应当是官家小姐无疑,应是不太得宠的庶女或中等官家的嫡女。” 纪纲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自己前些时日都做了白用功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整蛊国公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那要如何拿到这名女子呢?金陵城中官家女儿没有上千,但上百还是有的,我总不能一家一家的找,一个一个的看吧?” “大人,此言差矣,你找不容易,皇帝陛下找还难吗?贵妃找还难吗?实在不行,秋猎大会、赛马大会,最不济还有宁国长公主的游园会,都可以寻个由头,再将王掌柜的乔装安了进来,让他来认人,还怕她不出现?!” ​ 纪纲连连称好,便急不可奈的出了牢房,又觉不妥,叫了苏大回了牢房看着杨锡审问。 再说杨锡,审完了王掌柜,便面色阴沉的转向张猎户。 张猎户见换了人审问,本来就慌乱的心更是如擂鼓般。 杨锡闲适的坐了下来,指着一个滚圆的圆滚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里面放上烧红的碳,将不老实听话的犯人整个放在地上,拿着这个,在胸前那么一滚,‘嘶啦’一声就熟了,接着在后背上再一滚,‘嘶啦’又熟了,啧啧,一前一后,‘嘶啦’两声,这个刑罚被弟兄们叫做‘嘶啦’。” 苏大谄笑着进了来,状似恭敬的看着杨锡审案。 杨锡又指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小刀,这是在人的头皮上开口用的,将人埋在土里,在头皮上开个十字花小口,然后倒入朱砂,人就会如老鼠般‘吱吱’的叫着跳出来,而人皮还留在土里,这个刑罚,兄弟们叫做‘吱吱’。” 杨锡又指着一根绳子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不是一捆简单的绳子,这是捆人用的,你知道前些时日的中秋节吗?天上还爆了烟花,当时,兄弟们就将一个想要逃跑的犯人捆在一大捆的爆竹上,只听‘砰砰’两声响,那人就上了天,骨肉炸得到处都是,这种刑罚叫做……你瞪我做什么,你猜错了,它不叫‘砰砰’,叫‘漫天血雨’!” …… 苏大不由得暗竖大指,这个娓娓道来,让人自内向外冒着寒气。 张猎户脚下一阵寒气直冒,带着哭腔道:“大人,小的全都说了啊,那个王三丫还是我供出来的呢,说是猎风寨寨主娶了做十姨娘……其他的,小的真不知道了啊。大人,求求你,饶了小的吧,哪怕给小的一个痛快也行啊……” 连着月余的审问,让本来坚强的汉子,早就面临着随时崩溃的边缘,不求苟生,只求速死。 杨锡诱导说道:“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你说了,你就让你生;不说,生死不如。你不用说你和那个安卓拉见面的场景了,说说你们都去了哪里打猎,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没有,要事无巨细。” 张猎户不由得深深回忆着,他们打猎的范围,都是些深山,只是在路过一个小山脉之时,有些怔凝,说,这里若是有满山的羽扇花该有多好。 说这句话的神情,是那样的希冀,与,那样的落寞。 杨锡听了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满山的羽扇花,只有二十里外的汤泉山才有。这个猎风寨的小头目,只怕是汤泉山下王庄的人。 再说燕喃,与方不正正想着算计别人。 想要算计之人非是旁人,正是刚刚回金陵,准备向朱棣述职的镇国公沐晟,说是镇国公,却是一点儿也不老,只有四十岁出头,满身的儒雅之气。 偷偷远远看着的燕喃,亦是不由得一怔,这在现代,应该是吸引众多美少女的帅大叔吧,难怪沐斌能排到金陵四少之首,原来是这个帅大叔的基因。 方不正出场的时候到了,燕喃装做一个小厮模样,紧紧跟在方不正的身后,头埋在颈间,颈又埋在衣袍间,只给人留下一顶黑色六角小帽。 见到方不正,沐晟客气道:“方小神医,斌儿的毒不知是不是有方法可解?” 方不正忙回答道:“正在研制中,研制中,将要用的方法飞鸽传书给师傅了,师傅说行得通了,我便与沐小将军动身到云南,请师傅诊治。” 沐晟唉叹道:“未想到成神医是个重诺之人,说什么也不离开云南,而斌儿又不能常驻云南,只得委屈方小神医了。” 方不正忙摆手道:“无妨,无妨,金陵繁华、热闹,人也好玩……”见沐晟惊疑, 忙改口道:“地方好,人更好……” 哪来得那么多费话,燕喃在他身后用手指头狠狠怼了怼方不正的生背,方不正唉呀一声,见沐晟向自己看来,忙故作惊讶道:“唉呀,国公爷,小侄看您头有暗云、印堂发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 沐晟哈哈大笑道:“方小神医,你真会开玩笑。沐某刚刚打得安南部满地找牙,见到我都绕着走,这回了金陵城了,一没敌人,二没战乱,哪来得血光之灾,你是郎中,又不是江湖术士,改成相面占卜了?!成神医说你调皮胡闹,我还不信,现在可是全信了。” 方不正一翻白眼,心里早将自己的师傅骂了九九八十一遍。 在外放风说自己信守故人赌约,此生绝不踏出云南半步,自己却比谁都清楚,师傅是为了守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师娘,陪着师娘满世界跑着游山玩水,哪个地方没去过? 别人拒绝了也就罢了,却不好意思拒绝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云南王”,又怕自己媳妇被她师兄领跑了,于是最后把徒儿派到金陵城。 幸好这里有骆家小丫头,每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竟然研究出来个什么验血的方法,让人好惊奇。这不,他今天的任务是采了镇国公的血液样本,看他与沐斌的血液相合不。自己说镇国公有“血光之灾”,这不是血光之灾,是什么? 只是这镇国公可不好糊弄,这个血可得怎么采,还不能让本人知道,真是个难题。 方不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脸色委曲得能滴出水来,神情难过道:“国公爷,小侄儿……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您啊……” 说完,使劲儿掐了掐大腿根,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 沐晟神情不由大变,内心惊恐,声音颤抖道:“是不是,是不是斌儿他……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来。 方不正看着沐晟的脸色,继续伪装道:“没有,斌儿的‘枯血蛉’倒是无碍,而且医治方法也有了些眉目,只是……只是……恐怕斌儿不能再为沐家延续香火了……” 沐晟脸色再度变白,如同一张白纸,颤声道:“成神医当时救治之时,不是说……不是说……女子中毒会无后,男子只要封了内力,就不会对传宗接代有影响吗?怎么会这样……” 燕喃两肩一耸一耸的动,又不得不掐着自己的大腿忍着,生怕破了功,影响方不正的演技发挥。 方不正没好眼色的瞪了燕喃一眼,复又恢复到悲凄的表情道:“国公爷,您刚刚回到金陵城,还没有听到传言,现在整个金陵城都知道,都知道沐小将军喜欢……喜欢上了贺子期和鱼伶……”说完,竟似哽咽一般。 国公爷眨着无辜的眼睛道:“贺子期是谁,是哪家女子?鱼伶又是谁?是个青楼女子吗?” 方不正脸色一暗,复又凄哑着声音道:“国公爷,据说,贺子期是个喂马的官员,鱼伶,是个兰贵坊的倌公……” 说完,把金陵城流传的最新八卦版本简明的说了一遍:沐小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为鱼伶挥金如土,买下兰贵坊,宠爱鱼伶和贺子期,未想到被伤心欲绝的思蝶郡主推下画舫...... 述说得竟是活灵活现,如临其境。 燕喃听得也如同话本般,传奇而精彩。 她是第一次听到此流言,这些时日,只顾着忙着验血的事,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想,一个简单的生辰宴,一场画舫上的小小纷争,被传成了如此模样。只能说,群众的想象力是无比强大的。 燕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方不正口下留情,怕沐晟承受不了,亦怕燕喃受不了,没敢和盘托出。 因为沐斌的生辰之事,整个金陵城已经炸了锅,热血空前的沸腾,甚至有的赌坊还开出了赌注,赌沐斌沐小将军最终和谁有情人终成眷属。 流言之才子佳人版:沐斌为鱼伶赤巨资买下红楼、造画舫,鱼伶投桃报李,为沐小将军过生辰,同时邀请了贺子期,三人倚舟望水,好不惬意,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个骆小姐,骆小姐追求沐小将军未果,心有不甘,便恶意告知了思蝶郡主,可叹那思蝶郡主八年痴情一片,最后落得泪眼轻垂,最后一怒为蓝颜,将贺子期推下滔滔河水,沐小将军舍命救子期,自己掉入了滚滚冰冷的秦淮河水中...... 听客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宁得罪小人,勿得罪“牛粪”,最后可能害了“鲜花”....... 流言之市井青楼版本:沐斌为鱼伶赤巨资买下红楼、造画舫,鱼伶投桃报李,为沐小将军过生辰,同时邀请了贺子期。整个寿宴宾主尽欢。当时三楼无一祝寿之人,沐小将军被骆小姐拉至画舫三楼,想共赴巫山云雨......不想,被妒火中烧的鱼伶和贺子期识破,当时注小将军是被护卫抱着出去的,极有可能中了*,不想,在战场上英姿 神武的“战神”,到最后竟成了一个“受”,险些被人给“攻”了! 听客们的疑惑是,“牛粪”到底插没插在“鲜花”上...... 两个版本却也有共同点,其一,红楼和画舫是归鱼伶,也就是传说中的独孤求败所有;红楼和画舫的后台非是旁人,正是黔宁王府;棒打鸳鸯、拆散有情人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骆冰卿!!! 第一百六十四章 指认女贼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不知者是幸福的,燕喃被蒙在鼓里,似听着别人的八卦般津津有味,不亦乐乎。这也是方不正隐瞒的目的,这要是让小丫头知晓此事,还不得黑化成魔,掀得金陵城天翻地覆? 而国公爷显然心理承受力没有燕喃飙悍,只听了三分之一版本不到,就听“哇……”一声,国公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强壮的身体虚弱的摊在了太师椅上,神情呆滞,哪里还有堂堂镇国公的风采。 方不正关切的冲到国公爷身前,尖厉的叫道:“ 国公爷,国公爷……” 手下却不含忽,一个针刺,将国公爷的耳尖刺破,取了血。 向燕喃使了个神色,燕喃抓起小瓶儿,低着头飞快的向外跑去,跑出没几步,“砰”的撞到了一人身上。 抬头看到所撞之人,先是面上一红,而后是目光闪烁,语言吱吱唔唔,后是回头张望,似有人追赶般的绕过所撞之人,举足继续跑,边跑边扔给此人一只小瓶,喊道:“这个药给你,你马上用着了。” 沐斌伸手一接,竟是方不正送给小丫头的据说是起死人、肉白骨、永葆青春的圣药。 沐斌狐疑着信步走到会客厅,立时、马上,传出了一声惨叫。 不一会儿,沐斌就被抬着关到了沐家祠堂里,开始不定期的禁足生涯,外面看护的,都是镇国公从云南带回来的亲卫,只听镇国公一人吩咐,连沐五、沐七靠近了,都被打翻在地。 十月秋风更加萧瑟,吹打着门扉,发出碰撞的声音。 朱瞻基双眼如墨,长身而立,独自站在院井之中,望着如今门可罗雀的端木宫,心中却没有过多的悲凉。 长年斡旋在权势中的交戈伐戳,让他的心己坚如磐石,不以得势而骄纵,不以失势而悲情,这就是无情帝王家,一夜瘫塌,却也能一夜复起。 大脑飞快的转着,想着如何平息皇祖父的怒火,将父亲救出,却不得其法。 现在皇祖父身边的,是志得意满的汉王、赵王和汉世子,自己安插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回复说,皇帝一人几夜枯坐养心殿中,还召见了几个老臣子,怕是有重新立储之意。 朱瞻基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显。 杨锡的父亲杨荣已经先行稳住了皇祖父,朱棣还未下最后的决定。 朱瞻基则过起恬淡的生活,每日到御花园采摘些瓜果,时不时送到养心殿,让皇祖父尝尝鲜,让朱棣勿忘皇圣孙的贤孝; 怕皇祖父怀疑结党营私,朱瞻基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见那些老臣子。 每日大多时候枯坐院井,看着瓷罐中的“威武大将军”满足的喝着露珠,触角轻抬,吱吱而叫,呆呆而坐。 眼前,不禁浮现起那日遇刺时,救起的小女孩儿的容颜,和那双,罩在自己冰凉手掌上的小手。 心中不由想得,如果她在,以她欢脱的性子,这个一片哀云的端木宫定会多些欢声笑语吧。 十月末,一年一度的秋猎就要开始了,每年只得皇家儿孙和几家重臣前去。 今年,一个得宠的妃子吹了枕边风,说陛下英明神武,威震四海,不如让众臣子家小姐也来仰望陛下的神姿。 此提议竟意外得到了一向不对盘的宁国长公主的大力支持,就连众大臣也不反对。 于是各臣子家未婚子孙均参加了这场大明朝开朝以来最大的秋猎活动。 连骆家众小姐公子也无例外,燕喃听得此事虽然乐于参与,却觉得很是好笑,浩浩荡荡的几百人的队伍去秋猎,不知是人去看动物还是动物看人。 大有现代人到动物园看狗熊表演般的好笑。 秋猎的地点在汤泉山,一大早就有无数的马匹向汤泉山挺进。 …… 杨锡和一众锦衣卫内卫负责皇帝陛下的安全,便先行来到汤泉山上山下,巡视起来,皇家要秋猎,当然得扫平一切障碍,杨锡带着手下骑着快马在山上跑了一圈,自山腰向山下张望 ,只见山下一大片成熟的羽扇豆,一直延伸至山脚下一户人家,院子里,一少男和一少女不知在吵着什么。 想着审训时猎户供出的羽扇豆,策马不由向山下而去,直到走到尽头,山下那家家门口,清晰听得院内一名少女尖着嗓子喊着:“阿斗,柴禾没了,你能不能劈些柴?” 不一会儿,又响起声音来:“阿斗,柴你不劈,能不能打桶水来?” “阿斗,你能不能……” 阿斗不耐烦的站起,嘴里嘟喃道:“整日叫我干这,叫我干那,我知道你后悔跟了我,如果跟了你的阿强哥,定会吃香的、喝辣的,做起了梁府管家大少奶奶,你也不想想,他满脸的疤是怎么来的,不用想都知道,不是杀人越货就是偷盗抢劫……” 杨锡猛的推开了房门,阴冷的笑着,闲云慢步的坐到了一只没有被劈开的树墩上,抚了抚身上的锦衣卫官服,直盯着眼前瘦弱得不堪一击的少年道:“说吧,说说你口中所说的杀人越货之人。” 少年打了一个寒噤,想起王强的疤痕脸,将头摇得和拔浪鼓似的,连称不知。 杨锡眼色一凛,那名属下很有眼色的挥手一刀,只听一声惨叫,少年的手指已经没了一只。 少女脸色登时惨白一片,摊倒在地。 屋内一男一女两个身体瘦弱的中年人吓得跑了出来,看到院中的杨锡,竟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哀求道:“官人,草民家里米只剩下半斗,女儿拿回的首饰也当的当,卖的卖,实在没有什么银钱了啊,还望官人高抬贵手,饶了草民吧!” 杨锡信手抽出身上的绣春刀,浑不在意的在另一块木墩上一劈,竟生生的砍成了两截。 阿斗吓得一哆索,忙磕头如捣蒜道:“小的说,小的全说,您只要饶了小的一命,怎么着都行。” 少女想要阻拦,却又轻叹一口气,终是没有说什么。 待阿斗将如何进了赵王府,如何被一个八岁女孩儿所救,又如何进了易府等等全数说出来后,杨锡脸已经黑得如同一只锅底。 和杨锡一起来的属下却是心头一喜,对着杨锡一恭手道:“恭喜杨千户贺喜杨千户,您,又要再立新功,以后得称您为佥事大人了……” 谄媚的话还未说完,脖颈上已经划过一条血线,临死之时,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死得糊里糊涂。 杨锡冷然的看着阿斗道:“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有些话,即使烂到肚子里也不能说的。你,犯了大忌了,下辈子,长点记忆吧。” 说完长剑连挥了三下,一家三口,再度陨命。 萧萧的秋风吹过这丛丛羽扇豆,形成了阵阵的风浪,谁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前,一个家庭就此消散; 亦不知道,有多少秘密隐藏这瑟瑟的风中。 少年抹了一把剑上的血迹,心中无比的坚定,一如几月前,他威胁那个意欲害她的丫环品儿。 少年飞身上马,快马加鞭要赶回金陵,他,要阻拦那个要来赴秋风猎的女孩儿,不能让自己的自做聪明,害得她入了自己亲手编织的罗网。 心急如焚的他并不知道,因骆家马车有限,女孩儿已经改乘了胡家的车队,和胡雪霜、仪琳一起,早早的就来到了山上搭建的帐篷里。 离纪纲的锦衣卫帐篷,不足一里。 十月二十五,汤泉山上丛林尽染,秋风瑟瑟,夹着风沙,裹着飞石,每个人俱都遮上了厚重的斗篷,将脸儿遮得严严实实。 皇家大帐前,皇帝端坐在明黄色的乘舆之下,侍卫如林,宫女如画,威凛森然,气势磅薄。 众臣子臣女们跪立于帐前,听得宣旨太监讲着秋猎的事项。 王掌柜身穿锦衣卫低等侍卫的服装,站立皇家大帐一侧靠近外围,眼睛谨慎而紧张的在下跪听旨的众小姐的身影里徘徊着、寻觅着。 在看到一抹娇小的身影时,不由得眼睛一亮,待仔细看分明时,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遮住了女孩儿的身影,虎目瞪向自己,王掌柜吓得如同回到了锦衣卫诏狱,忙眼睛瑟缩的望向别处。 身旁一直留意他动作的苏大狐疑的向人群望了望,看到了站立人群前方,威武站立的杨锡,心中不由一晒,以为王掌柜是被审训过自己的杨千户吓得,便浑不在意的转回了目光。 燕喃正趴跪在地上,偷偷抬眼,努力将眼睛睁得无限大,想要看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永乐帝长得何种模样。 眼光刚撩到三十度角,还没看到皇帝的脚趾头,就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燕喃这叫一个气啊,但还是打碎银牙往肚里咽,谁让人家是锦衣卫,要知道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在中华历史上名头太过响亮,构陷杀伐,无所不能,让燕喃从心里生出一种畏惧之感,畏惧是一回事,却不影响燕喃继续观赏并记住这个锦衣卫,抬眼间却看到了杨锡若有所思的侧颜。 于是,某些臭屁的的小丫头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在众人不注意间,将跪伏的身子向左移了一点点。 刚要抬眼向皇家仪帐看去,却见男子一个横跨步,又将某个小丫头挡了个密不透风; 某个小丫头不服输的又向右移回了一点点,却见男子又一个右跨步,再次将小女生挡了个严丝合缝。 巧合,一定是巧合!!, 燕喃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膝盖,不甘心似的再次向左移动、向右移动...... 在进行N个循环后,燕喃终于确认以及肯定,杨锡如同小孩子一样,和自己玩起了捉迷藏、拉锯战,如同捆仙索、狗皮膏,挣不脱,甩不烂。 燕喃只好放弃了屑想观瞧朱棣皇帝的大计。 她所看不见的前方,杨锡面色如墨,嘴角却不自觉的轻扬开来。 燕喃心里自我安慰道,对方是好心,帮我挡风沙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圣孙的烦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皇家狩猎一共三天时间,在整片大山里均可以做为狩猎场,最后以所得的猎物多少而论输赢,赢得可以向皇帝求一项赏赐。 当然,获胜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奢望,更不会触动皇帝的逆鳞,都会求些不会触动各方利益、甚至风花雪月的赏赐。 一年前,汉世子赢了,求的赏赐是一艘远航船,当然,这艘船是郑和下西洋淘汰下来的船只,最后辗转到了赵世子手里; 两年前,赵王爷赢了,求的赏却是求娶沁馨园的赵姓女子过门当妾室,开启了大明开朝以来最大的风流韵事。 意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破天慌答应了,成就了大明朝开朝以来最美的才子佳人神话, 虽然,前些时日,这段佳话又成了大明朝开朝以来最大的笑话,却丝毫不影响众人狩猎求胜的心情。 各个府邸的帐篷根据地位排列,骆家的大帐离皇家大帐要远上许多,为了方便照顾女儿们,更让不能去狩猎的女儿们开心,燕喃和仪琳被邀请到了胡府胡雪霜的帐逢里。、 胡雪霜嫌父亲管得严,与胡府的其他帐篷又搭得远了一些,形成了一支独秀。 在燕喃的要求下,田雨娇也加入了阵营,四个女孩子在一处帐逢里嘻戏玩闹,好不快乐。 因离胡府帐篷远一些,各家府邸均派出了几句侍卫负责保护。 朱瞻基的帐逢离皇帝的主帐隔得不远,却比去年狩猎时远了一个梯次,中间隔着汉王、赵王的帐逢。 皇宫大内的侍卫和阉人,较皇宫外的官员更加的见风使舵、逢高踩低,一味的奉承着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遂。 朱瞻基平静得如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默默的参加狩猎,期盼着在狩猎中取得好成绩,哪怕是挽回一点点朱棣那微薄的祖孙情意。 燕喃没有去参与狩猎,她正和仪琳、胡雪霜聊着天。 田雨娇却是个跳脱的性子,还有些武功在身,便与哥哥田丰一道去狩猎,当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求得赏赐,而是为了在小姐妹面前露露脸。 骑上马儿,对着几个女孩儿放下豪言壮语,说要猎只野猪给大家开荤。 三个女孩儿一起喝了个倒彩,便说要等着她的战利品归来再吃午饭。 快到中午的时候,燕喃看着天色虽然还是很阴沉,但风力已经减弱,近乎于无,便兴致勃勃的拉着二人出了烦闷的帐逢。 分工很明确,燕喃负责搭烤肉灶,仪琳和雪霜去捡柴,田雨娇打了猎物回来,正好可以烤肉吃。 远远一阵马蹄得得声响,燕喃以为是田雨娇兄妹回来,抬头却看到一脸疲态的朱瞻基和一脸怒色的金达,身后跟着四名内卫高手。 此时的朱瞻基,哪里还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圣孙的模样,只见一脸晦暗阴冷之气,脸上明显还有几处灰尘。 金达更惨,一只袖子刮得丝丝绦绦,在风中可疑的飘动着,如夏天防虫的门帘。手臂上一条长长的剑痕,直划到手腕处,如小孩儿的嘴巴,向外翻着血肉。脸色也如渗了血般,满面狠戾,却无处发泄的模样。 马儿行至燕喃身侧,朱瞻基不由勒马一停,看了看燕喃正在捣鼓着奇异的灶,看了看手里仅有的一只野鸡道:“给你吧。” 燕喃耸了耸望,想要接过来,却又迟疑道:“你不是参加狩猎大赛吗?这不也是猎物之一吗?” 朱瞻基跳下马来,坚定的将野鸡递给了燕喃,心下却是一片黯然,即使努力参赛又如何。 秋猎开始后,朱瞻基卯足了劲儿要狩猎,却不想自己到了哪里,汉世子和赵世子就追到哪里,猎物还未瞄准,他手下的天策卫就已经大声吆喝着将猎物吓跑了。 金达气不过,不敢跟汉世子动手,便在路口处拦截天策卫。 依金达的想法,这是皇家狩猎,即使太子失势,汉世子亦不敢太过放肆、大张旗鼓的欺负皇圣孙。只要自己在路口拦下天策卫,朱瞻基便可专心狩猎,狩猎夺冠后,便可以贤孝之名,见上太子一面,共商对策。 他这样想,汉世子亦是这样想。太子获罪,朱瞻基急于反扑,必定先见太子一面,狩猎大赛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汉世子岂能给他这个机会,所以抱着自己也不想获胜的想法,全力阻挠朱瞻基获胜。太子失势,朱瞻基不敢在此时触了皇帝的楣头,只要不祸及他的性命,都会忍着。 汉世子的想法完全正确,他的天策卫和内卫动了手,内卫人数较少,所以个个挂了彩,双方打斗中,这只野鸡慌不择路,撞入了一丛棘丛里,被棘条网住,金达气不过,抓在手里,向天泽卫示威,意思自己还是抓到了一只猎物,得色的模样,惹得天泽卫一阵哄笑。 朱瞻基接过被金达要扔掉的野鸡,心下寂然,恐怕,这将是他秋猎三天里唯一的猎物了。 他的命运,和这只慌乱落入网子的野鸡,何其相似,和那个被自己下套网住、刚刚处死的曾莫歌,又何其相似。 少年眼色一敛,长长的睫毛留下一道翦影,若秋水静默,似秋水清澈,恰秋水薄凉。 燕喃不由得一阵恻目。她听说了太子失势的消息,也带着浓浓的担心,骆家已经上了太子的船(骆风被别人利用得罪太子之事她是不知的),太子出事,以汉世子的心胸,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了。 千斤重担,千家性命,朝堂纷涌,全系十七岁少年的身上,可想压力之大,心思之重。 只听少年低沉的说道:“我想吃那个一鸭双吃,想听你讲一百单八将的故事。” 燕喃看着一脸祈色的朱瞻基,虽然明知道他会继承皇位,但身处其中,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可能都会有枯骨相伴。不由得轻抬手臂,安慰式的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道:“好!我就用你这只野鸡做出烤鸭的味道来。” 让金达坐在一边休息,等仪琳回来给他处理伤口,自己则将剩下的柴全部填在了灶里,烧了一壶开水,烫了烫野鸡,然后向朱瞻基招了招手。 朱瞻基会意的挽起了袖口,听从燕喃指挥拔起了鸡毛。 仪琳和胡雪霜捡柴回来之时,正看到皇圣孙殿下手起毛落,满天鸡毛乱舞的场景。 二人慌忙施礼,朱瞻基站起身来,*的示意二人平身,只是头上的一捋鸡毛实在让人严肃不起来。 燕喃看着二人分外拘紧,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啧啧赞叹道:“任务完成得不错哦,竟然还有枯梨木,这可是烤鸡的关键环节之一,另一个重要环节嘛,还得殿下……”说完,眼睛再次瞟向朱瞻基,朱瞻基顿时感觉从内而外渗着一种不祥…… 事实证明,人真的存在第六感,直觉也往往是准确无误的。 当朱瞻基按燕喃的指示,一头用嘴对着鸡脖子吹气,另一只手指插入鸡屁股防止漏气时,朱瞻基不由得脸色窘得发红,旁边的仪胡金三人,甚至几个内卫都憋出了内伤,嘴巴鼓的如同皇圣孙手里的那只鼓气的鸡…… 最后,朱瞻基还奉献出了他的青云宝剑,做起了支架,烤起了野鸡…… 二人并排坐在地上,往烤炉里填着木柴,红彤彤的火,如晚霞映在二人的脸上,忽明忽暗,空气如同静止般静谧。 燕喃尴尬的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威武大将军’过得好吗?” “威武大将军”是上次燕喃遇难时,闲着无聊在断涯下捉到的那只蟋蟀,后看到朱瞻仰基,知道他爱促织,便顺水推舟给了他。 朱瞻基轻轻点头。 燕喃再咳一声,接着问道:“你今天为什么只猎到一只野鸡,你武功不是很好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种无力感爬上燕喃的心头,朱小皇帝,你是来考验我的智商吗?能不能蹦出个音节。 燕喃再度问道:“是汉世子他们吧?” 朱瞻基再度点了点头。 燕喃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儿,找着话安慰他道:“伟大的毛爷爷告诉我们,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上帝要让其灭亡,必让其疯狂。最终的胜利必定是属于你的。加油!!!” 朱瞻基再次懵逼似的点了点头。 在燕喃以为是在对牛弹琴的时候,小朱同志终于给了一些反映,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毛爷爷是谁?上帝又是谁?” 燕喃头痛如裂,按了按太阳穴道:“嗯 ,毛爷爷和上帝都是天上的仙人,总之就是很厉害很厉害超级无敌厉害,无法想象的那种!” 小朱同学再次点了点头,问道:“他们既然那么厉害,说的肯定是对的。可是,任是他们,也解不了我的困局吧?” 燕喃并不知道骆风的境遇,更不知道朝堂的风起云涌,只知道太子迎接皇帝老子晚了,皇帝将儿子关了起来。果然,帝王家的亲情和寻常百姓家的不可同日而语。 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安慰他,突然想到在能仁寺中能仁大师说的禅语,便似模似样道:“万事万法皆自然,同样,万事万物皆有始有终。不知所终之时,便寻求由何而始。即然正面不可敌予,莫不如避其锋芒,想想自己最初战胜他的优势在哪里,再以吾之长攻彼之短,必胜矣。”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圣孙的决定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朱餐瞻听着燕喃如绕口令似的说词,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初皇祖父朱棣之所以谋反,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军师姚广孝。朱棣还是燕王之时,当时是和尚的姚广孝就自愿跟随燕王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一心劝朱棣谋反,谋反成功后,却又不依功而处,除了上朝穿朝服,其余时间均着和尚服,住庙宇,吃斋饭,无欲无求,朱棣封他为帝师、太子少师,打心眼里信服和尊敬他。 另一个原因是朱瞻基出世之时,朱棣梦中遇仙人赠大圭,意为权势滔天,也坚定了朱棣谋反称帝的决心。 想到这两点,朱瞻基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既然找不到痛击对手的把柄,不如从这两方面入手。 朱瞻基内心确实做了决定,却是一个艰难而冒险的决定。 姚广孝年轻时是一名僧人,号道衍和尚,精通佛、道、儒、兵诸学,擅占卜术数,收过多名弟子,最喜欢的却是一人,就是当今的兵部尚书金忠,金忠的兵法正是师承此人。只要姚广孝站在太子阵营,朱棣废长立幼的心思便会去了一大半。 姚广孝思想固执,无欲无求,绝不会表明立场支持太子,但朱瞻基可以想办法让他站到汉王系的对立面。 而最好下手的契机就在金达,金达是金忠的儿子,也是姚广孝喜欢的徒孙,金达与汉世子素有嫌隙,如若再加夺妻之恨…… 朱瞻基不由得看向身后帐逢处。 此时的仪琳,正温柔似水的给金达擦拭着伤口,扬起红彤彤的小脸,灿若夏花; 此时的金达,亦忘却了刚刚的曲辱,唇角飞扬。 朱瞻基眼色如墨,转回眼色,小女孩儿闯入眼帘,神情专注的做着事,似乎离得很近,伸手去碰触时,却又似乎很远。 我命由我不由天,属于我的,他人染指不得。 少年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深深按了按虎口,熟悉朱瞻基的杨锡和金达都知道,这是圣孙殿下下了某个重大决定时的动作,有了此动作,朝堂必定又是一翻风起云涌。 看着小女孩儿正将鸡按在盘子里,用青云剑切下来一只鸡腿,生怕有人抢似的放在嘴里尝鲜,朱瞻基不由得好笑道:“我的青云剑是杀敌用的,你却用来切鸡腿……” 刚说完,却见女孩儿已经跑得远远的去吐了,直吐得云里雾里,好不凄惨。 回来将野鸡解了下来,用剑挑着递还给他道:“你讲的冷笑话太冷了,冻死人了。我一口也吃不下去了,人家吃得正香,你却告诉我这只剑割过人咽喉,你就是故意的。” 假意生气的看向远处,远远的看见一匹骏马疾驰而至,却是田雨娇的哥哥田丰回来了。 燕喃亲昵的挥手打招呼,却见田丰肩头上淌着血,摇摇欲坠,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硬撑着没有下马,直接招呼原本留下的几个田府侍卫,看到殿下在此,才翻身下马跪倒施礼道:“殿下,微臣与小妹本想在附近狩猎,不想自围栏处跳出几只额睛白虎,小妹身受重伤,晕迷不醒,微臣将她捆到了一株树上,回来求援。” 田丰的父亲在骁骑营任要职,马上功夫了得,飞来飞去的轻功却是不会的,田丰师承父亲,能够从好几只猛虎嘴里保全田雨娇,跑回求援,已经是他的极限加奇迹了。 “快走!!”朱瞻基和燕喃同时回答,燕喃则是站起身来,回到账篷里装上了兵器带,见皇帝是忌讳兵器的,现在全幅武装起来,要和田丰一起去解救田雨娇。 朱瞻基也跳上马道:“一起走!!!” 燕喃看着坚定的朱瞻基, 没有多说什么,招呼沐心和大部分的胡府府卫,一起打马随着田丰而去。 见二人走了,金达也挣扎着跳上了马,仪琳张口想说什么,金达己打马而去,充耳未闻,只余瑟瑟的秋风。 为了防止受伤晕迷的田雨娇掉下树枝,田丰用披风将她拴在树顶的一枝粗树枝上。 几人到来时,田雨娇已经滚下树枝,被披风拴着,如纸鸢般飘荡在空中,让人的心也跟着一荡一荡,地上,一只额睛白虎正奋力的向上跳着,再高一分,就会将田雨娇撕裂成碎片。 燕喃眼红似血,当先甩出去一把飞镖,飞镖直取白虎眼睛,白虎听得风声,向侧一跳,闪过大部分飞镖,有两只飞镖打在飞虎身上,却如遇阻力,未破皮毛,直接掉在了地上。 旁边一只额睛白虎受伤躺在地上,另三只额睛白虎守着他,见同伴吃了亏,皆站立起来,警惕而傲慢的看着众人。 燕喃想要冲进去,沐心已经当先抓住她的手腕,纵身跳上了树干。 朱瞻基暗暗惊异的看了看沐心,对身侧的内卫嘱咐了一声,内卫同时拿出劲弩,齐齐而发,均取向白虎眼睛。 白虎爆怒,如离弦之箭冲向众人。 看见在风中荡啊荡的田雨娇,燕喃看向沐心,沐心点了点头,纵身跳上田雨娇挂着的树枝,一步一步靠近,直到伸手能拉到披风带着,便加了内力向上一带。 披风的带子本就临近破裂,被沐心贯了内力,登时破裂,田雨娇急切向下坠落,沐心由于惯性向后翻倒,燕喃急忙回身拉住沐心,回头再解看田雨娇,已经被下面正和猛虎搏斗的金达抱个满怀,本来受伤的手臂再次鲜血直流。 朱瞻基纵身跳上燕喃和沐心所在的树干,田丰和众内卫则与老虎战得难解难分。 燕喃看着金达怀里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田雨娇,对朱瞻基道:“殿下,田大哥和田雨娇均受重伤,金校尉易裂了伤口,不如先行回去包扎。” 朱瞻基赞同的点了点头,看了沐心一眼,对燕喃道:“皇祖父带了随行御医来,就在皇家大帐旁边,只是人多眼杂,田姑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看……” 燕喃看着一脸窘迫、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血的金达,岂有不懂之礼,遂对沐心道:“你去吧,有殿下在此,我不会有危险的。” 沐心则不情愿道:“小姐,奴婢是少爷……是骆少爷派来保护您的,怎能离开?!”沐心本想说是少爷,怕朱瞻基生疑,忙改了个骆少爷。 燕喃沉了一下脸道:“沐心,你也算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侠肝义胆,岂能见死不救,你看,内卫己经占了上风,没几个,就能杀得这几只猛虎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过硬,又温婉道:“我向你保证,绝不离开这棵大树,你若是不回来,哪怕我变成树上的一朵木耳也不离开?好不好吗?”说完,还撒娇似的摇了摇沐心的手臂。 沐心无奈,见下方的内卫果然稳占上风,已经有一只老虎倒地身亡,另两只也疲于应付,便不再多话,将田雨娇从金达怀里接了下来,捆在后背,当先向营帐方向而去。 朱瞻基神色躲闪了一下,便镇定的对金达说:“金达,沐心背着田姑娘,你护送着田公子一起到御医那就诊吧,不着急,你的伤也处理一下。” 见几人渐行渐远,朱瞻基眼色如墨,眼睛闪过一丝狠戾,汉世子朱瞻圻!!没想到,你害我,反而成全了我吧!!! 猎场在皇帝来之前都会被锦衣卫进行两次清理,并划出边界,与深山山谷隔绝,万不该有如此多的深山猛虎出现,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起一个时辰前,内卫与天泽卫发生冲突,朱瞻基独自一人在侧,汉世子隐隐有将自己逼入深山狩猎的意思,当时的自己心灰意冷,但凡有一丝争强斗狠之心,孤身深入深山山谷中狩猎,只怕已经身受重伤或葬身虎口了。 少年的唇角一挑,深深按了按虎口,吹了个唿哨,人影一闪,一人跳将上来,对少年一抱拳礼道:“参见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朱瞻基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人影道:“影左,拿着玉牌,去请内卫援军,就说本王遇了刺客了。” 转头见燕喃神情专注的看着场中的打斗,并未留心这里,少年在影左的耳边细细叮嘱了几句话,影左神情咤异,却没有多问,闪身而去。 燕喃正专注的看着打斗,内卫正处于上风,眼看着就要取胜,却感觉自己脖颈一痛,随即晕了过去。 再清醒之时,只见眼前火光曈曈,四处暗影绰绰。 火堆旁,一少年正在用剑挑着火,随着挑动,火势旺了一些,照得周围明亮了许多。 揉了揉疼痛的脖颈,燕喃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山洞,阴暗闭塞,潮湿阴冷。燕喃坐直身体,伸出双手去烤冰冷的手。 见燕喃醒来,少年展颜一笑,竟恍得燕喃眼前明亮。 一直以来,燕喃自心里畏惧这个未来的天下之主。 在她心中,最是无情帝王家,朱瞻基的随和宽容,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层保护色,笑意不达眼底,恨意隐忍心中,笑语间白骨离首,弹指间魂飞烟灭。江山与美人,亲情与权位,永远是不可兼得的奢侈之物。 这是燕喃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竟似整个山洞都跟着明亮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仪琳成棋子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见燕喃愣神,少年将手里的一只青果子递给燕喃道:“这个我尝过了,没有毒,可以解饿。” 燕喃静默的接过果子,心里体味着他的话,为了尝试有没有毒,他先吃了。如果有毒,怎么办? 酸酸的果汁在唇间破裂,一汪酸水酸得燕喃脸不由得皱得如同核桃仁,怪异而满是褶皱。 燕喃的表情取悦了少年,竟呵呵的笑出了声。 燕喃伸水将果子扔到了火推里,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竟是几块桂花酥,捏起一只,放在口中,故意吃得啧啧做响,仿佛吃的不是普通的糕点,而是全天下最美味的佳肴。 见少年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燕喃觉得索然无味,将糕点递给了少年一块,二人静默的吃了起来。 吃得饱了,少年才坐到燕喃身侧,笑道:“你为什么不问你我二人为何到了此处?” 燕喃心下默然,心里明镜高悬,她知道,除了少年,没有别人能在如此近、在自己无知无觉间袭击自己。 ​ 但是,对面的少年,是个深不可测的君王,自己,绝不能枉自揣夺他的心思。 燕喃似思索沉吟道:“只觉得被人打了一下,便晕了过去,醒了,看见有你在,我便确定是安全的,便忘了问。” 见女孩儿不似做伪,少年心下稍定,微笑道:“有人想要袭击本王, 本王背着你跑到了密林中,失去了方向,天色渐晚,才找到这个山洞藏身过夜。” 女孩儿装做惊慌的四下张望,向少年身边靠了靠,才心下稍定道:“敌人不会追来吧?” 少年将一些木柴填进了火堆,脸色顿时绚烂多彩,看了看天色,月朗星稀,秋凉似水,抬眼间,女孩儿亦是一脸沉思,抬眼看天,双眼如落入凡尘的星,与天上的星相得益彰,煜煜生辉。 少年轻咳了一声:“可惜没有月亮。” 小女孩儿不由得眼色一敛:“月亮代表着团圆,若是家合团圆,心中自有月光。”也许,自己只能在心中和爸爸、妈妈团圆了。 “好一个心中有月则月。”虽不知少卿府的小小嫡女感怀和忧心什么,少年还是附和道。 少年手下未停,将火堆旁一些干爽的树叶拢了拢,铺成一人身高长短,对燕喃道:“没关系,这处山洞很是隐密,敌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你躺在这里休息吧。” 燕喃放下心中忧郁,想及自己的处境,故做无觉的躺了下来,见少年还是面有疑色,便一下子跳将起来道:“这些树叶太过潮湿了,睡一夜,会得病的,明天还怎么对付汉世子的人?” 燕喃故做聪明的说出了“汉世子”的名字,少年果然神情一松,心下稍定。 燕喃笑着将火堆移了移,将下面的烧过的发热的灰烬平铺在靠山洞里侧的地上,没有动用朱瞻基较为干爽的叶子,而是又捡了一些山洞角落里的湿树叶平铺在上面,树叶腾腾的冒着热气,不一会儿,竟干干的、热热的,睡在上面舒服多了。 燕喃没有再管朱瞻基,而是躺在暖洋洋的临时床塌上,故意发出了睡熟的轻酣声。 朱瞻基神情一缓,也学着燕喃的样子将火堆移了移,将自己先前推好的干树叶推在上面,临时的铺面很是暖和,少年轻轻躺在上面,暗暗想着吩咐影左的事情有何进展。 此次“遇险”,是朱瞻基临时想到的一个祸水东引之计,他的遇险和失踪,都需要一个见证人,除了女孩儿,他未想过第二人选。而这个见证人,可以是活的,也可以,是死的。 皇圣孙在堂堂皇家猎场上遇险失踪,保护的内卫身上,皆都残留着与天泽卫打斗的痕迹,汉世子又在皇圣孙出事的地方出现过,再加上死了一个官员的儿女,任皇帝朱棣再袒护汉王和汉世子,心理难免会有一丝狐疑。如果后来的计策生效,太子复出之日,只日可待。 那时那刻,看着被击昏的小女孩儿,朱瞻基手持着天泽卫惯用的剑,剑尖直抵女孩儿的咽喉,再进一分,女孩儿便会香消玉陨,持剑的手,颤抖着,却,迟迟没有向前推进。眼前,浮现女孩儿喝醉后哀伤的睡颜,浮现女孩儿送蟋蟀时的调皮,甚至浮现出女孩儿劝自己喝“烈焰红唇”时的狡黠……一幅幅画面闪过,原来,两人之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交集。 过了许久,少年用力将天泽剑扔在地上,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冷咧道:“为这种卑鄙小人而受伤,简直是愚不可及,只要朱餐圻起了色心色胆,不怕皇祖父不疑心,你去给他加把火。” 影左摸了摸怀中的药粉,告退离去。 少年半梦半醒间,头脑中想着全盘计划,想着是否还存在漏洞。 燕喃正在假寐,一股子衣服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传入鼻翼,刺得鼻子几欲喷嚏,正要疾坐而起,却看到前面“床塌”上的少年腾地一下跳将开来,后背上,明显的“镂空”烧焦痕迹,形成了一部完全的“地图”,似一只手掌般,明晃晃的印在后背之上,燕喃忙转身侧向洞里,不敢再看窘迫的少年。 少年则就势在地上一滚,后背嘶嘶的疼,看小女孩儿面朝里还在睡着,才忍着痛去上药,伸入怀中,才发现,金达和天泽卫对垒受伤后,已经给了金达,正发愁间,却见一物被抛入自己怀里,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顺着瓷瓶抛来的方向,小女孩儿后背向外,双肩可疑的抖动着,少年脸色登时火红一片。 话分两头,再说帐篷前,仪琳和胡雪霜,翘首盼着众人回来,左等,没有回来,右等还是没有回来,仪琳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句“保重”,金达就带伤疾驰而去,去搭救他的威武无比的殿下。 不一刻,却等来了汉世子和几个天泽卫,汉世子满脸怒色的看着仪琳二人,阴阴的问道:“金达可曾逃到这里?” 一个时辰前,汉世子被人用石子打了额头,额头青肿一片,只隐隐看到一名身材魁梧之人,后背很像金达,今天与汉世子有冲突的人,只有朱瞻基和金达,不是金达还能有谁? 汉世子不做他想,一路追踪,黑影竟跑得飞快,东躲西藏,最后竟引得他跑到了深山山谷里,最后绕了半个时辰,才又绕了出来,跑到胡家大帐前,闪身不见。 仪琳见是飞扬跋扈的汉世子,知金达受伤的手臂系汉世子所为,眼里不由得呈现厌恶之色道:“世子爷,金校尉是知书达理之人,绝不会做出逾越之事,更没有逃离之说。” 汉世子满脸怒色,却不由得还击道:“你的金校尉,只怕快成一具白骨了。”说完,转身意欲离去。 仪琳脸色木然一晒,仔细咀嚼着汉世子的话,正迟疑间,只觉身上一阵香气飘逸,身后似有股推力般,直向汉世子扑去,汉世子出于本能用手一拦,双手触及仪琳嫩嫩滑滑的手臂,探及仪琳不盈一握的细腰,嗅及飘飘渺渺的馨香,想及被金达戏弄的耻辱,不由心头一热,身下一紧,顺势一带,将仪琳整个身体都嵌入自己的怀中。 仪琳惊呼,胡雪霜怒喝一声,只觉身体一股力量一点,就如只蜡像般呆立在帐篷前,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汉世子将仪琳抱入帐篷内,不一刻,发出了令人面红耳斥的声音,胡雪霜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直落入地面的尘埃里,消失不见。 ....... 处理完几人伤势,一个时辰过去了,朱瞻基还是没有回来,心中惶恐不安的金达,再次骑马沿路找寻,沐心在将几人送到后,便先一步而去了,亦不见踪影。 路过胡府的帐逢,却见胡雪霜独自一人立于帐逢外,胡府仅留的几个府卫亦不见踪迹。 金达心中不由好笑,这个胡雪霜,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竟和骆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交好,望眼欲穿的等着她回来。还是吾家娘子仪琳懂得分寸,在帐逢里乖巧的等着。想着仪琳温婉的给自己上药包扎的样子,金达懵懂的心,竟生平第一次生起一丝甜蜜,脸上涌现一股羞涩,打马而去。 北风,继续的吹着,尤如此时雪霜破碎的心; 雨滴,疾疾的滴着,尤如此时雪霜撕裂的心。 胡雪霜想要张口叫金达,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音节;胡雪霜想要招手挥向金 达,却动不得一丝一毫的肢体。 胡雪霜的心如破败的柳絮,任风吹,任雨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胡雪霜的手虽然僵硬,却能动了些许,她一寸一寸的移向帐逢,一个踉跄,摔倒在雨里,满头满脸的泥泞,她继续爬着,一丝一毫的接近帐篷,穿过帐逢帘子,一个人影飘荡在空中,胡雪霜一声尖叫:“仪琳!!!”。 ...... 入夜,负责保护朱瞻基的影左来到了朱棣的营帐里,向朱棣报告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皇圣孙殿下为解救田氏兄妹,竟然被刺客追踪,失踪在了茫茫的汤泉山,已经找了两个时辰,仍未见踪迹。 朱棣感觉自己的右眼皮一跳,心下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同样两个时辰前,一个平时稳重的宫女,打翻了茶盏;想要挥毫泼墨,毛笔头却掉落了下来...... 朱瞻基是自己的孙子,更多的却已经成了朱棣的一种图腾,是自己权力的象征,莫不是有什么不吉之兆?朱棣眼色看向莽莽森林,茫茫树影,似一只只怪兽袭向自己。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暗潮的涌动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清晨,内卫终于在莽莽森林的一处山洞内找到了皇圣孙朱瞻基和燕喃。 随行御医详加诊治,得出结论,皇圣孙后背被敌人烧得厉害,鉴于刺客并未用火攻之术,可能是用了“火焰掌”之类的武功绝学,需得好生诊治,静养怡神。 事急从权,同样在帐篷里等待诊治的燕喃,闻听此言,不由得重重的咳了起来,直咳得脸色发青。 直咳得朱瞻基如同煮熟的虾子,脸色透红,身体蜷缩,不敢看向众人,御医手下一抖,再次号了号脉,摸了摸圣孙殿下的额头,再次得出结论:“火焰掌”急火上头,殿下还要吃去*…… 而骆姑娘为救皇圣孙殿下,大声呼救,咽喉受伤……于是,这位重重咳嗽伤了喉咙的骆姑娘成了皇圣孙的救命恩人。 燕喃被迫喝下一碗苦漆漆的中药,脸皱皱的看着幸灾乐祸的朱瞻基,只吐出了一句话:天做孽,尤可恕,人做孽,不可活。当然,这个可饶恕的“天”,就是未来的“天子”朱瞻基,这个不可活的“人”当然就是自己了。 为防止走漏消息,朱棣下令,悄悄提前两天将二人送回了金陵城,入住了紫禁城端木宫。待秋猎结束,再将燕喃送回骆府。 燕喃望着高高的萧墙, 发出了这一天中第五十九次唉叹。 朱瞻基忍俊不止道:“这个墙都快被你看穿了。” 燕喃支着香腮道:“如果能看穿了,我宁愿不吃、不喝、不睡,誓将这萧墙看穿,还我自由之身。” 朱瞻基不由得一皱眉头,不解道:“紫禁城,是全天下女人敬仰和羡慕之所,独你一人避若蛇蝎。” 燕喃狠狠一瞟少年,连沐心都进不来,说个话的人都没有,怎么一个羡慕法,羡慕的人都有斯德哥尔摩症,有被害情结才对,这是病,得治!!!感觉二人不在一个思想平台上,多说无意,便转过头不理会少年了。 少年索然无味,眼珠一转道:“本王领你去个好地方。” 正是金秋好时节。 少年在花房里向燕喃介绍着一盆又一盆花的名字,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眼前的,是一盆盆的花卉,仅牡丹就五六种,仅茶花,就二十多种,仅菊花,就三十多种…… 燕喃附和的笑着撼首,眼里却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再美的花色,缺少了大自然的土壤,偏于一隅,美也缺乏天然去雕饰的美,不若山野里的野花,哪怕是最简单的牵牛花,也要比这些花美上百倍。 想着想着不由一阵苦笑,怎么想到“牵牛花”上去了,不知道沐斌那个家伙听没听沐心汇报自己遇险的事,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惩罚沐心啊?应该不会,自己分明严正申明过,沐心现在是自己的丫头,谁惩罚也是不行的。 此时的沐心,却是不知紫禁城中小姐的近况,每天急着见沐斌,和镇国公的护卫们日日周旋着,斗智斗勇,却又不得其法…… 朱瞻基从出生就浸淫在尔虞我诈之中,岂会看不出女孩儿敷衍的神情,不由得眉头一锁,便引着女孩儿来到了为取悦皇爷爷而开垦的农地上来。 只见,好几种蔬菜瓜果,在瑟瑟的风中,竟呈现一种繁荣景像! 燕喃欢快的冲入一片南瓜地,抓起一只南瓜道:“竟然还有南瓜!!!这要是在万圣节的时候做成南瓜灯该有多好!” “万圣节?南瓜灯?是什么?”看着女孩儿欣喜的模样,少年语气和缓问道。 女孩儿用手指头轻点朱唇道:“从前有一个人,爱好恶作剧,他将魔鬼拴在一棵树上,不让他下来,直到魔鬼答应他死后不让他入地狱。因为不信奉神仙,这个人死去之后,神仙不让他入住天堂,他又去不了地狱,成了孤魂。魔鬼为了帮助他找到回家的路径,便将燃烧的碳放在雕刻成灯的南瓜和萝卜内,帮助他找到路回家。”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几不可闻。 燕喃的心深深的疼了一下,自己,不也是和他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少年听着没有结局的故事,不由得接口问道:“后来,他找到家了吗?” 女孩儿坐在田地旁边的石凳上,脸现疲惫,怏然道:“他,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见女孩面有郁结之色,少年提议道:“前面就是促织房,一起去看看‘威武大将军’?” 女孩儿静默的摇了摇头,当先向端木宫行去。 两天后,燕喃回到了骆府。 也就在此时,燕喃知道了仪琳的消息。 胡雪霜泪流满面的述说着当时的经过。 当时,她及时发现了正在自尽的仪琳,吓得一声尖叫,赶紧救下了她。好在,抢救及时,活了下来。 听着胡雪霜述说,燕喃的脑海不由得想到自己与朱瞻基莫名其妙的进了山洞,又成了他大盘里微不足道的棋子,一个念头直窜入头脑,仪琳之事,会不会如同山洞之事一样,是他的精心布局之一? 随即想到朱瞻基与金达似君臣又似兄弟的关系,狠狠的摇了摇头,大骂自己厚黑学、宫心计看多了,满腹阴谋论。 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原想汉世子会得到惩罚,却因汉王一力担保,且事关仪琳的声誉,最后只下了两道关系密不可分的圣旨。 第一道圣旨,金达救田府嫡女田雨娇功不可没,虽救人事争从权,但二人却己有肌肤之亲,圣上明鉴,收回原金、仪二府赐婚奏折,重新赐婚金达与田雨娇; 第二道圣旨,仪琳端庄贤淑,人品贵重,遂立仪琳为汉世子侧妃,两对夫妻均于月内完婚。 很明显,第一道圣旨是服务于第二道圣旨的,因为,当时抱着田雨娇回皇家大帐的,是沐心,不是金达。只不过是皇家给了金家表面上的安慰而矣。 燕喃向仪府投了拜贴,想要安慰仪琳,却得到了她任何人都不想见的消息,燕喃满心担心,偷偷向丫环打听,知道她没有再轻生的打算,才稍舒了一口气。 锦衣卫诏狱内,纪纲一脸墨色的盯着王掌柜,听着身侧的苏大讲着话。 “指挥史大人,小的陪在王掌柜身边寸步不离,谢恩时,因距离较远,并未看全众官家小姐;狩猎开始后,小的借着巡逻的机会,领着他挨家大帐寻找,亦未发现可疑之人。不过,小的却打听出,有几个小姐却是提前回了金陵的,有胡大人府上的嫡小姐胡雪霜、仪大人府上嫡小姐仪琳和骆少卿府上的嫡小姐骆冰卿。莫不是此三人得了消息,所以提前回了金陵?” 纪纲眉头一锁,沉吟片刻,方道:“这三个府邸,都是谨小慎微的府邸,且又是深受陛下信任的举足轻重的大臣,仪智和胡广自不必说,就是这从五品的骆少谦,亦因七巧节献调料用法之事,夺得陛下夸赞,吏部传出话来,只等礼部侍郎陈大人年后告老还乡,由骆少谦接任。告发他们三人之中,有人与猎风寨勾结,莫说是陛下,就是我,也是万万不信的,除非擒了后亲口认罪画押。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先确定了抓回来再说,切莫打草惊蛇。这几日,我便借着娶妾室的名义,请了众官家夫人和公子过来,准备好天罗地网,擒拿归案。” 苏大忙一揖到地,谄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这么快找到了娇妻美妾。不知是哪家小姐有此福气,得大人垂青?” 纪纲阴暗的脸上闪现一抹色痞之相,似无限回味道:“昨日本统领梦到了四姨太,想得浑身都痒痒了,鬼使神差来了诏狱,啧啧,小娘皮虽然在狱里呆得黑了点,脏了点,但这惊恐的小模样,和狩猎追捕梅花鹿似的,让人纵情驰骋,不得自拔,就在这张桌子上,迫不及待的就要了,至今意尤未尽。本统领终于领会到赵王府的赵老爷为何好这口了,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啧啧……” 苏大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桌子,谄笑的脸上,明显的写着“统领大人威武”几个字。 “不想,她那个死鬼老爹看了,竟要咬舌自尽,幸亏我拦住了,他死了,小娘皮不得闹死我,本统领还没尝够呢。”猥琐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憧憬的神色来。 苏大则心里感叹道:十岁的小丫头哪里有女人的百般风情,千好万好不如我的赵姨娘噬骨销魂。 自诏狱出来,苏大近不及待的去了沁馨园,扯着赵姨娘就踏上床塌,没有前戏就要直捣黄龙。 苏大正心满意足的搂着赵姨娘,嘴里哼着销魂小曲,房门里,却如鬼魅般的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苏大赤身露体的跳将开来,如一只硕大的灰老鼠,直接扑向来人。 来人抽出一把剑,不避反刺,直向男人的大肚囊捅去,苏大一个后翻滚,心下震惊,对方内力强大,武功高强,竟似手下留了情般,见大势己去,哪里管穿没穿衣服,直接跳了窗子逃跑了。 赵姨娘穿好了衣服,脸色惨白的立在屋中央,不言不语。 男子不怒反笑道:“怕什么,我又没有杀了你的情郎,还是和我说说,你花柳病未好,却陪着锦衣卫的男人日日酣畅,所为哪般?要说实话,你知道,对我说慌话的下场,还有,不用想着和你的同伙红二姑娘、红三姑娘商量了,她们就在隔壁,进来吧。” 声音刚落,从隔壁走出来三名女子,均脸罩面纱,赵姨娘却从装饰中一眼认出,这是三位红姑娘。 当先进来的,是红二姑娘,实则是贺子期的表妹林兮妍,身份是红楼楼主; 眼含颓废之色的,是红三姑娘,身份是沁馨园的园主王香君,实则是贺子期的堂妹蓝成瑛; 第一百六十九章 荼蘼花开尽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最后一个与前两位红姑娘不同,面色阴冷,长发束起,一付飒爽英姿模样,此人是红大姑娘,原洪武年间(朱元璋时期)权倾朝野的宰相胡惟庸的孙女胡雪芙。 红大姑娘身份很是知名,商界的人对此人甚为熟悉,名古月娥,夫家姓刘,婚嫁一年就病死,以区区二十岁寡妇身份,力排众议,成为南方商业霸主刘家当家人。 当年,古月娥的丈夫亦非病死,而是中毒而死,下毒的,就是这个古月娥,看中的,就是刘家的万贯家财,好为蓝玉教提供强有力的财政支持。 赵姨娘知道,自己利用红二姑娘打击骆府的阴谋暴露了,连一向不露面的红大姑娘都来了,可见,事态之严重。 红大姑娘用帕子仔细擦了擦椅子,面具男子方坐了下来,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不由得一阵犯呕,红大姑娘忙将一支麝香燃了起来。 红二姑娘红三姑娘寒若禁蝉,四肢抖若筛糠。 红三姑娘当先跪倒道:“少主,是奴婢的错,奴婢认打认罚。” ​ 红二姑娘却倔强的站着,口气哀伤道:“少主,奴婢却不知错在何处?是以李姨娘的性命为威胁,让三姑娘交出玉镯?是以小荷塘假扮骆冰卿,到当铺当了玉镯?是以赵姨娘为饵,诱苏大上勾并发现玉镯?亦或是让骆风成了推倒太子系的替罪羊?我做的这一切,为了什么?蓝家、胡家被诛九族的仇,少主,你不报了?红楼倾覆的仇,少主,你不报了?那莫歌的仇呢?你也不报了?是少主认为的时机不够,还是少主认为,我们所有的人,所有的仇,都没有一个骆冰卿重要?!” 贺子期一阵怔凝,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钢针直刺得他心口疼痛。 自己可以安慰说,蓝家的仇,与她无关;可是,红楼的覆灭,莫歌的惨死,哪一宗,哪一件,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如同,她与他,错综复杂的关系,解不开,理还乱。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如果停在那时那刻该有多好,他是贺子期,她是骆冰卿,不会有接下来的错误,和更多无法预知的错误。 红二姑娘拿出牛鞭,默默的递给贺子期,如同红楼的每一次惩罚。 贺子期痴痴的看着牛鞭,眼前浮现着女孩儿痴迷的笑:“冰卿答应你,定不疑你。” 现在,我不是疑你,却是要害你失去你的安身立命之所,害你从此万劫不复。 心口竟如此的疼。 看着将牛鞭扔在地上的少主,红二姑娘竟有些怅然若失,少主的心,真的丢了,竟,失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女子坚定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静默的递给贺子期。 贺子期接过书册,书的封面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逆臣录》。 翻开里页,只见几条涂了红色的字句,赫然写着:其蓝玉,幼隶开平,数总征伐,屡有战功,初与胡、陈之谋,朕思开平之功及亲亲之故,宥而不问……蓝玉见其如此,自以为己能……此等愚夫,不学无术,勇而无礼,或闲中侍坐,或饮宴之间,将以朕无知,不听诏旨,专擅出师,作威作福……设计伏兵,谋为不轨……诛九族……” 贺子期眼浮泪光,右手紧握书册,左手指甲深嵌,血痕隐现。 那一年,他刚刚六岁;两个嫡亲哥哥十二岁、十岁;妹妹刚刚三岁;那一年,母亲笑颜如花,温婉谦和;父王威镇八方,客似云来。 只一道圣旨,只一道莫虚有的谋逆圣旨,蓝家,一夜覆灭。 那些亲近的、年轻的脸孔在自己的眼前飘来飘去,想要抓住时,却又消失不见,渐渐的,他竟忆不起母亲的样子。 模糊了记忆,模糊了岁月。 压下心中的痛楚,贺子期凄然道:“红大姑娘,你去执行吧,照红二姑娘的计划、继续,务必,让骆家深陷囹圄,永无、翻身之日。” 沁馨园风起云涌,朝堂之上亦是纷纷扰扰。朱棣做了一个恶梦,请了姚广孝商议,商议内容不得而知,却迎来了太子被释。延续了十余日的太子杵逆案就此尘埃落定,又回到了最初各自的轨道。 原来见风使舵的臣子宦官们,又都如同集体失忆了般,回到了起点,对太子系恭敬起来。 金陵城,最多的不是金钱,而是层出不穷的八卦和译事。 金陵城已经遗忘了那个被关在祠堂里面壁思过的龙阳公子沐斌以及他的风流韵事. 取而代之的,是纪纲纪大人又要娶小妾了,与之关联的新闻又喧然而出,纪纲纪大人一共娶了一房夫人、五房小妾,却每个肚子都跟上了锁一样,毫无动静。唯一一个有动静的,还流产了。有人便说,这是纪统领杀戮过重,老天惩罚他后继无人。 纪纲听了,眼色如刀,恨意更浓,更是借此大操大办一翻,收得杯满钵满。 为了彰显纳妾礼的隆重,纪纲请了宁国长公主来做阵,请了乐安伯夫人给新人梳头,请了全金陵城的公子小姐陪新人说话。 毫不意外,骆少谦谨听纪统领邀约,不仅自己要去,还让骆马氏带着嫡小姐燕喃去。 燕喃对锦衣卫的人实在不感冒,似乎除了一个杨锡,实在也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就推说头痛,不想去。骆少谦也实在拿这个性格强势的女儿没有办法,想着让其中一个女儿代替着去。 入夜,燕喃正半睡半醒间,却听“二狼神”一顿狂吠,紧接着是沐心叱责的声音,好奇的披着披风,行到院中,却见杨锡和沐心正在对峙。 燕喃奖赏性的给了“洛神”和“战神”一口吃食,便让沐心领着退下。 向杨锡挑了挑眉,示意到后花园去,免得惊醒其他小姐。 杨锡紧跟着燕喃的脚步,前方那道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的淡影里,留下黯然的淡色光影,忽浓忽淡,忽暗忽明,让人不免担心它会消失不见。 站在桥上,杨锡声音低沉道:“纪纲纪大人的纳妾礼,你会参加吗?” 燕喃不由得翻了下白眼,这货,大晚上的闯入后花园,被二狼神逮了个现形,不会只为这一句话吧? 眉头轻皱的摇了摇头。 杨锡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看着女孩儿单薄的身形,杨锡想要解下身上的披风,又在空中,却又忍住没动。 骆家的小姐们与她不和,在中秋宴上之事可窥一斑。 若是在她房里发现了男子的衣物,她的名声会更加不堪吧,虽然她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诽语,甚至,其中一些,还是她故意流传的,自己却不能是那个陷她于不堪的人。 男子红着脸跳上墙头,无影无踪。 燕喃摸了摸鼻子,在风中默立良久,才恍然道:“这家伙,是犯了中二病,还是抑郁症?只问一句话就走了?” 在杨锡的眼里,只要燕喃不参加纳妾礼,纪纲暂时是没有办法和骆冰卿见面的,却不知道,第二日清晨,随着胡雪霜的到来,事情起了决定性的变化。 胡雪霜说,仪琳也会去参加纪大人纳妾礼,这于想见仪琳的燕喃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她二话不说,就盛装出席了,换下了顶替她出门的骆如卿,惹得骆如卿脸色阴睛不明,一阵冷笑。 焦急的燕喃并没有留意门口扮做家丁的王掌柜,心急如焚的去找仪琳。 见着女孩儿头上明显的熟悉的金饰,王掌柜终于舒心的笑了,或许,他的性命有救了。 燕喃浑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网中的猎物,急匆匆的去见仪琳,只见仪琳一人枯坐在花园的一丛假山后,脸色委靡。 见燕喃前来,仪琳眼圈又是一红,垂泫欲滴。 燕喃上去一把将少女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少女的后背,轻啜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将胡府和仪府的家丁带去救雨娇,朱瞻圻那个色痞就不会得逞……” 仪琳神色枉然道:“这就是你常说的命运吧。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我还是注定的汉世子侧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侧室,和今天纪大人娶的小妾一样,只能从侧门里悄悄的抬进来,不能著凤冠霞帔,不能戴凤钗步摇,跪着给正室敬茶,等着正室立规矩,过上几年,再生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女孩子就嫁给人当妾室,男孩子给家主卖命,死的时候亦不能和夫君同穴安眠……” 少女神情恍忽的说着这些或是听到的,或是看到的后宅腌攒之事,从当妾室的那一天,一直说到死亡的那一天,仿佛,她的一生是一部早己排好的话本子,平淡无奇,更没有生的快乐,活的期望。 燕喃眼圈一红,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是自己的错,枉自己自诩聪明,自认为有着七百年后的眼界,却还是连保护身边之人的能力也没有。 仪琳抓住燕喃的手,凄美的笑道:“冰卿,真的不怪你,只怪我没有自保能力,若是换做是你,定有一百种方法让汉世子放手。” 第一百七十章 乃敢与君绝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哽咽无言,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每次见到强权如汉世子、赵世子之人,也是战战兢兢、苦苦挣扎,甚至伏低做小,发挥拍马溜须之能事,只期盼他别迁怒自己。 遇到仪琳这样的紧急情况,自己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唯一能做到的是,自己保证不会如仪琳一样,选择悬梁自尽,嫁给*自己的人。 她会上天入地,让敌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甚至阉割了他,让他后悔生为男人,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可是,仪琳与自己不同,自己没有处子之身,可以天地任我驰骋,可是仪琳不同,她的脑子里,满满的是相夫教子,妇贤夫恭。 所以,在与金达定亲的时候,她会心甘情愿的认定金达是她的夫君,为他画眉梳妆,为他忧心牵挂; 所以,在皇帝下旨赐婚给汉世子的时候,她会认命的嫁给*之人,为他低眉顺目,认命俯首。 仪琳擦了擦燕喃的泪眼,淡淡的笑着,若天上的云朵,模糊而苍白,真挚道:“冰卿,上次遇险前,我就没来得及对金校尉说句‘保重’,此时以后,便再无可能。若有机会,你帮我带话给他,仪琳此生无憾,愿金校尉多加珍重。” 燕喃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空了,没有凭籍,没有希望,空荡荡,想要装些什么进去,却发现,在这个古代,装进什么都是一种自伤。 她想说,仪琳,我带你走吧,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吞了回去,自己都是一丛无根之萍,任何承诺都是一种玩笑。 没有和沐心、胡雪霜等人打招呼,魂不守舍的离开了仪琳,离开了纪府,走在热闹的正德大街之上。 大街之上,有吆喝着贩卖的,有急匆匆赶路的,却独容不下一缕孤魂梁燕喃。 陈淮,一个名字蹦入了脑海里。 燕喃加快了脚步,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要见到心中的那个人,无论何时都将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见一客栈小二哥正在拴一匹马,燕喃上得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马而上,打马而奔,小二刚要叫喊,却被飞过来的一大块银子惊得闭了嘴。 风儿在耳边呼啸。 树影在身侧飞奔。 燕喃听不见,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要逃离这里。 正在太仆寺赛马场内,拿着一方绢帕微微发怔的贺子期,就这样,看到了一人一马,如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刚要说话,却见小女孩儿双臂一张,将自己,紧紧的,紧紧的嵌在怀里。生怕自己逃跑一般。 见身后的寺丞同聊带着探询的眼光,男子想要摆正小女孩儿的身体,却猛然想起自己两天前刚刚下达的命令,眼睛一涩,手不由改板为抚,轻轻拍着小女孩儿的后背,如同抚着一件精美易碎的青花瓷,不忍去惊扰她的清凉与悲伤。 燕喃平息了突如其来的忧伤,希冀的看着削瘦的男子道:“我们一起走好吗?春风里一起放纸鸢,夏雨后一起赏彩虹,秋月里一起舞清影,冬雪里一起……” “一起温酒话桑麻……”男子接口道。这样的生活,是自己连梦都不敢梦的景像,这样的生活,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就如同天与地,生与死。 女孩儿牵着男子的手,期冀的看着男子,男子点了点头,一改孱弱的身体,利落的单足一踏,先行上了马,居高临下的向女孩儿伸出手,竟带着君临天下的风采。 女孩儿微笑着将手一送,二人共乘一马,得得飞驰而去。 来到了岔路口,直接飞奔鹊姻桥而来。 天气渐冷,鹊姻桥上早己没了欣欣向荣之像,反而有种灰败之感,残留着最后一抹绿色。 贺子期心下惘然,这就如同二人之间的情愫,终如夏日荼蘼,芳扉贻尽。 …… 锦衣卫统领纳妾室,做为刚刚进升的杨锡杨千户自然是身先士卒,来不得半点马虎,恍忽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府外行去,想及女孩儿答应他的话,便不再理会,适逢迎接新一拨的贺喜官员,便放下心中疑惑,招呼几位大人去了。 刚闲下来,却瞟见胡雪霜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到了众多男子当中,亦毫无羞涩,只是神情有些慌张。 杨锡突然觉得心似乎破裂了一道裂痕,呼呼的刮进了凉风,分外的难过。 乘大家不注意拉着胡雪霜走到一隅,低声问道:“你在找谁?莫不是冰卿来了?” 胡雪霜重重的点了点头,仍四处张望道:“我们说好见完仪琳就先行离开的,我只是出去了一下,回来竟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杨锡的心不由一紧,慌忙看向埋伏的锦衣卫,却哪里还有埋伏的影子,再找那个负责认人的王掌柜,亦是不见踪影,慌乱的推开胡雪霜,一阵慌乱的向府外跑去。 鹊姻桥上。 贺子期手掌上下翻动,竟用自己青色的帕子折成了一朵花形状,燕喃一见,不由得心下一颤,我就知道,我的坏坏会回来的。他定会想起,我喜欢的是黄色郁金香。 男子则心如火炙,或许,就让我这么自私一回,给了你最喜欢的东西。从此,静寂;从此,陌路。 燕喃颤抖着手,接过帕子花,恍惚间,竟分不出,此时,是七百年前,亦是七百年后,任苍驹白狗,也阻不了两情相悦。 燕喃呜咽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我就知道,你,就是你,永远都是你!!!” 一曲清丽的歌声传了出来,那么深情,那么专注,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从女孩儿的眼睛里,贺子期仿佛看到一团火,有将世俗烧成灰烬的能量;仿佛看到一洼水,有将万古柔情传递心间的能量。 贺子期的心不由得轻颤,抑制得不能呼吸,心口一痛,沉重一咳,一口血竟涌了上来,贺子期忙用帕子捂住,不露声色的一笑,背后的手帕上,己是殷红一片。 燕喃肃然道:“就算你现在还没有想起来我是谁,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深情的握起贺子期的手,贺子期感觉心中又是一阵疼痛,不着痕迹的让开小手,轻移步子,向山上能仁寺走去。 巨大的佛像肃穆而神圣,让人心安定,让鬼神畏惧。 贺子期回过头来,看着秀美倩笑的女孩儿,笑着点了点头。 殿内肃穆寂然,只余一老一少的两名香客跪拜,跪拜完,笑颜如花的少年搀着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亲昵进入殿中的二人,点头示意,便向殿外行去。 二人跪在佛前。 燕喃笑语嫣嫣低喃:感谢佛诅把他送回到我身边。小女子贪心,请佛祖保佑他此生顺遂,一世平安。 执子之手,与子执老,此生契阔,与子成说,一世到白头。 贺子期看着笑颜如花的女子,心中痛得不能自抑,面上却轻轻一笑,叩跪佛祖,心中默念:佛祖,信徒一生命运多舛,身负血海深愁,不报家仇,愧对列祖列宗。死后不求得到佛祖谅解,只求佛祖让信徒以后转世三生来偿还此生业报。不求此生对与错,于我,只有家仇过后,我才是人,才会爱人。在人面前,我是魔鬼,在你,骆冰卿面前,就让我自私的再欺骗你一次,让我成为你心中永远的谪仙,此后,你我,形同陌路。 只听殿外两声惨叫,燕喃惊得一跃而起,却见一群蒙面大汗已经将能仁寺大殿团团包围,刚才先出大殿的一老一少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燕喃目光如裂,看向领头人,只见领头人桀桀怪笑,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透着强烈的志在必得。 燕喃心下了然,这些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着痕迹的将贺子期推开一个手臂距离,沉声对领头人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可牵连无辜。” 领头人再次桀桀怪笑道:“怨只怨,他时运不济,着了老子的面,岂有活命之理。” 说着抛出两把飞刀,直取贺子期和燕喃咽喉,燕喃眼色一懔,一个急侧步,闪过眼前飞刀,又急跃至贺子期身侧,飞刀己至,来不及多想,伸出手就去挡,领头人飞刀中夹着内力,手腕处瞬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贺子期拉过女孩儿的手腕,急忙用自己的青色帕子包扎了,眼中痛色渐深,手筋跳动,里面似有一条猛龙在嗜血,在跃动,在咆哮,可是,他不能…… 燕喃轻声对贺子期道:“这可能是蓝玉教的余孽,我拖住他们,找准机会你就跑,我会武功,你不用管我。” 一边反抗敌人,一边兼顾贺子期,燕喃渐现疲态,贺子期眼色一沉,遂一个踉跄,撞向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一躲,贺子期直直的撞到了殿门门角上,流着鲜血,昏了过去。 燕喃心急如焚,又脱不开身,便边打边向山下撤退,以此来转移黑衣人注意力。 见女孩儿很快就要脱离包围圈,众人皆全心全力的向燕喃进攻,直到几个人影变成了几个小黑影。 贺子期握手成拳,将拳头放在口中,咬出了一道道血痕,似斑驳的蚯蚓盘桓; 眼中,一滴泪落了下来,又一滴泪落了下来,直到悲伤成河,不可抑制。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锦衣卫诏狱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浑身都在疼痛,女孩儿艰难的想要睁开双眼,却觉是眼皮有千斤重,怎样睁也睁不开。 回忆起昏倒前最后一丝意识,那是无数把剑一齐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紧接着,就有人在自己脖颈后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动了动身体,四肢不能动,应该是被铁链固定了起来。 终于睁开了眼睛,一滴血顺着眼睫滴了下来,原来,竟是额头流了血,淌得满脸都是,亦粘住了眼睫,睁起来分外的沉。 睁开眼睛,首先入得眼帘的,竟是一个瘦小枯干,满面猥琐的男子,女孩儿怔了一下,竟认出此人非是旁人,竟是今天的男主角、新郎官纪纲。 纪纲上下扫视了一眼燕喃,笑道:“以为老子的小妾就够漂亮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小雏,可惜了,满脸的血,若是洗干净了……不过这样更让人浮想联翩……啧啧……” 燕喃不予理会,重新闭目养神起来。 苏大桀桀的笑道:“小娘们还挺烈性。统领,您看,是先来软的,还是先来硬的?” 纪纲翻着白眼瞟了一眼苏大,瞪着本来就不大的老鼠眼斥责道:“老子想像对付老子的娘们一样‘软硬兼施’行不?” 苏大连忙压低着声音道:“统领大人,这可万万不可,她和五夫人不一样,毕竟是个官家小姐,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纪纲甩手就给了苏大一巴掌:“老子的事儿你也要管,来了这儿了,天王老子也得让路,你有没有按老子说的,假扮成蓝玉教的匪徒?” 苏大揉着脸强装笑脸道:“统领大人,完全按您吩咐的,留下了个活口,刀法也是蓝玉教上次杀死史大人一家三口时所用的一刀封喉,蓝玉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得此言,女孩儿悬着心终于落了底,看来,他们没有去对付贺子期,留了“活口”,贺子期已经安全离开了,只怕贺子期也会被蒙骗,以为自己被蓝玉教所劫,自己被救出去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纪纲迈着闲适的步子,用手指轻挑着燕喃的下颌,想像中的怒目和娇羞都没有呈现在小女孩儿的脸上,反而是一种好整以瑕和傲慢蔑视。 纪纲不怒反笑,收回手,啧啧称奇:“你是太小,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呢?还是经历太多,已经司空见惯了?” 燕喃向纪纲一挑眉,不屑的上下看了看纪纲,啧啧的摇着头道:“纪统领是锦衣卫老大,竟然不知民女的经历吗?” 纪纲狐疑的看向苏大,苏大也摇了摇头。 燕喃感叹道:“那民女就要向大人好好汇报一翻了。半年前,蓝玉教将民女抓了准备卖给青楼;三个月前,民女又被拐卖到了赵王府赵老爷的销魂窑。啧啧,真是让民女大开眼界。” 燕喃似无限回味般,又抬眼看向纪纲,媚笑道:“纪统领,赵老爷您知道不?赵老爷的销魂窑里,和民女一样大的男童、女童,没有上百,也得七八十个,那场面,啧啧,简直是用语言无法形容,*焚身,欲仙俗醉,真让人开了眼界。后来赵老爷突然发病死了,男童女童们四散奔跑,赵王才发现此事,并向圣上自请请罪。” 见纪纲和苏大俱都仔细听着,燕喃略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大人,您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死的吗?是花柳病,药石无效。赵王之所以遣散了府中所有赵老爷销魂窑里的童男童女,不是他善心,而是怕其中哪个入了赵世子的眼,害了嫡亲儿子。” 苏大眼色一闪道:“统领大人,依小的看,这小娘们怕您动她浑说的,她一个干干净净的官家小姐,哪里经过这些个龌龊事儿,一定是骗您的!” 燕喃一翻白眼道:“姓苏的,这种事还带骗人的,我告诉你,赵老爷身上全是红疹子,下面生了好多水疱,还糜烂,有异味儿……” 苏大顿时感觉自己手脚冰凉,这些症状……怎么和自己这么相似…… 纪纲顿时感觉浑身冷馊馊的,本来有的生理冲动登时烟消云散。 一抬手就给了苏大一巴掌:“你他妈害老子,她这样是没经历的官家小姐吗?窑子里的姐儿也不过如此吧?给我用刑,来不了温柔乡里的‘软硬兼施’,便来鞭子刑杖的‘软硬兼施’,我就不信,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是个滚刀肉不成 ?!” 将脸转向燕喃,神色中透着层层轻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就替骆少谦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吧,猎风寨的人在哪,害得老人丢了儿子的人,在哪?” 听说转而上刑了,燕喃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身体上的疼痛总比像仪琳一样精神加肉体同时痛苦要强吧,何况,汉世子怎么说也是金陵四公子之一,比这个干得如同木乃伊一样的猥琐中年大叔强上一百倍吧。 转而一言不发。眼睛闭得紧紧的,如同睡觉。 纪纲越看越气,最后自己上了手,鞭子一下比一下重,抽得燕喃感觉全身的肉都在抽搐,额头上汗如雨下,混着半凝的血水,份外恐怖。 不一会儿,就昏死了过去。 纪纲打得累了,将鞭子扔到一边,又命苏大去找人拎了桶水,唰的一下,全都泼在了燕喃的脸上。 闻了闻味道,竟然臭气熏天,苏大桀桀怪笑道:“刚刚还是香喷喷的姑娘,这一刻就变成臭的了,和窑子里的姐儿无甚分别,让你将要命的病传染别人,这牛粪水的滋味应该不错吧?” 燕喃努力睁开被臭气熏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扑哧一笑道:“我是闻了牛粪了,也可以说是吃了粪了。可是,谁又能保证没有吃过粪呢?就如纪大人面前的果盆子,果树下的粪肥越多,树木越根繁叶茂,结出的果子就越是香甜,最后,进了大人的肚子,大人再去茅房砬出来,再施到果树下边,如此循环,你莫不是说纪大人也是吃粪长大的吗?” “你……”苏大气得两眼圆瞪。 燕喃睁眼笑道:“看看,您老又开始满嘴喷粪了……” 苏大拿起手边的鞭子,抽冷子就来了一下,燕喃顿时疼得嘶的一声。 说到粪,燕喃突然想起沐斌那个家伙来,这个家伙关到祠堂里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沐将军的血型很是符合,沐家人却不愿去冒这个险。可怜天下父母心,燕喃很是理解。 刑房的门被突然大力的推开,杨锡一脸紧张的出现在审训室门口,看到被链子拴着的熟悉的身影,瞳孔不由一缩,一抹痛色一闪而逝,装做浑不在意的对纪纲道:“听兄弟们说,统领大人抓到与猎风寨勾结之人了,属下前来恭喜的。” 纪纲哈哈大笑道:“这还不是有你的功劳,一会儿去库房里,将卫所里那株百年老参拿着,给你补补。” 杨锡忙深施一礼,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小女孩儿道:“谢过大人。不过大人,这个女犯怎么会如此眼熟呢?” 纪纲嗔怪的一瞟少年的眼睛道:“给贵妃表演得了打赏的,怎能不眼熟。” 杨锡踱步到燕喃面前,因为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纪纲和苏大,眼睛不由得疼惜的看着燕喃,手指挑起一捋被血粘住眼睑的头发,轻得如同在抚摸鸟儿的羽毛。 怕纪纲和苏大起疑,似厌恶的转过身来,掩着鼻子怒道:“苏大,你安的什么心,大人经常在这里边审犯人边吃东西,你是想让大人食欲不震吗?” 纪纲则无所谓的摆手道:“这个小娘们不上路,给点教训是应该的,别说,还头一次见这么有强硬的娘们,啧啧,有看头。苏大,你换木杖来,将她的腿打折了,看她还强硬不!” “不可!!!”杨锡连忙道。 纪纲不悦的看向杨锡,如果杨锡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要发火了。 杨锡恭敬道:“大人,不可用刑。此女属下见过,前些时日因救皇圣孙,被皇帝特许送到了端木宫养伤。如若动刑而死,一旦走漏风声,锦衣卫的麻烦就大了。俗话说的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审问,但可以不用刑。将来即使皇帝陛下询问了,也好有个交待。” 纪纲沉吟不语,在皇家猎场皇圣孙遇刺被救后,确实还有一个女子在圣孙帐篷里接受诊治,没想到竟是此女,杨锡说的不无道理。 但一想到还未出生就已经没了的儿子,纪纲不由得又是一阵火气,这种气,岂能是说咽就能咽下的。 只见纪纲阴阴一笑道:“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不打死她,大的刑罚不要,小的刑罚,即使我用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苏大,用拶刑。” 拶刑是古代最常见的一种刑罚,多为女子所用,夹在女子的十指上,不死也会落下残疾。 苏大甩了甩打得发酸的手,一幅跃跃欲试的驾势。 杨锡眼下痛色渐深,却满脸堆笑的拦住苏大道:“统领大人,属下愿领这个功劳,苏大昨夜便忙着埋伏之事,力道也小了,不如将审训此女的事情交给属下吧。” 纪纲尖声一笑,上下扫视着杨锡,心下不由得意,太子出事,让这个小子也开事了不少,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苏大却兴致盎然的不肯离去,只阴阴的看着女孩儿。 杨锡颤抖的手,拿起墙角处挂着的拶刑刑具,抬步走向女孩儿,明明只有五步的距离,却走得如同远过千里,重逾千斤。 将拶刑刑具安了两次,才装在女孩儿的五只手指上,不敢看向女孩儿的双眼,貌似用力一夹,女孩儿疼得发出一阵痛呼。 手指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紫色的青肿印迹。 每动一次拶夹,杨锡的心就在滴血,眼前浮现的是那只遇险时纂着自己衣袖、手指发白的小手。 如今,还是那只手,却己肿得如同馒头。 这次用刑,是杨锡入锦衣卫三年来头一次感同身受,痛若煎熬,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少年,眼睛竟不由得湿润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失败的试探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女孩儿昏了过去,两只手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颜色和形状。 苏大感觉没有意思,便转身出了刑房。 杨锡看着眼前瘦弱得如同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儿,轻手揽在了怀里,嘴中低喃:“对不起,如果我不动手,你的手就会废了。我答应过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也对自己说过,不会给自己背判你第三次的机会。” 朦胧中,女孩儿的脑海中,一个圆润的人影在前方走着,亦步亦趋,不远不近。 是妈妈。妈妈总是叫嚷着减肥,却是越减越肥,减肥大业从未停止过,却总是开始于饭后,结束于饭前。到自己女儿面前,又嚷着瘦没有福相,要珠圆玉润才刚刚好。 妈,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好辛苦,你等等女儿好不好? 前面的人听不到,没有停下来,更没转过身来。 与燕喃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当女孩儿伸出手臂去摸,眼看着要碰到的时候,却总是差上一分一毫。 “冰卿、冰卿……”一阵似相熟又似陌生的声音传进耳里,再想看梦中的人影,已是消失不见。 “妈……妈……我想你……”女孩儿痛苦的叫着,你们真的不要女儿了吗? 突然感觉身体一阵巨痛传来,燕喃痛呼一声张开的眼睛,入了眼帘的,是杨锡紧张的双眼。 女孩儿苦笑了一下,扯动了额头上的伤口,痛得一呼,心一抽动,浑身的痛又席卷而来。 少年嘴唇有些发白,嘴角竟似起了一层泡泡,在烛光下发着透亮的白。 少年苦笑道:“对不起,我要是在见面的时候就说明原因,你就不会自投罗网了。而且,这个网,还是我精心编织的,万没想到会做茧自缚,网住了你,进了如此困局。” 女孩儿模糊的笑了笑,用无力的声音道:“怎能怪你,你对我,已经竭尽所能了。那个夹手指头的破玩艺儿,以前只在剧里看过,这回可亲自体验了,还真TM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姐要是在抗战时期,估计和刘胡兰有得一拼。” 少年沉静的听着女孩儿爆粗口,默默的将手里的药抹在女孩儿的手指上,哽咽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大小也是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只要你说出是易春风做的,与你无关,只要转移了纪纲的目标,我便有方法弄你出去。” 女孩儿眉头一锁,厉声道:“不可以!” 燕喃心中则震惊不矣,没想到,杨锡知道易春风的底细,只不知道纪纲知道多少?仔细一想却安下心来,如果纪纲知道了,焉会在这儿和自己废话上刑审问。 少年亦是眉头一皱,声音不禁提高道:“从锦衣卫成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从锦衣卫诏狱里活着出去,大到王爷侯伯,小到黎民百姓,无一例外。你难道想牺牲自己,去成全那个杀人越货的匪徒,你在这里生死一线,他在外边逍遥快活,你这么做值得吗?” 没有值得不值得,这只是做人底线而矣。如果为了我活,换易春风死,我做不到。 想到杨锡素日里杀敌的狠戾,燕喃不由得挑起眼帘,紧盯着杨锡的眼睛,深遂的眼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异常沉静道:“杨锡,你也许知道很多事,但我希望你将这些事永远的烂在肚子里,如果因为你,害死了他,我一辈子不会原谅我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如果,以易春风的命,换我的命呢?”杨锡黯然神伤的问道。 燕喃昏过去后,杨锡边给女孩儿上药边想着对策,弃车保帅,这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只要抓到纪纲最恨的猎风寨匪首易春风,骆冰卿就会从焦点人物转换成边缘人物,救出来容易得多。 反之,只会让纪纲像毒蛇一样,紧咬着女孩儿不放,连自己都信不过,审训派个苏大来监视。 女孩儿默然不语。 “如果,以易春风的命,换沐斌的命呢?” 女孩儿眼含不屑道:“等锦衣卫有将沐斌抓来的胆子和本事再说吧。” “如果,以易春风的命,换贺子期的命呢?” “你敢!!”女孩儿不悦的厉喝道,眼睛里蕴含着不可侵犯的力量。 少年心下黯然,这就是女孩儿心目中的一杆秤,贺子期排第一位,沐斌排在第二位,自己永远排在他们之后,少年甚至相信,如果将自己与胡潼那个纨绔放在同一处,胡潼亦是胜了自己的。 见少年眼中满满的失望,女孩儿和缓着语气道:“你和他们,在我心目中都占据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怎么能放在一个天平上去衡量呢,就如同,让你在我和殿下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你的殿下?” 女孩儿只是随意想到的比方,不想少年听了,怔凝呆立。 女孩儿以为少年在思考着如何选择,却不知道少年此时内心如遭油烹、愧疚满怀,因为在这之前,少年做过这个选择题,而且,选择了殿下。 女孩儿展颜一笑道:“不要再想了,选择谁都是人之常情,就如同,你选择了殿下,我不会怪你一样。如果舍一人能保一人,也是一种功德,总比二人都失去好得多。” 少年仔细的抹好了药,愧疚的看着女孩儿道:“他们今晚不会再难为你了,我出去想办法救你。” 少年转过身去,背脊显得委顿和疲惫,燕喃不由得叫住他,沉静无波道:“刚才我说的话,没有开玩笑,千万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少年背脊可疑的僵持了一下,回过头来,模糊的一笑,便出了刑房。 杨锡孤身来到兰贵坊那个叫“泰坦尼克号”的画舫上,因为还未到掌灯时分,所以人都很懒散,没有什么客人。 入得大厅内,只见化名“鱼伶”的易春风正认真的看着几个女子在水池中排练着舞蹈。 水花溅起,舞娘们却娇羞的不敢站起来,因为,只着一层薄纱的她们,再经过水池浸泡,哪里是出水芙蓉,分明是出水尤物,令人*焚身...... 易春风无奈的跳下水池,抱着其中一个舞娘,扶着站起身来,二人,均衣裳尽湿,上演了一幅*。 舞娘登时脸红得如一块红布,挣扎着再次落入水中,籍着水中的花瓣掩着身上若隐若现的红樱桃。 易春风不由大叹一声,还是小十一最理解我,这么小CASS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这要是让她们上演脱衣舞和钢管舞,估计得有人要自杀明志了。 要知道,当年哥没进缉毒大队前,干的是扫黄,什么搞基、车震、野战......那个场面,啧啧,无下限啊。 当年与这些人玩“猫捉老鼠”,没想到,到了古代,要靠这个混饭吃了。 看着与女子们调笑一处的易春风,杨锡脸色一沉,就是这样的一个无赖痞子,怎么可能想出办法来救冰卿,提前告知他,只怕会打草惊蛇吧。 杨锡轻咳了一声,提醒着池中众人自己的来临。 易春风抬头观望,只见门口站立一人,长相虽英俊不凡,却是一脸阴晴不定,态度暧昧不明,身着锦衣卫的官服,手指关结紧握,甚至能听到扎扎之声。 易春风心下一突,没来由的一颤,莫不是自己被锦衣卫发现了? 故做镇定的将人让进了二楼的会客室,自己则换了一身衣服、故做热情的出来见面。 此时,在杨锡眼里的易春风,人如其名,春风满面,一脸得色,大摇大摆的坐到了主位,沉声问道:“这位客官,一大早就到画舫找独孤,所为何来?” 杨锡面色一凛,沉静答道:“本官向东方先生打听一个人,独孤先生可认得骆少卿府上嫡小姐骆冰卿?” 易春风心下一突,微笑道:“原来大人是看上了官家的名媛,可惜,独孤认识的人,除了青楼妓子就是粗鄙汉子,委实帮不上大人的忙了。” 杨锡微微一笑,沉静的看了一眼易春风,便四处张望着画舫上的陈设,直到气息有些凝滞才接着叹道:“杨某听闻骆姑娘经常出入画舫,后又在此画舫为沐小将军办生辰宴,甚至被不明真相之人传出了不堪流言,杨某斗胆以为骆姑娘与独孤先生定是相熟之人,看来是杨某的谬测了。” 易春风脑中百般思量,不知杨锡三句话不离骆冰卿所为何意。 莫不是骆府出事了?可是,自己昨夜刚刚看到骆风请皇圣孙吃酒陪小心; 莫不是小十一出事了?更不可能,因为,凭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由锦衣卫介入,锦衣卫,属皇上御用警察,别人,是粘不得边的。 对方态度不甚明朗,对自己满是敌意和不屑,是承认还是否认? 任易春风怎样想,也没有想到他的小十一落入了锦衣卫诏狱; 任杨锡怎样想,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不担白换来多少风云突变。 易春风眼色坚定,下定决心,不能承认,因为承认二人相熟,将来猎风寨事发,难免将小十一牵连其中。 易春风展颜一笑道:“商人逐利,天性使然。骆姑娘出了银钱定画舫,独孤便提供画舫;骆姑娘不让外人知道是她定的画舫,独孤便帮着隐瞒,这是商人本分。不信,帐簿笔笔清晰,可拿来让杨千户过目。” 说完,一喊大泽,让他拿了帐簿来让杨锡过目。 帐簿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骆氏冰卿,于九月初九,订画舫为沐小将军过生辰,订银一百两,次日结余银二百两。 杨锡不由心下黯然,原来,易春风与冰卿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深厚,为何,小妮子不愿以易春风换她的命呢? 莫不是天性善良所致?不愿以己之命换取易春风府上几十条人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波折黔宁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正思忖间,见一人快速的跑了进来,见到易春风和大泽,慌张道:“老大......东家, 蝶儿姑娘前几日病倒,发热不退,盗汗不断,昨夜开始呛咳出痰,今早竟咳出了一大口血......” 易春风眼皮一跳, 根据症状,极有可能是肺结核,传染性极强,在古代更是被视为绝症。 易春风眼神一厉,沉声道:“将她放到乡下庄子里,不让任何人去见她。” 跑过来的大汉不由得面有难色,插嘴劝道:“东家,蝶儿是咱画舫的台柱子,对你还一往情深,这样扔到庄子里任其自生自灭,是不是有点儿......” 易春风看了一眼一脸沉色的杨锡,对着汉子笑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没有将她扔到乱葬岗已经仁至义尽了。” 大汉懵懂的退了下去。 这样一个骑墙倒戈之人,怎么期望他去舍命救了冰卿出来? 杨锡不由得摇了摇头,默默站起身来,告退离去。 见杨锡离去,易春风神色一凛,忙叫过大泽,让他到骆府、梁府和大剧院打探,骆冰卿是否出了事。 结果,让他放了心,骆冰卿没有出事,只是被骆少谦关进了祠堂。 而易春风不知道的是,他费力打探的这些消息,统统是假的。 梁府和大剧院已经有近一个月未见燕喃了,胡穜说这是燕喃交待的,在府里做实验; 偷偷买通一个骆府的小厮,小厮偷偷将听来的八卦说了出来,说是嫡小姐被关了起来,并发挥想象说是可能因为金陵城的流言。 关祠堂“自省其身”之事是骆少谦传出来掩人耳目的。 在他看来,女儿极有可能像上次遇险一样被蓝玉教所劫,不管是结怨也好,交情也罢,骆家都不愿与蓝玉教扯上关系,生怕惊动了皇帝,太子以此做伐,陷骆府万劫不覆。 太子被关,险些被废储君之位,而最关键的人物之一,就是骆风。 太子被关之时,没人追究此事,如今太子复位,盛宠较被关之前更隆,骆家可能成为太子第一个清算的对象。 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可能是骆家送给太子的大刀,砍向整个骆府的大刀。 骆家一心想成为太子系,没想到,最后竟成为汉王系的利用对象,成为太子系的清算对象。 骆少谦与骆风每日提心吊胆,更不敢透露半句女儿失踪之事。 唯一知道内情的贺子期,在燕喃引开敌人后,便独自回到了沁馨园,关在屋子里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 所有的事情,如同这秋风吹过的地面,光亮得,如同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黔宁王府内院,一阵打斗之声越发强烈。 沐心的后背已经被砍了一剑,却仍不曲的向祠堂闯去,这是她今天第十次闯入,后背中了一剑,手臂中了一剑,脸颊被划了一剑。 饶是这样,却是对方手下留了情的。 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沐七不忍心的看着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的妹妹,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沿街乞讨的小女孩儿,被人无数次的羞辱谩骂,却总是一言不发,仍不折不挠的伸手去讨要,只是为了给生病的哥哥要口吃食。 沐七一手拉住继续要闯进祠堂的沐心,斥责道:“你这是为何,少爷过几日就能出来了,有什么着急的事过几日不能说?” 沐心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在哥哥的身上,重重的喘着粗气,边催动内力恢复体力边道:“哥,你让我见见少爷吧。小姐不见了,骆府没人过问,还慌称关了祠堂,如果少爷再不管小姐,小姐就真的无人去救了。” 沐七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骆府小姐对少爷薄情寡义,在画舫之上,更是弃少爷于不顾,现在出事,又求助于少爷,简直厚颜无耻。” 当下神色一凛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少爷的暗卫,不是骆冰卿的丫环,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薄情寡义之人,别再胡闹了,好好睡一觉,养养伤。” 边说边用手指急点,沐心登时动弹不得,张嘴要说话,又被点了哑穴。被送到了虎啸院的厢房里。 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黔宁王府,腾云阁内。 暗卫首领沐一正向镇国公和沐夫人汇报着祠堂前的惨烈战斗。 沐夫人神色不由一阵叹息,似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冤孽啊。” 镇国公回来月余,先为儿子身上的蛊毒忧心忡忡,接着被儿子的龙阳之癖轰得外焦里嫩,今日再闻女子闯府见儿子,正要高兴之余,却见沐夫人神色不对,一个询问的眼神向沐夫人飘来。 沐夫人无奈,便将沐斌与一个八岁女孩儿的纠葛说得明明白白,特别强调,沐心是沐七的妹妹,本来是儿子为自己训练的女暗卫,最后却给了骆家的姑娘。 镇国公哈哈大笑道:“沐家的子孙都是痴情种,当年父亲求娶母亲时也是煞费了苦心,比武大会上大打出手,还是太祖皇帝出面调停的。斌儿若是喜欢,将来娶了暖床体己也不错啊。” 沐夫人一瞟勿自开心的丈夫,神情忧郁道:“夫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骆家的丫头,斌儿已经有了打发璃若的心思,我怕他也如王爷一样,入了情魔,只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镇国公亦文亦武,为人岂是个愚笨的,登时明白夫人担心的是什么,斌儿身中蛊毒,能不能解尚未可知,传宗接代却是当务之急,如若一心只想求娶骆冰卿,等沐家产下子嗣,只怕得八年以后。 ...... 虎啸院,厢房里。 沐心躺在床塌上,狠命的催动内力,只觉穴道一松,心里接着一阵翻滚,喉头发咸,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门外的沐七听见了,忙推开门察看,一见满地的鲜血, 不由得气得一跳脚,恨道:“你不要命了,这样解穴最容易走火入魔,这是何苦。” 沐心摇晃着站起来,虚脱着就要向外走,却被沐七拉住道:“你闯不进去的,国公爷这次被少爷气狠了,为兄和沐五都接近不了,你写一张纸条,帮你送进去。” ...... 璃若的心情一落千丈,自从思蝶郡主将沐斌推下了秦淮河,自己便被一种愧疚感重重的包围着,而自己,就是那最魁祸首。 人的心情就是如此复杂。 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沐斌,在宴请时对骆冰卿另眼相看时,自己千方百计与思蝶一起算计她,欲杀之而后快; 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沐斌,被骆冰卿在画舫上弃若敝履时,自己又恨不得砸开她的脑袋,让她知道什么是不识抬举。 每日,她都会去祠堂外送膳食,却又不敢与沐斌说话,她甚至疑心,表哥是知道自己与思蝶勾通的。 她甚至不敢抬眼看表哥,生怕表哥开口提出来,让自己搬离沐府。 她本来想着,即使不能与表哥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哪怕让她在留在他身边,远远的望着也是极好的。 璃若如往日一样,将炖了两个时辰的鸡汤放入食盒里,端到了词堂。 沐一只抬眼看了一下,便放了行。 璃若轻轻的将汤盅放下,轻声道:“表哥,过几日你就能出祠堂了,以后不要惹姨丈生气。见你这几日没有胃口,我特意炖了鸡汤,你多少喝一些。” 见璃若进来,本来躺在两块莆团之上的沐斌正了正衣裳,端坐起来,本来想拒绝,又不忍伤了璃若,轻声道:“璃若,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劳心费神了,让厨娘准备就好。” 见沐斌还是以往的轻声软语,璃若的眼泪就要落下来,这是她这些时日鼓起勇气说的最多的话,也是沐斌回答得最多的话。 又想起沐七的交待,将食盒里的一个油纸袋拿出来放在桌上,嫣然一笑道:“表哥,这是沐七特意给你买的鱼丸,说是大剧院外卖的,明天我们去看剧好不好......” 话音未落,却见少年已经欣喜的将油纸包拿在手里, 不顾形象的放在嘴里咀嚼着,脸上的喜色挡也挡不住,直直闯入少女的心田,这样的温暖少年,这样的竹马青梅,让少女怎能释怀,怎惹放手。 也许,只要他开怀,自己便开怀,总好过他前些时日的雾霾沉沉,自己牵肠挂肚。 璃若静静的看着少年吃着,似一团无感的空气,默默的守护。 少年却怔然的看着油纸包内写得歪歪扭扭的一句话:少爷,小姐失踪。 少年蓦的站起身来,半袋子的鱼丸如同小孩子玩的泥丸子般,滚落得一地,如一双双窥视世间的眼睛。 少年迈起步子,直向外面走去,沐一看见了,竟怔了一刻才追上去,与三个暗卫一起将少年团团围住。 沐一恭敬道:“少爷,反省之期未满,少爷不可莽撞。” 少年一改温润的脸色,一脸阴冷,眼睛如同浸了万年冰川,冷然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让开。如再阻拦,我即便催动内力也要闯出去,偷得三天时间去救她,回来将自己的尸体还给父亲。” 沐一一个寒噤,连忙去向镇国公禀报。 ...... 黔宁王府,腾云阁内。 上首坐着一脸阴沉的镇国公和沐夫人。 对面,坐着一脸镇定的沐斌沐小将军。 厅中央,站着气若游丝的沐心和搀扶着她的沐七。 几人细心的听完沐心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沐斌眉头紧锁,想着整件事情的经过,却是疑雾重重、愁眉不展。最有可能的敌人便是蓝玉教。 想到胡穜是金陵城的纨绔二少,对市井的消息算是灵通的,便招呼沐五、沐七去集合黑虎营,要大面积查找珠丝马迹。 镇国公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脆响,厉声道:“我看谁敢出去!!!这里是沐家,我是沐家的家主,没有我的命令,我看是黑虎营敢去,还是暗卫敢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救人的代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沐斌扫了一眼一向和蔼开朗、此时却痛心疾首的父亲,惨淡一笑,双膝一跪道:“父亲,斌儿知道,没有黔宁王府的庇护,孩儿也许连外面的乞儿都不如,食不裹腹,睡不安枕;” “斌儿亦知道,没有平西侯爵世子和沐小将军的身份,孩儿也许连寻常的儿郎都不如,朝不保夕,人命危浅;” “斌儿更知道,没有父母双亲的疼爱,斌儿也许品尝不到父义母慈,手足相护,得享天伦。这世上,我拥有的实在太多太多,而她,却只有我,家族可以弃她,朋友可以弃她,唯独我,不能再弃她。不去,我会内疚一生。” 沐夫人唉叹一声,伸手抚了镇国公因愤怒而绽起的青筋,沉声道:“我和你父亲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骆姑娘三翻两次遇险,每次皆凶险异常,先是惹上蓝玉教,后又惹上汉世子,前几日皇家狩猎遇险,又与皇圣孙共处一夜,实在是......我只怕她,不是你的良人啊......” 沐夫人更加担心的话没有说出口来,她怕此次是汉世子的手笔,救人会公然站在汉王的对立面; 她怕朱瞻基喜欢骆冰卿,救人反而留下话柄。 她更怕,骆冰卿会成为沐斌的软肋,成为双龙夺嫡的筹码,陷沐家于万劫不覆。 沐夫人牵起跪着的沐斌的手,凄然道:“你怕弃了她,内疚一生,你就不怕,你去救她,我和你父亲会后悔一生?” 沐斌默然不语,紧咬着的下唇,留下了一排排的白色牙印,无不表明着他的顽强与倔强。 “让他去吧。”沐王妃被婆子搀着走了进来,眼色含着满满的宠溺与怜惜。 “娘,你知道,斌儿的身体……” 沐夫人透着一丝挣扎。 沐王妃略显疲态的坐在椅子上,手指头直直的戳了戳沐斌的额头,厉声道:“要离开的人想留也留不住,留住他的身,留不住他的心。莫不如让他出去碰了一鼻子灰的好。” 沐斌的头连抬都不敢抬,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走,对着王妃连叩了三个头道:“祖母,孙儿不是冲动之人,亦不是不自量力之人,凭孩儿残破之躯、一己之力,定不会救洛洛出来,还请祖母劝劝父亲,借给我黑虎营一用。” 镇国公沐晟长叹一声:“斌儿,黑虎营一出,全城色变,不说你如何去救,对手是何人,只这黑虎营一出,再好的借口也难免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对手是蓝玉教还好说,但若是汉王爷的人,亦或是太子系的人,势必打破双方的中立,致沐家于风雨飘摇。” 沐夫人给沐晟倒了一杯茶,直到沐晟狠狠啜了一大口,又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方劝道:“夫君,斌儿历来就是个脾气倔的,随了老王爷的脾性,不如想想怎样救人再说吧,事情还有转机,有可能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糟糕,若是只是遇到了普通的拐子呢?” 沐夫人说完,自己都有些不信的摇了摇头,就凭洛洛的本事和聪明,只怕寻常的拐子见一个打一个,见一双踢一双。 沐晟看了看仍不肯改变主意的儿子,语气坚定道:“你可以出去救骆冰卿。但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沐斌面有喜色,期望的看着自己老爹。 沐晟冷笑一声道:“别高兴太早。第一,为免陛下生疑,你只能动用黑虎营,而且不能用铁铳,我的亲卫队一个都不能用。” 沐斌连连点头。 沐晟接着说道:“如果是蓝玉教,可以奋而杀之,但如果是汉王系或太子系等不能正面冲突之人,你要智取,一切以沐家安全为首要。” 沐斌再次连连点头。 沐晟迟疑的一会儿才道:“救完骆冰卿,你就和璃若完婚,以正室迎娶。” “什么?”沐斌登时叫道,声音带着浓浓的震惊和嘶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沐斌的眼色由惊慌逐渐变得沉淀,镇定的对父亲说道:“父亲,在答应你之前,我可以和璃若说几句话吗?” 见沐晟点头,沐斌站起身来,因跪得时间有些长,腿部发酸的晃了一下,接着少年却正了正身体,挺直了脊背走向腾云阁门外,刚出门口,却见到了在窗口倾听,已经眼睛红晕的璃若,沐斌讪讪的笑道:“璃若,你在啊。” 璃若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相携走入院井之中的少男少女,沐夫人轻摇了摇头,似喃喃自语,又似是对沐晟所说:“斌儿对洛洛的情意,只怕不会因璃若或成亲所能阻挠的,而且,璃若的身体,当正室,是不是有点儿……” 沐晟打断了夫人的话,静默道:“斌儿不在乎,有人却会在乎。” 沐夫人登时明白夫君所指的人是谁,眼前不由得浮现那那个心高气傲之人,是啊,她定会在乎的,可是,在乎的可能不是那个虚有的正室名份。 ...... 十一月二十。 皮场庙内,人声嘈杂。 皮场庙,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土地庙,因位于衙门左侧,经常在这里施斩首或剥皮楦草之刑,晚上,被楦草的人皮,若灯笼般在风中飘飘荡荡,分外惊悚,久而久之,、这里便被人称做皮场庙。 今日被施刑的,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只见被捆着的小女孩儿,满脸的血迹斑斑,头发纠结纷乱,身上一道道的鞭子血迹,十指被夹得肿得如同两只大馒头。浑身还散发着浓郁的腥臭之气,就连远远围观之人都忍不住掩鼻。 围观之人却也有特别的,就如同角落里两个低头抠脚闲聊的叫花子;如同对街茶馆里边看热闹边喝茶的体壮女汉子;如同在人群里叫卖着瓜子花生的青壮汉子……仔细看着,眼光却是分外犀利,都看着刑台。 圆台上的刽子手看了看天色,麻利的用磨石磨着刀,刀在磨石上发出刺耳的呲呲声,令人发聩。 监督行刑的是主动请缨的杨锡和苏大,普通的锦衣卫不多,只有十几个人,懒散的散在刑场四周,眼色阴冷的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正午的阳光分外的刺眼,照得人眼睛轻眯 。 苏大喊了一声“时辰到!施刑!!!” 女孩儿苍白的脸抬头看了看天,想要叫喊,却又被核桃堵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己命要终结了。 …… 几天前。 沐斌与胡潼共商解救燕喃的事宜,胡穜人脉多,将这几日金陵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八卦从头至尾的梳理了一遍,发现,有几件事很奇怪。 一件是一对父子在能仁寺被劫,一刀封喉,却没有丢任何财物; 一件是苏大与赵王爷休弃的小妾赵姨娘勾搭到了一起,这几日却势同水火; 一件是一向不怎么看得上锦衣卫的杨锡,竟日日到锦衣卫卫所报到,一呆就是一天,对纪纲的态度,那叫一个——谄媚。 一件是近半年如没头苍蝇般逮人的锦衣卫竟规矩的呆在了锦衣卫卫所,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沐斌望着天上的圆月,心思飘出去好远好远,直到胡潼推了一把,他才怔然道:“胡潼,我有一种预感,洛洛是在纪纲的纳妾礼后失踪的,当时她和仪琳谈心,心情不好便独自出了府,到店铺劫了马,说明路不会太近,方向是向南,你说她,会不会是去马场找贺子期了?” 胡穜不由得一翻白眼,语气急道:“说你是木头,你还真是木头,现在是捏酸吃醋的时候吗?赶快救人才是正事。” 沐斌嗔怪的看了一眼胡穜:“我不是捏酸吃醋,我是想,假设洛洛本想去马场,后因贺子期不在或者什么原因,转道去了能仁寺,被人劫持,那一老一少目击了劫持经过,被人杀人灭口。” 沐斌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杀人的人,想嫁货给蓝玉教,用的是蓝玉教惯用的一刀封喉,他却忘了其中一点,蓝玉教创教就是为了报杀父母之仇,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杀至亲至孝之人,那少年是陪同祖父去进香的,也算至孝。我敢断言,劫走洛洛的,不是蓝玉教的人。他们费尽心力诱导我们,引错方向,是怕我们深入追察,洛洛,应该还在金陵城。” 胡潼则顺着沐斌沉思的眼色看着天上的圆月,忧心忡忡道:“蓝玉教虽强大,但多年未成气候,前几日又被端了红楼的巢,元气大伤,不足为虑,但如果不是蓝玉教,我们只怕要小心应付了,金陵城,水,太深了。” “胡穜,我们多管齐下,你带着沐七和沐心去盯苏大和赵姨娘,我和沐五和九去盯杨锡,总之,金陵城一切不寻常的地方都要察看,绝不露掉一分一毫。” 胡穜眼珠一转道:“既然沐心跟着我,我便让她牵着二狼神,万一从哪个人身上嗅到了老大的气味呢。” 胡穜逮了两天都没有找到苏大的影子,索性领着“二狼神”和沐心在锦衣卫边上的客栈住下了,日夜在锦衣卫卫所门前蹲守。 夜色将临,看见杨锡神色憔悴的从卫所中走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同样神色不娱的苏大。 杨锡忧心的是如何救女孩儿,苏大忧心的是自己的花柳病。 见两人渐行渐远,胡穜急忙窜了过去,手支着一侧的青石墙,抛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二位好巧啊!这么早回家?一起到兰贵坊喝一杯?” 杨锡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卫所门前高挂的灯笼,意思很明显:大半夜的,哪里巧了? 苏大与胡穜原来都是红楼的常客,相对熟稔些,也相对热络。 今日的苏大却是一反常态,脸皱成了苦瓜。 乔装成小厮模样的沐心牵着“二狼神”走了过来,低沉着嗓音道:“少爷,少夫人让您早些回去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怀各心思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穜装做不在意的向身后让了让,尽量让“战神”和“洛神”嗅着二人身上的气味,手还不自觉的煽着风,他想让二人身上的气味飘到“战神”的鼻子里。 这个动作在苏大的眼里却变了味道。 因为小女孩儿说,花柳病那里有靡烂,有异味,所以他身上的衣裳都是熏了麝香,也分外痛恨青楼女子,连带着恨起燕喃来,今天上午杨锡不在之时,他还借机给了小女孩儿十多个巴掌,还打松了她一颗牙齿。 ​ 难道麝香也隐盖不了气味了?苏大顿时脸色一白。 因为此病,苏大找了金陵城最有名的一个郎中,郎中却告诉他药石无效,怕丑闻外扬,他将郎中一刀杀了。 更让他下定决心,纪纲大人的事情一了,寻机将赵姨娘也私下处理了。 正想着,“二狼神”已经轻哼起来,露出森森的牙齿,一个是冲着苏大的,一个,却是冲着杨锡的。 沐心心下一突,忙拉紧“二狼神”,低沉着嗓音道:“少爷,少夫人让您回府上别院。” 这是二人的暗号,有发现,就是别院,没发现,就是主院。 胡穜眼色一眯,突然厉着眼睛道:“成天管管管,还以为自己是金陵第一才女呢,陈府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狗奴才!!!”顺势踹了沐心一脚,沐心就势倒地,爬着起来,低着头,牵着两条狗就走了。 胡穜顺势勾搭上苏大的后背,熟稔道:“才女哪里有欲女让人销魂,来,大哥,请你吃酒去。” 见苏大脸现尴尬之色,便转了语气道:“大剧院的新开戏也不错,去看戏,喝状元一品红?” 见苏大神情松动,便不理会神情阴冷的杨锡,勾肩搭背的走了。 杨锡脸色阴沉的看着离去的二人,心思不由一转,只怕胡穜也生疑了,沐斌自然也会参与进来,越多的人注意这里,危险性就越大,一旦拿到明面上来说,将冰卿与猎风寨有关联之事公布于众,只怕整个骆家都要倾覆,救出冰卿更是难上加难。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将救冰卿之事,假手于人,特别是沐斌。 杨锡不由得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找到了他的一个心腹,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翻。 少年神色如墨,心中不由伤怀,冰卿,我还是辜负了你的信任。只要抓到易春风,你,便无碍了。 第二日晚上,苏大甩着昨夜宿醉的头出了卫所,却又被胡穜搭肩搭背带走了,进了一个房间,见他的,却不仅是胡穜,还有沐斌,和一个神情戏谑的年青人。 年青人搭上苏大的脉搏,轻轻点了点头。 眼睛瞟向苏大的裤子,胡穜会意,上手就要解苏大的裤子。 苏大虽说是欢场老手,但这种懵逼状态还是头一次经历? 顿时吓得一跳,挥手打落了胡穜的手。 想要挥袖而走,却见门口十几个武林高手用剑齐齐的指向自己,如十几只狼眼,幽幽的犯着绿光。 苏大无奈的举起双手,哭丧着脸,像一个马上被*的贞洁烈女似的,看着胡穜一层一层的给自己脱了裤子,不由眼睛一闭,便一丝不挂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胡穜阴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有的,我也有。比你的还健全。你昨夜不是说有难言之隐,快不久于人世了吗,我,来解救你了。” 方不正一瞟废话连篇的胡穜,低下身子,嫌弃的瞟了一眼苏大的患处,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个病师傅治过,我没有现成的药,三天后能配好,药到病除,现在,只有能缓解的药膏,你给他抹上吧。” 胡穜将药膏拿在手里,做了两次心理建设,最后将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断袖,来不了,医者父母心,还是你来吧......”说着,将药推给方不正。 方不正眼睛一立道:“人是你带来的,你不上药谁上药!” 见二人推来推去,苏大用弱弱的声音回道:“二位,我,能不能自己来?” “不行!!!”争的面红耳赤的二人异口同声,否定完又觉得颇有道理,两只手同时松开,可怜的药膏被摔在了一上,碎了一地碎片。 苏大心痛的弯下身子,抹起一点点药膏,不顾羞耻的直接抹了起来,顿时感觉无比清爽,只是,里边有些小的瓷片末子,刺得他又是轻哼一声,只怕是此病消、彼病长了。 苏大麻利的提上裤子,无比感激的小眼神看着沐斌,笑道:“沐小将军如此挂心苏某的伤势,怕是有事相求吧?” 沐斌淡然一笑道:“骆冰卿。” 苏大面色一讪,眼光闪烁,继而镇定道:“不知沐小将军在说什么。” 沐斌将一方宝剑放到桌上,淡然道:“听说苏老爷喜欢舞刀弄枪,这是一把上好宝剑,送给大人聊表心意。” 苏大不以为许,面色上透着一丝不屑。 沐斌一把拨出宝剑,接着用淡淡的口气道:“听说苏夫人领着苏家的子女们归宁,参加苏老太爷七十寿宴,四世同堂,啧啧,好生让人羡慕。只是沐某听说那边常有匪患,这要是一不小心招惹了......” 只见咔嚓一声,利剑登时削掉了一个桌角。 苏大心下一惊,登时瘫倒在地上,一边拿自己的病相诱,一边拿整个苏家的命相胁,先礼后兵,还真是算无遗漏,挣脱不得。 第二日,苏大向纪纲建议,假意处决骆冰卿,试探着引出猎风寨匪首,为免引起皇圣孙的注意,先放下骆冰卿的身份不提。 而苏大的实际目的是,按沐斌计划在执刑前实施调包计,为了配合,头一天夜里,苏大又给燕喃上了“刑”,满头满脸的血。 ……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锦衣卫诏狱。 杨锡怜惜的看着已经不知昏睡过去多久的小女孩儿,明日终于行刑了吗? 少年轻轻拿着梳子,理了理女孩儿的头发,头发纠结着,梳得女孩儿睡梦中痛得嘶的一声。 小心的用帕子擦了擦被打得满脸血的女孩儿,终于露出了清丽的颜。 少年用手指轻触着裂得如同枯裂树皮般的嘴唇, 喃喃而语:“我知道,你对我的信任来之不易,可是,我注定又要辜负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们处死, 甚至是用那么凄惨的方式,任由风吹雨打。” 为了你,我愿意成佛,行善积徳; 为了你,我愿意变回魔,大开杀戮。 一名手下小心的进了牢门,在杨锡耳边说了几句话,杨锡面色一缓。 又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道:“易春风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我对他不放心,我已经抓了他的十夫人,并放出消息,明日午时皮场庙行刑。我听你的,只要易春风被擒,他的家眷我绝不为难。” 杨锡轻声软语的说着,却不见心腹庞英眼里闪过的一抹寒光与算计。 贺府。 贺子期已经多日未出府,只是独自幽居在小屋内,不想去听,怕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亦不想去想,怕想起燕喃每次救自己时那坚定的眼神,如在画舫,如在寺庙。 傍晚,红大姑娘一挑帘笼进得屋内,将两个清淡素菜和一盘馒头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叹息。 红大姑娘刚要转身走,却听青年嘶哑着声音问道:“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红大姑娘犹豫片刻,还是一施礼道:“禀少主,骆家没有公布骆冰卿失踪的消息,锦衣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也是压了下来,骆府目前安然无恙,只是......” 贺子期静默的坐在桌前,用青色帕子擦净了手,取过竹箸,挑起一根清汤中的白菜心,似无意问道:“我们的计划受到阻碍、还没有奏效对吧?只是什么?” 红大姑娘沉声说道:“只是明日午时,骆小姐要在皮场庙被施剥皮楦草之刑。” 被夹起的菜心又重新掉落到汤盅中,在清可见影的汤汁中溅起了一丝油花,泛起一圈圈的莲漪,溅到了贺子期胸口的白色长袍上,像是一枚抹在心头的朱砂。 男子站起身来,望着天上已经残缺一角的月亮,轻声问道:“雪芙,你听过我弹琴吗?” 红大姑娘低头不语。 男子似乎也未曾想要红大姑娘回答。 静默的将琴儿摆放案头,十指轻动,一曲清丽的曲子顺着纤长的手指,缓缓流出,若山泉叮咚,若情人呢喃。 红大姑娘不由得痴了,认识男子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少主弹琴,第一次叫自己的本名“雪芙”。 少主擅琴,琴曰“绕梁”,因“余音绕梁 ,三日不绝”而得名。 在春秋时有人将绕梁琴献给楚庄王,楚庄王听得如痴如醉,七日不早朝,王妃慌恐晋言:夏桀爱妹喜之瑟,招致杀身;纣王爱靡音,失了社稷江山。楚庄王听后,命人毁了琴弦,从此未闻。 后绕梁琴辗转流入民间,被少主所得。 因该琴有“耽享乐、误江山”的预意,少主甚少弹及此琴,即使有弹琴的必要时,他也会用其他的寻常古琴。 红大姑娘偷偷抬头窥向男子。 男子还是一如继往的白衣胜雪,长发松散,皎好的侧颜棱角分明,线条柔和而流畅,眼色专注而多情,在晕黄的烛光里,形成一道淡淡的黄色光晕,柔和而温暖。 红大姑娘不由得神思飘远,如果,岁月静止在一刻,该有多好。 他抚琴,我舞袖,而不是,他伤心,我远望。 男子边弹着琴,边抬起头来望向女子,绽放着模糊的笑,轻轻问道:“雪芙,你多年来辗转各地,通晓各地方言。你知道‘黑肤累,哪敢伤冻牙,情深瞒放牙......’是何意吗?” 女子心下暗伤,她知道,男子越是这样淡然的笑,心中越是滴血的痛。 女子眼色一暗,答道:“回少主,属下也只能听些皮毛,这些句当中,只有第一句属下听懂了,是,是‘喜欢你’的意思。” 琴声嘎然一止,消弥无声。 在红大姑娘认为少主不会再弹之时,琴声再度响起,却不是先前的那首《春江花月夜》,而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曲子舒缓哀鸣,闻者不由心下发酸。 红大姑娘本想禀告,冒充骆冰卿的小河塘失踪了,却在见到少主静默的容颜时住了口。 在烛光的暗影里,她看到了少主脸上的一抹晶莹。 红大姑娘出去后,阿并闪现出来,琴声却没有停下来,只听男子缓缓的问道:“人送过去了?” 阿并连忙抱拳:“禀少主,小河塘是故意露了马脚让沐斌发现的,绝不会怀疑到少主身上。在她的住所,还搜出了那日去当铺穿戴的衣裳和首饰。” 琴声继续弹着,还是那样呜咽动听,阿并却在琴弦上看到了残留的一抹红。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血战皮场庙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四路人马,枕戈待旦,共赴皮场庙之约。 女孩儿绝望的趴在了石台上,听说剥皮楦草之刑,要在后背上开个长口,技术好的刽子手,会让皮肤完好无损,甚至曾经有人真的做成人皮灯笼,在上面描龙画凤。 女孩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刽子手用大海碗吸了一大水,又“扑”的一声喷在了剥皮刀上,渗着寒光与冷气,让人忍不住掩住了眼睛不忍去看。 “啊......”不是想像中女子的哀鸣,而是男子的爆叫。 所有人睁开眼睛望着,却见刽子手挥舞着鲜血淋漓的手,跳着脚呼痛。 再见圆台周围,刚刚的抠脚的叫化、叫卖的商贩、喝茶的“女汉子”,一众人等纷纷掏出武器来,向台上一顿猛冲猛杀,难解难分。 杨锡眼色一沉,登时跳到易春风面前道:“易春风,冰卿不忍供出你,马上要被施刑了,你夫人在我手里,马上束手就擒,我保证你属下全然身退,不祸及家眷。” 易春风双眼暴厉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小十一有事,你直说便是了,弄那么多弯弯绕引我前来,陷如此被动状态!” 杨锡一心要活捉易春风,易春风哪里是杨锡的对手,三两下就处于下风,松塔见状,忙换下易春风,神情慌张道:“老大,楼上有寒光,还有劲弩埋伏,你先撤吧,我来垫后......” 易春风眼睛透着嗜血的红,狠戾道:“小十一就是我的命,她在这儿,我哪也不去。” 杨锡不禁为之动容,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易春风?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眼前只有抓了他,才能救冰卿。 易春风的腿伤了,阻挡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剑刃卷了口,影响不了他杀敌的速度。 一个敌人倒下了,两个敌人倒下了...... 眼前的敌人,如同秋收的麦田,一片片的倒了下去,蔓延到小女孩儿的身前,堆积着七八具尸体。 女孩儿充满希冀的看前眼前直如天神而降的男子,心中不免狂跳。 小女孩儿腼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候鸟情结不由得如山泉漰发,双手紧紧拈着男子的衣服,怎样也不肯松手了。 易春风轻拍女孩儿的后背,安慰道:“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定然不会抛弃于你。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多么陌生而感人的字眼,多年父母双亡的女孩儿,感动得泪流满面。 眼泪冲着脸上的污垢,如同一只花脸猫。 易春风憨笑着拉起袖子就是一擦,在见到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一张精致的小脸后,登时怔在当场。 心下却涌出一种不祥,当下将女孩儿放在墙角,直奔杨锡而来,刷刷两剑直砍向杨锡的要害之处,暴怒道:“就知道你是个卑鄙小人,你用假的小十一来引诱我,小十一在哪里?” 杨锡亦是一怔,他安排好手下心腹乘蓝玉教劫人之际,好将骆冰卿换下来,却还没有行动。 抽空观瞧,却是见到了与燕喃身形相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心下不由大乱,手上的绣春刀也乱了章法。 只听楼阁之上,一人断喝道:“住手!原来,你就是猎风寨的匪首!!不错,是个可造之才,竟然大摇大摆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开着妓院,喝着小酒,睡着姨娘,同时还勾搭官家小姐,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只是可惜了啊。” 说着,将当先一人推至眼前道:“怎么样,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看着她们一个一个惨死。” 易春风心痛如裂,被刀架着脖子的,不是别人,是他怀孕八个月的三夫人。 来之前,他生怕自己暴露,便将几位夫人转移到了画舫之上,一旦救出小十一,便一起乘舟离开。 只是不曾想,纪纲竟然先行一步,除了十夫人,其他夫人全部在此。 杨锡亦是愤怒异常,因为,将刀架在三夫人脖子上的人,非是旁人,而是他一直信任的手下庞英。 看庞英对纪纲点头呵腰的模样,只怕,早就和盘托出了,幸亏十夫人他让自家府里家丁看着,否则也会难逃一死。 许是怕纪纲知道自己曾经效忠杨锡,从而忌殚自己,庞英竟然自动过滤掉了杨锡在这场事件中的作用,只贪功抓了易春风的家眷。 易春风将手中的长剑一扔,乖巧得如同一只待宰的糕羊。 杨锡亲手系了个结,将易春风推得跪倒在地。 楼上尖耳猴腮的男子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方阴阳怪气道:“杀了我儿子,你上天入地我也给你追回来。” 说完,毫不留情的对着女子踹了一脚,女子“啊”的一声惨叫,从二楼直直跌下了一楼的长街上,血水瞬时染红了皮场庙前的土地,浸入了青石路的缝隙,殷殷的透着凄厉的红。 女子倒地的侧颜对着易春风,温婉而模糊的一笑,便没了气息。 “不要......”易春风如野兽怒吼,跪伏着向女子爬去,眼前浮现着女子曾经的一颦一笑。 三夫人和易春风的所以夫人一样,不曾被他真正的爱过,却深深的爱重于他,顺从于他,甚至他每一句哄骗她们的甜言蜜语,都会让她们甘之若怡。 到了女子近前,易春风重重的栽倒在血泊中,粘得满头满脸的血。 楼上的男子“噔噔”踏着楼梯下了楼,身后押着吓得花容变色的八位夫人。 纪纲一把抓过五夫人,指着大大的肚子道:“你害我失去了一个儿子,那么,我让你拿两个儿子陪我,你让我失去一个姨娘,我让你九个姨娘陪葬......来人!!!让他知道知道我纪纲的本事!!!” 说完,接过刽子手递过来的小刀,将五夫人压倒在石台上,掀开衣服,照着肚子就划了下去,五夫人只惨叫了一声,便不醒人世。 寂静的皮场庙如同是一处死人岗,没有任何声息,只余小刀划破肉皮的嘶嘶响,让人毛骨悚然。 易春风虎目含泪,不忍去看,却被两名锦衣卫分别架着眼睛去看。 纪纲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刀,托着手里的婴孩左看右看,撇了撇嘴道:“竟然是个丫头片子。” 说完,不经意的向空中一扔,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向空中抛去。 易春风竟似打击过度,亦或是吓傻般,看着孩子在空中飞过自己头顶,飞过圆台,飞过...... 没有想像中的落地之声,只见场中多了十几名黑衣壮汉,俱都黑衣黑面,其中一个脸戴着狐形面具之人,傲然立于马上,怀里紧紧抱着婴孩,沉声说道:“锦衣卫竟沦落如此地步,冒充我蓝玉教干些鸡毛蒜皮之事,令人着实不屑。” 说完,大手一挥,十几名黑衣人与锦衣卫之人战在一处。 易春风忙挣扎着站起来,便劲儿一挣,竟然发现绳索是个活结,跌跌撞撞跑到五夫人身边,却是胸口腹部血肉模糊一片,早己气绝而亡。 再看看三夫人,更是眼睛圆睁,死不冥目。 当下喊喝道:“纪纲,我与你,誓不两立!!!杨锡,我与你,不共戴天!!!” 捡起一把长刀与杨锡战在一处。 纪纲笑看着如疯般冲向自己的易春风,一把刀横扫,大夫人一刀毙命。 易春风尤如被点了穴般,再次立于风中,瑟瑟的风,吹动着他已经及腰的长发,不似来自长留山上飘逸的仙,而似来自地狱里的魔。 纪纲将刀架到二夫人的脖子上,桀桀怪笑道:“看是你的刀快,还是你的夫人多。” 易春风驻足不前,二夫人轻捋了捋长发,嘴角现出一抹惨淡的笑,柔声道:“老公,来生,妾身还做你的老婆。” 说完,毅然的将身子向前一倾,倾刻倒在了纪纲的脚下。 六夫人捡起了地上残留的一把绣春刀,双手颤抖的递给七夫人道:“七妹,你胆子大,我不想像五姐那样死,更不想成为夫君的拖累,你成全了我吧。” 七夫人却脸色一凛,她本是个樵夫的女儿,生性力气大,胆子也大,拿起刀来却不是砍向六、八、九夫人,而是厉声道:“自杀有个屁用,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能跑出去一个更好。” 六、八、九夫人登时也如疯子般的冲向纪纲,八夫人用牙咬纪纲握刀的手臂,六夫人用手扯着纪纲的头发,九夫人半趴在地上,死死抱住纪纲的双腿。 易春风眼如嗜血,长刀直刺向纪纲的胸口,纪纲当下一急,身上内力用了十成十,震飞了几个疯女人,闪开了易春风的长刀,却忘了旁边向他疯砍的七夫人,肩头登时中了一刀,血肉翻滚。 纪纲痛得一个闷哼,手起刀落,几位夫人俱都身首异处。 纪纲忙大手一挥道:“苏大,射死他们!!!” 苏大面有难色的答应着,跑上了楼上,对颈弩营道:“大人有危险,赶快射箭,小心大人的安危,吓唬跑就行了。” 于是,颈弩齐发,易春风还要去与纪纲撕杀,却感觉身上被东西一缠,登时飞身上了马上,向南山疾驰而去。 易春风脸色如血,挣扎几下无果,怒声道:“你放下我,我要和姓纪的同归于尽。他杀了我老婆,杀了小十一,我让他陪命。” 立于身前面具男子淡然一笑:“等你有那个实力再说吧。如果你说的小十一是骆冰卿,那么我告诉你,她没事,已经被救走了。我若是你,应该想想怎么甩脱后边的那些人,救你的女儿。” 说完,松开了绳索,将一个用披风包着的小包袱放到了易春风的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沐可可出世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天气阴凉,饶是被包了披风,孩子的小脸儿还是青得发紫,没有半分血色,除了刚才被纪纲抛在空中时哭了一声,便没有发过任何声音。 易春风心下大痛,轻轻的拍着孩子后背,轻唤着孩子的名字。 孩子未足月,又有此波折,必须得找个郎中看一看,否则亦是性命堪忧。 男子似乎是有意放慢速度,不一会儿,身后的锦衣卫马蹄声响起,竟越来越近了。 易春风心下着急,想催马快行,男子却不急不慌的跑着,远远的看见锦衣卫的马匹坠在身后,才快马加鞭,马儿到了一处山坡处,突然一扬前蹄,大声咴叫,将两男一孩儿摔落下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追上来的苏大不由一惊,这个祖宗如果出了事,自己的病还治不治了?却也无可奈何道:“如此陡峭,必死无疑。回去复命吧。” 此处山坡就是当年燕喃跌下去的地方,面具男子对此处甚是熟悉。 果然,面具男摘下了脸上面具,一张倾国倾城的颜呈现在面前。 易春风毫不意外道:“你一出现,我心里就想到是你。因为,只有你,才为了小十一如此奋不顾身。” 沐斌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头,愧疚道:“对不起。施刑是我为了掉包,让苏大向纪纲献的计策,没想到真的会引你出来。在出诏狱的时候就给洛洛调包,知道你劫狱的消息已经有些迟,相救不及,抱歉。” 易春风呵了呵宝宝的手,让她暖和一些才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永绝后患,让纪纲以为这个世界上再无易春风此人。我已经连累了小十一一次,不能再连累她第二次,你就告诉她我还活着,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这样,她会开心些。” 沐斌沉默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易春风轻咳了咳,才并排坐到沐斌身边,似望向遥远的天边,轻声道:“我很喜欢你。” 沐斌登时脸黑得如同猪肝色了。 易春风没理会沐斌心理的小变化,接着说道:“在画舫上,小十一选择了先救贺子期,没有救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舍生忘死的救她,证明,你是一个有担当、可以托付之人。你也不要怪小十一,她有太多的过去,太多的失去,需要一点一点的治愈。她是属于那种不认准则可,认准了就死磕到底的主儿。你们俩在这一点上,真的很像。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得想法逃出她的魔掌了。” 沐斌静静的听易春风说完,神情有些萧索,无奈道:“我,要成亲了。这是父母双亲与我谈叛,救她出来的条件。” 易春风不由得一声轻叹:“该放手时就放手吧,放手也是一种爱。” 沐斌又说道:“我征求了表妹意见,成亲是我们两个相商的结果。我求的,是黔宁王府给我相救洛洛的实力;表妹求的,是不外嫁出府,一个呆在沐家的名份。我与她己签订了和离书,在洛洛十六岁时,也就是八年后正式和离。可是我担心,到那时,洛洛要的,是一世一代一双人,她会嫌弃是个续弦。” 画风转换太大了,易春风才意识到,原来,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纠结病犯了的少年。 易春风忙转换口气道:“你洁身自好就好,小十一不会嫌弃你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啊。” 沐斌似未听到易春风的话继续低喃道:“可是我,不想告诉洛洛,我怕她因亏欠于我呆在我身边,而不是心甘情愿喜欢我。” 易春风:“......” “可是我,又怕洛洛误会我是因为喜欢表妹才成的亲,从此不再理会我。” 易春风:“......” “可是我,又怕洛洛伤心难过,转而不理我......” 易春风:“......呃,木头,不,沐斌,我想起给我女儿取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沐斌好奇的问道。 “叫可可,我云游四海,四海为家,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了,姓沐,叫沐可可.....”易春风翻了一下白眼,如果可以,我想叫她“沐可是”。 “可是我......”沐斌刚要说话,易春风却一眨眼,神秘昔昔道:“我的女儿,小十一能不经常去看吗?” 沐斌顿有所悟的红了脸,是啊,有这么个孩子在,隔上几日,总会见上一面的。哪能像现在一样,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的。最关键的是,每次见面,都轰轰烈烈,传得绯闻亦是五花八门。 沐斌十分好奇的看了看一脸痞气、大马金刀悠着孩子的男人,不禁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拼死救洛洛,你与洛洛不过相识半年多而矣,而且交集也不是很多。况且,你的身份......” 易春风岂不明白沐斌的意思,沉默的半晌才道:“这个,还是等洛洛接受你,由她来告诉你吧。你只要知道,我与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连,骆少谦夫妇也比不了的亲人。现在,她唯一的亲人站在了你的阵营,现在加上了可可,你的胜算很大。贺子期,他只是上帝偏爱他,让他长了一幅好皮囊。” 沐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不是金陵四公子之首嘛,为什么易春风会说贺子期长了一幅好皮囊呢? 心下想起那张画像来,不由又是一叹气。 这时,沐五领着黑虎营的兄弟们来了,将二人拉了上来,易春风当先骑上一匹马,向沐斌抱了一拳道:“多谢。就此珍重。对小十一说,以后再见面,我请她看《大话西游》,让她别犯与我和孙大圣一样的错误。” 说完打马疾驰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少年,脑袋里想着剧院里西游记的情节,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锦衣卫诏狱。 一脸志得意满的纪纲,正翘着二郎腿听着苏大汇报。 生怕纪纲不满意,苏大活灵活现的讲述着追逃的经过,更加重渲染了易春风的“死状”,四肢分离、骨肉模糊,红的红,白的白,那叫一个惨烈。 纪纲夸奖了两句,却指着眼前的小河塘怒道:“那骆冰卿什么时候被调包的?” 苏大立即垮了脸,委曲道:“统领大人,您看这衣服,这身量,这伤口,哪能分得清啊,会不会是在法场上调的包?” 纪纲脸色一沉道:“本来嘛,猎风寨的匪首已经死了,我不该和一个小姑娘置气,但这明晃晃的调包计,实在是太小瞧本统领了。来人,去骆家,拿人。” “这......大人,骆少谦是从五品,小的一个百户,压不住茬啊。”苏大一脸不情愿。 纪纲一巴掌拍在了苏大的的肥脸上,心情很好,张嘴笑了笑,只是脸上不知被易春风的哪位夫人挠出好几道血印子,笑起来份外的滑稽。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小小的文官都怕了,白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锦衣卫怕过谁来着。让杨锡陪你去,他是五品官够用了吧?” 苏大忙点头呵腰答应着,心里却乐得有人当替罪羊。 心想,锦衣卫统领位高权重,千不怕万不怕,可我苏大只是个百户,人家不敢拿统领开刀,拿我个百户说事儿那是不费力的,何况,我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我的后半生幸福,都看小神医的手高手低了。 他的到来,却使杨锡心理的一片乌云散了一半。 因为骆冰卿在刑场调包,纪纲安排埋伏,这些他全不知情。他下意识的以为全部是纪纲的计谋,先将骆冰卿关到别处,再让假的骆冰卿出现,诱捕易春风。 苏大的到来无疑给心如火焚的他解了惑,原来,骆冰卿真的被人调了包,被救走了。 想起前些时日遇到的胡潼,杨锡心里有了底,知道骆冰卿是安全的。 没想到,杀死了易春风和易府上下二十余口人,封了兰贵坊和画舫,纪纲还不满足,明着就要拿下骆冰卿,一幅要将骆府搬倒的架势。 苏大与杨锡各怀心思的上了路,担心的却是同一件事,能不能拿到人。 一向雷利风行的锦衣卫在大街上大摇大摆、慢慢悠悠的向骆府前进,里面还传来苏大与杨锡的说话声,那声音大的,让街上的行人以为这二人耳朵有问题。 只听杨锡问到:“苏百户,你知道骆府在哪条街上吗?” 苏大大声回答道:“千户大人,属下不知道啊,属下这就去向路人打问打问,别让骆家的人给跑了。” 说着,大模大样的问着路人和摊贩,路人早就被他凶神恶相吓跑了,卖菜的摊贩跑不了,吓得战战兢兢,其中一个卖东瓜的汉子指了指东面方向。 苏大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没想想就说?你以为你卖东瓜就指东啊,你要是卖南瓜还得指南边呢!!” 再问一个,又指了相同的方向,苏大上去又是一巴掌:“你和卖东瓜的是一伙的吧,离老远就看见你俩眉开眼笑了,不亏是卖白菜的,真能瞎白呼!!!敢白呼百户大人,是不是不想活了?”(苏大曾在奴儿干司卫当差,没有发生战乱时,鞑靼、女真等商贾都会在那儿交易货物,混着叫来叫去,就行成了一些土语,“白呼”的意思是混说,瞎说。) 那人委曲的揉着脸躲到菜摊子后面,却又怕这个锦衣卫百户大人发飙,用一只手紧紧护着没有卖出去的白菜,眼神害怕得躲闪,心里却骂了苏大祖宗十八代:你个杀千刀的鹰犬,说我白呼,你才是白呼,万岁爷都看出来了,封你个“百户”。 直到第五个人指的是同一方向之后,苏大方回禀了杨锡,继续开始了蜗牛般的行军。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情愫初起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府早就得了信,骆少谦和骆风吓得大气不敢出,不知道一向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所为何来。 正张望间,多日不见的沐心则牵着“二狼神”回来了,神气十足的让管家将大门开着,准备迎客。 见沐心在,骆少谦竟心中有了些底,必竟,在他心中,沐心可是黔宁王府的暗卫嘛。 当杨千户和苏百户到达骆府的时候,就看到了迎在门口的骆少谦和骆风,旁边站着威风凛凛的沐心和“二狼神”。 苏大登时被虎视眈眈的两条大狗看得双腿发软,杨锡也才蓦然意识到,原来,那日胡穜领的小厮是燕喃的丫头假扮的,心里有些为自己当日的一意孤行、擅自引易春风入瓮之幼稚而后悔。 可是,即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吧。毕竟,有了易春风制造混乱和转移视线,给冰卿取得了更多逃跑的时间,哪怕是争取了一柱香,牺牲了再多的人也是值得的。 苏大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让骆家的各位小姐都出来,锦衣卫杨千户杨大人奉命前来捉拿逃犯。” 将火头引到杨锡身上,苏大便狗腿似的提醒了还在愣神中的骆少谦,示意将千户大人让到会宾阁里,众锦衣卫一字排开,将府门堵了个水泄不能、插翅难逃。 杨锡尴尬的向骆少谦抱了一下拳道:“骆伯父,差事所在,还望见谅。” 骆少谦看了沐心一眼,沐心却无知无觉的站在那里,似乎与她没什么关系一样,只在苏大看她的时候狠狠回瞪了一眼。 不一会儿,所有小姐丫头们忽啦啦出来一大堆。 因为天色己是朦胧一片,骆楚卿日日睡得早,是被丫头从被窝里扯出来的。此时正睡眼朦胧的看着一大票荷尔蒙爆棚的锦衣卫,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双眼闪亮,还可疑的捋了捋头发。 杨锡眼色淡然的扫过众人的脸,骆玉卿登时羞得低下了头,双手手指搅在一处,心里小鹿乱撞,几欲飞跃而出。 杨锡沉声问道:“骆伯父,骆府的所有小姐都在此处吗?” 骆少谦顿时语塞,心想,缺哪个你还不知道吗?你与她,不比我熟? 正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却见沐心上前一步道:“回禀千户大人,我家小姐目前不在府中,正在能仁寺禅院小住。”态度恭顺,只是“千户大人”四个字分外的响亮。 杨锡不自觉接着问道:“她,骆小姐为何到能仁寺居住?” 沐心神情自若道:“黔宁王府沐将军要和表小姐定亲了,和了八字,只是八字有些相冲,须得找全阴之人引煞十日,找到我家小姐,至今期限未满,不曾回来。” 沐斌竟然订亲了,那么,他,是不是少了一个情敌?杨锡不由睁大眼睛,不知做何回答。 苏大轻咳了一声,见杨千户没有反映,不得不将这烫手的山芋接了过来,毕竟下面还有着二十几个弟兄看着。沉声道:“前几日,锦衣卫诏狱抓到了一个和骆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今日施刑之日,却被调了包,逃跑了。” 骆少谦感觉双腿一抖马上就要坐在地上,幸亏骆风及时搀住了他。 “大人真会说笑,我家小姐一直与奴婢在一起,奴婢的证词不可信,黔宁王府的表小姐的证词可信吧?!想来是大人年老眼花看错了人也说不定。天下之大,长相相似之人很多,远的不说,咱金陵城就有一位,蹇大人府上的表小姐孙小姐,和我们小姐就很相像,连贵妃都夸像极了,你为什么不去抓了孙小姐回来!?难道是蹇大人的官阶比我家老爷官阶高不成?” 沐心今日之气势之足,足让人咋舌,说的“年老眼花”的苏大和杨锡脸上尴尬一片。 也是沐心心里对二人有气,好好的小姐,全首全尾的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半条命。话说起来分外夹枪带棍。 底下的锦衣卫个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差没拨出绣春刀和沐心拼命了。 苏大眼色一转,不由说道:“锦衣卫虽然是奉命办差之人,但也是讲理之人,这样,我们询问几个问题,我们也好回复了统领大人。” “你家小姐十日前,戌时在哪里做什么,可有证人?” “我家小姐与方小神医在一处,商量我家少爷成亲引煞之事。”沐心对答如流。 苏大嘴角一抽,心想,小姑奶奶,你能不能装作想一会儿再答吗?这么快明显是套好的证词啊。 侧头见杨锡嘴角亦是有些上扬,便硬着头皮,正了正神色,继续问道: “方小神医是哪位,可能证明?”杨锡问道。 “能,方小神医大家可能不熟悉,他的师傅却是有名的神医,绰号成百草。” 听沐心如此回答,杨锡心下稍定,如果别人的证词有五分作用,那么成百草徒弟的证词就要值十二分。 当年,成百草曾经给奄奄一息的徐皇后诊治,得以延寿五年,朱棣初登大宝,甚为感激,赏成神医为太医院院使,成神医婉言谢绝,志在山野丛林间,在皇室和民间的威望都极高。 沐心胸有成竹的一扫众人,沉声说道:“千户大人,带领着一众人等就来抓我家小姐,说我家小姐是逃犯,可是我家小姐明明在外面过得好好的,这从何谈起,具体何事,还请大人说明原由,给我家小姐一个辩驳的机会。” 杨锡简明扼要的将王掌柜收取当物,发现是猎风寨赃物,亲眼指认骆冰卿之事一一道来。尤其是几个关键证物也隐隐透露了出来。 沐心眼色一凛道:“千户大人,此事说简单也份外简单,既然有目击证人,出来指认便是;但有引煞之事,就不是骆府能决定的了,还请两位大人移步到黔宁王府去要人吧。否则就得七日之后。” 杨锡沉吟片刻,便与苏大回纪纲那里覆命去了。 骆少谦却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因为现在的两条腿已经抖得不成个儿。心中不由得大恨这个嫡亲女儿骆冰卿,简直是个惹祸精化身,三天两头的出事,先惹蓝玉教,再惹汉世子,结怨赵王府,招惹思蝶郡主,如今又到锦衣卫走了一圈,总之是只有想不到的祸,没有闯不到的祸。 黔宁王府别院的静思院。 在看到沐斌接自己并抱入怀里的那一瞬间,燕喃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一下子断裂,右手紧抓着沐斌的左手,直接睡倒在沐斌的怀里。 没等睡醒,身上又开始发烧,脑子一直昏昏沉沉,中间好像听说易春风出事了,她抓着一只手好像说了一句救他,然后又昏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下午,燕喃才彻底清醒过来,张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分外精致的脸,眉目如画,琼鼻坚挺,唇部微薄,眼睛轻闭,燕喃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每次和自己拌嘴时邪魅的眼。 少年的胳膊拄在塌上,手掌撑开,拄着香腮,十个手指指节分明,细长美好,燕喃可以想象,这要是在现代,定是一个轻松跨八度的专业弹钢琴的手,此时,这样的一只手,正拄着下巴,下巴却摇摇欲坠,似马上要磕头般。 燕喃急的用手一支,少年的脸就被自己双手捧个正着。由于受力,少年的眼睛条件反射般的蓦然睁开,吓得燕喃一抽手。 少年卒不及防,华丽丽的与床塌来了个亲密接触,不由得痛呼一声,边揉着下巴边哀怨的看着小女孩儿。 燕喃动了动身上的伤,因在狱中杨锡一直偷偷的用药,再加上方不正的那个号称起死人、肉白骨、永葆青春的药膏,伤口大部分都结了痂,只有用力才会嘶嘶疼痛。 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燕喃掩拭着因自己刚才犯花痴的尴尬,转移话题道:“你真够厉害的,能将我从锦衣卫里捞出来,是杨锡那家伙给你送的信吧?” 沐斌现色一滞, 不置可否道:“汤好了,我叫影儿端上来。” 燕喃迟疑看着如此乖巧的沐斌,以往的情节发展,历来是自己说东,他会说西,自己说自己是女的,他非说自己是男的扭曲抬杠吗,今日怎么会这么听话? 影儿将汤端了上来,很自然的递给了沐斌,燕喃又嗔怪的看了影儿一眼,潜台词很明显:你,又忘了是谁的丫环了。 影儿忙摆手辩驳道:“小姐,奴婢是你的丫头不假,可是受伤的时候,你窝在沐将军怀里不出来,血水口水蹭得沐将军满身都是。那伤,奴婢看着都心疼……” 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燕喃安慰的说道:“别哭了,我责怪你什么了,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看着少年正用汤匙盛了汤,性感的薄唇正呵着气吹凉,燕喃不自觉的张着嘴,如雏鸟般依赖地看着少年,等着少年将汤送入口中。 少年抬眼正迎上女孩儿可爱般的撒娇表情,眼睛闪亮得如同星星,嘴巴张得好大,能清晰看到里面可爱的舌头和洁白的牙齿。 少年没来由的神色一慌,汤匙顿时掉到了汤盅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低着头道:“既然好了,自己喝吧。”粉嫰的耳垂可疑的发红。 本来等着享受美少年超级服务的燕喃瞬时就蒙了,这是什么概念,伤好了,待遇就从超五星酒店降到旅店大通铺的标准吗? 赌气而尴尬的闭上嘴,却觉得上下牙膛一撞,嘶的一阵疼痛,忙用手捂住了右腮。 少年紧张的看着小女孩儿,见小女孩儿吐出一颗牙齿来,不知是恨得,还是疼得,脸色有些扭曲的骂道:“丫的苏老狗,我不弄死你誓不为人!打死姑奶奶了!!” 少年板正女孩儿的脸,认真看了看,方放下心来道:“没关系,你掉牙齿的地方已经有新牙冒椎了,不会漏洞的。” 燕喃不由一怔,赶擎好,我还要感谢苏大了,帮我免费拨牙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生死悬一念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终于正视自己是个八岁的换牙小女童,不由好笑道:“我这是下牙,帮我扔到房顶上去,这样才长得快些。” 少年答允着,向影儿瞟了一眼,影儿低着头,擦拭着红红的眼睛跟着离去。 燕喃则馋猫似的喝起了汤。 因手指伤得最重,肿虽然消了,骨节却是很疼,每次拿起匙来特别费力,好不容易拿到口边,却只能樱桃小口一点点。 燕喃索性弃了汤匙,抱着汤盅一大口罐进去,美味的鸡汤顺着食道直接到了胃里,别提多温暖多舒畅了,香浓的味道反而让她更饿了。 试着站起身子,走了两步,除了先前起来时的玄晕,很快适应了这种感觉,便想着去找美少年撒娇要鸡汤喝,顺便看看她的牙牙被他扔到哪了,怎么说,那也是她的“骨肉”。 还是一样的小院落,只除了季节的更迭。 还是一样的桂花树,只除了缋绻的时光。 燕喃深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边轻轻的做些伸展运动边四面观瞧。 桂花树旁,沐斌正一脸严肃的说着什么,影儿的眼泪如泉水般的往下流,燕喃心里这叫一个气啊,这个沐斌以为是自己救命恩人就可以挟私报复了,敢欺负我的人?窗子都没有。 想要听听沐斌是怎么背着自己训自己丫头的,女孩儿于是将汤盅举在头顶,似小偷般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隐在桂花树盆栽旁。 “影儿,洛洛脑子聪明,你只要稍一漏口风,她就能举一反三,这些事情,先不要让她知道。你性子直,尽量不要说话,不要出现在她面有,我找机会再告诉她。” 影儿轻声答应着,努力吸着,似要将滴下来的泪水吸回去一般。低头离去,却看到了桂花树下的一丝衣角,神色一怔,回头看了看沐斌,沐斌轻微的点了点头,影儿方怀着心事离去,脚步明显的错乱。 燕喃轻轻走到沐斌的面前,用双手扳正少年如雕刻的脸颊,强硬着让少年的眼看着自己的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年不语。 燕喃转而推着少年的双肩,心里不住的下沉,颤声问道:“是贺子期出事了?” 少年心下一痛,摇了摇头。 “是骆家出事了?” 少年又是摇了摇头。 “是易春风出事了?”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燕喃脸色一阵苍白,身子跟着恍了一恍。 少年一把搀住摇摇欲坠的女孩儿, 将她抱回塌上,轻轻放在塌边,双膝半跪在塌前,双手执着女孩儿的手,轻轻道:“情况虽不乐观,但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坏。” 少年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事无巨细,包括自己利用苏大,苏大利用纪纲、纪纲利用林达,林达背叛杨锡,杨锡引诱易春风,易春风中埋伏,再到自己相救假死,最后锦衣卫到骆府要人以及后续的计策等等。 燕喃的脸己经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表情,没有感情,没有气息。 少年摇晃着喊了无数声,她才喃喃自语道:“我在那阴暗的牢房里被用刑的时候,无数次的动摇过,无数次的唾弃过,最后却还是坚定着,我要做一个有担当、有原则的人,不能出卖朋友,却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蓝玉教因我而冒充我陷害他,杨锡因我而引诱他擒拿他,害得易春风失去所以的亲人和朋友,这让我,情何以堪?有何颜面再去见他?” 少年紧紧的揽过女孩儿的发硬的身体,那么紧,那么紧。双手轻抚后背,似柔柔的羽毛划过肌肤,划过心田,直到女孩儿的身躯有些变软放松。 少年扳正了燕喃的身体,正视着燕喃的眼睛,似要看进人的心灵深处,郑重道:“他告诉我,你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他还有一个亲人,委托你我共同抚养成人,她,叫沐可可,易春风给起的名字。” 燕喃想要伸手去抱小小女孩儿,却被沐斌一把推开了手,嫌弃道:“你现有手还没好利落,你的手坏了不打紧,别摔坏了可可。” 小小女孩儿尿得湿哒哒的,燕喃想要去给换小布片,却又被沐斌拍落了手,横眉道:“你的手上还结着痂,碰掉了不打紧,别磨破了可可。” 好吧,燕喃不得不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地位由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轮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被打落了手的燕喃反而开心起来,这才是二人之间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像刚才那样温柔的、腼腆的的画风,让燕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手不由得摸了摸怀里的那个郁金香帕子,又恐沐斌看到似的急急松开了手。 沐斌心下一痛,聪明如她,怎么就不想想,没有他,怎么能从层层剥皮的锦衣卫手里拿回任何东西来?! 聪明如她,怎么就不想想,影儿刚刚暗示的她,她拉着自己不放,最后是自己抱着,影儿给上的药?! 那是一只青色的男子帕子,帕子的底角刺着小小的几不可见的双面绣兰花,不用猜,沐斌也知道谁是他的主人。 双眸闪过一抹痛色,默默的将帕子重新折回了花朵状,放入了女孩儿的怀里。转而望向女孩儿身上的伤口。 看那胸前背后蜿蜒的如同网状的伤口,每抹一分药,沐斌的心就痛上一分,直到鲜血淋漓; 看那枯瘦如柴如同皮包骨的娇小身躯,每抹一分药,沐斌对纪纲的恨就多上一分,几欲喷薄而出。 十七岁少年眼色如墨,暗下决心,纪纲,我定会让你为今日之事付出血的代价。 挨到第七日,一早起来,燕喃还是梳着寻常的双丫髻,沐斌抚了抚滑顺的头发,将一只寻常的金钗插入了发间。 燕喃被黔宁王妃亲自送回了府,共乘一车时,燕喃总感觉王妃盯着自己看,欲言又止,最后却只余两声长嘘短叹。 轿子刚落,就见纪纲己经领着人亲自在府前等着了,连同王掌柜和被调包的小荷塘。 燕喃恭顺着扶着黔宁王妃下了马车,眼神平静的环视了一眼锦衣卫众人,只在看见纪纲之时多停顿了那么一刻,心中如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将他碎尸万段,以报自己被打、易春风灭门之仇。 黔宁王妃轻轻拍了拍燕喃的手背,威严的看了看纪钢,眼色不悦道:“纪纲,想当年你父亲跟着老王爷南征北战之时,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呢,不曾想,现在也赁的有出息,连这些老的都不放在眼里了。” 纪纲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是恭敬万分道:“王妃,把谁不放在眼里,也不能 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当年,您老那一手漂亮的马术,父亲在世之时称赞有嘉,更是感激当年老王爷的知遇之恩。只是皇命难为,走个过场而矣,如果真的认错了人,纪纲第一个给您老陪礼道歉。” 说完,向苏大一使眼色,苏大连忙去众锦衣卫身后将王掌柜带了上来。 杨锡则将小河塘也带了上来,只是浑身的伤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相貌如何,伤口亦没人处理,开始化脓靡烂,散发着浓浓的臭气。 众人纷纷掩鼻,燕喃却心里一寒,如果没有杨锡在狱中的庇护,如果没有沐斌的调包计,甚至如果没有易春风的转移视线,现在在这里被人唾弃、被人厌弃的,就是自己了。 王掌柜是被杨锡直接从诏狱里带过来的,上来就让他相认那日去店里典当之人。 小荷塘去当玉镯之时,身穿斗篷,未发一言,衣服首饰又是寻常的款式,适逢那日是下雨阴天,已过戌时,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那日去狩猎场认燕喃,也仅是因为燕喃的身形和发饰俱都相像而矣,如果当时是两个身形差不多的,他就不会像当初那么肯定了。 现在的情况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是全身被打得遍体淋伤,形同枯槁,仔细上前辩认,却己不是那日他所辩认之人; 一个是穿着光鲜,意气风发的,虽是他辩认之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王掌柜自己也吃不准情况了,到底该如何指认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理所当然的指向受伤惨重的小荷塘,却见纪纲阴恻恻的看着自己,又不由得指向燕喃。 登时,骆家众人及杨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燕喃黑如曜石的眼睛直直望向王掌柜的心里,王掌柜再仔细看了看她之后,手指又不由得指回了小荷塘,再也未动。 王掌柜本来不是掌柜,本姓刘,年轻时是当铺里的小伙计,因有几分长相和精明,便被掌柜的看中,成了倒插门女婿。 换言之,王掌柜现在的家财都是岳父家挣的,至今妻子未生下一儿半女,他却不敢怒亦不敢言,更别提纳妾了。 王掌柜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是个倒插门,改刘姓王,一心想要姓回刘姓,有儿子给传宗接代。 于是偷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刘家宝,三岁。 幸亏是私生子,姓刘,所以锦衣卫只拿了王掌柜和王夫人,外室还安然无羡。 一直心里存有侥幸心理的王掌柜此时却是傻了眼,这个第一次就被指认出来的小女孩儿,头上戴的,分明是他外室的金钗,身上穿的,是他外室爱穿的淡绿色对襟裙子…… 王掌柜心下打起了鼓,心下明白,自己的儿子、外室都在人家手里掌控着呢。 第一百八十章 和事佬马氏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王掌柜左思右想,最后将手指头定格在了小荷塘的身上,并信誓旦旦说,那日就穿得身上这件衣服,头上是这只金钗没错。 锦衣卫远没有来时一般的气势恢宏,灰头土脸的走了,人证物证确凿,纪纲再委曲,再信誓旦旦,亦是于事无补,只是在尽走前眯着眼,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喃,如果眼睛能杀人的话,燕喃怕是此时己被穿成了刺猬。 手下人毫不怜惜的拖着小荷塘走了,血迹从骆府的院内青色板石,一直拖到府外,透着刺眼的红。 燕喃胸口感觉痛的窒息,虽然不想,却不能阻拦。 小荷塘年纪虽小,却是蓝玉教陷害自己之人,对敌人的仁慈只会换来对自己的残忍。自己与蓝玉教注定有了解不开的结,至死方休。 送走了黔宁王妃,燕喃有些疲累,被沐心搀着向桃花苑行去,却听到骆少谦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就不想给骆家个交待吗?” 燕喃转过身来,抬起了清冷的眼眸,眸光流转,却是寒光阵阵,冰可彻骨。 女孩儿森冷道:“交待什么?是真相吗?我应该说是‘被关在祠堂里自省其身’还是‘帮黔宁王府引煞’?亦或是‘被关在锦衣卫诏狱险些丧命’?这些对你重要吗?你在乎的不过是结果罢了,结果正如你所看到的,我还交待什么?” “你……”骆少谦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为人臣、为人子、为人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儿如此大逆不道的对父亲说话,气得竟然有些结巴了。 而燕喃则是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下回到了桃花苑。 骆马氏在门前转悠了三次,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敲了房门进来,看见燕喃正发呆的看着房梁,竟没了往日的龙马精神,反现静谧之态。 不由得近得身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冰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来了那么多官兵,吓得我的腿都软了。你有没有事?我看你方才扶着老王妃的手有些抖,是不是手受伤了?……” 在沐家别院之时,有沐斌的陪伴,燕喃暂时忘却了骆少谦及骆府的冷漠。 可是就是刚才,所有的委曲随着骆少谦的斥责一下子全部侵袭而来,明知道本来就不应该有期望的,却还是倍感绝望。 此时,骆马氏这唯一的温暖的一句话,似乎让她找到了一个渲泄口,汪在心头的委曲登时喷薄而出。 屋顶,一道清孑的影,一坛状元一品红。男子喝了一口清酒 ,如一把炙烈的火燃烧着冰冷的心,对酒独酌,只不知是谁醉了蓝颜; 屋内,一道清剪的影,一声辛酸的呜咽。女子望着漆黑的夜,如一道寒星的眸折射心中的冷,孤寂满怀,却跨不过七百年的眷恋。 半夜,燕喃睁开惺松的眼,入了眼睑的是趴在塌边那张面似桃花的容颜,一如自己第一次穿越。 骆马氏长得虽然漂亮,但性格委实懦弱,又没有当家主母的威信,万幸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骆风肖像骆少谦,得骆少谦的喜爱; 骆云天真浪漫,性格讨喜。 如果没有穿越过来时时闯祸的燕喃,骆马氏应该算是大明朝幸福指数很高的女人了。 黄泉碧落,永不相见。 燕喃有些口渴,轻轻挪动了下手臂,骆马氏登时一激灵,睁开惺松的眼道:“冰儿,你渴了?我去倒水。” 说着,摇摇晃晃的去给女儿倒水喝。 燕喃有些过意不去,同时也分外别扭,毕竟,燕喃从未认为骆马氏是自己的娘亲。 如果不是骆马氏偶尔的温情和那次对骆风的斥责,可能关系连仪琳那些小姐妹都不如。 看着燕喃喝干了水,骆马氏将茶碗放在桌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冰儿,以后别和你父亲顶嘴了,他也很不容易,如果去救你,势必弄得满城风雨,你名声坏了不说,整个骆府恐怕就真的要完了......” 燕喃眼色一冷,原来是来当和事佬的。 燕喃杵逆了骆少谦,他自己下不来台,又不能拿已经有黔宁王府撑腰的女儿怎么样,只能将身上的邪火都发到了骆马氏身上,骆马氏只好来劝说女儿来了。 “母亲,你知道什么是亲情吗?” 骆马氏登时一愣,不知道女儿缘何一问。 燕喃神思飘在暗夜里,缓缓说道:“所谓亲情,就是血与脉、骨与肉、手与足之间的关系,缺一不可,离了谁都不能独活。我,却都不是。我被抛出骆家,骆府还是那个骆家,我却不再是我。” 骆马氏眼泪不由得留了下来,哽咽道:“冰儿,你不要这样说,你突然失踪,音信全无,我这个当娘的怎能不慌?你爹说凡是和蓝玉教有了干系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诛连九族。我怕得睡不着觉,但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么能舍得就这么抛下你,便瞒着你爹央了你舅父和竣儿,偷偷在金陵城查找,连牙行都找遍了,也不见你的踪迹。万幸你全首全尾的回来了。” 燕喃不由得一怔,问道:“你是说,那群大理寺的人是你央了人去找我的?” 在沐家别院养伤时,沐斌曾说过,在燕喃失踪期间,除了自己,还有一拨大理寺的人也在寻找自己,不知是敌是友。 当时燕喃想着,一定是逃回去的贺子期报案或央了交好的同僚寻找自己。 心下没来由的一慌,问道:“娘,你仔细想想,我出事的时候,有没有人到大理寺报案或求了人找我?” 骆马氏惊奇的看着神色变白的女儿,回答道:“只有你舅父央了十几个人,没别人啊,也没有人报案。” 燕喃登时如石化般,他,为什么没有找人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 随即狠命的摇了摇头,展颜一笑,我说过,定不疑你,你定有你的理由。 看着有些瑟缩的骆马氏,有些欣慰的给了她一个拥抱,轻声说道:“娘,是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这个骆府,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人了。” 骆马氏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心思很大,身体却娇小的女孩儿道:“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燕喃不愿提及锦衣卫的那些悲惨的日子,仿佛每提一次,自己的身心都会痛上一分,便岔开话题道:“娘,都己过了亥时了,你若回去晚了,父亲该着急了。” 骆马氏却没有急着起身,脸色一暗,似喃喃自语:“他又怎么会在乎我回不回去呢?” 看着骆马氏落寞的神情,燕喃岂会不知这中间有骆马氏不愿为外人道的事情。 真诚的拉起骆马氏的手道:“娘,我现在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有什么事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主意。” 看着女儿真挚的眼神,想及女儿的成熟,连骆少谦再在都要怕上三分,不由得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原来,燕喃因为沐斌的蛊毒,几乎足不出户,形似于关禁闭; 好不容易研究好了,又被抓到了锦衣卫诏狱,家里所有的事都赶到了一起。 骆少谦每日寻机向骆马氏撒火,撒火后便到连氏那里,软香在怀、卿卿我我。 连氏说天冷了,厢房睡着会有些阴冷,怕骆少谦住不习惯,劝骆少谦回正房骆马氏那里去住。 骆少谦回到了正房,而且还带回了连氏,就住在骆马氏的隔壁。 春宵一刻,夜夜销魂,每天夜里,骆马氏如受煎熬,痛入心扉。 连氏是个有心计的,极力讨了骆张氏的欢心,对于骆马氏的诉苦,骆张氏也只说了句听儿子安排便不了了之了。 此次得知燕喃得罪了锦衣卫纪纲后,骆少谦更加怒不可遏,话里话外,要让连氏主管中馈,让骆马氏搬到鹿鸣轩陪着骆刘氏去了。 这是要打入冷宫的节奏啊。 燕喃似知心姐姐似的拍了拍骆马氏的肩头,安慰低头啜泣的骆马氏,淡然道:“娘,让你搬你就搬,马上,我就能让祥林居变成冷宫,父亲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骆马氏睁大了眼睛惊奇的看着燕喃,燕喃便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翻,骆马氏迟疑道:“冰儿,这不是构陷吗?怎么能行?” 燕喃一翻白眼,真为便宜娘亲的小白而感觉无力,转换成了严厉的口气道:“娘,你就是太心慈手软,才让一个外室欺负到了头上,和你说实话吧,女儿几次遇险,包括这次遇难,都与连氏和骆如卿脱不了干系。” 燕喃不是无端的怀疑,因为小荷塘能成功假扮自己,首饰和衣着还原度非常高,似算准了一般,定是有人做了内应,整个骆府,除了骆如卿,不做第二人选。 燕喃不知骆如卿想未想过,如果没有杨锡和沐斌等人周旋,可能整个骆家都要遭遇大祸,她也在其中。 这个人,不是太白痴,就是破釜沉舟,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为了曾莫歌,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已经疯狂了。 第二天一早,影儿像发现吃食的老鼠般叫了起来,将放在门口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都抬进了屋里来,有价值不匪的人参、何首乌等珍贵药材,亦有红枣、红糖等寻常补品食材。 影儿将东西放到桌上,拿起其中一盒人参惊喜道:“小姐,你看,都是给您拿的补品,这株人参,看这大小,得有百年了吧?” 影儿在骆府呆了四个年头,见识自不会差得太远,这株人参一看品像就不是便宜货。 影儿摇晃着小脑袋猜道:“一定是沐少爷送过来给你当补品的,上药那次他还说您瘦成皮包骨头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如尘拜访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感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忙一躲闪,见小姐正气势汹汹的瞪着自己,还转着眼珠消化着影儿说的话。 燕喃自我心理建设加自我催眠道:“我八岁、我八岁、我八岁,身材是O型,不是S型,看光了就当是照X光了......” 然后深呼了一口气,气定神闲的坐到桌子边看着礼品,眼前却老浮想着自己现在的O型身材。 买东西的人想得很细心,买了红枣,连配在一起能炖补血汤的薏仁、莲子和当归都一起买了。 燕喃在头脑顺了一遍可能送礼的人,想起人参的可能来源,不由眼神一缩,对影儿道:“将这些东西扔到府门口去,不许下人捡回来。” 影儿迟疑的没有动作,燕喃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木头送的,依木头的性格,他会炖好了让沐心拿回来的。” 果然,沐心推门进来,看了满桌子的药材,眼神里露出警惕的目光,手里还端着一个炖盅。 燕喃接过炖盅,向影儿摆了摆手道:“我喝这个,这些个,扔出去。” 影儿欢天喜地的去扔了。 燕喃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丫头,怕是起了“外心”了,怎么一门心思帮着沐斌呢?!莫不是因为当初沐斌一文钱的打赏? 舀起一汤匙的红枣乌鸡汤,感觉浓浓的甜,应该是放了糖的缘故。 见沐心一脸不娱之色,不由的问道:“怎么了,还没和沐大哥和好吗?” 自那次沐心硬充穴道受伤以后,内力受损,至少要调养半年才能恢复,沐七便觉得愧对妹妹,极力讨好之能事,沐心却是拉下脸来不予理睬。 沐心看了看还一脸懵懂的小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少爷定下成亲了日子了,明年二月就完婚。” “谁定亲?骆风要定亲了?” 燕喃正嚼着半颗红枣,含糊的问了一句。 “是少爷。” 燕喃方后知后觉,沐心口中的少爷说的是沐斌。 将口中的红枣吐了出来,讪笑道:“这颗枣太苦了。成亲好啊,我得看选什么大礼送给他,他可是我最大的金主。” 被救出来清醒那日,燕喃就听沐斌说过,为掩人耳目,燕喃需养好伤出现在众人面前,方不正给的虽然是难得一见的疗伤圣药,但最少也得五日方能掉痂。 于是就有了为沐斌和张璃若拜堂成亲找全阴之人引煞之说。 当时没有想也不愿去想,只以为那是一个救自己的借口,现在却成了一个现实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心中却仿佛空落落的。 燕喃心中自我安慰,就好像将自己身边养大的狗狗送人一样,难免会有失落和难过的。 只是,怎么喝,汤也没有刚才的香甜了。 看着被完好摆在府门口的补品,杨锡的眼色不由得一缩,只怕,她以后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转身要离去,却见马车得得,停至门口,车上下得两人,是骆如卿和骆玉卿二人。 见到在府门口徘徊的杨锡,骆玉卿满心欢喜的上前施了一礼,声音若黄鹂般悦耳:“杨千户大人,你是来找父亲吗?” 杨锡摇了摇头,觉得不妥,再次点了点头。 “骆姑娘这是……” 骆玉卿低头搅着手指,声音低喃道:“要换季了,母亲让霓裳坊的师傅上门裁新衣,因为成衣出来的迟了,而我的、我的……有些不合身,便去量了重新做。” 到了后来声如蚊鸣。 因乞巧节献计之事,凤仙楼的生意越来越火,家里境况改善不少,骆马氏本就不是特别会算计的人,小姐们又都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于是就请了金陵城最知名的霓裳坊为几位小姐量体裁衣。 正是换季季节,又都挤到霓裳坊去做,交货时间推迟了一个月以后,等衣裳出来的时候,骆玉卿的胸部发育比衣裳还快,那件衣裳就不合身了,骆马氏只好让她去量了重做。 杨锡却连注意都未注意到骆玉卿的窘迫与娇羞,看着一堆被扔出来的补品,杨锡不由开口道:“骆姑娘,前几日因误会,叨扰了骆大人和诸位小姐,这些补品烦请姑娘收下,聊表歉意,尤其是对冰卿姑娘有言语冒犯之处,请她吃些补品原谅则个。” 骆玉卿娇羞的答了句“好”,杨锡便转身离去。 骆如卿则看着一脸娇羞的骆玉卿冷笑道:“别做青天白日梦了,你的情郎是给小贱人送东西来的,小贱人不收,这才让你转交,还让你给小贱人炖汤喝,傻子一个。” 说完,不管骆玉卿脸色变得多难看,自己抬腿先进了骆府。 骆玉卿赌气的进了府,走了几步却又退了出来,叫了丫环和护卫一起将东西搬了进去。 天气真的转凉了不少,骆马氏主动提出,因身体不适,交出主掌中馈大权,由主院祥林居迁到了鹿鸣轩的正房,和骆刘氏同一个院落, 秋风扫过,满院肃肃飒飒,竹影横斜,凉风席席,清冷异常,燕喃来了时候,就看到鹿鸣轩院落里这样一幅画面,别说,还真有几分冷宫的清凉哀怨之感。 相较于鹿鸣轩的冷清,连氏则是华彩逸逸。 一人端坐在正房正中的主母贵妃塌上,喝着原来不敢肖想的燕窝,小丫头在一侧轻轻的捶着腿,室内香熏缭绕,连牧歌感觉像梦幻一样。 这样的日子,她盼了二十年,也恨了二十年。 本来,这个正室的位置就应该是她的,却被马月娘横刀所得,现在,她终于又给抢回来了。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她最起码要再等上三年,五年,甚至更长。 没想马月娘那个窝囊废直接交了中馈大权,连正房都让了出来,里面上好的摆设动都未动。 这种报复的感觉让连牧歌一点也不痛快,就好像你准备疱丁解牛,结果只抿死了一只小蚂蚁一样,丝毫没有成就感。 连氏舒服的嘤咛一声,叫小丫环换着捶着一条腿。 这时门房来报,说是有从山东的来信,连氏不由得一皱眉,忙正了正身形,让带着人进来。 连氏知道这又是张盛的来信。 穷酸的书生,没有前程,没有家世,没有财富,连氏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当年怎么会喜欢那个穷小子,幸亏没有选择他,否则也只能做个帮人写信送东西之人的黄脸婆。 连氏虽然没有回信,但却也没有拒绝过来信和送来的礼物,粘粘自喜的看着对方暧昧的话语,然后将信付之一炬,内心里感受着小雀跃。 连氏一本正经的等着送信人来,不曾想等来的人竟然是张盛,现在的张如尘。 连氏登时愣在当场,一别经年,张氏生活富庶,十指不粘阳春水,长得自然还是那样的淡雅清新。 张盛则因生活困苦,所以呈现了与年纪不符的老态。 二人相见,登时一怔。 连氏脸上呈现了一丝慌乱,随即整理仪容,告诉身旁的小丫环去倒茶。 小丫头离去后,连氏才脸色一肃道:“你不是在山东做生意吗?来这里做什么?” 张盛一愣,听说来金陵的雀跃心情立马就淡了下来。 再看如今连氏的吃穿用度,将自己比到了尘埃里,不由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倒有些谦谦君子的味道了。 多呆无益,张盛起身施礼告辞,将山东拿来的东西一一呈上来,最后指着一个油纸袋子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炸春卷,夏天的时候没敢拿,现在天凉了些,我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就是想让你尝尝鲜。” 连氏不由一怔,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他还记得。 看了看天色,便狠心道:“天色不早了,就不挽留你了。” 正要送到迎宾阁门口,却见鹭儿大汗淋漓的跑来叫道:“连姨娘,大事不好了,三小姐和六小姐打起来了。” 三小姐,就是骆如卿。 六小姐,就是燕喃。 燕喃身前有武功高强的沐心,还有两只恶狼般的大狗,连氏生怕自己女儿吃亏,连招呼也没有打,就带着祥林居所有的丫环婆子们都往桃花苑方向赶来了。 张盛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抬头看天,感觉自己这些年,如同日落西山、恍然如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骆家的高宅大院,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眷恋竟似一下子烟销云散了。 张盛加快脚步,毫不留恋的雇了马车直奔霍府,找到了霍倾城,要求去新开的云南分号当掌柜,虽然离家甚远,但赚得银钱颇丰,够他老娘吃药和为自己娶一房婆娘了。 多年来一直自命清高的书生,终于放下了多日的绮念,回到了现实中,离开了金陵城这个被金钱和权势眯了双眼的地方。 刚刚下车的骆少谦狐疑的看着匆匆离去的男子,感觉背影似曾相识,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便起身回了府邸。 独自一人回到祥林居,坐到主位上,想要喝茶,却是一个丫环婆子也没有。 不由得怒从心起。正不知将怒气发到谁身上时,突然看到一封信安然躺在宾客椅上,上面漆着封口,竟似未打开似的。 信的表皮上写着牧歌亲启。 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是男子的字迹。 打开信纸,看了里面的内容,骆少谦登时如同一张白纸。也蓦然想起府外那个徘徊不去的身影是谁。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连环计虐渣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桃花苑内正房。 骆如卿气势凌人的看着气定神闲的燕喃,撇着嘴点指道:“贱人就是该骂,惹了锦衣卫差点害了全家,就是个扫把星、丧门星、搅事精、惹祸精……” 燕喃优雅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哟,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功能啊,怪不得害死了曾莫歌,那你还离我这么近干嘛?我敢断定,你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骆如卿气得上手要打燕喃,却见沐心两只眼睛如刀似的看着自己,改打燕喃变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响,手掌登时变红了。 燕喃都替她疼。 连氏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燕喃嘻笑间就将女儿气得爆跳。 脸色不由一阴,自己只领着心腹婆子进了屋里来,免得人多了被说是姨娘欺负嫡女。 连氏深呼吸了一次,平稳一下情绪,然后静静的坐在燕喃身前,似当家主母般语重心长道:“六小姐,锦衣卫的事情刚刚被老爷平复下去,府里最应该做的就是同忾连枝,和睦共处……” 燕喃打断了连氏的话道:“哦,连牧歌,好一个‘同忾连枝、和睦共处’,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干了什么?以我的猜测,你肯定不知道,你这么精于算计怎么可能做那么蠢的事呢?你女儿为了报情郎的仇,帮着蓝玉教整垮骆家!我都要给你女儿一百个赞,干得漂亮!” 边说边气人的竖起了大拇指。 连牧歌登时惊讶的看向女儿,她也实在没有想到锦衣卫找上骆家还有骆如卿的功劳,这要是骆少谦知道了,女儿的人生可就完了。 当下示意婆子关上房门,屋里只余下连牧歌、骆如卿、燕喃、沐心和心腹婆子。 连牧歌忙整理了下慌乱的心情,镇定道:“六小姐,话是人说的不假,却不是谁说的都能变成真的。” 燕喃好笑的看着连牧歌一眼,又看了看骆如卿一眼,摇了摇头,又啧啧叹道:“多么缜密的计谋,多么隐忍的手段,不到半年时间,从一个外室就成了府邸的实际女主人,心情不错吧?你的优势在哪呢?” 燕喃眼睛上下扫视着连牧歌,不过是一个邻家妹妹的长相,却是占据了骆少谦半个心房,看着看着,眼睛不由一亮,似恍然大悟道:“哦,只一个‘竹马青梅,两小无猜’就足以打败所有的红粉佳人、莺莺燕燕,我只是好奇,如果,这个感情不在了,你和你的儿女们会怎么样?” 连牧歌蓦然的眼皮一跳,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想到突然造访的张盛,再想想自己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方压了压心跳不舒服的感觉,镇定道:“我和少谦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 燕喃手指轻点了点太阳穴,娓娓道来:“牧歌小妹,见字如面。先生一切安好,只是时时提及如儿、尘儿,身子拔节否、学识进益否……一别十余载,尤忆当年山花浪漫时,牧歌小妹山花饰兮,笑若倩兮……如尘留。” 连牧歌登时身体僵硬、手指轻颤,指着燕喃:“你、你、你……” 燕喃用手掌压下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厉声道:“我曾经说过,我不想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后宅里斗,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可是你和你的女儿三翻五次碰触我的底线,勾结蓝玉教,勾结蹇玲儿,甚至不惜以骆家陪葬,既然这么愿意呆在后宅里斗,我不妨就陪上你们一陪。” 连牧歌努力镇定自己的思绪,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你这是栽赃构陷,我与那张盛根本就没有私情,你没有证据,少谦是不会信你的。” 燕喃用手指挑了一下连牧歌风韵犹存的脸颊,连氏嫌恶的一侧脸,燕喃浑不在意,笑道:“你以为,你烧了信就会毁尸灭迹吗?你和张盛分别了二十年,见过张盛最近的字迹吗?你确定你看到的信有原件吗?” 说完一抖袍袖,抛向空中一大叠信,如漫天花雨飘落。 连牧歌心内狂跳,眼睛不由得觑向那些烫眼的信件,其中一封飘落到了自己的胸口。 连氏颤抖的打开信件,信上的字体竟如此相似那些自己收到的信件,内容不差一字一句,里面洒着无数的碎花花瓣,飘逸的花香、鲜艳的色彩,却像一条三角毒蛇,随时吞噬连牧歌的心脏。 连牧歌头脑电闪,方意识到自己被引入了一个精心的、可怕的、长期的谋算中,耗时几个月,跨越了山东、金陵地界,启用了霍家生意,耗时巨大人力、物力和财力,为的就是让自己失去骆少谦的情意。 连牧歌轻颤道:“我可以找张盛对峙。” 燕喃笑道:“如果有人看到张盛从骆府出来后,直接投了河呢?” 燕喃确实找人穿了张盛的衣服,梳着同色的发型,给证人留下一个萧条的背影,跳入了静默哀伤的秦淮河,实际上是一个游泳好手,在秦淮河游了一圈泳回来了。 连牧歌脸色又是一白,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儿算计到了,找不到张盛其人,又会涉及到一桩命案,自己一个弱女子上了公堂,即使查明张盛未死,自己却是名声尽毁,无颜存活于世了。 连氏脸色苍白,嘴唇已然发青,似疯魔般,嘴里不住的呢喃着:“少谦那么爱我,他是不会信的,不会信的,不会信的……” 燕喃将手里的茶杯转了一个圈,无比闲适的将脸凑近了硬撑着没有瘫倒的连氏耳边,邪魅的笑着,说道:“我就是让骆少谦半信不信,欲信又不全信,这样,才不致让你们被赶出府,逍遥快活去。我要让它像一根刺,时时提醒着骆少谦充满屈辱的初恋,舍不得一刀杀了你,每天像恶魔般折磨你,让你,像一只蛆虫般卑微肮脏的活着。” 连牧歌瘫倒在地,看向燕喃的眼色向看一个嗜血的魔鬼,汗浸透了衣裙。 骆如卿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冷笑道:“就算你将屎盆子扣到我娘头上,可我和弟弟是父亲亲生的孩儿,我们俩个定能护得母亲周全。” 连牧歌却己经泪如雨下了,想她连牧歌一生精于算计,生的女儿,怎么会这么愚蠢? 燕喃轻轻啜了一口茶,接道:“张盛,字如尘,如,是如卿的如,尘,是骆尘的尘,张盛长得魁梧,而骆尘亦是魁梧,即使长相不似,但与骆少谦却更是缪之千里。” 连牧歌手已经捂着脸哭泣了,哭着哭着,却一抬眼狠戾道:“我可以滴血验亲!!!” 燕喃笑着斜眸了一下连牧歌,果然是个垂死挣扎的顽强对手,淡定道:“何必自取其辱呢!连牧歌,如果我愿意,猴子的血和你女儿的血都能融合一处,难不成她的父亲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猴子吗?不过,确实挺像的。” 连如卿听完当即扑向燕喃,状似激怒的猴子,被沐心一掌拍倒在地。 连牧歌脸色登时难看。 燕喃将嘴唇对着连牧歌的耳朵,用她仅能听清的声音道:“别自取其辱了,骆尘是不是你的孩子,是不是骆少谦的孩子,这,你比谁都清楚。” 连牧歌这下子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嘴唇发紫,沉吟不语。 燕喃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连牧歌平日里对骆如卿和骆尘的态度上,燕喃明显感觉出不同来。 连牧歌对骆如卿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宠腻的笑; 对骆尘,却是一种严厉的教导,刚开始,燕喃也以为是对女儿和儿子的教育方式不同,但长此以往,连一点儿温情也未体现出来,就会让人生疑了,燕喃才感觉,那不是严厉,而是让傀儡绝对的服从。 想到古代龙凤胎的几率和成活率,又与骆少谦丝毫不相像,燕喃便几乎确定了这个猜想,不想一语中的,骆尘果然是从外面抱过来,用以巩固连牧歌地位的工具。 骆如卿见大势己去,指着心腹婆子道:“骆冰卿,你将你的计谋说出来,我们就有证人来证明此事。” 燕喃轻蔑的瞟了一眼婆子,看了看茶杯,婆子马上有眼色的给斟满,还状似吹了吹热气,谄媚的笑道,:“六小姐,请喝茶,小心茶热。” 骆如卿眼睛瞪如裂帛,想要冲过去打那个婆子,却被连牧歌一把拉住 ,沉声说道:“住手,这就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果我是她,也会这样选择。” 转过身来,对着燕喃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六小姐,我,连氏牧歌,承认与张盛有私情,愿自请下堂,只求日日在庵堂里吃斋念佛,思过度业,只愿一儿一女安然长大,将来配个寻常的商贾,吾愿足矣。” 燕喃瞟了一眼骆如卿道:“只要骆如卿别惹我,我便不会惹她,母亲的性格,你大可放心,不会爱重,亦不会苛待。但愿你女儿能买个教训,别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 骆如卿真的没让燕喃失望,在连氏接受惩罚搬入庵堂后,寻个空隙就钻到了骆少谦的书房,说一切都是小贱人的计谋,陷害连氏。 只听“啪”的一声,骆如卿不敢相信,那个跳入水塘拼命救她的父亲,在所有女儿当中独对她另眼相看的父亲,竟结结实实的打了她一巴掌。 骆少谦阴冷道:“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和你娘亲一样,是个狐媚子,只会想男人!!!”骆少谦这是骂她为见曾莫歌最后一面相求的事情。 骆如卿浑浑噩噩的至了庵堂,还未等缓过神来,又被连牧歌打了一巴掌,骆如卿泪如雨下,感觉自己在云端突然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又回到起点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连牧歌抱着骆如卿哭了起来,不可抑制,直到平息后,才黯然道:“如卿,胜者王,败者寇,娘亲认输了,我们不是骆冰卿的对手,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她不是人,而是魔鬼,能耐得住锦衣卫的酷刑追逃,能躯使霍家,甚至沐家为她卖命,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我,连牧歌,输得心服口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不该惹上这样一个人。你,以后,只乖巧的做你的三小姐,等她会飞出骆家这片小天地的时候,就是你我翻身之日。” 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燕喃闲下来看看可可,逗逗“二狼神”,讲讲剧本,数数银子,心情逐渐从易春风的离去中慢慢舒缓了过来,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转年二月份。 骆府收到了沐斌和张璃若的成亲喜帖,沐斌要成亲了。 燕喃紧紧盯着案头上的“南”字红牌、虎形玉佩,和那颗沐斌遗落的夜明珠,整整盯了一上午。 影儿和沐心以为小姐在想着给沐斌送什么新婚贺礼,只有燕喃自己知道,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进去,只是空空空空,无数个空白点,最后索性不想了,到后花园去逗弄“二狼神”去。 花园里,“战神”骑在“洛神”身上,气势汹汹,“洛神”委屈的嗷嗷叫。 燕喃这个气啊,抓起一个石子就扔了过去,随后抄起扫把,如同庄子里的泼妇般追着“战神”,将其擒于手下。 燕喃气势磅礴的点着蔫头搭脑的“战神”道:“你说你,你都多大了,三岁了吧,朋友要学会和平共处,你这样欺负‘洛神’,你爸妈造吗?还不认错?!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样的,却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到沐斌你怎么不这么凶恶,谄媚之态不忍直视!!!” 说完轻轻煽了两下“战神”的脑袋,直到狗狗壮硕的身子,将头插在两爪之间不敢出来。 影儿看着一脸慷慨激昂,发表正义言辞的小姐,呐呐的扯了扯小姐的衣袖,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小声道:“小姐,你别喊了,‘战神’没欺负‘洛神’。” 燕喃两眼一瞪:“你是说本小姐睁眼说瞎话,分明是把‘洛神’欺负得嗷嗷叫......” 看着影儿满脸的娇红,燕喃像被雷劈了脑袋瓜、浓烟滚滚:我擦,我是看了动物版的爱情动作片了吗?” 脸不由得绿了,搓了搓双手,自我解嘲的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春天果然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小草绿了,柳条发芽了......”人和动物一样,发情了。 此“战神”和彼“战神”一样,都要完婚了。 整个黔宁王府和王府别院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红色充斥着府里每一块匾额,每一扇窗棱。就连整条正德大街的人们也似乎都粘染了喜色。 虎啸院内。 沐心将一个精致得无以伦比的小锦盒放到桌案上,便目不斜视的站立一旁。 “你说,这是她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沐心偷觑了一眼锦盒,只见外表华丽精致的锦盒里,安然的摆放着三件礼物: 一块“南”字姻缘红牌; 一包青楼品质的媚骨香; 一本着色大胆的合欢图。 沐心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她怕爆怒的少爷,将自己一掌拍飞。 沐斌压了压心中的火,问道:“她人呢?为什么自己不来?” 沐心脸皮一个抽搐,她可以选择不答吗? 燕喃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停当,却迟迟不愿意出府,最后将兵器带里的飞镖统统倒了出来,随手抓了一把,口有念念有词:单数,去,双数,不去。 结果,是单数。 重新抛了一次,念念有词:单数,不去,双数,去。 结果,是双数。 于是燕喃大马金刀的坐上了马车,却在临走前看到了同样要去参加婚礼的胡穜,跳下车,上去一把搭上胡穜的肩膀,笑道:“好巧啊,一起吃花酒?” 于是,二人勾肩搭背去了沁馨园,丝毫没有要参加好友沐斌婚礼的觉悟。 临走,小姐郑重的将锦盒交到沐心手中,神神秘秘道:“这个,一定要亲手交到木头的手上,这是他今晚幸福的保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璃若轻轻掀起了盖头,入目的,是大红的帘帐,大红的喜字,大红的洞房,自己身上穿的,是大红的喜服。一切,都是最美不过的颜色。 丫头合儿劝道:“小姐,不,少夫人,新娘的盖头不能自己掀的,该由新郎官用秤杆挑起来。” 璃若苦笑着摇了摇头,好看的金色头面,在烛火里煜煜生辉,映称得美人美艳不可方物。 美人从窗户向外望去,冬去春来,乍暖还寒,一片峥峥向嵘。 而自己的心境,只怕没有经过春的萌动、夏的灿烂、秋的丰硕,直接进入冰可彻骨的严冬。 “他,不会来的。”璃若清冷的答道。 那日,为了救骆冰卿,表哥来求她,求她陪他演完这场戏,救人之后再同镇国公解释,所有惩罚,他一力承担。 她告诉表哥,李院判说,她己是油尽灯枯,最多不过五年。她想要留在沐府五年,留在表哥身边五年,只想静静的、远远的看着他五年,如果可能,她想要陪他八年,直到他去找他的人,将他交到她的手中。 所以,她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光明正大留下来的名份,哪怕,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名份。 可以,人总是难免会有些奢望,如同每一次有脚步声,她都仔细分辨着有没有他的声响,他的呼吸。 一次次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这是她的选择,是苦是甜,都得承受。 沁馨园内。 一个精致的小少年,意气风发的站在桌上,脆生的嗓音,俏皮的面容,在满室的灯纱映称下,闪烁着异样的神彩。 只听小少年道:“你道怎么着,那大粽子飞身一跃,一下子就抱到摸金校尉的肩头,张开干裂的大嘴叉子,淌着绿色的涎水,眼睛幽幽的冒着红光,毫不犹豫,照着摸金校尉粉白的脖子,‘咔喳’一下......” 小少年说得口干舌燥,抓起一个年青书生面前的一只苹果,‘咔喳’咬了一口,让所有听得聚精会神的书呆子们目瞪口干,她面前的公子,更是可疑的一激灵,紧张得喉结一动。 “别光听,喝酒喝酒,来,行酒令。” 小少年扳正胡穜的肩膀,大声喝道:“哥俩好啊,六六六啊......你输了,喝酒......” 见胡穜一脸的无奈和不配合,拿起酒碗,自己喝了一杯,笑道:“看你个小白脸,气什么气,有道是,喝酒脸红伤肝,脸白伤肾,不喝,知道伤哪不?” 目光一扫刚刚满嘴“之乎者也”此时吆五喝六的秀才进士,笑道:“不喝,伤心,喝!今天,大家所有的酒我都请了......管够喝!!!” 二楼的窗户里,一道目光直直的看向一楼杯盘狼籍的大厅,神色暧昧不明。 身后的女子迟疑道:“少主,沁馨园本来是浅酌雅淡、以文会友之所,让她这一搅,变得如同酒楼楚馆般乌烟障气,要不要打发了她?” 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清冷的问道:“今天是沐斌成亲的日子吗?”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发现男子背对着自己,根本就看不见,轻声“嗯”了一声。 男子半天沉寂不语,心中有种酸涩在涌动,原来,他在你心中,也不是没有位置的。 女子无声的要退下,却听男子寂然的声音道:“那条手链做好了,你明日就送去公主府,你亲自去送。” 女子面上闪现一抹喜色,悄悄退下。 厅中,不一会儿,小少年就垂头磕起了头,昏昏欲睡了。 胡穜无奈的摇了摇头,俗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牛奔那样迟钝的人,都问过雨荷“沐小将军是不是心悦于东家”的话。 而局中二人,一个甘心当闷葫芦,什么也不说; 另一个,对别人的事鬼精,对自己的事偏偏懵懂无觉,明明喜欢上对方犹不可知,而此时,那个人,己有了洞房花烛。 无奈的要抱起小少年,斜刺里却伸出一双手,将小少年牢牢地抱在怀里。 胡穜转过头来,惊讶得要叫出来,却被他用指头示意噤了声。 小少年嘤咛了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嘴里呢喃着:“小卡,别跑,跟姐姐再来个‘心太软’,看谁先趴下。” “你这个‘大色狼’,别跑,别跑......”睡梦中,燕喃手刨脚蹬,直接踹到了一物,“咚”的一声响。 燕喃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脚,低头骂了一句:丫的,真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竟梦到‘战神’和‘洛神’XXOO了,春天果然不是个好季节。 正念叨着,却见塌前的地上,爬起一人,同样揉着一只手臂,眼睛里透着无奈和委屈。 燕喃仔细的揉了揉眼睛,一闭再睁,大惊失色道:“你,你,你不是今天大婚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沐斌委曲的别扭道:“我不想去。” 刚刚溢出一丝喜色,却在扫过沐斌的大红喜服上时,刺得一痛。 燕喃正了正神色,淡然道:“沐斌,你的新娘子还在等你,别让她失望。” 沐斌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燕喃塌旁那抹青色帕子的郁金香后,黯然无语。 默默的推门而去,直到身影融入深夜中,几不可见。 燕喃怔然的摸了摸帕子下方的一枚虎形玉佩,想要叫住男子,要还给他,却终是哑然。 易春风临走时给她留下的话不由头涌入脑海:千万别犯他和孙大圣一样的错误。 燕喃似乎有些懂了,这些日烦恼,这些日无状,这些日无理取闹,只是因为,沐斌大婚了。 虽然懂了,但是,她不能,也不敢,再踏前一步。她踏进了,陈淮怎么办?她踏进了,张璃若怎么办? 女孩儿将头如鸵鸟般的埋在胸口,在抬眼间,一滴眼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滴落在了尘埃里,一不刻,就蒸腾而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福建美学子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还没等燕喃从自己开始萌芽却不得不掐灭的感情拔出来之时,胡雪霜却出事了。 事情要从正月二十二说起。 正月二十二,纪纲的小妾诊出了喜脉,请了所有锦衣卫的人吃酒,包括被关在招狱里的大臣们,解缙就是其中之一,结果,第二天就有人发现,吃醉了酒的解缙被活活冻死在了冰天雪地里,被发现时,全身冰霜,眼睛突兀,分外的惊悚。大名鼎鼎的大明三大才子之一,以这么悲催的方式结束了一生。 随着解缙的死亡,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事实,解家起复的希望彻底没了。 胡广也开始了逼婚计划,要解除解胡两家联姻,重新给胡雪霜相看婆家,偏胡雪霜是个性子烈的,被胡广逼得狠了,拿起刀来就要毁容,被身边人一挡,割破了耳朵,小手甲大小的一块耳垂被削了下去。 这不,燕喃就是来看望这个性烈的好友的。 疼惜的看了看被割的耳朵,气愤道:“不知那解祯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为他?值吗?” 胡雪霜却是个没心没肺的,笑呵呵道:“我现在成了一只耳,看哪个府邸还敢要我。” 燕喃嗔怪的怼了胡雪霜一拳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要站到大街上震一呼,找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找不着,找个麻子、瘸子还是很容易的,还得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胡解两家婚约是皇上亲下旨意,只要皇上不松口,谁也改变不了。只是,雪霜,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和与那解缙亮分别多年,将来亦不知道他能不能回金陵,你确定,他,还是你心中的那个他吗?” 胡雪霜一翻白眼瞟了燕喃一眼,坚信道:“我与祯亮自小相识,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好、很好。” 又是一个被爱冲昏了头脑的少女。 让皇帝不同意胡广辙回婚书的方法不难,燕喃只是雇了一些小叫化,日日在市井中流传胡雪霜一女不嫁二夫的“事迹”,胡广被越传越黑化,简直可比拆散陆游与唐婉的陆母、拆散刘兰芝与焦仲卿的焦母。 该事迹很快被一向与胡广不对盘的陈英告到皇帝处,朱棣亦对胡雪霜的贞烈行为感叹有加,语重心长的对胡广道:汝不及其女也。意思是说,在这件事上,你比i 不上你女儿的见识。 事情尘埃落定,胡雪霜终于又恢复了她跳脱的本性。 永乐十三年三月,朝廷亦是风起云涌,太子系重新夺得了朱棣的宠爱,风头强劲。 一向被朱棣视为亦师亦友的姚广孝被晋升为太子少师,即太子朱高炽的老师,彻底归入了太子阵营。 皇太孙朱瞻基秋猎被刺之后,朱棣亲令设立府军亲军指挥使司,麾下共两万五千人,金达与杨锡直接晋升为四品指挥使同知,与其他三位同知大人,各带领五千人马。 骆家也迎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一个好消息是,三婶张氏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行,将骆寒卿与马竣的婚事提前,定于四月初六。 另一个好消息是,骆风调任工部正五品工部郎中,负责监管开凿清江浦事宜。 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是,本来吏部放出风来,骆少谦有望接任礼部侍郎,结果突生变故,变成了正四品太常寺少卿,不过,这也是升了级的。 相较于这些,凤仙楼的生意却是大不如前,因为菜色的模仿速度很快,再加上没有以椒料抵饷之事,所得利润却是越来越少。 火锅的生意则在燕喃的带领下高歌猛进,刚转入疲软状态,立马会开发出一种新的菜色,如粉丝、豆皮等,分号开了十余家。 因为在骆府出嫁,骆家三叔、三婶全家很快来到了金陵城,准备嫁女事宜。 “平卿,你看这块苏锦怎么样?”燕喃将一大匹红色的锦绸如披袈裟般披到骆寒卿的身上,抬头问骆平卿。 骆平卿只勉强展颜一笑,早己没有一年前的天真浪漫。 燕喃也深深的愧疚于她,蓝玉教和骆如卿想要针对的人,分明是自己,到最后承受痛苦的,却是骆平卿一人。 昔日相聚时热热闹闹的小院落,竟是物是人非。 骆如卿每日在庵堂里陪着连氏念经礼佛; 骆玉卿每日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做什么; 骆楚卿最是活跃,每日都磨着骆马氏放她出府,说是解闷,燕喃却怀疑她是去看那些全国各地前来考进士的举子们,十足十花痴一枚。 燕喃不忍平卿无聊心苦,想唤回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让影儿拿来两套男装,与平卿换装出来,哪里还是什么小姐,活脱脱两个进京赶考的外地学子,还是那种不富不穷的。 一到大剧院所在的街道上,好家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满满的排队之人,从剧院门口排到了后边的巷子里,绝大多数都是各地来赶考的学子,久闻剧院的盛名,前来观瞻的。 边推开熙熙攘攘的众人,燕喃边叫道:“各位公子让一让,我们有票的。” 因为大多数都是男子,平卿不好意思的耳垂发红,俏皮可爱,燕喃用手臂隔着她,向里一点儿点儿挤去。 挤了能有十多分钟,竟只是向前挪了不到十米!!拥在中间,退不出来,进不里去。 燕喃就急得见了汗了,正焦急时刻,一只大手像割麦似的将人向两边划拉着,力气不小,人群纷纷向两边倒。此人边划拉着还边喊道:“正阳门漏殿试榜!!!” 男子说的是闽南话,众人没有听懂,其中有一个即懂闽南话又懂官话的,大声喊叫道:“正阳门放殿试榜啦!!!” 话音一落,登时人似泄洪般,忽啦啦去了一大半,燕喃和平卿被撞得如陀螺般乱转,待站定稳住心神,四周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燕喃真是哭笑不得,这位大哥,你把我的财神爷都给轰跑了好不好?! 抬眼看向“割麦子”手的脸蛋,本来想发怒的口气登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到他,燕喃终于知道了明眸皓齿、霁风晓月,看到他,就知道什么是神采奕奕、生机勃勃,似浑身都放射着光彩一般。好漂亮的一个少年郎!!! 忙拉着平卿的袖子,胡乱的给少年施了个礼,道:“多谢公子解困之恩。” 少年郎呵呵笑道:“无谢城隍,细事一桩,喔骗伊们的。”(不谢,小事一桩,我骗他们的。) 平卿两眼不由一瞪道:“他说什么,他骗我们的?” 燕喃忙拉着终于有了生气的小姑娘,笑道:“不是骗我们,是骗他们的,这是闽南语。” 一些简单的词汇,燕喃还是能听得懂的,毕竟她们寝室里就有一个道地的福建人,一起生活了四年,连蒙带猜会一些。 燕喃可不想在这里鸡同鸭讲,向少年抱拳告辞,当先向剧院里行去。 却见少年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燕喃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少年。 少年挠了挠头,讪笑道:“喔摸有票,鸡起?”(我没有票,一起?) 又指了指在外面正忙着烧烤的师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挑起大拇指道:“喔青……”(我请) 燕喃上下连贯起来,总算是听明白看明白,这家伙没有雅间的票,想和二人一起,吃食的钱算他的。 燕喃本不想和陌生人接触,喜欢保持安全距离,本想拒绝,却看到平卿一脸皱眉嫌弃的模样,不由得心念一转,笑道:“行啊,那就一起吧,不过,看你的穿着也不像是个有钱的,我们就AA,各算各的。” 三人进了桃花坞,一一坐定。 少年当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南廷费,福建南,十把退。” 见桌案上有纸笔,用毛笔写下了名字,原来是叫“林廷美,福建人,十八岁”。 骆平卿听得这个心累,看了字才恍然大悟,却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少年登时被笑得脸颊飞红。 燕喃学着少年的样子,拍着胸脯道:“骆冰,金陵人。十岁。” 平卿亦挺了挺腰背,拍着胸脯,鼓起势气道:“骆平,金陵人,十一岁。” 在纸笔的协助下,燕喃才算是对此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林廷美是福建人,祖祖辈辈打鱼为生,家有兄弟六人,只供他一人读书,也算他聪明,十二岁便过了乡试,十四岁过了府试,此次是来参加殿试的。 燕喃不禁有些喜欢这个少年了,不仅智商高,这个歪才也是杠杠的,一句话,将她的“主顾”全都骗到正阳门去看殿试榜去了,说白了,就是准考证号。 连说带笑的看完了一场,林廷美起身告辞。 燕喃好笑的看着桌上已经被写得满满毛笔字的宣纸,让小二哥又拿了一些过来,转眼看见脸色红润的平卿,眼珠一转,让她将宣纸剪成了巴掌大小的方块,折叠一块儿,连着一只细狼毫递给少年道:“在金陵城没有几个人能听懂你的话,这个,对你有用,如果有什么帮助的,你就让剧院的宋掌柜给我捎信就成了。最后送你一句:爱拚才会牙(爱拼才会赢)。祝你殿试取得好成绩。” 燕喃是有意搓合平卿和林廷美的。 凭着现在骆少谦正四品的官职,如果没有中毒,定会给骆平卿找一个家世中上的婆家和一个前途似锦的夫君。 只是平卿以后可能不能生育,条件难免一降再降,这个林廷美就是个最好的选择。 林廷美有才学却不迂腐,家庭是普通渔民,骆平卿嫁过去后,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有牢固的家族支撑,过几年再过继了林家兄弟的孩子为子,一生顺遂应该不成问题。 最为关键的是,林廷美长相俊美、语言幽默,对平卿这个刚刚十一岁的小姑娘的杀伤力是秒杀的。 燕喃看着平卿对林廷美也是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只不知,二人有没有缘份,林廷美上不上路了。 没几日,宋勉果然捎了话来,说是林公子想约两位“公子”去南山浏览。 再见到林廷美时,脸上却现了一丝憔悴,经燕喃再三询问,才知道让林廷美烦心的始末。 原来是林廷美殿试时落榜了,也不能说是落榜,而是不知落榜还是不落榜。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为平卿保媒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林廷美的文章绮丽,观点鲜明,得到的朱棣的大加赞赏。 一见林廷美本人,又是如此俊逸人才,于是欢喜异常,想要让他在金陵为官。 朱棣心情不错,顺嘴问了句:“爱卿何方人士?以何谋生?” 这是简单的问话,坏就坏在林廷美一嘴的闽南语上,朱棣愣是一句没听懂!!!在大殿上上演了一出鸡同鸭讲! 朱棣大为不满,感叹了一句:“南蛮子,薄福喽!!” 林廷美一听坏了,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燕喃给准备的纸条,刷刷一写,朱棣看明白后,不由一乐,什么也没说就让他退下了。 弄得林廷美满头的雾水,不知所措。 心烦意乱之余,便想着来一趟金陵,怎么着也得游游景致,遂想到了刚刚结实的骆平、骆冰“两位小兄弟”来。 只见骆平、骆冰二人乘车而来,在客栈门口正等得焦急的林廷美绽放的笑容,燕喃与平卿跳下车来,三人寒喧问好。 林廷美将一个纸袋递给二人道:“这是福建的特产腌橄榄和龙眼,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燕喃面上不由一喜,这可是好东西,眼珠一转道:“我马上拿给梁东家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剧院可以和林家长期合作。” 林廷美亦是面上一喜,如果找到了生意,全家也会多了一层进益。 燕喃故作为难道:“那游山的事儿……平兄与林兄先行一步,我迟些再去。告辞了。” 说完,不故骆平卿娇红的脸,转身走了。 闲适下来的燕喃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得走到了正德大街上,前面不远的,竟然是黔宁王府。 只见府前停着豪华的车驾,从车上温婉的走下女子,同时从旁边的马上跳下男子,男子轻轻的扶着女子下车,女子轻风拂柳般的依在他的身侧,依偎而行。 女子如娇似漆般的展开笑颜,像极了枝繁叶茂的四月桃花; 男子如珍似宝般的轻轻呵护,像极了吹皱池水的五月春风。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身侧的目光,一转眼,却只看到一丝裙角。 身侧的女子低声询问道:“夫君?” 男子转回头来,扶着女子向府中走去,轻声道:“璃若,以后别再忘了吃药了。” 女子轻声答应了一声,嘴角展现了模糊的笑。 相依的二人,浑未见,角落里的黯然身影,孤苦自怜。 回到虎啸院,男子吩咐了丫环两句,便再次出了府,四处寻找,未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身形萧瑟的骑上马,奔沐家别院而去。 虎啸院内。 丫头将煎好的药呈了上来。 女子用唇轻轻吹了吹药碗,似一池春水被搅起了波涛。待药凉了,却又将药倒到了旁边的一盆牡丹花里,浸入泥土里不见。 丫头程儿立即跪到小姐面前,轻泣道:“小姐,你不能再倒药了,总是这样,您的身体……” 女子冷清的张口,似自言自语道:“只有这样,表哥才会回到这所清冷的院子,如今,这若大的府邸,竟变得如此的冷清。” 燕喃心绪烦乱的摇了摇头,沐斌回了王府,应该不会在别院了吧,何不乘此机会去看看可可。 别院里的丫环婆子都认识燕喃,也知道她每次都会乘着少爷不在的时候来看可可。 随着丫环进得别院,竟不是上次所去的院子,而穿过层层的内院,穿过一大片的竹林,整个竹林如萧临风、漫妙而舞、呢喃而唱,中间还立着石桌,秋千和古琴。 让人顿时有种隐居尘世之感,沐斌这家伙不会是对婚姻不满、盾入空门吧? 不禁问道:“我记得原来不住这个院子,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了?以前怎不知这别院里有这么大一片竹林?” 丫环答道:“回小姐话,是近几日刚刚拾掇好的,少爷命人从临近山上移植过来的。少爷和小小姐都搬到了南竹苑来住了。” 果然大气,这么短的时间内建了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地方,果然够土豪。 等等,燕喃突然脑子一怔,丫环说“少爷和小小姐都搬到南竹苑来住了”,那他岂不与张璃若“分居”? 想问却实在有些失礼,便在脑中化了魂,后又甩了甩头,似要将这个问题抛飞出脑,张璃若怎么说也是沐斌明媒正娶的“合法妻子”,自己可不能丝毫有当“小三”的屑想。 南竹苑是被竹林层层包裹其中,离得远远的就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现在接正午时,到了院中,小可可正被奶娘抱着,吧嗒着小嘴吃着绿色菜米糊,兴奋得手舞足蹈,啊啊直叫。 吃这些辅食是燕喃提的意见,在现代时,堂姐生孩子时托她买过育儿的书,随意翻了几页,便到这里充当“专家”了。 见可可手刨脚蹬的不老实,燕喃也来了小孩儿心性儿,从奶妈手里接过可可,怕力度不够,坐在石凳上,一头抱在怀里,另一头用汤匙舀着米糊来喂。 只是这头正喂着,却觉得大腿被浸湿,小可可尿到了自己身上,整个裙子兜满了骚乎乎的尿液,燕喃条件反射般站起身子,手上不忘牢牢抱紧可可,想将尿液抖落到地上。 可是悲催的事情还在后面,可可急着吃米糊,手着急的乱抓,想够到米糊碗,这么一站,缩短了与碗的乱离,可可直接手插入了米糊碗里,还开心的乱抓了两下。 燕喃大急,想看看可可的手是否烫着,却被孩子一巴掌呼到了脸上…… 再见燕喃,满脸的绿呼呼,浑身飘散着难闻的气味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家伙还不领情,见没有糊糊喝了,当时嗷嗷大哭起来。 奶娘忙接过可可笑道:“姑娘,您说得条条是道,就是上手不行,还是奴婢来吧。”笑得鱼尾纹都多了好几道。 沐斌就是这样看到了燕喃,三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鸡飞狗跳、狼狈不堪的一面,少年不由得嘴角上扬。 小丫头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奶娘怀里乖巧得如同一只猫儿的可可道:“跟你老爹一样不上路!” 虚张声势的一撩头发,结果头发又弄上了绿糊糊的一条,惹得奶娘和丫环们都是掩面而笑,连沐斌的胸腔里也发出了可疑的声音。 燕喃尴尬的笑了笑,挺直了脊背向南竹苑外面走,二人身体交错之间,沐斌伸手拍住了燕喃的手腕。 “你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少年温润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谁,谁躲着你了,我着急回府,怕我娘着急。”小丫头嘴硬道。 “你这样一身回去她更着急。”少年一语道破。 “可是我……” “不用担心,我让沐心把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好,然后接上骆平,一起回府。” 少年脸上的笑纹晕开,竟似开放的桃花,燕喃心下一窒,感觉自己中了一种叫情花的毒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骆平……”燕喃惊奇道,突然想到自己回去把那只呆头鹅的事情貌似向影儿和沐心都讲了,明显,沐心再次出卖了她。 可是,心里竟涌现着一种甜蜜的味道。 遂鼓着腮帮不理会沐斌,跑到丫环准备的浴盆洗澡去了。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去了春寒料峻,去了残霜风厉,少年静静的躺在竹椅上,均称的呼吸,似与这满院的萧湘竹影自然融合了一体。 丫环莲儿一丝心急,怕少爷着凉,拿着一张毯子,要去搭在少爷身上。 丫环漪儿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是新来的,不懂少爷的规矩,少爷身边只有沐五侍奉,我们只负责照顾好小小姐就行。你先前的翠儿就是向少爷笑了一笑,被少爷看出了别样心思,打发走了。” 丫环莲儿心里一惊,忙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低眉顺眼退了下去。 静卧在摇椅上的少年,并未听到丫环们的对话,全部的神思都飘到了燕喃所在的浴室。 耳边响彻的是哗哗的流水声和小女孩儿“洗刷刷”的哼唱,眼前浮现的是小女孩儿与自己“床塌大战”时含嗔带怒的模样,想着想着,耳垂竟然绯红一片。 若时光静止这一刻多好,若她心心念念只吾一人多好。 燕喃换上沐心拿来的衣裙,身子不似几月前的瘦削,身高也拔节了不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的青石台上,沐斌甚至听到了叮叮咚咚敲在心脏上的音律。 燕喃脸色不禁一红,对方这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眼色是几个意思? 低头看向石桌上,己摆着四个清淡小菜,其中有两道竟然都是春笋做的材料。 燕喃赌气道:“我吃过了。” “某人的肚子在叫。” 燕喃忙捂着肚子,再见少年戏谑的眼神,方知上了当。 “我不爱吃素的。” “某人的前世应该是饕餮,饿了连自己都吃。” 燕喃没好眼色瞪了少年一眼, 坐下来开吃了。 实际上,燕喃又怎会不爱吃,她前世最爱吃的就是妈妈做的清煮白笋,只是可能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了。 二人之间的一顿抢白,两人之间先前的尴尬和萌动,仿佛同时被隐藏在了心灵深处,不忍去揭,不愿去揭,也不敢去揭。 就如同,燕喃从来没有问过张璃若; 亦如同,沐斌从来没有问过贺子期。 “本来是你们三个人去南山,你却没有去,你是想搓合林廷美和骆平卿?”少年轻啜着毛尖茶问道。 燕喃耸了耸肩,点了点头。 沐斌放下心来,沐心放回的信鸽上说:小姐与平小姐女扮男装,与男子会面。 当时沐斌付诸一笑,夜半却忽的起来,又重新读了三遍信签,沉吟半晌。 回信道:相貌俊美否? 收到回信的沐心登时被轰得外焦里嫩,少爷问的这是什么问题?怎么回答? 想了好久措辞,最后小心回道:“与少爷不相伯仲。” 沐斌不由心里惊慌,现如今知是搓合他人,沐斌不禁嘴角上扬。 心情大好道:“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搓合之事你不擅长,我来帮忙。” 燕喃抬眼看着突然大发善心的少年,狐疑的眼色一览无余。 沐斌不高兴道:“你是自己去说媒吗?平卿的毒你自己去和他坦白吗?” 女孩儿顿时无语,不管自己怎么成熟,在外人眼里,自己始终是个小女孩儿,确实不如沐斌出头合适,而且,他应该更懂得古代的套路。 过了十几日,翰林院的于大人替福建林廷美到骆府提亲,求娶二房庶女骆平卿,先行订婚,及笄后完婚。 第一百八十六章 骆府的祸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少谦自是喜不自胜,不免有些担忧,隐讳的提到了平卿受伤的事儿,于大人说明情况,说林家己全部知晓,切同意三年内不纳妾,三年后仍无所出再予纳妾,第一子过继给嫡妻抚养。 骆少谦喜孜孜的答应了。 骆少平一家几口更是喜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三婶张氏对燕喃更是感激涕零,暗叹自己去年眼明心亮,压对了宝,嫡女、庶女都找到了如意夫婿。 四月初,皇帝殿试的进士有了安排。 除了皇帝卿点的几个留任金陵,分进了翰林院当庶吉士和中书舍人,其余皆外派当差,大多是偏远地界当个小县令之流。 林廷美被派任山东府布政司知州,离骆少平的安平县不远。 燕喃登时明白了,沐斌所说的搓合,不仅是二人感情的搓合,更是两个家族的搓合,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简单了。 通过联姻,林廷美不仅娶得美娇娘,且仕途一马平川。 虽未如愿留在金陵城,但毕竟是皇帝亲定的不留任,外派到山东无疑是上上之选,山东是骆平卿的家乡,骆少贤的留任之地,骆少平的生意之基,林廷美到任不会被欺生,骆平卿也不至于离娘家太远,过于孤单。 骆平卿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恢复了俏皮开朗的性格。 燕喃也是收获颇丰,与沐斌恢复了“友好邻邦”关系,时不时收到免费的春笋来吃。 而沐小将军也有了收获,他的唐代的“痰盂”里,又多了不少枚铜钱。 骆马氏的保媒大任初见成效,贾氏难得大方的给骆马氏带了不少礼物,话里话外,就照这个条件来找。 骆马氏和骆少谦自是不知沐斌在里面起的作用,甚至动用了吏部的关系,还以为进士举子很好找,便一口答应下来,听得燕喃不由得为便宜老娘的未来重任担心了。 只是,燕喃还没来得及相劝骆马氏,一条消息传入金陵之时,吓得骆氏家族魂飞魄散。 骆风所监建的清江浦征收的是各地的壮丁,为了加快工程进度,除了给壮丁充足的膳食,还给予相就的报酬。 此事本当是好事,坏就坏在朝廷拨款迟了些时日,骆风又没有安抚好壮丁情绪,摆起了官威,最后演变成暴动事件,越闹越大,被当地的官员上禀告了府衙,府衙不敢做主,又禀报了工部,工部尚书吴中不敢怠慢,又禀报了太子。 就这样,一个本来小小的壮丁罢工事件,最后添油加醋,层层“润色”,竟成了级别等同于山西刘子进杀官军、自封为官的谋反事件。 好在太子故念骆风曾是自己提拔之人,将此事降了等级上报皇帝,并提议派专人查明此事,再予定夺。 骆家暂时保住了,骆少谦不得上朝,滞留在家;骆风正被押解回金陵。 骆家每日惶惶,骆楚卿更是逃也似的回了山东。 骆少谦厚着脸皮求见太子,太子拒不接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不得其法而入。 此事正是同忾连枝之时,燕喃岂能坐视不管,弄得不好,自己还未出了骆府,就被连坐丢了小命。 求沐斌相助来不及,沐斌两日前刚刚被朱瞻基请旨,将镇压的刘子进判乱流民押送云南充军,回来得是月余以后之事。 找胡潼想办法,胡潼亦摇了摇头,刘子进判乱之事给皇帝带来的震怒不小,如果定性为刘子进同类谋反,骆风监管之罪在所难免,甚至危及整个骆家。 而且是在这个风头浪尖,唯一的办法就是此事的定性上,小了说,可以祸及骆风一人,免职在家; 大了说,就要诛连九族,如蓝玉之流,就是杀了一万五千人,令人谈“蓝”色变。 而决定此事定性的人,就是太子朱高炽,能改变朱高炽想法的人,只有皇太孙朱瞻基。 燕喃听完也蔫了头,自己不会自恋到因为曲线救过朱瞻基的命,就会被他令眼相看,从而改变想法,相救骆风。 皇室一族,争权夺势,父子相疑,手足相残,从来不问是非、对错,电视剧不也是这么演的吗?武则天为了争宠夺位,先杀女儿,后杀儿子,无所不用其极,令人胆寒。 但总得试一试。 燕喃拿起一封书签,想及当日被困山洞之时,少年难得发自内心感怀“心中有月则月”的真实情感。 燕想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天,想人家怎么说也是未来天子,自己不重视好像不太好,不能太掉份了,便难得的吊起了书袋,一笔一划的书写:“月似当时月,人似当时否?午时,剧院,求见。” 头一天让沐心送到了金达手里,金达是朱瞻基的指挥使同知,随时能见到朱瞻基,让他转交最为稳妥。 第二日一早,燕喃和影儿便急急忙忙的出府了。 厢房里,骆玉卿从窗缝中,看着燕喃远去的背影,也匆匆寻了借口,出了府门。 剧院的郁金香厅内,燕喃时不时向楼下大厅张望,心中却在忐忑,最是无情帝王家,不知朱瞻基会不会有一丝感激,哪怕是一丝怜悯也好,小指头一松,饶过骆家一族。 大厅门口正来得一人,燕喃一怔,忙缩回了四处张望的脸,心道:“他怎会来此?” 未等自己想明白,郁金香的门己被敲响,燕喃硬着头皮开了门,杨锡略些瘦削的脸呈现在面前。 “冰卿……” “杨同知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燕喃不冷不热、不卑不亢的给行了个礼。 脑中则电闪雷鸣,莫不是朱瞻基为了推托,却不忍拂了自己的脸面,遣了杨锡来? “冰卿,我知道骆家的事了,让你担惊受怕,可还好?”杨锡一脸的担忧。 “好不了。”燕喃淡然的回答。 “冰卿,一会儿我就去相求太子,定要秉公彻查,还骆家一个清白。”语气近乎于讨好。 燕喃抬起眼色,似要盯进杨锡的心里,过了半晌,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杨锡,我骆冰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入锦衣卫诏狱,如果没有你的照拂周全,我不会安然的出来,可以说,你是我骆冰卿的救命恩人,而且救的不是一次。但是,我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我说过,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命,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们中间,隔着易春风的命,隔着易家几十口的命,重逾千斤,隔若万年,让我喘不过气来,再也回不去了,永远,永远……” 燕喃痛色渐深,泪如雨下。 至今, 她不敢路过皮场庙,怕想起那些在风中飘扬的曾叫她十一妹的“易夫人”; 不敢去火锅店,怕看到前方不足二十米的红楼门上贴着的大大的查封封条。 每想及此,便痛上一分,每念及此,便悔上十分。 如今,这道伤疤再次被杨锡血淋淋的揭开来,血肉模糊。 杨锡登时不知所措,紧张的用粗重的掌想要去擦拭女孩儿的眼泪,却被女孩儿闪到一旁。 旁边则响起了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杨同知,你不是请假说府中有事吗?本王怎不知骆姑娘是你府上之人?!” 杨锡登时跪倒在地,噤语不言。 骆玉卿一直盯到燕喃到了大剧院方向,便去通知一心想见骆冰卿的杨锡。 杨锡急忙找到金达,说府上有事,让他替岗并向朱瞻基请罪,自己则是匆匆忙忙赶到了剧院。 金达则是先到了端木宫,等皇太孙处理了一些政务,才姗姗来到剧场。 进了雅间落座,看着神情消瘦的女孩儿,朱瞻基有些恍忽,命金达叫些吃食,守在门外。 燕喃有些迟疑道:“臣女这次是……” 朱瞻基脸色一缓,轻声道:“吃完再说,本王忙于政务,晨膳和午膳均未食用 。” “哦……”听着朱瞻基和缓的语气,心下一松,便来了讨好“金主”的自觉,展颜笑道:“殿下,这里的吃食多是辛辣多油,空腹吃不利肠胃,不如臣女下厨做得‘独家秘制’小菜如何?” 见朱瞻基点头,燕喃出了雅间,杨锡仍跪坐不动,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不知说什么。 燕喃做的吃食很简单,一个小葱拌豆腐,一个炒春笋,一个白面疙瘩汤。 看得朱瞻基没由一怔,笑道:“这是你给本王做的‘独家秘制’?” 燕喃笑着指小葱拌豆腐道:“这道叫做‘清清白白留人间’。” 又指着炒春笋道:“这道叫做‘咬定青山不放松’。” 最后指着白面疙瘩汤和上面飘浮的一片菜叶道:“这汤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 朱瞻基哪里不明白女孩儿的意思,帮做深沉的喝了两碗汤,连“清清白白”和“咬定青山”都吃得盘中所剩无几。 直到看到女孩儿焦急而热切的眼神,才悠悠开口道:“你不要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了,骆风的案子前日就飞鸽传了书信,祸不及家人,只是骆风他有点麻烦……这样,你让骆少卿明日到端木宫见本王。” 燕喃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当下站起身来,对着朱瞻基盈盈下拜,第一次真正发自感激的对着当权者低头跪拜,这下子,骆家一族的小命得保了,至于骆风,就让骆少谦和朱瞻基相商吧。 如果知道相商的结果,燕喃也许不会促成此次的商谈,更不会有日后的悔不当初,感叹着纳兰性德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向骆少谦禀告了从朱瞻基处得到的消息,并将约定的时间告诉了骆少谦,骆少谦难得的激动得泪眼朦胧,第一次感叹“骆冰卿是骆氏家族的福星”。 等回来之时,骆少谦又将骆冰卿叫到了近前,语重心长的对燕喃道:“皇圣孙五月初八将纳蹇氏为儒人(侧室),宫中添了一些宫女进去服侍,在臣女中选拔录入五人,殿下见你聪明伶俐,便选了你去,五日后便入宫。” 骆少谦亦是不明白宫里为何如此安排。每三年皇宫会进行一次选秀,层层选拔,根据品貌德容等形成了分水岭,一大半成为分布六局一司的普通宫女,极少部分的女人则成为了皇帝的枕边人,封为淑人、贵人、才人、美人等逐渐进阶成为嫔、妃,最后是皇宫内廷的女主人,皇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入宫的条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此次破格从各个小官员女儿中选择宫女入驻建福宫,是王贵妃揣测了皇帝的心思做的。 朱棣对朱瞻基被刺之事疑心汉王朱高煦有谋反之意。 朱棣登基后,封朱高煦为汉王,藩国云南,朱高煦以山高水远为由不肯就藩。后来仗着功劳要求朱棣将十三卫中的天策卫赐予他使用。 被刺事件后,朱棣为试探朱高煦改封属地青州,汉王朱高煦果然仍不肯就藩,有意京师迁往北京后,就藩南京(金陵),当第二君主之心昭然若揭。 这件事情更加让朱棣不满,偏在此时,汉世子朱瞻圻再次求娶蹇玲儿,朱棣尤其愤怒,认为汉王一而再、再则三的得寸进尺。 王贵妃见了,在旁安慰道:“陛下,蹇家女儿一日不嫁,圻儿便歇不下心思。” 朱棣深思不语。 王贵妃道:“蹇义乃当朝二品尚书,他的嫡女随意指了人家亦是不妥,臣妾倒是有一建议,不知配给瞻儿为皇太孙儒人如何?” 朱棣仍旧深思不语,神情却是松动了的。 王贵妃观察着朱棣的眼色接着道:“蹇大人是尚书大人,必会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先让蹇玲儿以儒人进了门,臣妾再选几个小官员的女儿进宫服侍,瞻儿若是喜欢了,直接收入房中不无不可,也可牵制蹇玲儿一人独大。” 朱棣还是不语,王贵妃却明了,这是默认了。 于是,蹇玲儿在卒不及防之下就成了如今建福宫皇太孙儒人,被连累的还有五家官女,先以宫女身份入宫,说白了,就是朱瞻基枕边人的备胎。 这些弯弯绕绕,燕喃却是不知情的,她哪里知道这次的“特别”,只以为本该如此。 听完后头脑是懵的,从穿越那天开始,她想过无数种方法,无数种境况,也未想到自己会和这个萧墙有关。可笑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想出骆家这个牢笼,偏偏又让她进了一个更加牢固的笼。 女孩儿抬起冰冷的眼,直直的看向骆少谦道:“这是你让他救骆风的条件?” 男子不致可否。 “如果,我不答应呢?”大不了一走了之。 “我拿你没办法,可是,影儿和沐心都被我关了起来。” 燕喃心下一冷,沐心虽未恢复全部功力,但相较于骆府的家丁却是绰绰有余的,骆少谦定是在饮食中下了药。 面色一寒道:“沐心是黔宁王府的人,你不敢拿她怎么样!” 骆少谦面色一冷道:“我关她只是防止她通风报信,至于影儿嘛,她的死活却完全在我掌握之中。是鞭子打死的,还是白绫吊死的,任我处罚,官衙也过问不得。” 燕喃心如火焚,面上却不显,冷然道:“女儿是什么性子父亲还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会为了个贱婢改变我的心意?” “如果加上你母亲和你祖母呢?”骆少谦冷然道。 “无所谓,她们是我的母亲和祖母,同时,也是你的妻子和母亲,你都不要了,我要了做甚?” 骆少谦当下摔了杯子,气得脸色铁青,燕喃见火候差不多,神色一缓道:“让我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我有三个条件。” 骆少谦眼色一亮,连声说道:“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影儿和鹭儿的身契。” 此事不难,骆少谦点了点头。 “第二,骆家出具断绝书,除了你,族里长辈均得署名,出宫后,此断绝书开始生效,我,与骆家没有半点干系。” “你,你,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是不是不想当我骆少谦的女儿?”骆少谦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冏字。 燕喃不由一阵冷笑:“凭心而论,您哪时哪刻忆起我是您的女儿?是将荆条打在女儿身上自尽而死?还是您在水塘中救了骆如卿而忘了水池中还有另一个女儿?是您封锁消息对锦衣卫中的女儿不闻不问,还是您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取您儿子的仕途?别再自欺其人了!” 骆少谦一噎噤声,原来,自己做了这么多在她眼里不该一个父亲做的事情。可是,骆风也是自己的儿子啊,他是骆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当家人,是唯一一个中进士的霁风朗月的人物。 狠下心道:“好,骆家不会留一个心存外心之人,记住,出了断绝书,你出皇宫之日,便与骆家恩断义绝,以后你自生自灭,骆家的权势与富贵与你无关。” 心灰意冷的燕喃离开了书房,第二日便让林萧拢了拢帐,将所有利润都拿了出来,大大的豪奢了一次。 奖励林萧一个三进院带花园的大宅子,留待他和鹭儿成亲用。 奖励刘昌、周班主和宋掌柜一人一百两的奖金,并下放了管理权限,她不在期间,有事权全与胡穜相商。 奖励陈伽笙一百两银子的编剧钱,并把后续的剧情讲完。 至于胡穜吗?就没他的份了,按燕喃的说法,未来十年,胡穜都是“她的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当然,她这个干妈给未来两个月出生的金制长命锁还是送了的。 给可可订做了十五套不同年龄阶段的衣服,因为她听说,宫女要二十四岁被放出宫,她出来的时候,可可得十五岁了。 给贺子期亲手缝制了一件貂领披风,因为一到天冷,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咳,只怕以后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哪年她才能逃出那个牢笼。 四月二十,燕喃接过骆少谦亲手递给她的影儿和鹭儿的卖身契和断绝书,将断绝书揣在了怀里,将鹭儿的身契给了她,鹭儿早己泣不成声,她从林萧处己经知道小姐为他们想到的一切,连房子都给买好了,让她怎会不感动。 燕喃拍了拍鹭儿的肩膀,笑道:“一定要幸福哦。” 转身将另一张身契连同一个布包给了影儿道:“影儿,你拿着它去梁府找王强,以后就在那里生活吧。” 影儿当下跪在地上道:“小姐,我不想离开你,一辈子都要当您的好奴婢。”说完己是泪如雨下。 燕喃想要搀起影儿,却不禁一同跪在了地上,双眼发涩,流下眼泪道:“我也不想跟你分离,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啊,皇命难违。我对不起王强他们,让他们失去了那么好的老大和兄弟们,更没脸见他们,你去替我照顾好他们,别人,我不放心。最后交待你一事,待我进得皇宫宫门之后,再行放了沐心,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也让她告诉他,不要因救我而置家族于不顾。” 二人抱头痛哭,直到外面的的马车催了,燕喃才扶起眼睛红肿的影儿。 转身向骆马氏和骆张氏跪下:“骆氏冰卿在此叩谢父母养育之恩,叩谢祖母舐犊之情,一直苦于无何为报,今日终于发挥价值,为救兄长身陷牢笼,只恐一入宫门深似海,再无相见之日,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说完,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心中默念:“骆冰卿,不是我不想代你孝敬父母,而是你父亲太让我寒心,对不起。” 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留下一道孤寂的身影,在初升的阳光下,拉长再拉长,直到迈进那处让天下女人又爱又恨的紫禁城。 永乐五年,朱棣就将迁都拿上日程,设南北二京,金陵为南京,北平为北京,太子最大的事情是镇守北京,工部尚书吴中目前最大的工作就是建造北京紫禁城,建好之后迁都。 南京紫禁城坐北向南,有门四座,南为午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玄武门。 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武楼,军机处和锦衣卫等均在此设卫所。 向北的中轴线上是华盖殿、谨身殿,乾清宫,坤宁宫,慈宁宫。 以乾清宫为界,后为皇宫内廷。 坤宁宫是皇后所居,中有交泰殿,皇后办宴所用。以坤宁宫为轴,东西各六宫,即为各妃嫔所居。 坤宁宫与东西六宫之间,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御花园。 御花园后是慈宁宫,慈宁宫是皇太后及先皇帝的女人们所居。 以慈宁宫为轴,即东六宫后是乾东五所,西六宫后面是乾西五所,是王爷公主们的居所。 东西五所至慈宁宫中间,是一个不大的慈宁花园,说是花园有些不妥,因为这里屹立最多的不是凉亭山石,而是藏教庙宇和道观,种的最多的不是牡丹芍药,而是菩提树。 再往后东面是端本宫,太子及太子的女人们所居。 西面则是行执房和司值房。大御膳房、六局一司、冰库等均落于此。 王爷们在成亲后都会出宫建府,因朱瞻基是朱棣亲立的大统继承人皇太孙,特许成亲后仍留宫中,将乾西第四所和第五所打通改成了建福宫。 紫禁城外表光鲜辉宏,内在却是宫中有宫,院中套院,各宫又是高墙相隔,形成一个又一个火柴盒,隔成不同的小世界。 据说,紫禁城总共有房间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古人认为九为人之极数,天上房间一万间,皇宫是人之大者,自然只少那么半间,半间就是文渊阁旁边了一个小耳房。 在这里,如同走入了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将人生生的困死在里面。 燕喃连同其他四个女孩儿一起被送进了这个空旷而森冷的城墙,高大的门扉重重的开启,带着历史的沉重与沧桑,再肃然的关闭,将渺小的人儿关在了里面,与外世隔绝。 燕喃好奇的看了看其他四个小女孩儿,年龄都是十三四岁,只有自己看来是最小的。 其中一个姓胡名善祥,是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女儿。 锦衣卫有两种,一种是帮皇帝搜集大臣隐私和查案,另一种是内卫,穿着和锦衣卫相同,干的活就相当于保镖,负责皇宫和皇室成员安全的,胡善祥的老爹就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几人当中,她算是最幸福的,只要林百户当值的时候,就可以约好相见。 一个姓吴名然儿,父亲是地方的一个知州,因在当地素有才名,双手会写梅花小篆,写的诗也腹有文采,是一个与陈伽笙相僻美之人,更难得的是,比伽笙的年纪小了五岁。 一个姓扈名红蕊,父亲是太医院太医,略通些医术。 最后一个女孩儿是与燕喃会过面的,甚至可以说交过手,此女姓孙名玉萧,号称是蹇玲儿的表妹。在中秋宫宴上替蹇玲儿说话的那位,看来,是蹇家使了门路送进来给蹇玲儿出谋化策的。 燕喃不由一阵冷笑,不知道将来的蹇玲儿会不会后悔,在皇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是单纯的辅佐与帮称,为了争夺一个男人,只怕会机关算尽,再单纯的人,最后不是被变成心机婊就是被变成伪善娘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入建福宫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五人先被安置到了储秀宫,不准出入到其他宫殿去,更不准去见其他宫殿的人。 本以为没到秀女采选时节,硕大的阁殿住着会很舒服,在看到低矮的房间时,几人的幻想登时破灭,被分到的威严的宫殿旁一排低矮的房间里---这是宫女、太监的专门居所。 燕喃不由一叹,这相隔才多长的时间,上次与朱瞻基一起到端本宫养伤的时候,住的是正殿软塌,此次一来,马上就变成了矮房硬塌,还有比这个更让人不胜唏嘘的吗? 几个女孩儿年纪相仿,又分在一个屋子里,各自放好了东西,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被进入室内逮个正着的李宫正一顿斥责,才噤了声。 李宫正是正六品女官,掌管宫女的戒令责罚。看年纪约二十出头,正是春华正茂,却是一脸的阴冷之气,她身侧,站定着两个身材壮实的宫女,一脸的虎视眈眈。 只见李宫正厉声道:“本官不管你在外是个二品大员的女儿,亦是屑等小民的女儿,在这里一视同仁,就是一个原则:不该想的事别想,不该听的话别听,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做好自己本份,你才有命可活。五月初八马上到的,时间紧迫,王司正是主掌礼仪的女官,她每天会领着不同领域的女官来教授你们课业,最后分配你们的职责。每天晚上进行考试,最后一名的,罚跪一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因为只是做为皇太孙的宫女训练,又都是些低位的官女,燕喃绞尽脑汁所想的三十六计,用以应付随时上演的宫心计,统统没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燕喃想,自己只要拼着挨饿的苦头,不好好发挥,各个项目都挂了科,看不顺眼也许就被踢出局了,只是第一天就悲催的发现,即使自己用上了所谓的洪荒之力,吃奶之力,超水平两倍发挥,仍是--最后一名。 就这样,没过几天,还算丰腴的燕喃成了五人中最瘦的一个。 “你是用手绣的吗?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进来做宫女的!不许吃晚饭,到宫门口罚跪一个时辰。”负责教刺绣的周司正骂道。 第一天傍晚时分,在各宫之间长长的夹道上,有了第一个被罚跪的新进宫女。 “你是用脚弹的吗?不知道你是怎么被选进来做宫女的!不许吃晚饭,罚跪一个时辰。” 负责教弹琴的李司正骂道。 第二天傍晚时分,在各宫之间长长的夹道上,有了第二个被罚跪的新进宫女,眼利的人会发现,第一天和第二天的宫女,是--同一个人。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同一个人。 ...... 半个月后,所有课程考试全部结束,各位司正要对宫女情况做一个评价,礼仪、女红、书法、琴艺、书画等每个对应的栏目里写上各个宫女的特长和性格特点,最后上报给新晋建福宫总管太监李安清和掌事宫女慕云。 李安清李公公是从小就侍奉在朱瞻基身边的太监,二十多岁,天生笑面,即使生气的时候,大家还以为他在笑,实际上的手段却狠着呢,在他手里的人命十个手指数不过来。 慕云是太子妃张氏的贴身宫女,因张妃与太子多居北京,女儿尚在襁褓带在身边,三个儿子却都留在了金陵皇宫中,朱瞻基十七岁,还有九岁的朱瞻墉和八岁的儿子朱瞻墡,太子妃便将自己多年的心腹留在了端木宫和建福宫,打理两宫事宜。 看着六位司正对燕喃的评价,慕云一脸忧色,不知如何安排这个宫女,因为自大明朝开朝选秀以来,除了两个验明正身非处子之外,还从来没有退回本家的例子,难道这个要成为第一例? 只见燕喃的格子后面,满满的红叉叉,没有一项及格的,本来工笔画是能过关的,无奈上面的题字实在惨不忍睹。 李公公看了一眼一脸难色的慕云,笑着安慰道:“慕掌宫,这有何愁的,杂家应该恭喜你才对。这些司正没有一个说她好的,第一说明她不会阿谀奉承,第二说明她没有庞大靠山,第三说明她没有一跃成凰的心思,最最重要的是,她什么也不出众,年纪还小,不会被殿下看中,留在殿下身边侍奉才是最最安全的。” 于是燕喃悲催的成了朱瞻基的奉茶添香兼司夜的二等小宫女,与她一起的,还有性格木讷的胡善祥。 其他几人则低了二人一个等级,只在外院负责洒扫等粗重活计。 建福宫分正殿祥云殿,后殿体顺殿,配殿盛安殿和奉安殿,房间有六十余间。 几殿之中建了一个不大的花园,中间是一个暖房,这个暖房燕喃见过,应该是端本宫那座移过来的。 靠宫墙一侧是用太湖石堆起的石山,石山上一座观景亭。 从观景亭向外望去,可越过宫墙,看向几十米外的东华门,东华门外,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 朱瞻基半卧在塌上,还没有睡意,眼睛看着手里的书册,这是胡广给他留的课业,一个时辰了,他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眼睛总是不由得瞟向纱缦处那个娇小的身影 这是燕喃第一次值夜,站在红色漆柱的侧面,小巧的脑袋一晃一点的,马上要垂下来时,却蓦的一惊,赶紧正了正身子,偷眼看了看还在看书不肯就寝的朱瞻基。 女孩儿心下腹诽:“你这么努力学习你老妈造吗?有书房不在书房读,这么暗的光线,也不怕近视眼。” 朱瞻基的卧房设在体顺殿,祥云殿主要是用来召见一些外臣,相当于皇帝的乾清宫和养心殿,设有会客厅和书房,书房旁有一间耳室,名为“南堂”,朱瞻基看书累了,也会宿在这里。 现在二人所处的位置,就是“南堂”,虽说是耳房,却也有三四十平方米。 蹇玲儿嫁过来之后住在配殿盛安殿娇嬿阁。 体顺殿燕鸣阁则是留给未来世子妃的。 看着燕喃津着的小巧琼鼻,嘴巴一动一动,似在呢喃着什么,朱瞻基嘴角不由上扬。 少年有些口渴,拿起茶盏,却是空的,轻轻的咳了一声,见女孩儿无动于衷,加重了声音再咳了一声,仍是无动于衷,便喊了一声道:“冰卿……” 女孩儿怔了一下方抬眼,想及教导的礼仪,端端正正的跪下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少年脸色一晒,眼色一瞟桌上的茶盏,再次轻咳了一声。 女孩儿看着不明所以,看着少年一咳一咳的,莫不是…… “殿下,您生病了吗?” 少年:“……” 看着女孩儿不似做伪,少年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渴了。” 于是燕喃脸色尴尬的拿着茶盏去倒茶了…… 心里不由得腹诽道:“大半夜的喝茶,我诅咒你失眠到天亮。” 燕喃的诅咒没有起作用,因为不一会儿,朱瞻基要就寝了。 燕喃低着头解着男子的腰带,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这是培训时训练过的,当时几个女孩儿互相解,可,那是女子的衣裙,换做男子的,燕喃不得不认真的研究。 看着女孩儿越解越乱的带子,少年嘴角轻扬,一下子抓住了女孩儿的手道:“别慌,慢慢来,你这样乱搅一气,衣服都被弄皱了。” 燕喃蓦的抽回了手,一心一意的解开了自己打了死结的带子。 朱瞻基却是心猿意马。 女孩儿的手滑润无骨,手心处微有薄茧,应该是常年练功所致。 低头间,看不见女孩儿低头的神情,只见白晰的脖颈低垂,粉色的耳垂微蕴,新梳的宫女桃花髻上斜插着三条并排的发簪,材质不似金银,很是透亮,上面垂着蓝色的玉髓。 正出神间,女孩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笑道:“丫的,终于解开了。”后知后觉言辞冒犯了,惊慌的抬目看向朱瞻基。 抬眼间,四目相对,二人同时脸色红润,女孩儿忙又低下头。 少年尴尬的磕了一声道:“那个,你这个发簪的材质不错,可否借给本王一观?” “这个……”燕喃语气一顿,还是将发簪取下来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发簪,微微一怔,材质坚硬无比,尖部锐利异常,插入头上是发簪,拿在手里,却是三把尖刺暗器。 因进皇宫是不能带兵器的,而燕喃天生没有安全感,便求胡穜找了个有名的铁匠,将自己的春风匕溶了,打造了三只长发簪,别人即挑不出来什么,自己也可以关键时候当暗器、匕首来用。 少年不由心下一黯,在别人眼里,皇宫是权势涛天、傲倪天下的地方;在女孩儿眼里,皇宫却是龙潭虎穴,随时丧命的地方。 将发簪递还给了女孩儿,默默的回到了塌上睡觉。 燕喃则与胡善祥一左一右跪在帏缦外的莆团上面,要在这里守到后半夜,再换做其他两个宫女。 正睡意朦胧中,模糊中看到一个身影飘过,燕喃一激灵,仔细向人影看过去,却见胡善祥慑手慑脚的向朱瞻基床塌前走去。 燕喃心下一急:难道现在就开始上演上位计了?自己是继续装睡还是该戳破呢? 两个想法却在天人交战。 装睡觉?势必又要观看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虽然自己动物版、阴阳版、搞基版全都有幸看过了,但当时自己是气愤状态,根本没有仔细看......而现在这个月黑风高夜,静悄悄的,捂上耳朵都屏闭不了声音,这可如何是好? 戳破她?义正言辞告诉她,没有爱情为基础的ML是不道德的,可是,自己又没有影响人家进阶的权力和资格,自己又不是朱瞻基的儒人蹇玲儿。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胡善祥正轻轻的用帕子轰着什么,仔细一看,竟是一只乱入殿中的苍蝇,一直轻轻的赶着,让苍蝇不敢在朱瞻基恬静的睡颜上落。 燕喃不由得恻目,原来,这个木讷的少女,还有这么细心温柔的一面。有此女陪在朱瞻基的身边,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帝王的爱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李安清和燕喃亦步亦趋跟着朱瞻基来到暖房内。 暖房内,种植着各色的花卉,只是总是感觉不那么精神,底叶枯黄,缺少生命力。 朱瞻基给一株形体枯靡的兰花浇着水,神色忧愁。 燕喃看了看花色,只见每株花都发蔫发黄。按理说,这些花都是经有种花经验的老太监照顾的,不应该养不好才是。 仔细抹了一把头上渗出的汗水,用手指伸进了土里,发现有些干燥,便问了句身后的王公公道:“公公,你几天没有给花浇水吗?” 王公公忙施礼答道:“昨日午日刚刚浇过了的,不知何故,干得特别快。老奴日日盯着,一刻不敢怠慢,生怕出了差错,没想到两个月下来,所有的花竟像是枯死似的,就连殿下的‘威武大将军’、‘平虏大侠士”也都蔫了头,急煞老奴和李公公了。” 李公公是负责养蟋蟀的,王公公是负责养花的。 来到暖房一隅,果然见到几十只金制的小巧笼子,挂在暖房的上方,每只里面都关着一只身形大只的蟋蟀,只是每只都不甚精神,连叫都懒得叫唤。 燕喃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琉璃暖棚,在这个没有玻璃的时代,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享受。 燕喃用手一倚暖房侧壁,却是被烫得一缩手,不由灵光一现叫道:“我知道了,不,奴婢知道了,殿下,是这暖棚的问题,冬天用它,可以保暖采光,但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天气回暖,温度上升,这里无异于是一个烤炉,让人都汗流浃背,何况是动物和植物呢。” 朱瞻基用手摸了摸琉璃表面,果然如火烤了一般,毛塞顿开。 见燕喃额头上浸的汗,用帕子想要去擦,在见到身后三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太监,将手又辙了回来,轻声道:“本殿下要去望景亭走走。” 李安清与燕喃又尾随着少年登上了望景亭,一阵阵凉风吹过,登时清凉沁人,舒爽无比。 向四周远眺,只见一座座宫,一套套院,如入了迷宫,令人眼花缭乱。 西方方向,一座较高的塔尖建筑鹤立其中,尤为明显。 见女孩儿眼里的疑惑,少年介绍道:“那是慈宁花园,慈宁宫就位于其中,是皇太后和皇太妃的居所,那座高塔是藏密佛塔,塔尖上藏着舍利子,人却是上不去的。塔周围种满了菩提树,向皇太后请安时本王可以领你去那里看看。” 燕喃眼色一暗,又一座女子牢狱,也许,念经是她们唯一慰籍心灵的方式吧。 目光转向东方方向,却是一座威武高大的城门楼,下方有内卫把守,时不时有些太监女官出入,这是东华门。 燕喃进宫时,是从西华门进入储秀宫,又从储秀宫到达端木宫,最后从端木宫走到建福宫,以为是庭院深深深几许。 如今从高处远眺,才发现,建福宫竟是与东华门相临,眼色竟似从来没有这样的热切过,紧紧的粘着东华门的红色沉重的门扉不肯晃神。 “在建建福宫之时,本王特意求恳了皇爷爷,将御花园叠山下一半的太湖石都运了过来,造了这座观景亭,这是除了御花园的叠山以外,视线看得最远的地方。”少年骄傲道。 燕喃则转回望向东华门的目光,低声道:“奴婢斗胆说一句,对于殿下,这是家,从这里,可以俯瞰万里大好河山;对于奴婢,这就如同‘威武大将军’所住的金丝小笼,富贵,却不得自由。” 说完女孩儿施了一礼,抬步下了观景亭。 从这里向外看,只会让她更迫切的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东华门外,一个孤独的身影徘徊而望,眼色似要穿越这层层的宫墙。 身后的沐心眼泪婆娑道:“少爷,是奴婢的错,没有守护好小姐,让她,为了奴婢,深陷这层层高墙之内。” 沐斌默然的摇了摇头,心下一痛道:“她以为她是在做圣人,却不知是中了算计。骆风刚愎自负,被人利用,累得太子系一夜倾覆。太子心中罅隙早生,只是刚刚复起之时,怕留下话柄,迟迟未有动作。如今恩宠重拾,便设计构陷,先抛出诱饵提拔骆风做工部郎中,再制造祸端。能想到将我调离金陵城并封锁消息的,只能是一人。没想到,最后他要的,竟是洛洛。” 沐心一脸愧色,轻声道:“少爷,皇太孙与小姐多次交集,小姐多次辗转帮助过殿下,殿下会不会喜欢上小姐,真心对待小姐......” 沐斌目光一瞬不瞬的穿过厚重的宫门遥望那个方向,那里,是新建的建福宫的方向。 少年脸色如墨,似自言自语,又似回应着沐心的话:“帝王之家,哪里有爱。人人称道陛下对先皇后徐氏宠爱异常,皇后殁后再未立后。世人皆不知,十四年前,成神医为徐皇后诊治病症,发现其长期食用慢性毒药,未敢言明,只是开些药延长寿命。一年后,徐皇后兄长魏国公被削爵在家,两年后得病逝世,与徐皇后症状极为类似。再过两年,徐皇后也殁了。去年,徐家最后一个掌权人指挥史徐膺绪也死在家中。所谓君心难测,也不过如是。徐家的错只在于,徐达是与太祖一起开国的中山王,错只在于,徐家的子辈手里,还握有兵权,享有先帝的免死金牌和尚方宝剑。这,就是帝王的爱情。” 沐心低头不敢出声,没想到,少爷竟知道这样的宫廷隐密,天下人皆以为皇帝深爱皇后,却不知,徐氏一族的没落亦是皇帝一手策划。 也许,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徐皇后都是泪眼朦胧的拉着皇帝的手,万分的不舍,百般的留恋,却不知,每日君王亲手喂她的,不是治病的药,而是,夺命的毒。 “我不会,让她有那么一天。”少年坚定的看了一眼宫门,绝然的离去,虽然明知道,她,可能已经成为了他的制肘和软肋。 在不远处的街口,一个茶摊,一袭白衣,亦望向那高耸入云的东华门城楼。 看着神色厌厌的燕喃,朱瞻基眼色一转,将李安清叫了过来,覆耳说了几句话。 今夜燕喃值的是上半夜,等宫女来交接,便迷迷糊糊的回了屋内。 分到建福宫后,她便与胡善祥一个屋子。 今夜胡善祥轮空,不用值夜,燕喃以为她早己睡着了,却不想她的头几乎垂到塌上了,却蓦的一激灵,又摇了摇头醒了过来。见燕喃回来,便开心的拉着燕喃的手道:“你可回来了,困死我了,这是李公公让我转交给你的,让你明天务必穿上它。我怕明早告诉你耽搁了,便一直等你回来。” 燕喃笑着摸了摸胡善祥的鼻子,经过多日的相处,燕喃发现,胡善祥是个不爱动脑筋的家伙,为人还特别特别的善良,有点像圣母的感觉,别人欺负她,让她帮值夜,让她跑腿,她从不拒绝,善良得让人可恨,但又实在恨不起来,因为让人实在不忍苛责。 打开一个小布包,里面竟然是一套皇太孙亲卫的衣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燕喃不明所以,头脑中画起了魂。 胡善祥则皱着她端庄淡雅的脸笑道:“李公公莫不是让你和他去做差事?明天是端午节,莫不是让人随他给太孙亲卫指挥使大人送节礼?” 明天端午节了?燕喃不由一怔,想及去年之时,自己结识了胡雪霜和仪琳,如今,仪琳己经嫁做汉世子儒人,时间还真是飞快啊。 第二日,燕喃按要求穿戴整齐 ,站到了朱瞻基面前,学着亲卫的样子施礼道:“奴才小骆子,在此参见殿下。” 朱瞻基抬眼看向摇身一变小内卫的女孩儿,眉目如画,眼若曜石,唇若点朱,自有一翻飒爽的英姿。 不由唇角飞扬,笑道:“走吧,随同本王到南山去射柳。” 燕喃没听过什么射柳,狐疑得跟在朱瞻基的身后,坐上了一驾马车,浩浩荡荡的向南山进发。 到了太仆寺马场才知道什么是“射柳”,是端午节除了赛龙舟以外的一种男子游戏,每人用三支箭射向百米开外的柳树,只要一支射中柳条再躯马赶到而至接住柳条,便是神射手了。 去年皇帝不在金陵,官家子弟们纷纷去赛龙舟,今年皇帝参加了射柳,当然趋之若鹜都来参加射柳了。 燕喃低眉顺眼,尽量减少存在感的的与李公公跟在朱瞻基的身后,听着各位大人来问好施礼。 直到一个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殿下,三日后大婚纳金陵第一美人为儒人,当真可喜可贺。” 燕喃蓦然抬头,贺子期那张深入骨髓的脸便呈现在了面前。 只见平时木讷少言的男子,如霁风朗月般出现在她的面前,牵着一匹马行到近前,施了一礼,将手中的疆绳递给朱瞻基道:“殿下,‘逐鹿’已经喂得八分饱,正是精神饱满之时,预祝殿下旗开得胜。” 朱瞻基接过马疆绳,笑道:“本王还要恭喜贺大人荣升太仆寺少卿,贺少卿所献的假钞识别法让人叹为观止,更让皇爷爷赏识,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贺子期忙一施礼,谦逊道:“是殿下谬赞了。” 抬眼间,偷偷瞟了一眼身后的燕喃,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便不再答话,转身走了。 虽是春暖花开,贺子期身上披的,却是燕喃亲手给他缝制的貂领披风,尤似不胜风力,轻轻的咳了两声,萧瑟的背影,让燕喃心里一酸。 第一百九十章 皇帝的新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射柳活动就开始了。 怕误伤他人,粗壮的柳树旁,由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庞英站在旁边,敲锣、擂鼓报告结果。 射中并接住柳条的敲锣,未射中或未接住的擂鼓。 皇帝第一个下得场来,身材魁梧,威武不凡,拉弓若满月,箭出若飞鸿,庞英将锣声敲得山响,众人无不欢呼称喝。 随后是王爷侯伯及各个大臣下场一试,时而锣声,时而鼓声。朱瞻基也射中了,脸红红的,有些小兴奋,还得意的向燕喃一抬下巴。 不久下场一人,燕喃抬眼间却是眼如厉箭,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与燕喃有深仇大恨的纪纲。 看着前来取箭的壮似蛮牛的锦衣卫,燕喃不由得唇角一扬,抢先一步将离得较近的箭尾拔了一拔,匆匆向前跑去,被蛮牛登时撞得向后一屁股栽倒在地。 蛮牛一看是一个瘦小枯干的小子,不由怒道:“没长眼睛啊,纪大人要射柳了,惹他不高兴,小心你的小命。” 燕喃忙将手上的三支箭递了过去,慌张道:“这位大哥,是小的错了,千万别告诉纪大人,小的是看您取箭太远了,特意给您送来的。” 见小子如此有眼色,蛮牛开心的接过了箭,转过身去向纪纲交差去。 别看纪纲长得不怎么样,除了一手刀法舞得出神入化,更是大明朝有名的神射手,皇帝多次称赞其神技。 但见纪纲不高的身材,双臂用力将弓一挽,身体后倾,独目专注,右手轻轻一松,箭如风而逝,随后打马向前,众人屏住呼吸,眼随着他的风驰身形而动。 风儿吹过,柳枝轻轻一荡,箭矢擦着侧沿走空。 众观看之人登时鸦雀无声、沉寂无言。 柳树旁的庞英头脑电闪雷鸣,反应迅速,伸手折下一支柳枝,一人一马交错间递给了纪纲,随后锣声重重响起。 见纪纲箭矢走空,蛮牛眼色一沉,想起刚刚故意撞了自己的小子,忙低头看向手里的另两支箭,果然,箭矢之处,有人动过手脚。 想及纪纲的手段,蛮牛手脚冰冷,如果知道因自己原因,让别人在箭矢上动了手脚,定是性命不保,绝对不能说,哑巴吃黄莲,有苦自己承受。 别说,蛮牛膀大腰圆,脑子却没笨到家,称人不注意,偷偷将这两支做了手脚的箭扔了,换了两支好箭,纪纲若问起来,就一口咬定是风吹了柳条,大人没有射中,还有两次机会,不信神箭手之称的大人一次也射不中。 做好准备,心下稍定,眼睛却如刀刃般在人群中找寻方才那个小子,却是人影绰绰,哪里去寻找。 转回头来,适逢庞英的锣声刚落,蛮牛当先大叫一声:“好,大人好箭法!!!” 观看发怔的人群随即爆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吹呼声,众人附和道:“纪统领果然神箭手。” 再说燕喃,正要看纪纲的笑话,却看到了一个更大的笑话,众人一致装聋做哑,如同皇帝的新装。 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蛮牛边叫好边回头找寻燕喃的身影,燕喃惊觉得忙低头,突觉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隐藏在了一人身后。 熟悉的清竹味道,熟悉的伟岸背影,熟悉的温暖感受,是他,木头。 燕喃突然嘴巴一扁,眼睛一涩,伸手去捶打少年宽阔的后背,委曲得眼泪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离开金陵,如果没有离开,也许还有办法,让自己不进入这个死气沉沉的紫禁城! 长期以来的依赖,让燕喃完全忘了,对方没有这个守护在她身边的资格和义务。 少年任由女孩儿捶打着自己的后背,眼睛酸涩发胀,自己何尝会想到对方调虎离山之计,让女孩儿这样一个散慢随性的人儿,关在了如同牢笼般的地方,被人管着,随时跪着,有话不能大声说,有笑不能肆意笑,有委曲不能诉,有泪不能轻弹。 感觉女孩儿将头倚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温湿的泪浸透了儒衫。 众人虽然都在观看纪纲的第二次、第三次射柳,少年却不敢有任何逾越或异样,让其他人怀疑和恻目,少年悄悄将手掌伸向背后,摸索到女孩儿的脸上,擦拭了女孩儿脸上的泪痕,宽厚的掌裹住了女孩儿小手掌。 见纪纲射完离去,众人神思回转,议论纷纷,少年忙捏了捏女孩儿的手心,将一物放在小掌里,向前走去。 打开手掌,一枚铜板静静的卧在手心里,燕喃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知道,这是少年向她承诺,定会守护她平安,将她接出这个牢笼。 可是,她怎会不明白,这何其之难。 远远的,一东一西,两个人影注视着离去的沐斌。 东面的,是身披貂领披风的贺子期,静默的脸上一抹厉色闪现,随即消逝不见,伸手抚摸了披风上润滑的貂领,嘴角微翘。 西面的,是身穿暗红莽袍的朱瞻基,淡然的脸上一抹探纠之色,手上拳头握紧了松,松开再握,举足向燕喃行来,如沐春风。 五月初八,随着一阵吹吹打打之声,建福宫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女主人--蹇玲儿。 燕喃沉默的给这位儒人跪拜请安,循规蹈矩,不敢有半分逾礼。 也许是第一天来到建福宫,顾念着自己的身份,蹇玲儿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找燕喃的麻烦,而燕喃却丝毫没有松懈,警钟长鸣,她才不信,小肚鸡肠的蹇玲儿会改了性子放过自己。 入夜,酒意微熏的新郎官朱瞻基回来了,疲惫一天的燕喃和胡善祥准备辙去,今天晚上被安排值夜的是两个老宫女,防止她们两个新进的宫女惹儒人不高兴。 蹇玲儿却马上叫住二人,对朱瞻基未语脸色先是一红:“殿下,臣妾有些害怕,水帘和水络不懂宫里的规矩,让她们下去吧。这座宫里,臣妾与冰卿在闺中就是相识,不如她来值夜陪着妾身。” 朱瞻基脸色不由一凛,今日是他特意让慕云不给燕喃安排值夜的,如今却被新娘子点了名,想要发怒,又恐新婚之夜与新娘子闹不愉快传到皇爷爷耳朵里,转而笑颜道:“玲儿,今日是你我洞房花烛,本王不想有人打扰,让下人都下去好了。” 蹇玲儿香颈低垂,未置可否,俨然不喜欢这个决定,希望朱瞻基收回成命。 燕喃一翻白眼,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愿意上演限制级,还逼着人来看。 如果再杠着,只怕这个儒人以后会找自己诸多麻烦,不如低下头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下跪拜道:“谢儒人惦念和信任,奴婢定当鞠躬尽粹,死而后己。现在奴婢就服侍殿下和儒人喝合卺酒,愿殿下和儒人百年好合,情比金坚。” 说完,低头顺目的将合卺酒恭敬的递到二人手中,又迈着碎步退后,为新人铺起了床塌。 燕喃的恭敬登时让蹇玲儿神色得意了不少,眼眸轻撩,似牡丹花开,倾国倾城。抛开情感因素,蹇玲儿确实长得漂亮。 朱瞻基抬眼看了眼燕喃,神色未明。 燕喃被强行留下了,胡善祥自然也得留下,二人为二位新人解了妆,换好了中衣,才放下双层的围缦,跪倒在外面的莆团之上,耳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偏偏人在这种夜半时候,是五感最强的时候。耳朵里充斥着暧昧的喘息声,空气里弥漫着靡烂的味道;视觉里甚至想象着那令人面红耳斥的画面…… 尤其这个蹇玲儿,是个初尝禁果的雏儿,这个叫声,也真是让燕喃醉了。 抬眼看向对面的胡善祥,整个人如同顶着红布的小老鼠,想要找个洞钻又找不到,脸红得如渗了血般,只尴尬的向燕喃方向看着,似要寻求解救。 燕喃没有去管她,这样的日子以后只怕会更多,向胡善祥指了指旁边的柱子,胡善祥点了点头,燕喃便靠在柱子上睡了。 这是值夜宫女的不成文的约定,两人交替,一人睡觉,另一人听令。 按儒人的说法,她俩要值一宿了,燕喃可不想明日因失眠犯错被责罚,便先睡去了,反正,这种情况下,胡善祥也睡不了。 却不想,一觉到了天亮,昨夜本该值夜的宫女进了来,接手了工作,二人回去补觉去了。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却被人推醒了,宫女恕儿叫起燕喃,焦急道:“快些起来,儒人要问话了,全部的太监、宫女都到祥云殿听召唤。” 燕喃忙叫起胡善祥,一起到了院中,中规中矩的站在二等宫女序列。 整个建福宫,共有太监十二个,宫女二十个,太监由李安清总管,宫女由慕云掌事。 慕云一敛神色,将手中几本册子递给蹇玲儿,恭敬道:“禀儒人,这是建福宫的花名册,请儒人过目。” 蹇玲儿无所谓的接过册子,顺手扔给了自己陪嫁过来的丫环水帘,水帘高声念着奴婢的名字,念到谁谁上前施礼。 “李安清、李安清……”叫了几声无人做答,蹇玲儿立即脸现怒色,刚要发作,却见孙玉萧轻轻摇了摇头。 蹇玲儿随即放缓了声音问道:“李安清李公公何在?” 慕云一现轻蔑之色,转而却恭敬答道:“回儒人,李安清是建福宫一等管事公公,经常出去为殿下跑腿办事。”意思,你别喊了,人家去给殿下办事去了。 蹇玲儿尴尬的笑了笑道:“对于衷心的奴才,主子自然要多多打赏的。水络,赏……” 将一个荷包捡了出来,算是等李公公回来赏赐的。 接着一个一个的念着名字,念到“骆冰卿”之时,水帘明显语气不善,上下瞟了燕喃半天。 蹇玲儿则笑了笑道:“冰卿,你我自闺中便是相识,打赏之事就免了,免得生了你我姐妹情份。” 燕喃无语的低下头,腹诽,谁和你这样的花蝴蝶称姐妹,行动上却是跪倒连称不敢。恭敬的态度让蹇玲儿也消除了不少火,一个没有任何刺的刺猬,耍起来也是无甚滋味。 第一百九十一章 疑窦再生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说你呢,快点儿,这是儒人的嫁妆,要分门别类的放好,镯子放一处,钗子放一处,丁香放一处......” 明月轩里充斥着水帘大呼小叫的声音,燕喃和胡善祥哑巴吃黄莲,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刚刚分好类别,做好登记,却见水帘唉呀叫了一声,一拍脑门道:“不行,儒人说了,要将成套或能配成套的头面放在一处,重新装了登记......” 燕喃和胡善祥刚刚摆好,胡善祥刚刚登记完成,水帘又拍了拍脑门道:“不行,儒人说了,要按不同场合、贵重程度分类,这样,也好合了宫中的规矩,重摆......” 连胡善祥如此的好脾气,脸上也出现了不耐之色,光摆这三大盒子的陪嫁首饰,花去二人大半天的时间,晚上还要值夜,这样下去,身体再好的人也会熬垮的。 燕喃愧疚的看了一眼胡善祥,她,都是被自己所连累的。 看着又被打乱的首饰,燕喃左拿一只钗,右拿一只玉镯,对比了好几套首饰,为难的问水帘道:“水帘姐姐,明日儒人去拜见贵妃娘娘,您看戴上哪套为好?” 未等水帘回复,先指着一套掐丝牡丹血玉发钗道:“儒人天生丽质,戴上牡丹花钗定能艳压群芳,只是......” “只是什么......”水帘不耐烦的问道。 燕喃神秘的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才说道:“只是牡丹乃花中之王,若是戴了,难免会惹贵妃不高兴......” 水帘沉吟不语,临出嫁前,蹇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说宫中的规矩多,果然如此,看来,牡丹花的首饰不能配戴了。 燕喃又拿起一套金质凤钗道:“儒人皮肤白晰,别人戴了金饰,那是大俗之物,只有儒人戴了,方彰显华贵,只是......” “只是什么?”水帘再次问道。 “只是,朝廷明令,凡大婚者,只有正室方可配戴凤钗,在咱这建福宫里,儒人自是咱们的主子,想怎么戴奴才也不能说什么,但若戴出去,被别的宫里说儒人有当世子妃的野心,这就影响儒人的贤德之名了......” 水帘又将凤钗拿了出来。 燕喃又拿起一只玉镯道:“儒人手腕纤细,配上这安南玉更显玲珑剔透,只是......” “只是什么?”水帘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只是,贵妃娘娘的父亲当年是镇国公手下的一员猛将,在与安南的战争中,被安南人射了全身七七四十九箭,惨不忍睹,贵妃对安南人恨入骨髓,对安南的东西也是深恶痛绝。” ...... 经燕喃的一顿挑挑捡捡,最后仅剩下几套最最普通的金饰,毫无特色,美感也是大打折扣。 水帘听得一惊一乍的,索性统统又都装回了首饰盒内,急匆匆跑到蹇玲儿那汇报这些“隐秘”了。 胡善祥亦被唬得二愣二愣的,惊疑的问道:“冰卿,我看汉世子李儒人就戴着凤钗、宫中各位美人也有很多戴着安南的玉镯玉髓、还有......” 燕喃耸了耸肩道:“我说的都有事实依据,至于别人避不避讳,蹇儒人避不避讳,那就是蹇儒人自己的事情了,与奴才们无尤,还不快走,一会儿回来又该折腾咱俩了,赶紧到慕掌宫那里领了差使,水帘就没办法驱使了。” 等水帘捂着发红的右脸回来找燕喃算帐之时,却哪里还有二人影子。正殿偏殿找遍了,最后在茶房里找到了二人,二人正边聊天边挑着茶叶。 水帘怒色闪现道:“快去将首饰重新分了。” 燕喃站起身来,对着水帘施了一礼道:“水帘姐姐,我二人是奉掌宫之命在此挑茶,这是最新进贡来的明前茶叶,若不挑得及时,就会影响殿下品茶的口感,待我二人闲下来再帮水帘姐姐的忙。不过,依妹妹之见,水帘姐姐还是自己拾掇的好,嫁妆毕竟是儒人的 体己,如此体己之事自当体己之人来管,莫要假手于人的好。” 第二日,一向高调的蹇玲儿又怎会因燕喃的几句话而变得低调起来,头上戴的,是一套罕见的血玉梅花簪,下垂缕缕玉坠,耳戴同色耳坠,飘荡在耳际,配上白晰嫩滑、吹弹可破的肌肤,很是夺人眼球;身上穿的亦是大红色的贴纱暗云裙,一身大俗的颜色,在她身上竟也穿出了明艳的色彩来。 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八个宫女,顺着长长的宫墙夹道,直奔王贵妃所在的永寿宫而来。 这是一个小型的赏花游园会,各宫将各自最好的花儿拿到御花园中,供游园会的公主、王妃世子妃们观赏。 建福宫因琉璃暖房的原因,花儿刚刚移出暖房,还没有彻底好转,所以禀告了贵妃娘娘,没有拿什么盘栽和花来。 来到锦福殿上,己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最顶端坐着王贵妃,下着边分别坐着一众妃嫔、美人、淑人、王妃、世子妃,儒人、侍人等,足足好几十号人,加上宫女等,有上百人。 因为是普通的游园会,所以气氛很是热烈,聊得甚是欢心。 蹇玲儿一一见了礼,正要转到坐塌上落坐,却听得对面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的蹇儒人啊!只是蹇儒人为何穿得如此盛装,刚刚宁国公主聊到陛下为山西叛乱和湖南洪水而大为忧心,百姓因瘟疫死伤无数。今日所有的贵人们,穿着都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蹇儒人在这建福宫里住着,穿着上千两银子的裙子,戴着罕见的血玉佩饰,难道一点儿爱民之心也没有吗?” 别人穿着哪里普素了,只是较蹇玲儿的低调一些罢了。 蹇玲儿眼色一晕,冷冷的瞟向对面席上。 说这话的,是汉世子儒人李珍娘,父亲是一位御史,嘴巴从来不会饶人。两年前就嫁给了汉世子。 这话说的,很有学问,表面上说蹇玲儿不知俭省,实则直指皇圣孙不懂体恤百姓疾苦。 临近的几位公主、儒人、庶人俱都掩口而笑,有的则探纠的眼色看着蹇玲儿如何反讥。 蹇玲儿一闪怒色,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却见身后的孙玉萧轻轻拿起酒壶,在蹇玲儿面前的夜光杯中,徐徐倒入葡萄酒,借着弯腰之际,说了几句话。 蹇玲儿笑着轻抿了一口酒,轻转着酒杯笑道:“这个夜光杯是暹罗进贡之物,最得贵妃喜欢,他国进贡之物,皇帝陛下甚爱大宛宝马、波斯地毯、琉球珊瑚等等,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平夷四海,万国来朝,是不世之君,李儒人如此忧国忧民,是对我驻守边疆的将士们不放心,亦是对骁勇善战的汉王爷不放心,还是......对心怀天下的陛下没有信心?” 将诛心之语又一一回报给了李儒人。 看二人以己作伐,谈起了“忧国忧民”的大事儿来,宁国公主端起夜光杯道:“如此美妙的景色,如此漫妙的人儿,净谈些煞风景的,是本公主的不是,自罚三杯。” 宁国公主说完,便自己动手斟起酒来。 宁国公主的事迹燕喃以前听过数次,驸马梅殷是个文韬武略的俊杰人物,谨遵朱元璋的遗训,拥护建文帝朱允文。 朱棣篡位后,劝姐姐宁国公主写书信将梅殷骗回,答应不追究驸马责任,最后却出迩反尔,暗中命锦衣卫统领将梅殷推下桥淹死。 宁国公主几年后方知真相,大闹朱棣,朱棣无奈,处死了锦衣卫统领,给两个外甥封了高官,恩宠无第二人能及。 对这位传奇的人物,燕喃自是予以了关注。 宁国公主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面容保养得很好,服饰华而不繁,妆容高贵典雅,举手投足间,有皇族的凛然不可侵,又兼熟女的大气与豪迈,说喝当真让身后的丫环倒了三杯,又连饮了三杯,众人无不叹服。 喝完三杯葡萄酒,嘴唇上浸留了酒浸,拿出一只水粉色的帕子来,轻拭唇角,见上面留了酒浸,便随手扔给了身后的宫女,又拿了一条展现崭新的帕子来。 温婉擦试间,只见手腕处流光异彩,好不夺目,燕喃不由一怔,再要仔细看时,却又隐于袖中,不见了踪迹。 喝得聊得差不多,众人前往御花园,燕喃心有疑窦,乘着人多赏花之际,靠近了宁国公主的丫环,貌似不慎,险些被丫环拌倒了一般。 丫环是长公主府上的新丫环,一见撞到的是皇宫二等的宫女,忙陪着小心,燕喃则笑脸相迎,一会儿便聊到了一处。 正聊得高兴处,燕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我家儒人这几日想打造一只玉镯,我打了好几个花样子,都不满意,如果再不满意,只怕连妹妹的例银都要被扣了的。” 丫环笑道:“现下的玉镯,都是一个圆滚一个样子,想要打造出不同来实属太难。” 说完向四周偷偷看了看道:“公主有一只镯子甚是漂亮,里面是玉,外面镶着金色镂空薄片花纹,配合一起,羡煞旁人。” 燕喃偷偷将一块银子塞到了丫环的衣袖,貌似兴奋道:“这倒是个办法,姐姐不如告诉我,公主用的是什么花色,我好避开来,省得两位主子不高兴。” 丫环笑道:“妹妹真瞧得起我了,花的名字公主是说了,可是我这笨脑筋没有记住名字,三个字的,叫雨......“ 燕喃眼色一沉道:“郁金香?”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这就是贺子期到首饰铺子打造的那只,可笑的是,自己当时以为是给自己订做的。 不是未疑过,而是不敢疑、不能疑。 自己被锦衣卫所掳,贺子期未找寻之事,端午节出现的假币案,贺子期提出辨识之法升迁之事,太多的疑窦,燕喃都未敢深想,她怕,揭开的,是她承受不了的结果。 女孩儿重新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定不疑他。 第一百九十二章 信任的危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小丫环见燕喃有些怔凝,以为是想镯子样子而出神,便拉了拉燕喃的袖口,指着长宁公主身后一个三十多岁表情严肃的一个女子道:“公主的贴身宫女素娥,一手好绣活,画的样子出神入化,前年绣的《秀丽河山》双面绣夺得陛下夸赞。若是求了她画样子,定能事半攻倍。”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只粉红色的帕子,摊在燕喃手里道:“你看,这只兔子就是她绣的,虽然图样小,但是绣工却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前年公主本来答应她绣完《秀丽河山》就放她出府的,结果没舍得放。” 看着几乎一样的绣工,一样的边角小小的图案,虽然一只是青色,一只是粉红色,一只绣的是兰花,一只绣的是兔子,燕喃却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冥冥中,宁国公主的帕子和贺子期的帕子,有着微妙的联系,两个人,似乎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越想越是疑神疑鬼,燕喃从袖口掏出一大块银子,塞到丫环手里,悄声说道:“公主说要扔了这块帕子,我看着绣工甚好,便想着学上一学。” 丫环喜上眉梢的捏了捏分量不累的银碇子,左右看看无人方道:“学完就扔了,公主生肖是兔,最不喜欢别人和她用一样的东西了。” 燕喃默默的点了点头。 偷偷回到蹇玲儿身后的一众宫女身后,见水帘没好眼色的瞟了自己一眼。 回到建福宫后,蹇玲儿大发雷霆,责怪盘发的没盘好,上妆的没上好,衣服没穿好,头饰未戴好,总之,都是包括慕云在内的所有参与其中的宫女们的错,于是十几个宫女,齐刷刷的跪在宫门口。 宫门口,正对着东华门方向,因运送水车,城门大开着,让这个厚重而森冷的宫帏多了一丝希冀。 燕喃望着大开大合的宫门,头脑晕晕沉沉,心口处似刮入了一阵彻骨的寒风,刮不到边际。 心口处,那只兔子的帕子,却又如同一块红色的烙铁,烙得燕喃心里丝丝的疼,直至深入每一寸肌肤,每一分毛孔。 燕喃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昨日就因风寒面色有些苍白的慕云道:“慕掌宫,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慕云难得的笑了笑,眼睛如同燕喃一样望向东华门方向,似自言自语道:“风寒对于久居宫廷的宫人,不过是些小事,倒是你,脸色比我还要惨白。这座宫殿,人心都是冰的,风寒最能要你们这些娇小姐的命。” 慕云看着惊怔不语的燕喃,心下轻叹。 新进宫的宫女,就如同山野间最美丽的花儿,乍一移植到宫廷之中,难免会水土不服,郁郁寡欢,生机渐失,如同一朵朵被抽了水份的花儿,至直枯萎,死亡。能活下来的,如同石缝里挣扎出来的坚韧杂草,百折不挠。 燕喃仔细回味着这句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见慕云大有与自己交心的态度,燕喃放下心防,轻声问道:“慕掌宫,你生肖是什么?” “别叫我掌宫了,叫我慕姐姐就好,我生肖是猪,母亲曾说过,生肖猪最是有福气的,吃得了便睡,睡得了便吃,却不知道,最后也躲不过一刀、满足他人口腹之欲的命运。” “慕姐姐,我生肖是狗,家里也养着两只狗,一只叫‘战神’,一只叫‘洛神’,本以为我也会威武一下,结果还不是像只绵羊一样跪在这里。” 二人不由相视一笑,想及胸口处兔子的帕子,燕喃道:“慕姐姐,兔子以兰花为食物吗?” 慕云奇怪的看了燕喃一眼道:“兔子哪里会吃兰花,不过民间有种说法,对应十二生肖会有十二种植物,意为同呼吸,共命运。与兔子对应的是兰花,我生肖是猪,对应的是桂花,你生肖狗,对应的是菊花。” 原来是这样,燕喃眼睛不由一阵酸涩,泪不由得就滴了下来,所有的不愿意的想法统统在头脑中炸烈、炸烈,头脑轰鸣,随后苦笑一下,头脑一晕,便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冰卿、冰卿,慕掌宫,怎么办?”胡善祥有些慌了神。 想要扶起燕喃,却被慕掌宫拦了下来道:“这是惩罚,儒人没让起来,任何人也不能起来,若是起得了,只怕明日受到的处罚更重。她只是冻得狠了,加上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身虚体弱,待儒人气消了,养上两天就好了。所有人都给我跪好了,一会儿水帘就要过来查看了。” 胡善祥沉默的看了眼不舒服的燕喃,将身上最外层的一件儒衫褪了下来,盖在了燕喃身上。 慕云诧异的看了一眼胡善祥,眼睛里多了一丝温情,原来,在这皇宫之内,也会有一丝温暖存在。 一排宫女直直的跪在那里,如同一座座没有生气的石雕。 水帘偷偷看了一眼昏倒在地的燕喃,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便回到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月牙爬上柳梢,朱瞻基心情无比舒畅回了宫,今日,主动约他喝酒的竟然是沐斌那个顽固不化的石头,看来,自己将骆冰卿弄进宫这一步棋走得万分的正确,就如同,给牛安上了鼻环,被自己牵着走,是早晚的事儿。 今夜繁星点点,预示着,明日定是个好天气。 李安清打着灯笼,为少年在前方带路,来到建福宫门口,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宫门口齐刷刷的跪着一群宫女,有的体力不支半瘫在地,有一个已经躺在了地上,上面披着一件外衫,看不分明是哪个。 朱瞻基面色一冷,问慕云所为何事。 慕云便将上午游园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朱瞻基眼色如墨,看着蹇玲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对汉世子的追求亦是不假颜色,却原来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自己没有做好功课,却将怒气发到下人身上,这样之人,真是不能让人抱有期望。 正要抬步入内,却见地上一人轻轻动了一下,嘴上呢喃着:“妈,我想回家。” 一般人不会注意这个声音,但朱瞻基是习武之人,听得分外清晰,低下头来看到有些胡言乱语的女孩儿,心里疼得一抽动,伸手将燕喃抱了起来,大声道:“赶紧都起来,烧热水,煮姜汤,将银丝碳盆子也支起来,快。” 一阵混乱,朱瞻基抱着燕喃就进了祥云殿南堂的床塌上,慕云欲言又止,身体却诚恳的跪了下来。 看着劝阻自己的慕云,少年苦笑道:“本王一时晕了头。这样做不仅徒劳,还会给她引来更多的祸端。骆冰卿于本王有大用处,不能有失。慕云,你是我最为信任的人,本王将她交给你,病养得了再让她出来。” 慕云心下却一阵唉叹:殿下,你不该解释太多,多了反而欲盖弥彰。 原来,只以为骆冰卿救过殿下,现在却知,她救的不止是殿下的人,救的还有殿下那颗太过阴霾的心。只是,这长年阴翳的皇宫,阳光会如期的照射进来吗? 慕云不禁摇了摇头。 挺着病体将燕喃抱回了自己所住的屋子。 慕云是一等掌宫,虽然住的不大,却是自己一间屋子,也有专门的三等小宫女照顾。 为了掩人耳目,慕云第二天便称病在塌,怕将病气过给儒人,让孙玉箫向儒人代为请假。 听了孙玉萧的禀告,蹇玲儿神色漠然,不置可否。 水帘听了却甚为不满,发着牢骚道:“小姐,奴婢看着怎么不像怕过了病气给您,怕是以为自己是一等掌宫,暂时打理着宫中事物,便瞧不起咱们这些后来的人呢?” 听如此一说,蹇玲儿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嫁入建福宫,她是奔着正妃的位置来的,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样貌,定能被殿下宠爱,马上提升为妃。 不想殿下不但绝无此意,甚至连让她打理建福宫之事都只字未提。 至今为止,蹇玲儿连殿下的私库有多少宝贝银钱都不知道。向慕云索要宝库目录,慕云称需殿下首肯。 “叫她来见我,说本儒人不怕被过了病气,叫上所有的宫女来,本儒人要训话。”看驾势,这是要拿慕云烧第一把火了。 “儒人不可。”孙玉萧内心无奈,她本不想嫁入这深深后宫,无奈她为人聪颖,在蹇 府小住期间颇得蹇夫人赞赏。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蹇夫人怕蹇玲儿惹祸,便央了与己是同乡的太子妃之母,将她插入五个官家女之中,当了宫女,实则为蹇玲儿铺路搭桥,谨防惹祸。 孙玉萧当下一跪道:“儒人刚刚入得建福宫,根基不稳,切勿轻举枉动。慕云是太子妃身边最体己的老人儿,儒人能不能当上世子妃,此人最是关键,切莫因一时之气就乱了方寸。” 蹇玲儿后知后觉,上去给了水帘一巴掌,怒道:“玉萧说得极是,你这个惹祸的蹄子,以后切莫挑拔关系。” 水帘委曲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连称以后不敢了。 蹇玲儿眼珠一转道:“既然是因本儒人责罚生的病,就体恤一下奴才,玉萧,随本儒人去探望探望。” 玉萧忙搀着蹇玲儿的手,小心翼翼的随她而行,水帘因刚才不得脸,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来到慕云房间门口,正遇到给燕喃和慕云端药的胡善祥,胡善祥忙跪于门前,高声叫道:“给儒人请安!” 蹇玲儿一由眉头一皱,哪里来的愣头青,说话声音如此之大,震的耳朵都痛的。 不满的要进了屋子,胡善祥忙制止道:“儒人乃千金贵体,不入这卑贱之所,容奴婢禀了掌宫,让掌宫出门跪见。” 蹇玲儿当下不满,水帘忙抢先一步,呵斥道:“主子的事儿,哪是你一个奴才插嘴多话的,赶紧让开。” 胡善祥犹犹豫豫,水帘上去双手拖着她,像拖狗一样拖开了几步远。 蹇玲儿狠狠瞪了一眼胡善祥,如果不是玉萧说要展现亲民的一面,自己定要罚她可。 进得屋内,只觉药气扑鼻,塌上虚弱躺着一人,塌前低眉站着一人。 胡善祥忙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身体有些晃的燕喃,站在燕喃一侧,支着她的身子。 刚刚听到胡善祥给儒人请安的声音,慕云心知不妙,本来是她照顾燕喃,忙拉起燕喃,自己躺了下来,便成燕喃照顾她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祸事不单行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慕云“虚弱”的睁开了双眼,一见是儒人,忙要起身,却又“虚弱”的一晃,重重的咳了起来,直咳得脸色通红。 蹇玲儿忙掩了掩鼻子,脸现厌恶之色,沉声道:“慕掌宫,怎么罚跪了一夜竟病成这幅模样,莫不是本儒人罚得重了?” 慕云忙喘着粗气,摇摇晃晃的跪在蹇玲儿身前,虚弱道:“禀儒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婢错了,自然该罚,只是身子不争气,奴婢不敢有半分怨怼之心,儒人体恤奴才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 蹇玲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还杵在那里的燕喃皱眉道:“不给主子施礼也就罢了,让你照顾生病的慕掌宫,竟是这个照顾法吗?” 燕喃忙端着药碗,想上前递给慕云,恍忽间,却觉得脚下一绊,登时药碗便洒了下来,烫得手腕一痛, 栽倒在地。 水帘一脸得色的看着趴在地上的燕喃,怒色道:“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做事的,裙子洒上药汁不打紧,伤到了儒人怎么办?” 蹇玲儿神色一凛,假意捂住了手背,痛道:“唉呀,好痛,水帘,快拿些烫伤药膏来。” 燕喃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上,满手满脸的尘土,手腕已经红红一片。 慕云忙给蹇玲儿连连磕头道:“儒人,冰卿照顾奴婢一夜未合眼,定是被奴婢过了病气,所以才神情恍惚,望儒人饶了冰卿过失之错。” 蹇玲儿本想着借由陷害冰卿,没想到刚才还虚弱得说话不能大声的慕云,竟身体硬朗,声如洪钟了,不由大笑道:“哈哈,真是本儒人有生以来看到最大的笑话,慕掌宫,你的‘病’好得果然是快啊!不是卧塌不起吗?不是怕过病气吗?你如此忠心,本儒人怎能不成全于你。” 转过头去对着水帘笑道:“将她们两个关到柴房里去,不准送吃喝,不准用药汤,不准任何人接近,免得‘过了病气’给他人。什么时候病彻底好了,再放出来!” “儒人三思!”孙玉萧一脸慌张的跪下求情,如此下去,怕是连个转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蹇玲儿冷笑的瞟了一眼孙玉萧,按她的做法,自己堂堂的一个儒人,被宫女踩到尘埃里去了,不给点教训,以后如何在这建福宫立足,传出去自己又要被李儒人耻笑了。 一声冷笑,转回身回房去了。 跪在地上的慕云脸上悔色一片,自己按殿下的吩咐,亲手照顾生病的燕喃,实话实说,儒人是绝不会答应的,便想到装病一计,没想到蹇玲儿会心血来潮看自己,更想不到水帘故意绊倒燕喃,自己一时情急,又露了装病的事,彻底惹怒了儒人,关了柴房。 燕喃的病本来就是热一阵冷一阵,刚刚见好,现如今再关入柴房,冰冷阴暗,再不进食进药,只怕很快就成死尸一具了。 水帘得意洋洋的去拖着燕喃向外走,拉的是燕喃烫伤的手腕,疼得燕喃眼泪都掉下来了。 慕云坚定的站起来,冷然的对胡善祥小声道:“去寻殿下。” 落在后面还未走远的孙玉萧眼睛不由一阵深思,慕云年纪虽较殿下大上好几岁,面容却是极好,殿下迟迟不肯将建福宫的权力收回,莫不是对她……她才是未来的世子妃…… 慕云抢先两步,将水帘拖着燕喃而走的手狠狠打落。 此时的燕喃,已经被拖出两米远了。 洒在地上的药都粘在了身上,碎瓷片划伤了脸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整个人即腌臜不堪又让人惊悚。 水帘一瞪眼,想要斥责慕云,却被慕云冷冽的目光吓退,方想起,自己不过一个未定级的陪嫁丫环之一,而对方,是一品掌宫(六品女官),儒人在此,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可是儒人己走,底气便不足了,吓得没敢造次,虚张声势的到前方带路去了。 为了泄私愤,水帘自己亲手上的锁,亲自在外面看着,一刻也不离开。慕云的心腹宫女轩儿送了药来,也被她连说带讽的挡在门外。 慕云将身上临出门多套在身上的夹衫披在燕喃身上,一摸额头,仍感觉烫得要命,又将燕喃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燕喃的身体。 中午时分,柴房外响起了一阵希希苏苏的声响,顺着声音望去,从柴房的透气小格子里探进来一只瓷碗,一阵药味儿飘了进来。 “慕掌宫,水帘吃饭去了,奴婢偷偷拿了两个馒头,又将绯儿的伤寒药索要了半碗过来,掌宫与冰卿将就着喝些。” 慕云眉头不由一皱,听声音竟然是胡善祥的,忙接过药碗和馒头,推开小窗向外望去,竟然真的是胡善祥,怒道:“善祥,我不是让你去寻殿下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胡善祥脸色一暗道:“掌宫,儒人回去后就叫宫女太监们集合,一个不准离开。刚刚散了,吃得饭后还要继续训话,说要给建福宫里的人立规矩,昨天一起伤寒病的绯儿、翠玉都被安排了活计,一个不准偷懒,刚刚放了饭才散。掌宫不用担心,刚刚玉萧看我有心事,听我说后,向儒人讨了到端本宫的活儿,去寻殿下了。” 慕云眉头深锁起来,孙玉萧是蹇玲儿的表妹,按理说会是蹇玲儿的阵营,为什么会帮助蹇玲儿要对付的人?是真情?是假意?是心存善念?亦是想在殿下面前讨个功劳? 这紫禁城里的女人,哪个也不简单啊! 不,除了眼前这个,单纯善良的无底线。 听着胡善祥匆忙离去的步伐,慕云忙将药碗拿在手里,扶起了燕喃。 药碗已经凉透,更加重了它的苦味儿,喂进去,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慕云一狠心,手掌狠狠捏开燕喃的下颌骨,待她一张嘴,就猛灌了下去。呛得燕喃一阵猛咳,迷蒙的睁开了双眼。 看了慕云半天,才醒过神来道:“慕姐姐,是我连累你了。” 慕云眼色一暗道:“是我连累你才对。” 将手里的一个馒头递给燕喃道:“在这紫禁城里,活着是最大的奢望。” 燕喃默默的接过一整个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细嚼慢咽,却还是感觉噎得难受。 燕喃知道,不是馒头有多噎人,而是这里的药味儿、这里的空气,这里的一切的一切,无不弥漫着腐朽靡烂、让人窒息的味道,噎得人难以呼吸、不可抑制。 眼睛一滴一滴落在馒头上,吃着涩涩的咸。 慕云轻轻拍着女孩儿的后背,一向表现得冷漠坚韧的女孩儿,第一次展现如此伤感柔弱的一面。 燕喃抬眼看到女子柔情的一面,将头插在女子的怀里,身体一拱一拱的,如同雨夜里寻找家门的小猫。 “小猫”在女子的怀里,哭得稀里糊涂,喃喃低泣道:“慕姐姐,我想我娘了。人都说,女儿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今天,是六月初二,是骆冰卿的生日,亦是,梁燕喃的生日。 骆冰卿,有骆马氏给煮的长寿面,梁燕喃,有小卡、谭子等一众朋友作妖到天亮。 而穿成骆冰卿的梁燕喃,没有母亲,没有朋友,只有冰冷的柴房,和,干涩的馒头。 女孩儿边抽噎着边又昏昏睡去。 慕云一脸的担心。 朱瞻基今天出宫去了,视察正在修缮当中的番馆,用以迎接七月份来朝贡的朝鲜使团,带队的是太宗李芳元第三个儿子、忠宁大君李祹,主要目的是朝贡,并进献美女十人。 番馆是五年前翻修的,为了彰显天朝的威仪与富足,在使团来之前,又将大修一翻。回来时,已是星上月梢,带着满心的疲惫,回了东华门,刚入宫门,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近,直直的跪倒在地,待看清下跪之人是建福宫的一个宫女时,脸现不悦道:“如此慌里慌张,出了何事?” 孙玉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镇定了下来,方道:“殿下,是慕掌宫派奴婢找寻殿下,奴婢到了端本宫才知道殿下出了宫,便在宫门口等候殿下。” 朱瞻基心下一跳,慕云找自己,难道建福宫出了大事? “何事?” 孙玉萧回道:“禀殿下,儒人因慕掌宫装病之事甚为恼火,已经将慕掌宫关进了柴房……” 朱瞻基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慕云跟在母亲身边多年,怎么会做如此逾矩之事,竟敢装病,当罚。 见殿下脸色未变,孙玉萧心理庆幸自己没有马上倒戈,是找了借口瞒着蹇玲儿来的,否则,连退路都没有了。 试探着看着抬腿要走的殿下,又说道:“与慕掌宫一起关的,还有值夜宫女骆冰卿。” 只觉身边风声一过,哪里还有殿下的影子,李安清也只是看到了殿下一个衣袍角。 李安清轻轻摇了摇头,难得看到殿下丢下了沉稳安静的一面,忙举着灯笼追了上去,留下一脸深思的孙玉萧。 孙玉萧看了看如风暴般刮回建福宫的殿下,疾步向端本宫方向走去,路过两宫门口的石兽像,狠狠将脚踝向石像边踢去,登时肿胀起来。 见一队巡逻的内卫经过,便出声呼救。 建福宫里,蹇玲儿正听着水帘的汇报,慕云的情况在昨夜吃过药后就好得多了,而骆冰卿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了。 蹇玲儿将首饰盒里那支血玉梅花簪扔给玉帘,算是给她的奖赏。 水帘喜孜孜的将血玉簪子插在了头上,分外高兴,这只血玉,具说能值上千两银子。若不是李儒人拿这只簪子说事,蹇玲儿才不会舍得拿它赏人。 蹇玲儿与骆冰卿,二人原本只是因为沐斌而有些嫌恶,如今蹇玲儿已嫁做儒人,骆冰卿做一个听话尽责的小宫女,这种愁恨自当随之消失不见。 之所以还要将燕喃置于死地,蹇玲儿却有她的担心,她怕燕喃对殿下说出,她曾与汉世子在剧院约会的事情,此事在蹇玲儿心中如芒在背、如哽在喉,不除不快。 听门外传来的太监和宫女给殿下施礼的声音,蹇玲儿精神一阵,随即脸色一红,二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恩爱时光,便使着小性子,在屋里等着朱瞻基进屋来寻她。 半天却没有声响。向水络一使眼色,水络忙出去看殿下的去向,只是宫女们各司其职,问了太监宫女,俱都脸色怪异,摇头不语。 朱瞻基一脚踹开柴房房门,里面深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冰卿,你在里面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情感的裂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柴房里传来希希苏苏的响声,一人答道:“殿下,奴婢失职,没有保护好冰卿。” 三德子人小鬼精,早己抢过一名宫女手中的灯笼,进得屋来,用火折子点起了柴房里的蜡烛。 柴房的一堆引火用的柴草中间,躺着一具细小的身体,身体上面盖着厚厚的蓬草,只一张巴掌大的苍白的小脸露在外面,仿佛是一具陪葬坑里的石俑,没有生气。 朱瞻基颤抖着手,轻轻的拨开柴草,下面盖着两层衫裙,是慕云,将身上能脱的衣服都脱给了女孩儿,却仍是缓解不了她发冷的身子,最后,将小小的身体埋在了草堆里,一截圆木做起了枕头,慕云在旁边为她搓手搓脚。 拿开两层衫裙,下面的衣服上,纠结着各种腌臜的色彩,褐色的是药,黑色的是尘,红色的是血;飘散着各种做呕的味道,辛苦的是药,酸涩的是尘,腥咸的是血…… 朱瞻基小心的将燕喃抱在怀里,那样轻,如翩飞在空中的羽毛,随时被风带走;那样硌,如没有血肉的骨头,随时散落在尘埃…… 少年的心从未如此的痛过,如同这个暗夜里的影,丝毫找不到光明。 少年一步一步向外走,脚下如此的沉重,径直抱到祥云殿,将女孩儿轻轻放在塌上,对已经赶回来的李安清道:“去请御医。” 对慕云说道:“找两个可靠的宫女日夜照顾她,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离开。” 慕云连忙称是,让自己的心腹轩儿和胡善祥留下来照顾冰卿,给她用温水擦身子降温。 朱瞻基眼色阴沉的坐在祥云殿正殿,听着慕云讲着来龙去脉。 十七岁的少年眼色一眯 ,阴冷着声音问道:“你是说,有人将冰卿拌倒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少年的唇抿成阴冷的弧度。 “三德子,将建福宫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叫出来,本王该好好立立规矩了。哦,包括儒人和她那两个陪嫁丫环。” 不一会儿,殿内齐刷刷的跪着一群人,其中李安清和慕云跪在众人的最前面。 蹇玲儿是最后进来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殿下,心里一喜,以为朱瞻基知道白日被慕云所骗之事,要为自己出气。 “虚弱”的给殿下请了安,故意将包起来的“伤手”露出来,一脸痛苦之色。抬眼委曲的看向朱瞻基,对方则暧昧不明的扯了下唇角。 “慕云,欺骗儒人装病,你可知罪?”少年清冷的嗓音,让人听得分外紧张。 慕云连忙磕了一下头,愧疚道:“殿下,奴婢知罪,愿接受责罚。” “拉下去,二十大板,就在院中执行,以示警戒。” 不一刻,院内传来了慕云强忍的低沉的痛呼声。 再拖回来之时,慕云的后背及臀部,已经血色一片。 朱瞻基脸上神色一暖,微笑着看向蹇玲儿道:“儒人可还满意?” 蹇玲儿喜孜孜的点了点头,心下大喜,有了殿下给做主,自己在这建福宫自然无人再敢阴奉阳讳了。 一脸得色尚未隐去,却见朱瞻基问道:“儒人初到建福宫,宫中的规矩多,水帘和水络必竟不是建福宫中之人,本王看不若换了轩儿和翠玉做你的贴身宫女如何?” 蹇玲儿面色一变,这几日,她将建福宫中的小圈子打听得明明白白,轩儿和翠玉都是慕云的心腹,换掉自己的心腹,自己还有自由吗? 脸上一展笑颜道:“殿下说笑了,进得这建福宫,就是这建福宫中之人,臣妾是,水帘和水络自然也是,她们很是聪明,不懂宫中的规矩来学便是了。” 朱瞻基轻按了按虎口,抬眼间眼色如锋,凛然道:“既然儒人说她二人是建福宫的人了,做为建福宫的主子,本王自然有教导她们的责任。” 说完转向一旁的亲卫道:“将水帘接出去,重责五十大板。” 蹇玲儿惊道:“殿下,所为何意?” 少年转过脸来,轻眯着眼道:“儒人莫不是刚才的话不做数,她们只是蹇府之人,不是这建福宫之人,那么明日本王将她们送回蹇府可好?” 蹇玲儿忙回答道:“她们当然是这建福宫之人,自然听殿下一人吩咐。可是,殿下惩罚奴才,也得师出有名,让奴才们知道错在哪里。” 蹇玲儿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打了水帘,无异于在打她的脸。 朱瞻基一声冷笑的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水帘,又看向趴在地上忍痛的慕云,问道:“慕云,你撒谎是对儒人的大不敬,所以本王罚了你。你完全可以说出实情,实情是什么,你现在可以告诉儒人了。” 慕云擦了下额头上的密汗,乖巧道:“启禀儒人,奴婢欺骗儒人,奴婢罪该万死。奴婢之所以呆在屋里不出去,不是奴婢病重,而是受殿下之命照顾生病的骆冰卿。” 蹇玲儿脸色如涌了墨汁般的阴暗,脸部扭曲般的怒道:“什么,为什么照顾她,一个宫女,病了就病了,为什么让你这个一品掌宫来照顾?” 慕云不知如何回答,只听朱瞻基闪现一抹冷笑道:“儒人好狠的心肠,被你罚了一天的跪,受风寒之人有六人之多,儒人不仅不体恤,今日又让风寒之人听训话、做活计一天,原来人命在儒人眼里如同草芥,无甚珍贵。” 蹇玲儿心下冷然,面色不悦道:“不关心奴才的身体是臣妾不对,那为何独独对骆冰卿照顾有嘉?” 朱瞻基冷然道:“蹇儒人,你每天只关心金陵城哪家铺子进了新式样胭脂水粉、绸缎衣衫,每天聊的都是公子小姐的奇闻译事,对本王之事却是孤陋寡闻得很,现在本王就告诉你,骆冰卿发明狼筅,让本王成功脱逃,换言之,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水帘陷害我的救命恩人,你说,她,当罚不当罚?” 水帘登时面如死灰。 朱瞻基站起身来,跟着被拖出去的水帘,站在院中亲自监刑。 执刑之人,明显下了力气,和打慕云的力度完全不同,声声惨叫,杖杖见血,不到二十杖,水帘就没有了气息。 观刑之人无不寒若噤蝉,不敢吭气。 李安清让小太监拿来了一张草席,内卫将水帘像死狗一样一卷,面无表情的拉着水帘的一只脚拖了出去。 席子的底端,水帘的头发松散,那只血红的血玉梅花,在灯笼的映称下,闪着嗜血的光辉。 蹇玲儿面色惨白,被水络支撑着身体才能站稳。 朱瞻基转身向祥云殿行去,蹇玲儿想要张口去叫,却没有叫出口,让蹇玲儿搀扶着回了盛安殿燕鸣阁。 水帘临死前瞪得如同死鱼的眼睛时时在眼前浮现,蹇玲儿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前一刻还是活蹦乱跳、被自己封赏了的人儿,只一瞬,却成了一缕孤魂。 母亲在蹇玲儿嫁到建福宫之前,曾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过,后宫之中,只有两种人能生存,就是心狠手辣、谋算过人之人。 而这两样,蹇玲儿都不具备,她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恼恨就是恼恨,没有太多的手腕谋算; 她内心虽狠,却做不到毒辣绝决,虽恨骆冰卿,却都是假他人之手,从未亲自动手或命令打杀。 看了看天色,己近亥时,殿下仍没有回转,怕是不会回来了,这个男人,是自己未来的依仗,他不喜欢自己,自己只怕会如同母亲所说的那些冷宫里的人,孤独寂寞贫瘠终老。 蹇玲儿镇定了下心神,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许多,解开被水帘包扎的手背,手背皮肤白晰嫩滑,说不出的美好,蹇玲儿心下一抹狠色,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迅速的浇在了手背上,水络登时惊慌的拿药。 蹇玲儿将手帕再次包在了手掌上,痛得额头上细汗直流,模糊的笑道:“去祥云殿请殿下,说儒人的手上午被药汁烫伤了,现在伤口恶化。” 祥云殿的南堂,朱瞻基轻轻的喂了燕喃喝了药,心疼的眼色扫过刚擦过药膏的女孩儿手腕和脸颊。 脸颊上,一道细细的疤痕自眉角扯到脸颊; 手腕上,一道新的烫伤印迹,下面留有一块纠结的旧疤痕。 刚刚太医开了药,说是新伤不会留下疤痕,只要过了这个夏天便会无影无踪;只是手腕处的旧疤痕却是无能为力了。 朱瞻基轻轻的触及那道旧疤,有些磨手,有些板结。 少年的心里分外的难过,虽然告戒过自己,她的入宫,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一枚牵制沐斌的棋子,却不想自己越陷越深。 她受伤了,自己会心痛;她被欺负了,自己会气愤;她不开心了,自己会花心思让她开心,别人对她别有用心,自己会恨若疯颠。 想及前些时日因她而欺骗自己的杨锡,少年嘴角一翘,也许,是时候让他们见上一面了。 正想着,李安清进来通报,水络求见殿下,儒人的手受伤严重,想请李太医给看看。 朱瞻基脸色如墨,静静的看着塌上眉头深锁的女孩儿,清冷的嗓音似穿透了层层的暗夜:“让李太医去看伤,特别留意一下是上午烫伤的还是新烫伤的。” 自小就生存在后宫倾轧中的少年,对宫中的谋算伎俩岂是个白目。 李安清让了李太医出去,转身对少年道:“殿下,今夜您是宿在体顺殿还是宿在盛安殿?”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冷人的宫廷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少年神情一暗道:“本王新婚燕迩,当然是宿在儒人处。”防止有人到皇帝面前嚼舌根,刚刚打杀了蹇玲儿心腹丫环的朱瞻基,自然有义务“安抚”一下蹇玲儿。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塌上的燕喃,对李安清淡然道:“明天一早多炖些燕窝,一份给骆姑娘,一份给儒人。给儒人的定要‘精心调制’,二人分开炖,别弄混了。” 李安清低头答诺,看着少年身体挺拔的走入茫茫深夜中,吩咐三德子道:“让轩儿和善祥来照顾骆姑娘。以后,骆姑娘的份内之事只是照顾殿下的起居,对骆姑娘要像菩萨般敬着,不可以欺辱,儒人若是不懂事了,还要帮劝着、护着。去把小膳房的李管事叫过来。” 不一刻,李管事小心翼翼的施了礼,李安清笑道:“不必如此小心,殿下只是吩咐,明日要给骆姑娘和儒人炖些燕窝补身体。千万别弄混了,儒人的还是如常,加些藏红花进去。” 塌上,已经偷偷睁开眼睛的燕喃,眼睛如同黑夜里的繁星,一听李安清的话,尤如被乌云遮盖,眼睛瞬时失去了光彩。 在朱瞻基为自己擦拭脸上的伤时,燕喃就已经醒了,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如此反常的朱瞻基,索性闭着眼睛装睡了。 朱瞻基“关怀倍至”的让李安清告诉小膳房,给蹇玲儿和自己炖制燕窝,燕喃心理一是感激对自己的关心,不管是出于辗转帮过他还是出于友谊;一个是想及,不管蹇玲儿如何的无理取闹,但她与朱瞻基毕竟是新婚燕迩的夫妻,正如胶似漆。 正感慨间,在李安清与李管事的话中却听出了端倪,朱瞻基所谓的“精心调制”,不过是让奴才们在燕窝里加上藏红花,是活血化淤的中药,多食或久食会导致女人终身不孕。 燕喃只感觉手心冰冷,眼睛直直的看向头顶的金丝暗黄帷幔,感觉阴冷的冬天并没有离自己而去,冷得双手双脚都僵直了。 喝着小膳房精心调制的燕窝,蹇玲儿唇角上扬,原本担心殿下会因水帘陷害骆冰卿之事牵怒于己,没想到殿下一听到自己受伤,就责成太医给自己诊治,扔下他的‘救命恩人’骆冰卿不顾,温柔的给自己抹药,抱着自己上塌,还…… 想及此,蹇玲儿脸上红晕一现,喝着甜甜的燕窝,今日的燕窝有些多,有些稠,看着跪在面前的孙玉萧道:“玉萧,你的脚受伤了,昨夜回得晚了就回得晚了,我不会责罚你的。这些燕窝你拿去喝了吧。” 玉萧感激涕零的叩头称谢,抬眼间,却未错过蹇玲儿眼里的不屑。 看着肿的像馒头的玉萧的右腿,蹇玲儿吩咐水络将玉萧扶回房里。 闻着似有似无的燕窝的香气,在入宫前临阵磨枪学了不少药理的玉萧不由一怔,用汤匙轻舀了一匙,一丝未挑净的红丝印入眼帘,玉萧眼睛一缩,随即转为平静,对水络笑道:“姐姐,多谢你扶了我回来,我腿肿得厉害,没有胃口,这半盅燕窝给你吃了吧。” 水络欢喜的接过燕窝,还没尝到什么滋味,就三两口吞咽了进去。 燕窝是难得一见的补品,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玉萧父亲是个小官吏,也是难能可贵的。 水络离开后,玉萧则陷入了沉思,蹇玲儿在殿下的心中,并没有蹇玲儿所说的那样你侬我侬,表面上的恩爱,却掩不住手段的绝决,如水帘的打杀,如藏在燕窝里的藏红花…… 看来,自己要寻另一条出路了,或许,自己也是有机会的。 透过窗棱,阳光直直的照射进来,留下一条条明亮的光束,如同一道道通天的阶梯,少女的脸上呈现了从未有过的光彩。 辗转病塌七八日,燕喃才彻底的好转,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如一只大眼睛的猫儿,瘦弱得可怜。 转眼入宫已两月有余,新一届的乞巧节又要来临了。乞巧节是每个女人的节日 ,建福宫中的宫女亦不例外,因为出不得宫去,女子们便做些荷包之类的东西寄托怀春之情。 轩儿一边照顾着燕喃,一边抓紧绣着一只天蓝色的荷包,上面绣着并缔莲花,看着小丫头脸色含春的模样,燕喃觉得好笑,一忽觉得,不过两月光景,自己竟像是一个四十不惑的老者,万事引不起波澜了。 受李安清李公公之命,燕喃去端本宫送朱瞻基从宫外买回来的民间小玩艺,给两位皇弟弟送去。 朱瞻墉和朱瞻善是朱瞻基的弟弟,八岁和九岁,太子与太子妃起身到北京之后,两个孩子就住在端本宫配殿,朱瞻基几乎每天都会与两个弟弟见上一面再回建福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送到端本宫去。 肃然的托着托盆,燕喃徐徐向端本宫行去,长长的皇宫夹道,仿佛走不到边,两侧高耸的高墙,仿佛挡住了外面自由的空气。 不知哪位贵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而过,燕喃麻木的让到一边,跪拜于地,低首轻眉。 待贵人远了,燕喃站起来,没直五十步,又一位贵人的队伍来了,燕喃再次退到一旁,跪在地上叩首。 在这紫禁城里,随意出来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子,自己不过是万千奴才中的一个,如此,而矣。 后过去的这队人,是一个小小的青抬小轿,这是新宠幸的淑人小轿,头天夜里被抬进去,宠幸完后在旁边的净室清洗,一站到天亮,据说此法是为天子选择更强的子嗣,燕喃则怀疑这个方法是高位女子防止太多的女子生下继承人才想到的理由。 天亮用小轿将被宠幸的女子送回住所,得了皇帝垂青的会进一个或两个等阶,被皇帝遗忘的就如同天上一闪而逝的流星,只留下一条划过的印迹。 建福宫是在东西六宫北侧,往端本宫是向更北侧方向,可以说,是没有机会见到这种小轿的,小轿突然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有一种情况,被宠幸的不是己经被封了品阶的皇帝的女人,而是北侧哪个宫的宫女,被皇帝临时看中或宠幸了的。 在现代看宫斗戏的时候,燕喃就和朋友小卡儿吐槽过,这皇帝哪里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分明是种马再世,看中谁就要了谁,弄得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最后都成了心理变态,拿着算计人当游戏。 燕喃脸色复杂的看着远去的小轿,久久不语,觉得这座紫禁城空前的压抑。 “冰卿。”一个熟悉却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转过头来,却是一脸憔悴的杨锡。 燕喃忙施了一礼道:“见过同知大人。” 杨锡脸色一暗,叫身后的几个亲卫到别的地方巡逻,自己则陪着燕喃向端本宫行进。 二人俱都不说话,只听见鞋子踩在青石板的声音。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不由得同时开口道。 燕喃抬头看了看夹道两侧高耸的足有十多米高的宫墙,脸上的落寞清晰可见,模糊的一笑道:“如果活着就意味着好的话,那么,我还好。” 杨锡怔然,觉得自己的问话确实有些唐突,女孩儿瘦弱的脸颊如同刀削般,脸色苍白如纸,还有一条明显的划痕,怎么会很好,不过在这个宫帷之中,也如女孩儿所说,活着,就是还好吧。 杨锡转而亦是模糊的一笑:“如果活着就意味着好的话,那么,我,也还好。” 杨锡过得并不好,自从上次请假骗了朱瞻基后,便被朱瞻基放了没有期限的“假”,知道原因后,父亲给他用了家法,足足在塌上躺了半个月才伤好; 母亲每日将金陵城中小姐的画像拿到自己面有挑来捡去…… 兄长杨恭开始给自己讲授君臣之道,讲授杨家如何为朱姓王朝尽忠…… 自己就像一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生死,只在执棋人的一念之间。 最后,他随意指了一个女子的画像,只知是一个翰林的女儿,他甚至不知道,她长的是美是丑。 出来的那天,他直奔骆家,却得知,早在月前,她就被送进了宫里。 每月月底,宫中之人会在西华门与亲人相见,骆马氏在骆风的陪同下去见骆冰卿,杨锡偷偷的躲在后面,却只等来她让其他宫女带来的消息,让骆家以后不要再来相见。 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即怕与她相见,又盼着与她相见,只是,二人之间,如同隔着巨大的沟壑,永世跨不过那条障碍,他想着,也许,自己恢复了官职,每天与她在宫中见面,也是极好的。 当杨恭将杨锡与郑翰林家的千金定亲的消息告诉朱瞻基的时候,朱瞻基笑得霁风朗月,言称恭喜,那样灿烂的笑,竟似发自肺腹,没有做伪。 第二日,杨锡就“消”了“假”,开始了一如继往的保护皇太孙的重任,听着另四位同知大人的关切病体之词,杨锡只感觉脊背发凉,想及前些时日还与皇太孙意气风发、称兄道弟的日子,竟恍若隔世。 看着明显瘦削的女孩儿,杨锡讷了半天,见女孩儿已经到了端木宫门口,杨锡难得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真诚道:“遇到你真好。” 燕喃不置可否,转身迈进了端本宫,身后却传来了杨锡的淡然的声音:“我定亲了, 一月后成亲。” 燕喃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过头来。 她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杨锡,面对这个一心一意相救于自己,却又双手染着易春风全家鲜血的暴徒。 良久,在杨锡认定女孩儿不会回答之时,却听到了轻轻的话语:“恭喜你。” 女孩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庞大的端木宫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温情好时节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两位邸下可在?”燕喃轻轻敲着门扉问道。 朱瞻墉是个总板着脸酷酷的小孩儿,和燕喃同龄,因为男孩儿发育得晚,比燕喃个子矮一点点,所以,他开发出来最新的游戏不是捉迷藏,不是下棋,而是与燕喃比身高,每次燕喃来到端本宫的时候,他不让燕喃给他跪拜,而是像同辈的男子一样抱拳施礼,这样,燕喃就会弯一下腰,他的身高就会显得比燕喃高上那么一点点,好像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一样。 朱瞻善比朱瞻墉小上一岁,和朱瞻基长得最像,连脸上的笑纹也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透着金色的健康光辉,然而,这样的表像就如同他的哥哥朱瞻基一样,具有强大的欺骗性,他可以一边笑着,一边将一只毛毛虫扔到你的脸上,让你吓得跳脚大叫,这种行为完全符合他的年纪,恶作剧的小屁孩儿。 本来他只恶搞端本宫里的宫女太监,后来在燕喃来送东西时,发现了难得在这宫里年纪相仿的燕喃,于是转了方向,将燕喃作为他的挑战目标,结果是‘一直在升级、从未被超越’,看着燕喃淡定的看着蟋蟀、青蛙、老鼠,朱瞻善的心灵其实是崩溃的。 前面蹦蹦跳跳的是朱瞻善,后面背着手一本正经的是朱瞻墉。 燕喃轻咳了咳,弯了弯腰,以示施礼道:“两位邸下,这是殿下给拿过来的市井小玩艺儿。” 朱瞻善苦着一张脸道:“骆冰卿,你究竟怕什么呢?我问了几位姑姑,她们有的说怕老虎,有的说怕蛇,有的说怕虫,十一姑姑竟然说她怕带毛的东西,这些东西,除了老虎,我都试遍了的,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燕喃笑着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一本正经的小男孩儿,望了望四周厚重的宫墙道:“奴婢怕的东西,已经在身边了。” 朱瞻善一脸惊喜之色:“你的意思,怕的是我?” 朱瞻墉则探究的顺着燕喃的眼色看了看周围的宫墙,顿有所悟。似无意的开口道:“骆冰卿,听兄长说,十日后朝鲜贡使就要来金陵城了,兄长负责贡使的接待。” 燕喃淡然道:“回邸下,奴婢不知。” 男孩儿似自言自语,似无限向往道:“我也想出去看看。” 燕喃心下一突,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也”字,难道他能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多看了少年一眼,适逢少年也看着燕喃,深遂的眼,带着浓浓的探究。 燕喃忙告退,留下勿自在惊喜中不得自拔的朱瞻善,和望着她离去背影的朱瞻墉。 “她是骂我是东西吗?”后知后觉的朱瞻善再次跳脚。 回到端本宫祥云殿书房,发现朱瞻基竟回来得分外的早,在书房内挥毫泼墨,燕喃将麝香填充到仙鹤的铜炉里,香气环绕,沁人心脾。 少年抬眼看见进得屋里的燕喃,脸色有些回暖,轻声道:“以后不要点麝香了,换成沉香,沉气安神。”前些时日因蹇玲儿,少年研究了一些此中药理,得知久闻麝香也会令女子不孕,想及此,竟有丝红晕爬上少年脸颊。 燕喃淡然的称是,于是将麝香取了出来,重新燃了沉香。 沉香点燃后,燕喃静默的退到一旁,不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了。 朱瞻基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满意的叫了一声:“冰卿……”抬眼间,却见女孩儿倚在红漆柱上,气若幽兰,恬淡如菊,沉沉而睡,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朱瞻基收好已经画好的画,走到门口,轻呼了一声:“三德子。” 小太监忙跑到近前。 朱瞻基不耐烦的用手挥起正要跪拜的小太监,压低声音道:“天气炎热,画都画不下去了,你去到冰库领了冰筒来,要装满满的冰。” 三德子连忙称是,心想,冰卿不是在里面照顾着吗,怎么是殿下自己跑出来吩咐的? 心下狐疑,脚下却是不敢怠慢,急匆匆往冰库的方向而去。 三德子再回来之时,手里面已经拎了一只冰筒。 冰筒的构造很是巧妙,一个似正方形的红木筒子,里面底层是接冰水的浅底盆,上一层是镂空的木格子,怕冰水融化腐蚀木材,木筒里层上面涂了一层锡,然后将五寸见方的冰块放在上面,在最上面盖上木盖子,木盖上刻着一个出气方孔,类似一个小小的冰箱,各种水果可以放在冰上冰镇,也可以放在室内用来解暑。 三德子将较平时重了三倍的冰筒放在朱瞻基书案前的木塌上,将一盘子广东送来的荔枝放在冰的最上面镇着,临退出门前,斜眼看见倚在红柱上睡得正酣的燕喃,不由嘴角一翘,心下明了。 见三德子退了下去,朱瞻基放下手中已经拿倒了的书册,看了看脚前一步远的冰筒,沉默不语,拿起书册继续看书。 只是看了没有几眼,又烦燥的放下书,轻轻走到冰筒前,掀开冰筒的盖子,打开来,看了一眼镇在里面的荔枝,又将盖子盖上,似自言自语道:“冰放得太多了,一会儿冰盆装不下水,流出来湿了画就不好了。” 于是,将冰筒搬得离自己远了一些,置于书房正中。 过了一会儿,少年又自言自语道:“凉气还是太重了,还是远些为好。” 于是,将冰筒又搬得离自己更远一些,离燕喃只有两米的距离。 做完这些,少年嘴角一翘,回到桌案前继续看书。 迷糊间,燕喃梦到“洛神”怀孕了,生下了六只狗宝宝,每个长得都像“战神”那个酷酷的家伙,两只大狗加上六个狗宝宝一起上来,将自己生生扑倒了,有的拽着袖口,有的扯着裤脚,“战神”那厮竟然不要脸的舔自己的嘴巴,自己几次想反抗,都没起来,最后脚下湿湿的,竟然是来不及上厕所,尿了裙子…… 这是什么鬼畜梦?燕喃大骂了一句:丫的,丢死人了。 伸手去摸脚下淌的尿,竟然冰凉冰凉的,凉的一激灵,就这样醒了。 抬眼看,地上果然是一摊水,登时眼睛瞪得溜圆,心下一寒感叹,完了,恶梦成真了,自己真的尿了,还是站着在这祥云殿书房里?! 冷汗登时冒出来了,伸手去擦汗,却嗅到了一股荔枝的清香,燕喃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是花仙子,牛掰的排泄物都是香的。 狐疑的顺着清水方向去看,原来,水是从身前两米远的一个筒子里流出来的,燕喃好奇的打开盖子,里面凉气拂面,一盘荔枝娇艳欲滴,散着清凉的香。 这是大明朝的冰箱吗?难怪空气的温度降了好几度,清凉无比。 门声轻响,出去会了金达回来的朱瞻基,正好撞见燕喃吃惊的一幕,脸上吃惊的表情,竟是入宫以来从未见过的。 抬眼尴尬的望了朱瞻基一眼,女孩儿神情尴尬道:“殿下,奴婢这就去收拾干净。” 朱瞻基摇了摇头,指着桌案上的画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燕喃狐疑的来到桌案前,接过朱瞻基递给自己的一张纸,嗅着墨香,看着纸的质地,应该是一幅工笔画作。 轻轻打开,燕喃嘴角上扬,笑颜如花,笑道:“‘二狼神’?是你画的?” 朱瞻基满意的看着女孩儿激动的笑脸,微笑道:“听杨锡说,你养了两条大狗,本王没见过它们,是杨锡那小子描述后才画得的这个《双犬图》,你看像吗?” 燕喃仔细端祥着画里的“战神”和“洛神”,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即像,又不像,从形体上看,有七八分是像的,但从神韵上看,真正的‘战神’要比画上的要酷,真正的‘洛神’要比画上的要萌。” 见朱瞻基有些失望的神色,燕喃笑处接着说道:“没有见过的情况下,你能画成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十全九美了,丢的一美就是你没有见过它们,杨锡别看人像个冰块,描述得还算准确。” 听道女孩儿提到杨锡的名字,朱瞻基神色一恍,心中明了,自己制造的机会,看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那么,杨锡成亲的消息,她也会知道的吧,不知,她是失望还是无觉。 展颜一笑道:“小时候,本王和达子经常嘲笑杨锡,说他,就像这冰筒一般,外表冷冰冰的,实则内心里,如同冰筒内涂的那层锡,顽固不化,比表面更执扭。” 燕喃深以为是,但愿,他,也有他内心的柔软之处。 燕喃期盼的看着《双犬图》,眼色殷切的看着少年道:“这幅图,能送给我吗?” 朱瞻基却沉默的拿回了画,在燕喃惊诧的表情里,加盖了玉章,又还给了燕喃道:“这是我画的,当然得印上我的章,你做为收藏者,也可以盖上收藏章。” 燕喃俏皮的眨着眼睛道:“我一定会将它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满画的边边角角盖满收藏章,这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这是我的免死金牌哦。” 朱瞻基笑着看着手舞足蹈的女孩儿,开心,原本以为会如此之难,原来,却也是如此的简单。 这是入宫以来,女孩儿第一不再自称“奴婢”,而是称“我”,竟是奇异的动听。 不禁剖开一颗荔枝,自然的递到女孩儿的手上,女孩儿自然的接过荔枝,放在口中,如同一只小仓鼠般咬着,甜甜的汁液顺着嘴角流出。 女孩儿仍没有觉察的兴奋的讲述着“战神”与“洛神”的趣事,包括如何智斗骆楚卿,偷盗和掩埋金饰之事,直说得日沉西山,一盘荔枝全都进了燕喃的肚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燕喃才后知后觉的一搔头皮,尴尬的讪笑道:“殿下,该换善祥的岗了,奴婢该告退了,说着,仓促的逃了出去,连地上的冰水也未来得及收拾。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陷井复重重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你说什么?殿下把贵妃送来的荔枝全给了那个小贱人吃了?”蹇玲儿听得水络的汇报后,脸上呈现了恐怖的狰狞之色。 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推脱之词,当初的蹇玲儿,选择了相信,可是,整个建福宫的宫女和太监对燕喃出乎意料的尊敬,俨然成了这建福宫的第二个主子,这让蹇玲儿情何以堪?! 蹇玲儿眼色一眯 ,轻声道:“让玉萧过来。” 玉萧神情拘紧的看着蹇玲儿,只见蹇玲儿神情凛然道:“玉萧,你很聪明,我知道,母亲也知道,所以才把你送到我身边。以前是我太单纯,从今以后,我想在这个皇宫里立足,我想除掉一切可以妨碍我的力量。你,有什么办法?” 蹇玲儿神情一凛,半天没有做答,蹇玲儿也不着急,以为玉萧在想着办法。 一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玉萧神色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定道:“奴婢听说,前几日五皇孙派了太监宫女来建福宫,偷偷打听骆冰卿怕什么,奴婢则认为骆冰卿最怕的,是冰。” 蹇玲儿陷入沉沉的思考中。 第三日蹇玲儿派燕喃去端本宫送东西,这本就不是什么劳累的差事,还能和两位小少年聊聊天,燕喃乐得清松。 到了端本宫,朱瞻善抚了抚额头上的细汗道:“骆冰卿,你去冰库一趟,将冰筒里续满了冰回来。” 燕喃不明所以,看着身后的年轻力壮的太监道:“五皇孙,为何不让保全去呢?他身大力壮,走得定比奴婢要快,等奴婢抬了满筒的冰回来,冰几乎化得差不多了。” 朱瞻善眼里精光一闪,燕喃越是推辞,越是认定,她怕冰。于是冷下脸,假装生气道:“叫你去你就去,吩咐不得了?” 燕喃无语的耸了耸肩,拎着冰筒吃力的向冰库行去。冰库在端本宫的东面方向,不算太远,却也不近,等到燕喃到了冰库之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将手里的冰筒刚刚递给冰库总管李公公,却听得外面什么公主驾到了,李公公便将冰筒和手里的大钥匙随手又递还给燕喃道:“冰库钥匙,你自己去装了冰吧,记得要锁好冰库门。” 燕喃点头称是,便向冰库库房走去。 冰库库房是所半建于地下的房子,地面和墙面,俱是两米厚的巨石,起到隔热保冷的效果。 每到冬天,有专门的队伍组成运冰队,将河面上结了冰的冰陀切成大块见方,运回这巨大的冰库中,到了夏天,再拿出来用。 缓缓推开厚重的冰库门,燕喃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掀开铁门后厚重的棉布帘,映入眼帘的,是如水晶般的剔透一片; 扑面而来的,是寒彻入骨的冰冷。 堆满冰块的冰室中间,有一条窄窄的只余一人而过的过道,向里面延伸,两侧,俱是大块大块的冰石。 顺着过道向里行进,是被裁成五寸见方的冰块,侧面放着几只准备运冰块的冰筒。 燕喃捡出几块放在冰筒内,尺寸却是正好四块冰块放进去,严丝合缝。 燕喃搬着厚重的冰筒,亦步亦趋的向库房门口走去,伸手去推厚重的库房门,却是纹丝未动,再用力一推,还是缝丝未动,燕喃心下一急,连着推了十多次,一个不好的想法喧然而出。 已经忽视自己存在的蹇玲儿突然派自己去端本宫;不会差使自己的朱瞻善突然派自己取这厚重的冰; 自己刚来取下,却来了个什么公主,李公公丢下自己一个人,而后有人锁上库房门…… 只不知,是蹇玲儿与朱瞻善合谋的,还是蹇玲儿利用了朱瞻善? 如果只是朱瞻善,凭着自己对小屁孩儿的了解,顶多关自己一小会儿,吓唬自己。 如果是蹇玲儿是主谋,自己只怕小命呜唿哀哉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朱瞻善斜倪了小太监保全一眼道:“臭丫头一定吓得泪流满面,你去,在李公公没有发现前,将小丫头偷偷放出来。” 保全答应说了声是,便急匆匆向冰库而去,正行走间,遇到了身体不适的蹇儒人,儒人说,奉贵妃娘娘之命前去拜见,怕贵妃娘娘等急了,让保全赶紧去一趟贵妃处,免得贵人等焦急了,保全刚要解释,却见蹇儒人脸现怒色,心想也不过是跑趟腿的功夫,便又折向了贵妃处。 刚向贵妃汇报完蹇儒人不能按时到来的消息,外面却通传,蹇儒人到了,与她相约而来的,还有她一向不对盘的李儒人。 二人拜见了贵妃娘娘,难得见不对盘的二人合体,贵妃兴致很高的与这两个孙媳妇辈的少女聊着家常理短。 一旁的保全几次急得顺脸淌汗,却张不得口告退,哪有主人不发话,奴才焦急的道理? 直到日上三杆,蹇玲儿才似看到一脸焦急之色的保全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刚刚本儒人看到五皇孙向南方的方向去了,一路小跑,脸上很是焦急的样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六院南侧是乾清宫养心殿,是外廷与内廷的交汇处,也是皇帝披阅奏折、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内廷之人不得擅入。 保全一听当下大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然不会急得朱瞻善去乾清宫,这要是冲撞了皇帝,整个太子子系就全完了。 保全急匆匆向养心殿方向跑,直跑得热汗淋淋,到得乾清宫,只见值事太监一脸肃然,分立两侧,银甲侍卫分立两侧,*肃穆。 保全年纪不大,却也是个人精,没敢直接上前,而是躲起来观察,见半天也没有动静,有些放下心来,确定朱瞻善可能不在里面,便出了乾清宫,正要向回走,与朱瞻善来了个偶遇。 保全忙上前请安。 朱瞻善见到一头汗的保全,气道:“别提了,我无事想去建福宫看看大哥的‘威武大将军’,却在半路听到两个内卫聊天,说武楼武备库新进来一批劲弩,很是威风,几位皇叔抢着去看展示,我便也跑着来了,到了武备库一看,哪里有什么展示,子虚乌有,本邸下让小内卫给骗了,回去定饶不了他。” 保全连忙安慰道:“邸下切莫生气,武备库一有新武器出来,便会展示,许是记错了时辰,邸下就当是练武功、修体力了。” 朱瞻善展展颜一笑:“还是你最会说话。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小丫头放没放出来,有没有求饶?吓没吓哭?” 保全登时脸色一白,看看天色,已经过去有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了,身体再强壮的人也会被冻成冰块了。 朱瞻善看着一脸惨白的保全,当下明白过来,二话不说,撒开腿就向冰库方向跑,只是,乾清宫位于内廷最南端,冰库位于最北端,最快的速度跑到也要半个时辰,朱瞻善急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追悔莫急。 跑到冰库之时,一把推开上前请安的李管事,直接奔向冰库. 只见,冰冻的库房上,扣着一把将军大锁,硕大的钥匙,被丢在旁边的青石地上。 朱瞻善颤抖着手拿起钥匙,插了三次才将钥匙对准,众人推开厚重的铁门,只见靠近门口地上,一推燃尽的火堆,小女孩儿全身蜷缩,似一只被煮熟的虾,两眼茫然而空洞,嘴唇青紫,只是望着手里一把马上燃尽的火折子。 朱瞻善上前抱住小女孩儿,轻声唤着小女孩儿的名字,燕喃抬头看向朱瞻善,模糊的笑道:“我聪明吧,把冰都烤化了。” 朱瞻善微笑着拉起女孩儿,女孩儿脚下却一个踉跄,眼看再次栽倒在地,小男孩儿忙用肩膀支撑住燕喃笑道:“知道你最厉害了,连死都不怕。” 边说边扶着燕喃向外面走去,只是扶着扶着,小女孩儿竟似睡着般,没有气息。 小少年慌乱的将燕喃背在背上,急急赶回建福宫。 保全轻呼了一口气,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李管理,指着化了一地的冰水和被烧成灰烬的冰筒道:“处理干净了。” 朱瞻基早已经回了建福宫,听三德子说,骆姑娘去了端本宫,便没有在意,两个嫡亲的弟弟和她年纪相仿,也爱玩到一处。 可是,午膳也没有回来吃,朱瞻基心理就有些慌了,叫三德子去端本宫去找,三德子回道:“少爷,五邸下不在端本宫,出去好长时间了,估计骆姑娘也一起去的。” 自从知道骆冰卿在殿下心中是非一般的存在,三德子自觉的将“冰卿”改称为“骆姑娘”了。 朱瞻基不由埋怨起弟弟来,整日的像个皮猴般,没有老实的时候。 想及三德子向自己汇报,弟弟将只死老鼠扔到宫女们用膳的桌子上,吓得宫女太监们抱头鼠窜,只有小丫头面不更色气不喘的照吃不误,那个鸡腿啃得,那叫一个香..... 朱瞻善回去足足吐了一天,两天未进食。 朱瞻基嘴角不由一牵,竟然笑了起来。 正神驰向往,只听宫门口一阵嘈杂慌乱之声,不一会儿,三德子急急跑了过来报道:“殿下,骆姑娘出事了。” 朱瞻基忙跑向祥云殿,后知后觉,又跑去冰卿等宫女所住的娇嬉阁西二所。 屋子窄小,大部分的宫女太监都围在门外,见殿下来了,自动的让到两侧,朱瞻基心似漏掉了一拍,轻轻的推开房门,只见小女孩儿紧闭着双眼,气息似全无一般。 伸手去触及露在外面的手臂,竟似冰人一般。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成败皆玉萧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朱瞻善吓得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保全不敢耽搁,忙将事情的来笼去脉说了一遍,朱瞻基眼似喷火,将手掌高高抬起,朱瞻善吓得一闭眼,却挺直了脊背没有躲。 朱瞻基一叹气,手掌终是没有落下,吩咐道:“三德子,去请太医;慕云,弄些热水,给她洗热水澡,去寒气。” “殿下不可。”屋外一个如同黄鹦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分开众人,孙玉萧跪在朱瞻基面前道:“殿下,奴婢生在乡野僻壤,知道一些民间的土法,被冻的人不能马上用火烤或者洗热水澡,否则体内温度与体表温度相差太多,对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甚至死亡。要给她洗冷水澡,逐渐再升温,休养两日便会好转。” 朱瞻基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与燕喃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宫女,自信的神态,竟与燕喃如出一辙。 轻轻点了点头道:“她,交给你照顾了,需要什么,就向慕云和李安清要,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听你的差谴,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将她完好无损的救过来。” “是。”孙玉萧低头叩首,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孙玉萧的方法很灵验,到了傍晚,燕喃便醒转过来,只是人似失去了神采般,目光呆呆的看着塌顶上的帷缦,不言不语,无喜无悲。 玉萧将汤药吹凉了,将匙递到燕喃的唇边,燕喃静静的看了一眼玉萧,乖巧的张开嘴,喝着苦味浓郁的汤药,眉毛没有皱上一分,似喝的不是中药,而是寻常的香草茶。 玉萧用帕子擦净了女孩儿唇角上的药浸,静默的为女孩儿掖好被角。 转身放在帷帐,却被女孩儿抓住了袖口,少女静静的坐了下来。 “玉萧,人死了,会不会魂灵得了自由,离开这里?” 少女一怔,不明其意。 转瞬安慰道:“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好穿好,这里有全天下最美丽的绸裙,有全天下最昂贵的首饰,有全天下最仰望的权势,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女孩儿松开了少女的衣袖,少女默默的站了起来,却听女孩儿自言自语道:“可是,这里的心都是冷的,呼吸都是痛的。” 少女一怔,感觉喉咙处有些哽咽,女孩儿的劫数,其实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如果不踩着梯子,如何能达到令人仰望的地位,就如同她,被一个小小的儒人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 少女坚定的挺直了腰背,走入了暗黑的黑夜之中,那里,没有一丝光明。 ...... 入夜,月朗星稀,天空很高很深,澄清如洗,穹极不尽。 女孩儿站在暗黑的夜里,空眶的眼睛,看着东华门的方向一瞬不瞬。 祥云殿里的朱瞻基有些烦乱。 李安清上前来禀告道:“殿下,骆姑娘还是站在观景亭里,望着东华门的方向。” 朱瞻基轻轻一叹,几月前还生龙活虎的皮猴般的人儿,如今沉默不言,如一只只会呼吸的木雕般。 拿着一件披风,轻轻踏上高高的观景台,将披风披在女孩儿的身上,女孩儿没有转过身来,没有拒绝,没有道谢。 看着女孩儿倔强的颜,少年轻轻一叹道:“你,何必如此执着?” 女孩儿轻启朱唇道:“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吗?”以骆风为伐,将自己弄入这重重宫帷之中,几经生死。一方面,想要将自己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护己平安;另一方面,却怕朱棣心生反感,不敢为己出头惩治蹇玲儿。 少年沉默不语。 女孩儿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用手做筒状,支着耳朵倾听。 清风中,一阵悦耳的琴声似有似无,是那首《喜欢你》,穿过重重的宫墙,声声传入耳中,似孤雁悲鸣,似殇情别离,如痴似嗔,跌踏起伏,一首清丽的歌呜咽而出。 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是没有回应的,重重疑惑让自己总是有一种疏离,千山万水,却抵不过这七百年后的一首歌,女孩儿瞬时泪流满面....... 久等殿下不至的蹇玲儿,拿着新炖的雪梨羹想要到祥云殿,却被告知殿下不再房中,失望的走出祥云殿,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再仔细听时,却又隐约不见。 声音的方向是观景亭方向,蹇玲儿胆子不小,叫了水络拿着灯笼就要登上观景亭,暗影里突然跪下一人,轻泣道:“表姐,是玉萧,玉萧想家了。” 蹇玲儿长舒了一口气,嗔怪道:“这大晚上的,也不拿只灯笼,吓死人了。回去吧。” 玉萧连忙称是,转过身来退去,凝目看向暗夜里的观景亭,神情不明。 观景亭上,少年轻揽着女孩儿的肩,躲在栏杆的暗影里,沉寂无言。 看着几人离去,少年轻呼了一口气,见女孩儿的眼睛如星般的看着自己,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浓浓的无奈。 女孩儿推开少年的手,匆匆下了观景台,却没有回娇嬿阁,而是向着东华门行去。 少年紧随其后,轻声叫道:“已经宵禁了,你做什么?” 一听如此说,女孩儿的脚步不仅未停,反而小跑起来,直到到了东华门旁厚厚的红色宫墙边,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宫墙边,贪婪的听着似有似无的声音。 一队内卫经过,朱瞻基轻轻摇了摇头,内卫绕过此处,去别处巡视了。 直至良久良久,琴弦嘎然而断,久而无音,女孩儿的泪水己是逆流成河。 朱瞻基站到她身后,想要伸出手去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手停在空中,与女孩儿瘦弱的后背,仅一指之摇。 女孩儿默嘴里呢喃着的只有一句话:坏坏,我要回家。 ....... 又过了几日,燕喃的身体彻底好转,活动自如,身体如常,除了,还是一样的瘦削,眼大无神。 大清早,得到好消息的朱瞻善偷偷的遛进了建福宫娇燕阁西二所,心中忐忑着不知如何面对被自己差点害死的女孩儿,鬼使神差的顺着门缝向里张望,却赶紧捂住了惊得张大的嘴巴。 只见明黄的铜镜前,少女正往身上穿衣服,下身着一件淡粉色底裤,上身着一件淡粉色小肚兜,上面绣着一只燕子和一丛明黄色的花朵,说不出的诱惑。 女孩儿伸出藕状的手臂,穿进薄绸的衫裙内,美好的皮肤散发着暖色的光晕,顺着女孩儿的手腕上移,两只青葱玉手,灵巧的系着鸳鸯扣,扣子上方,是一只红绳系的络子,络子上方,一件饰物点缀其上,女子穿戴完毕,用手捏了捏锁骨处的饰物,轻叹了一声,手自然的垂在两侧。 男孩儿揉了揉了眼睛,再仔细一看,恍然,那,竟是一枚方孔兄,是枚铜钱,这个小丫头真够财迷的,别人的饰物不是玉就是金银,她的却是一枚铜板,她得多缺钱?心下暗想着,要送给小女孩儿一件饰物做为赔偿礼物。 小男孩儿正想着,却觉着耳朵被人提了起来,一转头,朱瞻基那张阴沉的脸呈现在面前,吓得一伸舌头,叫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如脱兔般的逃跑了。 朱瞻基的一脸怒色还未来得及消融,只见门“咚”的一声推开,女孩儿一脸愤闷之色的倚在门框之上,静寂无言,显然是在等少年的解释。 朱瞻基轻声咳了咳,掩拭道:“明天我领你去看番邦之人。” 看着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少年,女孩儿的眉头深深的皱成了一个川字,虽然自己发育得晚,还没有达到前凸后翘,但怎么着也得道下歉吧?不对,如果对方承认了,岂不是自己要“以身相许”了?不行,这个哑巴亏不吃也得吃,还得硬吃。 想通关节,女孩儿脸上顿时展颜一笑道:“哦,番邦之人哦......他,长着孙悟空的毛猴脸吗?” 少年摇了摇头。 “他,长着猪八戒的煽风耳吗?” 少年再次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一脸的窘迫,眼睛一亮道:“不过,他,有唐僧的俊美,是朝鲜第一美男。” 朝鲜人?仿佛好久远的记忆,对朝鲜人,燕喃是即爱又怕,所谓成也萧和,败也萧和,自己生活工作在那里几年,自己与陈淮生死离别也是在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忠宁大君李祹第一次来到天朝,届时定会让本王陪同他去各处逛上一逛......” “我去......”燕喃急忙接口道。 于是,第三天,燕喃穿着笨重的亲卫服紧跟在朱瞻基身后,先行来到了番馆。 番馆位于正德大街东面,这里,离紫禁城不远,离几个王府也不远。 重新修膳后的番馆虽然没有紫禁城一样的辉宏,却是江南小桥流水人家,景色怡人,旖旎如画。 杨锡和金达已经出城去迎接,其他的人俱在番馆等候。 新任的鸿胪寺少卿是皇帝新得宠的于美人的亲哥哥,原本是中书省的一名不得志的中书舍人。 洪武年间(朱元璋统治期间),因宰相胡惟庸一人独权,被朱元璋抄家问斩,废除中书省,变宰相制为首辅制,只保留如货币司、锻造司及中书舍人等少数官职,其他均划归六部,说白了,就是中书省只留了一些虚有其名、没有进升前途的小官员。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明外交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为了晋升,于美人的哥哥一狠心,将嫡亲的妹子做为良家子送入宫中,并得偿所愿被皇帝宠幸,吹了耳边风,由中书舍人一跃接了骆少谦的职,成了鸿胪寺少卿。 如果说骆少谦是靠实力一点一点拼出来的,那么,这个于少卿则是造石榴裙滚出的一条通天之路。 朱瞻基自然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向朱棣请旨,请礼部协助接待使团,原因很简单,骆少谦,会一些简单的朝鲜语。 燕喃躲在朱瞻基身后,不愿与骆少谦正面相碰,实则,燕喃真的想多了。 骆少谦早己发现了乔装的燕喃,却装做不认识一般,冷漠的脸如蒙上了一层冰霜。 不一会儿,长长的使团队伍驶进了番馆。 驶到前面的,是朱瞻基前去迎接的亲卫队伍,领头的,是杨锡。本来金达也是去了的,只是进贡的还有五千匹马匹,马匹不能进闹市区,金达便与一队人先去送马匹了。 亲卫队后面是三十多辆马车,马车后,是上百名的朝鲜护卫军。 从第一只车驾里跳下一人,约十七八岁,面如刀削,棱角分明,薄唇微抿,眼若弯月,看到迎接的众人,笑容可掬,露出洁白皓齿,令人温暖熨贴,心情舒畅。 后面车架上的人也纷纷下来,竟是或胖、或瘦,或清冷、或明艳的美人,不由自主的四下张望着。 侍卫们纷纷抬着箱笼贡品。 李祹则来到朱瞻基面前,深施一礼道:“殿下,安好。” 虽然语气有些怪,但确实说的是汉语。 因为李祹会些汉语,骆少谦便与朝方的代表一起引导着朝方侍卫亲官将一应物品送到各自的房间里。 朱瞻基微笑着和李祹谦逊了一会儿,一个心腹侍卫走了进来,神情有些不自然,附耳在李祹耳边说了几句朝语。 燕喃模模糊糊听得,好像是有个姓韩的美人失踪不见了。 李祹脸上的慌张一闪而逝,对侍卫轻声吩咐了几句。 转而似云淡风轻的对朱瞻基笑道:“殿下,明日,觐见陛下。今日,游玩?” 朱瞻基笑着向燕喃一挑眉,笑道:“当然,忠宁君,喝状元一品红?看《西游记》?推天九?还是去听词唱曲?” 李祹的语言词汇彻底不够用了,因为他学过的有限的词汇里,朱瞻基的一句话里,只听懂了前半部分的“忠宁君”,加后面的“喝”、“看”、“去”、“听”几个常用动词,至于后坠的意思,就是云里雾里了。 看李祹一脸的呆萌,朱瞻基想伸手比划猴子的动作,又觉不雅,想比划推牌九的动作,又觉得对方不见得懂,急得用眼光四下里寻找骆少谦或者朝方的译官。 燕喃看得好笑,忙用朝语解释了下何为状元一品红,何为《西游记》,何为推天九等等。 李祹恍然大悟,却突然意识到,这个小不点儿的侍卫竟然听得懂自己的母语,那么刚才自己吩咐宋天机的一翻话自然也被偷听了去。 想及此,神情有些发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燕喃看着一脸纠结的小帅哥,燕喃用朝语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过来打酱油的,不该说的一定不会说。你们快去找韩小姐吧,她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遇到危险实为不妥。” 李祹神色一窘,忙点头称谢。 “他谢你做什么?”朱瞻基虽然大部分没听懂,最后一句谢谢却是听懂了。 燕喃俏皮的笑道:“他在感谢奴婢做他的翻译官。” “翻译官?是什么官?你怎么会朝鲜话?” “进行语言沟通的叫做翻译官,进行谈判斡旋的叫做外交官。现在就是,奴婢的父亲是外交官,奴婢是翻译官,奴婢父亲会的,奴婢自然就会了。”燕喃面不红心不跳的掩拭道。 燕喃暴露自己会朝语的目的很简单,她想劝李祹到大剧院去。 李祹自是没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而且在燕喃的一力推崇下,也心之神往,点头应允。 忠宁君只带了四个侍卫出来,骆少谦留在番馆与朝方宋大人商议明日觐见之事。 侍卫统领则偷偷带人出去找失踪的韩艺林去了。 陪同朱瞻基的人也不多,除了杨锡和金达,还有两个亲卫同知大人,一个姓佟,一个姓任。听得燕喃嘴角不由一抽,这个朱瞻基不会是喜欢研究易经风水,看姓氏找的亲卫吧,金、银、铜、铁、锡,另一位大人,一定是姓铁的。 几人来到大剧院,门口无人拦截要票,畅通无阻的进得大堂,大堂正中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子,脸如刚剥了壳的鸡蛋,粉嫩白晰;眼若天边的婉月,清朗而高洁;唇若绽放的春末荼蘼,留下最后一抹华彩,好一个精致的可人儿! 此时的美人,面上梨花带雨,轻啜低泣,只一举手抬足就让剧院所有的男人们为之恻目,我见犹怜。 女子的身旁,正站着一位俊逸非凡的少年郎,谦然若墨,润然如玉,低眉间羞赦青黛,抬眼间风拂轻柳,蕴含万种风情。 此时的少年,正手执着一只香帕递给少女,少女破涕为笑,身上披着男式的黑色披风,红红的脸蛋似朝霞初升,引无数瑕思。 众人感叹,好一对郎才女貌。 燕喃愤懑,好一对豺狼虎豹。 少年,不是别人,竟是答应将她救出困笼的沐斌。 少女,亦不是别人,竟是失踪的朝鲜美人韩艺林。 看着一脸不娱的燕喃,给朱瞻基施礼起身的雨荷惊得张大嘴吧,估计飞进一只苍蝇都不会发现,脸上的兴奋之色,挡也挡不住。 沐斌则尴尬的将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求救似的看向雨荷,雨荷却是连看也未看他一眼。 “大君......”少女瑟缩的站了起来,怔了一秒,然后,直直的向忠宁君李祹跪了下去。 这个卑微瑟缩的态度,让人怀疑,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霁风朗月般的惊艳绝绝的李祹,而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韩艺林是朝鲜太宗李芳远妻族闵氏的远方外甥女,长相相像几年前进贡并得宠的权妃,怎奈红颜薄命,只一年,权妃便被毒死而殁。因为此事,朱棣杀了宫女侍卫无数,被牵连的嫔妃十几人,后宫谈及权妃案,无不谈之色变。 就这样,韩艺林两年前就被确立了成为进贡大明美人人选,养在了朝室宗府。 韩艺林却非常抵触自己与权妃相像之事,更不想嫁到这个远隔万水千山的地方,从此与亲人永隔。 在宗府生活的这两年,她无时无刻想着各种办法摆脱进贡的命运,想尽计谋,得到那个人的青睐,本想他会救自己于水火,却不想宗室纷纭变换,他被形势所迫,输给了忠宁大君李祹。 一路上,韩艺林重新布局,将目光转向现如今如日中天的忠宁大君李祹,只是任她十分娇羞、百般柔情、万般妖娆,忠宁大君都谨守礼仪、无动于衷,直到抵达金陵城。 韩艺林忍无可忍,称着到达番馆混乱之际,插到围观的百姓中间,跑了。 只是她长得太过美丽,穿着异于常人,一脸的小白,满身都是“来绑我”的标配,于是如期被人牙子给截获了。 绑她之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悍匪,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蟊贼,唤做孔二,平时只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日是他胆子最大的一回,武器是一只劈了岔的筷子,绑她手腕的,是他的裤腰带。 本想将她送到沁馨园那种品格高、价钱也高的地儿,没想到王香君要“验货”,一验货坏了,拿开塞住嘴的袜子,少女一脸怒色,满嘴的叽哩咕噜,没有一句能听懂的。 王香君脸色如墨的将孔二和韩艺林赶了出来,骂道:“沁馨园是陪养娘子琴棋诗画的地方,你看她连话都不会说,是会做诗啊?还是会唱曲啊?她骂我两句我都不知道,我亏不亏得慌。” 王香君一眼就喜欢上了韩艺林,只是她的举动,很明显让人猜出来与朝鲜进贡的美人有关,收下她,无异于引火烧身,蓝玉教,不能再失去沁馨园这个打探消息之所了。 且说孔二领着韩艺林往青楼的方向赶,走着走着,就起了歪心思,与其便宜了青楼那些老得如同鳏夫的花白胡子嫖客,莫不如便宜了自己 ,与他们相比,自己怎么着也算得上“风流倜傥、潇洒年少”的好儿郎(这当然是孔二自我认为的,他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长得还猥琐不堪)! 孔二眼珠一转,和风细雨的给美人松了绑,手里一顿比划,韩艺林只知道对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比划的意思是请自己吃饭,然后放自己离开。 美人心下一喜,大为感叹,天朝的人还是蛮热情好客的,不仅不将她将绑回番馆,还要请自己吃饭,这个感动的心理,就差叩头谢恩了。 再说孔二,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肚子撑了,色胆也上来了,不禁双眼迷离,口沫飞扬,伸手去挑逗小娘子,韩艺林马上意识到危险,如脱兔般跳开桌子,撒腿就往外跑。 孔二撒开他的蛤蟆腿,边追边喊:“娘子别跑。” 众人不明所以,看着孔二追着小娘子,还以为是丈夫追跑家的小娘子,无不笑着摇头。 第二百章 甜蜜的废话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韩美人虽然被绑,但实际上始终未离开过正德大街,逃跑时,聪明的她也尽挑人多的地方跑,恰逢回黔宁王府的沐斌。 街上的人很多,但韩美人显然不是个蠢笨的人,在众多人当中,一眼就看到了衣着奢华、气宇不凡的沐斌,顿时冲到沐斌面前,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扯着沐斌的袖子不肯撒手了。 沐斌本想甩脱女子的衣袖,却在甩脱前看到了女子衣襟的一角隐藏的朝鲜王室族标。 沐斌面色不由一冷,冷眼如刀似的射向孔二,再看孔二,一转身如泥鳅般的逃跑了,那速度,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一点儿不为过。 看着少女脸上残留的泪痕,身上褶皱丛生的衣裙,外加热汗淋漓的额头,需得先找个安身之所,对方是朝鲜王室相关的女子,显然,黔宁王府是绝对行不通的,自己所住的别院更是不方便,想了半天,沐斌才想起一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大剧院。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到了剧院,听沐斌讲了事情的经过,雨荷的圣母情怀爆发,烧了满满一大木桶的热水让她洗澡,韩艺林一见洗澡水,发疯般的就要向外跑,雨荷越制止,跑得越快,慌张中,撞倒了三张桌子,十只瓷盆,五只茶碗,破坏力令人乍舌。 最后竟跑到了门边的关公像旁边,眼看着燕喃最喜欢的关公像倾刻如山倒,雨荷洪荒之力爆发,一个飞窜,一下子扯住了向外冲的韩艺林,瞬时一条裙袖被撕断,手臂上被指甲划破了长长的一条…… 韩美人吓得大哭,将整个剧院的人都惊得出来看热闹,以为一品大剧院仗势欺人,指指点点。 沐斌脸上一黑,赶紧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女子裸臂的身上,安抚女子坐下,稳定情绪,又接过雨荷递过来的帕子,递给女子…… 于是,就有了大家所看到的一幕。 听沐斌磕磕绊绊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燕喃撇了撇嘴,酸溜溜低声道:“好一个英雄救美的烂梗,不以身相许都对不起编剧。” 抬眼间,少女正拿着一丝方帕擦着泪水,只是,那个羞赦的表情看着“木头”是几个意思? 再转头,沐斌看着自己,眼睛放光,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是几个意思? 沐斌心情愉悦的向朱瞻基说明了他所认为的事情的经过。 韩艺林又向李祹说明着事情的经过。 燕喃听着两头的对话,嘴角不由一抽,这个误会还真是比山还大。 韩艺林所述:从行径上得知孔二是只色中恶鬼,幸得少年所救,但一进得这个男客云集的大剧院,心下登时不安。 再加上雨荷一脸的谄笑,定要给自己换衣洗澡,这分明是女子初夜“验身”的步骤,于是警戒心理呈直线飙升,拼命逃跑,幸亏救她的少年阻拦住那个一心要擒自己的女子…… 燕喃抬头看了看现在满脸黑气的雨荷,那个叉腰飙悍的样子,还真的有点儿像被抢了银子的“老鸨”…… 想着,竟很没品的扑哧笑出声来。 将其中的误会向韩艺林解释了一遍,韩艺林满脸的尴尬,脸色红红的看着沐斌。 韩美人洗了澡,换了衫裙,重新出来见了礼,较先前的狼狈更现十分颜色,眉含情,眼含笑,就连长发上的水珠仿佛都闪着煜煜的光辉,一双美目直直的看向沐斌,里面仿佛长出一只钩子般。 李祹不禁眉头一皱,沐斌则一如继往的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喃; 燕喃则一脸阶级斗争的站在韩美人看向沐斌的视野间,成了一堵阻挡视线的墙; 朱瞻基则一脸探纠的看着几人间空气的诡异流动,神情不明。 胡潼进来的时候,瞬时感觉空气中流动着的刀光箭影,顺手将一盘吃食放在旁边的桌上道:“老大,快过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也不管几人的脸色,亲昵的让着燕喃吃喝。 朱瞻基及其他众人眼睛齐刷刷扫向胡潼,胡潼后知后觉的一弯腰,谄笑道:“殿下,您和大君的吃食马上,这些都是些不好的,让小‘侍卫’吃刚好……” 燕喃嘴角一抽,瞟了一眼很没骨气的胡潼,向朱瞻基一抱拳道:“殿下,属下告退一下。” 这唯一的翻译官怎能放行,李祹忙阻拦道:“骆……,做什么?” 燕喃一翻白眼,见朱瞻基亦没有让自己退下的意思,转而恭敬道:“回殿下,属下要出恭……” 再看朱瞻基,脸色红黑红黑的,就连李祹,嘴角也可疑的扯动了下。 燕喃在众人怪异的神情中,拿着桌上的吃食下去了,丝毫没觉得到茅房出恭拿着吃食有何不妥。 前脚刚走,沐斌也站了起来,向朱瞻基抱拳道:“殿下……末将,末将也要……出恭……”说完,脸色淡然的出了雅间,留下一脸阴沉的朱瞻基和一脸探纠之色的李祹。 燕喃正和雨荷在郁金香厅聊得开怀,只听门被敲了两下,沐斌推门而立,欣长的身材,倚在门框上,眼睛里带着邪魅。 雨荷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从外面将门关上。 燕喃有些口吃的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我来茅房。” “这不是茅房……” 正要抬杠的人儿,只觉小小的身躯拥入了一个厚重的怀抱,挣扎两下无果,便任由着少年抱着,眼睛闭着,静静的嗅着青竹的味道,感觉着少年如鼓的心跳。 待少年情绪有些稳定,燕喃才推开少年道:“我很好。” “你不好,你脸上的划痕,你瘦削的脸庞,你不娱的神色,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你很不好。” 少年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淡漠的回答,只是,几许的颤音,暴露出,此时的他,并不平静。 “哦……”女孩儿也是淡漠的回答,只是,几许的辛酸,暴露出,此时的她,亦不平静。 “那个李祹你离他远点儿,他一举挫败两个兄长,被封为忠宁大君,没有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少年坐下来,静静的剥了一枚虾子,自然的放在女孩儿盘子里。 “小心那个韩艺林。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人民利益高于一切,美人计加糖衣炮弹被广泛应用,且屡试不爽,她,不一定是解语花,很可能是朝鲜间谍……”女孩儿坐下来,静静的用筷子接过虾仁,放在嘴里咀嚼着。 “宫中的人都不要轻信,尤其是那些个指挥史同知什么的,很可能打着为你着想的因由,背后算计你,别有用心。”少年又夹了一只丸子,递给女孩儿。 “你也要如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希望爱惜名誉,别被‘野花’、‘野草’迷了眼,被好事者利用了。”女孩儿用筷子去接少年筷子上的丸子,觉得不给力,干脆如雏鸟般用嘴去接少年筷子上的丸子。 “皇宫内院不是表面的太平盛世,你别被一时的名利和冲动所迷惑,忘记了你一直出宫的梦想。”少年又拿起一只虾子,内心里有一丝丝的紧张,从内线听到的消息,他有猜测出,朱瞻基对洛洛有些懵懂的情意,只怕还不浅。 “你也一样,再美好的事物,你也要剖开来看内在的实质,不能以面概全。”女孩儿惯性的用唇去接虾子,碰触到了少年微凉的手指,二人俱是一怔。 少年的手指俱是虾汁的味道,浓浓的,咸咸的。 女孩儿掩拭的将虾子吞到嘴里,忘了咀嚼,直接吞了下去,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看着少年布满虾汁的手指,那个手指,一定,很香,很甜。 少年用布巾擦了擦手,女孩儿方收回不舍的眼光,却听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让我远离韩艺林就直说,费那么多话……” 女孩儿眼睛一立,回瞪道:“你不也一样,谈什么阴谋论、名利场,让我离开朱瞻基和杨锡不就行了,费那么多话……比女人还啰嗦……” 两人如同斗鸡似的瞪了半天,少年当先败下阵来,用帕子擦了擦满是油浸的女孩儿的唇角,嘲讽道:“和可可一样,只知道吃喝拉,不知道擦……” 于是再次换来女孩儿的怒目,嘟起的殷红的唇,分外的诱人。 少年掩拭的轻咳一声道:“太子已经答应我,护你周全,最多不超过两年,你就可以出宫重获自由。” 少年心中却轻叹,如果不是家族的牵绊,何须两年,现在,他就可以将她偷偷弄出宫来,管他们给自己安上什么罪名,从此浪迹天崖,双宿双飞。 可惜,没有如果,他,是沐家的长子嫡孙,是大明朝的忠臣良将,他,还要顾及沐家以及与沐家相关的无数条性命。 女孩儿眼色一暗,牵起少年的手,却感觉少年的手掌较原来更加的磨砺,翻开手掌,上面如沟壑般的厚茧满布,与纤纤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迟疑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少年想要抽回手,却被女孩儿固执的拽住,不动分毫,云淡风轻的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前十八年练功练得不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以前有内力支撑,现在失了倚仗,便弃剑练鞭和弩了。” 燕喃顿觉咽喉一哽,呼吸有些不畅了。 门被推开,燕喃忙松开少年的掌,胡潼拿着两个小瓷罐进来。 眼观鼻,鼻观心,假意未看到窘迫的二人,放下瓷罐子道:“这是某个害相思病的人给某个爱吃笋的人腌制的春笋。为了移栽竹林,汤泉山都快被拔成秃子了。” 某人某人的叫着,眼睛控诉般的看着二人,一看就知道控诉的是谁。 燕喃脸色一红,却装作不知的打开瓷罐,瓷罐表面一层冰凉的触感,现在是大热天,保存下来如此爽口的腌制春笋,定是放了冰库里的。 直接用手抓起一条放在嘴里,薄凉入心,舒爽薄脆。 第二百零一章 李祹的烦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月上柳梢头,朱瞻基与燕喃返回建福宫。 厚重的马车内,除了李祹送给朱瞻基的两套掐丝金制膳具,其余均是沐斌送给骆冰卿拿进宫里的东西。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朱瞻基和燕喃不得不跟在马车后面,走着回到了紫禁城建福宫。 当时沐斌让沐五装的车,朱瞻基和燕喃也不知道是何物,随着宫女和太监一样一样的搬到娇燕阁西二所,庐山真面目一一显现,朱瞻基的脸色登时如涂了墨,心情降至历史最冰点。 有貂绒的比甲、兔毛的手抄、暖手的手炉……最可怕的是,有满满半车的上好金丝碳!!! 礼物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有问题的是这个季节,现在明明是七月娇阳似火!!! 燕喃不由一阵抚额,沐斌这个家伙,是把自己当成了住在南极冰川的企鹅吗?不过,心里确似一股暖流直沁入心底。 朱瞻基眼色一眯 ,沐斌此举,明显是在谴责自己,将骆冰卿置于冰库危险之中,没有太子系护她周全的承诺! 番馆内,李祹正平静的躺在塌上,如黑曜的眼睛睁得滚圆,丝毫睡意也没有。头脑中不断闪现着今日所见的人和事的画面。 李祹本是个天朝通,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语言不通、习俗不通以及娇憨天真,相反,他会如认真观察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以便于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判断。 据朝鲜的探子回报,大明朝太子系与汉王系争斗不断,先是汉王系处于上峰,目前太子系扳回一程,伯仲之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李祹必须要慎重的选择。 在朝室宗室,李祹因聪敏好学、腹有乾坤,最得父亲喜欢,却因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只得立嫡长子李提为王室子。 李提其人性情暴燥,做事但凭自己好恶,更甚者阻挠此次进贡美人行动,大有与明室鱼死网破之势。 朝鲜王李芳远不由得担心起朝鲜的千秋基业来,与明室反目,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只得将李提关了起来,由李祹代替李提前往明室进贡。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机会,李祹心下窃喜,面上却不显,如躲在暗夜里的豹子,寻找着一个一扑而中的机会,如果得到明室的支持,自己无异于如虎添翼,成算大大增加。 今日迎接自己的太子系代表人朱瞻基,表面亲善,实则若即若离,让人摸不清喜好与想法,是个地道难缠、不好相与的人物; 偶遇并救下韩艺林的沐斌,虽然是个闲散将军,却是汉王系与太子系志在必得的人物,是手握三十万大军的世家嫡传人。 观二人神态,面和心不和,话里机锋颇多,却又似乎与那个姓骆的侍卫关系匪浅,在他二人面前,小侍卫似乎说话也不似其他侍卫一般的恭敬,也许,这将是唯一的突破口…… 正捋着混沌的思路,只听窗格子一声轻响,如猫抓过,如风拂过。 现在天气炎热,李祹让侍卫支起了窗子,以便透风凉快,一听响动,李祹眼色一眯,将被子拢起,躲在纱缦之后,手里紧握着一只弯刀。 窗子处,一缕长长的头发蔓延进来,紧接着是一个小小的头,在这静默的夜里,分外的诡异与惊悚。 李祹的手心上己浸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头”继续向里爬动,最后整个人站在了屋子中央,一掠披散的长发,露出姣好的面容,身上紧紧的裹着一件火红色的硕大的披风,裹得整个身形凹凸有致,惹人瑕思。 李祹眉头一皱,从纱缦的暗影里走了出来,镇定的坐在红木水桌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眼色如刀的看向女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韩艺林眼色一闪,却又坚定的挺直的身子道:“大君,只要你答应不将奴婢送入明廷,奴婢今夜就是你的人。” 说完,一解披在身上的披风,里面竟不着寸缕,雪白的胴体一览无余。 李祹眼色一闪,随即又镇定的紧盯着女子的眼睛道:“在王室面前,你,微不足道……” 见男子无动于衷,女子迈着纤长的美腿,步到李祹背后,漫妙的手臂绕过李祹的脖颈,轻轻的将男子面前的杯子斟满,顺势双臂一环,玉臂从背后攀上男子的颈儿,纤纤玉指摸过男子的脸颊、锁骨、胸口…… 女子得逞的看到男子喉结紧张的蠕动着,曼秒的身子就势一转,整个娇小的身子如同猫儿慵懒的窝在男子的怀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男子,嘴唇含笑,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 男子眼色一沉,声音却无比嘶哑道:“你是这么不知廉耻的吗?” 女子眼睛一红,哀怨道:“大君,我,有什么错?就因为与权妃长得像,就要被王室送到这个地方?我想要回家,有错吗?” 男子轻轻一叹,将女子抱起,放在椅子上,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重新裹在女子的身上。 眼睛看着女子,淡然道:“你恨王室,恨王室因你与权妃是表兄妹,有几分相像,便送到万里明廷中来。却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母亲闵氏一族与父亲韩氏一族的推荐,王室又怎会知晓此事,动了心思?!现如今,你的画像已经拿给皇太孙转呈明皇,一切为时己晚,如果你不能安然的站在明皇面前,不仅生你育你的闵氏、韩氏一脉被降罪,更会引起明皇雷霆震怒,陷朝鲜王室于水火。” 女子眼泪扑素素而落,坚定的抬眼道:“如果我成了你的人呢?明皇会不会枉开一面?” 男子嘲讽的一笑:“你这是以己度人。在你心中,我是大君,是仅次于王和王世子的人,却不知,人外有人,我,在明皇的眼里,不过是一只蝼蚁而矣,他可以扶持李氏王朝,也可以扶持另一个韩氏王朝、朴氏王朝,整个王朝,不过是仰人鼻息而矣。” 女子眼如死灰,没想到,任自己如何挣扎,也难逃进宫的命运,悲凄道:“大君,您知道奴婢为何怕今天白日的‘验身’吗?奴婢己不洁之躯,进宫只怕会给王廷带来更大的灾祸。” 男子脸上一掠惊诧道:“你?怎能这样不自爱?是谁?” 没等女子回答,男子了然道:“我知道了,是王世子,所以他才一力反对进贡美人之事,要举全国之兵,以卵击石!你们这是陷国家黎民于不顾啊!” 男子痛惜的将门打开,连看亦未看女子一眼,下了逐客令。 男子心下一阵冰凉,此行的本来目的是为自己铺路搭桥,如今却要处理这件天大的烂摊子,明日朱棣就会召见,这可如何是好? 李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直到月上中天,亦不见头绪,忙吩咐人去请宋大人商议。 后半夜,又偷偷让仆从打了满满两桶的冷水,一只放在韩艺林房里,一只放在宋大人房里,二人均深吸一口气,意无反顾的进了桶内,直至泡至天明。 第二日,朱瞻基与燕喃来到番馆,准备接使团一行进宫觐见朱棣,却惊诧于昨日还精神熠熠的宋大人和韩艺林,竟然病在塌上,如此憔悴,脸色苍白。 忙叫人进宫去请御医,诊断只是偶感风寒,吃些汤药,过个三五日便好了。 众人皆松下了一口气,李祹随朱瞻基领着九个美人进宫,韩艺林则被朱瞻基以成神医诊治为由,硬生生安置进了同在正德大街的黔宁王府,由少夫人张璃若相陪,待三日或五日病好后再觐见皇帝。 李祹玲珑八面,句句恭奉之词,惹得朱棣开怀大笑,唯一的遗憾是没见到相像权妃的美人,听说病了,被养在黔宁王府,龙心甚忧,又谴了院判亲自给诊治,赏赐了不少进补之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李祹面上叩谢谢赏,心下郁闷之情更甚,不知如何蒙混过明皇的验身。 回到番馆,朱瞻基因战马之事被皇祖父传唤,要先行告辞,李祹忙一施礼道:“肯请殿下,派、骆……陪……游览……几日……” 虽然没有说全,朱瞻基明白他的意思了,李祹想出去游玩,却苦于己方的翻译宋大人病了,又不想让一脸迂腐和公务缠身的骆少卿陪同,便想让骆冰卿随时陪同他。 朱瞻基眉头一禁一皱,冰卿毕竟是个女子,借用一说成何体统,却瞟见身旁骆冰卿一脸的兴奋之色,不由轻叹一声道:“冰卿,您就保护忠宁大君去游玩,申时前务必回宫。” 说完,对着空中一击掌道:“影一,让任同知领一队人保护忠宁大君安全。” 转过脸对燕喃道:“金尚书昨天突然病重,金达守在父亲身边,让任千行保护你,凡事小心,别逞强,本王觐见皇祖父后便去寻你们。” 燕喃脸上挂着明亮的笑,闪得朱瞻基的眼同样的明亮。 “听说南山有座鹊姻桥很是灵验,我们去鹊姻桥怎么样?”李祹和风细雨的问道。 燕喃无所谓的耸耸肩,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李祹看,直盯得李祹不自在的用手摸了摸鼻尖,以为自己脸上粘了东西。 燕喃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们两个大男人去鹊姻桥做什么?” 李祹无所谓的点头道:“来金陵城,总得四处看看,才不负这美好年华、大好景色。” 女孩儿赞同的点了点头,想及昨日胡穜所说之事,便提议道:“其实,还有一个好去处,就是秦淮河上的诗、画坊与美人,白天赏湖光美色,晚上赏才子佳人,有句话说的好,来金陵而不到秦淮,枉称才子、枉来金陵。” 第二百零二章 红二娘寻仇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李祹本也不是为了看什么山色春光,只是想从这个特别的侍卫身上套一些话、寻一个解决问题的途径而矣。 画舫还是去年的画舫,易春风出事后,易府、兰贵坊、画坊均被抄没,前些日子才由官府发卖,只是易府三度易主,三度牢狱之灾,根本就是乏人问津。 最后是沐斌出手,以较低的价格从大理寺手里买下了这些资产,过度到了梁燕南名下。 燕喃是昨日才从胡穜那儿得知的,因自己身处宫帷,只怕除了这次根本没有机会出来看看吧。 画坊还是那只画坊,只是没有了那时那日的辉煌与热闹,只有两个小厮在收拾打扫,维持着它的整洁如新。 一个面容较好的女子,拿着一只抹布,仔细的擦拭着每一个角落,她的背影,似透着亘古的荒凉。 见燕喃一众前来,女子有些错愕,随即认出燕喃来,忙上前给施一礼道:“骆小姐……” 燕喃看着有些眼熟的女子,惊疑道:“你是……” 女子答道:“小姐,奴婢是蝶儿啊,独孤东家手下唱曲跳舞的。” 燕喃眼前浮现了婉然若仙子从天而降的女子,忙扶起女子,看着女子身上的粗布素衣,凄然道:“别人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蝶儿挺直了身子,眼睛泪花闪动:“小姐,当时奴婢身染重病,幸亏东家将奴婢送到了乡下庄子里,还请了专门的郎中照顾,待奴婢病好出来,己是物是人非,东家已经......奴婢只从画舫找到了一只东家戴过的纱帽,立了个衣冠冢和墓牌,日日念经超渡,愿东家早登极乐。” 燕喃嘴角不由一抽,脑海中浮现出蝶儿天天供着牌位磕头烧香、易春风天天以元宝蜡烛为食的画风,竟感觉有股阴风吹过,毛骨悚然。 暗自庆幸,易春风果然是有先见之名,告诉这些下属们,他叫“独孤求败”而不是“易春风”…… 燕喃讪笑着扶起伤心的蝶儿,状似伤心的擦了眼角的一滴泪道:“蝶儿姐姐,逝者己矣,不必挂怀,你的心意,独孤东家会收到的。倒是你,从今以后如何过活,不如到大剧院去……” “骆小姐,我哪都不去,我的命是东家救的,从此就是东家的了。我只在画舫里做些洒扫杂活,念佛茹素,为东家渡来生,无劫无祸到白首。” 燕喃不由一声叹息,还真是一个痴情的人儿,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易春风去了哪里。 燕喃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蝶儿道:“蝶儿,梁东家已经买下了这个画舫,你留下来,他定会高兴。今天就有客人,你去请几个跳舞抚琴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来,不要妖娆那种,只陪忠宁大君观云赏月、抚琴弄影就好。” 蝶儿连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来了几个娉娉婷婷的女子,轻纱罩面,婉然绰约,竟真如谪仙子一般。 领先的白衣女子向李祹和燕喃微一伏身,施罢礼,嘴里恭维道:“奴家这厢给大君和姑娘有礼了。” 充满蜜色的声音,直甜到了骨头里,只是声音像被掐住了一样,尖尖细细,有些奇怪。 虽然声音有些奇怪,技艺却是极好的,琴声铮铮、悦耳绕梁,长袖轻舞、纤手弄云,李祹倒是装得淡然,其他的如任同知等几人均看得痴了,听得醉了。 任同知对着身边的千户长张离感叹道:“穿得如同谪仙,却从骨子里透着妖媚,这种功夫,也只有当年红楼里的红二姑娘能做得到。不知这位美人是哪里请来的?” 张离偷偷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附在任同知耳后道:“大人,问过画舫的人,是从沁馨园请来的,自称叫莫娘,过会儿属下给大人弄来尝尝?” 任同知睁大眼睛道:“沁馨园不是高傲得很,不出来陪客的吗?” 张离扑哧一笑道:“大人,您说的可是老皇历了。现在的街头巷尾可是传遍了,前些时日,锦衣卫苏百户被发现毒死在家中,与他一同被毒死的,还有被赵王爷休弃的赵姨娘。有小道消息称,二人有一腿,苏大还被染上了花柳病,赵姨娘恼恨苏大离弃她,便下毒毒死苏大,后畏罪自杀。现在的沁馨园,可不是昔日的沁馨园了,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将沁馨园的蛇蝎娘们娶回家里当仙子供着了,陪唱个曲子乐呵乐呵倒是勉强可以。” 任同知上去就是一个暴栗:“我说你小子TM那么好色,咋这么好心将美人拱手相让,原来是个烫手的山芋,你还是自己享用吧。” 二人对话如同一阵微浪,随着风儿消逝在这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水中,消逝无息。若是燕喃听到此二人的对话,定会有所警觉,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随着女子的长袖漫舞,一阵阵粉沫飘进几人的鼻翼,众人只觉头脑一阵昏沉,几个侥幸没有嗅到的侍卫,被四个女子劲弩一扫,便向阎王报道去了 一盆冰冷的水自头上直泼到脚底,燕喃激灵的一哆嗦,便醒了过来,睁眼一看,白衣面纱女子已经揭开了面纱,正是任同知嘴里说的那个名字---红二姑娘。 女子凄厉的长声怪笑,直刺得人耳朵发痛。 燕喃动了动绑在背后的双手,绳结虽然只是轻纱而系,却是系得很紧,很结实,动一下仿佛要勒到皮肉里一般。 女子轻蔑的看着试图挣脱的燕喃道:“别枉费力气了,我又不是男子,对你不会怜香惜玉的。” 燕喃放松了自己的双手双脚,观察四周环境,这是画舫三楼的一个房间,燕喃表面浑不在意的瞟了一眼三楼小花园处的一个凉亭。 上次燕喃救贺子期落水后,易春风曾跟她说过,为了逃跑,凉亭的桌子下面有机关,只要一按,三楼搁板和一楼搁板会同时弹开,人就会从三楼直接跌到表演场空中,空中有掉环,有保护索,最差也会落入最下方一楼的表演水池,三层保护,比电梯还快到达一层。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松开自己被绑的双手,否则自己掉下去,也会成为一只淹死的燕子了。 燕喃故做镇定的靠在墙壁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没想到蓝玉教还真瞧得起我,我都入宫了,还时时刻刻关注我的动向,欲杀我而后快。” 女子闲适的坐在一把椅子上,离燕喃不过一臂的距离,脸儿突然拉近道:“只怪你太幸运也太不幸,幸运的是让少主对你青睐有嘉,不幸的是,你的仇人除了蓝玉教,还有我。” 燕喃一皱眉头道:“我与你?你们蓝玉教还真是奇葩得可以,教主奇葩,教众也奇葩。我与蓝灭天连面都未曾见过,何来的青睐之说;我与你原本生活无交集,何来的私仇大恨?” 红二姑娘眼睛一抹痛色闪过,怕燕喃发现,拿起一盏茶杯轻啜一口道:“没有吗?你设计挑了红楼,杀了我的得力助手,害我失去少主信任,现在无人可用。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安排你的人到沁馨园找艺娘,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你主动给的机会了。” 燕喃暗骂了一句,我要是知道你们沁馨园沦落到出来卖艺陪笑的地步,我丫的吃饱饭撑的去请你?还真是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活该命有此劫。 看了看红二姑娘一脸的狠戾,燕喃一抹灵光闪现,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铃铛吗?” 红二姑娘一脸的疑惑:“什么?” 燕喃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问道:“我见过一个铃铛,应该是鎏金的,长时间的抚摸,最后变得锈迹斑斑,但是,那个人还是戴在身上。” 红二姑娘一脸的错愕,呢喃道:“莫歌?” 燕喃心下笃定,面上却不显:“莫歌临走前,让我将铃铛还给一个人,我猜,那个人就是你吧。他让我将铃铛还给你,还让我对你说,他,永远不会原谅你。铃铛在我怀里,你自己来找。” 红二姑娘手指颤抖的伸进燕喃的怀里,燕喃张嘴笑了起来,身子如一只爬虫似的蠕动着躲避道:“喂,是右边,你怎么袭胸啊?!” 红二姑娘又找到右边,燕喃又叫道:“不是,好像记错了,应该在腰带里,别乱摸,你怎么这么笨啊......” 再看红二姑娘,脸都绿了,将燕喃的整个腰带都解了下来,结果里面什么也没有,衣服倒是解开了一大片。 燕喃脸色铁青道:“你是龙阳断袖吗?找铃铛就找铃铛吗,干嘛解衣裳?” 红二姑娘脸色一黑,上去就是一巴掌,小女孩儿的脸登时红肿一片。 燕喃摸着红肿的脸颊,苦笑道:“看这力度,武功不弱吧?那你还怕什么,我是个小女孩儿,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不如解开来,我帮你找。” 红二姑娘上来又是一巴掌,狠戾道:“你是小女孩儿?你就是个妖孽,就是个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燕喃被骂得莫奇妙,竟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成了妖孽了,分明是在形容她自己好吗?长得妖孽,行事妖孽,思想更妖孽。 看到燕喃眼里的嘲讽,红二姑娘做势还要再打,燕喃忙惨叫道:“别打了,我告诉你在哪,在我羊皮靴子里。” 心中则腹诽,本人可没有被虐的倾向,激怒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转移一下注意力,自己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第二百零三章 锗队友李祹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红二姑娘上手扯燕喃的靴子,女孩故意张着脚掌怼着,两下力度一怼,里面的东西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散了一地,有火折子、钗子、锈针筒...... 让人不禁怀疑,这哪里是一个宫女或亲卫,分明是一个居家过日子好能手。 红二姑娘的眼睛在里面搜寻着,终于看到了一条红绳,上面拴着一只锈色的铃铛。 女子轻拈红线,不由心思飘远,飘到那个她与少年相见的时刻。 他与她,是人牙子手里众多孩子中的两个。 他与她,是一样的倔脾气,挨打最多的两个。 同病相连的两人,很快互相扶持,互分食物。常常因为分食一个馒头而欣然的笑。 一次,她生病了,他去人牙子房间里偷药,被人牙子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所有人都断定,他不会活过来了。是她,死挡住要拖他走的人牙子,定要等他醒来。 她拿出铃铛,苦笑着在他耳边说:她是乡下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死的时候才回到城里父亲、母亲身边,她惧怕陌生的环境、惧怕隔膜的亲人,最后思念成疾,母亲给了她这个铃铛,告诉她,这不是普通的铃铛,这是招魂铃,摇到老天都感动时,逝去的人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复活,等着你去找她。她无数次的摇,并坚信祖母已经复活。后来,林家整个倾覆,只她一人逃了出来,她才不再摇那个铃铛。她也终于知道,母亲爱她,所以骗了她。可是,当依赖己久的少年突然要离开自己时,她宁愿相信,这个铃铛真的能招魂,让少年复活,并等着她去找他。 少年最终活了过来,铃铛也被他收了起来,他说,他要等她头发花白、牙齿掉光、老得睡不醒的时候摇醒她,陪他一起分吃撕得碎碎的馒头。 铃铛早己随着少主的出现,消逝在了她的记忆里。原来,莫歌什么都记得,一直珍藏在心灵的深处。 铃铛虽然锈迹斑斑,却很是光滑圆润,是经常放在手心里抚摸的缘故。 女子的眼泪泉涌而出,她知道,那个叫曾莫歌的男子在怪她,怪她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留下这个铃铛,是等着她,再次唤醒他,去世界的某个地方,去找到他。 女子的心蓦的一痛,爱,有时候,知道得太晚,却又来得太迟。 见女子泪眼朦胧,燕喃手下却不停留,趴在地上,像小鸡啄米般用嘴努力的打开火折盖子,对着火折子一吹,火折子登时燃了起来。 燕喃忙转过身,双手一狠心的一递。绑着她的是女子头纱,剪断虽不易,起火却很迅速,一下子火苗上窜,登时燃断,大有向衣服上燃烧之势,燕喃迅速在空地上一滚,又迅速解开了脚上的桎梏。 红二姑娘登时醒过神来,一下子拦住燕喃的去路,大骂道:“害了莫歌,你今日休想离开此处。” 燕喃回首一把锈花针飞过,带着锐利的风声。 红二姑娘一挫身,闪过针阵,近到身前,燕喃挑起一只钢钗,二人战在一处,战得昏天黑地。 三楼楼梯近在眼前,燕喃做势向前冲去,红二姑娘忙一挫身,挡住了整个楼梯。 却见燕喃飞手一把钢钗飞过,隐隐带着呼啸之声,女子不敢怠慢,向后闪躲,站定身形,再看燕喃,不进反退,直向凉亭疾驰。 红二姑娘眼色一黑,手里拿出三把飞刀,直向燕喃射来。 小女孩儿已经到达凉亭,一个疾转身,闪过飞刀,脸上挂着恣意的笑,傲然地冲着红二娘竖起右手中指,红二姑娘疾步向前,只见女孩儿脚下的翻板一开一合,人己消失不见。 红二姑娘气急,疾至楼梯下楼。 再说掉落空中的燕喃,手忙脚乱的错过了保护索,又眼睁睁看着飞环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最后华丽丽的大头朝下,一楼的水池搁板打开,几个白衣女子卒不及防,直接跌进了水池里。 有三个女子不会游泳,直接呛晕了过去。会游泳的女子扑腾两下露出头来,还没等吐出口中的污水,就被空中的燕喃重新砸入池中,眼白一翻,如同死鱼了。 从水池中心游至池边浅处站定,眼前,二十多双眼睛,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只从天而降的怪物。 燕喃讪笑着伸出右手,在空中挥了挥道:“哦,你们好,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一楼红漆金柱旁,一大群人被绑着扔在一处,就连李祹也没有受到任何的特殊待遇,和小小的侍卫们扔到一起,丝毫没有受到该有的“重视”。 燕喃不敢担搁,爬出水池,手忙脚乱的解开李祹等人的绳索。 这时,楼梯处响起了蹭蹭的脚步声,燕喃拉着李祹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却后知后觉,停下了脚步,得瑟的看着自己身后呼啦啦的二十多人,对着疾步赶上来的,独自一人的红二娘道:“现在敌众你寡,不对,是正义掌握在多数人的手里,你还不速速就擒?” 红二娘凄然道:“我这一生,全心全意辅佐表哥,追随我爱的人,到头来,却换不回他的一丝怜惜之情。我爱的,不爱我。爱我的,怨恨我。莫歌,我这就去陪你了。”说完,一把短刃扫过,血线自脖腔中喷射而出,一条血线溅在了燕喃的头脸之上,若开放的血色荼蘼,绽放着她最后的风姿。 燕喃伸手阻止己是不及,只吐出一句:“我骗了你,曾莫歌说,他不怪你。” 看着无知无觉的小女孩儿,李祹掏出一只帕子,擦了擦燕喃脸上的血点子,帕子登时血点淋漓,看着帕子,燕喃没有害怕,只感觉如同看到了被拍死在白色墙壁上的蚊子血,心里分外的不舒服。 蝶儿则告知下面的船工划船返航,体贴的将一件白色白纱披风披在燕喃身上道:“小、少爷,画舫上没有多余的衣服,您先披上这个吧,别着凉了。” 这件披风燕喃认得,是红二姑娘上船时穿上来的,当时还充满着仙子的气息,只一会儿,竟如同抹了厚粉的媒婆的脸,厚重而惨白。 李祹看着男披女装的燕喃,见燕喃丝毫抵触的情绪也没有,嘴角含笑道:“多谢骆侍卫仗义相救,定会重重筹谢。” 燕喃恍过神来,转而露出戏谑性的笑脸道:“朋友有难,两肋插刀,再所不辞,能为两国友好和平贡献力量,是吾辈义不荣辞之责......就不要说什么赏不赏的了,朋友之间理尚往来还是必要的......” 燕喃大义凛然说完,正婉转的谈到“礼品”的问题,突然觉得船身一阵动荡,负一层的船工们纷纷跑上来,船工工头大叫道:“东家,大事不好了,我们遇到水匪了,船舱已经被砸穿,几十个黑衣人爬上船来了。” 话音刚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几十个人出现了船工身后,隐隐包围之势。 见对方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穿过重重人幕,直直的看向李祹,燕喃很有眼色的减少存在感,扯过蝶儿,将身上披风狠狠一裹,闪到众内卫身后,最后很没骨气的蹲了下来。 纤纤小手丝毫不停留,利落的将头发打散,重新挽了个桃花结,用钢钗固定,又将最外层了侍卫服也脱着扔到了一边,只着里面的白色中衣。再看燕喃,哪里是大明小侍卫,分明是一个婉约的江南妹子了。 本想保护燕喃的李祹,眼睛搜了半天才找到缩到柱子一角的燕喃,小女孩儿正用舌尖舔着指尖,仔细的抹在眼角处,见黑衣人看来,深呼吸了两下,登时转换成悲凄畏惧的神情,红唇一扁,泪痕漉漉,一幅我见尤怜的模样。 李祹如遭电击,刚刚说好的“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呢,闪得怎么比闪电还快? 黑衣人一句话不说,直接与亲卫和朝卫乒乒乓乓打了起来,看形势,大部分兵力竟是直指李祹的,至于缩在一边的燕喃和小蝶,人家对手连眼角都欠奉一下。 燕喃躲在红柱后面,眼色一眯,观察和分析着双方的争斗。 对方,没有奔自己来,显然不是蓝玉教的人,而是奔着李祹来的,且透着隐忍,不露杀着,只想擒住李祹,很明显是投鼠忌器,有所图谋。 对方的武功不算深厚,却依仗着人数众多,车轮战明显占着优势,最令人担心的是,整条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燕喃拉着蝶儿,偷偷向船板移动,这么多黑衣人,不会凭空出现,对方定是有船停靠,只要跑到对方船上,自己再鸠占雀巢,反败为胜。 只是刚移到门口,就听身后登登的脚步声,李祹的声音传来:“骆,我,保护你,两肋插刀……” 你快将我插成三刀六洞了,燕喃狠狠的瞪了一眼李祹以及他身后追来的一大长串的黑衣人,如同黑色密枣的糖葫芦,串了一大串。 跑到甲板上,黑衣人果然是利用五只小船而来,上面只留守着两名黑衣人,燕喃不理会又同追上来黑衣人打成一片的李祹,将蝶儿安置一旁,捡起一把剑,跳入了秦淮河水中。 第二百零四章 狡诈的女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秦滩河恢复了一阵静寂,只是一瞬间,竹伐猛烈晃动,黑衣人狠色一闪,将长剑顺着竹伐的缝隙直插入水中,水中的人儿却如同泥鳅一般,转向另一边,船儿一偏,两名黑衣人立马掉落水中。 两名黑衣人齐齐游向水中的燕喃。 女孩儿则冲着黑衣人摇了摇食指,不屑的将手中的长剑一扔,向对面的黑衣人招了招手,意思很明显,满满的瞧不起。 两个汉子脸色一黑,也将手中的长剑一扔,其中一个壮汉挥拳向燕喃扑来,只见燕喃不躲不闪,反而将小小的拳头迎向壮汉的壮钵似的大拳头,竟是要硬碰硬。 壮汉不禁一怔,见女孩儿眼中狡黠的目光闪动,心中不由警铃大作,却己是来不及,只觉二人拳头相撞,燕喃的手腕虎口被震得出血,而壮汉则是疼得暴叫,一只六厘米长的钢钗,贯穿了汉子的整个手掌,鲜血染红了河面。 另一名壮汉怒急,大叫道:“卑鄙的大明人!”用的却是朝语。 燕喃看着怒极冲上来的二人,忙用朝语叫道:“我不是大明人,和你们一样,是朝鲜人进贡的美人,名叫韩艺林,你们何苦为难于我。” 受伤的壮汉还要向前扑,却被身后的壮汉拉住,低头说了几句话,受伤汉子也安静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只小船,示意燕喃上船。 燕喃乖巧的手脚并用,爬上了船,两个汉子也爬上了船,二人齐齐施礼道:“小姐,属下是奉孝宁大君之命前来解救小姐的。” 燕喃却是满头的雾水,之所以敢冒充韩艺林,是因为朝鲜一直是天朝的附属国,文化、经济,甚至文字、衣服,都是依附和推崇天朝,根本就没有自我的存在,燕喃笃定,这些低等的侍卫,根本就没有资格见韩艺林。 她明显是赌对了,只是,这个孝宁大君是个什么鬼?韩艺林的烂桃花还真不少,刚到大明地界就勾引沐斌不说,朝鲜的情郎也追上来了。 这个屎盆子燕喃不背也得背,背,还得小心的背。 燕喃故作伤情道:“他,来了吗?” 汉子忙答道:“来了,就在船上,那个手腕处戴着红绳结的就是大君,还是小姐送给大君的呢!” 燕喃轻轻一咳,对方要是聪明些,早就应该漏馅了,必须未雨筹谋,先下手为强。 女孩儿忙敛了下神色,对没受伤的壮汉招了招手,让近身前来,轻声吩咐着,汉子没听清,将身子又前倾了些,却觉得腹部一痛,低头间,见女孩儿伸手已将另一把钢钗插入了腹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弱弱的吐出一句:“你不是韩小姐……” 随后扑倒在了竹伐上,血液汩汩而出。 手掌被贯穿的汉子大惊的跳了起来,挥起另一只拳头冲向燕喃,燕喃回转一踢,汉子身子左侧一斜,汉子忙用左手撑住般桅,防止掉下小船。 女孩儿刚刚却是虚晃的招式,改脚为掌,呼啸而至,汉子急得伸手去挡,却忘了右手已经受伤,只觉一痛,钢钗被对方抓住尾部的钗环,硬生生的扯下,一股血线喷薄而出,痛彻心扉,屁股随即一脚,被踹下了竹伐。 燕喃急忙将船上另一具尸体扔下了船,向被黑衣人打得四下逃窜的李祹道:“‘两肋插刀’的大君,别跑了,上船吧,你走了,我大明的好儿郎和你朝鲜的好儿郎才有得活。” 李祹当即跳上船,飞快的解下绳索,丝毫没有当权者的觉悟,拼命的快速划着船浆,边划边感叹道:“我都看见了,骆,你是真卑鄙啊……” 燕喃翻了翻白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这不叫卑鄙,这叫兵不厌诈。像我这样的人,天朝遍地开花,比比皆事,怎么样,怕了吧?” 这句话,深深的印在了李祹的心中,所以在他当政的三十年间,是天朝与朝鲜关系最为和谐的三十年,朝鲜没有特别像样的贡品时,甚至会向别国斥巨资购置,投大明皇帝所好,朝鲜经济得到了飞速的发展,人民也得到和平与富足,这种大智若愚的大智慧,发挥到了极致。 李祹一挑大指,溢美之词张口即出:“果然够狡诈,扮女人、扮朝人、扮美人无所不用其极,小生佩服、佩服。”学着酸溜溜的学子形象,给燕喃一掬躬,手一松,船浆在河中翻了两个滚就沉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燕喃终于确定以及肯定,这个李祹哪里是什么大君,分明是上天派来整治我的傻缺。 看着后面黑压压追上来的两船人,这让人情何以堪? 三只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在燕喃倍感绝望,心中在跳船逃跑和投降之间摇摆不定之时,小船前方又来了一艘桅橹大船,女孩儿眼前一亮,拼命的招手。 大船近了,后面的小船也近了,几只船呈三角之势,停在静谧的河中央。 看向大船上的来人,燕喃的欢喜顿化作一缕缕悲哀,果然,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大船上当先站立一人,身材魁梧、鼻挺嘴阔,眼睛虽小却甚是阴暗,燕喃非但不认识,还从此人眼神中看到了他对李祹的浓浓恨意,这是一个危险之人,当机立断,马上投降,并及时与李祹划清界线。 只是她投降的手刚举至半空,就被身旁的李祹的手紧紧一抓,双双以鲤鱼跳龙头的姿势,优美的跃入了婉如波光的河水中。 只是,还没等燕喃从优美的定格姿势反应过来,二人就被一张大网子,如同捞鱼似的捞了上来,被狠狠的掼在了船板上。 追随而来的小船之人也登时上了大船,揭开了黑色蒙面。见到领头之人,讷讷的叫道:“大哥,三弟。” 李祹眼色一沉,坚定的站起身来,低低的叫道:“大哥,二哥。” 燕喃站立起来,偷看几人神色,终于捋清了三人的关系,大船上燕喃直觉危险的人,正是朝鲜王世子李提,小船上带红绳定情信物的,是孝宁大君李祜,和忠宁大君李祹,三人是同父同母亲兄弟。 三人长相却有太大的差异。 王世子李提容貌飙悍,暴虐乖张,如江湖豪强; 孝宁君李祜清淡随和,冷漠脱俗,若隐世君子; 忠宁君李祹热情亲和,惊艳绝绝,似桃花弄月(虽然做出的事很让人不爽,却不影响燕喃垂涎他的容颜。) 三人半天不说话。燕喃向角落缩了缩身形,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王世子转头对身边的护卫道:“已经露了相,将这个人扔下船去,不留活口。” 李祹身体一挡,阻拦着上前的侍卫道:“这个人,是大明的重要人物,死了,就会引发两国纷争,想想我们难得的和平,不能节外生枝。” 王世子一皱眉头道:“可是,他看到了我的脸,也听到了我说的话。” 李祹接口道:“她听不懂朝鲜语,我可以向她解释,不会让她生疑。” 众人再见燕喃,此时的人儿,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懵懂的向李祹身侧靠了靠,一幅完完全全的傻子状态。 王世子轻舒了一口气,正在答话,确听小船上一人喊道:“世子,这个人是个细作,不仅听得懂,还会说朝鲜语。” 燕喃一扬头,看见了被自己贯穿了手掌、一脚踹下河的汉子,悔不当初,没有杀他灭口。 王世子眼睛一立,恨意更浓,一摆手,众护卫齐齐向燕喃包围,李祹紧紧将她护于身后。 这个如同老母鸡保护的场景,让燕喃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感动,推开他的身体,用地道的朝鲜语道:“如果没有猜错,你们都是为了救韩艺林而来吧?杀了我,你们谁也救不出她,因为,她,还没有被送入宫中。” 王世子先前被国王李芳远关了起来,几天后才被放出,乘父王不注意,召集人马马不停蹄向金陵城进发。李祜比他出发的早,却在进关之时出了些问题,绕路而行,所以二人都晚到了几日。 等二人两拔人来到金陵城之时,市井中已经传出,哪位美人表演了什么节目,得到了哪个品阶赏赐,一气之下,便想擒住李祹,让他与明皇沟通,将韩艺林救出来。 一听燕喃如此这般一说,心思登时运转起来,李提瞪着眼睛道:“你没有撒谎?” 燕喃无所谓的看向李祹,李祹只好点了点头。 王世子咧着大嘴就笑起来:“呵呵,那就好,你也知道在哪里?”一抹厉光扫向自己的亲弟弟李祹,李祹眼神一缩,面上却不显,淡然道:“不知道。只知道韩小姐得了风寒,没有入宫,至于在哪里,只有大明的人知道。” 燕喃终于舒了一口气,这个看似傻缺不矣的忠宁君,竟聪明的跟自己一样装傻充愣,如果他说知道的话,估计王世子还是会将自己杀之而后快。这样的快速反应,让燕喃一度思忖,之前所有的无厘头事件,难道都是他装的? 无暇思考这些,大船遥遥向岸边驶来。 大船刚离开不久,又有三艘快船驶向河中间的大船,船头站立的,是麦色皮肤的当权少年,只是人到船之将沉之处,只留下一众或伤或死的内卫,和站在船头呼救的蝶儿。 河面,影像杳杳,音讯皆无。 第二百零五章 命悬一线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一把短刃紧紧的抵在燕喃的腰眼上,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两个贵公子略为亲昵罢了,这在近日来龙阳断袖屡见不鲜的金陵城,倒不是什么稀事儿了。 燕喃任由孝宁君李祜亲手押着,边缓步迈进鑫悦客栈,看着男子手腕处的红绳说道:“我知道你,艺林和我说起过你,说你是他心目中的谪仙,耐何情深缘浅。不求长相思,但求永相忆。” 男子心下一阵难过,女子一走,心仿佛被掏空一样的难过,在来之前,甚至觉得俗尘之事,当真是乱心扰神,不若离尘去世、盾入空门的好。 自己一心为她而来,今日一见,只怕大哥对她也存了心思, 不惜杵逆父王前来解救于她。 燕喃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她不想将人直接领去黔宁王府,界时双方势必又是一场恶战,谁也保证不了不会伤及王府中的丫鬟婆子等无辜的人。 所以,在李祜提出先安置在客栈,由与韩艺林“相谈甚欢、无话不谈”的朋友燕喃写信诱出时,她心里是第一赞成并配合的。 于是就改道包下了整座鑫悦客栈。 王世子直接扔给燕喃笔和纸道:“写信,韩艺林活,你活;韩艺林死,你死。” 燕喃乖巧的接过笔来,思索的半天方写了起来。只见信上字体歪歪扭扭,似爬虫蚯蚓,内容简单至极。 若璃少夫人: 当日与韩氏艺林小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只恨未逢于二十年前,从此闺中至友,相伴三生三世。盼与韩小姐,速至鑫悦客栈一聚。此至。骆冰卿敬上。 落款是她标志性的燕子。 王世子抢过信来,看着鬼画符的东东,又扔给李祹,让李祹念信。 李祹尴尬的看了一眼燕喃,燕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对方装傻充愣的功夫己领教过了,不在乎会说汉语这一项。 细细听着信上的内容,倒是无甚太大疑窦,只是己方只是几岁孩童,竟说恨不早相识二十年前有些怪异,或许是大明之人相见恨晚的意思?不管怎样,如果能将对方引出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救出,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李祹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如火烹油,他不知事态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救下韩艺林,势必与大明关系交恶;不救韩艺林,被明皇发现己非处子,或是让两位兄长将事态闹大,结果还是一样,与大明关系交恶。 头脑电闪雷鸣之间,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在头脑中形成了雏形:将计就计,帮两位兄长将韩艺林救出,杀骆侍卫灭口,制造自己连环刺杀假像,找个女人尸体冒充韩艺林,明皇虽有疑窦,终不能确信是自己所为,顺利帮朝鲜度过危机。回到朝鲜之时,自己在父王面有立了功,两位兄长因韩艺林被父王降罪,同时因同一个女人心生嫌隙,自己成为王室子只日可待。 想通此事,李祹竟主动挑起了安置一切的重任,一楼和二楼的出口分兵把守,二楼的窗子后面也隐藏了弩手,以应变随时突发的麻烦。 燕喃眼沉似水的看着突然变得积极起来的李祹,心下明白,只怕,他们兄弟三个要上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戏码了,自己这个小卒子,要被牺牲了。心里只有盼着张若离存有一分善念,将信转给沐斌。 黔宁王府内,小厮将信亲手交给了若璃的丫鬟合儿。 合儿看了看落款,将信又呈给若璃道:“少夫人,是骆府小姐的来信。” 本来伸手接信的张若璃将手又缩了回去,用帕子嫌弃的擦了擦手,厌恶道:“什么下贱的婢子都给本夫人写信,本夫人得多少眼睛来看,扔了!” 合儿讪讪的收回了手,将信收回手里, 小心翼翼的要退下,却听璃若阴冷的声音道:“读出来听听。” 合儿如释重负,忙不迭的小声读起信来。 璃若半天沉吟不语,将信举在手里,拿起一只火折子,毫不犹豫的点燃,火舌瞬间腾起,红色的焰火映在女子的脸色,印着忿恨与狂热,洁白的纸签,只留下,一片黑色的灰烬。 合儿轻叹一声,沉默的退了下来,走到廊间,却嘤嘤的哭了起来。 合儿是沐府专门给璃若找的小丫鬟,从九岁开始就照顾表小姐,已经有六年了,与张璃若有一起长大的情份,也见证了张璃若的每一份笑颜、每一份哀伤、每一份绝望,再到无望的等待与癫狂。 少爷,还是原来的少爷,温文尔雅,礼待有嘉,嘘寒问暖,府里最好的都是可着王妃,接着就是可着小姐。 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少爷对表小姐好; 只是,整个王府的人也都知道,少爷对表小姐的好,是哥哥对妹妹的好。 哥哥哪有宿在妹妹房间的道理? 所以,即使成亲,有了名份,少爷也从来不进小姐的闺房,到后来,只宿在别院里,和那个叫可可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小姐甚至怀疑,那个孩子,是少爷的外室所生,派人打入别院去,被少爷以各种理由打发回来,那里,被保护得如同铁筒一般,外人,一个也进不去。小姐,也是外人之一。 自那以后,小姐变得越发不可理喻,经常摔东西,打下人,药也是时吃时不吃,小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小姐,一个徒有夫人名份的,小姐。 一个小少年边用香膏子擦手边坐了下来,因为少将军一见到他就说他身上有味道,所以擦香膏子成了小少年的日常。 见合儿眼睛红红的,问道:“合儿姐,你怎么了,少夫人又用钗子扎你了吗?” 合儿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想要对少年挤出一个笑来,却觉得实在难看,唉叹道:“我只是伤心,小姐已经不是过去的小姐了。原来她爱笑,爱张罗吃食,爱陪王妃聊天,现在的小姐,心里眼里,只有少爷。可是少爷,心里眼里,只有骆冰卿那个小狐狸精。” 少年不悦道:“合儿姐,你和表小姐一起长大,所以凡事会站在小姐的位置来看、来听、来讲,难免失了公允之心。可你别忘了,你是沐府的人,不是张府的人,凡事要将少爷摆在少夫人的前面,而不是将少夫人摆在少爷前面。就如少爷喜欢骆小姐,这岂是我们下人该质喙和枉议的?再说,骆小姐哪里不好?她聪慧果敢,光明垒落,对下人以礼待之,听说,为了沐心,她可以与权贵相抗,以命相搏,这气度,这行事,是哪个府里的主子能比得上的?而且,她武艺高强,有股子韧劲儿和狠劲儿,有当年王妃的风范。” 合儿脸上闪现一丝慌乱,讷讷道:“是我想岔了,一直以小姐的丫鬟自居,完全忘了我自己的身份,我是沐府的人,当为沐府做事,而不是,为了某个人做事。谢谢你,冬来,你一语如同醍醐灌顶,你,领我去见少爷,我有急事要禀告,要快,事关重大。” 沙漏被翻了一次,滴空,再翻一次,再次滴空,如同整座客栈之人的心情。 王世子不耐烦的看着被捆在二楼堵住嘴的燕喃,冰冷的声音道:“是你托大了在少夫人心中的位置,还是你根本就在撒谎,艺林根本就不在黔宁王府?” 燕喃心下一阵黯然,援兵的姗姗来迟,难道是张璃若没有看懂信的内容转交给沐斌? 自己被敌人所限,只能写信给张璃若,三生三世,影射朝鲜三个王子,包括世子,二十年,代表了敌人埋伏了二十多人,让己方早做准备。 难道亦或是沐斌根本不想救自己……不可能,他多次以命相救,这次,不会放弃我的……不会…… 心下一慌,身子一偏,立马又半悬于空中,如飘摇在空中的风筝,等着烈风将自己撕扯摇飞,连残破的躯壳都不见踪迹。 “大哥,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事情恐怕有变,李祹心思也在电转之间,忙拉住在空中摇晃的燕喃,将绳子收回来,堪堪的将燕喃立在二楼阑珊外侧,怕她立不住,手臂一揽,将燕喃揽在臂弯里。 李祹不由一怔,臂弯里的腰身如此的纤细,似轻风拂柳、若娇燕呢喃,摇曳了思绪,荡漾了心怀,脑中突然有个意识轰然炸裂,骆冰卿,不是男子,更不是什么侍卫,而是个女子!!! 心下意识的一松,燕喃又如纸鸢般飘荡在空中,如坐过山车一样头晕目眩。 联想到朱瞻基和沐斌对待骆冰卿的暧昧态度,李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骆冰卿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很可能是皇圣孙心仪的未来的太孙妃,也有可能是沐将军心仪的大明公主,总之,是大明贵女,不是自己简单杀了灭口就能平息的,也许,会引起轩然大波,陷朝鲜于将倾!!! 不做丝毫的停留,李祹再次将燕喃收回来,伸手就去解手腕上的绳索。 王世子刷的抽出长刀,横在李祹与燕喃身前,怒叱道:“李祹,你做什么?我是念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没有将你一起绑在这里,别得寸进尺,我是王世子,你只是一个大君而矣。” 李祹焦虑万分,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大哥,这个人,绝对不能杀,听弟弟一劝,乘大明还没有发现,赶紧离开这里,晚了,不仅你和二哥有危险,连整个王室、整个朝鲜都会遭受磨难。” 王世子气急,手中的刀不禁向前推进了几分,在李祹的颈子上划出了一条密密的血线。 李祹似是未觉般,毫不畏惧道:“大哥,在朝鲜,你做什么,我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就如同去年你硬圈了宋家的地,你以为是父亲不曾追究此事,实则是我将告发你的信扣押了,谁让你是我的嫡亲大哥呢。在这里,却不行。因为我不仅是你的嫡亲弟弟,我还是朝鲜派往大明的使者,代表着整个朝鲜,我,不能让整个朝鲜为你的愚蠢陪葬。” 第二百零六章 最终获利者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李提脸色阴翳不定,蓦然将刀口一转,电闪般扫向还未解了绳索的燕喃。 燕喃一怔,急向后退,被身后的阑珊挡了一下,速度阻隔得一缓,眼看着刀就要划过脖颈。 李祹未加思想,手掌一伸一握,繤住了刀刃,血水殷红了刀刃,流下了一条殷红的血流。 李提眼内厉色一闪,伸脚将李祹踹向一边,刀峰继续划向燕喃。 燕喃疾向身后翻过,跃过栏杆,李提闪现一抹狠戾的笑,不再追逐荡在空中的小女孩儿,刀刃直接向绳子砍来。 燕喃慌乱中用一只手抓住了栏杆底座的边缘,手因被捆吃不上多少力气,手指一个接一个的松开。 高高的棚顶,一阵破裂之声,屋顶的瓦片似被同时掀起,纷纷向四周散落,外面的天光照射进来,整个客栈照得分明。 朱瞻基若谪仙般的站在己是空旷的屋梁上,焦急的看着缓缓松开手指、向下坠落的女孩儿,飞身就要落下,被身旁的任千行紧紧抱住身子,喊道:“殿下,危险!” 朱瞻基是皇孙之躯,难保敌人不狗急跳墙,用乱箭相射。 只这一瞬的停留,便失了先机,朱瞻基气急的将任千行推开,身子趴在房梁上,右手长伸,眼看着女孩儿的身形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模糊的脸,竟露出了似解脱般的笑容。 少年只感觉心口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击,钝钝的一痛,然后便麻木的失去了痛觉,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大片大片的泪水如冬之初雪、夏之汪洋,涌流不断。 我要死了吗?没有得到我孜孜以求的自由,没有找到我执念相寻的陈淮,也许,这样死,并不可怕吧,总好过熬上七天七夜,与爱人的生离死别。 燕喃欣慰的闭上了眼睛,等着那最后的一痛。 想象中的痛没有来临,只感觉腰间被一条带子一拢,整个人如同纸鸢般在空中飞快的荡了几圈,紧接着被拥入了一个怀抱,随着怀抱旋转,一股熟悉的清竹味道传入了鼻翼。 闭着眼睛,燕喃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男子的心脏,跳得那样快,男子的手臂,抱得那样紧。 燕喃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安全,竟这样沉沉的睡去了,无梦,只余,静谧,安祥。 第二日日上三竿,燕喃才缓缓醒来,虽经昨日几场恶战,竟也是她入宫以来睡得最为香甜的一夜,甚解乏累。 伸了伸懒腰,睁目观瞧,竟不是娇燕阁西二所自己的居室,入目的是满室的纸鹤,让自己有一种进入胡家别院,帮胡潼追陈伽笙的即视感。、 打开纸鹤,里面竟写有四个字:“等我六年。”其余尽皆如此。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只是,这么幼稚的、自己教胡潼泡妞用的俗套东西,他竟也信了。 只是,为什么让自己等他六年,六年,等自己及笄吗?让自己给他做妾吗? 情不知自何而始。 燕喃不知道,自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已经一寸一寸的被侵略,慢慢的失了疆土,贺子期的影子,竟越来越淡了; 情却知从何而终。 不用猜也知道,自己险些丧命,援兵姗姗来迟,定是与张璃若有关。而她无个乎是因为沐斌对自己的情意,成为了一个歇斯底里的闺中怨妇。 自己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一缕孤影,只有狠命的掐掉绻恋情怀。 院中传来了可可咯咯的清脆笑声,一抹暖意划上心间,如果没有张璃若,和木头一起的生活,或许,也充满了惬意,没有算计,没有尘嚣。 燕喃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秋天也是个发春的季节? 似小偷似的东张西望,左面的厢房,木头不在;院子的桂花树旁,木头不在…… “小姐……”丫鬟在身后突然的一声叫唤,吓得燕喃心脏似漏了拍子,被空气噎得气息不匀。 丫鬟惶恐道:“小姐,你是在找少爷吗?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让您醒来就用膳,有您最爱吃的煮鲜笋,吃过饭可以散步消消食,也可以到竹林找沐心、可可玩,二狼神也在竹林里。” 嗷,燕喃哪里顾得上吃饭,如狼般的冲进了竹林,决定和“二狼神”合体,一起欺负小白兔可可了。 夕阳西下,一抹残阳尽染,燕喃脸上如同这残阳,忧色渐重。 而沐斌迟迟没有回来,更加重了燕喃的疑虑。 拖得不能再拖之时,沐斌终于进了院子,一见燕喃,登时换上一幅欢喜的模样,将可可抱在了怀里,可可亲昵的叫了声:“嗲!” 好嘛,将爹叫成嗲 ,也只有沐可可这天下第一人了。 沐斌一直教可可叫他叔叔,小妮子却是越大越狡猾,偶尔叫了声爹爹,沐斌喜笑颜开的模样刺激了小丫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怎么改也不肯改过来了。 见沐斌眉宇间的一抹忧色,燕喃将可可抱给了奶娘,遣退了众人,才忧心道:“怎么了,是不是王世子的事情不好解决?” 沐斌则叹口气,愧疚的看向燕喃道:“王世子、孝宁大君和忠宁大君,朝鲜的三个王室都牵扯入了这场谋算之中,皇圣孙今天召开了幕僚会,差点儿刀兵相见,呼声最高的是要将三人全部问斩,彰显国威。” “你的想法呢?”燕喃眼睛不敢与沐斌深遂的眼睛对视,躲闪着目光、侧着身子问道。 “于公,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于私,将他们千刀万剐也不足惜。”沐斌神色冷凛道,一想起燕喃险些命丧黄泉,少年就想当场杀了李提。 不过,此时被关的李提也好不了多少,因为,沐斌不慎身受“重伤”,封闭枯血蛉的手腕“不小心”划破了,血液又“恰好”滴在了他所喝的膳食中,估计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利用自己一身的武功嚣张跋扈了。 看着沐斌狠戾的神情,与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燕喃扑哧一声笑了,见少年瞪向自己,才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国与国交往,不能等同儿戏。因为当权者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很可以会害死成千上万的人。你也不要考虑到我的感受,这点大局意识,我是懂的。” “好,听你的,顾大局,舍小利。可是,即使我方同意了,王世子却是非将韩艺林带回去不可,而皇帝陛下,对权妃念念不忘,岂会放了她。这个局,不好破啊。”少年感叹道。 燕喃笑道:“你听没听过,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个系铃的人,就是韩艺林。如果我没猜错,韩艺林是个多情之人,一方面,与李祜两情相悦、山盟海誓,另一方面却又与李提藕断丝连、欲迎还拒。到了大明朝,又对沐小将军暗送秋波、在水一方。” 少年一听,登时红胀了脸,燕喃不再逗弄于他,接着说道:“有一个比你更不不愿意韩艺林回到朝鲜,就是李祹。韩艺林回去,虽然能引起王世子和孝宁大君的罅隙,坐收渔翁之力,但却同样,李芳远会嗔责于他办事不力,明皇也会降罪于他出尔返耳,甚至刀兵相见。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会让韩艺林回去的,哪怕将她变成死尸,也会留给明皇。这是李祹的死穴,弄好了,他还能被太子系所用。” 少年登时茅塞顿开,李祹的死穴最是好解,因为,像他一样苦心经营想要上位的人比比皆是,只要答应扶持他上位,他便会奔走相助,竭尽全力。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帮朱瞻基,这次就权当是给他的甜头吧,也好提出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见燕喃与沐心依依不舍的道别,沐斌似打定了心中的主意。 在方不正小神医的“帮助”下,第五日,朱棣如期见到了他魂迁梦绕的美人,连跳三级 ,直接晋升为韩美人,当晚就验明了正身,宠幸了去。 王世子和孝宁大君偷偷返回了朝鲜,忠宁大君李祹在皇太孙的陪同下,游览了附近的山山水水,彼此的感情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升温。 向明皇辞行之时,李祹更是对皇太孙赞誉有嘉,并表示朝鲜定会永世臣服于皇帝陛下,孝忠于圣孙殿下。 至此,朱棣对李祹印象颇嘉,为他以后登上王世子并最终成为朝鲜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朱棣对皇太孙的爱重也加重了两分,大理寺的事务处理也划给了朱瞻基。 沉迷于韩美人温柔乡的朱棣从未想过,他的枕边人,己经成功被收入了皇太孙的麾下,成了一只听耳犬,亲手奉上这只听耳犬的,是他准备扶持上位的朝鲜忠宁大君李祹。 朝鲜使团一行,最终获利的竟是朱瞻基和李祹。 风头更胜从前的朱瞻基,大手把持着大理寺,在他的始作俑下,成功找齐了陈瑛贪污、构陷、杀人等罪名,一代酷吏陈瑛,汉王系的强力支持者,至此走到了人生尽头。 陈府,财产被充公,男丁被充军,女眷被打入奴籍发卖。 户部奴籍司是负责将官眷载入奴籍并负责发卖的地方。 天还未亮,奴籍司就开始了一天的经营,女子们按姿色和等级,成批的摆上台子,等着人叫号买卖。 这种官家家眷被发卖之时,前来买人的,大多是商贾之人和青楼之人。 商贾之人地位低下,但从不缺少银钱。平时被官员压制的敢怒不敢言,现在买了官家女儿回去当妾室,充分满足自己的反抗心理。也愿意买曾经的官家婢女当丫头,大家出来的婢子,懂规矩,能充门面。 青楼来买人,无外乎是打着都察御史家眷的噱头,吸引恩客去一亲芳泽罢了。 第二百零七章 陈府被发卖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只见一个清丽丰腴的青年公子,用扇子时时挡着脸,到领牌处留下一个名字并取了号牌:贾生。 负责发牌的小丞看了青年一眼,虽然有些狐疑,但在见到青年偷偷塞给自己的银钞后,痛快的将号牌递到了少年手里。 来这里买人的,不少商贾大富之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买了官属,怕有人找后帐,长此以往,奴籍司的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然,睁只眼闭只眼的前提是,有好处可拿。 丰腴公子心下捎定的捡了一个靠后的桌子坐下,身边的小厮也紧张的直按头上的六角纱帽。 只是发卖还没开始,身边就又坐下了一个人,贾生侧脸一看,登时面色惨白了一些。 身边人笑着拿过贾生的号牌,将手里的一张地契递给了青年,轻声说道:“我早就弄了号牌,想买完给你个惊喜,不想你不吭气自己跑来了,以后别再卖庄子了,老大知道该生气了。” 后到的人,是胡潼,先到的人,是刚生产不久的陈伽笙。他们两个添了一个小闺女,小名叫同同。 陈伽笙惨白的脸变得一红,陈家的人被发卖,她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被烤得灼心热肺,嘴上起了一圈大泡,连同同都受她感染,拉了肚子。 父亲陈瑛与胡广关系历来不睦,求他是不可能的;胡潼没有官职,只在大剧院开些散银,还都交给了自己手里,胡潼手里根本就没有存银。 燕喃在的时候,伽笙还能找她想想办法或借些银两,现在,燕喃身居宫中,情急之下,便想着将庄子卖了,得了银钱,救得一人是一人,最关键的是,要将亲娘五姨娘救出来。 胡潼岂不知夫人的变化,早就想通了要将几个亲人买了回去,以宽她的心,本想要给她个惊喜,没想到伽笙看着柔弱斯文,却也是个倔脾气,不吭气就卖了庄子,没同自己商量就来买人,胡潼有些生气了。 气归气,却不能不管,大不了回去“处置”她便是。 先发卖的都是陈府的婢子,陈伽笙紧抿着嘴唇,手里的银钱,容不得她心软,或许只够她买下五姨娘的,遇到有竞争的,甚至都不够。 第二轮的婢子这里,看着一个婢子,伽笙却心里一阵心软,眼睛有些红了,那是五姨娘的婢女采月,采月伺候五姨娘五年,对五姨娘极为忠心,陈伽笙多想上前去,将她买了下来,让她将一会儿买下来的五姨娘做伴,可是...... 伽笙摸了摸怀里的三十万贯银钞,因为急着发卖,庄子只卖了十万贯,另外十万贯是燕喃入宫前给的一百两银子换的,其他是她当了身上的首饰换的。 采月被人用五万贯买走了,看了看买她的人,伽笙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相由心生,买了采月的,一看就是一个面相忠厚的生意人,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见小女孩儿点了头了,才举牌买的。 看来,是要买回去照顾小女孩儿或者娶了做填房。 紧接着陈瑛的夫人李氏和五个姨娘。 站到台上,李氏忙向台下拍买之人中观瞧,心中充满了希冀,想着大哥和李通身为官身不方便出面,小侄儿和准女婿李会定会出现的,只是,看了半天,也未见李会的身影,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浓,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绝望之时,下边响起了一片吹哨声和猥琐的讨论声,对她和四个姨娘品头论足。 在牢里呆着还想有什么好颜色,李氏面色憔悴,一看就苍老了许多。台下一人指着李氏哈哈大笑,对着身边人说:年纪也太大了吧,当老妈子都没人要。 李氏眼里如渗了毒似的看着说话之人,说话之人挑衅的一挑眉,气得李氏刚要怒叱,被身后的司丞一棍子打在的膝盖之上,痛苦*了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众人对低首垂目的五姨娘倒是赞誉有佳,五姨娘长相属娇美清丽型,及笄就被陈瑛纳入房中,当年就产下陈伽笙,年纪不过三十有二,加上保养得宜,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当时就有几个商贾起了收入房中的心思。 司丞也是个深谙人心理的,将李氏和五姨娘摆一处道:“这是陈瑛的夫人和五姨娘,金陵城各个府邸中人都知道,陈夫人主掌中馈甚有手段,家宅甚是和睦,虽然年纪大了些,买回去当个管事婆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指着五姨娘道:“五姨娘是最得陈瑛的宠,颜色娇柔,最解风情,大家仔细看看,”边说边伸手一抬五姨娘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笑道:“看这桃花眼樱桃口,再看琼鼻高颧骨,都说面相这样的女子天生媚骨,哪位爷要是不服气可以训训这匹胭脂马......” 五姨娘眼含热泪,却越发的惹人垂怜。 底下之人不由得感慨道:“梨花带雨,欲迎还休,难怪十七年来最得陈瑛的宠幸,在她之后再未纳妾。买回去也是一翻好享受。” 抛开众人的不堪之言, 陈伽笙早就目光如烈,若不是胡潼拦着,早就上去打开司丞那只挑着五姨娘下巴的脏手。 终于捱过这段时间,开始卖售程序,五姨娘竟是第一个推出来卖售的。 说“梨花带雨”的出了五万贯,那个好色的司丞竟然也让人帮他拍买,也了六万贯。一看司丞参与了竟拍,“梨花带雨”歇了买入的心思,毕竟,民不与官斗嘛。 司丞洋洋得意的要解下捆五姨娘的绳子,只是手还未动,却听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七万贯!”一个声音清丽,一个声音粗重,相同的是,都隐含着怒气。 举牌之人,一个是陈伽笙,一个是陈府的侍卫统领吴起。 吴起原在京中指挥史中任一名小小的千户长,后来被陈瑛相中,要到陈府当侍卫统领,一干就是近二十年。 陈家倒台后,当年和吴起要好的一个柳姓千夫长,现在已经升任佥事。知道吴起受陈瑛牵连,便使了银子将吴起弄到他手下当一个百夫长。陈瑛虽然在陈家当差,但军籍却一直未动,倒是省了不少事。 吴起从十七年前就喜欢五姨娘,无奈陈瑛插手,失之交臂。吴起五年前才成亲生子,夫人却得病去逝,被柳佥事相救之后,便起了将五姨娘买回当填房的心思,即救了五姨娘,又弥补了感情的遗憾。 张司丞眼现一抹怒色,他先前就托了上边人,到主管奴籍司的刘佥事那里说情,想将五姨娘直接扣下给自己留着。刘佥事当年被陈瑛狠狠的训斥过,怎么可能便宜了陈瑛的得宠小妾?张司丞无奈才到这里来和一群商贾青楼竞价。 底下商贾不禁一抹嘲笑之色,他们不知情,以为这两个敢站出来的同是商贾之人,仿佛两人中任何一个人争过了司丞,都为商贾之人争了口气似的。 张司丞狠狠瞪了一眼吴起和贾生,咬着牙齿沉声道:“八万贯。” 贾生直接站着,斩钉截铁道:“十万贯。” 五姨娘怎会看不出自己的女儿,早已经泣不成声。 贾生报完价,向吴起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同是救人,我来。” 吴起却不是这样想的,如果被二小姐救出,五姨娘势必与自己再度失之交臂,只有被自己买回了,才能成为他的填房,反而价叫得更欢了。 “十一万贯。”吴起不敢看陈伽笙的脸色,继续加价,离他近的人明显看到他的手再抖,他的怀里只有从柳大人手里借的二十万贯,成败在此一举了。 “十二万贯。”张司丞心疼得咬牙,他本来想五万贯就将五姨娘拿下的,却不想超出了一倍多,本有了退却的心思,却被底下一浪高一浪的声音刺激的不想认输。 “二十万贯。”吴起咬着牙暴出了最后的数字,他知道,超过这个数字,他也无能为力了。 “二十五万贯。”这也是陈伽笙最后的底线了。 看着陈伽笙额头上的密汗,半天未叫价的张司丞轻眯着眼,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左右发卖程序也没有人看,不如等回去做了假,花上个七八万贯就买下来。 轻轻开口正要报价,却见人群中站起了一人,脸上含笑道:“张司丞,别来无恙啊?!” 张司丞眉毛一皱,此人他在看剧的时候见过,是胡潼。 本想不予理会,胡潼却先湊到高台前,向张司丞一挑手指,张司丞面色不娱的低下头来。 只见胡潼附耳过来,戏谑道:“张司丞一年的奉禄不会超过一个数,剩下的米粮折现也不过五个数,大人如此破费的买下在下的丈母娘,是想当在下的老丈人吗?大人如此家境充盈,不知道佥事大人知道了做何感想?即使张司丞能说得清,小的也不认为大人能出得起比大剧院身家还多的银子。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不?张司丞?” 说完,不着痕迹的将一张纱钞塞到了张司丞的袖中。 第二百零八章 心口上插刀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张司丞回头看了看五姨娘,头脑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心想,为了一个不是雏的小娘皮,得罪一个首辅的儿子,再损失了身家,冒被革职的风险,自己都想骂自己猪头,有了下台的梯子,当然得抓住,心中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刚才还叫好起哄的台下众人。 随即转换成一幅谄媚之色,笑道:“胡老弟客气了,张兄也是想帮胡老弟尽些心意,既然您来了,当然你来做最好不过。” 随即抬头走上台前,高声断呵道:“五姨娘二十五万成交。归这位小哥所有。” 陈伽笙不由喜极而泣,蹬蹬两步就跑到台上,与五姨娘抱头痛哭。 李氏艳羡的看着母女团娶的两人,唏嘘不矣,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部被发配,生死未知,自己的女儿,下一轮就会如同自己的命运,被卖到不知谁家做妾做婢,心中不由暗恨娘家李家,即使不救自己,自己可以忍受,为什么不来救有婚约在身的伽络,这是要挖她的心啊。 看着一身华服的陈伽笙,李氏直挺挺的跪在了二人面前,哭道:“伽笙,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你心中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与伽络同是陈家血脉的份上,将伽络买了回去,她脾气嚣张,精神又有些失常,被别人买了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说完,重重的给娘两磕了三个头。 五姨娘怔凝半刻,二人一起共处近二十年,李氏百般刁难、万般羞辱自己,却也是不曾伤过自己性命,眼色不禁瞟向女儿,却见伽笙一脸难色,知道女儿身上估计也没有银钱了。 胡潼看了看伽笙看向自己求救的眼色,不禁嫣然一笑,对伽笙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着急的胡潼找到了林萧,向他说明用意时,林萧二话不说就将银钞支给了他,说是东家进宫之前就交待下来,有急用可以视轻重缓急,自行决断,所以胡潼才如此自信,买下几个陈府发卖之人,绰绰有余。 因看到胡潼三言两语搞定了张司丞,后续的拍卖倒是没有太大波折,胡潼又花了三十万贯,将李氏、陈伽络和两个庶妹一起买了过来。三个姨娘之所以没有一起买,是因为看着来买之人,或是她们的家人,还有一个是情投意和之人,胡潼便没有强出头,这样,也许是她们最好的结局吧。 ...... 建福宫内却是欢喜异常,因为,朱瞻基将一个人领到了燕喃眼前,害得小女孩儿竟一个百米冲刺,冲到了来人怀里,被来人抱着转了三圈,朱瞻基看着竟也开心的嘴角上扬。 来人非是旁人,竟是沐心。 沐心一脸羞赦的放下燕喃,嗔怪道:“小姐,你怎么到了这里还这样顽劣?” 燕喃佯装生气道:“你竟然用‘顽劣’这个词来形容你家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小姐,有没有公德心啊?再说,你这一身侍卫的衣服,比我的宫女服更加‘顽劣’吧?” 沐心才不上当,含笑道:“姑娘,太子府是为两位皇孙请武术教习,属下总不能穿成宫女去给他们授课吧?两位皇孙会有抵触情绪的。”竟然进入角色,自称洒家,甩了甩拂尘,施了一个军礼。 燕喃直接笑喷了。 说是两位皇孙的武术教习,参加魔鬼训练的竟然还有燕喃,燕喃每天生活充实得一点儿时间也没有,连蹇玲儿找碴都无缝可插。 有了沐心陪伴,燕喃竟然觉得建福宫和端本宫的生活也不那么无聊了,每天被累得一粘枕头就着,雷打都打不醒。 朱瞻基的心理却若有所失起来,他不知道答应沐斌将沐心进宫教她武功自保是好是坏,或许也是自己故意疏远她,好想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 一转眼,一月又过。 朱瞻基让李安清捎下话来,皇太孙与蹇儒人要出宫,随行的四个宫女之中,燕喃竟也被提名,这让多日都不参与建福宫工作的燕喃带着浓浓的好奇,向李安清打听何事,李安清也是唯唯诺诺,一幅不肯说也不敢说的模样。 最后弄得燕喃心里如同爬虫似的痒。 随着车撵行进,最后进了*喜庆的府邸--杨锡的府邸。府外,大红灯笼高悬,道贺之人进进出出,一派喜庆景像。 燕喃心下了然,原来是杨锡大婚的日子到了。 朱瞻基被迎到了几个大人之处,燕喃只能跟在蹇玲儿身后,杨夫人让进几个主子,婢子们只能进去一个心腹,蹇玲儿自然不会让燕喃进去,瞟了一眼燕喃,便进得了殿内,听着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杨府的丫头看了一眼宫内的宫女,喊道:“请问哪位姐姐是骆冰卿姐姐?” 燕喃分开众宫女上前,婢子显然没想到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儿,一抹惊色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屑之色,傲娇道:“骆姑娘,蹇儒人和我家夫人请您过去。” 进得殿上,坐着一水的各家夫人和少夫人,看向燕喃的眼色明显带着不屑。弄得燕喃一头的雾水。 正狐疑间,就听到杨锡的母亲杨夫人哧然一笑:“哦,儒人,原来这位就是骆家的嫡女骆冰卿哦,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本事,骆家的女儿出来,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燕喃眉头轻皱,寻常的小女孩儿也就罢了,内在二十七岁的燕喃岂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之意,当下一施礼道:“杨夫人的夸赞奴婢不敢领功。奴婢不过是建福宫的小小宫女一枚,上有皇后的女戒内训召示,内有太子妃的礼仪德容标尺,儒人更是日日耳提目命,这些全是贵人们的功劳。” 意思是,我不怎么样,是教的人就不怎么样,看你怎么回嘴。 杨夫人脸现尴尬之色,恨恨的瞪了燕喃一眼。 自己儿子对她情有独衷是杨府上下皆知之事,因此女被太孙殿下停职更是杨府之耻。仓促成亲是复职无奈之举,现在又出了此等丑事,怎能不让她心中忿忿。 杨夫人居于后宅多年,养气功夫自然是极好的。不怒反笑,似一个慈祥的母亲宠溺的看着燕喃,又转头对蹇玲儿道:“儒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老身想恳请儒人,准许冰卿入内观礼。” 蹇玲儿神情淡然的点了点头,杨夫人殷切的看着燕喃,燕喃直觉心中警铃大作,却怎样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观礼的时候朱瞻基和杨锡都在,朱瞻基是尊贵的客人,杨锡则是新郎官,量她们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吧。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众观礼之人纷纷掩上了耳朵。 正中府门大开,亲卫指挥史的侍卫们亲自上手,抬着八人抬大轿进得门来,个个英气神武,威风凛凛,无形中加大了迎亲队伍的排场。 媒人卖力上前,阵阵唱福之声,此起彼伏,管家将红包喜糖一水的分给邻居乡亲,孩子们哄笑着说着几句不成句的俏皮祝福话,让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杨锡一袭福衣,目色冷然,隐隐带着一丝憔悴,用秤杆挑起轿帘,挽着大红的绸花,牵着新娘出了轿子。 新娘一身大红色,刺龙绣凤,凤冠霞披隐隐透过大红盖头,刺得人眼发亮。新娘低着头,顺着新郎手中的红绸,跨过火盆,吉祥顺遂一生...... 刚刚跨过火盆,杨锡抬手阔步,却在一抬眼间看到了观礼人群中的小女孩儿,眼睛还是那样的明澈,透着倔强,透着不曲,透着黯然。 她为什么黯然,是为了自己成亲吗? 男子有一瞬的恍忽,却又苦笑的摇头。 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怕自己,怕自己丢下她,怕自己害了人命。 在狼洞中,捏着自己袖口发白的手指告诉过他,在滚落山坡时的希冀告诉过他,在自己出卖易春风时告诉过他,她,曾经也依赖过他,只是,那种依赖,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消磨怡尽。 男子苦笑着进得堂来,听着礼仪官的唱喝,木讷的拜天、拜地、对拜,在一句“礼成”下,却没有送入洞房,而是直接揭了盖头,坐在了杨夫人下首的侧位。 新娘娇羞的看着杨锡,见杨锡未曾看她,又不悦的看向府门。 门口的唱喝之声再起,一台小轿从正门一侧的侧门被抬了进来,没有新娘的丰厚嫁妆,没有鞭炮声,甚至没有威风凛凛的侍卫抬轿,只是四个寻常的轿夫,神色低靡的将轿子放下就退了下去。 一个女子挑帘而出,粉红色的嫁衣,没有盖头和凤冠霞帔,只是挽了一个妇人髻,由丫头搀扶着向大殿走来。 女子肤色发白,神色憔悴,眉目间一丝忧郁,燕喃登时怔然不动。 女子,不是别人,是年仅十三岁的骆玉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入宫不到一年,她竟然嫁给了杨锡?还是个妾室? 燕喃如哽在喉,终于明白蹇玲儿为何同意杨夫人的建议,让自己观礼,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倍受欺辱,她们便心里痛快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与她没有半分感情的好吗?还被她险些害得失了名节,出宫我就脱 离骆家...... 燕喃尽量安慰着自己,心里却似乎喝了一坛百年陈醋,心中的酸楚久久不得散去。 骆玉卿坚韧得如同一把莆草,挺直了背,跪着给先一步进门的正室跪着敬茶,高高在上的正室打了赏,打赏的眼色,似看着一个可怜的乞食之人。 杨氏夫妇脸色如阴,不屑的模样任三岁的孩童都能看得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 殿下的女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不忍心的闭了眼,杨锡,你让我怎么原谅你?害了易春风不够,现在又要在我心口上插刀子吗?你口口声声说爱重于我,你可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乘人不注意,燕喃偷偷遛入了后宅,洞房大红喜色,不难找到,但分清哪个是正室的哪个是骆玉卿的却有些难。 事实证明,燕喃想多了。 两个洞房挨着,一个大红喜色晕染,正房正殿; 一个是孤苦冷清,偏房偏殿。 迈步进了屋子,骆玉卿的丫头看到了燕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忙引了燕喃进了屋内。 静默的帘帐,坐着静默的人儿。 抬眼看向燕喃,没有愤恨,没有委屈,更没有亲昵,也许在骆玉卿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骆玉卿让燕喃坐在桌前,自己也移步过来坐下,好心的还给燕喃倒了杯茶。 燕喃只是直直的盯着她,骆玉卿不由苦笑着放下杯子,兴致索然道:“我知道,宁为小家妻,莫为大家妾。我也想成为杨锡的正室夫人,可是,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始终是你。你的一切行踪都是我告诉他的。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天天喝得酩酊大醉,有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抱着酒坛,在桃花坞的屋顶上睡的。我甚至曾想像,我们姐妹两个一起嫁给他该有多好,无所谓正室、妾室。他喜欢你的欢脱,我就会抛开陈思旧念,任你玩乐胡闹。可惜,你还是不接受他,他哪点不好?让你这样作贱他?” 燕喃盯着终于有了情绪变化的少女,心里五味陈杂,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轻声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一个为了爱抛弃自我的人;而我,是一个没有爱情也要有自我的人。” 玉卿慢慢的体会着燕喃的话,深思半晌,也没理解透此话的含义,挑眉看着燕喃,目光闪烁道:“其实,我早就看到你来了,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来见我。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爱你的人占了你的身子,你是不是定要嫁给他?无所谓妻妾?” 燕喃警铃大作,看着杯子,愤怒道:“你不会......” 玉卿苦笑道:“我就是那个被爱人占了身子的人,那时,我是窃喜的。虽然,我知道,他叫的‘卿卿’是你,不是我。他的姻缘牌上,那个‘卿’字是你,也不是我。我是即感谢你,又恼恨你,可是,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毁了你,成全他。” 燕喃头脑有些昏沉,一直感伤于玉卿受辱,丝毫未想到中了姐妹的暗算,果然,人是应该长脑子的,自己中了她的计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燕喃神情一凛,抽出发间的钢钗,狠狠的插入到手掌之上,鲜血顺着手指流到了地上,头脑登时清醒了许多,冷笑道:“骆玉卿,你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你单纯的脑袋就没有认真想过,殿下为何与父亲谈判将我要进宫?他是喜欢我的,你让杨锡占了殿下的女人,你的杨锡,还会有前途而言吗?或者说,还会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静,死一般的静! 丫环紧紧的盯着门扉,门扉外,站着两个欣长的影子,满是恼愠之色的,是杨锡;满是诧异之色的,是朱瞻基。 朱瞻基一把扶住要倒地的燕喃,乖巧的女孩儿卸下了平时锋利的爪子,竟异常的乖巧,少年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对“殿下的女人”这个称呼,甚是满意,竟好脸色的对着杨锡一笑道:“本王就不打扰你的洞房花烛夜了,先行一步。” 说完,按了按虎口,解下披风,将女孩儿一裹,轻松的抱起,向院外行去。 朱瞻基和杨锡会来,是提前得了消息的。 孙玉萧是陪同出宫的四个宫女之一,因为孙玉萧机灵乖觉,明里是蹇玲儿的心腹,暗下却已经成为朱瞻基的心腹,有任何风吹草动,不用报与李安清与慕云,而是直接报与朱瞻基。 殿上所发生之事,观礼时发生之事,燕喃偷偷转入后院之事,均未逃过孙玉萧的眼睛,看到丫环鬼鬼崇崇的往茶里放东西,孙玉萧当即决定,直接禀告了朱瞻基。 朱瞻基一人不方便进入内院,便找借口向杨锡借一本兵册,行到后院,却直接奔着洞房而来,于是看到了如此一幕。 骆玉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杨锡却觉得心情萧索,似一下子老上了十岁。 颓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苦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父亲和大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我重拾殿下信任,现在,因你的自做主张,与殿下再生嫌隙,只怕以后都难重修旧好了。” 只怕,以后在宫中也难见她一面了吧? 男子轻叹一口气,透过窗子,看向远远行去的背影,背影似那样的坚定,逐渐消失在视野。 殿下定是下定了决心吧!男子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惊艳绝绝的男子告诉自己:失去她的信任,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那样一个异常坚定的男子,面对如此困局,他当如何自处呢? 朱瞻基将女孩儿放在琉璃房里的一张暖塌上,现在天气有些凉了,琉璃房再次被架了起来,外面有些秋风萧瑟,内里却是飘散着花香,响彻着蛐蛐的欢唱。 “威武大将军”看到朱瞻基递过来的草叶子,无比响亮的叫唤起来。 “威武大将军”虽然名称叫得响亮,朱瞻基却从来没有让他参加过战斗,他甚至怕他一跳跃间将爪子蹦掉了。 于是,“威武大将军”成了名符其实的“膘肥大将军”,个头比刚来时要粗壮了许多。朱瞻基一直想让燕喃来看它,燕喃却以各种理由拒绝来帮它擦笼子、喂露水之事。 男子知道为什么,女孩儿曾形容过,皇宫就是一个漂亮的笼子,将人生生的困死在里面。 今天的他,却想让她看看,这个漂亮的笼子,除了漂亮,还有很多的好处。 比如,其他蟋蟀都是太监照顾着,唯有“威武大将军”,一直得朱瞻基的爱重,亲自洗金线笼,喂食; 比如,寻常的蛐蛐只会活上几个月,而“威武大将军”却已经活了一年多,且精神活跃,成了蟋蟀界的长寿星。 如果她,愿意留在皇宫这个笼子里,便会得到他全天下女人得不到的爱重,得到全天下女人仰视的权力,甚至让她载入史册,只要,她愿意。 燕喃按了按发昏的头,轻开眼睑,少年的侧颜呈现在眼前,夕阳柔和的光洒在他的脸上,竟多了一丝温润的美丽,原来,这种美丽只有在沐斌的身上才能看到。 男子用帕子轻轻擦着一只美丽的金色笼子,目光专注的样子,好像不是在擦一只笼子,而是他无比珍重的心爱之物。 都说认真的男人是最美的,果然,这句话没有骗人。 燕喃收回了目光,看向叫得欢畅的几十只各色的笼子,再度按了按太阳穴,来到男子身边道:“殿下,这么多虫子,你怎么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听着女孩儿将这些上好的蟋蟀称之为虫子,男子忍俊不止道:“你能分清,哪只是你送给本王的“虫子”吗?” 燕喃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灰心道:“殿下,奴婢有脸盲症,分不清,只记得瘦瘦的,小小的......” 男子向一侧的金色笼子怒了怒嘴,燕喃不由得眼睛瞪得如同暗夜里的猫儿:“不会吧,长这么大了?” 男子擦好笼子,站了起来,一脸笑意的比了比女孩儿站在自己胸前的个头儿,女孩儿的个头也长高了十几厘米,足有一米五高了。 燕喃一撇嘴,虽然十八岁了,还是摆脱不了少年行径,和我比什么个头儿? 二人默契的谁也没说在杨府发生的事儿,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抬头看向琉璃房外的天色,异样美丽的光线透过琉璃映称进来,留下斑驳的影,抛开那些勾心斗角,让人忍不住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男子偷眼看向女孩儿欣慰微笑的脸,紧张的心竟然有些稳定了下来,或许,她真的愿意留下来,因为,她亲口承认,她是“殿下的女人”,想及此,男子的嘴角不由上扬。 …… 随后的几日,燕喃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一向对弟弟分外严厉的朱瞻基,竟然带着朱瞻墉和朱瞻墡出宫玩,今天赛马,明天买糖人,甚至去大剧院看西游记,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是固定的组合成员,还破格升做了一等宫女。 朱瞻基看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层不明的含意,燕喃心中警铃大作,龟缩着做一个愚笨的宫女,做个绝缘体,不接受受的信号。 只乖巧的做个听话的小宫女,殿下让出宫就出宫,殿下让呆坐就呆坐,和寻常的宫女一样,严阵对待殿下的吩咐 ,不多言,不多语,似没有思想的木偶。 当燕喃适应了这种日子之时,朱瞻基却意外忙碌起来,每日回宫都是后半夜,脸色亦是分外的憔悴,私下里见了不少的幕僚,其中有有几次和沐斌彻夜长谈,沐斌不是一脸忧色,就是眉头微蹙。 第二百一十章 情势再急转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心里不由忐忑,只怕,又是风雨欲来风满楼,朝堂之上又是一片风起云涌。 事情比燕喃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经过半年的蛰伏,汉王朱高煦在万寿节之时,终于一举夺回了失去己久的君心。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隅便是如此。 汉王朱高煦因其桀傲不驯、任意枉为,又被朱瞻基误导君心,使朱棣疑心汉王有夺嫡之心,但常年以来的宠爱,即使明知有夺嫡之心,也不过是重封领地青州而矣,可见,朱棣心里还是偏袒这个儿子的。 朱高煦称病仍不就蕃,低调的在家里养起了病。在中秋佳节之时,体态虚弱的跑到父皇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起母亲徐皇后。 朱棣不胜唏嘘,亦是泪眼朦胧,只是,二人对徐皇后的情感,其中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了。 汉王走的是柔情路线,而汉世子朱瞻圻走的则是硬汉路线,亲自带着天策卫和天逐卫,进行真刀真枪的实战,并扬言要将大明朝将领建成万世之师。 朱棣本来就喜欢汉王和汉世子与己肖像,见到自己当初给汉王的两支内卫变得如此神勇,不由喜上眉梢,连夸汉世子有自己上战场的雄风,心里因刺杀皇太孙而对汉王产生的嫌隙,竟消弥于无形,对汉王拒不就蕃青州之事也不再重提。 太子系与汉王系再度到了剑拔弩张之势。 随着朱棣态度的转变,一些风雨飘摇的臣心再度转回了汉王的阵营,情势急转而下。 大剧院的雅间里,室外热闹的上演着西游记,室内却是一片肃瑟之气。 男子轻拈起一只酒杯,邪魅般的一饮而尽,轻启殷红的唇:“殿下,您该清清太子和自己身边的人了。” 朱瞻基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静默道:“细作可以是插向敌人的利刃,也可以是反嗜自己的一柄尖刀,留着自然有大用。” 沐斌挑开帘子,看着仍旧热闹却因某女不在而显得无趣的剧院,不由神思云外。 朱瞻基亦站了起来,脸上阴晴不定。 沐斌轻挑明眸,冷竣道:“殿下,时间过的真快,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还有一年半时间,殿下亲口承诺的……” 朱瞻基脸色不由更深了几分,手指轻点着桌子,发出笃笃的声响,没来由的来了一句:“可是,你的计谋还没见太大的成效。” “猎人不仅要斗狠,还要比耐心,最能蜇伏的猎人,才能猎到最丰厚的猎物。”说完,男子将一个小纸包放到了朱瞻基的桌子上,一脸严谨道:“殿下,这个东西装装样子就行了,千万别真用。” 朱瞻基苦笑着接过纸包,点了点头道:“本王自然知道,杨锡已经着了汉世子的道,被混在酒里成瘾,每日痛苦的样子,本王看着都心有余悸,只愿他能熬过这最艰苦的时候,重新成为本王的左膀右臂。” …… 在汉王府里的秘室里,灯影闪动中,几个人影亦如鬼魅般的密谋。 其中一人端坐桌前,将一大包药递给了汉世子朱瞻圻道:“小王爷,这是最新提取的‘销魂散’,这几日就可以加大用量,让纪刚和杨锡死于非命。” 汉世子朱瞻圻目光一闪笑道:“易先生只管放心,本王答应你之事定能帮你做到,你就等着纪刚身死的好消息吧。倒是上次中秋表演时易先生做的‘强筋散’能不能多做一些,以应不时之需。” 被唤做易先生的人不由一皱眉,如果不是自己在边境被汉王的人当做细作擒拿处斩,他也不会如此站出来,以药谋生,以药谋仇,委屈求全,被困在这个如笼般的府邸。 汉世子被盯得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讪笑道:“易先生难道不想报这血海深仇了吗?只要你提供了这批药,我定将纪刚的尸体放在你面前,任你鞭笞凌迟,他那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也尽归先生享用,如何?” 易先生脸上显现为难,心中却怯喜不矣,伸手挑了挑灯芯,一股烟气升腾,香气缭绕,无奈道:“好,我等着小王爷将纪刚的尸体送来。” 见到易先生脸庞的人,定会感到惊讶,因为此人,正是金陵城众人以为已经身死、燕喃以为已经出走的易春风,如今被困汉王府,成了待遇最高的阶下囚。 在这里,他有高楼美厦,有美酒佳肴,有美人相伴,只有一样,不能出府,没有自由。 …… 朱瞻基回建福宫之时,已经是后半夜,没有回到蹇儒人处,而是到了南堂,唤燕喃和扈红蕊司夜。 扈红蕊是和燕喃一起进的宫,因父亲是太医院院士,懂些药理,慢慢被慕云提拔了上来,和燕喃几个二等宫女轮流执夜。 朱瞻基将“销魂散”递给了扈红蕊 ,吩咐道:“上次的‘销魂散’快用得了吧,这是杨知事新给拿来的,燃上吧。” 扈红蕊眼里闪进一丝喜色,面色恭敬的取过销魂散,拿出一抹轻轻洒在朱瞻基衾帐旁的小香炉里。 朱瞻基眼色轻眯了一眼,见扈红蕊转过身来,再度春风拂面道:“你下去吧,今夜只冰卿执夜即可。” 等扈红蕊低眉顺目下去,朱瞻基忙将摆放小香炉的小几向外移了移,只是一低头之间,竟吸入了很多,急急退了开外。 燕喃不明所以, 以为朱瞻基烫了手,忙跑着近前,抓住朱瞻基的手,急声问道:“殿下烫到手了吗?” 抬眼看向男子,男子眼睛已经一片迷离,在他眼里,女孩儿一改刁钻任性的模样,取而带之的是温情似水,欲语还休。 女子的小手轻抬男子的大手,一如送给她“威武大将军”之时的狡黠模样。 女子的手,与寻常贵女滑若凝脂的手不同,她的手,有微薄的硬茧,有若水的清凉。 这是他日日想着留在笼中的人啊,竟然会美梦成真,男子不由一低头,薄凉的唇一下子就印在了女子的唇上,只是还未来和及回味,就被“啪”的一起脆响打断,头脑登时清醒,眼前的女子亦是惊愕的盯着自己冲动的手,忙跪在地。 朱瞻基忙挥倒了香炉,正要让燕喃收拾,却见外面已经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正是如风摆柳的蹇玲儿,身后跟着的,是宫女水络和玉姬。 玉姬是水帘死后,蹇夫人求了贵妃娘娘后送进宫里的丫鬟。 慕云已经闻声赶了过来,因为没有及时通报,赶紧跪在地下请罪。 见跪在地上的燕喃和砸翻在地的香炉,蹇玲儿眼如冰刀,冷冷的射向女孩儿,对身后的水络道:“还不将这个手没轻没重的奴才掌嘴!” 燕喃没有解释,在失手打翻东西和打了殿下两个罪名之间,只有傻子才会认了后者。即使这样,仍暗自大骂自己愚蠢至极,行动快于大脑,竟忘了对方是个心思诡测的皇太孙,未来大统继续人。 水络却比水帘要聪明得多,先是恭敬的向殿下施礼请安,偷眼观察殿下的眼色,见殿下只是侧着颜,未加言语,这才放下忐忑的心情,走到燕喃面前,面色很是恭敬,手下却含着狠劲儿,几掌下来,燕喃本来娇嫩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 直到蹇玲儿打得气消了,才深情款款的走到朱瞻基面前,轻声软语道:“殿下,都是这些奴才没轻没重的,可惊到您?” 朱瞻基状似无意的掩了口鼻和脸颊,很是可惜的看着地上的香炉道:“可惜了这些销魂香,都下去吧,唤红蕊来重新点上。” 蹇玲儿再要多话,却见殿下己打起了呵欠,只好缓步退下。 慕云缓步扶起燕喃,施了一礼向朱瞻基告退,心中却很是欣慰,前些时日以为殿下被骆冰卿迷了心魂,不是与两位小主子混在一起练武,就是出宫野玩,以为殿下对其喜爱有嘉,今日一见,亦不过如此,看来,可以给太子妃送信,让她老人家勿需忧心了。 众人退下,朱瞻基轻揉了揉脸颊,微赦的脸色,险得那小小掌印分外的殷红。 看着红蕊重新燃了销魂香,摒退了所有下人,朱瞻基再次陷入了深思之中,眼前浮现着小女孩儿被阴狠的水络打得红肿的脸,男子眼色又是一眯,如同暗夜里蜇伏的猎豹,随时给予致使的一击。 男子轻呼了一口气,拇指按向虎口,暗下决心,这诡异多变的建福宫,是到了清人的时候了,各方的势力,各方的心思。男子厌恶的将销魂香熄灭,扔入了一旁的盘栽里,连看都未看上一眼。 蹇玲儿温柔的看着艳红的帐子,上面的芙蓉花似一张笑脸,笑着自己的温柔多情。 已经多日不在自己房里就寝的殿下,一连几日都宿在她的身边,用那双如皎月的眼深情的望着自己,用那双若柳絮的手温柔的抚着自己,痴情的如同天下间最美丽多情、最缠绵绻恋的情郎。 殿下果然又来了,又让小厨房给自己送来了燕窝,亲手喂给自己喝,蹇玲儿发现,自己嫁给了天下最温柔的男人,未来的自己,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也是最能傲倪天下的女人。 又是一夜缠绵无话,心里如蜜调油的蹇玲儿,朦胧的睁开了眼,正要按摸发酸的双腿,却看到一双如天鹅交颈的身影,听到一阵唏苏穿衣的声音。 帮殿下更衣的水络,香劲低垂,却又忍不住偷眼看向英武的男子,心里如同千百只小鹿乱撞,声音大得似乎要震聋自己的耳朵。 越是紧张越是穿不好衣服,手哆哆嗦嗦的触到男子的肌肤,微凉的手指登时被烫得闪开,却在闪开之际被男子抓住了手,男子低沉着声音温柔道:“别像小鹿似的紧张,慢慢来,一次穿不好,就穿两次,今夜我还会再来。” 若春风化雨的对着少女嫣然一笑,自己手把着手,教着少女系着带子。 似曾熟悉的场景,只是物是人非,男子亦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一敛,离开了暧昧缠绵弥漫的房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慕云的死因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一滴泪从蹇玲儿的眼角滴落,心如同掉落地面的瓷瓶,被撞得粉碎,以为殿下回心转意,对自己宠爱有嘉, 却原来在这宠爱的背后,还有另一层丑陋的目的,走了一个骆冰卿,又来了一个水络,还是自己的心腹丫鬟。 蹇玲儿眼色如墨,她,决不允许建福宫出现另一个骆冰卿,让自己徒留伤感。 一年一度的秋猎大会开始了,建福宫又恢复了一种沉寂,只是,任谁也不知道这种沉寂的下面,是静默的冰川还是云涌的波涛。 秋猎上,朱瞻基赢得了比赛,要的赏赐与朝堂纷争无关,与风花雪月也无关,只是求皇帝提前让年纪大一些的宫女离宫。 听得消息的宫女俱是欢喜的热泪盈眶,只有一个是悲伤的热泪盈眶——慕云。 此时的慕云正跪在祥云殿前,身子摇摇欲坠,她,已经从昨夜跪到了晨起,从晨起跪到了午时。 燕喃端着一杯清水递给慕云,慕云抬起恍惚的眼,脑子想摇动却似乎没有力气摇动,变得小鸡啄米般,栽在了燕喃的怀里, 口中呢喃道:“冰卿,这紫禁城就是我的家,我不想离宫。” 燕喃找了两个宫女将慕云放在塌上,用清水擦了擦女子的额头,眼睛不由一红:“这是何必?我是做梦都想离开这里,你却拼死也要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眼前闪现出自己病倒时女子的细心照浮,燕喃不由得坚定的掖了掖女子的被角,向屋外走去,背挺得笔直,心如铁般坚毅。 她离开后,塌上本应该神志模糊的慕云却睁开了双眼,里面闪着明亮的眸光。 屋外秋风瑟瑟,本来走向祥云殿的燕喃被秋风吹得打了一个寒噤,徘徊于廊前,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端着茶盘的宫女水络经过,见燕喃正挡在路上,皱着眉头道:“让开,这是儒人送给殿下的红枣羹,凉了就不好喝了,你可吃罪得起?”眉毛轻挑,眼睛里写着满满的不屑。 燕喃忙不迭的让过身子,水络却还是故意撞了燕喃胳膊一下,鼻子里传出来一声冷哼。 水络对燕喃原本的态度虽说不上谦卑,但在人前也绝不会主动寻衅滋事。此事只怕与几日前“销魂香”事件开始,急转而下。 一向受殿下倚重的骆冰卿打翻了殿下新近最喜爱的“销魂香”,被儒人责罚掌嘴,殿下非但没有阻拦,还眼睁睁看着受刑,可见,骆冰卿在殿下心中的份量还不如一抹香气。 自那日后,殿下更是对骆冰卿态度冷淡,宫女太监们使唤她、嘲讽她,殿下亦是不闻不问,让宫中原本揣摩殿下心理的摇摆的人登时有了定论。 逢高踩低是人的天性,于是整个建福宫,除了慕云和李安清外,仿佛集体失忆般,忘了殿下曾经因为儒人责罚她杖陛了水帘;忘了陷入冰库之时殿下为她焦急忐忑;忘了殿下为了让她开心私带出宫......集体见风使舵般的转了态度,竟还不如初入宫时二等宫女的地位。 这也是燕喃踌躇不前的原因,她,不明白朱瞻基是何用意,偷吻了自己,被打了耳光,他没有发怒,还隐瞒了下来,应该是心悦于己的;可是,蹇玲儿让水络出手掌裹自己,他非但没有阻拦,还任由建福宫的奴才们踩着自己,这个态度,让人实在难以分辨。 燕喃搓着双手,原本的信心万丈瞬时化做了灰心丧气,最后蔫头搭脸的向建福宫外走去,走着走着,竟进了御花园。 御花园在东西六宫之间,里面有一块开辟出来的农地,种些时新的果子和菜蔬。 现下气候转凉,不少菜果已经进入疲老之态,一片萧瑟与枯黄,几个下等级的小太监正将枯老的茎叶拔出来,放在小推车里准备扔掉。 几抹桔黄色闪现在燕喃的眼前,惊异的撩开上面的枯叶,几只扁圆的南瓜闪现出来,给灰败的秋色增加了一丝生机。 燕喃欢喜的抱起两只南瓜,激动的对小太监道:“公公,这几个南瓜能送给我吗?” 小太监见是个比自己品阶高的宫女,忙转换尊敬的眼色道:“回姑姑,这些是清出去的东西,姑姑若不嫌弃就都给您送去。” 入夜,朱瞻基转回了建福宫,沐斌,刚刚汇报了查得的消息,汉王竟在一处山谷之内新豢养了军队和军械,训练普通将士的药物竟是强筋散,训练将军统领忠诚度的则是销魂香。 朱瞻基是亲眼见到服用强筋散的威力,对这只未曾露面的军队多了一些忌惮; 他也亲眼见到过对销魂香有了依赖性的杨锡,只怕,想要打入内部找汉王的证据或策反汉王的心腹难比登天。 现在,唯一的难点和突破都是找到私制药物之所在和豢养军队之证据,仅仅这两项,足以让汉王一系如大厦轰塌。 沐斌的提议是,杀虎之前,要杀了狐假虎威的狐狸,纪刚。 朱瞻基脑海里第一闪现的,不是这项计谋的成功与否,而是为什么是纪刚?真的简单的因为他成了汉王的羽翼,而不是纪刚,曾经殘忍的对待过骆冰卿?很显然,后一种猜测竟占了上风。 事情有了新一步的进展,朱瞻基却没有一丝喜形于色,诡变的朝堂斗争告诉他,越接近胜利,越会迎来巨大的反扑,必须慎而又慎,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远远的望见观景亭上,一抹晕黄的灯亮了,接着又是一抹,相继亮了五六抹,在这暗夜里, 分外的鲜亮。 灯笼的形状很讨喜,是一只只睁着大眼、齿状嘴巴的南瓜人,一丝灵光闪现,朱瞻基眼睛和嘴巴俱都弯成了月芽,摒退了李安清,摄手摄脚的登上观景亭。 昏黄的烛火交错间,一个幼小的身影正在点着手里的蜡烛,小小的红蜡放在削好的南瓜里,瞬时灯火交错,温暖徜徉。 “哧”的一声,男子被脚下削掉的南瓜瓤一滑,险些没跌倒在地,吓得女孩儿唉呀一声,身子快速后退,待镇定心神看清是男子,方轻舒了一口气道:“你这是配合我呢?万圣节标配,装鬼吓人啊?” 男子亦被女孩儿吓得一跳,可爱的小脸上,罩着一只伸着长舌头、突兀着眼珠的威武大将军,颜色惊悚,却又透着一丝小可爱。 精心而置的南瓜灯,可爱的促织面具,男子的心不由得加速了跳动,面色又是一红,难道她自己想通了? 望着女孩儿摘掉面具后殷红的唇,喉结不由上下蠕动,呼吸也急促了。 “殿下,您还记得曾经给您讲的万圣节的故事吗?”女孩儿的眼亮得如同天上的星,相映成趣,煜煜生辉。 “哦,你是说从前那个爱搞恶作剧的人,将雕刻的南瓜做成灯,寻找回家的路?” 燕喃轻舒了一口气,当时说此事之时正是自己与他同时犯险在端木宫养伤之时,也定能记得自己救过他之事。 燕喃本来头脑中想了好几个版本说词,临到眼前反而无措起来。 男子阴郁的看了女孩儿一眼,低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里,即是她的家,也是你的家,她能留下来,你能留下来吗?” 燕喃终是没有开口,这里可以是慕云的家,却永远不会是梁燕喃的家。 女孩儿转过脸去,看向静寞孤立的东华门,轻笑道:“我的家,在山,在水,在天下。” 女孩儿心中则默念,对不起,慕云,原谅我的自私,我可以在出宫后竭尽所有的帮你,却不能为了帮你让自己囚困一生。我,还有太多的不确认与牵挂。 第二日,慕云就恋恋不舍的离了皇宫,雇了一辆马车,快马加鞭的奔向了北京的官道,没有走出三里,就被一个蒙面人拦了下来。 女子淡漠着脸色,冷然的对黑衣人道:“你能帮我问问主子,为什么要不容于我?我明明一心辅佐于他,爱重于他?” 男子轻叹一声,将脸上的黑布摘下,露出了一张平凡无奇却杀气四溢的脸。 女子惨淡一笑:“影左,你连我最后的希望都给毁灭了。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影左拔出长剑,婉惜道:“兔死狐悲,我真的不想杀你,你我都是忠心不二之人,只是,你不该事无巨细的向驻守北京城的太子妃汇报,太子妃不该怕影响夺嫡大计而动了杀骆姑娘之心,龙有逆翷、触之必死,这是我们夹在他们母子之间的悲哀。” 一道血线飞过,女子的眼角留下了一滴热泪,一如八年前,她第一次扶起奔跑摔倒的男孩子,扑打着男孩儿身上的灰尘,嗔怪道:“殿下,怎么这么不小心?” 少年展颜一笑,坚忍的摸了摸磕破的额头,反而擦着少女的眼泪道:“慕云姐姐,人不到伤心处是不能哭的。” 热泪滴到尘埃里,消失不见,如同女子隐藏的心事,消逝不再。 她,将那个地方当做是自己的家,可她,最终却被家所抛弃,被自己爱重的人狠狠的插了一刀。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子,影左用女子的帕子轻拭了拭剑上的血痕,似自言自语道:“其实,殿下给过你机会,你,不该向北京城的方向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建福宫风云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夜如墨染,沉寂无声,肃然巍峨的纪大统领府,灯笼摇曳,针落可闻,只余幔帐内暧昧弥漫的娇喘之息与如狼似虎的攻城拔寨之声。 粗厚的锣声响起,如枪挺立的纪大统领登时绵软,缴了枪械,气恼的甩了身下欲求不满的小妾一个巴掌,披上了袍子,拿了长剑就冲入了院中。 锦衣卫们噤若寒蝉,出动了大半的锦衣卫竟然没有抓到几个小毛贼,这让纪纲情何以堪,一次可以原谅,两次、三次......今天却是第五次了,仍就足迹全无。 检查片刻,财物一应俱在,无一缺失,正惊疑间,蓦然发现中堂上的王羲之真迹上,被画了两个赤身露体的小人儿,小人儿痴缠在一处,做着让人脸红的动作,上边的男子明显大汗淋漓,不堪重负。 纪纲挥剑一斩,价值连城的真迹就此消失不再,了解他的人,都替他千娇百媚的小妾叹了一口气,有了此画,再倾国倾城也会变成一坯黄土。 愤怒的男子愤而转战到了内院的一处道观内,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道袍的靓丽道姑似娇还嗔的迎向了男子,将手中拂尘轻搭男子的颈子,弄得男子一阵酥麻,顺势将道姑抱起,拂去香案供果,直接在宗师像前就是一翻云山巫雨。 见男子似泄愤似的在自己身上驰骋,艳色道姑娇嗔道:“郎,还在为那贼人烦心吗?” 纪纲任由女子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身上按抚,舒服的发出了一声轻吟道:“本统领都快成金陵城的笑话了,让几个毛贼扰了春梦。” 女人赤身趴伏在男子后背之上,两团绵软紧贴着男子湿渍渍的后背,笑道:“郎,为了奴家,你连阳武侯薛禄都差点儿打死了,夫有何惧?朝堂之上,皇帝是天下第一人;床塌之上,夫君才是天下第一人。在奴家眼里,郎比陛下还威武......过些时日,郎可将锦衣卫训得如同汉王的天策卫一般威武无敌,定将那小贼人生擒玩弄,如同白莲亭那些小倌倌们。” 纪纲心思不由一动,自己和汉王己是同盟,弄来些个药粉、兵器还不是难事儿,如汉世子般也私训出一只威武之师,不仅在塌上当天下第一人,在朝堂之上,也要当得天下第一人。 女子见纪纲心情好转,绵软的小手亦是意乱情迷起来。 “小骚-货,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会撩拔男人,早晚得死在你肚皮上......”男子低吼一声,再次用实际行动反驳小毛贼的那幅春宫图。 在他看不见的女道士的眼色里,却射出一抹戾色。 不一会儿,男子就发出了震耳的呼噜声。 女子用手掌轻捋了捋男子湿淋淋的长发,绵软的手掌突然拱为刀状,从男子的脖颈处划过,男子一个激灵,女子娇笑道:“郎,奴家给你拭拭汗......” 纪纲笑着摸了女子的绵软一把,笑着跳起身,披着袍子出了道观。 道观内,清香渺渺,女子阴恻恻的声音,如在空中飘渺:“纪纲,你霸了我的身,险些打死禄郎,我定让你死于非命。” 转年进入了永乐十四年,纪纲被宫内太监告发谋逆之罪,讽刺的是,关押他的,竟是他一直倚仗的锦衣卫诏狱。 查抄纪府时,查出己故吴王冠服,大批亡命之徒,私藏大量药粉,暗中修建遂道,制造了数以万计的刀枪,在后院白莲院,还有一群被阉割的孩子。 事情不止于此,纪纲一倒,皇圣孙生了怪病,浑身绵软无力,呵欠连天,吵着闹着要“销魂香”,群医束手无策。 这时,多年隐于云南的成神医终于转回金陵,经他诊脉,皇圣孙中了一种罕见之毒,药物含有大量的米囊花成份,吸入后,让人有种欲仙欲醉的幻觉,此药成瘾,长期吸入,人的身体每况欲下,直到油尽灯枯。 此药粉,与纪纲府中所搜出的香粉系同一药粉,而搜出的另一种药粉,在死囚身上试用后,发现变得情绪亢奋、力大无穷。 当所有矛头直指纪纲之时,纪纲却在牢中畏罪自杀了。一代酷吏,留下了一个未解的死亡迷团,成为了历史上最不光彩的印迹之一。 在朱棣的授意下,所有的罪名叩在纪纲的头上,皇圣孙“销魂香”一案就此完结。 对于纪纲的死,朝堂上难得的众口如一、三缄其口,皇帝说自杀,那便是自杀,皇帝说纪纲谋害皇圣孙,那便是谋害皇圣孙,即使没有人能找出纪纲为何针对皇圣孙。 整个朝堂之上如端午节射柳一样,再次集体成了哑巴,所有官员知道,指使得了纪纲的,只有一人;与皇圣孙有不可调和矛盾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汉王朱高煦。 朱棣亦心如明镜,既然皇孙瞻基安然无恙,便只好隐忍下来。去年朱高煦指使御赐的天策卫与天逐卫飞扬跋扈,当街砸死指挥使徐野驴,己是惹发众怒,如果再查出“销魂香”与他有关,只怕自己也保不下来自己最喜欢的这个儿子,只有以死以谢天下。 不将事实公布于众,不等于不给惩罚,朱棣下旨收回了御赐汉王的天策卫和天逐卫,汉王的恩宠开始急剧下滑,永乐十五年三月,朱棣再次改封汉王蕃地青州为乐安州,责令两月内务必就蕃。 建福宫内,没有因政敌的没落而呈现喜色,相反,一片萧瑟之息。 祥云殿前,燕喃正拿着一把扫帚扫着地上的尘,心中却也如同地上的尘一般,蒙上了一层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虽然她不能在朱瞻基身前侍奉,却阻碍不了任何消息的传入,如同前些时日,殿下所居的体顺殿时常传出声嘶力竭的叫喊; 如太医们进进出出,再如现在的终见好转。 她想去看看情况,无奈体顺殿被李安清带着内卫们保护得密不透风,除了李安清和小三子,其他建福宫中人都不得进入,蹇玲儿亦是如此。 再后来,殿下病情基本良好,才解了体顺殿的禁,蹇玲儿也偶尔在体顺殿过夜照顾殿下,各路消息似有意又似无意,从宫外宫内四面八方涌来。 听说了朱瞻基的症状,燕喃的疑虑再次浮现。 能用米囊花提取鸦片的,整个大明朝应该只有一人--易春风。想过之后,燕喃又摇了摇头,易春风虽经灭门之痛,但他好歹曾经是个缉毒警察,不会让如此祸国之物提早问世。 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活计。她不想,不等于别人不说。 原本负责洒扫活计的两人正在廊下边监视着燕喃干活,边八卦着各种消息。 圆脸的宫女道:“扈红蕊被赐毒酒死了,听说因倾慕纪统领而毒害殿下。殿下之所以喜欢那‘销魂香’,是因为它能迷惑人的心神。” 高个儿的宫女恍然道:“哦,原来能迷惑人的心神啊。我可听司夜的芳伶说了,殿下与儒人在一起,喊的却是‘络’这个字,我还以为殿下是对水络念念不忘,而难不成是被迷了心神?那水络可就有些冤了。” 圆脸的宫女叹道:“她冤吗?不该有的念头,想都不要想,我前些日子路过慈宁花园的时候碰见过水络,吓得我两天没睡好觉,那张脸,被划得跟蜘蛛网似的,纵横交错,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说儒人也真是个善妒的,水络怎么说也是她的心腹之人啊,都过去一年了,早该释怀了,却让冷宫里的宫女一起欺负她,大冷的天去挑水,手上长了一下冻疮……” 高个宫女不胜唏嘘道:“若是殿下对水络余情未了,水络有一天苦尽甘来也说不定。” 圆脸宫女不由苦笑,到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心里想着,殿下如果对水络真的念念不忘,又怎会让她一年来在那冷宫里自生自灭,怕只有殿下自己知道,云山雾雨之时,他嘴里说的,到底是‘骆’还是‘络’,他心里念的,是静默洒扫之人,亦是冷宫自苦之人……” 圆脸宫女的眼睛不禁瞟向在院中扫洒的瘦小而孤独的身影,眼中蕴满了疑惑,陷入了沉思。 在慈宁花园冷宫旁的一座枯井边,瘦小的身影亦坚韧的打着水,脸上用一块纱帕包着,风一吹过,仍是让人看到那满脸的纵横。 遥望建福宫的方向,少女唇角不由上扬,他曾说过“今夜我还会再来”,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温柔,他的手掌,是那样的有力。 今夜,他,也许就会来了,来解救自己,让自己逃离这个冰冷的冷宫,回到温暖倘徉的建福宫。 …… “殿下,水络今晨打水时掉到井里淹死了,妾身想好好的安葬她,恳请殿下恩准。”蹇玲儿神情淡然的给朱瞻基深施了一礼,眼睛却紧盯着朱瞻基的脸色。 “水络?水络是谁?”朱瞻基静默的打开书册,抬眼疑惑道。 殿下的眼里,有惊疑、有询问、有默不关心,却唯独没有怜惜与爱护。蹇玲儿放下心来,淡然解释道:“殿下也许不记得了,她只是妾身的一个丫鬟。” “哦……”朱瞻基轻声答了一声,便继续看他的书册,手里拿的,是胡潼与陈伽笙夫妇撰写的《西游记》全册,看到酣畅处,嘴角不由上扬。 朱瞻基的态度没有取悦了蹇玲儿。相反,她的心思更加复杂。朱瞻基不忘记水络,她羡慕忌妒,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朱瞻基不记得水络,她兔死狐悲,怕有一天自己倒了复辙,成为第二个水络。 女子突然发现,入了这宫帷之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自己纵有金陵第一美人,纵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若无人欣赏,和街上的乞儿,又有何不同? 女子轻叹一声,摸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有一个小生命来陪自己该有多好,最起码要好过独自一人,度过这孤寂漫长的岁月。 第二百一十三章 玉萧拼前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暖房里,朱瞻基静默的看着院子里洒扫之人,专注的样子,似要将少女的身影深深的印在心里。 小女孩儿的身影再次拔了节,身形也开始呈玲珑之态,越发的凹凸有致、亭亭玉立。 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去了欢脱雀跃,越发的谦卑有礼、恭敬祥和,恬淡的样子,就如同落在荷尖的蜻蜓,轻颤蝉翼,清透而美好。 自慕云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和建福宫的主人朱瞻基独处过,即使遇到,也如同所有的宫女一样,谦卑的施礼,声如蚊鸣的尊称一声“殿下”,没有逾越,更没有亲近。静默的如同风中的一粒尘,如果不留意,似乎未曾逗留过。 少女,如同一只光茫耀眼的宝石,突然深藏于泥土之中,掩了风华,避了锋芒,碾落成泥,静默无语。 和她能聊得来的,只有一日一报道的沐心,还有硬往身前凑的孙玉萧。 玉萧与燕喃聊了一会儿,便转向暖房而来,恭敬的向呆望的殿下施礼道:“回禀殿下,奴婢与骆姑娘攀谈了一会儿,姑娘气色愁苦,郁结于心。奴婢倒是有个建议,六月初二是姑娘的生辰,殿下不若带着姑娘出宫去庆生?” 朱瞻基转过头来,看到孙玉萧的装扮先是一怔神,燕喃虽然被众奴才欺负干的是洒扫活计,却仍是一等宫女身份;孙玉萧新提了一等宫女身份,与燕喃穿的是同色同款的衣裙,梳的是同款的宫女髻,本来有三分相像的二人,便更加的相像。 朱瞻基看得恍了一下神,恢复镇定道:“玉萧,她,没有问起过本王的病情吗?” 玉萧眸光流转,恭敬道:“回殿下,骆姑娘甚为担心,却不肯询问,只旁敲侧击问了一些殿下的饮食情况。” 朱瞻基眼里喜色一现,挑起一根草刺逗弄“威武大将军”,笑道:“本王就知道会这样。” 玉萧香颈低垂,退了下去,脑中反复浮现着殿下的话,殿下欣喜于骆冰卿还关心着他,其实,岂不表示他还在关心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其他宫人只知骆冰卿失宠,不受殿下待见,于是将她踩入尘埃,堂堂一等宫女却做着不入流的宫妇们所做的活计。 只有玉萧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知道,人前,殿下不待见骆冰卿,不屑与她言语;人后,却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外表如冰,内心如火,这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保护?水络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众人在为水络婉惜的同时,玉萧却在为水络不值,听说,从井里捞出来时,那傻女人脸上还挂着笑,也许,在死的那一刻,还不知自己只是那男人心爱女人的替死鬼,做着一日成凰的美梦。 谁说替身就拼不过原身,拼不出一个光明的前程?原身在,替身只能是替身;原身不在,替身也会成为原身。自己,绝不会步水络的后尘! 玉萧挺了挺脊背,坚定着步子向前走去,迎接她的,是光芒万丈的晨光。 经过廊间,遇到吃燕窝的玉姬,玉姬嘲讽的看了看玉萧,嘴角嘲讽的一撇道:“五妹,我真搞不懂爹娘是怎么想的,将你弄进宫不说,又将我送进来,还让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你明知道殿下只有蹇玲儿一个儒人,独得宠爱,为何还要讨好那个不受待见的骆冰卿?” 玉萧皱着眉头不悦道:“四姐,你我虽是同父异母,身上牵系的却是整个孙家的命运,你可以效忠蹇玲儿,却要牢记一点,这座建福宫,最高的主子,不是蹇儒人,而是殿下,殿下捧着儒人,儒人便是这建福宫的女主人,殿下若不捧着,儒人就是跌到地上的尘埃;一步错,满盘皆输,骆冰卿是不得宠,但殿下可曾亏待过她?她的吃穿用度哪个比你们差了?翻身只在殿下一念之间而矣。” 状似无意的瞟了一眼玉姬喝的燕窝,毫不在意的离开。 宫廷深深,情怨深深。红色的萧墙内,最不缺的是红颜枯骨,比红颜枯骨更多的,是淹灭在尘嚣下的疑惑与阴谋。 六月初二一早,玉萧撩起帘子进了娇燕阁西二所,见燕喃已经起塌,娇憨的扯着少女的手臂笑道:“冰卿,儒人派我出宫办差,你同我一起吧。” 燕喃摇了摇头道:“儒人派的是你,并不是我,你去吧。” 玉萧已经拉起了燕喃的手,推着燕喃向门外走,笑道:“我向儒人请求过的,你就去也不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我就呵你痒啦......” 少女双手成抓状,要抓向燕喃的胸前,燕喃忙躲闪开来,两个少女追逐畅快的笑声响彻在娇燕阁西二所。 马儿得得离了宫门,李安清欢快的跑向南堂书斋。 朱瞻基眼睛看着书册,心思却早己飘到了窗外,耳朵竖得如同一只兔子,听到脚步声,忙正了正身子,眼睛转回了书册之上。 “殿下,成了、成了,玉萧姑娘领着冰卿姑娘出宫了。奴才这就派了小三子去安排六月二的‘七巧节’。” 朱瞻基嘴角翘了一个上扬的孤度,没有出声,李安清拿过那件最喜欢的玄色袍子时,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伸进了袖子。 小三子马不停蹄的领着几个小太监急急出宫,将红灯笼吃食等摆了整整两辆马车,风驰电掣的向南山鹊姻桥方向奔来,出宫门不久,发现有一只灯笼破了,怕单数不吉利,又命一名小太监回宫取了赶上。 小太监得了令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兜兜转转回了金陵城,偷偷进了汉王府。 出府时,又被一人坠于其后,后来之人跟踪过后,又悄悄进了泌馨园。 六月初二,注定不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日子,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一旦显现,定会引起地动山摇。 马车上,孙玉萧早己没有在宫内的热络,而是神情不明的看着燕喃,少女的眉毛如画,眼若黑曜,身材纤细,隐含着一种坚忍不曲,没有自己性感娇艳,没有自己多才多艺,更没有自己能言善辨、长袖擅舞,在后宫里跌跌撞撞,处处碰壁。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最终却走进了殿下的心,令殿下不惜与太子妃对峙,甚至怕慕云告秘,处置了慕云。 玉萧笑着将一只水袋递给燕喃道:“冰卿,有些渴了吧,陪着我买了胭脂水粉这么多的东西,累坏了吧?” 燕喃模糊的一笑,接过水袋,轻抿了一口,用帕子擦了擦唇角,不一会儿,便犯困倒了下来。 车滚辘辘,越过了城门楼,又转向了南山方向飞驰。 玉萧轻推了推燕喃,轻声唤道:“冰卿,冰卿……” 少女只呢喃了一起,转过头去继续沉睡。 玉萧惊得忙加大了呼喊声,小太监忙扯住了马缰绳,惊道:“玉萧姑姑,怎么了?骆......” 话音未落,探进车帘的脖腔上一股热流喷薄而出,被眼前狠戾的少女踢下了马车。 车后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少女将自己头发抓烂,身子在泥路上滚了两滚,狠了狠心,又用匕首在自己的大腿上刺了一刀,鲜血登时染红了衣裳,刺了下马臀,马儿痛得一扬蹄,向前方飞驰而去,少女则闪身进了树林。 见骑在骏马上的两个黑衣人电掣而过,林中的少女嗜血的一笑,拖着伤腿,向鹊姻桥方向慢慢而去。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方看到已经候在鹊姻桥下的麦色皮肤男子,少女未语泪先流,哭得几次凝咽,说了几次才说清:“殿下,冰卿、冰卿,被人抓走了……” “什么?往哪个方向去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朱瞻基,一个是扮做侍卫的沐心。 玉萧泪如雨滴,梨花带雨,跪在殿下面前轻泣道:“殿下,是,是往进城的方向去的。” 话音刚落,眼前哪里还有殿下和沐心的影子!!! ...... 马场方向的树林里,一名黑衣男子报道:“少主,汉王还未形成合围,皇太孙却已经跑回了城。” 银面男子身子一阵,不知金陵城出了何等变故,让一向沉稳的皇太孙突然回了城。沉吟一声道:“查,定要想法将引他入瓮,一旦汉王到了蕃地,二‘朱’相争的机会就少了。” ...... 两个黑衣大汉有说有笑的驾着刚刚逼停的马车向山上疾驰,车厢内,本应该昏睡的少女,眼睛却如狐似猫的睁开来,两年萧墙的勾心斗角,早让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偷偷将玉萧给的水吐到帕子里,装做昏睡,想借此次绑驾,来个失踪或假死,提前出宫。不曾想,一环套一环,还有后着。 赶车的大汉笑道:“我说,大哥,我还以为宫里的贵人会是多么聪明的人呢,竟也是这般的愚笨。都当了皇太孙的儒人了,怎么还求咱世子帮除掉障碍,就不怕皇太孙认定和世子爷有奸情?” 另一尖厉着嗓音的汉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儒人和咱们世子爷早年好过,杀殿下心上人的任务,自然得找信得过的人,不找世子爷还能找谁?世子爷帮了她大忙,没奸情也得有奸情啦……”说完,不怀好意的笑着,任谁都听得出笑里龌龊的想法。 第二百一十四章 猫捉老鼠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大汉的笑声嘎然而止,一道血槽汩汩的流着血,另一名大汉暴起,抽出长刀就砍向身后暴起的少女,少女眼如黠猫,不退反进,与大汉只一息距离。 因距离太近,大汉的长刀用起来束手束脚,一不留神,被一脚踹向心窝,大汉一跃跳下马车,少女唇角一扬,一把钢钗飞扬,再取大汉头部,大汉刚站稳身形,忙向后矮身躲过银光,只一闪一躲之际,少女已经稳稳的坐到车辕上,驾车飞驰而去,方向是山上的皇家马场。 驶进马场,少女还未歇口气,却见马场内一片混乱嘈杂,但见阿并行色匆匆,后面跟着一众太仆寺侍卫,刀光森冷,眼色如冰,呼喊着侍卫们向山上驰去。 燕喃惊异,拦住落后的一个侍卫道:“这位大哥,不知发生何事?” 侍卫在马场担侍卫多年,见燕喃甚是面善,答道:“贺少卿被一群黑衣人掳上山了,我们去解救……”急匆匆踩蹬上鞍,绝尘而去。 贺子期出事了? 一连串的事击得燕喃头脑发胀,为什么抓贺子期?贺子期升任太仆寺少卿,掌管着大明朝的战马,莫不是汉王耐不住就蕃,一怒之下要谋反?战马是重要的战备 ,先控制起来贺子期达到控制马匹的目的? 燕喃脑中飞速的转动着,身子却不做停留,拿起一块石头砸开了一间马舍,竟然是黔宁王府那匹御赐的老得不像话的霁风,燕喃哪管这些,跨上马就向山上冲去。 看着毫不犹豫绝尘而去的少女,树上跃下的银面男子神色无波,手指轻拈了拈青色披风的貂毛滚边,大手一挥而就。 随着男子的手,从树下无声无息的跃下数十个黑衣人,俱都黑衣黑面,其中四五个黑衣人闪到银面男子面前,恭敬施礼道:“请少主下令。” 男子清冷的嗓音响起:“轻影,带一队人穿蓝玉教的衣服追击骆冰卿,记住,只在后边做出追踪打杀的样子,切不可让她察觉,亦不可伤害她。” 转脸向另一男子道:“寻枝,你带一队人将*埋在山顶回音洞里,埋伏在两侧,待主犯闯入其间,便点燃*。” “主犯?还请少主示下。”名叫寻枝的大汉小心翼翼的追问了一句。 银面男子阴冷答道:“朱瞻基、朱高煦、朱瞻圻中的任何一个,还有......沐斌。” 男子接着下令道:“三少,你带着余下的教众埋伏在几个出入口,只准进山,不许出山。我要让他们在里面斗得你死我活,坐收鱼翁之利。” 几个男子均都离去,只余身边一个男子,男子解下脸上的黑布,赫然是刚刚离去的阿并。男子疑惑道:“少主,沐斌和朱瞻基还在城里没头苍蝇似的追寻,属下要不派人去露些破绽引他们入瓮?” 银面男子摇了摇头道:“凭沐斌的本事,他马上定会知晓骆冰卿在山上,他若上山,朱瞻基定会猜出来跟上,朱高煦因被皇帝责令就蕃乐安州之事恨他入骨,自然不会错过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 阿并点了点头,正感叹银面男子思虑慎密时,却听少主轻快的声音道:“不过,告诉沐斌那厮,骆冰卿是为救贺子期而冒死上山,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黑夜。 燕喃双目如电,急急追踪太仆寺众人,侍卫们却似无头苍蝇般在山中疯跑,跑的霁风死活不动,少女只好弃马徒步再追,只有追上太仆寺之人,她才能了解将贺子期绑架之人的线索。 一个时辰后,侍卫们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茫茫山麓之中,摸索着珠丝玛迹,最后竟到达了山顶。 燕喃坐在一块山石之上,山风吹得她头脑有些清醒。 整件事情透着太多的蹊跷之处,从午时一直追踪到暗夜,如猫戏老鼠般,只见踪迹不见人影,透着说不出的匪疑所思。 今夜无月无星,暗夜枭枭,轻风阵阵,杳无踪迹,声音寂寂。 燕喃正思索间,闻得马蹄得得,燕喃忙熄了火折,身子蜇伏下来。 后面追踪之人没有骑马,信手徒步提着一只长鞭,挥开马儿,若鬼魅的身影渐行渐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燕喃心头一紧,这半个时辰,她一直感觉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回首看时,却是杳无人踪,以为是疑神疑鬼,现在想来,却全然不是,手心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密汗,从脚步的声音来辨别 ,来的人没有内功,硬外家功夫,却明显在自己之上,唯一的胜算是先下手为强。 燕喃轻轻抽出头发里的唯一的钢钗,屏住呼吸,如豹似蟒的逼近男子的背影,在男子查觉疾转回头之际,如狡兔飞窜而至,照着男子的面门疾刺而至。 男子一偏脸,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短兵,隔开燕喃的钢钗,反手一剪,燕喃如蛇般向下一滑,不顾脸面的滑至男子跨下,手中的尖刺利落的刺向男子的私密之处。 男子眼色一戾,手中的招势渐狠,一招快似一招,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了二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 燕喃虽然与八、九两位小王爷一起,跟着沐心练了一段功夫,打斗能力快速攀升,但与朱瞻基关系出现嫌隙后,燕喃便本分的做起了小宫女,甚少再到端木宫去。实战经验更是少之又少,不一会儿,鼻洼鬓角热汗淋漓,娇喘阵阵。 男子邪魅的嘴角一翘,一个凌厉的下膛腿,燕喃躲闪不急,身子一个摇晃,向后栽倒,女子岂肯轻易吃亏,摔倒前手里不怡慢,一下子扯住了男子的腰带,二人齐齐向地上摔去,却在摔倒之间,男子一个拧身,自己先行倒地在下,燕喃反而趴在了他的身上。 双唇一碰,本欲挣扎的燕喃便如点穴般的躺在男子的身上一动不动。 熟悉的清竹气息。 熟悉的柔软薄唇。 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女子轻呼和狗狗的吠叫。 燕喃安静的将耳朵贴在了男子的胸口,听着里面有力的、快速的心跳之声。 有两年了吧?自他许诺那天开始,二人再没有见面,只有埋在心底的思念。 他说过,两年之后,定会来接自己离开这座宫帷。 她以为是汉王离开金陵城之时,却不想是在这种相杀之局面,燕喃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了,最后化做一堆眼泪疯狂的洒在了男子的衣襟之上。 “洛洛,咱能不能换个地方,我的腰下边有块石头,硌得难受……”男子戏谑的声音传来,燕喃却在里面听出了一丝颤抖和一丝欣喜。 燕喃羞红着脸从男子的身上坐起来,惹得男子又是一声痛呼。待男子站起来,打亮火折观瞧,男子身下一块尖状的石头已经染了血迹。 燕喃忙揉了揉男子的后腰,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还代我受伤?痛不痛?” 男子躲开少女的小手,在耳边似女子般的娇嗔道:“你一扯我腰带,再联想刚才的那招,我就知道,整个大明朝,如此大胆的女子只能是你。” 少女又是羞赦的脸色一红,这听着怎么不像是夸人呢? 二人正说话间,两道黑影再度而至,将燕喃扑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正是穿着侍卫服的沐心和娇憨霸道的“战神”。 “哈哈,原来是你这个大家伙,这个身材,跟小坦克似的,洛神会不会被你欺负惨了。”说完又觉得此话有些岐意,赶紧禁了声。 燕喃担忧的看了一眼浓浓的夜色,讷讷道:“那个,木头,你能不能……” 沐斌深深看了一眼已经拔节长高了十几厘米的少女,神情不明,语气却坚定道:“你不必说,我知道,我帮你找到他……” 打了个呼哨,抚了抚“战神”的大耳朵,让它嗅着一丛敌人的气息,只是还未等嗅完,“战神”就冲着林间狂吠起来。 三人相视无语,手里却已经拿好了兵器。 几十个黑衣人悄然而至,二话不说,直奔沐斌袭来,刀刀均致命,剑剑不容情。 燕喃赶紧上前解救,却发现黑衣人并不急于要自己的命,只是隔开自己与沐斌、沐心的距离,试图杀死沐斌,生擒自己。 沐斌本就受了伤,此时又受几人围攻,颓势渐现,燕喃目光如赤,招招使了杀招,却还是无法接近,见自己近前,对方如投鼠忌器般,少女发狠般的抱着一名刺客向中间战圈滚去。 地上散着无数的尖石,滚动中,二人登时伤痕累累,黑衣人动了真怒,举剑就向直奔沐斌而去的女子后背砍去。 后背空门大开,黑衣男子的剑眼看着就要刺进女子的肌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扑哧”一声,黑衣男子的后背被一只利箭刺穿,一口血从口中涌流而出,贯穿身体的箭尖,竟是罕见的金色箭尖,男子的瞳孔睁得大大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借此之机,燕喃飞快奔至沐斌身前,将沐斌护在身后,沐斌反将少女一揽,揽至自己身后,长鞭一展,等着黑衣人攻进。 黑衣人竟如被点穴般的看着被射男子的箭尖,一言不发。 从树上飞跃而下一名长发飘飞的男子,银色的精致面具,墨绿色的绸缎袍子,带着貂毛滚边的斗篷,手中拿着一把紫金镶玉长弓,气宇轩昂,婉若谪仙而至。 落入场中,众黑衣人一抱拳,恭敬道:“少主威武!!!” 男子的身子纹丝未动,眼色中带着倨傲带着不屑,看着沐斌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亦或是地上不堪一击的蝼蚁。 沐斌的身子紧了紧,自身后又揽了揽燕喃的身子,精力全部放在场中,浑然未觉燕喃如墨的目光。 沐斌凛然道:“你,就是蓝玉教的少主蓝灭天?真是眼见不如闻名,不怎么样。” 蓝灭天清冷的嗓音笑道:“手下败将何以言勇?在本教主面前,你和蝼蚁又有何区别?” 沐斌笑道:“蝼蚁尚且偷生,教主不见得赢得如何轻松。” 第二百一十五章 背叛与反背叛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蓝灭天轻蔑的笑道:“是吗?本教主倒是想看看沐小将军如何在必败之战中求生的,忘了告诉你了,别想着你的殿下会来救你,他正被汉王的私卫包围着,自身难保。明天整个金陵城都会知道,你和殿下均是被汉王刺死,满朝的文武都会逼着 朱棣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朱棣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杀一个儿子,为另一个孙子报仇,我真是期待这种嗜心之痛呢!!哈哈哈……” 男子凄厉的笑着,竟如夜枭般怪笑,让人毛骨悚然。 男子手掌在空中一挥,数十名黑衣人再度加入战团,急速向沐斌和沐心进攻而来。 三人一犬目光如铁,坚韧的背靠着背,组成了一只坚韧之师,反抗着一拔又一拔的敌人。 一人倒下了,又一个人倒下了……人群像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了下去,燕喃支撑不住了,沐斌做她的依靠; 沐斌支撑不住了,燕喃再次做他的依靠…… 众黑衣人如商量好一般,刀刀攻向沐斌,几人纷纷重伤,连战神的脖颈处亦流满了血。 燕喃眼前有些模糊,拿剑的手抖动得如同风中的柳絮,几欲脱手,却坚持的向敌人砍去,划过敌人的皮肤,劲力似乎已经用竭,只划开了轻轻的一条白印。 一见如此,敌人更加卖力的冲向沐斌,一刀快似一刀,一剑强似一剑,沐斌的腿被割了一刀,汩汩流着血;沐心的胳膊受了一剑,伤口如婴儿的嘴翻动着。 燕喃心跳如雷,耳朵已经听不清是撕杀之声亦是厚重的喘息之息,再这样下去,沐斌会死去的,她的心竟巨烈的疼痛起来。 坚韧的小身体紧紧抱住了沐斌摇摇欲坠的身躯叫道:“住手!!!” 所有的黑衣人再次投鼠忌器般看向貂毛披风的银面男子。 面具男子眼如黑墨,清冷道:“具本少主所知,你是为救贺子期才上的山,现在,你要为救他而放弃去救贺子期吗?去迟一步,贺子期再无生还可能了。” 少女惨淡的一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仙,不是神,能救一个是一个,是吧,蓝少主?” 蓝少主这三个字,竟说得如泣血般的沉重。 一名属下来到蓝灭天身前,低声道:“少主,山下已经发来信号,朱瞻基快逃出包围圈了,我们是不是速战速决,抽调人手去合围?” 蓝灭天不耐的皱了一下眉毛,看着紧紧抱在一处的男女,心下分外的不舒服,笑道:“沐斌,你小子有艳福了,不能同日生,却能同日死,本教主成全了你!” 说完,手中长剑一送,直刺向女子的后背,燕喃轻轻闭是了眼,心中再次沉寂,自己心心念念的执念,又怎能敌过他的雪海深仇? 只觉身前一暖,少女的身子被揽入怀抱,翩翩而起,跃到了一丈开外,所过之处,黑衣人如秋风中的叶子 ,不堪一击的倒下。 抬眼看来,抱着少女的本该霁风朗月的男子,此时正身体颤抖,脸上和脖颈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闪现着无数颗红点子,说不出的惊悚…… 燕喃急忙抓起男子的手腕,借着火把之光看得分明,男子手腕上的红线已经如同一颗树的根系,蜿蜒的爬了满手臂、满身躯…… 少女的眼泪登时如泉水般涌流,捧着男子的脸,泣道:“你怎么动了内力,他就是诱你上当,不会真的杀我的,你何必冒死救我……” 男子惨淡的一笑,抓住少女的手,见自己手掌的骇人颜色,又蓦然的松开了少女的手,喃喃道:“万一呢,他纵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理由和情意不会伤你,但万一他失手了,后悔了,万中之一伤到你呢?我答应过你,定要平安的将你接出那个牢笼,不想,将你引入了一场更大的阴谋。” 蓝灭天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阴冷道:“没想到,你也能猜出我的身份。” 原本静若清月的男子,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看向少女道:“你早就猜出是我了,为什么没有指出来?” 少女惨淡的一笑,顺手将发钗插入发际:“你穿的披风虽不是两年前我送你的那件,但款式却是如出一辙,这种纽绊式是我发明并应用的,最重要的是,这只胸针上的花,是我喜欢的黄色郁金香。” 贺子期欣喜道:“冰卿,刚才见面你没有戳穿是我,还陪我演戏给沐斌看,你是怕沐斌逃走泄露消息,朝廷会对我不利吧?” 燕喃不置可否,眸光闪亮的看向贺子期,朱唇轻启道:“你真是太聪明了,先用我对你的情意,装做被汉王所掳,引我上山,用我引沐斌上山,用沐斌引殿下上山,再用殿下引汉王上山,如不出所料,汉王与殿下两兵相接也是你的杰作吧?” 少女轻轻向男子走近,眼色瞟了瞟身后如云压境的黑衣人,有些躇踌不前。 贺子期向后一挥手,众黑衣人退出十几米开外。 贺子期轻轻点了点头,见少女脸色发白,转而解释道:“只有这样,我才能大仇得报。” 少女淡然问道:“殿下本来就与我相约上山,你只要引汉王前来便会达到目的,为要引沐斌前来?岂不是画蛇添足?” 贺子期摇了摇头,答道:“沐斌死了,镇国公才会向朱棣施压,若朱瞻基也死了,那么朱棣必须杀了汉王朱高煦以掩幽幽之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汉王私养了数以万计的无敌之师,必定拼死反嗜,朱棣与朱高煦之战在所难免。” “内乱一起,南有交趾,北有蒙古三部虎视眈眈,大明内忧外患,黎民百姓水深火热,你为了家仇血恨,不惜以天下人为祭,只为了报你蓝家灭门之仇,这样做,值吗?”少女声音有些沉重。 男子坚定答道:“他们不该杀了我重视的人,毁了我的幸福。” “下令灭了蓝家全家的,是朱元璋,不是朱瞻基,更不是沐斌,你的仇人,早己成了一坯黄土,默默无声。你孜孜以求的报仇,报的是何仇何怨,你这样,除了毁了别人,更是毁了自己,也毁了蓝玉教的教众……” 男子眉头一皱,眼中戾色闪现,少女观察着男子的神情,再度靠近男子,伸手抓起男子的手柔声道:“你知道,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忍嗔责于你的。我们一起走好吗?春风里一起放纸鸢,夏雨后一起赏彩虹,秋月里一起舞清影,冬雪里一起……” “一起温酒话桑麻……”男子接口道。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脸庞,却己是物事人非。 沐斌心如刀锉,贺子期小心翼翼。 一曲温柔的歌清丽飘扬,是那首被自己弹了无数遍的《喜欢你》,男子竟觉得一丝温热夺眶而出,模糊的影像中,少女的眼眶亦是如星闪耀,照亮了沉寂己久的心。 可是,他不能,他离胜利只有一小步……眼中坚定之色己定,伸手要揽过少女,让她远离刀光剑影,却见少女已经先行扑入怀中,男子惊喜之色尚未闪现,一把钢钗已经抵住了咽喉。 少女眼色如冰,冷然叫道:“都住手……” 蓝玉教教众登时如被点穴,凝滞不动。 男子凄冽的笑着,直笑得眼泪再次蜂涌而出。 男子声音轻颤道:“如今,为了救他,你不惜要伤害我吗?为什么?” 少女任由眼中的泪流淌,用手掌狠命的擦了擦,似要甩去所有的绻恋道:“曾经有人告诉我,黄色郁金香的花语是,等不到的爱。我偏不信,结果,痛失所爱,我一直以为老天绻顾我,你便是他,时间证明,我只是自欺其人,你怎么会是他?若是他,绝不会为一己之私,陷爱人于危难,陷国家于将倾……” 男子眼色如刀,直直的盯着少女道:“如果我是他呢?你忍心伤我?” 少女眼现痛色,手中的钗子又近了一分道:“即使是他,也不能伤害他。” 男子看了一眼身子颤抖若风中残叶的沐斌,一脸痛色,曾几何时,少女在二人之间意无反故的选择先救自己,如今重新回到选择线上,自己竟成了被弃的一方,这种心情,真让人痛入骨髓。 男子痛惜道:“我不相信,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留恋,我更不相信,你真的要伤害于我。”说着,男子将颈子向前一探,钢钗登时划出了一条血线。 燕喃急忙将钢钗后辙,眼中现出一抹痛色,看了看身后已经满面、满身红色的沐斌,再度眼色如凛道:“你别在向前了,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贺子期眼中的温度再度下降,冷然道:“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便以为我不忍伤害你,像你说的,我伤害过你,背叛过你,利用过你,不在乎多这一次,况且,你还是为另一个男人……” 少女凄美的一笑,放开了钢钗,缓缓走到沐斌和沐心身侧,笑道:“贺子期,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虽然逃不掉,但是可以选择一起赴死……” 在男子惊疑的目光中,拉着沐斌和沐心向山峰一侧窜去,无奈身体已经受创,马上就气喘嘘嘘,沐心背起燕喃,转头对沐斌道:“少爷,前边有一个山洞,我们先躲上一躲,我已经发了信号,黑虎营的人马上就到。”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谁因谁而死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闪身进入洞穴,战神却在洞口狂吠起来,三人蓦然发现,洞口处,放着两个*筒。 贺子期飞窜而至,见寻枝正点燃*,忙挥手喊喝,只是为时已晚,一条火线如火龙般飞窜,直没入洞,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洞口被数不清的石块遮挡得严严实实。 贺子期一阵巨痛痛入心扉,挥掌将寻枝拍飞,终于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 少女抬了抬手臂,却感觉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在沉痛。身上更如同重石压迫。 摸索着身上之人的鼻翼,男子虽然还未醒,却隐隐有着沉稳的呼吸。 探手摸进男子袍子下的胸膛,如火般的烫,摸索出一只火折,微弱的光在狭小的空间里闪着火花,男子张开双臂,如一只雄鹰般将自己护于身上。 少女从男子的身上钻了出来,照亮的男子后背上,无数道炸痕,如同一张张等着吃食的雏燕,张着嘴巴,惨不忍睹。 少女的眼色一红,想及转瞬前发生的事情,泪水渍湿了衣裳。 几人入洞发现*的一瞬间,“战神”用嘴将*筒向外拼命的扯,只是扯了两下收效甚微,沐心眼色一凛,飞身扑到*筒之上,大喊道:“小姐,照顾好少爷。” 爆炸的瞬间,男子反转着身子,将少女压在身下,如同一个时辰前怕少女摔倒垫在身下。 ...... 少女拼尽力气去扒洞口石块,扒了近半个时辰,才扒出一只女子的残臂,将残臂抱在怀里,少女努力镇定的心神如箭弦般绷裂,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痛哭。 男子的*声音响起,少女忙跑至身前,将男子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男子睁开了眼,想要扯出一个笑颜,却牵扯得浑身都在痛,用手去捧少女的脸,在见到手上纵横交错的红线之时,一个瑟缩缩了回来。 少女乖巧的将火折熄灭,静谧的暗色里,两人呼吸沉重,清晰可闻。 男子伸出粗壮的大手握住少女薄凉的手,自我解嘲道:“你这么聪明,怎会不知道,我其实怕你看到我的丑陋,不想让你在今后的日子里总是忆起我吓人的样子。” “祸害遗千年,你长得这么丑,定能活上千年万年的。”女子的眼泪已经流出,嘴上却不肯轻饶道。 男子轻扯着嘴角笑了一笑:“我沐家人一生与安南为敌,最后我这个嫡亲公子到底死在了安南的蛊毒上,他们做梦都会笑出声的。” 少女轻泣道:“你,不是死在了他们手上,你,是死在了我的手上。没有我,你不会帮朱瞻基出谋划策;没有我,你不会被引入局;没有我,你也不必动内力引发蛊毒,如果重新选择,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男子轻揽了揽少女,少女如雏鸟般躺下,依偎在男子的身前,只听男子缓然道:“你,又岂不是受我拖累?没有我,你不会被朱瞻基弄进宫;没有我,你不会被贺子期当成诱饵;没有我,你更不会被困这山洞之中,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男子的唇登时被少女的唇堵得满满,带着轻颤,带着羞涩,若急于寻找着陆点的海上孤燕,急切而探求;似划过心间的羽毛,麻痒而酥软。 男子双臂紧紧裹住少女的身体,似要将她嵌入到身体里;少女的耳朵紧贴着男子的胸口,感受着它如雷般的跳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男子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少女从脖颈下扯出一枚铜钱,放在男子的手心里道:“你说过,我求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现在,求你的事情就是清醒着,等黑虎营救咱们出去,让方不正解你身上的蛊毒。” 男子轻声的答应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弱,几不可闻。 少女轻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努力舔着发干的嘴唇,摇着男子的脸庞道:“你必须清醒,若不清醒我便打亮了火折子,脱你的衣服,让我看你全身丑陋的样子。” 男子呢喃着答应着,在少女脱了衣裳时,终于清醒了几分,只是随着一件一件褪去,渐渐有了免疫力,再度昏昏沉沉。 少女眼色一沉,发了狠心,小手在男子身上,如同蚯蚓般上下游走,唇吻上了男子的唇,小舌如蛇游走滑行,抓过男子的手向自己身上袭来。 在触到一小丛绵软时,男子登时清醒,吓得往回抽手,挡在胸前,神情紧绷,死活不肯松懈了。 少女眼色一眯,岂肯罢手,小手如风般由攻击男子的上盘转而攻击下盘...... 男子的心再次漏了跳动,双腿缠住少女的双腿,双手禁固住少女袭得准确无误的小手,用力扯开不是,让她肆虐也不是...... 正为难间,一阵石块破裂之声,大亮的天光照进了本来封闭的山洞里,山洞外,前面站着一脸紧张的雨荷和牛奔,身后站着正奋力拖石块的黑虎营暗卫,几十人登时石化在风中,看着洞内不太“和谐”的画面。 少女适应了天光后,赶紧将扔在一旁的破碎的袍子披在了男子身上,男子紧张的埋首在少女的怀里,怎么看,怎么像被肆虐的小宠....... 沐五和沐七捂住脸,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住了沐斌身上,见沐斌蛊毒已经发作,方慌张的抱着受伤的少主飞奔下山。 “沐七!!!”燕喃叫住欲紧随其后的男子,眼色一润道:“把沐心和‘战神’带回家......” 此时的黔宁王府,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方不正一脸愁容的看着塌上如同被树枝根系缠身的男子,一条条红线,布满了全身。 坚韧如铁的老王妃眼泪点点而落,小心的捧着爱孙的手臂,嘶哑着声音道:“让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意孤行,现在可倒好,成了风中的烛,残败的柳,你若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怎样活......” 方不正心中如同破了洞似的刮着风,已经第三天了,眼看着沐斌的身体颓废下去,小心的对老王妃道:“王妃,不能再等了,国公爷还没有赶回来,先用骆姑娘的换血方法试上一试。” “别跟我提她,若不是她,斌儿何必遭此劫难?” “不提也得提。”一个愠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王妃将龙头拐杖墩得山响,喝叱道:“你还敢来?” 燕喃疾行一步跪到王妃面前道:“王妃,沐斌因我而伤,我必须得来,不仅要来,还要救他。” “你有十足的把握?”王妃面色和缓道。 “三成。”少女神色不明。 “你.......”王妃怒然将拐杖打向少女。 少女不闪不避,声音清冷道:“王妃,我劝您还是收手,我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分力气,对救治沐斌有着关键性作用。” 王妃生生的将拐杖收回。 “我答应让你救治斌儿,但有一个条件。” “您说。” “如果斌儿死了,你为斌儿守灵三年。如果斌儿活着,你便离开他。” 少女凄然一笑道:“您不说,我也会离开他,不为您,只为,我不再是他的掣肘。” ...... 五日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棱射进了门扉,苍白如纸的男子睁开了双眼。 窗外,熟悉的清竹味道泌入鼻翼,鸟儿清唱浸入耳窝,女子的手绵软的抱起男子的头部,轻声软语道:“夫君,你醒了,该喝药了。” 男子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温柔多情的女子,没有出声,乖巧的喝了药,复躺在塌上。 闭眼缓声道:“去叫沐七来吧,你身体不好,多休息休息,璃若……表妹。” 女子神情一滞,默默的退了下去。 男子抬起脱力的手臂,撩起中衣,手臂上已经没有了那些斑驳的红线,取代它们的,是白晰皮肤,撩起衣裳,胸口亦是白晰如初,男子怔神的拿起胸口处挂着的铜钱,白色的脸羞成了一坨红色的苹果。 见沐七神色无波的端了参汤进来,男子神情愧疚道:“沐七,对不起,你妹妹沐心为了救我们,她.......” 沐七赶紧答道:“少爷,不必介怀,这是她自愿的。” 沐斌轻叹一声,神情发窘道:“怎么没有见到骆姑娘,她伤得不重吧?” 沐七眼中不自然的神情一闪,想了半晌,见少爷有些急色才答道:“少主,骆姑娘只是失了血,有些虚弱,现在应该大好了。” “是祖母不让她来见我?”沐斌眉头不禁轻轻蹙起。 “少爷,骆姑娘、骆姑娘以为您已经不在人间了。” 男子转着打结的脑袋,纠结的眉头想了半晌道:“她,以为我死了?” 沐七道:“少爷,方小神医帮您过滤血中的血蛉,再输回干净的血,血有些亏空,就输入骆姑娘的血,骆姑娘和您一样,她昏迷了三天三夜,您昏迷了五天五夜。骆姑娘醒的时候要来看您,王妃说,说你没有救过来,还领着她去了您的假冢。” 男子沉默了半刻,也许,自己死了,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再也不用入宫,以她为筹码;再也不用被各方势力所扰,以她为诱饵,没有了种种羁绊,她也许会活得轻松一些吧。 男子未再说什么,再度闭上了眼睛,只是在心中的某一处,钝然的痛。 第二百一十七章 被抢盗墓贼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表面同平浪静的金陵城再次陷入了波涛汹涌中。 同时几座府邸,此时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骆府的嫡小姐骆冰卿死了。 宫中传出的消息是,建福宫的宫女们生了瘟疫,死者无数,除了侍奉殿下的宫女孙玉萧和临时被借至王贵妃处的胡善祥,无一幸免,全部陨命,其中包括了儒人蹇玲儿。 黔宁王府的沐小将军死了。 沐府对外宣称的消息是,沐小将军在南山大歼蓝玉教匪众,终因失血过多,为国捐躯,追封从三品虎毅将军。 宫中亦不平静,本来责令就蕃乐安州的汉王突然要被朱棣削为庶民,若不是太子苦苦求情,恐怕就蕃乐安州都成了一种奢望,夺宠无望的汉王乖乖的就蕃,金陵城只余代为尽孝的汉世子朱瞻圻。 没有人去探纠南山上一声巨响与骆氏嫡女之间的联系,没有人探纠建福宫瘟疫与骆氏嫡女之间的联系,更没有人探纠沐小将军与骆氏嫡女之间的联系。 当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些豪华外表下的内幕,只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平衡。 蹇义伤心的不是女儿蹇玲儿的死,而是庆幸皇太孙为了颜面,没有说出女儿与汉王勾结行刺之事; 骆府伤心的不是女儿骆冰卿的死,而是高兴骆冰卿的死给骆家带来了更多皇太孙的眷顾; 汉王伤心的也不是自己的失宠,而是庆幸皇帝在发现自己私藏军队、药物和行刺朱瞻基后,竟然暗示太子求情,放了自己一马; 朱瞻基没有欢喜于汉王一族的没落,而是疑心骆冰卿的死亡,只在废墟中找到了残存的衣服和钢钗,怎么能叫死亡?于是,开始了秘密的搜寻。 …… 这是一座临时起用的墓冢,简陋朴实,没有什么陪葬品,甚至连祭奠的人都在第二日起杳杳无几。 少女没有成亲,所以不能入家族墓地; 少女瘟疫而死,也只得了一把骨灰,随着几件衣物,放在了棺椁之中。 燕喃已经在“自己”的墓室里躲了七天了,她该感谢她的名义父亲,为了颜面,给她修了墓碑,后面还修了一个十几平的墓室,让她有一个躲藏之所。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堂堂一个嫡亲的官小姐,紫禁城一等宫女,前几日还救了黔宁王府的沐小将军,最后怎么反转成了一个“活死人”,只能躲在自己墓里睡觉,吃自己的“供品”度日?当然,不包括她从一个盗墓贼手里讹来的三只烧鸡和一份酱牛肉。 沐老王妃做戏也未免太全套了吧? 正想着,突然听到墓外有稀索脚步之声,少女忍不住从墓里探出一只脑袋,想看看谁在自己“死”后还挂念着自己。 只见男子脸色苍白如纸,摒退了众人,不顾昨日下雨的泥泞,直接坐在了简陋的墓碑前,身体靠在碑旁,眼如雾晕,气息虚弱。 男子用手轻抚着墓碑,小心翼翼的模样,似抚摸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和上好的瓷器,轻声道:“我的身体还很弱,要和成神医回云南养伤,再来看你,可能得两年以后,对外宣称我殁了,是为沐家留后,求了陛下迷惑安南人的一个障眼法。” “在山上,我已经被你调戏了,你在那头儿若敢粘花惹草,我定会上天入地不饶你,等天下大定,我定来接你。” 手抚着挂在腰间的虎形玉牌,柔声道:“我答应过你,你只要好好的戴着玉牌,我就不去讨债,你却狠心的扔下了,你欠了我的,我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从颈子上摘下那枚铜钱,挂在了墓碑上,轻泣道:“你求过我那么多次,我每次都做到了,这次换做我来求你,等我来讨债,这是你一辈子还不清的债,以前的我不想逼你,现在的我,无力逼你,将来的我,我会用事实告诉你。” 男子有些气喘的站起身子,似无意的向墓室走来。 少女忙缩回到墓室偷开的小脚门,隐在墓壁之后。 男子张开双臂,侧脸紧紧贴在墓壁之上,似徜徉在美好的幸福中,眼色里,透着亘古的荒凉与浓浓的眷恋。 少女将手掌贴在墓室内侧,神情有些恍忽,一直以为,沐王妃只是让两人忘情,便生出这样一个谎,自己怕拖累沐斌,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此时,她竟有些浓浓的后悔,推开墓室门,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 远处传来马车辘辘之声,女子跌跌撞撞的追了起来,任泥水打湿了襦裙,雨丝拂了满面,最后跌倒在官道一处满是泥泞的车辙印之中,满脸的泥泞与狼狈,如同失去母亲的小狼般的哭泣着,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马车,少女泪如雨下,轻声道:“木头,保重。” 远行的男子忍住没有回头,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待我有了保护你的实力,定会回来寻你,护在羽翼之下。 …… “喂,姑奶奶?你在不?”一个男子的声音传进了墓室,见墓室内无人答应,便壮着胆子推开了沉重的墓室暗门,打亮了火折,向少女常坐的石棺旁的石台望去,今日却是空荡荡的。 男子心下一片窃喜,又向四周张望,见确实没有“姑奶奶”的鬼影,便欣喜的迈上石台,准备重复他三天来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有做成功之事:盗墓。 最近金陵城贵女们死了不少,听说是宫里瘟疫死的,寻常的盗墓贼不敢来,男子却不信邪,挨个儿的扫了一个遍,无奈这些都是些五六品偏远的小吏之女,仓卒下葬,陪葬的不过一些寻常的头面首饰,连件上好的玉器都没有。 大富贵的人家倒是有两个,一个是皇太孙的儒人,因没有子嗣,没有入皇家陵墓,只在山上寻了一个地儿建了个孤墓。 外边都传皇太孙宠幸金陵第一美人蹇儒人,满怀希望而来的男子却大失所望,这位皇太孙儒人比寻常的小吏也富贵不了多少。气急之余,倍觉吃亏的男子上眼仔细打量这位当年名噪一时的“金陵第一美人”,美人已经冷冰冰的,眼儿轻闭,脸色惨白,嘴唇黑得如碳,男人心下一突,这美人哪里是得了瘟疫,分明是一杯毒酒毒死的,吓得赶紧盖了棺,生怕这样的隐秘引来杀身之祸。 还有一个富贵之人,就是黔宁王府的唯一嫡传公子沐小将军,男子肯定,这回定不会空手而归。从地上盗了墓洞进去,迎接他的不是一只豪华棺椁,而是一排黑压压的枪口,男子吓得当即就尿了裤子,若不是自己从洞里钻得快,估计小命不保,这哪里是在为一个死人守灵,分明比保护活人还森严。 无望的男子最后来到了四品小官吏之女,骆冰卿的墓里,于是,开始了他一生最大的梦魇,女子不仅没死,还喂了一颗黑忽忽的药丸给自己吃下,说这是宫里瘟疫的根缘。 男子想起蹇玲儿惨白的脸和黑碳的唇,觉得自己离宫廷隐秘又近了一步,宫中所有的人,怕都是眼前这个“女魔头”毒死的。 为保小命,男子不得不每天送些上好的吃食来,昨天突然给了他一颗黑丸子,告诉他今日不用来了,男子却疑心“女魔头”不会如此好心,今天又来探听虚实。 男子搓了搓双手,感觉手心里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正要去抬虚闭的棺椁,却见棺椁吱呀一声,自己向旁移了移,一只惨白的手探了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头探了出来,阴恻不满的声音道:“怎么还来?” 男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棺材里的人拢了拢头发,露出了本来面目道:“你还真是盗墓界泥石流,这么小儿科都把你吓到了?” 男子不忍屈辱的挺了挺胸脯道:“我家本来是开玉石铺子的,若不是被人家排斥,我现在还是个掌柜的呢!” “哦,还是个大掌柜?久仰久仰。叫啥名字?”小女孩儿敷衍的一撇嘴。 男子傲娇道:“我叫林一铺,家住福建,开了三家玉石铺子,因为闽王也做生意,被溜须逢迎的官吏给查封了, 我一气之下跑到金陵来告状,结果被打了出来,万般无奈,便想着盗墓,攒些银子回去孝敬父母。” “要银子啊?不难。”小女孩儿仍旧是气定神闲。 男子立马换上狗腿的表情道:“好啊,好啊,求女魔……女侠指点迷津。” “掩护我出去啊,到了我的地盘,想要多少给多少!” “真的?怎么掩护?”林一铺顶着星星眼。 “不难,帮我买点浆糊、剪子、线……还有一把匕首……” 男子喜笑颜开的忙着并不艰难的任务。 一个时辰后,原本完成任务的男子却如杀猪般的惨叫道:“喂,你怎么扒我衣裳?我还是个童子,不能献祭给女魔头……喂,你怎么剪我胡子,我还靠着它掩护我回福建……喂,你怎么……” 再半个时辰之后,本来妙龄的女娃子,变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青年胡子汉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是个没话的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用裤腰带绑了林一铺的双手道:“你身后就是棺椁,用你的双手匀速去磨,大约半个时辰就会磨断,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推开墓室门,邪魅的回头一笑道:“千万别叫,让外面的人听见,会把你当成妖孽给烧了。” 说完,头也不回,哼着欢快的小曲向金陵城方向去了。 到了城门口,和一个乞丐换了衣服,混进了城,急急向梁府行去。 乞丐急急拍打门扉,开门的正是王强,看到门前的大胡子汉子,正忧心燕喃之事的男人不由的不耐烦的想直接关门。 大胡子乞丐忙挡住欲关的房门,扯着王强的手指轻划了一下,谄媚道:“老爷,醒醒好,赏小可一杯‘烈焰红唇’”。 本来恼怒于乞丐无状的王强,这才发现对方纤细的小手,先是一喜,随即不开心道:“要饭的拍什么门,找打啊!”眼色向一旁闪烁,似抽了筋般。 乞丐哪里不懂,忙换上悲凄的表情道:“大老爷,行行好,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胞胎的孩子,三天没吃上饭了,赏两口吃的吧,你定能行大运,积大德……” 接着小轻道:“金陵城我呆不了了,胡穜不是做了几个户籍吗,找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出去躲一阵。” 王强不耐烦的喝了一声:“穷要饭的,没完了,家里只有喂狗的剩饭,不嫌弃你就拿着。 没过一会儿,就从府中转了出来,将两个馒头扔给乞丐,嫌弃道:“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燕喃状似欣喜的摸索着手里的馒头,眼色轻眯,是谁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来监视自己,本来有些偏的府邸四周,竟多了好几个陌生的货郎,其中有一个甚为眼熟,想了半天,眉头不由轻皱,此人,曾在与朝鲜忠宁大君对战中,是朱瞻基的内卫,任同知的手下。 乞丐轻捋了捋邋遢的胡子,在该侍卫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故意抓了抓头发,如猴子般放在鼻翼处嗅了嗅,又将摸得黑指印的馒头狼吞虎咽起来,惹得厌恶而恶心的转过了头。 乞丐从馒头中掏出一个户籍文书,见到上面的名字,本来要吐出的馒头竟然也忘了吐,只见上面书写着几行字:“梅氏良馨,山东安平县二曲村梅家幺子......” 将我变成男的我忍了,叫“没良心”真是欺负死人了,生胡穜气的同时,更气王强,干嘛不找一个好听点的名字。 此事真不怪王强,因为这还是所有名字里最好听的了。其他的更是惨不忍睹,最魁祸首当然还是这个胡穜。 乞丐焦急的正德大街行去,大剧院亦是侍卫分布,大着胆子回到骆府跟前,骆府亦是如此。 朱瞻基难道这是要“瓮中捉鳖”,如“威武大将军”般养在宫中吗?燕喃眼色如墨,第一次如此的生气。 正气恼间,只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官人,就是她,她是个盗墓贼,刚刚盗了皇太孙儒人墓……” 顺着声音一望 ,林一铺穿着自己小两圈的女装衣服,撑得肚皮都露出来了,指着燕喃,声嘶力竭。 乞丐吓得车身就跑,哪人多钻哪,最后钻进了一片贫民窟里。 一群半大小子们正排着队,向一间不知名的小房子走去,乞丐跑到最前排的少年身前,将骆府给自己陪葬的首饰一股脑的塞给他道:“我排你前边,我急。” 少年欣喜的看着手中几样金银首饰,眼里闪着泪花,语无论次道:“我,我不急,不,我不去了,谢谢你,谢谢你……” 将位置直接给了乞丐,头也不回的跑了。 乞丐心中一阵疑窦,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就被两个汉子拉进了屋子。 阴暗的光线里,一个白胖的男子看了看燕喃,用他尖利的嗓子嫌弃道:“岁数大了。” 乞丐忙扯下胡子,哭丧道:“叔儿,俺年纪不大,俺是逃难,所以才打扮成这样的,别把俺扔出去。” 白胖汉子看着展现容貌、美貌俊俏的少年,啧啧道:“别说,长得还不赖,总管肯定喜欢,脱裤子吧。” “啥?”乞丐眼瞪得如同铜铃。 汉子眼睛一瞪道:“到这儿来干啥 还不知道?你家人没跟你说吗?或者你只为来骗二两银子?” 乞丐看着汉子身旁的躺床,还有一旁手术刀似的器具,悲催的嗓音都变了,原来与自己对话的,竟然是个公公,忙带着哭腔道:“叔儿,不是有净房吗?怎么在这儿?” 公公见孩子有些害怕 ,难得耐下心解释道:“进宫的当然去净房,咱这儿是出海,要的人还多,只好收到哪就在哪阉了,放心,杂家干这个几十年了,在杂家这儿过手儿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死的只有一个,还是他老爹硬卖他,割完那话儿咬舌自尽的。” 燕喃感觉自己头上天雷滚滚,轰得自己外焦里嫩。 眼见着白面太监磨刀豁豁向自己而来,当时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管事公公,俺那话儿早就没了。” 太监惊诧的看着燕喃,静待下文。 燕喃狠掐了自己一把,涕泪横流道:“公公,俺家是山东人,被纪纲纪统领抓进了府,被阉做了娈童,老天开眼,纪纲犯了谋逆之罪,与我一起的小子们都被开恩放了,所以,你老想练手法也没有啊,俺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为了得二两银了,俺是为了不遭人白眼,进宫讨生活。要不这样,那二两银子,就当小的孝敬您老人家的了。” 白面太监正将信将疑,从里面小间里出来两人,一个是个穿宫服的小太监,另一个是一个一身破衣的少年,穿太监的将一身宫服扔给破衣少年道:“验过身了,去换上衣服,还得收两千人呢,累死人了。” 面色不娱的看了与公公讨价还价的燕喃,不耐烦道:“张公公,磨叽什么呢?还不上手?” 张公公一撇嘴,指着脱了旧衣,往身上套太监服的少年道:“和他一样,是个没话儿的,纪统领府出来的。” 燕喃脚步不着痕迹的向后辙了辙,准备随时跑路,却见换好衣的少年欣喜的跑到燕喃身前道:“怎么是你,骆、小骆子,你也想跟着出海?” 燕喃讪讪的一笑,却见少年向自己眨了眨眼。 小太监摆了摆手道:“过场还是要走的,小德子,你现在已经是正式太监了,你去验身吧。” 少年忙牵着燕喃的手进了小套间。 在房里,当先对着燕喃跪了下去,凄然道:“恩人,我原本是被家人卖到赵老爷手里的,被小姐解救后,原以为家人会高兴,没想到不过一年时间就又将我卖到了纪大人府上,纪大人犯事儿后,我不想回家再被卖,便自卖自身到了这里,没想到还能再见恩人。” 原来如此,难怪少年为自己打掩护。轻声问道:“宫里招这么多的太监干什么?” 少年解释道:“恩人,听说当今圣上派郑公公护送几位番邦王爷回国,乘坐上百只宝船,带领上万名的太监下西洋。” 半晌不语,外面传来了下一个少年被阉割时的惨叫,燕喃才醒过神来道:“德子哥,我的事儿说来话长,下西洋总比入宫好些,我跟你们一起下西洋。” ...... *肃穆的午门广场前,肃瑟瑟的跪着数万名的太监和护卫,听着城楼上司礼太监的喊喝,偷眼望上,只见高高在上的城楼,一个小小的明黄的身影,在初升的晨辉下,闪着模糊的光韵,让人看不分明。 司礼太监一声喊喝,众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一阵号角声,众人似出征的将士般有序的向外涌去,高高的城楼上,八龙蟒袍的朱瞻基神情萧索,心下一片荒凉。 佳人己去,杳无音讯,是生是死,俨然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 如今权倾于朝的男子,回到了建福宫内,更是感觉高处不胜寒,深宫冷如铁。 如今的建福宫,经历了“瘟疫”一场血洗,人影单薄,气氛消沉。男子举步进得南堂,一个冰筒摆了桌案之前,打开盖子,里面一盆鲜嫩的水果娇艳欲滴,散着清凉的香。 轻轻剥开,肉色鲜嫩,佳人却已不在。 孙玉萧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见到恍神的殿下,慌忙跪倒道:“殿下,大事不好了,‘威武大将军’它、它殁了。” 男子蓦然的站起身,却又轻轻的坐了下来,脸上展现一抹苦笑道:“她走了,我又何必自欺其人。‘威武大将军’两年前早就死了,这只,只是在民间收集来的与它相像的而矣。” 看着神情举止越发相像的女子,男子眼色如墨,指着眼前的果盘道:“ 这盘子果子,赏给你了,就在这里吃吧。” 玉萧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深沉的心湖,如被扔进了石子,情愫如一圈圈的涟漪越发荡漾。 ...... “站住,你个盗墓贼......”男人的两条腿如同两只Y型的树尺叉,分外别扭的边追着前面的小太监跑,连喊叫,正叫着,只觉头上一痛,眼前一黑,登时晕过去了。 小德子惊吓的扔掉了手中的棒子,带着哭腔道:“恩公,现在还没到福建,你快快走吧,等到了宝船上,想逃也来不及了。” 化身“梅良馨”,小名“小洛子”的小太监皱着眉头,一口唾沫吐在手心上,在倒在地上的林一南胳膊上搓了搓,搓下一大团泥丸后,使劲一掐林一南的人中,只听男人嘤咛一声醒来,见是燕喃,脸色登时胀得飞红,又要跳起来拼命。 燕喃一把将林一南重新拍倒在地,将泥丸子扔到男子的嘴里,狠戾道:“你不是说我是女魔头吗,我的手段可不只这一星半点儿,还指认我是盗墓贼,你也不想想,你怎么会出现在墓里看到我,你岂不是不打自招。” 林一南嘴巴张得老大,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指认了燕喃是个盗墓的,自己反而被捕快充了数,直接扔去净了身。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永乐二十年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什么?”朱瞻基放下了手里的杯盏,看着瘦削的杨锡,头脑登时一片混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听杨锡继续报道:“殿下,骆冰卿应该还没有死,属下在玉石铺子发现了她陪葬的饰品,卖的人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经询问样貌,送他饰品之人,与在梁府门前讨饭的小叫化同是一人,又问了净身房的张公公,属下推断,正是骆姑娘。” 朱瞻基眼色一亮,随即黯淡下来,苦笑道:“是她又能怎么样,她既然知道我在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了人监视,却仍旧玩一手暗渡陈仓,为了躲我,竟然去当了一个小小的太监,我可以留住她的人,又怎能留住她的心?” 杨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劝道:“詹其,我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劝告你,咫尺可能成天涯,你,现在不把她抓回来,以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朱瞻基心中不由一痛,只一怔神,便飞快的出了建福宫,取了马匹,飞速向福建方向而去。 杨锡紧随其后,眼色轻眯,嘴角轻扬,暗道,即使将你关在金丝雀笼里,也不能逃离我的视线。 二人赶到福建码头之日,海上一片静寂,浅雾缭绕,只余海浪之声,数以两百计的宝船,形成了海上的一个个小黑点儿。 负责勘查的小太监站在观望台,观望了一会儿,又侧耳听了一会儿,急向郑和报道:“郑总管,岸边有几条人影,似乎还在吹着牛角号,会不会是金陵城有急讯来报?需要返航否?” 年过中年的太监总管郑和思索了一会儿,淡然道:“不可能是陛下急诏,船队出发之时,陛下直接去巡视北京紫禁城建设情况,这几日不可能在金陵。至于是皇太子系之人,还是马上就番的汉王系之人,都与洒家无关,最重要的一点儿,你们这些猴崽子要记住,船若出海,万不可回头再航,整个航程都会细碎不顺,这是洒家航海的规矩。” 小太监默默的退出了船舱,暗叹了一句:“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宝船越行越远,直至脱了肉眼,恢复海平一线。 男子怅然若失道:“她,就这样走了?” 杨锡如老友般轻拍了拍殿下的肩头道:“殿下切勿悲观,在岸上她不好逃脱,在水上,她更脱身不得。两年后,她只能乖乖的随同郑总管返回到宫里,毕竟,她是个‘太监’。” ...... 永乐二十年八月,一晃五年又逝。 昔日萧索的北京城随着朱棣的迁都,繁华程度以不可预见的速度增长。两侧亭台楼阁,粼次栉比,随处可见自金陵城举家迁徙而来的官宦家眷,一时地价飞涨,普通的三进宅子竟比金陵城一套带花园的院子还要金贵。 骆风看了宅子后,忍不住骂了一声娘,便挑起车帘,迎接父亲骆少谦和骆马氏下了轿子。 身为四品的少卿,骆少谦去年就应该搬到北京城来,因为三年前老夫人骆张氏过世,丁尤三年,刚刚守孝届满,这才于今年搬来,等着吏部重新安排官职。 进了院子,转了一圈,骆少谦不由眉头一皱,这个院子只是个小宅子,一处正房,两侧厢房,院后一趟小矮房,用做仓房和伙房,连马舍车舍也连在一起。与原来的骆府完全没有可比性,甚至连小小的别院也比不了,不只用“寒酸”一词来形容了。 骆少谦登时火气往上冒,恼道:“风儿,不是让你找一处大些的套院吗,这么小的宅子,你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住?” 骆风登时脸色一红,木讷了半天,骆尘一见,忙上前来,似撒娇道:“爹,这可不能怪大哥,如今的北京城,比当年的金陵城宅子贵了近一倍,连门口卖菜的农夫们都说,金陵城的官比书生多,地比金子贵,不是老百姓生活的地儿。您马上就能复职了,有了俸银,咱再换大宅子。” 见出落得比自己还高大,如今官居六品翰林的三儿子骆尘,骆少谦不悦的脸色缓了一缓,笑道:“就你会说话,等我复了职,全家不用指着你的俸禄过活了。” 骆连氏恭恭敬敬的对骆马氏行了礼,给出了分配屋子建议,骆少谦未加言语,骆马氏点头表示赞成。 正房正中两间通开用做会客厅,左侧偏房用做骆少谦和骆马氏的卧房,右侧偏房用做骆刘氏的卧房,最外侧一间,做骆连氏的卧房。 东厢房有五间屋子,其中三间分给了骆风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如今已经二十出头的骆如卿一间;骆尘一间; 西厢房也是五间,其中一间改成了书房,骆云住一间,过来求学的骆朗住一间,另两间给下人们住,婆子丫环一间,管家小厮一间,先对付着住一阵子,这几日在靠门一侧起趟矮房子做下人房,西厢房空的两间再改回客房。 骆少谦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说起持家,骆连氏确实比骆马氏要强上许多,也最懂自己的心意,只是当年之事,就如同一根鱼骨般卡得自己难受。若不是骆尘争气,考中了进士,自己只怕也不会有所改观。 因当年莫歌之事,骆如卿名声受损,一直未成亲。如今二十二岁了,成了古代名符其实的剩女。 去年刘昌家的刘萧和死了正室夫人,留下一个三岁的闺女,虽然是一介商贾,地位差得太远,但好歹家境殷实,嫁过去一生无忧,骆少谦便做主于两月前给骆如卿和刘萧和订了亲,因为要搬到北京城,婚期便向后延了两个月。 骆风气苦的坐在茶桌边,胸口起起伏伏,显见气得不清。 结发妻子杨氏轻轻坐到丈夫身边,安慰道:“夫君,公爹只是一时气话,莫要挂在心上。” 骆风不屑的瞟了一眼杨氏道:“妇人之见。父亲分明是看我仕途无望,今后入不得朝堂,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找房子都快跑断了腿,才打听到这一处相对便宜的临街宅子,这条街上明晓楼最气派,我也想买那样的,可是咱也得买得起算啊。” 见夫君满是牢骚之词,怕隔墙有耳,杨氏忙转移话题道:“夫君,你先来的北京城,知道的事儿肯定很多,给我和从林、即林和花儿好好讲一讲呗。就先说说这个明晓楼是怎么气派的。” 骆风岂会不知杨氏的用意,轻叹一声道:“娘子,我知道你的用意,明晓楼气不气派你可以自己去看。我只说咱家。骆尘不过是一个六品的翰林,地位还不如我当年,却得了父亲的青睐。骆云也是,读书不行,就爱武刀弄棍,偏弄不出花样,让骆尘抢了风头,再不想办法,我们大房一脉就要被挤出骆家,给连氏那个老贱人得逞了。” 杨氏小心翼翼道:“夫君多虑了,三姨娘虽然主管中馈,但对娘总是毕恭毕敬的,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引起爹和娘的不满。” 骆风看了看简单得近乎白痴的妻子,突然想起那个曾经狡黠如狐的妹妹,如果她还在,定然不会让连氏欺负到大房头上吧,当年的她,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让连氏用了八年去扭转。 如今的父亲,在连氏的百般花样、万般柔情下,虽然已经开始在连氏处过夜,也让她主掌府中日常事务,却还没恢复当年的宠爱,钱财珠宝等还是放在骆马氏手里。只是照现在这个发展趋势,却是不太乐观,连氏得宠,是迟早之事。 见骆风实在气闷,怕儿子吵到骆风,杨氏便抱着两岁的即林,叫了七岁的丛林和五岁的花儿出了屋子,只是院子实在太小,不若金陵的几套院子,还有花园可逛。 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只见骆云已经收拾停当,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抱起七岁的侄子,冲着杨氏一笑道:“嫂子,用膳的时间还早,在车上呆得骨头都散了,我带从林出去逛逛这北京城。” 花儿一听不乐意了,扁着嘴就要哭,大喊骆云偏心。 骆云无奈,将两个小家伙排排站在身前,严肃道:“听着,我可以领你们两个一起去,但绝对不能乱跑,知道吗?你们保证了我才能让你们去。” 看见两个小家伙点头了,骆云才抱起花儿,让丛林牵着自己的袖子向外走,即林一见,两手张着伸向骆云,放声大哭,响彻了整个院子。 骆少谦一听就怒了,出了屋子怒叱道:“看个孩子都看不好,还能做什么?” 骆风一听,也出了屋子,抱起了骆即林就冲出了院子。 这是北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虽然没有王公、郡府那样的高宅大院,却是官宦云集之地,从不入流却身居肥差的小吏,到四品官员,几乎都群居于此,有人说,这里涵盖了翰林、督察两院以及五寺、六部官员,是个小朝廷。 当街正中是最繁华地段,商铺云集,有书斋、玉石坊、酒楼等等,建筑最高最豪华的就是七层之高的明晓楼。明晓楼是五年前冒出来的一个地方,世人也无法定性它到底是做什么的。 据老北京人传,明晓楼的麾下涉及酒楼、茶楼、钱庄、赌坊、妓院等多个生意,进钱如流水; 各个州郡都建有义馆和育馆,义馆是收留那些因灾难而流漓失所的人们或被抛弃的孩子们;育馆是免费给贫家学子授业,可以说花钱如流水。 第二百二十章 明楼大东家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最让明晓楼天下皆知的原因是,明晓楼之所以叫明晓楼,是因为它要“明天下之势,晓天下之事”,每十天左右,明晓楼会在楼内大殿内的通晓栏上悬挂一幅巨幅明晓贴,上面俱是惊人悚听的消息。 如上一期的通晓贴上的消息就是,如今正得恩宠的惠妃的父亲四品官员方大人借水患赈灾之余,吞没了朝廷四十万两白银中的十万两,相关人物证词俱在,容不得抵赖。 今天又是明晓楼发通晓贴的时辰了,无数的学子和穿着学子衣服的官员,纷纷聚集明晓楼,边聊天下大事,边等着新一轮爆炸性的消息。 骆风和骆云俱是被眼前的景像惊到了,没想到数十步之遥,骆府门前的冷清,与明晓楼的繁华,竟然是在同一条街。 正惊疑间,只听远处一匹快马飞到,一个声音高喝道:“大捷!大捷!!天朝之师大败阿鲁台部!!!” 快马到明晓楼前停下,一人风尘仆仆赶至明晓楼后院,骆风和骆云不由自主的跟着进了明晓楼议事殿,只见大殿*富丽,却不设茶桌,只设莆团和小几,几人团坐一团,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一张通晓贴自二楼悬挂起来,上面刷刷点点,祥细写着御驾亲征阿鲁台部的战况经过,祥细分析了蒙古三部之间的势力分布以及各自利弊,论点充分,让众学子和官员探为观止,又引发了一场关于对蒙战争的争论。 骆云和骆风不由得咋舌,嘴巴张得老大,耳朵轰轰作响,万没想到有人比官方的捷报还快,也没想到有人如此大胆,大胆张贴枉议朝堂,让学子们驳来辩去,二人耳边充斥着学子们的争论之事。 正议论间,只听一声锣响,一个赫亮的声音自二楼传来:“各位学子们,本楼上一任掌笔‘明’先生已经外放出仕,不能再任掌笔,即日起,有兴趣的学子可以来应征掌笔,标准还是老规矩,十六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尚未婚配,进士出身或有进士之才,品貌优秀,身高一米八以上,终身不纳妾......” 骆云不由得一撇嘴道:“这哪里是找掌笔,这分明是在找夫君,条件也太苛刻了吧。二十五岁以下的进士少之又少,尚未婚配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个掌笔只怕不太好找。” 说完各项标准后,二楼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继续说道:“月俸银子和上一任掌笔一样,月银三百两。” 人群中不由得响起了惊诧声,了解情况的北京人不屑的看了一眼少见多怪的外乡人,连骆风和骆云也收到了无数个白眼。 身旁一个男子撇撇嘴道:“乡巴佬,三百两就给吓到了?这个‘明’掌笔,去年分红就是上千两的大宅子,虽然写的事情可能得罪权贵,但明晓楼有保密条款,从不泄露掌笔隐私。” 骆云不满意的横瞪一眼,反驳道:“这还叫隐私?符合条件的进士没几个,未婚配的没几个,外放做官的也没几个,还有那个身高什么一什么米的,一猜不就猜出来了?” 那人扑哧一声笑了:“你当这里是你们乡下?陛下虽下旨迁都北京,但南京也要留驻小朝廷,造成官员紧缺,陛下无奈增设科考,仅这三年的进士得有上百名,再加往年科考中举的,更是举不胜数。而且,明晓楼还说了,有进士之才也可应征,想找到此人更如大海捞针,无法辩别。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知道明先生是原本在朝的官员还是后来外放的官员?还有身高一米八,就聘的地方有尺子,不达标直接请出来。 ” “若是有心找那花上千两买了宅子的有才之人呢?”骆风不禁问道。 那人又摇了摇头道:“先不说现在来北京城买宅子的人有多少,你又怎知人家是在北京城买宅子还是在外放地买宅子?最重要的是......” 那人勾了勾小手指,二人不由得惊奇的向前靠了靠,只听男子神秘道:“关键,你焉知这不是明晓楼的障眼法?这可不是一般的地儿,听说,官员们的七寸都在这儿牢牢掐着呢,连锦衣卫那个冷面阎罗都白搭。” 骆风、骆云不由得面面相觑,冷面阎罗,就是锦衣卫副指挥统领杨锡,为人狠辣,不讲情面,算起来还是骆风和骆云的妹夫,可是,妹妹骆玉卿嫁给人家的手段太过卑鄙,还是个小妾,人家不搞死骆家,估计还是看在当年小妹骆冰卿的情份上。 想起骆尘得到骆少谦的倚重,自己这个嫡子反倒成了摆设,骆风眼色一眯,将手里的即林递给骆云道:“云弟,你看好这三个孩子,我去应征掌笔。” 骆云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反映过来,赶紧将骆风扯回身前,压低声音道:“大哥,你也不符合要求啊?” 骆风眼色一沉道:“骆家刚到北京,知晓的人甚少,我长相周正,将过二十五岁,中过进士,先瞒着婚配之事,待过段时间,明晓楼发现我的文彩,便会原谅我的隐瞒之失了。” 骆云还要相劝,却见骆风已经打听了小厮,随着小厮一起进了里院。 明晓楼是处临街七层楼阁,进入后院,却是一个人工湖心花园,亭台楼榭,管廊环绕,气势不俗, 绕过迴廊,进入后面一个二层小楼,楼体以白色为主,金色漆粉柱子,与时下的建筑迥乎不同,分外显眼注目。 小厮让骆风稍等,自己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就出来,引得骆风进去。 只见一张简洁的书桌之后,一个少年正低着颈子,手拿着一支奇怪的笔,在纸上划着奇怪的线条。 听到骆风进来的声音,少年头也未抬,轻声问道:“张掌楼出去了,我临时代他面视。你叫什么名字?” 骆风一听有些不满道:“既然掌楼不在,那我改日再来便好了。” 少年一听有些不满,抬起眼睑,见到骆风的样貌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眯,冷笑道:“你是怕我做不得张掌楼的主?我是梅家少主,是包括明晓楼在内所有梅家产业的主人,你说我,做不做得主?” 骆风登时脸色一红,收了自己的傲气,歉意的一揖到底道:“是小可冒失了,竟不知明晓楼的主家姓梅,亦不知主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实在对不住。” 骆风借起身的功夫又深深看了一眼梅东家,只见少年唇红齿白、肤胜白雪,身子纤细修长,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无法看透的情绪,似狐若猫,让人的心似被挠般的无以言状。 这双眼睛,竟让骆风有种浓浓的熟悉感,好像在妹妹骆冰卿的身上看到过。 骆风拼命甩了甩头,甩掉自己不可思议的想法,讷然道:“小可冒失了,竟想起了逝去的小妹,万分对不住。” 少年嫣然一笑,若桃花映红了四月春风; 转而一敛神色,若冰川寒彻了铮铮铁骨。 少年讽刺的一笑,自己活生生站在对方面前,容颜虽改,但大体还有原来的颜色,对方竟然都不敢想象就是自己,这实在是一个不能再讽刺的事情了。 少年冷然道:“介绍一下你自己,应征什么职位?” 骆风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小可姓骆名风,二十有四,金陵人士,永乐十年进士,曾官至工部郎中,因不善催眉折腰,屡遭贬谪,愤然辞官。上月刚到北京,见到明晓楼行事风情,大为触动,想就任明晓楼掌笔,为我大明朝尽微绵之力,斥贪腐,惩恶吏,救民于水火。” 少年不由得双掌轻拍,心中则叹道:古往今来的面视还真是如出一格,都是如此的高大上,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为了三百两银子,而是一个多么有理想、有抱负青年一样。 见少年赞许的样子,偷看了看墙上的奇怪的红道道,骆风忙垫了垫脚道:“小可尚未婚配,身高一米八以上。” 少年竟扑哧笑了,仿佛整间屋子的华美陈设在他面前俱都失了色,看得骆风不由恍了神。 少年拿起桌案上的一个竹桶子,对着里面喊了一声道:“金陵,骆风,永乐十年进士。” 骆风努力镇定了情绪,希望对方没有自己一个贬谪小官吏的情报。 不一会儿,只见墙礕上方一个小方洞内,徐徐传送进来一个小竹牌,竹牌下挂着一本薄册子,不知用什么做动力,竟直接传送到了少年头顶上方,少年拿下薄册,朱唇轻启,缓缓念道:“骆风,父骆氏少谦,母骆马氏,洪武二十七年生人,永乐十六年娶妻杨氏,育有两子一女。官至工部郎中,后复起,却逐年贬谪,最后罢官。” 眼睛如沐春风的看着骆风,贝齿一开一合道:“你严格来讲不是二十五岁,因为上个月你刚刚过了生辰;你已经婚配,只是未纳妾而矣;你的身高是一米七七,还是穿鞋量的;最主要的是,你不是看不惯官场辞官,而是因你是当年‘太子被谪案’当中的一环,本是太子系的人,却蠢得被汉王利用,没有了保护伞,更没有了利用价值。后来骆家为救你,不惜送女入宫,以维系与皇圣孙的关系,果然,你在一年后成功复官,可你却不懂隐藏傲气,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同僚,致使你虽为工部郎中,但建设北京紫禁城这若大的油水差事,你连碰都碰不到,一贬再贬。不过这也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前年的新三宫失火案你反而逃过了罪责。于是你的心思又活了,想借着已经当上锦衣卫副统领的妹夫杨锡再度复起,只是你的玉儿妹妹不得宠,自身难保,最后落得惨淡收场。你,撒谎了,而且不是一件两件。”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与骆风相逢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骆风脸色如同染了调色板,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又转红,气恼道:“我撒谎有错,但你们就没有错吗?应征的只是一个掌笔,为何要求身高和未婚配?我是什么原因辞官或被贬跟我能不能写好文章有关系吗?” 少年耸了耸肩,轻松道:“我也觉得这些条件太过苛刻无理,这是张掌楼未与我商量私自决定的,貌似这种规定还持续了三年之久,可能是想让我这个东家赏心悦目吧?或者抱了别的心思也说不定。张掌楼有错,但他是我的属下,我就得护短,总不能推翻他制定的,那他的威信何在?” 骆风气恼得挥袖而去,正想绕过迴廊到明晓楼,却见骆云慌里慌张的进了心湖,急道:“大哥,花儿有没有来找你?刚才即林哭着要找爹爹,我就出去买了盒糕子,没想到一转身回来就不见了。” “什么?”骆风慌张的向外跑去。 骆云扫了一眼不远处奇异的房子,忙问道:“大哥,花儿会不会喜欢这个房子,跑到里面去了?” 骆风不假思索道:“不能,我刚从里面出来。快到街上找,现在拐子很多。” 二人如风般的刮走了,丝毫未见到蹲在角落里看鱼的小妮子。 小妮子看着漂亮的各色小鱼儿有些累了,才想起爹爹来,却没见到爹爹或叔叔的影子,吓得哇哇大哭,想要站起来,却一下子身子一栽,滑到了池子里,扑通两下,就要见底。 小妮子吞了两口水,只觉得身子一紧,被一条似绳索的东西一卷给扯了上来,随即进入了一个俊俏叔叔的怀里。 俊俏叔叔温柔的拍着小妮子的后背,让小妮子将口中的水吐净,将其抱进屋子里的一张木塌上,伸手扯去了小妮子的裙子,用白白的大巾子擦干了身子,又温柔的给自己擦拭着湿头发。 小妮子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叔叔,不,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惊疑道:“小妮子,你怎么又改口叫我哥哥啦?” 小妮子眨着狡黠的眼睛道:“因为叫叔叔,以后就不能嫁给你啦。娘亲说,女娃子的身子是不能被男娃子看的,你看过了,我只有以身相许了。” 少年忍唆不止的刮了刮小妮子的鼻子道:“你娘教过你,受人大恩就要以身相许?那你娘是不是还教过你,一女不嫁二夫?下次你若再遇到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你是希望别人帮你还是帮?如果帮你,你就得以身相许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如果不帮,你就会死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小妮子手指头戳着嘴唇,不知道该怎样选择,只好摇了摇头道:“我回去问俺娘,俺嫁不嫁给你, 如果娘说要嫁给你,你就用这些鱼儿当花儿的聘礼好了。” “你喜欢这些小鱼儿?”少年惊疑道。 小妮子看了看四周,悄悄道:“我两岁吃鱼的时候,吴妈妈将鱼刺没挑净,害得花儿卡住了喉咙,从此以后娘亲再也不让花儿吃鱼,俺想吃水煮鱼。”一道白白的口水似乎要流出来了,小妮子哧溜一声又吸了回去。 少年笑着给小妮子裹着毛巾,直接抱上了膝盖,疼惜道:“小孩子是不能吃太辣的东西的,对肠胃不好。” 小妮子耷拉着脸道:“以后长大想吃也吃不到了,爷爷将凤仙楼卖掉了,兑了银子买了房子,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里,院子太小,没有花园、没有蝴蝶,更没有小草、柳儿陪我玩,小草和柳儿是我的玩伴,在来这里之前,娘亲说她们也要回家,还有王叔、李叔、宋叔,所有的叔叔们、姨姨、姐姐们都走了,我知道娘是骗我的,家里养不起那么多的人,还要搬到这里,所以将他们都卖了。” 少年神思一紧,原本以为是明晓楼内讨论时事的哪个官员家的孩子,没想到竟是骆风的孩子,自己的亲侄女,看孩子的眉眼,有些桃花眼,杏圆脸,果然有骆家人的影子。 少年不由得心思复杂起来,不知道该亲近还是该疏远,正踌躇间,却见外面匆匆赶回二人,骆风和骆云去而复返,见小妮子被少年紧紧揽在怀中,骆云当即掏出一把匕首,暴叫一声向少年刺去,少年一个急转身,如空中陀螺迅速旋转,最后窜入院内门廊下。 此时的少年,头上的长发早己散开,如同孔雀开屏、凤凰迂飞、华彩绽放,方才的竣俏少年立马变成了一个英气风发的美少女。 少女停在院中,吹了一声口哨,立即跳下几个少年,统一的玄色衣衫,霁风朗月的面容,利落干脆的身手,高大硬朗的身姿。 见少女面色有些不悦,领头少年这才有些忐忑道:“小姐切勿生气,属下知道您的身手,只想送个人给您喂喂招式,而且,这两位公子样貌似也不赖,也许选出个夫君也说不定。” 少女本来不悦的脸立即变成了苦瓜,自己刚刚十六岁,如同八年前一样,仍旧成为众人担心的老大难剩女系列。 骆云则瞪目结舌的半天道:“你,你是冰儿妹妹?” 少女眉头一皱,不悦道:“公子,你是这样向美女搭讪的吗?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骆云听了不仅不怒,反而眼泪要落下来了,就是这样戏谑的口气,就是这样玩世的态度,不是冰儿,还能是谁?激动的就要冲到少女面前,少女眼色一凛,四个少年长身一立,立即挡在少女面前。 领头的少年眉头一皱,有些嫌弃的看了眼骆云,不屑的看着最末一位少年道:“梅四,平时你最不着调,武功也最差,这个不被小姐的所喜之人,就交给你了。” 叫梅四的少年本来跃跃欲试,被梅大的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怒色道:“梅大,别以为你叫梅老大就可以和我们三个耍横,上次你在燕氏四杰面前可是怂的呢,真替我们梅家四帅丢脸。” 梅老大脸色一红,只是稍纵即逝,无所畏道:“一个对四个,你能打过?我这不是怂,用小姐的话讲,我这叫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游击是最好的战术。” 见二人辩论个没完没了,少女脸色不悦道:“你们再吵一句,我立马用燕氏四杰换了你们四个,让你们去守青楼。” 本以为惶恐的境头没有出现,四个人面上不情愿,眼里却明晃晃的透着喜色,就差没写上“请解雇我、替换我”几个字。 少女不由抚了抚额,自己得检讨一下自己了,在明晓楼给自己当暗卫有那么不讨好吗?不是男人靠不住,就是青楼吸引力无限大。 骆云有些不耐烦的要越过四个恼人的暗卫,直接走向少女。 别看暗卫吵架不在行,还是蛮尽职尽责,立马成圈状将骆云围了起来。 梅大一改刚才嘻笑的样子,肃然道:“小姐,要几级伤?” 少女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少年,不由心中有些烦乱,狠戾道:“公子,小女姓梅名妙灯,兄长姓梅名德,是明晓楼的主人。不知公子有何目的将我错认成你的什么妹妹,若是有什么岂图的心思我劝你还是马上歇了,我,不是你能招惹的。” 骆云急得直摇手道:“冰卿,不,梅姑娘,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更不敢存有半分龌龊的心思。你,真的和我的妹妹很像。” 少女轻抬眼睑,看着热切的骆云的眼神,心思有些怅然,邪魅的一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思春就大方承认好了,我懂。如果思春了,我倒有是有个好介绍,就是城西五里的“明月楼”,那里集赌场、青楼等为一体,风月无边。小娘子、小倌公有波斯的、暹罗、朝鲜的三十多个国家的番女,有黑、黄、白三种肤色,到那儿如果提我的名字,准能给你打八折,如果公子有特别的嗜好,也没关系,我大方一点儿,将我常年包的倌公借给您用,和谐社会嘛!” “主子,你能不能别乱说,‘明’先生本来心悦于您,以旷世之才屈身于此,你若是再以这样的浑说之语,像吓跑明先生一样吓跑了几个公子,您的名声坏了,张楼主回来又该禁我们的足了。” 梅四一脸死气的嗔怪道,转瞬却一脸喜色的看着骆云道:“公子别听我家小姐浑说,我家小姐就是嘴皮子功夫,常年跑海,哪有功夫去粘花惹草?楼主急得二十不到,头发都白了,立誓今年要将小姐嫁出去。公子是哪里人,年方多少,家世如何.......唉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成亲否,可否答应终身不纳妾?” 正喜孜孜溜须“未来姑爷”的梅四登时感觉屁股一痛,接着扑通一声,被一脚踹入了心湖里,扑通了两下,抬起湿漉漉的脑袋,萌宠般看着少女。 只见少女叉着腰骂道:“叫你多嘴!你不是羡慕燕氏四杰吗,我现在就让你从‘梅四’(没死)变成燕四(淹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姓梅名妙灯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花儿终于费了力气从床上翻了下来,走到院中,看到眼前的人群有些傻眼了;又看着掉到水里湿漉漉的梅四,脸蛋皱成了可爱的包子,纠结她该不该救人,若是对方以身相许怎么办? 小妮子想得头痛,正要询问梅妙灯,却见对方披散着的及腰长发,有些傻愣道:“叔叔,不,姑姑,原来你是个女娃子啊,那我就不用以身相许了!”说完,欣喜的模样如阳光般刺得少女睁不开眼。 只这一声“姑姑”,叫得少女身子不由一僵,有些百无聊赖道:“都轰出去吧,以后别想着送人给我相亲加喂招,我都不需要。这两人若是再往里闯,直接打成一级残,拖出去喂狗好了。” 直接转回了东侧一间屋子,上面一把大锁锁着,少女拿出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入锁孔里,大锁卡嗒一声开了,一闪身进入其中。 梅氏四帅登时心里一沉,主子自两月前自西洋航海归来,还是第一次进那个房间。 张楼主之所以这样急的扩充明晓楼势力,新招入不少新的、帅的、有内涵的面孔,就是想让主子忘记屋子里的那个人,斯人己逝,何必介怀? 本以来收到了效果,不曾想今日还是进去了,每次进去后,没有一天一夜,主子是不会出来的,出来之时,必是如同脱了骨一样的憔悴,神思恍忽。 梅氏四帅眼色不由一沉,梅二和梅三一个疾步上前,将骆风身侧的丛林、即林和花儿抢走,一闪身不见踪影。 骆风和骆云大急,就要撵上抢回,却被梅大和梅四挡住,二人面色阴沉,看着骆风和骆云,如同看着有着深仇大恨之人,直接欺身而上,一顿“劈劈啪啪”,直打得二人身上、脸上万朵桃花开,无可耐何加落花流水。 少女推开房门,进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仔细看来,却是一块一块的白布蒙着无数个木支架。 少女眼色如蕴,步子和心情一样的沉重,不想回忆的过去再次如潮水般的侵袭而来。 一块一块的掀着上面的白布,里面闪现出无数的画作,画作上俱都是一个人,有侧颜的、有背颜的,有微笑的、有嗔怒的,有近景的、有远景的,却都是黑白的色调。 将墙上最大的一块白布扯下,这是一张半面墙的巨幅油画,同样黑白的色调,白的是底色,上面是无数的细线条,如同盘根错结的树枝枝条,所有枝条又聚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男人蜷缩的影子,影子正中心脏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如同没有生命的人,看得心里不由一颤,无助与孤寂排山倒海般的侵袭而来。 少女如画中人一样蜷缩在墙角,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落入了尘埃,落入了心海。 少女拭了拭眼睛,呢喃道:“木头,我如果说我后悔当初离开你的决定,你会不会笑话我?有人曾经说过,人在得到时从来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时才懂得他的珍贵。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抱复。现在,你就在那里,我却不能去那里找你;我就在这里,你却不知我在这里等你。” 夜色朦胧中,骆风和骆云被扔在了家门口的灯笼下,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孩子。见爹爹和叔叔满脸满身的伤痕,丛林飞快的跑到门前,边敲打门环边大叫道:“爷爷,快开门啊,俺爹和二叔不行了。” 院门被打开,几个下人慌忙将两个受伤的人抬进了屋子。 骆少谦怒道:“郎郎乾坤,天子脚下,老夫好歹还是四品朝廷命官,尘儿也就任六品翰林编撰,是谁将你们打得如此,还将你们扔在门口?” 骆风被杨氏抹药疼得一呲牙,怒道:“爹,你要给孩儿做主,根本不是什么官宦,而是寻常商贾,就是街边上那个明晓楼。” 骆云连忙喝止,讪笑道:“爹,没事,是我们误闯了人家的宅子,是咱有错在先,打得也不重,明天就能大好了。啊......” 胳膊被骆马氏一抹药,登时疼得大叫。 骆少谦脸色犹疑不定,骆尘忙答话道:“爹,此事不可莽撞,我今天刚到翰林院报道,冲斥在耳的都是明晓楼通晓贴的事儿,大家对明晓楼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惧,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打探一下它的后台是谁。” 骆云讪笑道:“尘弟说的对。爹,此事还是算了,不仅不能伤了和气,还要重礼感谢人家梅姑娘,她还是花儿的救命恩人呢!花儿不小心闯入了明晓楼落入了水塘,是梅姑娘给救了上来。” 骆马氏不由得一怔,惊奇道:“打你的还是个善良的姑娘,是不是你对人家言语无状了,让人家误以为你是登徒子,所以才出手了?” 骆风咬咬牙道:“云弟没有出言无状,反倒是那个梅姑娘出言相戏云儿,说云儿思春,教唆云儿去北京城最大的青楼楚馆,叫什么明月楼去挥金如土。” 骆尘目光闪烁,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嘴里却安慰道:“北京城与金陵城不同,地处北方,民风开放,性子爽直,或许是误会,反倒让大哥二哥心里不痛快了。” 骆风眼睛一瞪:“你倒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没看看对方是如何的咄咄逼人。那气焰嚣张的,当年的思蝶郡主也不惶多让,告诉护卫,若是再见到我们,要将我们直接打死了喂狗。” 骆尘一抹冷笑而逝,忙换上担忧的表情道:“大哥,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待爹爹复了官职再议。” 骆少谦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确实,一切在复职面前,即使再大的事,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小事。 待骆少谦出了门,骆云神秘的拉着海氏道:“娘,你知道俺看见谁啦?” 骆马氏轻叹一声:“看见谁也不能惹祸啊,你看看尘儿,越来越得你爹的器重,以后,你们可怎么办啊?” 骆云一撇嘴道:“骆家的家业,俺才不稀罕,你看看明晓楼,啧啧,那个气派,那才叫大家大业。” 看着二儿子一脸憧憬的神情,骆马氏心下一突,不由情绪激动道:“云儿,你不会是看上那个什么梅姑娘了吧?看上可以,但娘可说好了,对方势力再大, 咱也不能做倒插门,若是那样,娘就死给你看。” 骆云轻叹一声道:“娘,你咋想孩儿呢,孩儿只是敬佩梅姑娘,只六七年间竟创下如此大的基业,以后我就是给她打杂,当个侍卫我都觉得是好的。” 骆马氏又一掌拍在了儿子头上,怒道:“这就是你的抱复?” 骆去揉了揉发疼的头,眼珠一转道:“娘,当年端木宫中传出蹇儒人得了瘟疫,太子下旨封宫,所有侍奉过儒人的宫女都感染瘟疫而死,烧成了一抷骨灰。妹妹与儒人有过节,您说会不会妹妹根本没被感染上瘟疫,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呢?” 骆马氏担心的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疑惑道:“这也没有烧糊涂啊,怎么净说糊涂话?” 骆云急道:“娘,你不信问问大哥,他也亲眼看到的,梅姑娘和小妹长得可像了。” 骆云充满希冀的看着骆风。 骆风却摇了摇头道:“云弟,自打冰儿入宫我们就未曾见过她,已经近八年了吧,不要因为过于思念就将稍有些相像之人就看成是妹妹。世上相像之人很多,单现在受宠的皇太孙儒人孙氏就和妹妹有六七分相像,所以,你定是认错人了。别忘了,梅妙灯还有个谪亲兄长,叫梅德,你不会还想认个兄长回来吧。” 骆马氏本来生起的一丝希望再度破灭,伤感道:“冰儿的骨灰是皇圣孙亲手交给你父亲的,又岂会有错?况且,冰儿那么懂事,如果活着定会回家的。” 看着骆马氏萧瑟的背影,骆云心下一片难受,冰儿的死,打击最大的要数海氏,从那以后,虽然海氏还是算计不过连氏,却不再是一味挨欺负,什么都可以不管,只有财权始终不撒手。 搬来北京城前,因为凤仙楼生意早就大不如前,就折了几十两银子兑给刘昌。 刘昌这时才私下里偷偷告诉骆马氏和骆刘氏,火锅店和大剧院都是冰卿以梁燕喃的名字开的,刘昌掌管着一品锅,林萧和胡潼掌控着大剧院,梁府里掌权的是王强和他夫人影儿。 这几个人都是外人,刘昌便与胡潼商议,将生意交回给骆家,胡潼十万分的不赞成,说燕喃生前待梁府众人如亲人,这些本来就是留给这些人安身立命的,谁也不能动。倒是火锅店可能考虑,火锅店本来就是刘昌经营,现在刘昌提出交回骆家,可以同意,但只能交给对燕喃好些的骆马氏,为了怕其他人夺取,最后以马家嫁妆的形势注入。 搬回北京城之前,骆少谦想劝马氏将嫁妆变卖了,骆马氏感念是女儿临死留给自己的念想,说什么也不肯卖,甚至抬出马家相压,现在的骆府,可以说是一大半的经济来源是一品锅的分成银子,骆马氏即使再不得骆少谦的宠,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梅妙灯?梁燕南?亦是骆冰卿? 骆云决定一定要弄个明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诈死成真死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下了早朝,都察院左督查御史侯大人追上了先行一步的京兆尹宋大人和大理寺卿吕大人道:“两位大人且留步。明晓楼就是一棵毒草,战报比朝廷捷报还快,凭着一张贴子就能定了朝廷命官的罪,这不是抢了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功,牵着二位大人的鼻子走吗?今日不除,必成明日之患。” 宋大人与吕大人面面相觑,吕大人长身一揖,面有难色道:“侯大人有所不知,这明晓楼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江湖机构,手下有无数武艺超群之人,飞檐走壁,剑走游龙,我下边那些个小捕快,去一个死一个,还会大煞锐气,不如侯大人与锦衣卫副统领杨大人商量商量?如有需要,我二人必会摇旗呐喊、振臂呼应。” 二人唯唯诺诺的走了,留下一脸阴暗之色的侯大人,侯大人啐了一口道:“老狐狸,不就是怕步了上一任京兆尹的后尘,被明晓楼亮了把柄抄了家?窝囊废,让一群江湖人给吓破胆了。” 先行离开的宋大人则一脸担心的对吕大人道:“吕兄,如此直接了当的拒绝侯大人,侯大人会不会生了嫌隙,待陛下御驾还朝参你我二人一本?” 吕大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宋兄,你是刚从外府来京为官,不知其中的原委。侯大人是惠妃的表舅父,惠妃爹爹贪没之事刚刚被抖落出来,太子爷发话,先入诏狱,待陛下还朝再予以定夺。侯大人怂恿咱们整死明晓楼,是想来个死无对证,挽救成家。他们争斗,却要让咱们冲锋献阵!得罪侯大人,被参一本,也得等陛下还朝、一个月以后之事,但你我现在对明晓楼下手,我敢肯定,我们就会像你前面那位京兆尹一样,死得赤条条,连欠青楼姑娘打赏银子的事都被察得清清楚楚。” 宋大人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颇有感悟道:“打蛇打七寸,难怪明晓楼一介商贾,屹力北京城这么多年,无人敢动。” 吕大人苦笑道:“一介商贾?宋兄还是太单纯啊。明晓楼抢了我的差使,我又怎会不好好查访?这明晓楼的主人姓梅,明晓楼只是她众多产业中的一个,也是她保护其他产业的一个手段。明晓楼每隔一段时日发出一些通告贴,你以为她仅仅是游侠仗义、除暴安良?其实,她是在警告我们,她手里有我们每个人的把柄,她若想动谁,谁就跑不了。这些的目的就是为保护她富可敌国的财富。” 宋大人惊疑道:“真的会有人富可敌国?” 吕大人拍了拍少见多怪的“乡下”来的宋大人肩膀道:“梅氏兄妹很是拼命,一年有大半时间在海上度过,与暹罗、琉球、朝鲜等三十多个夷外之国建立贸易,关系非比寻常,现在大明朝制造香炉的红铜、稀奇的珊瑚宝石,甚至铸剑的上好玄铁,都是她贸易而来,同样,我天朝的丝绸、瓷器等也源源不断的被她销往这三十多个国家,一来一回的利,就能比一年的国库银子还冲盈。” 宋大人眉头紧锁,竟有些隐隐的后怕了。 吕大人安慰道:“这样的人反而不怕,只要不开罪于她,即使有咱的把柄,她也不会为钱财而出卖消息。各取所需,相安无事。她这是防了朝廷一手,怕步了当年沈万三被朝廷抄没了家财的后尘......” 金陵城胡府。 府内的丫头婆子将一应物事归置起来,尽量的装在了车箱内,即使如此,仍是满满十二个车箱才装满,胡潼夫妇领着九岁的儿子和五岁的女儿,最后看了一眼胡府,便准备乘上车架,向北京城方向驶去,只是没走两步,便被一头高头大马所拦,一个碳黑肤色、眼色阴霾的青年立于第一辆马车前,傲然的对车夫道:“叫胡潼出来,我有话问他。” 胡潼听得来人声音,神色一暗,还是忍下了怒气,挑了车帘出来,转而一笑道:“妹夫来了,莫不是来给我送行?” 解祯亮一丝冷笑道:“姓胡的,胡雪霜害彩儿小产,我只不过将她关了起来小惩大戒,她却私自跑出解府,她生是解家人,死是解家鬼。你若是胆敢窝藏,即使告御状我也再所不惜。” 胡潼脸上怒色一闪而逝,转而平静,近似于哀求道:“妹夫,死者己矣。父辈恩怨,孰是孰非,我们做为后辈无法枉议,但小妹当年为你割耳,苦等多年,陛下感念父亲之功和小妹苦等之情,这才将你诏回,并赏了六品翰林,你却对小妹百般挑剔,万般刁难,妻未进门,庶子己生,你如何对得起雪霜的一片痴心?” 解祯亮眼色一沉道:“别说这些虚情假意的。如果胡广当年肯向陛下求情,我父亲何必惨死锦衣卫诏狱?不仅没说情,胡广还立即顶替了父亲当上了内阁首辅,见我父复出无望,又骑墙倒戈,要毁退婚约,这些都是你们胡家欠解家的,胡雪霜,今生只能做解家的奴才,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胡潼忍无可忍,大骂道:“解祯亮,你欺人太甚,即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即得了胡家的实惠要进京做官,又要百般欺凌我妹妹,你就是个衣冠禽兽,猪狗不如!” 解祯亮却冷笑一声道:“胡潼,我解祯亮流放辽东,被人骂得比这难听数倍的都听过,你就这么点儿能耐?可惜了陛下的一翻体恤之意,看在胡广中年早逝的份上,赏了你一个从五品翰林,结果,你是扶不起的阿斗,当年风头无两的《西游记》听说还是你夫人执笔?胡潼啊胡潼,你莫不是要靠着夫人一路到北京再接着当个夫人翰林?” 胡潼气得就要与解祯亮拼命,却听车厢内一声轻咳,女子清丽的声音传来:“解大人,如果臣妇未记错,您是六品修撰,夫君是从五品翰林,是比解大人高半个等级,解大人难道是如此学得孔孟之学?连最起码的尊卑也分不清,坐在马上与我夫君叙话?” 解祯亮气得一跃下马,理也未理胡潼,将后面的所有车厢找了个遍,将本来归置好的东西再次掀了一地。 最后愤而上马道:“胡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是窝藏了胡雪霜,我解祯亮定会以你妹妹与人私通给她下猪笼,还会诏告天下。” 说完打马而去,胡潼气得瑟瑟发抖,急忙叫了下人在周围街道找了再找,找了一上午仍未见胡雪霜的影子。 陈伽笙拉住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胡潼道:“夫君,你莫要急。雪霜知道胡府一早就奔京城去,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来找我们,估计是想到解祯亮会来滋事,所以没来胡府。她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兄长,定会来京城投奔我们,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胡海留下来,在金陵找雪霜;我们直奔京城,到北京找寻雪霜,也别耽误了你就任。” 胡潼眼睛一红,喃喃道:“我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原来有老大在,我不被别人欺负,后来老大死了,还得让夫人跟着劳心费力,我就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难怪解祯亮这个小人都敢骂我。我真是该骂。” 陈伽笙眼睛亦是一红,神思飘远道:“夫君,说句不怕让你笑话的话,冰卿心思如狐,没有见到她的尸首,我总感觉她还没有死。” 胡潼叹气道:“我未尝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木头那小子一口咬定死了,说老大是为了解他身上蛊毒,以血换血,失血过多而死。我问他要尸首,他推说一把火烧了,我当然不信,以他对老大的痴情,他宁可烧了自己,也不会烧了老大的尸首。所以我一直怀疑他是移花接木,将老大换出宫,瞒着朱瞻基回云南过小日子去了。直到四年前,郑和郑公公领着船队回航。去接的人,除了木头,还有皇太孙、杨锡,甚至贺子期那家伙也去了,能把这几人凑到一块儿的,除了骆冰卿,天下还没有第二人。” 陈伽笙眼睛如同星星般闪烁道:“这么说,冰卿没有死?这么多年来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件事?” 胡潼凄然的摇了摇头:“我本来想调查清楚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得到的是一个噩耗,郑和郑公公说,他们在海上第十天遇到倭寇打击朝鲜,与李祹共同杀敌,激战中,死了几十人,其中就有燕喃化名的梅良馨。茫茫海上,我也想相信她还活着,只是,连我都说服不了我自己。” 陈伽笙泪水点点而落:“一代奇女子,引得几个翩然公子黯然萧索,伤哉,恨哉。” 胡潼再度叹了口气,递给伽笙一块帕子道:“朱瞻基自福建回来后不久,娶了孙玉萧当儒人;贺子期成了长宁长公主的‘二附马’,一跃提了太仆寺卿; 沐斌则带着可可直接回了云南,将张璃若独自一人扔在金陵城。此次张太医也会与我同一拨北迁,估计张氏也会随同黔宁王府搬到北京城,方便张太医给她诊病。” 陈伽笙不由得长嘘短叹,凭冰卿的智慧,竟然以假死来脱离窒息的宫廷,却没想到假死变成了真死,在出海的时候遇了难,还真是应了那句话,造化弄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吃葡萄自杀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因为考虑到孩子不亦舟车劳顿,在胡潼夫妇还在路上走走停停的时候,胡雪霜已经先一步到了北京城,只是左打听右打听,怎么也没有打听到金陵城来的胡府在哪个位置,呆了几天,身上本来不多的银子就花得所剩无几,捉襟见肘了。 店小二还算客气,只是将二人行李扔到了门口道:“里面的簪花顶了房钱、饭钱,你们实在没地方住可以去西郊的义馆住,那里的穷酸们多着呢。明晓楼不仅供馒头,还供住处。” 胡雪霜倒也没有多反感,扑打着身上的尘土,拉起露儿道:“走。车到山前必有路,明天我们再去找哥哥,哥哥也定会派人找寻于我。” 亦步亦趋的向城西走去,只是已经到了晚上,越走天色越暗,越走人迹越是罕至,胡雪霜也不敢向前走了。 北方与南方天气不同,白天没感觉出来,夜晚却是阴风阵阵。一揽露儿的额头,竟然有阵阵的火烫。 雪霜大急,想着刚才见到的一个红灯影绰的辉煌建筑,便扶着露儿向回折来,竟有上百灯笼在秋风中迎风而展,闪着漂亮的光晕,一阵幽歌曲调、靡靡之音徐徐传来,胡雪霜脸色一眯,暗叫不好,竟然是个风月之地。 扶着露儿想继续前行,露儿却是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胡雪霜的眼泪不由得扑漱漱的落了下来,想当年,自己不听冰卿的劝阻,不顾父亲的威胁,一心执意嫁给解祯亮,当年她不理解父亲,如外人一样,认为父亲要当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现在看来,父亲是真的为她着想,知道自己嫁给姓解的,便会成为整个解家出气筒。 婆婆不待见自己,认为胡广害了解缙,让他大冬天冻死在锦衣卫诏狱外的冰天雪地里; 解祯亮不和自己同房,他宁可胡家毁亲,好让他的彩儿当解家正室夫人; 小姑妒忌自己,因为她堂堂一个小姐,却在辽东过着和胡雪霜完全不同的生活,于是拼命踩压着她; 最可恨的是那个彩儿,在辽东就与解祯亮无媒苟合,早早就生下了儿子,胡雪霜与解祯亮完婚之时,他儿子已经五岁了,今年年初又怀了孕,解祯亮更是宠得没边,时不时在自己面前展现恩爱。 怀孕三月之时,明明是彩儿自己摔了跤小产,却偏偏赖到自己头上,她摔倒之时,自己明明是在花园内,彩儿在自己的房前,八杆子扯不到,离得一里地都不止,全府的下人们却偏偏都来做证,害得她明明一个被冤之人,硬生生被关在了祠堂里半年之久。 若不是借着全府上下收拾东西搬至京城的机会,她也许一辈子都会被关在黑漆漆的祠堂里。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见到倒在地上的露儿和哭得一脸模糊的少妇,好心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胡雪霜一脸警惕的看着青年。 青年羞涩的一笑道:“你是外乡人吧,北京城的人都认得我,我是这明月楼的二东家,叫我钱东家就成,明月楼虽做着青楼生意,但所有卖艺卖身之人都是出于自愿,你若不点头,没人能强迫你,我只是看你的丫头生了病,想让人给她诊治诊治。” 胡雪霜冷笑道:“哪个坏蛋的脸上会写着‘坏蛋’二字,您若好心,就给我的丫头来杯水喝吧,不用带我那份,我是不会喝的。”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从身上解下一个漂亮的皮囊袋,先倒在嘴里喝了一口,然后才递给胡雪霜道:“有你这样的警惕性是好的,但是过分警惕就会让你的丫头错过了最佳治病的机会。这个不是水,是酒,能解她的热。” 胡雪霜放在鼻下嗅了嗅,见果然是酒,倒在帕子上先粘了粘露儿的额头,见露儿动了动,便准备在她嘴里倒了一口,只是丝毫也未流进口中,全部顺着下颌流了一身。 胡雪霜脸色一沉,看了看酒袋, 下了狠心自己喝了一口,忍着辛辣,嘴对嘴的喂起了露儿,此举倒是让钱老板大为惊诧,只是惊诧没有两妙,先前还喂人喝酒的少妇,身子一萎,也如同露儿一样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钱东家慌忙的站起半蹲的身子,见旁边两个准备到明月楼的老主顾,正用两双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忙摆手解释道:“那个,周老爷、宋公子,她是病倒了,与我无关,我没有,没有在酒里下类似迷迭香的东西,天地良心,真没有。” 周老爷与宋公子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道:“钱东家,这事不用解释,哪个男人不好这口儿,背里不偷腥?钱老板有梅东家撑腰,行事乖张些也在情理之中,没事没事,我们,啥也没看到。” 说完,两个“证人”似风般的飘进了明月楼。 钱东家顿时感觉平时灵牙利齿的自己变得如同白痴一般,挥了挥手,命两个小厮将两个昏倒,不,一个昏倒、一个醉倒的姑娘扶到了明月楼的后宅子里。 良久,胡雪霜摸着发痛的头部,迷蒙的睁开了眼,映入眼睑的,是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幛,香烟缭绕,凭添了一股妖冶之气。 室内没有任何的桌椅,只有对弈的红色软垫和靠枕,旁边的地塌上,放着一盘子鲜润的水果。 一个青年男子,正躺在巨大的软垫里,舒服的发着酣声。 男子面容周正,比寻常南方的男子多了一丝阳刚,又比北方男子多了一丝谦和,没有如同时下男子流行的蓄须,光洁的下巴在红色的烛光里,映称着洁静与美好。 正观赏间,只见男子突然一伸舌头,添了添流淌了一条水线的口水,整幅画面立即破了美感。 胡雪霜也登时回过神来,大骂了自己一句,几年没见过外男,连丑的都能看成美的了,登时打了自己一巴掌。 摊开手掌却见自己身上亦是一身纱裙,一抬手臂,莲藕般的手臂登时裸-露在外,引人无限瑕思。长发松散着,在半干半湿之间,应该是刚刚洗完并擦干,见男子软塌旁散落的巾子,应该就是给自己擦头发时用的。 胡雪霜脸色一红,随即神情一凛,登时如同豹子般暴起,上去就给朦胧间的男子两巴掌。 男子痛得一睁眼睛,见是胡雪霜,大怒道:“你这个小娘子怎么忘恩负义,是我救了你和你丫头好小好?” 胡雪霜裹了裹身上的纱裙,脸如同红布罩着般怒道:“露儿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男子两眼登时瞪圆了,回击道:“我把她卖给阴阳殿了,知道阴阳殿不?大明朝最厉害的杀手组织,里面噬魂使者为了练功,就喜欢吸收少女的阴气,吸完以后,十八岁女子立即变成八十岁老妪,满脸的褶子,走路都发颤……” 胡雪霜气得也不管拢着衣裳了,直接又扑上来拼命,男子吓得登时左右腾挪,边跑边气道:“如果你不是梳了妇人髻,我也会将你送过去,你现在很可能不是红衣少妇,而是红衣老妖了……” 别看男子打架不怎么样,力量也不怎么样,但跑的功夫绝对一流,身子灵活得如同会轻功一般,气得胡雪霜干脆坐在软塌上,如同干涸水塘里的鱼儿,张着大嘴,呼呼喘着粗气。 男子则警惕的看着胡雪霜,嘴上不依不饶道:“长得不怎么样吧,脾气还不怎么样,真不知道你相公怎么放心你出来祸害别人。” 胡雪霜两眼一瞪,瞪着瞪着眼泪就流下来了,相公如同仇人,亲人咫尺天涯,自己又身陷囹圄,要想活着,就得被逼着在这风月之地侍候男人;那样,还不如一死百了。 重重抹了一把眼泪,眼睛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硬的东西,就连木塌都被包了一层红色的软软的包边,只有地板最硬,但磕地撞头而死,怎么看怎么像是给对方磕头认输、摇尾乞怜。 气急的胡雪霜拿起身侧果盘里的一串葡萄,一颗接一颗的塞到嘴里,直塞得自己满腮,再也容不下一颗,才狠狠的一起咽下去,只是咽了两次,实在忍不住又咳了出来。 于是再拿起葡萄往嘴里拼命的塞。 男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妇诡异的行为,讷讷道:“你这是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就不怕噎死?” 男子突然掩口惊诧道:“你不会是想自杀没找到方法,想用葡萄噎死吧,可别浪费了我的葡萄,要想自杀屋里有浴房,温水里泡着,舒服的时候一闭气,直接呛死了……” 女子直接冲进了里面的浴房,却见里面两个脸色被热气蒸得绯红的女子,在薄薄的水雾中,正在给露儿洗着身子,池子的边上,亦摆着如同自己一样的红色纱裙。 胡雪霜登时冷静了下来,讷讷道:“是你们给我洗的澡换的衣服?” 其中一句红裙女子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是钱东家?” 胡雪霜面色一红,另一名女子嗔怪的瞪了一眼先前的女子,温柔道:“你就别吓她了。” 回头安慰的冲着雪霜一笑道:“别担心,明月楼虽是风月之地,但每个人做什么活计都是自己选择的,就如同我和妙儿,我们两个是同乡,去年家乡遭了水灾,不卖儿女就得饿死,于是被卖到了这里,这里的活计不一样,赚的钱也不一样多,有专门卖艺的,有专门当小厮丫头的,还有倚门卖笑的,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你没点头,钱东家不会擅自让你接客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钱串戏雪霜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雪霜长舒了一口气,火气却再次上窜,怒道:“即使是想救我们,那我们,我们在洗澡,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 妙儿扶起露儿,笑道:“不在这里留在哪里?这是钱东家的房间,别人的屋子,尤其是客人呆过的屋子他是从来不进的,在这里,除了钱东家和梅东家的房间,别人的房间都没有温泉水的。” 雪霜讷然道:“那他可以到梅东家的房间待一会儿啊!” 珠儿瞟了一眼多嘴的妙儿,妙儿却不以为忤的自说自话道:“整个明月楼谁不知道,钱东家嘴上功夫了得,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见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梅东家、一个是张掌楼,最不敢惹的有八个人,就是燕氏四杰和梅家四帅,最爱欺负的有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一个是林东家……”说着,却眼睛一瞟看着雪霜。 胡雪霜惊疑道:“不是两个人吗,另一个爱欺负的人是谁?” 妙儿俏皮的绕了绕小手指,最后指向雪霜道:“就是你喽。” 雪霜登时脸色一黑,抢过露儿,转头扶着向外走,连看都不看叉手而立的男子。 正要出门,只听男子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道:“就这么走了,你‘自杀’吐得满地的葡萄不收拾一下?你的丫头还没有喝药,你不管她死活了?你知道了明月楼这么多的秘密,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看着脸色苍白的露儿,胡雪霜压了压怒气,脸色淡然道:“所以呢?” 男子耸了耸肩,笑道:“和妙儿、珠儿一起服侍我吧,我负责找郎中治好你的露儿。” 雪霜想了想,实在也无处可去,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男子让妙儿和珠儿接过露儿,笑道:“姓名?家乡何处?夫家何人?到京城事由?会哪些才艺……” 雪霜翻了翻白眼,淡然的答道:“妇人是金陵人,娘家姓胡,名霜儿,商贾之女。夫君己逝,来京城投奔兄长,寻亲未果。” 男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便让妙儿和珠儿给雪霜和露儿安排了一间下人房。 钱东家,本名叫钱胜,本是北京城的一个小混混,后来遇到了从朝鲜返回的燕喃、张德和林一铺,被恶整得很惨,最后臣服在了燕喃手下,被更名为钱多多,成为燕喃最得利的助手之一,掌管着北京城明月楼和几大酒楼的生意。 张德就是当年给燕喃“验明正身”的小德子,如今成为了明晓楼的掌楼,负责燕卫、梅卫在各地的情报刺探,燕喃也最是怕他,因为他自己生不了儿子,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燕喃尽早成亲生子,让他过过当干爹的瘾,当然,给他一个闺女姓张他就更不反对了。 林东家就是那个吵着燕喃盗墓自己反倒被阉割成了太监的青年林一铺,本来恨燕喃入骨,后来在朝鲜对倭一役中被燕喃所救,从此唯燕喃马首是瞻。如今掌管着燕喃手下数十间的珠宝铺子,当年盗墓的瘦小身板、思想腐化的小青年,早就在与燕喃斗智斗勇中,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满肚狡诈的油头商贾。 除了他们,燕喃还花重金聘请武林高手,陪养自己在义馆收留的孤儿练武,明晓楼在明处或暗处,没有上万属下,也得有八千属下,一半用于海外贸易,一半分散在梅家生意各处。 而所有这些,都是拜朱瞻基所赐。 因朱瞻基所迫,燕喃被家人送进了冷漠的宫廷,好不容易逃出来,朱瞻基却安排人查找她的行踪,企图将她再抓回宫,最生逼她远赴海外,在帮助朝鲜抵倭寇之时险些丧命,幸被李祹所救。 已经成为朝鲜王的李祹还算是个讲情份之人,不仅帮燕喃二次来了个金蝉脱壳,而且还建立了长期的海外贸易,成就了燕喃的第一桶金。 第二天清早,妙儿让雪霜换上了一件褐色软绸衣裙,衣裙是最好的料子,却是最寻常的款式,看出明月楼的暗自心机。 换完后,妙儿递给雪霜一把钥匙道:“现在你就要开始干活了,从今天起给钱东家倒夜香的事、端早点的事儿、折被子的事儿……统统归你管了。” 雪霜近乎于哀求的语气道:“妙儿妹妹,现在露儿正病着,来回端水送药,还要换洗衣裳,能不能打个商量,只要让我照顾露儿,我帮你们收拾屋子、洗衣裳、倒夜香……只要不让我面对那个魔、钱东家。” 妙儿俏皮的挑了挑眉,笑道:“你说的太对了,霜儿姐姐,我们,和你一个想法。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你的屋子,我帮你收拾了,你,放心的去吧。” 雪霜无语的再次走向那个豪华却阴森的房间,她不知道迎接她的又会什么样的恶言恶语,心里竟隐隐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留在这里,看来,她要快些干好活计,好出去找胡潼的府邸。 前面是有销金窑之称的明月楼,后面却是静谧祥和的清竹苑,前面有片竹林和小花园,鸟语花香,静谧得连个身影也没有。 小楼不大只有两层,每层有一个带浴室的卧房,侧面有会客室,还有棋室,钱多多住在一层,很明显,房间挂了锁,一大早就出去了。 雪霜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只要那个恶魔不在,收拾屋子也不算什么,反正在解府,自己也从来没有享受过夫人的待遇,甚至连个丫环都不如。 收拾完毕,捏起房门口有着浓烈气息的夜壶,准备去倒夜香。 听妙儿说,倒夜香需穿过楼前小花园,在院子的一角,有一个最大的夜香桶,待半个时辰后就会有人推出府去。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雪霜赶紧加快了脚步。 行至转廊处,突然人影一闪,钱多多戏谑的从暗处闪出,想要吓一吓雪霜,只是刚站定,他就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深深的懊悔了,因为,一壶的夜香都洒在了他新换的袍子上,散着浓浓的气味儿。 男子脸色登时铁青,身子如被点穴般动也不能动,紧屏着鼻子高喊道:“我是你杀父仇人吗?要这么恶整我,小梅子也没你这么恶毒!!!” 话音未落,却见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少年脸孔向下张望 ,戏谑道:“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现在你不就是找到了另一个气得你跳脚的人物吗?!” 少年神色邪魅的自二楼跃下,收起袖中的绳索,迈着方步向一身“骚”气的青年行来。 缓缓看着少年的渐行渐近,胡雪霜的手紧紧握住,抓得手心一层细密的汗,泪水也模糊的视线。 少年的眉眼,依稀有着当年稚嫩的影子,只是脱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英姿飒爽; 少年的语气,依稀有着当年不羁的调子,只是少了愤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 不可能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忙吸了吸鼻子,连忙道歉道:“对不起,钱东家,是小的没看到你。” “你眼睛是吃屎的吗?”钱多多用手捏着鼻子问道。 燕喃不满的瞪了一眼钱多多,嘻笑道:“对小娘子说话客气点儿,别唐突了美人。”说完,用扇子轻挑雪霜的下颌,啧啧称道:“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儿,但会侍候人,塌上功夫也不会差了……” 雪霜脸上怒色闪现,拍落美少年的扇子,一拧身回了自己住的下人房。 看着雪霜远去的背影,燕喃脸色孤寂道:“她,怎么会流落此地,过得不好吗?” 看着燕喃在人前鲜少的落寞神情,钱多多不自觉道:“你,认得她?她说她夫君死了,来此是投奔兄长来了。” 燕喃不由得苦笑,自己手下有明晓楼,掌管着大明朝所有官府机构官员的信息,解祯亮死没死她又怎会不知,不仅没死,庶子都已经八岁了。雪霜那样骄傲的人,又怎会过得好? 神情一转,对钱多多道:“钱串子,好好照顾她,别用你那套痞子手段欺负她,如果在你和她之间做选择,我只会选择她,你看着办吧。” 钱多多气得将手里的袍子一甩道:“喂,梅妙灯,你别过分了,现在是谁欺负谁,分明是你的前女友欺负我这个后男友。” 燕喃一由一笑,嫌弃的用手掌在鼻翼处煽风道:“‘过粪’的是你,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全部回收利用了。而且是打碎银牙往肚咽,寻不得仇。” 钱多多气得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燕喃却是神情一敛,肃然道:“我暂时不能和她相认,帮我好好照顾她,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打听下前内阁首辅胡广之子、御赐从五品翰林胡潼的府邸在哪里,辗转告诉她。” “是,主子。”钱多多一改嘻笑的神情答道。 骆家来了,胡家来了,解家也来了,北京城的水清不了几天了,自己的身份,似乎也越来越难隐藏了。 到那时,已经有了孙玉萧的朱瞻基会不会对自己放手?已经有了长宁公主的贺子期会不会谋算自己?都浮出水面之时,沐斌会不会已经忘了自己? 心里如同一团团的乱麻,找不到头绪。 昨夜来此居住,不过是因为骆云不死心,天天到明晓楼寻自己,白天闯不进,便改成晚上闯,自己闯不进,竟然让花儿那小妮子闯,惹得燕喃烦不胜烦,索性眼不见为净,搬到明月楼清竹苑来住,现在这里又冒出一个落难的胡雪霜来,自己总不能到林一铺那儿去住吧? 要知道,林一铺那个土豪,将自己家搞得跟珠宝展览会一样,而且,一见面就念叨着自己,让他好好的一个“盗墓者”成了“太监”,所以,燕喃打死也不去他那儿住。 看来,自己又要出海了,燕喃神色凛了凛。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雪霜争夺战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露儿的病已经大好,看着神情恍惚的小姐,忙拉着小姐坐下,倒了一杯水道:“小姐,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有人欺负你?快告诉露儿,露儿替你讨回公道。” 雪霜摇了摇头道:“露儿,你去后边的清竹苑走一走,我刚刚看了一个与冰卿像貌很是相似之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露儿惊奇道:“小姐,你都说是少年了,那肯定不是骆小姐,况且,当年……” 雪霜再度摇了摇头道:“少年不少年先不用理会,你跟着我多年,怎会不知道冰卿的古灵精怪,小时候就时而男装、时而女装。” 露儿再去相认之时,哪里还有燕喃的影子,打探小厮侍女,俱都眼色骄傲的向二人普及传奇般的梅东家的事迹。 胡雪霜越发的怀疑起来。 胡雪霜的日子舒服极了,自从“泼尿门”事件后,钱东家再也没有叫胡雪霜做过任何活计,雪霜反而空出时间来四处找胡潼了。 这一日,二人又准备出门,却听妙儿和珠儿低声说着话。 “珠儿,又有不少留京的官员被调到北京来了,光翰林院就来了七八位大人,本想在明晓楼那趟街上买宅了, 结果已经没有闲宅子,就都买了与之较近的筒子街上,林东家把珠宝玉石的画册每府都送去了一册,钱东家也想这样做,将姐姐们的画像送过去,怕姐妹骂他掉价,就放弃了。” 雪霜与露儿面上喜色一现,匆忙向她们说的筒子街走去,也许,胡府就在这条街上,走得匆忙,未见妙儿和珠儿了然的眼色,很明显,她们,是东家安排这里传话的,故意泄露胡府的位置。 这条街上,好几处宅子门前车水马笼,正在匆忙的搬着家。 雪霜和露儿亦步亦趋的向里走,见前面二十丈远的宅子前停靠着的马车,眼露喜色,疾步向前,身侧的宅子大门却突然一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推门出来,三人来了个照面,小厮大惊,叫道:“少夫人,您回来了?” 胡府与解府竟然只有十几丈之遥! 雪霜与露儿登时大惊失色,露儿拉着小姐就向胡府跑,雪霜却一扯露儿,反而向外跑,一直向明月楼飞奔。 小厮急忙转身向解祯亮汇报,胡府收拾东西的小厮也向胡潼汇报,两路人马,浩浩荡荡向明月楼追来,眼看着胡雪霜主仆飞身进了明月楼后院。 解祯亮气得黑暗的脸色更黑,胡潼亦是满脸尴尬之色,却让家丁将手里的家伙舞得飞响,叫道:“解祯亮,你的彩儿还在家对你望眼欲穿,跑到京城最大的青楼来做什么?” 解祯亮怒色道:“我来做什么你心知肚明,做兄长的当年流连青楼,做妹妹效仿兄长,跑青楼来败坏名节!待我抓到她和她的奸夫浸猪笼。” 两队人马各不相让,各自挥舞着手里的不能称之为武器的武器,有扫地的扫帚,有马鞭子、木棒子,甚至还有锅铲子。 引得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百无禁忌。 早有小厮报给钱多多,钱多多抱着肩膀,一脸不屑的看着眼前的乌河之众,对着身后队容整齐、长剑森冷、严阵以待的侍卫道:“小子们,你们今天练不成了,就当看热闹吧。” 身后本来枕戈待旦的侍卫立马松散了下来,勾肩搭背,对着对峙的两队人指手划脚,其中一个道:“七兄,你看,还是这个姿势够带劲儿,扫帚放下腋下,像不像是长了翅膀的老母鸡……” “九弟差矣,还是那个拿锅铲的有正事儿,打了人,万一没掌握好火候给打吐了,用锅铲子一接,回家还能接着喂狗,这是节省,会过日子……” …… 解祯亮脸色一暗,气愤道:“休逞口舌之快,方才我娘子跑到你家后宅,赶快交出来,否则我请大理寺官军抓捕于她,到那时,再扯出明月楼逼良为娼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 此话一落,未等钱多多反驳,看热闹的众人再次哄堂大笑了,笑得解祯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钱多多笑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说别的罪名,明月楼还需要找些证据反驳, 只逼良为娼这一条,不用反驳你,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明月楼的规矩,明月楼的女子、倌公,想来随时来、想走随时走,从未有过强迫之事。” “你是说我娘子是自愿为娼的?”解祯亮脸色再度一黑。 钱多多掩口怒笑道:“这位公子还真真好笑,哪有非说自己娘子是娼妓的,莫不是公子有特殊的癖好,喜欢娘子做娼妓?亦是公子身体有恙,娘子只好上明月楼来?” 解祯亮脸上一抹狠戾道:“我就不信世上还有这个道理,自己的娘子还讨不回来了,今日硬闯我也要将胡雪霜那小娼妇抓回去浸猪笼,你若硬拦,就做好被官府查封的准备吧。” 说完,当先就要提剑向里闯,胡潼气得将身子一横,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钱多多眼色一动,“对着身后的燕卫道,小子们,谁敢闯就给我杀,我明月楼屹立至今天,还没有一个扬言要查封的,不,除了一个,上一任京兆尹,好像现在还在狱里呆着呢,连欠了娼妓银子的事儿都让人扒出来了,啧啧,这个惨……” 随即看向解祯亮道:“解大人莫不是要步他后尘?” 解祯亮嘿嘿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朝廷命官,还敢出头威胁,果然胆量不小,不过,你是打错了算盘,我解祯亮为人不偷不抢,为官不贪不占,你若查我,等于给我立了一个清官之名,我还在感谢你,如果你弄不死我,我定会与你们明月楼没完没了,至死方休。” “够了!解祯亮,你欺人太甚!”胡雪霜一脸寒霜的自里面走了出来,背上背着包袱。 姗姗来到钱多多面前,深施一礼道:“多谢钱东家救命之恩,只是不能因我一己之私,连累整个明月楼。” 当先走向解祯亮,钱多多一把没拉住,感觉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却又不敢向前,那样,她相公不知又将多少屎盆子扣到她头上了。 只一迟疑间,胡雪霜已经到了解祯亮面前,一眼的恼恨与不屑。 只听“啪”的一声响,胡雪霜脸颊上登时起了一个大大的红掌印。 胡雪霜一脸倔强的看着解祯亮,解祯亮抬起手再次向胡雪霜打来,只见一道鞭影闪过,解祯亮右手登时被打落,一道青紫的鞭印,痛入骨髓,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一个翩然玄衣佳公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明眸皓齿,眼若寒星,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润,风姿绰约,华彩非凡,所过之处,留下阵阵清竹香气,让人望而却步,观而难忘。 少年笑着看着胡雪霜道:“小娘子,几日不见,怎么让人给打了,叫人好生心疼。” 解祯亮看着当着自己的面儿就调戏雪霜的少年道:“住口,娘子可是你叫的?” 少年轻启贝齿,鼓着腮帮好笑道:“她是你娘子?” 解祯亮气哼的点点头。 少年眨着萌萌的大眼睛,惊疑道:“夫君和娘子不是应该同房的吗?可是你自打娶了姐姐就没理过她,而且,在你娶她之前,庶子就已经出生了。” 解祯亮阴狠的看着胡雪霜,他实在没想到她将这些闺中之事都说给外人听,既然说了,那必不是外人,二人定是私通了。 解祯亮反而镇定下来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你二人私通,我就成全于你们,让你二人共赴黄泉。” 少年轻点了点嘴唇,对着傻站在一旁的胡潼道:“你也同意将我二人浸猪笼吗?” 胡潼早就沉浸在少年的样貌里,忐忑得连大脑都不知如何转动了,只傻傻的点了点头,如同八年前一样,老大让他上山去偷鸡,他不敢下河去摸鱼。 见少年皱了眉头,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忙摇了摇头道:“就是拼死,还也要护得我妹妹周全。” 少年撇撇嘴道:“真是蠢到家了,我若是你妹妹,早将你这样的哥哥扔到秦淮河喂王八了。” 气恼的看向解祯亮道:“你若是告我和你娘子私通,我劝你先去锦衣卫,大理寺和京兆尹都不用去了,两位大人刚刚和我兄长吃过酒,你去了反而让两位大人生烦。” 看着委曲的忍着泪儿低垂的胡雪霜,不由气恼道:“窝囊废,日子过成你这样,我都替你脸红,你的幸福呢?”女子转过头对身后一人道:“燕老大,解家的人,每人五级伤。” 俊朗青年立即抱拳答诺,紧接着大手一挥,一群俊逸汉子上去,人影闪动,一顿乒乒乓乓之声,解家的主子带小厮的脸上、身上俱是青紫一片,只是伤皮不伤骨,哀声一片。 解祯亮挣扎着站起来,看着拉着胡雪霜的手转回明月楼的少年,凄然道:“堂堂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之徒,我定要讨回公道……” 旁边一个男子“啐”了一口道:“你哪个乡下来的,还欺男霸女,还与你娘子私通?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梅二东家是个女子,连惠妃的娘家都让她给搬倒了,你算老几?你若惹了她,别说当官的不放过你,就连老百姓、小叫化子都不放过你,经她之手,追回的赈灾银子少说也得有几十万两,若是我,别说是娘子,就是老娘,她看中了只管拿去,到梅二东家手里,只能是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你倒好,刚到北京城就将这主儿给得罪了,以后,你可算是寸步难行了……” 解祯亮登时傻眼了,竟然是个女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烫心的合离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潼则一脸喜色,就要向里走去,被一名侍卫直接给拦了,胡潼讪笑道:“我想见梅东家。” 侍卫眼睛一立:“梅东家是你想见就见的?” 胡潼忙陪笑道:“我想见我妹妹。” 侍卫眼睛又一立:“梅东家的朋友是你想见就见的?” 胡潼压了压火,指着一旁方才还看热闹的流水般进里面的人道:“你们不是青楼吗?我进去还不行?” 侍卫眼睛三次立:“他们是赌钱的客官,需要换至少五百两银子的筹码,而且只能从那个貔貅侧门进明月楼,梅东家去的清竹苑,你还是进不去。”那眼神,明晃晃的得瑟加气人。 胡潼守到深夜,还是未见出来,怕陈伽笙担心,方忐忑不安的回了胡府。 将所遇之事俱向陈伽笙相告,陈伽笙亦惊奇不矣:“你是说,你看到了一个与冰卿面貌极为相似之人,还将雪霜救了,把解家的人打了一顿出气?” 胡潼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兴致不高道:“可是老大她不认雪霜,更不认我,好像陌生人一样,还让人像门神似的将我拦在外。当年只有我最了解老大的本性,我感觉就是她,她还骂我蠢死了,保护不了妹妹,应该扔到秦淮河里去喂王八。” 陈伽笙沉吟道:“也许,她不认你有她的苦衷,知道她是不是冰卿,其实很简单,有一个人,比你更了解她是不是冰卿,也会逼着她去承认。” 胡潼后知后觉道:“你是说他?” 见陈伽笙点了点头,胡潼亦点了点头道:“我马上派人去云南。” …… “德子,你三日后约解祯亮见面,用与胡雪霜和离的条件,换取解缙当年惨死的真相。” 张掌楼放下了手中的茶,轻疑道:“那岂不是更加重的胡解两家的矛盾?” 燕喃笑道:“何为真相,当证据摆在面前,假相也会成真相。其实,害死解缙的哪里是胡广,胡广顶天算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真正想杀解缙的是朱棣,当年朱棣立太子之时,心中属意汉王,询问众大臣意见,众人皆不言,尤其是建文帝期间的老臣更是口若封条。只有解缙,做为建文帝的旧臣,不安于此、急于建功,力荐身体多病的朱高炽。后来朱棣寻了因由将他外放做官,回京述职时,他偏偏瞒着朱棣去见朱高炽,让朱棣更加生厌,这才有了诏狱之祸。纪纲那么明晃晃的冻死解缙,十成十是朱棣授意。既然后来纪纲成了汉王的人,此事,就全都扣到汉王的头上再好不过。” 张掌楼笑道:“经东家这么一说,没有证据都让人信了十分了。解缙有荐太子之功,惹怒汉王,胡广从中斡旋,皇帝有意复用解缙,汉王怕解缙再受重用,责成纪纲请解缙吃酒并冻死了喝醉酒的解缙。” 张掌楼起身要去安排此事,燕喃却凝滞了一息道:“月底,我要出海。” 张掌楼脊背一僵,皱着眉头道:“你答应过我,一年只亲自出海一次,其他的都交给林一铺和梅五负责。两月前,你已经出过海了。” 燕喃神情落寞道:“我有不得矣的苦衷。老规矩,你以我哥的身份出现,处理各处生意。” 德子苦笑着看着少女挺直的脊背,除了那人,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留下她的脚步,可是,那个人,不是多年前就殁了吗,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让她忘了过去。 …… 一张写好的和离书放在张掌楼面前,张掌楼按约好的,将怀里的东西递给解祯亮,待解祯亮翻完里面的东西,才缓缓站起道:“就此别过,解大人。” 解祯亮慌忙站起,看着对方手里的和离书道:“张,张掌楼,我,能不能,收回这张和离书?” 张掌楼微笑的看着解祯亮的眼睛,几欲要看到对方的心里,方缓缓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公子与胡小姐,还是相别两欢,各自珍重吧。” 解祯亮看着手里滑落的证据,所有的过去的、未过去的,美好的、嫌恶的,都统统溢上心头,挥之不去。 娘亲待她很不好。她明明是一个堂堂大小姐,嫁到自己家反而要自己洗衣裳、做饭,露儿反而被支配去服侍娘亲。第一次洗衣裳时,自己亲眼看到她的手指头被泡得发白发皱,没有一丝光润; 妹妹待她很不好。妹妹出门会朋友,定会戴她的首饰,回来之时,不是丢了就是坏了,最后一次丢的,是她的父亲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是胡广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彩儿待她很不好。彩儿稍不顺心,就会让下人们欺负她,自己破了要扔的衣裳,彩儿会拿给她补,她每次缝得都很认真,明明绣活儿不好,补得如同蜈蚣一样,却总是抿着唇,一点一点补完。 自己待她,比很不好还要不好。洞房花烛,她形单影支;被下人欺负,她刚开始还如爆怒的豹子,后来变成了乖巧的兔子,若不是自己关她在祠堂关得狠了,她也不会逃离解家吧。 …… 解祯亮迈步回了新解府。 新解府不小,最起码比胡府要大上许多。 在陛下赏他官职之时,将解缙当年罚没的银钱返还了大半。他一直活在对胡府的报复之中,到最后发现,害了父亲和整个解家的,竟然是更加庞大的汉王,而帮自己回京,让解府恢复原来荣耀的,竟是自己恨了无数年的胡家,和自己的结发妻子胡雪霜。 进得屋来,一家人正团坐桌旁吃着菜,十多个菜色,妹妹却仍在抱怨没有明香楼的乳鸽好吃;彩儿也在抱怨,最近因为小产,皮肤皱了不说,手也变粗糙了;母亲也在抱怨,说京城里的婆妇们穿得颜色如同出殡,料子却贵得吓人,戴的首饰倒是稀奇,过几日也要去什么明萃楼去弄上两套头面。 桌上只唯独少了那个诺诺的、忐忑的、直爽的、暴脾气胡雪霜,或许早己经没有脾气,被自己折磨得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终于脱离了自己的管控,心里却空落落的难受。 见夫君归来,彩儿忙上前扶着夫君坐在椅子上,将筷子递到手里道:“夫君回来了,这几日舟车劳顿,用过了膳 ,便早早歇下吧。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劳神费神……” 不相干的人,一句话再次刺痛了解祯亮的敏感神经,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彩儿硬塞到手里的筷子道:“娘,我,我和雪霜和离了。” 解氏当即站了起来,大怒道:“为什么和离,要么放在家里折磨死她,要么以犯七出之条休了她,你怎么心软了,你难道忘了你爹……” 解祯亮疲惫的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娘亲狠戾的眼睛,心里突然为雪霜一疼,轻声道:“娘,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害死我爹的,从来都不是胡家,正相反,是胡叔一直暗中周旋,我爹死的那年,是胡叔向陛下进言,我爹第二日就会被起用,结果被仇家所知,让纪纲害死了我爹。三年前,胡叔病死,陛下因感念雪霜当年割耳守候之情,不忍她苦等于我,才赦免我从辽东回金陵,官封六品修撰,这三年来,我们,错怪她了。” “真的,真的错怪她了?”解氏登时惊在当场,半晌才反映过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和离,将她接回来不就好了?雪霜心地善良,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解祯亮苦恼的摇摇头,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道:“如果我先知道这个秘密,我一定不会写和离书,可是,我是先写的和离书,后知道的这个秘密,一切,都太迟了。” 彩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没了胡雪霜,以后这整个解府,就是她林彩儿的了。 三日后,一身女装的燕喃出现在胡雪霜面前,惊得胡雪霜嘴巴都合不上了。 燕喃用手掌托起雪霜要掉落的下巴,嗔怪道:“怎么,不知道怎么欢喜好了,我的小娘子?” 雪霜一把打落燕喃乱动的手,将燕喃的身子转来转去,看了半晌才欢喜道:“真的是你,冰卿,那天你还出手调戏于我,为什么不认我?” 燕喃耸耸肩道:“我若再不认你,你和露儿就要累瞎眼睛了,换着班盯着我,连上茅房都不错过,怎么否认你都不相信,只好承认了,不是也是了。不过,从此以后,你就要被我软禁起来了,最起码一个月以后你才见到你的家人。” “一个月,你又要逃到哪里去?还要诈死吗?你可别吓我们了,你不知道,你死这两回,让我们也跟着死了两回,尤其是沐小将军,兄长说他是诈死养伤,三年前才大好,只是三年前回过一次金陵,与哥哥去福建几天,就又回到云南,再也没有回来过。连张璃若也见不到他。大哥说他当了和尚了。” 燕喃心下一酸:“你是说,他三年前回过金陵,过去福建?”雪霜点了点头。 三年前,正是郑和下西洋返航之时,沐斌肯定调查出自己五年前未死,还登了郑和的船队,想在三年前返航时第一时间“劫获”自己,结果自己早在五年前就玩了一着金蝉再脱壳,离了郑和的船队,通过李祹造了属于自己的船队,开始了有别于郑和的政治之航,开始了自己贸易之航。 一经五载,容颜己改,心境不知换否。 燕喃突然害怕与他相见,有些相见,注定不如不见。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明萃楼遇渣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雪霜拉住燕喃的手,感叹道:“对我的感情,你可以不征求我的意见,就快刀斩乱麻让我合离,到了你自己这儿,怎么反而婆婆麻麻,一点儿也不干脆?要么好,要么断,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喃苦笑道:“我与沐斌,与你和解祯亮完全不同,你们之间阻碍的,是家仇情恨;而我们之间阻碍的,却是心系着对方的安全,离开,才是最好的守护。” 雪霜将打结的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似的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嫁解祯亮,有嗔,有怨,有恨,唯独没有后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呢。可是你呢,就是一只躲在壳里的乌龟,连头都不敢伸出来,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踹我哥到秦淮河里喂王八?喂你啊?” 燕喃笑着呵着雪霜的痒道:“王八要挠你了……” 二人闹做一团,男子邪魅的倚在门框上,闲适的看着两个似乎回到孩童时代的女子,不由会心的笑了,直到两个女子累得气喘嘘嘘才开口道:“小梅子,小霜子,玩够的话,是不是可以听听我给你们安排的行程了?” 燕喃皱着眉头道:“钱串子,不是跟你说别叫我小梅子,一点儿也不严肃。” 钱多多笑道:“平时就你欺负我们,称你高兴不得捞点子实惠回来?林一铺说,你出海带回来的宝石、玉石、珊瑚都打磨好了,让你去先选,看有没有喜欢的。” 燕喃顿时眉飞色舞的看着钱多多道:“有情况哦!我什么时候喜欢选首饰了,是不是想要给雪霜,不好意思明说?俺们雪霜现在可是白富美了,你这只钱串子离远点儿。” 钱多多脸色可疑的红了红,只是用手势让两位先行。 雪霜脸红的如同红樱桃,偷掐了燕喃一把道:“你咋啥话都说?看把钱公子说的都不好意思的。” 燕喃奇异的看着一对脸色红红的男女,心里一突,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故事的人啊,胡雪霜年方二十一,钱多多年方二十三,胡雪霜合过离,钱多多被亲人卖过,还当过混混,二人都有着悲伤的过去,以后,说不定还真有门儿,即使没门,估计撬一撬窗户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贼头贼脑的坐上马车,马车在街上绕了五六圈,又换乘了两辆马车,这才向明萃楼行去。 雪霜惊疑道:“冰卿,你这是……” 少女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低声道:“没人知道我这个名字,你叫我妙灯,我现在姓梅,名妙灯,凡是带‘明’字的产业,都是咱自己家的,如明轩楼、明晓楼、明月楼、明香楼、明萃楼,明轩楼是生产和出售笔墨纸砚的,还有各种书册,自己出的话本子可好看了, 你可以拿几本回去看看; 明晓楼是讨论和通报天下大事的,没事你也可以去看看,书生们吵架比妇人们还凶猛呢,你这拙嘴笨腮的,可以学以致用;明月楼就是赌坊青楼为一体,不过妓子和倌公有五成以上是来自其他三十几个国家,等回去我领你逛窑子去;明香楼是酒楼,一会儿咱们就去。明萃楼是个珠宝楼,都是海外的新鲜打磨的新鲜首饰。” 听得雪霜不由得一咋舌,惊道:“冰、妙灯,你还是人吗?你简直是神仙啊!如果大哥知道是你,不得吵着还要跟着你混啊。” 少女笑道:“胡潼是皇帝御赐封赏的官职,尤其是在翰林院那种眼高于顶、自视清高的老举子面子,自然不受待见、受人排挤。如果不愿意做了,一个月以后你让他去找我们今天见的林一铺,林一铺这家伙已经不是抱怨一次两次了,说不愿意与朝廷中人打交道,看脸色,你哥正好相反,对付朝廷中人自成一套,以后与朝廷打交道的玄铁、红铜等大宗生意归他管理,如果缺人手,就让他将王强他们调过来。” 两人正叙着话,马车一停,到了明萃楼,二人相扶下了马车。 虽然时间还很早,却已经有马车停在了楼前,小二哥一见换了女装的梅东家,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要让到最里面的小密室。 燕喃摆了摆手道:“不用忙,我就给雪霜选几件首饰,选完就走,省得你们从密 库还得折腾二楼,就在一楼看好了。” 陈掌柜却不敢怠慢,忙让小二哥去请林东家,自己则拿着大钥匙进入地库,取上来五个半米长的大盒子,恭敬的摆在燕喃面前的货台上。又用小钥匙一一打开每一个盒子,盒子打开,登时珠光宝器,熠熠生辉,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雪霜偷偷扯了燕喃的衣袖道:“妙灯,我,我不缺首饰,真不需要……” 燕喃反抓住她的手道:“你这一路从南京跑到北京,哪里还有什么首饰,早就卖了换馒头了吧。再说,我这儿的东西你真不见得有,很多花样都是我设计的,材质都是从海外淘来的,大明朝还真就独无二家。” 说着抓起一条项链道:“你看这条项链怎么样?细长的颈链,挂坠是一只简单的蓝宝石杯子,这是‘一辈子’的预意;还有这条手镯,在面镂空着金黄色的百合,这是‘百年好合’的预意,还有这百石冠,上面上百颗不同色泽的宝石,来自三十多个国家的特产宝石,红色的是琉球的珊瑚,蓝色的是暹罗的蓝玉……做成上百只小小鸟的形状,形成渐变颜色,环绕最中间的大明黄金凤凰,意为百鸟朝凤,是朝廷给皇太妃所订,用于将来封后……” 见胡雪霜神情有些怏怏,燕喃偷笑道:“什么‘一辈子’,‘百年好合’还是留给钱串子买好了,我就不夺人所爱,我就送你普通的首饰好了。” 看了胡雪霜有些苍白和憔悴的面色,对陈掌柜道:“这些新货只留下那串砗磲手串,胡姑娘脸色憔翠,你将我上次留下的整套红珊瑚红梅头面和粉水晶桃花头面,最近卖的火的那套黄金流莲头面也拿一套。” 陈掌柜忙应了一声,按燕喃要求拿出头面,放在胡雪霜面前,准备将桌面上的盒子盖好收起,正在此时,却见外面踏步进来六个女子,一中年女人领着两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个婆子。 见陈掌柜要收起货台上华彩异常的珠宝,其中一个女子制止道:“掌柜的别收,我也看看。” 陈掌柜一怔神之际,三人已至近前,说话的少女已经被珠宝所吸引,另一个少妇发式的女子却看见了燕喃和胡雪霜,雪霜登时手一紧,拉着燕喃就要走。 燕喃一皱眉,从手里的红珊瑚头面中抬起眼睑,见对方轻屑的神色,立即猜出对方的身份。 燕喃顿时不悦,轻拍紧张得发抖的雪霜,对陈掌柜不悦道:“还不拿下去封到密库里,这些都是皇亲贵胄所订做的款式,不能有任何闪失,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看就看的。” 本来看得兴致正起的少女,见密盒里的珠宝,被陈掌柜和两个小二风卷般的收起,还慎之又慎的拿到了地下密库,封了好几道密锁,防自己几人,如同防贼一般。登时气得面色铁青,抬眼也见到了一脸凄苦之色的雪霜。 少女不由一声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被我们解家休弃的贱人,怎么,这么快就让奸夫出钱给买首饰了?你的奸夫怎么没有陪你来?” 燕喃看着眼前口出恶语的少女,眉眼风霜,尖酸刻薄,应该童年吃过不少苦,乍一回京,所以成了一个骄纵跋扈,看谁都不顺眼的小姐。 燕喃无所谓的点点头道:“贱人骂得真响亮,我这人从来不记仇,向来有仇必报。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小姐,以后别再想进入北京城的小姐圈了,我说到做到。” 解祯玉气得两眼一瞪,却被身侧的看似柔弱的林彩儿拉住道:“祯玉,夫君说了,与胡雪霜从此各不相干,生死各安天命,你又何必惹她,她现在可是有人撑腰了。” 不说还好,一说,解祯玉气得要上前拼命了。 解氏本来眼色复杂的看着雪霜,原想攀谈两句,没想到两句不合,自己待自闺中的女儿就被人欺负得热泪点点了,脸色不悦道:“雪霜,这刚刚离了解家,就让外人这样欺负你妹妹,你良心何在?” 雪霜心下一冷,脸色一寒,燕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雪霜怎么可能还有良心?良心不是在解家的时候,被一群狗给吃了吗?” 说完,阴恻恻的看着解氏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世间因果循环,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位婶子,你小心夜半胡大人去敲你家门,找你聊天啊。” 解氏心里不由一哆嗦,又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燕喃,燕喃无所谓的耸耸肩,将红珊瑚的簪子直接插到雪霜的头上,啧啧称赞,又顺手将白色的砗磲手链套在雪霜的手腕上,傲娇的让陈掌柜将首饰包装起来,准备出门。 林彩儿则妒忌的看着雪霜身上穿的,头上戴的,眼中戾色一闪,手便松开了挣扎的解祯玉,解祯玉感觉背后有人推了一把,直直向胡雪霜扑来,解祯玉就着前扑之势,双手支着长指甲,直向胡雪霜娇白的脸上抓来。 燕喃脸色一阴,一个窝心脚踹向解祯玉的腹部,解祯玉如纸鸢般的飞向后方,直接撞在墙壁上,发出的“咚”的一声响,感觉楼都被震动了,可见力气之大。 燕喃则就着这一踹的惯性,揽着雪霜向后疾退,雪霜的手腕刮了货台一下,连接手链的皮筋被刮断,散了一地的珠子,解氏被珠子一绊,滚圆的身子如同珠子一般,摔在地上转了两转。 林彩儿正要领着丫环婆子上前发难,已经被七八个玄色大汉团团围住,空气登时凝滞,满室的肃瑟之气。 燕喃看着摔得生疼的解氏,又看着哼哼唧唧的解祯玉,再看看装做小鸟般慌乱的林彩儿,笑道:“这个小妾,推的可真不错,借刀杀人,只可惜,找错人了。” 陈掌柜亲自上手将砗磲珠子捡了起来,数了数珠子,竟然少了两颗,燕喃阴色一闪道:“陈掌柜,谁让你捡的,将珠子扔到地上,谁惹的祸谁来捡,不找齐了就别出这个铺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神助攻出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解祯玉忍着痛站起来道:“你这人欺人太甚,不就几个破珠子,犯得着这么侮辱人?” 燕喃哼哼笑了两声,不屑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用金子包起来也掩盖不了土腥味儿,陈掌柜,你告诉她这串白色的破珠子,纠竟是什么破珠子。” 陈掌柜忙答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串看似白色的玉手镯,并不是真正的玉手镯,而是佛家难求宝物之一,深海砗磲,砗磲产自深海,本就难取,玉化砗磲更是千年难遇,此类物件一共有三件,均是明萃楼所献,一个是献给当今贵妃娘娘做佛链和手串,以敬佛祖神灵;一串是做成了剑坠子,现在正随着陛下征讨蒙古。姑娘打碎的这串,是仅有的第三串,换句话说,此物你就是有再多钱,却也买不到。” 陈掌柜话音刚落,再见解家众人,已是热汗淋漓,脸色惨白。 雪霜一脸难色的看着地上众人,突然有些心灰意冷,淡然道:“妙灯,我不想再与解家有任何刮割,既然合离,那就各自珍重吧。” 燕喃闻言点了点头,对陈掌柜道:“让解家的人将珠子找齐了就让他们回去吧。还有,告诉林一铺那货,迟迟不进来,是不是怕我给他安排活计,他都快胖成球了,还不知收敛点儿?还有,让他长点心,我拿回来的上好筋子为什么不用?看我下次见到他不收拾他!” 见燕喃和胡雪霜走了,林一铺才蹑手蹑脚从后面转了出来,松了一口气道:“就知道手链断了她定会训我,她怎么不说她现在的手劲儿有多大,别说上好的筋子,就是上好的铁条,都能让她扭断了。” 看着慌忙跪在地上找珠子的解家人,不由也是一阵气苦,眼珠一转笑道:“这位小娘子以后可别乱推人了,这一推,差点葬送了整个家族。” 再见解祯玉和解氏,看林彩儿的脸色如同大雨倾盆前的乌云,随时浇得林彩儿落花流水。 …… 云南。 “爹,今天你又输了,我要吃糖人儿。”小妮子嘟着嘴卖着萌。 男子宠溺的刮了刮小妮子的鼻子,将早就准备的糖人儿递给了小妮子,佯装肃然道:“可可,只准吃一颗,现在你正褪牙呢,如果不注意,你的牙就会被蛀成一颗一颗的小窟窿,你蝶儿娘又该碎碎念,估计只让你喝米糊了。” 一提起蝶儿娘,小妮子登时闭了嘴。蝶儿娘平时对她温柔地像泉一般,自己惹祸时对她严厉得像雨天一样,不小妮子心里明镜似的,蝶儿娘是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好。 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推门而入,梳着妇人髻的蝶儿向屋内的丈夫嫣然一笑,抱着小妮子出去。 男子淡笑着对后来的男子道:“沐斌,你怎么会来?你不是说闭关修练一个月才会出来吗?” 沐斌静默的将一张字条递给男子。 男子展开字条,飞快的看完上面的字迹,惊喜道:“胡潼说,有一个貌似燕喃女子救了雪霜,他怀疑就是燕喃?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不高兴?” 沐斌一脸愁容道:“老易,我只是担心,她若想躲着我,即使我回去了,她还是会继续躲,这一躲,又不知是几个五年。” 易春风直摇头道:“唉,你们两个还真是,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偏偏一个躲、一个藏,一个玩诈死、一个成真死,到最后,又是云里雾里的重生,让人如坐过山车般的头晕目炫,还让我这个大老爷们像老妈子似的操心你们的婚事,不就是有益身心的运动吗,一扑一倒的事儿,你们可倒好,八年抗战还没直捣黄龙,反射弧够长的,爱情保质期都快过了吧,真服了你们。” 转眼见男人一脸的萧索和白痴的模样,又有些无奈道:“走吧,我陪你回北京,帮你想着留住她,不过,你得做出点牺牲。” 男人脸上一喜,忙不迭的点头。 …… 一月转眼即至,西洋之行眼看着就要起程,燕喃收拾着简单的行装,准备先赶赴福建。 只是刚要起程,却被燕老大告知,明晓楼传来信息,说倭盗生事,朝廷派兵镇压,大船不能出行,需延迟半月; 刚灭了倭盗,又听说沿途生出水患,流民失所,张掌楼怕不安全,又要延后半月…… 连一向不怎么动脑的梅老四都发现问题的所在,更何况是聪明机警的燕喃。 燕喃一脸严肃的坐在张掌楼面前,直直看着张德子的眼睛道:“说吧,怎么回事?” 张德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道:“船已经走了,已经走了半个月了,燕五和梅五带的队,你想追也追不上了。” 燕喃哭笑不得道:“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是如此重情重义,这么舍不得我离开?” 张德子眼色如墨道:“你在躲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原来你是怕朝廷,所以拼了命的扩充实力,现在我们虽然不能和朝廷一较高下,但最起码有了自保的能力,你还躲谁?朱瞻基?还是汉王?” 燕喃心里一慌,怒道:“我能躲什么,我出去散心不行吗?” 张德子摇了摇头道:“以前你可从来没这么发过火?让我说中了?我可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等着你圆我当干爹的梦想了,只要你答应成亲,我立马就放你走。” 燕喃胡乱的答道:“行、行,我答应你,马上上街上拉个人成亲,我可以走了吗?” 张德子无所谓道:“那也得明年,我除了将福建的船队派走了,连隐藏的十个暗桩码头上的船也都派走了,你,出不了海了,只能呆在家里。” 燕喃慌乱道:“你这是要篡权吗?” 张德子将身子微不可查的后退一步道:“这是我和林一铺、钱串子、燕老大、梅老大五人商量的结果,完全是出于公心,为了明楼繁衍生息,人丁兴旺,早点儿陪养少主子。” 燕喃气得一扔茶杯,张德子飞身窜下了楼,边窜下楼边笑道:“等生下少主子,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燕喃只觉喉咙如同棉花似的塞得难受,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自己只想躲躲,连属下也嫌弃自己了,逼着自己十六岁就要生娃子、当黄脸婆。 燕喃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的窝囊过。 明月楼里有一个想要回家看哥哥的胡雪霜; 明晓楼外,有一个成天围追堵截的骆云; 就连一向静谧的内卫似乎也蠢蠢欲动。 每天只能窝在明月楼清竹苑的燕喃,每天别无二致的迎接着同样的相亲的戏码。 清晨,一个身穿书生模样的男子来到楼前,手持着香扇,高呼:“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燕喃上去一脚,将男子踹进了心湖里,让男子到湖里“濯缨、濯足”了; 午时,一个浑身金光灿灿的男子来到楼前,手持皎洁的白玉玺道:“吾有祖传元帝之玺,今转梅东家上呈吾皇,必得重赏。” 燕喃上去一扯男子的脖领子,拖到室内,指着书架上数十枚难辩真伪的“元朝传国玉玺”,随便哪一个,都较男子手里的以假乱真; 入夜,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再度光顾小楼,剑法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让人望而却步。 燕喃立即掏出一把黑洞洞的火铳,男子灰溜溜的连面具也没有摘就跃出了清竹苑。 燕喃和侍卫们都以为这些人是张德子和钱串子安排来“相亲”的人,孰不知,夜色下舞剑的蒙面人眼色一沉,匆匆向紫禁城方向而去。 转眼十月己至,正在明香楼吃饭的燕喃和雪霜,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一队人马从街前掠过,看阵仗,不是王侯也是公伯。 车仗上,有个明显的黔字标记,燕喃登时了然,定然是黔宁王府也搬到北京城来了,心情不娱的闪回身,继续喝起了酒。 车帘内,张璃若揽了揽身上的毯子,北京的天气,较南京确实冷了很多,身冷,心更冷。 不自主挑起帘子向四周张望,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三层高的豪华酒庄,一晃眼,一道熟悉的面孔在二楼窗口一闪而过,再一看,竟不见踪迹。 璃若轻抚了抚胸口,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悸动,安慰自己道: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己因担心表哥在云南有了别的女人,竟想起那个己经死去多年的小妮子来,自己真是吓唬自己。 马车徐徐的驶向陛下御赐的新府邸,管家领着一众丫环婆子迎接老王妃和少夫人,欣喜道:“禀王妃、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张璃若脸上喜色一现,隐隐透着泪花,笑道:“表哥,回来了?” 管家忙不迭的点头道:“少爷回来多日了,昨夜回来的晚,现在还在睡着。”心里却是一突,他总不能告诉少夫人,少爷回来这几日,天天晚上夜宿青楼吧? 璃若一脸希冀的看着老王妃,老王妃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璃若被丫环引着进了沐斌的房间,多年未见,昔日的青葱少年,早己褪变成了英姿青年。 浓烈的眉,似饱含着风雨多情; 殷红的唇,似蕴润着化骨绵柔; 长长的睫,若扫尽了岁月雕琢。 相同的,是一样的霁风朗月、星曜闪烁; 不同的,是褪变成了一个历经岁月沧桑的伟岸男人,只属于她的男人。 璃若迷醉的用手指轻轻的划着男人的脸部雕刻,不敢碰触,不敢屑想,只是,静静的,如擎着一件稀世珍宝。 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了男子的眼睫,男子呢喃了一声,一个久违的名字再次窜入了璃若的耳迹,若一把尖刀刺入女子心口,女子登时泪如雨下,逃离般的出了那个屋子。 那个名字犹在耳侧环响:“洛洛。” …… 第二百三十章 只能我欺负他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女子眼睛一立,怒色道。 梅四胆突的向主子深施一礼道:“东家,您刚才听到的是两队打斗之声,听说是从云南回来的沐小将军,看上了阳武侯包下的印月,打了起来,双方不分胜负,又都回府请人去了,钱东家不敢做主,让您去看看。” 燕喃这个气啊,沐斌啊沐斌,你够威武的,一回来就给我惊喜,狎妓吃醋,聚众斗殴,无一不为之!心头的火如熔岩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气得一撩身,直接向前边的明月楼走去,觉得又不妥,将胭脂和碳粉子在一侧脸上,画上了大大的丑陋的胎迹。在梅四惊悚的目光中气冲冲而去。 进得鹦哥殿,两队人马一触即发,钱多多正双方陪着笑脸调停。 燕喃看了阳武侯一眼,阳武侯紧紧揽过身侧的小印月,宣示着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再转过眼看向沐斌,只见沐斌正一脸探纠的看着她,两人四目,怔然而望,若隔绝了岁月,跨越了空间。 燕喃只觉心下一痛,深埋在心底的悸动再次响彻,心跳如鼓般擂动,响声大得如同要震聋自己的耳朵。 男子狐疑的心终于放下,真的是她,她还在,没有逃跑,想及易春风的嘱托,忙一正神色,推着脚下的木质轮椅,向前划了一步道:“梅东家,这印月多少钱,本将军出钱为她赎身。” 阳武侯气急败坏道:“你一个瘫子,装死这么多年,出来就上青楼抢人,镇国公的脸都让你给丢净了。” 瘫子?看向沐斌身下的轮椅,心下再次一痛,是当年的伤没有好吗?当时方不正就说,换血之时,已经有些迟缓,血量还不足,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其他不良影响,原来到底还是影响了,所以,骄傲如他, 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云南过着隐居般的生活? 燕喃觉得眼睛不由一酸,忙仰望殿顶,努力将眼泪吸回去。 沐斌看着燕喃的表情变化,心里更加心安,佯装愤怒道:“即使瘫了又怎么样,我这也是为国捐躯,在所不惜,总比阳武侯为了一个道姑被纪纲打的名声好。” 阳武侯气急败坏的一掀桌子,大怒道:“沐斌,别以为你有镇国公撑腰我就怕了你,今天我就要废了你,让你上半身也成瘫子。” 一句一个“瘫子”,听得燕喃这个刺耳,气道:“都住嘴!!!” 见两队人马俱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燕喃忙堆下笑脸道:“两位都是天朝贵胄,又是爱惜美人的英雄,与美人相约、把酒言欢本是赏心悦目之事,变成打打杀杀之事就大煞了风景,更吓坏了美人。” 说完,忙用眼色示意印月,印月忙安慰着阳武侯道:“侯爷,梅东家说得在理,你看你身后这个个兵将亮着惨光的刀剑,吓死奴家了。” 又对沐斌深施一礼道:“沐将军,奴家收了阳武侯的银子,这一个月自然就是阳武侯的人,同理,如果先收了沐将军的银子,奴家也会先服侍沐将军的,既然沐将军有爱惜之情,恳请沐将军莫要难为了奴家。” 娇滴滴的美人一说和,满殿的*气登时消弥了很多,只是还没等消弥怠尽,就听沐斌阴恻恻道:“我不是爱惜印月姑娘,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而矣。” 本来和平的殿上立即变得再次诡异起来。 燕喃再次气得要骂娘, 看着沐斌身后仅有的沐五、沐六、沐七、沐八四名护卫,对阵着阳武侯身后二十几名高手,还真佩服了他的淡定。 燕喃嗔怪的看着沐斌,讪笑着对阳武侯道:“今日之事,明月楼是有责任的,还望侯爷见谅,如果侯爷不弃,印月姑娘的赎身银子就免子,侯爷纳妾之时,明月楼还会备上一份嫁妆银子。” 印月感激的看了一眼梅东家,有个这个人情,阳武侯想必也会以妾身之礼接进府里。 阳武侯挑着眉毛看了一眼沐斌,神态倨傲的向殿外行去,沐斌却不领情,大手一挥,沐五、六、七、八登时如猛虎般的冲进二十几人的队伍,劈劈啪啪的打了起来。 燕喃第一直觉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首先是钱串子一反常态。明月楼的大小事宜等,钱串子无一不手到擒来,得心应手,只有这几日,时不时与燕老大、张德几人鬼鬼祟祟商议着什么,今日突发事件,又变得束手束脚,非得请自己来调停,看着带着那么几分刻意。 其次是沐斌一反常态。即使自己画再浓的妆,也不可能一丝疑虑也没有,不仅沐斌没有,连沐五六七八也似乎达成默契,连丝惊讶都没有,见到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不说,沐斌还一改腹黑镇定的形象,冲动的以少战多; 再次是自己建立消息网好几年,从未听说阳武侯薛禄与黔宁王府有如此深的过节…… 还没等想太多,场上战况已经明朗化,阳武侯已经将沐斌踩在了脚下,长剑一指,面色不屑道:“臭瘫子,叫你的手下住手!” 沐五、六、七、八登时将长剑一丢住了手。 阳武侯蹲下身子,一巴掌拍在沐斌的脸上道:“还敢不敢跟我做对了?还敢不敢和我抢女人了?看你以后如何在北京城立足,现在我就将你拖出去,游街示众,让北京城的公子哥们都看一看,昔日的金陵四少如今多么落魄,成了一个人见人弃的瘫子,看还有哪一个女子还喜欢……” 边说着,边真的向殿外拖着沐斌,沐斌眼睛一闭,任由对方拖着自己。 眼看着沐斌就要被拖出大殿,燕喃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手指放在嘴里一吹口哨,登时围上来十几个玄衣男人,与阳武侯众人又是战在一处。 燕喃则一脚踢向阳武侯,在阳武侯后退的空档,将沐斌扶起至大殿后的老虎椅上,轻轻一扭老虎第一根脚指,二人脚下翻板一转,直接跌入一个滑道之中,滑行一会儿,只觉身子下一软,停靠一个软垫之上,硬撑着将男子扶起,顺着台阶向上走去。 男子任由少女扶着,贪婪的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气息,一只眼睛轻眯,看着女子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如一把把小刷子,刷得自己内心徜徉而幸福。 女子的额头淌着细密的汗水,混着身上清竹的香,与男子身上清竹的香,混成一处,竟分不清,哪个是女子的,哪个是自己的。 台阶尽头是一个夹板,推开夹板,是一个静谧的房间,一珠如豆,映得深夜的房间晕光重重。 入目的尽是粉色,桃粉色的床塌立在屋子正中央,四周垂着透明的粉色纱帐,粉色的被子,粉子的莆团,粉色的窗帘,本来如此静谧的房间,却因多了两人紧密的呼吸而变得分外的暧昧起来。 将男子放在软软的床塌上,褪去了鞋子,盖好了被子。 女子静站在梳妆台前,背对着男子。 男子则偷偷窥视着梳妆台上的铜镜,自铜镜中看着影影绰绰的女子。 夜明珠下的少女,时而蹙眉,时而唉叹,时而垂泪,时而恼恨,让男子的心里如同坐了过山车,时而高悬,时而低落。 五年未见,女子更加灼灼其华,让人炫目,她的心思,是否还似山洞中那般的火热,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约定? 女子嗔怪的回过头来,男子忙紧闭双眼。 梳妆台上的竹筒子被敲的响了几下,女子拿起竹筒,只听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主子,阳武侯已经被拿下了,如何善后?是杀是留?” 沐斌的心里不由突了一下,几年不见,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实力和这样的胆识,只一会儿,竟然将阳武侯的人全部拿下,还可能要杀?! 随即,心中又溢出一丝甜蜜,易春风说,如果她在乎自己,定然忍受不了心爱的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还被其他男人任意践踏尊严,忍无可忍之时,她必定会出手相救,她不承认也等同于承认,她,就是梁燕喃;她,就是骆冰卿;她,就是他的洛洛。 只听女子对着竹筒,一字一句的吩咐道:“将阳武侯打一顿放了,要着重打他的腿,让他一个月下不得塌。记得告诉他,如果他想抱复明月楼,明晓楼就会诏高天下,汉王府的没落,有阳武侯的功劳,证据马上会到汉王手里;还有,纪纲以谋逆之罪被陛下判了诸九族,全家无一幸免,有证据显示,纪家问斩的时候,有个女囚换下来一个绝色小道姑,和阳武侯的八姨太长相别无二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阳武侯愿意听故意让他一个月以后到明晓楼去听。你要特别警告他,沐斌是我的人,只能我欺负他,别人谁也别想欺负他,别人若欺负他,我就欺负别人全家……” 正要接着说,只觉得身子被环入一个怀抱,女子嘤咛一声,随即被转过身来,还未分清状况,一阵熟悉的清竹味道泌入鼻翼,紧接着唇上被一丝绵软相裹,若白云拥入了蓝天,丝丝绕绕;若溪水融入了河水,潺潺涓涓。 由刚开始的青涩,逐渐水*融,由最初的小心抗拒,变成了深深相拥,热烈回应,直吻得天晕地转,直吻得娇喘阵阵,直吻得衣裳凌乱。 少女被男子乱窜的手惊觉,慌乱的推开男子,脸羞成了一朵含羞草,嗔怒的一捶男子胸口道:“你不是来妓院找印月的吗?!” 男子挠了挠如墨的长发,笑道:“朋友妻不可欺,印月是禄子的人,我怎么能抢他的女人。” 少女危险的一眯眼,邪魅道:“你是说,这些,都是一个局?” 男子眨了眨眼道:“我只是想借机会看看是不是你,并没想到能成功,谁知道你的人配合得这么好,见到我的脸就跟看到准姑爷似的,就差没将你捆了送到身前来。你,快告诉你的人,放过禄子吧,打得他一个月下不得塌,难过的还不是你的印月和你的钱褡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这是欠我的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看着长身而立站在身前的男子,少女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气上心头,嗔怒道:“只打他一个月下不得塌,还是怕他找你麻烦才手下留情的。虽然只是个局,但他一口一个‘瘫子’,让本小姐心情分外不爽,这是惩罚他的臭嘴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敢不敢欺负我的人。” 说完,又一怒的看向沐斌,眼睛一立道:“你刚刚也欺负我了。”说完,少女凌厉挥拳,当即袭向男子的胸部,男子如狐般的一转,只一倾身,就闪到女子身后,一张手臂,再次将少女抱在怀里。 少女一点脚尖,回踢男子下盘,男子松手,二人再战。只两个回合后,女子再次被男子环入怀中。 沐斌笑道:“你就别试探我了,我的武功都恢复了,包括内力,你怎么着也不是我的对手,我的女人,只能我来欺负,别人,谁也不行。” 少女邪魅的一笑,将男子推倒在塌上,眼睛里放射着万般的柔情,贝齿轻启,小舌轻卷,挑起男子衣衫的丝扣,一扯绳结,绳结散开…… 沐斌干涩的喉结一下一下的蠕动,如同爬了一只百足的毛毛虫,心里,喉里,不断的搔动麻痒。 衣裳一层一层被掠开,男子的上身,赤条条的如同等待疼惜的爱宠。 一层寒风袭来,男子瞪目看着女子一层一层的褪去自己的衣衫,脸上重逢的喜悦逐渐破裂,转换成排山倒海的慌乱,男子忙捡起地上的衣裳,狼狈的窜向门口,慌乱中撞得额头一团红肿。 少女得逞的松了一大口气,却见被撞破头的男子,头脑瞬间清晰开来,反而扭身回来,在少女明晃晃的瞪视中,重新穿好衣衫,将衣衫的绳绊打了一个死结,犹不放心的用一只手繤着,再度掀开被解,钻进了被窝。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镇定的男子,和刚才怆慌逃走的难道不是一个人? 男子得逞的笑道:“我身后有高人指点,知道你会用这招‘惊世骇俗’,我回你一计,叫做任你千招万计,我只一计,‘死缠乱打、岿然不动’。从今日起,我和你寸步不离,想逃也逃不掉。” 燕喃脸上的伪装瞬时破裂,任她如何拖扯男子,如何百蛛缠身,男子真的‘岿然不动’了。 燕喃眼色一沉,眼珠一转,笑道:“你认识真正的我吗?” 男子笑道:“当然认识,当年看过又不是一次、两次。”眼睛不老实的看着如今前凸后翘的女子,还似嫌弃的摇了摇头。 少女邪魅的一笑道:“你要挺住哦,我现在就让你认识真正的我。” 晕沉的夜明珠光晕下,女子只着一件流苏短裙,白晰的长腿,散落及腰的长发,若隐若现的曲线,倚着红木椅,嘴里哼着热辣辣的歌词,眼色眯离,朱唇性感,跳着令人眼红心跳、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怪异的舞蹈,只第六个扭臀的动作,男子的鼻血立即横流,直接冲进了里面的浴室。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一点点过去,好长时间没了声息。 少女也由最初的得逞,演变成最后的担心,叫道:“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声息。少女不由得披着一张大浴巾,走进温池,只见男子仰躺在池子旁边,任三个虎形浴口喷洒着温水,散着浓浓的雾气。 少女看不分明,忙凑近男子,用手指叹叹男子的鼻翼,没有探得呼吸,紧张的推着男子道:“木头,木头,你怎么了?” 只觉身子一沉,被男子一拖扯进了池内,紧接着身子一把被拥住,男子嘶哑的声音在少女的耳侧响起:“洛洛,你这哪里是要吓跑我,你这分明是要勾引我,五年前的小樱桃都让我心驰荡漾,现在大蜜桃熟了,我不尝尝怎能对得起我这行僧般的八年。” 少女脸色红润着,在男子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半天才低哑着问道:“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吧。” 男子轻闭着眼,将女子身上惹火的衣裳褪去,摸索着将大毛巾裹在女子身上,将女子一把抱出池子,直接扔到了床塌上的被子里。 自己拖着湿湿的衣裳,走到梳妆台前,拿着竹筒看了半天,直接对着竹筒子“哼哈”两声,放在耳边一听,果然听到筒子那一头,一阵慌乱的东西落地之声。 男子邪魅的一笑,高声说道:“对面的人听着,我衣服湿了,叫沐五去府里收拾几件我的衣裳送来,本将军要在此下塌了,什么时候你们主子答应嫁给我,我什么时候再走。” 对面的燕十七吓得将竹筒子一松,紧接着磕磕撞撞的声音,燕十七的心速达到了空前的快,脑中电闪雷鸣:东家的屋子里什么时候跑来了一个男人?还嚣张的要东家陪吃、陪睡? 燕十七顶着打结的脑袋,懵登的拿起另一只竹筒子,对着里面喊着话,接话的燕十八忙将话转给了正和沐家四侍卫聊得不亦乐乎的钱串子。 钱串子则一脸喜色的对沐五道:“兄弟,你主子让你取几件衣裳去,以后别外道了,都是自家人,喜欢明月楼哪个姑娘跟钱兄说啊,一起喜欢三个也不是问题。” 沐五一听也痞笑着与钱串子勾肩搭背,嘻笑道:“以后还得仰仗钱兄了,这梅卫和燕卫让你们训得都快赶上黑虎营了。” 钱串子不服气的一撇嘴道:“你黑虎营再强有皇家规制搁着呢,再强能有多少人,我们梅卫和燕卫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两人正讨论得不亦乐乎,一旁的沐七提醒道:“七哥,再晚将军该着凉了。” “着凉了好。” “着凉了好。” 钱串子和沐五异口同声道。 钱串子心领神会道:“俺配合得不错吧,告诉你,主子有一间画室,里面全是沐将军的画像,一进去就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平时总锁着,任何人都不许进。俺好奇心重,乘主子出海的时候,从墙旁边盗了一个洞进去,林一铺和张德子都跟进去了,一见吓一跳,还特意打听过沐小将军,你们消息封锁得真不错,都以为沐小将军殁了呢,令我们不胜唏嘘,天天安排主子相亲。沐小将军几天前一踏进明月楼,我就知道是谁,当时他天天点印月的牌子,我气得想抽他,还安排人去听墙根,结果二人不仅相敬如宾,沐小将军还一口一个‘小嫂子’的叫着印月,我这才英明神武、斩钉截铁,配合你们引出东家,结果不错吧,简直是干柴遇烈火、寡妇遇夜盗……” 见沐五一阵猛咳,才讪讪的收了口道:“一会儿我让人收拾屋子,哥几个都住在这儿了。” 沐五悲哀的发现,少将军初到明月楼回府后,连拉了两天的肚子,估计与眼前这货脱不了干系。 被牢牢圈在被中的燕喃一脸苦相的看着沐斌道:“楼下还有个房间,我让钱串子腾给你。” 沐斌摇了摇头,叉着腰站在床塌前,一动不动。 燕喃再次哀求道:“你这样会破坏我声誉的。” 沐斌再次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你一个开青楼的老鸨,还在乎声誉?” 燕喃筋着小鼻子佯装怒道:“为了你身体着想,血流多了不好。” 沐斌摇头道:“我有后备的,血没了,可以输你的血。” 燕喃无奈道:“你这个人真正的奇怪,当年知道我没死,不找我,现在又死皮赖脸的不走,你就不怕老王妃和沐夫人将你绑回去关祠堂。” 沐斌死猪不怕烫道:“我已经被关过无数次了,有一次甚至关了半年,家里想让我纳妾,我就是不同意,并且告诉她们,如果纳妾也只会和璃若一样。我可以对不起璃若,对不起任何人,却绝对不能再对不起你、负了你。而且你也不能责怪我,当年娶璃若,可是为了救你,你若不嫁我,就是不负责任。” 将燕喃本来要说出的话堵得死死的,那委屈的表情,好像自己欠了他八万吊一样。 不由得堵气道:“救我是你自愿我,我可没逼你。” “切,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救你我是要回报的。”男子又冲着筒子一顿喊话,不一会儿,沐六抬着一个半人高的大罐子来到了门前,轻叩房门。 沐斌欠了一条门缝,见沐六要向里观瞧,忙狠狠砸了下脑袋,沐六疼得一抽气,有眼色的将罐子放下就走了。 沐斌这才放心的将罐子抱进屋里,指着罐子道:“看着,这是你欠我的。” 罐子口倾覆,“劈劈啪啪”一阵响,一大罐子的铜钱散落得满地都是。 燕喃面色一红,瞠目结舌道:“这、这,我哪求过你办这么多的事儿?” 沐斌笑道:“就怕你甩赖,这里都记着呢。” 拿出铜钱堆里的一个纸卷,打开来,足有五六米长,男子傲娇的向少女挑了挑眉,开始念道:“永乐十二年四月,一个小蟊贼偷了本将军的兵器带,是本将军不计前嫌;同日,某小蟊贼与屠户对峙,是本将军将其解救,还送回了骆府;永乐十二年五月,某小姐掉进了秦淮河中,是本将军将其解救,保护了其声誉;永乐十二五月,某小姐被蓝玉教所劫,是本将军带着黑虎营营救,当时还被某小姐调戏……永乐十五年六月,某小姐被引南山山上,在山洞里,再次调戏本将军,还嘱咐本将军要活下去……永乐十五年六月,某小姐的墓前,收下了我的一枚铜钱,答应等我来讨债,可是却一去无影踪……” 少女眼色一蕴,嘟着嘴反驳道:“谁知道你是对死人说的还是对活人说的。你既然那么在乎,为什么还要离开?” 沐斌轻叹一口气道:“方不正说我换血时血液不足,被点了下半身的穴道,可能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当时去墓地,是偷偷解了穴去的。我想着,如果好了,有了保护你的能力,我便回来找你;如果不好,就让你独自幸福吧。后来打听出你跟着郑和下西洋,归航时,我满心欢喜去接你,却反而得到了你惨死大海的噩耗,当时,我的心就碎了、死了。前些时日,胡潼告诉我你没死的消息,在路上这一个月,我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累死了五匹马,只想快点儿见到你,回到你身边。在路上,我就暗暗发誓,不管在你身边,会让我有什么危险,或者是给你带来什么危险,我都不会离开,将你时刻拴在身边,永不分离。” 第二百三十二章 擒贼先擒王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见少女沉吟不语,沐斌接着道:“我害怕见到你时,你不再睬我、恋我,害怕你喜欢上别人,但刚才 我不害怕了,因为,你的颈子上,还挂着当时我留给你的铜钱,你,如我一样,一刻也不曾忘记。既然我住在了你的心里,你就以身相许,用你的后半生还我的情债吧。” 男子弯下腰来,从少女紧张紧握的手里拆下那枚铜钱,穿到自己颈子上的一条细绳中,又重新戴在了少女的颈子上。 少女惊异的拿起重新组装的吊坠,只见上面除了那枚虎型的玉佩,还有一颗白白的小小的雕刻,只有小孩子小手指甲大小,雕刻的是一名男子的轮廓,依稀是沐斌的样子。 惊疑的看着男子,无语道:“这是什么?狼牙?虎牙?” 男子终于惹不住笑道:“这玉佩是当年我给你的玉佩,是沐家当家主母的玉佩,你当年不识货,错把宝玉当鱼目。而这颗刻着我雕像的骨头,不是狼牙,而是虎牙,是你这只小母老虎的。” 少女眼睛一亮,又惊疑的问道:“难不成是我那颗被纪纲打落的牙?你留了这么多年?还雕成你的样子?” 沐斌将少女的小手臂重新放在被里道:“如果再离开,我就打落你满嘴的牙,全部雕成我的样子。” 少女一皱眉不服气道:“你就吹吧你,你手下都被我手下俘虏了。” 男子一长身钻进被窝,将少女的双手紧缚道:“擒贼先擒王,本将军深谙其道。” 长臂一伸,又将少女光洁的身子揽得满怀。 少女脸色一红,身子一紧,明显僵直不动。 男子偷眼一笑,在少女的耳边吹着气,令人麻痒痒的道:“别害怕,让我陪着就好,别再躲了,如果再躲,我就和郑公公下西洋去捉你,‘就地正法’。” 少女嗔怪的一瞟男子,轻声嘟喃道:“你以为航海是过家家吗?弄不好要死人的。” 男子忍不住又偷亲了亲少女的小耳垂,轻笑道:“所以才珍惜每一次见面的机会啊。我的高人可说了,见面二话不说,直接扑倒。” 少女危险的一眯眼睛:“你这个高人怎么和我家乡的人那么像啊?是谁?易春风?” 沐斌一句“呵呵”就不再言语了。 任燕喃如何眼神杀,如何手指杀,就是不再言语。 燕喃眼珠一转,笑着指着自己的香唇,娇嗔道:“如果告诉我你幕后高人的消息,我让你亲一下。”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果然,沐斌将当年如何从汉王府将易春风救出来,又如何用死囚将他偷换出来,再如何帮自己出谋划策,让他见面“生扑”燕喃之事,统统说了出来。 燕喃一翻白眼轻叹了一声,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死穴在哪,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必中无疑。 沐斌眨着美目,重新揽着燕喃的身子道:“没有你同意,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倒是想听听易春风和你的家乡的故事。” 燕喃紧紧握住沐斌的手腕,里侧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男子没的追问,只是任由少女做着决定。 当男子几乎要睡着以为不会听到答案之时,少女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从云南到北京,用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需要一个月,而在我的家乡,只要三个小时,也就是你们说的一个半时辰。” “你们用马匹来传递消息,而我们,只要一个小小的信号,一瞬间便能看到千里之外,万里之外。” “你们只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而我们,已经有人登上了天上的星星,研究如何将人类搬到上面去居住。” “在过去的我,你--沐斌,只是历史书上或者百度网页上一个陌生的名字而矣。” “我与你,除了空间上的距离,还有时间上的距离,我是你的六百年后。” 燕喃以为男子会惊诧,却见男子一脸平静,少女反而惊诧了,自己看中的男人心理果然如此飙悍,心理素质这个强大!!! 听自己这样坦白,竟然没有问自己他能活多少岁,下一任皇帝是谁,甚至没有问自己穿越之前长得像不像一只猴子,是不是一个男人? “我能活到多少岁?”男子惊疑的问道。 “下一任皇帝是谁?” 燕喃只感觉额头上一片黑线乱舞,无奈的搔了搔头发道:“这个,我上学的时候历史没学好,只知道明朝有个郑和下西洋、东厂和西厂,还有一个奇怪的规律,就是皇帝杀了哪个大臣,哪个就成了名垂青史的官儿,我听说过胡惟庸、解缙,却没听过沐斌,估计你不是什么好官儿,活得也会够久。下一任皇帝是谁我知道,就是朱瞻基。” 沐斌额头不由一阵黑线飘过,这怎么听怎么不像是夸人的话?佯装镇定的接口问道:“你原来多大年纪?会不会是一个老太婆?不,会不会是一个男人?” “你长得怎么样?会不会像一只猴子?你成没成亲?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你……” 燕喃真有些后悔和盘拖出这些事情,因为接下来的后半生,估计每日要在十万个为什么中度过了。 无可奈何道:“我原名叫梁燕喃,二十七岁,标准的女子,长相和现在差不多漂亮,上初中就有男子让我当女朋友 ;有个未婚夫,叫陈淮……” 沐斌傲娇的撇撇嘴道:“我的小洛洛不怎么样啊,二十七岁还没嫁出去,如现在一样,是个难题……” 燕喃嗔责的一捶沐斌的胸口,眼睛一立道:“在我们那儿,别说二十七岁结婚,一辈子不结婚的比比皆是,未婚同居的比比皆是,单亲妈妈也比比皆是,结婚后合离的比比皆是……” 见沐斌脸色越来越难看,燕喃讪讪一笑的拉回话题道:“哦,我,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一辈子只找一个夫君,条件是,夫君的一辈子也只能找我一个……” 沐斌这才脸色一缓道:“你在中秋宴上画的画像不是贺子期,就是你的未婚夫陈淮?” 燕喃重重的点了点头。 沐斌眼睛如沉潭般,装作不在乎的问道:“他是做什么的?是王侯还是将相?他家世如何?常识如何?他……” 燕喃额头顶一片乌鸦飞过,气恼道:“狎的什么醋,他即不是王侯也不是将相,父母亲相当于现在的大理寺捕快和教书先生,我们两个是一个职业,都是‘名记’……” 男子不由得心里一紧、呼吸一蹙,表面却故做轻松的眨了眨眼。 燕喃焉会不知对方的心思,轻轻捏了捏男子的手心道:“此‘名记’非彼‘名妓’,在我的家乡,开青楼是犯法的,娶多个夫人也是犯法的,男子和女子都出去赚钱养家,我说的‘名记’是一种职业,就是有名的记者,相当于明晓楼的掌笔,写文章揭露真相、传递讯息,所以我会一些别国的语言,在这里和李祹能沟通,出海时很多国家的语言上口也快。” 男子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小妮子前世定是非常受欢迎,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强大的自信心,还真得如易春风所说,要先下手为强,将她看牢了,尤其是提防着一个未来的皇帝朱瞻基,一个像陈淮的贺子期。 燕喃将头缩在男子的怀里,嗅着清晰的清竹香气,摸着男子的胸口道:“你帮我拿一件衣服来,我带您去个地方。” 摸摸索索到浴室里偷偷换了衣裙,偷眼看看外面斜着眼睛想偷窥却故做君子模样的男人,燕喃摸摸胸口戴着的新式的项链,不由得心里满满的。 即使沐老王妃重新让自己站在选择的岔路口,她一定不会做第二个选择。 因为在海上面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来得及对沐斌说,她爱他,所以,华丽归来的她才会如此拼命的积攒实力,以对抗朱瞻基随时的发难。 她发誓,从今以后,不会错过和他相聚的每一秒。 出得小楼,一轮皎月高挂,男子长臂一伸,将少女揽在怀里,如鹰长身而起,若纸鸢般在空中飘飞跃动,在楼宇间隙间飞腾,一闪身融入了夜色中。 楼宇间,一名墨绿袍子的男子急急现身,飞跃追踪,却被随之而来的燕卫和沐府护卫团团围住,任男子眼睛如裂、招式狠辣,却始终脱不得包围,眼看着沐斌揽着燕喃的腰肢,越行越远,男子眼睛一暗,从怀中掏出一只哨子吹起来,尖厉的哨子若黑夜索魂的阎王,让人心不由得深深颤抖。 随着哨声落下,明月楼四周的暗影里,十几道黑色人影闪现,将燕氏四杰和沐府四护卫团团围住。 燕老大眼睛一眯 ,口中一声冷哼,从怀中掏出一只指长的竹萧,一拉拉环,一道黄烟在空中绽放,随即,数十道玄色身影飞速窜出,再度将十几个黑色人影团团包围。 男子眼中狠戾一现,戾声道:“锦衣卫办案,还不让开!!!” 燕老大笑道:“好一个‘冷面阎罗’,不知道沐小将军犯的是谋逆之罪,还是我们梅东家犯了杀人之罪?” 杨锡阴冷着脸道:“锦衣卫的事儿是你们外人所能知道的吗?” 燕老大阴阳怪气道:“原来如此,锦衣卫办案我们平民老百姓当然不能拦着。不过,小的可要提醒杨大人一句,梅东家现在被封为朝鲜郡主、暹罗王妃的干妹妹,琉球王的干女儿……与三十多个国家建立友好贸易关系,是我大明朝武器原料的供货商,杨大人如果这么草率的办案实为不妥吧。即使现在去办案,小的也没办法,因为梅家在北京城、甚至大明朝有多少房产,我们这些下人谁也说不清。” 杨锡气得一哆嗦,茫茫黑夜,经燕卫这么一搅和,哪里还有沐斌和燕喃的影子。 沐斌的武功不仅恢复了,只怕较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迷醉的洞房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看着身后被拦下的身影,被沐斌揽住的身子不由得紧了紧,心下黯然,还是被找到了是吗?他会对自己怎么样?还会强行入宫吗? 少女眼睛浓如墨潭,有一件事已经改变,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不会再瞻前顾后,不会有所顾忌。 …… 看着心湖画室里数以百计的画像,男子心里满满的,咽喉也是满满的,说不话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彼此的心里,已经满满的,容不下第三个人。 燕喃看着满室的沐斌,眼睛如繁星般的闪烁,轻轻拉起男子的手,迷幻般望着男子的眼睛道:“爱我,你决定了吗?” 男子如受蛊惑般的沉浸在少女的迷情中,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女执着男子的手,轻轻点向墙壁上男子的脚指,一道暗门闪现,轻轻推开暗门,拾阶而下,足足向下走了二十几个台阶,转过长长的遂道,又走了五十多米,向上又拾阶而上,推开一道厚重的门,展入眼帘的是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屋子,在温润的夜明珠的映称下,小屋子里的陈设一览无余。 屋子里,没有床塌,只在地上铺陈着一套红色的被褥,上面罩着红色的纱帐,小屋子没有开窗户,抬眼间,上方却是一层琉璃屋顶,透过琉璃,头顶上星空月光一览无余。 时下天色转凉,屋子里温度适中,不冷亦不热。 沐斌惊奇的摸了摸纱帐所罩的四壁,竟是温热的石头,贴着石壁,隐约还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男子讶然道:“这是心湖中间那块假山巨石?” 少女点了点头,拉着男子的手一起躺下,望着天上的星空道:“这是我找遍了世界,找到的蓄热石,它能将白日吸收的热量储存起来,我找了大明朝最好的工匠,花费近一年的时间,才凿出现在这个‘胶囊屋’的模样,我将它留做我们的房子,我一直坚信,如果你没有忘记我,总有一天,会找到我。” 男子揽着少女,神思飘向远天,喃然道:“这一刻,却让我们等了许多年。” 少女转过眼来,深深看着男子道:“所以,我不想再等了。” 男子先是一错愕,随即脸色一红道:“我明日就禀明祖母,送信给父亲、母亲,待他们回来,我就与璃若合离,再来娶……” 只觉软唇立即被另一只软唇所覆,似两只缠绵的虫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只剩下无尽的绵软,和涩涩的颤抖。 直到两张饥渴的嘴沉重的呼吸,只听少女呢喃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我,也不在乎这些。” 小手轻巧的褪去自己的衣裳,只余里面一层小小的鹅黄色的浣衣和小裤,完美的锁骨,不知是在明珠的光线下变得柔和,还是在月光的映称下变得皎洁,顺着锁骨,一道完美的曲线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男子面前。 男子蠕动着喉结,手掌掩住双目,嘶哑着声音道:“洛洛,我,我不能……” 少女轻咬嘴唇,迷蒙的眼,闪着柔和的光,支着双手,如一只*的小豹子膝行到男子面前,用纤细的小手指一点一点的撬开男子的手掌,露出男子菲红的脸颊。 少女藕臂一伸,立即搭上男子的脖颈,娇小的身子一环,如猫儿般窝在男子的怀里,在男子耳边呵着气道:“娘子不介意像山洞的时候那样,为夫君宽衣……” 呼吸麻麻痒痒的吹在男子的耳际,也吹散了男子最后一道防线,心弦在一呼吸间崩裂,男子如被困十年的发情的兽,一下子扯坏了自己的衣裳和女子的小衣,衣服若飞舞的花,在空中跌落。 男子一覆身将少女压在身下,尽情的吮噬着眼里的一切美好,只余浓重的喘息声和急促的瑟索声。 男子邪魅的声音传进少女的耳际:“什么事儿,我都可以输给你,只这一件事,我定要让娘子丢盔解甲、溃不成军。” 一阵阵暧昧的欢爱之息,如这秋风的硕果飘香,传在这迷醉的心湖之上。 天空中,偶尔的飞鸟经过,看到这对交颈言欢的白鹅,亦含羞似的绕飞而行。 …… 梅老大看着心湖内的珠光时灭时明,不由得对梅四道:“老四,咱这么多年都被燕氏四杰压着,这回可算扬眉吐气了,主子的洞房,就这一回啊,咱眼睛可都不能眨啊。” 一向少言的梅老二翻了翻白眼道:“只看到珠光忽明忽暗,这算什么窥洞房。” 梅老四却打了梅老二的脑壳一下道:“你懂什么,就是忽明忽暗学问大着呢,咱主子,厉害着呢,这都半个时辰了吧……” 一向和梅老二交好的梅老三又打了梅老四脑袋一下,不屑道:“你就知道溜须主子,主子知道咱在这儿守卫,还不赶紧把珠子收了防止咱偷窥?现在没收珠子,只能说明一件事,是咱姑爷太强大,主子已经兵败如山倒了……” 梅老大不由得一挑大指…… …… 清晨的阳光阳阳洒洒的照了进来,几只飞鸟直接落在了琉璃上,吃着琉璃上垂落的藤树籽。 少女伸出手掌,似要托起小鸟,脸上徜徉着少女的幸福。 男子的大手掌,托着少女的小手掌,最后一翻转,双双落在了女子的绵软上,女子娇羞欲推开男子的手掌,男子却越发的紧扣,呼吸沉重的在女子耳边道:“要想不白日宣-淫,就别乱动。” 女子娇羞的将头亦藏进了被窝窝里,男子亦钻进了被窝,将头深埋在女子的胸前,沉闷着声音道:“我马上就来提亲。” 女子笑道:“真的不必,在我的眼中,一纸婚书和一张废纸真的没什么区别。” 男子嗔怪道:“可我娘不可能让沐家的独苗生在外面。” 女子眉头轻皱道:“你倒是对我信心十足。我现在还是十六岁未成年呢,我可不想当未婚早育娘亲。” 男子邪魅的一瞟女子的胴体,笑道:“我不是对你有信心,我是对我有信心。” 女子用长指甲一划男子的胸口,在男子喘着粗气、喉结蠕动、眼睛变深,就要飞扑来之际,直接跳开来,未着小衣,直接套上衣裙就向外跑,只是逃跑的姿势份外的别扭,可见昨日的惨烈。 男子想追,却发现自己昨夜太情急,将自己的衣裳撕碎了,而小妮子的外裙却是她自己乖乖脱的,丝毫无损…… 果然,*熏心,这个“色”与“欲”还真会让人昏头。 男子笑着看着染了血的小衣,眼珠一转,偷偷收在了手里。 不一会儿,燕老大含着暧昧的笑容将衣服递了进来,还冲着沐斌挑了挑大指,在沐斌发飙之前,又飞快的窜走,弄得沐斌莫名其妙。 …… 第二日,杨锡以锦衣卫副统领的身份出现在明晓楼,要求见梅东家。 燕喃一身男装出现在杨锡面前时,杨锡竟觉恍然隔了一世,讷讷不成句。 燕喃微笑答道:“不知杨统领找在下何事?” 杨锡不由哧然一笑道:“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和你再见一面。” 燕喃惊奇道:“杨统领,我们见过面吗?梅某大部分时间是在海外度过,竟不知何日见过杨统领,忘性如此之大,还望大人海涵。” 杨锡灿然一笑道:“与我何必如此戒心,你我相交次数甚多,我又怎会认不出是你?” 女子淡然道:“既然你我相交全无美好可言,又何必将伤口撕开,血淋淋的让人心生烦恼。” 杨锡紧紧盯着燕喃的眼睛道:“我今生己无奢望,唯盼能时刻见到你为好,总好过五年不见踪迹。” 少女轻啜了一口茶,突然转了话锋道:“听说你当年中了‘销魂散’之毒,一时形同枯槁,不知后来是如何解的毒?” 杨锡神情一裂,喃喃道:“是沐将军帮的忙。”那定然是沐斌劝了贺子期放下对杨锡的仇恨。 燕喃笑道:“那你现在帮着另一个男人来勾引他的女人,算不算是忘恩负义?” 杨锡的脸部终于如同破裂的青花瓷器,一道道碎裂,无奈道:“我这是为你好。沐斌已经有了正室夫人,嫁过去,你只能是个卑微的妾室。而殿下不一样,他是皇圣孙,你一入建福宫就是儒人,将来继承大统,你就是侧妃。” 少女不由好笑的看着杨锡,就像是看着一个心理扭曲、面貌狰狞的怪物,半晌才好笑道:“杨锡,你说这话你不觉得有问题?你当年也是为了我好,结果害死了易春风一家主仆几十口。今天,你又一句为我好,我真的好害怕,不知又有谁会因我而魂消枯骨?你为了我好,让我去做殿下的儒人,将来升侧妃,那么,我问你,侧妃和小妾有区别吗?” “可是,为什么换做沐斌,你当妾室也愿意,甚至,甚至有损声誉,夜半相会……” 少女笑道:“很简单,只因为他是沐斌啊。堂堂的锦衣卫冷面阎罗何时讲话这么斯文啦,还‘夜半相会’,你不如说得通透些,是‘无媒苟合’吧?” 杨锡登时脸色通红。 少女站起身来,收了笑容,冷然肃瑟道:“回去告诉你的殿下,既然为了江山大业,机关算尽,那就小心的捧好它,莫要让它像易碎的青花瓷一样;我与沐斌做什么人,是做倾力相助的故人,亦是隔岸观火的路人,决定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取决于,殿下将我们看成什么人。” 杨锡一脸的错愕,眼见着少女站起身来,转过门廊,却又轻念了一句道:“转告殿下,沐斌,不是金达,我,也不是仪琳。” 第二百三十四章 江山与美人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紫禁城建福宫内。 男子静默的听着杨锡的话,久久站立,没有开口说话。 在杨锡以为殿下不再言语的时候,朱瞻基才收回了眼中的无限绻恋道:“机关算尽?本王早该想到,聪明如狐的她,又怎么会一无所知,只是她对我存着戒备之心,什么也不说而矣。夺嫡之争,历来都是不成皇变成亡,没有退路。” 杨锡漠然道:“她既然承认她就是骆冰卿,殿下何不请旨封她做儒人?谅她也不会抗旨不尊。” 朱瞻基苦笑道:“当年能请旨封她的时候,本王不想强迫于她,想着给她时间,让她想清楚,甘愿嫁给本王。只是这一错过,便再无可能。” 杨锡一脸惊愕与不明所以。 只见当权的男子神色萧索道:“她清楚的知道,本王不会舍弃这万里江山,更不可能弃皇统祖训于不顾,而皇家,又怎能容得下一个开青楼的女子为儒人,甚至是未来的贵妃?她,为了躲我,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杨锡幽然一叹道:“殿下是说,她,是为了躲避殿下再次召她入宫,故意开青楼破坏自己声誉?如果不召她入宫,岂不是只能看着她与沐斌双宿双栖?” 朱瞻基叹然道:“ 郑和下西洋回京在即,据报,带回了近三十个国家的公卿侯爵,四十个国家的觐见手扎,是历年万国来朝之最,如果猜得没错,这些人,都与骆冰卿,不,都与梅妙灯,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如今的梅妙灯,早己不再是过去的骆冰卿,手里撑控着众多官员的密秘,有数不尽的财富,与各国往来甚密,多个国家都有她的分支聚点。如果本王猜错,她随时逃离大明的路线就有十多条。而黔宁王府,在云南为政多年,对我朱氏忠心耿耿,手握三十万虎狼之师,沐斌又是沐晟唯一的子嗣,在沐家军中威望也很高。此时,本王不仅不宜和二人闹翻,就是将来恐怕也是投鼠忌器。本王唯一庆幸的是,他与她,与本王有着共同的敌人,只要本王不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永远是大明的好臣民。” 杨锡默默的低着头,眼色迷茫,不知在想着什么。 朱瞻基脸上一片阴深之色,他与她,逼着自己在江山与美人之间做选择,自己,似乎也只能这样选择。 那样狡黠冲动、爱打不平的女子,竟然在知道自己算计了金达和仪琳之后,在自己身边隐忍的这么多年,此刻,让朱瞻基的心情,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惊悚了。 既然他们不想做金达和仪琳,替自己做了选择,那么,自己焉能静静的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过小日子? 现在,本王也要你们做出选择。 朱瞻基微微一笑道:“既然得依仗黔宁王府,本王当然得给讨份封赏,沐将军诈死归来、神勇无敌,当年已经追封了从三品虎毅将军,少夫人独自留守金陵,初至北京,堪称贤女典范,就向贵妃处帮讨个诰命夫人吧,其贤良淑德要诏告天下。” 杨锡暗挑了大指,殿下果然聪明如狐,一招表面封赏,实则绝地反击。 相熟的人都知道,燕喃在五年前就有她的骄傲,五年后更是华丽逆袭,属下无数,财富无数,在北京城跺一跺脚,比寻常的伯侯还要牛气几分,让她做小妾,还要向张璃若伏低做小,那简直是比让北京城六月飞雪还要难上加难。 沐斌铁定是抱了休弃张璃若迎娶“梅妙灯”的主意,朱瞻基偏不如他的意,不仅给张璃若一个诰命夫人,还要造一个虚假的贤良淑德的典范诏告天下,让沐府不敢休弃于她,就是当一个木偶供着也得供到她死,一生占据着正室夫人的地位。 杨锡走后,宫女琳儿端了一盅红枣粥进来,小声通报道:“殿下,儒人见你这几夜休息不好,早晨又吃得少,便亲自到膳房熬了红枣粥。” 朱瞻基眼色一蕴,让宫女放下汤盅,问道:“儒人呢?” 琳儿笑得天真浪漫道:“儒人偷偷换了小太监的衣服,去御花园收南瓜去了。” 朱瞻基不由笑道:“就她古灵精怪,想要南瓜让下人们送来便是,还要自己去收。” 琳儿施了一礼回道:“儒人说,只有自己,才能选出殿下最喜欢的南瓜,做出最漂亮的南瓜灯。” 记忆如潮,曾经有一个少女,向自己讲述过一个失家之人、用南瓜灯找寻回家之路的故事。 琳儿不禁逾越的问道:“殿下,奴婢将貂领的披风给您挂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您都会与儒人一起挂南瓜灯、斗蟋蟀的。” 朱瞻基望着萧瑟的秋景,一个宫女在院子中间,静默的扫着落叶,如同多年前,那个本来欢脱却又静默的小宫女。 即使模仿的再像,她也不过是一个她的影子,又怎会是一个人呢?可是,现在,能陪伴他的,也只有她的影子。 …… 日日被沐斌缠着,不是在洞房就是被抱洞房的路上,搞得燕喃哭笑不得。 直到第四日才将犹怕她逃跑的沐斌赶回黔宁王府。 刚静下来,急于回家的胡雪霜威胁着钱串子来了明晓楼。 一见胡雪霜嗔怪的神色,燕喃以为她知道自己和沐斌在一起了,直接坦白从宽,没想到胡雪霜听后眼睛睁得如同铜铃,满脸喜色道:“沐小将军和你相认了?恭喜恭喜,你即然以真面目示人,也不差回胡家了,我要你,立刻、马上送我回胡府,再让我住明月楼我就要闷死了。” 任燕喃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口吐莲花,还是被胡雪霜架着出了明晓楼。 只是车子一出明晓楼,立即被潜伏多日的骆云拦下,与他一道的,竟然还有表哥马竣马少昀,大有燕喃不认他这个兄长,立马以死相胁的架势。 燕喃不胜其烦的跳下马车,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执着的二哥,骆云亦一脸倔强的看着燕喃,表情竟出奇的相像。 燕喃不由得一抚额,现在的自己如同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这帮人审视来审视去,就想着从哪里下刀了。 见主子一脸不悦,梅老大一使眼色,梅氏四帅磨拳擦掌的向二人靠拢,骆云见燕喃神情漠然,无耐的叹了一口气,握手成拳。 在众人以为二人要豪气万丈宁死不屈之时,骆云和马少昀却动作一致的蹲在地上,用手拳护住头脸,准备接受四帅的拳脚仪式。 燕喃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挥退四人,蹲到两个大男人面前,轻声道:“骆云,这是你新练的武功?叫什么?蛤蟆功?乌龟功?你以前什么时候这么怂过,打怕了?” 骆云瞪了一眼兴灾乐祸的燕喃,没好气道:“你连着被打一个多月试试!我以前怂不怂你怎么知道?”随即脸上一喜道:“你是冰儿对不对,你承认了?” 燕喃没好气翻了翻白眼道:“少年,你还是先回家查查祖谱,在骆家祖谱上若是能找到‘骆冰卿’这三个字你再来找我吧。” 说完,登上马车,缓缓驰去。 骆云忙扶起同样捂着头的马竣道:“少昀,你看,是不是冰儿?” 马竣深以为是的点头道:“看眉眼有些变化,但从说话的口气上,可以肯定,就是冰儿。只是她话里有话,我们还是先问问姑丈再说吧。” 整日沉浸在洞房花烛的沐大官人,竟然忘了将与燕喃团聚的消息告诉胡潼,甚至忘了告诉他的狗头军师易春风。 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燕喃出现在胡潼一家面前之时,胡潼与陈伽笙,带着不明就里的一儿一女跟着哭 ,整个府邸在外人看来,竟似发生了何等悲惨之事,有与胡潼交好甚至派了下人私下询问,需不需前来吊唁。 燕喃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道:“那个,我以为,以为沐斌将我的事儿跟你们说了。” 胡潼一瞪眼道:“怪什么沐斌,要怪就怪你,第一次见面就那样猖狂、目空四海,不过,我喜欢。” 少女尴尬的笑着,随即脸色一沉:“我不该骂你吗?你看你,雪霜都让人欺负成啥样了?你也好意思当人家兄长!再给雪霜找相公我可信不着你,我来把关。” 胡潼睁着懵懂的双眼,半天没反映过来何意。 陈伽笙偷偷掐了一把没有反应的夫君笑道:“真是个瓜子,雪霜从此不是解家人了。” 胡潼笑嘻嘻的将燕喃让进了屋子,忙让厨娘们张罗最好的吃食。 难得相聚,每人倒了一小杯酒,胡雪霜却忙摇头道:“我可不吃酒,我是一杯倒,上次若是遇到的不是钱大哥,我和露儿就有危险了。” 燕喃眼珠一转道:“雪霜,这儿没有外人,你看那个钱多多人咋样,我看他对你可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你若同意,我便做这个大媒。” 胡雪霜一脸羞赦转而嗔怪道:“妙灯,休要浑说。我是一个刚刚合离之人,哪能立即谈论婚嫁,解家人和北京城的人怎么看我们胡家。不若我陪着娘亲理佛吃斋度日。” 燕喃一皱眉,无所谓道:“为别人而活的话,估计我早就死了。好则聚,不好则散,喜欢钱多多就跟他在一起,不喜欢合离便是。” 胡潼惊悚的看着语出惊人的燕喃道:“老大,这话你可千万别说给沐斌听,要不然那家伙饶不了你。” 燕喃只感觉身体一哆嗦,想到那家伙惩罚自己的手段,讪笑道:“我这不是劝雪霜呢吗?不能因为一个解祯亮,葬送自己的终身幸福。钱多多这个人虽然嘴巴臭点儿,心想多点儿,但也不乏是一个心地良善、有责任心的人。他也是个苦孩子出身,为了给他娘治病,自卖自身,这小子脑袋灵光,自赎自身,在街上当小混混头目,后来才跟着我。油嘴滑舌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学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国公找上门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胡潼不由得摇摇头道:“老大,不是我瞧不起他。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只是觉得他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混迹在青楼,难免……” 燕喃一翻白眼道:“你当年还是红楼的常客呢?人家伽笙可没扒你小肠。再说,如果雪霜嫁给他,我可以将他调去管理其他生意。你若有兴趣,也可以分给你一块儿,让你干回老本行,专门与朝廷那帮家伙打交道,卖给他们所需的东西。” 胡潼满脸喜色道:“此事当真?翰林院那帮眼高于顶的老家伙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见小爷字写的不错,整日里让小爷抄书、抄书,好事摊不上,瓜落没少吃。辞官为商,我乐得清闲。只是担心父亲己殁,朝廷那些家伙不会枉开一面了。” 燕喃笑道:“有明晓楼做后盾你怕什么?前怕狼后怕虎,一辈子吃不得肉。别婆婆麻麻的,若是做的话,收入和林一铺他们一样,一成银做提成,绝不厚此薄彼。” 胡潼傲娇的撇撇嘴道:“老大,我是最早跟着你混的,这还不厚此薄彼?我能和他们一样吗?” 燕喃笑着瞪了一眼胡潼道:“别不知足,等你知道我的一成银子是多少你就不会这样抱怨了。伽笙若是闲喜欢写话本子,可以继续到明轩楼写话本子或到明晓楼当掌笔,工钱另开。” 伽笙登时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神彩。 …… 与胡家的其乐融融不同,骆家却是一片冰雪严寒。 马驰与马竣也在其中,这明显是骆云搬回来的救兵。 “问家谱做什么?”骆少谦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现在的他,虽然赋闲在家,但好歹是个四品官员,而马驰则在三年前,因工作失职被革了职,好在马竣争气,目前在太常寺任六品官员。 见骆少谦如此迂腐不化,马驰干脆开门见山道:“竣儿和云儿在明月楼看到一个与冰儿长相相似之人,那女子也承认就是冰儿,只是让我们回来查家谱,不知所为何意。” 骆少谦不由怒道:“她让你查你就查?她就是想认祖归宗我也不会同意的,让她死了这份心。” 马驰无耐的摇了摇头,缓声道:“姐夫息怒,不是对方想认咱们,是云儿和竣儿逼急了才说的,大家无非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己故的冰儿。” 骆尘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面上却劝解道:“爹,舅父也是出于骨肉亲情,如果是冰儿,即使做了妓子,那也是骆家的骨血,能赎出来是最好不过,将来找个寻常的农户或军户嫁过去,多些陪送银子就行了。” 骆云无语的看了看明是相劝、实则相讽的骆尘,阴着脸未加言语。 骆少谦脸上怒色更甚,冷然道:“当年,她恼恨骆家将她送进宫里,提出要求,让她进宫不难,条件之一就是,出宫之时,便是与骆府脱离干系之时,既然如此,她,是生是死,是妓子还是乞儿,都不再是骆家的女儿。” 马驰摇了摇头道:“姐夫,你好生糊涂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孩子有所怨怼也是应当的,好生安抚便是,你怎能在气头上答应她脱离骆家之事,这让冰儿多寒心,出了宫五年都没有回府。” 骆马氏已经被这个隐秘之事轰得外焦里嫩,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骆尘一脸得色的看着骆云,骆云则无比清冷的看着骆尘道:“骆尘,你昨日不是向父亲报告说,北京城梅家的水很深,将阳武侯打得起不得塌,阳武侯连个不字都没敢说,我和大哥被打,也只能和着牙往肚里咽,免得给骆家招祸。你还劝父亲,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还可以与梅家相交,或许对父亲复职有帮助。” 骆少谦不满的皱了眉头,没想到二儿子还有偷听说话的习惯,刚要斥责,骆云却不顾骆少谦和骆尘神色,接着说道:“父亲,不是我偷听,儿子只是想去劝父亲认回小妹,无意间听到的。既然父亲和尘弟对梅家这么感兴趣,我不妨告诉父亲,小妹就是骆家一心想要结交的梅家二东家梅妙灯。” 屋子里的众人尽皆震惊,骆云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消息应该很快传开,沐斌去相认了,杨锡去相认了,就连胡潼、胡雪霜都去相认了,除了应该与她最亲的骆家。估计,她也不会再认了。” 骆云突然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自己这一个月的行为还真是幼稚得可以,明明是骆家弃了妹妹,自己却整日堵在明晓楼门前,逼着让妹妹相认,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 在镇国公和沐夫人马不停蹄的自云南向北京城赶回之时,黔宁王府意外受了封赏,张璃若被封三品诰命夫人,其德行诏告天下。 不用思考,沐斌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是自己的情敌---皇圣孙朱瞻基出手了,想来那日相见,洛洛急于与自己洞房花烛,也是怕他强行出手、分离二人的原因吧,从这一方面来看,自己反而要感谢他了。 只是这个张璃若,突然冒出这么个后台,还真让沐斌头疼了。 老王妃也开心不起来,这突然的封赏来得没头没脑,一没有战功,二没有求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来个诰命夫人呢。 此事沐斌给她揭了迷底。 沐斌脸色赦红的将染了血的小衣神神秘秘的递给了老王妃,求恳道:“祖母,你老主意最多,您帮想想办法吧。” 阅人、阅事无数的老太太登时喜上眉梢,大乐道:“你是看中谁家的女子了,赶紧纳了进来,肚子大了就不好了。” 沐斌扭捏了半天才道:“祖母,您稍安勿燥,听我慢慢说。她的脾气不是太好……” 老王妃两眼一翻,不屑道:“脾气再暴能有你娘的脾气暴,没事儿。” 沐斌的眼珠一转,接着道:“她的长相有点儿不一样,长得像一个人……” 老王妃嗔怪道:“就你这眼高于顶的,你看中的人长得还能难看了?天下人,千千万,长得像谁就像谁呗,没事儿。” 沐斌道:“她无父无母……” 老王妃换上一幅慈母模样,唏嘘道:“可怜的孩子,还是个孤儿,没事儿……” 沐斌道:“她是商贾出身……” 老王妃无所谓道:“能做得商贾,说明精通数术,脑子不笨……” 沐斌道:“她的银钱有点多……” 老王妃笑道:“一个商贾,钱再多也不可能有咱世袭的王侯家多……” 沐斌道:“她的生意有点不一样……” 老王妃道:“左右不过衣食住行,能怎么不一样?” 沐斌小心翼翼答道:“她大的生意是出海贸易,小的生意有酒楼、书楼、珠宝楼、青楼……” 沐斌含糊的答了一遍,老王妃却耳朵尖的捕捉到了最后一个,惊诧道:“你说啥?青楼?一个女子,开青楼?不行!!!” 沐斌撒娇的扯着祖母的手道:“祖母,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足智多谋,武功不错,就是你说的能文能武的孙媳妇。” 老王妃被孙儿摇得迷糊,叹了口气答应道:“也行,不过一个妾氏,总比不纳强。” 沐斌决定先不将此事弄僵,缓和着向爹娘一起说休妻再娶之事。 当镇国公沐晟与沐夫人返回王府之时,已经是七日之后。 镇国公听着老王妃替孙子说的话语,先是面有喜色,随即一脸不悦道:“娘,您是说,斌儿看中的是一个青楼女子?” 王妃忙摇了摇手道:“是,也不是。不是青楼女子,是开青楼的。不仅青楼,还有......” 镇国公不耐烦的一摆手,向梅大道:“斌儿呢,让他来见我。” 王妃满嘴酸味儿道:“我想见都见不着,只是隔几日派沐五或沐七送些个新鲜吃食回来。不问也知道,定是在那姓梅的女子那儿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纳进门呢,奶奶就靠边站了。” 镇国公眼色一沉,又对着沐大道:“如果见到沐五或沐七回来,将人扣住,我要亲自去逮他。” 沐大脸色一红,赦道:“禀王爷,属下刚刚看到沐五在府前晃了一下,东西没来得及放下就向东跑了,会不会是去报信儿?” 镇国公气得一抚胸口,吩咐道:“沐大,你轻功最好,偷偷追上沐五,别打草惊蛇,摸清了地方,马上扣下,再回来禀告。” 沐大随即人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沐五赶回明月楼之时,还没进楼,就被沐大扣了个结结实实。 沐五哀求道:“大哥,老主子和少主子掐起来,最难过的就是咱们这些当属下的,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沐大面色为难道:“五弟,你可别难为我了,国公爷若是知道我包庇少将军,那一百沙威棒可不是吃素的。” 在老子与儿子之间,沐大默默站在了对自己杀伤力较小的一方,任沐五一阵鬼哭狼嚎也是无动于衷。 不一会儿,镇国公带着他的黑虎营属下三十多人,气势凶凶的来到了明月楼。 钱串子一见被绑了双手、脸胀得通红、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沐五,情知大事不妙,遇到了劲敌,想找主子商量,却被燕老大告知,沐斌入宫向殿下谢封赏之恩;燕喃去胡府赴陈伽笙之约。 钱串子一面派人去找主子,一面向燕老大说明情况。 听说来了三十多个闹事的人,还抓了姑爷的护卫沐五,燕老大脸色一沉,阴着脸,领着驻守明月楼的燕卫四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将黑虎营围在当中,气焰嚣张道:“从哪来的乡下泥腿子,竟敢招惹明月楼,识像的,就赶紧将沐兄弟给放了,给沐兄弟磕个头认错;否则,我燕老大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人才可以真正的猖狂。” 沐五一听,眼睛登时就红了,挣起身子要窜到燕老大身前阻拦。 第二百三十六章 擒获老公爹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老大却可怜的看着想挣脱的沐五,心想,沐五兄弟这是在对手手里受多大委屈,拼着命、求自己解救呢。 镇国公沐晟当云南封僵大吏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大手一挥,黑虎营的护卫二话不说,如狼似虎的冲进了燕卫之中。 明月楼的客人们早就跑的跑、散的散,偌大的殿里,似乎成了一个临时的比武场,刀光剑影,你拳我腿,好不热闹,好在双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虽狠戾,却难得默契的没想要对方性命。 双方的武功势均力敌,燕老大占了多出十几个人的便宜,占了上风,正洋洋得意,如同猫戏老鼠般,不耐烦的镇国公再次大手一挥,黑虎营的弟兄脸色凝重,纷纷跳到圈外,从身后掏出一杆长枪,黑压压的枪洞,直指着圈中众人。 燕老二气得眉毛一抖,众袖中掏出红旗就要挥下,燕老大急忙抓住令旗,急声道:“老二,咱现在是平民,一露出火器,就会被朝廷判定谋逆,不到万不得矣不能亮出来,对方虽然来势凶猛,却没有赶尽杀绝,先看看形势再说。” 众燕卫立刻做伏低做小状,统一的蹲在一处,可怜兮兮的看着包围众人、一脸傲骄的黑虎营侍卫。 燕喃进得大殿之时,正看到自己的手下如此窝囊的样子,护短之情油然而生。 一脸不悦的看向镇国公,脸色立即尴尬的变了颜色,不知如何处置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镇国公沐晟只见过燕喃一次,还是八年前燕喃化成小厮模样之时,与方不正一起去的王府,丝毫未引起镇国公的注意。 如今,在镇国公的眼里,面容清秀的少年就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燕喃心中电闪雷鸣,只一个念头间,便下了决定,暗里对着身后的梅氏四帅打了手势暗语,吩咐后,故做一脸惊疑的走在沐晟身侧,对着被围中间的钱串子道:“钱老板,今天不开盘子吗?我可是带着半个身家要好好赌上一赌的,就等着赢钱回家娶第八只母老虎当小妾呢。” 钱串子眼珠一转,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脊背,似不胜久蹲,身体虎晃着窜了几步,扶住了大殿上的老虎皮坐椅扶手,稳住身形,方对燕喃道:“燕公子来的可不是时候,今天有人包场了。” 钱串子指了指一脸阴色的沐晟和外一圈黑漆漆的火枪。 燕喃耸了耸肩,无所谓道:“这阵仗还真不小,我们这些屑等小民还是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吧。” 说完,一转身,又向殿外走去。 不对劲儿!!! 众人的眼睛都随着燕喃的离去而离去,只见燕喃和身后的四帅,一挥手中的飞镖,飞镖不是打向沐晟,亦不是打向场中黑虎营,而是打向大殿的四角,众人惊疑的抬头,只见白粉飘舞,随后一阵痛叫,众人的眼睛登时看不分明。 白雾落下同时,钱串子迅速按下扶手第八颗老虎脚趾头,地上翻板一翻,燕家军几十号人登时消失在大殿之中。 沐晟大叫不好,迷茫中只觉得自己双手、双腿一痛,被人以旱地拨葱般立了起来,自己一个地打滚,一张大网随即飘来,被网了个结结实实。 白粉散尽,一只铁钗抵在了沐晟的咽喉,一道清丽的嗓音轻叱道:“都给我住手,缴枪不杀。” 于是,本来占尽天时、地利的黑虎营,只一卿之间,便成了阶下之囚。 钱串子命伙房端来一盆子菜油,给沐家军几人清洗眼睛,又亲自投了帕子递给镇国公道:“国公爷,来吧,很愉快的一次切磋。” 沐晟一脸不悦的擦了擦眼睛,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前倨后恭。 沐五亦步亦趋的到了身前,一脸瑟缩的到了沐晟面前,喃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燕喃实现看不过眼,才微微一笑道:“沐五,你别犯难了,我来说。” 来到沐晟身前,燕喃先是以男子的礼仪恭敬的一揖到地,又以女子的礼仪行了一个曲身礼,微笑道:“国公爷,你老人家来明月楼是找我的吧,我,就是梅妙灯。” 沐晟惊诧的一抬眼,沐五忙不迭的点头,随即退出一丈开外,免得受了池鱼之祸。 沐晟不怒反笑:“你早就知道我是斌儿的爹,你还敢和我动手?” 燕喃耸了耸肩道:“国公爷,我如果认输了,你会同意我和沐斌的婚事儿吗?” 沐晟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青楼,默然摇了摇头。 燕喃摆了摆手,让手下收拾着殿上的东西,还是礼貌性的微笑道:“既使输了,国公爷还是不同意,为何不赢得漂亮点儿? 这是维护属下尊严的需要,更是对敌人的尊重。” 沐晟不由得笑起来道:“好一个对敌人的尊重,你这又是熟石灰又是狡诈的,这也是对敌人的尊重?” 燕喃指了指墙角缴获的二十几把火铳道:“国公爷,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方法卑鄙不卑鄙不论,只要是能保得了性命的方法,我就认为是好方法,就是上上计,否则就是逞匹夫之勇。” “说的好!!!”一道冷咧的声音传了进来。 顺着声音观望,却是脸色雾霭不明的朱瞻基,身后,跟着一脸阴色的杨锡和如春风拂面的沐斌。 昔日阴晴不定、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如今更加心思难辨。燕喃忙跪倒在地道:“草民见过殿下。” 声音变得如同黄鹂般的清丽,身子变得如同青竹般的挺直,容颜变得如同牡丹般的娇艳,还着一丝倔强,带着一丝疏离,亦带着浓浓的戒备。 “好久不见。”高高在上的青年话语不禁冲口而出。 燕喃忙恭敬的再叩了一个头道:“草民惶恐,今日是第一次得见贵颜,顿感殿下威严高尚,凛然不可侵。” 朱瞻基不由沉得好笑,戏谑道:“你倒是擅能狡辩,不识得本王,你又怎知本王是谁?” 燕喃忙叩首,回道:“回殿下,草民见过杨统领,能让杨统领如此马首是瞻的,只有皇圣孙殿下,草民便抖胆猜测。” 朱瞻基不耐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变得索然无味的少女,眉头轻皱道:“好一个恭顺的良民,那你为何要与镇国公相抗,不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看着语气越来越不善的朱瞻基,沐斌忙施礼道:“回禀殿下,梅氏妙灯是微臣要娶的红颜知己,与父亲大人相抗,也是沐家人的一个喜好,就如同母亲经常与微臣切搓武功一般无二。” 杨锡看着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黑虎营,不由兴灾乐祸道:“寻常比试,不过二人切搓,这沐家比武,当真是别开生面,另具一格,弄出两队人马打得落花流水,连盛名远播的黑虎营也吃了闷亏。” 沐斌不悦答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黑虎营擅长突袭、暗刺,今日是在明月楼梅家,梅家自然处于优势。” 杨锡耻笑道:“黑虎营可是有二十余把火铳,看样子是被缴了。” 沐晟不悦的打断杨锡道:“杨统领还是管好自己的锦衣卫就好,老夫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家事?这是要认下的意思? 朱瞻基眼睛不由轻眯,直直的盯着镇国公道:“国公爷,本王听说,沐少夫人前几日被封赏了诰命夫人,刚刚沐小将军说的‘娶’之一字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沐斌急忙跪倒,慌忙要辩解,燕喃抢先叩道答道:“殿下,您听错了,不是‘娶’,是‘纳’。民女屈屈一介平民女子,不配与‘诰命’夫人相提并论。” 沐晟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与先前对峙时的咄咄气势不同,此时的女子,面对阴晴不定的皇圣孙,能够不卑不亢、机智诡辩、能屈能伸,最主要是能将自己这个常胜将军生擒活拿,虽然有自己轻敌的原因,却也足见其足智多谋,再加上儿子多年清心寡欲,连个枕边人也没有,为了子嗣繁衍,心下早己同意了几分。 “如此甚好、甚好,那就恭喜沐小将军坐享齐人之福了......”朱瞻基心脏似被人用石头狠狠的撞击着,钝钝的疼,话语沉闷的回答,眼睛看着燕喃,流露着浓浓的伤痛。 今日,沐老王妃与沐斌一起入宫,向贵妃娘娘和皇太子以叩谢封赏之恩的。 老王妃年纪大了,贵妃娘娘就先让沐老妃回了府邸,沐斌则去见了朱瞻基,表面是谢朱瞻基提议封赏之功,实则是探一探朱瞻基的动向,二人的对话,如同推了半天的太极,云里雾里,各自又看不分明。 谈话待结束时,杨锡附耳过来,神情愉悦的向朱瞻基说了什么,朱瞻基突然有兴致的提意到明月楼来,现在想来,定是杨锡安排了属下监视着明月楼的一举一动,知道镇国公与燕喃起了冲突,遂领着沐斌来看热闹。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镇国公输而不恼,梅妙灯自愿为妾,一切似乎是个完美的大结局。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傲娇小妾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多日不见表哥的张璃若,一心欢喜的去迎表哥,却迎来了令沐府震奋、自己心碎的消息:沐斌要纳妾了。 关于妾室的信息是:梅氏妙灯,商贾之女,年芳十六。 只这十二个简单的字,却将沉浸于重逢喜悦的张璃若,击打得粉碎。 张璃若知道自己的婚事一直处于悬崖边缘,为了救那个女子,自己同意嫁给表哥并提前“合离”,老天有眼,那个女子死了,表哥的心也跟着死了。虽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但也没有纳妾的打算。 璃若想着,这样相敬如宾也是极好的,将来待表哥袭了爵,自己便在沐氏其他两房中过继来一个孩子,清清淡淡过这一生算了。 可是,又有一个女子占据了表哥的心,仅一个月的时间!!! 表哥欢喜的样子如同一把尖刀,一下一下的刺透自己的心,生生的疼痛,汩汩的流着鲜血。 张璃若的眼前感觉黑暗一片,自己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自己一个正室的地位,还有,即是姨母又是婆婆的沐夫人。 日子订在了十二月份,永乐二十年的最后一天。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沐斌却已经开始了忙忙碌碌,大到迎娶的嫁妆单子,小到红灯笼的样式,事必恭亲,事无巨细。 在筹备此事之时,大明朝却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就是郑和下西洋返航,带回了三十多个番国公侯伯爵,就连李裪也亲自到了北京城,他们除了觐见得胜还朝的皇帝陛下,还有一个共同的要求,见见他们共同的朋友——梅妙灯。 得知梅妙灯成亲,更是昴足了精神头儿准备礼物。 农历十二月三十一,转眼到了成亲的日子。 按照大明律令,妾氏不得自正门而入,不得穿大红喜袍,不得凤冠霞帔...... 一直被明晓楼挟持得喘不过气来的官员们,此次打心眼里想“梅东家”的笑话,早早到了黔宁王府翘首以盼,却迎来了梅妙灯乘着琉球王室的车乘,身着暹罗王室的莎丽嫁衣,手执李裪亲封的郡主旨函,大摇大摆的被沐将军亲手抱着跃过府门。因是郡主身份,虽是妾室,却免去了给正室夫人敬茶。 新娘将嫁妆单子递给了镇国公,镇国公看罢乐得眉飞色舞,同僚好友一问,却是笑而不答。只从隐隐的字迹里看见“玄铁矿、阴阳殿”等字样。 先被送进了沐斌的虎啸苑,外面寒风阵阵,室内花香四溢,燕喃不由一怔,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一室的粉色牵牛花,盘绕翠竹而上,满室的喜气洋洋,燕喃好奇的一摸材质,竟发现叶子是牵牛花的叶子,花朵却是绸布所制,不由得又破泣为笑,这个沐斌,竟然也如同胡潼一样,让人啼笑皆非。 寻常的帐子是大红的喜帐,在二人红色的帐子前,却多了一串串的铜钱,映称在红色孪帐间,似一道道串好的帘子,大俗与大俗相遇,倒显出了一丝大雅来。 正感叹间,却见门帘一挑,进来两人,前面的女子是略有些憔悴的张璃若,女子脸色苍白,身子柔弱,时时轻咳,以帕拭口,身侧的丫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见到燕喃,女子明显一个错愕,随即掩拭着眼里的一抹慌乱,声如蚊鸣道:“妹妹,我,我是怕妹妹等得急了,有些饿,便拿了些吃食来。” 让丫环将食盒打开,指着一个桂花糕道:“这是俺娘的拿手手艺桂花糕,小时候,每次回乐安州,表哥都会吵着吃这个,所以,每年娘亲都会晒一院子的桂花,娘去了之后,我便开始学娘亲的样子做桂花糕,即使没有娘亲做的好吃,表哥也会吃得香甜;这是鱼丸小炒,表哥七年前最喜欢吃这个,经常和骆姑娘一起去吃,可惜以后......” 丫环轻触了触女子的手臂,女子轻拭了拭眼角里的泪泪,抬眼见燕喃讳莫如是的看着她,又紧张的一掩口道:“对不起,我,我没说,千万别跟表哥说,你和骆姑娘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燕喃好笑的看着女子幼稚的表演,不由有些不耐烦道:“你别费力气了,你来这里,无外乎是因为看到我与其他的妾氏不一样,分明是个妾室,却偏偏封了个番邦郡主压你一头,不用给你伏低做小、敬茶下跪,还被夫君亲手抱着跃过府门、送进洞房,于是你就慌了、乱了,你进我房间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无外是想告诉我几件事。” “第一,你和沐斌是青梅竹马,你婆婆是你姨母,让我这个妾敬你怕你。” “第二,你身体不好,我若态度不好,就是欺负你这个正室。” “第三,我长得和沐斌难以忘怀的骆姑娘相似,沐斌娶我,是因为我像她,不过是一个替身而矣,过了新鲜劲儿,沐斌自然会弃我厌我。” 燕喃轻轻一笑道:“其实,我对你一点儿威胁力也没有,我即不想跟你争你的姨母,也不想争你的正室,我甚至都不在乎能不能嫁给沐斌,要那个势的妻妾的名份。你若喜欢,包括这空空的大宅子,统统都可以给你,从头至尾,我争的只有一样,就是沐斌的心。我和沐斌,几经生死,肝胆相照,你若是挑拨还得再下些功夫才行。” 见女子脸色惨白,燕喃不忘的加了一把火道:“谢谢你告诉我沐斌对骆姑娘念念不忘,我想你还不知道一件事儿,我除了叫梅妙灯,还叫梁燕喃、骆冰卿,也是沐斌口中的洛洛。” 张璃若惊得眼睛如同受惊的兔子,尖叫道:“你不没死?为何你骗我,沐斌骗我,大家都要骗我,甚至连姨母也没有告诉我?” 燕喃看着如风雨飘零般的女子道:“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难分辩。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是每个人都会说出来。愚笨的人,可以自欺其人;平凡的人,可以骗一事一人;聪明的人,却可以让天下人甘愿被骗。我若是你,便会如蜗牛一样躲在壳子里继续自欺其人,更不要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沐斌让你提前写好合离书固然残忍,但你也同样骗沐斌以为你只有六年可活,我和沐斌之所以没有拿出合离书,不是他对你余情未了,也不是因为我心地纯善,仅仅是因为,你,是沐斌的表妹,对我,也构不成丝毫的威胁。整个沐府也不希望在你死的时候,连个孤冢也没有。” 张璃若登时摊坐在椅子里,一切的一切希冀,却原来如同这水里的倒影一样,固然美丽,却虚幻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洞房花烛夜,喝酒喝得两眼迷离的新郎官看着娇灿的娘子,一招恶虎扑食,女子一个鹞子翻身,飞身跳到房门前,指着满室的“假花”嗔怪道:“你这是把我追到手,所以就不上心了是吗?拿一推假花来骗我?” 沐斌赖皮的跃到娘子身后,用大手握着女子的小手,递到最角落里不起眼的一珠粉色牵牛花面前,小心的用手持着女子的小手,拈着嫩嫩的花瓣道:“你摸摸,怎么能是假的呢?” 女子感受着手里的触感,惊喜道:“竟然是真的?” 男子转过女子的小脸,委屈的一嘟嘴道:“我让沐五快马加鞭,到温暖的南方,挖了无数颗牵牛花来,现在不是花季,又让方不正研究了近一个月,养在湿室里,下了催花剂,最后只开了这么一朵,只一会儿,花儿又不新鲜了。说什么‘鲜花插到牛粪上’,以为这个牵牛花是野花,定然好养,却原来和你一样的难侍奉。” “你说什么?”女子眼睛轻眯,带着浓浓的威胁味道。 男子忙做乖巧状,求饶道:“娘子和牵牛花一样,野性而美丽。”说完紧张的拭了拭汗。 燕喃嘟着嘴道:“我还是做我的牛粪好了,心情好了,给你些许养份,让你娇艳些;心情不好,就吝啬养份,让你枯萎了。” 见女子眉眼里泛着浓浓的笑意,男子再度揽过女子道:“娘子,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黄色的郁金香,可是在山上遇险之时,你曾说过,黄色郁金香是无望的爱,我希望我的爱如这粉色的牵牛花一样,遇温暖夏风,开得满山遍野,缠缠绕绕,细语呢喃,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北方的严寒。” 女子轻抬藕臂,挂上男子的脖颈儿,看着男子的眼睛道:“木头,我知道,你最近的心里是在害怕,因为我太强势,你怕你不够好,怕我如这花儿一样,呵护得不够便会消失不见。” 男子眼色一闪,有些被戳中心事的慌乱。 女子捧起男子的脸,直视着男子的眼,肃然道:“沐斌,你其实不必害怕,我之所以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只为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安安全全的站在你身边,任何人,包括那个将来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不能将我从你身边夺走,因为,你是我永远的木头,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撼动不了,你,已经深深深深的住在了这里,永远也逃不掉。”女子将男子的手轻轻放在心口中,让它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 男子心里随即释然,大手随即不老实道:“好吧,我以后就决定吃娘子的、喝娘子的,等着娘子打赏好过年。” 女子笑着躲开男子的磨爪,边跑边笑道:“在打赏你之前我得看看今天家底是多少,要不然岂不亏大了?” 于是,本来应该春宵一刻的二人,开始了看礼品单子和礼物,看着五花八门的礼物,二人时不时传出清脆的笑声,尤其是番帮送来的礼物,有一整车的朝天大辣椒、两头黑白花大奶牛、两只长颈鹿、一捆象牙......数李裪最抠门,送的竟是两坛子泡菜。 看到如此怪异的礼物,竟惹得小娇妻眉飞色舞,沐斌不高兴道:“娘子,他们的礼物不值分毫,却甚合娘子心意,为何我这上千顷的土地、满目的古董字画,也不能搏得娘子一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浴火北京城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燕喃嗔怪的依偎在沐斌的身前,手指一圈一圈的划着沐斌的心口唉叹道:“大俗即大雅,你娘子我只喜欢真金白银。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长流仙人,以后就归本娘子包养了。” 说完,将一个铜板慎而又慎的放到沐斌的手心,笑道:“这是你今夜的赏银。” 男子来了一招恶虎扑食,将小娘子扑倒在塌上,只三下就将衣裳撕碎了扔飞,随即一脸嫌弃的看着塌上的“白羊”,用手比划了某人的绵软,似无限思考状:“娘子不盈一握,这一铜板是不是赏得少了点儿?” 女子如小豹子似的跃起,似八爪鱼般挂在男子的身上,张开大口,照着男子的胸口一口咬下去,痛得男子带着女子一起跃至塌下,若猴子般上窜下跳。 男子终于放下了志得意满的女子,委屈道:“洛洛,你怎么和娘一样,娘在我犯错的时候才打几下,你倒好,直接上口咬了,一会儿又该肿了。” 女子邪魅的一笑,双手成爪在空中虚抓了几下,痞痞的道:“肿了手感好,这一铜板才物有所值。” 男子直接扑倒女子,纱帐随即落下,隐隐的听到男子邪笑着:“那我就让娘子好好‘品鉴’一番,估计娘子的身家银子不够赏了。” 一双女子的手挣扎着伸出纱帐外,随即一双大手一环,又扯了回去,里面顿时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男子边攻城拔塞,边用迷惑加委屈的声音道:“娘子,商量个事儿,以后,黑虎营来保护你,你的燕卫和梅卫保护我,怎么样?” 女子娇羞的*着,含糊答道:“不要。” 男子不满道:“为何?” 女子迷茫着双眼,迷醉着答道:“我的燕卫和梅卫颜值高,你的黑虎营丑爆了......” 男子更加卖力加威胁道:“你的身边,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你若不答应,今日就不放过你......” 女子糊蒙睡了过去,幸福在心口无限的徜徉。 牵牛花的花语是:安全感、与你同心。 女子之所以会爱上男子,或许是男子从未背叛、从未相疑、唯有守护,今后的半生,女子只想做一个被男子守护在心尖儿的傻女人,无论多少险阻,无论多少磨难,永远在一起,身,与灵。 ...... 贺子期站在高高的塔楼,看着远远的大红灯笼闪烁的黔宁王府,眼睛如一潭湖水,深处,或许漩涡巨浪,或许只是一片死寂。 男子将手伸入空中去触摸,轻眯一只眼,竟然似近在咫尺,解手可及;当双眼再睁时,却又似乎天涯永隔。 红三姑娘静默的将绕梁琴摆在少主面前,焚了香,熏了琴。 男子静默的摇了摇头,缓步拿起绕梁琴,轻轻的爱抚着,随即轻松手掌,绕梁琴疾速自塔顶而落,跌至尘埃,粉身碎骨。 一个宫女自塔下上来,见到贺子期,恭敬的伏了伏身:“贺大人,公主问您今夜可一同赏月否?” 贺子期点了点头,随同女子而去,没有一丝的眷恋与凝滞。 红三姑娘自塔顶看向搭下石路上远去的两人,再度看了看被摔落的绕梁琴,眼睛不由一红,感觉少主就如同这绕梁琴,固然美好,最终却未逃过破碎的命运。 ...... 永乐二十二年,朱棣再度御驾亲征蒙古,易春风告知沐斌,这次出征,朱棣不会再回来了。 沐斌一怔,偷偷觐见了驻守北京的太子,请求带着黑虎营前去增援。 沐斌前往蒙古的情形不得而知,北京城却迎来了巨火焚城。 因太子有了思想准备,威严的紫禁城没有影响,街上各个官员的府邸却遭了秧,惨遭留京汉世子及属下的疯狂杀戮,到最后,与官员有仇的平民也开始伺机寻仇,拿起菜刀扁担冲进各个府邸,成了汉世子的帮凶,土匪混混也穿成了百姓衣物混迹其中,掠夺钱财。 满街的撕杀声,满目的火光。 骆风、骆云、骆尘以及马竣手持着长剑抵抗着府门口分不清是什么身份的人,骆少谦不由唉叹一声,无比痛苦喊来骆风道:“风儿,别管钱财了,保命要紧,带着你娘他们几个,赶紧从府门走,投奔你二妹,锦衣卫统领府应该没有人敢去闹事儿。” 只是话音未落,却见骆刘氏跌跌撞撞的跑来,手里牵着怀抱三岁孩子的骆玉卿,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见到骆少谦,骆刘氏当先就是一顿痛哭 。 骆少谦本来心慌意乱,大吼了一声,骆刘氏才住了嘴,骆玉卿忙向父亲禀明了事情的经过。 汉王叛乱之前,杨锡早早就被调入紫禁城,以抵抗汉世子随时攻入宫廷。 杨府本身的侍卫力量薄弱,杨大人下令都聚集到主殿,骆玉卿平时就与正室李氏关系不睦,并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与她同病相连的是住同一偏院的妾氏王氏,等到有人攻入她住的偏院时,二人慌不择路,顺着后门就跑到骆府来了,骆府正门也在被攻,又绕到后门进来。 骆少谦眼睛一红,狠了狠心道:“府门已经被攻破了,现在是些流民,忙着抢东西,一会儿若是汉世子的人来了,恐怕性命不保。” 脸色无比诅丧的男子似下了很大决心道:“风儿,你领着你娘他们几个,去投奔黔宁王府,既然黔宁王府不收留你们,你三妹也有办法保护你们。” 骆风有些慌乱道:“爹,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骆少谦摇了摇头道:“我投奔谁也不能去投奔她,是我让她脱离了骆家,不是你们,你们可以求她,而我,不能。” 骆马氏早就哭成一团,充满希冀的看着已做决定的骆少谦,死死扯着他的衣裳不肯离去。几人正悲情着,只见连氏也领来前来投奔的刘昌一家,刘萧和怀里抱着一岁的儿子,骆如卿皱着眉头,不情愿的牵着五六岁的刘萧和前妻的儿子。 还未说明情况,只听府门咣当一声响,本来不再结实的府门直接瘫塌,一群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纷纷涌入了各个屋内,骆风、骆云、骆尘、刘萧和等几个男子,连忙将女子们挡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冲进来的众人。 冲进来的人却不慌乱,显然不是寻常烂芋冲数的流民。 领头一男子笑嘻嘻的走到骆风面前,伸长着脖子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女子,不屑道:“看着府门不错,里面的宅子实在差强人意,估计银子都不够塞爷的牙缝的。这几个小娘子倒是勉强可看。” 当下一挥手,二十几个大男人如狼般的冲散了骆府众人,只三两个回合,就将骆少谦、骆风等几个男人打翻在地,绑了个结结实实。 骆云因与燕卫和梅卫对打过,硬在挨打中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勉强过了十几个回合,打伤了大汉的眉骨,血顺着脸颊流了一脸,称得大汉更加凶狠毒辣。 大汉被骆云打出了狠劲儿,收了猫戏老鼠的心思,长剑一挥,直接砍向骆云,骆云双眼一闭,以为自己一会一命呜呼。 大汉在剑落下之际改了主意,长剑一偏,改砍头为手臂,骆云左手臂上一条血肉削了下来,痛得骆云一声痛呼,冷汗登时下来了。 大汉邪魅的一笑道:“我胭脂虎为匪多年,在胭脂群里风流多年,还从来没被一个弱书生伤过,马失前蹄,不能这么便宜了你。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亲人,最好是你娘亲被我给上-了,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便宜爹了?!” 女人们吓得纷纷后退,骆家的男子们眼如浸血,骆云痛苦的狼吼般,双目紧闭,汉子却容不得紧闭,让属下用手指撑着他的眼皮,看着他一个一个的挑选。 汉子走到骆玉卿和骆如卿面前,啧啧叹道:“不错,这两小娘皮不错,丰腴漂亮。”又走到骆马氏和骆刘氏身前,见骆云挣脱得更加厉害,面有得色的扯过骆马氏道:“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也算是丰韵犹存,今天就当着你儿子的面儿,让你这个老妇人爽快一回。” 随即扯开自己的上衣,手脚猥琐的伸向骆马氏的外袍。 一股清泪自骆马氏的眼中流出,没想到一生算得上顺风顺水的自己,临不惑之年遭此横事,便下定了决心咬舌自尽。 汉子伸出手指一点,骆马氏登时一动不动,汉子痞笑道:“儿子刚烈,老娘也刚烈,看你一会儿还刚烈不刚烈。” 长剑直接挑向骆马氏的衣襟,以为会是满目的春光乍现,却被人自头顶当头一泼,一股恶臭袭了满身,汉子不由得摸了身上湿哒哒的东西,放在鼻上一闻,意是恶臭的尿水,摸了一手一身。 汉子不由大骂,抬眼看向四周,只见四周墙上站满了黑衣银甲的汉子,手里持着水笼长杆,对着院中的歹人一顿猛喷。再观己方众人,正狼狈的躲着四周飞喷而来的尿水阵。 一名轻衣小甲的女子跳落院中,一脸傲色道:“哪路人马?流民?汉世子骁骑营?还是土匪?” 骆云一见燕喃,虎目含泪,声音嘶哑的痛吼道:“冰卿,杀了他,他是山上的土匪,他要对娘、对娘......” 看着骆云激动含泪的表情,燕喃哪里不懂的,对着身后的几个属下道:“每人三级残加割一只耳朵,沐五,这个老大绑了,不准弄死弄残了,我还有正事儿。 第二百三十九章 自由的飞鹰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黑虎营的弟兄如猛虎般的冲进人群,只一会儿,原本嚣张的几人便来了个逆转,被黑虎营绑得结结实实的推在院中。 骆云不顾手臂的疼痛,上去对着汉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踢得汉子爹爹、奶奶的求饶,累得骆云气喘嘘嘘,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汉子。 燕喃无语的看了一眼骆云,让沐七上前给骆云上药,摇了摇头道:“骆云,这就完了?” 只见冷冽的女子,对着躺在地上的汉子猛的一踏脚,只听汉子痛苦的惨叫一声,手掌捂着下体,冷汗淋漓,眼中一股绝望与愤恨盯着燕喃。 沐五一众黑虎营的弟兄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梅夫人说的“正事儿”不是审训,而是“阉”了胭脂虎?跟了梅夫人两年多,竟然不知道夫人这么飙悍。 燕喃不满的盯着沐五道:“跟了我两年还不适应?要不将我的梅卫、燕卫换回来?” 沐五忙不迭的拿出绳子,将汉子与一众缺耳朵匪徒拴在一起,眼观鼻,鼻观心。 被解了穴道的骆马氏抱着燕喃嚎淘大哭,燕喃轻拍了拍了久违的骆马氏,眼睛泛起一丝湿润,安抚道:“别怕,没事儿了,明晓楼离这儿近,那里有我的属下还有孤儿们,你们到那儿就安全了。” 骆少谦讷讷的想要言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燕喃大手一挥,目光扫向骆少谦和骆尘道:“心理不必有压力,别的府中之人我也是救了的。马家也在明晓楼,你们到那里再说。” 众人纷纷向外走去,骆如卿用复杂的眼光看了看燕喃,欲言又止,最后静默的跟在了后面。 骆玉卿则扶起紧缩在墙角的抱孩子妇人,身后坠着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想向外走,小男孩儿一脸敬佩的看着燕喃,小眼睛里闪现着浓浓的兴奋和感激之色,只是在看清小男孩的脸时,燕喃一个惊疑叫道:“站住!” 妇人吓得一哆嗦,骆玉卿不满的挡在妇人和孩子面前道:“骆冰卿,虽然她不是骆家人,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能狠心的置她们娘仨不闻不问。” 燕喃狠戾的一瞪骆玉卿,骆刘氏忙一把扯过女儿,身后妇人的容貌当即就闪现在眼前,燕喃眼睛不由一润道:“你,你是十夫人?” 妇人一个错愕,抬起身来,将儿子又紧了一紧,待看到燕喃的面貌时,迷茫了半天才道:“你,你是小十一?” 燕喃紧紧抱住了妇人,从头摸到尾,又从后看到前,欣喜异常。 妇人瑟缩的摸了摸燕喃,又看了看一脸黑的骆玉卿,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手道:“我现在和玉卿是姐妹,共同服侍锡郎。” 燕喃登时脑袋打了结,一抹怒色道:“十夫人,你怎么能嫁给杨锡,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杨锡是间接害了易春风的人啊?” 妇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若不是锡郎,我便会如同其他九位夫人一样,惨死在皮场庙。奴家感恩锡郎,若不是因销魂香一事儿,锡郎也不会将我错认了将我要了。” 任易春风怎样想也没有想到,他亲手杀敌的武器,却成就了自己的夫人和敌人。 如果知道这一层夺妻之恨,易春风还会不会被沐斌劝说着放弃对杨锡复仇?会不会再重蹈当年销魂香之役? 燕喃看了一眼女子身侧、与易春风眉眼相像的男孩儿,对十夫人道:“这个孩子,如果我没有看错,就是易春风的儿子吧?” 十夫人眼色一暗道:“ 姑娘说笑了,这只是府里的家奴,叫做杨易。” 燕喃眼中闪现一抹痛色,怜惜的拉过小男孩儿的手,指着身后一众威风凛凛的黑虎营 将士道:“杨易,你想成为他们一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吗?想要保护你要保护的人吗?想要见到你的亲爹爹吗?如果想,就跟着姑姑走。” 小少年不舍的看了一眼十夫人,又看了一眼推坐在院中的匪徒,一脸坚定道:“我跟你走。” 燕喃拉起少年的手,一翻身上了马背,再也未瞟十夫人,催马前行。 十夫人登时怔在当场,小十一说,要领着易儿去见他的亲爹爹,易郎他难道并没有死?......女子不由热泪盈眶,想要追上去问清楚,怀里娇小的儿子疼惜的伸手去抹娘亲脸上的泪痕,糯糯的声音,绵软而贴心,女人的脚登时如钉般柱在地上,不动不能动。 只一迟疑间,少女己若风中巨鹰般远驰而去,黑色的大氅在夜色里猎猎飞扬。 ...... 紫禁城外,喊杀声震耳欲聋,午门城墙如同火烧云一般,映称了半面天。 火箭如同雨点般的扫射向城楼下的人,一拨又一拨的人如同麦子般倒了下去,有女人的哭声,孩子的抽噎声,只转息又似死寂般的沉静。 只静默了一会儿,又一拔的老弱妇孺再次被推到前面,准备抵挡新一轮的火箭射击。 城墙上的李统领闭了闭眼,不忍上前道:“杨大人,还射吗?” 杨锡一皱眉头,冷咧道:“城下的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汉世子亲卫,出现在紫禁城城门就是乱臣判军,杀无赦。朱瞻圻能用这着毒辣之策,我们便以此之道还之。我倒要看看朱瞻圻的眼睛会不会眨。将人押上来。” 几个女子抱着孩子踉踉跄跄的被推上了城楼,俯视着眼着的浴火城楼。 杨锡当先一剑抵住一句年轻女子的脖颈道:“汉世子,这紫禁城被保护得如同铁筒,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乖乖做回汉世子,坐拥娇妻美妾。” 朱瞻圻不屑的看向狠辣的男子,阴恻恻笑道:“杨锡,你手段虽毒辣,却摊上了一个优柔寡断、宽仁以待的主子,若不是太子顾念骨血之情,我父王也不会存活至今。她们几个怀中抱的,是我朱瞻圻的骨血,同时也是太子的亲侄孙,是堂堂正正朱家的后人,我敢打保票,他们少一根毫毛,太子不会放过你,甚至会诛了你们杨家的九族。” 杨锡眼色一沉,刀剑一挥,一个女子的人头登时落地,一腔子的血喷了怀中孩子一头一脸,在女子身子倒下之前,杨锡一把将吓得失语的孩子接在怀里,邪魅道:“朱瞻圻,你儿子、女儿金贵,我帮你保护好她们,保证一根‘毫毛’也不会丢,但是你的女人们却可以另娶,这样看来,我是在帮你呢。” “铃儿!!!”朱瞻圻虎目含泪,手掌紧握,手指甲深深嵌进了手掌,渗出了滴滴的血。 杨锡冷哼一声道:“没想到汉世子还是个风流多情之人,这不过是猎马所赢的一个平民女子而矣,竟也动了真情,不知这正室和儒人死了,世子爷会不会痛心呢?” 说完,男子又将长剑抵入另一名女子的脖颈处,女子一脸恬淡,用手挑开男子的长剑,苦笑道:“杨锡,看在冰卿的面子上,让我自行了断吧。” 女子见杨锡面色一怔,顺势蹲下身子,拉着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的小手道:“乐儿,娘亲想和你玩捉迷藏,你可不可闭上眼睛?” 小女孩儿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哭道:“娘亲骗人,娘亲是要像五姨娘一样,再也睁不开眼了。” 女子眼睛一红,微笑道:“乐儿,娘亲什么时间骗过你,娘亲说过,骗人的人会变丑的。娘亲最怕丑了。定然不会骗你。” 小女孩儿将信将疑的嘟着嘴,呢喃道:“娘若是骗我就变成小狗。” 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用香帕子包了女孩儿的眼睛,一揽女孩子的肩膀,几乎要将瘦小的身子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恋恋不舍的将女孩儿的小手递到杨锡手里,点了点头道:“成者王,败者贼,身为汉世子府的人,我无话可说。希望你一言九鼎,不会让朱氏的骨血有丝毫的差迟。” 女子凛然的站上城楼,回眼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又看了看城墙下让她即恨又爱了这么多年的丈夫,一股苦涩涌上心头,涌上眼睑,最后涌入岁月的流,无踪无迹。 女子一揽长发,飞身跃下几丈高的墙楼,似融入海天的怀抱,从此,不再有悲伤,不再有困惑,亦不再有怨怼。 “仪琳!!!” 男子再次惊叫,身子向前跃进,却被身后的侍卫紧紧相抱,劝道:“世子,你若上前,杨锡必定会下令射箭,你再好的武功也救不了儒人。” 只见午门之侧,似鬼魅般的闪现一群黑衣人,马蹄阵阵交错,一名女子打马急驰,直冲向午门前,手中长鞭一卷,跃下城楼的女子身子一滞,在空中翻了两卷,缓了下坠之势。 马上女子飞身一跃,抱着仪琳在青石台上翻了两滚,最后半倚在地面上。 仪琳不由得睁开眼睛一看,眼睛如星曜般的闪亮,笑道:“你,竟然没有死?” 女子轻轻扶起仪琳,笑道:“沐斌娶的轰动北京城、能吃、能玩、爱打驾、惯惹祸、却独得恩宠的小妾,就是我。” 仪琳不由一笑道:“当年我就听说沐小将军的小妾长的与皇圣孙儒人相像,行为举止异于言表,我便存了疑心,但后来又听说你出了海,连沐斌也追了去,雪霜也没了踪影,这一去就是两年。” 燕喃笑着将女子掩于身后,靠着城墙向侧方掩去,边退边笑道:“这也是不得矣之事。婆婆怪我拐了她儿子,又害的她侄女忧结于心,最后油尽灯枯、香销玉陨,我一赌气就出了海,没想到沐斌那个傻子带着人和船就追了去,胡雪霜意气,和她夫君钱多多一路相随。由于第一次航行,不熟悉海路,他们在海上迷失了十多天,最后是我的人看在求救信号,这才成功会师。我的女儿小海星就是在海上出生的,在海上受孕,在海上成长,现在已经是个小海通了。船刚靠岸,小海星就被我婆婆扣下了,以她为要挟,不让我和木头再出海了。” 二人正说笑着,却见朱瞻圻带着人已经隐隐向二人靠拢,黑虎营长剑一指,将燕喃保护在内。 燕喃眉头一皱,不悦的看向朱瞻圻道:“我救的是你的女人,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朱瞻圻闪过一抹冷笑道:“你带着上百的黑虎营侍卫,在城楼侧埋伏多时,说是来救我的,你当我是傻子吗?若不是仪琳出事,你恐怕还在等着时机要将我们屠杀怠尽吧?我只是没想到,你为救仪琳而现身,更没想到,杨锡竟然没让人放箭,或许,你在杨锡心目中比我的女人们还重要。” 燕喃不屑的笑道:“朱瞻圻,你错了,我来这里,不是你们两方任何一方的筹码。只是想解救那些无辜的人。在战争里,女人孩子何其无辜,平民百姓何其无辜,杀伐予夺,应该是男人之间的事儿,不要秧及他人。” 朱瞻圻狠辣一闪而现,怒道:“无辜?你怎么无辜?你和我汉王府做对多年,沐斌明里暗里帮助朱瞻基多少次?这次又借口去榆木川接驾,使了阴谋诡计,皇爷爷分明已经驾崩了,却密不发丧,将军中所有铁器熔了,放在一个临时铁棺里,瞒得父王与我好苦。不生擒于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二百四十章 你来了真好(结局) - 嫡女要出逃 - 燕子沐西风 男子几近疯颠,长臂一挥就要冲向燕喃,仪琳眼睛一红,忙喝道:“夫君,不可。” 仪琳眼睛希冀的看向燕喃,羞涩的笑一如多年前。 女子摘下头上的簪环,道给燕喃道:“冰卿,这是当年你送我的簪子,你说,我们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妹,今日,我便求你,助我夫君可好?” 燕喃惊疑的看着手里的簪子,痛惜的看着仪琳道:“仪琳,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这一件,不可以。抛开我与汉王的嫌隙不论,今日我助他登上尊贵之位,以汉王狠戾的性子,最后遭秧的是所有永乐旧臣,以及这天下的黎民。” 仪琳苦笑道:“我就知道劝不动你,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夫君啊。” 一串眼泪绝堤般的流下,女子拿过簪子,右手一翻,直接刺向自己的咽喉,燕喃心下一慌,急忙伸手一挡,隔在了仪琳的咽喉与簪子之间,手心刺破了一个血洞,血液滴在了青石台上,形成了一朵赤红的彼岸花模样。 燕喃惊愕的看着绽放笑容的女子,只见女子舌台一叩一咬,一股血自嘴角涌了出来,越流越多,汇流成河。 女子张开唇形,想说话,却已不成语,自口形中却看出是三个字:“对不起。” 燕喃的右手开始麻木,心下一片冰凉。 那只簪子是仪琳大婚时自己送的礼物之一。簪尖上,涂满了药物,是防止朱瞻圻对仪琳用强时反抗用的,怕有谋害世子嫌疑,药物只是寻常的迷迭香,入血即刻昏迷。因为所隔时间太久,燕喃只是右半身子麻痹,头脑还清醒着。 燕喃用左手一把撑住摇摇欲坠的仪琳,自己也跟着一晃,神情有些恍忽道:“沐五,快救她!朱瞻圻,你个王八蛋,还打什么驾,快救你老婆啊!!!” 朱瞻圻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见燕喃身子摇摇欲坠,狠戾道:“这种愚蠢的娘们,死不足惜,用药怎么不用鹤项红、断魂散,白白浪费了机会。” 男子大手一挥,如流的兵将一拥而至,与黑虎营战在一处。 燕喃将仪琳递给沐五,珍而又珍的嘱咐道:“保护好她。” 沐五飞身一跃,因是救汉世子心爱的儒人,汉世子的手下倒是没有为难沐五,沐五轻轻跃向圈外,将仪琳放在偏暗一处石壁之后,冷然的对仪琳道:“我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杀你为她报仇,但我也不能抛弃主子于不顾。这里偏安一隅,暂时没有人会来此,回去我便告诉朱瞻圻的人你在这里,待战事结束,他们自然会来相救于你。” 仪琳眼色如墨的看着战场中连瞟都未瞟向这里一眼的夫君,心底若渗进了一股股冰凉的细流,一点点渗入心里,渗入毛孔里。 若是战争胜了,夫君又会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世子,甚至可能当上太子,一拨拨、一茬茬的如水般的小姑娘就会被抬入后院,你争我夺的抢着男人的一点怜悯与宠爱; 若是战争败了,即使太子宽厚,饶却不死,夫君定会把所有的恨撒在自己与女儿身上,自己死了,而且是为了他的“宏图霸业”而死,他也许会对女儿好一些吧? 女子自绣鞋中抛出一个小瓷瓶,静默的打开,不舍的看了一眼夫君与高高城楼上的女儿,一口饮下,不一刻,即没了气息。 她,终是没舍得将毒药用在自己的好朋友骆冰卿身上,而是,留给了自己。 沐五如电般的闪回战圈,与沐七一道守护在女子身侧。 高高城楼上的男子脸色如阴,眼色如墨,紧紧盯着城下胶着的战场。 黑虎营勇猛善战,三日来的连续做战已经死的死、伤的伤,马匹亦死伤无数,昨日自马场调来的马匹也是不容乐观,展现病弱委靡态,只一深思,燕喃便想到了其中的原委。 这定是太仆寺卿贺子期搞的鬼,太仆寺主管战马分派,事隔多年后,他再次与汉王联手,来一招偷梁换柱,朱元璋出征所用之战马与太子系所申请之战马,早己中了慢性毒药,黑虎营只得弃马来袭,与人强马壮的汉世子之人相比,本就处于劣势,后又因解救仪琳受人掣肘,被反包围其中,处于下风。 朱瞻圻则正相反,兵强马壮,背水一战,人数也众多,弃了攻城,反而如水般的涌向黑虎营,仿佛城上杀戳嗜血的仇人是燕喃一般。杨锡之所为,反而让朱瞻圻抱着复仇赴死之心,战斗力疾增。 一拨拨的护卫倒下了,后面的护卫再站起来迎上,又一拨的护卫倒下了...... 李统领心下不忍道:“统领大人,此时我方攻出城去,定能与黑虎营形成合围之势,将判军一举歼灭,活捉汉世子,救下沐少夫人。” 杨锡眼色一暗道:“李大人,人是得救,但要在最艰难的关头救下,这才会让对方知道感恩,黑虎营虽疲于应战,却还未油尽灯枯,再耗一耗敌人的兵力,一举拿下汉世子再说。” 杨锡一眼瞟向李统领,静静的道:“请注意你的称谓,那,不是沐少夫人,只是黔宁王府的一个小妾而矣。” 李统领连连称是,心下却不以为然,梅妙灯,除了一个称谓,哪个不是沐家少夫人的待遇?就连出入宫觐见贵妃娘娘,所乘的都是沐老王妃的乘舆。那行事与作派,不知羡煞多少京都女子,激励了多少商贾之女以及侧室小妾。 朱瞻圻手中长剑如鸿,一招探囊取物,直挑沐七腋下,沐七一挽剑花,一招乾坤扭转,将身子拧向其身后,欲抵剑偷袭后背。 朱瞻圻眼色一动,回身一把手中长剑抛向沐七,沐七急退,躲身后长剑。 朱瞻圻闪过一抹冷笑,从怀中取出一把劲弩,按动机关,五只弩剑如闪电笑射燕喃。 燕喃身子迟笨,眼睛已经一片模糊,只堪堪躲过一枚弩箭,沐五不禁大急,内力全张,若长龙般飞至燕喃面前,一手接过一支弩箭,身子发滞,又生生用虎躯挡住了一支,身子如流星般的坠下,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支射向燕喃。 城楼上的杨锡不由一急,身子若长鹰般急射而下,只是还未到得眼前,女子的身子已经被绳索一卷,先行跌入另一个温暖的怀抱,清爽的竹子气息浸入心田,女子甜甜的一笑,嘟喃了一句:“你来了,真好。”遂沉沉睡去。 杨锡眼色如墨的看着眼前温暖如阳的男子,身后跟着眼色不明的朱瞻基,心下一阵荒芜。 自己与他相差的,永远是那么一瞬的意无反顾。 谦谦竹君子,一把抱起女子,跃于马上,哈哈大笑道:“殿下,微臣已经三天三夜未睡了,汉世子已经是秋后残局,交给您善后了。” 男子如风而驰,怀里的女子,似一只慵懒的猫儿,紧紧挂在了男子的怀里。 待驰出一里有余,男子才痴笑道:“别装睡了,皇圣孙已经不在眼前,还不起来?” 女子轻启眼睛一角,不情愿的从男子身前站了起来,脸对着脸,在男子卒不及防之下,重重的吻了一下脸颊,在空中留下了“啪”的一声脆响。 男子的脸不由一红,看向暗夜里,低声在女子耳边道:“父亲派了沐大、二、三、四保护我去榆木川,他们,和你的燕卫、梅卫们都在暗处看着呢。” 女子无所谓的捧着男子布满胡茬的脸颊道:“我的梅卫、燕卫早就适应了他们有一个神经兮兮的主子,沐大他们可以现在开始培养。” 男子邪魅的一笑道:“你确定?” 女子感觉一阵危险的气息,慌乱道:“不......”话音未落,只觉得青皮胡茬的俊脸在眼前一下子放大,直接堵住了女子的嘴,尽情的吮吸开来。 静寂的夜里,登时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抽气声。 …… 北京城随着汉王系的落败而落下了帏幕。 朱高炽登基成了新一任的皇帝,年号洪熙。 功不可没的朱瞻基被册封为太子,胡善祥因有先帝遗昭,褒其贤良淑德,被封为太子妃。 孙玉萧因其活泼可爱、聪明伶俐被封为侧妃。 ...... 海面上的一艘巨船之上,胡雪芙静静的看着沉寂半晌的男子,在他以为男子不会再说什么之时,男子才轻叹一声道:“雪芙,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所以每次都会失败?” 雪芙错愕着神情,思考的半天才启齿道:“少主圣明,您做的决定都是为了蓝玉教好。” 男子看着遥遥无际的大海,海浪一下下的拍打着船弦,留下浪花的碎裂声。 男子模糊的一笑道:“我终于知道教主为何要放弃恢复帝位,劝我放下执念、一同归于海外,也许,他不是放下了名与利,而是不愿叔侄相残,祸及大明江山,秧及平民黎民。只可惜,我放下的太迟了。” 女子心下一突,少主一直让属下称他为少主,大家只以为是习惯使然,原来,蓝玉教当年真的有个教主,是他收养了少主,只是后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教主放下了一切俗心杂念,归隐海外。 他,就是被朱棣纂位的建文帝,朱棣的亲侄子----朱允文。 朱棣先后七次派郑和下西洋,表面上是为了威镇蛮夷,实则是为了找寻当年一直未发现尸体的建文帝,这件事一直让他寝食难安。 女子眼色如蕴的看着男子,感觉男子的眼睛,随着海鸟的飞翔忽上忽下,嘴角一扯,竟破裂出一个微笑。 ...... 朱高炽只做了十个月皇帝,便以疾恶匆匆撒手人寰。 朱瞻基开始了皇帝生涯,年号宣德,他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镇压谋反的两位叔叔,只是这次,沐斌已经不在身边,和燕喃再次出海环游去了。 待二人归来之时,已经是宣德二年,朱瞻基成功将两位叔叔下了狱,朱瞻圻等堂兄弟们不是被赶出北京,就是被分去看了帝陵。 朱瞻基的另一件喜事就是孙玉萧生下儿子朱祁镇,出生仅四个月即被封为太子,朱瞻基不顾群臣反对,毅然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废后的皇帝,将他宠爱的孙氏成功扶上后位,成为朱瞻基死后,执掌后宫多年、干预朝政多年的声名赫赫的孙太后。 如愿以偿的青年天子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眼前浮现出女子意气风发的影像,心中叹道:“你可以不为妾的,我做到了,可是,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 朱瞻基做了十年的皇帝,便驾崩而去,风雨飘摇的皇位落到了八岁的儿子朱祁镇身上,年号正统。 正统五年,在沐斌四十三岁之时,袭封黔国公,接替其父沐晟镇守云南,其一生只娶一妻一妾,妻为张氏璃若,妾氏梅氏妙灯。妾氏梅氏逝后与沐斌合葬,育有两女一子,幼子十月之时其父殁,取名沐淙,成年后承袭父业,镇守云南,沐氏一族,镇守云南两百余年,直到满清入关。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