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5年 第一节 幸运的考生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开篇废话 大事记,其实可以算是一种公文体,用于记录公务机关每年、每月乃至每时发生之大事。 世间人、世间事,纷繁复杂,非有此纵横捭阖之大手笔,不能记其大略。 一切的一切,还是让我们从一次幸运的考试开始吧。 幸运的考生 2005年3月初,对地处炎热南方的康南省而言,是一个名符其实乍暖还寒的早chūn。康南省国家税务局2005年公务员招录面试定在了省会城市泰明市冶金专科学校内举行。 老邢,邢应天,穿着一身笔挺的chūn秋夹克套装,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得的上好碧螺chūn,慢慢悠悠站起身来招呼说:“3组,3组,跟我上3号考场啊。” 刚刚抽完签、确定在第3考场的其他几位考官边说笑着纷纷站起身一起跟着老邢向考官休息室外走。 老邢一出休息室就站在门口开始点人数:“1、2、3……” 最后,老邢说:“得,连我在内一共7人,齐活儿。” 这时,有人轻轻扯了扯老邢的衣角。老邢回头见是省局人事处的小张。 小张低声说“邢老师,杜副局长找你。”并用手幅度很小地指了指楼道的另一头。 老邢会意地点点头,对其他几位考官说:“你们先上去,我再去继点水。” 楼道深处,杜副局长给老邢递了支烟,老邢用胳膊夹住水杯,用手里的火机为杜副局长和自己点燃了香烟,却并没有着急说话的意思,他是故意在等杜副局长先开口。 “老邢哪,你是老考官了嘛。” “那是,基本上从开始招考公务员起就当上考官了。” “元老级考官……”杜副局长故意想把气氛调轻松一点儿。 老邢不说话,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吸着手里的香烟。 “这样,马上要开考了,有个事你注意一下。” “噢。” “从刚才人事处同志向我汇报的情况看,你们这一组今天早上负责的是3个岗位,是吧?” “是,两个基层岗位,一个省局办公室岗位,一共9位考生。”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那两个基层岗位应该都不会有问题,问题可能就会出在省局办公室这个岗位上。”杜副局长抽了口烟,打量着老邢,似乎仍在犹豫着。 老邢又不说话,他知道揭谜底的时间就要到了。 杜副局长把才抽了几口的香烟轻轻仍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了碾。 “老邢哪,这个职位很关键哪,范局长亲自打的招呼,一定要选好人,明白了吧?” 老邢点点头。 杜副局长进一步解释说:“刚才抽签结果出来了,1号考生,就是今天早上你要重点关注的对象。她笔试成绩排名第二,今天面试时无论如何要把她推上去。2号和3号考生的分数一定得想办法压一压。”说到后面几句话,几乎就是用命令的口吻了。 老邢又点了点头。 “嘿嘿嘿,我就说你没问题。可现在令我们没有多少办法的问题是,1号考生至今还没赶到,抽签都是别人替他抽的,你说急人不急人!所以,你们考场开考的时间你要掌握好,尽量往后压一压。” “哦?那……她什么时候能到?总不能……。” “刚才已经给范局长报告了,范局长正在联系。” “明白,那其他几位考官要不要我给他们也都打个招呼。” “你不用管,人事处的同志会安排。” 考场内,老邢和几位考官各怀心事地默默坐着。九点钟开考的时间早就过了,隔壁几个考场现在已经早就忙活开了,可这边几位考官看上去没一个像是着急要开考的样子,倒是记分员不安地不停扭动着身子,一会儿看看考官,一会儿又看看门外,这倒很好理解,因为整个考场只有他是个局外人。 又过了几分钟,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进来的却是联络员小曹。小曹急冲冲几乎是一路小跑快步走到老邢身旁,弯下腰几乎就要俯在老邢耳朵上小声说:“刚刚得到消息,1号考生弃考了。” “你确定?” “是的,1号考生自己放弃了面试。”小曹一着急提高了声音。 考场内奇怪地反而显出一片轻松,各种满含深意的笑意悄然间爬上了各位考官的脸颊。 老邢抬头看看各位考官,平静地宣布说:“1号考生主动放弃了,那我们就从2号考生开始吧。” 2号考生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生,一身黑西服,一举手、一投足,一看就是受过考前辅导机构专门培训过的样子。 “各位考官早上好。”他大声打着招呼,显得底气很足。 “请坐。我是本考场的主考官。首先祝贺你进入了面试……”老邢按程序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2号考生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你有25分钟时间回答问题。请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第一题,是一个测评考生综合分析能力的题目,2号考生想了想说:“考生思考完毕,开始回答问题。” 讲着讲着,考生声音开始发抖、嗓音有点发涩,明显地紧张起来。 老邢很同情地看着他,暗暗替他加油。 “……过。”2号考生突然冒出一句。 “嗯?”老邢显然没听清楚。 “喔,下一题吧。”2号考生解释道。 老邢泄气地看看2号考生,说:“第二道题……” 2号考生默默地坐在对面思考着,手里紧紧地拽着一支考场专门提供给各位考生使用的铅笔。 约两、三分钟后,2号考生抬起头,轻松且抱歉地笑笑说:“对不起,我放弃。” 全场考官相互望了望,各种滋味在心中荡漾。 “你确定放弃本次面试吗?”老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追问。 “是,我确定,我放弃。请问考官我可以走了吗?”说着,2号考生站起身来,现在他反而显得放松了许多。 “可以。”这是老邢的回答。 门再次被推开了,笑咪咪走进来的是3号考生。这是一位中等偏高一点个头的男生,也穿一身西服,不过,在今天这个场合却显得特别扎眼,因为几乎所有考生中,只有他这一身是银灰sè的。 进门后,3号考生也不知道应该随手关门,只是微笑着冲大伙点点头,算是问好。他快速地扫视了全场一下,这才走到考桌前把椅子拉了拉,刚想坐下,终于还是想起来问道:“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你是3号考生吗?”老邢威严地问。 “是,我是3号考生。” “请你坐下。” “好的。” 正如杜副局长所说,老邢是位老考官了,仅凭3号考生几个微小的动作和穿着举止,他已判断出3号考生是个典型的生瓜蛋子,起码是没参加过什么公务员考前培训。 的确,3号考生整个大四准备的其实一直是考研,只是在最后的关头才决定同时又报考了公务员的,而且,其目标就是冲着康南省国家税务局这块牌子来的。由于考研和考碗几乎要同时准备,时间对于他来讲就显得很是仓促,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他,笔试时却只考了个第三,勉强算是刚刚入围。更谈不上再有时间去光顾那些专吃考生饭的培训机构了。 果然,从第一道题目的回答开始,3号考生就以其答题的另类再一次印证了老邢的判断。参考答案上要点有六处之多,可3号考生只是简单地点了两三点之后,就以一种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狠劲,逮住其中一点开始了尽情的发挥。虽也说得在理吧,可结构化面试可不是这么个玩法,老邢在心里暗暗替他叫屈,面太窄,是得不到高分的。 最打击3号考生自信心的无疑是面试最后一题,测评的是考生的综合协调能力。开考前,按规定,老邢和众考官一起过了一遍试题。当看到此题时,老邢心里暗骂:“这是哪个脑残儿童想出来的考题?这怎么会是在考新进公务员呢?这纯粹是系统内领导干部竞争上岗时才应有的东西嘛!变态!” 题目的确是比较结合税务局的实际一些,题中涉及县税务局局长、分管局长、分局长,市局办公室主任,县局办公室主任,而假定的模拟环境是:考生是县局办公室的一名秘书,几乎同时接到了以上各位领导的不同命令或要求,考点是考生要如何分清轻重缓急,甚至要考虑如何取舍。可出题人所忽略的一点恰恰是,并不是所有考生都能搞得懂上述一大串官职在现实工作中的实际意义的,这一点如果弄不清,就不要奢谈能准备地答好这道题。 “请问考官,能不能给我讲一讲问题中所涉及到的这些领导间的隶属关系?”3号考生在看了两遍试题后出人意料地发问。 这个问题颇让主考官老邢感到有些为难,之前两位考生,不管什么原因吧,人家均没问到过这个问题,自己当然也就没做任何解释。按照规定,对于一些直接关乎到考题的问题,考官均是不能给出任何提示的。况且,就这道题本身而言,如果真把这些关系都解释清楚了,答案本身只怕也就自己显露出来了。更何况,万一有个别考生功课做得特别好,准备得特别充分,之前还真就把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都理清楚了,对他们而言,这不就是拉开与其他考生分数的一个大好机会?如果教官一解释,岂不是把人家课外下的功夫给白白糟蹋了?思前想后,老邢迟疑了一下,这样回答说:“3号考生,我要提醒你注意了,不要在面试时询问与考题本身直接相关的任何问题。清楚了吗?” 3号考生抱歉地一笑,低头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做着答题准备。 不可避免的情况出现了,经过一阵长考,3号考生不得不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排序,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回答,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几乎就是悲剧xìng的。 最后,老邢同情地对3号考生说:“你可以退场了。” 小伙子怅然若失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纸笔。 “不用收拾了,工作人员会做。对了,下午你就可以到公示栏看成绩。”老邢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吃过晚饭后,泰明市冶金专科学校恢复了生气。今天是周六,由于康南省国家税务局今、明两天均租用着学校的一幢教学楼进行公务员面试,整个白天,学校里均保持着特意的肃静。现在可不同了,同学们从各个角落里涌出、自在地进行着自己熟悉或喜爱的各项活动。 公务员面试成绩公示栏前,围满了看榜的众多考生和看热闹的学生。 范毅一个人站在远处注视公示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一次一次地走过去,又一次一次地同样退了回来,心中只有忐忑。 公示栏前,偶尔会爆发出“哇”的一声哄响,就有考生兴奋地冲出人群给电话另一头的不知什么人用手机打着报喜电话,一脸的幸福。而更多的,则是默默离开的背影。更有些小女生直接就痛哭失声。 “怕个鸟!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了。”范毅终于下了决心。 天光有点暗了,范毅吃力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先看分数,果然不甚理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死心,再看看与他竞争同一个岗位的其他两位考生的得分。嗯?令他吃惊的是,一位是0分,另一位只是象征xìng地得了几分。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从范毅心头升起。是考中了吗?应该是吧,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就考上了。一丝笑意还是渐渐从心底涌起。上午发挥那么差,想不到,这两位哥们,不对,应该是一位哥们儿,一位姐们儿,想不到他们比自己还菜!承让、承让,范毅在心里客气着。 闲下来,范毅就有了也看一看其他岗位考生分数的冲动,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和自己一样,拿最后一道题目也没辙!因为,整个上午,所有考场用的可是同一套题。 上午走出考场后,他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咨询了大学同学孙涛,孙涛帮着他问了一圈后,回电告诉了他那些个恼人的隶属关系,范毅当时就知道自己好多地方没答到点子上,甚至根本就答错了,一度,搞得他连放榜都不想来看,最终,想不到自己没考好,别人会更差劲。 范毅大略看了一看上午其他考生的分数,算下来,自己只能排在中上水平。同一套题,比自己分数高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可惜他们报的都是省国税系统其它的岗位,不在与自己竞争之列。 范毅不得不又暗道了一声侥幸,冲榜文微微抱了抱拳,搞得旁边一位同样看榜的小女生吃吃地暗笑。 不过,范毅安慰自己说,在残酷的笔试阶段,自己可是真刀真枪拼杀掉数百人后才最终进入面试的,如果现在这些面试成绩优秀的考生中,当初有人也报考了与自己相同的岗位,不见得他们现在还会有机会能与自己站在一起一教高下吧?这就是选择的魔力,没办法,你面试成绩好,可架不住我笔试成绩也不低啊! 这样想着,范毅微微苦笑,躁动的心情最终平复下来。 他奋力挤出人群,一时倒不知究竟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才好。; 第二节 第一天上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天上班 7月,流火的7月,从收到省国税局入职正式通知到现在,算来已有三几个月了。这么长时间,其间要发生一点什么变化,机会还是大大的。 范毅按报到证规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了省国税局人事处报到。 “哟,小范呀,来了。”人事处的副主任科员夏正雨接过报到证看了看、抬起头来说。 按小夏的指点,填写完一些表格后,夏正雨为范毅倒来一杯茶水,说:“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问问老张。” 老张叫张长午,是人事处的处长。 很快,夏正雨回来了。 “小范,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办公室正式报到、安排工作。” 办公室副主任倪宽,不冷不热地上下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范毅。 “范毅?” “是,倪主任,我是范毅,今年刚刚从康大毕业。”范毅小心地陪着笑脸,一幅菜鸟的模样。 “你来得不巧啊!要早来两月,多好!” 范毅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可话里带讽的味道却是听出来了,不知自己哪里让他看了不爽,又是初来乍到的,更加不敢多话,只好陪着笑老老实实坐着。 “哎呀,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最近省局出了点事儿,局面很不稳定。办公室下一步该怎么办,不好说哪。” “是,是。”口里说着“是”,范毅其实是一头的雾水。 “你的工作呢,之前我们也研究过了。这样吧,按照规定呢,你们新参加工作的公务员还得进行个岗前培训,从以往经验看,往往这工作的第一年呢,各方面都是很难一下子稳定下来的。”倪副主任说着抬起杯子喝了口水。 范毅一脸茫然地望着倪副主任,尽量保持一幅谦虚谨慎、毕恭毕敬的样子。 “最近一两年呢,我们办公室手里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要做,那可是全局xìng的工作,要求很高的。之所以今年特别要招一名中文专业的本科生,也是有针对xìng的。这不,我们也研究过了,正准备让你来接手,就当作是正式上岗前的锻炼吧。”说着又喝了口水。 范毅仍然是一幅很期待的样子看着他。 “嗯,对了,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嘛,应该没问题吧?” 范毅不好再不表示表示,只好说:“谈不上,那些都是书本上的知识,与实际工作应该是会有差距的。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要请倪主任多批评指点。” 倪副主任并不想在彼此客套上纠缠,话峰一转说:“是这样的,去年呢,省zhèng fǔ史志办来过一个文,要求我局最晚要在明年年底以前把整个省国税局,噢,当然了,也包括94年国地税分家以前的税务局的税志拿出来。局领导很重视。此项工作当然就落在了我们办公室头上,可办公室人手少呀,这一两年呢,就全靠施老师一个人在弄,进度上慢了点,塌计划进度很多,局领导也很焦急呀。这一下你来了嘛,就有了新鲜血液。我们研究过了,先让你配合施老师把税志编好。小范哪,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 话还没说完,门外气呼呼地闯进一人。倪副主任忙站了起来,口里叫道:“崔局长。” 范毅也忙跟着站起身。 崔局长并不答话,“啪”地一下把手里的一摞东西狠狠拍在了倪副主任的桌上。 “我问你,这些请柬你看过没有。”崔局长大声质问。 范毅偷眼看了一下桌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各sè请柬。 “看、看过的。” “那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 “您不是外出学习……” “我的手机是开着的嘛,为什么不打电话?” “我、我已经交待小李去办这件事了,可能他、他忘记了。” “编,你就接着给我编。早上就是小李给我送过来的,他说是今天你一早才交给他的,是不是?” “……” “我告诉你,眼睛里不要只有一个倪人雄,最后怎么样,现在还很难说!” 说罢转身要走,这才注意到范毅,狐疑地看了看他,眼神里仍然带有几分未尽的怒意。 范毅忙笑了笑说:“崔局长,我是新来的大学生,我叫范毅。” 崔局长伸手使劲握了握范毅的手,放开,然后说:“年轻人嘛,是一张白纸,好好干!可有一条,别学有的人yīn一套阳一套啊。” 范毅忙点着头说:“是、是。” 省国税局的税志办设在九楼,也就是这幢破旧办公大楼的顶楼。之所以能在九楼,高高在上,而且占了一间极大、极宽阔的办公室,倒不是因为这个临时xìng的税志办真的有多重要,面是因为楼顶上的隔热层不给力,一到夏天,九楼总是要比其它办公室热上那么一点点,一到冬天,又要冷上那么一点点。虽说泰明市是一个四季如chūn、气候宜人的花园城市,可也没人愿意在这冬冷夏热的地方没事老呆着,所以这一层楼最终就只设有几间库房、一间中会议室,外加这倒霉的税志办了。 施老师实际上已经是退了休的人了,为了编税志,又被返聘了回来。一开始谈好每个月另加2000元报酬,直到编好税志为止。老施就打上了小九九,故意磨磨蹭蹭,为的是多赚几个月的轻松钱。由于做得太过,进度掉得太多,其后意图被识破,老施也不汗颜,没事儿人一样,重新与局里签了合同,保证在2006年底前交稿,不过另外提了两个要求,一是要开通外网,方便查资料;二是要有一个助手。 范毅就是这个倒霉的助手。 上班第一天,范毅坐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前,大脑一片空白。 桌子很大,空空如也。对面五、六米开外,是老施的办公桌,桌上有一摞一摞厚厚的文件或资料、有各种办公文具、有一台电脑,而且,还可以上外网。 老施现在出去了,就在刚才,他曾问过范毅:“小范,会电脑打字不?” “会。” “会上网不?” “会。” “那好,以后咱们编的税志,就不用老拿到打字室去打了,你抓紧点,都把它敲进去。另外我上网时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问你了。当然,有一条,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用我的电脑,电脑里可是存储着大量的内部机密资料哪,一但泄密,可不得了。” 范毅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想说,既然有那么多需要保密的内部资料,你还敢上外网,那不是扯吗! 老施最后的这句叮嘱,让范毅感到像是吃了个苍蝇,可也无可奈何。 令范毅颇感遗憾的是,自己身处这样一个信息时代,来到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单位上班,结果发现竟然连台用于办公的电脑都没有,印象中,一瞬间仿佛直接就倒退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甚至还得更早。 中午,按照人事处小曹之前的交待,范毅坐电梯下楼到机关食堂吃饭,一眼就认出了正在打菜的邢应天,正是那天3号考场的主考官。 范毅远远就冲老邢点头微笑,可老邢明显是没认出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就端着盘子走开了。 食堂另外占着一幢两层楼的裙楼,一楼是职工食堂,二楼是后勤服务中心的办公室外加一个大包间,平常,就是局领导集体在里面用餐,有时,也用来招待一下外单位的客人。 范毅端着盛满食物的盘子找地方坐下,心里很想找人说说话,可食堂的气氛却很不寻常。大家都或快或慢地在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食物,大学餐厅里叽叽喳喳、热闹成一片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除偶尔有人小声交谈两句外,很少有主动的交流,气氛显得令人稍觉有些沉闷。给范毅这一奇怪感觉的谜底,要过些时候他才能够知晓,可眼下,他只能疑惑地埋头吃饭。 正吃着,倪副主任把倪人雄副局长送上二楼后悠闲地踱了进来,这是范毅在这幢大楼里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另一个熟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范毅忙抬起头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表示点什么。 这时,倪副主任排队站到了一位明显发福了的妇女身后,随意地开了句玩笑:“张主席,又发福了!” “哐”,工会张主席把空盘子在摆满各类菜蔬的菜桌上拍了一下,厉声说:“要心宽,体才会胖嘛!不像有些人,明面上总说宽、宽、宽,实际上心眼比针尖还小,一天到晚穷转恶算,怎么可能胖得起来!”本来就比平时安静得多的餐厅里顿时又安静了不少,许多人扭头朝这边看。 倪副主任尴尬地只是笑,并不答话。 张主席越说越激动,又扯起了另一个话头:“有的人,哼!我看他根本不是人!要是人,怎么会越活越年轻呢?一开始是63年生人,过几年,反倒变成65年了,再过几年,恐怕得变成83年生人!这怎么会是人嘛?我看他是个鬼还差不多,而且还是个厚脸皮的贪心鬼!。” 餐厅里有人在吃吃地笑。 倪副主任抬起手腕看看表,说:“哎呀,时间快到了,看来午饭是吃不成了,我还得赶去机场接人哪。”说着放下餐盘转身匆匆走出了食堂。 第三节 答案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答案 很快,范毅就收到教育处的正式通知,让他到省局位于星龙湖畔的培训中心去参加上岗前培训。 培训中心位于一条二级公路的尽头,背山面水,环境优美,装修高档。 这一期培训班共计94人,均是2005年全省国税系统新招考的公务员。大家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齐刷刷聚在一起,又均是清一sè的年轻人,相互间沟通得挺快,都在忙着交际,都希望多交到几位朋友,在以后工作中好相互有个关照。 当然,在大家得知范毅是今年省局唯一一位新招考进来的公务员后,羡慕嫉妒恨之余,都不免争着过来与范毅套近乎。 “以后,你就是省局领导了,要多多关照我们呀。” “你和你们康大的王长年认识吗?他是我中学同学。” 有人莽撞且大胆地问:“范毅,你和范局长是亲戚吧?” “哪有的事儿!”范毅当即否认。 “得,事情都过了,人都进来了,还怕什么?咱们又不会害你,是不是!还不承认?” “真不是。” “算了,你们省局领导,嘴还挺紧!” …… 范毅百口莫辩。 顺理成章地,范毅当了这期岗前培训班的班长,配合教育处一位副处级调研员杨老师工作,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学员按时听课、维持课堂秩序、保证培训圆满完成。 杨老师年纪接近50了,讲话不温不火,特别忠于职守,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每天的课程安排和授课教师的迎来送往。 rì子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地慢慢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杨老师对范毅说:“小范,刚刚接到通知,我今天得回一趟省局,明天早上局里有一个重要会议,所有副处级以上干部都得参加,不准请假的。这两天的课程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不变,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出乱子,我明天晚上就能赶回来。” 第二天晚餐前,杨老师如约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平静如水。范毅心里其实很想知道杨老师风急火燎赶回去参加会议的内容,又不好直愣愣地问。吃过晚饭,范毅主动找到杨老师提议说去湖边走走,杨老师同意了,闻信赶来同去的还有一齐来参加学习的两男一女。 5个人在湖边走了一阵,一男的问:“杨老师,省局今天早上开重要会议了吧?” “嗯,开了。” “能给我们讲讲吗?”这正是范毅想问的内容,现在有人替他问了,让他心里好一阵高兴。 杨老师迟疑了一下,说:“会上,倪副局长其实也要求传达到每一位干部职工的,估计你们回去就能知道。” “您先跟我们透透气嘛,好不好,杨老师,求您了。你看我们在这里培训,等回去,局里早传达过了!您就说一说嘛,就当是给我们提前传达了,好不好?”这一次是那位女生发声,完了又追加了一句:“是不是范局长的事儿?” “你看看,你们消息倒灵通。” “范局双规有结果了?”另一位男生追问道。 “是,昨天正式移交检察院了。估计是出不来了,可惜呀,还不到43岁呀。” “那谁来当局长,是倪局还是崔局?”显然大家很快就不再关心范局了。 “现在还不清楚嘛。你们小年轻人,不要cāo心这些事情,这是该上级机关,该省委、省zhèng fǔ和国家税务总局cāo心的事嘛。” “杨老师,还有其他人牵涉到范局的事里吗?”对于刚刚撕开一个口子的疑团,显然大家均不会轻易放过。 “现在基本算是尘埃落定了,省局有三个处长,一个副处长涉案。其中就有你们办公室陈主任。”最后一句是冲着范毅讲的。杨老师说完,终于忍不住还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自己掌握的案情。 范毅明白了,前一阵子机关食堂气氛之所以那么沉闷,原来是因为省纪委当时一直就有一个工作组也在食堂搭伙,在周围满是省国税局干部职工的餐厅里,他们固定坐了一桌,几乎就是在与大家一齐同步用餐。干部职工们都怕惹上麻烦、受到牵连,干脆都只管吃饭、突然就变得不怎么爱说笑了。 这样想来,那天吃午饭时,工会张主席出人意料的突然发飙,那些话难道也是故意说给纪委的人听的?范毅一时还不能肯定。 此谜团,在杨老师的帮助下,算是解开了。可另一个困惑,范毅仍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倪副主任为何会对自己表现出那么浓的敌意?自己也没招他惹他呀。 至于什么陈主任、范局长,范毅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更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感情,听听也就过了。可事实上,范毅自己所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最后能进省国税局,倒还真得感谢范局长。 整个大学期间,范毅一直是康南大学中文系的优等生。四年前,范毅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高考。按他的成绩,报考个比康南大学牌子更硬的B市、S市方面的大学也是不成问题的,可他为了能留在康南,义无反顾地填报了现在的母校。 当初填志愿,在选择专业时,高中班主任的一席话对他有着重大的影响。 班主任是这样说的:“中文系,说白了,就是一个万金油系,毕业后,任何单位、任何部门,都是用得上的。当然喽,有一利必有一弊,很难说有什么特长也是它最大的一个缺陷。” 范毅倒是扎扎实实把前半句听进去了。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一直以来总彷徨于不知道将来究竟应该怎么办的困境之中? 在极度苦闷时,他拜过佛、求过神,最终所拜的各路神佛却并没有给过他哪怕一丁点儿的明示。课余,他认真研读过各种哲学流派的著作,当然也没能从中获得满意的答案。究其根源,只是因为,其实连他也并不确切地知道,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份坚持,为了自己内心里庄严许下的承诺,也为了内心里时常涌动的躁动,自己将来究竟应该做点什么?究竟应该朝哪个方向努力?这一些,他统统地不知道,因为他甚至都不确切地知道将来自己还会不会真的还有机会……。这就是所谓梦醒了却发现无路可走的痛苦吧!所以他宁愿选择等,不在等待中死亡,就在等待中爆发!中文系,正是这样一个特别适合“等”的系,他不想让自己定型得太早,他想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静下心来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理一理、想一想,他甚至想像着自己就是一条平心静气、正在慢慢长大的鳄鱼,他要等,他必须等!他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能保证一击中的,所以他需要等。 大四刚刚开始时,教授古代文学史的张教授不容置疑地建议他报考自己的研究生,并断言假以时rì,在他的调教下,范毅学业上必有大成。这时的范毅,刚好又在为不能再“等”而苦恼,一听之下就欣然同意了,因为,这样一来,至少,他又可以再“等”个三年。于是他玩命地背起了英语单词,这是他的命门所在,从中学到大学,无论怎么努力,英语就是不见起sè。可是,报考研究生,英语不过关那可不成。 在这左一次、右一次的苦等中,有时,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分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等待还是在逃避? 转机出现在了去年全省招考公务员报名时,一天晚上,同窗好友孙涛拉着范毅到校门外小吃一条街上吃烧烤。 “范儿,毕业后想过去哪儿发展了吗?” “就是还没想好,这不一直还在准备考研嘛。你呢?” “我决定去报考公务员。”孙涛喝了口啤酒。“我小叔在省工商局当处长,今年省工商局要招俩公务员,我已经报了名了。” 孙涛神秘地凑过来小声说:“我告你,我叔说了,只要过了笔试,一定想办法帮到我。”说着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内敲打了一下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那好哇,以后哥们儿要是混不下去,流落街头做点小生意糊口,你可得罩着。” “那是。咱俩谁跟谁呀!”孙涛也不客气,大包大揽地说,抿了抿嘴,他关心地问:“唉,我说,你就不想也考考公务员?” “得了吧,我有一颗zì yóu的心,还想着继续翱翔,我当心,我那散漫惯了的个xìng,在那种呆板的地方怎能安放得下。”范毅拿腔拿调地调侃。 “切,一切个xìng在现实面前都必然会被击个粉碎!” 范毅不说话,只是笑笑,抿了口酸nǎi。他不喝酒,一直就是这样。这倒并不是生理上原因,完全是一种心理上的抗拒和坚持。自从父亲因为酒后驾驶出了车祸后,喝酒与开车几乎就让他有着本能的排斥,虽然这样的抗拒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唉,我告你。今年报考公务员,你知道最热门的岗位是哪一个吗?” “不会是你们省工商局吧。” “那不是,我告诉你,是省国税局的一个办公室秘书岗位。” “秘书?这有什么可热的?” “切,你不懂了吧?俗话怎么说的?噢,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是两条大灰狼。大灰狼,你了(解)?” “我了,不就是油水足、手段狠嘛。” “你看,你看,皮毛了吧!那是权力,是对小到一个小个体户,大到一家大企业,大小通吃、生杀予夺的权力!” “有那么厉害吗?!” “不懂了吧,说是两条大灰狼,其实凭我这段时间的研究下来看,我看只有税务才算得上是一条独狼、头狼。工商嘛,基本上只能让人痛,不会让人死,出不了人命的;税务就不同了,不弄则已,一弄,就能连根带叶一齐拔起,要了你的命。” “真有这么厉害?!” “说了你别不信!这一阵子,我可是做了深入的研究。说起来,这税务,狠着哪!弄起人来,连本带利,连本带利知道吗?它要弄你,就得是连本带利,那你还不死!” 范毅心里不由地动了一下。 回到家,范毅像着魔了一般整晚上坐在电脑前上网收集有关税务方面的各种资料来看。一个礼拜后,范毅报名了,目标正是省国税局办公室秘书岗位。 真到报名后,时间就显得有点紧了。想考碗的同学早在年头就在认真准备,据说,本校外系有一哥们儿更是夸张,从大学入学第一天就立志考碗,四年来准备那叫一个瓷实,恨不能把所有有关公务员考试的书籍、资料都过了几遍。相较之下,范毅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这可是打从记事读书以来面对各种类型考试时,范毅第一次有这种不好的感觉。 考研那事怎么办?当然,范毅也不敢说不去考就不去。想着张教授认真专注的神态,想着在考公务员这事上自己的仓促上马,范毅只好来个两手抓,两手都不能软。重新把时间排了排,刚好,都不冲突,今年底考碗笔试,明年1月份考研笔试,过关的话明年3月份考碗才面试,只要把时间统筹好、安排得有效率一点,希望两不误吧。 这边,范毅在摩拳擦掌,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他将像大多数热血青年一样,只不过是这场看似公平且jīng彩的大戏中的又一名打酱油者。 这就要从省局办公室倪宽副主任说起了。办公室一把手老陈,那是范局长的铁杆幕僚,范局长大事小情、出出进进总离不开他,于是,对办公室的rì常工作,老陈就没多少时间、也没多少心思来细细过问了,一股脑全丢给了倪副主任。倪副主任是这么一个人,有才、有胆,没德、没气量。 一开始,倪副主任总盼着陈主任能占着与范局长的关系快点再高升一步,好尽快让路、给自己腾出位置,干起活来倒也确实卖力。可人算不如天算,近几年国家在用人政策上出现了大的调整,从正处级再想往上升一级,原则上就非得经过考试不可。老陈也的确参加了两回考试,无奈均是铩羽而归,从此不再做通过考试升级之想,只想一门心思保住既得利益,混到退休提个副厅级巡视员解决待遇了事。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心事拿云的倪副主任了。 在工作中,除了埋头干活,有时偶尔还能从老陈那里得到点小恩小惠外,前途可谓是一片茫然。想改弦易帜换个部门另求发展,转弯抹角提了几次,老陈还抓住不放,就这么熬了几年。熬来熬去,嫁不出去的女儿熬成了仇,倪副主任渐渐对老陈的尊重就淡了,有的只是越来越浓的恨意,顺带着也就恨上了老陈的后台范局长。 倪副主任不只一遍地暗自在心里咒骂:“什么风清气正、什么选贤任能!狗屁!都是说给别人听的,选来选去,还是只会用身边的这几个乌龟王八。龟儿子,中国老百姓就是笨,历来就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蠢嘛!主犯是谁?其实不都是坐在上面的皇帝嘛!岳飞谁杀的?赵构嘛!关秦桧鸟事?姓范的根本就不是好鸟,老子拼死拼活玩命苦干,硬是当作看不见,硬是让老子原地踏了几年步!这个狗rì姓陈的,更是一坨大便,连个考试都过不了,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所谓态度决定思路、思路决定出路。有了这样的心思,倪副主任逐渐就有了新的举动。他紧紧地贴上了分管办公室工作的倪人雄副局长,两人都姓倪,在整个省局独一份儿,为了接近关系,他甚至不惜和倪副局长攀成了同宗,自矮身份认倪副局长为族叔,虽说倪副局长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吧。这一上,自觉有了倪副局长做靠山,耗子腰里别了杆枪,就有了打猫的心思。有了靠山,倪副主任一度就与陈主任斗起了心眼,一交手,这才发现,陈主任正规考试不行,可论起窝里头,竟是个中好手,门儿清!好在他也仅仅只是试探xìng进攻,并没撕破脸皮,一发觉风头不对,不用别人督促,自己立马缴械投降,行为上大为收敛,重又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幅踏实肯干的模样。私下里,他却是像憋了一口气一般,肆无忌惮地见到利益就上,恨不能吃尽一切可吃之物,拿尽一切可拿之财,以求能弥补仕途不顺带来的种种不如意。 也就在2003年,基层一位办公室的熟人带着东西找到了自己,在做了充分的铺垫后表示希望能调到省局办公室工作。正巧,那一段时间,省局办公室也正在全面物sè一位秘书,估计此君大概也是在风闻此消息后才有备而来的。倪副主任做事,只要人家上路,他也历来爽快,当场答应后,隔三差五就在陈主任和倪副局长面前进一步大叹办公室人手的不足,希望能从系统内选调一位业务上过硬的人员上来帮助工作。在这件事上,陈主任是支持他的,也想着对他做一些必要的补偿,基本上就依了他的意见。这样一直呼吁着、酝酿着,到了去年,所有前期工作基本都做通了,就等着局领导开个会研究后直接下调令了。倪副主任志得意满地给这位熟人提前打电话通了气,可这边电话放下才没过几天,就传来了令倪副主任咬牙切齿的消息:范局长最终拍板决定,不从基层调人了,改走公务员招考的途径为办公室补充一名新大学生! 倪副主任那一段时间相当郁闷,自觉失信于人、丢了面子。而后又听说,最后录取的竟然也是一位姓范的考生,在他看来,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就是范局长什么三姑六婆家养出来的小杂种嘛。他彻底被激怒了,可后果却一点不严重,因为他根本就没辙儿。 有一段时期,他不得不作退一步想,究竟自己留在省国税局还有没有前途!是不是到了应该换一个单位干干的时候了? 所谓峰回路转,紧要关头,一个惊人的消息紧跟着传来,范局长和陈主任几乎同时被双规了,不久又牵出了财务处处长和后勤服务中心的主任与副主任。省国税局同时倒下了三正一副四位处级干部和一位正厅级领导,主要问题都是在购买省局新办公大楼时涉嫌巨额贪污与受贿。 范局和老陈栽了,倪副主任在心里一连高兴了好几天,连着喝了几次酒。可这边刚刚双规了一位姓范的,那边姓范的又新来了一位大学生,退是退不掉的,当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挂起来再说。为了慎重其事,他就范毅的来历专程向倪副局长打听,对这,倪副局长心里当然是清楚的,可嘴上却纹丝不露,说:“别瞎打听。”倪副主任仍不甘心,又找到人事处处长老张打听,老张是多年的人事处长了,说起话来云遮雾罩,没一个准信儿,可倪副主任就是不相信,此范与彼范,会真的没有一点儿关系!既然自己拿范局长没有办法,那么就拿这姓范的小子出出气吧!反正姓范的,没一个好东西! 在这件事上,倪副主任可确实是冤枉了范局长。 范局长不到40就当上了省局一把手,是省里数得着的年轻有为的干部。范局长有想法、干劲足,这几年间,省国税局在全国税务系统、在康南省党委、zhèng fǔ心目中的地位是直线上窜,职工福利更是让其他单位的人听了也只能直摇头叹气。一度有小道消息传说,范局长极有可能进入下届总局的领导班子或者在省内更进一步。说一不二逐渐成了范局的标志xìngxìng格。 在他治下,若说美中不足吧,恐怕也就是省局的办公环境还差点儿。办公大楼是八十年代中期建成的,应该讲在当时也算是泰明一景,可现在再看,办公大楼就显得与省国税局如rì中天的气势有点不般配了。所以逐渐才有了新建或购买一幢大楼的考虑。 在老陈的撺掇下,范局拍了板,买。那是一幢21层的在建商用楼,地段好,设计也不错,注定又要成为当时泰明城市建设的标志xìng建筑之一。 坏事就坏在开发商的另一合作伙伴身上。本来仅仅只是他们俩人间的内部矛盾嘛,为了一点点利益,竟然跑到检察院去举报那位老陈的战友、自己的合伙人向省国税局有关人员行贿。 范局隐约听到点风声时,正好省里一位领导打招呼,让范局帮忙在省国税局为自己一位亲戚即将毕业的孩子安排一个位置。范局长正想与此位领导搭上关系,好在关键时拉自己一把,一分钟考虑也没有就痛快地答应下来,顺水推舟地把办公室提出从系统内选调一名干部的建议拍板定成了面向社会公开招考。 这位领导亲戚的孩子倒也争气,笔试时竟然考到了第二名,这让范局一直悬着的心平静下来,至少是省得自己再想别的招。 面试时,领导的亲戚最终到底没来,电话打通后,领导说,不麻烦了,她另有去处了。事后再打领导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就是秘书接起来说领导正在忙。没过几天,范局就被双规了。 这整个事儿的里外里,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也没人愿意再提,倒不是不想提,主要还是省里那位领导实在是惹不起,可不能轻易开罪。 范毅,就是在这么一个奇怪的时间、这么yīn差阳错、这么无比幸运地走进了省国税局;范毅,也就这么着不幸地成为了顶头上司倪副主任假想的敌人。 第四节 电话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电话 任职培训结束,一回到省局,范毅立刻又回到了单调而沉闷的九楼。 老施同样每天准点来上班,很快,范毅就发现了一个规律。老施的准点只体现在两个时间段,早餐、午餐。这两餐,省局是作为职工福利免费提供给每一位在职干部的,离退休人员当然也就不能享受,被返聘了的老施却当然是个例外。 一吃过午饭,老施就会以外出查寻资料、找人了解情况等等做为借口,来个人间蒸发,偌大的办公室往往就只剩下范毅孤零零一人守着门。但是,话又说回来,也只有在这段时间,才是真正属于范毅的个人时间。老施一走,其桌上的电话就会被范毅据为所有,各种电话随后也就会呼啸而至,当然,最多的还是与班上同学间的热线。 只有下午才集中煲电话粥,这也是有着深刻原因的。办公室只有一部电话,理所应当地被摆在了老施的办公桌上,老施也就理所应当地将其视为个人私产,范毅每使用一次,老施都仿佛被人抽了血一样地看着他。有老施在,不到万不得已,范毅也就不好再去主动使用那部电话。而当着老施的面接打手机,无疑也是在自寻烦恼,他会从头至尾,盯着你,听着你,等着你,或者突然打断你,心急火燎地让你为其到电脑上来打上一段可有可无的文字。总之,他不愿意别人在办公时间拨打或接听任何与工作无关的电话,更不要说是煲电话了。 这么着,下午老施走后再煲电话粥,就成了范毅与班上几名过往甚密同学的共识。 当然,反常的事往往会在你预料不到的时候出现。这天午后,老施却出人意料地没走,而是选择了一直呆在办公室上网,桌上电话响个不停,而每一次,都是找范毅的。 范毅刚刚放下成功考入省工商局、正在兴头上的孙涛打来的电话,回到位子上,这边屁股还没坐稳,那边电话又刺耳地响起。 “又是找你的。”老施拖长了声调。 范毅只好略作歉意地笑笑,解嘲地说:“都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好rì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电话!” “喂?”范毅应道。 “喂,请问是范毅吗?”话筒里传来一阵清甜而略有些熟悉的女声。范毅愣了愣神,平常,他很少与女生交往。 “是,请问您是……”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说:“哟,这么快就听不出来啦” “呀,萧若诗!” 萧若诗甜甜地笑道:“好险啦,差一点我就要成为被人遗忘的一员了。” “哪能呢!我是激动得不敢相认了。”范毅赶忙调侃说。 萧若诗又笑道:“好了,问你个事儿!”顿了顿,说:“后天晚上,你有空吗?” 范毅心里还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 萧若诗,说起来算是范毅的同学,同一届的,却不同系,她是康大计算机系平面设计专业的美女,也是众多男生公选的康南大学四大美女之一。 在校时,范毅受老师的推荐到康南大学出版社实践学习兼帮忙,竟然意外地与萧若诗分在了一个小组,他俩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校对,对出版社而言,免费的学生劳动力嘛,不用白不用,常有校不完的文字等着二位。萧若诗另外偶尔还承当着一些版面或者封面设计之类的工作。 萧若诗的美貌逼人眼目、夺人心魄。她绝不是那种楚楚动人的类型,很早熟、很有自己的见解。由于从小接受过专业的舞蹈训练,又长期坚持,身材很是火辣,其浑身散发出的一股成熟成熟女xìng才有的气息令人几乎不可遏制,众多校内外的男生或男人纷纷为之倾倒。 仅从外表看,范毅,却并不能称得上英俊二字,只是身材比较匀称,1米75左右的个子,因为天天坚持锻炼的缘故,肌肉结实饱满,腹部八块腹肌整齐排列,透着浑身jīng力无比的充沛。 这样的硬件搭配,除非在游泳池等极少数的场合,平常,对女同学而言,却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自从与萧若诗认识后,为了完成校对,隔三差五,不管愿不愿意,两人总要坐在一起。面对这样一位活sè生香的梦中情人级尤物,要说范毅没一点想法,那绝对就是自欺欺人。好几次,范毅差一点就要不管不顾地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可最终,他还是硬生生给打住了。 范毅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是一个未来充满了变数的人,是一个很容易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极大伤害的人,自己千万不能这样做! 大约是从中学时代起,在他走过少年的朦胧,逐渐认识到了xìng为何物之后,多少次遐想之余,思来想去,他不得不给自己定了一条铁律:决不与任何一位异xìng发展出超越正常友谊范围的任何关系。这样,他就以一种苦行僧式的极端做法,主动在自己与异xìng之间加装上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防火墙。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因为父母相继而亡、又不得不赶紧逃离那块是非之地,才被迫被外公、外婆接到了泰明市一起生活。虽然说外公、外婆十分地疼他,可从小没有父母的生活,让他刻骨铭心。也正因为如此,他从小就深深知道,如果一个家,缺少了一个男子汉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况,他也深深知道,如果一个人最终不得不隐姓埋名地过rì子,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境遇。自己的未来,尚且被一片黑雾所笼罩,一并迷茫,能走多远历来就是个未知之数。在这种情况下,谈恋爱、谈感情,结婚生子、起家立业,这一切对自己而言,那是何其遥远、虚幻且陌生,搞得不好,自己所经历过的悲剧就将重演,自己受罪也就罢了,又何必再去拉上别人呢?自己实在是没有过一过正常家庭生活的本钱啊。 算了,算了,萧若诗哪怕再好,哪怕就是个仙女,那也是老天爷为别人而设的,与已完全无关。打住,打住,想点正事吧。一遍又一遍,他劝自己。 一个学期后,他竟然奇迹般地适应了与萧若诗的“正常”相处,甚至还刻意与其保持了几分距离。 …… “那个……”对着话筒,范毅内心在挣扎,他还拿不准萧若诗为什么毕业后第一次与自己通电话就会问自己这么一个敏感的问题,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来妥善地回应。但随即,萧若诗咯咯地笑了起来,显然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想什么呢?是王老师要请咱俩吃个饭。”王老师是出版社的副总编。 范毅紧揪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惆怅。 …… 从王老师的饭局出来,萧若诗轻轻与范毅握手告别,依然一如既往地坚持不要任何人送她,自己骑着太妃车如一道美丽的幻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范毅轻轻抽了自己的脸颊两下,甩甩头,小声说:“打住、兄弟,打住喽。” 萧若诗毕业后进了泰明市规划局,今天在饭局上再一次主动给范毅留了手机号,其实,还是那个在大学里就一直在使用的号码。然后,她叮嘱一样地对范毅说:“手机嘛,是用来方便朋友间联系的,应该要经常保持畅通的哟。”这是话里有话,是针对那天通知范毅时打不通手机只好改打座机而言的。其实,那天范毅的手机一早就打光了电池,又忘了带冲电器,一直就处于关机状态。这么一来,可费了萧若诗好大劲儿、拐了老大一个弯,才问到了他的座机号码。 萧若诗以前在校期间留给的那个号码,范毅其实一直还留在记事本上没忘,只是并没有往手机里存,本想着,萧若诗就是自己生命里一位美丽的过客,毕业了,那就意味着从此再没有机会、再没有理由与其聚首。不曾想,命运的安排,使两人竟然再次相见,并重新互通了手机号码。 范毅一路顺着电话、手机的思路,不禁又想到了当前的办公环境。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方不方便与同学通话的事了,甚至已经直接影响到了自己对股票的cāo作。也不知道公务员能不能炒股,至少,上班时间是不会允许的,想用老施那台电脑,更是想都别想。不行,明天起,看来得抓紧办两件事:一个嘛,马上得再买一台手提电脑,而且要立即开通无线上网功能;另一个嘛,看来得把手里的证券帐户归并归并、挪一挪窝了。 范毅手里目前握有7个证券帐户,除一个是以自己本人之名开立的,其余几个都是陆续从他人那里买来身份证后办的,这样的举动,主要源于早些年一次与客户经理无意间的对话。 当时,范毅还只有自己名下的一个股票帐户,一天收市后,他正从证券公司向外走,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客户经理,这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她兴奋地迎住范毅小声说:“小伙子,你真有本事。这一段时间,我一直让我的其他几位客户跟着你的帐户cāo作,每个人都赚了好多钱。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学的是你啦,还一个劲地谢我呢。”当即,一丝不快当时就悄悄地从范毅心里升起。可以说,长期的隐姓埋名养成了范毅对个人**的极度关注。一直以来,家里人一直都在掩饰着他的身世,个人**更是从来不会对外人说起,客户经理这么一说,让范毅第一次有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别人窥视、甚至是被用聚光灯照着看的尴尬。他随便敷衍了几句,随之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自己这个户头以后要少用,必须用别人的名字再办几个帐户了。 那件事后,他想办法陆续办了另外的六个帐户,为了避免之前那样的事件再次发生,他将帐户分别开户在了市内不同的证券公司。 工作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比较,范毅发现,在省国税局办公大楼附近,就有一家东陡证券的营业部,巧的是,在省局新购买的办公大楼附近,也有一家东陡证券的营业部。范毅心想,等我把一部分帐户转到东陡证券后,万一在局里cāo作不方便,必要时还可以随时跑到营业部去cāo作嘛。 …… 说干就干,第二天吃午饭时,范毅以自己下午有点私事要办为由,向老施请了假,老施倒是痛快地同意了。可到证券营业部一问,手续很是啰嗦,最关键还必须帐户户主本人亲自出面来办才行,那六个帐户看来是没戏了,现在要再去找人家本人,上哪找去?范毅只好退而求其次,直接把自己的帐户挪了过来,也省得再被那客户经理跟踪监控。可惜办理取消户头还得再有几天时间,范毅问清楚了所有手续,又与原证券营业部认识的几位工作人员一一告别,那女人倒颇有些不舍,一个劲地劝范毅再考虑考虑。 如此一耽搁,范毅离开证券营业部时,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前一阵子,为了上班方便,他退掉了以前租住在康大附近的住房,在单位附近新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今天眼看着都到了这个点了,也就懒得再回单位,于是掏出手机插上耳机线,给孙涛打了个电话,漫不经心地边聊边走。 走着、聊着,范毅明显感到耳机线被扯了一下,“对不起。”第一感觉,范毅认为自己的耳机线挂到了路上的行人,连忙道歉。可一愣神间,范毅又感到不对劲儿,耳机里怎么就没声了,“喂、喂?”他对着耳机上的话筒喊,又下意识地一摸外衣口袋,发现装在口袋里的手机竟然不见了,只剩下耳机线还老老实实地挂在自己耳朵里。 范毅抬起头,四面望了望,行人如常,似乎并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向四周低头找了找,看是不是刚才被人一扯手机掉在周围地面上了。也没有,这就奇了怪了,他一脸茫然。 这时,一个小学生悄悄地扯了扯范毅的衣角,轻声说:“叔叔,是被那个人拿走了。”顺着小学生的手指方向,范毅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孕妇正站在离自己的不远处,双手叉腰、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 范毅一大步迈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厉声说:“把我的手机拿出来!” 孕妇故作镇静地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竟然是外地口音。 “干什么?再不拿出来,我就报jǐng!” “你弄疼我了,放开手。” “最后说一遍,拿出来!不然报jǐng!” 孕妇恶狠狠地看着范毅,挣了挣,又想了想,说:“你放手,我让他们拿回来。” 范毅稍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放开手,盯着孕妇催促说:“快点。” 孕妇抬起头向远处大声喊了喊,范毅却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话,仔细看那孕妇的长相,范毅立马就联想到了神奇而美丽的西部边陲某地广人稀的一块地方。果然,一小会儿的功夫,又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出现了,长得与孕妇基本也是一个类型,她随手就向范毅手中塞了一个手机。 孕妇又叫道:“拿着你的破手机快滚!放开我、放开我。” 范毅仍不松手,用另一只手仔细检查,确认是不是自己的手机。那拿走手机的女人其实并不会使用这一款手机,甚至连屏锁都没办法打开,电话那头孙涛的骂声还隐隐地汹涌传来,“说话、说话呀。范毅、范毅,喂、喂,你哑巴了……” 范毅一阵苦笑,对着电话大声说:“待会儿打给你。”然后就挂了。 两个女人这时均发起狠来,另一人直接上前就来掰范毅的手指,口里嚷嚷着:“**放手,拿着你的破手机快滚。”又威胁道:“信不信今天就给你点颜sè看看!” 手机取回后,面对的又是两女人,其中一人还有身孕,范毅原本就想算了,这时见她俩如此嚣张,不禁心头升起一股火来。 另一个女人伸腿就向范毅的小腿踢来,口中骂道:“小杂种,你放不放?放不放!”范毅一侧身躲过,大声喝道:“你干什么?我jǐng告你,你不要太嚣张!” 孕妇叫道:“哎哟、哎哟,我的手要断了。” 人行道上远远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行人。 范毅大声向人群道:“大家快来看啊,这是两个小偷,偷了东西还这样猖狂!” 另一女人手脚并用,一起向范毅攻来。范毅拉着孕妇一边退,一边就干脆用手机拨打了110报jǐng。 那女人见了,挥着手又朝人群外叽里咕噜叫了起来。 慢慢悠悠从人群外走进来一名年纪与范毅相仿的卷头发男子,一看长相就知道与那俩女人是一个类型。 男子一支手插在裤包里,用另一支手指着范毅命令道:“放开她,不要惹事!”普通话十分的生疏、并不流利。 范毅打量着他,见他比自己还要略矮一点,身体也不如自己强壮。那人也在打量范毅,一时没有决定是否就此上前动手。 范毅微微笑着看他,注意力其实主要放在他口袋里的那只手上,抽空还朝四周不断观察,看看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 男子又向前慢慢挪了两步,语气明显加恶,说:“你信不信?不要惹事!” 范毅还未答话,孕妇低头就向范毅揪住她的那只手咬去,另一女人抬脚又向范毅踢来。这时,那男子也出手了,一直藏在裤包里的手上,果然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折叠尖刀,弹开来,直向范毅小腹扎来,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声。 范毅扯着孕妇向后猛地一闪,三人的攻势顿时落空。不等男子再出手,范毅飞起一脚,正踢在他手上,“啊”的一声,刀子飞了出去,被惊吓到的人群忙着向周围让了让,大多数人却并不愿错过这场好戏而就此散去,复又围拢过来。 那女人回身去捡刀,男子用另一支手捧着受伤的手腕倒吸着凉气刚一愣神,范毅第二脚已经结结实实踢到了他脸上。“啪”,“噢”,男子应声扑倒在地。人群静了静,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喝彩声。 这时,jǐng察到了。 一胖一少,两名jǐng官。胖的微微腆着肚子,不紧不慢从驾驶位上下来,少的随着副驾驶门一开,人已经到了地上。范毅扭头去看,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这小伙长得可真帅。比范毅略高的个头,一身jǐng服仿佛就是量着他裁剪出来的,人群里一部分女xìng眼睛立马就直了。 帅jǐng察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子,用手探了探,回头看着范毅说:“你干的?”范毅咧嘴笑笑,算是承认。 “下手挺重嘛。”帅jǐng察再一次看看范毅,说:“练过?” 范毅微微笑着,说:“瞎练。” 很快,jǐng察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男子也被弄醒,一干人被戴上了手铐押上jǐng车。胖jǐng察环顾着周围的人群大声说:“刚才有谁目击了整个过程的,请配合我们一齐回去做个笔录。”人群哄地一声散去。 jǐng察们也很无奈,催促范毅上车。范毅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边上的那位小学生,小学生怯怯地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文件袋,说:“叔叔,这是你刚才掉的。”范毅一惊,袋里装着自己的身份证、股东证、银行卡等重要物件,本来一直夹在腋下,方才一乱,估计是在与他们打斗时掉落在地上了,亏得是这位小学生帮忙捡起,要不然,袋里的东西,虽然不是现金,可一旦丢失,要重新补办,也够自己再忙活好几天。 范毅接过来,对着小孩竖起大拇指,笑着夸奖说:“小朋友,你真棒,读几年级了?” “四年级。” 这时,胖jǐng察走过来再次催范毅赶快上车,范毅问小孩:“愿意和叔叔一起去jǐng察局把今天的事情讲一讲吗?”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范毅转身向胖jǐng察解释了情况,胖jǐng察手一挥,说:“都上车,回所里再说。” 路上,范毅问小孩:“你家里电话是多少,我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我家没电话。” “那你爸爸妈妈的手机呢?” “我爸爸妈妈没手机。” …… 做完笔录,已经快下午六点半了,范毅决定先送小孩回家,刚要走出派出所大门,帅jǐng察追出来说:“你等会儿,我开车送你们。” 刚才做笔录时,范毅看了他的党员公示牌,姓名是:党项军。 很快,jǐng车停在了离范毅单位不远处的一片厂区房的街道边,小孩和范毅下了车,党项军冲二人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小孩叫潘进明,在派出所和这一路上,范毅已基本问清了他的情况,小明一家三口人,爸爸潘胜利、妈妈冯娟,均在泰明市纺织厂工作。 七转八绕,小明带着范毅在一排平房前停下来,说:“叔叔,我家到了。”这是一排老式平房,原本只是一里一外两间,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够用了,于是每位住户均自己作主向外硬搭了一间厨房,看着倒像个三居,实际上没有卫生间,很不好住。 小明叫了声“妈”,就推门进去,厨房黑乎乎的,外间倒亮着一盏五瓦的节能灯。一个女人从里间屋迎出来叫了一声“明明。”范毅连忙打招呼:“大嫂”。 那女人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一愣。范毅忙又再次叫了声大嫂,先自我介绍了一方,才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简略地讲给冯娟听。正说着,大门一响,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扛着一辆自行车边进门边说:“小娟,孩子不在学校,兴许是到同学家耍去了。” 一抬头看见了范毅,他也愣了一下,放下自行车搓着手憨厚地笑笑。 范毅忙又重新自我介绍一回,从头再讲下午的故事。老潘搂着小潘静静地坐着听,冯娟倒来一杯白开水,放在范毅面前后也紧挨着小潘坐下来听。一家三口好不亲密!范毅看着,心里不知怎的就涌上一股久违了的浓浓的亲情爱意。 讲完,范毅问:“大哥、大嫂,我觉着吧,小明下午的表现相当了不起,我想写一封感谢信交给学校,你们看成吗?”老潘夫妻俩一齐摆手,说:“不用,不用。”又推让了一阵,话题就转到老潘两口子身上。原来,老潘在厂里开公交车,冯娟是工人。这几年厂里效益一直不好,现在只能发点基本工资,rì子过得可难。 正说话间,里屋的挂钟“当、当”地响了起来,范毅掏手机一看,八点了,忙说:“大哥、大嫂,我看你们都没吃饭吧,要不咱们带上孩子一起出去吃。”两口子又一起摆手,老潘推辞说:“不用,不用,小范兄弟,要不你也在家吃吧。”冯娟热情地招呼说:“是呀,是呀,饭菜都在锅里热着呢。” 范毅好一阵推辞才告别出来,临走时特意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走出很远,范毅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老潘一家三口还站在门口看他,忙又再次挥了挥手,扭回头时,范毅心里竟然对这间破旧的小屋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第五节 开会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开会 很快到了9月,一天,早上刚刚一上班,省局人事处忽然发出通知,紧急召开全局干部职工大会,并且规定,无特殊情况一律不准请假、不准缺席。局里一部分人可能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开会前就已经扎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议论着。范毅一个新兵菜鸟,自然也就无人邀请他加入此类“碰头会”,他只得很无聊地在后排找了个位子坐下,根本就还没明白过味来。 九点正,呼啦啦一拨人鱼贯入场,其中当然有范毅认识的,都是局里的头头脑脑,有几位则是他之前所从没见过的。会议由倪副局长主持,一位cāo着北方口音普通话的、很有派头的男子坐在主席台正zhōng yāng宣读起一份文件,这人,方才倪副局长介绍过的,他是总局人事司的一位领导。 “下面,受总局党组委托,由我宣读一份文件。”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国家税务总局文件,国税任字[2005]……”原来,竟然是在宣读康南省国税局局长的任命,很快,范毅听到了一个名字,局长是魏中华。 魏中华是谁,这对于刚进省局没几天,而且刚刚来到权力中枢部门才打了个蘸水就被发配到权力边缘地带的范毅,当然是搞不清楚的。老魏原本就是省局一位资深的副局长,为人向来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在范局长在任时,老魏的命运似乎早早就已经被决定下来,当时,除范局长外,包括他在内一共四位副局长,一位纪检组长,所有局领导中,年纪最大的就是老魏,范局长足足比自己小了十好几岁,风头又正健,他老魏还能有什么想法?再说了,其他几位副职如果单论年龄,个个都比他有优势。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就只有一条路:好好等着退休时混个正厅级待遇罢了。 范局长出事时,老魏刚刚过了53岁,已经快到耳顺的境界了。看着倪副局长与崔副局长两人为争夺范局长意外出局突然空出的位置,老魏心里如水一般平静,不论谁上,反正自己站好最后一班岗不就完了,绝对地与事无争、绝对地中立、绝对地人畜无害。 倪副局长与省委、省zhèng fǔ关系向来密切,与总局关系也还过得去,在这几个月中,竟然说动了分管国税工作的副省长晋忠实,为自己专程、亲自跑了总局一趟,说是去汇报工作,实际上就是去做做工作,力荐倪副局长上位。而崔副局长来头也不小,特别是与总局上上下下关系如胶似漆,尤其是与总局一位实权派副局长过从甚密。 难题就此摆在了总局领导的面前。康南省委、省zhèng fǔ的态度很明确,两点:一是希望康南省国税局的局长仍然从康南省局现有副职中产生,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嘛;二是倾向xìng地推荐倪人雄副局长。而在总局内部,意见也很集中,同样是两点:要么局长人选从外省国税系统产生后交流派入,这符合干部异地交流任用的原则嘛;要么倾向xìng由崔副局长接任。 经过一段时间艰难地博弈,加之倪、崔二人内斗、活动得均很激烈,而康南省国税局的杜副局长和张纪检组长任职时间又太短,机会的天枰似乎渐渐地就向老魏倾了倾。当然,53的年纪成了老魏最大的弱点。权衡再三,总局最终做出了决定:一、尊重康南省委省zhèng fǔ的意见,局长在省内产生;二、由省局原副局长魏中华同志出任。 会议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和谐的因素。 魏中华的时代开始了。 …… 自打进入省局机关工作开始,尽快且真正地融入进去,成了范毅眼前迫切所要解决的问题。上班时间不好老窜岗,平常自己的工作与别人又基本没有业务上的往来,范毅只好把机会主要放在了午餐时间。 省纪委的人撤走后,餐厅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经过观察,范毅渐渐也就找到了规律。在食堂就坐,看上去似乎杂乱无章,其实是很有讲究的。局领导并不在一楼就餐,就不说了。处长、副处长们往往各以喜好围坐在一起。其余一众小兵小蟹,则是基本上以处室为单位,有着其相对固定的位置,别人一旦不知好歹坐乱了位子,轻则破坏了就餐的气氛,重则在背后遭人指点挖苦。大圈圈、小圈圈,一环套一环,纹丝不乱。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征管处的老邢,不论哪里,只要他一坐下,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桌,在他身边就会围拢过来不同处室的同志,坐得满满当当,他们这一桌,似乎老有谈不完的话题,总是热热闹闹的,别人也都见怪不怪,从未有人在当面或背后说过什么,至少,范毅一次也没听到过。时间一久,老邢经常爱坐的位置,一般也就没人去坐,即便老邢没来,也宁肯空着。有人就此拿他开玩笑说:“老邢,你这是享受的局长待遇。” 范毅试探着先与办公室的同事在一起坐了一段时间,基本熟悉后就开始隔三差五地主动出击与落单的其他处室的同志频频接触。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下来,范毅总算是被大家所熟悉,起码是表面上,他们也逐渐接受了这位新分来的大学生。单位同事中,与范毅走得相对较近的,一位是信息中心的邓家辉,一位是稽查局的张培勇。两人均比范毅大着几岁,也是前几年前后脚考进省局的大学生。邓家辉是程序工程师,正在与同事埋头开发一款征管软件,为人健谈、活泼。张培勇不苟言笑,有空就爱看书,而且基本都是专业书,什么税法啊、会计啊之类,在局里显得很另类,不大主动与人交往,朋友也不多,可不知什么原因,与邓家辉倒还谈得来。 当然,范毅最想接近的人还是老邢,可以说,整个省局,他第一个真正认识的人就是老邢。每次见到老邢,范毅均主动打着招呼,一段时间后,老邢终于记起了这个叫做范毅的年轻人,还不无挪揄地问范毅前段时间买彩票了没有?范毅当然明白他是在拿自己考公务员时的幸运开玩笑,也就顺势说:“哎呀,后悔死了,咋就把这茬给忘了。” …… 很快,进入初冬。一天下午,按照工作安排,省局在五楼会议室召开征管信息化改革研讨分析会,各业务处室负责人、征管处、信息中心所有同志均被要求参会,会议由杜副局长主持、倪、崔两位副局长竟然都齐刷刷地出席,办公室全体秘书列席会议。 会议开始前,杜副局长问征管处处长:“王处,人齐了没有?”王处长抬头在会议室四面望了望,说:“齐了。” 这时,倪副局长突然扭头问坐在身后的倪副主任:“小范为什么没来,他也是办公室秘书嘛。” 王处长尴尬地喝了口水。 “噢,是这样的,范毅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施老师搞税志,还没正式接手办公室工作,所以……”倪副主任笑着回答。 “那不行!今天这个会很重要,作为秘书,他迟早是要进入情况的嘛,不提前介入、全程参与,不了解、不跟踪,怎么能适应工作。以后,凡是这种全局xìng的会议,所有秘书都要通知参加。” “是、是,我马上派人通知他。” 倪副主任用眼神一示意,另一位坐在后排的秘书忙起身出门去找范毅。 这时,杜副局长与倪、崔二人交换意见后,开始讲话了:“今天的研讨会、分析会,很重要,它关系到我省国税系统下一步征管改革的方向,关系到全系统机构、人员、资金、物资等等一系列重要资源的调配。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本来,魏局长是要来亲自主持今天的会议的,结果哇,省zhèng fǔ临时有个会,就委托我代他主持了。今天会议讨论的议题有两个:1、下一步征管软件的选用。2、何时在全省国税系统内全面推开。”杜副局长顿了顿,说:“其实,这就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嘛。好了,下面,我们首先进行第一项议程。” 范毅进入会场时,信息中心赵主任正在介绍省局自主开发的一款征管软件,一边还有人帮忙打着投影,会场光线显得有点暗。从敞亮的外面突然进入昏暗的空间,范毅一时没能适应过来,在门口定定地站了片刻,这才发现里面早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似乎并没有空位。片刻的尴尬后,他看到靠墙处有一支手臂在晃动着招呼他,忙小心地移了过去。原来那人正是老邢。 老邢一直都奉行饱吃不如宽坐的道理,所以有意在身边另一侧的位子上放上了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算是占了一个空位,别人都知道他的这种习惯,加之他毕竟还是副处级调研员嘛,一般情况下也就没人会主动去跟他较劲非要坐那个位子。这时见范毅尴尬地站在门口找不到北,他也就及时出手给他解了围。 范毅小声说着谢谢,坐了下来。 这时,赵主任已在收尾:“总之,我们自己开发的这套征管软件,实践证明是切合实际工作的,是能用的、是好用的,是受基层和纳税人欢迎的。而且,现在一旦放弃不用,那么,前面十年来所投入的数千万元资金,数十名同志近十年的努力,均将全部注定要打了水漂,这无疑会造成巨大的浪费,所以,请大家在决定取舍时,一定要考虑到这一因素。我就说这么多。”说完,赵主任不再面对大屏幕,重新坐正了身子。 在杜副局长的示意下,会议室窗帘被重新拉开,整个会场顿时亮堂了起来。杜副局长问:“好了,赵主任前面做了详细介绍,算是基本把眼下我们正在用的这一款征管软件讲清楚了,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嘛。” 在这一议题上,意见很集中,最后几乎是一致同意向总局申请,继续沿用康南省局自己开发出来的此款软件,但同时也要求做好进一步升级改造等各项后续工作。 “下面,进行第二项议程。”杜副局长环视着大家说。 这一下,可就炸了锅了。信息中心与征管处说着说着就有点火药味了,核心问题是,为了下一步在全省范围内大规模推广应用此项征管系统,现在的征管软件就还需要做大的改动。征管处反映说,处里提出的业务需求,经常是迟迟得不到信息中心的及时响应;而信息中心最终开发出来的软件,有时又根本不符合处里当初的要求。而信息中心则回应说,征管处提出的大多数需求,在目前技术手段下,根本不可能实现。能不能结合实际提一点有实际cāo作意义的、基层能用的上的需求。 倪副局长一直以来就分管着信息中心,他点上一支烟,慢慢地说:“信息化,是征管改革的大趋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走信息化之路,是多年来省局坚定不移的目标。信息化是什么?就是高速公路嘛,就是为了让你在上面真正跑起来嘛。但是,你们有谁见过自行车、拖拉机上过高速公路的!有谁见过火车、轮船上过高速公路的!没有嘛!要有区别嘛,要有选择嘛。信息中心,就是高速公路的建设者、就是高速公路的管理者。征管处,就是高速公路上各种机动车辆的提供者嘛,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不加区分,老把牛车、马车、拖拉机或者火车、轮船,一股脑地往高速路上放嘛……” 范毅注意到,分管征管处的崔副局长脸sè明显地逐渐就不好看起来,他狠狠地吸着烟,目光平视,一脸的不屑。 倪副局长话音一落,崔副局长就接上了话头:“征管改革,是全国税务系统的大动作。改得好,利国利民,改不好,劳民伤财。税收工作的核心是什么,不是编个软件、搞个程序,不是写几篇文章、搞搞宣传,而只能是征管嘛。我们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征管,没有征管,没有税款,就谈不上有税务部门,就谈不上有税务部门的其他业务嘛,这是一个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嘛。信息化是征管改革的大趋势,我想在座的恐怕没有任何人会反对吧?可问题是,是信息化围绕征管走,还是征管要围绕信息化走?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嘛。你去一家餐馆吃饭,是餐馆应该听客人的,还是客人应该听厨师的,总不能厨师做什么,就非得强求客人吃什么嘛……” “餐馆也有菜单,超出菜单的菜,那是没法做的嘛。”倪副局长冷冷地插话。 “说得好,那我就要请教了,你这家餐馆到底能做什么菜?不能做什么菜,请明明白白说出来嘛,不要挂羊头卖狗肉,不要打着五星级的招牌,却只能做出些大排挡的水平嘛。”崔副局长寸步不让。 杜副局长忙出来打圆场说:“倪副局长、崔副局长两位领导说得都对,都很有道理,都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很有启发。哎哎哎,其他处室的同志也发表一下意见嘛,这是研讨会,完全可以有不同意见,畅所yù言。增值税处,你们手里政策涵盖的可是大头哟,老李,你说一说。” …… 会议在一片闹哄哄的争吵声中草草结束。 范毅随着人流向外走,老邢轻轻拍拍他的后背问:“怎么样,这种场面没见识过吧?”范毅四周看看,点头说:“绝对的Nob1、Nob1”。 老邢大笑起来说:“时间长了,你就习惯喽。” 第六节 不期而遇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不期而遇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11月份。上班以来,为了能给领导和同事们留下个好印象,范毅一直克制着自己很少cāo作股票,加之最近以来,大盘一直以振荡下行为主,范毅更是连看盘的时间都比以前少了很多。偶尔才会利用午休时间踱到离单位不远的东陆证券去看看,顺带休息。在这里看盘,比起用手机或电脑来看,感觉又是大大不同。 当然,这一阵子,由于散户来的不多,在营业大厅看盘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还真能让人放松、休息。一、二百平米的营业大厅,除了分别显示沪、深两市的两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偶尔在翻动,大厅里还在活动的股民很少。即便有几个,要么在下棋、打牌,要么就在打毛衣或者干脆就在打盹。 大户室里更是安静,范毅经常在看盘时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权当是睡午觉了。 看看快到两点半了,范毅揉着眼从大户室里出来向外走,刚出门,昏昏沉沉间,脚尖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看时,却是一个白sè塑料袋,感觉里边似乎还沉甸甸地包着些东西。范毅弯腰随手捡起来就想往旁边垃圾桶里塞。 想想不妥,又打开来看看。一看,里面竟然用报子包着钱。钞票张数可不少,大面额的却不多,但初步判断,也得有个三、五千的样子。 范毅抬头向四周看,人很少,每个人都不像掉了钱的样子。眼下这种情况,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把钱交到营业部工作人员手里。正想走过去,大厅外两个老太太急忙忙地冲进来,分头在大厅内低头到处找着什么。 范毅一笑,知道应该是失主来了,于是冲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过去。 “大妈,找什么呢?” 老太太抬头看看范毅,猛然发现握在范毅手中的塑料袋,惊叫道:“原来在你这里!” “里面装的是什么?” “钱,是我孙子班上的班费。” “是2750元。”她跟着补了一句。 说得有整有零。范毅大体看看,估计差不离,就递还了过去。 “大妈,可得收好了,别又掉了。” 那老太太接过钱看了看,一只手抓住范毅的手说:“小伙子,可得谢谢你了,要是丢了,可怎么好,我可怎么赔啊!” 另一位老太太这时也走了过来,问:“找到了?” “找到了,是这位小伙子捡到的,谢谢你喽,小伙子。” 另一位老太太抓过钱去点了点,说:“正好,2750。” 范毅笑笑准备走,丢钱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没关系,小事。都是股民嘛,互相帮忙呗。” 另一老太太问:“你是……你是大户吧?” 丢钱老太太心思马上转了过来,忙问:“有什么好的股票吗?给我们推荐推荐。” 范毅一阵苦笑,心想这老太太心态倒好,立马就能调整过来。只是初次见面就谈这种话题,不好吧,于是就说:“这两天大盘一直没什么起sè,哪有什么股票推荐!” 另一位老太太也不客气,拉着范毅的手袖一顿央求。范毅无奈,只好说:“老人家,我谈谈我个人的观点好了。我是这样看的,只有经济好,股市才会好。经济好时,原材料的消耗就大,资源股就会涨;经济不好时,资源股就会跌,这是常理。可是,不管它是涨是跌,这资源股,它后面有资源哪。所以,不怕它跌,反而,只要股价不高得离谱就不怕。现在,我的看法是,当前恰恰是最好的买资源类股票的时机。” “那一只?那一只?” 范毅很无奈,只得说:“000787,云南铜业。最近刚从9月份的4块2跌下来,一直在3块8左右盘整,建议你们可以关注、适当买点。” “明后天能涨吗?涨得到多少?” “得,两位大妈,算我没说,我刚才说的是中长线,您二位做的是短线,咱们根本就没搭界。” 两位老太太却不依不饶,还是央求。范毅想起中午客户经理黄小姐给过自己一份内部分析,好像最后有一栏就是可重点关注的股票,于是从腋下文件袋里掏出那份报告塞给两人,说:“那你们看看这份分析,后面就有可以关注的股票。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买点787。” 这时,不经意间,范毅一扭头,正好看到老邢正从总经理室出来,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灿烂地笑着站在门口送老邢,远远的,老邢也看见了范毅,冲他微微点点头,范毅也还以点头,以示招呼。 两位老太太接过报告,千恩万谢,范毅要走,丢钱老太太才又想起刚才的那档子事,忙又重新道谢,一路与范毅一起走出来,一路就絮叨起这钱的来历。原来丢钱老太太姓张,钱是孙子班上今天早上刚收的班费,孙子成绩好,是班长,班费就交由其家长保管。老太太本想等下午收市后再去银行存钱,顺便接孙子放学,不料想在看盘时遇到老股友马老太,一阵神聊,反把钱给忘了,马老太陪着她走到银行,才发现不见了钱,这才又急忙回来找。 范毅送走两位老太太,此时老邢早已不见了踪影。 …… 每天早上,范毅都要起来晨练,然后回家冲个澡再去上班。这天,范毅晨练回来的早了点,想起单位院子里、篮球架上绑着一只供保安练习的沙袋,于是干脆一路跑进了院子。时间还很早,除了保安,院子里空无一人,范毅做了几个拉伸的准备动作,然后摆好架式,一下一下,认真打起了沙袋。 一开始,权当是练习,范毅还默想着出拳的要领。打着、打着,范毅越来越投入,仿佛面前的沙袋仿佛顿时幻化成了一个具体的人休。他渐渐有股子狠劲从心底升起,不知不觉间已是打得咬牙切齿,双眼喷火,“嘿、嘿”连声,沙袋被打得“砰砰”作响。 不知何时,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一人,正是来得更早的老邢。老邢昨晚在外过的夜,一早就到了单位,在办公室泡了壶茶水呆了一会儿,感到有点饿,正想出去吃早点,就看到了范毅在打拳。开始还想打个招呼,却发现今天的小范似乎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的狠劲,于是打消了念头,静静地走了过去。 …… 过了几天,一天早上,范毅吃完早点刚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九楼的中会议室门大开着,范毅好奇地走过去一看,有两位保洁员正在打扫。范毅随口问到:“今天是要开会吗?” 一位大婶抬头说:“是崔局长要用会议室。” 哦,范毅想起来了,今天是每季一次的局长接待rì,轮到崔局长当班,通知前天就经已发了。 所谓局长接待rì,就是每个季度由一名局领导值班,倾听局里每位职工的心声,可以是问题、意见、建议甚至是报怨和投诉等等。可实际上,除非万不得已,基本没人去享受过这种单独被局领导接见的待遇,甚至在这一天,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反而要尽量避免在九楼出现,以免被人误会为是去拍马屁或者是去打小报告。所以,这一天,反倒成了当班局领导们不可多得的清静rì,可以安安静静看看文件而不用当心被琐事打扰。 范毅知道崔副局长一会就会上楼,忙迅速地将办公室打扫、整理干净,装模作样地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崔局长由一位秘书陪着从门前走了过去,此时,老施还在食堂里神聊没有上来。 秘书走后不久,老施终于上来了,一出电梯,他蹑手蹑脚进了办公室,坐下后指了指其实根本就看不见的九楼中会议室,小声问:“崔局长来了?” 范毅点头说:“来了。” 老施泡了一杯茶,冲范毅点点头,小心地端着杯子走出了办公室,又不知跑到哪里继续神侃去了。 范毅专心地看了一阵手边的资料,又认真整理整理了各类文件。听得电梯门“叮”地一响,以为是老施回来了,却见出来的原来是一个陌生的老头,提着一个大包从范毅门前大步而过。一会儿后,中会议室就有了动静,不一阵,似乎寒暄过后坐下来在谈正事了,那边逐渐安静了下来。 范毅定了定神,正想重新拿起资料来看,忽然想到自己私人购买的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办公桌上,要是不巧被崔局长看到了,似乎感觉不太好,于是站起身忙着收拾,突然,会议室那边却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声音。 “你先冷静点,坐下来说嘛。”这是崔局长的声音。 “我都来过多少次了,你们为什么不给解决?我们是小老百姓,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们玩,今天你给个痛快话,到底能办不能办?” “老谢,你要讲道理嘛,能办的,自然给你办;不能办的,你再来多少次,也同样不能为你办!” “怎么不能办?我们奉公守法,安安分分做生意纳税,为什么就不能办?” “老谢,给你解释过多少回了嘛,你的这种要求是国家政策不允许的嘛,我们没有权力给你一个人搞特殊嘛。” 范毅小心翼翼地走到办公室门口静静地听了听,听不大懂,似乎两人正在争论着一项什么税收政策。范毅心想,惭愧啊惭愧,回头是得加强加强税收业务方面的学习了,否则在局里就跟个白痴也差不了多少了,连人家在讲什么都听不懂嘛。 老谢是省局的老熟人了。家里办了一个小厂,不知道听谁说少数民族办的企业可以免税,老谢于是找上了税务局,国税、地税均找,先找县局、后来是市局,最后就只找省局了,每次到省城办事,总要到省国税局、省地税局去要求免税。还给省里、总局都写了控诉信,一开始,上头还很重视,后来发现老谢纯属胡搅蛮缠,时间久了,也就都不大理他了。领导部门可以不管,可税务局却不能不理他,从一般办事员到局长,老谢均是找过的,最后局里被缠得实在是受不了,约定俗成,基本就固定由法规处负责接待。法规处处长也被老谢搞得无法了,最后只好劝他说:“老谢,你可以走司法渠道嘛。你可以去法院告我们嘛,你总应该相信人民法院吧,你让法院来判,让法院来为你讨还公道,好不好?” 老谢却不愿意,其实他心里也知道打官司多半要输,不如这么蘑菇着自己还有希望,于是一直就这么软磨硬泡着,不依不饶,搞得省局有关人员、特别是业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人人谈老谢而sè变。 范毅不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明显听得出崔副局长已经到了即将就要发作的边沿,而这位老谢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车轱辘话,让人听下来,似乎又都是在强词夺理。 范毅想,不管自己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好歹还算是办公室的秘书,为领导分忧解愁也是份内的事,于是连忙回屋cāo起老邢桌上的电话,就给办公室倪副主任打电话,准备如实报告一下。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其实,倪副主任此时人就在办公室,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想起这是九楼的电话,又想起今天是倪副局长在值班,前后想了想,拿起桌上一份需要送给魏局长审阅的文件夹,干脆起身关上办公室大门,走了。 这边老谢的声音更大了,崔副局长明显在努力克制,还在一个劲儿地做着毫无效果的解释说服工作。 范毅想了想,有了主意。他大步走向了会议室,站在门口,大大方方敲了敲门,大声说:“崔局长,刚才接到省zhèng fǔ通知,让您现在立刻赶过去开个会。” 会议室里的两人都楞了愣,崔局长首先反映过来,一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站起来说:“老谢,你看,今天我得去开会,你的问题,咱们改天再聊,好不好?。小范,请你把老谢带到法规处去,由王处长具体负责接待解决嘛。” 老谢现在也不得不跟着向外走,可口里还在说:“崔局长,我的问题只要不解决,我还是要来找你们的。” 崔局长笑着向电梯走,口里说:“你这个老谢哪、不要太顽固嘛。”同时满含深意地看了看范毅,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第七节 饭局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饭局 快下班时,派出所王副所长对党项军说:“小党,晚上有个应酬,你来负责开车啊。” 党项军愉快地“哎”了一声,有领导主动安排你一起参与应酬,那是好事儿。 下班后,王副所长与党项军两个人一起开着所里的jǐng车,汇聚进下班高峰期滚滚的车流中。 王副所长点了支烟,舒服地抽着,问:“小项,在省城里有亲戚吗?” “没有。” “那平常吃饭怎么解决?” “嘿嘿嘿,满大街吃呗。” “小党啊,不是我说你,长此以往,那可不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本钱要垮了,还革什么命!小年青也得注意身体。回头我跟我一朋友打声招呼,以后一天三餐,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到他那去吃。” “别别别,王所,无功不受禄,我还是吃我的大排档自在些。谢谢了,王所。” “你看、你看,见外了不是?” “没有,真是不好意。” “行行行,回头再说。唉――,你国庆没回家看看老人吧。”王所长转换了话题。 “没有,天天值班,没空。再另外找时间吧。” “也是,咱们所里,一年忙到头。这样吧,争取明年chūn节让你休假,回去看看,不是有首歌就叫《常回家看看》吗?中国人,是要讲孝道的嘛。” “那敢情好,我先谢谢王所了。” “中国人,最讲忠、孝、廉、义。你看看关老爷,为了一个义字,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那义气!” “那是、那是。” 边聊着,就到了。这是一座由四合院改造的饭馆,两人走进去,王副所长对迎宾小组报了个名字,小姐点头一笑,说:“两位请往这边走。” 上了二楼,两人被直接引进了最里间的一个包间。一进门,党项军就看到休闲椅上半躺着一人。那人见有人进来,忙起身招呼:“王哥,王哥,你可想死老弟了。” 王副所长握着那人的手向党项军介绍说:“这位是武老板,是我一好哥们儿。这是小党,党项军,他可是我们所里的业务骨干,曾经是jǐng校的散打季军哪。” 武老板过来握住党项军的手说:“难怪、难怪。噢,你好、你好。” 三人坐下,王副所长继续介绍党项军说:“小党人虽然年轻,却是颗好苗子呀。老武,跟你讲,小党可是从市局下派到我们所里来锻炼的,迟早总是要回去的,到那时,就是市里的领导喽。” “那我等一会可要好好敬敬党兄弟。小姐,上菜,快点。” “小党哪,老武也不简单哩,他可是建材行业里一位响当当的角sè,以后你结婚装修房子,尽管找他。” “这是鄙人的名片,党兄弟以后请多多关照。” 党项军接过名片看了看,果然头衔一大堆,于是笑笑收起来,开玩笑说:“武老板,关照你,我可不敢当。倒是等我将来真的买得起房子时,武老板到时候关照我还差不多。” 这时小姐捧着一瓶红酒进来,柔声问:“请问是不是现在打开?” 王副所长抬头看看说:“唉,几个兄弟吃饭,喝什么红酒。换白的,上茅台。” 党项军忙说:“王所,待会儿我开车,就不喝了?” 王副所长摆摆手说:“没关系,放开喝,我自会找人来开车。” 酒菜摆好,王副所长端起酒杯说:“头一杯,咱们都得干了。咱们三人能聚在一起,就是个缘字,来,为了缘份走一个。” 第二杯,王副所长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为了兄弟情深,走一个。” 第三杯,王副所长这样说:“兄弟之间,情义无价,有情有义,才是好兄弟。来,干。” 酒桌上的气氛逐渐浓烈起来。武老板有意结识党项军,拉着他单独又喝了好几杯,党项军从未陪着王副所长喝过酒,不知道王副所长酒量深浅,可自己的酒量心里是有底的。平常的高度白酒,自己能轻松地喝个一瓶半没问题。今天见气氛还行,也就放开来,反倒又灌了武老板几杯。 最先表现出不支的却是武老板,虽然还在大声地说着、笑着,可舌头明显打结,含混不清。王副所长看看差不多了,为自己和党项军每人满上一杯,然后借着酒意说:“小党,咱们是不是朋友?” “是。” “咱们是不是兄弟?” 党项军含混地说:“是。” “好,咱们是朋友、是兄弟,就要喝一杯兄弟酒。不过,今天难得高兴,我还要再为你介绍一位朋友。待会儿咱们一起喝,好不好?” 党项军困惑地点点头。 “老武,老武,快叫人噻。”王副所长推着武老板的胳膊喊。 “噢,是、是、是。”老武一边应着,一边费劲地站起身走出了包间。 王副所长又搂着党项军说了很多兄弟情深的话,一股股混杂着浓烈烟味的酸臭酒味直冲党项军的面门,党项军不好躲闪或硬推,只好强忍着。 终于,老武重新走了回来。 “王哥,他来了。” “叫他进来噻。”王副所长放开搂住党项军的右手,大大咧咧地吩咐说。 门被再次推开,进了一个人来。党项军仔细一看,一股酒意腾地冲了上来,来人竟然会是“鬼头刀”! …… 鬼头刀是他的绰号,原本姓张,也是有大名的,鬼头刀叫得久了,反倒没人记得他的大名了。鬼头刀其实源自他右臂上的纹饰――一把充满杀气的大号鬼头刀。 几天前,鬼头刀和他的一位兄弟在西门附近吃烧烤。初冬的夜晚,虽说泰明市是chūn城,可毕竟有了寒意,有人穿上了薄毛衣,可鬼头刀还是只穿了件背心,为的是炫耀他右臂上的纹身。 酒一喝,一不小心就有点高了,鬼头刀站起身来就要走,老板忙追过来提醒说:“先生,帐还没付呢。”鬼头刀顿时破口大骂,还踢翻了其他客人的桌子。食客们趁机一散而去,老板更是不依,拉着鬼头刀要赔钱。鬼头刀只一拳就把老板打翻在地,老板娘奔过来边扶自己的老公,边骂鬼头刀没有王法。鬼头刀一向不打女人,被骂得xìng起,又过去踢了坐在地上的老板几脚。 这时,预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老板正在读高一的儿子,举着菜刀就冲了出来,口里喊着:“我砍死你!我砍死你!” 鬼头刀吃了一惊,未及躲闪,菜刀就奔着脑门下来了。鬼头刀暗叫一声:“完了。” 可菜刀却在鬼头刀面门前停住了,十几岁的少年,到底没敢往下真砍。鬼头刀被吓了一吓、惊了一惊,恼羞成怒,飞起一脚,把少年踢倒,一回头,从案板上抄起了另一把菜刀,抡起来照着少年就砍,少年就地一滚,恰好到了母亲身旁,母亲想都不想用手一挡。 方才少年砍人是假砍,鬼头刀可是真砍,这一刀就这么结结实实砍在了母亲伸出来的手臂上,鲜血四溅。鬼头刀抡刀再砍,只听“嘣”的一声,自己背上一阵剧烈疼痛。鬼头刀回头一看,却是老板用条凳狠狠打了他一下。善良的老板面对血腥的场面,仍然不敢痛下杀手,只是打了他的后背,并没有打他的后脑。如果这一下打在鬼头刀头上,估计鬼头刀就得真正成鬼了。 鬼头刀舍了少年母子,回身抽刀来砍老板。鬼头刀的朋友也抡起一条板凳前来助阵。老板用条凳遮遮挡挡、边打边走,不停地对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大喊:“求求你们,快帮忙报jǐng呀!快救救她们呀!” 鬼头刀挥着菜刀狂喊:“你丫的!不等jǐng察来,老子就先削了你。” 老板渐渐不支,只是不忍舍去受伤的母子,怕鬼头刀再去行凶,只得苦苦支撑。身上、腿上不停地被板凳砸中、被菜刀划破,眼看着就要倒地。 终于,jǐng车呼啸着到了。车上跳下来两名jǐng察,其中就有党项军。接到出jǐng命令时只是说有人在西门烧烤摊前发生撕打,因此两人都没带枪。没想到事态在如此短时间内竟然会发展到出刀伤人的地步,两人都吃了一惊。 “鬼头刀,把刀放下!”另一名jǐng察一眼就认出了杀红了眼的鬼头刀。 “老子不放,有种你过来,老子连你一起砍喽!” 鬼头刀的同伴见jǐng察来了倒是老实下来,悄悄放下了板凳,退到了一边。只有老板还在举着板凳与鬼头刀对峙。 “放下!”刚才那名jǐng察并不上前,仍然在jǐng车旁厉声呵斥。党项军却在缓缓地向前走,用手指着鬼头刀说:“放下凶器!” 距离越来越近,鬼头刀明显感到了压力,把菜刀在空中虚砍了几下,叫道:“你再过来,老子先砍你。” “来呀,来砍我呀。”党项军向鬼头刀招着手,仍在慢慢靠近。 就在党项军走到离鬼头刀几步远的时候,鬼头刀终于按捺不住,“噢”的一声,挥刀就向党项军砍去。党项军一侧身,左手在鬼头刀持刀的右手腕上一引,右脚在下面轻轻一绊。鬼头刀狂叫着就摔在了地上,可菜刀竟未脱手。他站起身来,重新大幅度地挥舞着菜刀攻向党项军。 党项军并无大的动作,只是再一次微微侧身,突地飞起一脚从鬼头刀身后踢向他的后脑。鬼头刀就此倒下,一直到jǐng局才苏醒。 …… 这会儿本应该还在拘留所里待着的鬼头刀,却满脸堆笑地躬身站在党项军的面前。党项军吃惊之余竟一时没有回过味儿来。 “小党,鬼头刀这人,本也不是坏人嘛,那天就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打了人,那是不对的嘛。你看,关也关了,医疗费、赔偿费也都给人家送去了。这叫花钱买教训嘛。以后,量他也不敢再胡来。鬼头刀,你狗rì的还不快点过来给党哥敬杯酒!傻站在那里作死啊?”王副所长吩咐道。 “是,是,党哥。小弟那晚确实是喝高了,都不记得做过些什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有冒犯,党哥你可要千万担待着些,原谅小弟。” 党项军腾地站起身,涨红着脸说:“王所长,你可能不清楚。那天,他绝不仅仅只是出手打人那么简单,他是持械伤人!还挥刀袭jǐng!” “知道、知道,小党,刚才不是说了嘛,那不是因为他那晚喝高了嘛。年轻人嘛,还是要给他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的政策,也不是为了把人往死里整嘛!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是不是?算了,算了。” “王所长,他把人砍成了重伤,怎么可能说算了就算了。这是犯罪,不是小孩子打架。” 王副所长面子上挂不住了,一拍桌子说:“党项军,你才当过几年jǐng察?就敢指手画脚教训我!我告诉你,人,早就已经出来了。今天不过是给你个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王所长,你这么做肯定是不对的,我要回去向刘所长汇报。” “哼,告诉你,今天的安排,就是刘所长的意思!” “那我就去分局反映、去市局反映!” “放肆!老子先弄死你!”王所长站起来就想动手,可又一想,在座几人加起来可能都不会是党项军的对手,于是一时愣在那里。 党项军冷哼一声,环顾三人,见无人动手,就大步朝门外走去,随手把车钥匙扔在了饭桌上。鬼头刀原本站在门口,见党项军过来,忙侧身让到一旁。 党项军狠狠盯住鬼头刀说:“你跑不了。”然后大踏步走出门去。 鬼头刀感到有一股寒意直从后脊梁骨处升起。; 第八节 来的都是客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来的都是客 年底将近,省国税局大楼里每个人手中的各项工作均进入收尾阶段,没人愿意在这种岁末年终之际,又去招揽另一项新工作。机关里的气氛是安宁而祥和的。 下午刚上班,电话响了起来。 “小范,我是老候。”老候是办公室的资深秘书。 “候老师,你好,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倪主任让我通知你,明天上午省政协有一个调研组要到省局来,准备就我们省国税局如何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开一个调研座谈会,就在五楼会议室,你也要参加的。记住了,九点开会,我们提前一刻钟入场。” 第二天一大早,省局大楼前拉起了横幅:“欢迎省政协领导莅临我局检查指导工作”。大门两侧排满了一盆盆的鲜花,五楼会议室也重新进行了布置,摆上了鲜花、水果、香烟和小食品等等必备之物。 九点差五分左右,一大一小两辆车鱼贯驶入省局大院,径直在大楼门口停下。车内先后下来了十来位客人,省局魏局长等一众领导围拢上去与来人一一握手、寒暄。范毅坐在五楼会议室窗口边看得明明白白。 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省局各业务处室的主要负责人和全局副处以上干部,大家在随意地开着玩笑、磕着瓜子,等着领导们入场。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倪副主任急忙忙一个人提前跑进会场高声说道:“各位领导,待会儿客人入场时,请大家都起立鼓掌啊!今天可是郑主席亲自带队。”会场内早就到了的各处室负责人中,就有人一脸不屑地看着倪副主任,有人小声嘟囔:“有这么夸张吗!”有人补充说:“拿根鸡毛当令箭!” 很快,领导入场了。“起立。”倪副主任一声令下,然后带头鼓掌,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站起身时拉动桌椅发出的响声,鼓掌最起劲的当然是倪副主任,掌声几乎要力压全场。 郑主席微微顿了顿,就自然地轻轻拍着巴掌微笑着走向了放有席位卡的主席台。 众人落座,魏局长说:“今天,郑主席在百忙之中亲自带队到我们省国税局调研并检查指导工作,我建议,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郑主席一行。”说着带头鼓起了掌,这一次,全场掌声雷动。 看看差不多了,魏局长一摆手,全场掌声嘎然而止,会议正式开始。魏局长一方热情洋溢的欢迎辞说完,接着就请郑主席讲话,郑主席老练地调了调麦克,缓缓说:“哎呀,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二次到省国税局啦。今天一来,变化很大嘛,首先这jīng神面貌就不一样嘛,令行禁止,魏局长带队有方啊。” “哪里、哪里,郑主席过奖喽,和省内兄弟单位比,我们还有许多不足,很多方面都需要改进的。”魏局长客套。 的确,魏局长想改进的地方还很多,而且也正在进行。从9月份正式任命上台,短短几个月时间,魏局长出手频频。先是大打感情牌,迅速拉近与班子里资历较浅的杜副局长和张纪检组长的关系并逐渐加以重用。重点调整的却是与倪、崔两位副职的关系,一方面故意与之拉开一点距离,在二人的矛盾中保持中立,另一方面,在关键事情的拍板上拿捏分寸,或支持、或反对,通过一桩桩具体事例,逐渐也让二人明白了如今可是自己在当政。 当然,魏局长还明白,jīng神和物质两手都要抓、也都要硬的道理,在这一点上,魏局长出手可不含糊。老倪喜欢舞文弄墨写两笔,魏局长受意局机关工会成立了书法兴趣小组,由老倪任组长,敞开了为其提供最好的笔墨纸砚,而且特别交待人去A省为老倪买来了几件高端的文房用品。老倪自己满意的作品,则由省局培训中心付给优厚润笔费后全部收存,或张挂起来,或由局里出面送出参赛、展览;崔副局长喜欢摄影,专业摄影器材他自己早已装备到位,只是专业胶片用量较大,价格高,“咔嚓”、“咔嚓”那么一按,成百上千的人民币就烧进去了,更何况大幅照片的冲洗费,成年累月算下来也是笔惊人的开销,单凭老崔的收入,憨包都不会相信他能玩得转。在老魏的示意下,《康南国税》杂志及其编辑部成了老崔的补给中心和作品的主要发布阵地,为此,老崔特意取了好几个笔名,当然,稿酬也是大大地。 如此这么一摆布,目前的班子,在老魏的重新洗牌下,真的仿佛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更重要的是,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老魏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了省委、省zhèng fǔ的首肯,甚至还与省里有关领导迅速建立起了必要的私交。这不,省政协的一把手郑主席,第一位就过来给老魏捧场。 会议在热烈且愉快的气氛中继续进行。郑主席突然插话说:“魏局长,刚才说到的纳税人申报纳税,办税时间过长这个问题,我们政协也收到反映哪。” 魏局长忙接过话头说:“郑主席,你批评的是。的确,目前在为纳税人办理涉税事务时,尤其是在申报纳税时,由于我们征管系统的不完善,由于网络的不稳定等等原因吧,现在纳税人用时是长了一点儿。前段时间,我们崔副局长还带队下去专门做过调查。”魏局长看看崔副局长,崔副局长配合地点了点头。 魏局长继续说:“从调查情况看,软件开发力度的滞后和硬件设备的落后是两大原因。前几天,国家税务总局刚刚召开了全国税务工作会议,回来后我们班子专门做了研究,一致决定,坚决按照总局的要求,本着为纳税人负责、为纳税人着想的原则,从明年起,准备在全省国税系统内全面推广上线一套由总局牵头开发的征管软件。等软件上线后,郑主席您今天所提到的这个问题将会得到根本上的解决。” “那好啊,什么时间能到位?” “郑主席,时间安排上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已有了一个初步的工作安排:明年上半年,在省局搭建模拟环境,作模拟准备;7月1rì起,先在泰明市搞试点,准备用半年时间来熟悉软件,做进一步的调试和规范,同时也是为下一步的全面推广积累经验;等试点成功后,2007年1月1rì起,将在全省统一推广应用。” “嗯,不错、不错。只是还要抓紧哪,从现在算起来,还有一年的时间,纳税人可等不起啊,只争朝夕嘛。” 会议快结束时,郑主席环顾一起来的几位随行人员,问:“今天机会难得,你们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建议或者问题想同国税局的同志们交流的呀?” 大伙一起摇头。郑主席又转头点名说:“小庞,你是民营企业家,又是政协委员,有没有话说?” 在最边上的位置里站起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脸谦卑地扭头望着郑主席和魏局长说:“郑主席,魏局长,没有别的话了。感谢省国税局多年来对我们民营企业、对我们庞大集团的关心和扶持,谢谢。”说完,就坐下了。 范毅在最后一排靠窗坐着,刚才一行人进来,自己的目光也主要是追随在郑主席等主要人物身上,一直没注意到此人,当他突然一站起时,范毅浑身仿佛忽遭雷击,禁不住微微抖了抖。之后,领导们又讲了些什么,会议如何散场,范毅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是他、是他。” …… 见过此人后,范毅心情一直不好。想着这些年自己与他的差距似乎在以光的速度般被迅速拉远,范毅内心十分焦急,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再地问着自己。之所以要留在康南,之所以在做种种选择时要一等再等,之所以最终选择考进省国税局,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这个人!这个令范毅恨之入骨的人。可如今,他已经贵为省政协的委员,富可敌国,掌握着号称康南省民企第一家的庞大集团。而自己却还窝在这里编什么鸟税志!每每想到此,范毅均恨不能冲过去就将对面堆放在老施办公桌上新打印出来的一摞摞税志捣个稀烂。 烦躁之余,又想到老施,这个人,仅仅是为了多占单位一点便宜,为了多混几餐饭,为了多赚一点返聘工资,每天就这么故意磨磨蹭蹭地浑水摸鱼,此类蝇营狗苟的行为,此类自私自利的考量,这阵子尤为让范毅深感不齿外加恼火万丈。你老施只想着多磨一天赚一天,可范毅自己却想着早rì收工好重回正轨,最好是能迎头赶上,追回落下的时间。陪着他老这么拖下去,自己哪里还有机会? 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范毅很是苦恼,他在痛苦地思索。办公室这种部门,本来也不错,直接为领导服务,机会是会多一点儿,只是那位以天敌面目出现的倪副主任,只要他一天还在,办公室就注定不会是个好呆的地方。他nǎinǎi的,这姓倪的也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上辈子与我有仇,怎么来不来就给自己上眼药?不管了,下一步,还是得找机会挪动到稽查局去才行,税务局权力的体现,不就在稽查嘛,也只有在那里,自己的夙愿才有可能得偿嘛。随即又想到,稽查局可是一个业务部门,自己对税收的了解基本为零,更不要说税收业务了,人家能要自己吗?一种一脚踏空的失重感,逼迫得范毅如坐针毡,赶忙起身找出前阵子刚刚从其他几个业务处室死皮赖脸特意收集来的《税收政策汇编》,他nǎinǎi的,我不相信凭我的智商,死活就整不明白!范毅暗暗在心里发着狠。 手机此时却在桌上欢快地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哪位?” “是我,张顺。”张顺,是范毅中学时死党,高二时就辍学去了沿海地区打拼。 “顺子,是你?可有rì子没见了。”范毅高兴地叫了起来。 “那是。记住喽,这是我的新号码。” “你现在在哪儿?” “哥们儿我回来了,胡汉三又回来了。” “得、得,少废话,晚上有没有空?咱们是不是聚聚?”范毅心里正烦,并不想与他在电话里贫嘴。何况,对面老施打从这边手机一有动静,就又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专心地注视着自己。 “今天晚上,富chūn酒楼,报我名字啊。咱哥俩儿见面再聊。不见不散啊,拜拜。”张顺不容置疑地说。 放下电话,范毅心里微微涌起一股暖意。 …… 中学时代,整个初中、高中,范毅与张顺均在泰明市同一所重点中学,初中时还是同班,可谓死党。而最能联结两人的纽带,却是生意。 是的,是生意。从初中开始,起先,两人搞了一个旧物淘换档,利用课余时间把同学们用过、没用过,总之是不要了的旧物品收集或收购过来,与其他一些需要此物品的同学交换或直接倒卖。 张顺情商特高,想法混进校广播站后,广播小组的一间堆放器材的库房,基本就成了两人免费借用的仓库。随后,两人逐渐发展到逐年级、逐班级主动上门登记同学们的需求,然后再送货上门。严重冲击了校外各种小商户的生意。看着时机成熟,两人又适时出面与其中几家商谈合作,由两人来组织需求,由商户组织供货,再按比例分成。生意愈发做得大了。 范毅属于那种读书很有一套的类型,上课专心,一点就透,间或复习复习,考试前再突击突击就能拿高分的那种。随着生意的扩大,张顺可就有点盯不住了,勉强考进了本校的高中部,读到高二,成绩就在年级垫底了,最终不得不干脆放弃了学业,把生意转让给范毅后就带着一笔不菲的资金去了沿海寻找机会。 范毅却继续留在校内,在搞“实业”的同时,还顺带搞起了投资。一开始,因为手里有了闲钱,就在校内收起了邮票。一些急需钱用的同学,就把自己的邮票以面值卖给范毅,范毅再到邮品市场上去倒卖。再往后,范毅悄悄放起了高利贷。有同学借钱,五十元以下、三天以内,平借平还,不收利息,纯当是赚一名声;超出三天,一律按10%提取手续费。逾期半月不还,借条就要被送到借款人所在班里供同学们参观。 多项经营的“生意”本来一直做的还不错,只是后来被学校发现后,范毅挨了一个记过,借贷就停了。直到毕业,仍有人还差着范毅的钱没还上,见范毅就躲,范毅想想,这些人基本上也就差自己几十上百的,全收回来也没多少,也就大笔一挥,一风吹了。毕业时,自己一手创下的送货上门的生意还很红火,很想高价转让出去,可惜无人出得起合适的价格,不得已,范毅也就半卖半送,让给了一位经常跟着自己帮忙的高二男生。中学六年下来,范毅不知不觉中在母校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 六点半,富chūn酒楼,范毅再一次见到了张顺。 两人一阵拥抱,相互捶打着、推搡着坐下。张顺发一支烟给范毅,范毅不要,他就自己点上,然后歪着头看着范毅说:“行啊,成税官了。” 范毅反问:“你小子最近在干啥呢?” “瞎混,没干啥,这不,刚回来办了个公司,注册资金2000万。” 范毅飞起一脚踢过去,说:“2000万!你还没干啥,还、还瞎、瞎、混。” 张顺大声笑起来说:“2000万不假,可那钱也不完全是我的嘛。” 两人开心地聊着,一会儿酒菜上来了,范毅不喝酒,张顺挥挥手让把酒也撤了。边吃着,张顺说:“前两天,我去看了咱们初中的班主任,她身体还好,小rì子过得挺不错的。” 又说:“就是高中时我们班主任损点,你知道的,老他妈的当面就K我,好几次让我下不来台。就这,那我也去看了看他,一rì为师,终身为父嘛。” 范毅暗道一声惭愧,心想,在这方面,自己还真应该向张顺学学。 “哎,你知道吗?咱们初中时的班花,就是后来高中分到三班的小何,何灵灵,何仙姑,记得吗,装什么装!” “记得、记得,怎么啦?”范毅躲过张顺拍来的一掌,赶紧回答。 “要结婚了。找了一款儿,他爹以前是建委的头头,现在可是市里的副市长,这才叫有钱有势。你看看咱们小何,这眼光!一脚,从此就踏进了蜜糖罐里,享福喽。” “你怎么对人家情况这么清楚,不会是一值还惦着小何吧!” “我倒想呢!小何可看不上我。她一名牌大学的大学生,老公又是做房地产的,我凭什么跟人家比?对了,说起他老公,我其实早也认识,前些年他到过G省,我陪他去过一次香港。后来熟了,现在还是我一重要客户。你说巧不巧?找来找去,最终老婆找的还是咱同学。” 这时,张顺手机铃声大作,他掏出来看了看,说:“哎,说不得,说不得,这说曹cāo、曹cāo到,是吴光能,就是何仙姑老公。喂,吴老板。” 范毅无聊地开始喝着酸nǎi,等张顺接电话。 好半天,张顺放下电话,抱歉地说:“范毅,吴光能就在附近,这就要过来接我,约我出去喝茶,说介绍两位重要客户给我认识。要不,今天咱哥俩儿就暂时地、先聊到这儿,改天我再约你,咱们再叙?” 看着范毅一点头,张顺招手叫道:“小姐、埋单。” 范毅最终当然也没让张顺买单,坚持今天这顿要算是为张顺的回归接风,抢着付了钱。与张顺走下楼来,范毅一眼看到一辆白sè宝马打着应急灯停在酒楼边车道上。 “来得好快!干脆,我也给你介绍介绍,让你们也认识认识,怎么说也是老同学的老公嘛。” 范毅略一迟疑,同意了。 两人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室边,张顺介绍说:“吴老板,这是我同学,范毅,他和我一样,也是何灵灵中学的同班同学。” 吴光能早推开了车门,下车与范毅握手,说:“那以后就都是朋友了。” 三人站着说了会儿话,吴老板力邀范毅一起去喝茶,范毅婉拒了,两人重新开车上路。 看着捏在手里的名片,范毅嘿嘿地乐了,吴老板,吴光能,原来自己早认识。 那是在大学期间,一天晚上,范毅与萧若诗在出版社校稿时,为了照顾萧若诗第二天要与同学外出旅游,两人进度上赶了赶,不觉就到了十点多钟,下楼后两人正往外走时,倾盆大雨猛地就砸了下来。两人商量着,看来只有想法走出校门去打车了。范毅让萧若诗在出版社门厅里等着,自己转回去找伞。 重新从楼上下来时,范毅看到萧若诗双手搂抱在胸前,侧身站着,侧对面站了一位头发、衬衣均被雨水打显了一小片的年轻男子,在他身后,大厅门外过道上停着一辆白sè轿车,正打着双闪在等人。 范毅明白这肯定是萧若诗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也不禁佩服这小子竟然能找到这儿,而且肯定等的时间不短,否则不可能刚刚好就堵住了萧若诗。 “小萧啊,有人来接,这不挺好吗?我看你也就别打车走了。至于自行车呢,也就暂且存放在这儿,改rì再来取。赶紧的,上车走吧,这么大雨!”范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萧若诗说。 萧若诗回头狠狠瞪了范毅一眼,说:“要上你上,谁稀罕坐他的车。” 那人见有人帮自己,略带尴尬却又充满感谢地抬头看着范毅。 “好了,好了,天这么晚,雨又大,上哪儿去打车?走啦,走啦!这样吧,要不,让我也沾沾你的光?有现成的专车哪能不坐呢?纯属浪费!你看看,咱们国家现在还处在初级阶段嘛,可不许矫情!上车,上车。”范毅说着话,很自然地轻轻拉上萧若诗的手就向外走,萧若诗轻微地抗拒了一下,倒底还是上车坐在了后排。范毅只好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说:“老兄,麻烦你,先送萧若诗。不过,咱们可得先说好喽,回头你可得再送我,千万别把我扔在路边啊。”那人点点头,感激地笑笑,发动了车。其实,范毅就租住在学校附近,走路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那位昔rì倒霉的追求者,正是今rì风光无限的吴光能。 第二章 2006年 第九节 过年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过年 元旦才过,2006年的chūn节紧跟着就到了。 1月28rì,农历乙酉年除夕。 在泰明市锦江小区一幢占地数千平米的超豪华别墅里,庞家人正聚在一起准备吃年饭。 首席坐着的是一位头发微微斑白,看上去却很是硬朗的老头儿,这是庞家三子的生父,庞智力,退休后就被儿子们接过来同住。大儿子庞勇强一家坐在他的左边,儿媳是一位30来岁的少妇,坐在庞勇强的身旁,她的身旁空着一个特制的儿童位,本是女儿豆豆的位置,可这会儿,快一岁大的豆豆正被抱在庞智力这位疼她的爷爷怀里。 在他右手边,是二儿子庞勇钢和他的女朋友,再往右,是三儿子庞勇坚,一位与范毅同年、刚刚参加工作的医科大学毕业生。 这,基本就是老庞的一家。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从市内酒楼聚客轩特意调来的主厨,亲自端着一盘八宝呈祥走了进来。热情洋溢地说:“老爷子,庞老板,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屋里响起一片祝福之声。 屋外有人炸响了鞭炮,庞老二按捺不住,大声说:“老爸,咱们也点炮开吃吧。” 庞老头稳稳当当地坐着与小孙女逗笑,并不马上理睬庞勇钢,过了一阵才回答说:“时辰未到嘛,急什么?等一等你就熬不住了?今天可是要守岁的。” 庞老大怕老二坏了父亲的兴致,连忙岔开话题问:“老三,工作有半年了,感觉怎么样?” 这是庞老头喜欢的话题,他也就停止了与小孙女的斗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三儿子。 庞勇坚吐出口里的一颗果核,用餐巾纸擦着嘴说:“不好,也不坏。主要还是哏自己的专业对不上。” 庞勇坚去年刚毕的业,是庞勇强找的关系才分在了省第一人民医院院办。他学的是药检,历来对各种药物成份特别感兴趣,到了院办,整天跟着主任和院长,感到很是无聊。 “小三,咱们老庞家,我和你二哥可都是大老粗,就你一个大学生,你可得努点力。你的那些专业,我看以后有机会再弄吧。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先在院办熟悉几年,完了挂个什么长、主任的,最终还得往省卫生厅里靠。” 说到此,庞勇此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你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嘴里接着说:“那省厅的老汪,占着他是老专家出家,他妈的不识抬举,好说歹说,死活不让你到厅里去。不过,他也就这几年的事儿,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地还得退下来,到那时,一切不就好办了嘛。” “好的、好的,我听大哥的。”老三向来怵着这位如严父一般的大哥。 “那个老汪是干什么的?咱小三这么优秀,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庞老头忍不住问。 “爸,没什么,不就是让小三到医院里再磨练个几年嘛,反正也是治病救人,这也是好事,好事。”庞勇强说。 “倒也是,你一个学医的,在医院里,你就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了嘛。小三,你可要多为着患者着想,好好为咱们老百姓服好务哪。”庞老头叮嘱说。 这时,庞老大的手机响了,庞勇强看看号码,站起身走到另一间屋里去接听,并随手关上了门。 “老大,终于搞定了,李婶太难缠了,累。”李婶是李省长的夫人,也姓李。 “辛苦了,华仔,办成了这事,这个年过着就有意思了。好了,快回家吧,好好过个年。”华仔是庞勇强多年的弟兄,本名叫方杰,身上有着一股狠劲,颇有点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刘德华主演过一部片子里的人物,也就从那时起,被人称为华仔,如果单论长相,那可就比真华仔差得远了。 “对了,华仔,弟兄们的年终分红都拿到了吧?” “早拿了,大哥,今年可真不少哩。” “告诉弟兄们,有了钱,不要还和以前一样,老想着胡吃海造、胡piáo烂赌。平常好好干活,每年有分红好拿,多好。咱们现在也是正规企业,和以前大大不同了,千万不要惹事,多读点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嘛。” “是、是,大哥,最近我老在读《老子》、《庄子》、《孙子》,可有长进了。” “**看得懂吗!” 其实,庞勇强没听出来,华仔这是在变着法儿地打趣他老装(庄)孙子。 “对了,大哥,最近,咱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不错、不错,硬朗着呢。” “那好,那好。你跟老爷子打个招呼,我初三过来看看他老人家。大哥,挂了啊,有人叫我。” 从房间出来,庞老爷子正在看表,稍稍等了一阵,他抬起头说:“放!” 屋外鞭炮声顿时大作,经久不绝。 …… 除夕,对有的人意味着快乐、热闹,对范毅却意味着冷清和寂寞。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音量很大,却由于老受屋外烟花爆竹声响的干扰,根本就没看进去。昨天,张顺还特意打来电话让到家里去过年,范毅心里动了一动,又想,这可是除夕,本来就只应该是属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突然加了外人,哪怕是再好的关系,这味道也就变了,想到这一层,于是范毅委婉但却坚决地拒绝了。 范毅随手摁着遥控器,翻看着各个频道的节目,基本上都是在转播zhōng yāng台的chūn节联欢晚会,百无聊赖啊。这时,手机提示有短信进来,应该又是拜年短信吧,在这个时候,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范毅下午发短信手都发麻了。 打开一看,是一条彩信,显示的是一碗香喷喷正散着热气的米饭。范毅会心地一笑,心说:“难道会是她?” 紧接着,第二条彩信又到,画面很是温馨惬意,是一窝毛茸茸、憨态可掬的小狗,相互依偎着爬在一起,忽然就一起爬起来,cāo着稚嫩的嗓音,冲着看短信人“汪、汪、汪”连叫三声。下面有一行短字:“旺、旺、旺,祝你狗年行大运。萧若诗。” 果然是她。范毅这才想起,萧若诗的电话,自己根本就没存到手机电话簿里去,下午当然也就没给她发过任何短信。此时看着这两条温馨的短信,心里不觉就有了一丝柔软。在手机里翻找了一阵子,选好了内容,范毅也回了条短信过去,也同样是两条彩信,一共就两幅简笔卡通画。第一幅,是一位优雅的美女正拉着一条宠物犬在散步,这条宠物犬发现了一根埋了一大截在土里的骨头;第二幅,这条宠物犬一阵猛刨,一口叼出骨头,却是一根金灿灿的金骨头。美女,立刻蹲下,两只眼里充满了美元的缩写符号。 范毅写道:“狗年行大运,有我也有你。恭喜、恭喜。范毅。”短信发完,范毅收了手机,继续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叮”地一声,又有短信进来,再看,竟然还是萧若诗的。短信写道:“一碗干饭,在你眼里,难道本美女就是一拜金女吗?” 大学期间,和萧若诗较为熟悉后,范毅没少与她间或不关痛痒地相互损两句逗闷子。rì子久了,萧若诗就管范毅叫“一碗干饭(范)”,范毅则恭维她“美若天仙”,相互的称呼里均带有对方姓名中的一个字,别人听不大懂,两人却是乐在其中。 平常,萧若诗叫“一碗干饭”,叫得大大方方,范毅叫“美若天仙”,也叫得理直气壮。此时,范毅正在无聊之际,见萧若诗发来的短信里已带有了几分戏虐的成份,知道她又在主动挑事儿,自己正发愁没地方排遣这恼人的寂寞呢,来得正好!想了想,急忙回了一条短信道:“美若天仙,您可不是什么拜金女!我看,金拜您,这还差不太多!对了,听说您老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女啊,好像是千年的狐仙嘞,怎么着?狗年也敢跑出来瞎晃荡?过马路可要当心了,小心恶狗!乖,还是快点回家吧。过年喽,今年可没你什么事喽。” 一会儿,短信又来了:“那哪成!本仙女此趟下得凡间,就是要看看你们究竟是怎么个狗咬狗的。” “别介,当心误伤。” “哪里会?我一般都是站在笼子外看的。” “汪、汪,我可是疯狗!” “刚刚好,我是兽医。” “美女兽医,哎哟,我受伤了,我好难受,快来救救我。” “小疯疯,伤哪儿了?” “心。” “该!” “我晕。” “你在哪儿?” “在家。” “吃饭了吗?” “没。” “why?” “无聊,不想吃。” “你爸妈呢?” 范毅犹疑了一阵,还是回了个短信说:“很遗憾,早不在了。” 过了一阵,短信进来。 “对不起。” “没什么。已经习惯了。” 又过了一阵,短信重新进来,“想出来走走吗?” 范毅一阵冲动,但最终还是发了条短信,“算了,大过年的,好好陪陪你家人吧,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哎,有家的感觉真好。” 好一阵,短信又来,“那,祝你过年好。” “也祝你过年好,全家都好。” “谢谢,再见。” “再见。” …… 经这一下,范毅更没心思再看电视了,从冰箱里拿了一杯酸nǎi,大口地吸着,忽然间,很有了一股想喝上一台酒的冲动。脑子里仔细回想着大学里与萧若诗在一起的rì子,似乎一切均是平平常常、波澜不惊的,细细想来,又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哎,范毅一时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起身关了电视,进屋准备找本书看看。 书架上堆满了书,范毅用手指轻轻在一排书上慢慢滑过,不觉在一本书上停住,这是一本由康大出版社出版,由自己和萧若诗共同完成校稿的关于中国文学史的学术专著。 范毅取出书,重新踱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拧开了台灯。 打开扉页,有一行题字:赠范毅同学斧正。落款正是本书作者,一位外省的中国文学史方面的老教授。 当时,萧若诗的兴趣点其实并不在校稿上,她一直想尝试着搞点封面设计什么的练练手艺,对校稿提不起兴趣,每一次,只是严格按照作者原稿负责校对校对而已,并没有用心去做。 一次,为了筹备系上的化装舞会,又不愿意影响校对工作,萧若诗建议自己和范毅分开来校稿,自己校对前半部,后半部由范毅负责。这样做,时间安排上自己就能宽松一点。范毅想了想,同意了。 几天以后,萧若诗把校好的前半部份如期交给范毅,自己则去系上继续忙活去了。又过了几天,出版社王老师把她叫了去,一进门,她发现范毅原来也在。 王老师开门见山地说:“这部书的校稿,完全要感谢你们两位。昨天作者给我打了电话,解释了原因。” 萧若诗完全听懵了,又不好当着王老师的面问范毅,只得装作认真的样子继续往下听。 “现在,原因查明了,是他的学生疏忽了,在最后发送稿件时,把之前做为资料收集,还未修改好的一稿给直接发过来了。幸亏你们发现及时,要不然,照着那一稿印出去,就闹笑话喽。” 原来,范毅在校对后半部稿时发现,原稿里竟然出现了许多不应有的失误,或者是把出处弄错了,或者直接张冠李戴,大失水准。萧若诗直接按照原稿校对好上半部后,范毅不放心,熬夜又仔细检查了上半部原稿,果然也有类似的情况,于是忙向社里作了汇报,这一落实下来,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从王老师办公室出来,萧若诗的脸还在微微泛红,她微微一吐香舌,做了个鬼脸,笑着对范毅说:“一碗干饭,这一次,多亏你了。以后,咱们还是凑一块儿校吧,至少嚼着你这一碗干饭,心里能踏实点儿。哎,这一次,可吓死我了。” 事后,作者专门为范毅和萧若诗各邮来了一部题了款的赠书,并附上了感谢信。而且,这部书,那可是萧若诗第一次当纲版面设计的作品,可把萧若诗好好地美了一阵子。 如今,在台灯下,翻看着这本曾经也浸透过自己一分绵薄之力的著作,2006年的除夕,就这样慢慢地翻过去了。 第十节 老邢这个人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老邢这个人 chūn节过后,范毅收到证券公司发来的一条短信,邀请他参加本周六在泰悦大酒店举行的一场年度投资报告会。届时,将会邀请国内两名重量级的经济学家讲解当前经济走势并回答佳宾的现场提问。 此类的报告会,多年来范毅参加了不知有多少场,其中,听下来,确也有大有裨益的,然而更多的却还是流于形势。可反复掂量了这两位专家的名号,想着自己手上除了留下二十来万元的生活费,其余的资金已经全部买成了云南铜业的股票,虽然说做的是长线,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牵挂,于是,范毅还是决定认真去听一听。 周六一早,范毅没有懒睡的习惯,冲完澡后就一路溜达着走到了泰悦大酒店。这是泰明市有名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一进大堂,就看到了证券公司的招牌――东陆证券,几位工作人员早已迎候在此。 由一名工作人员领着,范毅来到了位于六楼的一间会议室,不大,约可坐百十号人的样子。一看这个会场,范毅就明白了,今天算是来对了,这应该是一场高端报告会,不像有的场次,一个大礼堂,能挤进去上千人,左右一看,基本都是老大爷、老太太。难怪这一次他们要反复打来电话向自己确认能不能来,看来事先就是有所取舍的。时间还早,连自己在内,只来了三、四名听众,范毅靠前找了一位置坐下,拿出手机,专心地看起电子书来。 九点正,主持人宣布报告会开始。范毅环顾全场,仍然只坐了四、五十人,与有些场次动则上千人真是不可同rì而语。 主持人说:“今天的见面会,是一次小范围的、高端的聚会。在坐的每位佳宾,均是我们东陆证券的优质客户,都是我们东陆证券长期的、良好的合作伙伴……”范毅再一次环顾四周,果然,与会者年纪大都在40至50岁之间,神态间志得意满者居多,整个会场坐的都很分散,彼此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我们真心希望,通过两位老师鞭辟入里的分析和讲解,通过待会儿现场来宾与老师的互动,能真正为各位投资者rì后的投资活动提供有效的借鉴,能帮助我们的客户跑赢市场、赚到大钱。下面,我们就将开始今天的饕餮盛宴……” 这时,有人拍了拍范毅的肩头,一看,范毅脱口道:“邢老师!”老邢笑笑,在范毅身旁坐下,说:“不知道你也来,本应该事先约一约的。”范毅也报以微笑,小声说:“是啊。”打过招呼,两人不再说话,开始认真听讲。 两位学者分析了当前中国经济走势,一人唱多,一人唱空,观点截然对立,但每个人的讲解,却又分析得头头是道,自圆其说。其间虽然时有针锋相对的争锋,却也不失风度,气氛激烈归激烈,却无多余的冲突。 到了佳宾提问阶段,听了几位来宾的问题,老邢小声问范毅:“你有要问的吗?”范毅摆摆手,老邢一指门外说:“那咱们就撤。” 出得会场,两人说话顿时松快起来。老邢问:“小范哪,你们家经济条件挺不错吧?”范毅笑笑,不置可否。 老邢又问:“炒股几年了?” “六、七年了。” “嗬。看不出,还是老股民了。” “哪里敢跟邢老师比,您应该才是真正的老江湖吧?” “那是,全国第一批入的市。改天,咱们找时间好好聊聊。可是,平时在单位里,怎么也不见你跟别人聊股票呢?” 范毅又浅浅一笑说:“人还不太熟悉,不好乱讲的。” “那也是。这样,以后午餐时,有什么心得,坐过来聊聊,交流交流嘛。” 范毅一喜,忙说:“好,好的。”尽快融入省局的圈子,正是范毅的愿望之一。 老邢话锋一转,说:“小范哪,给你说个事儿,昨天下午刚刚定下来的,下个礼拜,咱俩得一起出趟差。” “哦,去哪?” “陇江,庆州市的陇江县,以前去过吗?” 去过吗?对范毅而言,这根本就不是去过与没去过的问题。这是一个心结、一个魔咒、一个多年来在范毅心里从不愿想起,又不能忘记的地方。 …… 周一下午,老邢带着范毅坐上了飞往庆州市的航班。 原来,事情就发生在不久前。chūn节期间,按照省局放假的统一规定,2月5rì,全省国税部门早该收假,应该正常上班,可2月9rì,一位纳税人在法定的纳税申报征期内,到陇江县国税局办事,却发现征收大厅大门紧锁,局里原来还在放假。于是,很快地,一则“纳税人上门缴税、国税局大门紧闭”的文章出现在了康南省政务网上。 第一时间,省局了解到了基本情况。从庆州市上报的情况看,陇江县国税局是执行了当地县zhèng fǔ的放假时间安排,只是没有提前向市局报告,但在放假前,倒确也已经发告示通知了纳税人。而且,在通知里,县局已明确了全省2月份整个纳税征期向后顺延,不会影响纳税人正常缴税等事项。而从征期结束后的申报纳税情况和税款入库情况看,都达到了百分之一百,确实没有造成事实上的不良影响。 于是,基于此种情况,省局一方面做通了康南政务网的工作,请他们及时将此帖做了沉帖处理,另一方面,还是决定派人尽快前往陇江县实地了解一下情况,至少,从程序上讲,这也是有此必要的。于是,具体负责征管工作的征管处和负责舆情工作的办公室联合组成了这个调查组。具体而言,就是老邢和范毅两人。 周二中午,一路搭乘由庆州市局派出的车子、由市局征管科王科长陪同,调查组一行到达了陇江县城。 在进入县城的公路边,一座高大的烟囱正“汩汩”地向天空中喷shè着灰sè的烟柱,烟囱下面就是一大片厂房。陇江县局的李局长一行就在厂房大门前一片开阔的平地上等候着调查组。 中午吃饭,老邢坚持不能喝酒,说下午还要座谈。于是大伙吃得都很轻松,只是气氛一直都不温不火。 经过一下午的座谈,又看了县局出示的众多材料,包括县zhèng fǔ放假的通知等等证据,老邢明显放下心来,表情和顺了不少。 晚餐桌上,气氛与中午就大有不同了。连驾驶员在内调查组一共四人,可加上县局的陪同人员,满满当当在一个大包间里坐了两大桌。上了白酒,竟然是茅台。王科长悻悻地说:“嗬,今天上档次了,平常我们来了,都是喝老白干嘛。” 范毅坚持不喝,众人却是一方苦劝,正在僵持之际,老邢出来发话说:“小范不能喝,就不喝了嘛。我陪你们喝两杯。”老邢是调查组的组长,是第一号关键人物,之前不敢冒然朝老邢下手,实在是有着几分忌惮,见他主动发了话,大家见有了目标,也就舍了范毅,重新转向去进攻老邢。 席间,范毅随口问李局长:“今天在公路边我们看见的那个厂是做什么的?” 李局长见老邢放开了,自己也就放下了思想包袱,jīng神特别好,说:“噢,那是我们庆州市最大的水泥厂,还对外出口呢。” “是国营的?” “不是,现在国营的厂子,除了垄断行业,全部不行了。那是私人办的,对了,就是现在的省政协委员庞勇强办的。他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哩。” 范毅心里又揪了一下,淡淡地说:“噢,那,他也算是你们县里的纳税大户喽。” “什么纳税大户!”分管征管的副局长抢过话头说:“从办厂到现在,基本没纳过税。先是搞成资源综合利用企业,现在又是民政福利企业,哪里能收到什么税款?左手交进来,右手又退给他,对我们县来说,税收上一点帮助没有,污染倒是不小。” 隔壁一桌这时有人过来找工作组敬酒,话题就此打住。 …… 周三早上,县局安排到江边看看。对面就是另一个国度,两岸居民却都是一个民族,来往密切,一片各谐。范毅推说想去城里找一位读书时认识的学友,又婉拒了李局长特意要安排给他的驾驶员和车子,一个人在城里走。 依稀间,范毅走到了县一中。十多年间,县一中扩建了不少,以前围墙外的农田,现在均成了校园的一部分。远远望着一中,范毅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妈妈,妈妈。”泪水默默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那幢自己曾经住过的、当时最时髦的七层小楼,如今还矗立在那里,可妈妈已经永远地不在了。看着这幢与周围新建的楼房相比,显得老气了不少的小楼。一度,范毅打算走进校园里去近距离地看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信步走着,不觉间就到了县zhèng fǔ大门外,人员、车辆不时进进出出。就在经过大门口的一瞬间,范毅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点东西。 站住脚仔细看了看,范毅心里一乐,暗说:“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 中午吃饭时,因为刚刚游了江回来,老邢兴致仍然很高,主动又要了白酒。酒过三巡,范毅趁老邢去卫生间的机会,悄悄跟了过去。 两人回到饭桌后不久,老邢端起酒杯说:“李局长,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了,有些资料,我看你们是不是还得再提供得更详细一点,好让我们带回去。” 李局长一脸轻松地说:“邢老师,没问题,还差什么,你尽管说。” 老邢看着李局长,缓缓地说:“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份县zhèng fǔ的放假通知,复印件我们已经有了。这样吧,你让他们把原件准备一下,我带回去,等用完了再给你邮过来。” 笑容僵住了。李局长突然就不自在起来。 “邢老师,原件已经归档了,有复印件不也一样吗?”办公室主任笑咪咪地在一旁帮腔。 “那也行,但至少得让我看看原件。”老邢斩钉截铁地说。 整个酒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市局征管科王科长怀疑地打量着县局在坐的诸人。 “老李哪,咱们认识也有几年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老邢放下酒杯,自顾自地点了一只烟。 “是、是、是,邢老师,这个,那是……”李局长使劲砸着嘴。 老邢左右看看说:“这件事,我看你们县局在座的同志都很清楚,有谁愿意说说看哪。” 李局长最后下了决心,说:“邢老师,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县zhèng fǔ的通知是这样下发的,2006年chūn节放假,1月29rì至2月5rì,共计8天。6rì正常上班,比全国规定假期多放了一天,因为2月5rì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嘛,在县里,这也说得过去。可是,通知到了县局,几位局领导一研究,考虑到局里很多同志家都安在各个乡镇,平rì难得回家一趟,干脆,多放几天算了。于是一口气放到了8rì,9rì才正式上班。以前年度也有过类似的cāo作,一直都平安无事,不想今年踩了狗屎,竟然被人捅上了政务网。出了错,又想掩盖,所谓用错误掩盖错误,万不得已之下,就又用做过了手脚的县zhèng fǔ文件的复印件骗过了市局,而且差一点也瞒过了省局的调查组,不曾想在最后一分钟现了原形。 不巧的是,今天一早,范毅一路闲逛,谁也想不到会逛到县zhèng fǔ大门口,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县zhèng fǔ的放假通知,竟然还好好地贴在大门一侧并没有被及时撕掉。 上面分明写着:“chūn节放假时间:1月29rì至2月5rì放假,6rì正常上班。”看到此通知,范毅就用手机拍了下来,抽空让老邢看。 李局长说完事情的原委和经过,全场一片寂静,最焦躁的是市局的征管科王科长,碍于省局调查组在场,他才没有当场发作。因为,向省局呈报的情况说明,正是基于县局的报告而由他亲自动笔写定的,这一下真相大白,可算是把自己也给带进沟里去了,起码是审核把关不严嘛。 老邢看了看众人,想了想说:“这件事呢,错在税务机关,应该尽量找到发帖人当面诚恳道歉。” “找了,没找着,又不好动用jǐng力。”李局长解释说:“如果一定要找,公安局那边我去说,问题不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省得再把事情又闹大。好了,那我提两点建议:一、在适当的公开场合,比如说,办税大厅里,你们要书面向纳税人致歉,尽量消除不良影响。当然,具体错误可以说得含糊一点,因为这件事情,基本已经消停下去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主要是为给纳税人办税带来的不便道个歉。”李局长边听,边连连点头。 “二、要向市局、省局做深刻检查。越深刻越好,要记住一条,责任都是你们造成的,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王科长也是受你们蒙骗的受害者,不要让王科长难做,要多往自己身上拉,不能找客观。” “好的、好的。”李局长再次点头。眼睛却巴巴地望着老邢。老邢明白他的意思,随后说:“好在有一点,没有造成税款的流失,没有引起群体xìng的事件。你们本月的入库率还是百分之百嘛。” “是、是、是。”李局长脸上有了一线生机。 “回到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在做检查时不要讲客观。而这个客观嘛,就由我们调查组回去替你们去讲,这要比你们自己讲要好得多。”众人纷纷一起点头。 “市局张局长那里、省局崔局长、倪局长,还有魏局长那里,我为你们去讲。说到底,你们也是考虑到职工平常生活的不便,想在过年时做些补偿嘛,事做得不对,心却是好的。而且,我看你们今天的态度也是好的嘛。” “是、是、是,一定要请邢老师多多费心了。”李局长动情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个,会处理得有多重?”其实,这也是所有与事者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至于处理嘛,那是肯定的。轻重嘛,我的看法是,主要就看两条:一是造成的后果,二是事后的态度。”老邢紧紧地盯着李局长,李局长轻轻地点了点头。 …… 调查组离开庆州时,市局张局长亲自到机场送行。临登机前,老邢握着王科长的手,充满深意地说:“老王,想喝什么酒,得靠自己去争取。” 飞机上,老邢对范毅说:“昨天晚上,李局长他们给我和你送来了这个。”说着用食指和拇指在范毅眼前捻了捻,“我不缺钱,我看你也不缺,所以我没收,我让他们拿走了。在基层工作,也不容易呀,不能因为一时、一事就把人家的前程给毁了。你说是不是?” 范毅问:“不知张局长是个什么态度?” “我中午吃饭前和他单独谈了,当然,很生气,可是,下面县局的每一位局长,哪个不是他亲自挑选并认可过的,有交情嘛,所以,最后还是得看看省局的态度。” “省局会从重处理吗?” “好就好在这次调查不是由监察部门组织的,回旋余地还大。回去后,你把材料组织一下,重点放在县局对事情的态度和此事发生的客观原因上。要突出当地职工的困难,县局没有统一的住房、大家分散住,路又远,不方便嘛。对了,只是有一点,在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上,咱们要换个说法,不必去争这个功。嗯,就说,是县局主动承认的错误,这样做,对他们rì后的处理,会有很大的帮助。” 老邢又说:“小范,你还年轻,我想,即便没有立上这一功,以后仕途上机会也还多嘛。当然,李局长他们会念你一辈子的。” 范毅忙认真地说:“邢老师,我这里一点关系没有。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哪考虑那么多。要真能帮上忙就尽量帮一点嘛。” 老邢笑笑说:“我就说嘛,看你也不是那种人!” 第十一节 有点烦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有点烦 chūn节前才刚刚调任泰明市公安局的王立局长,最近又收到了大量的信访信件,一个突出的问题,还是治安。 王立,多年的老干jǐng了,个儿不高,今年刚刚五十出头,两鬓却已斑白,忽地一看,就是大街上一位很不起眼的小老头,可双眼深遂,隐隐透着一股刚毅。 他把信件反复看了看,捡出其中几封,让秘书复印了来,然后才让他把所有原件拿出去走正常渠道处理。 看着秘书离开,王局长打开了一个保险柜,将秘书复印的信件小心地与保险柜里的其他材料放在了一起。 下午,局里准备开一个会,中心议题就是要抓一抓泰明市的社会治安。一段时间以来,打架、斗殴、抢劫、伤人等治安案件居高不下,特别是聚众斗殴,似乎大有上升之势。据可靠情报显示,城西的赵天有一伙与常年盘踞在长途客运站的罗海昆一伙,从小打小闹,逐步有演变到准备大打出手的架势。 王立边看着手边的材料,边思考着下午的会议要做些什么要求,此时,座机响了。 “王叔叔,阿姨又不肯吃饭,把饭都打翻了。”电话里,保姆小芳带着哭音说。 “小芳,我马上回来,你一定要看好阿姨。” 王立抬腕一看表,快十二点半了,自己原来一点没发觉。 …… 推开家门,老伴正痴痴地笑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小芳眼泪汪汪地在打扫。一见王立,忙说:“阿姨早上还好好的,可看电视时不小心转到了儿童节目,看着、看着,阿姨就不行了。” 老王点点头,“小芳,你也还没吃饭吧,你先去吃,我陪阿姨坐一会儿。” “叔叔,阿姨可别又进医院啊。” “不会,我有数,你先吃,吃完给我和阿姨再弄点。” “不,叔叔,我等你和阿姨一块儿吃。” 王立不再勉强小芳,挥挥手上她先去做事,走过来轻轻地搂着妻子坐着。说:“小琼哪,又想儿子啦?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啦,别想啦,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儿去看儿子,好不好?” 女人用手比划着,口中吃吃地说:“宝宝、宝宝,好可爱。”也不知她是说的电视里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 “是呀,是呀,宝宝该长大了。” 王立温柔地用手为自己的妻子轻轻按摩着。 …… 从去年底以来,范毅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点儿烦心的事。单位上老有人热情地为他张罗对象,一开始,有人问:“小范,有女朋友了吧?”范毅随口回答说:“没有。” 从此,局里就老有人隔三差五地为范毅介绍对象。最夸张的一次,是一位经同事介绍认识的“保龄球女”,那一次约会,她将硬着头皮而来的范毅直接约到了保龄球馆,两人二话没说,甩开膀子扔了一晚上保龄球。从此,再有人问类似的问题,范毅一律回答说:“有了。” 赶巧了,不几天,萧若诗打电话来问范毅要几本《税收政策汇编》,说是一位同学在一家企业做会计,想找点税收方面的相关政策看看。范毅本来说,行啊,我找好后给你送过去,不想萧若诗说,算了,后天自己要外出去办事,刚好从省国税局旁边经过,到时候干脆自己进来取,省得让范毅专程又跑一趟。范毅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天省局也有个外出活动,很多人站在院子里等车,萧若诗来了,范毅拿着书下楼,两人顿时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范毅说:“要不要上去坐坐?” 萧若诗说:“不了,再见。”然后红着脸走了。 这时信息中心的邓家辉远远冲范毅喊道:“嘿,小范,怎么不去送送她。”逗得大家一阵哄笑。不过,这事之后,效果却是明显的,再没人为范毅的对象cāo心了。 …… 庞大建设投资集团的总部,座落于泰明市中心浩天大厦的最上面七层,占据着从26层到32层的位置。总裁庞勇强的办公室就在32层,整整一层楼,除了一间大会议室和一间保安室、一间秘书室外,就是总裁办公室。 外间,面对门厅坐着一位40来岁、风韵犹存的女秘书,其侧后方,两扇沉重的花梨木大门后,就是庞大的总裁室,室内面积远远超过一千平方米。从一进大门直到走向总裁办公桌边,对公司一般员工和许多商业谈判对手而言,将是难熬的一分钟。远远望去,总裁似乎就在前方,可一步步走来,又似乎显得远在天边、遥不可及。一路走过去,还未谈及正事,许多人在气势上自已先就怯了几分,这正是风水大师为庞勇强专门布下的造势局。 当然,对于庞勇强而言,这看似漫长的旅程却充满了怡人的景致。整间总裁室,地面上铺的都是富有弹xìng的高档进口木地板,一水的意大利进口家具。总裁室左边,靠墙一排设有人造景观,假山水池,怡人心目,水池边还有一休闲茶吧,大可在工作之余忙里偷闲、小坐片刻。右边,从办公桌到大门口,则是很长、很整齐一片,一面墙似的通透落地大玻璃窗,从玻璃窗望出去,泰明市繁华市区的主要景致尽收眼底,很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这会儿,庞勇强、庞勇钢、华仔和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正围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可却无人有闲暇看一眼窗外的风景。 庞勇钢说:“老大,他们现在可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越来越猖狂了。我手下的兄弟,受伤的越来越多,喊打喊杀的大有人在,我怕我们再这样忍下去,会出大事!” 华仔补充说:“大哥,说到忍,我们忍一忍是小事,可是,罗圈腿和赵大炮他们争地盘,照这个样子搞下去,死人只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要是再牵连到我们,反倒成了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那才叫一个冤呢!” 庞勇强缓缓吸了口烟,说:“到现在为止,有多少弟兄受伤,伤得怎么样?” 华仔马上回答说:“到昨天晚上为止,一共伤了十二人,最严重的就算是昨晚虾皮受的伤,左手粉碎xìng骨折,其他人基本都是皮外伤。” 庞勇钢说:“干他娘,动手吧,老大!狠狠教训教训这两个土包子,也好出一出胸里这口恶气。” 庞勇强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昨天晚上,是罗圈腿先动的手还是赵大炮先动的手?” 华仔想了想说:“是赵大炮,一开始闹事的就是他的人,虾皮就是伤在他手下疯牛手里的,后来罗圈腿的人才动的手。” 昨天夜里,罗、赵手下的两伙人,不约而同,先后来到庞勇钢手下人经营的一家酒吧喝酒,喝着喝着互相就对上眼了,呼喝怒骂、摔酒瓶扔椅子,甚至有人还悄悄从停在外面的车上拿来了砍刀等武器,接着就要干仗。酒吧保安班长虾皮见状赶忙出来解劝,本指望借着庞大的名头,能够制止住这两伙人的械斗,至少也得请他们出外面打去。不曾想人家连他们也一起收拾了。类似的事件,事实上早已不止一起,庞勇钢这才约了华仔一齐来找庞勇强,希望老大给个明确的说法。 庞勇强回头看着一直坐在一旁一声不响的那位中年男人,笑了笑,问:“秦老师,你看呢?” 秦老师扶了扶眼镜,望望庞勇钢和华仔,平静地说:“庞总,古人云:‘兵者,凶器也。’一味靠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那是一条死胡同,只会越走越窄。” 庞勇钢听不下去了,大声喝问道:“照你的说法,就只准别人动我,我光剩下挨打的份儿了?哪不瞎扯嘛!” 庞勇强小声但愠怒地喝止道:“老二,问你了吗?**瞎嚷嚷什么?”又脸上挂笑地对秦老师说:“你接着说。” 秦老师再次看了看庞勇钢,说:“我的意思不是让大家一味地靠忍让来做个缩头乌龟,而是想要一劳永逸地来解决此类问题。” 庞勇钢挥挥手说:“老秦,你简单点儿说,我懒得听你绕来绕去,再说了,你要是云遮雾的,我也听不懂。” 庞勇强嘿嘿一笑,冲庞勇钢说:“老二,你个白痴,让你好好学你不学,听不懂活该。秦老师,别管他,您继续说。” 秦老师也干笑了两声,说:“哎!目前,咱们最需要的是什么?”说着看向庞勇钢和华仔,两人都吃不准,没有敢出声。 “需要的是时间,是时间哪。我看,再给我们十几年,不,十来年左右的时间,只要按照去年咱们定下的路数去办,到时候,庞大就不得了,就能真正成为一家堂堂正正的现代型大型企业,就能如凤凰般涅槃,就能获得新生。” 庞勇钢又想说点什么,看看大哥专心在听,只好再次憋了回去。 “大家以前怎么干,干了什么?那已经是过去式,我可以不管。可今后怎么干,干什么?就得有讲究。说到底,一定要有规划,一定要合理合法,千万不能凭一时感情冲动、凭一时兴趣……” “老子干女人还要你管喽?难道还要请你来定个什么鸟规划?”庞勇钢终于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华仔实在忍不住,低头在无声地笑,庞勇强使劲地踹了庞勇钢一脚,示意秦老师继续。 秦老师面不改sè,继续说:“有规划就要有克制,不能学好斗的公鸡,别人一撩拨你就上火。当然,我说的克制也是有限度的,孔老夫子也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嘛。当然,怎么个‘不忍’,也是有讲究的。” 庞勇钢冲华仔一笑,小声嘀咕了一句道:“这不又回来了吗!早就说,干!” “哎,我的意思,和你所想的并不一样,庞副总,请你理解。”秦老师不冷不热地冲着庞勇钢说完,又说:“庞总,现在罗、赵两人为争地盘大打出手,所为何来?就是一个字,利!说到底,他们争的,其实就是一点蝇头小利,咱们可千万别学他们,也看不开啊。” 见众人均不作声,他接着说:“庞大目前要的是时间,要的是安定,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可以有两种做法。一是让,一是争。所谓让,我仔细研究过这段时间以来,在我们旗下各营业单位发生过打斗事件的案例。都是些什么地方和场所呢?有酒吧、有迪厅、有麻将馆,游戏室……这些营生,不是说不能做,不是说不好,但关键要看是由谁去做,如果是一小老百姓,有此中任何一处,足可以糊口。可是,咱们庞大是家大企业,大集团,名下老是杂七杂八挂着一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从小处说,让人笑话,从大处说,会牵扯到我们很多的jīng力和资源,搞不好就会影响到我们做大做强的大战略,得不偿失啊!所以,我的想法是,何不如趁现在,就将这些下三滥的鸡零狗碎,全部、干净、彻底地兑出去,一劳永逸地切割掉,轻装上阵。” “放你娘的狗臭屁!把这些场所全搞掉了,我手下那帮弟兄,让他们平常上哪儿呆着去?” “别急,我正要说到他们。他们当中,确实有能做事的,能接受得了公司正规化管理的,可以留下,至于大多数人嘛,最好也趁现在就地解散,省得rì后生出事来影响大局。” 庞勇钢张口又要骂人,庞勇强一把拉住,说:“秦老师,你再说说‘争’的办法。” “要说‘争’嘛,也可以争一争,不过,当然也不是庞副总他们所惯用的路数。咱们是合法企业,守法经营,有人要上咱们的营业场所来捣乱,咱们不能光想着好勇斗狠、以眼还眼,要学会合法地保护自己,要学会合法地动用jǐng方的力量。要合理合法地利用公权力来对付一切敢于跟我们做对的人,包括罗、赵二人……” “你说的是报jǐng吧?”庞勇强忍住笑,讥讽道:“这都到了什么世道了?连咱们都要报jǐng,只怕以后在江湖上就别混了。反正我是没这个面皮,谁爱报jǐng,谁去,就是别扯上我!” 庞勇强想了想,说:“秦老师说的是正理,是长法,咱们迟早还是要走这条路的。只是,眼下,就有数十名弟兄眼巴巴等着我们拿主意,等着我们为其出头。这班兄弟,暂时也不能都散了,平常矿山上护个矿,拆迁时帮个忙,还是很有用处的。只是,老二,华仔,回头你们也按秦老师的意思梳理梳理,不要什么乌龟王八都弄进来凑数,人员尽量要少而jīng,懂了吧?” 见两人点头,他看看秦老师,笑笑说:“说到通过jǐng方来解决问题,那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他们两人手下许多人均有案底,有一些只怕是现在还有负案在身,这jǐng察一来……他们搞不好也会有麻烦。不过,以后,啊,咱们还是要继续搞好与jǐng方的关系的,和谐社会、jǐng民共建嘛。所以说,思来想去,目前,还只有用老办法先做一做了。秦老师,你别见怪啊。” 秦老师苦笑了一下。庞勇强扭头吩咐道:“老二,华仔,回头你们与老苟好好商量商量,既然要做,就一定要让他们长记xìng,让他们彻底记住喽!懂了吧?” “明白。”两人兴奋地齐声答道。 “哎。”秦老师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如何解决酒吧里打斗那点事儿只是个小问题,他更想要的是,如何借机来引导着庞总等人走上正常企业应有的发展之路。好多话,今天本来想趁此机会好好说一说的,最好是能说通、说透的,但最终,却只能算是草草开了个头,只有以后找机会再说喽。“‘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要想彻底让庞大转型,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啊。”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第十二节 聚会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聚会 泰明市泰悦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坐着两人,站着两人。 在庞勇钢座前巨大的餐桌上,空空荡荡,一共只上了两杯清茶,庞勇钢用嘴“呼呼”地吹着直冒热气的茶水,小口地酌着。对面,坐着一位粗壮的汉子,却根本没动一下面前的茶水。 “赵总,喝口茶,败败火。”庞勇钢悠闲地说。 “败你妈的火,老子不吃你这套。叫你们庞老大来谈。”汉子粗鲁地用手拍着桌子说。 庞勇钢闻言,就想把茶杯直接劈面扔过去,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 “赵大炮,老子今天找你来谈,就是给足了你面子。我把话搁在这儿,今天要是谈好了,往后该干啥接着干啥;谈不好,嘿嘿,从你今天走出酒店大门那一刻起,咱们就开战。我倒要亲手称称,你赵大炮能有几斤几两?” “啪”的一声,赵天有将面前的茶杯扫落在地上,咆哮道:“庞老二,老子也不是从小被吓大的,怕你个鸟!”说着话就站了起来。 “赵大炮,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说,隔壁酒店的包间里,罗老大就在那儿,你要是不想谈,请便,我自然会去找罗圈腿谈。” 罗海昆在不在隔壁?赵天有心中无底,闻听此言,他迟疑着,一时无法决定究竟是该就此义无反顾地离去,还是应该继续留下来再好好谈谈。稍一转念,他回头喝问道:“你妈X!他妈的疯牛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不露面!”嘴里骂着,人就又重新稳稳地坐了下去。一直在身后站着的这位小弟忙躬身说:“大哥,我们一直在打手机,他没开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赵大炮,我看,你就别找了,疯牛今天肯定是不会来了。”庞勇钢气定神闲地说。赵天有扭回头死死地盯着他,感觉他话里有话。 “赵总,今天既然赏脸来吃饭,我就先让你欣赏一道刚刚做得的开味小菜。”庞勇钢转过身冲站在身后的华仔点了点头。华仔会意地转身从侧门走出去,片刻,手里托着一个酒店餐厅专用的托盘、上面盖着明可鉴人的盖子,一步一步走到餐桌旁将托盘放在了转盘上,随后又重新退到庞勇钢身后站定。 “赵总,这是兄弟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一道小菜,嗯,也不知还新不新鲜,怎么样?请赵总慢慢品尝吧。”庞勇钢说着话,手腕一用力,转动餐桌上的转盘,将托盘猛地转到了赵天有面前。 赵天有身后的小弟抢上一步,见赵天有点点头,于是慢慢地掀起了盖子。 盖子一开,赵天有像触电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后小弟“啊”了一声,拎着盖子后退了两步。托盘内,是一双血淋淋的人的断掌。 不待赵天有发话,庞勇钢咬着牙说:“这就是疯牛的东西。这叫血债血还,一只手是本钱,另一只手是利息。赵总,是不是很公平嘛?” 这对手掌,是庞勇强的另一得力干将,老苟,带着人活生生从疯牛手腕上切下来的。 “我**!叫人。”赵天有抡起了椅子,向前才冲了两步,站住了,华仔手上一支带有消声器的手枪,稳稳地指着他的面门。 “大哥,门被从外面锁上了,打不开。”小弟惊恐地报告说。 “赵总,别冲动,坐下谈。”庞勇钢很有信心地说。 …… 快下班的时候,范毅接到了老邢的电话,“小范,晚上有什么安排?” “没有。” “正好,晚上有个聚会,一起去吧!” “什么东东?” “好事,具体等见了面说。待会儿坐我车走。再见。” 老邢的车是辆鲜红sè的宝马轿车,从第一次见到,范毅就奇怪,一个大男人,怎么开这么个颜sè的车。 上了车,范毅终于有机会问了。 “邢老师,你这辆车,颜sè也忒艳了点儿吧?” 老邢笑笑说:“小范,以后,别老‘老师’、‘老师’的叫,直接叫我老邢。你的,明白?” “好哪,邢老师。”两人哈哈大笑。 “说起这车呢,以前是给我老婆买的,刚开了没多久,这不,移民办下来了,她和我的宝贝女儿一起去了美国,又说喜欢这款颜sè,不准我卖,想等回到国内的时候开开。” “邢……老邢,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我不喜欢那儿,言语不通,又没朋友。还是祖国好啊。” “那以后终归一家人还是得团聚嘛。” “哎,到时再说吧。好了,先去我家吃饭,完了我们再过去。” 原来,老邢有一朋友做私募,今晚有一投资招募会,邀请了老邢,并请老邢再约上几人。老邢想到范毅能进大户室,应该有点实力,于是顺便也就邀上了他。 老邢家是一幢独幢的两层半别墅,前后均带花园,着实不错。进得屋来,钟点工阿姨已摆好了饭菜,两人洗了手坐下就吃。 边吃着,范毅问:“老邢,上次哪事儿最后怎样了?” 老邢愣了愣,回过神来,说:“噢,基本算是办完了。李局长给个记大过处分,其他当事人各有小处分。过一段时间估计就会正式处理了。哎,说起来,李局长可是很感谢你呢,一直说改天要专程来谢你。” “谢我干什么!应该谢你才对。” 老邢笑笑说:“都得谢。吃菜吃菜。” 吃过饭,看看时间还早,老邢就领着范毅参观自己的房子。在二楼一间房门外,门两边分别挂有一块柚木雕制的对联:“养得一团chūn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范毅笑着说:“老邢,你有点装了吧?就你,还‘穷骨头’呢,你看你开的车、住的屋,我看局里首富非你莫属了。” 老邢摆着手说:“差得远、差得远,只是有些人不敢露富罢了。” 范毅又说:“曾文正公这两句诗倒是很适合你呢,只是,我倒建议,老邢,你何不就把他改一改,就‘撑起两根富骨头’,又有何妨?” “哈哈哈,小范哪,你还年轻,不知道社会的繁杂。‘有病要嚷,有钱要藏’,低调、低调,再低调,这是很有必要的,无畏的真实,往往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正说话间,老邢手机响了,老邢看看说:“喏,在催咱们了,走吧。” …… 在一片居民小区里,有一家茶楼,今晚对外挂出了内部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二楼上一间较大的房间里,早摆放好了电脑、投影仪等设备,对面一块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一家私募基金历年的辉煌战绩。 老邢和范毅进去时,屋里已坐了七、八个人,有人在看投影、有人在低声交谈,有人见了老邢,挥手打了打招呼。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宣传片演完,一位年轻、干练的小姐,引着一位30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叶总。”年轻女士介绍说。 众人拍了拍手,打了招呼。 “大家好,感谢大家今晚能抽空来参加我们的投资推介会。在座的许多人,其实都是老熟人了,比如李总、欧阳总、噢,邢总。”老邢冲他点了点头。 接着就是叶总对当前经济形势和股票走势的一方分析。最后,叶总说:“感谢各位长期以来对我们的支持,我向各位保证,各位投资在我们基金的每一分钱,都是绝对安全的。从目前情况来看,已经有了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浮盈,当然,下一步我们仍然会取得更加不错的成绩,为在坐的各位投资者带来更大的收益。” 大家报以热烈的一片掌声。 叶总又说:“当然了,今天我们推介的这个品种,风险还是有的,比起前面大家做过的品种,实话讲,确实在风险上增加了不少。所以今天才要特别邀请大家来,再开一个会。但是,高风险伴随高收益嘛,这个品种的预期收益绝对也是很可观的,而且,周期不长,据我们测算,从正式cāo盘开始,到清仓出货,不会超过三个月。我们预期,保守点估计,最终获利应在七成以上,做的好的话,翻番也不是不可能的。” “叶总,这次与你们合作的这家公司可靠吗?”一位投资者打断叶总的介绍,单刀直入地提问。 “白总,是这样的,市场经济嘛,百分之百的可靠不好讲,但有一条,宏兴基金前期已经分批建了很重的仓位,现在苦于手头没钱了,如果我们不介入,估计他们这次就有cāo盘失败的可能,所以他们才会提出与我们合作。而我们与他们合作的条件,初步谈下来,算是很优厚的,我们是入股,这样,他们之前低成本建的仓,我们也会有份,这样算下来,前期的成本就会很低,现在整个大盘的走势又趋向于向上,我们顺势拉升,赢面会很大。” “是哪一只股票能跟我们讲讲吗?” “喔,对不起,就是这一点,现在还不方便告诉大家。” “赢面有多大?” “我们仔细分析过,不会低于八成。而且,从前期与上市公司的接触来看,上市公司内部也有人愿意与我们合作,他们会在适当的时机发布适当的消息,这样一来,赢面还会上升。只是,现在还没有最后敲定,这一点也有必要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想对大家有任何的欺瞒。” “如果要加入,入门门槛需要多大资金量?” “最低500万。至于时间上嘛,就是截止到本周rì下午四时正,时间一到,我们就不再接受资金有投入了,一如既往地,还是要公平嘛。” …… 开车回来的路上,老邢问范毅:“你想不想买点儿?” 范毅笑笑说:“我现在手头上一共只有一、二十万的现金,其余的钱,都已买成了股票。再说,我觉着他们这么做,好像是有点违规的。” 老邢哈哈笑了笑,说:“是有违规的成分,而且最终肯定是要拉散户或者别的机构来做垫背的。看来,你以前是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哎,等经历过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我目前也买了股票,没闲钱喽,这倒省心。哎,小范,你买的是哪只,能说说吗?” “云南铜业。” “哦,这只票我没多少研究。不过,总体上说,资源类的,多少会有些固定资产和矿石摆在那儿,算是挺安全的品种,风险应该不高。哎,小范,你人还年轻嘛,我倒觉得,cāo作上安全可以更激进一点。在这一点上,你倒不如我,我买的是中信证券。我判断,如果股市好,证券公司会首先获利,当然喽,如果真如有些人所说,大盘还要破千点,甚至股市要推倒重来,那比起你来,我可就惨喽。” 第十三节 黄金周(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黄金周(上) 上班后的第一个“五.一”黄金周眼看就要到了。范毅接到了大学同班同学和国冰的电话。 “范毅,黄金周我们可是约好了要一起去H省hapy的,你真不去呀?” 我们,指的是原来班上玩得在一齐的七、八名同学,其中当然还有孙涛。其实,在更早些时候,孙涛就不止一次给范毅挂过电话,说起过此次活动。而此次活动的发起者,正是和国冰,他父亲是做旅行社的,毕业后,他干脆也入了这一行,干起了旅游。 “哎、哎、哎,小范同学,我可是只收点成本钱,保证一分钱没赚,难不成你要我倒贴钱请你去呀?” “大头”,范毅说,大头是和国冰在大学期间的绰号。“我真不想去,这次大假,我有安排了。” 其实,范毅的每一个大假,几乎都是在看书或反反复复地看盘、复盘中度过的,这一次,他将手中几乎所有的资金都买成了Y省铜业,而且目前已有所斩获,正想利用这七天时间好好把这家公司和沪、深两市所有个股均细细过上一遍,好做出决定,究竟是换股cāo作还是持股不动,因此上,更对此类活动没了兴趣。 “小范,我出钱请你去,成不成?”和国冰看来真是出于真心邀请。 “国冰,谢啦,我真有事。” “哎,小范,算了。本来有件事儿,我是想到H省后,哥几个儿陪着我喝一台革命小酒,我再告诉你们的。哎!哥们儿我失恋了。” “失恋?”范毅很奇怪,多年来,和国冰一直在猛追萧若诗,一直也没得手,谈何失恋?也正因为他一门心思放在萧若诗身上,也没听说他又与哪个女孩谈过恋爱呀。 “你不知道,萧若诗有男朋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毅禁不住还是愣了一愣,这么多年,追求过萧若诗的男人可谓成打成批,这其中,有过**,有过富二代,有帅哥,有同学,甚至还有本校的年青教师和从年纪上可算作萧若诗长辈的社会上成功人士。可最终,萧若诗从没与谁确定过真正的恋爱关系,这会儿一听,萧若诗真有男朋友了,范毅心里倒真有点五味俱呈的味道。 “是谁?”不想问,范毅还是问了。 “一个姓苏的小子,开了一家装饰公司,听说纯粹是利用职务之便靠上若诗的,他nǎinǎi的。” 范毅一笑,慢慢调整了呼吸,在呼出一口长气后,心里渐渐已经坦然了。 “有就有了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能有什么办法?既然都这样了,你也该收拾收拾心情,重新走入风雨、从头再来嘛,这么多年了,你累不累呀?” “我痛苦、我难受,我想杀人呀!”电话里,和国冰装模作样地嚎叫起来。 …… 在庞大集团的总裁室里,庞家两兄弟正在谈话。 “老二,这一趟,来来去去的,都得要干干净净,不要带任何违禁品,知道吗?” “大哥,你放心,这么多年了,哪一次不都顺顺利利?” “哎,小心、小心,再小心。现在,我身份与以前大不相同了,出来进去的也不方便,只能靠你了。” “放心,大哥,我啥也不带,行了吧?”想了一想,庞勇钢又说:“不行,我还得带一个人。” “谁?” “小美嘛,她从来没去过缅甸,这不放大假了嘛,正好带她出去看看。” “老二,你怎么又换女朋友了!以后没定下来之前,不要再往老爷子眼前带,你看看chūn节带过去哪位,老爷子到现在还在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庞能钢嘿嘿地笑:“老爸嘛,老革命。” “带归带,谈正事时别让她在场,知道吗?” “知道,必须的。” “见了敏登将军,主要就谈两件事。一呢,把去年全年,他所有资金的进出情况给将军讲清楚,我们这里没有出过一点纰漏,全部按要求漂白了。细的不用讲,不放心让他自己派人过来看帐。但是大的几笔要讲清楚。” “没问题,我都知道,说的清。” “二一个呢,前几天将军打来电话,说节后还会有一笔大资金要进来,让我们做好准备。你过去重点要把这事儿的细节和将军的人谈妥。” …… 泰明市的景源街花鸟市场内,一位四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手提一个青布包裹,随着人流在市场里走走停停,两只眼睛却一直追踪着两位cāo北方普通话的中年男子。 终于,他四周看看,下了决心,飞快地绕过人群,抄到了那两位男子必经的一个街道口,迅速将布包裹放在地上、展开铺平。包袱布上顿时摆满了各种古钱币、印章、装饰品等等物件。 那两位男子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地相互低声交谈着,不停地在各种铺面、零摊前流连,好半天,才来到包袱男子的地摊前。其中一位头顶稍秃的男子漠然地扫视了地摊两眼,就与同伴一起从地摊前走了过去。可是,别急,秃顶男犹豫了一小会儿,拍一拍同伴的后背,俩人重又漫不经心地重新溜达到了地摊前。 包袱男嘴角泛起一丝无人觉察的微笑。 秃顶男左看看、右看看,蹲下身,随手翻捡着包袱上的物件。好一会儿,说:“哎呀,你这没什么真家伙呀!”包袱男只静静地看着他们,沉默不作声。 秃顶男随口又问了几样物件的价钱,最后,随手拿过来放在最边上压包袱边角的一个小花瓶,问:“这个又是多少钱呀?” 包袱男一脸学问地说:“这可是清末光绪年间的东西,至少要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百?”站着的同伴说。包袱男一脸不屑地扬脸看看他,并不答话。 “什么光绪年间,顶多就是个民国早期的东西,六百,怎样?”秃顶男做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用手轻轻地掂着瓶子。 好一方砍价,最终,一千元,成交。 …… 第二天,两男子照常又出现在花鸟市场内,左逛右看,秃顶男眼尖,又发现了包袱男,包袱内比昨天又多了一件新物件,一个瓷碗。秃顶男扯扯同伴,两人就再一次“闲逛”到包袱男摊前。 “你好啊?”秃顶男蹲下身。包袱男似乎吃了一惊,抬头看了一阵子,仿佛才想起来似地说:“是你们。” “怎么,又有新货sè了?”秃顶男拿起了瓷碗。 “多的是,干的就是这一行嘛。”包袱男jǐng惕地看着他俩。 “这碗什么价?” “少了五千不卖。”包袱男倒似乎有点并不欢迎二位,急于要打发走他们走。 “说个实价。”秃顶男却沉得住气。包袱男看他似乎真心是想来买东西,语气缓和了一点,说:“这是元朝的碗,不能少了。” 秃顶男听罢,左看右看,断定他的确是个半吊子,心里好笑,口里却在认真地与他还价:“什么元朝的?元朝的货,能只卖五千?” 昨天,他俩在这买的那只花瓶,当晚就送去请朋友介绍的专家看了,鉴定为清中期的物件,市价不会低于3000元,这一单,两人捡漏就赚了2000元。今天这瓷碗,看着像是明、清两代的东西,这摊主硬要说是元朝的,话语间就漏了怯。 最终,3000元,成交。 秃顶男问:“家里还有货吗?” “有。” “能领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晚上,两人又将瓷碗送了过去,专家一看,说是明末的,估价在6000至9000元之间,两人乐了一宿。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来到了市场,却找不见了包袱男,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在市场的另一个街口,终于才看到了他。 “老兄,让我好找。”秃顶男笑着说。却见他摊子里并无什么新的物件。 “你们还在呀?”包袱男懊恼地问。 “不欢迎吗?咱们可是老主顾了。”秃顶男说笑着蹲了下来。 “欢迎是欢迎,可是没新货了。” “你昨天不是说还有吗?” “本来想应该是有的,可昨天回去一找,没啦。” 秃顶男失望地缓缓站起。 “可是……” “怎么?”他再次蹲下。 “我知道什么地方有,就是远点。” “真的?在哪里?有多远?” “是有点儿远,这来回一趟吧,得有三天的路程。前两天卖给你们的东西,都是我从那儿收的。”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暗笑,想不到这趟来泰明,竟然会撞到这么一个土鳖。 古玩行里有句名言,叫做“卖货不卖路。”看样子,只要是你愿意出价,这土鳖怕是连自己都要卖了。 秃顶男与同伴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紧着问了一句:“怎么走?” 包袱男嘿嘿一笑:“哪那能告诉你,除非……” “除非什么?”秃顶男紧张地问。 “除非你们雇我带路,来回给我5000块的辛苦费,咋样?” 秃顶男心里一松,站起来拉着同伴走过一边去商量,一会儿,走回来说:“这样,我们可以雇你,如果按你所说,能买到货,来回三天,一天给你1000;如果没买到货,总共就给你300,不行就算了。” 第十四节 黄金周(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黄金周(下) 第二天一大早,在市场大门口,秃顶男的同伴开来了一辆新租来的普通桑塔纳,秃顶男伸手招呼早已等候在此的包袱男上了车。包袱男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背了一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黑sè双肩包,不时伸手指示着方向,一行三人就这么着出发了。 当晚,天刚擦黑时,他们的车开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山村,直接将车开到了村口一户农户家。包袱男张罗着让大伙进屋,催促着主人赶紧整饭,嚷嚷道:“饿惨喽、饿惨喽。” 主人家是一对老夫妇,家里年轻小辈均外出打工、读书去了,老夫妇俩与包袱男倒是挺熟,杀了只鸡,很快就弄好了一桌饭菜。 吃着饭,秃顶男有意无意地问着老夫妇俩一些村里的历史和掌故,特别是问到有没有老一辈用过的物件,像盆盆碗碗之类的东西。包袱男似乎是真的饿惨了,也不与众人搭话,只一个劲儿地只管埋头猛吃。对于秃顶男提出的这些问题,老农却一时回答不上来,只会憨憨地笑。 一夜无话,天一放亮,三人起了床,开始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打听,进行地毯式搜索,生怕放过一户。结果,直忙活到下午三、四点钟,仍一无所获。 “老兄,怎么回事嘛?你不是说这里东西很多的嘛!”三人筋疲力尽地躺在村外边一片草坡上,秃顶男失望地问。 “刚才你们也听见了,这两年,进山收货的人多了,不像以前了,可能是被人收完了嘛。”包袱男无奈地说。 “真他妈倒霉,白跑一趟。”秃顶男同伴在一旁恨恨地说。 “哎!”秃顶男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好一阵,包袱男忽然一骨碌坐起,说:“我怎么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走,我领你们去找他。” …… 当天,才吃过晚饭,包袱男引着两人,故意绕了个不大不小的弯儿,好避开村里的其他人。三人快步走到了后村口,远远就看见有一幢dú lì的农家小院。三个人停住脚步,就此蹲在一片土坷垃后面,探头探脑地向小院张望,却再不靠前。 很快,天擦黑了,一个矮壮的年青男子扛着一些农具出了院门,小心地回身将门锁好,左右看了看,就径直往后山走去,似乎是还要去下地干活。 三人小心翼翼地远远跟在后面。一路上越行越远,渐渐就到了一片古木苍天、树木颇丰的林地,原来竟是村里祖上多年传下来的一块公共墓地。 年青男子直接走到一座长满荒草的土堆前,四面望了望,放下了肩上的农具,猫着腰用劲一掀,掀起了一片草坪,露出了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利索地钻了进去。 三人远远地趴在远处看,并不敢上前,心里充满了期待。 下午,包袱男领着俩人,来到了这位年青男子家,落座后,刚一提出说要买点老货,他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说歹说,看在包袱男的面子上,他最后才点了头,让他们明天一早来家里看货。 这个村,据包袱男一路上介绍,大约是在魏晋南北朝、五胡乱中原时期,举村南迁过来的。原先村里有大小两片墓地,在特殊时期期间,破四旧时,将离村子较近的一片大墓地给平了,当时就毁了不少从墓里掏出的宝贝,剩下的就散落在了一些村民的家里,这几年,陆陆续续基本也都流向了外面的黑市。自己卖给俩人的那两件器物,估计就是来自那里。 而离村子较远的这一小片墓地,在动乱中却装运地逃过了一劫,基本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由于是村里人自己祖宗的祖坟,特殊时期动乱结束后,村里人看得很紧。这里地处偏僻,外人一是不知道,二是知道了也不敢冒然就来盗墓。前些年,有两名外地人进来试了一次,结果莫名其妙双双毙命于山涧里,公安来查了几次,至今还没破案。 这就是一例。 而这位年青男子又不一样,他是从外地入赘此村,成家后不久,一家老小搭农用车进城,结果半道上翻了车,坠落山崖,车毁人亡,全家人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幸免于难、活在这世上。但从此,村里人见他在本村没了依靠,就很不待见他,他也就生出了报复之心,故意盗挖村里人的祖坟,一开始只是为了出气,后来渐渐就变成了以此为业。那一片古墓,也不知道究竟被他挖开了多少! 巧的是,这年青男子,正是包袱男的本家亲戚。 这一趟,成不成的,就看在他这里还能收到什么货sè了! 此时,就见这年青男子来来回回、出出进进了得有十几趟,将掏出来的老土,不辞辛劳,远远带出去,洒到了远处的山沟里,估计也是怕被人发现。最后一次,只见他出来时,手里抱着一包东西。他再次向周围看了看,仍就用一大块草坪将洞口盖住,收了工具,快步向山下走去。 三人不甘落后,悄悄跟在后面。到了一条小溪边,青年男子停下来,似乎在水里洗涮着什么,好一阵,才又重新上路,直接回家关门睡觉。 三人看得真切,相互投来会心的目光。 又熬了一晚,一大早,三人就直接过来叫门,青年男子一脸倦容地开了门,让三人进屋后“咣当”一下重新关紧了院门。 进了里屋,从床底下,青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拖出了一个编织袋,里面用旧衣服包裹着一些物件。一层层打开,共拿出了四件东西,洗得都不太干净,仍然还沾着一些泥巴。三人一件一件接过来仔细端详。 “老五,昨天下午跟你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弄了这么几件东西?看着也不咋样嘛!真是的,白白等了一晚,好了,开个价吧。”包袱男很不高兴地冲着青年男子说。 老五一脸不屑地望望包袱男,并不申辩,直接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万?”秃顶男的同伴叫道。 老五哼了一声说:“五十万。” “啊?”三人都愣在那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秃顶男掏出烟来,发了一圈,自己也点上,说:“小兄弟,你这价叫得也太离谱了,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好好说,好好说。” 老五并不退让,拎起一只玉鼎,说:“就单说这一件,市面上少说也得30万吧。我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山里的货,现在出的也差不多了,走一件就少一件。你们不要我不勉强,过两天还有人要来收的。” 秃顶男陪着笑说:“谁说不要?怎么不要?肯定要。生意也要做,朋友也要交嘛,是不是?可是,你这个价格也不要太高喽!” 包袱男也在一旁帮腔说:“老五,咱们乡里乡亲多年了,我这回第一次带朋友进山,你不要让我难做,你不能翻脸不认人!” 老五想了想,说:“叔,咱这是做生意的嘛,又不是还人情,你快别这么说。” 这时,秃顶男同伴说:“小伙子,你看看,你这只铜爵,这边脚上崩了个口,都破相了嘛。”大家一起围拢看,果然脚底部有一小块缺了个口。 老五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很是懊恼,迟疑着一时没了话讲。 又经过好一方讨价还价,最后,以秃顶男及其同伴身上所持有的全部现金,共计二十二万之多,外加两块手表,成交。 秃顶男和同伴两人掩饰着激动的心情,带着东西抢出门去,先去准备车子,包袱男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过来,省得引人注意。”两人恨不能直接把包袱男丢下才好,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心满意足地走了。 包袱男让老五重新锁好了院门,将随身的双肩包打开,小心地倒出包里用报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件东西,原来是几件看着古sè古香的物件。 “叔,你又进货了?”老五憨憨地笑着问。 这些货,是包袱男在工艺品市场以几十到数百元不等的价格买的仿古工艺品。 “老五,你明晚再过去一趟,重新找个被人盗挖过的古墓,将这几件宝贝埋进去,说不好什么时候咱们又能开张。谁知道呢?” 两人嘿嘿嘿地笑起来。 包袱男说:“这些人也真傻!随便编个故事就能信。别的不说,如果这里要真的还有古玩,江湖上那么些做这一行的,岂能是死两个人就能吓得住的!” “叔,那还不是因为你故事编得好,把他们全给镇住了呗。”老五讨好地说。 “那倒不是,主要还是因为之前我故意低价卖了两个真家伙给他们,这叫撒鱼窝子,先叫他们尝点甜头,这后面的事,不就好办了嘛。” “叔,我还是不懂,他们怎么每一次都跟中了邪似的,非跟着你进山里来哩?” “嘿嘿嘿,这就叫‘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手就来’。呀。” “叔,你那些真家伙都是从那里搞来的?嘿,真是神了,每一次都没出过问题。” 包袱男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今天是不是费话也太多了点儿了?忍了忍,就没接这一茬儿。这些真家伙,说起来都很简单,都是他参加那些小型拍卖会时,别人嫌不好,没有升值潜力的,他就低价给吃了进来,这样的小型拍卖会,每年在泰明市就有好几个,只要你想买,别光想捡漏占便宜,那里的真货还真不少,而且,无一例外,还配有专家鉴定证书。 而说到每一次撒鱼窝子“钓鱼”,最起先,他都是yù擒故纵,明明自己吃了亏,还要装出一副占了便宜后,想见好就收的架势,故意躲着买货人,让他们主动来找自己,自己再恰到好处地在最后一刹那及时出现,一路牵着牛鼻子走,逐渐就将他们带入了自己的沟里。 这些,他当然是不能告诉老五的,这小子,打听这些做什? 他岔开话题说:“老五,抓紧点,把‘地雷’先给埋上,什么时候取,听我电话。” 说着话,他抖开报纸,又使劲抖了抖,捡出几张来,将桌上整捆整捆的现金重新用这些报纸包好,装进了双肩包里。他看了看桌上的两块手表,其中一块还是浪琴,就笑说:“这表还不错嘛,市面上也值好几千。可惜了,我不能拿,万一这路上给他俩发现了,就露馅了。”说着话,他将两块表朝老五一推,再从桌上散放着的现金中数出了五千元递给老五,说:“老五,租院子的钱,给人家付清了没有?” “叔,早付清了。” “对嘛,人就是要讲信誉,做事情,不要搞成一锤子的买卖,以后才有得玩。从明天埋完‘雷’起,半年内,你不要再露面了,外出耍耍去噻,啊?” “是,叔。只是,要再有了生意,你千万记得再给我打电话啊。” “当然。”包袱男嘿嘿地笑起来。 “叔,我还想问你个问题?” “哦,你问。” “叔,那你咋每次都知道他们会带这么多钱进山呢?” 包袱男又笑了,说:“你想啊,这每一趟,单单是付给我的带路费,就得要个三千、五千的,他本钱要是带少了,还赚个屁啊!” 第十五节 23楼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23楼 在泰明市北部市区有一幢高档写字楼,在楼内第23层,有一家公司,门牌上挂着“远望科贸有限公司”的牌子。推开门,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终年只有一位手有残疾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等待着可能登门的客户。 电梯“叮”地一响,华仔拎着一个公事包走了进来,中年男抬头看见,讨好地笑笑,站起来叫道:“华哥。” 华仔微微点点头,一笑,并不答话,转过左边一排资料柜,后面现出一扇防盗门。华仔抬手按了按门边一只无声的门铃,一会儿,厚重的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一位jīng干的小伙子站在门边。 “华哥,来啦。段先生正在等您呢。” 华仔进门,门随即被从身后关上。这是一个大房间,有三位西装笔挺的小伙子正在十来台闪烁着各种数据、资料和图形的电脑前专心干活。 华仔熟门熟路,径直走过去,敲了敲房间里另一扇紧闭的门。 “华仔,进来吧,门没锁。”里面传出一声呼唤。 华仔冲陪在身后的年青人点了点头,只身走了进去,年青人小心地从外面将门拉上、关好,退回到门边的一张写字桌前,再次看了看监视器里显示的画面,防盗门外面风平浪静。 华仔一进门,就被一阵浓烈的雪茄烟味呛得难受,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段先生,还是少抽点儿,吸烟有害健康。” “华仔,坐,坐。哎,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喽,过好每一天嘛。”说话的是一位肥胖的男子,深陷在大班椅中,说着话顺势吐出了一口浓烟。身后的换气扇在拼命旋转,效果却似乎微乎其微。 “段先生,账户已经办好了,你看看。”华仔说着话,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胖子。 段先生将手中的雪茄烟顺势架在烟灰缸上,呵呵笑着问:“这就是庞副总从缅甸带回来的那笔钱?” 华仔点了点头。 段先生接过文件认真翻看起来,文件上记录着一长串的帐户和金额。华仔解释说:“一共四十五个户头,最少的一个30万,最多的一个210万。” 段先生看完,点点头,按了按座机旁的一个黑sè按纽。房间的门再次开启,刚才那位小伙子走了进来。段先生扬扬手中的文件,说:“你拿去处理一下,按之前商量好的做,小心点,不要出乱子。” 小伙子接过文件,转身离开,在准备关门时,华仔扭回头对他说:“小张,辛苦你了。”小张咧嘴一笑,说:“应该的,应该的。”随即关上了门。 华仔坐正身子,问:“小张这人怎么样?” 段先生哈哈一笑,说:“我挑的人,都不错,尤其是小张,再磨练几年,独当一面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华仔笑笑,说:“庞总交待了,这笔资金转完以后,今年就不再安排了。让我问问段先生想不想出去走走,休息休息?庞总说,他来安排。” 段先生笑得更加爽朗,说:“替我谢谢庞总,我还正有此意。只是,这种小事,就不劳庞总费心了,我回去和老婆商量商量,估计下半年会出去一趟嘛。” …… 栖景路255号,这是梦里家园的一期楼盘,23楼a-1,这是范毅去年新买下的一套商品房。对面仅仅一街之隔,正是省国税局正在装修中的新办公大楼。 屋内,三室两厅,开发商均已做过jīng装修,只是一间小卧室却被按照范毅的要求,又重新改造了一下。窗户上挂着厚重的窗帘,一面墙上却被改造成了一块大白板,上面写满了各种字句和符号,贴满了各种照片和剪报。按范毅的考虑,这里以后将是他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一些问题的地方,这里将是他排除干扰的地方,这里将成为他个人的“战略室”和“战略墙”。 现在,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只有范毅一个人枯坐在一个硕大的布艺垫子上,凝神望着对面的白板。 白板左边,贴着一幅幅照片。最上边,是一位老头,小字标识是:庞智力。下边一排,从左到右一共三个男人,分别是庞勇强、庞勇钢、庞勇坚。再往下边一排,又贴了十几张稍小一点儿的照片,最左边的正是方杰(华仔),再往下一排,照片更小,人数更多,总人数得有二三十人之多。 白板右边,最上边,也是一幅照片,正是庞大建设投资集团的总部,下边,显然是其下属的公司或关联企业,有的有照片、有的则只有文字,在最下边,贴了两张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照,一张是远景,可见绿树丛中的一幢幢别墅,一张是近景,则是一道紧闭着的、非常雅致的镂空铁门,门头上有一块木匾,上书三个硕大的金字:“兰会所”。旁边,是一个用蓝sè记号笔画出的巨大问号。 这正是庞氏企业及其家族的一幅全景图,这也正是多年来让范毅食不甘味的症结所在。 范毅静静地坐着,又一次在心里问着自己一个早已问了何止千万遍的问题,我究竟该从哪里入手?从哪里?究竟是哪里? “叮咚、叮咚”,门铃意外地响了起来。不应该呀,才搬过来不久,自己又基本不在这儿住,难道会是物业?范毅一边分析着,一边走出“战略室”,随手锁上门,然后径直走到客厅来开大门。这时,又听到手机在沙发上“吱吱”的振动声,顺手拿起来一看,是孙涛的电话。 “喂。” “我靠,你在吗?开门。” 从猫眼向外一看,果然就是孙涛正站在门外。门一开,孙涛当胸就给了范毅一老拳。 “你小子怎么回事?打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开?” 方才范毅坐在里屋,手机放在了客厅,显然是没听到手机振动时的声响,现在一时也解释不清,唯有苦笑,还未等他找机会解释,孙涛的兴趣点已发生了转移。 “嗬,这房子还真不错,得有个一百三、四十平米吧?” 范毅揉着胸说:“没那么大,刚刚一百二十平米。” “早知道你小子是一款儿,没想到还真是一大款儿。”孙涛一间一间屋顺着看,边说:“真不赖,将来我结婚没新房,可是要征用的哦,听明白了吗?范儿。” “喳,小的明白。” “这间房怎么不打开来接受检查,难不成是金屋藏娇?”孙涛一脸坏笑地看着范毅。 “这是刚刚改造好的书房,我一王老五,用不了那么多的卧室嘛。哦,这门锁出了点问题,我回头找人来修。”范毅极不情愿地还是对孙涛撒了个谎。 孙涛并不介意,巡视完毕,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叹道:“哎,完了、完了,我这辈子要什么时候才能也置上这么一套豪宅哟。” 范毅递给他一听可乐,说:“得,在我面前少卖乖,你父母手上那几套房将来传给你,你住得过来吗?” 孙涛扯开可乐喝了一口,自嘲道:“哎,最后还是得啃老哟。” 范毅说:“那还不好?不像我,想啃都没那机会。” 孙涛算是少数知道范毅一些身世的人,知道此话题不宜深谈,忙换了话题说:“哎,我刚才在你门外过道窗户口看了看,你小子住得可是和你们新办公大楼一样高哎。什么个意思?野心不小嘛!” 范毅心里一愣,心想,还真是,怎么会这么巧!又想起前一阵忘记向孙涛交待的事情,忙叮嘱说:“涛子,我这新地儿,全天下除了我自己,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千万可别给我宣传出去,ok?” “知道,知道,你个闷头财主。” 范毅知道孙涛会错了意,却并不解释,又想起孙涛不会无缘无故满世界地来找自己,甚至找到这儿来,忙又问:“涛子,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孙涛微微一笑,说:“没啥事。只是……前一阵子,我认识了一女孩,别提多漂亮了……” “哪儿的?” “我们系统下面区局的。” “你们系统的?” “是。” “你小子这是以权谋私啊,知道不?” “别瞎扯,听我说完。说起来,还是有一次陪领导检查工作时偶然认识的,回来后通过几次电话,感觉挺好的。今天我第一次约她,她同意了,可临了,她硬是要带上她的一位朋友,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扮周仓,帮忙扛扛大刀了。” …… 康南省第一人民医院医技大楼,也是一幢23层高的建筑,只是由于设计的需要,每一层的层高均比一般楼房的要高出不少,整体上看,这大楼就比正常的30层的楼房还要显得高出不少。 现在,整体工程已近尾声。医院蒋副院长、院办公室副主任和庞勇坚一行三人,在一男一女两位年青人的陪同下,正从工地边说边讲地往外走。 “小苏呀,后面的工作可就全拜托你喽。一定要做到保质保量哦。”蒋副院长端着架子说。 “请蒋院长放心,我们弘图装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蒋院长请上车,我在全面引路。”弘图装饰的少帅苏波边为蒋院长拉开车门,边客气地说。 上车时,庞勇坚狠狠地又盯了刚刚坐进苏波车里的那位美女两眼,心说:“这女人真有味道,我迟早要上上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驶进了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 …… 在酒店二楼一处豪华包间内,蒋副院长一行人均有了五、六分的酒意。坐在蒋副院长身旁的、那位撩人的美女又举起一杯酒,凑过来小半个身子,撒着娇对蒋副院长说:“蒋院长,小妹必须再敬您一杯。上一杯您真坏,我都干了,您最后却只喝了一小口,您这是摆明了在欺负小妹呢。人家好伤心、好心痛呢。” 这时,办公室副主任坏笑着说:“吕小姐心痛,那是找对人了,我们蒋院长可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胸外科专家呀。”大家听罢一阵哄笑。 蒋院长满脸已喝得通红,笑了一阵,说:“小吕,你不能老敬我一人呀,喏,我们院办的小庞,和你一样,都是小年轻嘛,你也该敬敬他。苏总哪,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如果没有小庞他大哥的鼎力支持,我们的装修方案只怕到现在也还定不下来的,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场嘛。” “是、是、是,这位庞兄弟……”苏波说着话,眼光看向了办公室副主任。副主任解释说:“苏总,刚才在工地上,我只是简单地作了个介绍,说起我们办公室的这位小庞,那可是名牌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是我们真正的骨干。至于他大哥嘛,我一说,你就准能知道,就是庞大的庞勇强嘛。”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庞家的三公子。庞兄,兄弟可得好好敬你一杯。” 蒋副院长方才所言不假,医技大楼的整体装修方案,确实是在庞勇强承诺赞助一千万元建设一个试验室后才最终得以确定下来的。刚才在工地时,苏、吕两人对这位貌不出众、寡言少语的瘦小青年不过就是点了点头,并没放在心上,只把他当作了办公室里很一般的一名小小的工作人员。此刻听院方两位领导这么隆重一推介,苏波马上起了要好好交结之心,毕竟,庞大在康南省房地产业可是一艘巨舰,攀上了这层关系,rì后的业务还有何愁呢? 又喝了一阵,苏波悄悄使了个眼sè,吕美女心领神会,从蒋副院长旁边的座位起身,袅袅婷婷来到了庞勇坚旁边一个空位上坐下,柔声说:“小帅哥,妹妹再敬你一杯。你可要记得我哦。”言语中充满了诱惑。 庞勇坚仗着几分酒意,扭头偷眼看看众人,见每个人都已喝得七荤八素,正相互拉扯着说着酒话,似乎都在各忙各的,至少表面上看就是这样。再看一看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位美人,上身仅穿着一件大开领的薄薄的短袖真丝小衬衫,里面鼓鼓的内容若隐若现,下身则是一件浅黄sè的齐膝短裙,因天气太热的缘故,并没有搭配丝袜,一双白嫩嫩、光滑滑的秀腿,看得庞勇坚热血喷张。 “小帅哥,我的手举得好累呢。”吕小姐将庞勇坚的酒杯举到他的嘴边,娇嗔着说。 庞勇坚一只手接过酒杯,另一只手直接地就放到了吕小姐洁白的大腿上,一阵温热的快感迅速传遍他的全身。吕小姐稍稍愣了一下,却并没有果决地加以拒绝,只是轻轻晃了晃那只被抓住的**,稍稍停了片刻,这只手已坚决地潜入了她的裙下,一路向上,直奔主题。她不动声sè地轻轻抬起另一条腿,将这只手紧紧夹住。 第十六节 领导是天(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领导是天(上) 康南省国税系统办公室主任会议,定于风景如画的星龙湖培训中心召开。期间,省局魏局长亲自出席。 调整领导分工后,新分管办公室的杜副局长主持会议,省局办公室除少数几位实在走不开的同志,其余人员全部参加会议。当然,范毅又被划入了“实在走不开”的人员之列。 吃过午饭,范毅悠闲地喝着热茶,展开一张报纸来看,办公室另一位留守的秘书老黄,急匆匆赶了进来,敷衍地对老施点了一下头,就扭头对范毅说:“小范,你赶紧准备准备。倪副局长马上要去丽山市调研,要求我们办公室去一位秘书,我手头有一份资料,后天要报总局的,实在是走不开。刚才请示了倪副主任,他说让你去,倪副局长那边,他会亲自打电话过去解释的。” “什么时候出发?”虽然有一种被人临时抓来顶差、很不愉快的感觉,范毅还是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平静地问。 “马上,驾驶员小李加完油回来就走,估计不会超过40分钟。” …… 一辆深褐sè的别克商务车内坐着倪副局长、两位处长和范毅。刚过了丽山市收费站,一排小车早已等候在路边。 “倪局,一路上辛苦了。”丽山市国税局宋副局长握着倪副局长的手,紧接又说:“我们王局长……” “我知道,他去扬州税院学习去了嘛,他给我打过电话。有你们在,也一样。”倪副局长很大度地说。 “是、是、是,倪局,按您的要求,市里领导我们一位也没惊动,来的全是局里的干部。” 倪副局长抬眼望望停在小车队前的jǐng车,宋副局长忙说:“这是为了保证领导的安全嘛,我们王局长特别交待的。” “下不为例哟。”倪副局长用手指点了点宋副局长,其实心里很是受用。 “好的,好的。倪局,您看,路上都走了大半天了,要不咱们先回宾馆擦把脸,然后直接去用餐。” 倪副局长挥挥手说:“客随主便嘛,由你安排。” …… 晚餐设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包间内举行,一张足于围坐20余人的大桌四周坐得满满当当。看看菜上得差不多了,宋副局长陪着笑说:“倪局,请您剪个彩吧。” 倪副局长志得意满地扫视着大家,端起一杯酒缓缓站起身,大家也忙跟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很难得呀,能与基层的同志们在一起吃顿饭,而且,在坐的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市里的领导,我特意交待宋局他们一位也没请,咱们关起门来,就自家人吃个团圆饭。”顿了一顿,倪副局长问:“我分管部门的科室领导都来了吗?” “除了李科长,在家的都来了、来了。”宋副局长点着头报告说。 “哎,美中不足啊,就差小李了。”倪副局长环顾着大家说。 “倪副局长,我们李主任因为陪崔副局长,今晚上不能来陪您了,他说,明天一早他一定赶过来。”信息中心一位刚刚被提拔不久的女副主任在一旁抱歉地补充说。 “轰”,宋副局长的胸口如同被重锤猛击了一下。暗想,你不说话,谁也不拿你当哑巴,你瞎多什么嘴嘛! 今天上午,在家主持工作的宋副局长接到电话,那是省局崔副局长亲自打来的,说是自己带着家人休假路过丽山市,准备在此小住一夜,第二一早就要离开。 崔副局长以前是丽山市的老局长,本来市局一班人早已约好了今晚要好好为老局长摆一桌连欢迎带饯行的,就连在扬州学习的王局长,闻讯都特意请了假一早坐飞机赶了回来,不曾想倪副局长一行突然就到丽水来调研,而两位领导势同水火的关系又是大家平常所清楚的。一商量,只好如实向崔副局长报告,在征得领导同意后,市局人马一分为二,由王局长带着信息中心李主任和办公室尹主任陪崔局长吃饭,其余人员都过来陪倪副局长。崔局长还特别交待说:“别说我在丽山。”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在省局领导班子分工做了新的调整后,倪副局长这是第一次下基层,于是临时提出要与自己分管的每一个部门的中层领导都见见面,无奈之下,宋副局长只好随口编了一个李主任家里有事,请了一天事假,明天一早赶回来看望倪副局长的借口。原打算回头再与李主任对上口,统一说辞,就能天衣无缝地敷衍过去,不曾想,这位刚刚上任的女同志并没完全闹清楚这个中的利害,却突然多嘴多舌,也不知是想在省局领导面前表现表现呢,还是真的着急想替自己部门的领导说说好话,结果一张口,竟然直接道出了个中天大的秘密。 果然,闻听此言,倪副局长眉毛挑了挑,本来笑眯眯的脸上,顿时yīn云密布,他轻轻地放下酒杯,冷冷地看着宋副局长,一言不发。宋副局长一咬牙,大声说:“这个李启新,不是跟我说家里有事吗,怎么又去陪崔局长了?崔局长什么时候到的丽山?”最后一句话,问的却是办公室副主任。 倪副局长此时干脆坐了下来,还是不说话,只是冷笑。范毅等人一时僵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办公室副主任还算机灵,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呀,我们办公室没接到通知呀。”当然,崔副局长私自过境丽山,也不可能专门通知办公室,他说的也可以算有一半实话。 “扯淡,这个李启新,无组织无纪律嘛,知道崔局长来了也不报告!什么意思嘛!你们办公室赶快查一查,看看崔局长是不是真的到了丽山?”宋副局长冲着办公室副主任一通嚷嚷。 一扭头,又恶狠狠地冲着刚才闯了祸的那位女同志命令道:“你快打电话给李启新,不论他现在在哪儿,让他自己想办法尽快赶过来给倪局敬酒赔罪。”此时,他也在心里深怪李启新,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崔副局长来丽山的消息告诉这位副手呢?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过来消受! “不必了!”倪副局长摆了摆手,扭头望着坐在身边,一起下来的省局政策法规处温处长吩咐说:“老温,你亲自给李启新打电话,就说我到了,让他二十分钟内出现,否则,就不用过来了。”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道:“其他多余的话不要讲。” “哎。”罗处长应了一句,问清了李主任的手机号,开始认真地拨打电话。 大家尴尬极了,都不说话,还一起这么默默地站着,倪副局长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坐下,一众人这才先后落坐。 那位说错话了的女同志,身体微微发颤,在众人纷纷坐下时,她还直愣愣地傻站着,直到身旁的同志扯了扯她的衣角,她才木然地坐了下来。 坐在餐桌末席位置的范毅,也听到了方才有人大声报出的李主任的手机号,想了想,悄悄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大腿上,小心而飞快地写了一条短信:“宋局说你家里有事请了假,倪局已知道你去陪崔局,据说市局只有你知道崔局来丽山。速来、保重。省局范毅。”温处长刚挂上电话不久,范毅的信息也发出去了。 “倪副局长,要不,咱们先动着手,不必等他?”宋副局长试探着说。 “不忙嘛,等等嘛,人不齐不礼貌嘛。” 听倪副局长这样说,宋副局长只好尴尬地陪着笑点了点头,拿出烟来发,抽空又狠狠瞪了信息中心副主任一眼。小姑娘至今还没结婚,岁数也不算太大,哪经过这种阵势!当然,是自己闯的祸这一点她是清楚的,现在被宋副局长又这么一瞪,差点没当场哭出声来。想了想,又想将功折过,想着应该悄悄去给李主任打个电话,于是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干什么?”倪副局长威严地问。 “去、去洗手间。”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 “等一等吧,死不了人的。” …… 众人继续喝着饮料、抽着烟,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阵,“嘎”地一声,包间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了,李主任大声陪着罪走了进来。 “倪副局长,抱歉、抱歉,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我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小姐,倒酒。” 包间里静极了,竟无人搭话。 三杯酒下肚后,李主任一脸诚恳地解释说:“倪局,本来家里确实有事,所以才请了假,结果晚饭前又接到崔局长的电话,说是他到了丽山,想见见我,让我过去吃顿饭,吃完饭他还要赶路。倪局,你知道的,崔局长是我的老领导嘛,没办法,我只好去了。原打算明天一早再赶过来陪倪局,给倪局陪不是的。” “哪你就去继续陪你的老领导嘛,过来干嘛!” “倪局,您也是我的老领导嘛,你们二位都是我的老领导,都要陪好,都要陪好。倪局,我先敬您一杯。” “忙什么?你以为你自罚三杯就够了吗?”倪副局长眼睛望向温处长,温处长忙说:“不够,不够,还得再来三杯。” “什么三杯!就一杯。”倪副局长招招手,服务小姐忙凑了过来。 “你把那杯子给我拿来。”倪副局长用手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范毅心里一跳,好家伙,那是装生啤的大玻璃杯。 “咚咚咚……”倪副局长将一整瓶茅台倒进了酒杯。 “喝,喝了再说其他。” 李主任陪着笑,端起酒杯说:“倪局,都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不是了。”一仰头,53度的整整一瓶白酒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汩汩”地全部倾泻而入。范毅感到了一阵视死如归的冲动,心想,难道这就是官场?难道这就是仕途?难道我放弃考研就来这种地方?我真应该呆在这儿吗? …… 每二天,众人陪同倪副局长上车准备外出吃早点时,宋副局长探身进商务车内小声对倪副局长说:“今天李启新确实是不能来陪您了,昨晚上胃出血,住院了。”倪副局长平静地说:“关上门,开车。” 第十七节 领导是天(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领导是天(下) 晚上,五光十sè的晚上。 泰明市最高档的一家夜总会门前,可谓是门庭若市。 偌大的停车场早已经全部暴满,后面来的车辆只能沿着侧面的一条马路,一辆挨一辆,像接龙一般地停出去老远。一块巨大且耀眼的霓虹灯招牌众星捧月般地衬托出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琼楼玉宇。 极尽奢华的夜总会内,在一间足可容纳20来人的中包里,就坐着三男三女。三人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刚刚喝完的几只啤酒瓶,一名身着白衬衫、下配花格迷你裙的“公主”正跪在桌前收拾这些酒瓶。 “各位先生,你们的一件啤酒已经喝完了,还要不要再上?”公主抬起头礼貌地问。 旁边一位戴眼镜的男子挥了挥手说:“这还用问,再整一件来。”一侧脸,他对着中间一位年约五旬、也戴着一幅jīng致眼镜的男子说:“大哥,张光荣这小子究竟还来不来,咱们可等他老长时间了。” 中间男子皱着眉、抬腕看看表,旁边紧挨着的两位小姐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们同时看到,这可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男表。 中间男子偏头望向另一侧一位年纪较轻的男子,说:“再给他打个电话,二十分钟内,让他跑步来见我。” 男子陪着笑,点点头站起身走出去打电话。 年纪五旬的这位男子连着唱了几首歌,又怀抱动人的小姐跳了几曲,兴致逐渐转好,故意逗着怀里的小姐说:“待会儿大哥要去打麻将,你想不想陪我?嗯?” 小姐紧紧地贴上去说:“今晚不论你去哪儿,我都陪你,谁叫今天你是我的男人!”五旬男哈哈大笑,心里颇有几分澎湃。 “大哥,这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张光荣这小子怎么还没来!”眼镜男又嚷嚷起来,其实,时间只是刚刚过了四十来分钟而已。 五旬男子的兴致立马急转直下,推开了怀里的小姐,停止了跳舞,从舞池中径直走回到沙发来,问:“他怎么说?” “大哥,他说,区里高书记一直拉着他在扯工作,要晚一点过来。”刚才打电话的男子报告说。 “什么?听不清,把音乐关掉!” 音乐很快停了,那男子又说了一遍。 “放他娘的狗屁,他是听高书记的还是听我的?老子撤了他!” “大哥,他小子这阵子可是老往王立那里跑,是不是抱上粗腿了!”眼镜男不失时机地在旁边插上了一嘴儿。 “啪”,五旬男子将一瓶啤酒摔在地上,大声说:“粗他娘的腿,不等他抱稳,老子先废了他。” “大哥,我再催催他。”打电话的男子掏出手机直接按了重拨键。恰在此时,门一开,随着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走进来一位彪壮的男子。 “来了,来了,你小子终于来了。”打电话的男子叫了起来。 那人关上门,马上感觉到了室内这异样的气氛,忙紧走几步过来说道:“大哥,真不好意思,刚出门,就被区里高书记堵个正着,非拉着我谈下半年维稳的事儿。这不?后来又扯了扯办案的经费,我一时脱不了身啊。”说着便伸出右手想和五旬男握手。 五旬男斜靠在沙发背上,飞起一脚,踢开了那人伸过来的右手,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啪、啪”,就给了那人两个嘴巴子,三位小姐和一位负责服务的公主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痛苦地站在茶几前,心里又羞又恼,虽不敢出声,脸上却渐渐显出些不忿之sè。 “**长出息了,是不是?跪下,你个王八羔子!” 那人闻言,脸腾地涨得通红,更是迟疑着没有照做。 见那人仍然没听自己的命令,五旬男抬手又要打人。眼镜男从旁边拉住说:“大哥,算了,算了,光荣他也是有公事嘛。” “老子的事就是公事!让你来是看得起你,你还给我找理由,摆客观。什么高书记,矮书记,我告诉你,你头顶上的天就巴掌大的一块儿,就是老子,知道吗?你?”说着又要动手。 打电话的男子这时也忙过来拦住说:“大哥、大哥,都是自家兄弟,息怒、息怒。光荣,还不快给大哥敬酒!” 张光荣忙从茶几上拿起一瓶啤酒,象征xìng地为大哥加了一点,将剩下的全倒进自己面前一只钢化玻璃杯中,由于一时激动,手抖得厉害,用力过猛,杯里涌起了大量的酒沫子,许多啤酒反而涌出了杯外。 然后,他双手端起酒杯,望着大哥说:“大哥,小弟敬您。” “敬你妈的头。”大哥将自己杯中的啤酒劈面全部泼在了张光荣的脸上。 “从头到脚都给老子来虚的,连倒酒都来这一套!你看看你那酒杯里能有多少酒,你以为你是徐什么钢啊,领导干杯你随意啊!” 张光荣感到无地自容,看着屋里一群小姐就这么惊恐地、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真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才好,甚至一时羞愧得连一头碰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夜总会妈咪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庞勇强。 “几位领导都在啊!”庞勇强刚说了一句,就明白了自己来得可能不是时候,忙一使眼sè,妈咪招招手,带着几位美女迅速退了出去。 “啊呀,肖局长,几位小女生初来乍到,服务不好,惹领导们生气了。回头重新换一个房间,我让他们重新安排几位女生,一定让各位领导尽兴。”庞勇强过来握着那位大哥的手说:“还请见谅、见谅哪。” 肖局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庞总客气了,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们兄弟之间喝高了,争执了几句。” “那就好,那就好。肖局,这几位兄弟是——” “哦,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章平县的陈局长。”眼镜男闻言走过来与庞勇强握了握手。 “这位是开发区的何局长。”刚才一个劲儿负责打电话的何局长与庞勇强也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西关区的张光荣、张局长。”肖局长狠狠瞪了张光荣一眼。 待庞、张两人握了手,肖局长又介绍说:“这位就是庞大集团的老总,庞总”。众人再次相互寒暄,庞勇强趁势拉着张光荣一起坐下,算是为他解了围。又与在座的每人喝了一杯,然后对肖局长说:“肖局,以后你们来唱歌,告诉我一声嘛,让我做个东道嘛。今天要不是我正好也在这里唱歌,怎么有缘见到你肖局长嘛!”实际上,他是听到手下人报告后,才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的。 庞勇强接着说:“我已经交待他们了,一会儿为每位领导准备一张金卡,当然,那是给你们单位准备的,以后来了,可以打打折嘛。至于你们几位领导过来,就不用什么金卡了,只管签我的名字。” 肖局长笑着摆着手说:“客气了,不用,不用。” 庞勇强话锋一转说:“肖局,还得向您请示个事儿啊!就是去年我向您专门汇报过的那事儿,现在有结果了吗?” 去年,庞勇强找到市公安局马局长和肖副局长,表示愿意捐助给市局一千万元用于jǐng务建设,当时马和肖两人都很感兴趣,一直在商量着以何种形式合理合法地接受这笔捐赠,可是后来马局长调任省厅副厅长,接着又新来了一位王局长,这事儿就摆下了。 听庞勇强现在再次问起,肖局长想了想说:“庞总啊,这事儿现在放在市局这个层面有点不好办了,新来的王局长好像对这种事儿不太感冒。我看,你这笔资金,不如直接摆到下面区县局去吧,也算是帮助我们在基层做个试点,如果成功了呢,以后找机会再在全市推嘛!” 听了肖副局长的新建议,庞勇强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原本,他是准备借着这一千万的赞助,从上到下,特别是在市局层面,全面地与市公安系统建立起良好的jǐng民关系的,现在说话间就被肖副局长降了一格,从市局变成了县区局。而且,话里话外,还有着万一以后再在全市推,自己还得再出一次钱的意思。这多少让他对肖局长这个人有了点新看法。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直接与区县局打上交道,也未必不是好事,上面甭管说得多么热闹,最终还是得靠下面来具体执行嘛!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要破费就再破费一点吧,只要把关系理顺了,还不就全在里面了。 想到这儿,庞勇强马上爽快地说:“没问题,一切听肖局长的,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您说吧,这笔资金究竟放在哪里?” 肖局长看看自己周围的三个人,考虑了一阵说:“章平县是个郊区县,没有典型xìng;开发区有的是钱,也不缺你这一笔。我看,你就放在西关区吧。” 张光荣心里一阵激动,感激地看了肖局长一眼,后者却故意扭着头,并未看他。 (各位书友:明天是周rì,停更一天.见谅,见谅.) 第十八节 世界杯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世界杯 火一样的盛夏、火一样的世界杯。2006年的世界杯就在亿万球迷的火热追捧中如火如荼地徐徐拉开了序幕。 庞勇钢兴冲冲大步走进庞勇强的办公室。 “老大,你看看这个。这可是一好项目。” 庞勇强抬头打量打量了自己的这位二弟,心说,别人定好了计划,让你去照着执行,那是没问题;你自个儿开发什么项目!这么多年了,我可还真没听到过有什么成功的范例。心里这样想着,一只手还是忍不住抓起了庞勇钢扔在桌上的那份计划书。 庞勇强边看着,口里说着:“先说好了,我可只给你二十分钟时间,马上秦老师和段先生还要过来谈正事。” 庞勇钢撇了撇嘴,说:“没问题,我这事儿简单,计划书拢共也就两三页纸,你先看看吧。” 黄秘书为庞勇钢递过来一杯刚泡得的咖啡,冲庞勇强一欠身,再微微冲庞勇钢一笑,转身袅袅婷婷地向门口走去。 庞勇钢微微一用力,高背转椅无声地向后侧了侧,让他刚刚好能看到黄秘书曼妙婀娜的背影。心想,这黄秘书是越来越有味道了,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守着这么一位丽人,多少年了,好像真没听过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发生。这分定力,倒还真是做老大的料! “老二,这人是谁?”庞勇强用一根手指轻轻敲着计划书最后一页一个落款上的人名。 “啊,那是老鬼嘛!你忘了?早些年前,有一次,我们还在他的场子里玩过百家乐的。你想想,在翠云别墅。” “哦,是他呀,他不是开赌场的吗?怎么现在改行做赌球了?” “赌场他还在做。只是最近马上世界杯要开打了嘛,所以重点想搞一搞赌球。” “我怎么听着有点不靠谱啊,他懂球吗?不就是一个小混混嘛,还想和咱们合作弄这玩意儿?” “老大,你那是老黄历了。老鬼现在在江湖上还是很有些名头的。特别是这几年,他一直在做赌球,可以这样说,整个泰明市,论赌球,他是头一份,所有的联赛,不管是国内国外的,包括以前,喏,什么甲A、甲B的,什么意甲,英超,他全在做。这项目,利润可观哪,老大。前一阵子我和老苟在他场子里现场体验了一把,一晚上,老大,你知道下注的金额有多少吗?” 庞勇强沉默着没有答话,庞勇钢兴奋地继续说:“还仅仅只是一个小场子,一个晚上,就超过百万,一年下来,就得以亿来计算。如果多搞几个场子,那利润,数钱都能数到你手抽筋。” “是他先找的你,还是你先找的他?” 庞勇强嘿嘿笑说:“我和他又不熟,我们谁也没找谁。但他和老苟熟,应该是他先和老苟谈过了,才由老苟向我提起的,然后嘛,我就和老苟一起去体验了体验。还真是划得来做的。” “老苟呢?”庞勇强追问。 “这个项目吧,和赌沾边,老苟怕你又训他,不敢来见你,所以……” “哎,这个老苟。要说咱们这些老兄弟里面,最能豁出xìng命、不畏死的,就属老苟了。可是你也看见了,这么些年下来,要不是我把每年分给他的花红硬扣下一部分,替他买成了自己公司的股份,又让你们以成本价卖了一套复式楼房给他,要不然,他有什么?基本还是一个无产阶级嘛。为什么会这样?就是这赌给闹的嘛。但凡手里有点钱,十之仈jiǔ,早早晚晚全交给赌场了。这就是赌的下场。” 顿了一顿,庞勇强继续说:“而且,在我们国家,做那种事,也是法律所不允许的嘛。咱们现在摊子这么大,项目这么多,等一下秦老师他们来,也就是要谈将来如何jīng减、归并的问题,哪里还有jīng力去搞这些下三滥?不是我说你,老二,咱们现在在社会上,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你看看人家香港、澳门那些和咱们有着相同背景的大佬,有谁还在搞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呀,又不合法,早晚要因为这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庞勇钢心里想,谁说人家没在做?人家不但做了,而且现在还在大做特做,要不澳门怎么就变成了赌客的天堂了?只是这些话,他还是没勇气当着大哥的面说出来的。 说着话,庞勇强又拎起计划书轻轻抖了抖,说:“赌球?说到底,这能有多大的利?能比得过咱们过去卖粉的利?咱们这些年,连老本行都不做了,为什么?不就是想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嘛。我为什么那么看重秦老师?因为只有他对我庞大最忠心,只有他能为我庞大指出一条正道,让咱们彻底走出过去。你懂吗?老二,到现在,你还在跟我提这些破事,就冲这一点,你都不如老苟聪明,至少他还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躲我,知道我一准不能给你们好脸嘴儿,你呢?竟然还傻乎乎想着找我去和一个什么小瘪三合作!” “老大,我的意思是,具体cāo作赌球的,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提供场地和安保,老鬼最看重的也就是这一点,咱们这里只保证安全,具体又不做什么,完了每天再按营业额抽点水头;对一些欠了钱不还的,我们再负责收收帐。公安如果将来要抓赌,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甚至还可以成立几家皮包公司,专门负责帮老鬼收帐,一有风吹草动,关门就是了,会有什么风险嘛?” 庞勇强笑了,说:“亏你还能想到这一步,只是,到时候真出了事,可不是你说跟你没关系就真能没关系的,那些公安可不都是吃素的。” 庞勇钢还要申辩,庞勇强摆着手说:“好了,好了,老二,你就专心做好你的房地产,这些小事儿,以后想都不要去想了。替我代句话给老苟,也让他少赌。” 正说话间,桌上一部内线座机响了,庞勇强一摁通话键,黄秘书甜甜的声音传了进来:“庞总,秦老师和段先生他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 …… 庞勇钢只好重新收起计划书,悻悻地向外走,顺便与刚刚进来的两人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秦、段二人坐下,喝着黄秘书新泡的咖啡,等着庞勇强看那份战略企划书。 秦老师解释说:“总的方向还是三点一线,以房地产、矿藏资源和商业连锁零售为三个支撑点,以做大做强为主线。房地产是进攻型策略的考虑,矿藏资源则是求稳型考虑,至于商业连锁零售嘛,这可是一个攻防兼备的考虑,以后成了规模,光是每rì提供的现金流都不得了。” 庞勇强大体上翻了翻,问:“是按上次讨论的意思修改的吗?” 秦老师回答说:“基本就是那样,只是在最后一节,我和老段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增加一个内容。”说着用手帮着庞勇强翻到了相关的内容,指点着说:“我们的意思是,庞大下面有许多小公司,通过这一次调整,大部分,我们建议处理掉。但也有一些,还是可以进一步加以改造的,目标是要将其改造为一些与我们保持相当距离的外围卫星公司。而且,在改造的同时,我们特别还要加强与国有资本的混合,最好是能与国有资本一起,共同打造一些外围的卫星公司。让这些公司最终成为我们庞大向外延伸的触角和吸盘,需要的时候,源源不断地向总部输送养料,必要时,却可以丢车保帅,将其放弃,而毫不伤及总公司。这样的设计,进可攻、退可守,长期看,是很有必要的。” “哦?”庞勇强很感兴趣,翻了翻,看到企划书里面涉及到的内容很多,还有不少数学模型,顿感头大,于是笑说:“估计我也看不明白,不如你们二位简单点儿给我讲讲。” 秦老师含笑看着段炳生,段炳生会意,清了清嗓子说:“其实,这是家族企业最常见的做法。我举个简单点儿的例子,实际cāo作当然要比这繁杂的多。比如说吧,我们总公司是A,由我们百分之百控股,那么,我们可以再以51%的股权控股下一家公司B,再由公司B以51%的控股方式控股公司C,以此类推,比如说,到公司E吧,这样,其实我们对公司E的投入是多少呢,用一个简单的计算就能得出:AX51%X51%X51%X51%,最后的得数,竟然只是6.77%,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通过层层传递,控制到公司E,当公司A需要资金支援时,大可以通过公司E出面调动资金,而当公司E因此而出现问题时,则大可以一刀斩断,让其自生自灭,这样一来,就能确保到公司A的利益与安全。” 庞勇强追问道:“可是,每个公司,我们只占51%的股份,所得到的利润,岂不是也要分出去很多给别人?” “恐怕是这样。”段炳生平静地回答道:“这就是为了安全所必须要承担的代价。” 秦老师补充说:“在我们国家现在的体制下,民营企业的发展,必然会越来越多地碰到一些个看不见、摸得着的透明玻璃门。每一家公司,当发展到一定阶段,都必将要面临选择。要么是小打小闹,稍富即安,这样做,当然也能偏安一隅;要么,就必须选择与国有资本合作或者合资,形成混合经济体的格局。面对强大的国有经济,民营资本只有始终坚持合作而不是竞争,补充而不是替代,附属而不是僭越的立场,才能进退自如,持续发展哪。我们做这样的选择,也是在为我们自己的未来进一步加强保险系数啊。” 庞勇强陷入了沉思,自己一手创办的庞大集团,由于种种的原因,现在已经有大量的股权被别人所持有,自己rì思夜想,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些股权重新给夺回来,如果再搞这种层层控股,岂不是又与自己的初衷相左?而且,国有资本进来了,到时候谁控制谁就不好说了。再则说,这样做,安全顾然是安全了,可自己现在却并不需要这些,自己现在已经够小心翼翼了,手上资金又充裕,可以说,三五年内,是不可能会有什么真正能威胁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想到此,庞勇强在心里其实已经对此方案宣判了死刑。 …… 庞勇钢开着车在大街上一路狂飙,很为自己与老苟想出的这个天才方案被否而不服。 看来,老大这些年是真的没了锐气了,什么事动不动就是要合法、合法,真要合法,自己手下那帮小弟,也不用动不动就去找那些拆迁钉子户的麻烦了! 不行,这都到嘴边的肉了,决不能白白吐回去!想到此,他放慢了车速,拿出了手机。 “老苟,那事儿,老大没同意,我问你,你还想不想做?” 对方说了一通,庞勇钢说:“既然这样,那就由咱俩悄悄做,不要让老大知道就成。晚上你约一约老鬼,在具体如何分成上,咱们可不能吃亏。” …… 今年的《信息反馈》第六期放在了泰明市副市长、市公安局王立局长的儿办公桌上。 这是一份很内部的基层信息、问题及建议的汇编,通常由办公室直接负责组稿,仅供局领导参阅。 里面有一篇文章,题目取得很是直白――《应jǐng惕赌球乱象的死灰复燃》。 内容大概是,最近世界杯期间,在一次例行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三名正在一家酒吧门口拉扯打斗的男子,带回所里做进一步询问时,其中一人交待,自己因为在此酒吧参与赌球,欠了他们的高利贷,因此遭到殴打,而另外两名男子均拒不交待,一言不发。蹊跷的是,第二天,该名男子翻供,说自己是因为喝酒太多才与两人发生冲突的,而另外两人也突然开口,口供与被打者配合得天衣无缝。于是,作者判断:一、此事背后一定有一股力量在cāo控,以至于能轻易地左右当事人的证词;二、公安系统内,至少是涉事的派出所内会不会有人充当了通风报信的角sè;三、赌球行为一定不会只是个个例。由此作者建议:一、加大对全市娱乐场所,特别是歌厅、酒吧的拉网布控力度,迅速摸清地下赌球的真相。二、整肃公安干部队伍,清除队伍内的蛀虫。 写这样反映问题的文章,作者是担着很大政治乃至法律风险的,一旦文章内容被传扬出去,不说别的,涉事的派出所和干jǐng就一定会找他理论理论。整篇文章,写得很有条理、很有气势,很有胆气,虽然有些地方不免失之武断,但敢想敢说、不为当局者讳、不为领导者讳,这一点,正是眼下王立心目中感觉最为难能可贵的。 读完文章,王立仔细看了看落款,西关区西山派出所,党项军。 自从上一次得罪了副所长后,党项军很快就被调到了这个新的岗位。 …… 与众多球迷一样,世界杯也是孙涛的节rì。整个6月份,他基本上就是在范毅的出租屋里看着球赛渡过的。 此时的孙涛,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各种名目的假条统统用上,有时甚至还开了医院证明来请病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看球。早上,范毅起床,他休息,晚上,范毅休息他上岗,两人倒是互不干扰。半个来月下来,他竟然还神奇地适应了这种颠倒黑白的生活,自我解嘲说:“我现在整个儿就是吃错了白加黑,白天吃黑片睡得香,晚上吃白片有jīng神。” 孙涛新交的女朋友蔡雯也爱足球,算是一准球迷。说起女朋友,和国冰从海南回来后,也立马以旋风般的速度向众人隆重推出了一位姣小可人的女导游,要照孙涛的说法,那是和国冰在去海南前,两人就已经“勾搭”上了的。有一阵子,他与孙涛两人带着各自的女友,在范毅这儿出双入对,范毅租住的小屋,顺理成章地成了四人经常过来聚会的最佳场所,什么叫旁若无人?什么叫喧宾夺主?着实让范毅饱尝到了一回什么叫被边缘化的感觉,直让他哭笑不得。 球赛渐入高cháo时,局里开了一次全局干部职工大会。会上,魏局长宣读了一份文件,大意是说,从今年下半年起,省局机关将实行阳光工资,届时,将停发一切奖金和福利,机关食堂也将实行收费就餐,请所有干部职工提高认识,积极配合响应。 会后,有的同志说,这是好事,工资一阳光,肯定还会上涨,而奖金和福利也不可能就真的停掉,这叫双拿;另一些同志则不看好,认为工资上涨是上涨,可奖金、福利肯定要停,到头来一算帐,只怕要吃亏。 反对最激烈的是老施,已经退休了,奖金和福利跟他没多大关系,如果退休工资也跟着上涨,那他认为是自己应得的,关键是以后到餐厅吃饭得自己掏钱,老施在会后一直骂个不停。最后将所有的怨气一股脑集中到了省局领导班子头上。 老施说:“姓魏的真没本事,这么多机关单位,其他单位都不搞阳光工资,为什么就省国税局一家搞!小范,我把话说在这儿,工资一阳光,吃亏的肯定是咱老百姓,那些当官的,他们的工资怎么可能用得着嘛,他们有的是办法!别以为我不知道,别的不说,就说局里每年搞文化建设,他们挂着羊头卖狗肉,一年不知道要拿多少稿费!要拿多少审稿费!又要报销多少莫名其妙的各种胶卷费、冲洗费!只怕单单是这些,就比你我苦死苦活干一年赚得的这点干工资,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他们一天到晚该吃吃,该喝喝,小老百姓可就惨喽,靠这点死工资,非得逼着你去**!可惜,你想**都没门路哟!” 第十九节 星期六,这是一个啥日子?(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星期六,这是一个啥rì子?(上) 转眼,炎热的夏天进入了尾声。 周六一大早,范毅冲了个凉,换上全套的自行车骑行装束,骑着一辆山地车出门了。 目的地只有一个,西山。 西山,巍峨矗立于泰明市城西栖云湖畔,其风景区全部集中在前山,一条旅游专线一直通向山顶。沿山脚另有一条柏油公路则能沿着栖云湖绕过山嘴通到后山。 后山人烟较少,只有一个小渔村远远隐没于山环水绕之间。 就在刚刚绕过山嘴,远远还望不到小渔村的一处山凹里,沿绿树成yīn的山坡稀稀疏疏分布着十几幢建筑,一眼看去,多是别墅样式,只有其中两幢不大的建筑,一幢看起来像是职工宿舍,一幢像是办公楼。整个建筑群被一道浅浅的灌木篱笆所掩护,一道从西山汩汩而下的小溪,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所有要进入这片建筑群的车辆和人员,只能是通过前边一座古sè古香的拱桥,再经过一扇常年关闭的镂空铁门,最终才能得以一睹小区内的芳颜。 铁门上方正悬着一块半月形的木匾,上面写有三个大字――兰会所。 骑着车,范毅故意没停,一直骑过了拱桥,这才推着车挨近铁门,试着在门上推了推。 “干什么的?”一名保安怀疑地上下打量着范毅,从门后的值班室里走出来问。 “您好,能不能进去看看?”范毅故意学着用一种北方口音的普通话问。 “你干嘛的?” “我是学生,来旅游观光。” “学生?”那保安上下打量范毅,见他头戴头盔,身着自行车服,背后还背着一只沉沉的金黄sè双肩包,又推着车,jǐng惕的神sè舒缓下来,一丝不屑起而代之。 “这里不是风景区,不对外开放的,快走、快走。” “师傅,我看这里面景sè挺美的,就让我进去拍两张照片,成不?”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告诉你,这是有钱人才让进的地方,赶紧走!”保安说完话,一转身进了值班室,“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懒得再理范毅。 范毅掏出相机,隔着铁门,冲里面装模作样咔嚓咔嚓照了一通,这才骑上车,走人。 这已经不是范毅第一次在此被拒了。之前,他想过各种办法,装成是来搞推销的、看房的,问路的、找工作的,等等等等,却没一次能成功进入这道并不算太结实的大门。 大门里有什么? “有钱人”,这是范毅此次得到的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可似乎又是个毫无用处的信息。 范毅骑着车,继续朝远处的渔村慢慢驶去。 想着刚才的保安,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范毅不禁想起,似乎曾经有人说过,每个保安其实都是哲学家,他们每天都在问着三个考问了哲学界很多年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心里有了些浅浅的笑意。一会儿的功夫,小渔村就到了。 径直骑到一户小院门前,范毅边推开院门朝里走,边冲里面喊道:“张老师,张老师,在家吗?” 闻声从敞开着的堂屋里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红光满面,笑着说:“小范来了。” “张老师,我来看看您。”范毅停好车,迎着张老师走过去。这时,从张老师身后闪出一个英俊的高个儿,范毅定睛一看,原来认识。 “党项军!”范毅对着那人打招呼。 那人却愣了一愣,显然一下没有认出范毅。 “你是……”他在极力地思索。 “范毅,记得吗?去年,抓小偷,咱们还一同送过一小孩回家呢。” “哦,是你呀。你怎么会到这儿?” 范毅心想,靠,看来jǐng察也是哲学家! “噢,张老师是我大学里的体育老师,我还跟他学过一些擒拿呢。”在“哲学家”的面前,范毅还是不得不做了尽量简单的解释。 在张老师的招呼下,两人进了屋。 “今天是个啥好rì子嘛,你们两个娃娃都想起来看我!中午,我让你们师娘整了花椒鱼,咱们爷几个儿好好喝一杯。”话音才落,张老师又一拍巴掌吧叹道:“哎哟,可惜喽!看我这记xìng,小范是不喝酒的,小党嘛,下午还得值班,你俩看来都喝不成,扫兴、扫兴!”两位年轻人相视一笑,并未答话。 范毅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两瓶五粮液放在桌上,说:“张老师,知道你只爱喝清香型的,给您带了两瓶。” “哟,这是好酒嘛,今天中午有口福喽!”张老师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开始扯其中一瓶的包装。 三人聊了一阵,张老师从中一介绍,原来,范毅和党项军都是从学校起就跟着张老师学擒拿的,只是一直没见过面,今天总算是认了宗了。 说起来,倒是党项军从师还要早一点,当年在jǐng校时,张老师是学校特聘的武术教官之一,几年下来,党项军跟着张老师,在近身擒拿上着实下了一方功夫。范毅却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早锻炼时,看到张老师在练功,加之当时张老师刚好又是负责本班教学的体育教师,就经过自己这么好一阵死缠烂磨,才并不算是很正式地跟着张老师学了一点皮毛。要论起真功夫,那是无法与党项军相比的。 前两年张老师退休后,就回到栖云湖畔的老家,一直住在这儿逸享天年。范毅时常会抽空过来看看他。 师徒三人边吃着,党项军想起刚才范毅提到的那个孩子,于是赞道:“对了,范毅,那天帮你的那小孩可真不错呢,品质好,有胆气!” “可不,要没他,我那天可得吃个哑巴亏。” 看着张老师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范毅就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 “不错、不错,这样的孩子可得好好培养。”张老师连连点头说。 见张老师放下喝空了的酒杯,范毅忙为张老师重新倒上酒,张老师抹了一把嘴,叹道:“想不到,这老了、老了,还碰到你们两个小年轻,这就是缘分呀。” 话锋一转,张老师说:“人嘛,就是要有那么一点胆气,有那么一点侠气。你们两人,我看,骨子里都有着三分那个意思。特别是小党,人在jǐng界,如果没了这一点,不论将来怎么做,都算不得是个好jǐng察。” 党项军嘿嘿笑着点了点头。 张老师冲着党顶军说:“我问你,你之所以被下放到西山派出所,是不是得罪什么领导了?” 党项军一时迟疑着没有回答,张老师接着说:“你别想蒙骗我,你也不想想,我教的学生,有多少是分在了你们市公安局系统的?” 见党项军没有否认,张老师进一步说:“哎,那件事,我听说后,还专门找了当天的晚报看了看,那位记者,把你写得挺好的,可惜他们有眼无珠,这样的好干jǐng不仅仅不珍惜,还把你弄到了西山派出所。” 这一下,轮到范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张老师就大体将党项军因为鬼头刀的事才得罪所领导的事讲了讲。范毅暗想,看来,我现在这境况,倒还比党项军要好点儿。 党项军却在想,哎,那天那位女记者,人长得真好看,这两天还在打自己的手机,我究竟是该不该接呢? 张老师对范毅说:“小党这人,就是太正,见不得一点邪气。就说前几天,有人就告诉我……” 一扭头,张老师冲党项军说:“说你前不久写了一篇关于‘赌球’的文章,还贼大胆,直接寄给了你们市局的领导?有没有这回事?” 党项军只得又点了点头。 “小范,你不知道,因为那篇文章,小党又得罪了一些人,差点还因此惹出乱子。还好市局后来在全市还真的采取了统一行动,打掉了几个赌球窝点,抓了一些人,听说还处理了下面派出所的几名干jǐng,是吧?” 党项军说:“是”。 “因为这样,这些人后来才不好说什么。可是,就这样,事情过后,小党还是被所长狠狠K了一顿。所以说,人要真想有点那什么,难哪!怪不得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人间正道是沧桑’嘛!” 三人边吃边聊,陪着张老师说着话,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党项军起身告辞,要赶回去值班,范毅也就一起告辞了出来。 路上,两人一块儿骑着车,范毅这才得知,党项军是去年底从原来的派出所被调到西山派出所来的,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脚下。 第二十节 星期六,这是一个啥日子?(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星期六,这是一个啥rì子?(下) 慢慢骑车回到城里,范毅稍稍感到有点焦渴,一眼看到前边有一家麦当劳店,就骑过去在店门外停了车。 进了店,今天是周末,人本应不少,好在现在还不到吃饭的点儿,店里显得相对宽松。买了一包薯片和一大杯加冰可乐,范毅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只想好好休息一阵。一大口冰镇可乐下肚,别提有多美! 手机却在这时振动了起来。一看,竟然是萧大美女的电话。 “喂,萧大美女,好久不见了嘛!”今天,范毅故意没再称呼她为美若天仙,其实心里是很想找她斗斗口的。 “讨厌!以后不要这么叫我,难听死了。” “哎哟,不知有多少好妹妹想被人称为大美女而不可得呢,你还不愿意!” “我告诉你,范毅,以后再这么叫我,我就不理你。” “是,遵命,萧……美女,有事吗?” 萧若诗无可奈何地在电话里叹了口气,说:“真是无药可救!一碗干饭,我问你,你现在在哪儿?泡妞呢吧?” “嗯,对,我正约一美女逛街呢,买了好多东西。哎哟,这个沉啊!” “是吗,那可难得,几年校友,可从没听说过你与哪位女孩正经约会过呢!有空带她出来让我帮你参谋参谋。” “没问题呀,不过,那可得等上一阵子,这阵子正如胶似漆呢,倒不出空哪。” 电话里一阵咯咯的笑声,说:“你就编吧,看把你美的。” “哎,怎么会是编呢?怎么就不盼我个好儿?你等着,我让她给你说电话。哎,小美,电话。”范毅夸张地提高了一点声音,惹得旁边几人侧目而视。 “美若天仙,她正试衣服呢,待会儿才能与你通话。”范毅压低了声音说。 电话那头已笑得有点儿喘了,萧若诗说:“你怎么不说她上卫生间了?电视上不是经常那么说的嘛!” 范毅知道露馅了,只好说:“说她上卫生间,那还不被你一下就识破了。”萧若诗忍了笑说:“既然不陪女朋友了,能不能抽点时间过来陪陪老朋友呀?”范毅笑着说:“哪还用说,随叫随到。” “现在呢?” “现在?” “对,就现在,就今天。” 范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说:“行,没问题,说吧,在哪儿?” “穿云路285号。” 范毅站起身端起可乐就要走,手机里萧若诗的声音马上高了几度,嚷道:“喂,你干嘛?” 范毅下意识地回答道:“我过来找你呀!”又本能地觉得萧若诗这话问得似乎有点问题。不容细想,萧若诗又纾缓地说:“动动脑筋好不好,一碗干饭,知道穿云路285号在哪儿吗?” “在哪儿?”范毅狐疑地反问。 “回头,朝这儿看!哎、哎、哎,往哪儿看呢!这边、这边。” 范毅站在位子旁,一路看过去,首先就见到了一条挥动着的胳膊,接着就看到了坐在一个四人卡座里的萧若诗,怪不得自己先前没看到她,怪不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却了若指掌。 范毅耸耸肩,做出一幅倒霉相,收起电话,端上自己的食物和饮料坐到了萧若诗对面。然后指了指刚被萧若诗轻轻挪到一边的一份尚未吃完就被放弃的套餐说:“你男朋友呢?” “什么我男朋友?这是我一闺中密友,有事先走了。” “还保密!我可早听你忠实的粉丝和国冰同学说了!改天带出来认识认识嘛。” 萧若诗愣了一会儿,笑着说:“和国冰,我知道了,他那一定又是在胡思乱想。” “真的仅仅只是胡思乱想吗?”范毅用一根手指点着萧若诗,坏笑着问。 “当然!嗯,对了。大学四年,在您老的帮助下,和国冰同学可是对我贼心不死,永不言弃,老想着法儿地接近我,虽然我已经明确地拒绝过他,可他一直也不死心,毕业后也还常发短信什么的。也巧了,前一阵子,有人老约我打球,两次都碰到了和国冰,当时他就老追问我,那人是不是我男朋友,我都懒得理他,所以,这一定是他在胡说乱讲。哎,也怪我,不是说谣言止于公开吗?当时我要对他明说了,哪还有这事?” “啊,是这样!你这一保密,可是把他害惨喽,他可是痛不yù生,为了疗伤,前不久还找了个新女友。” “是吗?”萧若诗细细地品着一根薯条,狡黠地笑着说:“这一下我倒是想通了,恐怕他那么说我,是他自己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两人均轻声地笑了笑。 萧若诗说:“哎,干饭,工作一年多了,感觉顺利吗?” “顺利,太顺利了,一天到晚没事儿干,能不顺利吗!” “那是天将降大任于你也。凭你的智商,好好干,世界,终究是你们的。”萧若诗故意老气横秋地说。 “只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呀!”范毅也叹了一句。 “小范同学,别灰心嘛,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嘛。”萧若诗吃完了自己的薯条,很自然地伸手将范毅面前的那份抓了过去,继续津津有味地嚼着。范毅眼光一扫,好家伙,萧若诗面前,不算自己这一包,已有两包薯条空了。 “小仙仙,跟你打听点事儿。”范毅狡黠地说。“嗯。”萧若丝嘴里嚼着美味,只是哼了一声。 “你说,就你这么个吃法,又不见你运动,怎么就不见你长胖哩?”范毅拖长声调问。 萧若诗咽下嚼碎了的薯条,喝了一口饮料,将头凑近范毅小声问:“刚吃了你半包薯条,是不是心疼了?”又坐直了身子,故意板着脸说:“还一碗干饭,我看以后改半包薯条得了,也没吃你几根嘛,是不是不乐意呀?” 范毅笑笑,继续开玩笑说:“不是,我是这样想的,你这么胡吃海造,身材还那么好,一定有秘笈。哎,说出来,咱俩合伙开个减肥中心,那不火了去了。” 萧若诗倒没想到范毅会有这么一说,微微一愣,用纤纤玉指点着范毅,故意严肃地说:“范毅呀范毅,在校时我就知道你经常不务正业,经常搞一些投机倒把的小勾当。我们系有一女生,毕业论文是找你们给代写的吧,还好意收人家几千元钱。我呸。” “萧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我改,还不成吗?”范毅倒是很配合。 “晚啦。”萧若诗拉长声调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你这话,留着跟法官说去吧。”又顿了顿,小声问:“哎,说真的,你干没干过这事儿?”范毅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真干过呀,你胆也太大啦。”萧若诗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一脸惊讶的表情。这是范毅见过的最迷人的一张脸,惊人的美艳中带了几分稚嫩和可爱。 “不过,早金盆洗手了,后来不都改炒股了嘛。”范毅解释说。 “现在还炒吗?”萧若诗舒了口气问。 “当然,偶尔还炒炒。” “哎,要不要我告诉你一点内幕消息,包你赚钱。”萧若诗探过身子来小声说。 “别。”范毅摆摆手,说:“我炒股一般不听消息,除非我就是消息的制造者,最起码,得是个一线的参与者,这是我的铁律。” “爱听不听,不听拉倒。我还不想讲呢。”当一个人很想说出点秘密,别人却竟然不感兴趣时,这是一件很让人窝火的事儿。萧若诗白了范毅一眼,重新专心吃起她的薯条,鼻孔里轻轻哼着一首歌曲儿,故意不理范毅。 范毅赶快转换话题,重新逗起了萧若诗的兴趣。 两人就这么一时正紧,一时玩笑地在麦当劳店里一直坐到了华灯初上,其间,范毅又先后两次买来了食品和饮料,当然,少不了的还是薯条。 “吱”,“吱”,萧若诗从桌上拿起正在振动的电话看了看,yīn沉着脸重重一按,重新将电话放在了桌上。范毅很少见到这种表情的萧若诗,心里暗想,不知是谁让她如此厌恶。 “吱”,“吱”,这一次是一条短信。萧若诗看完,脸憋得通红,眼眶里竟然闪出了晶莹的泪花。“无耻,流氓!”半天,萧若诗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啦?”范毅关心地问。 “没什么,咱们走吧。” 萧若诗和范毅两人推着各自的自行车,沿着人行道慢慢走。 范毅发现她的情绪显然比之前低落了不少,话也不多了,知道她有心事,可惜她不愿意讲,自己又不好问。也许,此时,她很需要找人倾述吧,只是,那个人不是自己。哎,范毅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也只能是这么默默地陪她走一走了。 但愿她心里能舒坦点儿。 晚风清爽而温柔地吹过,带来了一阵音乐之声。一位头戴礼帽,头发过肩的潇洒男子,怀抱吉他,对着一支放在人行道内侧的落地麦克,正在深情地演绎着一曲老歌。 范毅对流行歌曲一向外行,只觉着似曾耳熟,却说不出个一二三四。萧若诗止了步,推着车静静地听。范毅忙腾出一只手,帮忙扶住她的车子,示意让她专心欣赏。 萧若诗并不推辞,感激地报以一笑,安静地听歌。 渐渐地,范毅发现,一丝淡淡的忧伤悄悄爬上了她的俏脸,范毅心想,原来,萧若诗心中也有个相当柔软的地方。 第二十一节 现在,我要出手了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现在,我要出手了 早上,范毅集中全部jīng神,两个小时内就将老施昨天下班前交给他的手稿全部敲进了电脑。 还别说,老施写的东西,条理清楚、文字流畅,没有多余的口水话,整个输入工作,范毅基本上是一气呵成。整个康南省税收的历史,通过老施行云流水般的文字,一一展现在范毅眼前。 而这一年多来,范毅主要做的工作,无非就是帮助老施跑跑省图书馆、省档案局,或者到省里、市里有关部委办局查一查老施需要的资料。最多有时也陪老施到下面市县局走走,一方面,针对有些不是很清楚的问题进行一些实地调研,另一方面,则是趁机出去散散心,休息休息。 总的来说,这样的rì子过得轻松而自在。 更加难得的是,有了这大把的时间,范毅借机找来了很多税务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硬着头皮一勇猛啃,先不管读得懂读不懂吧,至少是有了量的积累。经过一年多的恶补,自己觉着,怎么着,也算是从一个门外汉变得初通税务了,至少是,现在起码很少再会出现别人讲什么,自己根本听不懂的情况。 敲完字,范毅发现,老施早已又溜了号。 范毅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抓过一本专业书正想抽空再看上几页,这时,老施桌上的电话响了。 范毅接起电话,是办公室候秘书打来的,通知范毅,让他下午去参加一个由省zhèng fǔ组织的全省推进民营企业发展报告会。 候秘书专门交待说,会议是由王副省长主持的,要求穿制服,下午2点在大院里统一乘车前往,不要迟到,局里一共去十名同志,不要影响了整个活动。 范毅很无奈地放下电话,心想,闲人就有一点不好,一有类似凑人数的杂活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看来,税志编完了就得尽快转变心态,赶快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去才行呀。可是,一想到倪副主任那幅拒人三千里之外、令人生厌的嘴脸,范毅心里就揪了起来。 …… 下午,省局机关一行十人准时赶到会场。 这是一个大礼堂,黑压压坐满了各个单位拉来的参会人员。 两点三十分,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鱼贯入场,有人带头起立鼓掌,众人遂先后站起来也跟着鼓掌。 重新坐下后,主持人开始一一介绍主席台上就坐的领导和贵宾,原来是Z省的一位副省长带队,外加几名浙省的官员及民营企业家。王副省长并未主持会议,而是代表省委、省zhèng fǔ首先发言,对Z省一行同志表示了诚挚而热烈的欢迎,欢迎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康南省,为我省民营企业的发展传经送宝。 之后,就是冗长的各级zhèng fǔ官员讲话、致辞,足足进行了两个来小时。 终于进入了Z省企业家发言阶段,先后有七位企业家在会上作了慷慨激昂的发言,范毅为了打发时间,本来带了一本书来看,却老被迫一次次地跟着众人鼓掌,十分的不惬意。 眼看着时间就快到六点了,与会众人都很有经验地开始收拾各自的物品,就等着宣布散会了。 之前忙前忙后拍照、摄像的记者们,更是大多已提前闪人,回去码稿子去了。 结果,主持人却意外地宣布:“最后,我们请我省民营企业的代表,庞勇强先生发言。” 会场内响起一片嗡嗡声,有人报怨、有人咒骂、有人质疑,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人稀稀拉拉地鼓了几下掌。 庞勇强一身正装,意气风发地走向发言席,先是感谢省委、省zhèng fǔ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向外省先进地区领导和同行学习的机会,接着就开始介绍庞大集团近几年的发展。 众人在下面,远远看着他手里厚厚的一摞发言稿,真是敢怒而不敢言。 范毅这里却是另外一方景象。 自从主持人念出了庞勇强这个名字,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马上就活跃起来,人也坐直了,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这几年,我们庞大可以说在省委、省zhèng fǔ的关心和扶持下,是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绩。但是,我们深深知道,在市场经济的大海中行船,机遇和风险,就如两股方向截然相反的逆流,掌握得好,就能顺风顺水,控制不当,就会舟覆人亡。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这个道理我董,我们庞大人也都知道,所以……” 这时,庞勇强显得有些亢奋,丢开了手稿,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说:“国家、省里、市里,都有五年规划,我们庞大人也要做一个五年、甚至十年规划。大家知道,现在,我们旗下只有一家上市公司,而且业务单一了一点,只是做高档百货。从明年起,不,从今年起,我们就将好好利用好这个平台,第一步,就考虑将目前在我省七八个州市赢利还算不错的几家超市整合进来,上台阶,谋发展。今天借此机会,向大家提前汇报一下,目前此项工作进展顺利!争取用个三、五年的时间,我们庞大人将打造出一个成熟的商业连锁零售网络……” 范毅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庞勇强说到的这家上市公司,范毅其实还是很熟悉的。 这是康南省一家以高档百货为主业的商业企业,业绩不能说好,可也不坏,总之,每年就是那么稳中有升,却又不是大升,每年就提高那么一点点,这样的业绩,当然引不起投资者的普遍兴趣。因而,股价长期在6至8元间徘徊振荡。可因为它的大股东正是庞勇强的庞大集团,因此范毅这才对之时常关注。 而今天,庞勇强竟然在这种场合,突然暴出了一个准备整合其它企业到上市公司里去的消息,频让范毅感到意外。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违反了证监会的有关规定,但他知道,如此一来,康南百货的股价从明天起,在盘面上一定会有所反应。 庞勇强脱稿冲动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了发言稿上,范毅却再不能听进去一个字,只盼着这混蛋早点念完,会议快点结束,他的心早已飞到了书房里,只想着赶快上网去查一查相关的资料。 …… 会议一结束,范毅晚饭也没心思吃,直接打开电脑调出了康南百货的走势图。 今天的收盘价是6.65元,基本还是处于大箱体的底部区域,成交量也属正常。可明天呢?当今天下午这一重磅炸弹投向了股市后,其股价是会选择向上突破呢?还是会选择调头向下?从直觉上判断,范毅更相信前者。 再打开F10资料库,仔细查看了各项财务指标,今年前三季的业绩同样是很平稳的,仅仅是略有增长。股东结构也没有大的变化,庞大集团仍然以21.46%的份额,稳稳占据着第一大股东的位置,董事长也仍然是庞勇强。第二大股东是一家叫深圳佳兴百货发展有限公司的企业,占比13.96%,再往下,就是一些占比均不超过2%的小公司和两家占比各3%左右的基金,再就是一些自然人了。总体而言,康南百货的股权相对是分散的,前十大股东加起来占比也不足50%。 为了解媒体对下午庞勇强发言的态度和看法,范毅又上网浏览了一下各主要门户网站的财经新闻及时评,不知道什么原因,庞勇强下午的豪言壮语还未有丝毫的显现。 难道说,是自己太敏感啦?范毅自问。 一边反复想着这个问题,范毅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股票池,全部的资金,这会儿可全都投在了Y省铜业上了。 这阵子的Y省铜业,已经在10块钱附近盘整了近两个月,从帐面上看,范毅平均建仓成本只是4元左右,现在可以说斩获颇丰。可从这一阶段的走势判断,范毅相信Y省铜业近期应该会有个突破方向的选择,是上?或者下?范毅认为上的概率要大,退一步说,即使向下破位,自己这么低的成本,到时再从容出货最多不过是损失一点盈利,所以内心里,范毅仍偏向于再坚持一下。 那么,如果想动康南百货,资金从哪里来呢?范毅在犹豫着。 可是,庞勇强今天竟然如此张狂,竟然将一家上市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和前景随口就这么决定了下来,这让范毅在吃惊之余,却也等于是提前给出了自己一个大有文章可做的题材。 庞勇强的这一招,自己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是的,自己查遍了目前的几乎所有资料,康南百货都并没有相关的主业调整方面的任何信息发布,现在这么一公布,这将是爆炸xìng消息呀!自己是不是应该有所动作了呢?十几年的隐忍,是否是反击的时刻到了呢? 思来想去,范毅觉得,下午的消息,给了自己一个合适的借口,一个进入康南百货的借口,一个更加靠近对手的借口。 再细细算了算帐,范毅最终决定,还是得从Y省铜业上抽出一部分资金,择机进入康南百货。毕竟,伟人不是说过吗?坚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攻克的嘛,不参与,那是绝对没有任何机会的。 下定了决心,范毅就在投入资金量的大小上颇费了一番心思。太少了,既不能让自己获得参与感,更不能对对手有任何伤害;太多了,毕竟这只是一次投机,是相当违反自己多年来不听消息cāo作股票之原则的。这一次,之所以违反“原则”也要做,则完全是因为此次投机的标的物是康南百货,这完全是看在庞大的面子上。可是,有一点范毅也是相当清楚的,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与庞大肉搏、拼命的时候,还犯不着把全部身家全押上,还得留有后手! 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权衡,范毅在记事本上写下了一个数字:300。 一切,就从这300万元开始吧。 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是晚上10点来钟了,范毅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是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决定投机,心里感觉空落落的、没抓没落,好想找人说说话。 于是范毅拔了一个号码。 “喂,小范呀。” “老邢,在干嘛呢?” “能干啥!正看盘、做功课呢。”老邢捏着太阳穴说。 “老邢,告诉你一个消息。下午省里组织召开民营企业发展报告会,你听说了吗?” “知道,我们处里小王也去了。怎么了?” “你知道会上有什么重大消息发布吗?” “那种破会,整个儿就一形式,能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是这样,庞大的庞勇强在会上宣布说,他控股的康南百货,准备收购整合我省部分州市的几家超市,准备打造‘联合舰队’哪。” “哦?”老邢想了想,说:“有这事儿?不会是庞大集团自己在下面州市里办的那几家超市吧。” “耶!一言中的。”范毅就是愿意与像老邢这样的聪明人讲话,那叫一个痛快! “嗯,那几家超市,其中几家,我出差时也是逛过的,不温不火的,怎么现在突然说整合就整合了?康南百货方面发消息了吗?” “没有,至少到目前是没有。”范毅刷新了一下网页,看了看说。 “我看这有点儿玄,这仅仅是他个人的意见?还是大股东的意见?或者是董事会的意见?现在还不好说。” “对,老邢,你说的没错,我是这样看的,你帮我参谋参谋啊。他庞勇强今天下午,可是当着我省和外省的省领导和来宾公开说的,一定不敢说假话。而且,他又是控股大股东,在我们现在的体制下,他这么着说,康南百货董事会基本就会这么着来做。我觉着,现在应该是一个机会,所以,我准备出手了。至于说到消息的准确度嘛,消息,往往就是在朦朦胧胧的时候才最吸引人,等全搞明白了、公开了,反而就没什么味道了。是不是这个理呀,老邢?” “小范哪,那你准备投入多大的资金量?” “不超过300万。” “嗯,我想也是,不能再多了。你小子的Y省铜业不是走得挺好的嘛,刚才我也还仔细看了看,后势还是蛮有希望的嘛,干嘛现在听到点儿风声就换股?是不是还有其他一些消息没跟我说?” “老邢,老实说,更多的消息是没有,只是还有一些纯属私人的原因,具体你也别问了,这些事,现在我还不想说,以后看情况再说吧。我就是觉的,现在心里有点空、不踏实,所以想找你聊聊。” “你当我是心里医生啊?”老邢笑骂:“不过,我感觉,要是消息没问题的话,这次应该是个投机的机会,不过我可提醒你,不论赔赚,快进快出啊,有句话怎么说的?千万可别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范毅笑了笑说:“知道,我一直还是挺理xìng的嘛,就这一次,我想跟着感觉走一走。现在,我要出手了!” 第二十二节 同一天晚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同一天晚上 就在范毅与老邢通话的同一天晚上,庞勇强心事重重参加完省zhèng fǔ为浙省一行客人举办的晚宴,带着一身的酒气匆匆回到了庞大总部。 秦老师和小张早已在秘书室等着他。 “来啦。”庞勇强对二人笑着点点头,又转头对秘书黄佩佩说:“这么晚还没走,幸苦你啦。你先回去吧,我们谈点事儿。” 三人进了总裁室,在沙发上坐下。庞勇强用手在脸上干抹了一把问:“老段联系上了没有?” 小张赶紧回答说:“自从段老师一出国,联系就终断了。刚才我一直打他和师母的手机,都没开机。” “哎,怪我,怪我呀!”庞勇强点了一支烟,看着秦老师说:“原本说好了第一步先让他们拟定好收购方案,等老段看过后再上董事会,这样的话,最快也是明年chūn节以后的事儿。而且这样一来,下面的几家超市刚好可以借着chūn节期间冲一冲销售,最终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秦老师点了点头。 庞勇强继续说:“结果……哎,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秦老师,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人不喝酒吗?” 秦老师苦笑。 庞勇强情绪上来了,提高声音说:“他妈的!今天中午王副省长安排让我陪浙省的几位商界朋友喝好,这一喝,放开了。下午开会时,酒还没醒透呢,讲着讲着就说顺嘴了,整个给说漏了。” 庞勇强吐了口烟,诚恳地说:“秦老师,我犯错误了,我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呀!” 秦老师毫不顾忌地用手赶了赶喷向自己的浓烟,缓缓地说:“庞总,资本运作这一块儿我不大懂,不好说什么,还是先听听小张怎么说吧。” 庞勇强吃力地把被酒jīng熏得微醺的沉重的头转向小张,拍着大腿说:“你说,小张,有什么办法?老段不在,就靠你了。” 小张受宠若惊,激动且兴奋地说:“庞总,下午接到您电话后,我们就一直在关注这事,直到目前,各方面的新闻媒体上均还没有消息出来。我们分析,无非两种情况:一,说过就过了,没人特别注意到此事。这是最好的结果,那么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按原计划办就行。只是……”小张迟疑了一下。 “说嘛,我庞勇强一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事要真来了,就铲平它!” “是这样,庞总,我们分析,这第一种可能xìng较小,因为我们仔细分析过参加报告会的记者名单,足足有二十五人之多,省报、rì报、晚报、早报、晨报,电台、电视台、网站,形形sèsè,很难说没人不会去报料。再加上参加会议的……” “好了,直接说第二种情况。” “是,第二种情况才是我们必须慎重对待的。也许明天一早,就会有消息出来,甚至是消息满天飞。这样,也有两种应对方法,一是不承认,必要时由专人出面澄清,就说庞总下午的讲话原意不是这样,是记者朋友们理解错了。” “这不好,我庞勇强出来混了这么多年,就一点,说一不二,怎么可能说过的话不算数,还耍赖!” 小张变得紧张起来,赶紧说:“是、是、是,庞总,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将计就计了。既然消息已经出去了。咱们不妨将它生米煮成熟饭,来个霸王硬上弓,提前将收购计划强行实施。” “对,这个方案比较男人,比较符合我的xìng格,我听着舒服,你详细说说。”庞勇强豪情万丈地挥着手说。 小张受到了鼓舞,重新有了信心,自信满满地说:“我详细地分析了康南百货的持股情况。大致是这样的:从明面上来说,我们庞大,占21.46%,深圳佳兴百货占13.96%,其后的就不足挂齿了,均在2%和3%以下。当然,我说过的,这只是明面上的持股情况,实际上,多年来,按庞总您的要求,段老师让我们先后动用了两百多个户头,逢低吃进了不少康百的货。截止到今天收盘,我粗略统计了一下,加起来占比已接近10%。” 庞勇强和秦老师一言不发,专心听小张继续分析。 小张找到了感觉,说:“现在看来,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佳兴百货,一旦我们提出收购议案,如果有反对,佳兴百货无疑就是最大的阻力。而且,下个月的临时股东大会是已经定好要开的,我们现在就提出收购议案,恰好刚刚来得及赶上。好在我们全部加起来已经占到了总股本的30%还多,话语权应该在我们一边。从现在算起,到下个月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佳兴百货想翻盘几乎是不能的。” “哎,小张,话不要说死,我们有自己的暗盘,你怎么能担保佳兴百货就没有,他们实力也不小的。当年康南百货重组,和我一块儿争夺康南百货控股权的就是他们,当时,要不是占着郑主席和省里其他几位领导的帮助,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 小张不说话,胸有成竹地等着庞勇强继续说。 “我们现在的优势是什么?就是现金多,钱多,所以,我们只要不掉以轻心,‘宜将剩勇追穷寇’,从明天起,你们加大买入力度,一定要保证咱们在持股上占到大头,这样才能说话算数嘛。”庞勇强使劲摁灭了烟头说。 “庞总,我倒有个建议。”小张笑着说。 庞勇强大度地挥着手说:“讲嘛。” “是这样的,如果从明天起咱们就开始与别人抢筹,我们估算了一下,至少要比正常情况下多用出1500万到2000万的资金,最终即便收购议案顺利通过,成本也太高了。” “哦,这一点我倒没想到。你有什么计划?” “我想来个拖刀计。” …… 同一天晚上,在深圳佳兴百货总部的一间会议室里,七八个人围着一张长桌正在开会,桌上堆满了各类文件、报表、资料和图表。四、五台笔记本电脑也正处于开机状态,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桌上。 会议是从晚上八点开始的,至今已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了。各种意见、建议、顾虑、担心,甚至愤慨,都已进行了充分的宣泄和表达,现在,大家的目光齐刷刷一起投向了坐在长桌另一端的董事长计宪法身上。 计宪法正值盛年,整个晚上都在有效地控制着会议的节奏,现在,是到了该拍板的时候了。 他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微凉的咖啡,望望大家说:“情况都比较明朗了。长期以来,我们与庞大合作得还算过得去吧,可这一次,他们竟然有了这种变更康南百货主业的想法,而且还未经董事会研究就提前以这种方式发布出来。这当然会严重伤害到我们佳兴的利益。” 他威严地扫视了大家一圈,说:“我再次重申,我们佳兴在商品零售方面的主业,只能有一项,那就是高档百货,多年来我们成功过,失败过,可是方向从来没有过动摇。庞大的突然翻脸、变招,是与我们佳兴发展的大方向相左的。我们当然要坚决反对。”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我们已经在多家上市公司均持有了一些股份,而且一直采取的都是跟随战略,并没有着急要去争当第一大股东。为什么要跟随,不当头。因为我们的实力还不够大,还需要利用第一大股东在当地的影响力来推动上市公司的发展。这样做,我们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情况不好时,我们甚至还可以轻松地退出;条件成熟时,我们就有机会一举扭转格局,按照我们的意愿来改造上市企业。” 计宪法正了正身子继续说:“从几年来发展的情况看,跟随战略计划的执行,还是卓有成效的。上市公司不仅为我们提供了应得的分红,更主要的是提升了我们佳兴在全国的知名度。不仅如此啊,由于仅仅只是跟随,还让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做大我们自己真正的实体品牌店。刚才市场部已经介绍了,我们每年的营业额均在稳步上升。而且,随着国人购买力的持续提高,高档消费品的市场将会持续看好。我有个打算哪,今年在广州再搞两到三家实体店。按这样的速度,再过个三、五年,我们的实体店就能覆盖到全国主要的几个大城市。到那时,我们佳兴百货就完全可以借助现在手中掌握的上市公司平台,或者借壳上市,或者兼并重组,总之,是很有得玩的。到那时,我们就可以不用再当小媳妇,直接升级,熬成‘阿香婆’了嘛!” 大家一阵哄笑。 计宪法正sè道:“这,就是我们的战略,是不允许被更改的。可是,今天下午有人就跳出来挑战我们,这就会打乱我们整个的计划。而且,信息部门一直以来,通过大量的调查,证实了我们的一个猜想,庞勇强所说的几家超市,那还不都是他的关联企业嘛。这几家超市,刚才也说了,截止到今年上半年,效益很一般,这且不说,关键是康南百货要改走超市的路子,放弃了之前的方向,这是我们坚决不能容忍的。” 计宪法一口喝掉杯中的咖啡说:“我们要反击,要有动作。怎么办?大家听好了。” 会场上一片悉悉索索翻开笔记本和摆正电脑,准备随时做记录的声音。 “好了,在下个月的临时股东大会上,我们要坚决行使我们的表决权,坚决予以反对。但我们的持股数远远不如大股东,在这里就显出劣势了。所以,马上要做好几件事:一,公开发表声明反对并征集持有相同意见的小股东的选票,请他们都来投票或者受权我们代为行使投票权。二、向证监会举报,他们这是违规行为,争取证监会的干预和支持。三、刚才大家分析了康南百货的持股结构,其中有两家基金,持股量虽然不大,但也要做重点的争取,要请证券部出面,联系他们,争取他们,让他们也来支持我们。四,从明天开始,证券部还要做一件事,可以动用几家关联公司的帐户,增持部分康南百货的股份,增厚我们的总体持股量。具体数量,要视股票市场情况,边收集筹码边调整,到底要买多少,今天还真说不好,下来再做具体研究。五,企划宣传部要积极与新闻媒体联系,我们不是掌握了那些小超市大量的真实数据了吗?这就是炮弹,要通过媒体……” 计宪法一顿,补充说:“最好还要有康南省当地的主要媒体,这样更有可信度嘛。总之,要通过媒体,把我们掌握的一些数据,有选择xìng地公布出去,要让广大股民和股东明白,他庞勇强所要收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优质资产,而仅仅是在为自己的关联企业谋利益、做打算,在为他庞大集团谋利益、做打算。真的让他这样做成了,受伤害的将是康南百货的利益,将是全体中小股东的利益。” 最后,计宪法再一次环顾大家说:“当然,有战斗就会有输赢,如果这次博弈失败了,我们就不要再有任何幻想,就要及早坚决、彻底地退出康南百货。” 末了,他强调说:“这就是我的决心。” 第二十三节 康南百货(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康南百货(上) 第二天,范毅特意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今天要做两件事儿:一是抓准时机卖出一部分云铜股票,以获得现金;二是盯紧盘面、择机买入康南百货。 今天早上,老施根本没打招呼,直接就没有进来上班,这反而留给了范毅一个极好的cāo作空间,至少是中途不会再有人来打断自己的cāo作了。 万事俱备,只等开盘。 没来由的,范毅却有了一种大战前的躁动。 这一定不是缘于资金方面的考量,之前,在将所有身家放到云南铜业上时,范毅都很淡定,如今cāo作资金不过才300万元,范毅知道,这肯定不是焦躁的原因所在。 是什么才让自己如此躁动? 是投机?肯定也不是。这么多年股票做下来,投机虽然说很少做,可是也做了不是三次五次了。 是复仇?对,这是范毅第一次有了复仇的感觉,所以心里感到特别的异样。以往cāo作股票,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为了获利,这一次,又有所不同,这就是症结所在。 想通了这一点,范毅一颗躁动的心,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 范毅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快速扫描了今天各大门户网站的财经要闻。 出乎自己的预料,在所有主流媒体中,仅有极个别的网站,才浮光掠影式地提到了康南百货可能面临重大重组、涉及主业发展方向调整的消息,可惜文章均很短,基本没有实质xìng的内容。 倒是在康南百货的股吧里,各种触目惊心的标题才逐渐多了起来,什么“重大利好”、“重大重组”、“将井喷式上涨”、“目标价位20元”等等。其中当然也不乏看空者,“赶快逃命”、“康百将背上新包袱”、“重大利空”之类。 一时间,这些截然不同的消息,简直让人无法取舍。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康南百货方面、庞大方面,会不会有进一步的消息呢?范毅迫切地想在早市开盘前第一时间掌握。 突然间,范毅想到,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为什么不看看本省的媒体对此事会怎么样说呢? 这是典型的灯下黑呀,范毅自嘲地批评着自己。 长期以来,看电视,范毅基本不看本省节目,昨晚一夜也是如此,现在想起来要看,可惜是上班时间,也没那条件。可报纸呢?一念至此,范毅马上冲到一楼的收发室,门卫老刘正在分发今天刚刚送到的报纸。 范毅冲老刘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三把两把将办公室信箱里的报纸一卷,全部拿上楼去。 报纸很多,显然是有几天没人来取过了。 范毅一份一份地翻看,果然,在今天的《泰明早报》上,就有一篇消息式的文章,谈到了此事,可惜与网站上的内容大同小异。 又翻看了一阵,一条醒目的标题跃入范毅眼睑:“乘风破浪会有时”,副标题是“庞大集团的跳跃式发展”。 范毅一口气读完。 文章登在今天《康南rì报》的第三版上,开篇就以昨天庞勇强关于庞大将要迈入大发展的一段讲话开始,写得有深度、有广度,数据翔实,分析入理,极富煽动xìng,基本将近几年来庞大集团的发展势头勾勒得清清楚楚,让人看后对庞大凭空生出了一分敬意,并对其未来生出无限的遐想。 范毅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功力,回过头来再一看作者的名字,“记者杨晓妮”,认识呀! 这不就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嘛,一位xìng格外向,又模样标致的辣妹。班上当时曾有不少的同学动过她的心思,无奈杨晓妮家家庭条件太好,父亲当时就是市委副秘书长,在她大学毕业前后,又升任了秘书长,成了市委常委,加之她本人又长得俊,成绩还好,眼光很高,四年时间下来,同学们竟然无一得手。 范毅从抽屉里翻出同学录,想着是不是应该给杨晓妮打个电话,进一步询问打听一下庞大和康百的情况。又一想,算了,她这人是有名的话唠,毕业后两人就没联系过,这会儿要打过去,想问点正事儿、进入主题,还不知道要先陪她聊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机会。 再一看时间,这就快开盘了,范毅于是赶快收了心,专心看盘。 …… 一开盘,康南百货只是比昨天收盘价高开了四分钱,报6.69元,成交量也不大,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难道自己判断有误?范毅重新又将思路理了一遍。不会的,对整个股票市场而言,庞勇强昨天的表态,不过就是一朵突然翻起的浪花,大可以忽略不计;可对康南百货而言,那就好比是在平静的水面,“砰”地投入了一块巨石,断然不会没有一点涟漪的! 这样的平静,反而就显得不太正常了。 范毅一边冷静地盯着盘面,一边赶快抽出空来找机会在云南铜业上连着挂了几个卖单。 挂单完毕,再转回来看康南百货时,股价已有了明显的异动。 在一、两手十万股左右的大单的拉动下,康百股价迅速蹿到了6.81元。涨幅瞬间超过了2%。 范毅心里暗暗着急,自己那边货还没出,更谈不上在这边买货,它也不等等?就涨! 难道说要踏空?! 范毅来回地拉动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一会看看康百、一会又去关注云铜。心里反复权衡着在云南铜业上,要不要撤单后重新在低价位上再直接挂抛单,这样也许能成交得快一点。 也就在此时,康百股票大的抛单出现了。 第一单,约12万股,一把就将股价打到了6.75元,接着是第二单,8万股,股价报6.74元,紧接着又是第三单,11万股,6.71元。下面是第四单、第五单……股价很快重新回到了昨天收盘价位6.65元附近,报6.66元。 面对空头如此的打压,多头显然不愿退让,发起了反击。大买单频频现身。 15万股,股价推到了6.68元。 7.5万股,6.69元。 13万股,股价稳稳冲上了6.70元。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康南百货的成交量已超出了平常一个上午的正常成交量。 …… 小张坐在电脑前,一边做着统计和计算,一边大声下着指令:“诸位,听好喽,在6.72元准备。” 同一间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个小伙子,闻言后,噼里啪啦在各自电脑键盘上一阵猛敲,十来个帐户上的待售股票准备完毕。 “完毕”,“完毕”,“完毕”。三人先后回答。 “一号位、二号位、三号位,11万股,出货。”小张老练地指挥着。 …… 在深圳佳兴百货的证券部里,一名证券经理正在紧张地接听电话。 “抛盘太多,要不要停一停?资金面消耗太大!”电话里头有人在冲他喊叫。 经理下意识地松了松领结,嘶哑着声音说:“可以先停一下,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拉高股价,而是要尽量多地吃货,千万要注意这一点!” …… 范毅忙里偷闲,终于在自己满意的价位,卖出了大约20多万股的云南铜业,帐面上可用资金瞬间接近了300万元,至此,他彻底停止了云铜的cāo作,专心关注起康南百货来。 此时,多空搏杀似乎暂时已告一段落,康百的成交量明显比刚刚开盘时小了很多。从盘面上看,空方占据了一定的优势,2、3万股就能将股价打下去两、三分钱。 上午临近收盘时,康百股价忽然出现了一拔小幅跳水,股价瞬间就跌去了五分钱。 从盘面上看,似乎有着前期锁定筹码开始松动的迹象,有不少散户纷纷在此价位选择出场观望。 最终,午盘报收于6.45元,跌幅刚好达到3%。 范毅胡乱吃了午饭,索xìng跑到了证券公司的大户室,仔细翻看了今天的三大证券报,康南百货在上面并没有一丝消息。 手机响了,是老邢打来的。 “你看了吗?”老邢劈头就问。 “看什么?”范毅摸不着头脑。 “康南百货发公告了,正式决定,将收购议案提交下个月召开的临时股东大会讨论;而且,康南百货的第二大股东也发了一个公开申明,明确反对盲目的资本扩张、反对利益输送。还号召中小投资者也一起来捍卫自己的利益。” “啊?有这事儿?消息发在哪儿了?”范毅吃惊地问。 “就在康南百货的网站上。”老邢坦然地说。 范毅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看东看西、竟然忘了查看官网。唉,还是灯下黑啊! “估计过一会儿,各种媒体就会开始转载和报道了,今天下午可有得热闹可看喽!”老邢说。 (各位大大,明rì周末,停更一天。见谅、见谅。jīng彩留待下周一见。) 第二十四节 康南百货(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康南百货(下) 挂了老邢的电话,范毅赶忙打开康南百货网站,果然里面先后发布了两条重大消息,股民们讨论热烈。 下午1时正,股市重新开始交易。 康南百货股价加速下跌,跟风抛盘踊跃,仅仅过了30分钟,就跌停了。 难道这就是老邢所说的“热闹”?范毅想,这多头也太不耐菜了,怎么才几十分钟就举手投降了? 看着卖一位置上的巨量抛单,范毅反而不着急买入了,按经验,这样的架势,明天一定还有得跌,到时再捡便宜货吧。 三点正,康百准时收盘了。跌停价位置上还挂着500多万股的卖单。 …… běi jīng,在一家大型公募基金的会议室里,窗户上拉上了厚厚的窗帘,投影仪刚刚播放完一条短片。佳兴百货的证券部经理正在与一位公募基金的经理晓之以情、动之以“利”地交谈着。 “今天康百的走势你们也看见了,消息一公布,股价就跌停了。这个道理嘛,方才我已讲过很多遍了,我想,作为你们公募基金来做投资,当然不愿意看到投资标的物股价的大幅缩水。我们作为康百的第二大股东,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发生。在这一点上,应该说,我们是有共识的。” 看着公募基金的经理并未接茬儿,佳兴百货的经理继续说:“所以,我们计总才专门派我过来找您商量。另外,刚才我也给你看了相关的资料和数据,庞大下一步准备收购的几家小超市,说到底,都是它的关联企业,而且效益也不好,这一下要是都收了进来,我敢断言,只会拖累上市公司本身。这对你们的利益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呀。” “是,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有同感。”公募基金经理终于应了一句。 “对吧?!”佳兴百货的经理终于为对方有了积极的回应而高兴。 他进一步提议说:“所以,只要你们同意在股东会上支持我们,我们就愿意配合你们一同拉高股价,至少是将股价稳定住。这样,在我们而言,可以获得更多的表决权,在你们而言,可能赎回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从而,就能确保我们大家的共同利益。” “你们配合我们?”公募基金经理反问了一句,然后大笑说:“哈哈哈,这就谈不上喽,我们配合你们还差不多。毕竟,我们在康南百货上的仓位并不重,还远没到非要去拼命的时候,实话说,我们也只是想搭个顺风车罢了。” 佳兴百货的经理知道,他这样说,就是在接受了自己刚才那个动议的同时,也拒绝了自己准备进一步与之合作的要求。 …… 在泰明市四海酒楼一间极为雅致的包间里,庞勇强、秦老师和小张正在轻松愉快地吃着鱼翅捞饭。 三人均很高兴,尤其是小张,满面红光,兴奋中难掩一分德意之sè。 “小张,看来是青出于蓝了。今天第一次独挑大梁,就战绩惊人哪,即便是老段在,也不过如此嘛。”秦老师说。 “不错、不错,今天一出手就是一个跌停,明天再来一个,连着多来几个,到时候,等他们都卖光了,咱们再大肆抄底。” 庞勇强在胸前比划了一个隔空抓物的姿势,接着说:“这么几把,不就又将股价拉回来?这一出一进,平白无故就能赚它几千万,小张这招yù擒故纵的拖刀计,使得好!哈哈哈。”庞勇强大笑不止。 “庞总,做股票,也不能天天跌停的,这样做,一是散户们会察觉,二是证监会也不会答应,会来查我们的。”小张嗫嚅着说。 “那怎么办?”庞勇强正在兴头上,笑着问。 “咱们得打打停停,边出边进,有出有进,然后再慢慢地吸筹,这样做,才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说起来,庞总,让我感到好笑的是,佳兴百货竟然还跟着凑热闹,今天下午也跟着发了一个声明。这样一来,更好,只能是彻底搅乱局面,帮助咱们打压股价,吓走那些散户,最终方便我们吃便宜货。” “哈哈哈,要的,硬是要的。这件事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庞勇强开怀大笑。 …… 第二天,由于证监会的介入,在公司的主动申请下,康南百货停牌一天。 又一个交易rì,康南百货复牌后,股价出现了小幅回升,只是量缩得厉害,还不到停牌前一天的三分之一。 复牌当rì,整整一天,范毅都在耐心观望,并没有动手。 第二天,康南百货,yīn跌,第三天,还是yīn跌。以后一连五个交易rì,康南百货接连yīn跌不止,一口气跌到了5.64元,短期内总计跌幅超过了15%。 范毅在股价跌破5.7元时,开始分批入货。 …… 这一天,小张对三位cāo盘手说:“好了,都听仔细了。今天,咱们最后再做一个跌停,从明天起就分批开始建仓。只是,每天的入货量不要太大,要慢慢来,但也要注意一条,一定要赶在康百股权登记rì前,将之前打出去的筹码统统再捡回来。” 三名cāo盘手一脸轻松地分别去做准备了。 果然,上午收盘前十分钟,康南百货又很听话地封住了跌停。 下午,成交量极度稀少,卖盘封单反而是略有增加,最多时在跌停位置的封单竟然达到了600多万股。 看着盘面上接近5元的价位和巨量的卖单,范毅心想,庞勇强搞的什么鬼?自己放出消息,又听任自己的股价逛跌,不应该呀?这么搞,他的收购计划怎么还可能在股东会上通得过? 不对,任人宰割不还手,这种善事,他庞勇强是一定不会做的!他一定会反击的,这一次,我就要等在这里,非得要让你为我抬抬轿子。 2点50分,正当坐在电脑前的范毅已经开始昏昏yù睡的时候,康百的盘面上,买单出现了。 10万股、15万股,25万股,巨量的封单如阳光下的雪糕般在迅速地消融,很快,卖一位置就只剩下了100多万股。 范毅腾地坐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剩余的筹码全部撒出,以比跌停价高一分钱的价位下单买入。 随着一张200多万股的买单突然抛出,跌停价被打开了,股价如坐上了火箭,一路蹿升。 康百的盘面上,很快就成了红盘,空方此时如梦方醒,排山倒海似的抛盘涌出,股价重又翻了绿。 …… 小张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房间里虽说开有空调,可一件雪白的衬衫后背却早已被汗水打湿。 “张经理,快看,有人又在扫货。”一位年轻cāo盘手指着电脑屏幕说。 小张沉默着,他在苦苦地思索,是就此空翻多呢?还是再赌一把,继续做空? 可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股价,岂能就这么白白便宜他人?再说,这要是一路和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货”抢下去,推高股价,自己再想买回当初的货,且不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单从输赢的计算而言,那还不亏大发了。 他咬了咬牙,吩咐说:“他们要多少,我就给他多少!100万股,卖单,准备。” …… 最后一、两分钟,盘面上成了多空双方围绕昨rì收盘价激烈搏杀的表演时间,大单频出,直看得范毅目瞪口呆。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要也能拥有这样的实力该多牛! 最终,康南百货股价以微跌0.87%报收。 …… 很快,康南百货临时股东大会如期召开。 会前,发生了几件事。 其一,《康南rì报》上又刊登了记者杨晓妮写的文章,“重新看待康百的重组”。文章以翔实的数据认真介绍并分析了此次康百拟收购的对象,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这些超市,就是庞大自己的关联企业,而且效益也并不如宣传中所说的那么出sè。本次由第一大股东发起的收购动议,似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等等。 据说,此篇文章背后,佳兴百货方面提供了大量的证据。 其二,范毅在确认不能请假参加康百的股东大会后,正式通过证券公司将自己的表决权委托给了中小股民利益的代理方――佳兴百货,后者在第一时间发来一封回执并表示感谢。 其三,段先生终于从欧洲回来了。面对着帐户上被大肆抛掉了的康南百货股份,段先生吩咐不计血本,只管吃货。可最终,到股权登记rì之前,除将股价进一步推高冲过8元外,他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让全部非公开帐户所持有的股份,重新回升到了之前的五成左右。 股东大会会中和会后,也发生了几件事情。 之一,第一大股东庞大集团提出的收购议案,遭到了以第二大股东为首的中小投资者的普遍反对和抵制,最终以34.5%的股东支持和35.4%的股东反对而未能通过。 之二,不久,在康南百货随后召开的董事会上,庞勇强失去了董事长的宝座,改由佳兴百货方面推荐的一名董事出任该职。 之三,小张被庞勇强一烟灰缸打掉了一颗门牙。 事后,段先生亲自为他找了全市最好的牙医装了颗假牙,然后告诉他说:“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尽快忘了吧,毕竟这一次你闯的祸太大。再者说了,这么高的薪水,真要离开了,你再上哪儿找去?” 牙镶好后,段先生拍着小张的背说:“小张,你不是平常老看彼得.林奇先生的书吗?怎么他说过的一句话你却忘了?” 小张一脸茫然地看着段先生。 段先生叹口气说:“我记得,彼得.林奇先生说过,‘成功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人认为失败是由于你的过错而造成的。’你要仔细想想了,庞大现在缺钱吗?庞大现在缺的是什么?这些问题你都没想透,就敢乱出主意,搞到现在这种结果,其实还不算是最坏啊。” 这一次,庞勇强确实是看在段先生的面上,才忍下了对小张的这一口气。 之四,范毅通过授权表决,着实体验了一把翻身农奴当家作主人的感觉。而且结局又是如此的完美,竟然做到令庞勇强被迫辞去了康百董事长一职,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应该也算是躲在暗处狠狠刨了庞勇强一锄头了吧,这种背后yīn人的感觉,真爽! 飘飘然间,范毅却压根儿忘记了当初老邢的提醒,愣是把投机做成了投资,竟然五迷三道地开始迷恋起康南百货而久久地不愿出来了。 之五,杨晓妮围绕着康百的内斗,先后写下了两遍观点截然相反的文章。当然,其素材,均是由庞大和佳兴分别提供的,可惜,到了现在,谁还会关心这些,取笑和谩骂的对象,都是她一人而已。 这件事,在业内一度成为了笑柄。有人说,她也就配写点市井、花边新闻,比如上次写小jǐng察勇斗“鬼头刀”的那篇,也还能读;有人甚至说,要不是她老爹是市委常委、秘书长,她早该下课了。 杨晓妮发誓,以后若没有自己第一手调查得来的可靠资料,决不再写类似的文章。 第二十五节 来来去去(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来来去去(上) 老施要走了。康南省税志的编写工作,已按计划顺利完成,质量颇佳,经有关领导审阅后已经上报省史志办。 这也意味着,范毅即将正式回归办公室系列,不再是一粒孤悬海外的棋子。 一大早,老施就进来了,说是有点事儿要先去找一下局领导,然后就会回来收拾自己的个人物品。范毅也早已收拾好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只等一声令下,就将撤出这随着气候变化,正在逐渐变得愈加干冷的九楼。 十点多钟的时候,老施气呼呼地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这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狗杂碎!成天只会坐在台上假装正经,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天天高喊什么公平、什么正义,其实卑鄙无耻!” 范毅搞不懂他在骂谁,不好搭话,只好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见他越骂越难听,只好问:“怎么了?施老师,税志已经圆满收尾,大功告成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呀,怎么反倒生起气来了?” “大功告成?我看是卸磨杀驴!是过河拆桥!这些狗杂种,没一个好东西。小范,你是参加过公务员考试的,你说说,那种考试,有没有猫腻?” 范毅笑笑说:“我一个小人物,哪会知道这种事!” 老施大声说:“哼!**!**得很!也许你不知道,也许你不好说,反正我是知道的。要想让谁进来,就比着谁的情况设置报名条件,单这一条,就要‘杀’下去许多人。” 是的,老施用的是一个“杀”字,范毅听着,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残酷。 “再之后,什么笔试、初审、复审,面试、体检,每一道关口,都可以做手脚。真可谓步步惊心哪!”老施大大地喝了口水继续说。 范毅困惑地望着老施,不知道他今天临走、临走了,何以又突然大谈特谈起公务员考试来了? 又想,自己所亲身经历过的公务员考试,总的来讲,还是很正常、很合章法的嘛,应该没有老施所说的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东东在里面。 老施正在气头上,思维和语言均是跳跃式的,突然就转了方向,说:“前几年,这姓魏的、姓倪的、姓崔的,他们的子女,一个个不都想法硬塞进来了嘛。特别是姓魏的,想在哪个部门就在哪个部门,想去哪个单位就去哪个单位,他女儿,才进税务系统没两年,今年听说我们系统搞阳光工资了,没油水了,马上就调到省财政厅去了。什么规章制度?什么程序透明?统统都是屁话!这天底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这般狗rì的!” “噢”,范毅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一下,终于算是搞清楚他骂的是谁了。 “哦,张三可以照顾、李四可以照顾,好了,到了今年,在年头,本来跟我还说得好好的,说明年我家小女儿毕业了也会尽量照顾。转眼到了现在,老子被吃干榨尽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跟我端起架子来了,说什么要兼顾公平了,要讲大局了,公务员考试要凭实力了。凭实力?他们那些乌龟王八蛋下出来的一堆小崽子们能进得来吗?也不洒泡尿照照,以为我不知道?就说当年高考,不都是走的后门才升的学,还实力,呸!他们那种人家,祖宗三代查一查,除了会吹嘘拍马,有什么实力!” 老施很激动,很生气,后果却并不严重。他足足跳着脚又骂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午餐时间到了,才又无奈地收拾好属于自己个人的一点儿小物品,将办公室钥匙放在桌上,默默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范毅知道,以后在局里将再也没有这位小气、自私,而又不会害人,且颇有些才华的老施来与自己为伴了,忍不住,范毅冲着施老师的背影,说了一声:“施老师,您多保重。” 老施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就进了电梯。 …… 年底前,整个省局机关都搬到了栖景路256号省国税局的新办公大楼。 各个处室均分到了自己的办公楼层,整个省局办公室,则基本上分布在了16、17两层,而独独范毅,又被以房间不足为由甩到了23层,算是让他一个人高高在上。只不过,这一次,沾了搬新家的光,局里总算是为他配了一台电脑,终于可以进入内网看看有关的文件和资料了。 自从进入省国税局的第一天起,范毅就逐渐习惯了这种无人管束、zì yóu自在的rì子,现在对他而言,也无非是老rì子的延续而已。可内心里,这就更进一步坚定了范毅迫切地想离开办公室到业务处室去的想法。 这段时间,股市大盘气势如虹,连克2000点和2500点大关,康南百货也冲到了12元附近,反倒是云南铜业,却令人揪心地还在10元左右的箱体内上下反复振荡,让人好不焦急。 现在正好,反正成了一个人独处,有的是时间,在学习税收业务之余,范毅把全部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看盘上。 …… 早上,股市开盘前,办公室刘秘书突然打来了电话,通知他,下午有一拔省外的客人要过来,现在已到了年底,大家手上都有些未了之事,倪副主任安排,让他去机场接机并安排好客人们在省内期间的所有行程。 等问过了来客的基本情况,范毅知道这原来是隔壁省份的一拨客人,都是办公室系统的。 不过这一次,该省省局办公室其实只来了一名主任科员,算是个点缀,带队的倒是下面市局的一位办公室主任,另外还带了其所下辖县局的四位主任一同前来康南考察学习,实际上就是出来放松放松。 因为要过来参观考察的具体联系电话,是由那边省局的办公室主任直接打给倪副主任的,他们均是办公室老人,之前又多有交往,算是老相识了。所以这一次倪副主任很上心,吩咐说要安排接待好。 刘秘书交待完细节,善意地提醒说:“范毅,你以前没搞过接待,最好先与后勤服务中心沟通沟通,免得到时出乱子。” 下午,外省的来客一行六人被范毅接到了指定的酒店,六位来客,青一sè纯种男爷儿们。晚餐时,倪副主任风尘仆仆地特意赶过来敬了两杯酒,又风急火燎般地走了。走之前,他严肃地对范毅说:“这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你一定要招呼好,安排好,千万可不能再像和老施在一起那阵子一样zì yóu散漫!不要失了我们省局的脸面!”一句话,呛得范毅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客人们倒是挺好相处的。仔细一问情况,他们准备在泰明市待两天,接着就到下面两个以风景闻名全国的州市再待上个三至五天,然后就回程。 按时间和行程一算,2007年的元旦就得在康南省过了,难怪局里没人愿意出面接这趟活儿。 还好,倪副主任为了剥夺范毅这一次“公款旅游”的机会,并不同意范毅全程陪同,只让他负责安排好客人们在泰明市内的行程。 范毅陪客人们在泰明市全方位转了两天,就将他们送上了飞机,他们将在下面市里一直呆到元旦节当天才返回泰明。 其间,范毅已给下面打好了电话,安排好了行程,只等着元旦那天自己再去机场接他们。客人们对范毅很是感激,毕竟,2007的元旦,范毅将因为他们的行程而注定不能休息了。 元旦当天下午,客人们如期回来了。 一见面,大家如同老友重逢,亲切地握手,大声地感叹,康南真是太美了,时间真是太短了!晚餐时,气氛空前地热烈,除范毅外,其他几人都喝了不少酒。 散席时,领队悄悄叫住了范毅,等其他人走远,领队笑了一笑说:“范兄弟呀,我们这趟来,辛苦你了。有机会,也欢迎你到我们哪儿来走走。当然喽,最好是自己单独来,我亲自陪你,一定让你尽兴。” 范毅笑着表示感谢,说了一方客气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领队小声地问:“小范兄弟,我们这次来,真的是要谢谢你。这一趟,大家玩得都很开心、都很高兴,也很满意。尤其是今天,你看看,大家都喝开了,只是……就是,就是吧,感觉好像还没尽兴,都想着出去换个地方继续海皮(happy)呢,可惜这又人生地不熟的,小范兄弟,你能不能带我们找一个地方,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范毅挠着头说:“这样啊?你们想去个什么地方呢?” 领队一看有戏,忙表态说:“找一个又能喝酒、又能唱歌的地方就行。环境要最好的,小姐当然也要最好的!你放心,一切费用由我们来处理,你只管带我们去就行。但有一条,一定要安全呀!”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范毅马上明白这是咋回事了,只是这么些年来,自己基本上不在外玩,一时倒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地方,只好说:“那你等会儿,我问问看。” 领队说:“好的,不急、不急。” 范毅拿出手机,首先想到的是孙涛,再一想,他的社会经验与自己不过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事儿,应该也拎不清。对,张顺,这小子成天在外面鬼混,一准没跑。 只可惜,电话打过去,通是通了,就是没人接,连打几次都一样。 范毅有点犯难,领队焦急地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对,还有一人,这小子也应该知道的呀。 范毅拨通了和国冰的电话,不负所望,和国冰轻松地告诉他:“目前泰明市最好的夜总会,琼楼玉宇应该算一家。” “在那儿消费,贵吗?”范毅问。 “‘贵吗’?哥们儿,把‘吗’字直接去掉就成!那儿可是有名的销金窟。小包间最低消费5000,中包8000,大包就得上万了。包间里,除赠送的少量酒水外,再点其它酒水饮料、果盘、小食品,费用都得另算,那价钱,起码比外面要贵个3、5倍。另外,哥们儿,你没去过,我告诉你……” 和国冰说着说着就来了jīng神,继续说:“刚刚说的还只是个起步价。另外,每个包间里,至少还得要有一位公主吧,就是服务员,小费一律是200;至于仙女嘛,哦,就是小姐,要按人头算,每人500,那还只是陪你坐坐、唱唱歌、跳跳舞,如果想要来那事儿……” 范毅打断他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也太夸张了吧,我们就是去喝点酒、唱唱歌。” “切”,和国冰不屑地说:“走着瞧,我可是过来人。哈哈哈。” 第二十六节 来来去去(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来来去去(下) 在琼楼玉宇一间中包房内,范毅、领队外加两位客人兴致勃勃地坐着等着。 屋里果然金碧辉煌,单看公主就显得楚楚动人,领队很是满意。很快,妈咪带进来一溜仙女,青一sè无袖白连衣裙外搭兔毛披肩,毕竟,房间内虽有空调,现在却也是深冬的天气了。 “各位先生晚上好。”众仙女们一起鞠躬致意。 范毅等人眼前一亮,嚯!来的竟然全是美女。这一下,倒有点眼花缭乱、反而不知从何下手了。 范毅是陪同,又是第一次来这里,就故意躲在后面想看看情况再说。领队与范毅和众人推让了一方,首先选了一名仙女,另两人也很快选定。范毅这才不得不认真再看,这时,忽地又从门外闪进来一名仙女,妈咪笑着催促说:“快站好,快站好。” 范毅一看,我的妈呀,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仙女长得也太像一位影星了,方才一进屋,倒吓了范毅一跳,再一细看,的确是有七分相似。鬼使神差地,范毅就挑了她。领队和另外两人显然也有了这样的体会,纷纷投来了饿狼般羡慕的眼神,深悔自己动手早了。不过,有谚云,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很快,他们也就开始专心于自己身旁的仙女了,毕竟,这些美女,谁比谁也差不到哪儿去。 看着众人挑定落座,妈咪带着挑剩下的众仙女再次鞠躬后退出,这一场欢乐派对就此开始了,美女、佳酿、靓歌、劲舞,几近疯狂。 仙女们全没有名字,只有号数,属于范毅的仙女是293号,歌唱得特好,简直接近原声。范毅却不大会唱,就手脚规矩地紧挨着293号老老实实坐着,不断感受着从她身上不时散发出的一股股温暖和淡淡的香味。 又一曲终了,范毅举起手边的茶水为她祝贺,她温柔地笑说:“你不喝点酒吗?” 范毅说:“我不会喝酒。” 293号笑笑说:“真怪,来这儿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不喝酒的。” 范毅说:“我叫范毅,你叫什么?” 293号狡黠地一笑说:“我是293号。” 范毅问:“你来多长时间了?” 293号娇嗔说:“一般是没人问这种问题的,你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 范毅脸微微一红,愈发地急促起来,说:“是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293号又笑道:“你很少来吗?” 范毅也就笑了笑说:“我要说今天是第一次来,你信吗?”那人端详了范毅一阵说:“我不信。”范毅只好苦笑。 这时,范毅的手机大力地振动了起来,是张顺打回过电话来的。 “范毅,你打给我好几个电话,有事儿啊?”张顺在电话里大声地吼着,话筒里不时传来阵阵的音乐声和喧闹声。 “当然,只是现在没了。刚才你怎么不接电话?你那儿怎么这么吵?” “一样一样,我听着你那边还不是一样吵。不行、不行,我这儿太吵了,根本听不见。怎么样,范儿,有没有事?来不来唱歌?” “谢了,我也正在唱。” “什么!你也在唱歌?在哪儿呢?” “琼楼玉宇。” “几号包间?” 范毅回身问了问293号,把包间号告诉了张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张顺推开门闯了进来,进门就大叫:“范毅,范毅。”身后还跟着一名公主,托盘里端着两瓶洋酒。 领队等众人一起看向范毅,范毅忙站起来介绍说:“我来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张顺。”又转向领队说:“这是……” 领队连忙跳起来说:“我姓王,这是小陈、小李。” 范毅刚有点儿纳闷,这领队方才介绍说出的名字都不是这些人的真实姓氏。随即,他就恍然大悟,这是他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名姓在此示人啊。 “王哥、陈哥、李哥。”张顺才不管那一套,抢上来就与众人握手、发名片。再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公主就把酒端了过来。 张顺笑说:“今天真是太巧了,听说你们在这儿唱歌,小弟特意送上两瓶酒以表心意。来,开了。” 接下来,张顺与三位远方的客人每人喝了一大杯,说了许多客气话,倒有点亲人重逢的感觉。轮到范毅时,张顺哈哈大笑,说:“范毅,我一直以为你不好这一口,更不会唱歌,想不到,啊?今天怎么也会到这儿来了,可是让我大跌眼镜哪。” 范毅也笑说:“什么话!‘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你能来,我就来不得?天下哪有这么个道理。” “哎,我说,小仙仙,你可要拿出认识,好好陪好你的这位大哥哥呀,他可是标准好男人,难得到这儿来一趟的。”张顺看着293号,坏坏地笑着吩咐说。 说完,又转向范毅说:“可以呀,你小子,眼光还不错,挺会挑人嘛,还不错,还不错。” 张顺闹了一阵,撤了,众人继续狂欢。 过了一阵,293号轻轻拉了拉范毅的衣服说:“范哥,想不想走了?” 范毅心里咚咚咚地跳了起来。 293号又趴在范毅耳边说:“你看,只剩下你们两位还在坚持‘坐庄’了。”范毅一看,果不其然,整个包间,只有自己和领队还在,其他两人早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范毅正迟疑着要不要提醒领队该撤了,领队却主动靠了过来。 “小兄弟,时间不早了,回吧!”领队说:“明天早上,你就不用管我们了。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多休息会儿,中午吃饭时再见,好不好?反正是下午的飞机嘛,误不了事。” 其实,领队早就想带着佳人赶快开溜了。 …… 在293号租住的小屋里,范毅略有几分羞涩地四处打量着房间,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屋,家具很少,却也布置得很是温馨。在印象里,范毅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私密地在这么晚的时间,来到一位女生的家里。 方才散场时,范毅只是客气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送你回家?293号惊喜地瞥了范毅一眼,一定是误会了,当即就同意了,就这样,范毅半推半就地来到了此处。 293号说过,这小屋是为了方便学习,她自己一个人租下的,并说自己还在念大学。对此范毅并没有相信。这会儿,她正在卫生间里冲澡。 范毅走到里间四处看看,果然有许多书摆放在书架和桌子上,而且是医学方面的著作偏多,这样看来,似乎她说的话也不假。 卫生间门一响,293号头带浴帽,身上裹着浴巾热气腾腾地出来了。“真舒服啊,你要不要也洗一洗?” 范毅闻言,脸微微发烫,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293号在确认房间大门锁紧后,莞尔一笑,说:“那就快点,我等你。” 范毅身体上立刻有了反应,衣服还没顾上脱就钻进了卫生间,外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洗完澡出来,屋里除了一盏床头灯外,所有灯全灭了。293号靠墙半躺着,微笑着看着范毅。赞道:“范哥,身材很不错嘛。” 范毅第一次这么赤身露体地站在一位女孩子面前,脸皮一阵一阵发热,忙微微躬着腰,一手托住刚刚换下来的衣裤,一手护住私部,一骨碌钻进了被子,衣服随手扔在了床脚。 马上,一个滚热发烫、富有弹xìng的躯体立刻迎了过来,紧紧抱住范毅,耳边传来了她微微的娇喘。 范毅也伸手过去紧紧地抱住了293号,第一次,范毅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个部位憋得实在难受,很想赶快找个地方卸去包袱。随即,自己全身却又忽然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啦?”293号关心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紧张吧。” “第一次?” “嗯,第一次。” 293号沉默了一阵,问:“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范毅,范进中举的范,毅力的毅。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范毅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浑圆而柔滑的臀部,胸口则贪婪地感受着从她高耸而富有弹xìng的双rǔ上绵绵不绝传过来的弹xìng和热度。 “我现在相信了。” “相信什么?” “相信你今晚,不,昨晚,是第一次去哪儿。” 范毅一笑,说:“我本来就没骗你。” “我还相信,你的真名就叫范毅。” “我本来就叫范毅,不信你可以看身份证,就在我钱包里。” 293号没有答话,抱着范毅亲吻,舌尖滑入了范毅的口中。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范毅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一翻身,范毅压在293号身上。 “不,范哥,你等等。”293号用手顶着范毅,说:“这可是你的第一次,值得吗?你再想想。” 范毅口里喘着粗气,头脑急剧冷了下来,一时僵在那儿。 “范哥”,293号将范毅推向身侧,然后说:“这一晚,我都是属于你的,我要你抱着我睡,什么时候你想好了,我就是你的。” …… 天快亮时,范毅准时醒来,硬鼓鼓的下面顶着一片软绵绵的**,293号头朝里,仍然还在睡。 范毅轻轻起了床,轻轻地穿好衣裤鞋袜。刚要走,又想到不妥,急忙掏出钱包来,将所有百元大钞拿出,只抽出了一张捏在手里,将其余的统统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蹑手蹑脚向外走。 “范哥,书桌上有我的联系电话,有空打给我啊。”293号翻了个身,脸冲外嘟囔了一句后,仍然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哎。”范毅答应一声,看看她娇美的脸盘,在桌上找到了一张折叠好的便笺,捏在手里,不及细看,匆匆就走了出去。 上了出租车,范毅展开便笺,上面写着:罗萍,然后是她的手机号。 下了车,范毅仍然紧紧地拽着便笺,心里默默念着:“罗萍、罗萍。293、293。”在进入小区前,范毅终于还是扯碎了便笺,揉了揉,将其轻轻放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好梦不再来,让一切,都随风吧! 第三章2007年 第二十七节 第一次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次办会之陪会 按照魏局长的指示,chūn节前,省局办公室全力以赴在做着同一件工作,即,筹办全省国税系统一年一度的税务工作会议。 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议。每一位市、县、区局的一把手届时均将集中到泰明市来出席会议,会上,省局将下达今年全年的税收收入完成任务指标,部署全年的主要工作。 对省局办公室而言,如何组织安排好此次会议将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项工作。 从去年底开始,老黄等几位资深秘书就在为准备会议材料而忙碌。其中最主要的一份材料,莫过于魏局长届时将在大会上所做的主题报告,这是由老黄执笔,倪副主任亲自修改,再经过各有关处室充分提出反馈意见,报经分管副局长杜副局长最终修改后,才最后交由魏局长拍板的。 由于几位副局长的分工之前做了一些调整,信息中心的邓家辉曾悄悄地问范毅:“听说最近有些处室的领导也要调整,是不是真的?” 这话,范毅却是第一听说,只能是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 邓家辉又说:“你放心,我又不会到处讲,只是碰巧听我们技术组里的罗正义说起来,又不知真假,这才问问你。” 范毅只得说:“我真不知道。这种事,反正跟我们关系不大,再怎么调,也不会调到你我身上,cāo那心没用!” 邓家辉笑笑说:“你小子嘴还挺严,看来,是个当官的料儿。不过,你说的也对,关我屁事!我就是一打酱油的。” 话虽如此说,范毅的心里却在暗暗焦急。至少从信息来源上讲,自己成了后知后觉者。而工作上,自己则成了边缘人,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就以此次会议筹备而言,自己从头到尾、整个儿就完全置身事外,成了一名名符其实、彻彻底底的多余人。 范毅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穿小鞋”的一种方式吧。 …… 终于,盼望已久的工作还是安排下来了。 范毅全权负责整个会议的报到工作。从报到当天中午开始,范毅就坐在酒店大堂里不能离开,为的只是将会议资料完整、及时地发放给与会代表,同时也不能忘了请代表们在签到栏里签上到。 这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大部分的房间都被省局的此次会议包了下来,大堂门外拉了一条显眼的横幅,表明这里正在召开全省国税工作会议。 范毅又坐了一阵,代表们渐渐地越来越多,签到台前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拥挤。这不是办法,范毅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可能越往后,人越扎堆,就靠自己一个人,搞不好还会出乱子,这将会是倪副主任实实在在扣在自己头上的一个屎盆子。 这样想着,范毅招了招手,酒店的大堂副理快步走了过来。 范毅对他说:“请你赶快找两位服务员过来帮我一起发一发会议材料。” 大堂副理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范毅紧跟着又严肃地说:“再不快点,等会儿大堂出了乱子,你可要负责。” 大堂副理终于摸出了对讲机来,边冲对讲机讲着话、边去安排。过了不到十分钟,两位身着制服、笑容可掬的女服务员就出现在了范毅身边,签到工作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 会议第一天上午,全部与会代表按时乘上了大巴,前往省zhèng fǔ大礼堂出席由省财政厅、省国税、地税共同参加的全省财税工作会议,只有在那之后,全省国税工作会议才算正式开始。 一路上,jǐng车开道,一溜大巴车分别贴上了红底金字的一、二、三……的车次号,在城里呼啸而过,惹得市民侧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下午,全省国税系统工作会议正式召开。两点二十五分,全场起立,鼓掌欢迎局领导入场,这是倪主任的特意安排,而且是在全省国税系统内的第一次cāo练。 魏局长的讲话开始后,所有办会人员的神经就明显松懈了下来。会务组的人员,有的摸回房间里去休息,有的溜号外出办事,剩下的全挑会场最后一排,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听会兼休息。 办公室秘书老黄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叹道:“终于可以松活一会儿喽。” 范毅翻看着厚厚的讲话稿说:“这么长的讲稿,魏局长不知要念多长时间?” 老黄轻抖着二郎腿说:“至少三个小时,如果再脱稿讲一讲,发挥发挥,那就是四个小时的事了。” 范毅说:“这不快赶上每年zhèng fǔ的工作报告了!” 老黄说:“那是,有什么办法!年年讲jīng减文件,年年文件堆集如山;年年要求开短会,年年的会议却越拉越长。领导们的讲话,更是越来越多。我记得,上个世纪那会儿,对了,你们还在念书,当时,我起草的领导讲话稿,超不过十页信笺子,如果打印出来,也只有几页纸而已。现在,你看看,赶上一部中篇小说了。” 范毅笑笑问:“那就不能少写点?” 老黄弹弹烟灰说:“少写点,别人以为你没有本事,领导认为你不够重视,最后,还是要让你返工,何必呢!”又说:“想当初,可没有什么电脑,整材料全靠手抄,很少有排版打印的机会,那阵子当秘书,轻松哪!”眉宇间透出一片向往之态。 范毅说:“弄到现在这种局面,黄老师,那你说,那始作俑者是谁?” 老黄笑笑说:“是谁我不好说,可有一条,这些年,我们大力推行办公信息化、现代化。推来推去,借用邓公当年说过的一句话,‘窗户打开,新鲜空气进来了,苍蝇蚊子也进来了。’信息化在带给我们极大的方便的同时,如果不从制度上加上制约,文件的长篇化、空洞化将会是一个趋势啊。” 老黄探头看了看主席台说:“平常工作中,你看看,两三分钟的讲话,也要秘书整一个讲话稿,十几二十页的材料,改动几个字,也要重新编排打印。这边讲jīng简节约,那边在铺张浪费;这边讲整顿文风会风,那边仍然我行我素。现在啊,领导是越来越像领导,秘书是越来越像秘书。” 范毅笑道:“那就是说,积重难返喽!”老黄说:“恶xìng循环哪!” “其实,”老黄又说:“每年这种分部门召开的专题会,由部门领导出席的讲话,照我看来,十之仈ji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说人家党委、zhèng fǔ弄一个工作报告,那是要让各级代表们审议的嘛。我们也跟着年年弄,谁来审议?谁敢审议?就每年要做的那些事,是靠你领导讲讲就能做数的吗?会后,还不是得靠各具体部门再往下下文明确,这不是瞎折腾嘛,害得我们跟着写了不少废话。” 这些问题,范毅之前从未有认真思考过,更未研究过,现在听着老黄的牢sāo,感觉颇有些道理,却又不能确定。 老黄忽然轻轻一笑,问:“关于领导们的讲话,有一种说法,你听过没有?” “哦,是吗?怎么说的?”范毅当然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也知道,老黄这样说,其实就是希望他赶快配合地问一下的,于是很识趣地笑咪咪地问道。 “你看,现在魏局长在台上念得多起劲,可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老黄再次看了看四周,最后一排本就坐得极松散,除了他和范毅两人坐在一齐,周围并无他人。在确认安全后,老黄指着前面会场内许多正在低头看手机短信、看股票、看电子书的后背,小声说:“人家说,这领导讲话,就像尿裤子,自己吧,觉得热乎乎的,别人吧,却全不当一回事儿。” 范毅“扑哧”一下,一个没忍住,不由得轻笑起来。 这一天会议下来,范毅发现,魏局长一通话讲完,耗时足足将近四个小时,其间,愣是没上过一趟卫生间,其他几位陪坐主席台的局领导,也好像没人动过窝。 范毅不禁暗暗佩服,领导们的肾可真好啊。 第二十八节 第一次办会之陪餐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次办会之陪餐 第二天是分组讨论,下午快结束时,黄秘书找到范毅。 “小范,晚上局领导要宴请王副省长,你跟着去一下,我们几个人还要准备明天会议结束时魏局长的讲话。” “好的,黄老师,我去了,具体做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简单。实际上,整个宴请活动,倪主任已经安排好了,你去的目的只有一个,做好现场监督。今晚的宴会,上的可全都是好酒,好几千块钱一瓶呢,你的责任,就是要把这些酒给看好喽,不要让宾馆有的人故意用假酒来换了咱们的真酒,也别让他们‘咪’了咱们带去的酒,要点清楚了才行。” 照例,范毅提前由餐厅准备了一份简单的个人餐,还来不及扒上两口饭,老黄就来电话催了。 范毅来到三楼chūn满园包间,领导们早已入座,正在喝着茶谈天。范毅就坐在一墙之隔的传菜间里等着酒。一会儿,后勤服务中心的一位同志将酒送到了,整整一箱十五年装GZ茅台。在范毅的监督下,包间服务小姐打开了一瓶酒,用托盘托着送上了桌。 酒桌上的人并不多,有王副省长和他的秘书,魏局长和其他几位局领导,外加倪副主任。一张足可坐十五六人的大桌,现在只宽宽松松地坐了有十来个人。 “王省长,我知道您明天要去B市,今晚我们班子就算是一起给您饯行了。”魏局长笑着说。 “老魏呀,饯行归饯行。可我有一个要求,你也得放开喝才行嘛。不要每次一端酒杯就缩手缩脚的,气氛出不来嘛。” “王省长,我嘛,你是知道的,肠胃不顶事儿。今晚,要不就让倪副陪您好好喝,我们班子里面,就数他是大酒量,包您喝痛快了。”魏局长打着哈哈。 “王省长,您放心,我一定陪您喝好。”倪副局长不失时机地在一旁表态。 “那不成,你们这么多人,想倚多为胜哪。我要立个规矩,魏局长和我,一杯一杯喝,你们敬我,你们得喝两杯,我喝一杯,小倪敬我,你喝三杯,我喝一杯,怎么样!”王副省长目光炯炯地望着倪副局长。 倪副局长把脖一鲠,应声说:“我没问题。” 王副省长哈哈大笑,说:“就这么办,上酒上酒。” 酒很快倒好,魏局长说:“老规矩,还是请王省长开杯。” 王副省长也不客气,端着酒杯站起,大家也跟着起立。 “去年一年,省国税局在老魏你们一班人的带领下,圆满完成了省zhèng fǔ交给你们的各项税收收入任务。李省长和我,都是很满意的。当然,今年的任务也不轻,希望你们不辞辛苦,千方百计,再接再厉,再建新功。啊,这杯酒,我就借花献佛了,先敬你们大家,祝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取得新的佳绩!”王副省长说完,与大家一一碰杯,一迎脖,将一杯酒“嗞”地一下倒入了口里。 正当大家纷纷端起酒杯,正要痛饮之时,“呸”的一声,王副省长却又以极快地速度,将刚刚进口的酒全数吐在了地上。 满座皆惊。 “老魏,这是什么酒?肯定不是茅台!”王省长用一张纸巾擦着嘴说。众人纷纷尝了尝酒,然后均将酒杯放下。 “怎么回事?”魏局长愠怒地望向分管后勤服务中心的崔副局长。 崔副局长一脸的尴尬,陪着笑说:“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我马上落实。” 魏局长面sè缓和了一点,说:“崔副呀,工作还要细啊。” 崔副局长陪着笑,站起身向外走。 魏局长对王副省长说:“我们工作不到位,让王省长见笑了。要不,咱们就先喝点汤吧,饭前喝汤、有益健康!” 王副省长倒也并不怪罪,哈哈笑了两声,大度地说:“也好嘛,让我们先垫垫底,待会儿再喝,不是更好?”众人随声附和,都说先吃点东西再喝酒,就是科学。有人马上就说起了GD人之所以长得瘦,就是因为有餐前先喝汤的好习惯,云云。 崔副局长一出包间,就冲手机里大声咆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买几瓶酒还买到假的,我看你这中心主任是不想干了!” 范毅坐在传菜间,里里外外都能听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对着崔副局长说了些什么。 嚷嚷了一阵,崔副局长火气渐消,专心听了一会儿电话,逐渐平静下来,说道:“知道了,你快点来,这边已经开餐了。”然后挂上了电话。范毅有意地向后靠了靠,不想让领导发现自己,以免尴尬。 进了包房,崔局长笑着大声说:“王省长、魏局,向你们二位报告,今天咱们还的确是买到假酒了。” “噢?”王副省长很感兴趣,问:“竟然有人连国税局也敢骗?” “王省长,是这样的。”崔副局长坐回自己的位子,仍就笑着说:“我们以往拿酒,一直是分别在几家专卖店拿的,老客户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去年底呢,逐步集中到了B市路一家经营部拿酒了,可能是因为没有竞争了,竟然就敢给我们来上这么一手。” 倪副局长听着听着,脸sè有点难看起来,B市路经营部正是他亲弟弟开的店。今晚的事儿,完全是由于出货员不小心搞出来的。平常,省国税局来拿酒,那都是货真价实的真酒。赶巧了,今天有另一拨人也买了同样的一箱酒,竟然就把假的那箱让后勤中心的人给拿了回来。 崔副局长如此一说,省局几位局领导就基本明白了,这一次,应该是倪副的兄弟惹得祸,一个个相视而笑,魏局长稍稍沉了沉脸。 “好哇,这叫撞到枪口上了,我给老刘打给电话,今晚就抓他个现行。”王副省长说。老刘是省工商局的局长。 倪副局长悄悄起身,崔副局长故意喊叫起来:“老倪,干什么呢?这里已经开始了嘛。” “我去方便方便。”倪副局长陪着笑说。魏局长等人心里早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不说破而已,大家心照不宣。 …… 不过十多分钟,后勤中心赵主任就端着一箱酒跑出了电梯。范毅忙上前帮着接下来抬在手里。赵主任直接蹲了下去,大口地喘气。 重新上了酒,众人推杯把盏热热闹闹喝了起来。 赵主任将假酒悄悄拿走,临走时恶狠狠地骂道:“狗rì的,老子早晚非给他点颜sè看看不可。”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这边又喝了几圈,王副省长的秘书接了个电话,就站起来快步走到领导身旁,递过去一部手机说:“是李省长的电话。” 王副省长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等大家安静下来后,他冲着话筒说:“喂,长功呀。……噢,这两天开省财税工作会,我正在和国税局的同志们吃饭呢。……嗯,好的,好的,那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王副省长不无遗憾地说:“今天看来只能喝到这儿了,长功省长那边有事,我得过去一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送王副省长。倪副主任与魏局长悄悄交换了一个眼sè后,快步走向传菜间,一眼发现了范毅,吃了一惊,很不高兴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范毅回答说:“是老黄让我来看着酒的。”倪副主任鼻子哼了哼说:“这个老黄!”又吩咐范毅说:“你把那些没开过的酒全带上,跟我走。” 两人从从安全通道直接下到了大堂,倪副主任一路在给王副省长的驾驶员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酒店侧门来停一下。这时刚好车也到了,打开后车箱,范毅将酒放了进去,发现车尾箱里整齐地摆满了各种名烟名酒。 …… 王副省长与众人在酒店正门口握手告辞,黑sè的奥迪车仅仅转了两三个街角,就滑进了另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大门。下车前,王副省长交待驾驶员和秘书说:“你们不用等我,我自己上去就好。” 来到五楼一间包房前,迎宾小组为王省长推开了门,转过一道屏风,看见了正在边吃边与人交谈的李省长,不大的一桌,现在只坐了四个人。 看见王副省长进来了,李长功省长坐着没动,点头招呼说:“老王,快来快来,你看看,就等你了。” 其余三人均站起来迎接。一位是省zhèng fǔ的秘书长老汪,一位是李省长的秘书,还有一位则是庞大集团的庞勇强。 第二十九节 过年,也不能闲着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过年,也不能闲着 chūn节前,省局召开了一次全体干部职工大会,宣布了三件事:其一,大部分处室领导均正式做了轮岗调整;其二,办公室倪副主任升任主任,算是修成正果;其三,响应省委、省zhèng fǔ号召,省局将从今年起,每年抽派一名机关工作人员参加省里开展的扶贫驻村工作。 会后,办公室全体同志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要为倪主任的升迁举行庆贺,倪主任半推半就答应后,却难得地亲自来到23楼找范毅。 “小范哪。”倪主任笑咪咪地说。 “倪主任。”范毅站起来应道。 “坐、坐。chūn节准备到那里过呀?”倪主任一副关心的口吻。 “就在泰明,哪儿也不去,就当是泰明七rì游了。” “嗬嗬嗬,也好嘛,也好嘛。”话锋一转,倪主任说:“小范,听说有女朋友了?chūn节期间,要好好陪陪人家哟。过了chūn节,局里就有任务要安排你去完成,到时,搞不好就没时间陪人家喽。” 倪主任此时早已了解了范毅的家庭背景,知道他与范局长其实是真的没有任何瓜葛,可一段时间来逐渐养成的对范毅的敌意却如生了根般地仍然挥之不去。 范毅起先愣了一下,什么女朋友?接着就猛然想起,那是自己为了能不再接受单位同事好心介绍的对象,才故意说自己有女朋友的。想到这,不觉心里一乐,随即又听说年后有任务,于是,范毅试探着问:“倪主任,是什么任务?”而心里,其实早已明白了几分。 “刚才的大会,你也参加了。省里的扶贫驻村工作是一项利民惠民的大工程哪,魏局长的意思,要我们办公室带个头,第一个就点了你的名,你要好好珍惜呀。”倪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范毅心中暗骂,是不是魏局长点的名,一时也无从考证,自己更不可能直接去问魏局长,**这是挟魏局长以令小范啊?但凡稍微有点糗事,总要往我身上推,这一点倒是真真的,这幺蛾子多半就是你姓倪的主意。 范毅的判断对了几分,实际情况是,让办公室带头,的确不是魏局长的意思,而是崔副局长的提议。 这一、两年以来,在对待倪副主任的提拔使用问题上,崔局长极力反对,几次党组会讨论均无果而终,倪副主任的副字也就迟迟不能去掉,虽然恨得他牙痒,每次见到崔副局长,却也只能陪着笑脸。 一直到了今年年初,魏局长亲自找崔局长深谈了一次后,崔局长才勉强不再反对,可随时支点绊子,出点难题,却还是少不了的。 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此次倪主任化解崔副局长的应招,就这样又不可避免地落在了范毅的头上。至于什么“第一个就点了你的名”云云,就更无从谈起了。 …… 省委、省zhèng fǔ的扶贫驻村工作,chūn节后就将起动。省国税局负责的地点已然定了,就在泰明市下辖的丘东县,至于具体还要下到哪个乡?哪个村,就不得而知了。 晚上,范毅好奇地上网搜索,很快,基本情况就搞清了。 丘东县,这是一个老牌的国家级贫困县,因为盛产铜矿,明、清两代和解放初期也曾火过一把,可从八十年代初起,随着铜矿矿脉的逐渐枯竭,竟然渐渐沦为了国家级的贫困县。 由于长期的掠夺xìng开采,森林砍伐殆尽,水土流失严重,恶xìng循环的结果是自然灾害频发,土地贫瘠。而经济结构又特别的单一,除了矿业就是农业,老百姓长期陷于贫困之中。 原有的几家大型国营矿,目前也都处于停产、半停产,濒于破产的境界,大量员工无所事事,酗酒滋事常年不断。当地zhèng fǔ苦于财政紧张,很多时候连正常工资都发不出,面对种种问题,往往也是有心无力,整个社会环境,可用恶劣二字来形容之。 范毅久久地沉思着,网上查到的资料,多数还是从正面来描述的,也不知道实际情况会是个什么样? 边想着,突然就想到了杨晓妮,对,她在省报工作,以前记得她也写过一篇关于企业改制方面的文章,仿佛就是写的丘东县吧,她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实际情况。 范毅看看时间,还不算晚,于是忙从同学联系册上查到了杨晓妮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您好。”电话里杨晓妮的声音很平静、很职业。 “杨晓妮,是我,范毅。” “哦,”杨晓妮明显放松了下来,说:“这么晚了,我还以为又有什么事了呢!” “晚吗?才十点多嘛!” “拜托,你是有名的夜猫子,我们可是弱不禁风的小女生,要早睡的,否则很伤皮肤的。” “嘿嘿嘿,杨晓妮,少来!大学里吃烧烤、吃夜宵最多的女生,应该算你吧,还早睡?还养生!” “老范同志,虽然列宁同志说过,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可你也不要总是拿老眼光来看人嘛,江总书记教导我们,要与时俱进,你敢不听!你还是不是**党员?还反了你了?” 范毅知道杨晓妮可是特别地能贫,时间长了估计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于是与她又贫了几句后,逮了空赶忙问道:“杨晓妮,你去过丘东县吗?” “嗯?干嘛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仿佛记得你以前曾写过一篇企业改制方面的文章,好像就是写的丘东县吧?” “嘻嘻,你还挺关心我的嘛。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小范同志,千万不要对我有什么非份之想喔。” 范毅知道她又准备开贫,赶忙止住,死活扣住一个主题,只问丘东县。 杨晓妮却说,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地方,那篇文章,根本与丘东县不搭界,写的是别处,一定是范毅记错了。不过,平常倒是听组里其他同事曾经说起过那里,说那里很穷、很落后,尤其是农村,甚至不通公路,不通水电,不通电话,是名副其实的三不通。所以,在知道范毅即将前往那里,并有可能驻村后,她真心地建议范毅多带一点儿生活用品,多带几套换洗衣服,免得到时候抓瞎。 接着又是一通胡侃之后,在范毅正准备结束通话时,不想,杨晓妮语气却突然变得很不自然起来,她问:“老范,你知道党项军这个人吗?” “谁?”范毅一时拿不准,以为自己听错了。 “党项军,西山派出所的小jǐng察。”她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平常的语调。 “喔,知道。怎么了?嗯,不对,你怎么会……哦,明白了,他在追你吗?”范毅心念电转地问。 “没有的事儿!只是去年,不,前年,我采访过他嘛,他勇斗歹徒,我还写过一篇报道呢。你看过没有?” 范毅怕她又把话题岔开,忙问:“哎哎哎,我说,哪怎么平白无故地会想起要向我打听他呢?” “前几天,采访时和他又碰上了,聊了一阵。我说我是康大中文系毕业的,他就问我认识你不?” “哦。”范毅明白了,就简单向她介绍了一下自己与党项军的关系,杨晓妮立马又来了jīng神,追着问了几个关于党项军的问题。 范毅尽己所知回答后,连忙说:“不早了,你看看,都十一点多钟了,再不睡,脸上起了褶子可别怪我。”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已经打得发烫,范毅心想,什么叫热线?今天可算是领教了,这小妮子以后也不知会跟了谁,反正不管是谁,都够那个他好好喝上一壶的。 正想着,手机再次振动起来,一看,竟然是萧若诗。 …… 除夕夜,庞家一大家子人,再一次聚集一堂,等着吃年夜饭。 “老大,你再催催老二,这都几点了还不着家。”庞老爷子拍着桌子冲着儿子吼。 “快了,快了,老爹。误不了您定的开饭时间。刚才他说了,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庞勇强宽慰着说。 “这都几点了?两小时前就说要回来,现在还不见影儿。搞什么搞!”老头越说越来气。 “爷爷,我要听故事。”小孙女跑过来搂着庞老爷子的腰撒娇。庞老爷子立马笑咪咪地说:“小宝贝,都讲了好几个了,还要讲?” 这时,庞勇坚的手机响起。“是二哥的电话。”庞勇坚说完话就将电话接通,说:“二哥,到哪了,老爸可还等着你呢。” 然后就是一阵“喔喔”、“嗯嗯”的应答声,最后,庞勇坚说:“好的,我马上来。” 此时的庞勇坚,最近刚刚升任省一院科研所综合科副科长,既在政治上有了实质xìng的进步,又离开了自己所讨厌的办公室,如愿以偿地到了科研单位,从事自己的老本行。当然,离真正的搞科研,离真正的上手,那还是隔着一层的,毕竟只是个综合部门嘛。 放下电话,他对老爷子说:“老爸,二哥到了,在车库,打不开侧门,我去给他开开门。” 老头正给孙女讲着故事,并不答话,只挥挥手让他快去。庞勇坚微微冲大哥使了个眼sè,走出了大厅,转身上了二楼,到自己房间找了一件干净衬衫后再下到车库。 …… “快点快点,让我换上,不要被老爷子看到。”庞勇钢一把夺过衬衫,边撕扯着身上正穿着的一件袖口边沾了一大滩血渍的衬衫边说。 “怎么回事,二哥?” “今天回来路上,碰到一熟人,这小子欠了公司一笔钱,快一年了,一直找不到人,今天可巧碰上了。本来我和华仔想悄悄把他弄上车得了,不想被他发觉了,还敢反抗,我打了他几拳,可能是鼻子打暴了,血溅到我衬衫袖口上了。你看看,这血,还蛮多。”一件白衬衫袖口上,染上了殷殷的血迹。 “二哥,你们也太暴力了,怎么当街就敢打人?” “没有,我们是一直跟进一条小巷才动的手。今天过节嘛,街上反而没几个人,只是在准备弄他上车的时候,因为他反抗,所以才弄脏了老子的衣服。”说着话,庞勇钢用手卷了卷,将脏衬衫塞进里车里。 “二哥,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还在用上个世纪这么老土的法子?忒落后点儿吧!要不这么着,过了节,我给你一样好东西,往后再遇上今天这种事儿,保管你一用一个准。” “什么东西这么好使?” “我们医院研究所搞出来的一个副产品,没有命名,只有一个代号,叫X-03。我跟你说,你只要滴上几滴在手里,握好拳头,别挥发了。要弄谁,只须将拳头在他口鼻处猛地打开,闻到这气味儿,一、两秒钟内,他就会昏厥,保管一、二十分钟内都不会苏醒,你看好不好用。” “哈哈哈,你给我多弄点,我让他们全用这玩意儿,咱们以后也要鸟枪换炮了。” “二哥,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白菜呢!这是科研产品,没法多弄。” 正说着,庞勇强也走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问。 庞勇钢又把刚才讲过的话重述了一遍。完了说:“老大,回头小三要给我一高科技产品,往后,这样的意外就不会再发生了。” 庞勇强看看老三,并没问什么,转头又对着庞勇钢说:“你打电话给华仔,提醒他,明天早上陪老爹去敬香这事儿可千万别忘了。” “放心,老大,那边华仔已经安排好了,保管让老爸烧到新年的第一柱香。” (各位大大,周rì照例停更一天,休息休息,周一见.) 第三十节 工作组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工作组 chūn节后,范毅一直在等省委驻村扶贫工作的正式消息,却一连十来天没有什么动静。 突然有一天,人事处通知范毅去参加了一个动员大会,扶贫驻村工作这就算是正式启动了。 之后,各种相关的会议又连着开了几个,到了三月中旬,工作组正式组成,范毅被编入了第一组。组长是省电网公司的一位女同志,宋庆兰,四十左右的年纪,听说是公司内一位很有前途的中层干部。其他组员连范毅在内一共四名,分别是:冯小琼,省电网公司下属企业的一位小女孩;孔东生,省劳动人事局的一名科长;马国才,省理工大学的一名讲师。 工作组共计是三男二女。 3月20rì一早,范毅拎着一包简单的行李,按时到达省委办公大院,广场上早已停满了一溜贴着“助农”、“富农”等大红标语字样的中巴车。 范毅找到自己的队伍,先按小组分队站好,然后就是省委、省zhèng fǔ各种主要领导们的讲话,足足进行了个把小时,最后省委书记亲自宣布上车出发。 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几台中巴车鱼贯开出省委大院,很快就按各自规定好的方向融入到了街道上滚滚的车流中消失不见了。刚才的热闹,仿佛就是小孩子手中的一个肥皂泡,才刚刚开始有点样子,转过头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当然,与后面的颠簸相比如果这还算是颠簸的话――工作组终于到达了丘东县委招待所。 吃过一顿轻松的午餐后,负责接待的县委副书记拉着宋组长说是有事要谈,其余组员则zì yóu活动。 宋组长对着组员们强调说:“不管你们下午怎么安排,五点前一定要回到招待所,五点半,县里要搞欢迎晚宴,别迟到喽。” 范毅第一次到丘东,很想上街走走,老孔和老马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不想去,而看着冯小琼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态,范毅决定还是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得了。 上了街,很快,范毅就后悔了,真不该出来。 早上刚下过雨,路面上污水一滩连着一滩,居民们用过的蜂窝煤,家里清扫出来的各类生活垃圾,均被胡乱地堆放在街道边一个个垃圾桶旁。又没有人及时清走,经雨水这么一浸泡,好多变成了一滩滩的泥浆混合物,流得车道上、人行道上到处都是,简直让人无从下脚。其余什么破塑料袋、烂蔬菜叶等垃圾也是随处可见。 范毅硬着头皮在大街上走了一个小时,基本将主城区转了个遍,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脏乱差。 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看电视,心里竟然凭空生出一种惬意的感觉,虽然这里条件远远比不上星级酒店,可至少比外面要干净整洁得多。 快五点时,有人敲门。“小范,在吗?我是马国才。”范毅赶紧起身来开门,边说:“稍等,就来。” 门一开,马国才深深吸完最后一口烟,潇洒地将烟头向外一弹,烟头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楼下的院子内。 马国才说:“准备开饭了,过来坐坐。”范毅忙让他进屋。 坐下,马国才先问了问范毅工作几年了?哪个大学毕业的?在单位上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等等。在范毅听来,感觉越来越像是在接受调查,又不好严辞拒绝,只能随口应付着。 问了一阵范毅的情况,马国才这才把话题引到了次此驻村扶贫工作上来,说:“小范,说起我吧,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你想想,我一教书的,搞的又是政治经济学,让我到农村来,顶什么用?完全是滥竽充数,只能是顶顶人数嘛。好在,系里答应我了,说回去就给我解决副教授的问题,所以,严格说起来,这就叫等价交换。” 见范毅没有搭话,马国才接着又说:“在我们组里,其他几个人的情况,我都搞得比较清楚了。老宋,那是省电网公司重点要培养的对象,听说,回去以后是准备重用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冯小琼,目前正在积极申请入党,来这里,一是组织对她的考察,更重要的是给老宋做个伴儿,做个‘小勇’,是负责来照顾好老宋的。至于老孔,我就更清楚了,我一同学就在他们局里。老孔回去后,肯定就能荣升副处长。所以说,咱们这次下来,那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各庄有各庄的考虑’。只是,小范,你呢,回去后,什么的待遇?” 听着马国才的介绍,范毅心里一阵阵发苦。心想,原来他们下来,那都是事先就谈好了各种条件的,自己任何要求没提,可不又成了大冤头了?当时,真应该顺势提出,自己回去后,想到业务处室去学学业务,当然最好是能去稽查局了。估计,倪主任是会很乐意放自己走的。 哎,没有斗争经验啊!结果是,啥话没说,就这么糊里糊涂就下来了,过了这个村,不知还会不会仍有这个店? 正想着,听马国才再次催问,只好说:“我嘛,什么待遇都不会有,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了无牵挂,打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不会,小范,你相信我,这是咱们省里第一次搞这么大的活动。你看看,今天出发前,省委书记都亲自来送行。什么叫第一!知道吗?小范,吃屎都要吃头一泡!回去后,你们局里肯定要给你个交待的,你相信我。”马国才信誓旦旦地说。 正聊着,老孔和小冯也走过来叫一齐下去吃饭,四人一块儿来到二楼的宴会厅。 县里四大班子领导都到齐了,摆了三大桌,工作组全体同志与县里主要领导同坐一桌。 席间,范毅犹豫着,还是坚持不喝酒,一位前来敬酒的副县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兄弟,到农村工作,不喝酒,那是干不好工作的。最起码,农民兄弟会认为你和他们不是一条心,要真这样,将来你说出的话,还会有谁听啊,是不是?” 这种话,范毅以前也听人说起过。下来之前,张顺专门摆酒为他饯行,也特别提起过这一点,劝他多少还是要学着喝一点的。并举例说,自己当年下农村搞推销,正好和另一家业务上有竞争关系公司的推销员撞上了,晚上村领导请吃饭,自己是抬碗就吃,举杯就喝,明明知道那酒杯和饭碗脏得不得了,就权当是没看见。另外那位推销员可就受不了了,悄悄拿出身上的餐巾纸去擦拭,结果还是被村里其他人给发现了,结果可想而知,自己是大获全胜,那人是铩羽而归。所以,张顺的结论是,在农村,卫生条件不好,哪怕你就是把喝酒当作是为自己的肠胃消消毒,你也多少得喝点,否则,你还怎么在农村生存?还怎么开展工作? 那些话,范毅听进去了,当晚,就试着小喝了一杯,张顺高兴地大笑,说:“‘走自己的路,听别人的劝’。范儿,你有前途。” 范毅心想,也不知这酒究竟有什么好?除了辣,还是辣,真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些人喜欢喝它? 今天再一次身临其境,又听到当地领导也这样说,范毅转念一想,得,那就试着喝点吧,于是也端起了酒杯。不曾想,三杯酒下肚,范毅的头渐渐地就沉了起来,趴在了桌上。 晚宴后,在隔壁的舞厅接着举办欢迎舞会。范毅头晕得厉害,告了假回去歇了。这是范毅平生第一次醉酒,自我感觉晕晕乎乎的,还不错,一觉就到了天亮。 吃过早餐,院里已停好了三辆车,两辆是县委和县zhèng fǔ的越野车,一辆是客货两用车,拉的是县里为五人准备好的行李和生活必须品,这是省里统一要求过的。 县里的主要领导都来送行,另由县委副书记亲自陪同一直要送到镇上。 范毅和老马、老孔同乘一辆车。 第三十一节 我靠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我靠 出城不久,天下起了小雨,驾驶员渐渐加了些小心起来。这小心是有道理的,车行了约四十分钟后,路面就越来越惨不忍睹了,全是泥石路面不说,还坑洼不平,直颠得几个人七荤八素的,而且,道路越来越窄,又走了半个小时,就全成了山路了,一面是直上直下的山体,另一面是深不见底的陡坡,稍一不慎,那就将万劫不复。 “我靠!这些拉矿的狗杂种,硬是把路面压成这个样子,也不说出钱来修修。我看他们还能跑几年!”驾驶员一面小心开车,一面忍不住开骂。 马国才立马接过话头说:“那县里怎么不出面来修一修呢?” “县里?”驾驶员不屑地说:“老师工资几个月都发不出了,还有钱修路?” 马国才又问:“那矿上怎么不出这个钱,那可是为他们自己好哇。” “前些年,一直就是矿上在修,现在不行了,矿山都快倒闭了,工人工资都开不出来,修路?就别想了。现在拉矿的车,基本都是私人矿老板的,光顾挣钱了,谁来修啊?”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驾驶员手机响了。一边接听着,他就问车里的众人道:“我们书记说,宋组长她们在前边加油站休息,问你们要不要也休息休息?” 众人看看车外淅淅沥沥似乎永不间断的小雨,想想路面肯定利索不了,均表示不想下车。 驾驶员冲着电话说:“他们都不想休息。”听了一阵又说:“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到镇上等你们。” …… 终于,目的地拉法镇到了,这就是工作组总部即将进驻的地方,而工作组各成员具体进驻哪一个村,还将由工作组与镇里共同商量决定。 镇长带着一辆车在镇口接到了范毅等人,就先领着范毅他们回到镇zhèng fǔ,返回头还得再来接由书记和宋组长乘坐的另一辆车。 进了镇zhèng fǔ,雨终于停了。 三人下得车来一看,好家伙!这还叫车吗?简直全都被泥浆糊住了,仅有前挡风玻璃还亮着经雨刷不断刷拭过的两块而已。 此时,也管不得其他了,这都足足憋了一早上了,三人均有了一样的想法,快找厕所。 问过镇长,三人快步向大院的一角走去,走着走着,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特殊的味道,这就知道找对了地方,离目的地不远了。转过一片花台,一座半封闭的厕所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我靠!”老孔夸张地叫了起来。 原来,厕所门口汪了一片水,肯定不深,可颜sè不对,黄不黄黑不黑的,反正没人愿意踩着水进去。 范毅回头朝周围一看,花坛里堆有一堆破砖头,连忙过去一手拎起一块。马、孔二人明白了范毅的意思,也帮忙过来拎砖,所不同的是,范毅和马国才是一次拎两块,老孔先生每次只是出一只手,拎一块。 一条由砖头铺成的小道很快延伸进了男厕,三人很有点为自己的小成果而自喜的意思,可内急当前,可不敢长时间驻足欣赏。 一进门,“我靠。”老孔彻底愤怒了。 这哪是厕所,简直就是一粪坑,脏水横流不说,各种污物满地,这该往哪里下脚? 范毅心想,看来,丘东县城倒还算是干净的了。 还好,厕所内侧门口就有一水龙头,三人仔细洗干净手接着方便。 憋着一口气完事后,范毅第一个逃出了“粪坑”,远远站在花园里大口喘气,似乎要快点把刚才憋气后供氧不足的损失快点找补回来。 老孔很不幸,他搞的是大工程,是大号,这会儿,正用两根自制的卫生纸棒塞住鼻孔在里面蹲着呢。 范毅心里一动,不行,宋组长她们待会儿上厕所怎么办?她们可是女同志!想到此,范毅又重新开始搬起砖头来铺路。 老马也终于出来了,说:“可憋死我了。”看见了范毅的举动,又说:“小范,你这人可真不错,还能想着别人。” 范毅把砖一直铺到了女厕所门口就撤了回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嘛,两个女同志,这种力气活还是由我来做吧。” …… 在镇上住了快一星期了,镇里提供出了几个村准备作为扶贫帮扶的对象,宋组长一直不表态,说等天晴开了实地看看再说。 这一天,天气晴朗,由一名副镇长领着,工作组去了其中的一个村。照例是不通公路,全靠走,等进村后,五人均累得够呛,又饥又渴。好不容易到了村主任家,大家忙着找水喝,村主任提出一个暖水瓶,给大家一人倒了一碗开水。范毅吹了吹,第一口喝下去,就觉得水的味道不对,一看大伙,似乎都有同感。 “村长,这水怎么会有股怪味?”马国才开口就问。 “嘿嘿嘿,你们从外面来,一开始,是喝不习惯。这水呢,听县里的技术员讲,是含了一种什么矿物质,所以有股子味道。” “是什么物质?对人体有没有不良影响?”宋组长追问。 “具体是什么我忘记了,那是很多年前就测定过的了。对人有没有影响?那我就更加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村和附近几个村一直就喝这水,也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我靠。”老孔小声嘟囔了一句。范毅相信,这应该是工作组大多数人的一致态度。 回到镇上后,宋组长又专程到县卫生所打听了打听,卫生员说,这水对人体究竟有没有危害?一时也说不清,不过喝这水的几个村,村里人肠胃上毛病是要多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大毛病。 宋组长在组内召集开了一个短会,大家一致决定,坚决不去喝这种水。 翻开丘东县的地图一看,整个拉法镇,一共八个自然村,划出了已通上电的镇zhèng fǔ所在地这个村和喝那种水的三个村,可供选择的就只剩下另外四个村了。 四个村均不通公路,而其中一个村距离镇上又实在太远,一个单边得走将近五个小时的路程,而且与另外三个村还不在同一方向,这一点是很关键的。 宋庆兰下来前领受的明确任务就是,要为几个驻点村铺设电线,解决通电问题,以此做为工作组的核心工作和成绩。如果驻点村方向不一致,成本就太大,只能是放弃了。 最终,经组里商量后一致同意,三个驻村点分别选择在了华源村、中水岭村和下水岭村。 在组里,老孔年纪大点,分在了离镇上约一个半小时路程的华源村,老马分在了约两个小时路程的下水岭村,而范毅最年轻,主动要求去了离镇上三个小时路程的中水岭村。宋组长和小冯则留在镇上统揽全局,坐阵指挥。 第三十二节 进村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进村 终于还是进村了。 工作组本次进村,共分两批进行。第一批下去的是老孔和范毅,而马国才则安排在了第二批。因为三个村落的分布,好比一个略近于等边的三角形,范毅在最顶端,无论从那边走都顺路,而其他两人则最好直接从镇里出发,可以节省很多的路程。 第一批人员下去当天,工作组全体人员都出动了,镇上去了一名副镇长和一名工作人员。驻点村迎接工作组的人也来了,华源村和中水岭村均由村主任带队,又另外来了两名村民帮助背行李。 事实证明,单单靠工作组的同志,还真是很难把行李给弄下去。 翻过拉法镇边上一道高高的山坡,范毅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了信号,这一路走下去,直到中水岭村均是如此。 而路,就全是些羊肠小道了。所谓羊肠小道,名符其实,这是硬生生在山腰上抠出来的一条土路,约一公尺多宽,一边是高山,一边是陡坡,向上望,白云悠悠,山顶高高在上;向下瞅,空空荡荡,没有一棵树木,全是杂草。 走在山道上,下面深深的山沟让人提心吊胆。况且,整条山路略略还向处倾斜,据说是为了方便排水,可人走在上边,就老有一种随时要向外冲下去的感觉。 后来有一次,范毅在镇上买了一只当地村民腌制的老火腿,请村里一位老乡用毛驴帮驮进村。不曾想那毛驴中途xìng子发作,蹦了几蹦,一只火腿连同其他所有物品全下了沟。当时范毅想算了,老乡觉着可惜,来回又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火腿捡了回来。 回到村里一切,好家伙,肉是没问题,里面的骨头却全碎了,这要是人跌下去,又没个抓拿处,估计捡回来,就是一堆碎骨烂肉了。 其后范毅听说,每一年,因为喝醉酒,均会有那么几位村民在山路上摔伤甚至摔死。 …… 工作组中途到了华源村,将老孔安顿下来,其他人继续前进。 由于体力不支,一路上又休息了几回,过了中午才算是开进了中水岭村。到村公所一看,宋组长火了,冲着副镇长质问:“你们不是说工作组下村一律可以住在村公所吗?你看看,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住人?整个就是一危房嘛!” 宋组长说得一点不错。中水岭村村公所因长年不用,年久失修,破败得不行,而且孤零零处于上村和下村两个小自然村中间,这还是因为以前修建它时,两个小村争来斗去妥协的结果。这结果看上去是公平了,平常偶尔来此办个公、议个事,勉强还可以,要是在此住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户的,怎么住? 副镇长挠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宋组长进一步说:“我明确告诉你们,如果因为不能提供基本的生活条件而影响驻村工作,责任要由你们负。我们完全可以向上级请示撤掉这一个点。” “宋组长,我倒有个建议。”中水岭村的村主任吴有义说话了。 吴有义今年30多岁,因为去年底处罚一起盗砍村集体林木的事件,他私自命令将砍树人关在村公所三天以示惩罚,不料反被当事人在外工作的亲戚和家人告了一状,说他非法拘禁、限制人生zì yóu,最终,砍树人只是被罚了点钱,而他却被抓进看守所蹲了一个月,今年chūn节前才放回来。 回来后,吴主任情绪一直不高,很少说话。这次听说工作组要进驻中水岭村,吴有义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他知道,这将意味着资金、项目和脱贫呀。现在听到宋组长可能因为住宿的问题要撤掉这个点,他有点急了。 “老吴,你说说。”副镇长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村公所的确不能住人。这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生活不方便不说,也不安全嘛。不如这样,要呢,住到我家里,我家宽敞,保准让工作组的同志满意;或者呢,就住到村里的小学校去,那里本来就住着几位老师,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嘛。” “嗯?这样……那,我们先到小学校去看看。”宋组长沉着脸表态说。 小学校位于村子的最上方,离村子稍稍有一点距离,为的是方便周围几个自然村的孩子都能到此上学。 在学校周围还分散住着五六户人家,而且背靠着一片浓密的树林,范毅远远望去,就喜欢上了这里。 学校内只有四间教室,四位老师,其中一位兼任校长,是孙老师,单身宿舍也是四间,恰好有两位女老师愿意两人同住一屋,所以就一直空着一间。 宋组长看后,又征求了范毅的意见。范毅也表示愿意住在学校,毕竟常年住在村主任家,一是怕影响人家的生活,二是怕反而会引起村民间的一些矛盾,增加以后开展工作的阻力,毕竟,一碗水是很难端平的。 住的地方定下了,大家这才感觉到了腹中饥饿。村主任早有了安排,已经让人在自己家里准备了伙食。一行人就进了主任家。 吴主任家不大,当然也不小,构造与村里其它民居如出一辙。均是一进门有院子,屋后有牲口棚和猪槛,所不同的是,主任家干净整治,院子里还打了水泥地面,饭桌就摆在院子里。吃饭时,主任一一敬酒,一改之前拘谨的形象。 敬到范毅时,主任看看范毅碗里的酒说:“范同志,以后你就要代表组织常驻我们中水岭村了。才喝这么小口酒,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哪?来来来,满上。” 范毅捂着碗口说:“不行、不行,我不会喝酒。” 副镇长笑着说:“我们从娘胎里出来时,也不会喝,喝着喝着不就会了嘛。” 发现了弱点和目标,镇里和村里的人就开始在一旁笑着起哄。 宋组长说:“小范酒量浅,前几天在县里就喝醉了,你们不要灌他。”众人方才摆了手。 吴主任指着范毅碗里浅浅的一点酒说:“要不,范同志,我干杯、你随意。喝了这碗酒,今后你就是我们村的人了,以后我们可就都指望着你了。”说完一迎脖,将自己手中满满一碗酒全部喝了进去。 众人拍手叫好。 范毅顿觉一股热流涌将上来,全身躁热,也抓过5公升装的塑料酒壶,“咚咚咚”将自己的酒碗加满,学着老吴的样子,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好!”吴主任带头叫了起来,众人一阵鼓掌。 刚开始,范毅还没觉得咋样,可吃着吃着,手就有点不听使唤了,一块肉夹了几次愣是没法夹起来,坐也坐不住了,身子直发晃。就在他快彻底倒下时,吴主任使了个眼sè,两名村里的人忙过来将范毅扶进里屋休息。 ……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范毅只觉着口渴,挣扎着起身要找水喝。 “范同志,你醒了。”吴主任的老婆探身进来说:“你等一等,我给你熬了醒酒汤。” 一会儿的功夫,吴主任两口子都进来了,范毅一连喝了两大碗醒酒汤,觉得那是这辈子所喝过最好喝的饮料。忙说:“真好喝,谢谢。现在几点了?” 第三十三节 情况不妙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情况不妙 吴主任看了看手表说:“快十一点了,好家伙,你这一觉睡的!” 范毅笑笑说:“我说我不能喝酒嘛,你们偏不信,这一下,可让你们见笑了。” 主任大声笑着说:“不见笑,不见笑。这说明范同志是实在人,以后,我看在村里还有哪个狗rì的再敢灌范同志的酒!” 范毅还是感觉头痛得厉害,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吴主任笑着说:“我们对不住范同志呀,你看看,这才第一天进村,就让你醉倒。以后我保证,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绝对不让你再喝醉。” 范毅说:“那就谢谢村长了。噫,应该叫主任吧?” 吴主任笑说:“都一样,有人叫村长,有人叫主任,随便你喜欢。” “范同志,来,趁热吃碗面。”吴主任老婆此时又端进来一大海碗炸酱面,上面厚厚地压着四个荷包蛋。 范毅几乎是一天没吃东西,也不客气,接过碗来稀里哗啦吃了个干干净净。 “哎,这样好,吃了东西,明天一睡醒,就全恢复了。”吴主任自信地说。 “对了,范同志,工作组的其他几位同志,吃过饭后就回镇上去了,宋组长临走时交待说,请你下星期六赶墟时到镇上去一趟,说是要开个会。” 当晚,范毅就住在了村长家,与村长一通长聊. 范毅感到,情况可是大大地不妙。这个村,最缺的是四样东西:水、电、路,米。 村里的生活吃水、用水包括田里的农业用水,一直就靠从上水岭村淌过来的一条水沟供给。 特殊时期期间,上水岭村还隶属于拉法公社,相邻的几个村曾经统一动员起来,花大力气好好修过这条水沟,水量一直还算是很充沛的。包产到户后,上水岭村被划分到了其他乡镇,对这条沟渠的管护明显就懈怠了下来,而中水岭村由于长时间没有资金用于水渠的维修,多年下来,水沟破败了不少。一下大雨,还常常冲塌沟壁,山泉水哗哗地漫坡而去,造成断流,老百姓就只能渴上几天,得等村里派人找到被水冲塌处重新将其修好,这才能喝上水。 电和路,更不消说,从来就没有通过。 米,就是粮食,全村七百多口人,能靠自己想办法吃饱的只有三分之一,其余人家都要眼巴巴等着国家的救济。 吴村长最后开玩笑地说:“范同志,在我们村,谁家里要是能说拿就拿出三千块现钱来,他就是首富喽。” 这就是中水岭村实实在在的现状。 …… 住在小学校里,范毅很快适应了村里的生活。 小学校的孙校长是老教师了,为人和蔼。稍稍年轻一点的张老师,是他特意培养的接班人,xìng格也很温和,见人也总是笑咪咪的,就是不大说话。刘、王两位女老师,均是市里中师毕的业,年纪其实都比范毅还小,可教龄已经有三年了。 这就是范毅的新邻居。 对范毅而言,最困难的是做饭。 说起来,范毅平常在家最多也就只会弄个鸡蛋炒饭什么的,或者乱七八糟将所有菜蔬放在一起、煮成一锅,冒冲是吃火锅,再不然,就只好是吃方便面了。 做饭最不可少的是水。装水的铁皮桶,县里考虑得倒是周到,为每位驻村队员每人统一配了一对,还有一根挑桶的扁担。 取水地点离学校足有七、八百米的距离,这扁担一上肩,范毅就决定,以后干脆还是用手提得了,因为扁担压得肩头生痛不说,反而还搞得自己连走路都迈不开腿了。 好不容易水提回来后,一到课间休息时间,全校百十名孩子全围拢过来,问几位老师和范毅要吃水。 也不论生冷,一律直接用瓢舀起来就喝。那可是生水,而且是从山沟里直接淌过来的生水哎,范毅反复制止,却收效甚微。 可也奇怪,这些孩子常年这样喝水,居然没人因此而生病,这一点,让范毅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 为了保证孩子们能喝上水,他一天中的很多时间,就不得不用在了提水上。因为铁皮桶里的水,很快就会被孩子们喝个底朝天,而四位老师都在上课,不可能有大把的时间及时挑来水,如果自己不多跑几趟,孩子们就只得干渴着。 看着范毅一趟一趟地提水,村民们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时不时的,就有人主动会为范毅挑来一担水。这些人,范毅基本上还不能都认出来谁是谁,可知道他们一准就是中水岭村的村民。 解决了生存问题,剩下的就是jīng神层面的需求了。 时间嘛,当然多的是,完全由自己安排,每天可以看书,可惜没带几本,书太重,背不动的。 报纸,基本上是一星期由邮递员投送一次,看到的都成了“周报”,或者直接就是“半月谈”了。 范毅最关心的是股市,可这里没有手机信号,也没有电,更遑论上网,怎么办? 最终,范毅还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每个星期,范毅均要进镇里去一趟。一方面是汇报一周来的工作,同时听取宋组长关于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另一方面是为自己专门带下去的手提电脑冲电,同时再上上网,了解一下天下大事和股票行情。 谢天谢地,镇zhèng fǔ里竟然可以通过拨号上网。 这还得感谢镇里那几位由县里派下来的主要领导,正是在他们的不断呼吁和坚持下,拉法镇在全镇大部份自然村还没通上电的情况下,愣是率先被互联网所覆盖。 如此得来不易的上网,令范毅倍感珍惜。 每一次连上互联网,范毅几乎都是在如饥似渴地一边下载着一星期以来的股市行情数据,一边关注着各大网站的财经类新闻。 那感觉,真恨不得将所有资讯一口全生吞活剥了下去才好。 为了解决回到中水岭村也能看到股票走势的问题,范毅绞尽了脑汁。 后来,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笨办法,比照着同品牌的电池,范毅又为自己的电脑配置了五块一模一样的电池。 问题是,每一次行动,电脑、电池,加在一块儿,这么多装备,自己肯定是背不动的。于是,每次到镇上来,范毅均会出钱请一名村民用背篓将全套装备一齐背了去,然后等自己全部冲满电后再请人背回村里。 一共六块电池,从而基本保证了范毅虽然人在村里,却仍然每天至少可以将截止到上一星期的股市行情走势全面地回顾一番的渴望。 况且,要是省着点儿用,也刚刚好能对付着用上那么一个礼拜。 有时,即便自己因故离不了村、出不来,只要花点钱,别人也很愿意代劳为范毅到镇上去给电池冲电、甚至下载行情走势。 这样的看盘方式,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经过如此这般令人无可奈何地、反复地、关禁闭式地训练,长线投资渐渐成了范毅的首选。 第三十四节 汇报(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汇报(上) 在泰明市,一辆黑sè奥迪车缓缓滑向省公安厅巍峨的办公大楼,王立局长一个人拎着包走下车上了电梯。很快,他直接出现在了省厅邵原平厅长的办公室里。秘书熟练地为两位领导沏好茶水后退出了房间,临出门前特意将套间外面的大门掩上。 “老王,今天就咱们兄弟二人,有什么话?不管涉及哪个方面,都不要有顾虑,都可以敞开来说一说。怎么样?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是要听真话、实话。”邵厅长递给王立一只香烟,开门见山地说。 “邵厅长,你放心,今天保管让你听到干货!”王立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我的老领导了,有些话,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是找你来说说喽。”王立为两人点上了火,笑笑说。 “是呀,从咱俩在一块儿开始共事,到现在,有二十年了吧!” “嗯。只会多不会少。真可谓弹指一挥间哪。” “是啊,是啊,逝者如斯夫嘛!老王,到泰明工作,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感触颇多啊,所以今天很有些话想和你好好唠唠呀。” “嗬嗬嗬,好好好,那就敞开来说说吧。” …… 邵原平与王立,过去一直就是老上下级的关系,大约十年前,邵原平才离开公安系统到政法委系统发展,这一步,现在看来是走对了。短短十来年间,当他重新再次回到公安系统时,现在已经贵为全省公安系统的一哥,成为了副省级的省公安厅厅长。而当年仅仅比他矮半级的王立,如今,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和他有了天壤之别。 当然,这只是从行政级别上来论,要从感情上讲,两人,两家人,那还是一如既往地走动频繁、过往甚密。 当邵原平再一次从省政法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被调回公安系统,出任省厅一把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王立。泰明市公安局长这一位置太重要了,如果没有一个自己放得下心来的人来当任该职,怎么能让他睡得着觉? 刚刚调过来的一年内,他隐忍着,并无动作。等站稳脚跟后,经过耐心细致地一番运作,他不惜以省厅一名副职的代价,将原泰明市公安局局长马有良换下,从庆州市调来了王立。 在他心目中,王立一直就是比自己小两岁的一个小兄弟,在多年的搭班子共事中,可以说,基本上是自己指哪儿,他就打哪儿。有时,即便是想不通,受委曲,王立也能坚决执行自己的命令,就冲这一点,让邵原平对王立相当满意。 至于说到工作能力嘛,在自己看来,王立当然还不能说是优秀,在全省整个公安系统中,业务能力上、组织能力上、协调能力上,比起王立更加抢眼的领导干部,那是大有人在。但最起码,论与自己贴心,论听招呼,论关键时候能与自己站在一起,还就非王立不可! 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尤其在当前,马有良经营泰明市公安系统多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老人,班子里更是一呼百应,用一言堂来形容,也毫不为过。省厅虽说与市局同处一地,可许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是,这泰明市局就是一马家军,针插不进、水泼不浸,俨然一dú lì王国。工作上受到严重影响不说,自己作为全省公安系统一把手的权威,也实实在在承受着巨大的挑战。所以说,以王换马,这一步棋,是很有必要的。 王立到任后,工作步调上与自己保持着高度的一致,省厅的各项工作安排、部署,意见、要求,基本上都能得以坚决地贯彻。 之所以说是基本上,那是因为,马有良虽然上调了,可他多年来培植的亲信还在,整个市局班子里,以肖建国为首,至今对马有良还是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极大地增加了王立开展工作的难度。更不要说下面的中层干部和各县区局的领导班子了,一句话,那都还是马家军的班底。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说起来,人人喊打、人人深恶痛绝,可是,这天子都换了,如果臣子的思想却没换,心思还在老天子身上,那你这天子当着还有什么意思?故而,最终,还是得走到这条老路子上来。 关于对整个市局公安系统干部人事的调整问题,邵原平考虑了很久,其实也已经和王立坐在一起研究讨论过了许多次。这一次,让王立再一次过来,不过是想在整体方案具体敲定前,最终确定一下调整的方式和方法,程度和力度,是先从下面区县局开始调整呢?还是先从市局班子开始?抑或全盘一齐动,一蹴而就? 而王立今天过来,却还有着其它的考虑。 …… 王立静静地吸了口烟,并没有急于汇报人事上的工作,他看了看邵原平,咂了咂嘴,犹豫着说:“邵厅长,还有个事儿,想先向你汇报汇报。” 邵原平早做好了听取关于人事调整工作方面的最终汇报的准备,现在听王立这样说,却并未有丝毫的不快,笑了一笑,说:“老王,刚才不是说过了嘛,什么话都可以说,说吧。” “邵局。”王立边思考着,不知不觉又用上了以前习惯了的称呼,邵原平听着,心里却是倍感亲切。 王立说:“这段时期以来,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不,是担心。泰明市局许多的工作,做下来,离省厅的要求相差太远,局面上打不开,力度上上不去,还不仅仅只是人事上的一些问题,事实上,还有着原则xìng上、党xìng上,党风党纪,甚至是违法乱纪上的问题。” “哦,能具体谈一谈吗?”邵原平也严肃了起来。 “邵局,远的不说,我就以去年市局开展的整治社会治安专项工作为例,说一说我的一些个人看法吧。” “嗯,那项工作,报告我看过了,总体上虽说没有取得重大成果,没有抓到什么大鱼,社会影响也不大,可成绩也不算小嘛。” “问题就在这儿。”王立吸了一口烟,下了决心似地说:“单从报告上来看,主要问题似乎就是没有抓到大家伙,最终只打了苍蝇,没打到老虎,可这后面所掩盖的问题,才是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有时简直可以说是寝食难安的原因所在哪。” “嗬嗬嗬,继续说说,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事情让我们一位老公安干jǐng如此感到不安哪?” “邵局,整个专项治理工作,总体上看,年初有安排、有布置,年终有结果、有成绩,表面上看,一切均很正常,可现在回过头来细细品味,在整个事中、事后,我总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正常。” “首先,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结果,这就很有点不正常。这么大的一次全市统一行动,结果抓到的都是些虾兵蟹将,这一两年在局里挂了号的重点人物,竟然没一个落网!凭我三十年在jǐng界的经验看,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这是其一。其二,整个治理行动中,错漏百出,失误频频。每一次的行动,之前不能说没有做大量的、艰苦细致的情报收集、固定工作,可怪就怪在,一到收网时,却总不能出好结果。要不就是扑空,要不就是所抓非人。偶尔,顶多能捉到几个啥事儿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的小喽啰。其三,许多场所,比如说那些高档宾馆、饭店、酒楼,由于省里有规定,我们干jǐng就根本不能进入里面开展必要的工作,那里简直都快成了治安死角,这是在保护犯罪哪!” “老王,不要激动,不要着急,慢慢说,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点,有些话,在我这儿说说可以,出去就不要乱讲了。” 邵原平说:“不许干jǐng随便上高档酒店盘查,这是省里政法委刘书记为支持全省的招商引资工作才专门作的表态,又不是只针对你泰明市一家嘛,你可不要随便乱评价、乱讲话,特别是不要在背后议论,影响很不好。” “可是,邵厅长……” 邵原平制止他说:“既然刘书记已经表了态,不让进高档酒店,就不要进嘛。在目前形势下,除非有了新的提法,就只能是严格执行。我们是执法队伍嘛,纪律xìng是第一位的,虽然有不同的意见,但令行禁止必须要坚决做到。而且,一位高明的舞者,也要善于带着镣铐跳舞嘛。工作中要学会十个指头弹钢琴,要另外找思路、想办法,不要钻牛角尖。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再说说,还有什么其它的想法?”邵厅长摆着手说。 第三十五节 汇报(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汇报(下) 王立摁灭了烟头说:“我到泰明工作刚刚一年多,从掌握的情况看,我有这样一个初步判断:泰明市这一两年来,部分黑恶势力、犯罪团伙,均有逐渐组织化、社团化、企业化的倾向。比如说,活跃于城西的赵天有一伙,比如说,长期盘踞于各大客运站的罗海昆一伙,又比如说,以赌博起家的李昂一伙。这是目前我们掌握比较大的三股势力,其余小的还有,可与这三股比较起来,显然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嗯,这倒是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呀。此次整治活动中,这三伙中的骨干有落网的吗?” “就是没有嘛,所以我才奇了怪了。” “这样吧,回头,你将这三个团伙的有关材料专门整理一下,给我一份。另外,整治活动虽然告一段落,但不等于就可以马放南山、不闻不问,还是要继续抓好维稳工作。今年,**的召开可是件大事,千万不能有丝毫松懈和马虎。至于这三伙黑恶势力,要继续加强证据的收集和固定,等条件成熟时,完全可以立刻采取行动,予以坚决地打击嘛。” “是,保证完成。”王立答道,想了想,又说:“其实,邵局,我真正担心的,倒还不仅仅只是这三伙犯罪嫌疑人。我一直担心的有两件事。其一,就是我们的干部队伍。现在看来,要说我们的队伍还是纯洁的、干净的,那是在自欺欺人啊。这下一步的人事调整,可就繁杂多了。” “所以我们才要慎之又慎。调整干部是一方面,廉政建设是另一方面,只有两条腿都不跛,走起路来才稳当嘛。” “是,邵局。对了,这是我局刚刚整理出来的人事调整计划,请邵局先看看。”王立直到此时才将一份邵原平等了很久的材料递了过去。 邵原平很满意地接了过来。 “哦?你这是准备从上往下动啊?”邵原平边翻看着,边说。其实在心里,他是主张上下一起动的,这才符合他的xìng格,要么不做,一做,就要有大动静。 “我想,有可能的话,尽可能先调整一下班子,这需要省厅的支持。”王立当然清楚邵原平的初衷,闪烁其辞地答道。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考虑,在对下面情况掌握还不够充分的情况下,他不想有大动作,这就是他与邵原平的根本不同。 “这个王立,气魄上就是小家子气,戳一戳,动一动,工作怎么上得去?小脚老太婆嘛!这么些年了,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啊。”邵原平在心里暗叹,对王立后面所阐述的几条为何先动班子的理由,基本没听进去。不过就是求稳嘛,他在心里说,这个王立,稳则稳已,就是胆气不足哇。不过,他太了解王立了,也不想太过逼迫他,掂量了掂量,心里其实已经准备同意他的方案了。 “好吧,老王,你再说一说你的另一个担心吧。”邵原平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还在做解释的王立说。 “我的另一个担心,其实,是一个人。”王立迟疑着说。 “谁?马有良?”邵原平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对马有良一直存着一份担心的,其实是自己,所以才想对市局干部人事做大的动作嘛。这样问,岂不是有了几分此地无银的意思。好在,对面坐的是王立,他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不是。”王立的回答,倒有些令邵原平感到意外,那他还会担心谁呢? “是庞勇强。”王立认真地回答。 怎么会是庞勇强呢?邵原平浑身机灵了一下,想了想,他这样说:“老王,那件事,原来你一直还没放下啊?” 王立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哎,当时,不是已经结案了嘛,那件事,跟庞勇强一点关系没有。”邵原平看着王立的眼睛说。 “邵局,其实,我目前的担心,与过去没有一点儿关系,我担心的是现在的庞勇强。至于过去的事,哎,以后再说吧。” 说着话,王立从公务包里掏出一叠复印件放在了邵原平的办公桌上,说:“这是我到泰明市工作后,一年来所收到的关于庞勇强以及庞大集团涉嫌违法犯罪的群众举报信件,这是复印件,原件已经归档了。请邵局先看看。” 邵原平一封一封慢慢看着眼前的这些信件,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心想,这个老王搞什么搞,怎么又会对庞勇强和庞大集团感起兴趣来了? 连着看了几封信,邵原平抬起头来说:“这些信件反映的问题,你们落实了没有?” “落实了,可惜,有些证据已经散失,有些当事人根本不愿意出来做证,有些则是查无实据,还有些……” 王立还想说,邵原平抬手制止他说:“老王,你知道现在庞勇强是什么身份吗?他可是全省响当当的民企代表,社会名人,慈善人士,而且,还是省政协的委员。就凭这一些查无实据的举报信,你就想……” 邵原平再一次摆了摆手,接着说:“老王哪,工作上你急于打开局面,这种积极主动的jīng神是好的,只是,不要着急嘛,蒋介石说过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就现在此事来看,还是有一点道理的,你系统内,干部队伍都没调整好,你自己看看,人家送上门的线索,你都无法收集和固定嘛!”邵原平晃动着手里的举报信说。 将王立调来帮助自己是一回事,可如果一味放任不管,听凭他一意孤行,去调查庞勇强,那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个问题上,邵原平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王立的工作,说到底,只能是为自己保驾护航、添枝加叶,而绝不能是其它。至于节外生枝、凭空添乱,那就更是不容许可的了。 这个王立,事前没有一点风声和预兆,现在忽然就抛出了庞勇强的问题,难道说,现在的王立,已经不再是以前自己所熟悉的王立了? 这倒很有可能,毕竟自己与他分开有十年了,虽说一直保持着私人的交往,可工作上对他的了解,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会不会是自己太武断了?又或者是王立已经有所变化了?这一点,必须有所考虑和防范哪。 至于说到眼下人事上的调整,其出发点和落脚点,也只能是为了拿掉一些工作上不听招呼的人,只能是为了方便工作的开展,而决对不能因为人事的调整,反而助长了王立节外生枝的势头! 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一次市局人事的调整,是不是就应该重新有个通盘的考虑呢?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开始考虑给王立也上个辔头,以免将来无法控制? 邵原平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一个全新的考虑逐渐就成熟起来。 而在王立看来,邵原平说得也很有道理,自己曾经派人根据举报信的线索专门去调查过,可每一次,均不了了之,这说明什么?还是**当年说过的一句话一语中的,当政治路线决定以后,干部,就是决定xìng的因素。而恰恰,自己手里就缺少得力的干部,起码是能让自己信得过,用得上的干部。下一步,是该多考虑考虑这个方面的问题了。 邵原平沉思着,重新为两人发了烟,思考了一阵,说:“老王,你们市局,现在看来,局面是有些复杂的,甚至超出了我当初的料想。这样吧,关于你们班子调整的计划,我看是不是先放一放,而且,我看,中层干部这一块也不要先着急动,可以先从下面搞起来嘛,先从基层派出所入手,先立足于积累经验、发现人才,等有了下面的基础,从下往上动,就稳当多了嘛。” 邵原平吐了口烟,说:“你也知道,我到省厅工作,比你到泰明也就早那么一点儿,你也才满一年嘛。现在贸然就动班子,会有两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其一,我从政法委过来,也就两年多一点时间嘛。说起来,当年你们市局的马有良局长升任省厅副厅长,他推荐的市局局长人选和市里的意见可是一致的,都是要让你们肖建国副局长接班嘛。是我一再坚持,才将你调来的,到现在,还有人在不断写信,说我拉班结派,立山头、搞小团体嘛。毕竟,咱们以前是老上下级关系,许多人都是清楚的。这一点我想得通,有人要告,就让他去告嘛,我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怕什么?可是,老王,这个中滋味,也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喽。你我现在面临的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屁股还没坐稳当嘛。” 顿了一顿,邵原平接着说:“其二,时间不长就在关键岗位上动人,反对的人就会很多,有人会说,你王立是情况不清就瞎搞乱搞,是假公济私,是在搞山头嘛。这很容易授人以柄,从政治上讲,不划算的。你考虑考虑。” 王立吃了一惊,吃惊之余,又深感失望。当初,要求班子和下面一起动,这可是邵厅长的意思嘛,自己是感觉对下面还不甚了解,为了求稳,这才想先动班子的,怎么现在一转眼,又变成从下往上了?他很是有些想不通,这班子不动,中层不动,想要把干部队伍整肃好,谈何容易!可劭厅长讲的也是事实,又不容反驳。况且,多年来,自己对他已是服从惯了的,现在,看来也只能是选择再一次地服从了。 王立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做一下最后的抗争,他说:“邵局,我们班子里,肖建国副局长的资格最老,影响力最大,长期坐在这个位置上,资历老不用说了,上上下下更是关系深厚,前期我找他谈过几次,一说到要动干部,他反对得最凶。所以,我想,能不能请邵厅长考虑至少是先将老肖给挪动挪动。” “嗬嗬嗬,”劭厅长笑了起来:“你老王可真是心急哟!”看着王立又沉默无语,邵厅长安慰道:“老王,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嘛,心急可是吃不了热豆腐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看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嘛。你说是不是!” 第三十六节 那件事(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那件事(1) 从省公安厅出来,王立没有乘车,放驾驶员走后,自己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有好多的事情纠结在心头,乱糟糟的,很需要理出一个头绪才行。 这次汇报,按王立起初的考虑,很想达到三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想突破省里的有关规定,放手让干jǐng们去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对此,他并没报太大希望,果然也被否决了。 第二个目的,是想好好整肃队伍,调整班子。这是今天汇报的重点。可以说,这个企图仅仅成功了一部分,老领导同意了前者,却又出人意料地否定了后者,这反而给王立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如果班子意见很难统一,中层领导就不好调整,再往下,整肃队伍就很有可能只是成为一句空话。 人们往往只看到了一把手的风光,却不知道一把手在很多情况下其实也仅仅只是圈子里的一个提线木偶,手脚如何动,并不都由自己说了算。而且,现在整个泰明市局的干部队伍,究竟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会靠不住,成了一个敏感而迫切的问题。 邵厅长当然可以说让自己不要着急,那毕竟是因为他并没有身临其境,所谓权责相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自己每天每时每刻,均要面对这一班人马,每件事的具体落实均需要依靠他们,可他们当中,谁才真正靠得住呢? 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在王立心目中,西关区的张光荣局长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去年,有两起重大抓捕任务,分派给了西关区局,结果均很不令人满意。主犯一个没归案不说,有一次竟然还让人从眼鼻子底下从容遁去,当时王立就动了要撤换赵光荣的念头,与肖建国副局长一交换意见,肖坚决反对,理由是,工作上是有错,但主要责任不在领导,而是犯罪分子碰巧离开了原有受监视的位置,而一线负责监控的干jǐng又没有及时掌握住情况,才导致了疑犯走逃。因此,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草草处理了部分具体办案的干jǐng了事。 王立也知道,事后,干jǐng们情绪很大,甚至有人公开喊出了“主帅无能累死三军”的话。 这应该算是一个教训吧,王立心里暗想,方向再正确、方法再好,人不对,最终结果就完全不对。自己周围,应该说,围满了形形sèsè的人,可为什么就老感觉云遮雾罩,让自己无法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人啊,要想成事,身边还真的是必须得有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这也是方才王立向邵厅长告辞前,突然从脑海中冒出的一个念头。当时王立就想,既然上面动不了,自己是不是就得考虑在体制外重新组织一支jīng干人马,去完成一些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呢? 第三个目的,是关于庞勇强的。 凭自己多年前与他有过的交往以及多年来jǐng察生涯的一种直觉,庞勇强及其庞大集团是有问题的。 前些年,自己在庆州市工作时,也曾组织过对他的调查,没想到,庞勇强不知什么原因,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突然就终止了以前群众反映比较突出的一切违法和犯罪行为,其中就包括贩毒。 要说是公安系统内有人露了口风,这也很有可能,可一直也查无实据。 后来,庞大集团总部搬到了泰明,整体业务重心也随之移了过去,留在庆州市内的几家下属企业,虽说也偶尔有些小的违法行为,诸如与别人抢夺资源、抢夺客户,有时还动上了手,不过,最多也就是治安拘留几天的事儿,大事从未犯过。这也让王立无可奈何。 想不到山不转水转,现在自己yīn差阳错又到了泰明市工作,几乎从上班第一天起,就不断收到有群众举报庞大的信件,这就重新勾起了王立认真再查一查庞大的心思。可惜,又是徒劳无功。 之所以在邵厅长面前将庞大的事情提出来说,其实是想借助省厅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有所突破,结果,自己才刚提了一个头,就被邵厅长给否了。 难道说,是自己错了?难道说,真是自己的私心在作怪?难道说,真如邵厅长所说,是自己至今还不能放下那件事? …… 那件事,很多年了,还如一枚尖利的钢针,长久地、深深地钉在自己的心窝里,每每想起,痛彻心扉。 现在想想,那已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当时,邵原平局长升任庆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后,毕源县公安局长的位置就由原来的副局长王立顺理成章地接任。 与邵原平共事多年,应该说,王立的踏实、认真,特别是令行禁止这一点,很得邵原平的看重,他由此向市局大力推荐,最终促成了王立的接班,王立心里对邵局长更是敬重万分。 风平浪静地过了半年,有一天,市局周局长突然让办公室直接通知王立和县局禁毒大队队长一起到市局来一趟。 一切,就此而改变。 在市局,周局长和市禁毒支队队长一起见了他们,四个人关上门整整从下午两点谈到了晚上十点,中心任务就一个,禁毒。 毕源县地处边境,翻过一座山就是另外一个国度。在那里的某一片区域,历来是毒品的种植和生产的策源地,当地村民吸食者也不在少数。 可仅仅一山之隔的毕源县辖区内,却很少有人吸食毒品,近年来也从未听说过有涉毒案件的发生,一直以来,毕源县一直是整个庆州市有名的禁毒样榜县之一。 可庆州市局所处的新阳区却是一个深受毒品危害的重灾区。 这次谈话后,任务交下来了。 据可靠的情报分析显示,近年来,整个庆州市内约有一半以上的毒品,均是经毕源县流入境内的,这让王立听后,后脊梁冒出了冷汗。 周局长明确要求,从即rì起,毕源县局要开展一场禁毒专项整治斗争,争取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彻底斩断这条黑sè的魔爪,还庆州一片干净的天空。当然喽,届时,市局也会视情况,抽派人手共同参与。 回到毕源后,王立重新调派了jǐng力。重点放在了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边境线和几个交通关节点上,力求从源头上卡住;另一个方向,就是本县的著名企业,毕源县水泥厂,当时的厂长正是庞勇强。 据市局的情报显示,水泥厂其实早已卷入了运毒的旋涡,可究竟是如何参与的?如何组织运输的?又是如何具体cāo作的?一直苦于没有实证,可现有的种种迹象显示,庞勇强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庞勇强,王立当然是认识的,他这人,一直给人以平和、守法,好为公益的印象,在县里口碑很好。 在邵局长在任时,为了改善县局的办案条件,他还主动向县公安局捐赠过100辆自行车。在九十年代初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字,惹得同处一市的、庞勇强老家所在地陇江县局都羡慕不已,更不用说其它县局。 现在要对庞勇强采取措施,很多人心里上、面子上均有点挂不住了。 第三十七节 那件事(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那件事(2) 专项整治工作开始半年后,也许是庞勇强自觉公安机关并没有真正抓到自己的任何把柄,想找机会,尽快结束这场猫鼠游戏,也许是庞勇强感觉到了压力,想缓和缓和气氛,突然有一天,他提出要请王立局长吃饭。 而这半年来,就毕源县而言,大量的jǐng力投放下去后,却收效甚微,除了零星抓到几起外省人跨境藏毒运毒外,几无所获。 市局周局长倒是还算满意,说了,虽然没有破大案,但自从专项整治工作开展以来,新阳区的涉毒案件却在明显地大幅度下降,市委、市zhèng fǔ对此均很满意,好几次,还在公开场合表扬了市局。 当然,美中不足的,周局长说,就是得想法尽快搞条大鱼了。这大鱼是谁,王立心中很清楚,所以,王立婉言谢绝了庞勇强的邀请。 而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市局的这一部署,正好打在了庞勇强的七寸上。 …… 庞勇强与境外毒犯有生意上的来往,已经很多年了。以前,他一直是以陇江县为其毒品的主要聚散地,可惜的是,由于在刚刚起步阶段,眼光太浅,做了一件令他终身抱憾的事情。 在将毒品经陇江县大量销往外县甚至外省的同时,他竟然没有考虑到,连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是人。当时,为了一点眼前看得着的利益,想也没想,三下五除二,他们一伙也同样将毒品在本地照卖不误。 银子当然是大把大把地赚进来了,随即,名声由此在当地群众间大受影响不说,连陇江县也被省市两级有关部门同时列为打击毒品犯罪的重点整治县之一。 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尽管庞勇强后来在家乡投入了数倍于当初所取走的金钱,着实做了一些好事,可惜,其名声,仍然在当地民间一直无法扭转。 无奈之下,庞勇强只得放弃了陇江,重点经营毕源。 这一次,他学乖了,一方面大力搞好与当地党委、zhèng fǔ,特别是与当地公安部门的关系,捐赠自行车就是其中一例;另一方面,他对手下人及同道中人下了一个死命令,从此后,不许哪怕只是一克毒品在毕源县当地交易。 你要吸食、你要出货,我不管,统统到外县去做。这里,毕源县,只能是一个中转站,只能是一个干净的聚散地。 为此,他甚至不惜与同行着实火拼了几次,借此铲除和吞并了一些小股团伙,巩固了其在毒品界的霸主地位,当然,这无形中,倒也促成了毕源“无毒县”的美名。 庞勇强万事理顺后,在毕源,出现了多方共赢的局面。 zhèng fǔ很满意,自己辖区内没有了其它边境县毒品泛滥的困扰;老百姓很满意,多年没有根治的毒害大为改善不说,由于大量jǐng力可以腾出来用于本县的治安防范,整个县域内治安案件大幅下降,居民安全感陡然升高了好几个百分点;县公安局年年被评为人民群众最满意单位,受到县里、市里,甚至省里的表彰。各种外来投资客也对毕源兴趣渐浓,县财政大为受益。 …… 现在,公安机关的工作重心转了向,庞勇强是知道的,在刚刚得到准确消息后,他敏感地及时指挥手下人彻底收手、偃旗息鼓。不过,在他看来,几个月后,顶多半年,公安机关玩腻味了、疲了,就会收手。这每天几十号干jǐng撒在外面,吃点苦不说,那是很费财力的。谁没事儿老爱搞一些只见投入、不见产出的项目呢!做生意如此,搞革命工作也同样如此吧。 他的算盘打得jīng,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一个人,王立。 王立是那种坚决服从上级命令不打折扣的主儿。市局的任务,那是得一丝不苟地执行的。 所以,耗了半年后,庞勇强首先就有点憋不住了,想找王立谈谈。倒不奢望通过一次谈话就能谈出个什么好的结果,最起码,摸摸底,探探口风,或者,有可能的话,对其施加点影响。 这些可能xìng,还都是有的嘛。因为他早听人说,王立其实从来就不是个干一把手的料,自己没有主心骨,只不过是一贯听邵原平局长的话,亦步亦趋,像跟屁虫似的,这才当上了局长。 对拿下王立,他还是有点信心的。不曾想,约了几次,王立尽然不肯给面子,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手里有的是牌,倒也并不犯愁。 又过去了一周,县里以前一直分管公安系统的一位已经离休了的老领导,主动打电话过来,也是约王立吃饭,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县局的另一位副局长,在这位老领导眼中,这位副局长就是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小鬼”嘛。 酒过三巡,老领导从挂在椅子后背上的外套里,抖抖索索、好半天,摸出一叠复印件,递过来让王立看。 这是一封以基层干jǐng名义写给县里主要领导的信。信上没有落款,信里涉及到的县领导名字也已经被用黑笔涂抹过了,看不出是谁。 大体意思却还是很明确的:这半年多来,县里大量jǐng力被抽调出来,用于虚无缥缈的所谓禁毒斗争。成果不彰且不说,毕源县域的社会综合治安状况却在大为下降。干jǐng们长时间在边境线、交通线上蹲守,收效甚微不说,家庭也得不到照顾,可谓是身心俱疲。 信里,这位干jǐng强烈要求,县里、县局都应重新调整工作思路,要以百姓利益为重,以百姓安全为重,以百姓幸福为重,早rì结束这种劳民伤财的所谓“斗争”。 信末,这位干jǐng写到:“我是一名公安干jǐng,我更是毕源县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还是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我并没有生活在真空里,孩子需要父亲、妻子需要丈夫、老人需要儿子,我需要过正常的生活。如果一部分人为了个人出政绩、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就置上百名干jǐng的正常需求而不顾。那么,这样的领导、这样的‘神仙’,就让他快点见鬼去吧。” 王立看完信,也递过去,让坐在老领导另一侧的那位副局长看了。 老领导问:“我想请问在坐的两位领导,你们有何感想哪?” 副局长笑了笑,抢先说:“老领导,王局,不瞒你们说,现在下面干jǐng的情绪是很大。对市局的这项工作安排,我们也不能说没有认真执行,可是半年了,大家有目共睹,收效甚微啊!可以说是要战果没战果,要成绩没成绩,谁心里不憋气?” “再说了,长期以来,由于咱们一直顶着‘无毒县’的帽子,市局在资金的划拨上、在jǐng用装备的分配上,在许多关键问题的处理上,咱们与其它县局相比,那差得可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就说上个月,我们收到线报,说有一辆运毒车要经咱们这儿走,县里jǐng力因为专项治理的需要,又空前的紧张,这不,到最后,连交jǐng都上路了。事后,我听说,有一名交jǐng当时就说:‘幸亏是没遇到毒犯,要真遇上了,咱连件防弹背心都没有,就凭手里的jǐng棍,怎么干得赢人家?当时在路边站着,这小腿肚子可是一直在打颤。再这么搞下去,只有转行了。’” 老领导听完这位副局长绘声绘sè地表演,微笑着说:“王局长,情况我想你都是清楚的。应该说,这半年来,咱们县公安局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力量了,对市局,我个人觉得,说得过去了。” “可正如这位基层干jǐng所言。干jǐng也是人呀,也有七情六yù。你们作为领导,就更应该主动去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呀。而且,咱们都有目共睹,这半年多来,这县城里,啊,打架、斗殴、酗酒滋事,甚至多年不见的抢劫,喔,还有强jiān,都出来了,就差死人了。” “王局长哪,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咱们的工作重点是得有所调整了。再按着他们市局那一套走,吃亏的肯定只能是咱们毕源的老百姓,吃亏的肯定只能是咱们自己的公安干jǐng,吃亏的肯定只能是你王立!” (回家吃粽子了,周四见呗.各位大大粽子节快乐!) 第三十八节 那件事(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那件事(3) 看着王立低头不语,老领导使了个眼sè,副局长站起身来分别给老领导和王立都敬了一圈酒,不紧不慢地又从其它几个不同的角度劝说了王立几句。无非还是要见好就收,最不济,也可以给市局来个阳奉yīn违,应该把jǐng力抽回来放在rì常的工作上云云。 看看时机差不多了,老领导语重心长地说:“王立局长啊,我都已经是退下来多年、离休的人了,早就该闲在家里享享清福了。只是这一次,实在是受县里几位主要领导之托,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啊。” “你知道,他们处在那个位置上,这一次,又是市局下达的命令,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由我这个糟老头子出面来多说几句了,是不是?” “小王哪,不过,你放心,市局那边,由我去说,我就不信,在我们基层开展工作,怎么老是要以这种劳民伤财、‘运动式’的方法来推进呢?一项工作,啊,怎么就能总是这么没完没了呢?公安机关身负着人民的重托,又不是只有禁毒一项工作嘛。王局长,你说,是不是?” 王立使劲地抬起头,笑一笑说:“老领导,你说的,都很有道理,如果站在咱们毕源的角度来看,句句都对。可是,要是站在全市的角度来看呢?站在全省、全国的角度呢?恐怕结论就会是另一种情况了。而且,如果我们每一个边境县,均只考虑自己的利益,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局长,我刚才说的,可是代表县里的态度的,请你认真考虑清楚!”老领导严肃地说。 “老领导,我考虑过了。”王立尽量放缓语气说:“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反反复复已经考虑很多次了。曾经一度,我也想,是不是应该撤了?” “可是,老领导,当你去市里看看那些因为毒品而支离破碎的家庭,看看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吸毒人员,你还会这样想吗?我想应该是不会的。” “目前我们开展的禁毒工作,的确是碰到了瓶颈,但这并非就是不可逾越、不可克服的困难嘛。上个礼拜,我专门去了一趟市局,就近阶段的工作,向周局长作过一个全面的汇报,同时,也听取了周局长的指示。” “老领导,从全市的角度而言,禁毒专项工作的效果还是很好的,至少新阳区当地的压力就减少了不小,这也不能说就没有我们的功劳吧。至于我们干jǐng目前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所需的一些jǐng用装备,我也都向周局长做了详细汇报,周局长答应……” “王局长,你是归周局长领导这不假,可你也不要忘记了,你吃的可是毕源的米、喝的可是毕源的水,你也是毕源人,毕源县委、县zhèng fǔ同样也能领导你!”老领导声sè俱厉地说。 “老领导,您先别动气。我想,县里目前的担心和对我们工作暂时的不满意,都是完全可以通过市局的支持和我们工作的局部调整来化解的。比如刚才说到的治安问题,回头我们一定认真研究落实,争取……”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老领导站起身拿上衣服向外走。 临出门时,他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狠狠骂了一句:“屁股还没坐稳就不知天高地厚!” 本来准备追出去,送一送老领导的王立,呆呆地立在了桌前。 …… 过了约摸一个月,王局长家出大事了,王立正在上小学的儿子,被人绑架了。 妻子刘琼在家里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说是让她赶紧准备好三万块钱,否则就等着收尸,之后,对方就没了动静。 收到报案,局里当然很重视,成立了专案组,白天黑夜等着绑匪再次联系王家。 又过了几天,王立家收到了一个包裹,当天,王立并没在家,妻子由于情绪不好,这几天一直请假在家,收了包裹,回家打开来看,却是一盘录像带。 当王立下班回到家时,发现妻子竟然昏倒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客厅的电视还在开着,显示屏上却只有一片雪花点。 将妻子送进县医院救醒后,妻子已经疯了,嘴里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宝宝,宝宝。” 第二天,王立回家收拾东西时,发现了那盘仍就留在录像机里的录像带。放出来一看,王立当即大叫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随即又重重地跌坐回沙发上,当场也差点没背过气去。 录像带上,一名蒙面人死死按住被捆坐在一把长靠背椅子上的儿子,然后挽起袖子,拿出一把尖刀,不顾儿子的哭喊和哀求,在一点点地、活生生地剥着儿子的头皮…… …… 事件发生后不久,王立申请了调动工作,在周局长的亲自安排下,到另外一个县继续当任局长,妻子从此病休了,送进了省里的jīng神病院继续治疗。 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绑匪被市局邵副局长亲自带队围住了,第一时间,王立驱车赶往现场。 可惜,等他风尘仆仆赶到时,绑匪已经因畏罪而开枪自尽。 案件至此似乎是成功告破了,可对王立而言,疑点却仍然太多。比如,绑匪的枪从那里来?为什么不等拿酬金就撕票?为什么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对付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对自己家那么熟悉?又打电话又寄包裹。为什么撕了票后还不远走高飞,还要继续在毕源县逗留?为什么…… 他的这些疑惑和不解,在当时,当然也都找邵原平副局长聊过,甚至还提到了自己的一个怀疑,怀疑此事跟庞勇强有关。因为就在案发之前,有人曾经打电话威胁过王立的妻子,说是再不识好歹,当心点! 这样的电话,以前家里也曾接到过不少,干这一行嘛,这也是难免的,所以夫妻俩谁也并未太当回事。可惜,现在妻子疯了,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邵原平听后,相当重视,尽已所能,又做了一番调查,最终,给了他一些解释。 邵原平试图向他说明,此案,仅仅只是一起典型的随机xìng个案,嫌疑人绑架了一名小孩,问出了家里的电话和地址,后来发现小孩的父亲竟然是公安局长,嫌疑人害怕了,这才撕的票。当然,至于他为什么又寄录像带?为什么还逗留在毕源县,现在嫌疑人已死,这恐怕将成为一个永远的疑问了。 而最让王立揪心的是,市局过了不久,也就宣布结案了。 事后,王立花了很长时间克服了自己情绪上的波动,仔细比对了录像带上的那人与被击毙疑犯的照片。 两个人右手手腕上均有着一只黑sè的小燕,人应该是对上号了。可王立还是不死心,又亲自去了一趟疑犯老家,没别的原因,就是想去看看。 那是在宁夏的一个偏远山村,疑犯家里人在世的只剩下了疑犯的老母亲。 王立是穿着制服去的,疑犯的老母亲问王立,公安局有没有自己儿子的照片,想讨一张留个念想。 王立其实一直随身带着疑犯的照片,于是将一摞照片均递了过去供她挑选,不曾想,其中夹杂了几张当时击毙疑犯时的现场照片,疑犯的老母亲看了,一个劲儿偷偷地抹眼泪,王立再想收回时,已然晚了,只好凭由她看。 她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忽然说:“噫?这个孬娃!” 王立jǐng觉地问:“怎么了?” 老大娘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他打小放羊时从坡上跌下去过一回,我们穷,又没钱给他医,打小落了个病根,右手五根指头,只有大拇指能弯曲,其余四根指头,是弯不下去的,从小到大一直用的是左手。怎么临死又改用右手拿枪,还打死了自己?” 王立也分明记得,录像带上那人就是用右手握刀的。 不过,有谁又能当保,这疑犯在外多年,就没找过医生?做过手术?甚至彻底地恢复了右手的功能了呢? 当然,王立不相信,他觉得,一定还有一个第三人!也许,还不仅仅只是第三人? 第三十九节 第一次回城(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次回城(1) 四月中旬刚过,宋组长宣布了一条放假消息。 考虑到“五.一”长假将至,而工作组自从进点驻村后,并没有什么双休rì之说,几乎天天都处在工作状态,所以此次放假时间就有意延长一点。只是宣布了一个收假rì期,5月8rì,所有队员,必须如期回到拉法镇集中开一个会,至于什么时间算是开始放假,从即rì起,由各点自己掌握,但有一条,回到泰明市后,必须进原单位将驻村工作详细汇报一次。 范毅是25rì一早离开的中水岭村,当天晚上回到了泰明。当长途客车渐渐驶近自己熟悉且在此生活了多年的大城市时,看着一片一片的灯火,范毅第一次有了热泪盈眶的感觉。 也是,在那根本不通电的中水岭村待了将近两个月,每天晚上只有满天的星光与已为伴,这会儿才总算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怎能不让人激动激动。 第二天一早,范毅本来只准备到人事处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可chūn节前刚刚上任的人事处戴处长却在与范毅客套了几句后,直接拉着他一块儿去找分管人事的杜副局长汇报。 汇报的时间其实也不长,结束后,范毅原准备乘电梯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又突然想到,下面一层楼就是征管处,不如去看看老邢,于是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刚出楼梯口,似乎就听到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整个征管处只有两间办公室开着门,其余房门均紧紧关闭,其中一间正是老邢的办公室。 “老邢,在说什么呢?这么大声!”范毅一进门就问。 “哦,是小范,回来啦!” 老邢之前出国看女儿去了,是在范毅下去后才回国的,有rì子没见到范毅了,于是走过来与范毅使劲握了握手。 屋里还有另一人,是征管处的内勤老张。 “昨天刚到,这不,忙着就来看你。”范毅一边与老邢打招呼,一边又忙着与老张握了手,又问:“你们聊什么呢?跟吵架似的!” “这不就跟吵架差不了多少了!小范,你说说,对,我记得前年那个狗屁研讨会你也是参加了的,就坐在我边上嘛。去年在泰明市局搞试点,上线新征管系统,今年起要在全省推广。本来好好一项工作,也不知哪个歪嘴和尚一念,现在把经全给念歪了嘛!” “老邢,你小声点,上面一层就有局领导,被听见了可不好。”老张小声劝道。 “我小什么声?在老崔那里,我也是这么说的。一堆破垃圾数据,非要往机子里录,劳民伤财不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嘛!” 老邢说的是这么一回事。 在税务机关眼中,纳税人与纳税人其实还是有区别、有所不同的。一类,是领取了税务登记证而又实实在在每月或每季均在缴税的纳税人;另一类,则是虽然领取了税务登记证,却因为没有达到起征点,而暂时不用缴税的纳税人。 去年,在泰明市局试点时,曾经规定,凡达不到起征点的管户,其数据一律不用录入系统。这样做的好处是,贴近实际,不会产生垃圾数据。可这样一来,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从计算机里录入的数据来进行比较,工商部门登记的管户数,会远远大于了税务部门在册的管户数。这就有了漏征漏管的嫌疑。 所以,在今年全省上线时,崔局长权衡再三,虽然知道此类数据录入电脑,最终,绝大多数只会退化为垃圾数据。但从政治上讲,又不想授人以柄,于是下令,全部管户的数据,不管你达不达起征点,办没办税务登记证,统统的,均要录入系统。 这一来,下面顿时吵翻了天,这工作量一下就大了几倍,连去年上线成功的泰明市局也不得不重新补录。可谓是人人喊打。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领导一句话,往往胜过群众的千言万语。 老邢火大,就冲的这儿。 …… 范毅对税收其实才刚刚入门,还处在观察学习阶段,一时也辨不出个是非对错,只好明智地选择紧闭双唇。 “现在这么个搞法。要不了五年,省局的主机里就会塞满垃圾数据!不信到时候看。”老邢愤愤地说。 而这也不幸被老邢说中,只不过三年多一点时间,整个征管系统网络的运行速度就大大下降,纳税人缴税时间被迫拉长,办税大厅里因为等待时间过长而被纳税人骂娘的事件时有发生。可仍然没有一位局领导敢下令删除那些毫无用处的垃圾数据,最终只能通过不断投入资金,更新、购买设备等办法来化解。 这恐怕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吧?可惜没人会来查处。 “老邢,最终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嘛,要你cāo什么心?”老张还在劝解。 “办法当然有,现在就有。前些天,有几个胆子大的县局长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他们并不准备完全按省局的要求做。这么做,工作量太大,他们受不了,而且也认为没必要。他们只准备挑选一些规模较大的、方便信息采集的纳税人补录进去交差了事。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跟你说,老张,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是胆子大的逃出生天,胆子小的受尽折磨。而最终产生的数据,也不可能像他们当初想像的那样是完整的,全面的!” “你管他的,你又不是处长、局长!”老张说。 “可我也是纳税人呀,我他妈也在纳税呀,我就见不得这种把纳税人的血汗钱不当数地用的做法。这最终不是也在损害我们纳税人自己的利益吗?” “小范,你看看,老邢有时就是这么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征税的还是缴税的。”老张苦笑着对范毅说。 “是啊,有时我也分不清哩。”范毅笑着说。 “小范,我问你,税收是什么?”老邢突然问范毅。 范毅立马在脑子里飞快地将自己一年来加班加点自学过的有关知识过了一遍,很快有了答案,可再一想,老邢不会这么无聊来考察自己对税收的定义吧?于是反问说:“老邢,你想搞什么?” 果然,老邢并不需要范毅的标准答案,而是自问自答道:“税收是什么?从征管的角度来讲,我跟你们说,有一个老外说过,税收就是拔更多的鹅毛、听更少的鹅叫!可现在,老子这个纳税人,痛得很!” …… 中午,范毅进证券公司看了看、转了转,好久没来了,还生出了一丝亲切感。 同屋的张大户最近又赚钱了,遇见谁都笑咪咪的,主动对范毅说:“小范,前一阵子,有两个老太婆老来找你,这阵子倒不来了。” 范毅想了想,心里已然知道这两个老太太应该是谁了,问了声:“她们有什么事吗?”在张大户回答说不知道后,范毅转身走出大户室,走到大厅来找这两位老人。 果然,远远地,范毅就看到张老太与马老太正在与一位中年男人小声地在嘀咕着什么,那位男人一个劲儿地点头。 范毅当然不知道,这位站在两位老人身旁的男人,正是去年“五.一”黄金周期间,痛宰外地来的捡漏客的“包袱男”。 第四十节 第一次回城(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次回城(2) “两位大妈好,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范毅远远地就打着招呼。 三人回过头来,两位老人齐声叫道:“小范!” 接着就是一通絮絮叨叨、问长问短,最后,张老太才说:“前一阵子,我们找你,主要是想让你给推荐几只股票,哎呀,你以前推荐的787,现在涨得不得了哟!真后悔当初不听你的。” 马老太插话说:“还好我买了200股,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哎,可惜当初买少了。不过还好,现在我们买的其它股票也在涨,今年,肯定是个大丰收年喽。”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那位男人一直站着听,也不插话,他是来向两位老人讨教应该如何炒股的,听三人在谈股票的事儿,他留了份心,在一旁专心地听着。 范毅见张老太手中提着一大包中药,就关心地问:“大妈,你身体不好?” 张老太神sè间掠起一丝淡淡的忧愁,说:“哎,是我倒好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无所谓了。可惜不是我,是我家小孙孙,最近老生病,不是感冒就是发热,看了很多次医生了,就是不见好。今天我给他抓点中药试试。阿弥陀佛,保佑我家小孙孙快点好起来吧。” 说到这个话题,范毅又简单问了问张老太孙子的情况。小家伙成绩在班上一直均是一路领先,是学校和老师重点关注的优等生。 说话间,范毅就想起了应该去看看小明了。 …… 晚饭后,范毅去书店为小明买了几本教辅书和一些文具,正准备送过去,电话响了,一看,是张顺的。 原来他们的小学同学何灵灵与张顺的生意伙伴吴光能前一阵奉旨(子)结婚了。当时cāo办婚礼,有一部分老友没有请到,其中就有范毅,现准备明天中午再补办一桌。 范毅说:“好哇,我一准去。” 到了小明家,天已经黑定了,范毅边叫门边推门往里走。门一开,倒把范毅吓了一跳,原来老潘家两口子就这么定定地坐在厨房昏暗的灯光下、悄没声息的。 对这,范毅倒没心理准备。 小明也听到了范毅的声音,从最里间跑出来与范毅打招呼、坐了一阵,才不得不又回去继续做作业了。 范毅看着老潘两夫妻脸sè不太好,知道一定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想起身告辞。 冯娟过意不去,说:“小范兄弟,你坐一坐,刚才我和你大哥正在合计一件事儿,犯了难了。不过,不想它了,反正也不急,明天再说,你坐,我给你泡茶。你看看,倒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范毅问:“潘大哥,啥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冯娟转身又想插话,老潘瞪了她一眼,打断她,吧了口气,自己说:“其实是这样的。下午我去接小明放学,班主任刘老师对我说:‘小明的成绩在班上一直是五、六名的样子,很有希望考进重点中学,但是一定得上考前辅导班。’我问要多少钱?老师说:‘如果从今年8月开学算起,学一年的话,大概要两万来块钱。’我问能不能不上,刘老师说:‘去年他们学校有一个学生,平时成绩都在班上前三名,就因为没上辅导班,结果升学考试,卷面上120分的满分,他只考了30多分。’这不,听了这事儿,回来后我就和孩子他妈商量,我们把所有银行存折都拿出来了。” 老潘晃动着手里的几本存折说:“可惜这几年厂里一直不景气,全部钱加起来,才四千来块钱,够顶个什么用嘛!” 老潘接着又说:“本来听说我们这片小区已经卖给一家房地产公司了,早就说要来拆迁,到时会有一笔补偿款,可这阵子又没动静了,真是急死人。” 范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潘大哥,读书吧,是孩子的大事,辅导班该上就必须上。我考大学那阵子,费了老大劲儿复习。可后来听班上有一个从外省考来的同学说,高考那些题,很多,其实他们在平常都是做过的,考起来很轻松的。这就是教育质量的不同!自己努力是一方面,有一个好老师,有一个好的教学质量,也是很重要的。你们尽快去找个好学校,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行!”冯娟端着茶水正好出来,与老潘同声说。 “我明天去和厂里的弟兄借借,能凑上的。”老潘并无把握地说。 “还找谁借?找我借不行吗!你们等着,明天一早我就去取钱,中午,哦,不行,中午我约了人了。十一点左右吧,家里有人吗?” …… 第二天早上,范毅取了三万块钱给老潘送去。 潘师傅两口子一起在家等着,执意将早已写好的借条硬塞到范毅手里,这才再次感谢着接下了范毅递过来的钱。 刚出潘家,孙涛的电话就打来了,原来也是约范毅吃午饭的,范毅略一考虑,说,干脆你跟我一起去混饭吃得了,孙涛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这边刚通完电话,正等着孙涛呢,张顺就打电话来问,要不要自己开车过来接?范毅也没客气,说,那是当然。 最终,孙涛与张顺两人前后脚都到了,经范毅介绍认识后,两人还挺谈得来,一路上滔滔不绝。 张顺说:“你们身边要是有什么帅哥、美女,或者长得比较有型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吧,帮我留意着一点儿,过一阵子,我准备搞一家广告传媒公司。这回子,正在筹备呢。嘿,这个市场,特有潜力。你们是不知道,哪怕是帮助人家弄来一个假冒老中医、拍一条假广告吧,那收入,都是大大的。” 范毅说:“顺子,你小子可要走稳当喽,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儿,还是少做!你这种破事儿,我懒得管。” 孙涛闻言后,故做严肃地说:“敢情!要是别人不管,那我可得管上一管。兄弟干的,就是‘12315’的活儿。到时候,张顺同学,抓你大大的!” 范毅笑说:“对嘛,这车里还坐着一工商嘛,涛子,到时,抓他现行啊,千万别手软!” 张顺“哦”了一声,很配合地自己掌嘴说:“呸!当我没说。” …… 到了地儿,是一家小酒楼,毫不起眼,车却停了很多,而且还停不下了,在迎宾小姐的介绍下,张顺只好把车停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里,这来回又折腾了有十多分钟。 上得楼来,其他受邀的人已经到了,满满坐了一大桌。吴光能两口子披红挂绿,显然已是被众人jīng心“打扮”过了,正笑咪咪地在与大家一起说笑。 来宾大都是何灵灵的同学或好友,而张顺对今天的所有来宾似乎都很熟,忙着过去帮忙添茶倒水打招呼。 范毅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与新人调侃了几句又和相熟的同学打了招呼、表达了长时间没见的思念之情后,就与孙涛老老实实坐在了一块儿。 菜一上,才显出了档次。海参、鲍鱼、鱼刺……孙涛小声对范毅说:“乖乖,每人起码得花上千元吧。你随了多少礼金?我看值!以后再有这种好机会,可要记得一定叫上我。” (明rì停更一rì,周一见.见谅,见谅.) 第四十一节 第一次回城(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第一次回城(3) 张顺今天本是故意开车来的,原想着这样就不用喝酒,众人却不管这一套,均不饶他,抬起酒来就硬灌。 孙涛一时冒了傻气,还自告奋勇说待会儿替张顺开车,张顺冲孙涛呲呲牙,用指头点了点。无奈,只得在众人的监督下,认真从头喝起来,好在今天在座的均没有大酒量,一顿饭下来,张顺也仅仅只是微醉而已。 饭罢,众人心满意足散去,张顺拍着孙涛肩膀说:“小涛子,今天你可把你顺哥卖姥姥家去了!知道不?” 孙涛立刻反应过来,高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报告,以后坚决不再卖了!”三人说笑着走到马路边,想起又得绕路才能过去,嘴里均是骂骂咧咧的。 这时,张顺借着酒劲儿,突然指着马路对面说:“你们信不信?我30秒内就能过去。” 看着双向6车道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流,范毅和孙涛均表示那根本不可能,当然不信。孙涛伸手摸着张顺的额头说:“哥们儿,没喝高吧?” “不信?那就打赌,100元,敢不敢?”张顺得意地说。 “敢!范儿,跟他赌。”孙涛一扯范毅说。 范毅也不相信,狐疑地抽出一张钱说:“顺子,我可先把话说在这儿,你可别胡来啊!悠着点!” 张顺一把扯过钱胡乱塞进口袋,嘿嘿笑着,接着就把西服外套脱了,塞在孙涛手上,接着是领带、衬衫。 “别!哥们儿,这里可是公共场所,您这么做,有伤风化!”孙涛捧着衣服夸张地大叫起来。 当张顺最终光了膀子后,他一把抢过自己的衣服,冲上前两步,做出跃跃yù试的样子,口中“嗬嗬”地大声叫着,双手使劲挥动起外套和衬衫。 就在范毅和孙涛一愣神之际,张顺乘着来往车辆里注意到他的司机均明显减速的档口,飞快地越过了这边的马路,跨过并不太高的隔离栏,又如法炮制地飞身窜过了那边的马路,当然,一路上,他并没有停止挥动衣服和喊叫。 “哥们儿,你太有才了!”孙涛边忍着笑,边双手聚拢在嘴边冲着马路对面的张顺大叫。 张顺隔着马路也回应着大叫道:“这就叫,不走寻常路!” …… 晚上,老邢约范毅到家去吃饭,老邢的老婆回国了,范毅这是第一次见她,虽然上了点岁数,但人长得很漂亮。 见到范毅,她一个劲儿地夸范毅。说,老邢常说,范毅人虽然年轻,但很有才干,将来必定有大出息。搞得范毅挺不好意思的。 饭后,老邢开车将范毅送回了出租屋,一直看着老邢走后,范毅却并未上楼,一路闲逛着向自己真正的家走去。 出了电梯,从过道间的窗口望去,发现对面省局办公楼里有一层竟然还灯火通明,范毅想起来,昨天进局里时听说了,那是局里为信息中心技术开发小组专门腾出的一间会议室,供开发组专用。 想到这儿,范毅突然就想到,自己带下去的电脑也不知怎么就中了病毒,虽然用诺顿软件杀过几次毒,却一直没处理干净,不知道邓家辉在不在加班?有没有时间帮自己弄一弄? 一时xìng起,范毅掏出手机打了邓家辉的电话。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才急促地传过来一声:“喂。” “老邓吗?我是范毅。” “喔,小范,在哪儿呢?有事吗?”电话那头,邓家辉似乎挺忙。 “算了,没什么事,你忙就不打扰了。” “唉唉唉,别,我这在瞎忙。有什么事尽管说,我有的是时间。” 不是说经常在加班吗?怎么会有的是时间?范毅反倒被搞糊涂了,好一阵,才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邓家辉痛快地说,如果方便的话,让范毅现在就过去。 这还有什么不方便的?范毅提上电脑就去了办公楼。只是心理仍然有一点惴惴的不安之感,会不会真的耽搁了人家的工作?毕竟,这么晚还在加班,一定有急事。 技术组的开发区在十七楼,门紧紧地闭着,范毅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大声问:“谁呀?” 范毅答了,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范毅冲里一看,嗬!一张椭圆形长会议桌上,围着摆了十多台各式各样的电脑,五、六名同事正围成两拨,分别站在四个坐在电脑前的同事身后,其中正在cāo作电脑的人中就有邓家辉。 走近一看,原来这班哥们儿正在热火朝天地玩着一款游戏,魔兽。这也是平常范毅打发时间时常玩的一款,可惜自己水平太差,连电脑都搞不定,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邓家辉这小子,平时看不出,倒是一高手,率着另一人,把对方两人打得只有招架之功,眼看着就将取得决定xìng的胜利。 果然,很快的功夫,对方就投降了。 邓家辉满意地站起来,说:“你们先打着,我帮范毅搞定他的电脑就回来。” 腾出的空位,立马在你争我抢、嘻嘻哈哈中被人占据,新一轮打斗即将开场。 邓家辉领着范毅出了会议室,门立刻就被从里面反锁上了。来到隔壁另一间办公室,邓家辉说:“让我看看,是什么东东?” 范毅边打开电脑包,边说:“老邓,我起先还真以为你们在加班呢!” 邓家辉笑着说:“是呀,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就是在这么着加班的。” 范毅故意诡秘地笑着说:“赚了不少加班费吧?” “切,小范,就是因为没有加班费,所以我们才这么加班的。” “这我就不懂了,说说。” “哎!从去年开始,不是搞什么阳光工资了吗?到现在,半年多了,除了每月三、四千块钱的死工资,其它收入一样没有。最搞笑的是,连最有把握的年终奖都给取消了。当官的只想保住自己的帽子,根本不替我们的生计想想,凭什么还想让我们出苦力!” “其它单位不也没有发嘛,大家都一样。” “小范,你在农村,你不知道。其它单位,远的不说,就说省地税局吧,阳光工资拿着,各种津贴、补贴、奖金照拿!一年下来,比我们多出好几万呢,这不相当于人家干一年等于我们干几年了嘛。既然人家能发,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发?既然人家拿得多,我们拿不着,那还不许咱们少干点,偷个懒啊。” 范毅无言。 邓家辉手里敲击着键盘,干着活儿,意犹未尽,口里又说:“小范,你是党员吧?” “是呀。”范毅说,很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马克思真是了不起,他老人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预见到了咱们现在的‘反抗’。” “你别逗了,有这么神吗?”范毅笑着问。 “哎,我跟你讲,你别不信。老马同志说过的,工人阶级最原始的反抗就是消极怠工和破坏机器。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消极怠工?每天早上,我们是不上班的,而每天晚上,我们都说是在加班,编程序嘛,需要安静的环境。领导又不懂软件,根本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做什么。反正,三天的活儿,我们就告诉他们三礼拜才能完工,而且还要经常加班,就这,他们也会同意,而且,到时候,你只要把任务保质保量完成,领导还得表扬你。” “你这是不把领导当干部哪!”范毅调侃说。 “可领导也得先把我们当人哪。你我没成家,经济压力不大,我们中心有小孩的那几位,天天愁得要死,就快连补习班的学费都交不上了。”说这话,让范毅想起了小明,心里咯噔了一下,天枰开始向他们倾斜了。 “就说我,以前天天与女朋友见面都觉不够,现在,一周只敢见一次面了,没那个经济基础了。” “你现在怎么学得一套一套的,一会儿马克思、一会儿经济基础的,你学的好像不是政治经济学嘛。” “哎,这就叫被逼无奈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只有向老祖宗讨教几招了。你别说,这老马说的,灵!我看,再发展下去,悬!我们中心有人开玩笑说,弄急了,就把机房里的小型机干掉,那才是场灾难呢。” 这的确只是一句玩笑。最终,也没人真敢把小型机怎么着。可消极怠工却如瘟疫一般在许多表面“阳光”得很彻底的单位中悄悄地蔓延着。 最后,邓家辉又补了一句:“对了,小范,你帮我留意着一点,看看有谁要开发个小软件什么的,告诉我,技术上只管放心,我也不是就会吃素的。” 第四十二节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方便面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方便面 重新回到中水岭村,尽管仍有着种种的不适应,可生活还得继续。 明知道自己此番下来,那是被迫穿了小鞋,范毅为了激励自己,不得不将之看作是通往稽查局道路上必经的一道坎儿,说到底,这人世间,又有什么坎儿是迈不过去的呢? 不知从何时起,范毅内心里种下了这样一个念头――只有成功进入稽查系列,才算是真正拥有了砍向庞氏企业的一柄利器――尽管后来这被证明是多么的无知和愚蠢,但此时,却成了范毅忍受一切苦难和不公的源源动力。 对于将来怎么办?这段时间以来,范毅有的是时间来细细考虑。 原先的想法是,进了国税局,就有了随时拿捏庞大的权力,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能成为猫鼠游戏中那只掌握乾坤的老猫,足可以将那只讨厌的老鼠玩弄于股掌之间,等玩腻味了,就能一口将之吞下。 哎,这还是受了孙涛的蛊惑啊,国税局,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即便有,那也是仅仅属于少数人、少数部门的特权,与自己关系不大啊。 自己现在不要说是去和庞勇强、庞大玩什么猫鼠游戏了,连自身,都像是一只汪洋中跌宕起伏却又坏了桨舵的小舟,被人摆布得上上下下、忽左忽右。 将来,能不能真如愿进入稽查局?进去后又能如何?这些问题,范毅想过,却无解。 自己对稽查局的一点点了解,说白了,还是从张培勇那里得来的,可每一次谈到稽查是打击涉税犯罪的利器,张培勇却只是笑,有时甚至还微微摇头,难道说自己的判断又一次出错了吗?范毅还是无法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范毅也懒得再做这些无谓的空想,大不了,就像散户炒股被套,实在没辙儿,咱们就给你来个就在卧倒,权当是另一种形式的等待吧。只不过,过去,自己是边读书边等,现在,则成了边工作、边等。所不同的是,现在,还有人管工资,小样儿,谁怕谁啊? 这样想着,范毅心里重新充满了希望。 中国人有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庞勇强,我就是那个天天惦记你的贼,你等着瞧好了。 …… 山村现在进入了雨季。 出村的小道时时塌方,随即与镇上的交通就会断绝,宋组长曾经宣布,等天气好转,就会有省电网公司的技术员下村来勘察线路,为下一步进村电路的铺设做前期的准备。 在耐心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范毅每天均基本无正事可做,乐得看看书,背背股票走势图。是的,为了打发时间,范毅在沪、深两市中挑选了约100只股票,试着将其周K线逐个记下,力求达到一提代码就能将其基本走势在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复现出来的程度。这可以算作是一种功课,却多少带有了些游戏的sè彩。 山路时常阻断,吃饭成了问题,关键是没菜。中水岭村,田地很少,现有的不多的田土,基本上均用来耕种口粮,种蔬菜的地极少,有时,甚至连村民自己吃菜都得到镇上去买。方便面由此成了范毅的主食。 又下雨了,范毅睡了个午觉,起床后感到微微有些饥饿,想起今天只在早上吃过一包方便面――这里的作息时间与省城大有不同,每天只吃两顿饭,分别是在早上10点左右和下午5点左右,一段时间下来,范毅也入乡随俗了――于是,范毅点着煤油炉,扯了两包康师傅香辣方便面用小火慢慢煮,心里盘算着下午又该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刚吃了两口,感觉门外有人,一扭头,黑影一闪,有人躲到了门外的砖墙后面,并伴有悉悉索索很轻微的响声。 “谁呀?”范毅放下碗,用餐巾纸插插嘴角走出来看,隐隐听到了跑向远处的脚步声和“咯咯”的笑声。 一出门,就看到了原来是两个小家伙正在跑向一间教室。 “喂,别躲了,我看到你们了!”范毅冲他们大喊,可俩人仍然坚定地、如泥牛入海般地消失在教室里、再无声息。范毅童心大起,回来换了雨鞋,打了伞亲自来看。 进了教室门,两个小家伙还老老实实躲藏在最后一排,被范毅逮到,一时显得均有些扭捏。 原来,学校三点钟放学后,这一对表兄弟俩看看外面在下雨,就留在教室里继续做作业,等做完了,准备走时,就闻到了范毅煮方便面的味道,这是一种以往从未闻过的味道,俩人一时好奇,偷偷过来看,却被发现了。 范毅搞明白后,哈哈大笑,看看时间已快5点了,知道他俩一定是饿了,于是叫住他们,领到了自己屋里坐下,用两个大白瓷碗,一人为他们扯了两包方便面泡上。 闷了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范毅说了声“吃吧”,两小孩端起碗,风卷残云般将方便面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 “好吃吗?”范毅从没见过这么个阵势,好奇地问。 “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一个小孩舔着嘴角说。 “范老师,这就是方便面吗?”另一个小孩怯生生地问。 “嗯?”范毅很纳闷,问:“怎么,你们过去没吃过吗?” “没吃过。”两个小孩一起摇着头说。一个补充道:“这么贵的东西,我们吃不起的。” 范毅隐隐觉着心里有点堵。 又问:“吃饱了没?”两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是“吃吃”地笑,不说话。 范毅明白了,又一人为他们再泡了一包。这一下,两个小家伙满意了,陪着范毅说了会儿话,看看时间不早,范毅催他们赶快回家,以免家里人担心。 临走时,其中一个小家伙提出一个要求,竟然是要把今天吃过的方便面包装袋带回家去。 范毅一人塞了两包方便面在他们的书包里,感到鼻子微微有点发酸。看着他们俩一人顶着一块装过化肥的破塑料袋消失在基本收住了雨脚的风雨里,心里好一阵怅惘。 第二天一早,天晴了,范毅去村长家商量勘察线路的事。回来时,发现自己屋外的窗台下放了一小蓝鸡蛋。 起先范毅并没太在意,在屋里休息了一下,又到村里其他几户村民家坐了坐,下午回来时,发现蓝子还在,一问隔壁住的孙校长,孙校长笑咪咪地说:“这是我们班两个小哥弟一早带给你的嘛,赶快收起来。” …… 星期天,下午时分,吴村长又过来拉范毅去家里吃饭。正要走时,范毅发现一个小孩手里提着一只野兔靠墙站在自己的屋门外,于是问:“你找我吗?” 小孩拎起自己的兔子说:“范老师,我爸爸让问问你买不买我家的兔子?” “你个龟儿,不好好读书,倒来学做生意!”吴村长笑骂道。 “哦,要多少钱?”范毅蹲下身问。 “我爸爸说,要20块。” “放屁,一只烂兔子,最多10块!”吴村长说着就去摸自己身上的钱。 范毅忙一把扯住他,塞了20块钱给小孩,小孩一溜烟跑了。 村长笑骂说:“这个吴老二,不好好种田,就爱上山打野物。以前打到什么,拿回来大家就一起吃了嘛,现在竟然指使儿子学起做买卖来了。” 原来,上一次,范毅为那一篮子鸡蛋,硬塞给了小哥俩50元钱,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让有些人看到了另一层意思。 范毅听后,笑着说:“市场经济嘛,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很好很好。这不,今晚咱们可以打打牙祭、换换口味了。” 从这天起,算是开了个头。 隔三差五,就有小孩拎着个野兔或者野鸡什么的上门来要卖给范毅,范毅也从不还价,任由他们自己开价。 小孩们开的价倒也公平,总就是一、二十块的样子,从没有超过三十块的。后来范毅回到省城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碰到有人卖野鸡,一问价才发现,自己在中水岭村给的价实在是太低太低了。 更有一次,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支大公鸡硬要卖给范毅,原来竟然是为了要换点钱来买上学用的文具。 第四十三节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唱歌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唱歌 范毅觉得,自己只有敞开了收购,似乎才算是为村民们做了点实事。可这力道似乎也忒弱了点,况且,这样做,究竟又能帮到几个呢?出路到底在哪儿呢?很快,他就会有所发现。 野物收上来,范毅却不会弄,当然,这倒不难解决。 自从在村里住下后,每隔几天,几乎就有村民特意来邀请范毅到家里去吃饭,碰巧了,范毅就带上野物一起去。 再不然,范毅也有办法。吴村长家、村里吴会计家,治保主任康有亮家,都是范毅常去的,在每一家,范毅均托人用5公升装的塑料桶买来一桶当地镇上自产的老白干,就放在各人家里,想喝就喝,喝完了范毅又会托人再买,保证不断顿。收到野物,范毅只须一招呼,无论在谁家,总能很快聚拢一拨常在一起的朋友,大家喝着酒、吹着牛,品尝着野味,其乐融融。 而不知不觉间,范毅发现,这倒成了在村里开展工作的最好方法,许多问题,就是这么喝着小酒、就在饭桌上定下来了。 特别是此次通电这桩大事,如何组织村里劳力将电杆抬进村?线路的走向(特别是进村后的走向,这并非是技术员说了就能算数的,各小队争得厉害。)?埋电杆侵占田土的处理、电管员的选拔和推荐、甚至变压器的安放位置,等等。以前一谈起来,用不了几分钟,吴家与康家这村里的两大姓氏就要干仗,现在拉到一起喝着酒谈,气氛融洽不说,许多过去想起来都觉着无解的难题,现在竟然都能轻松一一化解了,范毅心里别提多美。 …… 技术员下来的同时,村里又接到了通知,镇党委和镇zhèng fǔ决定,为庆祝抗rì战争爆发70周年,决定在7月7rì搞一次全镇xìng的抗rì歌曲歌咏比赛,每个村均要出一支代表队,有小学校的村,可以由学生代表组队代表本村参赛。 中水岭村就有一所小学,比赛的任务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学校头上。 孙校长犯了难。目前学校正要组织期末考试,教师连自己在内,一共就四位,而且一打听,此次要求,必须是百分之百唱抗rì时期歌曲,可包括两位年轻女老师在内,全校竟然没一人能完整地唱下哪怕只是一首曲子。 这要是现派人出外学了再来教,时间太紧不说,也影响正常教学呀。 吴村长听了孙校长的诉苦后,笑着说:“我不管,反正这是镇里的决定,必须完成。孙校长,你要想想办法,你可是我们村最有文化的人。” 最后,孙校长只好找到了范毅。范毅也很犯难,自己从小就不爱好文艺,从头到尾能唱全的歌曲都没几首,这会儿还要教别人唱,特别是还要代表村里去参加比赛,行吗? 范毅反复问着自己,看着孙校长悉眉不展而又不得不努力挤出的一丝苦笑,突然间,范毅想到一首曲子,默默在心里念了念,还行,还能记下来,于是就同意了。 与此同时,孙校长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重新布满了惯常所有的、亲切的笑意。 范毅想到的曲子是《保卫黄河》,具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的?已经记不清了。幸运的是,歌词和曲调自己还能记得,而且,当时老师所教的,如何以二部轮唱的方式来表演的方法也竟然没忘,范毅心里暗叹侥幸,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 最终,学校组织了16名同学,男生女生各半,每天放学后就跟着范老师在教室里学唱一个小时,教室外的窗台、门口则经常是挤满了看热闹的同学。 孩子们第一次参加比赛,对其充满着无限的遐想,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这倒省下了范毅的许多麻烦,只一下午,同学们就基本唱熟了,以后就是如何唱好、唱齐的问题了。那还得不停地练习、练习,再练习。 又下雨了,范毅拿一本书坐在自己屋门前看。 孙校长撑着伞匆匆走出教室,来到校园一角那块用木杆挑起的一块废钢圈前,用一小截钢棒“叮叮叮”地敲出一串响声,这代表着下课了。 不一会儿,教室里就有了反应,同学们哄地一下涌了出来,可外面在下雨,于是又都你推我搡地站在了屋檐下叽叽喳喳地说笑打闹。 就在此时,不知谁小声哼起了《保卫黄河》,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很快,变成了全校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 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歌声感染了同学、感染了老师、也感染了范毅。 范毅放下书本,走到自己的屋檐下,隔着cāo场也加入了孩子们的合唱。 孩子们看到范毅,唱得更加起劲。 又不知是谁带头高喊道:“范老师、范老师。”于是,整个校园充满了“范老师”的呼喊,呼喊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范毅心里越来越热,眼角微微有了些滚热的液体。 这时,在范毅这儿吃过方便面的那哥俩一前一后踏过泥泞的cāo场飞跑过来抱住范毅,看着溅起的泥水花,范毅心头一动,对,应该为学校、为学生们好好修一块cāo场。 …… 渐渐步入了盛夏,孩子们放了暑假。 7月7rì,在镇上的歌咏比赛中,中水岭村与镇中心中学并列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抱回了一块中水岭小学历史上唯一仅有的奖牌。 范毅用手机为同学们照了一张集体合影,答应开学后一人洗一张照片分送给孩子们,对大多数孩子而言,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张相片。 通电线路的勘察在中水岭村进展比较顺利,可老孔所在的华源村就遇到了点麻烦。 村民中,有一户人家,死活就是不答应电线从自家田土上走,说是头顶上天天顶着电线不吉利,更不要说在他家地里埋电线杆子了。 可要是更改线路,建设成本将成倍增长不说,以后也不好维护。宋组长的意思是,现在离真正架线施工还有一段时间,要继续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同时要求临近的中水岭村做好准备,随时支援华源村。 中水岭村的线路已勘察完毕,现在又是雨季,施不了工,范毅在村里基本又是无事可干,跟着村里吴老二上山打过两次兔子,觉着不怎么感兴趣,于是天天除了读书、看股票,就是与村民喝酒、聊天了。 其间,到镇上时,范毅与老邢通过一次电话,老邢告诉他,今年的股市,经过“5.30半夜鸡叫”后,他已逐步出清了自己所持有的中信证券,均价在58块多一点,足足赚了十倍还多,同时也建议范毅可以考虑分批出货了,毕竟现在大盘指数已经4000多点,涨了有4倍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嫌高了。 这段时间以来,范毅心里也一直在嘀咕。 自己手里的云南铜业,涨了也将近有十倍了,这一方面当然是自己个人炒股史上少有的大丰收,可另一方面,每天也总有一种高处不甚寒的感觉。 其实,对大多数股民而言,如果不幸被套住了,心里反而就踏实了,多半能安定下来,趴倒不动。万一涨了,倒成了最煎熬人的一件事情,想继续持有赚多一点,又怕明天就此来个高台跳水让你痛不yù生;想落袋为安,更担心明天从此就高举高打再不回头,从好不容易骑上的黑马上硬生生跌将下来。 范毅现在,也渐渐进入了这样的境界。 第四十四节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生意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范毅的乡村生活之生意 那天从镇上回来后,范毅调出云南铜业的走势图一遍一遍地看,希望能对自己下一步的cāo作有所启发。 持有与卖出的冲动一直在内心激烈地博弈着,外人又哪里能够体会。 范毅手上的另一只股票,就是康南百货,其股价现在象是步入了一个上下两元钱的铁箱子,总在10元至12元间来回振荡。 按常理,范毅早该逢高出局的,可一想到将庞勇强撵出董事会所带来的快感,范毅就妥协了,决定继续持有再看看,万一下一次股东大会表决时又能使得上劲呢?有了这样的考虑,范毅对康南百货的持有决心反而更加坚定了。 只有在面对云南铜业这只股票时,范毅的焦灼感才会不可扼制地时时涌将出来。 考虑了几天,范毅想,我当初买入云铜的理由是什么?到现在有了变化了吗?不,现在经济走得很稳。可我又当心什么呢?股价太高,似乎是有一点儿,但只要经济继续造好,人民币继续升值,回头来看,现在的股价就不应该再算高了。 嗯,我明白了,范毅想,我真正当心的是受外围经济走势的影响。比如说美国,从年初开始,就不断有人唱衰它的经济,如果它不行了,中国的出口肯定也不行了,经济当然也就会跟着往下走,最终影响到股价,这才是应该当心的。 可惜的是,自己身在穷乡僻壤,根本不可能对整个经济大势做到同步跟踪的,况且,这种对经济大势的正确判断,又岂能是自己这种水平所能轻易给出的。 还是学一学老邢,见好就收吧。最终,就在范毅决定至少应该先卖出一部分云铜,以纾解自己内心的压力时,一件预料之外的“生意”却绑住了他,最后反而成全了范毅。 …… 事情是这样的。 现在的天气,出一阵太阳,下一阵雨,拉法镇当地的野生菌在山里疯长。 开始时,有些村民顺手捡了来送给范毅,有人看范毅爱吃,于是专门捡来卖给他。一传十、十传百,捡菌来卖的人越来越多,范毅再能吃,也不可能全吃得了。 于是范毅向吴村长打听,为什么村里人都不吃?村长笑笑说:“也不是不吃,只是吃得少。这种东西,刮油水得很。村里本来就不富裕,肚里有油水的人家更不多,要是老吃这个东西,哪还有力气干活?” “那为什么不拿出去卖呢?”范毅追问。 “也不是不卖,以前其实也卖过,可是根本卖不动。当时,村村都有人捡了去镇上卖,也卖不上价。而且这东西还不好保管,一挤一压就没人要,再说了,这镇上人也不富裕,炒菌子吃可是很费油的,有几个人经常吃得起?” “那镇外有人来收吗?” “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路不好走,菌子又是娇气物件,不新鲜,运出去也没人要。而且量收少了还不够路费。以前,周围几个矿上光景还过得去时,还有人下来镇上买了去吃,现在矿上也破落了,工资都开不出,就没人来买了。只有镇里的领导回县里时,自己带着车,一篮一篮的买了带回去。我还帮他们收过新鲜菌呢。” 范毅心里动起了一个念头,回来认真想了一段时间,又向其他村民打听了往年出菌子和采菌子的情况。 然后,范毅还是来找吴村长,劈头就问:“老吴,如果真能解决运输、规模和保鲜的问题,你说说这菌子的生意到底能不能做?” 吴村长愣了一下,问:“难道说,你想收菌子去卖?” “不是我想,是咱们村。你看看,这村里的村公所破败成个什么样了都没钱修,小学校也一样,这些都是公益事业的嘛。我们工作组在,是可以向上打报告解决一点儿,可我们一走,往后你们怎么办?再重新回到解放前呀?” 吴村长搓着手笑着说:“这我倒还真没想过。你容我想想。” 点了根烟,吴村长默默地边抽边想,过了一阵说:“范同志,我是这么想的,那些专门做这生意的人都做不走,咱们能行吗?” 范毅肯定地说:“能不能行现在说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这样,我说一个办法,你帮听听,看看会不会成?” 吴村长点着头说:“你说、你说。” “是这样,我以前在省城听说过野生菌的价格,这段时间我在村里也打听过,我们这儿没有的菌就不说了。单是干巴菌,在泰明市就要卖到三、四百块钱一公斤,在镇上却超不过50,在村里,那就是二、三十块的样子,这就有差不多十倍的利润。” 吴村长眼里泛起了的一丝亮光,连连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将这种潜在的利润实实在在变现,拿到手里?这就有几方面的考虑了。第一,要保鲜。所以像牛肝菌这类的杂菌就不能收,太容易烂,我想了想,只能收两种菌,干巴菌和鸡枞。相比较下来,只有这两种菌,保存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然后就是及时运输的问题,这就要说到第二点了。第二,就是运输。靠镇上每天两趟的长途中巴车,肯定是不行的,时间上不及时,就会影响到菌子的保鲜,而且坐中巴车还不好携带,每次带的量也不会多,就会影响收益。我想来想去,只有租车一条路。村里有没有人会开车?” “有是有,可都出外打工了。如果不行,倒是可以动员一两个回来。” “那不行,我们做的只是季节xìng的生意,把人家硬叫回来,干上几个月,又没活儿干了,反倒影响人家外出打工赚钱。最好是能找按次付工钱的,这样吧,就由我来想办法吧。车子嘛,我也想过,最好是在省城租,来回两天够了,时间上就有了保证。车子离开泰明市下来的当天,我们就收货,第二天就能在省城出货,保鲜问题就解决了。” “第三嘛,就是规模,这数量一定要上去,一定要保证了收购量,才可能出效益。所以还得再找几个人来帮着一起收。我看,你一个,吴会计一个,再叫上康主任,他算是村里康姓的代表,这样在村里才摆得平。有了人,就要把附近几个村的菌子全都收上来,最好在镇上也有一个人、设一个点,方便其它村子就近交货。” “我没问题,为村里做事嘛!就是怕别人不愿意白干。”吴村长说。 “这我也想过,大家都付出了辛苦,当然也不能白做。这样,等最后赚了钱,刨除一切开支后,一半利润留在村里公用,一半算是你们几位的工钱。如果最终亏了,我按每个月500元付你们工资,怎么样?” “要不了那么多,一、二百块钱,他们就会干。范同志,我看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哦,对了,镇上我有个亲戚,人很踏实,完全可以让他帮助咱们搞一个收购点。” “这就齐活儿了。我明天悄悄去一趟省城,联系车子和驾驶员,有了眉目就回来。” “啪”吴村长一拍大腿,说:“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本钱怎么办?” 范毅笑着说:“是我忘记说了,就由我来出,赚了我分文不要,亏了算我的。” …… 到了省城后,事情办得出奇地顺利,很快就定下来了。 驾驶员由纺织厂老潘的徒弟查小伟当任,现在厂子基本停工,只发点生活费,许多工人都在外找零工,范毅原本想请老潘出马,老潘心疼自己的徒弟,推荐了他,说好出车时每天付一百元的工资。 查小伟是一位jīng瘦随和的小伙子,成天脸上挂着笑。 找租车行租车时,范毅特意带上查小伟,好让他提前进入情况。 问过了几家租车行,范毅最后选定了一辆皮卡车,谈好每周租两天,时间基本都固定在周五和周六,先租两个月,这样价格又往下降了一些。 交了押金,范毅索xìng先租一天,让查小伟拉着自己去寻野生菌的买主,一方面也想看看查小伟的车技。 转了几家,终于与一位常年做野生菌生意的店主谈拢了,双方相互留了姓名和电话,范毅特意介绍查小伟与老板认识,说:“以后,就是小查亲自来交货收款,说好了,一手钱一手货,概不赊账。” …… 回到中水岭村,吴村长已经与吴会计和康主任商量过来,现在再一齐叫过来,小酒一喝,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吴会计补充了一点,说:“咱们如果定下了每个礼拜五准时收菌子,就要赶紧把消息放出去,要不然,有人早早把菌子采了来,时间一长,反而就要不成了。” 几天后,第一次收购获得了圆满成功。 范毅等人以极低的价格分别收进了干巴菌和鸡枞菌各二、三十公斤,周六一早,查小伟开着车就返回了省城。 按查小伟的建议,本来是准备周五当天就要返回的,范毅怕路上疲劳驾驶不安全,说:“第一桩生意,务必万无一失,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这才改在了第二天一早出发。 当天下午,范毅收到了小伟发来的短信说,已交货,钱已存入范毅专门新办的一张银行卡内。 村里众人闻讯,极为高兴,在吴村长的亲戚家喝得昏天黑地。 第四十五节 一个讨厌的人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一个讨厌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萧若诗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近一年多来,如附骨之蛆般缠绕着自己的电话和短信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萧若诗反倒有了一种不敢相信的错愕,仿佛等待另一只靴子落地般地又等候了几天,最终才敢相信,这竟然会是真的。 这应该要从去年三、四月间说起。 那时,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萧若诗认识了弘图装饰的老总苏波。 他年轻、帅气、事业有成,说话风趣,颇得她的好感。于是,两人约着在一起打过几次网球,其中有两次,还碰巧被范毅的同班同学和国冰碰个正着,以至传出了苏波是自己男朋友的小道消息。 俗话说rì久见人心,可压根儿还没等到rì久呢,苏波的为人,萧若诗就算是实实在在地领教了。 正在她对苏波的好感度大幅上升之际,一个人的出现迅速地戳破了眼前这一美丽的泡影。 这个人就是庞勇坚。 一次打完球,苏波与萧若诗两人正在一家比较幽静的西餐厅内用餐,一个瘦小的男人突然如幽灵般闪到苏波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波一扭头,“呀”了一声就站了起来,忙着与来人握手寒暄,来人一双邪毒的小眼睛却始终是直勾勾地绕过苏波、一直盯着萧若诗。 苏波与他打完招呼,这才张罗着开始为来人和萧若诗做相互介绍。 “这位是庞勇坚,他哥哥是庞大集团的老总庞勇强、庞总……” 不容苏波详细介绍完,庞勇坚已经迫不及待地主动伸出手来,要与萧若诗握手。 萧若诗犹豫了一下,随即也浅浅地伸出了右手。 可就在两人双手即将相握的一刹那,萧若诗机智地又将手往回轻轻地缩了缩,庞勇坚最终只能算是握到了她的几根手指,可仍就是一把抓住,紧紧捏在手里,根本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萧小姐,下礼拜有朋友请我去马尔代夫潜水,有没有兴趣?要不要一起去?” 萧若诗使劲一抽,右手才得以解脱。 “谢谢,我不喜欢潜水。”萧若诗冷冷地说,其实,游泳和潜水历来是她的爱好之一。 苏波尴尬地笑笑,想着应该要说点儿什么。 接下来的气氛就因为庞勇坚的出现而完全改变。 苏波刚一礼节xìng地邀请庞勇坚过来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庞勇坚就愉快地拍着他的肩表示同意了。 席间,他几乎不再搭理苏波,却对着萧若诗不断地问这问那,搞得萧若诗食yù全无,只是顾着苏波的面子才没有立刻走人。 庞勇坚倒是私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虽说与萧若诗才是初次见面吧,刚刚坐下来一起吃了几口牛排,却用一副老熟人的口吻问道:“若诗,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萧若诗尽量保持礼貌但却依然是冷冰冰地答道:“没有。” “后天呢?” “没有。” “大后天呢?” “没有。” “哦,我们的若诗还挺忙的!你哪一天会有空呢?” “不知道。” “苏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要粘那么紧嘛!哪一天,你不约若诗的时候,给我个电话,让我也约一约嘛,成不成?”庞勇坚厚颜无耻地对苏波说。 苏波一愣,忙又笑一笑说:“好的,好的,好说、好说。” “叮当”一响,萧若诗将餐具狠狠扔在盘子里,拎上自己的包起身就走,苏波欠了一欠身,刚想追出去,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庞勇坚。 庞勇坚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站起身就追过来拉萧若诗,萧若诗回头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一瞪眼,骂了声:“滚!” 就在两个男人一愣神之际,她快步走出了餐厅。 …… 萧若诗气恼庞勇坚,更气恼苏波,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那样无耻的话,仿佛自己就成了两人间可以相互转让的一个物件。 回到家想了想,她又开始为苏波开脱。也许,他只是一时失语,也许,他本意并非那样。这样想着,她又很为自己的拂袖而去感到了一丝愧疚。这会不会伤了苏波的面子呢? 算了,如果他主动打电话过来,自己就原谅他,但如果他不打电话呢……萧若诗还没想好,第二天下午,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抢先打了进来。 “若诗吗?”电话里仿佛是一位与自己熟识的老友,她一时想不起来,忙说:“您哪位呀,不好意思,我记不起来了。” 对方哈哈一笑,说:“若诗,想不到在电话里,你的声音更好听。以后,我每天给你打电话,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萧若诗jǐng觉起来,换了口气,严肃地问:“你是谁,不说我挂机了。” 对方忙说:“别别别,是我呀!庞勇坚,昨晚我俩不是还在一块儿吃饭的嘛,怎么就装不认识了?” 一股热血直冲萧若诗的头顶,她怒喝道:“以后不准你再给我打电话!对了,谁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的?” 此话一问,一丝凉意已从自己的后脊梁骨处迅速升起,她明白了,这应该不会是别人,一定是他,是苏波,怪不得今天一整天他竟然都不打一个电话过来! 庞勇坚继续耍着贫嘴说:“是是是,若诗,以后不打电话了,发短信成吗?要不,每天我直接来接你下班得了?” “无耻,我不认识你,以后不要再来sāo扰我!” “不认识我?若诗,昨晚之前,你还可以说不认识我,现在嘛,嘿嘿嘿,晚啦,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庞勇坚边笑着,边话里有话地说着。 “流氓!”萧若诗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暴了粗口。 “若诗,goon,你再多骂两句,哥哥听得骨头都酥了。” 萧若诗不再和他废话,气鼓鼓地狠狠挂了电话,胸口气得直喘。 可是,手机马上又响了起来,还是庞勇坚,她干脆直接关机。 快下班时,萧若诗一开机,竟然收到了十来条短信,有七、八条均是庞勇坚所发,内容不堪入目。 她一条一条将之删得干干净净,然后骑车回家,一路上,又不断收到短信,还是庞勇坚所为,刚进家门,手机响起,又是他。 她愤怒地接起来说:“你要敢再打来,再发那种短信,我就报jǐng。” 庞勇坚轻笑着说:“傻妹妹,男欢女爱,关jǐng察屁事!你爱报jǐng就报,我无所谓。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答应马上出来和我吃饭,我立马就不sāo扰你。” 萧若诗无奈地重新关上了手机,气得晚饭都没心思吃。 一连几天的sāo扰之后,萧若诗均强忍着。 有一天,她与闺蜜在麦当劳用餐后巧遇范毅,本来挺好的心情,又是被庞勇坚的sāo扰电话和短信所破坏。 萧若诗试着换过几个手机号,可用不了多久,庞勇坚就会如影随行地跟上来,继续sāo扰。 更有几次,当她下班时,庞勇坚竟然厚颜无耻地直接开车到她单位门口来堵自己。 第四十六节 变态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变态 实在是不堪其扰,萧若诗专门征求了几位学法律的同学的意见,决定开始收集证据,必要时准备诉诸法律。 于是,她重新用回了自己以前的手机号码,毕竟这是大多数朋友所熟知的。为了取证,她还特意新买了一个内存够大的新款手机。 此后,对庞勇坚打来的电话,她照例还是不接。而短信,却是在经过筛选后小心保留下来,存在手机里,准备到时候当作证据使用。 可奇怪的是,就在萧若诗如临大敌、加紧准备之际,突然间,庞勇坚这边却莫名其妙地就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场可怕的海啸,呼啸而来,又无声无息地退去,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 …… 庞勇坚的安静,是有原因的。 自从到了康南省第一人民医院,有小半年的时间,应该说,庞勇坚还是中规中矩、老老实实的。 可是不久,老毛病就犯了。 打从进入青chūn期起,随着身体逐渐成熟后,庞勇坚就有了这毛病,只要是见到身边稍有姿sè的女子,必定就想对其上下其手,直至弄上床才甘心。 一路书读过来,被他糟蹋掉的女同学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的甚至还为他怀上过孩子,最终,基本都是由他二哥出面为他摆平的。 有一次,庞勇钢不无羡慕地说:“小三,**还真是有桃花运,我要有你一半的运气就好喽。” 这玩笑话说着说着似乎就成真的了。 庞勇坚这人长得不怎么样,活脱脱一个庞老头的翻版,与他的两个哥哥一点也不像,瘦瘦小小的。 可别说,他打小对自己的魅力却颇为自负。多年下来,基本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用强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可一是显得自己魅力指数不够,二是一旦被大哥知道,少不了就是一顿痛打,所以,基本上他还是会选择巧攻而不是硬取。 所谓巧攻,说白了,也无非就是金钱开道外加死缠烂打。少数对他坚决不从的女孩,最终也只能是惹不起,躲得起,转学避开而已。 毕业后,初初一到省一院。由于情况不熟,而且这就算是参加工作了,所处的环境,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校园生活,所处的同事,也不再是人事懵懂的小女生了,庞勇坚为此着实收敛了一段时间,颇感觉很不自在。 等这段时间一过,他发现,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医院,最终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只要有钱,在这里,甚至比在校园里还更好下手。 周围一班女医生、女护士,不论之前多么高傲冷漠,只要一听说他是庞家的老三,看他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起来。这种眼神,这么多年来,他自己见了也不知有几千几百回了。 于是,他有选择地先挑选了一位儿科的女护士下手。无非只是送了她一部新款手机、吃了几顿饭,她就乖乖地与自己上了床。当然,庞勇坚同时也发现,这位女护士,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满足之余,心中不免又稍有一点遗憾。 不过,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女人嘛,不就是需要的时候才用一下的货,管她是原装的还是已经开过封的!而且,必要时,他也不反对同时与另外一个男人共同使用同一个女人。特别是有夫之妇。 如此一来,他的食物链大为拓展,庞勇坚感到了chūn天的气息。 而且,现在的庞勇坚,万分庆幸自己读了医学,又分到了医院。 与一般人相比较而言,医生对那方面的事情似乎看得更开,更不当一回事儿。他想,也难怪,在一个能够经常直面死亡的地方,有谁还会把那种事当作一件多大的事呢?好啊,自己真正是来对了地方。 在“吃腻”了小护士之后,他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医生。这些被白大褂包裹着的身躯,一一向他绽放。 很快,庞勇坚的风流韵事悄悄传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最后,连院长大人都有所耳闻了,让院长好不着恼。 当年收下庞勇坚,一方面是考虑庞大集团为医院的研究室捐助的那一千万,另一方面,庞勇强曾单独约自己吃过一次饭。饭后,送了自己一张卡,回家后一查,卡上竟然有20万元之巨,这既表明了庞勇强对自己的看重,也显示了庞勇强的决心。这么着,庞勇坚才进了康南省首屈一指的省一院。 可现在,这个庞勇坚,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名闻省一院,这就很让院长为之懊恼。 经过一方深思熟虑,院长决定,得给庞勇坚换个地方,换到一个很少有人关注、与院内其他科室也不大交往的地方。 既然庞勇坚以前也曾表示过,有愿意做一做研究工作的意图,干脆,让他到科研所去。那里男多女少,而且很快就会搬到新建的医技大楼顶层去,与院里的接触相对就少了,从硬件上讲,这就有了替庞勇坚“降温”的可能。 当然,对庞勇强更要有个交待,所以,最终的任命是,庞勇坚荣升为科研所综合科副科长。 到了科研所,接着又搬入了医技楼,庞勇坚的糗事果然少了下来。 院长很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高兴,可他所不知道是,物理隔断当然会有一点效果,可毕竟,那又不是火星与地球的距离,其实,庞勇坚之所以多少能消停些下来,这一方面是因为庞勇坚的名声在全院已经迅速发臭,女xìng们与之交往,不得不多了几分小心或者是顾虑,而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庞勇坚又有了新目标。 这可是又一个难啃的目标,她是今年刚刚分配到省一院科研所的女大学生,郁小佳。 名字很美,人很标致,关键是气质好,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地摄住了庞勇坚的心魄,让他为之五迷三倒、念念不忘,恨不能立马就与之上床。 无奈,人家郁小佳是有男朋友的,都已纪谈了三年,其男朋友最近刚刚出国读研究生去了,两人间每天邮件不断,让庞勇坚看得牙痒痒。 郁小佳对庞副科长态度一般,不卑不亢、不冷不热。 而位于顶楼的试验室,又是大开间设计,当着那么多专家、学者,庞勇坚倒也不敢胡来,只得是耐着xìng子慢慢地与她套近乎。 庞勇坚许多的jīng力花到了郁小佳身上,这样一来,倒是高兴了两个人,一个是院长,一个就是萧若诗。 可也就倒霉了一拨人,其中就有弘图装饰的吕小姐、吕圆,她发现,最近庞勇坚在床上,似乎越来越把她当作了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什么人,每一次,口里均含混地叫着她的名字,发泄得更加凶狠。 而且,庞勇坚是不分时间场合,什么时候想要,一个电话,吕圆就得立马开着他送给她的那部小奔驰跑车马上就要出现。有一次,竟然是在一家西餐厅,就在一个小卡座里,吕小姐被迫将头埋了下去,冒着被别人撞见的风险,替他…… 哎,有什么办法呢?吕圆这拨人心想,有所得就必然有所失嘛! 总之,无论如何,没有人sāo扰的萧若诗感到,好rì子终于还是来了,可又有谁知道,这样的好rì子,究竟能有多长久呢? (各位大大,休更一天.周一见.) 第四十七节 两封信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两封信 中水岭小学校快开学前,这天中午,范毅耐着xìng子,有模有样地正坐在院子里,一篇一篇地看着一本颇能打发时间的《西方哲学简史》,镇上的邮递员老王微笑着,缓缓走了进来。 范毅忙起身为他递过去一把小凳子,又倒来了一碗茶水。老王先放下了一摞早已过期的报纸,然后掏出来两封信递给范毅。 一封是牛皮信封,落款是康南rì报,另一封则是常见的白sè信封,字迹娟秀,看着仿佛是熟悉的,一看落款,竟然是萧若诗。因为有老王在,范毅并不着急看信,为老王又继了茶水,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老王起身告辞,准备继续赶往上水岭村。 送走了老王,范毅便迫不急待地想要知道这两封信的内容,可以说,除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这是范毅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书信,而且一来就是两封。 第一时间,范毅打开了萧若诗的来信。 信不长,一共两页信笺,没有具体的内容,只是说到,上一次通电话时,听范毅说要到下面山村里开展扶贫工作,后来就没有了消息,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了?村子里情况怎样?下来适不适应?身体好不好之类。字里行间充满了关心和体贴。 的确,chūn节前,就在范毅确知将要下村驻点扶贫时,就在他与杨晓妮通电话的那晚,他意外地接到了萧若诗的电话。 两人聊了一阵,说了一些相互祝福chūn节、讨彩头、行大运之类的客套话,等很快问候完后,两人均沉默下来,实在找不到话题,范毅就随口告诉了萧若诗,说了自己的最新工作安排。 其实,那一天晚上,萧若诗是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打的电话。 本意是想邀请范毅今年chūn节到自己家一起过年的,可自己心里实在又是很怯。到时候,爸妈问起来,自己该怎么介绍范毅呢,又不是男朋友,只说是同学吗?他们会相信吗?会接受吗?在这么一个家人团聚的rì子,平白无故多一位客人,会不会大过年的反而惹得他们不高兴呢?一直这么犹豫着,到了最后,萧如诗还是忍不住打了这个电话,可最终也终究没将邀请的话说出口。 其后,萧若诗忙于应付庞勇坚的sāo扰,很长时间没顾上与范毅联系。最近,随着庞勇坚sāo扰的减少,自己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很想找人聊聊,就想到了范毅,可电话老打不通,发了电子邮件也不见回,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找到了范毅的死党孙涛。 孙涛由于与范毅经常泡在一起,大学时代就认识了萧若诗,而且自认为无论如何努力,自己也不可能追到这位校花级的美女,干脆就绝了此心,几年下来,反倒与萧若诗处成了异xìng朋友,经常有说有笑。 孙涛在电话里说:“苍天呀,你咋就这样子不公平哩?范毅这小子,咋就这样子有女人缘哩?怎么到了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哪些多的美女惦着哩!” 萧若诗嗔骂他少贫,快把范毅的通信地址从实招来,孙涛就范。 孙涛的感慨也是有原因的,就在萧若诗打电话的前一天,大学时班上的班花杨晓妮,也冲他要范毅的通信地址来着,这么短短两天之间,两位美女先后向自己打听范毅,能不让他着急上火吗?倒是很想打电话冲范毅咆哮咆哮来着,嘿,这小子手机还不在服务区,哎,这世道! 看完萧若诗的来信,范毅心里难于抑制地一动一动的,他明白,这是个机会,自己只要回上那么一封信,再顺便问一些对方必须回应的问题,很快,自己就又能再次收到她的来信。 这一来二去的……嗯?!这确实让人心动。 可是,自己未来所要面对的可是正如rì中天的庞勇强及其庞大集团,最终能不能美梦成真?现在还没边没影。 即便是人身安全,最终能不能保证都还得两说。想一想父母故去后,外婆一个人一边拉扯大自己,一边还要照顾因严重风湿病,基本下不了床的外公,rì子过得别提有多难,这就是范毅从不憧憬美好的将来,甚至不想谈女朋友的根本原因所在。 责任,是男人就得负责,没有承担责任的条件,就不应享受权利可能带来的愉悦,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萧若诗的来信,范毅看了又看,久久舍不得放下,紧握在手里,想了半天,最后,他叹口气,还是划了根火柴,将它点了。看着白sè的信封和信笺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范毅决定,改天到镇上时,给萧若诗回个电话,仅仅只是个电话。 …… 接下来,怀着另一种好奇的心情,范毅打开了第二封信。 这是杨晓妮写来的,信很短,只告诉了他一件事。社里接受省委宣传部的安排,准备组织一批描写驻村扶贫工作的稿件。自己经请示了社领导,近期内,准备下到丘东县拉法镇做实地采访,到时候,还准备到范毅所在的中水岭村住上一晚。本来打算通过电话告知范毅的,结果电话又没法打通,只好改成写信。 范毅认真一算时间,乖乖,就是这个周末,杨晓妮就该下来了。我靠,这落后的通信简直要害死人! 范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去镇上给杨晓妮打电话,让她无论如何、千万可别到中水岭村来。 这小丫头片子,根本不知道下边的实际情况,别的不说,就这接近半原始状况的生活条件,届时,她都将无法忍受,到时候,可别再闹出其它事情,该如何收场! 读完信件的当天,范毅坐不住了,不敢再等赶圩的rì子,提前一路紧走,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镇上。 才下了小山坡,手机刚一有信号,他就第一时间打通了杨晓妮的电话,明确告诉她,让她别来。 杨晓妮也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不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到中水岭村住一住,实地看一看,这已经正式纳入了社里的采访计划,并已经领导审核同意过了,到了现在,不可能再做更改。 临挂电话前,杨晓妮说,你还是多想想应该如何接待本小姐的大驾光临吧。 一咱通完电话,刚一到了工作组里,冯小琼一见范毅就高兴地叫了起来:“说曹cāo、曹cāo到。快快快,范毅,宋组长正有事儿要找你呢。” 原来,昨天下午,工作组正式接到了县里的电话通知,通报说,省报有一位女记者近rì将要下点来采访,希望工作组做好各方面的配合和接待工作。 今天一早,冯小琼刚请镇里想办法请来了一位前来赶墟的中水岭村村民,让他给范毅带个话儿,请他明天务必到组里来一趟,一起商量商量如何接待这位记者,不曾想,今天下午,范毅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第四十八节 杨晓妮进村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杨晓妮进村 星期天中午过后,县委派出的一辆越野车,由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陪同,将杨晓妮送到了拉法镇。 驾驶员当天返回,说好下周四准时返回来接。 范毅发现,所有从外面前来拉法镇的驾驶员,大多宁肯走夜路返回,也不愿意在拉法镇过夜,这里的条件,特别是住宿和卫生条件,也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 就说这镇zhèng fǔ,自打工作组进驻后,宋组长亲自出面,组织整个机关大院里的干部彻彻底底开展了几次卫生大扫除,整个大院环境卫生是改善了不少。 可问题往往是积重难返,多年来养成的卫生习惯,可远远不是通过一次、两次大扫除,就能彻底改变的,每次大扫除过后不久,大院里的卫生,就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重新回到老路子上来,这样的卫生条件,比起自己如今所在的小学样都不如。 来镇上迎接杨晓妮的那天,范毅发现她随身只带着一个小皮箱,里边几乎全是准备换洗的衣服。 范毅真不敢想像,她将如何在镇zhèng fǔ招待所那种四人一间的大通铺里熬上一夜,那里的床单被褥,不时所散发出的的那股子汗臭味,连范毅都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神采奕奕的杨晓妮被人陪同着去了附近村里采访。范毅没去,在做一些迎接杨晓妮下村时,必段要做的准备工作。他重新跑到供销社的门市部,买了一整套洗漱工具和床单被褥等用品,让同村人提前给背了回去。 周二,宋组长亲自陪同,杨晓妮下村了。 她穿了一件火红的丝织短袖衬衫,一条明黄sè七分裤,脚踏白sè旅游鞋,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整个人显得靓丽而青chūn,范毅不得不由衷地赞了她一句:“好靓妹!” 她得意地用鼻孔轻哼了一声。 吴村长和平常基本不露面的村支部书记老康等一群人,早在吴村长家里等着,见了面发烟递水,好不热闹。 然后就是招呼吃饭,杨晓妮并不怯生,谈笑风生。倒是村里人从没见过长得这么俊俏的女子,在她面前反倒有了几分拘泥,范毅发现,连吴村长都不好意思用正眼看她,而吴会计和康主任更是不时用眼角在偷偷地扫着杨晓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在哪里都不能例外。 范毅暗暗好笑,故意对吴村长说:“村长,你怕是应该好好敬一敬杨记者呢!” 吴村长憨憨地笑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杨晓妮却端起酒杯,主动要敬吴村长,搞得村长很不好意思,直说:“我先敬、我先敬。”说着就干了自己碗里的酒。杨晓妮一愣,看了看范毅,范毅说:“你随意。” 在场众人中,只有杨晓妮和宋组长两位女同志用的是特意洗干净的两个原本用来装酒的小玻璃杯,大约倒满了也能装下小半碗酒,看着吴村长满满喝了一碗,杨晓妮一仰脖,咕咚一口将满满一杯白酒全喝了下去。 “好!”众人鼓起掌来,吴村长感谢地望着杨晓妮,又为她继上酒,这一次,他特意只给了她小半杯。 饭后,大家简单座谈了一下,宋组长一行就撤回镇上去了,杨晓妮留了下来。 众人没有了中午的拘紧,杨晓妮xìng格又颇外向,并不扭捏,与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空前地活跃起来。 晚餐按范毅的意思,基本端上来的都是山珍,有各种野生菌和野鸡、野兔。不知不觉间,酒也喝得比中午多了一点。 到了晚上,安排住宿,成了一件要紧的事儿。 吴村长搓着手,腼腆地笑了笑,提议让省报的记者就住在他家,让她老婆陪着。杨晓妮却不同意,执意要住到小学校去。 范毅早有准备,腾出了自己的房间,还特意请人提前就撤换了自己用过的全套被褥,末了,又对吴村长和康书记等人交待说:“我可说好了,今晚,你们谁也别回家,都跟我上学校打牌去。” 其实,范毅的本意,一是为了避嫌,二呢,也权当作是替小丫头站岗放哨了。 杨晓妮今天在酒桌上,几乎与每一个人都相互敬了酒,酒有点多,早早就睡了。 范毅、吴村长、康书记、吴会计和康主任五人就在对面一间教室里点了蚊香和蜡烛打双扣。村里原本流行打麻将,可下村后,范毅规定,麻将一律不许带进学校,逐渐地,大家也学会了打双扣,经常玩到深夜。 后半夜,众人实在是熬不住了,或躺或趴,先后在课桌上胡乱睡去。 一大早,倒是杨晓妮先醒,走过来催促说:“嘿,一群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用过早饭,范毅问杨晓妮今天准备怎么安排? 她说:“你不是跟孙涛说过,想为村里修一修水渠吗,就领我顺着沟渠走一走吧,不过,我可说好了,一定要走到沟渠的源头哟。” 范毅说:“我的大记者,你知道这一趟走下来,一个来回需要走多长时间吗?我告诉你,至少八、九个小时,你行吗?再说,现在都快十一点了,等你返回来时,天就全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我不管,我不能等了,没时间了,我就是要去。”杨晓妮坚定地说。 康书记听了杨晓妮的打算,推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范毅等剩下的四人,用五个军用背壶灌满了白开水,带上了手电筒,无奈地陪着杨晓妮上路了。 一路上,吴村长等人故意远远走在前头,好让范毅和杨晓妮两人落在后面说说话。 范毅问杨晓妮,你非要下来干什么?杨晓妮说:“三个原因,一呢,扶贫驻村这是省里的重头戏,跟踪报道是我的本职工作;二呢,去年我根据庞大集团……庞大,听说过吗?我想,你们收税的,应该知道吧,那可是咱们省里有名的私企。” 范毅点了点头,杨晓妮接着说:“他们给了我一些材料,我就写了一篇文章,发在省报头版,结果,后来我发现,与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让我后悔死了。所以,我不再相信那些所谓二手资料,总想自己多跑一跑、看一看。这是第二个原因。” “第三呢,既然要来,就应该来一个最艰苦的地方,至少也应该是最艰苦的地方之一。我听孙涛说了这里的情况,感觉够可以了,所以就来了。” 望着如此爱岗敬业的杨晓妮,范毅在苦笑之余,也凭空第一次对她生出了些许敬意,边走,范毅边顺带着介绍了材里即将通电的情况,并指给她看线路的位置。 快到上水岭村时,杨晓妮问:“还记得上次跟你聊起过的党项军吗?” 范毅说:“当然。” 她点着头,坏笑着说:“他早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路过上水岭村里的一个小卖部时,范毅掏出一百块钱让吴会计去给大伙买点饼干、糕点之类的东西好充饥。 结果等拿出来吃时,范毅这才发现,这些食品的保质期早已过了,有一包饼干的生产rì期竟然还是三年半前,简直快成化石了。 范毅和杨晓妮均不敢再吃,其他三人却不管,将一应吃食扯开来,吃了个干干净净,直看得两人直咽口水。 当天回到村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在村长家,众人好一通埋头痛吃,饭毕,杨晓妮用自己带来的纸巾擦着嘴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晚餐。” 第四十九节 一个新公司(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一个新公司(1) 杨晓妮走后,村里众人谈话的焦点,自然而然转移到围绕水渠而展开,张口闭口均是如果能把水渠修一修,每年的来水量大一点儿,村里将会发生怎样怎样的变化。 范毅问:“吴村长,你们算过没有?修这个水渠,究竟要花多少钱?” 吴村长一拍大腿说:“范同志,别的不说,如果水渠修好了,村里至少能再增加三成水田,这水田与旱田……” “打住!老吴,我问的是修水渠需要多少钱?” “这个嘛,我们自己算过一盘帐。如果按‘三面光’来算的话,大约需要三十来万块钱。”吴村长小心翼翼地望望范毅。 “‘三面光’,什么叫‘三面光’?”范毅问。 “哦,所谓‘三面光’嘛,就是用水泥将沟渠的底部和左右两壁抹平整了,防止渗漏,在我们这儿,这就叫‘三面光’。”康主任抢着解释说。 范毅点了点头说:“修渠……镇上能不能想想办法?” 吴村长笑笑说:“镇上那点儿钱,有时候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开出去,指望不上的。30万!我们提都不敢提。” “那――,这沟,当初是怎么修起来的?”范毅狐疑地问道。 “哟,说起来,这就早了,应该是在上个世纪特殊时期时期吧,大搞农田水利建设那阵子搞起来的。” “这么厉害?比我的年纪都大了。”范毅惊讶地说。 “嘿嘿嘿,就是,老伙计了!范同志,你现在也知道的,这么多年下来,这沟渠损毁太厉害,来水量那是一年比一年小,我们村里每年都得派人去修,可又没钱,无法硬化,根本不顶事,很快就又坏掉了。” …… 范毅考虑了几天,为了修渠的事儿,还是决定回一趟省局。回去前,他打了个电话,先搞清楚了魏局长这两天正好都在局里,没出差、没开会。 一大早,他来到了魏局长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过了好一阵子,魏局长出现了。范毅忙迎上去打招呼说:“魏局长早。” 进了办公室,魏局长心情很好,示意范毅坐下,问了范毅一些驻村的具体情况,最后才问:“小范哪,你找我,还有其它什么事情吗?” 魏局长的热情鼓舞了范毅,他迅速将昨天夜里在家准备好的一份报告递交过去,说:“魏局长,这是我起草的一份为中水岭村整修水渠的报告,请魏局长看看。” 魏局长疑惑地问:“前段时间,我记得,似乎是看过一个你报上来的扶贫项目,好像是修小学校嘛,怎么现在又变成修水渠了?是项目更换了吗?” 范毅连忙回答说:“没有,没有。这是另一个项目。” 魏局长不再说什么,戴上老花镜,迅速而坚决地一页一页翻看到了最后,在最后一页,停留了一阵,范毅知道,那是在看计划用款的多少。 最后,魏局长取下眼镜说:“嗯,想法不错,看得出,你很用心,这个项目,对当地老百姓也是很有帮助的。这样吧,你找一找杜副局长,就说我看过了,没意见,看看他那里资金能否安排得开?” 说着话,魏局长提笔唰唰唰在报告上批了一行字。 范毅根本没想到事情进展得会如此顺利,激动地接过报告说:“谢谢魏局长,那我现在就去找杜局长。” “去吧、去吧。”魏局长笑咪咪地说。 在报告上,魏局长批示道:“请杜平同志全盘考虑后处理。” …… 就在范毅为修水渠在省局忙活儿的当天下午,一家新公司在泰明市正式宣告成立,张顺也应邀出席了挂牌仪式。 虽说这家公司与自己目前所经营的公司一点业务关系也没有,可它的母公司――庞大集团,却正是自己所正在努力争取的大客户。 挂牌仪式举行得很是隆重,省里分管工业的副省长霍仲庭,率领省里相关部委办局领导一并出席。 张顺等一拨小公司的头头脑脑,只有站在台下伸长脖子望的份儿,心里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请得动省里的领导,那就充分证明自己也算是省里的一号人物了。 仪式很快结束,霍省长随即要走,庞勇强等人前后簇拥着将其送上车,望着远去的车影,剩下的一众领导也纷纷告辞。庞勇强并不勉强,一一与之握手告别。在与省煤炭厅方厅长告别时,方厅长意味深长地说:“老庞啊,官司的事,要处理好啊。” “是是是,方厅长请放心,对方那是无理取闹,我们一定能赢。”庞勇强自信满满地说。 方厅长又瞥了一眼新公司刚挂起的牌子,一声不响地钻进了车里。 牌子上写着:“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 …… 三天后,景宁市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审理董富源状告红星煤矿法人庞勇钢一案。 红星煤矿正是新成立的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下属的10余家子公司之一。说起来,董富源曾经还是红星煤矿的真正老板。 董富源家世世代代就是景宁市里山县一个小山村的农民,他从小没怎么上过学,除了自己名字,其它汉字基本不会认,更不会写。这样的文化素质,本来似乎注定了他也要在村里当上一辈子的农民。 不想他从小胆子大,有股子拼劲儿,先是去煤矿上打工控煤,后来干脆出来自己躲着、偷着私挖乱采,渐渐有了本钱,办起了红星煤矿,逐渐发展成为里山县首屈一指的大富。 董富源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女人,一是赌钱。 为了女人,董富源最终与自己的糟糠之妻离了婚,一儿一女交由前妻抚养。自己则几乎天天泡在歌厅、舞厅里,还自吹自擂说,这叫洞房夜夜换新娘。 直到有一次“中了彩”,一开始只是感到下体不舒服,后来是瘙痒疼痛,一检查,原来是淋病,之后就到省城医院住了将近半个月。从此才收了心,不敢再当那种逢场作戏的新郎官,认真找了一位稍微固定的女朋友。 而说起赌钱,那几乎已成为了董富源生活的一部分,只要是一有机会,那就丝毫不会犹豫。 这么多年下来,董富源曾经有过一夜狂赢上百万的辉煌,也有过暴输数百万的记录。当然,这些年来,由于煤炭行情的一路上扬,这一切的输输赢赢,都没能对董富源蒸蒸rì上的生意有过丝毫实质意义上的影响和改变。 真正的变化是从2005年底开始的。 第五十节 一个新公司(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一个新公司(2) 这年年底,董富源受邀,与一班经常在一起玩的赌友们聚上一聚。 当天,下场玩的人其实也不多,四、五人而已,座中只有一个生面孔,经介绍说,是省里来的曾总,叫曾家洪,董富源当然毫不在意,这类一生中可能仅打一次交道的过客,他见得多了。 大家在一起玩的是“三尖”,是本地扑克牌的一种玩法。 每人三张牌,最大的是三张A,就叫“三尖”,可以通吃。每一轮发完牌后,各人可以视自己手中牌的好坏,以及对别人牌面的判断,不断地加注,直到场中有人愿意开牌一决胜负,或者就是所有参与者全都自动放弃,而由庄家通吃底钱和之前不断跟进的注钱。 说到底,玩“三尖”,拼的就是个实力和心理。 一开始,董富源手气很顺,好牌连连,胆子又大,不到一个小时就赢了40多万,而曾总却一直在输,一个人差不多就输了有30来万。 然后,曾总提出,打底钱要增加,从一千块直接加到一万块,董富源正在运头上,自己又是赢家,不好多说话,在其他参与的两人均表示同意后,牌局就仍然继续着。 只是,这底钱一加,每一把加注的钱,也跟着就往上涨,大家所带的现金很快就显得均不是那么足够了。 于是,就有人提议说,如果暂时没钱的,可以改为记账,一把牌记一次,十把一小结,最后散局前一大结。 董富源其实还是认得自己的名字和那几个阿拉伯数字的,而且,当晚还有自己的驾驶员兼保镖在场,当下也没意见。 几个人又玩了一个多小时,董富源除了手里的现金之外,帐面上总共还赢了100多万。 他额头铮亮、兴致大涨。 曾总却还是输。 董富源谈笑风生,心情大好,不断地与在场的人说笑打趣。 再往后,局面就有了些变化。渐渐地,董富源手里的现金就全打出去了,帐面上也出现了负数,开始是三万、两万,后来是一、二十万。 有人这时候提议说时间不早了,是不是散了吧?董富源心里不痛快,很想把今晚输出去的钱再赢回来,嘴里就坚决反对。 在县里放高利贷的“黑腿”周峰也在一旁劝他说:“老董,我看就算了。老话说,‘赢的走,输的守,熬到天亮的都是掉毛狗’,你看看,这都后半夜了,咱们改rì再战吧。” “黑腿”打从中学开始踢足球时起,就因为老爱在场上踢人而不是踢球,故而得了这个绰号,后来混社会以后,由于喜欢背后yīn人,更一举确立了这个尊号。 平常,董富源对“黑腿”还是敬畏三分的,并不想招惹他,更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去得罪他。 可是,这时的老董,心底里不服输的劲上来了,粗着嗓子说:“老子刚才赢的100多万,加上现在帐上输出去的几十万,里外里,两百多万,现在全都没了,算了?算什么算!” 输钱最多的曾总倒是只淡淡地说了句“无所谓”,于是牌局再起。 至今,董富源都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的那一把牌。 真他妈太邪门了! 扑克牌发到手里后,董富源小心地搓开来一看,差点没兴奋得当场晕死过去。 竟然会是三条J! 他一生中玩牌无数,拿到“三条”的时候也有,机率却是不高,想不到,在这关键的时候,却来了这么一把好牌! 他强忍住内心的狂喜,愉眼看看座中的另外三人,大家都在紧张兮兮地认真看牌,并没有人特别在注意他。 这一把,轮到曾总坐庄。由其他跟庄的人先喊注,很快,价码就加到了四万多元,其中有一人,这时就不再跟,诅咒了一声,丢牌认输了。 可一不小心,两张丢在桌上的扑克牌竟然意外地翻转了过来,一张是A,一张是Q。 就在周峰连忙伸手去想把这两张牌面重新翻过去的时候,他另一支手中紧握着的牌面却被董富源看个正着,原来是AKQ,顺子,好在不是同花,自己手中的牌,完全能够吃他。 按规矩,有人在扔牌时泄露了自己的牌面,这把牌就算作废了。处罚是,由肇事者按桌面上的底钱和注钱如数分别照赔给各位参与者。 这样算下来,董富源顷刻间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吃进四万多块钱。可是,董富源哪里又舍得手中的这把好牌? 他故意宽慰着说:“算了,算了,都是自家的兄弟。” 周峰也许是同样不舍得自己手中的顺子,也没有意见,众人一时就都看着曾总。 曾总说:“客随主便,今天是在你们的地盘,规矩你们定,听你们的。” 董富源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隐隐竟对曾总还生出了些好感,冲他嘿嘿地笑了笑。 下面的战局立马就进入了白刃战。 周峰与董富源互不相让,频频加码。曾总的庄,他也不愿意轻易放弃,一路跟着。 当桌上的注码加到80万时,周峰思考了半天,终于还是退却了,他悻悻地将牌混入牌堆里,骂道:“老子不跟了,这几十万,权当是被风吹了,我倒要看看,你两个狗rì的到底最后谁死!” 董富源心里稳稳的,从刚才看到的几张牌来计算,先后有两条A、两条Q和一只老K都已露了面,要赢自己手中的牌,只能是AKQ的同花顺或者就是三条K。 董富源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刚才露面的两条A和Q都不是同一花sè,这就意味着剩下的牌里不可能再有AKQ同花顺。那么,牌面上,最多就只能有三条老K一种可能了,这种几率是多少?董富源当然算不出来,可经验告诉他,自己的赢面起码在90%以上,为什么不敢放手一搏呢! 可问题是,似乎曾总手中也有着一把同样的好牌,无论董富源加注多少,他都照跟不误,而且丝毫没有马上就要看牌、一决高下的意思。 董富源开始在心里暗暗窃喜。故意一、二十万,一、二十万地引着曾总往上加着注。 可当台面上加到500万时,董富源自己心里一点小小的担心就如小孩子手中的气球一般,一点点、一点点,渐渐被吹大了起来。 曾总手里会不会真是三条K呢?他想。 经过一阵长考,董富源直接将价码加到了550万,然后死死地盯着曾总看。 曾总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重新拿起自己的牌,搓开一条窄窄的边,小心地看了看,放下,再次拿起,又看了看。终于,他应道:“再加10万,560万。” 这一下,轮到董富源要崩溃了,他既想豪赌一把,毕其功于一役,又担心真的遇到三条K,死得不值。思前想后,他决定,算了,输赢就是这个数吧。 于是,他恶狠狠地说:“560就560,开!” 他随即把三条J摊开来放在了桌面上,屋里的众人一阵狂叫,均认为老董这一下算是赢定了。 曾总微微笑着也摊开了自己手中的底牌,正是传说中三条老K。 第五十一节 一个新公司(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一个新公司(3) 董富源叹了口气,并没像大多数人一般,为输钱而懊恼,只是深为这么一手好牌,最后竟然没能赢而颓丧。560万元,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可在他董富源眼里,那也真没多了不起。 这把牌一出,董富源也没心思再继续打牌了,按规矩,天亮就要结帐。 一算账,董富源总共输了不到680万。 一起打牌的其他几个人都是本地人,欠他们钱的事好说,不过是这一两天内的事情,可曾总一大早就要走,这么大一笔款项,又没提前跟银行预约过,显然是不可能在曾总走前付清了。 曾总倒也不急,只说:“那,写张欠条吧。”周峰接过话头说:“那怎么行,曾总是我约来的,第一次来就上欠条,以后在道上我还怎么混!老董,这样好不好,曾总的钱,我帮你垫上,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给我。不过,我可先说好了,三天内我不收利息,过了三天,咱们按老规矩办。” 所谓老规矩,是当地放债的规矩,就是在头三个月内,每个月按10%收利,过了三个月,连本带利每个月按20%算,再要往后,利息就按每个月30%、40%……这样一直加下去,这叫跳利。一般没人愿意拖过三个月,除非事先约好采用其它的算法。 董富源听后,很爽快地同意了,心想,这一两天内,我就将钱还上,这能有多大个事儿? 其后,又按周峰的意思,由他写了张欠条并盖上了自己的私章又摁上了手印。 回到公司,他让人一查帐,帐上一时还真没这么多现金。本来嘛,年关将至,由自己负责供货的各大企业,均在想着法子故意拖着煤款暂不支付,刚开始几年自己也出面催过,收效不大,后来就成了惯例,很多煤款均由它们欠着,翻过年去再说。 而今年又有所不同,年初,董富源跟县里农业银行贷了一笔款,6000多万元,用于新打一口矿井,预计明年5、6月份就能出煤。 会计为他算过一笔帐,到明年初,用收回的货款和自己的一点儿自有资金,足以还清银行的本金和利息,然后再向银行新贷一笔款子,充作流动资金,这样,等明年新井出煤后,红星煤矿就能如期地再上一个台阶。 现在帐上现金不足,董富源没什么好担心的,甚至想,周峰的这560万元干脆也不着急还了,反正三个月内不过就多出200来万的利息,这暂时省下的钱,正好应付即将而至的年关。只是有一条,一定要记着在三个月内还清就行。 随后的一段时间,周峰也从没来催过帐,甚至有一次,两人在同一家餐馆吃饭时碰上,说起钱的事,周峰还笑着说:“不着急,不着急。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就行。” 有一个温水煮青蛙的故事董富源不知道,可渐渐的,董富源还是察觉到了身边一些很不一般的情况。 先是自己的煤款仍然老是催讨不回来,甚至翻过了年,对方也没有要付款的样子。然后是矿上的主要负责人员,比如说矿长、会计,相继辞职离去,接下来就是工人一批一批地返乡,开始说好只是回家过了年就来,可年后回来的却连一半都不到。 后来才听说,自己的工人外出时经常被人打,谁打的不知道,只是威胁说:“再到红星矿干活,就打断一条腿。”再后来,矿上的运煤车老被中途经过的一个村的村民堵下来,扬言说,如果红星矿不出钱修好这条从村旁通过的公路,就不准矿上的车辆再从此路通过。 为此,他多次跑了县里,找了有关方面的领导和部门,经县里出面协调了几次,效果仍然不好。驾驶员辞职的却越来越多。 而自己的长年合作客户,也向他发出了jǐng告,再不能保障正常供应,就将考虑重新与其它煤矿签约。至于矿上隔三差五被停个水、断个电,那更属常事。 董富源这时才感到了切实的压力,他实在想不通,怎么短短几个月,局面就会飞流直下。 书记、县长、公安局长他都找过,他们出面时,当时能好一阵子,过后也就不行了。找得次数多了,董富源再去找,基本上就很难再见到书记、县长了,电话也很难打通,打通了也说是在开会,到最后,连分管副县长的面也很难见到了。 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和恐惧,一夜一夜地失眠,默默地流泪痛哭,这是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彷徨无助的眼泪。 他当然能感觉到是有人在故意整他,却不能明确地知道那人是谁。他甚至恨不能与那人同归于尽,却总是有力无处使。 很快,银行的催款通知书雪片一样地来了,责令他限期归还垡款本金及利息。后来,连行长都出面了,催着他偿还贷款,否则就要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这个时候,再找其它银行,没有一家愿意放贷。 而接踵而来的,则是“黑腿”周峰,恍惚之间,三个月的期限早已过了。 这一下,董富源的冷汗下来了。 最终,又拖了一阵子,在自己好不容易筹到的最后一点现金还被周峰硬拿走后,董富源彻底绝望,不得不宣布红星煤矿破产清算。 让他吐血的是,自己价值数亿元的煤矿,最终成交价只有区区7600万元,而许多自己专门打电话请来参与竞价的生意上的熟人、伙伴、老板,要么刚来就打道回府放弃竞价,要么虽然参加了拍卖会,却连价也不还,整个拍卖现场,只有一个人应价,他就是庞勇钢。 付了工人工资、偿还了银行贷款、付清了杂七杂八的各种费用,董富源不名一文,连住在省城别墅里的女朋友都不准自己进门,因为户主是她的名字。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县里另一煤矿的老板点了他一句,说:“老董,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是被庞勇钢算计了。”他细细回想,渐渐明白过味儿来。 等红星煤矿再重新启动时,老板豁然就是曾总曾家洪,再一打听,曾家洪历来就是庞勇钢一伙的。 董富源本已心如死灰的心重新被加热,感到了一种被愚弄、被算计的耻辱和愤怒。于是他首先找到了红星矿想讨个说法,却被人黑打了一顿,在家躺了好几天。 之后,他异想天开,又找“黑腿”想去问个清楚,竟差一点被废了一根手指。最后,他决定,状告庞勇钢一伙采用黑社会手段骗取、霸占了自己的煤矿。 …… 法**,被告红星矿方面的律师仍在侃侃而谈:“……综上所述,原告董富源在经营原红星煤矿期间,吃喝piáo赌,恣意挥霍,欠下大笔赌债,甚至到了挪用公司流动资金偿还赌债的地步。这严重影响了煤矿的正常经营;而到了经营的后期,更是无心公司事务,无心组织正常生产、无法及时回收货款,甚至不能正常发放工人工资,导致产量锐减、销路萎缩……” 回想着刚才被告方律师出具的一系列证据:有自己摁了指印、盖了私章的欠条,有自己为女朋友购买的豪华别墅照片,有原来矿上员工证明自己被拖欠工资的证词,甚至还有自己与前妻离婚证书的复印件…… 一个只知自己享乐、不顾公司经营、不顾矿工利益、不管妻儿死活的董富源,活脱脱地就立在自己面前,他发现,这难道就是真实的另一个“我”吗?第一次,董富源感到无地自容。 最后,法院宣判,董富源败诉。 红星煤矿至此成了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最新的一名成员,从此与他再无任何法律上的关系。 第五十二节 收获的季节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获的季节 当中水岭村稻田里最后一捆成熟的稻子被村民们运回农家时,范毅刚好回村。 此前,他又跑了一趟省局,想进一步落实魏局长曾经同意过的修水渠的事儿,结果却不甚理想,杜副局长没见着,戴处长的态度更是不冷不热,只推说是要等杜局长批了字、签署了意见才行。 无功而返,范毅有点沮丧。当然,也有令他振奋的事儿,这一趟,他结清了村里卖菌所得的所有货款,全部变现带了回来,扣除本金和各项费用,这一季,总共净赚了大约八万元。 进了村,范毅直接朝吴村长家走去。昨天在镇上,他已经设法托人通知了村长,此时,他们应该都在等着自己吧。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了吴村长和吴会计、康主任正在合力收拾一头捆翻在地的猪,这一会儿,已经开膛破肚了。 院子里一派只有过年时才有的喜气洋洋的场面。 范毅开玩笑说:“干嘛呢?又不逢年,又不过节,这rì子是准备不过了还是咋的?” 吴村长笑笑说:“范同志,你坐一阵子,我们这边马上就好。” 吴村长的婆娘正在屋顶晾晒新打好的谷子,范毅与她招呼了一声,放下了双肩包。 吴村长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说:“你们不知道,说起这谷子,范同志还有一段故事哩。” 范毅知道他要说的是哪一出,并不阻止,村长看着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吴、康两人说:“那是今年初刚插秧的那一阵子,有一天,我陪范同志去看吴老五家插秧。范同志脱了鞋就要下田帮忙,被我死死拉住,他还不服气、跟我辩,我也跟他解释不清楚,只让他过一阵再说。等收工吃饭前,吴老五和他家请来帮忙的六、七个人一起洗手,一盆水都洗成了血水。” 吴会计和康主任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都转过脸来冲范毅笑,说:“范同志,我们这里的水田,可不比在省城,你们那里土好,细。我们这里不一样,你看看,每一块水田,都是硬生生在山坡上抠出来的,土里小碎石特别多。最怕的就是插秧,一块田弄下来,十个手指指甲盖非得劈了几个不可,插完秧,十个手指头起码要疼好几天哩。” 范毅现在当然是知道了,想想身上还起冷疙瘩,就岔开话题说:“这叫无知者无畏!哎,我说,你们那边弄好了没有?这还有正事要商量呢。” 吴会计说:“好了,好了。老康,你快下厨房催催,让你婆娘弄快点,其他我来收拾。” 说话间,一桌丰盛的杀猪饭就摆了出来,几个婆娘领着小孩们另坐一桌,范毅四人宽宽松松坐了一桌。 喝了两口酒,范毅拍拍双肩包问:“你们猜猜看,能有多少钱?” 康主任第一个抢着说:“最起码也要有三万块!” 吴村长笑着问说:“到底是多少?” 范毅做了一个手势。 吴会计失望地说:“八千?” 康主任惊叫道:“八万!” 范毅点点头说:“就是八万,嗯,八万差一小点。” 吴会计一拍大腿说:“乖乖,不得了,硬是要的。” 吴村长问:“真有这么多?” 范毅再一次点点头,然后打开包,取出了用报纸包好的两包钱,说:“这一包,是整整四万元,这一包,是3万9千多一点儿。” 看了看大家,范毅又说:“你们说说,现在怎么处理?” 吴会计和康主任一起望向吴村长,吴村长说:“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就按以前说好的办!只是,范同志功劳最大,本钱也是范同志的,我看,范同志应该拿一半,其它的我们再来处理。” 康主任和吴会计唯唯地道:“是、是。” 范毅轻笑说:“我就不参与了,按之前说好的,这四万,留在村里作公用。剩下这些呢,四万不到一点,你们几个平均分掉好了。” 康主任连忙说:“要不的、要不的。咋能过河拆桥,撇开范同志哩!” 众人又推辞了一番,见范毅态度坚决,吴村长也没再反对,最后表态说,吴会计、康主任和镇上的那位亲戚,每人一万元,剩下的算自己的,实际上就比其他人少拿了有小一千。 大家闻言,又谦让了一阵,钱就分下去了。 范毅拍着剩下的那包四万元说:“吴会计,明天你和康主任去一趟镇上,还是把公家的钱存在信用社里,单dú lì一本帐,rì后说得清楚。” 两人一起点头称是。 再接着喝酒,气氛就更加融洽,显得其乐融融了。康主任时不时地偷偷摸一摸腰包里鼓鼓的一万元钱,嘴角一直裂着,挂满了笑意。在他看来,范同志真的就是财神爷下凡,点石成金、为自己送来了这一辈子从没一次xìng见过的整整一万元。 喝着酒,康主任说:“范同志,明年咱们早些动手,收早一点,肯定能比今年赚得更多,争取冲上十万元。” 范毅正想说明年自己就要回省局了,就靠你们自己了。又一想,何必在这种时候扫了大家伙的兴呢,于是笑而不语。 吴村长接过话头说:“对,老康说的没错,今年我们动手是晚了一点,明年坚决改正!而且,我还有一招,想了好长时间了,说出来请范同志帮决定决定。” 范毅示意他接着说。 吴村长说:“今年,我们主要是在中水岭村和镇上收,我感觉,面上和点上都少了点,这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收购量。之前,有几个村已经有人跟我说过,想当我们的代表,帮助我们在当地村里就地收购,收好了再统一给咱们送过来,这样一来,收购量一定上得去!” 吴会计拍着手掌说:“好哇!好哇!” 范毅想了一想,也说:“这当然好,只是质量上要保证,特别是不能收上来后放时间长了,时间一长,就卖不上价了,收得再多也是白扔。” 众人均点头称是,正热烈议论着,一个半大小伙从门外探进头来叫:“二爸、二爸。” 吴村长回头望见,就招呼说:“哦,是小明啊,进来,一起吃饭。” 小明几步走拢村长,红着脸飞快地塞给他一张便条,就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说:“二爸,我吃过了,这是我爹让我交给你的。是工作组宋组长给你的信。” 说完话,飞也似地跑了。 吴村长一边笑着说:“这娃子,拉不出门槛,从小怕见生人。”一边展开信来看,看后直接传给了范毅。 (明rì停更一rì,周一见。) 第五十三节 风波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风波 宋组长的信很短,范毅很快看完,对大家说:“你们看,你们看,刚才还说要谈正事,一打岔就给忘了。” 然后扭头问说:“吴村长,咱们村的坑都掏完了吗?”吴村长点点头说:“早整完了。” …… 这坑,是为了埋电线杆子而特意掏的,每一个坑约有一米多深,刚够一个成年人齐胸站进去。 按工作组和镇上的统一要求,每一个准备通电的村,都必须根据线路的走向提前要把用于填埋坑电线杆子的坑掏好,只等着电线杆子一到就准备直接立杆。 上一个星期,华源村的电杆已经全部就位了,可就有一户人家死活不愿意电线杆子埋在自家的责任田里,村里反复做了许多工作,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由驻村的老孔报告给了宋组长。 今天早上从镇里出来时,宋组长就专门告诉范毅要做好准备,就在这一两天,组里准备联合镇里一块儿下来处理这件事,中水岭村离得近,到时候,也要过来几个人声援一下。 刚才,范毅就是想与吴村长等人商量这件事来着。 不料想,这边范毅还没有开始与大家商量,这边宋组长的信脚跟脚就到了。 信上说,县里有一位分管副县长刚好今天到镇上,组里准备明天上午十点在华源村举办一个开工仪式,正式启动通电项目,让中水岭村几位村领导务必一起出席,同时也通知范毅也要出席。 宋组长在信里交待说,届时,将一并现场解决华源村所反映的问题。 …… 范毅说:“吴村长,明天的开工仪式,要通知康书记一下。” 吴村长扭头冲屋里喊:“大强、大强。” 听到喊声,儿子吴建强飞快地跑了出来,弟弟紧跟着也追了出来,一边还与哥哥打闹。 吴村长说:“大强,你去一趟小菊花她们家,告诉你康叔,明天早上九点半以前,请他一定赶到华源村村公所,记往了,九点半、华源村。快去。” 两个小孩子领了令,你追我赶奔出门去。 范毅说:“明天早上,咱们八点钟在村口碰头,在座的都去。” …… 第二天一早,四人约齐了,一块儿往华源村走。不过一小时的路程,四个人走得很是悠闲。 刚刚接近华源村地界,四人远远就见有一堆人在前边吵吵嚷嚷。康主任眼尖,第一个认出了其中一人,叫道:“那不是华源村的唐村长吗?” 原来正是唐村长领着一伙人,一早就把电线杆子硬给抬到了早已割完稻谷的这片田里,准备强行竖起。而田地的主人家,看到动静后,马上纠集了一伙亲戚火速赶来阻止,双方正在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吴村长问:“老唐,这是谁家的地嘛?” 唐村长指着齐腰站在坑里的一位中年妇女说:“喏,就是唐老瘪家的,这是他婆娘。” 这坑分明也是刚刨的,还没有完工,一层层新土就堆在四周,而坑的位置,却应该是早就选好了的。 很快,这里的情况就搞清楚了。 唐老瘪家死活就是认定,要是这电线杆子在自家田里一竖,那电线就得从自家田土上过,这就会为自家带来厄运。任凭你磨破嘴皮,他们就是不松口,其实,说到底,还是想讹工作组一笔钱。 今天镇里通知要在华源村举行开工典礼,唐村长也急了,准备硬来,两伙人就此僵持在这儿了。 搞清楚了情况,吴村长、范毅等人也在一旁帮着劝了一阵,那女人仍然不不依不饶,只一个劲儿趴在坑里干嚎,家里三个儿子手提锄头、扁担环伺周围,几个本家亲戚也一声不响站在旁边。 吴村长劝说:“唐老瘪婆娘,你也是从我们中水岭村嫁过来的,你今天在这里不准埋电杆,线路就断了。电就到不了我们村,你娘家还不是一样也点不上电!你不要做这种人人埋怨的事情嘛!” “我不管,电线爱从哪儿走就从哪儿走,就是不准从我家田地里走!”唐老瘪婆娘气势汹汹地嚷嚷道。 范毅今天一早出门时忘了喝水,刚刚又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本来已经口干舌燥,这会儿又在这里磨了半天嘴皮子,心里烦躁起来,很想快些了结了此事好去找水喝,想了想,就吓唬她,故意大声喝道:“唐老瘪家里的,今天你们村里可是要搞开工典礼,你再不顾大局,胡搅蛮缠,我告诉你,我就让他们改线路,不从你们华源村走,我们从上水岭村重新接电。到时候,你们华源村通不了电,我让你们全村人都来找你!” 人群里哄了一声,开始议论起来。范毅此言,本意只想是吓唬吓唬那女人,没想到先把华源村里的人吓了一跳。 很多人认得范毅是今年收菌的大老板,之前甚至还卖过菌子给他,也同样知道他是工作队的人,对他说的话,不觉就信了。 一时间,华源村来的人中首先就有人急了,开始诅咒、谩骂眼前这个女人。这女人不甘示弱,口中也同样叫道:“改就改,关我什么事?”可心里其实却开始有发起虚来。 以前就听人说过,娘家中水岭村这一个点,就因为住宿条件不好,当时差一点就被工作组宋组长一句话给撤了。眼前这位范同志,人虽年轻,却能做大事,想必说话也是管用的。真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华源村通不了电,自己往后还怎么在华源村生活? 这样想着,她心里通通通地打起鼓来。 吴会计此时突然大声叫道:“唐家老大,你家娃娃很快就要上小学了,你要是敢反对通电,到时候,我们就不让你家娃娃到中水岭小学来上学!” 唐老瘪家的大儿子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对!”康主任紧接着进一步说:“你再捣乱,明年我们就不收你家的菌子,让你家自己捡了来煮着吃去。” 今年,唐老瘪一家单单是靠卖菌子一项就收入了将近三千元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丰收,正想明年甩膀子大干一场呢。听康主任这样说,唐老瘪婆娘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地揪了起来。 吴村长补充说:“唐老瘪婆娘,你今年不是还跟我说过,想做我们的一个代购点,帮我们收菌子吗?你要是影响了我们村通电,我看,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 唐老瘪婆娘心里再也无法承受,“嗷”地一声哭将起来,这一回是来真的了,鼻涕眼泪一齐来。范毅一招手,说:“把她架出来。” 吴村长、唐村长、吴会计等人一起上前,唐老瘪另外两个儿子还想上前阻拦,范毅用手一指说:“干什么?退后!”两人回头看看大哥,见大哥呆呆地站着没动,两人也就此站住了。 范毅看着被架到一边的唐老瘪婆娘,心里产由地又生出了一份同情,很想说上几句,张张嘴,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心想:“这样子做,究竟是做对了呢,还是做错了?” 第五十四节 冬日的决择(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冬rì的决择(上) 在苦苦的等待中,冬季到了。 通电的事,最终还是出了点小问题。由于收到举报,怀疑有人在驻村扶贫项目中中饱私囊,有关部门正在彻查,拉法镇三个村通电的扶贫项目也只得是暂停了。 宋组长为之很是着急上火,跑了省里无数趟,可至少目前还没有解冻的迹象,只有等待。 范毅一直所关心的中水岭村水渠项目也遇到了麻烦。 当初,范毅把魏局长批示过的报告交给杜副局长时,杜副局长让等两天,说是研究后再定。这一研究,至今都好几个月了,还没见下文。 范毅也曾专门回过局里催了几回,要么连杜副局长的面都见不上,要么就还是说没研究好。 这期间,更让范毅心里滋味百呈的是,自己手里的云南铜业,一度冲上了98.02元的历史高位。 就在范毅尽情享受着财富快速增长所带来的愉悦,兴奋劲儿还没过足,一愣神之际,其股价却又随同大势飞流直下,连破90元、80元、70元三个大关。 范毅看着帐面的赢利直线下降,心想,这才多大点儿的功夫,多少个水渠项目都赔进去了。 这时候,多年在股市里摸爬所培养起来的经验告诉他,是到了应该下决心的时刻了。 最终,在股价跌破70元后,范毅开始择机出货。而手中另外的一只股票,康南百货,却仍然在“铁箱”内不屈不挠地来回振荡,一年了,10至12元的魔咒就根本没被打破过,大盘上涨时如此,现在下跌在位时也同样如此。 明年初,康南百货又将举行股东大会,其股价既然能稳得住,范毅也就想等等再说,至少到时候再恶心庞勇强一把后再说吧,应该也不为晚。 …… 这一天,范毅接到组里的通知,说是组里接到省国税局打来的一个电话,让他最近回单位一趟,好像是有个什么项目批下来了。 难道是水渠项目?范毅很是兴奋。 第一时间,范毅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吴村长,并且说:“你们把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人员安排好,等我一回来,咱们就上马。” 吴村长也很激动,高兴地说:“范同志,你放心,现在正好是农闲,村里有的是劳力。而且,这节令上也正合适,雨水少,正方便修沟哩。” 回省局一看,范毅傻了。 批下来是批下来了,却不是修沟,而是经研究,省局最终同意出资二万元,为中水岭村小学校修一个水窖和一块水泥cāo场。 范毅还不甘心,在局里上上下下跑了个遍,只找到人事处的戴处长,还想再争取一下水渠项目,戴处长说:“小范,局里已经研究过了,就是学校项目!现在,局里资金也很紧哪!你是局里的人嘛,位置要摆正,要从大局出发来想问题。” 范毅吃了一记闷棍,心里堵得慌,很想找人说上一说,就转进了老邢的办公室。 刚好办公室里也只有老邢在,范毅就痛快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问:“老邢,你说说,这魏局长都同意了的事儿,最后竟然翻盘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嘛?” 老邢笑着走过去,将办公室大门关上,这才说:“小范哪。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懒得再管这些闲事了。不过,既然是你问,我就为你分析分析。” 老邢拉过一把椅子让范毅坐下,自己也缓缓坐下,说:“你知道,在省局,我就一副处调,根本还算不上官场中人,可这么些年观察下来,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你这件事,往深里说,还的确是你的不对。” 见范毅颇有些不服气,老邢摆摆手让范毅先别忙分辨,自己接着说:“嘿嘿嘿,虽然说我从没当过官,可连我也至少都能看得出来,你有两点应该是犯了大忌。第一,在程序上,你就没搞懂。你报项目归报项目,除非你与魏局长能有特别的关系,不然,你怎么能一步登天,一个破项目,直接就找了一把手呢?在这一点上,你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起码杜副局长和戴处长对你就会有看法。” 范毅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对呀,难怪一段时间来两人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老邢又说:“其实,搞不好连魏局长对你都有意见。你想想,来不来你就直接去逼宫,他就是想不同意,犯得着直接跟你说吗?对不对?” 范毅说:“可他当时看了我的报告,已经很爽快地就同意了呀,还批示让杜副局长办理呢。” 老邢说:“喔,他是怎么批的,你有复印件吗?” 范毅尴尬地一笑说:“没有复印,出来后,我直接就交给杜副局长了。但我还记得,魏局长是这样批的:‘请杜平同志全盘考虑后处理’。” 老邢一拍大腿,说:“照啊,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想,什么叫‘全盘考虑后处理’?那就是不把话说死,可进可退。如果他真要是完全同意你的方案,直接批示请某某人办理不就完了,还来个‘全盘考虑’?” 范毅想想也是,就不说话。 老邢说:“第二个问题,还是说明你不懂官场。你前面刚报过一个修缮小学校的方案,这一项目还没结果呢,你又弄一个水渠方案!小范啊,你心太急了,结果嘛,就不用我多说了。”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你要么将两个方案整合在一个报告里,由他们去决定最终用哪一个;要么你就得等,等先前的方案有了结果,铁板上钉钉了,你再运作下一个方案。这样才有可能二者兼得。从这一点上讲,戴处长让你从大局着眼,我看没错!还是要向魏局长学习呀,‘全盘考虑’,哈哈哈,小范,要学会取舍呀。” …… 第二天,范毅赶忙去财务处落实小学校项目的资金,在电梯里正巧碰到了工会张主席。 张主席笑咪咪地说:“小范,这段时间在下面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啊,可别见外啊。” 范毅客气地回应着,心里突然一动,说:“张主席,经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一件事想找您商量商量。” 随着张主席进了她的办公室,张主席坚持为范毅泡了茶,坐下后说:“说说吧,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 “张主席,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村吧,老百姓特穷。您看,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我们那儿,还有许多人连件毛衣都没有。晚上睡觉,盖的也差,我去过一家,一个孤老头,连枕头都没有,就用一根木头当枕头,盖的不过是半截磨得已经没毛的破毯子,可怜的很!我想,能不能请张主席出面帮着呼吁一下,就在我们局里搞一点捐献。穿的、盖的都可以。” 第五十五节 冬日的决择(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冬rì的决择(下) 中午,范毅去了证券公司,决定将手中所剩下的最后一点云南铜业的股票全部抛出。 一开盘,随着大盘的振荡下行,云南铜业的股价就破位了。范毅耐心地等在电脑前,过了好一阵子,终于见盘中有了反弹,他特意低打了两分钱,填了单,一次xìng全部出清,成交价是57.81元,这是范毅所持云南铜业股票中卖价最低的一批,好在量不大。 截止到今天,所有云南铜业股票总算是落袋为安了! 前后拉平了一算,自己在云南铜业上,整整赚了十五倍还多,看着资金帐户上八位数的一连串数字,着实有些让范毅激动不已。 范毅决定,这修沟的钱,就是自己出了,不就是30万元吗?小菜!随即就奇怪,之前自己怎么钻进死胡同就出不来呢?还老想着找单位!哎,这人呀,有时就是一根经。 这么一想,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搬开了。 没有了心理负担,范毅重又细细品味着财富所带给自己的快乐。真不敢相信,现在自己也算得上是一名符其实的千万富翁了。 只是,一想到那像一座山一般横亘在自己心底的庞大集团,范毅的快乐就像气泡般地快速消失了,在庞大面前,自己这一小点儿资金,又能顶什么用呢? 所以说,财富所能带给人的快乐,是建立在你的yù望之上的,当两者不成比例时,最终留下的只能是痛苦。 …… 三天后,范毅带着省局所捐献的几百件衣物、被褥,坐着从省局印刷厂特意抽调来的一辆小货车,一路颠簸地回到了拉法镇。 冯小琼告诉他,昨天接到县里的通知,明天,让全组人员要一起去一趟县里,说是省里的慰问组下来了。 范毅在心里暗自骂道:“这个冯小琼,昨天就接到通知,早点说一声会死人啊?也省得自己来回在路上跑!什么破慰问组?既然要慰问,怎么不到镇里来?怎么不到村里来?还让我们主动靠过去,这不扯淡嘛!” 骂归骂,无奈之余,范毅只好托人给吴村长捎话,让他明天带人过来镇上搬运衣物,同时做好发放捐赠衣物的准备,等自己一回来,就按名单发给村民。 又过了三天,范毅终于回到了村里。 刚一进村,就见吴会计飞奔着迎上来说:“不好了,范同志,不好了,出大事了。” 范毅心里顿时噔噔地跳了起来,忙问:“出啥事儿了?” 原来,吴村长手里有范毅宿舍的钥匙,那一天,他亲自指挥着村民们将衣物从镇里搬下来,清点后,就靠墙整齐地堆放在范毅宿舍里。 这几天,他一直与吴会计几个人,就着范毅交下来的捐赠清单,在谋划计算着应该如何分配这些衣物才更加公平些。 昨天晚上,连着下了一夜的雨,今天一早,本吴村长想再过来看看衣物的成sè。 不曾想一开门,吴村长就发现地上的衣物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下意识地往头顶上一看,发现上面屋顶的瓦片明显是被人翻动过了,漏了很大的一条缝,雨水正是顺着这条缝落下来的。 忙着再一清点,果然发现整整少了一大包衣物。 于是,吴村长就让人马上到镇里派出所报了案。 这会儿,镇里派出所来的两位jǐng官,正在勘察现场呢。 范毅进了屋,吴村长若着脸说:“范同志,你看看,这些贼娃子,丧得啊!连这都偷!这是救济物品的嘛,伤天害理啊!” 一位jǐng官过来提醒说:“范毅,你也检查一下自己的个人物品吧,看看少没少什么?” 范毅大略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物件,电脑、电池、现金、rì用品,一样不缺。 这位jǐng官说:“根据初步的判断,疑犯应该是从屋顶掀开瓦片后,用勾子之类的东西将衣物盗走的。人,并没有入屋。由于昨晚一夜下雨,大部分的痕迹都让雨水破坏了,经检查,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到目前为止,失窃物品也算是统计出来了,就是一包旧衣物,从清单上看,应该是二十件衣服、十四条裤子。你看……” 康主任在一旁插话说:“范同志,王公安的意思,如果要破案,最好推迟一下、再发放这批衣物。等一段时间,疑犯搞不好就会把偷来的东西拿出来卖或者自己穿上。在我们这种穷地方,哪里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到时候,就好辩认了。” 范毅想了一想,挥了挥手说:“算了,能想着来偷这些东西的人,一定也是家里实在穷怕了。你们也都看见了,我的电脑、现金他都没要,只要了衣服。他和那些真正的贼,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些东西,一定是拿回去自己用的。再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些衣物,拉了来,本来就是拿来为大家御寒的,再堆放在这儿,反倒与原来的初衷就不一致了。我的意见是,这案子,干脆也别立了,直接撤了吧。” …… 王公安等人走后,村里众人帮着范毅把瓦片重新铺好,范毅就将决定修小学校的想法告诉了吴村长等人,大家听了,很高兴,说:“要得嘛,等娃娃们一放假,我们就动手。” 之后,当有人问到修沟的钱,省国税局给了多少时,范毅不得不说出了全额由自己出钱来修沟的计划。 吴村长第一个跳起来反对,说:“要不得,要不得,哪个能用范同志的钱来修嘛!这样子,村里今年卖菌子,也赚了四万块钱,我们再攒几年,不就攒够了嘛!”吴会计等人也附和说,是这个理。 范毅轻笑说:“靠你们一年攒四万,那要攒几年?可问题是,眼下这村民们用水的问题怎么解决?总不能全村人还一起这么干耐着吧!” “再说了,这水渠修好了,又不是铁打钢铸的,每年还得维修,也需要用钱。村里的钱,还是留着以后每年组织维修时用吧。” 吴村长等人想想也对,一时倒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范毅说:“就这么定了!下一步,吴村长,你赶紧派人去县里水泥厂联系水泥。钱,我已经带来了,就存在镇上信用社里。只等水泥一到,咱们就开工。” 第五十六节 恼人的冬雨(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恼人的冬雨(1) 今年的冬天,雨水格外的多。 淅淅沥沥,总是下个不停,有时,甚至还有瓢泼之势,中水岭村的水渠项目不得不一再延迟。而通电项目,在宋组长的坚持和努力下,反倒有了几分转机,眼看着就将全面开工。 范毅决定,当机立断调整项目节奏,先上小学校项目,不能再等学生放寒假了,否则所有项目挤到一堆,到时反而影响工期。 小学校项目工程的难点是水窖。当初设计的时候,范毅反复要求,这口水窖,必须要保证全校师生至少一个月的生活用水。 经反复斟酌,最后定下了水窖的位置,就打在学校东南角cāo场的下面,在那里,既方便师生取水,也不占地方。 一切谈妥后,只要天一放晴,在学生们放学以后,就近从村里雇请来的三个村民,就会带上自己的工具前来学校开工。 范毅没事时,也会坐在一边,边与他们聊天、边看着他们一点点地将地面挖开、向下掏坑、将土运走倒掉。 当然,等到最后,当水窖完工后,按要求,还要统一用水泥再抹平cāo场。 每次开工,天一黑定了以后,工人们就会用一块块木板将掏好的坑盖上,又在上面铺上用于防雨的大块塑料布,边角上,再用大石块压牢,好等着第二天学生离校后再来开工。 工程受天气的影响,动动停停,范毅倒不担心,不是说不怕慢就怕站嘛。 真正让范毅cāo心的是水渠。 静下来细一分析,确实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考虑。比如说,在远离村落的水渠上游,施工人员在哪儿吃?住在哪儿?水泥应该放多少包过去?放多了又得往回背,浪费劳力;放少了会影响工期。 而且,现在yīn雨连绵,这水泥可不能就这么四仰八叉地堆放在露天地里,还得找地方藏好。 最关键的,水渠必须经过上水岭村,要如何与该村协调好,才能保证这好不容易引来的水,不被他们rì后随便地截流,甚至被故意地放掉…… 这叫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范毅觉着,目前所能想到的这些事儿,有些事情村里可以克服,有些事情则恐怕还非得请镇里出面不可了。 …… 最近一两天连续放晴。一大早,范毅就与康主任、吴会计两人一起去了上水岭村找张村长协调修沟的事儿。 吴村长则带着人去了县里,去联系水泥的事情。 上水岭村的张村长倒很热情,满口答应一定支持,甚至主动提出来,靠近上水岭村的一段沟,可以由上水岭村组织人来完成。 康主任不等范毅表态,第一个就抢着婉言谢绝了,满口说着“不敢劳动大家伙,这点小事情,中水岭村加把劲儿就能弄成,以后等有了克服不了的难事儿,再请张村长帮忙”云云。 范毅估摸着康主任这是话中有话,就不好再说什么,张村长也没太坚持,又提出,如果中水岭村修沟时需要使用库房堆放工具、料件,甚至人员住宿,到时候,村里可以大力协调帮忙安排。 这一点令三人十分地感动,均表示了真心的感谢。 在张村长家吃过晚饭,在回来的路上,康主任说:“我们主要是不想让他们插手,就是怕等沟修成后,到用水时,他们又来找话说。他们上水岭之所以比我们富裕,就是因为他们水田多嘛。” 范毅说:“我看张村长是挺好的一个人,不像是爱占别人便宜的主儿,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看看,人家主动为我们提供了方便,这一下,至少库房的事情是有了眉目了,可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 “别的不说,最起码,工期上就能节省不少。再说,沟修好了,这么大的来水量,他们一个村能用多少?我看,这么大一股水,不要说上水岭、中水岭,连下水岭也够用了。而且,他们村还有另外的水源嘛,用不了咱们多少水的。” 康主任挠着头说:“这倒也是,这倒也是。”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见面,打消了范毅许多的顾虑,三个人有说有笑心里均很惬意。 …… 在快接近村子边时,范毅等人远远地望见,前面山岗上一片开阔的农地里,有三个人正在拉拉扯扯,继而就见其中两人一起动手在打另一个人,被打者很快就停止了反抗,只是一味地抱着头蜷伏在地上。 范毅等人互相望了一眼,发一声喊,一起向远处三人狂奔而去。 康主任干的就是维持治安这一行,今天可算是对上号了,显得尤其的兴奋,边跑边叫:“站住!住手!给我住手!” 这一喊,倒惊了那两个打人者,扭头一看有人来了,忙丢下倒在地上的那人,飞也似地跑了。 等范毅等人喘着粗气跑到出事地点时,肇事者已经跑远,只剩下倒在地上哼哼唧唧躺着的一位中年男子。 康主任边喘气边弯着腰问他:“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从哪儿来?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哼哼着说:“我、我叫吉运来,哎哟,哎哟,头晕!”范毅在一旁说:“好了,先回村里,找‘包得好’看看再说。” 这“包得好”是一人儿,可不姓包,本姓康,家里世代懂点医术,在他父亲这一辈,还当过村里的赤脚医生,到了他手里,平常就以务农为主,兼顾帮村里看看病,既看人,也看牲畜。由于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吃我几副药,包好,包好。”故而得名。 吉运来被打得走不动路,就只好由范毅等三人轮番背着送到了包得好家。 包得好仔细检查了一番后说:“幸好没伤到骨头,只是脚筋伤了,内脏也有点小问题。不过没关系,吃我几副药,包好,包好。” 当即,包得好熬了一副药让吉运来喝下,并为他身上几处皮外伤仔细上了点儿药,又配制了一种草药药膏包裹在他受伤的左脚脚踝处。 然后,包得好交待说:“从现在起,每过四小时,换一次药,不能耽搁,否则神仙也难救。” 从包得好家出来,范毅决定,让把吉运来背到自己屋里去。自己一向睡的是高低床,下床腾出来让给他睡,自己搬到上床去,好在上次杨晓妮来时,新买的被褥都在,正好派上用场。 范毅对康、吴两人说:“这包得好说的话,天一句地一句,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看,明天一早,还是组织几个人把吉运来送到镇上卫生所去看看,不要耽误了病情。” 第五十七节 恼人的冬雨(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恼人的冬雨(2) 晚上,就由范毅负责来照看吉运来。 范毅倒也不敢大意,每隔四小时就起来为吉运来换药。吉运来一个劲儿地道谢:“谢谢喽,添麻烦喽。”其它话则不多说,时不时哼哼几句。 夜里,当范毅第二次起来帮他换药时,屋外哗哗地又下起了大雨。 天一亮,雨停了。 吴会计一早赶过来说,早饭就别整了,康主任在家里弄好会送过来,村里已经找好人了,吃完饭就把老吉送出去。 吉运来躺在床上听见,脸上微微有了点喜sè,一叠声地又是感谢。 老康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木制的大食盒。一进门就说:“坏了,坏了!出不去了,出不去了!路断了。” 原来。今天一早村里有人去镇上赶墟,刚过了华源村不远,就发现有一面山坡,由于暴雨的冲刷而整体崩塌,山路就此断绝。 吉运来焦急地问:“要多长时间能修得好?” 康主任沉吟着说:“修路嘛,起码也得等到天晴,从现在我掌握的情况看,最快也要一个礼拜。范同志,这一下,吴村长他们可能也要被隔在村外了。” 后面一句话,康主任是冲范毅说的。范毅点点头,望着吉运来说:“隔在外面问题倒不大,像老吉,被隔在这里,身体上可不要有什么大的内伤才好。” …… 接下来几天,雨水仍然下下停停,就是不利落。 吉运来的伤势,包得好过来看过几次,说是内伤已好,不必再喝药,只需要继续敷他的草药膏,再过个十来天,一定能下地走。 可范毅再细一看吉运来的身体情况,似乎又不是那么乐观。他左脚根本无法落地,一碰就直叫痛,还直说头晕。 这个包得好,有准没准呀?范毅心里嘀咕。 又一天,闲聊时,康主任问:“老吉,今天头不晕吧,跟我们说说,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干嘛打你?” 吉运来咧嘴笑笑说:“见笑喽,见笑喽。我们吧,一行三人,本是生意上的伙伴,他们俩是外省来的。这一次,我带他们一起来拉法镇办货,可惜不理想,没办成,他们俩人就非要让我赔偿损失,说,全是我出的注意,就要让我负责……” 康主任抢过话头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喔,亏了,让你赔,赚了呢?算谁的?老吉,你这是交友不慎啊!” 吉运来点着头说:“是是是,朋友没交好,所以才遭此一劫哪!” 康主任问说:“老吉,他们除了打你,是不是还抢了你的东西?你的财物?” 吉运来惊奇地瞪眼看着康主任说:“你怎么知道,简直神了!” 康主任得意地说:“嘿嘿嘿,我干的就是这一行的嘛。你想想,谁人外出时,身边不都得有点儿随身物品这些小零碎?你自己看看,你身上有吗?” “你身边,连一个随身的包包都没有,身子倒拎起来抖,也抖不出半分钱,这还不说明问题?再说,你们这些从外面进来的人,又是做生意的,谁身上还没有一个手机?可这你也没有。那还不明摆着?就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吉运来对康主任佩服得五体投地,抓着康主任的手说:“康主任,你就是神探啊,你就是福尔摩斯啊。” 康主任倒不知福尔摩斯是谁,但听来肯定是好话,大为受用,不禁哈哈大笑。 范毅方才听吉运来说到,他们几个人是来拉法镇办货,很担心他们也是为来年做野生菌生意前来踩路子,于是问道:“老吉,你们到镇里来办什么货?” 吉运来马上回答说:“喔,是山货,什么名贵药材、动物皮毛什么的。” 范毅松了口气,沉吟着说:“没听说过,我在村里住了快一年了,从没听说过这附近盛产什么名贵药材。至于动物皮毛,那就更扯了,这里最大的动物,除了家畜,不过就是花脸獐、野鸡、野兔之类,哪有皮毛让你们收?” 康主任也说:“是呀,我们当地人的习惯,吃肉都是带皮吃的,哪有皮子好卖嘛?” 吉运来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说:“就是因为收不到货,所以他们才打我,还抢了我的手机和钱包当赔偿嘛。哎哟。哎哟,这头怎么又晕起来了,我得躺会儿。” 范毅还想再问几句,可见老吉又犯了头晕,只得作罢。 …… 一天午后,范毅正与老吉在屋里闲坐,人影一闪,进来了一人,叫了声:“范同志。” 范毅抬头一看,惊叫道:“哟,吴村长,回来了?” 吴村长前几天去县里水泥厂联系水泥,回来时进村的路却毁了。范毅在心里盘算,起码还有几天才能回来,不想今天就见面了。 紧跟着,范毅又问:“路通了?” 老吉一听此问,立刻也竖起了耳朵。 吴村长笑了笑说:“没有。这次回来,可费了劲儿了。我们是从打鼓镇绕道上水岭村回来的,昨天后半夜才拢的家,一直睡到现在。” 然后,吴村长就与范毅谈起了水泥的事儿,说:“这次已经和水泥厂说好了,他们分批运过来,交货地点由我们定。只是每次来的车费和水泥钱要先给,先收钱才起运。” 范毅想一想说:“吴村长,这样做太麻烦了。我们出去一趟多不容易,不能老这么一趟一趟地往水泥厂跑。” 吴村长搓着手笑着说:“我主要是怕被他们骗,这样做呢,把稳一点。” 范毅说:“他们也是一家正规的厂子,我以前问过县国税局的人,有他们帮忙盯着,水泥厂不会骗我们的钱,倒是质量上我们自己要把把关。我看,咱们可以这样办,先付80%预付款,最后货清了,质量上也行,再结清货款。” 当天夜里,范毅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一时又睡不着,只好闭着眼想心事儿。 村里生活很枯燥,天一黑,如果不喝酒打牌,就只能早早睡觉,经常是半夜里就能醒一回,只能在床上躺着胡思乱想,然后才能重新睡到天亮。 迷迷糊糊之际,范毅突然听到轻轻地“吱呀”一声门响,一惊,睡意全消,范毅探头一看下床,空了,老吉出去了? 一转念,不对呀!今天临睡前老吉上厕所,还要他搀扶着,不可能一觉就睡好了吧? 想到这儿,范毅赶忙起身来看。 第五十八节 恼人的冬雨(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恼人的冬雨(3) 范毅的屋子是一里一外两间房,外面是厨房加餐厅。 走到外间,透过厨房的窗户,正好看见老吉扶着墙,一步一步挨到了学校校门边。 校门不大,只是一扇包铁皮的窄木门,平常晚上一关,就用一根铁条从里边阀住,铁条把上有鼻子,与门上的扣子一合,可以用锁锁住,只是现在学校还没放假,学校里住的人多,就省了这一锁的麻烦。 今晚天晴,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老吉轻轻地、慢慢地将铁条抽开,拉开门,随即又重新很小心关上,插回铁条。 范毅不知道老吉这是要干什么,但一定是在干着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小心,更不会在夜里来干。 老吉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又扶着墙慢慢往回溜,左脚竟然也能在地上一点一点地蹭,并不显得特别吃力,与白天大有不同。 范毅忙上床躺好,不出一声。 一会儿,老吉关好屋门走到床边站了一阵,听了听动静,就躺下了。 …… 第二天,范毅留心观察,发现老吉的左脚又恢复了以前的老样子,还是一副一点儿不能着地的样子,总得有人搀扶着。 范毅心里好笑,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宝!当下也不点破,照常如旧。 吃过早饭,范毅去吴村长家谈工作,回来时,发现学校围墙与自己住的房屋夹角处斜靠着一根竹棍,长短足有近一人的身高,这应该是从学校外面菜地里特意拔来的,范毅当下不觉心里一动。 今天是星期五,因为老师和学生们的家就在附近几个村,下午一放学,就全都走了。 同往常一样,临走时,孙校长将校门的钥匙和铁锁交给范毅,嘱咐说,现在还留在学校的,就只剩下范毅和吉运来两人了,千万记得晚上睡觉前一定要锁好学校的大门。 吉运来在一旁插话说:“没关系的,不用锁、不用锁,两个大男人在,还怕什么?” 吃过晚饭,康主任收拾起食盒刚走到校门口,范毅站起来喊:“康主任,你等一下,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了。”然后追了出去,与康主任一起走出了校门。 天一黑,老吉就说犯困,范毅也只好早早睡下。 刚眯了一小会儿,范毅就决定不能再睡了,否则万一真睡着了,好戏就看不到了。于是,就这么睁着眼躺在床上,又不敢翻身,时间一长,别提有多难受。 为了分散注意力,范毅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然想到这些被褥可都是杨晓妮曾经用过的,村里用水不方便,被褥本来也挺干净,打从她走后,一直也没洗过,这会儿闻着,似乎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女人身上的香味儿,不觉地,心里一荡一荡的。 又想,打住、打住,这杨晓妮应该是喜欢党项军的,党项军怎么算,起码也是自己的师兄弟,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何况还是师兄弟! 这么想着,又想到了萧若诗。哎,自己要不是老惦着庞家兄弟那点儿事,是不是也可以牵上她的手呢? 上次她的来信,明摆着是给了自己一次接近她的机会,而自己却主动放弃了,是不是像《大话西游》里说的,不知道珍惜呢? 那一次,范毅到镇上时,只是用手机给她回了一个电话,虽然听得出来,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同样很高兴,可是,也从此再没联系过自己,更别说写信。 这就叫自作孽吧!可是,没办法呀,自己在这条道上走下去,最终能有什么结局还很不好讲,可千万不要再拖累了别人呀! 正想着,下床有了动静。 范毅调整了呼息,尽量保持均匀。 一会儿的功夫,老吉穿戴好,下了床、站在床边,听了一会儿,又小声地叫道:“范同志、范同志。” 见没有回应,老吉开始拾掇起桌上的东西,范毅偷偷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拾掇完,老吉再次回到床边,低头在床上悉悉索索地摸寻着什么。 略一思索,范毅想到了,原来是自己嫌带在身上不方便、在村里又基本用不着的那几千块钱。范毅将它们拆散了胡乱平铺在被褥下,需要时再一张一张抽出来用,想不到竟然也被老吉发现了,这小老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老吉收拾好需要的东西,斜背上电脑包,抄起放在桌上的手电筒,又听了听动静,确认安全后,就悄悄开了门走了出去。 小心关上门后,老吉扶着墙快速走到墙角处取过白天就已准备好的竹棍,拄着竹棍到了校门边,一阵窃喜涌上心头。 他伸手去拔铁条,竟然拔不动,定睛一看,原来上了锁。老吉气得直想大骂几声。随即又想到,睡觉前,自己分明记得范毅是没有上锁的嘛,那又会是谁后来又给上的锁? 忽然,一道雪亮的手电光直照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老吉忙用手臂遮挡。 “老吉,深更半夜的,到哪儿去?”康主任用手电筒照住吉运来,缓缓从对面教室里走了出来,左手一根指头上旋绕着一枚钥匙,正在以指头为轴心飞转。 …… 重新回到屋里,范毅已经下了床,在厨房的小四方桌每个角边上都点上了一支蜡烛。 从吉运来身上卸下的东西,这会儿全堆放在桌上,在电脑包里,竟然还预备了一包方便面。 康主任和范毅坐一头,吉运来低着头单独坐另一头,康主任拿出纸和笔,以胜利者的姿态冲着吉运来说:“说说吧,从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开始!” 老吉一言不发枯坐在那儿。 康主任又问:“姓名?”老吉理也没理,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心事儿。 范毅说:“老吉,这一下,应该算是人赃俱获了吧?你现在可以不说,可再过几天,等路通了,我们把你往派出所一交,看你还说不说!” 老吉头抬了抬又重新低下,还是不出声。康主任一拍桌子说:“你想顽抗到底?好,从明天起,我就先把你捆起来,等送到派出所再关你个十天半月的!我也懒得问你。” 老吉嘴唇又动了动,范毅看出他似乎有所顾虑,就说:“老吉,你老老实实说,我们也不捆你,你看看你一身是伤,何苦来还要偷呢,真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听听嘛,搞不好我们还能帮上忙呢。” 老吉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只是不说话。范毅不愿这么干耗着,起身对康主任说:“康主任,他不说算了,先把他锁在对面教室里吧,反正学校大门也锁着,量他也跑不了,咱们该干嘛干嘛,等路通了直接送镇派出所得了。” (周rì停更一天,祝各位大大周末好,周一见吧。) 第五十九节 恼人的冬雨(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恼人的冬雨(4) 康主任其实特别亢奋,还想再审下去,可范毅的话对他来说特别好使,于是附和着说:“也行,先关起来吧。”心想,等明天睡足了再来消遣他,也站起了身。 噗通一下,老吉本想跪下,脚踝一痛变成了瘫坐在地,口里叫道:“范同志,康主任,我说,我说。” 范毅和康主任对视了一眼,重新坐下。 老吉坐在地上说:“我不是人,我对不起党和zhèng fǔ,我的良心让狗吃了,我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我……” 范毅说:“好了,好了,说具体的,不要说这些虚头八脑的。” 老吉说:“是是是,我改正,我改正。我主要就是见财起意,一时鬼迷了心窍了。我该死,我该死。” 说着话,啪啪地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康主任喝道:“你再这样,我们也不想听了,关起来送派出所再说。” 老吉说:“我真是一念之差,就想贪点儿顺手财!” “不对吧,老吉!你伤还没好利落,路也还没通,你就是想贪财,也应该等到把伤养好,等路修通吧。为什么这么着急走?”范毅单刀直入地问。 老吉一下愣住,支吾着说不出话。 范毅又问:“上次你说你带人过来是来买山货,可从你说的情况看,你对拉法镇、对中水岭村,其实并不了解多少嘛,你带他们来做什么?究竟想干什么?” 康主任听范毅如此一问,一下子也明白过味儿来了,喝道:“对,快说!老实交待!” 老吉又恢复了沉默。 范毅看看这样下去,始终问不出个头绪,也不想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就对康主任说:“康主任,走吧,先把他关起来。累了,不想问了,我们自己的正事还没办呢,我可得先咪一觉。” 两人又起身,这一下,老吉竟然哇地一声痛哭起来,范毅倒吃了一惊,说:“你这是干什么,不说就拉倒,哭个什么劲儿嘛!” 老吉不管不顾,痛哭了一阵,说:“范同志,康主任,你们要救救我儿子呀。” …… 原来,老吉本名叫古来福,从小生在农村,家里贫穷,父亲早年病故,靠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 高中毕业时,一直品学兼优的古来福,本来是考上了一所专科大学,在他那个年代,那就算是出人头地了。 结果,那一年,恰恰碰上老母亲因病瘫痪在床,万不得已,他只好放弃学业,在家照顾母亲。 过了一年,母亲也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古来福从小身体羸弱,干不了繁重的农活,只好早早就进城去打工。结果,当然也干不过那些身板硬朗的农村汉子,一来二去,不慎就入了偏门。 好在,他倒也从来不偷,只是骗。什么在长途汽车、火车上搞个中奖拉环,卖点假药什么的。 不曾想,有一次,在火车上被便衣抓了现行,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出来后,古来福做点儿小生意,卖点花花草草、小鱼小鸟什么的,还在省城郊区一村子里找了个寡妇,倒插门入赘其家。不几年,两人生了一儿子,rì子过得本可以波澜不惊、顺顺当当。 可不久,古来福就发现,在自己经常卖花的花鸟市场上,老有人在卖古董,真的假的都有。一开始,他也不懂,留心一观察,发现这里面利润可观,于是,古来福也从此算是转战起了古董市场。 一开始,靠着卖一些小玩意儿,古来福也赚了些小钱。可有一次,他想玩个大的,结果被人用赝品给骗了,打了眼,血本无归。 无奈,古来福也走上了古玩设局诈骗的歧路,而且是越走越远,渐渐就不再正经做其他生意,一门心思就是骗那些一知半解就敢来淘宝、来买古玩的人,特别是那些想捡漏的“jīng明人”。 可以说,截止去年,老吉,实际上是老古,一直走得挺顺。甚至在去年“五.一”黄金周期间,一把就骗了两个外省人20多万元。 但,坐牢的经历最终让老古决定还是见好就收、洗手不干方为上策。 正好在此时,碰上了股市走牛,于是老古将自己手中所有的资金,共计40来万元,全部投入了股市,然后四处拜师学艺,学习炒股。 俗话说,牛市里猪都能飞,老古进场时碰上了好时候,资金迅速增值,最多时已接近80万元。 糊里糊涂就赚了钱的老古,从没想到过股市赚钱竟然会如此容易,一直后悔来晚了,就想把错过的时间追回来。 于是,古来福四处借钱,又凑了有60万元,其中有55万元,借的还是高利贷。几乎就是在一天之内,他把这些钱,全部都换成了股票,就等着翻番时好数钱了。 当时,不是有一首歌叫做《死了都不卖》吗?老古也相信,翻番,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只可惜,偌大一个股市,仿佛就是等着他老古的那60万元。 自从他买入的那天起,大盘就一路下跌,跌得老古坐卧不宁,跌得老古肝火直窜,却连应该向谁发泄都不得其门。 今年,眼看着就快接近年底了,没办法,为了赔债,老古只得全部斩仓。 前前后后一算帐,自己的老本一分没剩下,倒还有四、五万元的外债还不上,关键是,其中有两万元还是高利贷。 一拖再拖,前不久,他们逼老古替儿子向学校请了假,然后就将儿子接走了,临走时撂下了一句话,说,最迟到后天,也就是本周周rì中午12点正,让老古连本带利还上三万元,一手交钱、一手接儿子,否则,就割下自己儿子的一根手指当利息。 老古当时本来是准备回老家把宅基地卖掉,好歹还上高利贷再说。 巧的是,就在那几天,碰上了两个外地人拿着他的一个手机号,专程找到老古,说是要问他买古董。 这是他的老本行呀,老古当时就心动了。 心想,最后再干一次吧,把债还上,以后就真的不再干了。 可是,将近一有年没干过这事儿了,经常与自己合作的远房侄子老五,怎么联系也联系不上,人家催得又紧,没办法,老古决定来一招险的。 第六十节 恼人的冬雨(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恼人的冬雨(5) 想来想去,老古只好就近选择,决定速战速决、在泰明市下辖的丘东县来完成这一单。 当时,老古就没太把这事儿想得有多繁杂,只是想着,故意带着他俩人在山里绕上几天,拖得他们人困马乏,然后乘其不备,偷偷拿了钱就开溜。 没想到,这俩人jǐng惕xìng一直很高,老古一直不能得手。 在山里转来转去,不要说古玩,连像样的破瓷烂碗都没见到一件。渐渐地,两人生疑了,开始还用话来试探老古,后来,直接要求老古还钱,还回之前从两人那里预支的2000元带路费。 这钱,老古在带领这两人下来前,就已经是作为利息交给了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了,这个时候,老古哪里还拿得出来? 拉拉扯扯中,两人越来越怒,最后,老古被暴打一顿,正在此时,还好范毅等人及时出现,救下了老古。 老古本也不想在中水岭村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多耽搁的,想着这两人那天出山后,八成是跑了。自己只需要等到第二天,从镇上直接赶回老家去,也还来得及卖地带还钱。 为了掩盖自己此次进山的真实意图,古来也是三分病、七分哼,一会儿嚷嚷着身子痛,一会儿又嚷嚷着头昏,为的就是不想让别人、特别是那位康主任一个劲儿地老来“审问”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让大家放松jǐng惕,自己好随时开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老天爷却从中横插一杆子,下雨了,路断了。 老古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全泡汤了。 中水岭村与外界又不通电话,老古就这样被活活地“困死”在了村里。 他自己是满腹的苦水,又不能对范毅等人明说,只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默默地、苦苦地等着路通。 在等待中,无意间,他发现了范毅压在床下的几千元现金。老古在心里一合计,这些钱,加上范毅的笔记本电脑和外省人当时给过的、自己已经交了去的2000元钱,估摸着,应该能够还债了。 于是陡然间,老古就起了贼心。当时想,好歹先把这一关过了,反正自己已经记下了范毅的工作单位和名字,以后再找机会补偿吧。 不想,刚一动作,却被范毅识破,悄悄通知康主任埋伏在了教室里,又锁了校门,一举将他擒获。 …… 老古抹着泪、醒着鼻涕说:“这一次,我是一点儿都没隐瞒你们,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这是我的身份证。” 说着话,老古从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身份证交给康主任。 康主任大为佩服地说:“嘿,你别说,这老小子藏东西还真有一手,楞是没让人搜了去!这么些天,连我都没发觉,真是牛逼得可以!” 身份证上面,显示的名字却是古来。 康主任抖着这张身份证,冲着老古问说:“这是真的假的?你刚才不是说,你本名叫古来福嘛,怎么身份证上又是古来了?看来还是不老实。” 老古忙解释说:“这张是真的。那是因为我后来嫌‘来福’这个名字太土,所以才专门到派出所改成古来了。” 然后,老古又冲范毅和康主任说:“范同志,康主任,我可是全交待了,没有隐瞒半分,包括我去年骗得的20多万元都说了。你们可一定要想个办法,帮我救救儿子呀。” 话说到此,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这吉运来、老古、古来福、古来,其实就是一个人,就是我们之前所熟悉的“包袱男”。 范毅心想,他这次偷窃,所得金额远远小于20万元,可为了证明自己此时说的是真话,他连过去的20万元都交代了,看来不会是假话。 那么,眼下最迫切的,就是他儿子的问题了。应该怎么办,才能及时还上钱、救出他儿子?这倒成了一个迫切的问题。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报jǐng。可是,怎么报?一来没电话,二来路不通。再说,等报了jǐng,jǐng方再立案介入开始调查,到查清楚时,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哪里还能保得住老古儿子的安全! 再者说,为了这么一次偷盗未遂,又将老古送进去,是不是也太不仁道了? 看来,只能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了。 想到这儿,范毅喝了口水,又重新将思路理了一理。 这时,康主任已经彻底问完了口供,正在让古来在口供书上摁着指印。 古来一边哽咽着,一边一一照办。 范毅说:“康主任,我想,现在的主要问题,应该已经不是破不破案了,而是如何才能及时地救出古来的儿子,你先停一停,听我说。” 康主任于是放开古来沾满了红sè印油的手,看着范毅说:“范同志,你说好了,我听你的。” 范毅说:“天就要亮了,你现在赶紧去把吴会计和吴村长叫上,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今天务必要赶到打鼓镇,到了那里再想办法。” …… 当天夜里九点多钟,一行人大汗淋漓地出现在打鼓镇镇口的山头上,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镇上闪烁的灯光了。 范毅突然说:“好了,在这里停一停,这里有信号了。” 坐在一块石头上,首先,范毅就给张顺打电话,语音提示却是不在服务区。想着要打给孙涛,又想到他正忙着在谈恋爱,估计手边也没多少现金,于是直接拨通了邢应天的电话。 老邢很奇怪,开玩笑问:“怎么突然间会要那么多现金?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范毅笑说:“开始是有这么一点儿意思,只是,现在剧情已经演到另一出了。好了,不多说了,电话里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等改天回来后,我再详细地告诉你。” “总之,明天一早,有个叫古来的人,他老婆会来找你借钱,你问清楚了人,就把钱给她。这钱嘛,只有等我抽空回来时,再还你了。” 这时老古示意要讲电话,于是范毅将电话递给了古来。古来说:“邢老师,谢谢您啊,改天我专程再谢您。明天一早,我让我老婆带着户口本来找您,那钱可是等着救命的呀。” 挂上了老邢的电话,范毅又让古来接着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话筒里,古来老婆“喂”的一声传出时,古来一阵哽咽,范毅也不禁鼻子一阵发酸。 第四章2008年 第六十一节 春去春又来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chūn去chūn又来 2008年chūn节前,好消息不断。 先是中水岭小学的水窖和cāo场工程全面竣工、引水工程进展顺利,接着就是令人激动不已的即将全面通电的消息。 宋组长决定,华源村、中水岭村、下水岭村逐次通电。每一个村通电,她都将亲自到场,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与当地老百姓同乐,并借此机会与村民们见上一面,告个别;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为了更好地突出工作组这一利民、惠民的成绩,好为回省城后的发展做一些铺垫和造势工作。 范毅所处的位置与宋组长不一样,想法就简单一些。一天到晚,只是在筹划着如何能把通电仪式搞得更加隆重一点,好让大家伙永远记住这个令人高兴的rì子。 正在范毅与吴村长等人反复商议,如何搞好这个注定令人印象深刻的仪式的时候,他接到了从组里转下来的一个通知,说是省国税局支援中水岭小学校的基建项目即将清帐,让他最近务必回去一趟,将有关手续了了。 这本身就是预料中的事情,范毅带上相关施工人员领取工程款时按了手印的签字单,以及购买各种材料的凭证和单据,开好了村委会的证明,这一两天就准备回一趟省城。 吴村长说:“范同志,估摸着你们工作队兴许过了chūn节就该撤了,我个人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可不要驳我的面子啊。” 范毅笑问道:“吴村长,看你严肃的?什么事?还请求!直接说不就完了。” 吴村长也笑了,说:“范同志,自打你进了村,咱们相处快一年了,眼看着你们就要走了,这心里,还怪舍不得的。你看,眼瞅着这就要过年了,这年嘛,在哪过不都是过?不过,今年这个chūn节,能不能就请你,请范同志留在咱们村过一次,咱们一起好好地热闹热闹。” 范毅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想了一想,以往每年在泰明市,几乎都是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年。如今在中水岭村驻村将近一年,与吴村长、康主任等人朝夕相处,毫不夸张地说,基本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这渐渐地,大家伙之间,倒真有了一份浓浓的、割舍不掉的感情,有时觉着,倒像是一家人似的。 现在吴村长把话挑明了说,仔细想想,自己与中水岭村这班弟兄在一起的相处,的确已进入了倒计时,只有真正地过好这宝贵的每一天,才是眼目前最实实在在的事情,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 当天晚上,消息不胫而走,包括康主任、吴会计在内,先后有30多位村mín zhǔ动亲自找上门来,邀请范毅到时候也要到自己家中过年,至少是吃上一顿饭。 吵吵嚷嚷地,一直闹到深夜,最终的结果是,从初一到十五,rì期被排得满满当当,其中还有几位实在排不上队的,只好推到节后再说。 而其中最特别的一位,是家住学校附近的吴有良。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年纪的汉子,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家庭条件一直不是很好,家里最大的一个女娃,今年才刚刚读一年级,却连件像样的文具都没有。 范毅知道后,特意为她买过一个书包和其它一些必备的文具。 驻村期间,市里、县里来过镇上慰问驻村工作组两次,每一次都赠送了一些大米、桶装食用油、罐头之类的生活用品,范毅又转送过一些给老吴。 老吴特别感谢范毅,现在听说范同志他们工作组年后就要走了,执拗着非要请他到家做一回客,却又因为得讯太晚,范毅的时间早已排满了,无奈之下,老吴提出,明天就请,干脆抢在最前头。 拗不过老吴,范毅只好去了。 老吴家很小、很黑。屋里平常都点一盏钉点儿大火苗的油灯,为了欢迎范毅的到来,“宴请”的当晚,特意换成了一支蜡烛,却也只能算是勉强照见周围巴掌大点儿的地方。 桌上其实摆出的菜肴也很有限,只是三样:酸腌菜炖红豆、炒豆芽,外加一大碗咬一口就滋滋往外冒油的肥腊肉。 当然,为了“宴请”范毅,吴有良专门还打了两斤白酒,平常,他自己是万万舍不得喝的。 范毅拿起碗准备舀饭,发现白瓷碗里似乎有一个小黑点,很自然地用拇指轻轻一揩,不曾想,白瓷碗里立刻就白了一圈,感情这碗本身就是这么灰的呀! 范毅的头皮当时就麻了,就此放下碗吧,又怕伤了老吴的面子,用纸擦一擦吧,效果还不如直接放下碗。 想了一想,范毅最终只好把心一横,权当没看见,权当没有发生过此事,咬咬牙,为自己添了小半碗饭,准备随便扒拉两口就算完事。 碗不干净,那就少吃饭、多吃菜,范毅与老吴碰了一下酒杯,大大喝了一口酒,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炒豆芽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一瞥之间,范毅发现,从一大碗盛着热气腾腾、炒熟了的豆芽菜的一只碗里,竟然有两只苍蝇正抖动着湿漉漉的翅膀,从众多的豆芽菜里,正奋力地爬将出来。 老吴见怪不怪地一一将之用筷子夹起,扔在在上用脚碾死。 范毅傻眼了,嚼在口里的豆芽菜一时都不知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 有了这一次经历,以后无论老吴再如何盛情邀请,范毅打死也不敢再去。 …… 回到省局办完一切手续,范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古来打过来的。 上一次在中水岭村,最终,范毅把古来的所谓口供从康主任那里要了过来,并当着他的面给销毁了,古来感动得鼻涕眼泪齐流。 当古来伤好后,离开中水岭村要回去时,范毅又借了他三千块钱,让他临时回去应应急。 古来当时接过钱,又一次眼含热泪,哽咽着说:“范同志,大恩不言谢,rì后,你就看行动吧。” 这一次,电话里,古来就是说,要过来先还上这三千块钱的。 晚上,古来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过来拜访范毅。身边还带了一盒自己家乡特产的桃花饼,据说,这单身汉要是吃了,从此后能交上桃花运。 古来的老婆和孩子都很老实本份,都一起微微地笑着,却不大会说话,坐了一阵,古来说:“范同志,感谢的话,这一次我也不说了,看以后吧。” 第六十二节 收尾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尾 古来嗫嚅着说:“前一阵子,我专程回了一趟老家,把祖宅给卖了,这三千块钱,就是从那里面盈出来的,你放心,这钱来得干干净净,正大光明,今天,就先还上小的那笔帐。” “范同志,至于上一次欠你和邢老师的那份恩情,我现在,真的还一时还不上,能不能容我缓一缓?我……我想用卖房子的钱,先倒腾出来做点小买卖,等周转开了,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范毅哈哈笑说:“老古,我又没催过你,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宽裕了再说。” 古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舒了口气说:“范同志,你是我古某人一家的恩人哪。你放心,打今儿以后,我一定得混出点样儿来让你看看。” 随即,他又神秘地说:“我最近,拜了一位高人了,准备一边做买卖养家糊口,一边跟着他老人家好好学习学习。这一次,我是下了决心了,‘头悬梁、锥刺股’,不管多苦多累,为了我的老婆、为了我的娃娃,也为了你们,我一定要东山再起。” 范毅脸sè一正,说:“老古啊,我要提醒你,路要走正。什么高人?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听着就玄乎,你可不要又想着去搞什么斜门歪道!你要多想一想你的老婆和孩子。” 古来连忙解释说:“不会、不会。范同志,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走老路。我这一次,走的绝对是正道,肯定不会再违法犯法。你放心好了。” 范毅听后,半信半疑,却也稍感放心,轻轻笑笑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要好好想一想,上一次炒股,最后是怎么栽进去的?不要再重蹈覆辙才好。” 古来自信满满地说:“上一次出的问题,其实我这段时间以来,都已经仔细反思过了,主要还是自己没能找到好的老师指点。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逮着人就问,找来找去,尽找了一些小散户去请教了。” “现在想想,他们要真能成事儿,也不用一天到晚都在散户大厅里耗着了,他们自己脑袋里都没多少货,我去请教他们,能从他那儿学到多少?” “而且,到后期嘛,战略上,我又着急了一点,关键是太贪,想钱想疯了,贪心害人呀。” 范毅说:“这话说得好,做什么事都不能太贪,否则迟早完蛋。” 又闲扯了一阵,古来一家人告辞走了。 这位高人是谁?在做什么?范毅之前问过一次,古来小心地避开了,之后,范毅就不好再继续追问。古来要愿意讲,有的是时间,可惜,一晚上,老古最终也没谈起。 …… 从省城回来时,范毅特意在丘东县城停了停。 有好几台事情,范毅要抓紧在县城里办一办。 专程到县委办了几件宋组长交待的事儿,去县水泥厂结清了所有水泥款,范毅又自掏腰包,到县供销社买了将近六千块钱的各种烟花火炮,这些东西,分量不重,体积却不小,放在一起,足足在其库房里堆了很大一堆。 在另外办过手续、付过车钱后,范毅还仍然就请供销社的专门用途货车,直接将这一批烟花火炮给送到了拉法镇上,然后再通知村民们分批给背回了中水坪村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通电的rì子终于到来了。 说好是下午六点正式来电。吴村长拍板,让人从上次做野生菌生意为村集体赚得的钱中,拿出钱来买了两只山羊,在小学校里办起了庆功宴。 镇上的许多领导和工作组的全体同志一起出席,村里也去了十几人,帮忙的帮忙,陪客的陪客。 小学校里,在范毅的指挥下,早早就挂起了在县里买来的彩旗和几盏一百瓦的大灯泡,只等到时候电一到,山村小学就将大放异彩。 与其它村不同的是,范毅还自己掏钱,特意从县里请来了一支放映队,在小学校的一面墙上,挂起了白sè的大荧幕,晚上,在这里,将连映两场电影。 消息传开,附近几个村,包括华源村和上水岭村的大人、小孩们都坐不住了,陆陆续续地往中水岭村赶。来早了的,就只好先到亲戚家去歇脚,要等着学校的晚宴结束后,才能入场去看电影。 六点正,无声无息地,灯,忽然就亮了。 在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范毅一挥手,早就等在一旁的一群小学生七手八脚地点起了爆竹。 一时间,“噼里啪啦”、大呼小叫,校园里热闹非常。 稍稍安静下来后,宋组长和镇上的书记,分别代表工作组和镇里讲了话,晚宴正式开始。 相互间敬了一个多小时的酒后,宋组长和镇上来的一众领导,一起起身与村民们告辞,她们还要连夜赶回镇上去,否则,这么多人,村里实在是不好安排住宿。 大家伙又一起送了领导们出来,宋组长握住范毅的手使劲地摇了摇,说:“小范,组织安排得很好,干得不错。” 据镇上的一位领导后来说,在回去的路上,宋组长借着酒兴评价说,这次工作组下来的三个村,搞得最好的就是中水岭村,范毅这个小伙子,很不一般哪。 学校收拾干净后,看电影的村民们就陆续进场了。范毅看到,华源村的唐老瘪一家抗着凳子也来了,上一次的挖坑风波,在随后的调解中,范毅也认识了唐老瘪。 唐老瘪见到范毅,脸微微一红,随即代表全家轻轻叫了一声:“范同志。” 范毅说:“来了。唐老瘪,你们也是为我们中水岭村通电做过贡献的人,来来来,坐到中间去。” 听范毅如此说,就有村民们热情地招呼着,在人群中腾出了一块地留给他们。 唐老瘪红着脸,笑笑说:“不用,不用。” 话没说完,早被相识的村民们一把拉了过去。他大声地冲范毅叫道:“范同志,谢谢啊。” 范毅进屋拖出来几大纸箱烟花爆竹,反复交待了安全要领后,让村里的小孩子们分头去尽情燃放,这在中水岭村的历史上,一次xìng燃放这么多烟花,可算是头一次,大人小孩们喜气洋洋、闹作一团。 望着满天逐次绽放的烟花,范毅压着胸口微微涌动的酒劲,拄着墙嘿嘿地笑了。在心里,他默念起圣人孟子的一句古训,“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第六十三节 兰汇所(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1) 中小岭村引水工程结束后不久,省委驻村扶贫工作队接到命令,该正式返回了。 范毅几乎是净身离开的中水岭村。 除了一些个人用品,如电脑、电池、洗漱用具什么的,其余所有衣物和rì用品,穿的、盖的、用的,全部分头送给了村里的老百姓。 离开的那天早上,范毅和前来小学校送行的部分村民,在cāo场上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合影。 cāo场上新建成了两个篮球架,那是张顺友情赞助的。大家就以其中一个架子为背景,或蹲或站,前后排了三排、照了一张集体照。 遗憾的是,当时,学生们正在上课,老师们均未能参加合影。 一路要将范毅送到镇上的只有吴村长一人,这是工作组的规定,不许兴师动众。 康主任和吴会计等三、四十人只好在村口与范毅依依惜别,又不愿就此离去,就这么一直站在村口看着范毅和吴村长两人在前往华源村的山梁上时隐时现。 其实,两个村之间,直线距离并不很远,彼此站在村口就能望见,只是中间被大自然以不可抗拒之力,硬生生给隔开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山箐。这要走起来,就得在山里七绕八绕地走上一个多小时,所谓‘鸡犬相闻、走上一年’就是这个道理。 范毅和吴村长两人刚刚走到华源村村口的一处山梁时,吴村长用手向中水岭村方向一指,说:“快看!” 范毅扭头看见,对面中水岭村村外山梁上,黑压压地又站出来了一片人,这会儿依稀还能分辩出,那应该都是小学校的师生们,他们似乎还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可这个距离,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知道自己挥手对方应该也不大能看得见,可范毅还是忍不住把两条胳膊挥得生疼。 …… 回到省局,根据省委的统一安排,特意为工作组队员们放假半个月用于修整。半个月后,将召开省委驻村扶贫工作总结暨先进驻村工作者表彰大会。 在全省一共16名的先进驻村工作者中,范毅当然也在其列,是拉法镇这个组唯一的先进个人。名单早就报上去了,并已得到了确认。 而只有是等开过大会之后,工作组队员才算是正式回原单位上班。 这期间,说是放假休整,可范毅基本就不能闲下来,同事、同学的洗尘接风宴络绎不绝。 一天早上,当范毅头疼yù裂地爬起来冲完澡后,意外地接到了办公室的通知。下午两点半,在省美术馆将举办全省国税系统首次文化艺术作品展示会,全体省局干部职工必须参加,不准请假、不准缺席、不准迟到,还要求统一着制服。 又是一个三不准,哎!范毅很无奈。 下午两点十分,范毅早早就赶到了省美术馆。 一眼望去,黑压压有一大片人正在馆外列队。那是从各州、市、县局特意赶上来的各局局长们,足有一百几十号人,全部穿着制服,也认不出谁是谁。 省局的车队此时还没到,范毅就远远地站着看。队列中有人冲范毅挥了挥手,他仔细一辩,认出来了,那原是省局的同事,在chūn节后刚刚下派到县里挂职当局长去了。 说起这事儿,省局的同事邓家辉和张培勇等人都分别给范毅聊过。 这事儿是由省委包书记的一次调研引发出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包书记讲了这样一番话:“这一路看下来,成绩当然是可喜的,可困难和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有一个问题,要引起我们组织部门的注意了。”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我省副处级以上干部的年龄结构,就有着不小的问题嘛。总体上说,年龄在30岁以下的干部很少,全省只有区区五人;在正处这一级别的,那就更是直接挂了零蛋了。” “同志们哪,这是很不正常的嘛,干部的配备,平常就要注意梯级培养和储备,干部的年轻化还是要讲的嘛。统统老气横秋,还谈什么创新?” 邓家辉把包书记的讲话学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仿佛他当时就在现场一般。 具体到了省国税局,包书记的讲话jīng神一传达后,立马就有了动作。 经过逐一排队,省局目前年龄结构比较符合省委包书记要求的,一共只有四人,均是二十五、六岁左右,下去县局挂职锻炼三年回来提副处,刚好不满30岁。 于是,省局正式向省委组织部门报了三个名额,随即就被统一纳入了省委的“干部选拔培养30工程”。 遗憾的事,范毅就是那落选的第四人。 …… 很快,省局的大队人马也乘车赶到了,范毅忙加入了进去。 众人都下车后,在外面场地上列好队,足足等到将近三点正,一溜黑sè的奥迪车跳着双闪灯先后到达,那是受省国税局特别邀请而来的、省里的各种领导和相关厅局的负责人。 三点正,仪式正式开始。 直到领导讲话时,范毅这才搞清楚,今天到场的最大领导,就是分管国税工作的王副省长和分管文化系统的赵副省长。领导们讲完话,众人列队入场,走马观花地在场内转了一圈后就出来了,仪式正式结束。 范毅骑上车,没jīng打采地往回走,手机在口袋里“吱吱”地振动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老邢。 范毅问:“老邢,刚才参观书画展,我怎么没看见你?” 老邢轻笑说:“这种活动,我当然是不会参加的,无聊!我没空。” 范毅调侃说:“你这是公然凌驾于省局规定之上吧,说好不准请假、不准缺席的。” 老邢笑说:“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早习惯了,不会来管我的。” 老邢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说别人早习惯了,这让范毅觉出点儿意思,叹道:“看来,领导也是人,规定也是人xìng化的,不仅是下级对上级、个人对规定的态度可以培养,这上级和规定对下属和特殊人士的习惯,也是完全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老邢又笑了笑,说:“不说这些了,我看这几天你天天在吃请,今天是不是也应该让老哥我做做东,也来为你接接风呀?” 范毅昨天喝多了一点儿,这会儿头还隐隐作疼,但老邢的邀请也不便回绝,于是说:“看来,邢老师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了。” (注:汇,即会也,不这么改不让传,你懂的.) 第六十四节 兰汇所(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2) 范毅回到家刚刚换好衣服,老邢的电话就来了,说车子已在楼下了。老邢开车接人,从来不会摁喇叭提醒别人自己到了,总是通过手机,据他自己说,这叫文明。 范毅挂好刚换下来的制服,走出自己租住的房间,下楼上了老邢的车。 老邢说:“小范,你怎么还住在这儿,也该想着自己买套房了。你那么多钱,留着它生仔呀?” 范毅略微想了一想,决定还是暂时不将自己其实早已在新办公大楼侧面梦里家园买房的事告诉老邢。于是说:“这不是下乡了嘛,赶明儿,我赚了大钱,也到你们小区买一幢别墅。现在嘛,看来还只能是先窝在这里喽。” …… 老邢开着车,车子一直驶出了城区,范毅感觉方向是直奔西山而去。 到了西山脚下,车子却并未上山,老邢一打方向,沿着湖边开去。范毅很好奇,一路上问了好几次此行的目的地,老邢只是不说,只回答说:“到了,再告诉你。” 当老邢的车最后一拐,上了一座古sè古香的拱桥时,范毅心里一阵狂跳,“不会吧!” 果然是兰汇(会)所。 老邢停住车,一位保安小跑着迎出门来冲着老邢敬礼,老邢放下车窗,递过去一张小小的卡片,保安恭敬地接过来在门禁上轻轻一触,铁门缓缓分两边滑开。 保安客气地递还老邢的卡片,又敬了一个礼,两手在胸前学着交jǐng的样子做了一个直行的手势,老邢一点油门,红sè的宝马车轻快地滑了进去。 从倒车镜里,范毅看见,沉重的铁门重新缓缓地合上,保安拿出对讲机在说着什么。 汇所里自然又是别有洞天。 人工湖泊、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最多的当然是各种不同品种的兰花,汇所就是因此而得名。 一幢幢别墅就被掩映在这各种绿sè植被之中,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形。 老邢把车直接开到了九号别墅前,车库门徐徐地自动打开,车子在车库内停好,库门已经关上,再也看不出有这辆车驶过的痕迹。 刚下车,在通往内屋的门口,一位迎宾小姐鞠躬后甜甜地招呼道:“两位先生好,请跟我从这边来。” 进了一楼客厅,其金碧辉煌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市内五星级酒店的布置。 从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由于九号楼地势稍高,视野极为开阔,眼前的整片景sè一览无遗。房前一片jīng致的人工湖泊里,竟然有几只白sè的天鹅在zì yóu自在地游弋,几只绿孔雀在湖畔草坪间闲庭信步、斗艳开屏,仿佛真是到了人间仙境。 老邢走到范毅身边,进一步解释说:“你看,其实对面很多房间里都是有人的,可你看不见,知道什么原因吗?” 范毅努力冲外面两幢楼里看了看,果然看不见人影,但因为有了刚才超乎预期的体验,体会到了一些这里的不同气势,就不敢乱猜,只是识趣地摇了摇头。 果然,老邢说:“是玻璃。你看。”老邢用手轻轻敲打着眼前的玻璃说:“这里的每一块玻璃,都是都特别定制的,从里面往外看,很通透;从外面向里看,就不行了。” 范毅恍然大悟,很为自己刚才的谦虚而庆幸。 两人刚刚坐下来,又来了一位服务小姐,蹲下身为两人换上了舒适的拖鞋。 小姐捧着两人换下来的皮鞋退出后,范毅说:“我靠,老邢,这里的小姐怎么都这么漂亮,在哪儿找的?” 老邢点着了一只烟,笑笑说:“漂亮的还在后面。” 范毅大为感慨,说:“老邢,说实话,以前吧,有好几次,我都想进到这里来参观参观,可惜啊,就是保安不让。” 老邢差一点被烟呛到,大笑,说:“参观?亏你想的出。这里是私人汇所,怎么会让外人参观?如果真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参观,那还有谁会来这里消遣?” 范毅装出一副猴急猴急的模样说:“老邢,快给我讲讲,这地方也他妈太邪乎点儿了,来这儿,都能干点儿什么?” 老邢却并不着急,慢慢抽着烟说:“稍安毋躁,待会儿便知。” 这时,刚才那位迎宾小姐走过来轻声说:“先生,晚餐准备好了,可以上桌了。” 来到餐厅,老邢问:“在农村待了一年,你现在可以喝一点酒了吧?” 范毅点点头说:“喝不多,也就小半碗。”老邢抿嘴一笑,说:“喝酒论碗,也只有你了。”一挥手,冲迎宾小姐说:“把我的存酒开一瓶上来。” 桌上早已摆有五、六样jīng致的冷菜,范毅随便拣起一点放在嘴里一嚼,这些看似和外面一样的呛黄瓜、土豆丝,味道感觉却大不一样。 范毅抬头看看老邢,“嗯”了一声说:“你别说,这里的菜还行。” 老邢笑说:“知道吗?你这是在骂人家呢,什么叫‘还行’!这里每一幢楼的主厨,都是在市里挂了号的。” 范毅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这里每一幢楼都有一位主厨?” 老邢点点头说:“那是。” 酒上来了,是葡萄酒。 又换了一位标致的服务员,为两人在水晶高脚杯里倒上了酒,范毅举起酒杯轻轻晃动着低呤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老邢举起杯说:“为了你的回来,干一杯。” 两人一口干下,范毅咂咂嘴说:“还行。” 老邢这一次没有解释。这酒,其实是他在欧洲旅行时,花了2000欧元一瓶买的好酒,在这里一共存了四瓶,都两年了,一直也没机会喝,今天头一次开张,就碰上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主儿,还要论碗喝酒,老邢唯有苦笑。说:“还行就多喝点。” 小姐不失时机地又为两人继上。 范毅感受着这里的奢华,猛然醒悟似地望着老邢说:“老邢,你这酒不会也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好酒吧?” 老邢心里想,到这会儿才明白过味儿来呀?我的傻老弟!嘴上却说:“不知道,朋友送的,喜欢喝,咱们就喝光了它,尽兴才好。” 此后上的每一道菜,范毅以前仿佛都是吃过的,可这里的味道就是很不一样,说不出的爽口。 上菜方式也特别,每道菜端上来只在你眼前过一过,让你看上一眼,接着就端下去分成小盘一人一份,吃了半天,餐桌上依然还是特别的干净清爽。 当准备上第六道菜时,老邢介绍说:“这是今天的主菜,咱们今天可是要冒点儿风险,吃一回河豚。” (各位大大,逢周rì停更一天。以后不再通知了。见谅见谅。) 第六十五节 兰汇所(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3) 范毅当然知道吃河豚的危险,心里不由地打起了小鼓。倒不是怕自己吃了以后会怎么着,主要是还有大事没办,要是提前挂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姓庞的?有了这份担心,于是脸上多少露出了点儿为难的神sè。 老邢看到了,马上解释说:“不过你放心,这里的河豚,材质上保证新鲜,做的也保证干净。这食材,都是从原产地直接运过来的。” 范毅问:“空运?” 老邢摇摇头说:“不是,空运太折腾,也无法保证质量,好鱼都要给弄死的。他们的做法我知道一些,应该是用一辆经特别改装过的、带水箱和氧气罐的小货车直接从野生地拉到这里来的,每辆车,得有两位驾驶员轮着开,反正是人闲车不闲,一般也就一、两天就能运到。” 范毅想想说:“成本太高!” 老邢又被搁了一下,心想,在这儿吃饭还有人会边吃东西边算成本的?这范毅,真是服了你了。 老邢与范毅碰了一下杯,说:“范兄弟,我发现你对数目字倒是很敏感的,从这个角度讲,你应该去经商,走‘钱途’。怎么又会想到要来机关,走起‘仕途’来了?” 范毅并不想做更多的解释,于是含糊地说道:“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老邢见他不愿多讲,也不勉强,换了个话题说道:“哎,要说起成本,其实最不计较成本的,应该就是党政机关。下午的展览你去看了吧?” 范毅点头说:“看啦!怎么啦?” 老邢说:“今天就咱俩,我给你说说,出去后一风吹。” 范毅好奇地点点头。 老邢说:“你知道办今天这个展览,前后花了多少钱吗?七位数呀!你不是刚扶贫回来吗?你想想,够你扶多少回贫?” 范毅说:“不至于吧,一个破展览!就冲博物馆租点儿场地,外带对外搞搞宣传,就要这个数?”说着,范毅比了一个七的数字手式。 老邢笑道:“你说这话,说明你今天根本就没仔细看。哎,这叫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给你看条短信。” 说着话,老邢就拿出手机来,在众多短信中找了一找,翻出一条短信让范毅看。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老邢,是可忍敦不可忍!” 范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什么意思嘛?” 老邢解释说:“这是我一位朋友……喔,我家里那副字就是他帮写的,上次你见到过的。” 范毅插话说:“是曾国潘那两句诗?” 老邢点头说:“是。这位朋友也算是全国知名的书画名家了,这次办展览,局里非要请他出来写一幅字捧捧场。开始时,是由教育处、工会、党办出面做的工作,后来杜副局长也出面了,他死活就是不同意。也不知道谁对魏局长讲了,说我与他有交情,魏出面找的我,我出面找的他,最后按局里的要求写了一幅字,付了三万元钱的润笔费,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还知道,为了举办此次展览,省里许多官员、许多领导也递送了书画作品。你知道局里开的所谓稿费是多少吗?那费用,最少的一位也不少于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一个巴掌,范毅想,应该不会只是五千吧。 老邢接着说:“这就有点寒碜人了,是不是?可是,问题的关键也还不在这里,人家文化人,不太看重这个,光讲钱,人家还不一定肯答应出手呢。” “可是,今天下午,他的一位学生也去看了展览,还录了相,带回去,人家一看就不高兴了。你想想,馆里最好的位置,全都留给了省里的领导,这还不好说什么。可是,连一些各部委办局头头脑脑蒙人搞出来的东西,都愣是放在了人家前面,这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他马上电话就打给我,申称要撤展。能撤吗?别的且不说,魏局长早就表示出了要将他这幅字由他永久收藏的意思,现在怎么撤?下午,我虽然是没去,在电话里也是说尽了好话,最后,总算人家还是看我面子给摆平了,完了,人家这才发了这条短信给我。我算是欠人家人情欠大发了。” 呷了一口酒,老邢接着说:“你算算,省里的领导、各有关单位的领导,我们局里的领导,再加上其他参展同志的作品,每一位或多或少都是要付一定费用的。这就叫变相补贴。美国佬有jīng确打击,我们有定向补贴,都jīng准得很哪。算了,不说了,这些事跟我们关系不大,吃菜、吃菜。” 这时候服务小姐推上来一辆jīng巧的餐车,上面有两个盖上了盖子的白瓷盘,小姐打开后说:“两位请慢用,红烧河豚。” 老邢说:“你看,我说保证安全吧?红烧、红烧,这样吃,放心一点。” 这一次,盘子直接送在了两人面前,每人一份,范毅咬咬牙说:“拼死吃河豚,爱拼才会赢。” 老邢大笑。 一筷子河豚肉入嘴,果然鲜美无比。范毅刚想说“还行”,硬是给忍住,重新说道:“其实,说起吃河豚,古人还有一首诗呢。” 老邢“哦”了一声,让他继续。 范毅开始调文,说:“我们都很熟悉一句诗,叫做‘chūn江水暖鸭先知’,其实后面末了还有一句,叫做‘正是河豚yù上时’。当鸭子先生发觉chūn江水暖的时候,也正是人们开始大快朵颐之时啊,所以说,现在,可不就是吃河豚的最好时机么!” 老邢点头说:“对对对,这诗写得好,很有广告效应,真应该建议所有卖河豚的都来读一读,起码也可以用来招揽生意嘛。” “对了,小范,我怎么觉着,这诗听下来,前面一句倒耳熟,后面一句以前仿佛也听过,只是听人说的少了,现在根本就不记得了,赶情它俩还是一块儿的呀。” 范毅轻笑说:“这本来就是一家子,用的人少了,反而生份了。” 说完,又颇为感触地说:“老邢,你发现没有,按理说吧,我们生活在一个海量信息的时代,好像大家所面对的任何信息,都是公开、透明的,至少也应该是完整的吧。可实际上,我们所接触到的许多信息又都是被扭曲的、至少是被删剪过的。” 老邢又“哦”了一声,说:“何以见得呀?”范毅轻笑说:“这是由刚才讲起‘chūn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诗时突然想到的。我想,正如你方才所说,大多数人说起这首诗,大多也就到‘鸭先知’一句就止步了。有谁又会想到,后面其实还有另一层内容呢?老邢,这种事,我是有一个切身的体会的。” 第六十六节 兰汇所(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4) 范毅继续说:“记得小时候上学,老师们总是教育我们说:‘美国大发明家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我对此深信不疑,中学时甚至以此为座右铭。” “后来读大学了,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另一种说法,其实,爱迪生先生这话还有后半句:‘而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这意思不就是完全颠倒了吗?是不是?” “当然,不管谁对谁错,你想想,我们是不是就生活在一个信息被别人掌控的时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联想到今天下午的展览,我记得,钱钟书老先生在民国时期说过这样一句话――‘从前的愚民政策是不许人民受教育,现代的愚民政策是只许人民受某一种教育’――是不是就更有意思了?” “下午的展览,何尝不是如此哇!我看来看去,也只看到了人家希望我看到的,看到了其光鲜的一面,而它龌龊、黑暗的一面,如果没有你刚才的指点,又岂是我所能窥测到的?” 老邢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地说:“小范,我一直认为,其实你是很有才干的。可是刚刚进了省局就坐冷板凳,知道为什么吗?那是有人在整你。是谁?我想,你、我也是都知道的。只是不知你与他有什么过节?但是,有一句话我要提醒你。” 范毅也放下筷子说:“你说,我早已洗好耳朵了。” 老邢却不为范毅的玩笑话所动,用纸巾擦擦嘴角,说:“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以后要怎么走,现在就要规划好。如果要走仕途,从现在起,就一定得重新塑造自己。” “别的不说,我就举上次你帮村里打报告修水渠那件事儿为例。之前我也帮你分析过的,总体上说,就是还不成熟嘛。后来,你知道吗?我又从另一个渠道还听说,有人到处在说你不懂规矩,来不来就直接找魏局长,说你狂,不上路、不懂事。” 范毅浑身一机灵,认真听老邢说下去。 老邢说:“这个人,我不说名字,你应该也能猜到。天底下,哪有这样子当人家领导的?不说护着自己的部下,反而到处去埋汰别人。他也不想想,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是不假,可是,反过来说,这要真是弱兵,这弱兵头上的,能是强将吗?” 话说到此,范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了。心里不觉也是一阵阵地窝火。 老邢接着说:“好在,最近你受到了省委的表彰,成了工作队的先进份子,最近,我就再没听他说过类似的话了。不过,小范,你既然选择了考公务员,入了官场,那就得有个在官场的样子,如果还像你以前那样,想起什么做什么,事情做好了,也就罢了,稍微有个闪失,只怕是会死得很难看的。” 范毅心里其实一直很矛盾,自己考公务员,进省国税局,根本出发点就不是为了当官,只不过是想凭借着税务局的权力,希望有朝一rì能对付庞大。 想法很简单,很单一,可是,你自己可以这样想,别人就可以那样想,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你身在官场,别人就会把你当作官场中的一份子,有意无意之间,有人就难免就要跳出来弄你一下,更何况,还有着像倪宽这样的“天敌”!这就叫“树yù静而风不止”啊。 “小范,你这次回来,我觉着,倒是一个契机。你想啊,既有了农村锻炼的经历,又获了奖,一切均可以从头开始嘛。以前的一些学生想法,学生调调,以后可得好好改一改,要做个有心人哪。”老邢语重心长地说。 “知道信息中心罗正义他们三个小年轻下去县局挂职的事吗?”老邢又接着问。 范毅点了点头,邓家辉早在第一时间告诉过他。 “罗正义这人,我并不喜欢,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心的人哪。你看他,见到每一个人都是那副甜腻腻的表情,假的不得了,可领导喜欢哪!而且,人家成天总在找机会往领导身边凑,没事又总爱帮领导往电脑上装点小软件什么的,嘿,你别说,一来二去,至少在领导面前混个脸熟。” “这不,这一次下派,其他两人就不说了,人家有背景,就他,硬是挤上了这趟快车,三两年一回来,人家就是副处了,你不服都不行!所以,当官,还是要从当孙子做起啊。” 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上,老邢说:“你看我,工作二十几年了,说起来吧,也是一套一套的,其实,在官场,最终也还是个门外汉,不然,也不可能到如今还是个副处调嘛。是不是?” “当然喽,在里面好歹也混了几十年了,熏也熏出点道道来喽,其实,说开了,在官场想要混得好,就三条。”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第一,你本身一定要行,第二,要有人说你行,第三,说你行的这人,本身一定得行。就这么三条,除此无它。道理很简单,可具体如何做,你也别问我,自己去琢磨。我要真能做得好,也不至于……啊,对不对?” 听着老邢的劝,范毅想到,如果庞大是自己眼前暂时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那么,自己就来当一个愚公吧,一锄一锄,一铲一铲,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只要是能将这山稍微销平一点,那也多少算是个胜利。rì积月累、积少成多嘛,管他**、白道,官道、财道,只要有道,我且都试上一试,不信找不出路子! 所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无非就是等待。 想通了此节,范毅进一步想,等待归等待,可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消极被动的等待,其结果就是混吃等死,一事无成。主动寻找机会,把握主动的等待,才能在等待中发现机会、创造机会。 老邢说的有道理啊,现在,就是一个全新的机会! 范毅有点兴奋起来,抓起酒瓶,“咚咚咚”,为两人满上,举起酒杯来说:“老邢,谢了,你这些话,句句都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来,咱俩走一个。” 说完,与老邢的酒杯轻轻一碰,一仰脖,将满满一杯红酒灌了下去。 一瓶酒,用今天两人所用的杯子,刚刚好能倒满四杯,老邢一个没留意,看他如此糟蹋这么好的酒,心里一阵肉痛,转念又一想,不就是酒嘛,钱嘛,拉倒吧,老子今儿也狂野一回吧,一仰脖,将差不多价值500欧元的一杯酒也给倒了进去。 范毅再要倒酒,老邢忙一把抓住酒瓶说:“我来,我来。” 为两人酒杯里浅浅倒上了座杯酒,又将酒瓶有意地尽量往靠近自己一边放下。老邢心想,照他这么个喝法,只怕是两瓶也打不住,这个小范,也太猛点儿了吧! 第六十七节 兰汇所(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5) 心里想着,老邢忍不住说道:“小范,你看看,刚刚才说了你不成熟嘛,你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有你这么喝酒的吗?特别是红酒。你这是牛饮,哪里会是品酒嘛!年轻人,还是不成熟啊,小范同志。” 范毅想通了一些东西,心里很高兴,就接着老邢的话说:“是是是,太不成熟、忒幼稚。老邢,这幼稚吧,照有些人的分析,大概就是既憋不尿又憋不住话,这说的就是我;所谓不够成熟嘛,就是只能憋住尿,却憋不住话,这还是我;等到我既能憋住尿,又能憋住话,我就成熟了。当然,终归会有那么一天,我只能憋住话,却憋不住尿,那我就老成了。” 老邢刚刚呷到嘴里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扑”地一口扭头喷在了地上,哈哈大笑,服务员马上取拖把过来擦拭。 范毅一脸严肃地说:“老邢,你这只能憋住话,却憋不住酒,我可整不明白究竟应该算是个什么境界?” …… 晚餐结束,两人回到客厅喝了一阵茶,范毅内心里已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可老邢却突然说:“好了,咱们泡泡澡吧。” 于是,老邢两手轻轻拍了拍。 迎宾小姐马上现身问道:“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老邢站起身说:“我们要泡一泡。”小姐一欠身说:“好的,请这边走。” 一边走,老邢问范毅:“你今晚上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电话要打,待会儿可就要与世隔绝了。” 范毅心想,泡澡嘛,手机肯定是不能带,不就几十分钟的事吗?至于一个晚上吗?不可能泡这么久吧,于是摇了摇头。 两人随着迎宾小姐,从客厅旁边一扇门进去,发现是一个更衣室,迎宾小姐至此就鞠躬退出。 两人换了衣服,穿上了浴袍。老邢推开更衣室里的另一扇门,赫然露出一部小巧的电梯,进去后老邢一摁按钮,电梯就开始直接往下走,等电梯门再次一开,眼前豁然就是一池清澈见底的地下温泉,有入水口、出水口,水声涓涓。 两位刚才从没照过面的小姐早已等在池边,身上也穿着浴衣,露出洁白修长的**,晃人眼目。 她俩一起弯身鞠躬,说:“两位先生晚上好。” 说话间,两位浴衣女子迎上前来,其中一位过来就为老邢取下了浴袍,老邢赤条条地就走下了泡池,另一位女子也如法炮制,过来取范毅身上的浴袍。 范毅既不好意思当着女人的面脱光,更不好就此拒绝,犹豫着,最终还是只能由她取下自己身上的浴袍,想不到身体下面不争气地立刻有了反映,范毅连忙紧走两步也下了泡池。 两位小姐捧着浴袍款款而去。 范毅在水里不知是紧张还是水温太热的缘故,头上很快起了细密的汗珠。老邢在这里却很惬意,头仰着、躺靠在水池边,直说:“舒服,舒服。” 躺了有一会儿,见两位小姐并未回转来,范毅稍稍心安,心底深处不禁又略略生起了一点小小的失望。 老邢看看范毅说:“你小子经常锻炼吧,身材真好!我就不行喽,有赘肉喽。”说着捏了捏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的肥肉,连连摇头。 范毅感到两个大男人这么干坐着泡温泉实在是有点尴尬,于是想起一个典故,笑着说:“老邢,想不到,咱们今天就如当年老丘和老罗一样,也‘坦诚相见’了一把。” 老邢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问:“什么老丘、老罗?” 范毅笑笑说:“就是丘吉尔和罗斯福。”说完,也不敢再卖关子,接着说:“二战的时候,有一次,老丘专程从英国赶去美国找老罗录求帮助。住下后,老丘正在房间里洗澡,老罗有急事找他,直接就进了他的房间。” “老丘一个激动,光着身子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场面一度十分的尴尬。但天才政治家就是天才政治家,人家老丘灵机一动,说:‘在我们最可靠的盟友美利坚合众国总统面前,我们没有什么好隐藏的。’这就是坦诚相见的国际版。咱们今天算不算是国内版呢?” 再往后的气氛和话题就轻松了。其间,浴衣女子进来为二人送过两次饮料。 又过了一阵,两人均泡得满头大汗。 老邢说:“我看差不多了。”说着就摁了摁池边的一个按钮,很快,两位浴衣少女将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浴袍重新捧了进来,伺候着两人穿上。 等两人都上了电梯,两位少女却躬身鞠躬仍然留在了池边。 电梯里,老邢直接按了二楼。电梯门一开,是里外两间房,一间搓背、淋浴,一间按摩。早有两位手法熟练的小伙子伺候在一旁,一通搓揉下来,再冲上一个澡,范毅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跟着老邢走出来,外面是一间安静的休息室,三只单人沙发一字排开。 两人紧挨着在其中两只里坐下,刚才见过的一位浴衣少女,此时已换了制服重新在此出现,给人感觉好像是某一家航空公司的空姐,她殷勤地为两人捧上热茶和水果,然后欠身退出。 老邢问:“小范,平常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影星?”范毅脱口说:“关之玲。” 老邢一笑,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遥控器一摁,对面墙上的电视亮了,却是一个固定界面,界面上有很多个图案。 老邢放下遥控器,握住旁边的一支无线鼠标,画面上的光标立刻变成了一柄金sè的小锤。一拖,小锤来到了其中一个图案上,显示是“星光灿烂”。 老邢一点鼠标,画面上的小锤向下一砸,随着一阵美妙的破碎声,画面变了。 电视上显示的是关之玲的一组个人艺术照和所参与拍摄过的影片。范毅想,不会是来看电影吧。 老邢却并未在此页面停留,用滑鼠快速地往下翻了几下,然后停止在资料库菜单上,稍一点击,显示出两位美女的全身像,右下角有彩sè数字标注,一位25号,一位43号,绝的是,两人长得竟然都与关之玲颇有几分相似。 老邢说:“不巧呀,两位美女今天都没在家,你看看,图片是黑的。” 范毅看了一看,感觉照片好像确实是被有意弄得灰暗了一些。 老邢说:“这样吧,今天你第一次来,新手入门,还是来个满堂彩吧。”说着退出了当前的界面,重新回到首页,拎起小锤一锤砸向界面上最大的一个图标,那是一只蜂巢。 “嗡”地一声,蜂巢里直飞出一群蜜蜂,画面转入了下一页,字幕提示着一组数字:“21”。 第六十八节 兰汇所(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6) 老邢说:“还不错,看来是又扩编了嘛。”又回头对范毅说:“下面,就要靠你自己在这21位佳丽中选选出一位喽,这个,我可不能帮你了。” 范毅多少明白了点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砰砰地跳将起来。 老邢一点“开始”,电视上立刻开始顺序播放起这21位佳丽的个人资料。 果然个个颇有姿sè,在播放每一位佳丽时,伴随着打出了一排排字幕,先是介绍三围、身高,然后是职业,有的是公司职员、有的是在校学生,有的竟然还是公务员。接着就是介绍学历,范毅注意到,这些美女中,竟然没有一位是大专以下的学历。 个人简介完毕后,紧接着就是一段jīng彩的晚装和泳装秀,每一位美女,均有大约20秒的时间来充分展示个人的魅力,然后自动播放下一位。 老邢一直没出声,静静地等着范毅做决定。 当屏幕上显出第51号佳丽时,范毅眼前一亮,说:“就她吧。” 老邢用鼠标一点,算是确认了,而他自己早有中意的,很快也搞定。然后,老邢站起身来说:“小范,你留在这儿,我去三楼。咱们明早见。” …… 很快,刚才那位“空中小姐”进来,礼貌地请范毅随自己到了本楼层的另一间客房。 进得门来一看,好大的一个房间,自带着卫生间和沐浴室,足有正常卧室的两三个大,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看着倒还挺干净舒适。 “空中小姐”道了声“晚安”走后,范毅忐忑而好奇地躺在床上开始看电视。不过五、六分钟的样子,有人轻轻地敲门,范毅说:“请进。” 门一开,进来一位美女,美艳动人,正是刚才选定的51号。 今晚,她穿着护士装,左手托着一只jīng致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待会儿也许要用到的一应道具。 她很职业化地微微鞠躬说:“我是51号,很高兴为您服务。先生晚上好。”范毅定睛看了看,确认后,笑了,说道:“过来坐。”说着拍了拍床边。 51号微笑着款款走过来将托盘放在大床边的床头柜上,左手一叉腰,右手手肘紧紧贴着身体,前臂上举,手掌优雅地向上翻着,摆了个Pose,柔声问:“先生喜欢护士装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为您马上换掉。” 范毅犹豫着还没有回答,51号已经转身推开身后衣柜的拉门,里面满满一柜均是各种尺寸、形码,多式各样的女式制服,有学生装、职员装、空姐装,甚至还有女jǐng、女兵的制服。 这叫做制服诱惑。 范毅微微一愣,根本想不到这衣柜里还会有这么大的乾坤,于是不禁感叹道:“哇塞,好过瘾呀!”一时就有了很想搞搞怪的念头,心想,要是让她穿上里面别的制服,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51号立在原地,缓缓将身体转动了一圈,问:“喜欢吗?” 范毅灵机一动说:“学生嘛,就应该穿上学生装才好,不知你穿上了会不会更好?哦?” 范毅本来是话里有话,暗示着有一层我其实知道你是个女大学生的意思,不曾想,51号却根本没在意儿,自己的档案早放在了内网上,客人知道自己是个大学生,也毫不稀奇! 听了范毅的话,她笑道:“好的,先生请稍等。” 一转身,她在大衣柜里不知什么地方一摁,衣柜里亮起了一盏shè灯,随即从衣柜外面左右两侧,就有两片薄薄的,质地极好的围幕,以大衣柜上方凸出的一圈半圆型钢架为轨道,无声地围拢了过来,马上形成了一道试衣围幕,将51号遮挡在内。 只是,在强烈的灯光下,51号的倩影完完全全被投shè在了这薄薄的围幕上,反而是yù盖弥彰,更加的诱人。 一件一件,51号缓缓地将身上的制服脱去。 看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对范毅而言还是第一次,颇有点血脉喷张的感觉。 尤其是,当51号开始一件一件脱去胸罩和内裤时,曼妙玲珑、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投shè到围幕上,范毅身体内的血液明显地澎湃了起来,下身鼓鼓得涨得难受。 “哇,这里有一套rì式女生制服,我穿了让你看看。”51号边说着,就一件一件,开始穿上身。 范毅注意到,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制服下面穿上先前的内衣和内裤,哇,真空装哪!范毅感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际。 灯熄帘开,51号再一次亮相。 好一位清纯靓丽的学生妹妹! 她轻轻旋转了一下身体,一侧身,双膝微微合拢下弯,双手并拢夹在双膝间,上半身做鞠躬状,小巧圆润的臀部向后一翘,口中学着rì本女人的样子轻轻应道:“嘿!” 那长不过膝的超短裙,此时根本无法包住她那敏感的部位,范毅一跃而起,凑头做势要从后面去看。 她幅度很小,却颇为诱人地将臀部轻轻左右摆了摆,就在范毅即将得逞之际,一挺身,她直起了腰,一支指头在范毅面前晃动着,笑咪咪地说:“没看到,没看到!” 范毅哈哈大笑,干脆站直了在大床上,双手握拳,曲臂弯曲在胸前,故意做着发狠状,使劲晃动了几下,表达着内心的遗憾。 这么一折腾,身上的浴袍带子自己滑开了,露出了范毅满身结实的肌肉。 在中水岭的这一年,打发时间的另一种方式,就是拼命锻炼身体,范毅的肌肉练得更加有形。由于rì晒的原因,还微微透着一点黑亮之sè,显得更加健康有力。 “哇!先生好健美啊!”51号惊叹道。 受到女人的当面夸奖,范毅来了兴致,索xìng一把将浴袍扯去,连着立在床上比了几个颇能充分展示自己力量之美的健美动作。51号果然也很配合地连连拍手夸赞道:“哇,好威武,好有形哎!” 正当范毅做着表演、得意至极,颇为享受之时,51号用一根手指指着说:“哇,这里更威武,更有形哎!” 顺着51号手指的方向,范毅向下一望,一条薄薄的纸质一次xìng内裤,这会儿已被下体的命根拼命地撑起,撑得眼看就快要爆裂。腾地一下,范毅脸一红,顺势侧倒在大床上,想尽量掩饰。 51号笑弯了腰,边笑边又指着说:“破……破……破了!” 范毅一看,果不其然,纸内裤的一边,经此猛地一倒,已经裂开了一点儿。 范毅决定不再掩饰,笑道:“什么叫猛男,你今天见到了。”说着话,干脆一把扯去了这不争气的纸内裤,伸手去拉床脚的被单来盖。下意识地,他用另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私部。 第六十九节 兰汇所(7)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7) 这个弯身护裆的动作,令51号好生熟悉,她一时含着笑,细细地在想。 看着51号弯腰下去,胸口露出的一片饱满和雪白,范毅再次冲动,轻轻拍着身边的空位说:“来,快来!” 51号缓缓上前,笑道:“先生,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哦?” “是吗?你说好了。” “你……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51号略带思索地说。 范毅一骨碌坐了起来,进一步提醒道:“是吗?是不是一个一年前的故人!” 51号yù说还羞地望着范毅说:“他的名字,好像,好像是叫――” “范毅!”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真的是你?”51号轻巧地一跃上床,双膝并拢跪在了范毅身边的大床上。 范毅老实不客气,一把将她搂过来,嗅着她发梢的淡淡香气,体内热血沸腾,当即俯下身去,对着两片殷红的双唇,一阵狂吻。 往常,51号是从不与客人接吻的,今天,鬼使神差地,她却在享受着这热烈的一吻。 不错,眼前的这位51号正是当年琼楼玉宇的293号、罗萍。 两人的舌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好不半天不愿分开,体内的势力,驱使着范毅,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制服蜕去,随手扔到了床下,随即翻身骑了上去。 “等一等。”罗萍小声说。 “又怎么了?”这一幕,范毅颇有点熟悉。 罗萍用纤手钩下范毅的头,咬着范毅耳朵,小声说:“我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在这个房间里,好像是装有摄像头的。” 范毅一惊,浑身的热度迅速地蜕去。 与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一回事,被别人偷窥,甚至录像,则又是另一回事。 范毅不作片刻犹豫,一把扯过被单来,将两人的身体紧紧裹住。 两人侧身躺着,范毅仰头四面望了望,并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小声问罗萍道:“怎么回事?” 罗萍吃吃地笑了笑,说:“我听说,这里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其实都是装了摄像头的。我不知道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我不想你也被他们录像。” “真有这种事儿?”范毅怀疑地问:“要是万一被别的被客人发现了怎么办?” “哎,发现不了的!我在这儿上班有一段时间了,这些房间都是来过的,连我也不知道装在哪里呢。还是有一次,我们一位行政经理和我一起喝酒,他喝高了,想向我献殷勤、臭显摆时才说起的。当时我还不信,他就悄悄带我去机房看了一次,我这才信的。” “喔,你看见什么了?”范毅坏笑着问。 “嘻嘻嘻,什么都看到了。特别是,我看到有一位领导,当然,是行政经理告诉我,说他是一位领导,我这才知道的。后来,在电视上也常看到那人。不过……” “什么?” “嗯,那位领导当时被录像时,所待的地方,可不是在这一区。也许,这一区根本就没装摄像头吧!谁知道呢。”罗萍悻悻地说。 “什么‘区’不‘区’的?我怎么听不明白。”范毅说。 “那是!你第一次来,当然不明白。我们汇所一共分两个区,今晚我们在的这一片叫D区,是专门为会员预备的。在湖心小岛上,还有三幢房子,那是A区,一般会员是不接待的。我看到的录像,就是在A区录的。” 范毅不由得不暗暗吃惊,原想着自己这一次总算是已经混进来了,不曾想,这里还是俄罗斯套娃呀,特区里还有特区,一层里面还有一层,还远远没完呢。 于是,范毅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进到A区呢?” 罗萍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一般人是不让进的,我也一共只去过两、三次。” “和这里相比,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也没有啦,我觉着吧,跟这里学不都是一样一样的,只是上岛去的路口处,公司还另外设有一道门岗,进去时是要检查的。” “这么繁杂啊?”范毅沉思。 半晌,范毅问说:“这里这么……这么与众不同,罗萍,能跟我说一说这里的情况吗?而且,当初你是怎么又会到这里来的?” 罗萍用肘支起了半边身子,看着范毅反问说:“对了,这里可不是任何人想进来就能来的。你又是怎么来的?你应该不会也是会员吧?这么年轻!” “不像吗?”范毅问:“那你说说,我看着像是干什么的?” “看你年纪,顶多也就比我大上一两岁。到这儿来玩的人,非富即贵,但你身上没有官气,肯定不是当官的,这么年轻也不可能赚到很多钱,我看你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对吧?” 范毅哈哈一笑,说:“错了吧?我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我是一朋友请我来的。而且,今天我所说的,和上次一样,统统也是实话实说。” 罗萍笑了一笑,轻轻打了范毅一下,说:“我又没有说你在说假话!”随即又幽幽地说:“那,你那位朋友对你可真好!” “何以见得呢?” “简单,我来帮你算一算帐。我先问你,你们是在这儿用的晚餐吧?” “嗯。” “那我告诉你,等明天早上一结帐,你们俩儿,每位,注意,我说的是每位啊,至少要收你们这个数。”说着罗萍伸出了两根手指,范毅知道,那一定不会只是区区两千元。 然后,罗萍反问说:“你自己想想,这样的花销,如果不是好朋友,不是有利益上的关系,谁会拿自己的钱这样乱花啊。” 范毅不得不点了点头。 罗萍接着说:“说起我为什么到这儿?原因很多:我今年就要毕业了,在泰明市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一般的小医院我也不想去。” “关键是,去年底,我一冲动,又在泰明买了一套期房,目前正供着呢,毕业后也不想回老家了。正纠结着的时候,汇所的人事经理打电话约我去面试,说这里的工资高、福利好,我就来了。当时面试挺复杂的,又是验文凭、又是考才艺,最后经过体检才定下来的。” 第七十节 兰汇所(8)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兰汇所(8) 罗萍继续说:“自从进来以后呢,下一步,我打算,等我毕业了,我准备改做一段时间的全职。嘻嘻,每个月除了例假那几天,天天都得来上班的。” “别的都不想了,就想趁现在还年轻,赶紧再做几年,赚上一笔钱,然后找个好人嫁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好好过一过相夫教子的正常生活。” 范毅轻抚着她光滑如丝绸的后背,安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相信!” 随即,又坏笑着说:“如果,将来,你要是看不中别人,嘿嘿嘿,那可千万记着,这里还有一猛男在rì夜惦记着你呢!干脆,到时候直接嫁给我,入了我们老范家的门算了。” 罗萍知道他在说笑,却也很高兴,娇笑着拱在范毅怀里说:“不用等那么久,今晚,咱们就可以再洞一回房。” 两人调笑了一阵,范毅这从知道这里可能有摄像后,还是有心里障碍,就一直不敢做深入的动作,只能是搂搂、亲亲。 搂搂抱抱间,随即,范毅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刚才我看你们的介绍,说你们这儿还有公务员,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汇所在这些方面,是不允许我们玩半点儿假的。比如说我现在还是在校学生吧,按汇所的要求,在简介里,可以不具体填写到哪一所学校,但一定要保证是真实的。” “在这方面,谁要作假,是要受罚的。我们当中,如果有谁在填履历时做了假,一旦被发现,一年内的年底分红就没了。而且,发现一次,还会从保证金中马上再扣掉五万元,加起来一算,至少八万元就没了。划不来的,所以没人会弄假的。” “这么厉害!那,你们的保证金要交多少?” “30万。而且,开始的第一年,保证金交上去后,是没有利息的。只有做满一年,从第二年起,每年才会付给我们10%的利息,到你不想干了,走的时候再一并结算,很划得来的。” “那平常你们有工资吗?你的工资怎么算?” “当然是有的,而且,还有提成。我将来如果改为全职,就是坐班的,每个月保底工资有五千,每接一单,又有四千,你自己算算吧。” “我的个乖乖,那你这不是掉进钱堆里了嘛!哎,我说,你们这里要男的不要?要不,你帮我去问问,干脆我也来做得了。你看,我这么好的身体,可别浪费了。”范毅使劲鼓着肱二头肌说 罗萍咯咯地笑,说:“那你就请我当你的经济人,等我帮你留意吧。” 接着,她颇自豪地说:“我们会所福利顶好的,每次进城,都有专车统一接送,在指定的大商场购物,还提供金卡打折,就连我们rì常用的化妆品,公司也有专人每个季度从国外帮助买回来,一年算下来,起码要省小两万呢。” “你们姐妹多吗?”范毅对化妆购物倒不感兴趣,换了个话题问道。 “比起在琼楼玉宇时要少很多,一共也就是30来位吧,当然,这其中还有兼职的,平常基本打不着照面。” “是吗?平常这里有这么多姐妹,来玩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刚才不是说了嘛,非富即贵。” “哦……哪,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你们的会员呢?”范毅问。 “这个嘛,我当然是知道的。如果你的申请被接受了,要记得在第二介绍人这一栏内填上我的号码,51号哦,到时,会所会奖励我的。” 说着,罗萍将头枕在范毅胸前,接着说:“亲爱的,你听好了,要想成为正式会员,首先一定要有老会员介绍你,否则你再有钱,会所也不接收的。” “如果是由这里的‘小蜜蜂’介绍后才有兴趣加入的,就可以把你喜欢的号码填写在第二介绍人一栏。然后嘛,就是交钱了,入会费一次xìng要交28万元,而且不像我们的保证金,会费是没有利息、概不退还的。” 范毅插话说:“那比起你们来,不是吃亏吃大发了。” 罗萍用手轻轻一拍范毅,嫌他捣乱,然后接着说:“这还没完呢!入会后,每年还得交年费,88888元,5个8。以后的每一次消费,还要再另算,每一次,最低消费是5000元起,就是说,只要你人进了会所的大门,哪怕你一口水没喝,也要付5000元的。” “我靠,这么牛X!那,有会员跳墙吗?” “不会,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在乎这区区5000元钱的。” …… 这里也许装了摄像头,做,是肯定做不成了,两人只好搂抱在一起边睡边聊。 又聊了一阵,范毅了解到,兰会所营业至今,已将近五年了,正式营业也有三年,除罗萍她们一群姐妹外,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还足有好几十人。而且,这里与琼楼玉宇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员的相对稳定,琼楼玉宇的小姐像流水,强调新鲜面孔;这里则强调稳定,强调素质和专业。 据罗萍讲,她们老总来过一次,叫方杰,可一些老人儿都叫他“华哥”。 范毅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这方杰就是跟着庞勇强起家的几个兄弟之一,现在更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方杰在给员工训话时,曾明确地说过,创办兰会所的宗旨就是为大家提供一个消费与服务均佳的环境,完全是为了会员和员工的利益着想,公司并不指望从这里赚哪怕一分钱,只想与大家一起和谐发展。 所以,罗萍说,这里待员工是挺好的。 谈谈睡睡,天这就要亮了,范毅起身冲澡,罗萍的困意却真正地上来了,翻个身想睡个回笼觉。 猛地想起,范毅说:“哎,我说,先别忙着睡,把你的联系方式再给我一个,先。” 罗萍也不介意,坐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纸和笔,刷刷刷,写了一张,边递给范毅,边打着哈欠说:“困死我了,我得好好睡一觉。” 范毅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一个手机号,下面就是她的签名,罗萍。 这一次,范毅再不会轻易将之丢弃了。 第七十一节 紧急会议(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紧急会议(1) “五.一”放假前,康南省国税局党组紧急召开了一次计划外的党组会。 会议是由魏局长临时提议召集的。 由于时间仓促,办公室好一通忙活儿,最后联系上的一名党组成员,甚至就仅仅是在会前半小时才接到的通知,好在是要放大假了,班子成员都没外出,总算是人都还在。 当天的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关于启宁州宝因县国税局局长的任免问题。 一个小小的县局局长的任免,照例,是不会上省局党组会讨论的,甚至是省局都根本不会过问的。最多不过是由各州市局将名单敲定后,上报省局备案即可。 可这一次却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现任的宝因县国税局局长身份极为特殊。 由于要讨论的是人事问题,人事处戴处长也列席了会议,办公室主任倪宽负责会议记录。 魏局长主持会议,解释说:“马上要过节了,有的同志向我请了假,明后天就会陆续离开。我呢,明天起,在省里连着还有几个会,‘五.一’期间又要陪一陪总局下来考察的一位领导。时间上,算来算去,除了今天,就再也错不开了,所以才临时召集大家来开这么一个会。当然,急是急了点儿,可今天要讨论的这件事儿,我看又不能拖,具体情况,就先请杜副局长给大家详细地介绍介绍吧。” 杜副局长合上笔记本,扫视了会场一圈后开始介绍。 魏局长心事重重、自顾自地燃上一支烟慢慢地吸,在烟雾缭绕中,再一次地仔细回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 …… 事情是这样的。 宝因县国税局的现任局长,正是省局响应省委号召而下派的干部,名叫张子良。 粗略算来,从下派之rì算起,至今还不到三个月嘛。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就在今天早上,张子良居然事前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出现在了魏局长的办公室,并提出了一个请求,竟然是坚决要求辞去宝因县国税局局长的职务,重新回到省局工作。 这让魏局长猝不及防、深深地吃了一惊。 张子良说:“我从小体质就不好,经常闹病,自从下到宝因县工作以后,工作上压力又大,旧病复发了,一夜一夜地失眠,jīng神眼看着就快要崩溃了。请魏局长和省局党组充分考虑我个人的特殊原因,准许我的请求。” 望着眼前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小伙子,魏局长恨恨地想,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要真是自己儿子,早就大嘴巴子抽过去了。 如果再要是换了别人,你不去,我立马换人!问题也会容易解决的多。可问题是,张子良,他不是别人呀,他是张太光的独子,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独生儿子。 自己的一位侄子,去年刚刚通过张太光的关系,从下面调到了省委组织部工作。这一两年,还准备进一步再升上一级,之所以安排张子良下去,也正是自己为了投桃报李呀。 下去个两三年回来,就能名正言顺地解决副处问题,这是多好的事儿。搁别人,那还不睡觉都得笑醒喽,没想到这个不中用的家伙,竟然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手,自己往后将如何面对张太光! 这真叫吃不着羊肉倒惹了一身臊! 哎,说一千、道一万,谁叫他是张太光的儿子呢! 想到这儿,魏局长按捺住火气,耐心地问:“小张,你的这些想法,之前和你父亲谈过吗?” 张子良回答得很是干脆:“哦,谈过了。” “你父亲什么意见呀?” “他没意见,他同意我的想法。” 魏局长狐疑地望望张子良,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在电话簿里翻找,一边问:“你爸爸的手机号是多少?” “魏局,你就不用给他打电话了。他现在不在,他正陪着省里的领导在美国呢,最快也要节后才能回来。昨晚上,我和他通过电话,他没意见。” 魏局长一愣,想了一想,终究还是不放心,最终找到了张太光老婆的电话拨了出去。 “喂,是小谢吗?我,老魏呀。对对对……” 电话通完,看来张子良说的应该是没问题了,他的辞职,应该是得到了家里的支持的,这让魏局长不由得不往深里想。 这是为什么呢?这本来是件好事呀,为什么说撂挑子就撂挑子了?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张子良不说,他妈妈也不说,自己一时倒也无法弄清楚,这还需要时间哪。 于是,魏局长说:“小张哪,你们年轻人嘛,遇事容易冲动。这件事儿,我看你也先不要着急,辞职报告,你先拿回去,冷静冷静,过了节以后再说嘛。” 张子良坚决地说:“魏局长,我这次特意上来,说什么也不回去了,我是下了决心的,请魏局长理解,请魏局长支持。” 这是在逼宫嘛! 魏局长心中有了几分恼怒,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说:“就算是是辞职,也要走程序嘛,你之前向州局报告过没有?你向人事部门报告过没有?你和分管人事的杜副局长谈过没有?……不论你辞不辞职,你都还是国家干部嘛,还得讲个组织纪律xìng嘛!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你要给组织时间嘛。” 魏局长这话,已经是渐渐地透出了一点压迫之气,如果换了是别人,应该早已经屈服了。可惜,这张子良,他还就不是别人。 张子良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道:“之前,也没人跟我讲程序。找我谈完话,就让我下去了。怎么现在……不就是想回来省局上班嘛,倒要讲起程序来了?” 魏局长这一下,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眼前坐着的这个孩子,难道真的会是张副部长的公子吗?他真的是表示怀疑了,怎么看,他身上也没有半点儿张太光的影子啊。 很无奈,魏局长又开始耐着xìng子做张子良的工作。谁说当领导的没有耐xìng?那得看是跟谁?跟什么事? 可张子良今天就是认了死理了,就是一根经,一条道偏要走到黑,不答应决不罢休。 最后,魏局长只得把心一横,暗想,是脓包早晚都得流脓,还是趁早挤了吧。于是,他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刷刷刷,飞快在他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签完字,魏局长考虑的首要问题就已经不再是如何面对张太光了,毕竟,这会儿,他人还在国外嘛。在他回国前,自己应该已能搞清楚张子良辞职的真正原因,到那时,有的是时间再想对策。 第七十二节 紧急会议(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紧急会议(2) 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在系统内,乃至于在其它一些有关的圈子内,尽可能地消除掉因为张子良突然辞职而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 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如何给省委组织部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张子良下去锻炼,省局事先是把名单正式上报过省委组织部的。 好在,那里有张太光在,关系到他自己的孩子,他应该会出面做一些工作,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这方面,问题看来不会太大,他毕竟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吧。 倒是系统内,现在看来,这已经直接关乎到了省局的威信、关乎到了他本人的威信,这才是一个当前亟待解决好的问题。 一直考虑到中午,魏局长才有了较为成熟的看法,这才临时让办公室紧急通知各位党组成员,下午召开局党组会,他要在负面消息还没有扩散前,就将这个恼人的窟窿尽可能地堵住。 …… 杜副局长介绍完了,讨好地看了看魏局长。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态度,让魏局长心里很是受用。 如果放在一两年前,杜副局长是决对不会对他这样卑躬屈膝的,看来,这几年恩威并施的效果正在逐渐显现,他魏中华当政的时代正在徐徐拉开序幕,在这种时候,更不能让张子良辞职此类敏感的小事跳出来搅局。 魏局长故意沉默了片刻,再一次环视全场后,语调沉重地说:“同志们,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的。张子良同志的突然辞职,让我们省局党组很被动!” “可是,我们平常讲关心干部,讲对职工的人文关怀。现在,人家身体有了毛病,吃不消了嘛,我们又不能以工作需要的名誉,对他说绝对不允许。同志们哪,革命的人道主义还是要讲的嘛,这种时候,也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人文关怀嘛。是不是?” 在座的与会人员频频点头。 魏局长淡定地说:“早上,小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批了。能上能下,这也是我们党干部管理上的一贯政策嘛,是不是,戴处长?” 人事处戴处长没想到魏局长突然会问到自己问题,忙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是是是。” 魏局长接着说:“批是批了,可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理好,难免就会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拿出来做文章,难免就会有人故意说闲话。你们办公室,最近要充分注意内网上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坚决不允许有人借此事来说三道四!” 倪宽合上笔记本,诚恳地说:“这一点请魏局长放心,我们做得到。一天24小时,我都会安排专人盯住内网,一发现有动静,马上删掉,并坚决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只是……” 倪主任迟疑了一下,说:“只是外网,我们就不好控制了。” 魏局长在心里叹了口气,外网,互联网,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恐怕,连省里也都是没有多少办法可想啊。当下,恐怕也只能是在系统内尽量堵住大家的议论罢了。 魏局长摆了摆手,接过话头说:“你们尽力做就行。现在,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是,下一步,我们省局党组应该怎么办?” 看着大家都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魏局长不想再耗时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说:“我想,无外乎就是两条嘛。一是,就此将这一个挂职点撤了,省局不再安排下派干部锻炼。这看似最简单可行,可问题是,省委组织部门那里如何交待?当初我们报的可是三个挂职点、三个挂职名额嘛;另一个考虑嘛,就是仍然坚持继续下派。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当然就是应该怎么派,派谁?能不能收拾得住眼下这个局面?大家可以围绕这些考虑,都谈谈,畅所yù言、言无不尽啊。讨论嘛,有什么意见,都是可以提出来的。” 会议进行到此,应该说,对其他党组成员而言,今天的党组会还是相对轻松的。 又不是讨论什么重量级职位的人事安排,或者是副处以上干部的任免,一个小小的科局级干部,还并不在诸位班子成员的眼里。 当然,具体到这种形式的下派,对下派的当事人而言,肯定是很有前途的,回来以后,基本上就能很快升任副处。 可再怎么说,那起码还是两、三年以后的事儿,人这东西,是最不靠谱的,两、三年的时间,谁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变故?犯不着现在就刺刀见红,况且,魏局长的态度也还不是很明朗,冒然出击未必就能占得先机。 这是一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很多人内心里,其实也很愿意看到魏局长在系统内外好好地出一出丑,甚至暗自希望此事收不了场才好,因此也就存了一份幸灾乐祸之心。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反而安静了下来。 应付这样的局面,魏局长可谓驾轻就熟。 中午,他特意事先找来了分管人事的杜副局长,并做了周密的安排,必要时,将由杜副局长按照自己的意思,率先提出动议,最后自己再拍板,这就叫官场的艺术。 心中有底,魏局长就显得很随意。 他弹着烟灰说:“大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嘛。省委这项培养后备干部的任务,关系到省委的形象,也关系到省局的形象,如何妥善地解决好,也算是对大家把握大局能力的一个小小考验嘛。” 听魏局长这么说,有的人心里就活动了起来,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抢先跳出来表现表现自己的能力呀? 果然,有人抢先发言了,可话锋所指,倒不是想表现自己如何解决此问题的智慧,而明显是给别人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倪副局长干咳了两声,看着崔副局长说:“张子良同志呢,一直就是崔副局长所分管处室里的干部,魏局长,我们是不是先听听崔副局长的意见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一起望向了崔副局长。 倪副局长这话说得就颇有点奥妙了,既可以理解为,这是主动向崔副局长示好,把表现自己的机会主动让给了崔副局长;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为崔副局长出了一个小小的难题,毕竟,一把手的意图还没弄清,仓促表态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崔副局长果然微微一愣。 原本,今天下午他是不准备发言的。此项工作是魏局长亲自主抓的,分管人事的又不是自己,说好了无非是锦上添花,说的不好,会同时得罪魏局长和杜副局长,犯不着! 可是,倪副局长硬逼了上来,现在自己就不能不有应招了。 于是,他慢慢举起水杯喝茶,一边飞速地在头脑里组织着下一步所要讲话的内容,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个人。 第七十三节 紧急会议(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紧急会议(3) 然后,崔副局长缓缓放下杯子,微笑着说:“小张是我分管处室的人,不错。可是我原本想,今天讨论的是人事问题,所以就没打算首先发言。不料想啊,倪副局长比我还着急,硬是要我说,那我就抛砖引玉,谈谈个人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供魏局长决策时参考吧。” 说着话,他微微冲杜副局长点了点头,意思是,这可不是我想抢风头,请多包涵。 杜副局长报以旁人难以察觉的点头回应。 崔副局长说:“我的看法是,此次下派干部挂职锻炼,是省委的统一安排,是省委组织部门在选人用人、干部管理制度方面的大胆创新,也是我们省局在选拔干部上的首次尝试。所以说,只应成功,不能失败。” “当初,我们向省委组织部报了三个名额,现在,如果因为一点小小的困难,就主动申请减掉一个,省委组织部会怎么看我们?省委会怎么看我们?下面的同志会怎么看我们?这就太不严肃了嘛。所以,我赞成刚才魏局长提到的第二套方案,那就是:继续派人,坚持到底。” 崔副局长的讲话里,明显是偷换了个概念。刚才,魏局长的发言,并未提到方案的问题,仅仅只是两种考虑。崔副局长一举将其上升为方案,而且从语气上加以了强调,有着明显地拉虎皮作大旗的味道,让人感觉,这第二套方案仿佛才是方才魏局长讲话的本意。 可妙就妙在,别人心里虽然清楚,只要魏局长不否认,当着魏局长的面,大家还不好就此说些什么,否则就是低级的抬杠了。 魏局长当然是听出来了,也不点破,默默地吸烟,一言不发。 接下来,围绕继续下派干部、推进省委“干部选拔培养30工程”的必要xìng,崔副局长又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他们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都干到了这个份儿上,大会小会也不知道参加了有多少次?各种会上,也不知道讲了有多少回话了?哪怕就是根木头,天天老这么熏着,也早已熏出点官味来了。一旦打开话匣子,轻轻松松、完全可以说上一个下午。 听着听着,倪副局长首先就不耐烦起来,并不想听崔副局长再把大道理继续说下去,就打断他的话头说:“崔副局长,既然你赞成继续下派干部,就请谈谈你认为合适的人选吧。” 这就进入了问题的关键。 会前,魏局长与杜副局长也有过探讨。全省局的人员,扒拉来、扒拉去,总感觉没有特别合适的。甚至,杜副局长还提出了是不是适当放宽一下年龄限制,只要现在不满30周岁的,均可以加以考虑的想法。 魏局长权衡再三,当时也只得是暂时倾向于此种考虑。于是,经魏与杜的一番商量,两人心目中有了几个初步的人选,只是魏局长一直还在心里反复琢磨,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似乎总不是太令人满意。 崔副局长缓缓地说:“说到人选嘛,我这里其实是有一个的。上一次之所以没提到他,那是因为当时有更合适的,现在看来嘛,这位同志一定也是合适的。” 说到此,崔副局长转头冲着魏局长说:“我觉得,办公室的范毅同志一定可以胜任。” 实际的情况是,上一次之所以没有人提名范毅,是因为在第一轮的挑选中,在征求各处室领导意见这一关时,他就早早地被倪宽以参加工作年限太短,工作能力不强为由而否决了。 而另外的三人,有两位是明摆着的官二代,还有一位就是信息中心的罗正义,这是一位按邓家辉的说法是钻研领导讲话比钻研软件技术更卖劲儿的主儿。 据说,总局、省局,每一位局领导的几乎每一次讲话,他均不遗余力地收集来潜心研究,终于是到了随口就能说出某位领导对某个问题在某个场合是如何表态的地步,让人望尘莫及、敬而远之。 但在众多领导的心目中,这样一位如此关注自己一言一行,并热烈为之鼓与呼的干部,这样一位写起讲话稿来能大段大段套用总局领导的讲话、并信手拈来的干部,那才称得上是一位踏实肯干、可当重用的干部。 所以,他也理所应当地挤身于下派干部之列。 这时,崔副局长重新提到范毅,让魏局长不觉地眼前一亮,忍不住说:“哦,是范毅吗?他年龄应该不成问题吧?” 后面这一问,问的却是杜副局长,杜副局长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魏局长兴奋地说:“老崔,说下去。” 这是一种明显的鼓励,崔副局长更是全面放开,说:“范毅同志参加工作至今刚刚三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从这一次参加省委组织的驻村扶贫工作可以看出,范毅同志是很有组织领导能力的嘛,并不像有些人说的,工作能力只是一般嘛。” 说着话,崔副局长瞟了瞟倪宽,倪宽低头只顾记录,似乎根本没有在意。 崔副局长继续说:“前不久,在所有驻村干部的评比中,省委还授予了他个人先进驻村工作者的光荣称号嘛,是不是老杜?” 杜副局长回应说:“是的,当时的会议我参加了。” 崔副局长说:“这也是我们省局,乃至全省国税系统的荣誉嘛,全省一共就16位先进个人,我们省国税局就占了一席之位。而且,从工作上我与他的接触来说,我认为,范毅同志是很有想法、很机灵的一位同志。” 说到此,崔副局长脑际再次回忆起当年一位老上访户缠住自己时,范毅替他解围的情景,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崔副局长说:“现在宝因县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是太清楚,小张同志因病辞职后,后续工作开展起来,应该会有一定的难度。在这种情况下,要么,就要选派一名经验老到的同志去主持大局;要么,就需要有一位有闯劲、有急智的能人干将去打开一片新的局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个人很赞成选派范毅这样的同志下去工作。” 第七十四节 着手准备(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着手准备(上) 从杜副局长办公室出来,范毅感觉脑袋有点发懵。 今天早上,刚一上班,就接到了人事处的电话,让他马上到杜副局长办公室去一趟。 范毅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驻村扶贫工作方面,是否还有需要进一步向领导汇报的地方?为此,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资料带上,结果却一样也没用上。 杜副局长和戴处长两个人一块儿在办公室等他,谈话的主题只有一个:就组织上准备委派他下到启宁州宝因县国税局当任局长一职,征求他本人的意见。 范毅很是惊诧。事前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而且,正派的事情,不是早已经完成了嘛。 在听过了戴处长简单的解释后,他明白了,之所以现在想起让自己去接替张子良,这是要让自己去收拾一个烂摊子啊。 可是,身在官场,都到了组织谈话的地步了,此时,还能有什么意见! 谈话其实只进行了十来分钟,范毅的回答当然只有一个,服从组织安排、坚决做好组织上交给的下派锻炼工作。 …… 懵懵懂懂地走进电梯,范毅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找老邢谈谈?听一听他对此事的看法和建议。对,老邢是老人儿了,虽说一直没当任过实职,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于是,范毅直接摁了征管处的楼层。 老邢正在认真地看一张报纸,见范毅进来,就放下报纸问:“小范,工作有新安排啦?” 范毅一惊,心想,老邢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一转念,他明白了,老邢问的应该是办公室内部的工作安排。 于是,范毅笑了一笑答道:“现在不用安排了,有新的变化。” 老邢很疑惑地“哦”了一声,等着范毅继续说下去。 范毅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刚刚杜副局长和戴处长找我谈话了,让我‘五.一’节后就到启宁州宝因县国税局当任局长。” 老邢一愣,问:“那……” 范毅知道他是想问张子良怎么办?只得又把张子良辞职的事背书似地说了一遍。 老邢听后,迟疑着说:“这……你容我好好想想。” 范毅也不催他,拉了把椅子就坐在了老邢对面。 过了一阵,老邢说:“其实,我是昨晚才听到的消息,说是张子良好像是不想干了,要回省局来工作。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更想不到会有这么快。” 看了看范毅,老邢又说:“都说是因为身体不好回来的,可是,这种解释谁信呢!具体是因为个什么原因,这一点很关键,当然,目前来讲,我还不清楚,本来也懒得去弄清楚。可是,现在,既然是换成让你下去,那我们就不得不先弄弄清楚了,这叫知己知彼,怎么弄都不会有危险嘛。” 范毅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拿不准这次下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才想来听听你的意见。老邢,凭你的经验,帮我分析分析,这事儿是好是坏?不要说局长了,我从小到大,连班干部都没当过。” 老邢微微一笑,说:“那哪儿能比!没当过就学着当嘛!我考虑的是,表面上看,这原本是件好事儿,人人都知道的,锻炼几年回来,再升上去当个副处长,那基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儿。可是,这么好的事,他张子良为什么不干?他老爹还是组织部的领导呢,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我怀疑其中是不是会有些其它的问题,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范毅说:“好吧,老邢,那你帮我出出主意,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当好这个县局局长。” 老邢的疑问其实与范毅最初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么好的事,竟然有人还哭着喊着往外推,这就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惧了。 只是,现在组织上都已然谈过话,自己也应承了下来,范毅考虑问题的角度与老邢就有所不同了,考虑的侧重点也不一样了。 “为什么”固然还需要考虑,“怎么办”,才更是范毅眼下关心的核心问题。 听了范毅的这一问,老邢两手一摊说:“这,你可算是问错人了,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当任过实职,对你的这个问题,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范毅刚想说话,自己的手机却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范毅问:“喂,你好?” 对方是一位女士,说:“是范毅先生吗?我是东陆证券的经理,我姓曹。您现在讲话方便吗?” 范毅心里正在着急着下去以后究竟应该怎么开展工作这件事情,眼下并不想谈股票方面的事儿。就客气地打断说:“哦,是曹经理,不好意思,我现在正有点儿急事,能不能……” 对方马上明白了范毅的意思,稍稍加快了语速说:“那我不打扰了,只是看看范先生这两天内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您到营业部来一趟,我们为您个人准备了一点儿小礼品。好了,不打扰了,再见。” 放下电话,范毅想,这位曹经理,嘴上说着不打扰了,其实已经在急迫之间,却又能从从容容地就把自己的主要意思表达完整了,这也是一种本事啊,只怕是自己下去以后,也得学着点啊。 哎,只怕是要学得还不少哟! …… 第二天一早,范毅一连跑了几家银行,将自己手上比较分散的资金重新归拢了归拢。 考虑到近一阶段股市的低迷,搞不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自己暂时是不会再入市了。而且,自己下去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来打理这些资金,于是,范毅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将所有资金,分别存成了三个月、半年和一年的定期。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范毅拿出手机给曹经理打了电话,确认她在营业部后,于是打车前往。 到了营业部范毅才知道,原来,所谓曹经理,竟然就是这里的总经理,而并非是平常与自己老打交道的客户经理。 曹经理一边给范毅让坐、泡茶,一边说:“范先生,我们打了很长时间电话找您了,一直联系不上。” 范毅解释说:“哦,前段时间我一直没在泰明。” 曹经理一笑说:“出国了吧?难怪我们的客户经理轮番打您手机也老打不通。是这样的,范先生,chūn节前,我们为优质大客户准备了一点年货,本来当时应该就给您送过去的,怪我们工作没做好,一直拖到了现在。” 说着话,她就从办公桌下面拎出一个包,是一部手提电脑。 她递给了范毅,范毅连忙表示说:“你们太客气了,谢谢。” 第七十五节 着手准备(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着手准备(下) 曹经理说:“应该的,您是我们的大客户,又是老客户,为您拜年,那是我们的义务。以后,还要请范先生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呢。” 说着话锋一转,曹经理又说:“我们考虑,从节后起,想为范先生调一间大户室,现在你们这一间,两个人在一起,还是有点吵了。我们在楼上为您单独准备了单间,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换。” 范毅知道,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去年着实赚了一把,资金量上去了,待遇当然也就跟着上去了,这就是市场经济呀,并不会给你无缘无故的爱的。 可是,眼下自己马上就要下去宝因县工作,一段时期内根本用不上房间,那单间配给自己,纯属浪费。 于是,范毅摆摆手说:“不用了,曹经理。我和张大户在一间挺好的,相互间平常还有个照应。而且,下一步,我可能还会离开泰明很长一段时间,占着一个单间,没意思的。” 两个人又客气了一阵,见范毅态度坚决,曹经理并没再坚持,毕竟,她手中的资源也是宝贵的,能省下一间单间,或许就能再多拉住一位大客户。 又聊了几句,曹经理说:“范先生,我再重新为您介绍一位客户经理。” 说着话,她打了个电话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进来了一位清秀的小姐,扎了一条马尾,显得很是jīng神,冲范毅微微鞠了一躬,说:“范先生,我是您的新客户经理,姜维娅。以后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告诉小姜。”说着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范毅忙起身接了。 现在的客户经理姜维娅,与以往的又有所不同,这基本上就是专门为范毅一个人服务的。当然,平常无事时,她也会临时参与一下公司里其它的工作,其主要职责,就是要用优质的服务拉住眼前的这位大客户。 告辞时,曹经理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范先生还挤在双人间的大户室。什么时候范先生有需要了,我们的单间时刻为范先生留着。” 她回头看着姜维娅说:“小姜,以后,范先生就交给你了,要服务好。范先生要是不满意,你要承担责任的。” …… 范毅回到大户室,张大户刚吃完营业部为其提供的免费盒饭,正用纸擦着嘴,见范毅进来,礼貌xìng地点点头,说:“来了。” 范毅看他脸sè不好,说:“老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sè可不好,蜡黄蜡黄的。” 张大户惨然一笑说:“不是身体不好,是运气不好,输得差不多喽。” 涉及到这类话题,就有些敏感了,范毅只好打住,打开桌上的电脑看了看,又想起放在脚边的手提电脑,心想:“自己的电脑已经够用了,这一台还是送人算了。” 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明,也不知现在他家里有没有人?最好在自己走之前就把电脑送过去,想到就办,范毅马上起身和张大户打了个招呼后,走出了大户室。 大厅里,散户并不多,基本都在休息,有些人还指指点点地围在几台电脑前看盘。 范毅一眼就发现了正坐在一边,在打毛衣的马老太,于是走上前去招呼了一声。 马老太认出范毅,忙站起身来向范毅打听大盘后势的走向,范毅心里还有事,不想多谈,敷衍了几句,一转话题问:“张大妈呢?今天怎么没见和你在一起?” 马老太神sè一阵犹豫,还是说:“小范,我告诉你,她不会再来了。” 范毅一惊,首先想到,她是不是炒股票将本钱亏没了,于是问:“她亏了多少?” 马老太摇摇头说:“她倒没亏多少,只是家里出了点儿事。” 范毅听了此话,放下心来,说:“哦,那等她处理完了,自然会来的。” 马老太再一次摇头说:“不会再来了,她疯了。” 范毅本来准备离开,这一下走不了了,问:“这么严重,怎么会?” 马老太神sè黯然地说:“这要从她家小孙子说起。这小孩子,聪明灵利,成绩又好,好招人喜欢的。可是,从去年开始,他就老是发低烧,吃了不少药,总是不能断根。后来,去年暑假,他爸爸妈妈下决心带他到上海,到大医院一检查,乖乖不得了了,竟然会是艾滋病。” “啊?”范毅也吃了一惊。 “你猜怎么着,小孩子的病,原来是他有一次出车祸抢救时,他爸爸输血给他时染上的,而他爸爸,又是从他妈妈那里染上的。造孽呀!” 范毅问:“他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马老太说:“他妈妈其实也是一个挺好的人,很顾家的。怪只怪他们厂子太差,一家人都在厂里上班,谁想得到呢,一个以前的国营大厂,生生被他们几任厂长吃空了、吃垮了。哎,家里老老小小,都要穿衣吃饭。没办法可想,最后,他爸爸每天就用自行车拉着自己的老婆去歌厅陪客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染上了这个病。” “一家三口从上海回来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小孩子不知道,就在他平常最喜欢吃的红烧鱼里,爸爸妈妈放了老鼠药,结果,一家人就这么没了。后来jǐng察发现了遗书,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怜呀!” 马老太抹了抹眼泪,说:“张大姐一听说儿子、媳妇、孙子,一家人都没了,当时就疯了。好悲惨啊!”说着,马老太用手擦起了眼角。 这难道就是生活?这难道就是小人物的生活?可是,谁又应该为他们的命运负责呢?难道仅仅只是他们自己吗?范毅无言以对。 …… “五.一”节当天,老邢亲自开车,拉着范毅直奔启宁。按老邢的说法,这一趟下去,是去搞一搞“任前培训”。 启宁州局的征管科长、还有下边两个县局的局长,平常与老邢关系颇好,老邢专门打电话说,自己“五.一”要下来走走,让他们等着。 实际上,他是想让范毅从侧面了解一些宝因县局的情况,同时也正好借此机会向两位县局长取取经,看看如何当好这个宝因县局的局长。 第七十六节 新官上任(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新官上任(上) 当范毅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前额,起身走向饮水机、接满一大杯纯净水再一口气灌下肚里时,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如今,他可是真正一个人在战斗了。 几天前,省局人事处戴处长亲自送他到了宝因县,这在省国税局系统内,又是一次特例。一般情况下,送范毅这种级别的干部,人事处最多去一名副处长就到头了。 范毅参加工作至今未满三年,现在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这在全省国税系统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什么叫机遇,这就是。 如果没有省委选人用人的新制度,如果没有张子良的临阵退缩,十个范毅也不可能轮上这样的一次机会。 这一点,范毅心里是很清楚的。 也正因为张子良的突然撂挑子,给省局造成了极大的被动,按魏局长的要求,戴处长才会亲自送一位科局级的县局长到地方上任职。 …… 当生平第一次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下面全县局四、五十号干部职工时,范毅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怯的。 与一个人面对面地讲话是一回事,与几十号人面对面地讲话又是另一回事。自己的每一点很小的失误或不足,都将会被迅速放大到最大值,并最终被每一个人所传来传去。 坐在台上的范毅,心情颇有点紧张,而同时,更让他沮丧的是当地党委、zhèng fǔ的态度,看看身边坐着的几位前来应场的领导,就能完全搞明白这一点。 县里前来出席本次欢迎范局长到任的全局干部职工会议的领导,一共只来了两位,一位代表zhèng fǔ,是分管财税的副县长杨正昌。 另一位代表县委,就很不靠谱了,竟然只是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 州国税局也来了一位分管人事的副局长谢华兴。 原本主席台上准备了七、八个人的位子,现在却空荡荡的,实在是不好看。临时按照戴处长的要求,县局班子里的其他两位局领导也一起坐上了主席台,一位是副局长刘活,一位是纪检组长花自生。 范毅再看看台下稀稀疏疏坐着的所谓全体干部职工,一种不被重视的感觉逾发地明显。 第一排倒是坐得满满当当,不用问范毅也知道,那一定是各科室的主要领导,从第二排起,人就坐得比较稀稀拉拉了,而最后三排则又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从范毅掌握的人员情况来看,全局干部职工80多人,可今天到会的人员全部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50号人吧,职工们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迎接他们的新局长,这一点范毅又没想到。 …… 会后接下来的几天,范毅基本就没进过办公室。清醒时就是在不断地陪县里的各种领导喝酒,喝多时就躺在床上打点滴。 直到今天中午,在终于送走了戴处长和谢副局长后,范毅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戴处长之所以在宝因县盘桓了这么多天,倒不是他对范毅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照,他是在等一个人,等县委组织部长刘亚光。 今天早上,刘亚光终于出差回来,两人谈了整整一上午,吃过午饭,戴处长就离开了宝因县,随即返回的当然就是州局一直作陪的副局长谢华兴。 可以说,截止目前,在宝因县,范毅最熟悉的人就是戴处长,他人这一走,范毅顿时觉得空落落的。下一步,他将只身要突然面对局里这几十号陌生人。 …… 这几天一直在喝酒,水反而喝得少了,刚在大班椅上坐了没一会儿,范毅又渴了。 当他端起杯子再一次走向水机时,范毅感到脑袋还是在一阵一阵地发晕。正接着水,范毅猛地感到一阵天眩地转,急忙用手撑住了水机,心想,有这么严重吗?看来,近一阶段,这酒是不能再这么喝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头还是晕得厉害,他无法看文件,只得不断用手继续捶打着前额。 隐约间就听到外面有一阵阵sāo乱声传了进来。他的办公室一面朝向大街,嘈杂声自然难免,可这一次的动静似乎又与往常的嘈杂声音有所不同。可是,这个时候,范毅已无力再起身前去查看,只想就这么一直躺靠在椅子里。 “噔噔登”有人快步走了进来,大声说:“范局长,地震了,要不要下楼去避一避?” 范毅定睛看时,是办公室主任尹志荣。于是问道:“刚才是地震吗?我还以为是酒喝多了。” 尹志荣说:“好多人都跑到街上去了。” 康南省有很大一部分地界地处喜马拉雅地震带,时不时闹点地震,平常大家早就习惯了。 范毅想了想说:“算了,如果是大震,早就报销了。小震也就不用管他。” 尹志荣闻言,笑笑说:“也是。” 搓着手就换了一个话题说:“范局长,早上刚接到县zhèng fǔ办的电话,询问我们上个月的收入分析情况怎么还没报过去?” …… 当天晚上,情况就明朗了,四川汶川地区发生了毁灭xìng的大地震。 …… 这一天中午,范毅从财政局回来,刚刚坐下不久,尹主任匆匆就走进来报告说:“范局长,苏建国和刘副局长吵起来。” 范毅示意他坐下,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吵?” 尹主任说:“我刚刚从刘副局长办公室门口经过,也只是听到了一点点,好像是因为苏建国请假的事儿。如果是这件事,我昨天还听人事科老张跟我说,说是苏建国想请假二十天,可事实上,他一年只有十天的公休假,老张没同意,让他请示领导,可能他找刘副就是谈这件事。” “范局长,苏建国这人可是有点儿难缠,和前几任武局长、张局长都搞不拢,关系很不好,是个有名的刺儿头。我估计,等一会儿,搞不好他们俩人就会来找您,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范毅微微愣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道理?一局之长还要回避职工? 其实,事后范毅才知道,尹主任的意思,是要请他回避一下刘活副局长。 第七十七节 新官上任(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新官上任(中) 按后来尹主任的说法,刘活这人,根本上就是一个见好处就上,见困难就让的典型代表。之所以提出来请范毅回避,就是不想让他为刘活这种人背黑锅、当恶人。 范毅闻言,说:“没什么可回避的!既然是局长嘛,首当其冲,当然就是要解决好局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嘛。更何况,职工请个假这么点儿小事,刘副局长应该能处理好的。” 说过此话,范毅话锋一转说:“对了,尹主任,我问你,那个计征科赵才忠他们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尹主任苦笑说:“出是出来了,早上我一看,根本用不成,不敢送来给您看,我让他们重新返工了。哎,自从李科长上个月退休后,计征科竟然连一份像样的报告也拿不出喽。” 范毅这几天一直在与县财政局就今年局里组织的税收收入任务在讨价还价,却一直感觉局里所提供的数据老是立不住脚,被人家驳了好几次。 现在听尹主任如此说,于是问道:“赵才忠是哪一年当上副科长的?” 尹主任马上说:“去年。对了,等一下我再催一下老张,早就请他们人事科为您准备一份详细的职工花名册,怎么到今天还没弄出来!” 两人正说着,门外就有了越来越响的吵吵嚷嚷声,尹主任冲范毅挤了挤眼睛,范毅知道,尹主任刚才说的,现在果然应验了。 一进门,刘活端着一副老领导、老资历的派头,气呼呼地说:“范局长,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苏建国毫不退让,反唇相讥,说:“像画!你要像画儿,早就贴在墙上了!” 范毅挥挥手说:“坐下说,坐下说。” 尹主任就起身拖过来一把椅子,请两人一起坐下,然后用目光探寻地望着范毅,意思是请示范毅自己是留还是走? 范毅示意他也坐下,然后说:“你们先不要吵,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嘛,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嘛。” 刘活抢先说:“是这样的,范局长。他拿了十天的休假条给我,硬要我批给他二十天的假,我不批,他就跟我吵。是不是这样?”说着转身看着苏建国。 苏建国不紧不慢地说:“是这样。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范毅笑了笑,说:“那你具体说说。” 苏建国回过头坐正了,看着范毅说:“范局,我确实只有十天的假,这点不假,可我请假二十天,这也是有道理的嘛,我怕十天回不来嘛。” “你要去那里,十天还回不来?”范毅问。 “我们几个朋友这几天忙着买了一批米、面、矿泉水和食用油,他们知道我驾驶技术还行,委托我和另外一位朋友一块儿开车给汶川灾区送过去。” “我想吧,路途这么远,那里又刚刚发生过地震,谁知道这一路上好不好走?不过,十天肯定是回不来的,所以我就去问老张,老张做不了主,我就找刘活了。我想,我今年是只有十天假,可明年不是也一样有十天假吗?我明年不休,提前到今年休,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活大声道:“就是不可以!哦,你明年也一样有工资,能不能今年提前一起领出来花掉呀?无组织无纪律,胡搅蛮缠嘛!” “我胡搅蛮缠也比你假公济私好!你狗rì的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三天干部’也好意思来跟我讲纪律、讲大道理!呸!” 所谓“三天干部”,范毅在前几天与老邢下来时就有所耳闻了。 宝因县局的这两位班子成员,刘活和花自生,家属均不在本地,每到周五,吃过早点,两人到办公室晃一圈,然后各自开上局里的配车就回家了。一直要到下一周的星期一下午才会返回,长此以往,职工们私下里为他们算了一算,平均每周工作rì不过三天时间,于是“三天干部”的叫法就慢慢传开了。 刘、花两人先后到宝因县任职的时间,刚好是老局长武正山执政的最后一、两年。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那时的武正山,既懒得管事、更懒得管他俩,对这两人,基本上是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从而大大助长了两人随心所yù的习气。 范毅忙挥手止住两人的争吵说:“这么说,你是准备去四川?” 苏建国点了点头。 范毅心里生出一份敬意,不动声sè说:“你们准备了多少物资?还要专人送过去?” 苏建国回答说:“不多,刚刚好装了一皮卡车。虽然少了一点,可是,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看你这是借机出去游山玩水。”刘活在一旁插话说。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用公款吃喝玩乐的还少哇,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说,你说。”刘活指着苏建国鼻子说。 “你再指一下我掰断你手指,你信不信?”苏建国冷冷地说。 “有种你掰,你掰!”刘活口里嚷嚷着,手指却放了下来。 范毅忍无可忍,厉声说:“再吵,你们就出去!” 刘活闭了嘴,苏建国在一旁望着刘活只是冷笑。 范毅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本来嘛,千里送鸿毛、急人之所急也是一件美事。更何况,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作为一级组织,局里也应该有所表示的,只是现在我刚来,局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还不是太清楚,对了,尹主任,我要的财务报表准备了没有?” 尹主任忙说:“哎呀,准备了,准备了,刚才一分心忘记给您了。”说着从笔记本下面拿起了一份报表递给范毅。 范毅接过来却并没有着急看,放下报表,接着说:“而且,如果是通过组织来运作,那是需要一定的程序和时间的,对吧,刘副?” 刘活忙讨好地点点头。 “我刚才还在考虑,看看能不能就以出公差的形式,派你代表局里去一趟。可是一转念,一方面呢,这一次你们时间太急,估计等不了局里研究;另一方面呢,这么一来,无形中就鸠占鹊巢,带上了公对公的sè彩,反把你们私下里几个朋友的心意化私为公、给冲淡了。即便你没意见,可能你的朋友们也会有看法。” 第七十八节 新官上任(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新官上任(下) “我想,这样子办。你目前只有十天假,那就先请十天吧。来回路上一共需要几天,我们现在坐在这里确实也说不清楚,你先过去,最后看,用了多少天?超出的部分,刚才刘副也说了,不能用明年的休假来抵,那么,可不可以在今年内消化掉呢?” “比如说,今年国庆的七天大假,照道理,局里是要有人值班的,能不能到时候,你就多辛苦几天值值班呢?” 范毅说着话,首先望向刘活,刘活只得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范毅又望向苏建国,苏建国说:“我没意见,只要同意我的假,回来后多干几天都没问题。” …… 刘、苏二人走后,范毅重新拿起放在桌上了财务报表翻看。这一看,范毅吃了一惊,问尹主任:“怎么帐上才有四千多块钱,前两天你不是还告诉我州局有钱进来的嘛。” 尹主任笑笑说:“哦,那是州局拨下来的,是每个月的人头经费,发完工资后,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不对吧,我在省局也是知道一点儿的,人头经费,每个人远不止这个数嘛。” 范毅说着话,从抽屉里拿出了财务室刚刚打出来的工资条说:“你看嘛,我工资单上才一千多块钱,我还是局长,全局应该不会有几个人工资超过我。况且,就全部照我这个标准,全局干部职工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发完工资后就剩下四千多块钱嘛!” 尹主任扭捏着说:“范局长,这……是这么回事。省局给我们的人头经费确实不少,可是,这此经费,要先经过州局才能最后划到我们县局。很多年了,形成了一个惯例,州局会从我们每一个县局截留一部分资金,用于所谓的集中培训、开个会什么的,这么一来,我们的人头经费就不足了。” “啊?州局对我们每个人截留数大约是多少?”范毅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事情,吃惊地问。 “每个人头上至少要扣一万二到一万三。” 范毅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全局在职干部有80多号人,一年下来将近一百万的资金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被州局截留了,难怪州局rì子那么好过,自己现在帐上却只有四千块! 心里骂归骂,却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来,范毅只好换了个话题问:“这么说,这四千块是我们现在可以用的喽?” 尹主任苦笑说:“范局长,不是的,这里面,水费、电费还没交,职工的差旅费还没报,车辆的运行费用也没算,更不要说其它诸如接待费的了。” “啊?这么些开销,四千块够干个什么!” 尹主任点点头说:“就是。范局长,我可以说一点我个人的看法吗?” “你说。” “我一直认为,张局长之所以最后回了省局,跟我们县局资金紧张是有很大关系的。” …… 尹主任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张子良下来后,原想着当局长风风光光,萧萧洒洒,不曾想开门就欠一屁股债。现实与自己的设想,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说他向州局、省局及时反映了情况,州局洪局长和省局魏局长都分别答应给他10万元和30万元的资金,以补助解决困难。可是,这钱也不是说一声给、马上就能给到位的,得走程序。 那边程序还没走完,这边各种需要用钱的地方可是火烧眉毛了。 张子良从小就习惯于别人替他拿主意、安排好一切,生xìng其实是不坏的,规规矩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看着帐上没钱,职工的差旅费不敢报,车辆的油料不敢买、水电费没法交、甚至连请县里领导吃顿饭也得抠抠索索。更不要说主动去请其它部委办局的相关领导吃饭以联络感情了。 很快,里里外外就都有了不满之声。 从局里面来讲,是职工埋怨他的死板,不会弄钱;从局外面来讲,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架子大、不懂礼数。 想当初,他刚刚下来时是何等的风光。州委组织部部长亲自出面,县里四套班子主要领导全数到齐,没想到浮华褪去后,烂茬子就露了出来。 每天守着这一堆烂帐,张子良也曾算过一盘帐,即便省、州两级的补助资金一下子都到位了,也不过区区四十万元。别的不说,局里大大小小将近有二十台车,仅仅是一年的运行费用就是30来万,就省、州两级给的那点儿钱,够干什么嘛! 自己总不能老伸手向上级要钱吧? 而说到县里。在武局长手上,与县里的关系一直就处得很不好。 将近有五、六年了,县里一分钱也没有给过局里。真不知武局长每年给全体干部职工发四千块的奖金是从那里弄来的钱! 而现在,这又成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份责任,一人四千,一年就是30多万哪,自己上哪里找去! 人人都会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当然不是大问题,可没钱的问题,最终成了压跨张子良的最后一根稻草。 …… 听完尹主任的分析,范毅沉默了好一阵,然后问:“你知道武局长的钱是从那里弄来的吗?” 尹主任点点头说:“知道,是每年又从州局争取来的。” 范毅问:“张子良局长知道吗?” 尹主任摇摇头说:“他从没问过我,一般只和刘副与花组长几人商量事情。” 范毅“哦”了一下,又沉思起来。 尹主任忍不住问:“范局长,这次您下来工作,前一段时间接待特别多,这几天许多餐馆老板老来找我,提出要把餐费结一下,您看……” 范毅点点头说:“我刚才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这样,你告诉那些老板,国税局是zhèng fǔ的,zhèng fǔ不垮,国税局就不会垮。” “过去我们在他们那里有过很多的接待,以后可能还会更多。不过,我们在他们那里的餐费,必须统一放到年底,再一次xìng结清。有不愿意的,现在结清也可以,可是,以后我们也不会再安排任何接待任务到他们那里,请他们自愿选择。” 尹主任欣喜地点点头,又说:“那……” 范毅打断他说:“至于其他的水电费,让管理分局出面与电力公司协调一下,也放到年底一次xìng结清。至于职工的差旅费和车辆运行费……这些费用,等我再考虑考虑。” 第七十九节 较量(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较量(1) 当管理分局的夏振国局长小心翼翼地走进范毅的办公室时,他心里知道,一场真正的较量正徐徐地拉开了序幕。 夏振国手里拿了一个大号的黑sè笔记本和一摞文件。进门后,他笑着说:“范局长,有件事情要跟您汇报汇报。” 他的汇报前后持续了十几分钟,谈的是一件不得不做的急活儿。 ……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早在2005年,国家税务总局发了一个文件,要求所有销售规模达到认定标准的小规模纳税人,必须一律重新认定为增值税纳税人。 这是一个专业气息颇浓的通知,从根本上说,就是税务局认为你经营规模上去了,相应所承担的税收也应该增加。 文件下来后,各地税务机关反映不一,有的坚决按照总局文件的要求做了,有的却不当一回事儿,有的甚至就根本不想执行。 宝因县国税局就属于最后这种情形。 之所以不想执行,具体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当时武局长正面临准备随时提前退下来的局面,他一直在活动,只要上面批准他副处级调研员的待遇,他就准备马上退休。从当时情况看,希望似乎很大,武局长就不想再费力气去做这件难事,只想将皮球踢给继任者去处理。可惜的是,省局出了范局长那样的大案,一个县局长的待遇当然就没人会挂在心上了,这一拖就拖到了他退休也最终没能批下来。而工作就在武局长的等待中也年复一年地给拖了下来。 而说起武局长之所以从内心里根本不愿趟这塘浑水,就要说到这第二个原因了。 宝因县涉及的情况太黑、太乱、太繁杂。 宝因县总体上看,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县。税收收入主要就靠三块,一是农民种植的烤烟,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二是水电,有一个较大型的水利发电站,约占了三分之一,排第三位的,就是煤炭。如果仅仅从县煤炭局提供的产销量来看,宝因县的煤炭税收至少应该是现在的三至四倍,而实际上,每年煤炭行业产生的税收却少得可怜,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 由于全县大大小小几十个煤炭企业基本都有当地党政机关各级干部的入股和参与,情况就变得繁杂起来。 多年以来,对煤炭企业的税收一直沿用着最原始的、核定征收的老路子,每逢准备调整煤炭税收定额时,各种关系就会飞速运转起来,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象征xìng地逐年增加一小点儿,由此而流失的税收,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到底会有多少。 而近年来,其局面又显得更为诡异,当地的、外地的一些黑恶势力逐渐利用各种手段渗透进来,进一步加大了煤炭税收征收和管理的难度。武局长想想自己都已经是快要退休的人了,犯不着拼了老命来啃这个硬骨头,于是自觉地采取了“拖”的策略。 这一拖,就是三年。 今年年初,武局长退了,张子良局长来了。恰逢州局为推动此项工作又下发了一个紧急通知,要求各县局必须在今年上半年之内完成此项工作,否则将对行政负责人实施问责,直至撤职。 张局长也是刚来,急于从工作上打开局面,在局里开了一个布置大会,就甩开膀子干上了。这一干才发现,根本推不动呀,甚至连召集煤炭企业负责人开个会都有问题,那些煤老板,明明人就在宝因县,但只要是税务机关一个电话打过去通知开会,他立马说自己到泰明去了,赶不回来了,每次来开会的,都是一些小煤窑的小老板和大煤企的小会计,这能起什么作用! 而接踵而至的就是各种定点为某个企业说情的电话,着实让张子良头痛不已。 在整顿全县煤炭税收这一项工作上,他也不是没想过去争取县里的支持。当时的县长刘和平,张子良专门找了三趟,每一次,刘县长均很客气,表示县里一定大力支持,可完了就是落不到实处。 比如说,张子良提出,能不能请公安部门的同志参与一起整顿煤矿山,刘和平满口答应,问题是,公安局长不干,公安局的王局长是一位老干jǐng了,又当任着县zhèng fǔ的副县长,轻易就找出了一堆上级的规定,证明在此事上不应动用jǐng力,彻底否定了国税局张局长的提议。 至于其他部门,比如说国土局、煤炭局,更是根本不予支持,要什么数据都不提供。 无奈之下,张子良回头再找刘县长,刘县长无非再一次打一通电话催促一下,之后就没了下文。没办法,张子良只好准备由自己治下的县国税局一家单干。 这时,刘活悄悄递话给他,说有煤老板放出风声了,说谁敢动自己的企业,就做了谁! 有一天,张子良甚至还收到了一个装了一把薄薄的刀片的信封,至此,张子良彻底绝望,rì夜焦虑,最后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这么着回的省局。 …… 夏振国当然不可能知道得如此透彻,可基本的情况还是说清楚了。说完,他问范毅“范局长,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范毅是有所准备的。在与老邢的“五一”启东之行中,范毅多少听到了一些情况,当时就在考虑“怎么办”的问题。 老邢当时劝说:“听下来,宝因县很繁杂嘛,你要不要回去先向魏局长汇报汇报。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出面帮你争取另换一个地方嘛。” 老邢当然是好意,可范毅知道,当初局党组之所以最终决定让自己下来,说白了,就是让自己来当这个救火队员的,不可能火还没救,自己倒先撤了。 如果是这种思路,可以肯定地说,那此次就决对轮不上派自己下来。而且,自己还没真正到位,就去魏局长面前说一通宝因县的长短,显然是不妥当的。 魏局长会怎么想? “宝因县这个点,是省局和启宁州局一块儿定的,难道说,你比省局党组还高明?” 第八十章 较量(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较量(2) 思前想后,范毅说:“不是有句俗话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到现在这个份上了,想撤,显然是不行的;看来,也只有迎难而上,再战而胜之这一条道好走了。好在,有张子良这壶酒垫底,即便是干砸了,又能怎么样呢?老邢,你看好吧,我准备首先就拿这事儿开刀,给他来个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不行、不行。这件事拖了三年都没搞定,你可不能蛮干!”老邢当时就劝。 范毅笑笑说:“老邢,老百姓还有一句俗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看,张子良一月份下去,三月底才想着来推这件事情,我的看法是,这是坐失良机!两个多月,在下面这么个小县城,该认识的人已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恐怕也都认识了。” “这人,一认识了吧,就会有顾虑。中国,说到底,还是个人情社会,别人一打招呼,你怎么办,听,你的事儿办不成;不听,那你就是明知故犯,有意刁难、不给面子,处处树敌,相应的,别人给你的阻力就会无形中被你自己放大。” “而我刚刚下去,谁也不认识,谁也不好打招呼,谁也不好说什么,谁的电话我都可以不接,没有顾虑!所谓不知者不为罪,我就打他个时间差,谁也没话说。” “等我把事儿办了,该赔罪该服软,怎么都行。老邢,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呀。你帮我想想看。州局早不下通知,晚不下通知,偏偏这么个时候下了这么一个画蛇添足的文件,还自己给自己明确了时限。” “平常,我看书看得比较杂一点,法律方面的书也看过几本,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吗?他们这是在自己给自己设套儿呢。以后,万一检察院就拿着你的文件来套你,说你过期完不成,是不是就可以追究你个渎职罪!” “而从现在的情况看,宝因县其他的问题都可以放一放,唯独这件事情放不得。这是一件难事,急事。其它的事,你做得再好,最终还是得要回过头来面对这件事儿,到时候一旦做砸了,其他的事情,做得再好,也等于白做。” “过去上学时,考试的时候,老师教我们要先易后难,可我这次下去,不得不先难后易。既然近期内就不得不面对,为什么不第一个就面对呢?做得好,后面的事儿就会一通百通;做不好,无非就是很快地重又灰溜溜地滚回省局,这样岂不痛快点儿?反正前面有张子良为伴,我并不孤单!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是破釜沉舟,硬碰硬干他一家伙。” 听罢,老邢沉思良久,幽幽地说:“范兄弟,你下去当这个局长,我看行!” …… 现在,“怎么办”已迫切地摆在了范毅面前,范毅再一次仔细地翻了翻夏振国带过来的相关文件,那正是之前从总局、省局到州局甚至县局对此事而下的一系列文件。 范毅抬头问说:“你们分局有没有过一个测算,小规模纳税人改为一般纳税人后,会给县里带来多少税收?” 夏振国答道:“有的,我们算过,一年下来,至少增加四千万的增值税,所得税也有几千万。” 因为税收收入zhōng yāng与地方要按税种、按比例分成的缘故,地方zhèng fǔ并不是很看重所得税,而是将增值税放在了重中之重的位置,所以夏振国强调的也是增值税。 范毅心里动了一动。 从过去完成的收入分析月报表的数据看,去年一年,煤炭税收产生的增值税不过区区二千多万元,换言之,如果夏局长他们测算没有大的问题,是不是就意味着之前每年就有将近四千万的煤炭税收流失了呢? 范毅暗暗心惊,也为武局长的大胆不作为而揪心,真要是追究起来,恐怕武局长连退休生活都要受到影响了。 他不动声sè,问:“真有这么多吗?” 夏振国嘿嘿笑着说:“只会多,不会少。这,我们还是比较保守地测算的。” 范毅又问:“你们有信心把这件事儿做下来吗?” 这样问,倒出乎了夏振国的预料,他想了想,这样说:“以前吧,具体怎样做?局里都不大过问,都是税政科直接就把文件转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去执行就算完事儿。可是从具体cāo作上来讲,单靠我们分局二十几号人的力量,还有rì常的工作也得做,算下来,显然是不可能完成这么大一项工作的。” 范毅仔细品了品,听出来了,夏振国这话里包含了两层意思。 税政科一直是刘活副局长分管的部门,而管理分局一直是历任局长直接分管的科室。税政科将本应是自己份内应该办好的文件,干净彻底地往下转给分局一家去办,一是自己可以省心省力不当责任,更主要的是分管局长也可以连带着不当责任。这一点武局长未必看不出来,可他就等着退休,无所谓了,而张局长能否能看出来就不得而知了。 这本来是一项全局xìng的工作,是不可以这样层层“发包”的。夏振国的当心也正在于此,如此大的责任,如果硬要他们一个部门来承担,他可担当不起。 想到此,范毅换了一种说法,说:“老夏,你在分局快六年了吧,你说说,如果县里支持,我们究竟能不能把这项工作推下去?” 夏振国肯定地说:“范局长,我个人觉着,这件事儿嘛,关键就是县里的态度。哎,现目前,最大的阻力,恐怕就是在煤矿山入了股的干部在里面干扰。” “如果县委、县zhèng fǔ能支持我们,即便只要是不反对,我的看法是,此事就一定能推得下去的。毕竟,我们这里还有总局、省局的文件嘛,在基层,这就是国法!自古民不与官斗,做生意的,大多还是求财,凭白无故的,不会故意和执法机关搞对抗的。” 范毅笑了笑,故意又问:“我怎么听说,这里面还有黑社会的势力在插手其中?” 第八十一章 较量(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较量(3) “没错,有,肯定多多少少是会有一点儿,但就全县大多数企业来讲,都还是正常经营的。即便有黑社会背景的那几家,也还并没有疯狂到公然要与国税机关对抗的地步,他们嚷归嚷,其实骨子里头是虚的。” “而且,从生产经营的规模上来讲,在全县所有煤炭企业中,有黑社会染指的那几家,它们最多也只能勉强挤进前十名,犯不着强出头的。再说,这一次,是国家的统一规定,又不是仅仅针对它一家,到最后,也不可能真有那家敢跳出来闹事的。毕竟,这还是在**领导下嘛。” “哦,那我怎么还听说有人曾经收到过恐吓信呢?” 夏振国又嘿嘿一笑,说:“范局长,你说的是装刀片的那封信吧。这封信是张局长早上打开办公室房门时发现的,是从门缝下面塞进来的。当时,我也看过,里面根本没有信,就一把刀片。这封信是谁放的我不好说,可局里办公楼下班后就上锁,如果不是局里面的人放的,那才奇了怪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这不是黑社会所为喽?” “范局长,黑社会是有的,可它也不是拍着脑壳凭自己想怎么干,就敢怎么干的。说到底,他黑也好、白也好,还是求财嘛。我们这次重新认定,又不是只针对它一家,而且一旦认定了一般纳税人,它就取得了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使用开票权,它的客户渠道就能因此而拓展,很多进项税还能抵扣,并没有将它往死路上逼,甚至还能带给它新的商机,它犯不着死磕的。” “哦,那么,如果那件事儿是局里的人干的,那局里又会是什么人干的呢?”范毅仿佛是自言自语,同时又定定地看着夏振国。 夏振国并未正面回答,说:“是谁干的?我不好说,范局长以后你慢慢看,时间一长就自然就会知道。” 笑了一笑,夏振国半真半假地说:“可有一样,范局长,如果局里最后认定,今年六月底前这项工作还是暂时做不了,要缓一缓,我就有一个请求,请范局长考虑将我调一调岗位。毕竟,我在这个位置上也有很多年了,功劳苦劳的,都不说了,只是,我不想最后因为渎职罪而前功尽弃。” 范毅知道,夏振国这话,听着是有点不顺耳,可换个角度想,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他这是在以他自己为例子,侧面地提醒他,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是会有很大的后患的。这一点,还是应该值得肯定的。 渎职罪?看来能想到这一层的还远不止范毅一个人。 听了夏振国的请求,范毅并没沿着他的思路往下说,而是重新将话头拉了回来说:“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做这件事阻力不大,应该能够完成喽?” 夏振国赶忙说:“我可不敢这么说,我的意思是,真正的阻力,其实是来自县里的某些领导和局里的某些人,他们才是大煤企的股东。只要他们不带头阻挠,黑社会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只要是解决好了这些问题,事情就好办了。黑社会、黑社会,从来都是仗势欺人,最大的‘势’,就是这些人,所谓黑社会,不过是他们拿来说事儿的幌子而已。” 范毅说:“那么我再问你,如果局里下了决心,也取得了县里的支持,你有没有信心如期完成任务?” 夏振国一挺胸脯说:“只要有范局长的支持,我一定完成任务。” …… 第二天一早,范毅很早就出现在了县zhèng fǔ办李主任的办公室里,昨天晚上,他就与新来的窦县长约好了时间,一早赶过来汇报工作。 李主任说:“看来你得稍稍等一等了,煤炭局的黄局长刚刚进去。” 范毅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说,这黄局长动作蛮快的嘛,竟然比我还早! 喝着水,范毅与李主任聊着天慢慢等。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一个人大步走进屋来问说:“国税局的范局长来了没有?” 李主任一介绍,原来此人正是县煤炭局的黄局长。 黄局长脸上挤出一串干涩的笑容,拉着范毅的手说:“早就听说你下来了,一直也没机会见上面。改天,啊,我请范局长吃顿饭。李主任,你也一起来哟。” 随即又说:“哎呀呀,差点儿忘了,窦县长在等你呢,快快快。”说着,就拉着范毅一起向县长办公室走去。 窦县长是接替前不久刚刚升任外县去当书记的刘和平而来到宝因县的,从时间上来讲,他也仅仅就比范毅早来宝因县一个月。原先是在州zhèng fǔ办公室当副主任,这次是首次外放县里来当行政一把手。 窦县长年纪不大,今年正好35周岁,正是想干事的年纪。 进了办公室,黄局长转身将门从里面关上,范毅叫了声“窦县长。” 窦县长沉着脸,示意范毅坐下。 范、黄两人刚坐下,窦县长说:“范局长,你们国税局做事情也要讲点大局嘛!” 范毅不知此话从何说起,小心地问:“窦县长,您是指……” 窦县长说:“我听说你们准备大幅度提高煤炭行业的税负,有这回事儿吗?” 范毅明白了,这肯定是黄局长早上抢先告了自己一刁状,否则自己昨天晚上与窦县长通话时,窦县长还是和颜悦sè,不会一晚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只是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黄局长,惹得他一大早就赶来告状,于是,范毅扭头看了看黄局长,黄局长眼睛望向别处,并不与范毅的目光相对。 窦县长说:“你不用看黄局长,我只问你,你们国税局收这么重的税,大量挤占了县里收取的煤炭行业管理费,你怎么解释?” 范毅这一下终于彻底弄明白了,果然就是煤炭局黄局长做的怪!随之,反而也就放下了心来。 范毅转身问黄局长说:“黄局长,你们煤炭局测算过没有,我们这项工作做下来,一年大约会影响到县里多少管理费的收取?” 第八十二节 较量(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较量(4) 黄局长是今天一大早听到国税局范局长要向窦县长汇报煤炭行业税收认定的风声,这才临时赶来搅局的,其实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见范毅问自己,只好估摸着说:“起码会影响个五百万,甚至可能是六百万。” 对一个全年财政只有区区几个亿的穷县而言,这显然也不是一笔小钱,难怪窦县长很不高兴。 本来,部门间有了工作上的分歧,是大可以事先商量的,可煤炭局却以告状的方式直接将矛盾捅到了县长这里,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范毅决定给黄局长点儿颜sè看看。 范毅回过头来对窦县长说:“窦县长,我想,大概是黄局长他们理解错了。我们搞一般纳税人认定,并不是仅仅针对煤炭行业一家,而是对所有行业均一视同仁。 “哦,这么说,你们还嫌动静不够大?”窦县长拉长了声调问。 “是这样的,窦县长。这项工作,本身是国家税务总局的要求,并不是我们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全国都是一样的。而且,我可以向窦县长保证,随着工作的推行,不仅不会影响到县里的财政收入,反而会大大提升县里财政的水平。”说着话,范毅从随身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了窦县长。 这份材料是昨天由局办公室和管理分局连夜修改完成的,对此次认定工作分析得入情入理,政策也交待得很清楚,而其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旦重新认定工作完成后,县里一年仅仅从煤炭行业上就能增收三千万元的增值税。 经过这段时间的认真测算,其实范毅心里渐渐有底了,如果真能把此项工作推行到位,当年增收何止三千万!恐怕六千万都不止,煤炭税收将迅速跃升为宝因县最主要的财政支柱之一。可眼下,还不敢把话说得太大,所以只报了个三千万。 窦县长一开始,心里有火,只是很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然后,又仔细地一篇一篇地从头开始,认真读下去,范毅耐心地等着,黄局长却有点坐不住了,身子不停地在沙发上扭动。 即便按照国税局报告上所说的,当年新增三千万的增值税计算,再按zhōng yāng与地方的财政分成比例计算下来,县里得到的税收收入,也将大大地超过了煤炭局因此而损失的规费数目,更何况,还有因此而增加的所得税收入和每年还有的转移支付等收入,这样测算下来,县财政将因此而大大地迈上一个新台阶。 这盘帐,窦县长当然是算得过来的。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窦县长抬起头来看着黄局长说:“老黄,你说的情况与国税局材料上反映的情况出入很大呀!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数据?” 黄局长张了张嘴,想了想,支吾了几句,最终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得到的消息,正是国税局刘活副局长给的。 电话里,刘活就只告诉他,国税局这边已经准备治理煤炭税收了,这一来,必将会大大影响到煤炭局的规费收入。至于具体情况,其实刘活也没有讲多少,因为刘活自己也并没有参与材料的起草,基本上全是由管理分局和局办在弄,他只是在最后关头才听到消息,于是第一时间给黄局长打了通风报信的电话。 黄局长还是在前来县zhèng fǔ的路上,才临时编排出了一通对国税局的诘难,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编得纹丝合缝!这会儿窦县长问他,他又怎么能说这是县国税局刘活副局长的消息,不关我事! 窦县长接着说:“刚才我说国税局不讲大局,看来是说错了,范局长,我向你道歉啊。” 范毅赶忙说:“哪里,哪里,是我们工作汇报得不主动、不及时。 窦县长望向黄局长说:“黄局长,我看,你们煤炭局才是应该讲讲大局嘛,不能因为规费收入而影响、甚至抵制国家税收的征收嘛,这是违法的,你知道吗?你们千万不要乱来,要配合好国税局的工作。” “而且,国税局需要什么资料,要及时提供。我可不想听到由于你们煤炭局不配合,最终影响到我县煤炭行业税收增收的这种事情的发生,好不好?黄局长?” 黄局长尴尬地点着头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 又经过几天的准备,下一步,就将要真刀真枪地与县里面的煤老板们面对面了。 第一步,范毅决定先在局里小范围开一次会,统一一下局里的认识,看来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此时,一个以前从未想过但却相当具体的问题摆到了他的面前――开什么样的会? 范毅心中没底了。在机关,开会也是很有讲究的,可谓种类繁多,有职工大会、党员大会、党组会、局务会、办公会、座谈会,联系会、协调会……总之,干什么事就开什么会,丝毫不能错乱,如果一旦搞错了,就要闹笑话。在这一点上,范毅深深感到,省局的下派有着一个明显的不足,最起码,也应该搞一搞任职培训嘛! 最终,范毅是这样解决的。他直接通知办公室开会,具体开什么会则由他们根据情况自己去安排,这样,上午十点正,局办公会就准时在小会议室召开了。 会前,范毅专门把夏振国找来,指着一份名单问:“这几家大企业的煤老板你们落实了?最近都在县里吗?” 名单是夏振国提供的,他点点头说:“都在。” 范毅满意地说:“那好,等会儿就可以通知他们下午来开个会,我已让办公室在外面订了餐,下午会后你们局里多去几个人,陪他们喝好。” 夏振国迟疑地看着范毅说:“范局长,我担心他们不会来。” 来与不来,这是与煤老板们第一次交手的关键。 范毅微微一笑,问:“老夏,你知道博弈论吗?”夏振国轻轻一笑说:“听说过,具体的却说不上来。” 范毅点点头,解释说:“有两个疑犯被jǐng察逮到了,一位姓张,一位姓李。jǐng察分别告诉他俩,如果一个人招了,另一个没招,招的人将被立即释放,不招的将被关10年;如果两人都不招,两人将均被关1年;如果两人都招了,两人均会被关8年。你说说看,他们招是不招?” 夏振国挠了挠头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一定不能招。” 范毅哈哈大笑,说:“开会,开会。”说罢,招呼着夏振国一起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第八十三节 较量(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较量(5) 会议开的时间并不长,到了现在,贯彻不贯彻总局文件的要求自然是不必讨论的,省、州两级早有定论。重点是如何贯彻的问题。管理分局做了一份方案,大家听后,均没有什么异议。 当范毅提到,准备下午通知煤企老板们来开会时,刘活副局长抬起头矜持地笑着说:“这些煤老板呀,架子大得很,不一定会来呀。” 范毅开了一早上的会,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说:“好的很!如果有人不来,这倒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正发愁下一步不知应该从哪一家着手呢。大家知道,我来宝因县时间不长,这还是第一次召集相关企业负责人来开会。” 顿了顿,范毅笑笑说:“谁按时到会,我会认为他是在支持我的工作,支持我们局里的工作,说白一点,就是给面子,是吧?哈哈哈。反之,不愿意来的,找各种理由不到会的,我会认为他是故意刁难我,故意和我过不去,故意拖局里专项工作的后退。我们甚至就可以认为,他是故意要抵制我们,故意要抵制我们执法,这样一来,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哈哈哈,这样子,我倒省事了,就首先拿他开刀吧。” 范毅谈笑间,故意把话说得狠一点、重一点,因为他知道,今天会上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有人原汁原味、甚至是添油加醋地传到煤老板甚至是某些当权者耳朵里去,而他目前,也正需要这些人帮他捎个话儿。 于是,他进一步发挥说:“就在刚才,我电话里专门向省局魏局长和州局洪局长,专题汇报了我们近期就将开展的一般纳税人认定工作,两位领导都是很支持的。” “在下一步工作中,一旦有不听招呼的企业敢跳出来反对,一旦我们找准了目标,我决定,不要分散,就集中力量,就盯死它一家,其它的可以先放一放。他不是不愿意吗?他不是会说他规模不够大、达不到认定标准吗?这些都不能空口无凭、口头说了算,咱们还是要实事求是,咱们得派人核实吧。怎么核实?” 范毅扭头看向办公室尹主任,严肃地说:“我的意见,就从我开始,全局所有干部职工,每三个人编成一个小组,办公室,啊,把帐篷、被褥、面包和矿泉水等等一切必要的生活必须品都准备好,咱们就在他的矿井口安营扎寨了。” “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咱们就干好一件事,守着。出来一车煤,咱们就登记一车煤,一天看不清楚就看两天,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半年不行就一年。到时候如果局里人手不够,那也不要紧。刚才,我也给省局稽查局赵局长去过电话,必要时,省局会从全省抽调人员支援我们嘛。总之,就是一句话,既然要做,就一定要拿个准数出来。看看他究竟符不符合认定为一般纳税人!” 刘活喝了口水,又皮笑肉不笑地插话说:“说是这么说,可他们那可都是有黑社会背景的,这一点还是要考虑到的。” 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是很不应该的,可他还是说了,而且说得yīn森森的。 范毅轻松地把身体向后一靠,说:“前几天,我已经向县委华书记和zhèng fǔ窦县长,以及公安局王局长分别做了汇报,他们都是支持我们的。” “当今宝因县的天,还是**的天,还是晴朗朗的天嘛,还没有变黑嘛。如果真到了上山露营的时候,公安部门一定会有jǐng力配合我们。当然喽,只要没有人逼我,我也不希望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嘛。” 实际上,范毅刚才所讲的,诸如已经向省、州、县各级领导汇报云云,以及各位领导均表示全力支持的说法,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反正也不会真有人傻到真去逐一核实的地步。 可这话当时在会上这么一说,相信对当事人的心里冲击可就大不一样了。 …… 果然,下午四点正,全县比较有规模的十五家煤企老板们均无一例外地齐刷刷出现在了上午的那间会议室里。 范毅故意等所有人都到齐后,才端着水杯慢慢悠悠踱了进来。有的煤老板马上站起身来打招呼,有的却仍然坐着不动,甚至还有一位中午喝得醉醺醺、又不敢不来,只好让人硬架着来参会,就这么一直趴在桌子上楞是起不来的。 会议内容主要就是一个,安排布置一般纳税人认定的具体工作,由夏振国代表局里作布置。 全县一共分三批进行认定,第一批五家,要求5月底前全部认定到位,第二批是6月10rì前到位,最后一批6月20rì前到位。接着分别宣布了每一家所属的批次,要求配合好国税机关的认定工作。这样,即便最后确有个别拖后腿的,局里也能腾出手来重点给予关照,保证能在上半年内如期完成此项工作。 会议结束前,范毅说:“皇粮国税,皇粮国税,自古有之,那是跑不掉的。市场经济,就是要讲求公平、公正、公开。做生意不从扩大经营规模、提高效益出发,总想着钻国家空子,那是走不通的。国家不与你认真,你以为是赚了,而**是最讲认真的,一旦认起真来……” 在座的老板们,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均尽力地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今天借此机会我请问各位,有没有谁直到现在,还真想着要坚决抵制总局的这项政策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们也只好新帐老帐和他一起算一算,看看他这几年缴的税是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我们保证退库、算上利息退还他;少了,我们也不会客气,那是一定要重新征回来的。” 这句话一出,煤老板们个个心里为之一凛,即便是先前范毅进来也坐着不动的那几位,这时也有人在讨好地冲范毅笑了笑。 范毅接着说:“当然,我们最终也不愿意真就走到这一步。大家都生活在宝因县,平常还沾亲带故的,有商有量多好,是不是?除非,啊,除非是有人硬要逼我们这么做,或者就是你们自己认为真的不应该被认定,是我们国税部门搞错了,需要我们重新核查一下,有没有这种情况呀?” 范毅故意问。 全场的这些老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沉静。 夏振国觉着,从来与他们开会,没有这么痛快过,身子坐得倍直。 …… 晚餐时,气氛就与下午开会时大不一样了。 煤老板们心里显然是不乐意的,可也在借机主动向范毅靠拢,甚至连有几位家里本来确实有事的,也不愿意缺席这顿晚餐。 借着酒劲,范毅又说:“其实嘛,大家也不要认为这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件坏事。下午在会上,已经反复强调过了,认定以后,你可以用专票了,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和大企业做生意,人家要你开票,你也就开得出来了嘛,生意做大了,不比你抠抠索索盯着眼前这点儿利益强!” …… 晚餐后,在送范毅回去的路上,夏振国认真地问:“范局,我真没想到今天下午的会,一下子会来这么多人,真没想到还都竟然来齐了。这是个什么道理?和你早上跟我讲的博弈论有什么关系?” 范毅揉了揉额头,轻轻笑了一下,说:“早上,我那是话没说完。其实,这里边是有个前提条件的,我初来乍到,我故然对他们不摸底,他们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家同样都摸着黑,都很想摸一摸对方的底线。” “那,就要看究竟是谁更主动了,万幸的是,主动权本来就一直在我们一方。下一步要如何做?对他们而言,只能凭猜测、凭想像,凭手中支离破碎的一点信息来进行分析和判断,而这些,说到底,统统都是不可靠的。既然不可靠,心里是会发慌的。” “上午的那个会议,主要目的,我正是要借一些人之口,给他们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让之前做了错误判断的人,有机会结合新传递过去的信息,重新做出正确的判断;让之前犹犹豫豫,还没有最终做出判断的人,借此尽快下定决心。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说罢,范毅坏坏地笑了笑,说:“好了,交待完这个背景,现在再来谈谈博弈论的问题。其实,早上说过的两位囚犯招与不招,根子上可不是靠念念诸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类的咒语就能搞定的,而是需要设身处地地从他俩所处的位置来替他作切身考虑,万万不能感情用事的。” “比如说,我们就站在‘囚犯张’的角度,他会有几个选择,他会想,我要是招了,我会获释,所以我会选择招;反之,我不招,他招了,我不亏了?所以我还是应该招;最后,如果他背叛了我,而我为什么还要维护他,我也要报复他、背叛他,我还是应该招。换成‘囚犯李’,也是一样的思路。” “所以说,两个人分别从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们最终只会选择‘招’这一条路。这就是博弈论中有名的囚徒困境理论,这里有个学术名词,叫做‘占优策略’,知道了吧?这是科学,有人还因此得过诺贝尔奖呢!这是不服不行的。” “而具体到今天我们与煤老板们所进行的博弈,也是可以具体分析的。比如说,之前,之所以要让你们反复落实他们究竟在不在县里,就是要彻底堵塞他们的退路,把他们‘逼’进困境;之所以把通知他们开会的时间定得这么急,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相互沟通、相互商量,这就是用时间换空间,用时间将他们隔离开。” “而我们给出的奖惩条件,其实在上午的会上,我已经给定了。我为什么要啰哩啰嗦说那么一大堆话?就是要把他们选择的后果说透。” “剩下的,你只要再做两个简单的替换,把参与测试的人员范围由两人扩大到十五人,把‘招’与‘不招’换成‘合作’与‘不合作’,你就能明白,为什么煤老板们最后均会选择与我们合作。这说穿了,其实只是利益在其中博弈呀!” 第八十四节 没完没了(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没完没了(上) 在辽阔的海洋中,常可以见到这样的景象:前面一片波浪刚刚涌起,不待消失,后面一片波浪就呼啸而至。 平常生活中,也常常会碰到类似的情况,这件事情刚刚起了个头,另一件事却不期而至,有时甚至能搞得你手忙脚乱。 范毅看着茶几上一堆刚刚用过的纸杯,心里烦躁得很,甚至多少有点恼怒。 所为何来? 这是因为今早一上班,县里分管财税口的杨副县长就带着财政局的王局长和zhèng fǔ办的一名副主任,外加财政局的一名科长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事前,自己竟然没有能得到一丁点儿风声。 他们这是故意捣的突然袭击! 来访主题只有一个,签订税收收入责任状。 早几年,宝因县国税局每年都会与县zhèng fǔ签订一份类似的责任状,用以约束和保证税务部门保质保量地完成组织税收收入的任务,当然,相应的,完成任务后,税务部门就能得到县里或多或少的资金支持。 可也就在五、六年前吧,具体什么原因,现在不得而知了,反正是,之前国税局的老领导、武局长与县里吵翻了,从此就再没签定过类似的责任状,当然,县里也就再没给过局里哪怕是一分钱的支持。 这一次,杨副县长竟然亲自带队来谈这件事儿,确实出乎了范毅的意料。 当然,这并非是让范毅烦躁甚至恼怒的所有原因,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由头。 真正的原因在于,局里闻讯赶过来参与座谈的人员,除了自己之外,就是计征科的赵才忠副科长和另外一名负责计划统计的工作人员。可惜的是,每每当杨副县长等人谈到今年县里的收入时,赵才忠竟然一言不发、一声不吭,范毅忍不住好几次直接点名问他,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只有他带来的那名工作人员反而还能勉强回应两句,可也基本说不到点子上。 给人的感觉是,对县里的国税收入这一块,国税部门甚至还没有县里掌握的清楚。 别人作何感想范毅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自己却是燥得脸皮发热,真想找个地逢钻下去。赵才忠这样的人竟然能当副科长,真是让人胸中一口恶气难平! 而时隔这么多年,县里现在突然提出要重新签订收入责任状,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今年国税这一块收入进展实在太慢,眼看着时间就要过半了,收入水平却远远无法赶上时间的步伐,犹犹豫豫像个小脚老太太似的远远跟在后面,这当然会直接影响到县里的财政收入;原因之二,也可以说是一个契机,那就是,窦县长是今年新来的,而范局长刚好也是新来的,以前县里与国税局之间再有什么恩恩怨怨,所谓新人新气象,这一下,均大可一笔勾销。 于是,zhèng fǔ部门在做了充分的准备后,主动找上了国税局。 这听上去似乎很是奇怪,一个县处级单位,又是当地的地头蛇,竟然会主动去协调一家科局级单位? 这就又不得不讲到国税局的机构特xìng了。 它是一个zhōng yāng垂直管理的部门。所谓垂直,就是从人员、机构、管理到经费等等一系列的核心权限均不受地方控制,而是由系统内直接负责。这也就是做为一名小小的科局级局长,当初的武局长竟然敢于和县处级党委、zhèng fǔ叫板,而后者又奈何不了他的核心所在。 也正因为这一点,县里很担心国税部门长期游离于行政管辖之外。毕竟,它手里掌握着全县很大一块税收收入的完成情况,稍稍有个闪失,在税源丰沛的年景还好说,在今年这种调整收缩的大环境下,县里就有点吃不消了。所以,就有了想借机将其重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的考虑,而重新签订收入责任状,当然就成了最好的理由。 …… 送走了杨副县长一班人,范毅久久不能平静,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赵才忠的调整可以先放一放,可是,收入责任状到底是签还是不签?这需要他进一步地权衡利害。 签,就意味着有一份责任,不签,与县里的紧张关系就将难于进一步缓和。而说到底,县里也许拿一位系统内垂直管理的县局长没有多少办法,但县里如果真想收拾一个处于自己地盘上的部门或单位,却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毕竟,你再牛,你局里一干人的家属还在县里,用水用电,小孩入学、病人就医,哪一样是真正离得开当地zhèng fǔ支持和配合的? 更有甚者,作为一级执法机关,难道工作中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闪失?真把zhèng fǔ惹急了,隔三差五让检察院或者纪检委来查查你、问候问候你、甚至就隔三差五地仅仅只是开着jǐng车来转一转,这也够你喝一壶的。 思来想去,范毅决定还是应该签。 这个责任状,既可以看作是zhèng fǔ给你的压力,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支持呢?只有真正地与zhèng fǔ坐到一条板凳上,你的后院才会安全和踏实。 想想上次在窦县长办公室与黄局长的交锋,他黄局长之所以敢如此猖狂,甚至在不做一点准备的情况下,就直接找县长漫天告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国税局在当地党委、zhèng fǔ心目中一点地位也没有。 当时,如果不是自己准备充分,又有增加税收收入作为对县里的报偿,窦县长最终能否站在自己一方还难说得很。这一次过关,以后怎么办? 一个只为自己打算的人是没有真正朋友的,一个只为自己打算的部门也不可能有真正的盟友。 一旦下定决心,下一步面临的就是怎么签的问题? 按照今天杨副县长的说法,完成县里的任务后,县里将按照国税机关全体在职职工人数,每人奖励四千元的奖金,这样的标准可以接受吗?范毅还需要仔细想想,但首先,必须要把自己的税收收入家底搞搞清楚,否则,像今天的这种尴尬将仍然不可避免。 第八十五节 没完没了(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没完没了(中) 范毅cāo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很快,对方应道:“范局,我是夏振国。” “振国,我知道最近你们处理一般纳税人认定的事情很忙,但我还得再给你一个任务。你给我一份全县今年详细的、可能完成的收入分析报告,不要管计征科怎样分析今年的税源,你们就从你们税源管理的角度出发来分析,两天之内,把报告给我!” “坚决完成任务!”夏振国在电话里轻笑着答道,似乎是早已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信心满满的样子。 刚刚放下电话,门口有人轻声叫道:“范局长。” 范毅回头一看,是人教科的老张,于是招呼道:“张科长,有事吗?” 老张走进来,笑着说:“昨天到县委组织部开了一个会,县里布置了一项任务。” 范毅“哦”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老张说:“是这样的,5.12汶川大地震,县里决定号召我们县内各机关、各单位勇跃捐款,标准是……”说着打开了手里的笔记本,念道:“局长2000元,副局长1600元,一般干部1000元。” “那就赶紧组织大家捐嘛,我先带个头。”范毅说着就去找自己的钱包要拿钱。 张科长连忙说:“范局长……” 范毅停下,回望着他。 张科长说:“是这么回事儿,昨天我向刘副局长汇报了,刘副让我去布置,结果在各科室一传达,就、就……” 范毅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了,就说:“不要有顾虑,实话实说。” 张科长笑笑说:“就是有些职工反应,说他们已经通过其他渠道都已经捐过了,能不能就不捐了?还有的说自己工资低,养活一家人都成问题,捐不出1000块。甚至还有人说,县里要搞形象工程,让他们自己拿钱去搞,自己向灾区表示爱心会量力而行,不愿意掺和进去,还有的人就干脆表示没钱!有人甚至说如果硬要‘强捐’,自己就去上访。” 范毅听着听着,头开始有点大了,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献个爱心、捐个款都竟然会弄出这么多名堂来!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根子上还是职工收入太低呀。 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再加上一年四千块的奖金,在如今物价飞涨的年代,rì子过得能有多宽裕!长此以往,有的人搞不好就会走上邪路的。对一个经常要与企业、商家打交道的部门及其工作人员而言,的确有着大把的机会和诱惑。 由此看来,与zhèng fǔ签订责任状,迅速得到zhèng fǔ的资金帮助,从而化解资金面的巨大压力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 一早,范毅又一次坐在了窦县长的办公室里。 窦县长今天心情不错,开玩笑说:“范局长,怎么,想通了,来签责任状啦。” 范毅笑笑说:“窦县长,老实说,我是真想签这份责任状,可是我还做不到呀。” 窦县长“哦”了一声说:“怎么个做不到呀?” 范毅说:“窦县长,今年吧,您比我早来县里一个月,我也是刚刚来。说到底,中国人都爱讲个开门红,谁都想来了就把事情办好。只是,我们仔细算了一盘帐,今年,按县里的增长要求,我们就是跳起来也完不成了,这责任状看来是没法签了。” 窦县长脸sè凝重起来,不说话,只是看着范毅。 范毅说:“去年,为了向**献礼,我们国税局全体干部职工,也真是拿出认识来组织收入了,税收收入当年增长了35%,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 这里面就有一点小背景了。一方面,去年是党的**召开之年,政治献礼的意味固然有,另一方面,私人利益的考量才是收入猛增的关键。 当时,刘合平县长正在谋求向上升一级当任委书记的职位,确实需要出政绩、特别是地方财力大幅增长的支持;同时,武局长考虑到来年自己就将退休,从正面说,是想给自己几十年的革命工作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从反面说,是想给继任者留一点难堪,于是下死令应收尽收,甚至在此基础上还有意无意地压了一批应退未退的税款在库里,这才有了这令人惊奇的增长率。 当然,也有人说,其实是刘县长私下允诺并帮助武局长的小儿子在州zhèng fǔ谋了一个公务员的职位,才真正是刘、武两人达成默契、奋力组织收入的幕后推手,可这毕竟只是传说,没有人能拿出真凭实据。 …… “说到今年的收入,窦县长,您看。”范毅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文件,正是近几天jīng心准备的国税收入分析报告。 一份递给了窦县长,一份放在自己面前翻开来,一边翻着,一边一笔一笔地算给窦县长听。 算完帐,范毅说:“我们全县国税部门组织的增值税一共就一个亿多一点,其它各税算上,全部加起来也就两个亿出头。去年的辉煌,其实窦县长肯定也是知道的,有竭泽而鱼的成份,基数撑得这么高,如果今年还要按上次杨副县长的要求,在去年的基础上再增长20%,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的。” “怎么会完不成?你说的困难我们也是考虑过的,所以去年增长35%,今年已经给你们降到20%了嘛!”窦县长说。 “窦县长,具体每年的税收收入能增长多少,应该是与县里经济增长相同步的。窦县长,我们系统讲求的是应收尽收、不收过头税。” “年初,州局是给我们下过一个今年收入计划的指标,增长目标只是15%,可是如果今年收入确实完不成,我们县局还是可以向上级请示,重新调整收入计划的。不瞒窦县长,昨天,我刚和州局洪局长通过电话,洪局长已经原则同意了调低我们今年的收入完成数了。” 这番话,范毅其实是把自己的打算当作了已成的事实提前说了出来。 他计划,一旦最后真的无法与县里达成协议,那就干脆放手掉今年的税收,能完成多少就多少,真正做到实事求是、应收尽收! 第八十六节 没完没了(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没完没了(下) 今年的税收收入“喘口气”,也是为了明年能更好地轻装上阵。 当然,工人做工、农民种田,税务局收税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做为一局之长,在自己的任上完不成任务,说到那里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自己再努力,最终也不会有好的结果,那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去打拼呢?该休息时也应该抓住时机学会休息啊。 说起来,中国走市场经济的道路已经很多年了,可在财税领域,至少是在税收领域,计划的sè彩还是相当浓烈的。 每年,从国家税务总局开始,都要给每一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下达一个所谓的收入完成计划,另一方面,又强调应收尽收,不许收过头税,很是让人恼火。反正,好话孬话你一个人都说全了,还让别人说什么? 大概这就叫辩证法吧。 …… 范毅话音刚落,窦县长就火了。 心里火气直往上涌,心想,好哇,你一个小小国税局就敢自立门户这么多年,看来不给你点颜sè看看,你以为你还真成了jīng了。 可是,这么多年官场积累的经验也告诉他,不能轻易撕破脸皮,做事情要有回旋的余地,哪怕是对下级也最好是这样。 于是,窦县长调整了一下情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么说,你是不准备支持县里的工作喽?范局长哪,你人还年轻,叫你一声小兄弟也不为过。我要提醒你了,我可是随时可以跑到你们省局去反映问题,请省局重新考虑再另外委派一名局长到宝因县来工作的。啊?哈哈哈。” 这话说得就有点份量了,换在别人,可能当时就能被唬住。 范毅却是早有预案,当即笑笑说:“我知道窦县长、窦哥不会这么做的,真这么做,那,我可就惨啦,最起码,也要被省局魏局长拉回去打上几十军棍的。” 这是范毅第一次称呼自己的行政长官为“哥”,虽说是借着窦县长称自己为“小兄弟”的灵机一动,却也多少有点唐突,不过,话里话外立马就透出了几分亲热,至少表明了一种自己情感上的态度,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甘做孤家寡人的意思,反倒是很想向窦县长靠拢的一个积极信号。 窦县长听后,表面上不动声sè,心里却已明白了范毅其实并不怵把事情闹大,却又愿意听县里的招呼的这层意思。这与之前的武局长,那是有着本质的不同的。想了一想,当即决定改换另一种打法。 窦县长说:“范兄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老哥就推心置腹地和你说几句话。我知道,在我们这样的政治体制内,当一个科局级局长是相当不容易的。欧美许多国家,我都去考察、学习过,有时候,我甚至想,能在我们这里当好一任科局长,在他们那里当一个市长、甚至州长都绰绰有余了。” “小范兄弟,我也是从当科局长过来的,个中滋味,还是清楚的,确实不易啊。但是,话又要说回来了,这难归难,有些事情还得做!男人嘛,就是来世上做难事儿的嘛!有困难不要紧,说清楚、说透彻,找对方法,都可以解决嘛,你要相信,在你身后,还有县里在嘛。” 谈话终于进入了范毅最盼望的讨价还价阶段。 这天早上,窦县长推掉了所有之前的安排,耐着xìng子坐在办公室里与范毅认认真真地算了一盘收入帐,最终达成的结果令双方均十分满意。 收入任务被分解成了两块,第一块儿,增长10%,局里将按人均8000元获得奖励,足足比之前的提法高了一倍。当然,范毅知道,与县地税局所获得的奖励相比,自己还少了一大块,可是,饭也要一口一口吃,要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也是不现实的,只有慢慢来,来rì方长嘛。 第二块儿,是范毅力争后定下的。超过10%的部分,每向上增加一个百分点,人均奖励将增加1000元。就今年而言,不要说增长幅度超过10%了,能否达到10%?现在都还在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所以,范毅知道,这第二块儿的奖金,那是肯定拿不到手了。 可中国的事儿往往都是比较重视开头,既然要签订这份责任状,范毅还是想把事情考虑得长远一点,只要今年开好了头,以后几年,基本就是依葫芦画瓢了,责任状的格式就基本定下来了。 这样一来,即便今年拿不到手的奖励,却并不等于明年就拿不到手,再说,宏观经济这种事儿,又岂是芸芸众生所能说得准的,万一经济突然来个井喷,那收入还不哗哗地! 机遇总是为有准备的人而设的。 而且,加上了这么一条,其实也就表明了国税局的一个态度,那还是愿意积极进取的,这样的态度,哪一位主管领导会不愿意看到呢? 而更进一步的是,范毅借机向窦县长提出,目前收入进度蹋计划进度太多,下一步要加大税收征收力度,这就意味着征管成本将会大幅上升。 其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车辆油耗将明显增加。特别是近一段时期,重点放在了整顿煤炭企业上,从全县来看,共九个乡镇,几乎个个乡镇都有煤炭山,最远的一个点,开车来回得有有一天的路程,不动车是不可能的。 而局里帐上已经没钱了,现在还差着加油站一屁股油钱没付。再加之,县里号召捐款,可国税局由于是垂管单位,职工工资没有参加县里的工资套改,与其它部门相比,差了一大截,每月就那点工资,刨出了生活费,甚至没有多余的钱捐款,搞个不好,恐怕就要影响到县委的统一部署,因此,范毅趁机请求窦县长能否将人均8000元中的4000元先期拨付给国税部门救急。 些话一出,一开始窦县长根本还不太相信,当范毅将早已准备好的自己领工资时的工资条递给窦县长看后,窦县长笑着说:“一直听说你们税务局富得流油,今天才知道,你一个局长的工资还不如我们小车班一名驾驶员拿得多嘛。” 最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已到了吃午饭的点儿,范毅有了县里提前预支的大笔资金垫底,胆气斗涨、心情大好,力邀窦县长赏光一起吃一顿工作餐。 窦县长愉快地答应了,说:“你今天从我这里弄走这么多钱,我多少还不得吃回来点儿啊?这样,你看看李主任他们走了没有,把没走的人都叫上,今天,我们要吃一回大户喽。” 第八十七节 交易(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交易(上) 庞勇强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沉思。 就在刚才,康南百货的总经理马跃飞专程赶过来告诉他了一个消息,佳兴百货方面委派来的董事长,近期正在四处活动,准备在下一届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时,进一步将康南百货的主业定位为高端百货。从目前的情况看,似乎已经有了部分董事接纳了他的提仪。 庞勇强暗暗生气。看来,不给计宪法一点教训,他还真以为他自己已经是个人物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庞勇强一直就有一个目标,却只能闷在心里不能公开讲出来。 看着身边沃尔玛、家乐福等一批国际跨国连锁超市在中国市场抢滩登陆、攻城掠地,而国内资本却节节败退,他竟然渐渐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很想扛起这杆拒外资于国门之外的大旗,振臂一呼、呼啸而起。这也正是他十分看重康南百货这个壳资源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然,作为他众多头衔中最有光环的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也是他十分珍视的,所以经过上次一役,当他不得不辞去董事长一职时,他才会那样的光火。 外界,特别是佳兴百货,一直在利用各类媒体炒作他庞勇强想利用康南百货收购自己旗下的十几家超市以从中渔利的消息,对这,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他深恨,这些人就是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那是完全会错了意。是的,这十几个小超市的确在经营上没什么起sè,甚至总体上有时还会略微亏损,可是,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这是渠道,现今的商业运作,什么叫渠道为王?一旦收购成功,康南百货就将能迅速在十几个州市获得成熟的立足点,之后,自己再大举注资,立足康南、走向全国也并非就仅仅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到那时,一个新的零售业帝国将应运而生。 这些,他们懂吗?他们看得到这么远吗? 庞勇强愤愤地想。 可惜啊,这般小人,鼠目寸光!再加上那些散户,更是天生就该下贱,一天到晚,只知道盯住眼前这点蝇头小利,成天吵吵嚷嚷,活像一群苍蝇,最终还不是被计宪法所利用了!难怪自己以前听人说起,似乎是有位很有名的人说过一句话,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然,实在不行,放弃康百,重新选定一家上市公司入主,然后改造之、重组之,以达到自己的宏伟目标的想法,秦先生也不是没跟自己提过。 可是,秦先生不是江湖中人,太不了解江湖。如此轻易地就退出,自己以后在江湖中还有何面目?这不符合自己的xìng格,不是说xìng格即命运吗?自己认了,自己的一切,还不都是靠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退缩?上一次已经试过了,自己都已经交出了董事会主席一职,有用吗?他计宪法不是照样还是打上门来了?不行,是该反击了,而且,一定要让姓计的就此留下深刻的记忆! “叮铃铃”,一串铃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庞勇强极不耐烦地瞟了一眼桌上电话的来电显示,竟然是政协的郑世伦,于是他赶忙抓起电话,笑着说:“首长好,我是小庞。” 郑世伦说:“小庞哪,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老家来了两位客人,实在是走不开,你能不能替我去陪陪他们呀?” …… 在泰明市北郊,有一家度假酒店,号曰“半山度假别墅酒店”。在酒店内一间优雅的茶室里,庞勇强见到了客人。一位姓贺、一位姓孙,交换了名片后,庞勇强知道,姓贺的才是主角,是董事长,姓孙的是他的副手、副总经理。 一方寒暄后,孙副总示意服务员离开,然后慢慢地说:“庞总是真正的大老板,做的是大生意,比较起来,我们还都是一群小学生呀。有机会,真想跟着庞总一起做一做,也好让我们长点见识、开开眼界!” 庞勇强客气说:“哪里、哪里。你们是真正的国企,是国家的嫡系,我们只是一些野路子,那里好跟你们比!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不在一个层次。” 贺总接过话说:“哎,国企也有国企的难处呀,人浮于事、效率低下,放不开手脚,亏损连连呀。” 话题逐渐转到了贺、孙两人所处的企业上来。 …… 这是一家成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的老牌国企,主营是煤炭采掘和营销。曾经也有过辉煌和落寞,这几年,随着煤价的持续回升,本应重新焕发青chūn与活力的,却由于种种原因一直不死不活,甚至最近一两年还出现了连续的亏损。 这其中,就有贺、孙等人的一方考虑在里头。他们一直在做着手脚,不断转移着企业应有的收入,故意让企业不死不活,其落脚点只有一个,就是最终要卖掉企业好从中渔利。 一开始,几个人并不想借助外人之手,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一点点将本应属于企业的收益转移出去,另外注册一家公司,最终再由这家公司出面来完成对原企业的收购这一终极目标,然后自己做老板。 算盘是打得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方面厂子里老有人在不断写举报信向上面反映情况。虽然截止目前,最终均能摆平,但长此以往,却也不是长法,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摆不平了呢;另一方面,最近听说上面有重新调整企业领导班子的想法,而自己一方所需要的资金却还远远没有准备到位,思前想后,他们决定快刀斩乱麻,马上引入战略合作伙伴,争取在自己任上早些结束这一宏伟构想,选来选去,这才找上了庞大集团。 听两人介绍完情况,庞勇强明白了,郑世伦让自己来陪客人的真正原因原来在这儿。这其中,郑世伦涉足有多深自己无从得知,可是,既然郑世伦以这种方式向自己打了招呼,事情就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了,剩下的就只能是如何办好的事儿了。 看着庞勇强长时间不吱声,贺总用眼神示意孙副总,孙副总会意,小声催问说:“不知庞总对我们企业有没有兴趣呀?” 第八十八节 交易(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交易(下) 庞勇强笑了一笑,故做漫不经心地说:“事情嘛,肯定是个好事情。我们去年刚刚成立了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有贵公司这样的企业加入,我们是求之不得呀!只是不知二位有什么要求?” 孙副总瞥了一眼贺总,抿抿嘴,也笑笑说:“条件其实只有两个,一是由庞大资源投资控股对我们进行整体收购;另一个嘛,就是我们想在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持有一点小股份。” “哦”,庞勇强又略略考虑了一下,问:“具体想占多少,有考虑吗?”孙副总伸出两根手指说:“不多,只需要2%即可。” 庞勇强轻轻吸了一口气,两个点,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里面,还有郑世伦的份额又该怎么算,截止目前为止,郑世伦家人及其亲戚在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的持股数已经超过5%,如此下去,郑世伦的持股比例恐怕还得再往上升,这一点自己不能不事先考虑清楚,否则,最终自己忙碌一场将仅仅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庞勇强用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指,问:“这两个点里含他的份额吗?” 贺、孙两人对望了一眼,肯定地点点头。庞勇强笑着说:“两个点……”又轻轻地晃动着脑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贺总终于说话了,说:“庞总,你放心,我们的企业我们自己清楚,总资产不会低于10个亿。到时候,这两个点我有绝对的把握让你连本带利再找回来,只怕到时候,只会多、不会少呢。” 庞勇强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掏出手机想走出去打个电话,想想不妥,又重新坐下,当着两人的面拨通了电话。 “秦先生吗?我、老庞。” …… 最近几年,生意上的事儿,庞勇强越来越爱与秦先生商量着办,虽然最终并不是每件事自己都会采纳秦先生的意见,可大多数情况下,秦先生的意见都被证明是对的,这一点让庞勇强更加地离不开秦先生。 秦先生曾经是大学里一名优秀的讲师。在为总裁班上课时,庞勇强认识了秦先生。秦先生不喜欢学生叫自己老师,说是显得见外、生份,坚持要学生称呼自己为“先生”或者干脆叫自己的名字“子健”。更多的人选择了前者,庞勇强就是其中之一。 秦先生讲课很有一套,不论多么深奥的道理,他总能用极简单的话语表达清楚,举例也很生动,贴近实战,因此深受学生的追捧。 其中就有一位妙龄少女,喜爱秦先生基本到了崇拜的地步,一来二去,就崇拜到上了床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一件再好的东西,熟悉了以后,也就不再有神秘感了,所谓距离才产生美嘛。当神秘感消失后,崇拜也随同消失了,剩下的就该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了。 一段时间后,小女生感觉自己吃了亏,非逼着秦先生娶自己不可。可是,秦先生早已有了家室,甚至还有了一个乖巧的女儿,这一下,事情就麻烦了。 小女生威胁秦先生,不离婚娶自己,就让他后悔一辈子。秦先生毕竟只是一名教师,一开始还确实紧张了一段时间,可好长时间不见有动静,小女生也照常与自己来往,于是就当做一句气话丢开了。 直到有一天,两人在宾馆开了房,一番异常激烈的男欢女爱后,小女生再一次提出那件事情,秦先生只得实话实说,并加以拒绝。未曾想,从宾馆出来后,他刚进家门,jǐng察就跟来了。原来是小女生在宾馆直接就报了110,并保留了大量足以指证秦老师的“罪证”。最终,他被控以强jiān罪入狱三年半。 在牢里,秦先生倒是离了婚,可惜已经晚了。 庞勇强托了关系,从管教人员到狱友,均很给秦先生面子,他就在里面为狱友教了三年书,终于出来了。 出狱那天,庞勇强亲自率领一个车队前来接他,并在全省最高档的酒店设宴为他洗尘。知识份子多年来那份保留在内心深处的一点点自尊得到了充分的满足,那一天,他平生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大醉,痛哭哀号,彻底告别了过去,加入了庞大集团。 …… 庞勇强在电话里将情况大致为秦先生讲了一遍,然后问:“秦先生,他们提出要庞大投资两个点的股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先生略略考虑了一下,说:“可以答应。庞总,股份嘛,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关键是要看怎么个运作。” 庞勇强说:“哦?”显然是还没完全明白过来。 秦先生解释说:“从目前情况来看,庞大投资约有四成的股份的确是掌握在各利益关联方手里,而且以后如果要想进一步做大,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不可避免。总公司控制的股份可能还会进一步萎缩,静态地看,肯定是不利于总公司对庞大投资的控股的;可是,如果从动态来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毕竟,总公司才是大股东,随时有增资扩股的权力,几轮增资扩股运作下来,现在的2%,到那时,恐怕连0.5%都达不到,这没什么好当心的,答应他们就是了。主动权一直在我们手中,可运作的空间还有的是!” 庞勇强恨不能当即就亲秦先生两口,在自己看来挺为难的一件事儿,到了秦先生眼前,竟然就像是冰山遇到了太阳一般迅速地就这么消弥了,这就是秦先生的价值所在!可惜许多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其中就包括自己的那位二弟勇钢,钢是钢了,有什么用?现在可是比拼智力的时代。 随之,庞勇强想到,郑世伦也即将到届年满下台,别看他现在掌握这么多股份,过上几年,照着秦先生的安排,一方运作下来,同样要将他清理出去,庞大,只可能是庞家的庞大,外人哪能容他插手! 于是,庞勇强挂断电话,笑咪咪地说:“这经营管理上的事情,我一般不具体管,得听听我们总裁助理的意见。你们说2%就2%吧,明天,就请贺总、孙总,是不是到弊公司来一趟,我让秦助理与你们二位详细谈谈,你们看怎样?” 贺、孙二人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面有喜sè,孙副总端起茶杯说:“庞总,您为人爽快,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预祝咱们合作成功。” 庞勇强用手按住对方的茶杯,哈哈大笑,说:“喝酒那是一定的,只是不在这里,咱们重新换个地方,一醉方休!” 第八十九节 装X的人(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装X的人(上) 范毅接到了杨晓妮的电话,那时,他刚刚送县财政局的王局长上车离去,自己正从楼梯上往上走。 她告诉他两个信息:其一,由她采写的扶贫驻村工作长篇纪实《中水岭村的变迁》已经见报,登在了今天出版的《康南rì报》头版,顺带着,杨晓妮也感谢了范毅为她提供的大量修渠、架线的照片;其二,她与党项军正式好上了。 范毅收起手机,一边为杨晓妮的行事风格所感叹,一边慢慢地走回办公室。 一进门,发现早有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跷着二郎腿大模大样地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长沙发上,手里端着一个只有在过去电影上才见到过的小水烟袋,正在“咕噜咕噜”、有滋有味地吸着一只插在烟袋嘴上的香烟。 范毅从没见过此人,还是礼貌xìng地打了招呼:“你好,请问找谁?” 那人收起了二郎腿,慢慢从沙发上站起,竟然是一个个子极高的人,愈发显得消瘦。他轻轻放下手里的水烟袋,说:“是范毅、范局长、范大人吧?” 范毅被他这一连串的称呼所“折服”,只好应道:“我是范毅,可不是什么范大人,只是成年人。” 那人也不介意,伸出右手在西服内侧口袋里一摸,用两根细长的指头夹出了一张名片,双手恭恭敬敬递给范毅,说:“弊姓刁、刁玉寒是也。” 范毅不再理睬这人像戏文一样的言辞,接过名片一看,明白了,眼前这位,正是本县最大民政福利企业――宝因县煤焦化厂的厂长。 搞清楚了来人的身份,范毅请他重新坐下,为他泡了杯茶水。刁玉寒连声道谢,又用手一摸,摸出一盒香烟,说:“有劳范局长大架为弊人倒茶,弊人为范局长点根烟聊表敬意。” 范毅很想告诉他,请他正常说话,不要再讲戏文了,可毕竟初次见面,不好太让人下不来台,只好摆了摆手说:“不用,我不抽烟。”然后也坐下,接着问:“不知刁厂长大架光临,有何见教呀?” 刁玉寒收回烟盒,从中轻轻抽出一只香烟,熟练地用手一捏,过滤嘴棒整齐地落下,然后他将水烟袋上还没燃完的一截香烟去掉,将新掏出的香烟插上,又摸出一盒火柴,一划,点上,将火柴晃灭,深吸了两口,这才慢慢悠悠地说:“范局长初来弊县,弊人其实是早应该过来拜望的,只是最近俗务缠身,加之弊人料想范局长初来,应酬一定不少,也不想来凑这个热闹,才有意等到了今天。” 顿一顿,他说:“今天算是我刁某人负荆请罪,要打要罚,任凭范局长定夺。” 范毅听着他毫不着边际的调文,考虑到他也算是本县辖区内的一位纳税人吧,只好耐着xìng子陪着他又闲扯了一阵,刁玉寒却忽然是似乎毫不经意地说道:“弊人其实和范局长一样,也是从省里下来的,只不过是早来了两年而已。” 范毅顺口打着哈哈说:“你下来、我下来,看似一样,其实是有着根本的不同的。我是为国家打工,你是为自己创业,更加不容易呀。” 刁玉寒微微一笑,说:“哪里、哪里,范局长过奖了,弊人其实也是打工仔一个。” 范毅知道他这话还没讲完,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一定是在等着自己应该还问他点儿什么,比如说,为谁打工呀?干得顺利吗?前景如何呀之类。由于心理很是不喜欢此人,范毅却故意憋住不问,就这么干晾着他。 刁玉寒等了一会儿,只好接着说:“弊厂只是我们总公司的一个下属企业,我们总公司想必范局长一定也是有所耳闻的,就是去年在省城刚刚挂牌的庞大资源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当时,省府的霍省长还出席了挂牌仪式,好隆重的。” 这一下,范毅又听出一点儿味来了,这是典型的拉虎皮作大旗,想抬出庞大和省里领导的名头来吓唬自己呀。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范毅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真真想不到,自己所处的宝因县,竟然就有一家庞大集团的下属企业。看来,以后得多在焦化厂上用点功夫了。 想到这儿,范毅转变了态度,一下变得热情了起来,就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进一步问了问刁玉寒一些厂里的情况,什么年产值多少?销路怎样?工人有多少?负责人是哪几位?是不是都是从省城下来的?那一年办的厂?去年退税退了多少?将来如何打算?等等。 刁玉寒不明就里,以为范毅是真的对自己的企业有了兴趣,当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得唾液横飞。 刁玉寒其实就是一个初通文墨之人,大概就是中学文化的水平,早早就跟着别人出来混社会,又特别喜欢显摆两句,每rì里拿本《唐诗三百首》读一读、背一背,自认为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个文化人,深恨无人能发现他正经是个读书人的这一面,于是更加希望通过外化的文化信号来修饰自己。 在言谈上,他又深为京戏里的对白所吸引,大加模仿,一来二去,自己先前如何讲话倒忘记了,只学得这么个不古不今的调调。而从不离手的水烟袋也可算得上是他“文化自己”的一项创举。 这一个烟袋,还是他从一家一家文物店里硬淘出来的,哪年哪代的物件,无据可考,可全属纯银打造这一点倒是如假包换,也不知被历朝历代多少人使用过、抚玩过,通体显得光滑鉴人,确有几分饱经沧桑之意。 今天碰到范毅,见他竟然对厂里情况如此关心,令他大为受用,就有了乍逢知己的快感。 不知不觉间,两人谈话已近中午,刁玉寒道:“范局长学养不俗,令刁某敬佩,中午,能否卖刁某个面子,让弊人略备水酒,为范局长接风洗尘。” 范毅摆摆手说:“我们内部有规定,不吃纳税人一餐饭、不喝纳税人一杯酒。酒就免了,心意领了。” 第九十节 装X的人(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装X的人(下) 两人又推扯了几个回合,刁玉寒只好放弃,起身告辞时,从随身一个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范毅面前说:“初次见面,一点儿意思。” 范毅自从刚才知道了焦化厂的背景,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早晚要与庞大在宝因县真刀真枪相见,迟早得撕破脸,也省得与刁玉寒这种假文化人纠缠。 这时见状,当即做出决断,借机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贿赂我?这只能说明你们企业税收上一定有问题嘛,这倒提醒我了,回头我还真得让人去查一查。现在拿上你的钱,出去。” 打死刁玉寒他也怎不明白呀,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不就是一点钱嘛,至于嘛?可范毅就至于了,他却拿此没折。最终,只能是收了信封、悻悻离去。 …… 这几天来,范毅一有空就在考虑如何在焦化厂上做文章、找到突破口,这机遇还说来就来了。 税政科的陈科长抱着一摞民政福利企业退税的审批表进来请范毅签字。 范毅边签字边随口说:“你们税政科要把好关呀,这些退税可都是国家的真金白银,退出去容易,追回来可就难了。比如说,焦化厂,每年退税额这么大,真的都符合要求吗?” 陈科长解释说:“每一笔退税都是经过领导小组讨论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焦化厂嘛,今年以来算是正常的,只是去年的那件案子到现在还没了呢,一直老有人在写举报信告它,前两天连我都还又收到一封了呢。” 范毅“哦”了一声,说:“具体怎么个情况?你说说。” 这案子说起来也是很简单的,却有着繁杂的背景。 宝因县焦化厂,原是由县财政与州电力公司共同出资创办,考虑到其特殊的背景,当初在申报民政福利企业时就一路绿灯,经营了一段时间,效益也还可以。 可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走了下坡路了,一年不如一年,反倒成了县里的大包袱。到了前年底,就在新任的县委华书记上任前几个月,改制方案定下来了,整体转让,当时州电力公司也想整体盘过来,可惜阻力重重,硬是没有如愿,而最终却落入了别人的手里,出资方就是庞大。 庞大接手后,初期管理一度有点混乱,在此期间焦化厂竟然虚开出去了几张发票,金额还不小,被人举报,一查,确有其事,可就是处理不下来,一年多了,就这么挂着。后来庞大成立了投资公司,干脆将焦化厂划了进去,这件事更是无人过问了。 范毅听完了,不动声sè地说:“你把最近收到的举报信拿来我看看。” …… 当天下午,范毅找来了稽查局局长黄东,将举报信递给了他,然后说:“你们重新组织人员,以此为契机,再到焦化厂去查一查,要将这几年的帐都仔细过一遍,不要走马观花,要搞扎实。最后怎么处理,等检查有了结果再说。” 黄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儿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没多讲,领命而去。 …… 新的稽查组刚刚下去一天后,黄东向范毅报告,说接到州局通知,最近州局要搞专项稽查,需要从宝因县稽查局抽调两名得力的干部去州局帮助工作,这两人,正是新组建稽查组的骨干力量。 范毅心里虽然不乐意,可是州局的安排还得服从,只好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第二天,范毅就接到了州局分管稽查工作的邱副局长的电话,电话里,邱副局长笑着说:“范局长,感谢你对我们州局工作的支持呀。” 与范毅扯了一阵,邱副局长又说:“听说你们重新开始查焦化厂的案子啦。很好嘛,就是要有这种对事实负责、敢闯敢干的勇气嘛。可是我提醒你啊,范局长,这件案子,关键就是开票人何家骏,听说他早就跑了,现在回来了没有?” “如果人没有掌握住,最终恐怕还是不能办成一件铁案哪。有些时候,稳扎稳打可能更现实一点,你说呢?范局长?你还年轻,前途还远大,有些事不能cāo之过急,更不能影响到你这次下来锻炼,否则我们启东就太对不起你了,当然,也对不起省局党组。你的看法呢,范局长?” 才放下邱副局长电话不久,座机又响了。 范毅看看是省局的号码,有点儿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于是抓起电话说:“你好,我是范毅。” “小范吗?” 范毅听出来了,这不正是倪副局长的声音吗,忙说:“是我,倪局长,您有什么指示?” “小范哪,你也下去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抽出空去看你,怎么样,还适应吧?” 范毅连忙回答还好,并借机将工作简单地汇报了一下,表态说已经适应了,请倪局长放心,感谢倪局长的关心,等等。 电话里,倪副局长又问了问局里一些其他的情况,最后说:“我看看,最近能不能安排出时间来宝因县看看。好好干,知道吗?” 范毅连连称是。 就在范毅准备挂电话的当口,倪副局长仿佛突然又想到点儿什么似地说:“小范呀,你是省局下派的干部,到地方工作,要把省局好的工作作风带下去,可有一条,也要学着融入地方、充分尊重地方,特别是对州局的领导同志。不能自恃是从省里下来的,就另搞一套,任何时候,无组织无纪律都是要不得的。” 放下电话,范毅心里五味俱全。 省、州两位领导都讲了很多话,可似乎什么出格的话又均没提及,仅仅是出于对新来的局长范毅表示关心,可范毅却分明感到,刚刚派下去的稽查组应该撤回来了。 这让范毅想到了一个老掉牙的故事,旷野里,一只吃饱喝足的蝉正在树枝间欢快地鸣唱,不想一只饥饿的螳螂却已经在准备午餐,而在准备捕蝉的螳螂后面,一只黄雀早已虎视眈眈。 刁玉寒如果是那只正在欢唱的鸣蝉,自己就是那只螳螂,而邱、倪两人是不是黄雀呢?在黄雀之后还有没有手持弹弓的捕鸟人呢?范毅不得而知。 范毅只知道,第一回合,自己就这么很是窝囊地输了。 第九十一节 国庆前后(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国庆前后(上) 夏振国最近想到了一个主意,又仔细思考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向范局长谈一谈。 其想法的核心是,有关收入完成与奖励挂钩方面的一些建议。当然,事情还得从去年上线的征管软件说起。 夏振国是常年的老基层了,从事的又是税源管理工作,对内部使用的税收收入核算报表及辖区内各乡镇的税源情况极其熟悉。 一直以来,要他脑海中,就有类似的想法,可惜的是,自从他当任管理分局局长以来,当时的武局长就与县里闹翻了,既然不存在签订收入责任状的事情,其他基于此环节之上的建议也就只能作罢了。 去年新的征管软件上线后,夏振国仔细研究,发现其中同样存在大可加以利用的环节,而且从会计核算科目上来看,也是允许的。当时,他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只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一直没有合适的条件。 今年范局长来后,很快又重新恢复并且与县里签订了责任状,听到此消息,夏振国坐不住了,将自己的方案从头至尾认真考虑了几遍,这才来找范局长做专题汇报。 他的方案是这样的。从全县来讲,局里与县里签订了一个责任状,这是大前提。这不仅仅意味着完成任务后可以得到县里奖励的一笔资金,从而缓解局里办公和个人福利上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它将为下一步的“cāo作”,提供了合法xìng。 很长时间以来,每一年,县里各乡镇的书记、镇长,均会时不时地将他召了去,核心就是一个,就是问他,能不能在总盘子中多给自己的治下多划进一些税收收入?这一方面体现出自己的政绩,更主要的则是最终能实实在在地增加本乡镇的财政收入。 虽然自从武局长发飙后,县里对国税局再没有了考核,可对各乡镇却从未停止过此类的财政考核。 而实际情况是,自从取消了省属企业、县属企业这样的行业划分后,哪些企业的税收收入归县里直接所有,哪些企业的收入名誉上可划为乡镇所有,基本上就由税务部门掌握了。 就县里而言,只要总盘子里能完成自己期望的数目字,至于下面怎么摆布,只要是不要太出格,已经不大会去主动关注了。 于是乎,各乡镇长们渐渐都打起了吃大户的主意。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充分得到税务部门的认可和配合,否则就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更吃不到嘴里。 而谈到配合,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作了。 夏振国的建议是,在局里已经与县里签订了责任状的前提下,由分局出面,再与各乡镇也签订一份收入完成责任状,完成了,各乡镇也应相应地拿出一笔奖金来补助分局,实际上也就是变向地补助了局里。 说白了,这叫做将一批货卖了两次,可能还不止再次! …… 听完夏振国的建议,范毅仔细想了想,颇为兴奋,认为行得通,又认真与夏振国就其中的细节进一步展开来讨论。正说得差不多了,见尹主任拿着一份文件探头进来叫了一声:“范局长。” 范毅抬头说:“哦,是尹主任,进来吧。”又对夏振国说:“就按刚才说的思路去落实,国庆节后就动手,要抓紧了,只剩下三个月了。” 夏振国点头领命,收起他的大号笔记本,与尹主任打了下招呼就出去了。 范毅问尹主任:“什么事儿?” 尹主任笑笑说:“范局,你自从下来到宝因,四个多月了,还没见你回过家,这不,马上就是‘十.一’大假了,还是提前走几天吧,晚了机票可能会有点儿紧。” 从宝因县回省城,有两种选择。要么开车,路上得有五、六个小时的路程,要么赶到州府所在地搭乘飞机,时间上倒是可以减少一半,人也不累,可费用相应地却也要高出一倍还不止。 这个问题,范毅以前也曾考虑过。 自己现在的驾驶员,是局里的老人儿,奔五的人了,一旦自己要回省城,如果让他开车送自己回去,他的家又不在泰明市,只能是干陪着自己在宾馆里耗上几天;如果让他只把自己送到启东机场,自己每一次均飞来飞去的,且不说局里能否承受得住这笔开销,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现在身份不同了,一举手、一投足,那都是有着很多双眼睛在盯着看,恐怕到时自己这边还没飞几趟呢,举报信倒是满天飞了。 因此,范毅早有了自己买一台车,再到泰明市去招一名临时工驾驶员的打算。 这样做,平常驾驶员就在县里为自己开公车,假期时,放假了,自己开私车回家,驾驶员也能与家人团聚,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而且,这个问题的后面其实还隐藏着另一个更具体的问题。自己老不回家,固然有新来乍到,忙工作的原因,可这肯定不是长法,别的不说,只要自己周六、周rì不走,办公室尹主任就基本也不能休息,为领导服务这是办公室的天职,虽然范毅说过了很多次,让他不用老陪着,可是,换个位置想,尹主任能不陪着吗!所以,仅从减轻下属的负担这一点而言,该走时,也还是得走。 现在听尹主任如此说,范毅点了点头说:“是呀,明后天看看吧,如果县里和州局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就先走一步。” 尹主任也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文件递给范毅说:“这是国庆大假的值班安排,请范局看看,如果没有调整,我们就要发下去了。” 范毅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每一天白天的值班人员都是苏建国的名字,只有晚上轮到稽查局,才由稽查局的其他同志接班。 范毅说:“稽查局有两位同志被州局抽出去了,放假回来,这次值班就不要安排他们了,让他们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尹主任说:“那好,我们再调整一下,干脆,他们局里还有一位同志视力不好,是专门领过残疾证的,既然值的又是晚班,是不是也免了?” 范毅“哦”了一声,问:“我们局里还有残疾职工?” 第九十二节 国庆前后(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国庆前后(下) 尹主任笑笑说:“有两位,还有一位是手指头断了一根,总体上都不是特别严重,从没影响过工作,平常大家也没觉着他们与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前些年,还有人拿他们开玩笑,说他俩只要把残疾证卖给福利企业的老板,自己每个月就可以凭空多领几百块钱,真让人羡慕,恨不能自己也变成一残疾人呢。他们听了,也从不生气。” 范毅心里突地动了一下,问:“卖残疾证?” 尹主任解释说:“是这样,大概是从前年起吧,国家对民政福利企业的退税政策作了调整,改为按人头退税,每位残疾职工每年可以统一退税3.5万元。当时,出现了一股民政福利企业老板抢残疾证的热cháo,只要是本县的残疾人,生活能自理又能做点事儿的,基本都被县里那十几家福利企业老板招进去了,甚至周围县里的残疾证都被收了不少。上不上班倒在其次,每年的退税款,大部分肯定是进了老板们的腰包了。” 这时,范毅手机响起,是孙涛打过来的,接了一听,原来是孙涛邀约了张顺,早就想摆一顿酒,补上为范毅践行的这一课,见范毅老不回来,他们决定亲自下来“慰问”范毅。 孙涛说:“国庆你就不要回来了,我们定好了,我们过来。哎,对了,还有两人也来,你也都认识,杨晓妮和她男朋友党项军。” 范毅真搞不懂这拨人怎么就混到一块去了。只好冲尹主任说:“看来,国庆节我是回不去了。” …… 国庆节不能待在家的显然不止范毅一个。 S市,在一家私人‘汇’所的泡池里,段炳生陪着一位年轻人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池水里,与段炳生同来的助手张慕,则有意避开,选择了另外的一个泡池。 稍顷,段炳生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年轻人抿抿嘴说:“段老师,你们真要动手吗?” 段炳生点点头,并不说话。 年轻人又说:“我才刚刚接手这只基金,康南百货是我们组合里唯一一只还有点儿吸引力的品种,现在如果就大举减仓,这个,业绩上一定很难看,这个……” 段炳生打断他,说:“没有什么‘这个’、‘那个’的。说到业绩,我之所以选择在十月份才动手,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出不出货,其实对你们三季度的业绩报告已不会有丝毫影响,至于以后嘛,谁又说得准呢?” “我知道,前年,背着我们与佳兴一起做高康百股价的,有你们公司。可我并不怪你们,市场经济嘛,就是逐利经济。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大环境、做空更有利,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况且,我之所以第一个通知你,也是看在你老师和我当年一起共过事的份上。好了,我该说的话已经说透了,你要同意,节后,我给你三天时间先出货;你要不同意,嘿嘿嘿,该什么时候出货,我同样也会出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我懂的、我懂的。”年轻人赶忙说:“只是,万一我们出完了货,股价又不跌,甚至连酬码都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段炳生一笑,知道他是怕自己诓骗他,让他出货,自己好趁机吸酬。于是宽慰说:“这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们手上已有足够多的货,可是我们现在很不爽,我们准备要把这些货都派出去。” “之后,你应该知道,利空消息也会不断地出现在媒体上,股价跌不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会有很多人跟我们的想法一样,我能告诉你的也仅限于此。” “今天,我第一站到S市找的就是你,明后两天,我当然还会找别人,之后还会去B市。总之,抛与不抛,都是你的zì yóu,可是如果犹犹豫豫吃了亏可别怨我。” 年轻人想了想,说:“段老师,这我就有点搞不懂了,康南百货,你们是大股东,哪有自己把自己股价打下去的道理。” 段炳生微微一笑,说:“年轻人,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的很哪。你见过损人利己,可你见过损人也不利己吗?兵法有云:‘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损一千、杀敌八百可不可以呀?关键是要看你的实力,你有一万,敌人却只有一千,我损两千,换他一千,可不可以呀?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哈哈哈。” 年轻人明白了,这似乎已经不再是股价起伏所能概括得了的事了,应该是涉及到了几大股东之间的一场战争,作为旁观者,自己的最好选择当然就是作壁上观,只是,能不能混水再摸点儿鱼呢? 于是,他说:“段老师,你是知道的,我们公募基金,即便要抛,那也是要有一定程序好走的,三天,恐怕是……” 段炳生摆摆手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想,在利益面前,一切程序都应该是可以让步的。早动手早主动,这一点你应该懂的,你们公募,比的不仅仅是你比谁做得好,更多的时候,恐怕比的是谁比你更不好吧。这两天,你看看美股,走得越来越不成样子,拖下去,恐怕你下一步的业绩只会更加难看。” 受负面消息的影响,美国股市这几天狂泄不止,大有崩盘之势。 年轻想了想,已下了决心,更进一步地说:“段老师,我听你的。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能不能咱们干脆合作,等把股价打下去后,再让我们也悄悄吸点货,然后再往上做它一把。” 显然,他是知道段炳生的实力的。 当年,段炳生为一批幕后老板坐庄,在业界声名赫赫,有着“东方不败”的威名。只是后来在做一只股票时,由于几位出资人观念出现了分歧,发出的指令朝令夕改,最后不但cāo作失败,甚至还被其中一位出资人将其告到了证监会,从而让段炳生彻底浮出了水面。 搞笑的是,证监会最后所给出的处罚,竟然只是三年内禁止段炳生入市。这就有点像愤怒的主人惩罚一只不听话的馋猫,三年内不准你在盘子里进食,问题是,满地都是掉出来的鱼块,猫又何须非要将鱼放在盘子里才能食用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段炳生从此不能再以个人名誉入市,可是他的家人呢?亲戚呢?朋友呢? 形式主义害死人哪。 段炳生听完年轻人的建议,孤傲地抬头向上望了望说:“年轻人,‘既得陇、复望蜀’,这可不好。我劝你,这一次退出后,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有动康南百货的念头,想都不能再想,免得惹火上身。康南百货好与不好,从此与你关系不大,股市里二千多只股票,你为何偏偏要只钟情于它呢,忘了它吧,它早已有主,最终,它只会姓庞哪!” 第九十三节 又是康南百货(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又是康南百货(上) 证券营业部大厅里,大屏幕上一片惨绿。 今年的沪深两市,期盼中的奥运行情并没有出现,等来的却是跌跌不休的大盘走势。 散户们麻木地或站或坐,各自关注着自己或深或浅被套住的股票走势。也许是前来看盘的股民大幅度减少的缘故,现在的大厅显得比以往安静了许多,再难听到股民们兴奋的欢呼声了。 佳兴百货证券部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几名cāo盘手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准确地执行着经理下达的每一道指令,所有电脑显示器,除了其中一台还在默默地显示着大盘走势外,其余几台均无一例外地定格在了一只股票上――康南百货。 证券部经理的领带在不知不觉中往下松了松、再松了松,已经不成样子。他搞不懂,康南百货这是怎么了! 国庆过后,大盘一如既往地选择下行,他并未感到奇怪,令他稍稍感到担心的却是,康南百货似乎是在微微地放量。自己手中握有大量的康南百货股份,自己并没有动,这量从何来? 观察了两天,成交量总在温和地放大,股价明显地下了一个台阶,这究竟是散户在抛?还是机构在减仓?他连忙与几家有过合作的公募、私募基金经理进行了联系,回答均是如出一辙,都表示自己也在关注,但肯定不是自己出的货。那么,矛头就明显地指向了庞大,只有它,才能如此坚决、持续、有序地出货。 他马上向计总作了汇报。计总安静地听后,并未给出具体的指示,只是让他再继续观察,先不要有所动作。 …… 一连几个交易rì,康南百货一路yīn跌,成交量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迅速地萎缩,每rì跌幅渐渐收窄。 当五连yīn时,明显有场外资金在试探xìng地入场准备抢反弹,可接着就是六连yīn、七连yīn,圈内盛传康南百货将在近期出现报复xìng反弹。 终于,当“九yīn白骨爪”--“九连yīn”如期出现后,场外游资纷纷大举入市。一开盘,在股价小幅走低不到半小时后,其股价就迅速地扭头上扬,并快速翻红,升幅明显扩大,1%,2%,上午十一点半时,股价竟然上扬了5%,并一路伴随有巨量。下午收盘时,全天成交放出了天量,股价涨幅为5.7%。 当天晚上,在不少股评节目中,均有股评家提到了康南百货,说来说去,核心就两条:一是近期严重超跌,将有一轮报复xìng反弹;二是成交量。在当天大盘剧跌的大环境下,康南百货竟能一柱擎天,放巨量上涨,说明有庄家在疯狂吸货,后势看好。 果然,一连几天,康南百货缓缓盘升,虽说涨幅不大,可毕竟还是红盘,成交量虽比“九yīn白骨爪”当天萎缩不少,可却一直保持着近期的高量。一切迹象似乎均表明,康南百货将在盘稳后走出一波dú lì地上涨行情。 有时候,当你瞌睡了就会有人递枕头。恰在此时,有消息传来,zhōng yāng将于近rì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提振国内经济,大盘随之盘稳。 10月20rì,星期一,黄历书曰:“宜:破屋坏坦、余事勿取;忌:诸事不宜。” 消息进一步明朗,上周五(17rì),国务院总理温总理主持召开了国务院常务会议,部署四季度经济工作,强调将采取灵活审慎的宏观经济政策,尽快出台有针对xìng的财税、信贷、外贸等政策措施,继续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增长。同时相应地提出了十条要求。 当天,大盘选择了低开高走,跳空低开控底成功后,一路走高。 康南百货再一次表现出了盘稳后的上涨势头。一开盘,就高开了将近2%,之后一路振荡,成交量快速放出,上午收盘时稳稳站上了涨升3%的高位。 唯一令人担心的是,半天成交量已接近了之前创出的天量。 下午一开市,大盘在略做调整后突然发力上扬,并伴随着快速地放量,场内一扫往rì的yīn霭,群情激奋,不断有股民忍受不了周围一片啧啧惊叹之声的诱惑,翻身杀入。 康南百货股吧里更是热闹异常,有人发贴称,今天康南百货将以涨停报收,有人甚至称这一波目标价位将直指20元。 盘面上,康百股份继续上扬,一度涨幅逼近7%。 大概是在两点左右,风云突变,康南百货盘面下方一堆堆巨量买盘,在瞬间即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抛盘所覆盖,股价节节下行,仅仅一刻钟内,就将其股价打到了就接近昨rì收盘价位附近。 与此同时,大盘却在奋力拉升。 佳兴百货的证券部经理知道,如果今天让康百股价带巨量收了绿盘,对股民的心里杀伤力将是无比巨大的。 他咬了咬下唇,吩咐手下试探xìng地在昨rì收盘价上方分别挂了几个买单,可转眼间就在无声无息中灰飞烟灭,被源源不断的卖盘所吞噬。 他知道,空头看来是选择了要在今rì大举反攻了。情况紧急,他一面打电话向计总汇报、一面指挥手下调集着手边所有能用的资金护盘,更不忘再次打电话给那些公募、私募的基金经理们,请他们出手一起护盘。 一切看来都晚了。 在红绿盘分界线上经过一番短暂的厮杀后,康百股价如zì yóu落体般下坠,两点半时,竟然封死在了跌停榜上。 这时,佳兴方面帐上的后续资金很及时地又到了两千万,他重新组织发起了又一轮攻势,试图打开跌停。随着自己大把资金的入场,一时还真有跟风盘涌入,一度将跌停版打开,并略有上扬。 可是,就在距离收市还剩下不到十分钟之时,几笔大单突然涌出,仿佛从天而降的重锤,再次将股价牢牢钉死在跌停版的位置上。 看着大盘最终在股民的欢呼声中以全天收盘大涨2.25%报收,而自己手中已经弹尽粮绝,所要护盘的股票却一片惨绿,他只能是yù哭无泪。 九十四节 又是康南百货(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又是康南百货(中) 远在宝因县的范毅也注意到了康南百货股价的异动。 什么情况?范毅在心里自问。 为了一探究竟,范毅先上互联网各主要财经网站和康百官网查了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不死心,他又用邓家辉之前悄悄告诉过自己的、一般只有省局后台技术人员才能拥有的超级用户帐号和密码,偷偷进入了康南百货所在地的当地国税机关的平台,全面细致地查阅了公司近一阶段的纳税情况及其相关财务信息,看上去,一切均很正常啊。 于是,范毅判断,这应该只是部分机构之间的一场搏杀吧,搞不好就是基金之间的多杀多,谁输谁赢现在真还不好说,在这种局面下,外人是很难踏准节奏的,一动不如一静,自己就不要去趟这一滩浑水了吧,最终,范毅选择了持仓观望。 …… 随后的两天,康南百货连着放巨量以跌停报收。 公司随即也发布了一则消息,称,近rì康百股价异动,公司并无应披露而未披露的信息需要向公众披露。 恰在此时,一则却消息却在圈内不径而走。 说的是,康南百货刚刚发布的三季报中,所显示的前十大股东中的几家公募基金,已在近期完成了调仓换股,无一例外地全部选择了抛售康南百货的股票,而另外几家私募基金也早已撤出。 这大概正是近期康南百货大跌的主要原因吧。持有康百股票的股民们纷纷猜测,这似乎也意味着康南百货内部发生了点儿什么? 当然,也有股评家站出来分析说,大盘从6124点一路跌下来,康南百货却表现得相当抗跌,这一次的补跌,只不过是基金经理们为了争取在年末的排名,而提前展开的一方布局罢了,并不代表公司内部一定就出了什么大问题。 为了澄清谣言,稳定股价,康南百货董事会也在计宪法的授意下,在全国各主要证券类报刊上均刊登了一则公告,称公司的经营一切正常,并不会太过关注股票市场短期内的股价波动。 要出货的已经出了,留下来的,已然被套,公司也说经营无问题,股民们无奈地逐渐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一切看来即将归于平静之时,另一则夺人眼球的消息却迅速地从康南百货股吧里窜出,并以火箭般的速度,很快为各专业财经类网站所转载。 据内部人士称,康南百货因涉嫌有巨额偷逃税的行为,即将被当地税务机关立案调查。 随即,经一家财经网站即时采访康南省国税局分管稽查的倪人雄副局长证实,目前,当地省国、地税局正联合组成了稽查组,近rì即将进驻康南百货展开稽查。 …… 范毅一看到此消息,马上cāo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张培勇。一问,还真是确有其事。 张培勇说:“这一次,是倪副局长亲自抓的案子,听说举报信就是直接写给他的,而且,和省地税局的协调也是他亲自出面的。这个案子,从目前看,局领导是比较重视的,搞不好还真能搞出个大案。” …… 计宪法深深知道这是庞大、庞勇强在搞事儿,其目的,显然是针对自己计划在康百开展的主业战略转型而来的。 以康南百货为平台,打造一个全国xìng连锁的大型高端百货品牌,这一直是他本人和佳兴集团的梦想和战略目标。 比较来、比较去,他最终选择了以康南百货为突破口,这是有原因的。其一,他成功地坐上了康南百货董事长这一宝座,虽然离有效地控制董事会还距离尚远,可‘一哥’毕竟就是‘一哥’,大多数情况下是很有话语权的,这可谓是地利。 其二,康南省省委、省zhèng fǔ近两年正在为GDP冲万亿而努力。自己上一次有幸拜访了省里的霍副省长,提出在适当的时候,佳兴集团下属的佳兴科技,有意将工厂由深圳迁到康南省去,霍副省长对此十分支持,表示省zhèng fǔ届时一定会给予大力扶持。计宪法随即趁机提出康南百货准备在业务上做一些转型,走高端品牌之路。霍副省长也满口称许,甚至答应必要时可以出面做一些工作。在计宪法看来,这就有了天时。 其三,通过上一次与庞大面对面的较量,赢得了大小股东们对自己的普遍好感和鼎力支持;加之最近部分股东所答应的,愿意为康百主业转型项目的启动重新增资、注资……这,无疑就是人和了。 有了这天时、地利、人和,计宪法自付大可以与庞勇强放手一搏。而为了慎重起见,他决定先试探试探,这才故意将自己的意图提前放出风去,权作试探,不想,庞大方面的反映却是如此强烈。 然而,这一次,计宪法也是有备而来的,他手里还有大把的资金,准备在必要时不妨直接通过二级市场扫货,最终成为康南百货真正的第一大股东,甚至不惜做好在技术上独家控股的准备。 你庞大、庞勇强不是想砸盘吗?随便你,我只管接就是,什么时候你筹码用得差不多了,我持股量也上来了,就该轮到我说了算了。 在中国的股市里,做多,永远是会得到股民们的普遍理解和支持的。 所以,一开始,计宪法对庞大方面的砸盘并不当一会事儿,只是吩咐证券部按自己的意图去执行,逢低吸货、关键时护一护盘,以吸筹为主。 随着康百股价的不断下行,计宪法手中的筹码收集得也就越来越多。正在他认为两年前与庞大交手的结局就要再次重演之际,康南省国、地税两家税务机关却突然宣布联手要来查自己的帐,这让计宪法感到十分的意外。 而更加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康南百货自从开业以来,不得不第一次宣布暂停营业。 事情是这样的,一天,当地派出所突然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声称自己在康南百货的卖场里安放了一枚炸弹,除非康百方面满足自己三十万元现金的要求,否则,很快就要自行引暴。 九十五节 又是康南百货(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又是康南百货(下) 接jǐng后,派出所当然很紧张,一方面向上级报告,一方面马上通知康南百货立刻疏散卖场里的群众,以免发生意外。 市局防暴队和拆掉专家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后,进行了地毯式地搜寻,最终却并未发现炸弹。虽然证实这只是一起假案,可嫌疑人却并没被抓到,派出所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属于一部公用电话。 对于此次“炸弹事件”,计宪法原打算将其所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尽量限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甚至还专程飞赴康南省找了霍副省长。 可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当天晚上,各种经过添油加醋的消息就已经在各大网站沸沸扬扬地传扬开了。第二天,康百股价又以一个跌停报收。股吧里,谩骂董事会及其董事长成了股民们泄愤的唯一渠道。 为了稳定股民的情绪,计宪法授意佳兴百货以第二大股东的身份发表了一个声明,宣称将动用不少于3000万元的资金增持康南百货的股份。可惜的是,消息发布后股民们似乎并不买帐,康百股价仍然继续下挫。随后,就有消息反馈回来,说是市场上流传着另一则消息,说康南百货的第一大股东庞大集团,目前正准备大幅度减持康南百货的股票。 第二天,一家财经媒体以记者专访庞大集团总裁庞勇强的形式发布了一则消息,称:“康南百货陷入大股东利益之争,庞大集团有意退出。” 全篇的重点则是一段提问。 问:“听说庞大有意退出康南百货,请问属实吗?” 庞勇强:“目前康百很乱,一切皆有可能。” …… 计宪法感到了深深的沮丧。 首先,自己与庞大的明争暗斗上不了台面,因为自己这一边也并不干净。这就决定了这场游戏不可能通过法律渠道、特别是证监会出面来解决;其次,如果自己最终能入主康百固然是自己当初的夙愿,可是,从“炸弹事件”和税务稽查这两件事情看来,自己即便如愿以偿,可之后呢?恐怕是想正常开展经营都会很困难,还谈何转型?一个空架子可并不是自己起先的期望。看来,自己这次虽然是有备而来,可还是低估了对手。 下一步应该如何办?必须得赶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前做出决断,否则,后果将相当、相当地难以预测。 …… 在庞大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一群人正围坐在一副茶具旁悠闲地谈笑着,cāo持茶艺的人正是华仔。其他几人则分别是庞勇强、庞勇钢、秦先生、段先生,此外,还有一位头发留得老长、戴着一幅深sè墨镜的中年男子。 聚会显然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茶也冲了有几泡了,气氛很是轻松,甚至是在相互间开起了玩笑。 “老狗,你狗rì的成天装神弄鬼,大白天在屋里还戴墨镜呀?”庞勇钢故意说。 老苟嘿嘿地笑笑,并不生气,闻言后,取下墨镜拿在手里,右边眼眶上露出了一道粗粗的、如蚯蚓般弯弯曲曲的疤痕。 老狗本姓苟,从少年时代起就一直跟着庞勇强混,那时候叫小狗子。老狗的xìng子,胆大、心狠,打架不怕死、甚至不计后果,眼眶上的伤痕就是在那时留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也逐渐长大了,在圈里有了名头,老在一起的人就叫他老狗,更多的人则称他为苟总。 庞勇强挥挥手,说:“你还是戴起来吧,看着还好看些。” 众人哄笑。老狗又嘿嘿地笑笑戴了起来。 庞勇强趁机说:“老狗,有件事儿我得提醒你。你好赌,我不拦你,可你不要老和你手下的小弟们混在一起成天烂赌。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公司的一名高管了,是有身份的人了,要注意形象,特别是不能给公司抹黑。实在要是想赌,就去澳门,一礼拜去一次,光明正大地赌嘛,过了赌瘾再回来,好不好!” 老狗笑笑说:“我听庞哥的,听庞哥的。” 庞勇强用手指点着他,笑说:“你呀!你呀!”然后转了话题说:“好了,我来说说正事。” 大家闻言,纷纷正了正身子。 “昨天,计宪法来找了我,我和秦先生一起与他们谈的。他们全面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众人脸上露出一种早在意料之中的神sè。 “他们既然选择认输,咱们就见好就收,全面停战。下一步要做的事情,首先是段先生的。” 说着话,庞勇强偏头看着段先生,段炳生点了点头,庞勇强继续说:“一方面呢,要考虑如何保证把股价稳定住,甚至可能的话、向上拉起来一点;另一方面呢,就是要保证在明年初的股东大全上,让咱们重新做庄康南百货。这两点,务必请段先生费心了。” 说着话,庞勇强冲段先生点了点头。 随即,庞勇强话锋一转说:“各位大概还不是太清楚,这一战下来,段先生不仅击败了计宪法,还为我们庞大集团净赚了好几千万。” 庞勇钢长长地吹了一个响哨、带头鼓掌,众人一齐拍了一阵巴掌。 庞勇强说:“勇钢,人选没问题吧?” 庞勇钢点头说:“没问题,都给他交待清楚了。他进去这段时间,家小由我们负责照顾,出来后给他五十万,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再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活儿,毕竟,他以前也在康南百货干过保安嘛,也不算是外人。” “这一次,只不过是打了个商场内有炸弹的电话,又没有真引暴,判不了几年的。进去了,里面也有人照应他,只怕他还不想出来呢!”庞勇钢说着大笑起来。 庞勇强也一笑,说:“让他抓紧投案自首,也能争取宽大嘛。总之,迅速把此事了结了,让公安也省省心。下一步,既然该轮到我们坐庄,就一定要保证不能真有此类事情来sāo扰我们。这一次,老二,做得漂亮!” 庞勇钢得意地点了点头。 庞勇强又对华仔说:“华仔,你分别找一找国、地税局的领导,协调协调。特别是倪局,告诉他,可以了,该罚款就罚点,几百万以内,怎么着都行,条件只有一样,让他们赶快结案。” 第九十六节 收官之战(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官之战(1) 临近年底,局里许多工作接近了尾声。 范毅决定,自己布局已近三个月的一场“定点清除战”也该收尾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国庆后,范毅先在在全局召开了一次全局职工大会,然后又在小范围内召集开了一个小会,核心任务均只有一项:加强和规范宝因县民政福利企业的退税管理。 会上,范毅提出,在取得了县委、县zhèng fǔ的理解和支持后,将针对全县县域范围内所有的民政福利企业展开一场专项治理活动。 几乎也就是从那时起,全县范围内的民政福利企业退税工作一律被暂停。 这才叫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据初步摸底,县里几乎所有该类企业均或多或少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说,企业本应该为残疾人按时缴纳的社会保险费却最终未缴的、或者并未缴足的;本应该与残疾人签订劳动合同或服务协议而未签的;所付给残疾人的工资明显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等等。 而一个共xìng的问题是,全县内所有民政福利企业,普遍存在着虚报、假报残疾人人数骗取国家退税款的问题。 这样,就给了范毅一个充足的理由,暂停了各家企业的退税。 这其中,最让范毅关注的一家企业,当属宝因县焦化厂。 之所以在全局动员之后,又做了小范围的安排布置,重点也正是针对县焦化厂而进行的。 范毅知道宝因县当地有句土话:“搬起石头蚂蚁多”。 这一点,范毅早有领教,上一次针对县焦化厂的稽查,甚至连石头都还未搬起,就不得不无功而返,本身就是最好的一例。究竟蚂蚁多到个什么程度?都有些什么样的蚂蚁?范毅充满了好奇,很想弄个清楚。 …… 针对县焦化厂专项检查的安排刚布置完,夏振国脚跟着脚就过来找范毅。 他汇报说:“范局,焦化厂恐怕不好弄,它上面的关系太繁杂。搞不好就会影响到范局你今后……政治上的发展的。” 范毅当然知道他的好意,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先问说:“振国,你以前看过《董存瑞》这部老电影吗?” 夏振国疑惑地点了点头。 范毅说:“当年解放遵化县城时,董存瑞他们在战前专门搞过一个火力侦查的,可就是因为有一个修在桥肚子里的隐蔽火力点没有被提前侦查到,最后才不得不牺牲了自己。这件事令我印象深刻,至今难忘。” 话说到此,范毅却并不点透,话锋一转,他又回到了正题,说:“焦化厂是我们县里最大的民政福利企业,每年县里退税额度就属它最多,如果不动它、不从它下手,别人会说我们只打苍蝇、不打老虎。税法的公平、公正从何体现?可是,要动它,正如你方才所言,它背景繁杂、水深得很,我们不动点儿心思、不花点儿功夫,不做到知已知彼,看来是不行的。” 范毅看着夏振国说:“上一次稽查失败的教训就摆在那儿!你应当也是清楚的。可是,从前期检查的情况看来,焦化厂就是起了一个很坏的带头效应,许多厂家都在学它、看它。从这一点出发,现实的要求就只能是,对它,我们不但要动、必须动,而且是要坚决动、大动,动彻底了。” 顿了一顿,范毅继续说:“要动,当然就不能打无准备之战,就要选好突破点。要动它,我们得做好明的、暗的两手准备。一方面,这次专项检查一定要搞好,搞大。检查小组的人选要选好,业务上、政治上,都要到位,这是人员方面的准备。” “好在小组里面他们三个人都是由你亲自推荐和挑选的,我本人虽然来宝因时间不长,但我相信你,也就相信这三位同志。” “当然,这是明的准备。另一方面,你们还要做好暗的准备,说白了,就是火力的侦查和准备,这就是我刚才讲到董存瑞的原因。” “只有事前做好、做足火力的侦查,才能保证我们在关键时候一举拿下。这一次任务比较特殊,可以说是火力侦查和定点打击要两头并举,既要通过这次专项治理彻底摸一摸焦化厂的底,更要想办法在适当的时候一举将之拿下。所以,前期你们的一切动作,大可以轰轰烈烈地来做,这叫打草惊蛇,懂了吧?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们的了。” …… 与夏振国谈话之后的两个月内,县焦化厂果然很快就陆续被查出了不少问题。反映最集中、国税局盯的最狠的似乎就是两条,一是支付给部分残疾职工的工资没有银行的凭条;一是缴纳社会保险时存在少缴或欠缴的问题。 范毅以此为借口果断地下令暂停了对其的退税。 当然,这就是范毅所说的火力侦查。 果然,如之前所预料的一般,范毅很快就接到了好几位各级领导和一些刚刚认识不久的所谓“熟人”的说情电话,有县里的,有州局的,所谈的理由翻来覆去、花样百出,最终的落脚点均会针对上述两个问题,为其做或长或短的一方解释和开脱。 这让范毅更进一步确信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对的。 刁玉寒,你愿意找人说情是不是?那就尽管找吧,最好是让你所有的“关系户”全都主动跳出来才好呢! 刁玉寒这种人,别看他平常装神弄鬼,实际上肚子里并没有多少货!考虑问题是想不可能长远的。 你装X,装X挨雷X! 小时候,范毅曾经看过一次真实的獴蛇斗。獴是一种长得很像黄鼠狼一样动物,表演者将其与一条眼镜王蛇关在同一个笼子里,刚开始,眼镜王蛇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势,高高昂着头,反击着獴的每一次冒犯。而獴,则是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一次又一次地挑逗着王蛇,故意引它来攻击,却又总在电光火石之际潇洒地躲过。三次五次、十次八次,王蛇渐渐地体力不支,瞅准了时机,獴猛地跳出去,一口将王蛇咬住,彻底结束战斗。 第九十七 收官之战(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官之战(2) 可以说,这也是自己记忆里与爸爸、妈妈在一起至今尤存的几个片断之一吧,有空时,范毅均会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当时的种种场景,生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将之遗忘。 这一次,范毅的想法就是,要像獴一样,不断地刺激刁玉寒,引起他的不断反应,迫使他不断地找人出面来摆平这件事儿,这固然一方面可以摸他的底,另一方面也是在逼着他不断出牌,等什么时候牌出得差不多了,甚至亮了底牌了,他也就到头了。 股市里有句行话,这叫“赶底”,说的基本就是一个意思。 当然,面对这些受托而来的各种领导或“熟人”,范毅无论是在当面,或者是在电话里,均显得相当的谦虚、低调、懂事且配合。一例表态会积极考虑,一等企业补齐了相关资料后就会立即恢复退税。 而另一方面,范毅当然又让夏振国他们故意拖着,不断地挑剔着厂里所补交来的资料的完整xìng和准确xìng,逼着刁玉寒不得不不断地出大牌、王牌。 …… 这天,当夏振国兴冲冲跑来向范毅作了汇报后,范毅清楚地意识到,是到了应该收网的时候了。 夏振国的汇报,一开始也并没有谈到焦化厂的事儿,他先是递给了范毅一份盖了红章的文件,说:“范局,这是昨天刚刚与金阳镇签订的今年收入任务目标责任书。截止昨天,全县六镇三乡已经全部签订完毕。” 范毅简单看了看,与金阳镇签订的奖励金额是10万元,心里一算,知道明年局里的rì子将会好过得很多。 这一轮与各乡镇的目标责任状签订下来,最少的一家是奖励3万元,最多的一家是30万元,拉拉扯扯一算,总计将有100多万元进帐,按局里人头算,人均有一万多,可谓是直接从温饱一步迈入了小康。 范毅将责任书递了回去,说:“还是按老规矩,原件,你交给尹主任保管,回头给我一份复印件就行。” 夏振国收起责任书,这才摊开笔记本说:“范局,按你的要求,我们认真排查了焦化厂在职残疾职工的情况。全厂在册残疾职工435名,截止目前,我们竟然发现了有83名是典型的只挂名而不上岗的。” “由于相关证据资料太多,我就没有一一带过来,全都保存在分局档案室里了。范局,有一点让我没想到,好笑的是,这其中有一人,竟然还是我们村里的人,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他常年住在省城做点儿小买卖,连两个孩子都早已接到省城去念书了,怎么可能还会天天跑到厂里来上班!” 范毅“哦”了一下,问:“取证了吗?” “是的,他本人也承认了,残疾证书是卖给县焦化厂了。可以说,我们手里相关方面的证据很充分。而且,类似他这种情况的,还有不少,我们都有证据。” 范毅点了点头。 夏振国继续说:“至于之前,范局你让我们注意核查每个月残疾职工上岗的情况,我们在这两个月内也分别做了多次核查。正如事前分析的一样,每一次结果均不理想,残疾职工所占的百分比,连20%都达不到。从这一点判断分析,估计只挂名不上岗的残疾职工应该还不在少数,只怕要远远比我们目前掌握的还要多。” 范毅问:“你们检查在岗人数时,取证了没有?” 夏振国回答说:“是的。每一次检查,基本都能找到他们很多问题,每一个问题,我们都要求在现场核实,并让厂里的负责人当场签上字。这是前几次点名的情况,范局你看一看,上面均有他们分管生产副厂长的签字。” 说着话,夏振国从笔记本下抽出几份报告递给范毅。 范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看报告,而是进一步地问道:“检查结果,都当面告知他们了吗?” 夏振国说:“是的,每一次检查完,我们不但要求他们尽快改正,而且在备注栏里,均加以了说明,并请他们再次签字确认了。只是有一条,按你的意思,每一次我们去厂里检查,总体上强调的都是其它方面的问题,至于残疾职工人数不达标这一点,并未刻意提起,倒不知引起他们重视了没有?” 按国家税法的规定,每个月,福利企业所安置的残疾人员占在职职工总数的比例如果达不到25%,当月的增值税税款就不能退还企业,如果一年内累计有3个月不达标,将取消次年的退税优惠。 范毅知道,从目前的情况看,人数没不达标这一点显然是还没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至少,在之前所有打来的各类说情电话中,还无一人提起。 他当初曾有过一个判断,对在岗人数这种指标,在刁玉寒他们的眼里,很可能认为就是一个大可以灵活掌握的变量。 因为,仅仅就国税局前来检查的某一天而言,厂方完全有理由推脱说,某某职工生病了、某某请假了,某某迟到了、早退了,总之,理由多得很。 一般而言,如果再考虑到具体下户检查当天,事前的跑风漏气、事后的百般狡辩,打电话、递条子等因素,那么,虽然从表面上看,税务机关似乎确实是很容易在这一点上发现问题,可往往却又很难在这一点上将问题做实,进而取得突破。 因此,各家企业对此也是见仁见智,几乎完全就要视自己平常有多大、多硬的背景和人脉关系而定了。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焦化厂肯定就是属于不太重视的这一类型了。当然,这与夏振国等人在检查时的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也大有关系,厂方的关注点明显地被带离了这一方向。 不过,为了应对后面可能出现的复杂局面,范毅还另外安排了一手,那就是暗暗调查焦化厂是否存在残疾职工虚假在岗的情况,这一点,看来夏振国他们也做到了。 范毅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向后在椅背上靠了靠,让身体放得更加轻松一点。 第九十八节 收官之战(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官之战(3) 夏振国问:“范局,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和他们彻底摊牌?就凭现在我们手里的证据,只要把他们在退税中弄虚作假、滥充人数这两件事捅出去,保管就够让他刁玉寒好好喝上一壶,而且至少要取消他们三年的退税资格。” 这样的考虑,范毅当初不是没有想过。如此一来,搞不好这家企业就会因此而倒闭,这大概就是孙涛当年所说的,“税务局能要企业的命”一说的佐证吧。 可是…… 范毅再一次想了想,摆了摆手说:“振国,老实说,过去我也想,干脆来个杀鸡儆猴,一棍子将其打死,至少也是打残。这样做,我们后面的rì常管理工作就会容易很多。” “这种企业,不专心于如何抓生产、求效益,一天到晚只是在盘算着国家的这点儿税款,要它何用?可是,老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企业真的垮了,厂里那些工人怎么办?那些残疾职工怎么办?” “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我们还只能是把他打疼,而不能打死。只能是通过这次整顿,停掉他一年半载的退税资格,让他出点血、学个乖,以后也学着遵纪守法而已。”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其实还是他们自己的职工们救了他刁玉寒这一小撮人哪。当然,如果他连这一点亏也不愿意吃,非要和我们执法机关来争个你高我低,非要通过权势人物硬逼过来,到那时,我们也就只有把他们弄虚作假这件事情公布出去了。而现在,还是要注意控制一下‘火力’,以惩罚为主吧。” 夏振国连声说:“行行行,明白了。那么,我准备下午就安排一次大规模的残疾职工在岗情况的突击检查,看看范局还有什么指示。” 范毅微微笑了笑,问:“刁玉寒这段时间在县里吗?” 夏振国会心一笑,说:“他昨天刚刚回省城了,说是去催一笔货款,要有几天才能回来。” 范毅说:“你这机会抓得好嘛。” …… 当天下午,范毅一上班就去了县委。 之前与赵书记约过,范毅的打算是,想先找纪委赵书记汇报一下近期的廉政建设工作,然后,还想邀请赵书记吃顿晚餐,联络联络感情,这在官场也是很有必要的,最起码,体现了你本人对领导的尊敬。可惜的是,约赵书记的人也不少,赵书记晚上早已有了安排,吃饭的事儿只好以后再说了。 走出了赵书记的办公室,正在下楼的时候,范毅接到了夏振国的电话。 夏振国兴奋地说:“范局,我刚刚通过广电局一位朋友与县电视台说好了,我们下午的突击检查,录好像后给他们送过去,今晚的新闻节目里就能上。” 这一点倒十分出乎范毅的意料。 起先,范毅只是安排了局里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带上局里的摄像机,为今天下午这场针对焦化厂所开展的大规模查岗检查活动,去搞一个全程录像,以备将来所用。没想到夏振国竟然翻出了新意,更进一层、锦上添花,把动静往大里搞,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期望。 看来,夏振国仅仅留在分局当个分局长还真是屈才了。 范毅接完电话后,站定想了想,马上决定要重新调整一下自己下一步的rì程安排。 于是,他重新返回县委办公大楼内,顺着楼层,耐心地一层一层打量,看看今天下午还会有哪位县委领导在家? 通过前段时间的摸底,范毅知道,县委华书记自从到了宝因县后,从来没有去过焦化厂,并且曾在一个小范围的场合上说过,在他自己任上也不准备去。窦县长倒是去过几次,那是受职责所限,更多的成分应该也是例行公事,骨子里显然也在与该厂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至于县里其他几位领导与之的关系则各有千秋,有远的、有近的,因人而异。 所以,现在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可惜的很,自己想找的主要领导今天竟然全都有事外出。 “真是见了鬼了!”范毅暗自诅咒着,却不得不准备接受这个现实。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一位县里主要领导,然后邀请其共进晚餐,再然后,就是以此为借口,合情合理地“消失”一阵子,静待事态的发展。 总之一条,就是要给夏振国今天的表演腾出时间,既然他花了心思准备唱一台大戏,自己就决不能成为被迫中途喊停的那个人。 灵机一动,他想到了zhèng fǔ那口。 尤其是窦县长,窦县长是县委副书记,可办公室却并不在县委大楼里,而是在zhèng fǔ那边。也许他有空也说不定?这样想着,范毅拿出手机给窦县长挂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窦县长听了范毅共进晚餐的邀请后说:“晚上就不用你cāo办了,要不这样,你过来,我现在在电力公司,晚上就由王总统一安排吧。” 范毅欣然从命,对驾驶员说:“我在县委还有点儿事,你先回去。今天估计不会再用车了,有事儿我再打电话给你。” 驾驶员一走,他又打电话给尹主任说:“晚上我陪窦县长吃饭,不论什么人找我,就说不知道我在哪儿,如果真有要事儿,打我的另外一个号码。”交待完,范毅换了手机卡,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电力公司。 …… 晚上,在电力宾馆的包房内,王总、范毅等人陪着窦县长边吃边喝。 窦县长下午在电力公司的调研时间耽搁了一点,晚餐将近七点才开始,范毅求之不得,巴不得用餐时间拖得越长越好。 几杯酒下肚,窦县长问王总:“林业局下达给你们的荒山绿化指标,你们完成了没有?” 这本来是县里的工作,由于县财政实在是没有多余的资金来保证完成,不得不摊派给了县里的部分机关和企事业单位。 王总苦着脸说:“指标数目要求太高,到现在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哎,难哪,除非是……” 话说到此,王总卖了个头子,打住了话头。 窦县长笑着说:“你别卖头子,有话就说。” 王总也笑说:“窦县,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能让我们在其中一些荒山上栽种一些经济类植物,比如说果树啊、什么的,估计大伙就会来情绪了。” 窦县长用筷子点着他说:“你这点儿小心思,我们早就知道了。这样吧,你这种考虑,也未尝不是一种绿化荒山的办法。回头,你们正式写一份报告,先交县林业局签署意见后,再报到zhèng fǔ里来过会,如果行得通,我还要记你一功呢。” 王总大喜,连忙叫上公司里的几位副手,一起敬窦县长酒。 范毅心里也是一动。局里现有百十号人,每年就靠这点干工资和求爹爹、告nǎinǎi弄来的一点毫无保证的所谓奖金,总不是长法,如果局里也去承包一片荒山,投资搞点经济作物,只要项目选得准,倒不失为一个细水长流的办法。 第九十九节 收官之战(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收官之战(4) 想到这儿,范毅当机立断,满满倒了一杯酒,敬窦县长说:“窦县长,如果真能像王总说的那样搞法,也请算上我们国税局一份。我们也愿意承包一片荒山,为县里贡献一点儿绵薄之力。” 窦县长哈哈大笑,说:“看来,任何事情,关键是思路要正确,思路对了,办法自然就有了。” 众人相互敬酒,气氛融洽。 看看时间已近八点,范毅悄悄将挂在对面墙上的电视频道转换到了宝因县的县台,等着看宝因县新闻。 平常在县里,是很少有人去看此类节目的,一是因为制作水平的确不高,二是因为县里新闻也毕竟有限,播来播去,新闻老是在开会,而且有时每一条消息均会连着至少播放上几天。久而久之,除了几位官场中人和当事人,就很少有人去关注了。 随着片花结束,一位普通话一般的男主持开始播报新闻,范毅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 画面上果然出现了会议的场景,包房里众人的心思却并不在此,还在忙着相互在劝酒。 抽空范毅又敬了王总一下。 这时,电力公司一位副总“噫”了一声,抓过遥控器将声音调大,说:“范局长,这条新闻好像是在讲国税局嘛。” 众人一起扭头来看,果然画面上正是下午夏振国带队清查焦化厂残疾职工在岗情况的镜头。 画外音:“……从今天检查的情况来看,残疾职工在岗率不到18%。记者了解到,在前几次县国税局开展的抽查活动中,宝因县焦化厂残疾职工的在岗率也均不到20%。这就严重违反了国家有关民政福利企业退税的相关规定,涉嫌骗取国家税款……” 范毅不失时机地扭头望着窦县长说:“窦县,这焦化厂也太猖狂了,之前我们当面提醒、反复告知过它也不知多少次了,屡教不改!这一次电视台一曝光,看来明年的退税资格肯定是保不住了。这样也好,是得让他们老老实实也缴点税,为我们县里做点贡献了。” 窦县长问:“他们以前不缴税吗?” 范毅含糊地回答说:“缴是缴,只是左手进、右手出,多半只是在我们那里过一过而已。”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真的一面是,民政福利企业最终确实是享受了国家的退税政策;“假”的一面是,由于国家政策的调整,该类企业不再像从前那样征多少退多少,而是改为按残疾职工人头数退税,这也就是此类企业往往会多报残疾职工冲数的根源所在。 范毅这样子回答,极易让人产生该企业一分钱税款都不缴的联想。 通过下来工作这一段时间的经验,范毅分析,在地方行政首长的心目中,应该只有真正能为当地带来GDP的企业、真正能带来税收收入的企业,才算得上是首选的企业,那些只吃不拉的企业,应该是不会有太重的位置的。 果然,听他如此一说,还真就触动了窦县长,他点点头说:“这么多年不缴税还要行骗!贪心不足!多行不义必自毙。”更有一句话到了嘴边,窦县长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那就是:“这样的福利企业还是少一点儿的好。” 紧接着下来的一条新闻就与电力公司有关了,说的是一个乡镇因电路老化造成全镇停电的事儿。 窦县长问:“王总,你们的电网改造项目究竟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王总说:“方案早就报到省电网公司去了,就是迟迟批不下来,也不知是在那个环节卡壳了。” “你们做了协调没有?电网公司是谁在分管这件事情?” “我们州公司的顾总都专门为这事跑了几次省里了,到现在,我自己都记不清去了多少趟,就是走不通。听说,电网公司最近新来了一位副总在抓这事儿,听说她也是特别难讲话,连顾总都怵!” “嗯,难讲话也得讲啊。这么老拖着不行啊!什么时候,你们准备准备,我和你们一起去跑一趟。不跑不动、永远被动。他们那位副总叫什么?” “姓宋,叫宋庆兰。是位女同志。” 范毅闻言,心里动了一动。 …… 晚上回到宿舍,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范毅重新换回手机卡,一开机,无数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一直响了好一阵,才算是重新归于平静,范毅不慌不忙地拿起来一条一条翻看。这些短信,基本上都是催他赶快回电话的,这其中,当然也有毫不讲究、直接通过短信问他焦化厂是怎么回事的。想了想,他开始很有顺序地回电话。 “邱局,不好意思,晚上陪县长在外吃饭,手机没电了。”范毅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州局的邱副局长。 …… 邱副局长其实找范毅有好一阵子了。 自从下午管理分局几乎是全局动员、轰轰烈烈地开进焦化厂,值班厂长立马就给刁玉寒打电话报信,但不知什么原因,电话一直不通,直到吃晚饭时才联系上。 刁玉寒听说了此事,倒也并不慌张,不紧不慢就把这事拜托给了邱副局长,直到邱副局长告诉他找不到范毅的人,以及滥充人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他才有点急了,一口气给县里很多领导都去了电话,请他们帮忙找范毅疏通,结果均回复说找不到人,只有等明天再说。 由于拍片子的人是县国税局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刁玉寒直等到晚上,才听说县电视台新闻里播出了相关的新闻,这才知道原来还有电视台渗合在里面,可惜,这个时候,想做工作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气得大骂值班厂长:“你吃屎长大的,有电视台在场,你为什么不早说?” 厂长很委屈,说:“当时国税局来得人太多,场面有点乱,我只看见有人在用摄像机摄像,还问过国税局的夏局长,他说那是他们局办公室的人,来帮助取证的,并没说有电视台的人在场嘛。” …… 也就是在新闻节目播出后不久,邱副局长也得到了这一消息,于是决定马上收手,连短信也不再发了。 不曾想,这么晚了,范毅倒给自己回过电话来了,想了一阵,他才接起了这个迟来的电话。 “哦,是范局长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州局布置交叉检查的事,一开始他们告诉我说,没有收到你们的总结报告,我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又发了几条短信,想帮着催一催。结果后来他们又向我报告,说是弄错了,你们早就上报了。你看看,工作马马虎虎,引起多少混乱。” 范毅知道,什么交叉检查、什么总结报告,都是扯淡!他邱某人不过是明白焦化厂这事儿经电视台一曝光,恐怕是想遮也是遮不住了,于是就想全身而退罢了。 的的确确,公开,无疑就是最好的防腐剂啊。 如此看来,夏振国找电视台以新闻形式播出这一招,倒是省了自己不少的麻烦。 关键还有一点,之前由于一直担心拿不下焦化厂,而不得不准备好的那些有关焦化厂在残疾职工人数上弄虚作假的证据,现在应该是不会再用得着了。 事已至此,就不知道刁玉寒会不会真的明白,他最应该感谢的,其实还是他厂里的残疾职工。 第五章2009年第一百节 多事的会议(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多事的会议(上) chūn节前,经省zhèng fǔ同意,定于1月14rì召开全省财税工作会议,届时,全省国税系统工作会议也将随即召开。 13rì下午,范毅和全州各县市局的局长们,按照州局通知,准时到达了省局招待所报到。 算起来,这是范毅第二次参加这样规模的会议,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以会议代表的身份来出席的。 报到时,范毅巧遇了庆州市陇江县的李局长。老熟人了,两人好一阵寒暄,李局长盛情邀请范毅在方便时过来走走,说:“从你们宝因过来,也不远嘛,半天的路程,有时间一定来哟。” 看看四周没有闲人,李局长又悄悄将范毅拉近身边,轻声问:“倪主任的事儿是真的吗?” 范毅一头雾水,只好反问说:“你说的是什么事儿?” 李局长当然认为范毅是在故意装糊涂、有意避而不谈,也忙岔开了话题,重新笑着邀请说:“没什么、没什么。记得找时间过来哟。” …… 刚办完报到手续,范毅就接到了邓家辉的电话,邀他晚上与一班熟识的县局长们一起聚一聚,喝一顿酒,范毅满口答应。不曾想,紧接着州局的安排就下来了,晚上,洪局长将召集启东州所有与会人员提前开一个预备会,并强调说,不准请假。 很无奈,范毅只得推了邓家辉之约,耐心地等着开会。 吃晚餐前,通知跟着又有了变化,因为省局魏局长临时决定要请各州、市局的局长们吃饭,预备会只好延期,什么时间开会待定,人员一律不许外出。 足足等到晚上九点多钟,预备会才开了起来,原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布置,结果均是一些婆婆妈妈的口水话,翻来覆去就强调了一点,会议期间要严守大会纪律,一律不准私自外出喝酒。范毅暗想,幸好今天自己没去成,否则岂不是第一个坏了洪局长的规矩。 一晚上,洪局长显得特别的兴奋,兴致特别的高,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 自从去年张子良辞职后,洪局长就背上了一个大大的包袱。 经过省局的详细调查,最后认定张子良的辞职,在排除了个人生理原因外,主要就是因为宝因县情况繁杂、工作压力较大。 魏局长为此专门将洪梁局长叫到办公室,关上门骂了整整一个上午。 刚开始,洪局长还着急分辩了两句,这就更加逗起了魏局长的怒火,他批评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支持了小张的工作,具体体现在哪里呀?小张在职期间,你一共下去宝因县几次?啊?他们经费缺口这么大,你给过一分钱没有?” “你再看看你为宝因县局搭配的班子,全是外地交流过去的干部且不说,业务上,有一个强的吗?如果有,小张也不至于在工作上迟迟打不开局面,最后只好灰溜溜回来!你自己说,你这个州局局长是怎么当的,心思放在哪儿了?……不要一天到晚只会搞一些花架子,要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嘛。” 魏局长的话说得很重,洪局长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可也只能是忍着,因为之前他曾听到过一种说法,说魏局长早有将他拿下的意思。 毕竟,他是在范局长手上起来的干部,现在当家的却是魏局长,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老人儿有几个不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rì的。曲指算来,魏当政以来,短短几年时间里,也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三位州、市局局长还没被动过了。何况这一次,自己偏偏又摊上了这么一台糗事,真是裤裆里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忍是忍着,洪局长还是小声嘟囔着又辩解了一句:“人无压力轻飘飘,这张子良的抗压能力也太那个了……我看这件事儿,三分在于外因、七分恐怕还是得从他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魏局长闻言,更加火大了,直接冲他吼了起来:“我看得先从你身上找找原因!让你们选定一个下派锻炼的试点单位,启东州十二个县市局,选哪一个不好,偏偏要选宝因县,你是什么企图?” 洪局长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难道魏局长吃透了自己的小九九?难道魏局长甚至认为自己是在故意拆台? …… 魏局长说到了他的痛处,宝因县局的情况,自从老武开始撂挑子起,就一直很不好,从外部讲,与当地党委、zhèng fǔ的关系可以说是一团遭,而内部班子又老是拢不起来。 就说老武,自己当初念他是位老局长,又极其不恰当地收了他的好处,答应帮他活动副处调的事儿。原想着是手到擒来的事儿,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范局长出事了。连自己的后台都倒了,泥菩萨过河,哪还有多余的jīng力来为他瞎忙?事情最后终于没办成,收的钱又不好退,这件事儿就一直这么挂着。心里总觉着欠着他点什么,人家又是快退休的人了,就不大好太管他。 至于宝因县局另外的两名副职,那是在自己前任手上就提起来的。要能力没能力、要品行没品行,整个儿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自己早就相当地不满意他俩,可挂不住他俩全有省局一些处长在背后撑腰、打气、打招呼,要想动,面子上一时又下不来。 说到选点的问题。张子良下派前,省局人事处专门来过电话,征求省局下派干部到启东挂职的选点问题,那时,他的确是存有私心的。当时就想,你们省局有人不是胳膊长吗?不是老有人爱往下边打招呼吗?那,宝因这个烂摊子就由你们省局下派的人来负责收拾好了,最好是连带着把班子里那俩不称职的家伙一起给治了,这才叫省心哩,这就叫借力打力。 后来,听说张子良竟然是组织部张副部长的独子,洪局长一开始也有过担心和后悔,后悔当初应该安排一个工作环境更好一点的县局,以保证张子良的挂职顺利成功。只可惜,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可吃。 第一百零一节 多事的会议(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多事的会议(中) 可转念一想,洪局长认为,凭张子良的背景,收拾收拾那两位很不老实的副职、理一理与县里的关系,这应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大不了,自己再多支持他一点儿,多照顾他一点儿,多担待着一点儿,不就行了。 万万没想不到,张子良竟然只是个银样儿蜡枪头,还没等自己的支持和关照真正的到位,他那一边,只不过是才草草地舞了那么两下,就败下阵来,跑了回去,搞得自己现在十分的被动。 …… 看着魏局长大发怒火,接下来的时间里,洪局长就不敢再分辨半句了,彻底端正了态度,转换了角sè,一个劲检讨、道歉,直到倪主任有事儿敲门进来才终于暂时是得以解脱。 回到启东后,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心虚。 魏局长会如何看待此次选点不当以及张子良铩羽而归这两件事儿的xìng质?会不会借机将自己拿下?这世上的事儿,就怕琢磨,越想就越觉着可能,越琢磨,就越觉着完全就有可能是这么回子事儿。 哎,人家是省局的一把手,想骂,就让他骂上两句,骂一骂,又死不了人!跟魏局长,自己还瞎分辨个什么劲儿呢?自己也是多年当一把手的人,自己的的意见,什么时候又愿意别人动不动就跳出来分辨的? 看来,自己在局长这个位置上,多年来养成的自说自话的习惯,有时候,就是想收也不是那么一下就能收得住的。这一次,一旦处理不好,恐怕就会惹下天大的后患!能不能保得住局长这个位置,现在愈发显得飘渺起来。 唯一的对策,就只能是赶快补救。 当即,他涎着脸找到了倪主任,狠狠送了他一大笔钱。又通过倪主任私下里找过魏局长几次,一开始,两人见面时的气氛十分的不好,魏局长动不动就训他,渐渐跑得次数多了,情况就有了改变。 这次会议前,他特意提早上来了几天,瞅准空又去了一趟魏局长家。送上了自己专程给魏局长准备的一份chūn节大礼,那是四支新鲜熊掌和一张银行卡。 到今天晚餐时,魏局长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主动与他握手寒暄,有说有笑让他感到好不轻松自在。自然的,上面舒服了,下面感觉也就舒服了。 一场危机眼开着就这样化解了,洪局长颇有点儿侥幸过关的感慨。现在,有一个人,他就可以腾出手来重点关照关照了,那个人,就是范毅。 …… 当初张子良下派时,洪局长一度还打算,张子良他爹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这一次大可借着张子良攀上这根高枝。现在看来,高枝是攀不上了,险些还让自己跌了一跟头。得,以后你当你的省领导,我就稳稳当当坐稳自己现在这个位置就成。 自从范毅下来接手后,从内心里讲,洪局长本来是十分希望范毅能够尽快进入角sè,最终坚持下去、顺利完成省局安排的下派锻炼任务的。 只要不再生出什么枝节,哪怕自己出点血本,多支持范毅一点儿,多支持宝因县局一点儿,顺顺当当把下派任务完成,也好进一步让魏局长明白,张子良的败走麦城,根本不是“敌人”有多强大,而是他自己有多无能! 他张子良干不下去,那是他狗rì的自己本身有问题,跟什么工作环境的好坏?班子的强弱?统统没有多大关系,最主要的是,跟自己当初选择了宝因县局做为试点单位,没有一点儿负面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讲,范毅干得好与不好,就关系到了自己的抉择水平和面子问题。 在同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倒下去了,自己还可以说跟自己没关系。换了一个人,如果再倒下去了,这恐怕…… 好好干,我支持你!一度,洪局长就想当面这样对范毅说。 可是,与倪主任接触多了,听倪主任谈过范毅几次,话里话外透着这么一层意思:范毅与之前倒下去的范局长颇有些瓜葛,而这,又是当今的魏局长所极端厌恶的,所以,最好是与范毅保持着些距离,以免引火烧身。 倪主任这样说,当然是不愿意范毅在宝因县能干出什么大名堂,否则,是不是就从反面来证明,自己当初指责范毅能力不强的论调是有失偏颇了呢? 倪主任这样的忠告,对洪局长而言,当然要想,这究竟是魏局长的意思,还是倪主任自己的意思?洪局长不得而知。但至少,它是出自魏局长身边的红人、对自己颇有些帮助的倪主任之口,这对于急于想撇清自己与范局长关系的洪局长而言,就显得十分的敏感了。 面子问题固然是个大问题,可要是摆在位子面前,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对倪主任所谈之言,洪局长隐隐地还有一个疑问。 省局的魏局长当然是不可能不知道范毅的背景的,那么,范毅的此次下派,就颇有些令人费思量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信号呢?是魏局长准备全面停止对范氏成员绞杀的一个积极信号呢?还是魏局长也想借刀杀人,让自己来处理掉范毅? 在情况未明之前,洪局长决定暂时先保持观望,并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原则,决不能单独听范毅的汇报、决不单独与他接触。 至于下一步,对范毅如何管理? 权衡再三,洪局长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对范毅,既不支持、也暂不打压,干脆就来个无为而治吧。 …… 无聊的预备会结束后,范毅回到房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正准备洗澡睡觉,“叮咚”、“叮咚”,有人在急促地摁着门铃。 “来啦。”范毅应一了声,一开门,邓家辉一身酒气地撞了进来,进屋后就直接直挺挺地躺倒在标间的另一张床上,大叫说:“范局长,今天我就不走了,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哎!头晕、头晕。” 范毅忙去卫生间为他准备热毛巾,等他拿着特意用热水冲得热气腾腾的毛巾走出来时,却发现邓家辉早已起身,正在撕扯着一包宾馆提供的方便面。 见范毅过来,邓家辉说:“哎,说是吃烧烤,吃了一晚上,酒没少喝,可肚子还是空的。” 范毅将毛巾扔给他说:“你就撮吧。” 擦了脸、喝了一瓶矿泉水,邓家辉吃着方便面,连说:“好吃、过瘾!”范毅唯有苦笑。 吃过面,邓家辉擦擦嘴,伸手就去掏烟,范毅制止说:“哎,你别在我房间里抽烟。”说着递给他一杯新泡好的茶水。 邓家辉收回掏烟的手,端了茶杯,说:“今晚你不去,可惜了,都是一帮哥们儿,跟你一样,也是各个县的县局长,大家原本都想和你认识认识的。你又不去。” 范毅叹口气说:“唉,他们八字好,不用开这劳什子的鬼预备会!” 两人边看电视边闲聊着,范毅忽然又想起了下午李局长问自己的问题,不知道邓家辉知不知道?于是试探着问说:“家辉,倪主任‘那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邓家辉一听,立马来了jīng神,一挺身从床上坐起,盘腿坐在床上说:“说起那事儿,哎,我cāo。”眼里闪烁着一片羡慕之意。 第一百零二节 多事的会议(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多事的会议(下) 去年七月份,省局办公室通过公开招考,又招收了一名秘书,女同志,姓梁,芳名青青,北方一所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 这梁青青一报到,就在省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并迅速被公认为是康南省国税局历史上最漂亮的一位美女。 一时间,省局众多尚未婚配的年青小伙儿,个个跃跃yù试。 有枣没枣,先打他一竿子再说,邓家辉也大着胆子主动约过她两次。出乎邓家辉预料的是,每一次,她均很是痛快地就答应了,两次愉快地单独相处,撩拨得邓家辉浮想联翩。 可很快,大家又发觉,这小妮子太不简单,竟然可以同时和四至五名省局的年青小伙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很有一方让众多追求者均自认为自己就是她的唯一的手段。 “哎,你是不知道,这梁青青长得实在是太勾人了,那脸蛋、那身材、那打扮、那风情……你是没见着,哎!要是见了,看到你眼里,你也拔不出来。哎,毁喽、毁喽,我这余生,算是彻底让她给毁喽。曾经沧海难为水啊。”邓家辉无限向往地说。 梁青青上班后不久,就有小道消息在传,说她之所以能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地考进省局,完全是倪宽、倪主任一手cāo办的结果。 有一个大家公认的版本大概是这样说的。 在今年招考公务员报名时,倪主任很偶然地见到了前来确认报名信息的梁青青,当下眼睛就直了,大为倾倒,于是一手安排她过关斩将进入了省局。 如果说,此方议论尚属腹诽臆测的话,有一点却是大家均有目共瞩的。 梁青青一上班,基本上就形影不离倪主任左右,学习、开会、出差……只要有机会,倪主任总愿意带着她,惹得一班小青年敢怒而不敢言。 一时间,关于两人间的绯闻甚嚣尘上,越传越玄乎,其中最有说服力的,当属一条由一位退休老干部反馈回来的消息。 说是有一天,这位老干部带着孙子外出度假休闲,住在一家离泰明市不远不近的温泉山庄。 吃过晚饭后,老头与小孙子正在一露天泡池里边玩边泡着呢,猛一抬头,发现了倪主任竟然也在同一个池子的另一头也正泡着呢,身边还紧紧搂着一位身着泳衣的美女。泡澡嘛,由于都光着身子,大概倪主任没能马上认出他,老头识趣地转移了阵地,换到了另一个泡池。 不曾想,第二天一早退房时,在大堂又与倪主任不期而遇地碰上了。老头原想这倪主任指不定会有多尴尬,不成想,倪主任面不改sè、平静地说,自己是陪省局的几位客人过来泡泡,并顺便介绍了身边的女同事,正是梁青青。 可老头分明记得,这不就是昨晚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位美女嘛。 “糟蹋了,糟蹋了。一朵好好的鲜花,就让倪宽这狗rì的给彻底糟蹋了。”邓家辉愤愤地说。 话锋一转,他又坏笑着说:“可是,我不介意,如果她现在愿意跟我,我还是不会嫌弃她。” …… 就在倪、梁二人如火如荼、正打得火热之际,还是出事了,当然,倒不是两人之间的那点儿事给漏了,而是有人把梁青青给告了。 告她的人正是与她卿卿我我、相处了四、五年的男友。 那是一位长得很是高大英俊的小伙子,比梁青青大着几岁,可明显地没有梁青青成熟老到,单位上有人曾看到过不止一次,小伙子一个人蹲在省局大门口“呜呜”地痛哭,哭得像是个孩子。 就在去年底,这位小伙子一封实名举报信,直接寄到了国家税务总局,举报的内容主要就两条:一是说,梁青青多年前就是自己的女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读书期间,梁青青的一切花销都是自己开的,本来准备她工作以后就结婚的,结果被倪宽横插一杆子,自己多次劝解和哀求均宣告失败,最终破坏了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而且,倪宽是有妇之夫,这是违反婚姻法的;二是说,梁青青大学本科的学历是假造的,其实她上的只是专科,是她自己为了考公务员而找人专门办的假证。 举报信最终还是被批转回了康南省国税局处理。也因此,其内容才得以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在感兴趣的人群中传扬开去。 最终,经省局领导批示,由监察室组织调查。 调查后认定,对于第一条,查无实据,不予追究。第二条嘛,一查,还真就是那么回事。这一下,还把人事处戴处长也给牵连进去了。 好在,经过再细细地一调查,原来人事处还真是清白的,说白了,也是“受害人”。他们一直就在催梁青青赶紧办理有关组织手续,可她却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一天一天地拖着,就是没有办理。 现在总算是弄清楚了,原来她这是在等她所托的校方人员,帮她把有关学籍手续尽快搞定。这大概也是需要时间的,于是,梁青青就拜托倪主任出面找了戴处长,于是,这组织关系就一直这么悬着,至今尚未办理。 这在省国税局历史上,也算是独一份了。 真相查明,最后的处理意见是,鉴于梁青青造假事实清楚,但因其尚未正式办理过有关入职手续,并未造成恶劣影响,故对其做清退处理。对倪主任、戴处长两人,进行口头批评教育,以示惩戒。 这一场荒唐的风花雪月的事儿,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这一阵子,倪宽大为收敛,见人远远地就点头打招呼,碰到熟人就连连摇头叹气加解释:“我是看中她有才有貌,本来是想为省局引进个把人才的,哎,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一个刚出道的小妮子给骗了,江湖险恶啊。看来自己还是太容易相信人,太善良了。一心只知道研究工作,不知道研究人啊。” …… 全省财税工作会议如期举行。 第二天下午,正在开会中,范毅的手机接到了一条新闻短信。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泰明市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血案。就在离康南财经大学不远处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总部,一夜之间,连保安带财务人员,共计有五人,全被不明身份的歹徒所残杀。同时丢失的,还有第二天就准备兑现给即将回家过年农民工兄弟的工资,数目达数百万元之巨。 这条新闻,很快就在泰明市传得人尽皆知。 第一百零三节 1.14专案(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1.14专案(上) 已经是下午下班的时间了,泰明市公安局八楼的一间会议室内,灯光全灭,所有的窗户也全用厚厚的窗帘遮拦住,二十来人正在聚jīng会神地看着侧面的投影大屏幕。 屏幕上,正在缓缓地、一张一张显示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一位干jǐng一边轻轻滑动着鼠标,更换着屏幕上的照片,一边用麦克向与会众人详细地做着案情介绍。 “……这是财务室现场照片Z011号。大家请看,疑犯同样采取用胶带捆绑的方式禁锢住受害人的手脚,然后再用胶带将受害人口鼻封住,最终致其死亡。” 停顿片刻,他一滑鼠标,翻到了下一幅照片。 “这是财务室保险柜的照片Z012号。从现场勘察来看,没有一点儿被外力破坏或者是撬动过的痕迹,保险柜里的财物也分文未动。值得一提的是,保险柜的钥匙就在其中一名受害人张某某身上。” 下一张照片立刻显示为张某某身体的局部,一串钥匙就很是触目地挂在他的裤腰上,其中就有保险柜的钥匙。 这位干jǐng继续介绍说:“而我们通过进一步的调查又了解到,张某某是所有五名被害者中,唯一知道保险柜密码的人。这样,前后结合起来分析,我们认为,疑犯的目标显然并不是财务室里原有的钱物,比如说,保险柜。保险柜里直至案发后还放有现金二万多元,经查点,一分不少。显然,疑犯就是冲着第二天就将发放的农民工工资款而来的。” 伴随着这位干jǐng的介绍,投影仪在静静地一张一张播放着图片,会议室里很安静,为了保证投影质量,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吸烟。 足足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这位干jǐng的介绍才终于结束,说了一声“汇报完毕”后,就有两三名干jǐng站起身,开灯的开灯,拉窗帘的拉窗帘,开窗的开窗,好一通忙活儿。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一边说着话,一边一只一只地将烟准确地抛给需要抽烟的干jǐng们,一盒烟本来已只剩下十余只,一轮还没发完就没了。他重新掏出一盒尚未开封的,熟练地撕开,继续派着烟,一边问:“小梅,你是老刑jǐng了,你也说说你个人的看法嘛。说错了也没关系,供大家讨论嘛。” 小梅姓梅,名海洋,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闻言,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笑笑说:“本来考虑得还不是很成熟,不想发言的,既然肖局点到了,我就说说我个人的一些看法,抛砖引玉啊。” 会议室里马上又重新安静下来,梅海洋在自己的平头上抹了两把,说:“整个案情,刚才已经介绍清楚了,在此,重复的话,我就不再多谈了,只谈谈我的一些粗浅认识。” “从整个案子的特点来看,初步可以归纳出这么几点:一是手段极端凶残。大家都清楚,当晚在宏业房地产公司值班的五名同志,无一生还,未留活口;二是疑犯极端狡猾。从现场勘察的情况看,我们没有得到一点儿有用的直接线索,疑犯手段相当的干净利索,现场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而且,疑犯最后还能从容地全身而退。” “从目前来讲,疑犯是如何实施入室做案的?我们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三是作案目的xìng极强。刚才也介绍了,疑犯其实就是冲着工资款来的,财务室内的其他物品一概没动。这也反映出疑犯的自制力相当的强,比起到手的巨款,他,或者是他们,并不愿意在保险柜这类的蝇头小利上下时间。” “正是从这么三个特点中,我得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其一,疑犯很可能就是内部人员,或者至少是有内部人员参与、内外勾结做案的可能xìng要较大一些。” “我们可以看到,从公司一楼大门进去,直至三楼财务室,至少要经过两道门。一是一楼的大门,一是财务室的防盗门。从尸检报告看,受害人死亡时间大约就在14rì凌晨四点左右,在这个时间段,大门肯定是上锁了;据我们了解,财务室由于当天要清点大量现钞,也是从内部关上的,而且还是加固了的防盗门,窗子也是安有防盗网的。” “这样看来,疑犯要进入大楼、完成整个作案过程,就至少需要打开这两扇门。而整个现场,经过勘察,所有门锁,均没有遭受过破坏的痕迹,那么,疑犯要进入作案,要么就是自己配有钥匙,要么就是有人从内部接应。” “然后,我们进一步勘察发现。从现场看,一楼保安是在值班室被害的,这还有可能是疑犯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加以杀害;而三楼财务室有三名财务人员和一名保安,如果有人公然在深更半夜从外面用钥匙试图打开门闯入,大家可以想见,现场应该会有反映。” “毕竟,当时屋子里可是四名成年男xìng啊,一般来讲,至少会有反抗或打斗的痕迹。而勘察的结果却是没有,所以,疑犯自己用钥匙闯入这一点,我不大赞同。” “这就引出了我的第二点推测,那就是,疑犯很可能是受害者所熟悉的人,或者至少有一名疑犯是受害者所熟悉的人。” “我之所以说至少有‘一名’,其实就是我马上要讲到的第三点,疑犯一定不可能是单独做案。现在我先说第二点,熟人、或者内部人员参与作案的可能。” “正是由于现场出奇的干净,一丝不乱,这才让我不得不作出此方推测。这样的推测也正好能解释两个问题,为什么疑犯能了解到当夜公司大楼内有大笔的现金?为什么受害者在深夜里对来人竟然不加任何的防范?” “甚至有一种可能,我们都不能不提前设想,是否在受害者中,就有疑犯的同伙?当然,这只是推测,我本人也不希望如此,这还有待下一步的侦查证实。下面讲第三点看法,多人作案的可能。” 第一百零四节 1.14专案(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1.14专案(下) “说到多人作案,这也是基于现场分析和犯罪心理学来加以推测的。”梅海洋继续分析说。 “大家可以试想,在夜深人静之时,如果仅仅只是一名犯罪嫌疑人,要潜入一幢大楼,面对一楼、三楼,共计五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实施侵害,以达到其非法侵占财物的目的。这在正常人的逻辑上是讲不通的,心理上也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至少,我是不会这样来判定的。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据查,现场失窃的现金金额高达600多万元,我们通过向该企业开户的银行方面了解,其中大约还有一百来万元,还是伍拾圆面值的。” “试问,这么一大堆钱,这么重的一堆钱,一个人如何能够在较短时间内从容搬走?” “所以,只有团伙做案才能合理解释这个问题。” 看着会场内或凝神思考,或刷刷刷飞快地做着笔记的干jǐng,梅海洋顿了一顿说:“而我马上要说到的第四点,我是这样认为的,更是关键中的关键。这既可以说是我个人的个人看法,也可以说是侦破此案的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我们不得不认真思考,他们在作案后,是如何搬走这么大一笔钱的?要知道,这可是数百公斤重的一大堆啊。大家想想,即便白送你,短时间,你也搬不走嘛。” 现场有人轻笑了一声,肖副局长扭头去看,那人忙收敛了笑容端端正正坐好。 “所以我说的第四点,就是如何撤离现场的问题。” “既然现场我们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那么,会不会在他们撤离时逮住他们的尾巴呢?可惜,不太幸运的是,宏业房地产公司整幢大楼内虽然都装有摄像装置,平常却不大使用,只是在应付检查时才开一下,当晚的摄像装置同样没有打开。” “幸运的是,公司地处交通要道,前后左右、各条街道上都有交通摄像监控设备。案发后,我们已及时将当晚及案发前一周,各摄像点所拍摄到的监视画面全部调了过来,加以了初步的分析,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来,当晚在案发时间段,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有可能用于搬运赃款的一共有五辆四轮机动车,八辆摩托车。四轮机动车中,一辆是货车,监控画面中,其在宏业公司附近曾经停留了约三分钟,但后来经核实,驾驶员是跑长途的,当晚路经本市,只不过是停车随地撒了一泡尿。” 有人又笑出了声。 梅海洋继续说:“其余四辆小车中,有两辆已核实没有问题,另外两辆是外地车,还在进一步的核实中。至于那八辆所谓摩托车,事后查明,有两辆的确是摩托车,六辆则是电动自行车,现在的电动车与摩托看上去基本都一个样了。” “其中,两辆摩托和三辆电动车,现已查明,是在为附近一家大型农贸批发市场送货,而其余几辆车辆还在进一步的排查中。当然,我们也注意检查了当晚附近行人的画面,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携带大包结伴或单人而行的,毕竟,那是在深夜嘛,这么晚,有谁会没事拎一包在大街上溜达?” “综合上述分析,我个人的看法是,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应该至少有两个,一个是仍然继续排查宏业公司内部工作人员,另一个就是继续排查监控画面上出现过的每一辆可疑车辆。当然,之前一周内的画面我们也在组织人员排查,看看能否发现有用的线索。我的发言完了。” 接下来,又有几位同志分别作了发言,有人提出会不会是流窜作案?但很快就被另外的人给否定了,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流窜作案的可能xìng基本不成立。 肖副局长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整整一下午了,同志们很辛苦,我代表局党委感谢大家。这个‘1.14大案’,可以说是近些年来影响比较恶劣的一个案件了,老李,咱们市可有些年没发这种大案了吧?” 刑贞支队李支队长忙说:“至少有三年了。” 肖副局长再一次一边给大家散着香烟,一边继续说:“好不容易清静了三年,看看,又来了。不过,咱们就是吃的这碗饭,陈毅老总说过:‘手莫伸,伸手必被捉。’他们只要敢伸手,我们就要坚决、彻底地将他们抓出来。” 众人一起鼓掌。 肖副局长等掌声停止后,吸了口烟说:“案发后,市委、市zhèng fǔ都很重视,省厅也很重视。大家都听说了,由于这个大案,造成640多万元的现金被盗,具体数目是多少?” 有人大声报告说:“647.5万元。” “对嘛,647.5万元的现金被抢,且不说金额的巨大,关键是,这是宏业公司准备天亮后发给农民工兄弟的血汗钱哪!这边一发案,那边工地上,上千名早早赶来、眼巴巴盼着领取工资的农民工兄弟,因为不明就里,认为是老板把他们的钱给卷跑了,马上就闹起来了,差一点就造成工地周围交通的瘫痪。” “幸亏市里反映迅速,及时出面说清楚了情况,又紧急筹措了两百万元发给了农民工,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的sāo乱。” “所以说,这个案子既是一件单一的个案、刑事案,可也是一件政治意味很浓的大案、要案。大家一定要看到案子后面一、二千名的农民工兄弟和他们的家庭,案子迟迟不破,sāo乱事件的导火索就迟迟不能剪断。” “所以,局里才要求在坐的诸位,啊,要不怕吃苦、不怕疲劳、不怕流汗,甚至不怕流血地将‘1.14大案’速办、快办,办成铁案。” “前面一段时间,特别是chūn节期间,许多同志都没能过好节啊,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感谢大家!现在的关键是什么?是时间!” “越早破案,局里就越主动,农民工兄弟才能安心,受害者家属才会得到慰藉。我今天算是代表局里正式听取专案组的阶段汇报。我表个态,只要是有利于侦破这个案子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众人又鼓掌。 “案子破了,我亲自为大家请功、庆功!”肖副局长最后补充说。 第一百零五节 庆功宴(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庆功宴(上) 范毅面对着眼前的电脑微微有点发呆。 康南百货刚刚又发布了一个公告,称,经董事会一致同意,庞勇强先生再次当选董事会主席。 自己为了阻击庞氏,投入几百万元买了康南百货股票,历经三年起伏,即便在2007年股价冲高13元时都没舍得出货,现在其股价不死不活地趴在了4至5元的区域,自己不仅没能阻止庞勇强最终控制康南百货,甚至到头来,连钱都没赚到,反倒在这只票上出现了浮亏。 可以说,这一仗,自己是先赢后败,先扬后抑,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败下了阵来。 止损!这是必要的,最初的战略意图已然不可能实现,再在这种瘟股上耗下去,只能是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jīng力,更不要说还有宝贵的机会成本。 范毅最终决定,寻找一个适当的反弹机会,将其全部斩仓。毕竟,与庞勇强的较量并不仅仅只局限于这么一个领域,更不仅仅只局限于这么一只股票。 只要自己沉得住气,机会总还是会有的。 …… 与范毅的失落不同,这几天,庞勇强很是兴奋。 中午,与董事局的众位董事、公司的部分大股东共进了午餐。席间,计宪法主动端起酒杯给他敬酒,话里有话地说:“庞总,实践证明,看来,公司还是只能由你来掌舵,大家才最放心啊!” 庞勇强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好随口敷衍着说:“哪里,哪里。” 计宪法又说:“咱们现在可是老‘战友’了,往后,可得多多仰仗你这棵大树,好让我们也跟着乘乘凉啊。” 这一次,他听懂了,什么老战友,不就是干仗吗,要乘凉,可以呀,那你也首先得听话才行。 于是,庞勇强也回敬说:“好说,好说。不过,计总,我可经常听说,这树大了,也招风,不是吗?” 至此,两人没再说什么,相视大笑。 …… 这一次计宪法再来康南,主要是为了与省里洽谈想将生产基地转移过来的事情。 之所以最终动了这个念头,一是康南省的人工足足比深圳那边便宜了一倍还不止;二呢,是霍省长答应他,只要他们过来,就在泰明市高新区划给他们很大一片土地,别的不说,单单是这块地,待若干年后,都不知会升值多少倍?就凭这一点,就颇让他心动;三呢,借此机会,佳兴方面也可以好好与当地zhèng fǔ亲近、亲近,以备来rì。 这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步棋走成了,也可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就算是对康百一役失利的补偿吧。 而计宪法之所以要主动让出康南百货董事长一职,说到底,去年十月份一战,令计宪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庞大那种只管成功,不计手段和后果的做法,让他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另一方面,从而也加速了他要尽快与康南省高层搭上关系、随即建立起紧密联系的考虑。 巧的是,来到康南省以后,正好赶上了康南百货的酒会,计宪法也不推辞,就大大方方出席了,一段短时间内,他还想与庞勇强保持一种和平状态,至于以后嘛,到时候再说吧。 他的出席,显然是出乎庞勇强的意料之外。 可一转念,庞勇强也很得意,将此看做是一种失败者觐见胜利者的姿态,心情更是大爽,中午就喝了不少。 …… 下午的晚宴却是在庞大公司内部举行的。 规模不大,主要是一些高层出席,只有庞勇钢一人因去了缅甸公干而缺席,其余公司相关人员均皆到齐,坐了满满一大桌,秦先生坐在他左边,右边则是段炳生。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就在主桌周围,满满当当又坐了五、六桌,却全是些二十啷当岁的小混子,张口闭口大哥大哥地叫着,场面倒是显得特别的热闹。 酒席才一开张,那班小混混,排着队就纷纷过来给庞总敬酒,庞勇强兴致很高,越喝越来劲,喝到后边,也不顾体面了,干脆把西服外套摔给了服务员,挽起衬衫袖子与大家对饮。 这种时候,他身上的**气就尽显无遗了。 秦先生微微蹙着眉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手里的红酒,一言不发,段炳生看在眼里,想了想,装做起身敬酒,绕过庞勇强走到秦先生身边轻声说:“老秦,入乡随俗,看开一点,到哪个山头唱哪支山歌嘛,来来来,咱们喝一个。” 秦先生什么话也不说,与段炳生一碰杯,一口干了。 这场内部酒会,整个酒席闹腾了约有三个多小时,散席后,庞勇强意犹未尽,一把拉住秦先生和段炳生不准走,中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他俩是大功臣,要换个地方与他们再喝。 …… 说换就换,地点就换到了庞勇钢旗下的一家高档酒吧,老大驾到,一拨小兄弟立马清场,所有客人不论愿意不愿意,一律请走,门外则立即就挂上了“今晚歇业”的牌子,片刻的功夫,整个酒吧马上变得空空荡荡,就只剩下他们几人。 华仔当心老大今晚喝太多酒会出事,也一起跟了过来,指挥着服务员送毛巾、上茶水,就是不准再上酒。 庞勇强确实喝多了,却远远还没到大醉的地步,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品着上等的毛尖,他突然问:“秦先生,我看你今晚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说说,怎么回事?谁惹你了?” 秦先生微微一愣,把心一横,说:“是有点不太高兴。” “哦?能具体说说吗,秦先生。”庞勇强笑着说。 “庞总,有些话吧,我早就想找机会和你说说了,既然你也问到了,那就今天吧,你知道,我是不想对你隐瞒自己的观点的。” “我就知道先生是个痛快人,好好好,你说,我听。”庞勇强将自己的椅子朝着秦先生一边挪了挪。 秦先生顿了顿说:“屈指算来,到今,我到公司也有几年了。这几年,感谢庞总对我本人的关心和重视,让我一介书生也有了用武之地。” “特别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几年时间里,因为庞总领导有方的缘故,可以说,我们庞大正在走向一家正规的现代型大企业。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一些哩哩啦啦的尾巴,还是得断一断了。” 第一百零六节 庆功宴(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 庆功宴(下) “我明白了,秦先生。可是我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的道理,老辈人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是得慢慢来,急不得哪,秦先生。”庞勇强伸手拉住秦先生的一只手说。 秦子健感到了一阵阵的温暖,心里很是感动,一些话,到了嘴边,甚至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去,可想了想,还是执拗地说道:“庞总,现在可以说是我们庞大转型的一个关键时期。下一步,随着摊子越铺越大,我们更需要的是现代企业的管理人才,可是今晚的宴会……这样做不好,外人看在眼里,还是会把我们看作是黑社会,或者就是一些不入流的下三滥。” “哎、哎、哎,老秦,过了,过了啊,没这么严重。”段炳生闻言,忙出来打圆场缓和气氛。 “别别别,段先生,让秦先生说,我刚刚听出点味儿来。”庞勇强伸手制止。 “当初,我加入公司时,记得庞总亲口对我说过,希望我将公司带上一条真正的现代大企业之路。这么几年下来,我当然也知道,咱们庞大当初是靠什么起家的,可是,当时那是没办法,那是时势造英雄嘛!” “然而,庞总,聪明人要懂得随机而变,要与大势共起伏。不论我们把庞大做到有多大,我们都可以放眼看一看,不论你在什么地方,究竟是谁说了最管用?那还不得是国家、是zhèng fǔ!就说我,明明是受人冤枉,可zhèng fǔ说关还不就关起来了。”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应该怎么做?走极端?去推翻zhèng fǔ好让自己说了算?那是找死。”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靠近它、融入它、掌握它、变成它。这些年来,庞总你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只是你做归做了,并没有仔细想而已。” “可有一条,zhèng fǔ它有洁癖,它爱干净,不干不净的人,即便是靠近了去,它也会躲开。所以,我们才要投其所好,先得把自己收拾干净喽,最起码,也要让别人看着是干净了才行。” “庞总,你常提到香港、澳门的一些大佬,对,他们过去也是靠黑社会起家的,这一点,我不否认。可是,人家只要一旦想明白了,你看看,摘得多干净!那是坚决地与往事干杯、再见、拜拜,这才是正途。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特别是勇钢和苟总,还在不停地招小弟,这是在自毁长城嘛。” “当然,话要说回来了,我是很感激勇钢副总的,诬告我的那个小贱人,当初就是他带人给摆平的。不过,事后想想,痛快是痛快,可是也好悬啊!此种路数不可多用。” “而现在,更是事关大局呀,除非你庞总就一直满足于现在这个样子,如果这样,我也摆明我的态度,我就辞职,离开公司。如果不是,为什么又老是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小瘪三搞在一起呢?” “是,关键时候,他们是可以轻易地摆平一些事情,可是,我们现在要学的也正是逐步放弃私权,学会利用公权呀。庞总,你想想,公权多好啊,说整你就整你,光明正大。整完了你,还让你有苦说不出,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花jīng力去建立私权?去强化私权呢?我这样说,庞总,你能明白吗?” 庞勇强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红着脸,点点头,说:“你继续。” “话既然是说开了,我就索xìng说个痛快。比如说,上次收购红星煤矿这件事儿,当时明明还有别的渠道可走,偏偏就选了这么一个看着很有效率、很强势,但却后患无穷的手段,可是,要知道,常走夜路,难免是会遇上鬼的。” 秦先生说得激动,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大口大口咳嗽起来。庞勇强为其递过来几张餐巾纸,说:“秦先生,知道我为什么特别看重并尊重你吗?因为你这人敢讲真话,而且能讲到点子上。” 秦先生一边用餐巾纸握着嘴猛烈咳嗽,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意思是,你过奖了。 庞勇强用热毛巾使劲擦了擦脸扔在一边,说:“今晚听秦先生一席话,我的酒也醒了。这么多年,其实我就是在半醉半醒间过来的。没有秦先生,我可能还要继续醉下去,甚至是醉一生呀。” 一扭头,庞勇强冲华仔说:“华仔,从明天起,不,从今天起,告诉他们,我说的,谁也不准再招小弟,谁招我处理谁。秦先生说的好,放着现成的、公家的权力不用,那不是犯傻吗?可是,要想能用好、用上公家的权力,首先就得变成公家的人,是吧?秦先生?” 秦先生停止了咳嗽,面sè大为缓和,笑笑说:“庞总真是高人,一点就透,我算是跟对人了。” 庞勇强哈哈大笑,拍了拍段炳生的肩膀,说:“段先生,你也给我上一课,怎样?” 段炳生一机灵,摆手说:“我学问可没法与老秦相比,快拉倒吧。” 庞勇强看着段炳生说:“哎,段先生过谦了,在公司的组织管理上,也许你不如秦先生,可说到资本市场,我看秦先生也要做你的学生呀。” 秦先生含笑点了点头。 庞勇强又说:“这一次降服老计,段先生可谓是首功中的首功。也正是通过这一次较量,才让我真正看清了段先生的实力,过去几年,一直让你做一些转帐、洗钱的小事情,还真是埋没了段先生了。感谢老天爷,让秦先生和段先生都来帮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哈哈哈……” 说着,庞勇强招手让服务员过来,重新要了一支红酒,华仔这一次不再阻拦。 庞勇强为秦先生和段炳生满上,自己也倒满,端起杯来说:“我感谢两位先生,满饮此杯。”两人也不多说,举起杯相互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庞勇强又一次纵声大笑,完了,对段炳生说:“段先生,什么时候,咱们再做它一票?”又扭头望向秦先生说:“做股票,应该是可以的吧?” 段炳生心里突突地跳了好几下,心说,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坐庄的老路子上了。唉! 第一百零七节 情何以堪(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情何以堪(上) “五.一”节前,为了不惊动局里,范毅自己掏钱,悄悄授意查小伟采买了几十份宝因县当地的土特产带回省城,准备在节前专程去看望一下有关的领导、同事、老师、同学和亲友。 说到亲友,在泰明市、在康南省,实际上范毅也没一个亲人了。父亲那一支,在解放初期土匪暴乱时受了祸害,就只剩下爷爷一个人了,爷爷身后又只有父亲一个儿子;母亲这一支,外公、外婆均是当年从外省随地质队入康的技术人员,后来就定居在了康南省,也并无其它亲戚在本省。 当然,外省到还有些远亲,只是这些年来也不走动,即便见了,估计也和路人差不了多少了。 现目前,范毅在世上,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范毅让查小伟开着自己新买的奥迪Q5,安排好局里的工作后,就提前返回了泰明市。 …… 也就在今年春节过后不久,范毅专门找到了查小伟。 在直截了当地问了问他的情况,知道他目前还在开出租,拼死拼活,每月收入也不高,关键是工作和心理压力特别大,每天一睁眼,就得先苦那份子钱和油钱,然后才谈得上自己的那一份。 况且,人人都知道,在城里天天开车,有几个难免是不违规的?既然违章了,那就还得经常挨罚,这么拉拉扯扯一算,每个月拿到手的,就没剩下几个钱了。 听罢,范毅随即提出,让他跟自己到宝因县国税局去做几年的临时工驾驶员,当然,局里最多每个月只能开给他1000块的工资,另外自己私人还能每月再补给他2000元,再加上出差补贴、出车补贴等等,杂七杂八一算,一年能稳稳收入4万来块钱,况且,比起开出租,活儿也不累。 查小伟当时回家一说,家里人都很支持,第二天他就高高兴兴地跑来表示愿意了。 范毅之所以做如此这般的安排,主要也是想为局里省点儿开支。自己回一趟省城,如果专车接送,来回花费很大,还影响驾驶员周末与家人团聚,对这一点,范毅特别地看重。 如果来回坐飞机吧,费用会更加的高,况且,时间长了,影响还不好。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在泰明市找一位驾驶员,这样,自己回家,他也就回家了,两不耽误。费用上呢,算下来也要省很多,当然,自己补贴的那一块就不能算在内了。 到了今年,县局资金吃紧的情况可以说是有了根本性的改善。职工待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整个局里干部职工的精气神为之一变。 说一千、道一万,手中有钱、心里才不慌。 这时,也有人站出来劝范毅换换座驾,理由是车况老了,跑长途不安全。范毅没听,而是自己掏钱买了一辆奥迪Q5,专供自己来回省城使用。而在县里、在启东,他仍然还是用的县局配给的座驾。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为了堵住刘活、花自生这两位活宝儿的口。 自从听到局里有了些钱,虽然两人的座驾是近几年才买的,两台一模一样的大众宝来,可两人还是多次反复找范毅提出来要换换车,理由是轿车在宝因县不适应,还异口同声地说看中了一款现代SUV,这样下乡也方便些。 两辆车全套手续如果办下来,得花将近40来万元,在局里资金面刚刚才缓过口气来的当口,常年的欠帐还有待弥补,急需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可能这么拿钱不当钱,这么作践钱,范毅理所当然不能开这个口子。 …… 回到了泰明,范毅那当然是要与死党们聚一聚了。 晚上,范毅在听风楼要了一个包间,摆上了一桌酒菜,早早就在那儿等着哥几位的到来。 受邀的人也不多。张顺是开着自己新买的奔驰,捎着孙涛和他的女友蔡雯一道来的,杨晓妮则是由党项军驾着她的福克斯一块儿来的,只有和国冰因在外地带团,实在是赶不回来了。 落坐后,范毅为大家介绍了查小伟,张顺从挎包里取出皮夹,随手抽出一匝钱递向他说:“兄弟,好好跟着范局长干。这是你张哥给你的一点儿见面礼,千万别嫌少啊。” 查小伟涨红着脸推辞不要,范毅点点头说:“顺子是我兄弟,你就收下吧,他就这么一个人儿。”查小伟闻言,这才小声说着“谢谢”,腼腆地收下了。 大家招呼他坐下一起吃,他死活不干,只好由他在外面大厅自己去解决。 等查小伟一出包房,孙涛一猫腰,伸手就去取张顺的挎包,被张顺一把拉住,拉长声调问:“干吗呢?你?” “张哥、顺哥,我记得咱们初次见面时,您老人家可是一毛不拔啊,今儿可得补上。”孙涛理直气壮地说。 “哟哟哟,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都学会自个儿管大人要钱了,有人管没人管啊?你不会是峨眉山下来的猴子吧?自个儿伸手就掏!有一句成语叫什么来着?沐……什么来着?对了,沐猴而冠,说的不会是你吧?” 这时蔡雯不乐意了,说:“哎哎哎,注意点儿,怎么说话呢!他是猴,那,我是什么呀?” 张顺两眼一翻,说:“敢情,这还用问?地球人都知道。” 蔡雯探过身,越过孙涛,隔山隔海、挥拳冲着张顺就打。张顺随即叫了起来:“哎哎哎,今儿在座的可是有警察哟,警察叔叔,救命!” 杨晓妮白了他一眼,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我们家党警官可管不了动物园里的事儿。对吧,党哥?”后面的话就故意大放娇声了。 众人好一通闹。 范毅说:“今天不管你们有没有开车来,我可先说好了,待会儿可都得喝好、喝够,啊,回头车子要么就停在这儿,要么就让小伟帮着开回去,反正是不准耍滑头。” 张顺说:“哟,小范!这几年是不是酒量见长了,想不到今儿都敢叫板了,谁怕谁呀!” 第一百零八节 情何以堪(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情何以堪(中) 喝着酒,孙涛又开始惹事,用手点着杨晓妮说:“杨晓妮,你能不能坐开点,我们知道老党是帅哥,可你也用不着老和他腻在一起吧!像……像什么似的!” 杨晓妮闻言,干脆一把挽住党项军的胳膊说:“要你管?”接着反攻说:“你还好意思管我,咱们这一桌,论起来,朝夕不分、待在一起,嗯嗯,不对,宅在一起的,恐怕只有你们一家子吧!” 孙涛闻言,嘿嘿嘿笑了起来。 蔡雯知道她的意思,脸微微一红,却咽不下这口气,在一旁帮嘴道:“哟哟哟,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知道吗?这叫缘份!我们在一起怎么了?我乐意!你有本事,你也搞一个试试。就叫你羡慕嫉妒恨!急死你!” “再说了,你懂不懂历史?我们敬爱的主席他老人家,当初不是还和杨姐姐搞过试婚吗?哦?”最后一声是冲孙涛说的,孙涛得令,马上响应道:“可不是咋的!……” 范毅马上打住说:“行了、行了,换频道、换频道。知道你们两对现在正得瑟着,可我和顺子还耍着单呢!” 张顺说:“就是,在我们纯情小青年面前显摆,有意思吗?” 孙涛回应道:“你纯情?我……”接着就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众人大笑,张顺也跟着笑。 杨晓妮望向范毅。一脸坏笑地说:“说真的,范局长,你一当今钻石王老五,单身一人在下面,那么多美眉,就没点儿想法?就没点儿艳遇?” 孙涛立马做出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说:“范局长,上次我们下去,可是听说……嗯?哼哼哼。” 范毅赶忙挥手,故做严肃地说:“哎哎哎,同志们呀,造谣传谣,难得逍遥,我可听说,谣言止于智者,你们诸位可都是大学生啊,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请注意自己的身份。拜托拜托。” 杨晓妮说:“切,还局长?张口就错了,谣言怎么可能止于智者?谣言历来均是止于公开,少啰嗦!赶快交待。” 范毅心里突然就是一动,隐约间想起多年前自己与萧若诗在麦当劳同坐时,她仿佛也曾说过同样的话,不觉间,思想就有些开了小差,想到了萧若诗身上。 孙涛在一旁就说:“那是,古今中外,出过多少智者,谣言还不是照样满天飞。唯有公开,对吧,晓妮,只有彻彻底底地公开,才能终结这一切,姓范的,赶快交待,快说,快说。你个过期的、老牌的钻石王老五!” 范毅抱拳告饶道:“诸位,诸位,得了吧!大家伙!不说我还不是什么钻石王老五,即便是,现如今,哪里还讲什么钻石王老五啊?吃不开的。我看多半是,钻石的、留下,老五嘛,就请走开些吧!” 众人大笑着更是一至把枪口对准了范毅,范毅只好任由他们编排,只是偶尔附和地也跟着说笑两句。 喝着、闹着。孙涛舌头有点大了,紧紧抱着张顺的胳膊,张顺推了几次也推不开,只好任由他就这么擒着。 孙涛怅然地说:“范儿,你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范毅摇摇头,他一把扯过张顺说:“就他!” 张顺大笑说:“不会吧!涛哥。” “甭废话!就是!我……我打根上说,我,就是我张哥、顺哥的一忠实粉丝,又滑、又顺,溜溜的。” “为什么呀?”范毅很配合地问。 “我跟你讲个事儿,晓妮……老党,那,都是知道的,是吧!可把我乐死了。” 杨晓妮、蔡雯等人知道他要说什么,都抿嘴在笑。 孙涛捋了捋舌头,继续说:“前……一阵子,哥几个聚了聚。完儿了,我不是陪顺哥去停车场拿车吗,老党和她们都站在路边等着。才……走到一转角,就有一哥们……偷偷摸摸挨上来问:‘要……要手机吗?’说着就递给我们看一手机。我……我还没说话呢,顺哥就把手机接了过来。嘿,和那家伙好一通砍价还价,还硬说要试试能不能用。那哥们儿也够实诚的,竟然……将自己的手机卡安进去让顺哥试,你猜怎么着?” 孙涛忍住笑,说:“没想到,顺哥一个电话直接拨给了党……党警官。一拨通电话,张顺这小子,竟然撒丫子就跑,当时我还愣在那儿呢,那傻哥们抬脚就追,这一追,算是追到家了,直接追到老党怀里去了,顺哥边跑还边说呢:‘老党,我可给你送菜来啦!’” …… 第二天晚上,范毅专程去康南大学看望一位以前的老师。 老师住在校本部一侧的西院,与校本部间隔了一条马路,中间用人行天桥连着。 西院这一片基本都是教师住宿楼,到了晚上,车位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车,范毅只好让查小伟将车停到本部去,说等自己这边完了再去本部找他。 在老师家坐了一个多小时,范毅告辞出来,一边慢慢顺着人行天桥往前走,一边打电话给小伟,让他将车开出停车场来。 这时,随着一阵刺耳的铃声在整个学区响起,上晚自习的学生和上各种夜校、补习班、培训班的学生、进修生们都下课了,很快,从各个教学楼陆陆续续一下涌出了不少人。 范毅下了天桥,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溜达,远远地看见人堆里有一位女生推着自行车也在走,背影很熟,一时又拿不准,犹豫了片刻,忍不住还是喊了一嗓子:“萧若诗。” 那人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可不正是萧若诗! 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光艳四射,引得路过的不少男生老回头向她张望,有人甚至还在嘻嘻哈哈互相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 范毅快步赶了上去,萧若诗马上认出了他,吃惊地说:“你?” “正是。过来看一位老师,不想在这儿碰上你了。”范毅笑笑解释道。 “你怎么也会在这儿?”范毅问说。 “哦,我是来补习英语。没想到会这么巧。” 范毅发现,萧若诗在友人相见初初的欣喜过后,眉宇间隐隐又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忧伤,看得令人心痛。 第一百零九节 情何以堪(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情何以堪(下) 毕竟已经快两年没通上音讯了,范毅试探着问:“最近还好吗?我春节给你发过短信的。” “是吗?不好意思,我已经很长时间不用手机了。”萧若诗淡淡地说。 “是吗!怎么回事?你这是玩得原生态……复古啊?”范毅故意想逗笑她,把气氛搞得轻松点。 这时一道雪亮的车灯光照了过来,两人回头望了望,范毅认出是自己的车,冲车子挥了挥手,意思是我知道了。 小伟很机灵,立刻将大灯关了,故意远远在落在后面跟着。 “你带的车啊?”萧若诗问,范毅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还在等着听她讲,很想搞搞清楚,究竟她怎么就不用手机了? 果然,萧若诗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之前遇到了点烦心事,有人老通过手机骚扰我,一连换了很多号,都不管用,干脆就不用了。” “有这事儿!怎么不报警?电话骚扰,那可是违法的。” “报警?当然报过,可是没什么用。那个流氓家里势力很大,到最后,全都不了了之,还搞得路人皆知的……” 范毅多少有点儿体会到了她的无奈,宽慰道:“算了,算了,这手机吧,不用就不用了,我们身边大多数人,想不用都难。我看这样也好,反而省得些清静,只是……” 萧若诗浅浅一笑,说:“我知道,只是不方便大家与我联络,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朋友圈子小了,我现在干脆就哪儿也不去,有空就读读英语,等口语和笔试都过了关,我准备到外面去。” 范毅心里突突地狂跳起来,心想,到“外面去”,不会说的是出国吧,心里陡然间就有些不舍,于是问:“你……准备出国吗?” 萧若诗点了点头说:“是,想了很长时间了。” 范毅问:“准备去哪里?” “美国。” “移民?读书?”范毅追问。 “念书。” “哦。”范毅心里稍安,还是有些不舍。 不舍之余还想,听她这么一说,因为那件事情,烦得她不得不远走海外,那,这件事儿,一定就不仅仅只是骚扰骚扰这么简单了。 于是,范毅定定看住萧若诗问道:“如果方便的话,那件事儿,能跟我详细说一说吗?最起码,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安静的倾听者。” 萧若诗全身震了震,抬起头,看向范毅,眼里忽然就有了些许的泪光,看了范毅一会儿,她又重新低了头说:“你……不会喜欢听的。上一次……” 范毅心里咯噔了一下,上一次,萧若诗给他写了信,现在想来,当时似乎她是想和他说点什么的,可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细细体会,只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就粗暴地下了判断,最终,仅仅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就了事了。虽然出发点是不想让她为自己的将来受累,可毕竟自己也是根本没有顾及到她的感情,甚至连问一问的意思都没有表示出来,难怪这么长的时间,她都不再主动与自己联系了。 范毅心头一热,突然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就抓住了她推车的手。萧若诗全身再次微微地一震,却并没有马上抽回手来,只是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范毅随即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又解嘲说:“我……我来帮你推吧。” 萧若诗点了点头,顺势抽回了手,微微低了头,默默地在一旁走着。 好一阵,两人都没有再说点儿什么。 又走了一段,范毅重新鼓起勇气说:“若诗,凭我的经验,有些事情吧,外人看着简单,其实放到每一个人身上,还真不容易。哎,我身上过去也有些事情,以前……现在……总之吧,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就连当时在村里,收到你的来信后,之所以没回,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详细地和你说说的,只要你还愿意听。”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你都遭遇了一些什么?我能帮到你吗?为什么你不再是从前那个快乐、开朗的你了?这些,你……你能跟我说说吗?” 萧若诗轻轻地啜泣起来,很长时间了,除了自己的双亲,都没人能这样低声细语地关心过她,甚至都没人敢走过来对她表示过关心。 以前像卫星一般、众多围绕在身边的追求者,现在大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她,倒不是说这些人都是懦夫,而是因为他们当中有两人,曾经就是因为大着胆与自己走得太近,结果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人打得住院,有一人,最终还留下了轻微的残疾。 今天,听范毅这么说,萧若诗心里一阵翻滚。 “你真的想听吗?”萧若诗泪光盈盈地看着范毅,范毅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切,当然还是因为庞勇坚。 这两年来,除了有过短短的一段时间,因为他另有所爱,或者是忙着找别人下手,对萧若诗稍稍放松了一些骚扰外,后来可谓是变本加厉。 有时候,他就敢直接追到她的单位上来纠缠,为此,单位领导甚至还专门找她谈过话,拐弯抹角地批评了萧如诗,让她今后注意,不要因为感情上的问题而影响了工作、影响了单位的形象。以至于单位上很多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起了萧若诗的闲话,甚至讽刺谩骂她的人都有。 在家里,其实也很难保证清静,隔三岔五,他就会带上礼品前来敲门。开头几次,萧父萧母还开门怒骂,后来,只好是闭门不出了。即便这样,虽然每一次都吃闭门羹、每一次礼品都会被萧家人从楼道上直接扔到垃圾堆里去,可他就是还来。 家里的座机也早就因为不堪其扰而撤掉了,现在,直搞得萧家人坐卧不宁、甚至与世隔绝。 街道办、派出所,甚至庞勇坚的单位,也都全找遍了,结果依然是一点作用不起。 萧若诗被逼无奈,最后只好决定,只有出国一条路好走。 “又是姓庞的这家畜牲!”范毅咬牙切齿地骂道:“人渣!” 第一百一十节 大案连发(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1) 梅海洋接到报告的时候,刚刚趴在办公桌上打了一个盹,电话适时地响起,仿佛就是早已上好的闹钟。 电话那头,一名干警急迫地报告:“梅队,高书林找到了,只是……可惜死了。” …… 嫌疑人高书林,系宏业房地产公司的保安副队长,发案当晚并不当班。一开始,他并没有进入专案组的视线,可随着逐个摸排的深入,主要还是他本人对案件的过于关心,反而引起了专案组的警觉。 特别是前一段时间,有人反映高书林在案发前,曾多次找人打听公司准备发给农民工工资款的具体数额。更加让人怀疑的是,最近一段时间,高书林突然变得出手阔绰起来,连着请人逛歌厅、洗桑拿,虽然都是那种档次很低的地方,可与他一个月一千多块的收入相比,却是极不相符。 由此,“1.14”专案组决定与他正面接触接触。 组里的两位同志找了个其他的理由,与他单独谈了谈,可他就是咬定案发当晚自己一个人在家睡觉。由于他父母前些年已经亡故,家里又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结婚,对他的说法,既不能证实,一时也无法否定。 专案组随即悄悄对他采取了措施,监听了他的电话、派人24小时密切监控着他的行踪。 如此这般搞了半个多月,还楞是一无所获。 正在专案组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对其做进一步监控的时候,高书林却突然神秘地消失了。为此,当天负责盯梢的干警还受了处分,不曾想过了没几天,嘿,他却出现了,只不过一出现,就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报案的是高书林的邻居。 这邻居是一对年青的小夫妻俩,去年才通过中介市场买到这房子搬进来的,由于这里一直是康南财经大学的教师宿舍楼,在学校内,两人算是外来户。 小夫妻俩才搬来不久,对左右邻居其实谁也不认识,反倒是高书林经常隔三差五地主动找上门来借点盐、借点油什么的,就与高书林算是认识了。 前一段时间,高书林将其家中的菜刀借去了,因为小两口子也不常在家做饭,一直也没想起这档子事儿。 就在今天中午,那男的轮休在家休息,想弄两个菜让老婆惊喜惊喜,这才想起菜刀还放在高家呢,于是过来敲门。没人应门,本来想走了,也就是下意识地一拧门把手,想不到房门竟然开了。 这一片房子盖得早,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早期的公寓楼。一道楼梯上去,左右两边一分,每边两户人家,每家房子都不大,说是两室一厅,加起来也就是60平米左右,因此,客厅与饭厅其实就混在一块儿了。 那男的往里一看,我的妈呀,高书林直挺挺地就躺在门口不远处,吓得他扭头就跑,这才报了案。 …… 勘察完现场,梅海洋与报案人再次地谈了谈,却并没有获得进一步的收获。 案发地在康南财经大学校内。这一片公寓原本都是学校的产业,前些年房改,基本都卖给个人了。案发现场在三楼,这一层一共四家人,除了报案人与受害者,另外还住着两家人,梅海洋决定分别地与他们都聊聊。 高书林隔壁住的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单身教师,这会儿正在上课。 报案人与另一家住在楼道的另一头,是一对老夫妻,都是学校的老教师,退休后名下的另一套大房子让给了儿子住,老两口依旧住在了这里。 老太太不大爱说话,老爷子说:“高书林嘛,哎,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混小子不是人啊,他父母还是我们系里的教师呢,生生被这小子给气死了。” “他打小读书不成气,长大了还是不学好,常常和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经常深更半夜了还在喝酒猜拳,闹死人了。住他隔壁的苗老师,就最看不惯他,我记得有一次夜里,都快两点了,他们还在喝酒、唱歌,苗老师气不过打了110。当晚虽然是太平了,可没几天,苗老师就被人堵在校门外打了一顿,那些人还警告他,让他少管闲事。我们都知道,那肯定就是高书林找人干的,只是没有证据。” “……要说苗老师会报复高书林,我看不会,知识分子嘛,通过正规途径解决问题是会的,出格的事儿,不可能去做!” 从老人家出来,下楼的时候,梅海洋正好碰到一位中年男人夹着一本讲义、拿着一个水杯慢慢往上走。 梅海洋心里一动,试探着问:“您是苗老师吧?” 那人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我是,你是……” 梅海洋忙自我介绍了一方,又顺带着介绍了自己的同事,苗兆旭老师困惑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找我?有事儿吗?” 梅海洋说:“高书林是你邻居吧?他死了。” 苗兆旭露出吃惊地表情说:“死了?什么时候?”然后才意识到站在楼道里说话不方便,忙将梅海洋等人让进了家里。 苗家与隔壁几家大为不同,就两个字:现代。清一色的高档家俱、电器,一派小资的调调。 苗兆旭问:“几位喝点儿什么?茶?咖啡?饮料?” 梅海洋笑笑说:“随便吧,有什么就来什么,不要太麻烦就行。” 苗兆旭说:“那就可乐吧。”说着话、人却坐在沙发内并未起身,只一转身子,伸过手拉开了单人沙发后一组柜式冰箱下层的一个抽屉,从里面一瓶一瓶向外拿出几听罐装可乐。完了,又用茶几上的餐巾纸将拉环开口处仔细擦了擦,这才一一递给众人。 “苗老师活得很精致呀。”梅海洋说。 “哪里、哪里。我就是有点小小的洁癖而已。” 梅海洋喝着可乐,浅浅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心想,这人还真是爱干净。 “苗老师这几天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没有?”梅海洋开始泛泛地问。 “没有,这一段时间他好像都不在家,特安静。” “是吗,那他平常是不是挺闹的?” 第一百一十一节 大案连发(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2) 苗兆旭笑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怀疑我吧。没关系!是,他平常闹得很凶,有一次就因为这,我还叫了110,结果被他狠揍了一顿。” “不过,以后该找110,我照找,只是注意不给他报复我的机会,他拿我也没辙。梅警官,暴力永远不会是智慧的对手。何况我们还是法治国家嘛,你说是不是?” “你知道他和其他什么人有矛盾或有仇吗?”梅海洋并不想把话题岔开,追着问道。 “这,我可说不上来,我平常从不与他来往,可谓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过,他那班狐朋狗友,经常吵吵嚷嚷,有时在一起还打架。你知道,这房子老,不隔音,我喜欢熬夜,不想听也听见了。具体他与谁有仇,我就不知道了。” “他朋友多吗?经常都有些什么人来家里?” “朋友很多,都不是什么好人,流里流气的。男的、女的都有,不过,还是男的多点儿。反正是来了就闹腾,巴不得要把屋顶掀了。对了,只有两个人例外。” “噢,哪两个呀,有什么不同吗?” “是有两个人,挺斯文的,至少是每次来了都不闹腾,就那么安安静静在屋里呆着。我记得,当初应该是第一次来吧,还找错了门,摁了我的门铃。我开门一看,两人都是中等个儿,和我差不多高,不过都比我壮实,不像我,弱不禁风的。” “其中还有一个阴沉沉的,另一个倒很客气。反正这两人与高书林以往的朋友就是从气质上讲就不一样。我记得,从那以后,这两人就经常来,有时是天天来。我课程不多,老在家看书,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他们最开始来找高书林,大约是在什么时候的事儿?” “喔,大概是从去年年底吧,只是过了春节,这两人就很少来了。哦,对了,好像前两天,我还看到过他们一次。” 梅海洋与同事对望了一眼,说:“能跟我们详细说说这两人的长像吗?” “可以呀,对了,你们公安局不是可以根据别人的描述,画犯罪份子的脸谱像吗?改天,我详细给他们说说,让他们慢慢画,我看看像不像?” …… 初步的检验报告出来了,高书林竟然是被毒死的,可惜现场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判明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随即,毒品的成份也检验出来了,却是一种工业上用的氰化物。一排查,本市还只有一家化学工厂在生产。 根据苗兆旭的描述,技术人员很快画出了两张人头像。其中一张,梅海洋认识,那是号子里的老人了,叫傅斌,曾经因为抢劫伤人被判过重刑,当时抓他时,自己也曾参与了。他出来后,就一直在一个体老板那里,帮人私下里收猪、杀猪混口饭吃,偶尔也会因打架斗殴被拘留个几天。 另一个人看上去挺斯文,只是不知道叫什么。 梅海洋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该进一步采取措施,在全城搜捕这两人,派到化工厂去的侦查员打来电话报告说,化工厂那边出事了,快来。 梅海洋赶到时,西关区局的刑侦人员已经在现场勘察,西山派出所的所长带着一名叫党项军的年轻人也在现场帮忙。 案发现场在化工厂的一片办公与住宿混杂的区域。 这里原本是办公楼,一共三层,后来厂里盖了新办公楼,这里上面两层就改造成了职工宿舍,下面一层改造为车库。 案发地点在二楼,204室,这是一间由一大间办公室隔成两间的简单宿舍。内间是卧室,稍小,外间稍大,用一排以前装文件用的铁皮柜子权且当了碗橱,又支了一张四方桌,这就是客厅加饭厅了。 受害人有两位,一看,好嘛,这一下,倒不用满世界去找了,全齐活儿了,正是画像上的两人。其中较斯文的那一位,原来正是厂里的保卫科长赵小东。 经介绍知道,案发经过是这样的。 近一段时期,由于市场不景气,为了减少亏损,厂里干脆宣布暂时放假,只有保卫人员和后勤清洁人员在岗。 赵小东是负责保卫口的,仍然每天在坚持正常的上下班。今天中午,门卫看到他开着厂里配发给保卫科的那辆微型小面包车回了厂区,副驾座位上,当时就坐着另一位死者。 由于厂里生产的是剧毒化工产品,从来在保卫上都不敢大意,厂区四周竖了三米多高的围墙不说,大门口更是24小时有人值班。 人员和车辆凡是进出,都要逐一检查登记。因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今天门卫只是探出头看了一下就放行了。 过了约莫两、三个小时,门卫突然看到从宿舍区一间屋内,冒出了滚滚浓烟。仔细一辨认,正是赵科长的宿舍。 于是,门卫连忙一路飞奔,跑过来查看。 房门关着却没上锁,在叫门不开的情况下,门卫一推门就进去了。进去就发现两人倒卧在地,起初以为是中了烟了,门卫抢先关了灶上的火,接着又打开了门窗来透气,再一检查,才发现两人都已身亡,这才报了警。 引起浓烟的,是煤气灶上熬着的一锅稀饭,如不是门卫发现起烟,搞不好就将引起一场大火,这里本身又是化工工厂,那样的情况一旦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死亡的两人,均痛苦地倒卧在地上,经现场技术人员初步判断,应该是中毒了,又是一起中毒致死案! 经警方进一步勘察,在赵小东的车里,发现了两双高筒雨鞋,上面沾满了泥巴,均判断,这两双鞋,应该分别是属于两位被害人身前所有的。车里另外还有一些铁锹、铁铲和锄头之类的工具,上面也都沾上了不少泥巴。 最让梅海洋动心的是,也就在这辆车里,竟然发现了许多空的信封和红包。 信封上统一印着宏业房地产公司的名称,红包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一比对,果然正是宏业公司农民工的名字。 第一百一十二节 大案连发(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3) 专案组立刻兴奋起来,可以说,这正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过向这几天值班的门卫了解,知道这几天赵小东老带着那位同伴开着车在后山转悠,具体去干什么,大家都不知道。 梅海洋决定,当晚召集会议,一起分析案情,选定下一步的侦破方向。 …… 当晚,在西关区局的一间大会议里,灯火通明。 与会人员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旁,由于人多,实在不够坐的,又在外围找了些椅子来坐下。 党项军是当地派出所的干警,对这家化工厂比较熟悉,代表派出所列席会议,以备必要时为大家介绍一些厂里的基本情况。 会议气氛很热烈,大家似乎都已看到了“1.14大案”即将告破的曝光。 会上的发言很是积极、踊跃,逐渐地,意见就相对地比较集中了。大多数人认为,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可以大胆地做出这样的推测:赵小东、高书林和另一位死者,傅斌,三人伙同制造了“1.14”入室抢劫杀人大案。 之后,为了利益之争,或者别的一些其他原因,赵小东与傅斌毒杀了高书林。 其后,又为了藏匿赃款,应该是在化工厂后山的一个什么地方,两人选择以掩埋的方式,将赃款隐匿了起来。 再之后,回到赵小东的宿舍后,两人各怀鬼胎,同时出手想毒死对方,不想双双毙命,自食其果。 而下一步的关键,就是尽快组织人力上山搜索,只要找到赃款,这个案子就算是破了。 为了支持自己一方的提法,持同一观点的同志们列举了大量无可辩驳的证据。 主要有:其一,印有宏业房地产公司名称的信封和写有农民工名姓的红包,竟然在赵小东车里出现,说明他们与赃款的被抢有着直接的关联。 其二,高书林被害,其所中的毒与傅斌体内检出的一模一样,均是氰化物。而三人中,只有赵小东有机会拿到此种物品,经现场勘察,在赵小东宿舍内用作碗橱的铁皮柜里,找到了小半瓶氰化物,正是用于毒杀另外两人的那种。 其三,在傅斌身上,也发现了装有砒霜的一个小塑料袋,而在赵小东近两天常喝的一个中药罐里,发现了大量砒霜的成份,当然,经检验,赵小东也正是被砒霜给毒死的。 其四,按上次苗兆旭老师所提供的线索,在康南财经大学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找到了近几天有赵小东车辆进出该大学的记录。尤其是高书林被毒杀案发当天,该辆车确有曾经去过财经大学的记录。 ……种种证据表明,就是这三人团伙作案,然后狗咬狗互相残杀、同归于尽。 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似乎已经展现在了大家面前,案情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面对大量的证据,持不同意见者的反对声音越来越少,整个会场似乎出现了一至趋同的观点。 梅海洋一言不发,一直默默地听着,一只接着一只地抽烟。 见大家渐渐都不再说什么了,梅海洋掐灭烟头,问:“大家还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众人都轻松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不说话。 梅海洋说:“今天是个案情分析会、讨论会。既然是讨论嘛,就不是下结论,只不过是集思广益、提供更多一点分析案情的角度和思路。大家不要有顾虑,想到什么都可以说,说错了也没关系的,相互学习嘛。看看,都说说,刚才还有谁没发言的?” 会场内众人重新互相对望着,出现了一些嗡嗡声。 到了这种时候,愿意发言的早发过言了,不愿意发言的连忙直摆手,表示没有再需要讲的了。 梅海洋清清嗓子说:“最后再问一遍啊,有要讲的快讲,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大家哄笑起来,都等着他给个结论,好赶快回家休息,明天才好干活。 这时,后排靠墙边有一支手缓缓地举了起来。 梅海洋看见了,说:“我就说嘛!那是谁,你说说看。” 党项军放下手,直了直身体,说:“我是西山派出所的,我叫党项军。”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一片儿警,来这儿捣什么乱!” 党项军没理那人,脸微微有点燥热,索性站起身来说:“梅队长,我可以发个言吗?” “可以呀,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每一个人都可以说说自己的看法。你说。” “那好,我谈谈我的几个疑问,说错了,请大家批评指正。” 然后,党项军翻开笔记本开始说:“今天下午,我在所里接到报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由于距离较近,可以说,我是下午干警中第一个赶到的……” 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说:“现在还不是摆成绩的时候,着什么急嘛!” 梅海洋当即制止说:“谁在那儿废话!有什么话站起来讲。”从此,不再有人干扰党项军的发言,梅海洋示意党项军继续说。 “我到达现场时,主要任务其实就是保护现场。同时,我也看到了一些情况,现在想说说的,就是这个。” “当时,赵小东和傅斌死亡时,应该是正在吃饭。我注意到,餐桌上满满摆了一大桌的食物,我的第一印象是,这么多食物,足足够三四个人吃的了。” “同时,我看到他们两人用于接吃剩下的骨头的垫子,实际上就是将一个一次性纸饭盒,从中间一劈两半撕开,用纸盒的盖子当的骨碟。当时,我观察到那纸饭盒盖子上仿佛印着字,就拿起来看了看,果然上面写着‘兄弟饭庄’四个字和订餐电话。” “收队后,我专程去了一趟兄弟饭庄。其实也不远,就在离化工厂不远的一条马路边上,那里生意一向还不错,在我们那里,这家饭庄算是小有名气,人人基本都知道。” “老板对我说,当天中午,赵小东和他的一个朋友开车过来要了几个菜,基本都是凉菜和卤菜,还要了一只烧鸡,全部打包带走。” “这就让我感到更加奇怪了,因为从现场看,赵小东与傅斌当时吃的菜都是盛在盘子里的,那么,那些包装盒又到哪里去了呢?我在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甚至工厂大门口附近的垃圾桶里都仔细找遍了,根本就没有。” 第一百一十三节 大案连发(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4) 会场内大家重又嗡嗡了起来。 “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当时技术组勘察现场时,在一只沙发底下找到了一块摔破的盘子碎片,也不大,只有二指宽,上面还沾有新鲜的油渍。” “就在刚才开会前,我专门打听过了,经过化验,那些油渍与兄弟饭庄卤菜所用的红油是一致的。我不得不再次问一问,那只打碎的盘子到哪里去了呢?它难倒会自己长脚走出去吗?况且,屋里屋外都找不到,这该做如何解释呢?所以,我的看法是,案发当时,在屋内一定还有第三人,否则,就难于解释上述我所怀疑的一切奇怪的事情。” 会场上鸦雀无声。 “那么,你能否说说看,要怎么做才能进一步证明你所说的‘第三人’的存在呢?”梅海洋按捺住内心涌起的一阵激动、冷静地问。 “只有一个办法,扩大勘察、搜索的半径、对现场再做一次全面的、地毯式的检查,一定要找出屋内一次性饭盒和碎盘子的下落。” …… 第二天一大早,二十来名干警重新开进了化工厂,在党项军和厂里一名小头头的陪同下重新开始做起了现场勘察。 这一次,警戒线放得很宽,沿工厂周边均有干警在仔细地检查。 两个多小时后,各小组的检查结果陆续汇总上来了,领队的一名负责人叹了口气,对紧跟在身后的党项军说:“小党,厂区和周边都翻了个遍了,从推理上来说,你的分析应该是有道理的,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些物证……更可惜的是,这也让我们失去了也许能找到线索的唯一机会。” 闻言,党项军心里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还在想着,这个“第三人”如果想全身而退?乘着宿舍发生火情,门卫离岗时离开,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可是,在此之前,他应该隐藏在哪里才既能观察到门卫,而又不容易使自己被人看到呢? 一边想着,党项军一边陪着那位负责人从赵小东的宿舍里走出来,准备送他们离开。 在二楼过道里,那位负责人收住脚步,笑着问厂里的小头头说:“厂里的厕所在哪里?我去方便方便,省得回去路上万一堵车,就不方便了。” 小头头用手指向厂区一角说:“在那边。” 这个工厂分办公区和生产区两大片,虽然都在一片围墙内,两块区域之间却用绿化带大致隔出了各自的一片区域,厕所就修建在靠厂区的一角。 党项军抬头用目视法测了测,厕所距离这片宿舍区还挺远的,足足有三百多米,心里忽然一动,问:“住在这片宿舍区的这些同志,平常也是跑那么老远去上厕所吗?” 小头头尴尬地一笑说:“那倒不是,他们每人都有一把办公大楼一楼厕所的钥匙,平时就近都用办公大楼里的厕所。只是,现在放假,大楼锁着,我没有大楼的钥匙。” 办公大楼靠近宿舍区的一侧开了一个侧门,平常正是宿舍区人员出入大楼的捷径。 “哦,哪些人手里有大楼的钥匙?赵小东有吗?”党项军问。 “按厂里规定,除了门卫和后勤那里都各有一把,其他人都没有。要用的时候,必须到门卫那里去领。你知道的,门卫嘛,平常就是负责按时来开个门、锁个门什么的;后勤嘛,主要就是为了要打扫卫生方便。” “赵小东科长,按规定,也是不能私自拥有大楼钥匙的,只是我听说,他嫌每次都要去门卫那里取钥匙麻烦,说是自己配了一把侧门的钥匙,反正他就是负责保卫的嘛,也没人追究的。” 这一点,后经保卫科人员事后予以证实了。 党项军愧疚地望着领队说:“咱们今早似乎是把整个办公大楼给忽略了。” 这也难怪,工厂员工放假,办公大楼一直就上着锁嘛,谁还会想到进到里面去搜查? …… 经进一步检查,果然在办公大楼一楼的男厕所内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一打开,袋子里托底的是几个码得整整齐齐的餐盒,盒面上印着‘兄弟饭庄’四个大字,里面装的全是一些盘子的碎片和倒掉的菜肴。 说起来,化工厂最近放假还真帮了专案组不少的忙。首先是进出人员大幅的减少,整个厂区,特别是案发的这片办公区,出入人员不多,现场勘察起来不受干扰。然后就是垃圾清运的频率从一天一清改为五天一清了,这才客观上保存了厕所内的证物。 意外的收获是,在详细检查办公大楼时,技术组在一楼男厕所一只老式门锁上,取到的几枚可疑指纹,在经逐一核对后,最后就只剩下半枚指纹一直无法找到主人了。 而从赵小东的遗物里找到的所有钥匙,竟然没有一把能打得开办公大楼的侧门,更不用说厕所的门锁了。 赵小东配的钥匙又到哪里去了? …… 在梅海洋的办公室,党项军按照梅副支队长的要求,进一步将自己对于赵小东一案的分析和判断理了理,做了一个详尽的汇报。 结束汇报前,他说:“现在可以进一步地证明,这个‘第三人’是存在的,男厕所的那半枚指纹、赵小东不翼而飞的钥匙都是新的证据。” 梅海洋不置可否,问:“那,下一步你认为应该从什么方向继续开展侦查呢?” 党项军搓着手说:“除了继续比对那半枚指纹,目前来讲,也只能是从赵小东最近所交往的人员入手了。” 梅海洋将一份报告递给党项军,说:“这是与赵小东有关的另一个案子,高书林案,也就是“1.14”案,你应该听说了。这份最新的报告说,高书林的死亡时间并不是案发当日,而是在案发日之前的48小时以上。更加有趣的是,报告说,高书林的尸体似乎曾有过冷冻的迹象,有意思吧?我想让你来帮我解开这个难题,有兴趣吗?” 第一百一十四节 大案连发(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5) 党项军一听,马上兴奋起来,可随即又为难地说:“可是……” 梅海洋摆摆手说:“我知道。不过,只要你同意,西关区局和你们所里,我来协调。你今天就到专案组报到,先……算是借调吧。” …… 为了尽快熟悉案情,这几天,党项军吃住基本就在专案组了,重点则是放在了高书林的卷宗上。 这些卷宗,翻来覆去看了也不知有多少遍了,还是没有头绪。 党项军决定换个角度。心里认定,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嘛,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就会凭空地这么消失的!既然在高书林死亡现场暂时找不到线索的话,那就不妨再往前推一推,一切就从原点开始吧,就从“1.14”案发那天的监控录像入手,看看会不会有所突破? 当时“1.14”案发后,现场周围所有监控设备从各个不同角度拍摄到的全部影像资料,现在已经全部都被存储在了专案组的电脑硬盘里。 这些东西,早就不知被组里的人都看过有多少遍了,见党项军要看,负责计算机技术支持的大程虽觉有点儿多余,却也理解,于是帮忙重又调出了所有的资料,让党项军一个人趴在电脑前慢慢地看个够。 这些以宏业公司为圆心,半径达一千米范围内精选出来的数百个摄像头所拍摄到的录像资料,加起来足有几百个小时的时长。而且,既然要想从中淘出金矿,那还就得一点一点细细地看。 乖乖,这连听听都怪累人的。 这期间,杨晓妮打了很多次电话给党项军,约他出来,都被他以工作忙推掉了,气得杨晓妮第一次冲他发了火。 面对着杨晓妮的怒火,党项军心里有些愧疚,可架不住心里装着事情,党项军最终还是不动窝,整天就知道趴在那儿研究录像。 最后,杨晓妮无奈,反而为他的身体担心起来,特意跑过来看他,并捎来了一大堆补品,当场就逼着他当着自己的面一连吃了好几支口服液才算作罢。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多星期,一天,梅海洋忽然接到大程的电话,请他赶快过来一趟,说有点东西让要他看看。 梅海洋赶回组里一看,其他干警都下班走了,党项军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呢。 大程将一根指头竖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声对梅海洋说:“这小子就是个亡命的主儿,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说是看出了点门道,非要搞完才睡。” 又指一指电脑说:“按照小党的思路,我剪辑了一下,做了一个精华版,你看看。”说着一点鼠标。画面上显示出了一幅一幅监控摄像头所拍摄到的画面。 由于是将不同摄像头拍摄到的影像串连在一块儿的,画面显得稍稍有点不连贯,质量也是时好时坏。 第一幅画面显示的是一个十字路口。静静地,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时间显示是1月14日清晨3点21分,然后,一辆起早的脚踏垃圾清运车从摄像画面里轻轻滑过,有几名环卫工骑着自行车跟在脚踏垃圾车周围一起向前行驶。 画面一切,时间到了4点05分,还是这个路口,还是这几名垃圾清运工,只是行进方向与来时的正好相反。 再往后,所有的画面均围绕着这群环卫工展开,仿佛在进行着影像追踪一般。 画面一幅一幅地切入,显示出这几人过了两个主要交通路口,拐向了一条街道,时间显示是4点21分。 紧接着,显示器上同时出现两幅画面,分别是由装在这条街道入口和出口的摄像头所拍,开始时间均为4点21分。然后是一通快进,直到当天下午的16点37分,也就是干警们调取监控录像时的截止时间。 大程在一旁解释说,最大的疑点就在于,自打进了这条街道后,画面上再没出现过这群环卫工和垃圾车的身影。 梅、程两人都十分清楚,在这条街道上,一侧是一片学区房小区的围墙,在临街这一面,却并没有出入口;另一侧,则是康南财经大学的本院,为方便师生出入,特意在这条街道上开了一个小小的侧门,其大小,最多也就是只能容纳一辆小型车辆进出。 梅海洋抬头看看大程,大程连忙说:“下面还有。” 画面在略微定格以后,突地一切,显示的是康南财经大学本院另外三道大门的画面,时间也是从当日凌晨4点21分开始的。 又是一路快进,到了7点45分,在其中的一个侧门,在众多来来往往上学、上班的人群中,一位环卫工人蹬着一辆垃圾车轻快地从校内驶出,融入了滚滚人流。 画面至此完全定格。 梅海洋略有所思地掏出一只烟开始点火,大程毫不客气地伸手抢过香烟和火机也为自己点上一根。 稍顷,梅海洋自己点着头笑起来,说:“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大程说:“今天下午,小党还专程跑了一趟当地环卫部门。据环卫部门的同志讲,这辆垃圾车肯定不是他们辖区的,从身形上看,这四人也不是他们的人。” “而且,在他们这一片责任区内,也没有凌晨3、4点就上班的时间安排。从环卫部门出来后,小党还跑了一趟康南财经大学,可惜的是,垃圾车进入康南财经大学的那道小门,恰恰没有装监控设备,只有保安每天在值班。” “据当天值班的保安回忆,1月14日凌晨,好像确实是有那么几名环卫工人从该门进入过,只是他自己觉得吧,早晨过来清运垃圾,本就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儿,所以根本就对来人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 党项军发现的线索提出来后,组里重新安排了人手,加大了对康南财经大学的排查范围。 同时,另一个侦查方向的人手也得到了加强,具体说,那就是,究竟什么地方才能具备对高书林尸体进行冷冻和保存的条件? 第一百一十五节 大案连发(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6) 据调查,傅斌的老板反映,他与傅斌在一起做生意的过程中,有时候多收了几头猪,一时出不了手,又不能养着,只好先杀了,然后由傅斌找地方冷藏,改日再卖。并提供了好几个傅斌常常联系储存猪肉的地方。 可惜,两条线走得均不是很顺,康财方面是毫无进展,冷库这条线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被排除,迟迟找不到期望中的那个地点。 这段时间,组里的人都忙得脚底板朝天,成天在外不落家,反而只有党项军,梅海洋就安排他在组里负责看卷宗,其他的事一律不让他插手。 每天,党项军只能是耐着性子,重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专心翻看高书林案的卷宗和“1.14”专案的材料,除了能进一步确认高书林的尸体是死后再被人搬动过,现场存在人为伪造的痕迹外,并没找到进一步的突破点。 …… “一个一百多斤的汉子,死了好几天,又被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尸体搬走、冷冻,再搬回来伪造现场,这也太诡异了。这可是在大学里啊,人来人往的,难道嫌疑人就不怕中途被人撞见?这不合常理呀。” 党项军坐在一堆卷宗旁呆呆地想。 “这里有两个关键点,一是要有冷冻存储的设备,二是搬运起来要越方便越好,还不易让人发觉。什么样的地点,才能同时满足以上的两点呢?……对了,大学的食堂,那里应该有存放冷冻物品的设备,离高书林家也方便。” 党项军越想越兴奋,他奶奶的,这么一分析,矛头还是指向了康财,看来康财里还真有鬼!他决定马上去一趟康南财经大学。 …… 可惜的是,党项军在康南财经大学各食堂都仔细地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难道是自已的判断有误?难道会是校外运送鲜货供学校食堂的冷冻车? 他苦苦思索着。 无奈,党项军只好与校方陪同人员握手告辞,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在校园里边走边想。 …… 不知不觉间,党项军又来到了高书林家的楼下,看看时间还早,心想,干脆再上去隔壁几家问问情况,正好自己还从没走访过这些住户呢。 于是存了车,党项军缓缓地走了上去。 年轻的小两口上班不在家,老教授夫妇俩也没能再谈出什么新的情况,苗兆旭老师不知此时会不会在上课?党项军决定试一试运气。 一敲门,门竟然从里面开了,党项军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苗兆旭老师愣了一愣后,还是热情地将他让进了屋内,屋里显得有些乱。 “随便坐,正乱着呢,过几天我要去美国学习,这不,正在收拾东西呢。” 党项军闻言,连忙也祝贺了两句,坐下,苗老师问:“喝点儿什么?” “不喝了,刚刚才在方教授家喝过茶,就不麻烦了。” “那就来罐可乐吧,我平常老喝这个。”说着话,苗老师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取了一罐可乐。 党项军第一次几到这么豪华、这么气派的冰箱,不由得赞了一句:“你家的冰箱好高级啊!” “哦,日本产的,现在国内还不多见,是托人买的。” “能让我参观参观吗?”党项军心里一动,说。 “随便看。”苗老师将可乐擦拭干净、打开来递给党项军。 党项军道了谢,站起身接过可乐,拉开冰箱门仔细地欣赏。 啧啧称赞一番后,党项军重新坐下,又与苗老师谈了谈高书林的案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党项军喝完了可乐,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主动要了一杯白开水,不紧不慢地喝着、聊着。 不期然间,党项军说:“苗老师,你知道吗?高书林死前喝的也是可乐,而且是用玻璃杯喝的。只是,那只杯子摔碎了,奇怪的是,我们在他家里,却根本找不到与摔碎了的那只一个类型的玻璃杯,你说怪不怪?一般来讲,这人买杯子,不可能只买一只吧,是吧?苗老师。” 苗老师一愣,说:“是吗?” “我怎么看着那个摔碎的玻璃杯倒与你这个倒有点像。”党项军用两根手指捏住杯底,将杯子托起来,眯着眼专心地看着玻璃杯。 “哦,嘿嘿嘿,那肯定就是我的杯子了。有一次,他说家里来了个朋友,从我这里借了一只过去,至今没还呢。你不提起,我倒忘了,现在看来,也不用还了。” “是吗?他老朝隔壁邻居家借东西吗?” “那可不!隔三差五,老借,借了还不带还。” “哦,这习惯可不好。”党项军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苗老师聊着。 苗老师很快要出国,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收拾,不免有点不耐烦起来,眼见到了吃午饭的点了,他趁机下逐客令说:“党警官中午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吧,学校有食堂,很方便的。” “不了,谢谢,下次吧。”党项军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告辞,然后似乎是很随意地说:“苗老师,能不能把这支杯子借我用一用,毕竟它与高书林家摔碎的那支可是同一个型号的嘛,我拿回去拍个照片就给您送回来。” 苗老师又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说:“好吧。既然你们有用,就拿去好了。嘿嘿嘿,送回来就不必了,反正我要出国了嘛,回来后再买新的,你们留着慢慢用吧。” …… 一回到单位,党项军忙去找梅海洋,报告说:“苗兆旭家疑点太多。特别是那个特大号的冰箱,我仔细观察了,如果将中间的隔板全部抽掉,像高书林那么个小个子,完全可以竖着放进去。这就能解释他死后尸体遭受冷冻的原因。而且,苗、高两家就住隔壁,要搬动尸体,一个人也就足够了,被人发现的机率还特别的小。” 梅海洋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所见过苗兆旭家的大冰箱,仔细品味着党项军的话,还确实是那么回事。 党项军又从挂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玻璃杯,他说:“这只支玻璃杯上有苗兆旭左手的指纹,我想,一个人开锁时,一般是都会用左手拿锁,右手拿钥匙。梅队,是不是也请技术科的同志帮忙验验指纹哪?” 第一百一十六节 大案连发(7)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7) 很多时候,看着是一团乱麻的东西,只要找准了线头,拎起来一抖,很快就顺了。 “1.14”大案的侦破也正是如此。 指纹比对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竟然吻合! 这同时也让全体人倍受鼓舞。再围绕苗兆旭重点一调查,发现,苗兆旭的银行帐户,更是让人大跌眼镜,600多万存款竟然就大模大样地摆在那儿,只不过是最近才从近十个苗兆旭在不同银行开立的帐户中汇聚起来的。 当天吃晚餐前,苗兆旭就在学校食堂门口被正式逮捕了。 …… 在审讯室里,苗兆旭一言不发,任凭审讯人员在其面前展示了大量的证据,做了大量的说服攻心工作,就这么默默地抗了两天。 第三天,他忽然提出来要喝一罐冰镇可乐,梅海洋一看有戏,也不驳他,马上安排人去买。 喝完饮料,苗兆旭平静地问:“你们是怎么查到我的?” 梅海洋以同样平静的目光看着他说:“怎么查到你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只告诉你,你一直自以为聪明,其实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的证据,这才让我们最终锁定了你。举个例子说,党警官就能在你眼皮底下将你的指印取走,这一点,你没有想到吧。” “证据?取证?哦!小党!”苗兆旭自言自语,似乎是不大相信,然后才说:“还是后生可畏啊!” …… 苗兆旭终于开口了。 其实主要还是在他思来想去后,认为自己即便真能活着从警局出去,钱没了,估计那些人也不会让自己活下来,左右都是一死,他反而放开了。 他与高书林是邻居,由于生活习惯上的巨大差距,两人关系的确一直不好。 去年临近年底的一天,苗兆旭上完课返回寝室、路过高书林家时,高书林正与一拨朋友开着房门在侃大山。 高书林大声地吹嘘说:“我们公司每年春节前都要补发全年农民工的工资,你们想想,二、三千人呢,每人补万把块钱吧,起码也有一、两千万,你们要有本事,只消去抢那么一次,这辈子……啊?” 估计是做了一个什么古怪的动作,众人一齐哄笑,显然在座的谁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当真。 可苗兆旭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却是听进去了,因为他太需要钱了。 …… 苗兆旭是康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的副教授,理论功底扎实,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2005年底,为了学以至用,更为了积累一些实战操作方面的经验,准备在校内开一门股票方面的选修课,他在股市上开立了户头。一开始,在丰富的理论知识的指导下,一度也曾做得顺风顺水,自信心倍增。 后来越做越大,“苗股神”的名声也就不胫而走了。 可惜的是,到了2007年下半年,股市向下破位时,本来他基本已经是空仓了,由于当时他判断最多只是一个中级调整,随即加仓买入。结果是越买越套、越套越买,最终全线套牢。 为了解套,也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他不断找人借钱补仓,就这么一路补下来,一路套进去,最终竟然背了将近三百万元的高利贷。 正在他为如何还债而发愁之际,另一条好消息却不期而来。学院正式通知他,让他做好来年去美国进修学习一年的准备。这样的消息,一方面令他倍感自豪且愉悦,另一方面又加剧了他的担心,他担心,万一自己借高利贷的事情最终被闹到学校,将一定会影响到自己的美国之行。 为此,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一笔钱来还上高利贷,好让自己彻底地得到解脱。 自从听到高书林在朋友们面前卖弄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有意识地主动去改善与高书林的关系。 高书林毕竟只是个粗人,三番两次、三下两下,架不住苗兆旭的嘘寒问暖、殷勤关怀,就把苗兆旭引为了知己。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同样在高家,乘着一起喝酒的机会,苗兆旭试探性地讲了自己很想弄他们公司那笔钱的想法。 高书林一开始根本不信,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还和他玩笑了几句。后来见越说越真了,高书林就逐渐开始相信这应该不是玩笑了,随即,自己就有了些害怕。 可是,再一次地,他还是架不住巧舌如簧的苗兆旭老师在一旁的一方鼓动,又在酒精的作用下,高书林就这么着下了决心。 真到了要干的时候,苗兆旭发现,人手还是单薄了点儿。 两个人要去对付公司里身强力壮的四、五个人,的确是有点儿玄。于是,苗兆旭提出,让高书林再去找一个帮手,当时说好,最好是找一个能搞到剧毒物品的朋友,然后,由高书林出面,趁其不备,用毒毒死保安和财务人员后,再稳稳地下手。 这当然正合高书林的本意。别看他平常大话讲得不小,可胆子实际上却不大,对做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儿,心里还真是有点儿发虚。 于是,他一口气找来了两位朋友,就是赵小东和傅斌,为此,苗兆旭多少有些不高兴,多一个人,分钱的时候,自己明摆着就要少分一份了嘛。 …… 到了行动那天,没想到竟然是出奇的顺利。 苗兆旭事先考虑,在凌晨这种时候,估计只有环卫工人的活动才最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特意准备了环卫车与环卫服。 四个人装成是上早班的环卫人员的模样,大摇大摆来到了宏业公司。之后,由高书林叫开大门,发现一楼竟然只有一名保安,一问才知道另外一名保安被临时叫进财务室里帮忙去了。 宏业房地产公司每年都要刻意克扣着部分农民工的工资,留待春节前再一并发放。可不能小瞧了这一手,这样做一下,至少每年能为公司节省流动资金贷款数千万元所产生的利息。 等到了年底,公司又出面做好人。一方面主动与农民工结清尾款,另一方面,每年都会拿出一小部分钱,对工作表现好的农民工进行奖励,少的50、多的200、300,不等。 第一百一十七节 大案连发(8)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8) 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公司的财务部门既要准备一批信封用于装工资尾款,为的是天亮后发放起来节省时间,同时还要准备一些红包,用于发放奖励。 这样一来,在发工资的前夜,就成了财务人员一年中最忙的时刻,又要点钱,又要写信封、包红包,一通忙活儿下来,基本上都是要熬一个通宵。让保守临时上来帮点儿小忙,写写信封之类的,就在所难免了。 高书林见值班室只有一名保安,胆子就大了起来。也不招呼同伙,临时起意,将挂在墙上的电棒取了下来,绕到这名保安身后,照着他的后脖颈就来了这么一下,这名保安当即昏倒。 解除了第一道障碍,高书林这才出来招呼赵小东、傅斌两人进了大楼,只留苗兆旭一人在外守车兼望风。 三人上了楼后,又由高书林骗开了财务室的大门,寻机电翻了另一名保安。随即,赵小东、傅斌两人手持砍刀和枪刺一涌而入,将三名财务人员和已经昏厥的保安,分别用事前准备好的胶带捆绑并封住了嘴巴。 就在财务人员的注视下,三个人从容地将所有现金、包括装在信封和红包内的钱一扫而光,再用编织袋装好,码放在垃圾车里。 最后,为了灭口,在苗兆旭的坚持下,由傅斌一人回到了大楼内,分别在五人的鼻子部位,又贴上了胶带,最终导致五人全部窒息死亡。 四个人一路回到康财,按照事先的约定,一方面为了迅速地完全撤离,另一方面由于苗兆旭是大学老师的特殊社会身份,在四人中,相对来讲最能服众。于是,四人将钱全部搬运到苗兆旭家,藏在了苗兆旭的床下。当时约定,除了每人留下一万元零用外,最起码要等一年后,才能分这些钱。 而作为运输工具的垃圾车,则是由傅斌在天亮后,故意选择上、下班的高峰时段,混在人堆里,骑出校门予以丢弃。 事情本来做得天衣无缝,可就有两点令苗兆旭不大满意。一是所抢得的金额太少,连一千万元都不到,何况还要四个人平分,远远没有自己当初预想的那么多。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去年省里落实国务院为农民工清欠的政策,加大了追讨欠薪的力度所致。 另一个不大满意的地方,就是高书林。 自从将钱放在苗兆旭家后,高书林隔三差五就要跑过来看看,不为别的,就为图一乐呵。这还罢了,分给高书林的一万元,他很快就花完了,然后就老来找苗兆旭借,两隔壁邻居嘛,躲都没办法躲,又不能不借,就怕他张扬起来。 渐渐地,苗兆旭对高书林的恨意就被重新勾了起来。恰在此时,无意间,苗兆旭发现,有人竟然在跟踪高书林。 高书林浑浑噩噩,茫然不知,该干嘛还干嘛。苗兆旭却吓坏了,一连几天吃不好、睡不香,很想知道这些人究竟都是干嘛的?是白道?或是**?内心里,他还盼望着最好能是后者。 于是,他也来了个反跟踪。正巧那天没空,一整天,他就一直跟着那人,最后发现那人被别人替换下来休息后,竟然直接走进了公安局,这更让他惊得一夜睡不着觉。 恰在这时,院方正式通知他,出国的事宜办好了。他忽然就想,老话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干脆再拖一拖,拖到自己出国后,把这些钱也想法带出去,就不回来了,到时候,这些钱也就全归自己了。 于是,苗兆旭有意对高书林等人封锁了自己将要出国的消息。对于眼前的麻烦,他又想出了一个缓兵之计,让高书林躲起来,最好是一直躲藏到自己出国后再现身。 找了一个机会,苗兆旭将有公安局的人在跟踪他的事情偷偷告诉了高书林,高书林当时就吓得不轻,抖作一团,连问他怎么办? 苗兆旭当然是成竹在胸。 他早已在泰明市郊用自己的身份证租了一间小屋,让高书林暂时先躲到那儿去。头脑简单的高书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为了让高书林走得神不知鬼不觉,苗、高两人还配合演了一出双簧。 那天晚上,高书林回到家,简单收拾收拾了一些私人物品后,就一直枯坐在客厅里等着,直等到学生们下了晚自习,这才悄悄混在人群里走出了校门。 而高书林家里的电灯和电视却一直开着,到了11点半,苗兆旭又用高书林留给他的钥匙进了高家,为他关上电视和电灯,这就让一直在外监视的专案组人员认为,高书林当晚一直在家,可第二天却凭空消失了。 高书林躲起来后,苗兆旭踏踏实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一直迫切地盼望着出国的日子快些到来。 一天晚上,他正在收拾出国的行装,突然有人敲门,苗兆旭胆战心惊地问了声:“是谁?”来人也不吭声,就这么一直敲。 他壮了壮胆,极其小心地打开门,差点没被当场吓死,高书林又回来了。 将高书林让进屋一问才知道,高书林竟然是嫌苗兆旭所租的那房子不好住,说是要回来取点东西,因为钥匙留给了苗兆旭,又进不了门,这才特意来找苗兆旭拿回自己的房门钥匙的。 苗兆旭当即在心中决定,不能再让这个混人活过今晚,否则迟早事情就要坏在他的手上。 苗兆旭把钥匙递给他,告诉他进屋后不许开灯,警告他说,说不准警察还在外面监视。高书林点点头,极不耐烦地说:“这我知道。” 说完,高书林就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甚至连苗兆旭在屋里收拾行装做什么都懒得问上一句。 高书林走后,苗兆旭坐下来冷静地想了想,想起了之前准备的毒药。 上次在宏业公司没有用成,现在那些药粉就一直还放在自己这里。于是,他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罐可乐,准备打开后将药粉直接倒进去,再又想一想,感觉不妥。万一自己不是当着高书林面打开的,他起疑心不喝,岂不是功亏一篑! 想到此,他重新取了一只玻璃杯,事先将药粉倒了一些在杯底,又拿上可乐和杯子来到了高家。 第一百一十八节 大案连发(9)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案连发(9) 高书林正摸黑在小心翼翼地收拾他所需要的东西,苗兆旭让他喝点饮料,并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可乐后倒进了杯子里。 高书林口正渴,并没起疑心,也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就喝,苗兆旭拿着空可乐罐退出了高家。还没进自家门,就听到身后有高书林摔倒和玻璃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传来。 苗兆旭在家里坐了一小会儿,听听外面仍然没有动静。他忽然又想到,高书林的尸体一旦被人发现,赵小东和傅斌肯定就能想到是自己干的,难免不生出些意外。不行,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斩草除根,也将二人干了,然后再将整个案子推到他们三人身上,这样岂不是一箭多雕! 这样做,能进能退,等到了国外,如果平安无事了,自己完全还可以再回来,一旦有事,自己则可以带着钱马上消失。 苗兆旭越想越觉得可行。 可是,这需要时间。 当时正值伏秋,天气还很热,万一高书林的尸体臭在屋里,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重新潜回高家,将高书林拖回自己屋里,用自己买来、准备包裹行李的棉布,小心地将他裹上,又将冰箱腾空,顺势将小个子的高书林竖在了冰箱里。还怕他立不稳,又用胶带给固定好,并装了好多冰块在塑料袋里,全堆放在尸体周围,这才关了冰箱门。 稍后,他走过去隔壁高书林的房里,将碎玻璃和地面收拾干净。 心想,又一个天衣无缝! 第二天,他故意约赵小东和傅斌过来一趟,两人来了,他又推说有课,让改天再来。这样,校门口的监控录像里,就能留下了赵、傅两人频频出入校园的证据。 又过了一天,他把赵、傅两人让进屋,主要就与他俩谈一件事:高书林在外赌博,差了人家赌债,跑了。 苗兆旭说,高书林这一跑,难免追债人不来高家闹事,两隔壁的,钱放在自己屋里,就不完全了,希望两人想个办法。 这样的提议,正中两人下怀。老实说,两人与苗兆旭并不算熟悉,钱一直放在苗兆旭屋里,他们两人也不是特别放心,听此一说,马上表示同意,表示确实应该转移个地方。 可存银行显然也是不行的,两人讨论了半天,一时还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处理这么大一堆钱。 苗兆旭不失时机地说:“能不能在赵小东单位附近的山里挖一个坑,将钱埋起来。等明年风平浪尽了,咱们再挖出来分。” 赵小东当然表示同意,傅斌也没其他更好的主意,事情就这样定了。 事不宜迟,两人当天就准备了工具,开始满世界在山里转,很快找好了一个妥当的地方后就开始动作。 由于怕被别人看见,两人挖得很小心,基本是一人操作,另一人望风。挖好了坑,赵小东打了个电话给苗兆旭,苗兆旭让他们第二天早上过来接自己,先去看看,如果满意了,立马就将钱转移过去。 当天,苗兆旭趁没人时,又将高书林的尸体弄回了高家,并重新布置了一方,为了逼真,同样用另一只玻璃杯装了有毒的可乐摔碎在尸体周围。为了能让别人发现高书林的尸体,又尽可能不牵涉自己,他故意没将高家的房门锁死,这样,才有了隔壁另一家邻居的报案。 苗兆旭时机把握得极好,第二天中午,他就到了化工厂。 以前商量如何作案时,他也来过几次,对这里的一些制度他还是知道的。因此,这一天,他特意坐在赵小东车子的后排,过门岗时怕门卫看见还有意伏下了身子。 下车前,苗兆旭将早就带在身上的一些信封和红包随手洒在赵、傅两人的工具旁边,造成一种工具的主人曾经掩埋过赃款的假象。 最近这几天,赵小东身体有点欠佳,一直在熬中药。趁两人不注意,苗兆旭将砒霜放进了赵小东的药罐,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吃药,苗兆旭只好耐心地等着。 好在坐下来吃饭时,刚吃了几口菜,赵小东想起了自己的中药,连声说:“忘了,忘了,医生说是要饭前喝的。” 他加了点水在药罐里,煮涨了就倒出来凉着。 三个人又吃了一阵,苗兆旭看他一大口喝了小半碗中药,就趁给两人倒啤酒的机会,将氰化物抖了一点在傅斌的酒杯里,这样就造成了一个两人互相残杀的假相。 只是由于两人中毒后的痛苦挣扎,将桌上的一只盘子打翻在地,苗兆旭在躲避两人时不小心还踩到了地上的菜肴,在地面上踩出了几个脚印。 为了不留下有第三人来过的证据,他只好把地面仔细地重新收拾了收拾,将碎盘子和垃圾全部装进垃圾袋,又用拖把将地面拖干净,只是没留意有一块盘子的碎片弹进了沙发底下,从而留下了一点儿蛛丝马迹。 为了能从容离开现场,他早有安排。 苗兆旭故意将一锅稀饭放在灶上加热,到时候,就不愁没人发现这边的情况了。 自己则拎着垃圾走下了楼,又用赵小东的钥匙打开侧门,躲进办公楼内,顺手将垃圾扔进了厕所。 他可不想冒拎着袋子出去,被人拦下检查袋子的危险。因为厂里有规定,拎包进出厂区大门,全部都必需开包检查。如果一个人拎着一包垃圾进出厂门,是肯定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而之所以不将垃圾就近扔在宿舍楼楼道口,倒不是苗兆旭真的天生就有反侦查的能力,怕被人发现,其实主要还是他天生的一点小小的洁癖,嫌那垃圾桶盖子太脏,就不愿意伸手去触碰,反正知道厕所里有厕纸桶,而且隔几天就有人会来做清洁打扫,不如就放在那里,也是一样的。 他的这一点小洁癖,倒是为警方的办案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差一点就让他得逞。 扔了垃圾后,苗兆旭就一直在厕所内等待着、观察着。直到赵小东屋里浓烟冒起,门卫发现后飞奔着跑上楼去,他这才从容地走出了厂门。 苗兆旭自认为整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人怀疑现场存在第三人,而且会在厕所的锁头上留下半枚足于致命的指纹。 况且,自己当时取走赵小东的钥匙时,按理说是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返回现场,将钥匙放好的。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心里的承受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冒险返回,就想着干脆侥幸一把,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赵小东的钥匙。 在冰冻高书林的尸体这一环节,虽然事出有因,最终也是弄巧成拙,让党项军寻着线索,盯上了自己。 至于那笔巨款,一开始,他化整为零,分别存入了不同的银行,直到最近几天,为了将赃款转移出国,在找好了一家地下钱庄后,这才不得不将钱又重新地归拢来,存入对方指定的银行,只等自己一到国外,在外面收到美金后,就将这笔钱的帐户密码告诉对方,然后双方就能钱钱两清,自己则能逍遥法外。 …… 整个案件,苗兆旭交待得津津有味,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与已无关的故事。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回想起来,问题还是出在高书林身上,如果他能低调一点,收敛一点,相信再过几天,我们就都解脱了。现在,我愈发相信网友说过的一句话了,‘不怕你有神一样的敌人,就怕你有猪一样的队员’。” (中秋赏月,明天停更一天。祝各位大大中秋快乐!) 第一百一十九节 香港行(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香港行(上) 9月底,受段炳生的委派,张慕来到了香港。 说起来,张慕可不是一个人来的,确切地说,他是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一块儿来的。 她是一位稍稍发福了的女人,一派见贯了大场面、眼界开阔的样子。张慕不知道她的背景,当然也不用知道,反正只需要陪着她到香港的一家银行顺顺当当完成了交接,他的此次任务就算是圆满达成了。 在泰明市机场,张慕注意到,她是由一辆黑色奥迪车送过来的,从车辆所挂的牌照,一看就知道那是一辆公家的车。 停稳车后,不等张慕上前,司机早已一溜儿小跑地帮着她从车子后尾箱里取出了行李,做出一幅准备要送她进候机大厅的样子,却见她大度地摆了摆手,自己拉着行李包走进了候机大厅。 为了不想节外生枝,让这女人认为自己是在有意偷窥于她,直等到奥迪车一走,张慕忙笑着迎上去自我介绍了一方。她警惕地听完了张慕的话,再仔细看了看张慕手中两人的机票后,这才松弛下来。随即很随意地就将手中的拉杆包交给了张慕。 张慕此行早有准备,自己随身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就身上背了一小包,当下二话没说,接过行李就将她招呼进了贵宾休息厅。 …… 第二天一早,张慕将她领到了九龙一家银行的贵宾室内,就在她悠闲地喝着咖啡的时间,张慕麻利地与银行方面办完了所有相关的手续。稍顷,银行有两位工作人员拎进来一个很大的拉杆密码箱,张慕客气地请她过来亲自查验。 费了好一阵工夫,她清点后算是确认无误了,这才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道:“老公,我查过了,没问题,你放心吧。” 最后一句话,是她与自己老公事前约定的暗语,任何情况下,如果她不说“你放心吧”,就证明那其实是有着些问题的。 实际上,她这么做,也是多虑了,张慕所在的公司,当然知道她老公在康南省的能量,是断不可能打她的主意,乃至于“千”她的。 在她这里确认无误后,他老公这几年通过各种手段取得的一千多万元说不清来源的钱款,就将立即兑换成眼前这拉杆密码箱内的二百多万美元。 这边,她轻松地接受美元现金,那边,他潇洒地交出人民币存款。 一瞬间,一笔巨款就这么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地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各得其所。 …… 从银行回来后,她主动提出与张慕就此分手,旋即搬出了酒店。临别前,她告诉张慕说,自己还要在香港再呆上几天,并毫不避讳地说,马上要过国庆了,自己的老公也要过来,她就在香港等着他。 好一队恩爱夫妻啊! 张慕其实早已定好了当晚返回泰明市的航班,当即就坡下驴地与她握手告辞。 …… 一个人吃过午饭,张慕在房间内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电视节目大多是粤语,翻来覆去看得很是无聊。 离晚上登机时间还早,张慕最终决定,还是到外面的海边去走走,吹一吹太平洋的海风吧。 沿着星光大道,张慕毫无目的地一路闲逛。 “先生,能帮下忙吗?”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张慕身后响起。 张慕转过身,顿觉眼前一亮,一位高高扎着马尾的清秀小姐,正拿着一架照相机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张慕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呵呵地接过相机说道:“当然,乐意之至。” 女孩却是一愣,看他一幅港人打扮、悠闲自在的派头,倒没想到他说的原来也是纯正的国语。稍稍一愣之后,女孩忙道了声谢,叽叽喳喳地跑过去与另外两名姐妹站在了一起,忙着摆各种造型。 张慕在学校时,曾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今天没想到竟然会在香港碰到自己一向心仪的那种类型的女孩,心里颇不平静,他在飞快地考虑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为此,他的态度也是极其的好,不厌其烦地为她们提建议,找角度。将自己当年的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每一张相片拍完后,张慕就会巴巴地请她们现场给予评介,如稍有不满意,则会不厌其烦地马上再删了重照。 三位美女不曾想此行会碰到如此热心的路人,不时地一连声地道谢,外人不知道的,远远看上去,倒还以为他们其实原本就是一块儿来的。 可惜好景不长、良辰易逝,她们最终还是向张慕提出了告辞并再次至于感谢。 张慕鼓起勇气掏出了自己的名片,一人发了一张,说道:“你们也是过来香港玩的吧?有机会欢迎到泰明市来玩,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这话与其说是冲着三位一起说的,不如说就是冲着那位“马尾”说的,而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既可理解为到泰明来玩时再给他打电话,也可理解为随时都可以给他打电话,这就要看人家是否有心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张慕所能做到的,也就只能到此而已了。 美女们花枝乱颤地笑着接过名片,一起看着张慕,笑得更加欢了,张慕不知就里,呆愣愣站在那儿,脸上陪着笑,一时有些尴尬。 一名“美女”终于忍不住,忽然改用泰明本地话说道:“你也是过来香港玩的吧!” 张慕马上知道这是碰到老乡了,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道:“你看看,这是咋怎的?憋了半天普通话,原来咱们还是老乡啊。” …… 最终,美女们也没给张慕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就这么嬉闹着走了,张慕失神地站在了原地,好半天不愿意走开。 不是他没见过美女,不是他没处过对象,而是这位“马尾”实在是太符合自己的口味了,梦里,他就常常梦到这样的类型。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回去后,她能给自己主动挂个电话。 在张慕所发出去的名片上,印着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贸易公司的名称,自己的职衔是业务经理。 第一百二十节 香港行(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香港行(中) 此次出差,名誉上他与那位女士所完成的交易,正是由这家公司全程出面给办的。类似的名片,张慕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不少,主要是看每一次出业务时,需要动用哪一家的名头而定。 当然,名片上所留的地址,其实都是一个地方,就是秦明市一处居民小区内的某单元某室。仅从名片上来看,这就难免会让外人小看了自己,那位“马尾”该不会也是如此想吧? 不过,名片上面至少还印有自己的手机号,这才是最重要的。有希望才会有等待。 当初,为了开展业务的方便,在段老师的授意下,他们在内地和香港分别注册了二十来家皮包公司。这其中,少数几处地方,平常还有个把人值守,而大多数地方,直接就只是有一个电话号码而已。 这些公司,大多数,基本上一年半载就会被注销或者直接弃之不用,而大多数的地址,几乎就全部登记的都是同一个地方。而且,每一处地方使用下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年。这么做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完全。 当然,公司开展的所谓业务,其实也只有一样,就是洗钱。 …… 下了飞机,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十月一日的凌晨了。这是航班晚点的缘故,哎,国内的航班,几乎就没有准点的!不过,今天已经是国庆节了嘛,往来航班哪有不多的道理? 在飞机上,张慕脑海里一直萦绕的都是那位“马尾”女孩的倩影,一下飞机,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生怕会有陌生电话进来,而自己又因为关机而没有接到。 在过去,张慕是最不愿意接听陌生来电的,而现在,心里有了希望,想法也就不同了。 坐上出租车,正往家里赶,他突然想到明天下午父母要从浙江老家过来看看自己。国庆期间,自己怎么着也得陪二老在泰明市好好地玩上一玩,以弥补这么多年自己很少回家的欠债。 于是,他临时改变方向,让司机改道直接去了公司,准备将带在身上的有关资料和印鉴锁进公司的保险柜,这样,后面几天陪老人在外游玩时,心里才不会有什么牵绑。 …… 走出电梯,开门进了公司的大门,张慕随手将门反锁,这是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安全第一! 绕过那排柜子,张慕打开了第二道房门,耳朵里立刻就听到了段炳生房间里的座机在长长地、一声接一声地暴响。 段炳生的这部座机是自带传真功能的,但凡有电话进来,响几声没人接后,就会自动接到传真机上。 一开始,张慕听到电话铃声也并没在意,而是径直走到公司保险柜前,小心地转动着密码将其打开。 保险柜里面分了好几层,每一层,又有意被隔成了很多大小不同的方格,格子前标注张贴着一个一个的公司名称,里面放的都是分别隶属于每一家公司的重要文件和印鉴。 放好东西、关上柜门,张慕听到里间的座机还在顽强地响着。他看了看手表,都已经是凌晨2点多钟了,会是谁呢?这么执着!他突然想,这两天公司放假,会不会是对方找不着人、又偏巧有什么急事儿? 一念至此,张慕赶忙从抽屉里找出禾备用钥匙来开门。 责任心特别强,这也正是段炳生喜欢张慕、栽培张慕的重要原因之一。 刚刚打开段炳生的房门,这通来电就又转到传真机上去了,张慕站住,想再等等看,万一他再打过来,自己就能接听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传真机有了反应,在嗡嗡的机器运转声音的伴奏下、默默地向外吐出一张一张打印好的传真纸。 很快,四页纸吐完,传真机和电话同时归于了静默。 张慕开亮大灯,走过去取过传真来看,竟然全是英文,是从美国传过来的,张慕一想,那边可不正是上班时间!怪不得这么晚还在打电话。 张慕念大学时就曾有过留学的念头,其外语极棒,对付这种文件不过就是小菜一碟。 匆匆一看,他就明白了,原来这是段炳生前一时期在美国那边买了房,却还有一份文件没签,对方这两天就会以快递方式将文件邮过来,今天算是先把文件样式传真过来给他看,并顺便通知他,请他注意查收快件、确认签好字后再给邮回去。 张慕心想,段老师平常最反感美国,张口闭口都在骂,每次出国铁定了只去欧洲,这次怎么又会想着去美国买房了?他是什么什么去的美国?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哎,看来,这人的喜好,也是有很大的起伏的。 一边想着,张慕一边从桌上办公文具盒里取出一枚夹子来将传真件夹上。本想顺手就放在段炳生桌上的,可放眼一看,这桌子实在是乱得可以,东一堆、西一摊,尽是些各种图表、资料和文件。 估计这几页传真纸要是混在了当中,弄不好就得误事。一转眼,他发现桌子边放着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放在夹子里面恐怕是要把稳些吧。 想到这儿,张慕伸手想去取那文件夹,因为隔着桌子和传真机的关系,一时没拿准地方,文件夹反而被手指轻轻一捅,“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Shit!”张慕暗自诅咒了一句。无可奈何地绕过桌子来捡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和文件夹。 为了不至于弄乱文件的顺序,张慕一边捡一边小心查看,看着看着,张慕停了下来。 不对,这些文件不应该是公司的,倒像是段老师个人的东西,而且……对了,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随即浮现出来,是老鼠仓! 段老师竟然在利用公司做股票的时机做起了老鼠仓?张慕有点不敢相信,想了想,他快步走出去将外面的几道门全都反锁上,这才重新坐下来细细翻看这些文件。 越看就越清楚了,毫无疑问,就是老鼠仓。 第一百二十一节 香港行(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香港行(下) 因为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张慕是熟悉的,那人正是段老师的小舅子。从这些资料所显示的每次交易的时间和金额来看,最近一次操作,应该就是在9月初,当时公司正好也在做一只股票,而这些帐户所交易的对象同样也是这只股票。 再仔细看,张慕发现,这些帐户,最近已经全部出清了货,每个帐户,少则赚了一、两万,多则赚了五、六万元。而讽刺的是,自己正是受公司指定、全权负责操作此只股票的主操盘手,一轮小庄做下来,自己对这些老鼠仓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张慕心里的精神支柱仿佛正在坍塌。 多少年来,自己对公司忠心耿耿,从来没有生出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私心,也正因如此,才更加受到段炳生的器重。 这么些年来,不能说自己没有机会占公司的便宜,可压根儿他就没朝这方面想过。在他心目中,段炳生也是个不愁衣食、光明磊落的男人,一直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怎么……他很痛苦,为自己精神世界的嬗变而痛苦。 怪不得呢,他随即想起了一件事儿。 就在狙击佳兴成功后不久,段老师似乎是很随意地问过他对将来的打算。当时,他嬉皮笑脸地说:“那就还不是跟着您干呗,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段炳生笑笑说:“要是有一天连我都不干了呢?小张哪,还是要为自己的未来多考虑考虑才行呀。” 一直以来,段老师都很关心他,有时甚至能让他感觉到一种来自父母般的温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只不过觉得那是段老师的泛泛之谈,从段老师的年龄来看,50来岁的人,在这一行,正是一生中的黄金时期,怎么可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现在想想,段老师一边在美国悄悄地买房,一边在国内悄悄地聚财,还真有洗手不干的意思。 想到那天的谈话,张慕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当天。 …… 那一天,段炳生是在将一捆十万元的现金交给他后才对他说那方话的。当时张慕以为,这十万元就是公司对自己操盘表现尚佳而给的奖金。他接过了钱,只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他去集团总部办事,完事后与管财务的一名要好同事约着一起外出“happy”时,那名同事无意中说:“你们段经理真是有大将风度,跟这样的人干,值!” 张慕也点头附和,并没往深处想。 他又说:“你这次奖金分了有十万吧。” 张慕和其他几位小年轻的奖金都是由总公司提前决定好,取出现金直接送到下面公司后再由段炳生一个一个叫进去兑现的。每个人具体是多少金额,一般只有当事人和段炳生以及公司负责此项工作的财务人员才知道,他们互相之间是不好乱打听的。 听他信口说出自己的奖金额度,张慕并不以为意,他肯定是知道的,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张慕全身顿时躁热了起来。 他说:“咱们是哥们儿,今天我给你说实话。在公司的单子上,你的奖金只是三万元,仅仅比他们多一万而已。听说段经理专门找过公司的领导,想为你多加点儿,可上面不同意。最后,是段经理自己拿出钱补足了十万元,让我到时候一起带过来的。他还交待我,让我不要再对人提起这事儿,可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当时张慕就想到,只给自己三万的奖金,这一定是庞总的意思。 自从上一次被庞总打了之后,他一直很怵庞总。一直想找机会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失,老实说,这一次的奖金哪怕是一分钱不给,只要庞总能找他谈一谈,把事情说开了,哪怕是再臭骂他一顿,他都会很乐意。 可庞总显然是对他有了成见,不要说面谈,连段老师出面都不好使了,这不禁让张慕感到了一阵阵心寒。好在自己所处的小环境还不错,特别是能继续跟着段老师干,他也就没再往深里想。 …… 可是,今天晚上,他彻底地被动摇了,连段老师都在考虑后路,而且也在不着痕迹地暗示自己找后路。可笑的是自己还是一个愣头青,着实“二”得可以,不要说考虑,连想法都没有,想来当时段老师一定会很失望吧。 张慕小心地将文件夹整理好,放回原处。想了想,又将夹住传真纸的夹子取掉,将传真纸分页放回到传真机出纸口上,做成一副没人动过、刚刚才从出纸口吐出来的样子。 张慕再一次细细回想自己进来后还动过些什么?在确认全都恢复原样后,他才重新锁上房门退了出来。 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停了停,他打开了保险柜,将刚才放进去的资料和印鉴全部取了出来,重新放进随身的包里,然后才放心地离开了办公室。 就当是自己今晚没来过公司吧。 …… 大假过后,张慕带着父母来到一家证券公司,分别以他俩的名字开立了帐户。 他心想,凭自己的操作,每年通过这两个帐户悄悄划拉进来一、二十万元应该不成问题。 经过一个大假的长考,他才发现,这几年自己基本没攒下什么钱。谈恋爱、泡夜店,到处旅行,基本将到手的钱都造光了,唯一的资产,就是在泰明市区买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虽然是一次性付清房款的,可父母也帮着出了将近有一半的钱。往后几年,可不能再这么没心没肺地混了,照时髦的话说,得为过冬做点准备。 一夜之间,张慕仿佛突然就长大了。 临走出证券营业部大门时,张慕迎面碰到了一人。 “你?”两人同时都惊呼起来。 对面这位女孩,正是张慕在香港遇见过的“马尾”。再一看,她穿着职业工作装,他明白了,她是东陆证券的工作人员。 张慕慌乱地向她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她很有礼貌地叫着:“叔叔好,阿姨好。”老人笑咪咪地点着头看她,张慕这才想起问问她的名字,她红着脸递过来一张名片。 “姜维娅呀。”张慕在心里说。 第一百二十二节 州庆(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州庆(上) 启宁州是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州内的主体民族足有三、四个之多。一年之内要么这个民族放假、要么那个民族过节,总不见断。 特别是在每年公历的十月或者十一月,主要还是根据农历的算法,总会倒腾出大约一个礼拜的时间集中用于州庆,直接点说吧,就是全州放假过节。 今年的州庆,也无例外地一共五天,加上前后的两个周末,一下子就有了将近小十天的假期。 范毅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再去证券公司办上几个股票帐户。 今年沪深两市新开了创业板,用启宁州当地土话说,吃屎都要吃头一泡!虽说风险可能不小,不过,只是打一打新股,应该问题不大。自己之前也一直在利用手边的几个原有的老帐户在打新股,可惜现在打新股的规则变了,每个帐户被规定最多只能买到一定的数量,上面封了顶,手边的账户又不够,自己的很多资金就这么白白地被闲置了。 这让范毅很是不甘。 正好前几天,范毅很随意地接听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没想到竟然会是吴村长打过来的。 电话里,吴村长兴奋地说,这是他家新装的电话,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范毅。并说,现在村里好多人家都报名准备安装程控电话了,电信公司已经排好了队,正陆续在装,要不了多久,村里还会接着开通移动电话。 而且,村里决定了,每年还要组织义务工开挖道路,用不了几年,就一定能挖出一条通往拉法镇去的毛路来,到时候,最起码可以通个手扶拖拉机什么的。现在,已经挖出去好几百米了。 本来以前就一直想挖路的,只是需要着一些工具,特别是炸药,当时村里一穷二白,根本没钱买,现在村里每年做野生菌生意,算是有了一定的积累,这些事情,都不成其为问题了。 范毅听了,心里也是跟着美滋滋的,又问了问其他所熟识的人的情况,原来大家都是很好的。 临挂电话前,范毅忽然想起了打新股的事儿,灵机一动,就托吴村长在村里为自己去找十来本身份证。至于具体要求嘛,主要就一条,就是户主本人年龄起码要在50岁上下的那些人,就是那种平常都不出去打工、不大外出走动,基本不会使用身份证的类型。 当然喽,也不能白要人家的身份证,报酬嘛,每本证,自己愿意给他一百块钱的使用费,看看在村里能不能找到? 当然,电话里,范毅并没有说自己要身份证的具体用途,只含混地说是自己有用处。 吴村长听后,当时是满口答应。 …… 这边范毅前脚刚刚才回到泰明,那边吴村长的电话就追着打过来了,说是身份证已经找到了。吴村长嘿嘿笑说,大家一听是范同志要用身份证,而且还有使用费,个个争着报名,虽然是经过了村里严格的挑选,还是搞来了二十来本。 电话里,吴村长还一个劲儿地问范毅够不够?还要不要?村里现在还多的是。 范毅略微考虑了一下,干脆在泰明市租了一个中巴车,让查小伟开着去了一趟拉法镇,将这二十来人全部接到省城来住下。先好好地招待他们在城里各大公园、景区玩了两天,这才让小伟将他们全部带到了东陆证券营业部,由姜维娅张罗着全部都给开了股票帐户。 这一下,范毅手里凭空就多出来了二十来个帐户,以前的问题算是迎刃而解了。 可新的问题旋又接踵而来。 自己一个人要同时照管那么多的户头,别的不说,单是每次操作前的转帐和操作时的下单就够烦人的,一通操作下来,少说也得要小半天的时间。 现在是在假期,自己可以有着大把的时间,一个帐户一个帐户地倒腾,将来一旦上起班来,可以说,就根本没有可能拥有可以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在县里,但凡手机一响,该开会就得屁颠屁颠去开会,该接待就得满面热情地去接待;办公室大门只要一开,大事小情,找局长的人总不会断。到那时,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摆弄这么些户头? 怎么办?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为此,范毅专门请姜维娅出来吃饭,请她帮助自己想一想办法。范毅强调说:“要求就两条,其一,要能保证本金的绝对安全;其二……” 范毅戏谑地说:“这年化收益率,我的要求也不高,咱们跑不过刘翔,总得跑过cpi吧,只要能跑过cpi和银行正常的理财产品就行。” 小女孩一听,也没多说什么,倒是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几天,姜维娅虽然也提出了一些办法,推荐了一些专家,有的人和办法呢,确实能保证资金的安全,也承诺在资金的使用上保证只打新股,但资金的利用率却不高;有的呢,倒是能提高资金利用率,可却不能保证只用于打新股。而更多的办法当然还有,可是从资金安全这一角度一加考虑,就统统都不是那么靠谱了。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令范毅特别满意的办法,这事儿既着急,却又是万万急不得的,在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前,也只得是宣告暂时放一放,只好是再等等看了。 …… 假期里的最后一个周末,范毅打电话,本想约稽查局的张培勇和信息中心的邓家辉一起出来坐坐,准备喝喝酒,泡泡温泉。结果,张培勇孩子小,走不开,邓家辉一个人来了。 范毅也是刚刚拿了驾照,开车的瘾头不小,并没有招呼小伟,自己亲自开着车,拉着自个儿和家辉就去了郊外的一处温泉度假酒店。 第二天下午,两人万分不舍地退了房,范毅小心地开着车往回走。邓家辉意犹未尽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会儿摆弄下音响,一会儿又翻弄下工具仓,一连声称赞:“好车,好车。” 又说:“什么时候,哥们儿也能买上这么一部车,这辈子就值了。” 车子正在山道上慢慢地行驶着,在一转弯处,对面一辆鲜红的小车占着道就拐了过来,范毅吓得差点没把车一脚踩死。 第一百二十三节 州庆(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州庆(下) 邓家辉在一旁看见,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口里一边暴着粗口、一边气呼呼地探过身来冲对方竖起了中指。 猛地,邓家辉却发现对方原来是一位美女在驾车。一愣神之际,邓家辉忙又全身一缩,“哧溜”一下,差点没直接缩到座位底下去。 “呵呵呵,什么情况?见到个美女就兴奋成这样!”范毅故意地调侃说。 “快快快,小范,调头,回去。”邓家辉在一旁焦急地挥手说道。 范毅不明就里,邓家辉又不愿意说破,架不住他一个劲儿地催促,只好在前边山道一处相对宽敞的地方调了头。然后一路猛追,终于远远地看见了红色小车的身影,邓家辉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指挥着范毅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前面的小车左一拐、右一拐,一连开过了两处度假区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反正自己今天也没什么其它事情等着去做,范毅就当是陪邓家辉出来玩一玩跟踪追击罢了。于是,他不紧不慢,就这么远远地在后边跟着。 嘿,没想到,这小车最后竟然又拐进了昨天他们刚刚住过的酒店。范毅一打转向灯,也跟了进去。 位于酒店大堂前的停车场上,从昨天起,一直就停了不少车,红色小车在车堆里慢慢滑行,仿佛是在寻找车位。 范毅在后面也是一边跟着一边偷眼到处乱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停车。 终于,小车慢了下来,打着转向灯在往一个车位里倒,几乎就在它斜对面不远处,正好也有一个车位,范毅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加了一脚油开了过去,也慢慢地往车位里倒。 这边范毅刚停好车,那边小车的车门一开,下来了一位美女,果然身材阿娜、楚楚动人,范毅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邓家辉咂着嘴说:“乖乖,我的个儿乖乖,这梁青青,要是能……死也值了。” 范毅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梁青青呀。你别说,倒确实是挺勾人的,当然,范毅也听出来了邓家辉刚才隐去不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去理会,只是解馋地使劲看着眼前的这位美女。 有美女看,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这是范毅一贯遵循的原则。 梁青青优雅地关上车门,另一边的副驾驶位子上这时也下来了一人。 这一次该轮到范毅往下滑溜了,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一瞬间,就将座位靠背向后一放,整个人快速地顺势躺倒。再看邓家辉,他对这车辆不熟悉,一时找不到该用的机关,座位放不下去,急中生智,一把将遮光板放了下来,身子直挺挺地向前坐直,好歹算是挡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 虽然是躺着,因为角度刚好够用的关系,范毅还是能看到这两人。那另一个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局的魏中华、魏局长。 魏局长朝四周警觉地看了看,随手掏出一副墨镜来戴上,轻轻关上门,冲梁青青微微地笑了笑,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梁青青拎着坤包,款款地走进了大堂。 “邓家辉,这一次,差一点儿没被你害死!”范毅躺在座椅上小声地骂。 邓家辉在“吃吃”地笑,笑过后,又怯怯地问:“范毅,你说,他应该没看见咱们吧,是吧?” 随即,邓家辉又咬牙切齿地说:“狗日的,我怕什么怕?应该怕的人是他。”说归说,可到底还是不敢将眼前的遮光板给收起来,就一直这么直挺挺地坐着,随即又追问范毅说:“你这破车!调节座椅的按钮在哪儿?” …… 范毅刚刚替他弄好,魏局长却又溜达着走了回来,两人紧张地一起躺倒在座椅上,范毅不得不在心里在盘算着,要是被魏局长发现他们俩在跟踪他和梁青青,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魏局长背着手缓缓地走过范毅的车头,似乎是无意识地向车内望了望,却并没有做片刻的停留,又继续向前踱着步子。 有一刻,范毅紧张得心脏都似乎要蹦了出来,手心里满是汗水。终于,魏局长手机似乎是响了,他停住了步子,掏出手机简单地听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大堂,就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 “咱们要不要到总台问问?”好半天,邓家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问什么?你还敢问总台,咱们魏局长住哪个房间不成?”范毅忍住笑、没好气地说。 “我就是想问问,这梁青青是开了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范毅定定地看着邓家辉,后者被他看得有点毛了,问:“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开出朵花来。” “完了,我看你这计算机大脑要不是给门夹了,就是给驴踢了!” 最终,两人均没勇气再一次走进大堂,甚至连车都没敢下,直接开着车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 星期一,快乐的假期结束了。 范毅特意在泰明市多停留了一天,按计划去了一趟省局。其实也没有具体的什么事情,只不过,人在官场,还是需要经常想着去走动走动的,这大概也是官场的一项潜规则吧。 今天再一次见到魏局长时,范毅心里感觉怪怪的。 魏局长还是如平常的老样子,很威严、很有派,一付乾坤在握的感觉,这不禁让范毅有了这样的联想,前天碰到的那个人,似乎只是与魏局长长得像而已。 范毅很难想像,这样一位老成持重的领导,就在前天,会趴在那位如水一般娇嫩的美女身上过了一夜。当然,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梁青青现在已经在魏局长的关照下,轻松进了本省一家著名的企业,工作不多,报酬不少,年薪已经足足是省局一般职工的三倍还多。 晚上,范毅刚刚打电话交待完查小伟明天一早要回宝因,紧接着,尹主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范局长,出事了。下午刘副带着人下企业,回来时出了车祸,将两名骑摩托车的人撞伤了,其中一人伤得还不轻。” 第一百二十四节 刘活出面(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刘活出面(上) 回到宝因后,车祸的情况就了解的更清楚了。 那天刘活等人下企业后,按规定,税务人员是不能接受企业的吃请的,可刘活显然根本是没把这项纪律当回事儿,在企业的安排下,他们一起到附近的镇上吃完了饭才往回走。 路上,一辆摩托车在一个幅度不大的弯道上逆行着就过来了,驾驶员反应不及撞翻了摩托车,单位的车也掉到了路边的水沟里。好在沟不深,车内人员均无大碍,只是其中一位女同志惊吓过度,请假回家调养去了。 交警的报告很快也出来了,对方逆向行驶负主要责任。 可蹊跷的是,对方家属根本不买帐,组织了十多人闹到局里来,要求赔偿。 面对这些人的无理取闹,刘活表现得很是大度和友善,一再亲自出面冲人说着好话,有时甚至让范毅感到,刘活就是在苦苦哀求着对方。 这一来,反而搞得范毅心里没有了底,会不会是已方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酒驾,为此,他专门找来驾驶员一问,证实当晚确实没有喝酒,范毅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伤员出院后,接下来就是谈赔偿的问题了。 这时引出了一段插曲,原来受伤的两人是一男一女,都是同一个村的,却不是一家人,各自都有家室,却背着家里经常出来厮混,当晚一起出来时出的车祸。两家人为此差点打起来。 可一讲到找国税局要赔偿,两家人又空前的一致,要价不低。女的受了点轻伤,要求赔偿两万元。男的受伤过重、锯了一条腿,要求赔偿五十万元。还有之前的所有医疗费用全部都要由国税局承担。 刘活主动向范毅表示,自己是当晚的当事人之一,愿意代表局里出面与家属谈判,这又再一次出乎了范毅的意料。在范毅的印象里,刘活可不是一个愿意主动承担责任,主动揽事做的主儿。 不过这种推磨扯皮的事情,能有人主动请战,范毅还是挺高兴的。 几个回合下来,谈的结果出来了。医疗费用大约需要七、八万元,将全部由局里承担。因为局里为每台车均买了高额保险,这一笔费用倒还基本上可以全部承担下来。之外,还要再统一赔偿给两人三十万元,至于他们要怎么分,则由他们两家人自己协商。如果局里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两家人保证,从此一笔勾销、不再提起此事。 范毅知道这么谈,局里肯定是吃了大亏的,从交警的认定上看,肇事的主要责任毕竟还是在对方嘛。可是,人家断了一条腿,又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往后的日子估计就不好过了,这么来算,也还能接受。 打从出车祸以来,范毅找窦县长的频率也加大了不少,反复向窦县长汇报局里的困难,希望县里能帮助解决这笔赔偿费用。软磨硬泡,窦县长终于松口了,让范毅另外找一个理由申请一笔资金,由他批了再到财政局去划款。 有了窦县长的承诺,这几十万元的赔偿款可算是有了着落了,范毅心情放松了下来,正在忙着起草申请专项资金报告的时候,州局监察室孙主任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最近收到举报信,主要反映了范毅的一些问题,他们要就此事过来调查调查。 …… 孙主任来后,在宾馆房间里悄悄给范毅看了那封举报信。 信是打印的,反映了不少问题,主要是:范毅每次回泰明,都会以出差为名报销大笔的差旅费、过路费、油料费等等,变向套取单位资金;每次回泰明,均在省城大吃大喝,回来报销;长期借用企业的一辆豪华轿车自用,违反有关规定;为了自己方便,放着局里的专职驾驶员不用,又从省城高薪聘请了一位临时工,等等。再有的,就是说他作风不正,以谈恋爱为名,同时与局里和县里多名女性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等等了。 总的来看,纯属无稽之谈,范毅安下心来,也懒得分辨,将信交还给孙主任,苦笑了一下,并没多说什么,只让他们自己去查。 私下里,范毅心里禁不住暗暗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叫好。 当初,在局里,因为包括范毅在内的三位局领导都不是本地人,都存在一个周末探家的问题,而局里资金又的确很紧,于是就出台了一个每月只允许交流干部报一次过路费、油料费的政策。 老实说,这对范毅是最不公平的,因为他的路程最远,费用最大。尹主任也曾劝过范毅,让他将每次回省城的过路费、油费等拿到局里来处理,只要不报差旅费就行。范毅坚决没有同意,就是担心刘活等人以后会在这方面做点文章。现在想来,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自己买的这辆车,为了不想引起别人的议论,除极少数几个人知道这是私车外,范毅很少对人提起,每次一到宝因县局就入库不动,只开局里的车,回泰明时才取出一用。这么的,估计一些有心人就张冠李戴以为这车是范毅向企业借的了。再说了,车型也不对,根本就不是什么轿车! 说到聘用临时驾驶员,范毅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请孙主任他们算一盘帐就清楚了,究竟是那种方式对局里有利?其他什么大吃大喝,玩女人之类,更是经不住调查的。 对这样的举报信,范毅心里是有个数的,局里除了刘活、花自生两人,估计没人有兴趣来弄这些事情。 自从去年开始整治煤炭企业以来,刘活明显就表示出对范毅的不满,在背后很多场合、多次议论范毅是本本主义、教条主义,上面规定怎么办,他就只会怎么办,没有一点灵活性。说他这样搞法完全是杀鸡取蛋,等把企业全都搞死了,税务局也该关门了。 又说,范毅这才工作没几年,就下来瞎指挥,典型的书呆子! 他这样说,主要还是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自从矿山整治后,他和花自生两人起先入的干股,人家倒也还承认,只是去年一分红,收入足足少了七成,他俩硬着头皮去问了问,还遭到人家一顿抢白,说:“现在还能分红就不错了,你要是能把局面恢复到以前,我们还按以前的标准给你。”言下之意,现在,他刘活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这一口气足足让刘活憋到了现在。 第一百二十五节 刘活出面(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刘活出面(下)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在此期间,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为了能从局里一些“追求”上进的人手中,通过给予适当的提拔获得几笔好处费,刘活特意约上花自生正式找过范毅两次。 他俩提出,目前局里的中层干部、特别是正职,在武局长手上已经很多年没动过了,上次张局长下来时,本来是准备动来着,结果最终又没动成,长期不动,肯定是不利于调动中层乃至广大职工的积极性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振振有词,范毅想了一想,这样回答他们:“是该动一动了。可是,我刚来宝因,连人都还经常和他们的名字对不上号,现在动,好说不好听啊,有点形式主义了,放一放吧!早晚肯定要动的。” 范毅这是给他们来了个缓兵之计,其实范毅知道,他们两人早有各自心目中的人选,都想趁机推出来让其上位,不止一次了,范毅甚至听说,刘活还收受了局里至少两个人的礼金,大包大揽、一付信心满满的架势。 而在当时的中层干部中,几乎所有的正职,都不买刘、花两人的帐,两人为此一直耿耿于怀,早就想找机会动一动人了,特别是刘活名誉上还分管人事科,因此才这么上劲儿。 …… 见一计不成,两人又生出一计,多次提出,要重点抓一抓局里的工作纪律,尤其是迟到、早退、上班溜号之类的违纪行为。 照他们的想法,那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准备逮住一、两个中层正职的小毛小病,然后大做文章,抓典型,借机发难,把影响搞大,好彻底否定这一批中层干部,逼着范毅不得不下决心调整中层,自己好趁乱摸鱼。 范毅当然并不清楚他们的心思,只不过心里对他俩早有了些防范,加之自己也想借机整治整治他们两人“三天干部”的劣迹,考虑了一下,并未反对,也就同意了。不过,范毅做了一些微调,正是这一调,最终让两人彻底失去了主动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因为长期以来,工作考勤就是由人事科在负责的,按理说,顺理成章地,这次狠抓工作纪律的活儿,就将由刘活最终负责来担当,可是,范毅却另外提出了一个令两人均无法拒绝的方案。 当时,人事科连科长带科员,一共就两个人,正好州局交待下来一项普查工作,两人日夜加班,显然是不可能再分出精力来搞这项工作了。于是,范毅提出,此次,将由办公室全权来负责这项工作。 范毅并趁势提出,局领导要率先垂范、以身作则,以后但凡是上班时间,自己离开办公室,必须主动通知办公室自己的去向,其他两位局领导离开,或者向局长报告去向,或者通知办公室,否则一律按旷工处理,并请全局干部职工共同监督。 刘、花两人眼见自己煮熟的鸭子还是飞了不说,还凭空多出了一道套在自己头上的紧箍咒,心里恨恨不已,由最初的上赶着要做这事儿,变成了消极抵制,范毅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新规出台不久,刘活第一个就受不了了。有一次,上班时间被一个老板约着外出打牌,根本就没向办公室知会一声,刚好那天下面一个科室有一份急着要上报州局的材料必须要他签字,一时又找不到他,打电话也不接,人家只好找了范局长。 好在当天刘活他人就在县城的麻将馆里坐着,接到范毅的电话后,就推说自己一时有点不舒服,临时上街买点药,这才给遮掩过去了。虽然再一次遭到煤老板们的冷嘲热讽,可毕竟范毅拿他也没辙,他也就更加不把范毅放在眼里。 又过了一阵,有一个周一的上午,县里分管副县长临时提出要到国税局来听取目前收入进展情况的汇报,局里相关职能部门一通忙活儿准备,等要开会了,才报告范毅说又找不到刘活副局长的人了。这一次,他的手机竟然根本就没开。原来他本人现在还留在启东家里,还在睡着回笼觉呢。 当天晚上,当刘活自己驾着车慢慢悠悠回到宝因县局时,有人向他报告,说,他因无故缺席早上的重要会议,当天就被局里通报批评了,还以书面形式上报了州局。 刘活气得照着车轱辘狠狠踢了两脚,咬牙切齿地说:“姓范的,早晚老子要让你好受。”并当场发誓说,一定要给范毅点厉害看看。 此事一晃也过去快一年了,刘活一直也没找到好的机会,可他也一直在偷偷地写范毅的举报信,今天一封,明天一封,这里一封,那里一封,反正是普遍撒网呗。这一次,他是在与花自生两人认真研究了一番后才动手的,见终于有了效果,两人暗地里那个高兴,就不提了。 就在举报信事件前不久,尹主任曾提醒过范毅,说,他听人讲,刘活的驾驶员在酒桌上有一次说,刘副对范局长早就不满了。人人都知道,刘副在矿山上是有股份的,去年范局长来了,那么一弄,让他很没面子,矿老板对他态度也变冷淡了,刘副说迟早要搞一搞范局长,最近可能就会动手,到时就有热闹好瞧了。 范毅当时听了,轻蔑地笑了一笑,并没往心里去。自己心里坦荡,想不出刘活能搞得出什么名堂,想不到,他们竟然长本事了,都学会捕风捉影了。 …… 这边孙主任他们在调查着范毅,那一边,范毅却还在一个劲儿地想着,得抓紧找窦县长把批文尽快弄下来。正在此时,窦县长的电话主动打了过来。 “范局长,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范毅看看时间,这都快下班了,这个时候叫过去,肯定是有急事,可惜窦县长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也没来得及细问。 带上刚刚出炉的请示报告,范毅急匆匆敲开了窦县长办公室的门。发现县电力公司的王总也在,他们两人似乎之前一直就在谈着什么,一起抬头看着范毅。 “范局长,你隐藏得够深的啊?”窦县长高深莫测地劈头就问。 第一百二十六节 故人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故人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范毅一时不知道他是针对什么事情,打着哈哈就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 王总笑嘻嘻地递过一只香烟,范毅挥了挥手。 “窦县,你别吓我,我打小胆就小,回头吓出什么毛病,我可还得找您要医药费。”范毅试探性地开着玩笑。 窦县长也就这么一装,这时收起刚才故意板起的脸,微微一乐,说:“我吓你?你别吓我们就行,你水深得很哪!” 范毅一头雾水,不知县长大人今天唱得究竟又是哪一出?他扭头看了看王总。王总征询地望向窦县长,见县长微微点了点头,王总转过头来问范毅说:“范局长,省电网公司的宋庆兰、宋副总,你认识吧?” …… 原来,今天早上,王总又去省电网公司找宋总,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见到宋总匆匆而来,王总根本还没来得及详细汇报宝因县电网改造的事情,有人又进来通知宋总说,该开会了,宋总抱歉地说:“改天再谈吧。” 王总很无奈,也只好准备告辞,另找时间改日再来叨扰,不想这时宋总突然问:“对了,有一个叫范毅的小伙子是不是在你们宝因县工作?” 王总愣了一下,如实回答说:“是,在国税局任局长,去年才从省国税局下派来的。” 宋总说:“回去见到他,给我带个好,小伙子挺不错的。” 这么着,王总断定,范毅一定早就认识宋总,搞不好两人间还有什么深一层次的关系,这才一回到宝因县后,就第一时间向窦县长做了汇报。 …… 听到宋庆兰的名字,再一听王总的简单介绍,范毅当然也就基本弄清楚了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赶紧把当年驻村扶贫的事情简单地向窦县长作了汇报。 窦县长叹着气说:“我们天天说社会关系也是生产力,我们天天找资源,不曾想,有你这么大一块资源放在我们自己鼻子底下,我们倒不知道,可惜了!王总,咱们工作做得不够深入、不够仔细啊。” 王总乐呵呵地笑着点头。 范毅听出窦县长这话里有不把自己当宝因县人看待的意思,赶忙说:“窦县,我以前那不是不知道有这事儿嘛,要早知道有这种事儿,我肯定也得搭把手不是?” 范毅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假,改造电网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考虑万一人家县电力公司有能力谈下来,自己强出头就有点抢人胜利果实的嫌疑了。另一方面,自己主动跳出来,事情办成了还好说,万一不成,岂不是要闹一笑话,所以一直就当作不知道罢了。 现在见窗户纸捅破了,忙又说:“改造电网,对我们国税局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咱们县里许多小冶金企业、煤炭企业,等电网改造好了,从此就不会再因限电影响生产、影响税收了。况且,这些统统且不说,到时候,至少我们办税大厅也不会再因停电而饱受纳税人的报怨了。” 王总听出了范毅这是话里有话,见缝插针地说:“你放心,范局长,如果这事儿你能帮忙谈下来,不要说你大厅的用电我们一定保证,往后你们整个国税局的用电,包括生活用电,我们一律五折!是不是?窦县。” 窦县长笑笑,并不接王总的话头,只是单刀直入地说:“范局长,现在可就看你啦,县里电网改造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成不成的,就看你与宋总这条线的关系了,怎么样?动用动用你的资源吧。” 范毅尽量表现得诚恳地点着头说:“那是当然,当然。” 心里却在盘算着,是现在就与宋庆兰联系好呢?还是等回去后再说? 很快,他就有了主意,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开着玩笑说:“窦县长,人吓人是指定会吓死人的,刚才一进门,被你那么当头一问,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要被县长大人撸呢,看我一头的冷汗。” 又问:“要不,我现在就与宋总联系联系?” …… 第二天上午十点正,按照昨天约好的时间,窦县长、王总和范毅三人准时出现在了省电网公司的前台大厅里。 呵,好大一个大厅,一盏豪华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窦县长与范毅是第一次进来,都觉着气派得不行,王总倒是熟门熟路了,很快做好登记,领着二人上了电梯。 宋总的办公室在二十一层,很大、很宽敞。 坐下后,大家都不着急谈工作,由窦县长挑头出面与宋副总好一番寒暄。 宋副总指了指王总说:“小王做事一向很认真,很负责,为县里电网改造的事儿,跑我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一段时间我工作特别忙,过几天还要到国外去谈一个项目,所以一直也没有倒出时间来好好听听你们的想法。” “包括今天,你们看看,我十一点还有一个会,也只能是与你们谈半个多小时了。窦县长、王总,还要请你们多多理解喽。” 说着也冲范毅点了点头。 窦县长客气了一番,问:“宋总是要出国吗?准备出去多长时间?” 宋副总知道他的担心,安慰说:“估计会出去一段时间。不过不要紧,我昨天电话上让你们准备的材料准备好了没有?” 王总赶忙将一摞早已准备齐整、装订好的材料呈了上去。 宋副总边翻看边说:“嗯,不错,很详实。这样吧,这一份留在我这里,回头我找时间再详细看一看。待会儿,你们再给老李也报一份,我给他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具体操作上看看还缺什么?也一起跟老李谈。时间可得抓紧呀,今年要是排不上队,明年可就上不了马了。” 王总一叠声称是。 一项棘手的、办了一年多的难事,就这么短短十来分钟内就定下来了,三个人全都放松下来。 “小范呀,下去一年多了吧?今天当着你们县长,我可要说你两句了,下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怕我请不起你吃一顿送行酒啊?” “宋组长,不,宋总,我哪敢这么想!当时不是怕打扰您吗?刚从丘东回来,您那里又有那么多事儿,我这点小事哪好意思还来打扰您?” 宋副总大度地笑了笑说:“对了,回来后,你又下去过拉法镇吗?” “没有。一直就呆在我们宝因县呢。” “哦。我倒是还去过一次。听说你们中水岭村正张罗着要修路哩。” “就是,村里通电话了,前几天,吴村长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们准备一年修一点,慢慢挖,迟早总会修到镇上去的。” 听着宋、范两人说起了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的拉法镇,窦县长和王总两人慢慢喝着茶,只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一点不着急。有了刚才宋副总的明确表态,不要说陪着听她说过去,就是听她读枯燥的哲学,只怕都会听出蜜味来。 第一百二十七节 回到原点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回到原点 从宋副总办公室出来,宋副总一直将三人送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窦县长一掌拍在王总背上,大声说:“成了!王总,宋总中午有事不出来吃饭,可你对我和小范兄弟总得有所表示吧!是不是,小范。可不能便宜了这老小子。” “哎哟,窦县,你轻点,你这是吃饭?整个一抢人!”王总夸张地龇牙咧嘴地说。 三人一起笑起来,窦县长问:“对了,宋总让送的材料送了没有?” 王总说:“我另外安排人早已经送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动了,前前后后都搞了一年多了,改了都不知道有多少稿了!” 中午,三个人在一家海鲜餐厅大快朵颐,范毅故意将话题引到了局里的车祸上,窦县长好像才想起来,问:“上次让你弄的报告弄好了没有?” 范毅微微笑着从挂包里取出报告递上去,说:“我怕忘了,一直带在身边呢。” 窦县长摸摸口袋,似乎在找笔,范毅忙递过去一支,窦县长直接看了看最后一页的金额,说:“小范,你也够老实的,让你报多少你就报多少!”说着刷刷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范毅作势要来抢,说:“我错了,我拿回去重新报。” 窦县长将签好字的报告扔给范毅说:“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你呀,赶下次吧!” 范毅装作万分惋惜的样子收回报告,连连摇头,拉长了声调说:“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却搞砸了,如果能让我重新再来一次,我一定写上‘一千万’!” 三人哈哈大笑,王总说:“范局,你们局里的变压器用得时间太久了,出了故障可不好,回头我让他们给你们换个最好的。” 范毅什么话也没说,冲他拱了拱手,端起酒杯与王总一碰,一饮而尽。 范毅感觉,这顿酒是来到宝因后喝得最畅快的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办成了事、要到了钱,最关键的是感情上似乎与窦县长大大地又拉近了一截。 回宝因时,大家是分头走的。 在车上,范毅又接到了尹主任的一个电话:“范局,报告你一个消息。上次局里出的车祸,现在驾驶员老张已经主动找我交待了,那次车祸的肇事者其实就是刘副局长。” 范毅心里咯噔一下,说:“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是,范局。老张说,当晚,他们喝完了酒回来时,刘副偏要在两位女同志面前表演自己的驾驶技术,愣是要开车。当晚他是喝了酒的,还不少,老张一开始不想答应,后来见刘副有点恼了,只好让他开,这才出的车祸。” “出事后,刘副怕当责任,就让老张出来顶包,说是一却后果由他来摆平。还与同车的另外两名女同志定了攻守同盟,不许回来后乱说。” “可是,最近受伤者的家属,三天两头找到老张家里闹,说是单位上的帐了了,和他的帐还没了,要他至少再赔十万元钱,老张找了刘副好几次,最后刘副说已经和对方家属谈好了,不能再节外生枝,他也不愿意另外拿钱,只是让老张继续做对方家属的工作硬顶着。老张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找我交待了。” 范毅感觉自己的脑袋一圈一圈地大了起来。 搞了半天,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成了为刘活擦屁股了! 难怪他上赶着要代表局里出面与对方交涉,这与他以往遇事就躲的处事作风大相径庭,自己大意了,没往深处想,结果竟然就这么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不自知。 更关键的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也成了他造假的帮凶,至少,保险公司的赔偿已经是用掉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范毅挂断了电话,一路上默默地在思考着此事的来龙去脉。 查小伟很懂事,一言不发,专心开车。 最后,范毅还是决定,不论是从稳定大局出发,还是从既得利益出发,最好的处理办法,只能是将错就错,只装不知罢了。 很多时候,利益比公正更加重要。 受害者一方何尝又不是这么想的呢!真上了法庭,是得到了公正,可索赔金额决不可能会是目前这么多了。 他重新拨通了尹主任的电话说:“这样,老张说的这件事情,让他写一份书面的材料备案。回头,你再分别找一找另外两位女同志,务必让她们也各自出具一份书面材料,要把当晚发生的经过如实写清楚,写好后把材料交我保管。” “而且,你要告诉他们,对这件事情,不许扩散。同时,你告诉老张,局里会为他出面找受害人再谈一谈的,在有结果之前,尤其要让他稳住,不要着急。今天之内,你亲自出面,代表局里找对方家属谈谈,态度可以强硬一点。” “就说,我们的态度是,如果对方不接受之前谈好的条件,那么我们也不愿意再和他们谈了,请他们直接向法院起诉我们好了;如果接受,那么就不准许再私下骚扰我们局里的任何一位涉及此事的干部,否则我们将不再履行协议,这一点最好再和他们签订一份补充协议,如果不愿意签,就全部拉倒,法**见。” “对了,如果对方全部接受,有一点也要和他们说清楚,在给付金额时,也必须扣下三万元,三年后如果对方不闹事,这三万元才能付给他们。听明白了吗?” 范毅这番考虑,暗含了两层意思,一方面,如果此事就此画上句号,那么他也愿意放刘活一马,毕竟只消一曝光,刘活的副局长肯定就当到头了,公职能不能保得住那还两说。这一底线,范毅也不愿意轻易去触碰,毁了一个人往往就意味着毁了一个家呀。 另一方面,如果对方逼人太甚,要价太高,那么为了职工的利益,他也只能选择让法律来说话了。 虽然后一种情况下,局里承受的负担还是一个未知数,可即便摊上保险公司已报销了的医疗费,修车费,最终结果也不会比三十万多多少,再多花一点钱买个安心、买个公平,范毅也是愿意的。 况且,真要掂量一下究竟是考虑顾刘活还是顾老张,他更愿意拯救的人是老张。之所以让尹主任准备材料,就是准备万一真到了这个时候,刘活要是不承认,就必须是靠证据说话了。 范毅捏着自己的额头,想着包里窦县长已经签了字的批件,却丝毫没有解脱的感觉。 第六章2010年第一百二十八节上位?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上位?(上) 这天,庞勇强忽然接到了郑世伦的一个电话,让他今天晚上务必到他家里去吃顿饭,说是有事要谈,电话里不方便讲。 六点来钟的时候,庞勇强手拎两瓶精装法国红酒进了郑世伦的家门。这是一幢三层半的小洋楼,房间内经过精心改造,甚至还加装了一部小小的电梯,可以从客厅直达楼顶的天台。 一起吃饭的人却只有郑世伦老两口和庞勇强一共三人,郑的儿女均不在家。 席间,郑世伦却并没有谈及什么敏感的话题,只是与庞勇强很随意地聊了聊公司的经营状况和省内的经济形势,庞勇强耐着性子敷衍着,心想,这些话题似乎不应该是今晚郑领导专程请自己过来的主题吧。 新闻联播刚一结束,郑世伦取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小庞,吃好了吧!咱们上楼喝茶去吧,省得过一阵有人来打扰。” 又扭头对老伴交待说:“要是有人来,就说我不在家,要很晚才回来,让他们不必等。” 老伴默契地点了点头,招呼阿姨过来收拾餐桌,自己端起茶杯到客厅自顾自看电视去了。 …… 郑世伦与庞勇强两人进了客厅一角的电梯,很快到了三楼的书房。里面早就准备好了泡茶的一应器具,郑世伦摁了摁一个遥控器,厚重的电动窗帘缓缓合上,从房子外面丝毫不能看到此屋内的一点儿灯光。 庞勇强做势要抢着泡茶,郑世伦摆了摆手说:“你就别沾手了,摆弄茶艺是一种享受,在外面受身份所累,不方便自己动手,只能是在家里自己弄一弄、自娱自乐了。” 郑主席熟练地操作起来,庞勇强乐得清闲,于是借机说了一些客套话,着实吹捧了一番郑领导的茶艺。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茶,郑世伦似乎是很随意地问道:“小郑哪,你的委员资格有几年了吧?” 庞勇强当然知道他问的是省政协委员的资格,于是恭恭敬敬地答道:“都是在首长您的关怀下,从04年算起,到今年刚刚好有六年了。” “呵呵呵,已经是老队员了嘛。” 庞勇强又谦恭地连连点头称是。 “小庞哪,这些年据我观察,你很努力,很识大体,肯做事,也能做成事。这很好嘛!你这个年纪,人还年轻,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年纪嘛。对了,我可听说,你还是很有兴趣准备在政治上多挑一些担子的哟,有这事吧?” 郑世伦此话一出,庞勇强心里立马通通通地狂跳起来。这应该才是郑世伦今晚找他来吃饭的真正原因所在吧。 …… 去年的早些时候,庞勇强曾专门找人拐弯抹角、试探性地征求过郑领导的意见,希望在条件合适时,是不是考虑也让他庞勇强出面来角逐一把省政协副主席的位子? 这无疑是一次大胆的尝试,问题本身提出来就很敏感,可这么多年来,庞勇强混迹江湖转而又抽身从商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用鲜活的事例反复地提醒着他自己,要想保住目前的既得利益、要想谋得更大的利益,必须尽早融入这个政权,必须尽快在这个政权里谋得一席之地,否则,一切将很难预料,变数太大。 何况,这也是多年来秦先生所反复倡导的。 一个省政协委员的名号,越来越不足于与他日益做大的商业王国相匹配。 本来,对于自己正在构建的这个商业帝国,庞勇强是寄了很大希望于自己的三弟庞勇坚的,希望他能尽快上道,熟悉官场,加速融进去,将来也好给自己提供权力上的保护。 一度,他也曾盘算,如果三弟勇坚能稳稳当当走上仕途,自己再在幕后悄悄使力,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必将相得益彰。 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踏实下来,自己的事业才会长久地昌盛起来。 可惜,这个不中用的花花公子,太不争气,除了搞女人,看不出他还有什么好的爱好和特长。工作几年下来,自己在他身上并没少花钱,可有关方面的各种领导,愣是不敢用他,直说他民意太滥,还递过话来说,眼下能让他保住公职,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这样的局面是他当初所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从三弟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希望他好好读书将来能有出息。在学校里,但凡有人胆敢动三弟一指头,他会出面;学校、老师有任何要求,他会搞定;三弟提出的需求,他也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只有一条,就是希望他学好。 一直以来,三弟也还算争气,学习成绩虽然说不上特别突出,起码也不差,当他顺利考上大学时,庞家甚至还为此热热闹闹大摆筵席,着实地铺张了一番。 在大学期间,三弟表现出了对药物学的浓厚兴趣,有一篇相关的论文还得了大奖,毕业时,庞勇坚一度向他提出来,说是很想到科研单位或者制药厂去工作。 考虑到那些地方起点太低,庞勇强坚决地予以否决了,另外想为他在省卫生厅谋得一个职位。只可惜,当时在省卫生厅,碰到了一位油盐不浸的厅长,硬是不买他的帐,只好暂时将他安排在了省一院。毕竟,那里接触省里领导,特别是老干部的机会也是蛮多的。 可以说,他庞勇强当时的希望,几乎完全是寄托在了三弟的身上。 只是有一条,庞勇坚爱玩女人的烂毛病,基本上是从小就养成的。小的时候,大家对此一笑了之,甚至还当作童趣来谈,到了现在,这一爱好,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一项劣迹,进而直接影响到了庞勇坚日后在仕途上的发展,可恨的是他还毫不以为意。 一块本来看着最有希望的“墙板”,最后却被证明其实早已千疮百孔、难堪大用。 为了尽快补上这块短板,在秦先生的多方鼓动和坚持下,庞勇强考虑良久,最后才不得已下了决心,哎,还是只能由自己出面来力挽狂澜吧。 第一百二十九节 上位?(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上位?(中) 因为明年一旦郑领导因为年龄到点的关系退了下来,能在省里高层为自己说得上话的人中,就会明显少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其他几位有些关系的领导当然也会说话,只是恐怕就很难做到能像郑世伦这个样子了。 要尽快填补上这一缺憾,庞勇强一方面采取的措施是在加大做其他几位领导的工作,另一方面,当然就是最好能让他庞勇强更进一步,走上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位子。 这对庞勇强而言,万一弄成了,他将一跃成为康南省官场里的新贵,成为政商两界真正的一号人物,从此地位无比尊贵,从此将彻底摆脱长期以来富而不贵的尴尬局面,庞大集团和他本人的前途都将无可限量。对康南省而言,也必将成为整个官场上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庞勇强当然知道要促成此事的难度,也早已做好了充分的物质上和心理上的准备。 只可惜,秦先生替他谋划的这招险棋,却在刚刚开始布子时就卡了壳。当时,郑世伦在收到自己放出的试探信息后,一直迟迟没有表态,既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就这么足足挂了一年。 这期间,庞勇强也曾多次动用过其他关系,找过其它渠道,试图曲折前进。可最终,终究还是绕不过郑世伦这一关,没有他的首肯和支持,其他环节再使力也是枉然啊。 这一年的运作下来,庞勇强碰壁多次、却屡屡以失败告终,自信心受到极大的打击,几乎就要放弃了。 不曾想,今天晚上,郑世伦却会主动挑起这个话头,这怎能不让庞勇强浮想联翩而又忐忑不安。 …… 听了郑世伦的话,庞勇强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字斟句酌地说:“郑领导,那是之前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早就想请领导您帮我把把关,也不知当初想得对不对?总之,一句话,领导您说行,我会努力,说不行,我就死了这条心,也不会气馁,依然会老老实实做事,这一点请领导放心。” 郑世伦嘿嘿轻笑两声,重新为两人换了茶,这才说:“这件事儿,我不是没有耳闻,我考虑了足足有一年了。说实话,刚开始,我是坚决不能同意的,可是慢慢想来,就琢磨出了一点意思了,你说有趣不有趣?” 庞勇强这个时候唯恐说错了一句话,不敢轻易再开口,只是点着头、陪着笑,听郑世伦继续往下说。 “长期以来,我们政协的主要职责归纳起来主要就是那么三句话: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话说起来好听,可实际做起事来,却往往有力不从心之感啊。” “当然,这里面故然有着体制上的原因,短期内不要说你我,任谁,也是不可能进行根本性的改变的,这,还需要依靠党和国家、进一步通过深化政治体制改革来加以调整;可是,换一个角度来说,现实工作中,在一些重要和关键的职位上,一直缺少非党派人士的位子,听不到不同的利益诉求,现在看来,就不能不说,这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了。” “没有新的视角,没有新的利益的考量,没有不同的声音,啊,协商、监督和议政就会不可避免地成为千人一面、千篇一律,最后流于形式,这也是这一年来我反复思考的重点。从现在来看,做一些局部的调整似乎就是很有必要了。当然,这也就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郑世伦这些话,有真有假。讲大道理那肯定不会有多少真心的成份,真正让他思想起了变化的,其实还是对未来权力分配的考量。 之前,从他掌握的情况看,自己退下来后的位子,应该会是由现任的省纪委尤书记来补上,一方面他年龄也差不多了,在省委这条线上不可能再有大的发展,换到政协来也不失为一种至少还算不坏的选择;另一方面,多年来自己与他过往甚密,由他来接手,自己会很放心。 所以,当时,当他听到庞勇强的狂妄想法时,内心里只能是报以轻轻地嗤之以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听到了另一个令他很不愉快的消息,现在的省委三号人物,副书记马为平,因为在与书记和省长的斗法中彻底败下阵来,已表态接受了将来转到政协的建议,并已获得书记和省长的默许,这就大大打乱了自己当初的设想。 更为关键的是,这个马为平长期以来就与自己不和,由他来接手自己的盘子,他会不会翻老帐呢?现在的几个副职靠得住靠不住呢?从目前的情况看,其中有两位,那已经是在闻风而动,大有踏平马家门槛的势头嘞,当然,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要想改变省委的动议,维持自己以前的考虑,他自付没有这个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保证内部不乱,似乎成了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政协内部必须得有自己绝对放心的人才行,不说与马为平抗衡,起码要能起到牵制的作用吧。庞勇强,这才又重新进入了他的考虑范畴。 这时的庞勇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地在细细聆听着郑世伦的每一句讲话,楼下却很不配合地隐隐传来一阵人语声,郑世伦指了指书房门,示意庞勇强去将门关上。 庞勇强走向门口,听到下面传来一个很粗犷的声音:“大嫂,这不,快过年了,来看看老领导和嫂子!怎么,老领导不在家呀!” 门被庞勇强轻轻合上,外面的声音随之消失。 郑世伦继续说:“明年很关键哪。书记有可能要往上动一动,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最有可能接任的,当然是李省长。听说你和他关系也还行?” 庞勇强腼腆地笑着说:“不过就是能说上几句话,谈不上很熟悉,更加地不能和与您相比。” 郑世伦用手指点了点庞勇强说:“还跟我保密是不是?不过,熟悉也好,不熟悉也罢,从今年起,你都应该要加大力度向李省长那边靠拢,一旦他的时代到来,他的这一票,可就是很关键的了。” 庞勇强又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节 上位?(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上位?(下) 郑世伦继续说:“其余几位常委,都要尽可能地拜访到,至少要保证不能有人明确地站出来反对你。我之所以说明年会有一个机会,一是因为书记可能易人,康南的权力格局将会出现新的变化;另一个呢,就是明年我也将退下去了。” 庞勇强闻言做出一付惋惜的样子说:“领导,能不能……” 郑世伦摆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接着方才的思路说:“船到码头车到站,这是自然规律,任何人均无法改变。只是我这一退,将来再说起话来,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有人肯买帐了,到时候,你们庞大如果再需要有人替你们说说话,啊,搞不好,可能就会有一些问题。所以,如果你能出来做点事儿,担当些责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呀。” 郑世伦打住话头,静静喝了口茶,然后才说:“所以,今年对你来讲,就很难得了,你可以有整整一年的时间,用来从容准备。至于省里、特别是政协这一口,我估计,问题当然有是会有一点儿,但不会太大,现在我担心的是上面。”说着用手向上一指。 庞勇强心里咯噔了一下,当时他提出这样的想法时,可没想到“上面”这一层,即便想到,自己也是两眼一摸黑,无从着手呀。 郑世伦微微又一笑,说:“要不怎么说你小庞是一员福将呢,现在真是需要什么,它就来什么。” 庞勇强不敢插嘴,期盼地看着郑世伦。 “眼瞅着这春节就要到了,前两天,一位老首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今年春节准备带着小儿子一家到泰明市来过。这就是一个老天赐给你的好机会呀。如果你能抓住这次机会,与老首长搭上线,明年只要他再出面替你说上几句话,何愁大事不成啊!” 庞勇强听得热血沸腾,心里急切地想知道这位神秘的首长究竟是谁,于是小心地问:“领导,只是不知,这位首长……” 郑世伦马上知道他要问什么,竖起一只手掌制止了他继续再说下去,用另一支手倒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起了字,很快,写好后身体向后一靠,示意庞勇强上前来看。 庞勇强兴奋地凑近一看,心脏马上有了反应,更加激烈地狂跳起来,脸颊微微泛红,连说:“是他?是他。” 郑世伦用一块抹布轻轻一擦,桌上的字迹和水渍全部消失不见。 然后他说:“首长的小儿子有个小男孩,今年应该有八岁了,要想和首长搭上线,还得着落在这个小孩子身上。” 庞勇强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他解释道:“要过年了嘛,你作为长辈,给小孩子包个红包,给点压岁钱也是人之常情嘛。” 庞勇强恍然大悟,忙问:“领导,那……您看应该包个多少?” 郑世伦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接说道:“我听说,去年老首长也带着这位小孙子去了南方一个省过的春节。当地有一位著名的企业家,很想借机与首长拉近拉近关系,千方百计通过一位中间人,也送了一个红包给小孙子当压岁钱,就包了一个卡,数目是这个数。呵呵呵,最后,他连老首长的面都没见到过。”郑世伦说着话竖起了一根手指。 庞勇强马上紧张起来,谨慎地问:“领导,您看我……” 郑世伦竖起三根手指说:“我看就这个数吧,太少怕留不下印象,太多,就显得你太张狂了。” …… 这一天终于到了,庞勇强早早就等在泰明市内一家宾馆的客房内。 这家宾馆如果仅从装修和服务方面来打分,在泰明市远远算不上顶级,可是,这里却是省委、省政府接待重要客人的指定宾馆,主要还是因为它相对独立,周围环境好,安全保卫工作做起来比较有把握罢了。 庞勇强在房间内根本坐不住,一圈一圈地在屋里绕着圈子,手里抓着的手机几乎都要捏出汗来。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手机终于响了,是郑世伦的电话,让他马上到宾馆后面的花园里来一趟。 庞勇强飞速下了电梯,花园里根本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几名工作人员远远地在四周游弋,看见庞勇强过来却没有阻止,显然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了。 在水池边,庞勇强见到了三个人,郑世伦、一位四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孩。 经郑世伦一介绍,原来这位中年男子正是老首长的小儿子。他不冷不热地与庞勇强握了握手,绝口不提自己的父亲,小孩子专心地在用一个网兜试图捞起水池中的游鱼。 整个场面说不上冷,但也绝对谈不上热。 简单聊了几句,庞勇强有意拉着小孩的手问了问“今年几岁了?”“读几年级了?”“以前来过泰明吗?”之类一系列的废话,这才借故将红包递给小孩说:“过节了,叔叔给你一点压岁钱买烟花。” 小孩抬眼看看父亲,父亲说:“叔叔给你压岁钱,你该谢谢叔叔呀。”小孩嫩声嫩气地说了声“谢谢。”就将红包随随便便地装进了自己的外套,重新又去捞鱼玩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郑世伦一使眼色,庞勇强忙告辞了出来,中年人也没更多客气,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从花园出来,庞勇强既为没能见上首长一面而失望,也为成功将压岁钱送出而欣慰,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期盼。 …… 过了几天,庞勇强突然接到一个由陌生的手机号打来的电话。他漫不经心地接起来一听,双方说的是普通话,请他晚上到宾馆来共进晚餐,原来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位中年男子打来的。 晚餐时,庞勇强发现,原来今晚只有自己和他两人。 那人解释说:“是这样的,明天家父要返回北京了,今晚省里领导安排了晚宴,脱不开身。受家父委托,特意请庞总过来坐坐、吃一吃饭,没有别的意思,主要就是互相增进感情嘛,你说是不是?” 庞勇强其实早已受宠若惊,哪敢再有奢求,忙说:“首长实在是太客气了,本来大可不必的,大可不必的。” 饭后,中年男子告诉了庞勇强两个电话号码,然后说:“庞总有机会到北京来时给我打个电话,平常没事儿也常联系呗。” 第一百三十一节 协议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协议 春节过后没几天,范毅接到了证券公司客户经理姜维娅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姜维娅告诉范毅,上一次范毅托她办的那件事儿现在有眉目了,只是电话里不方便细讲,最好能当面谈。 范毅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找人帮他打理打新股资金的事儿,听说是有眉目了,心里很高兴,排了排日程,决定就在这个星期提前回泰明市去一趟。 周四当晚,他就赶回到了省城,与姜维娅约好第二天中午在美食轩吃午饭时详细面谈,到时,姜维娅会将找好的那人一起带来见见面。 第二天,姜维娅很守时,带来了一位看着就很精明干练的小伙子。 “范总,他叫张慕,是一家投资公司的业务经理,我电话上给你说的人就是他。” 张慕老练地递来一张名片给范毅,说:“基本的情况,姜维娅都给我说过了,我觉着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细节还需要与范总再当面谈一谈。” 范毅高兴地请两人坐下,示意服务小姐上菜。然后强调说:“我的要求很简单,在资金的使用方向上,就是只能打新股,其它的一律不碰。当然,还有个前提,就是一定要能保证资金本金的安全,当然喽,协议范围内允许的亏损不在此列。这是咱们做这一行的基本原则,对吧,张经理。” 张慕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请范毅看。 范毅接过来仔细一看,没想到这位张慕考虑得倒很细致,早把一些合作中应该注意的要点,可能涉及的风险以及应对方法全都想到了。 范毅越看心里越踏实,合起文件后说:“张经理,待会儿,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张慕听出了范毅话语间的满意之情,不易察觉地与姜维娅相视一笑,说:“客气、客气,应该是我要好好敬一敬范总才是,要是合作成了,你可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了。”三人开怀大笑。 姜维娅不失时机地说:“范总,你的资金量很大,一直是我们营业部的大客户,之前我与我们曹总说好了的,如果你能保证,下一步的打新,只在我们营业部进行交易,帐户和资金的安全完全可以由我们来保证,这一点,请你尽管放心。” “那当然没问题,前一阶段,我才在你们营业部新开了好几十个户头呢,这你是知道的,不在你们那里做,我还能跑到天上去!”范毅爽朗地说。 姜维娅抿嘴一笑,说:“那么,回头就还得再请范总到我们公司去一趟,再签一份书面协议,这样双方就更有保障了。噢,对了,银行那边我们也同他们说好了的,你帐上的资金,只能是在事先指定好的几个资金帐户中相互划转,此外就不能再转到其它的任何一个帐户,更不能取现。具体的事项,银行方面委托我们,也需要请范总再签一份协议。” “OK,还有什么协议?下午干脆都一块儿签了。”范毅心中更加有底,主动地问。 “还有就是……就是你和张先生的……” “哦,对了,张经理,做为我们双方友好合作的报偿,报酬方面,你是怎么考虑的?”范毅对张慕说。 张慕并不着急回答,而是又拿出了另一份协议请范毅看。 原来他的考虑是:以双方合作半年或一年为一个周期,如果期间内出现亏损,将在总体资金亏损2%时及时止损,同时自动终止双方的合作。届时,乙方,也就是张慕,将不收取任何报酬,相应地,也不承担由此造成的损失之赔偿;如果赢利超过10%以上,乙方将获得全部盈利的10%做为报酬;如果赢利在10%以内,乙方将只能获得每月2000元的辛苦费。 因为在当时,打新股基本上就是一种只赚不赔的买卖,张慕所开出的条件,应该说,还算是比较贴近实际的。 范毅在心里盘算了盘算,仅仅是打新股,一年10%的收益率,如果自己有时间的话,那是闭着眼睛也能完成的,张慕要10个点的收益,将意味着自己只能有9%的纯收益,单从这一点看,肯定是亏的。 可是,一方面,自己其实并没有充足的时间用来打理新股,要完成10%,甚至9%的收益都将很难保证;另一方面,有专人打理,资金的使用将能发挥到极限。最起码,在节假日等不能打新股的时候,还能及时将闲置的资金买成银行短期保本增利型理财产品以收取利息,可以说,自己的资金将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不眠不休地为自己工作,收益率肯定会大大超过10%。 以前听老邢说过,资金分配调度得好,甚至有人一年的收益率能达到25%,这样算下来,自己又肯定是赚的。 于是,范毅笑呵呵地问:“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签协议呀?” …… 当天下午,范毅在证券公司办完了一切后继手续后,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下一阶段的无风险套利是有保障了。 心里一美,就想着是不是约人一起出来疯一下,至少是喝上一杯吧。没想到,自己脑海里,首先闪现出的人选就是萧若诗。 自从去年重新与萧若诗遇上后,两人其实还是没怎么见面,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范毅现在已经调动到了宝因县工作,即便想见,也不如以前的那么方便了。 可是从内心里,范毅又很想与萧若诗呆在一块儿,说说话,只可惜,她又没有电话,于是,QQ,成了两人交流和沟通的主阵地。 只要一有空,范毅就会上去看看萧若诗在不在线,一旦发现她的头像黑着,范毅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层浅浅的失落感。 两人一直就这么在网上聊着,谈话的内容渐渐少了些客套,倒显得越来越亲密、越来越随意。范毅发觉,自己渐渐地有点离不开这样的日子了,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了萧若诗的消息,心里就会有点慌慌的、不知所措感觉,他知道,再这么发展下去,就该有质的飞跃了。 可是,自己准备好了吗?这个问题让他痛苦不已。 第一百三十二节 请客(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这几天,一天两更,以答谢各位大大. 3.提前祝各位国庆快乐! …… 请客(上) 记得很多年前,外婆在医院即将不久于人世时,她轻轻地拉着自己的手说:“小毅,放手吧,算了。外婆马上就要过去与你外公、你爸爸、妈妈团聚了,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了。” “那件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算了,往前看吧,外婆不希望你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一直这么辛苦地走下去。小毅,你还年轻,你的人生画卷还远远没有展开,你还有许多的好日子要过,不要再太执着了,就放手吧。好吗?毅儿。” 当时,范毅半蹲半跪在外婆的病床前,紧紧握着外婆干枯、冰凉的手掌,痛哭失声。 最后,他哽咽着、但却是无比坚定地说:“外婆,原谅我,我不能答应您的这个要求,外婆,对不起,对不起……外婆,为了爸爸妈妈,为了你和外公,我不能放弃,我绝不放弃!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绝不宽恕!” 随即,范毅不顾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放声大哭。 外婆听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此,什么话也没再说了。 外婆最终走后,范毅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位至亲至爱的亲人也随之走了,他以为从此可以一身轻装地去面对庞家兄弟,他以为在这一切结束前他不会再有亲人了。 可是,现在,萧若诗渐渐占据了他的心灵,渐渐就快成为他心底深处的至亲了,他需要做出最终的选择。 为此,他曾经失眠了一段时间,一夜一夜地睁着眼睛躺到天亮,无数次地在“选择”亦或“放弃”之间反复地掂量。最终,又一次的,他逃避了,退缩了。 一次,在QQ上,萧若诗放下矜持,小心地问:“范毅,我很累、很冷,好想找个人的肩膀来靠靠,那个人,会是你吗?” 范毅好想说:“是的,没错,那就是我。来吧!来我这儿,我会让你依靠。” 可是,他沉默了,他没有回复萧若诗的问话,沉默了。 过了一段时间,萧若诗问:“你上次告诉我,你也有许多苦衷,能跟我说说吗?现在到了可以说说的时间了吗?”范毅没有回答,又一次沉默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两次沉默,几乎令萧若诗彻底崩溃,她偷偷躲在屋里哭了不知有多少次。 总体上讲,她并不是那种喜欢主动的女生,特别是打小从记事起,就受人捧着、宠着,根本就没有给她主动的机会。这一次,她连着主动试探了再次,可以说,已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可惜啊! 萧若诗伤心之余,还是决定尽快抓好英语,最迟明年一定要出去。 从这之后,两人虽然也还经常在线上聊天,所聊的内容,却反而越来越程式化、社交化了,一点儿曾经有过的、小小的激情似乎已在渐渐熄灭。 …… 范毅抓着电话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找萧若诗,她没有电话当然不是主要原因。 于是,范毅叹口气,压抑住心底里涌起的苦涩,挨着个儿,给一班哥们儿打电话。结果,要么没人接,要么说到周末了,对不住了,要陪女朋友。 莫可奈何之际,范毅突然想到,有了,找罗萍呀! 自从上一次办了兰汇所的会员资格,自己就被下派到了宝因县工作,这么两年来,自己一共也就只去过一次兰会所,主要还是去找罗萍,想多了解了解一些兰汇所里面的情况。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多收集些证据,好在必要时向地税局方面反映反映兰汇所的纳税情况。如果说它能依法照章纳税,范毅打死也不会相信。因为不说别的,就自己交的入会费,他们也并未开具正式发票,仅仅只是给了自己一张收据,而且每一次的消费,都没有给过任何的合法凭据,这不就是明摆着的偷税嘛! 此时此刻,当然不是细究兰汇所偷税与否的时候,现在要考虑的是,究竟是自己过去兰汇所呢?还是干脆请她出来? 连同上一次在内,范毅与罗萍一共见了三次面,每一次,两人都在床上,而除了在当年罗萍所租住的小屋的那一次外,剩下的每一次,都是只打雷不下雨,每一次,都搞得范毅欲火难平、很是难受。 这一次,他不再想去兰汇所了。 拨通了电话,罗萍马上接了起来,用甜甜的声音问说:“您好,请问是哪位?” “我,范毅。” “范哥呀,怎么会是你?在我记忆里,你这几年可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呀。” “呵呵,任何事,有一不就有二了吗?罗萍,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吧。你今天过来吗?” “得,我还是不去了,每一次去,都只能是搞搞沙盘军演,又不能实弹射击,受罪!” 罗萍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那不还是为了让你别被人家录像,还不是为了你好嘛。反正,我是不怕的。你呀,真是狗咬吕洞宾呢。” “对了,如果你要是觉着吃了亏,那你就把每次我欠你的次数记住,等你想要时,我这里随时是可以兑现的,哪怕算点利息也是可以的,嘻嘻……这样总可以了吧!” “说什么呢!搞得我好像是那……什么似的!”范毅连忙叫停,说:“这样吧,亲爱的罗小姐,晚上,我想请你出来吃个饭,找个地方‘正经坐坐’,就不知你有没有空呀?” 范毅加重了正经坐坐的语气,反而惹得罗萍一阵嘻嘻的笑声。 笑过后,她说:“范哥,你竟然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这只能说明,你还是来我们这种场所来得少了。在我们这儿,平常吧,当然是很热闹的,可一到周末,各种什么大哥呀、大叔呀,就都不来了,都回家扮顾家男人了呗。所以,我今天很有空,你晚上来接我吧。” …… 晚上,范毅把车停在拱桥边,一通电话打过去,很快,从侧门里就走出了两位美女。 “范哥,给你介绍一下下,这是我的新闺蜜,方格格。” “格格?呀,公主哇,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范毅戏谑着说道。 “免了吧。”方格格早习惯了别人这么开她的玩笑,淡淡地说。 第一百三十三节 请客(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各位大大: 1.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今天,两更. 3.国庆快乐! …… 请客(中) “喳,格格吉祥。只是不知,两位公主晚上想吃点什么?”范毅边开车边将后视镜调了调,好同时看见坐在后排座上的两位美女。 “随便吧。”罗萍说。 “不行,我要吃扬州菜,去江南老家吧。”方格格抗议说。 江南老家,范毅以前去过一次,路不太熟,只好启动导航地图听着指示走。后排坐位上的方格格,早已经拿出了手机低头在摆弄着什么。 …… 车一停,范毅并没有熄火,早有一男一女两位服务员迎了上来。 一位挺精神的小伙子帮他拉开车门,递给他一个精致的小木牌,这是饭后取车的凭证。 范毅下了车,与两位美女一起跟着女迎宾往里走,自己的车很快就被刚才那位小伙子开走了。 这是一处精心改造过的院落,小桥流水,鱼戏池底,果然别有洞天。 范毅身边的两位美女款款走在这人间仙境,恰如袅袅仙女,引得不少食客回头不断朝这里张望。 进了包间,范毅很自然地坐在了主人席的位子上,服务员一边递过来菜单,一边麻利地上了六道凉菜。 范毅客气地将菜单递给罗萍说:“两位美女,哪一位点菜呀?” 方格格一举手,身子坐得端正,说:“我来点,我来点。” 范毅笑道:“好吧,就由方格格同学来点吧。” 点完菜,方格格问:“我们喝点什么酒呢?”范毅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上酒,怕她俩不喝,现在一听,正中下怀,说:“听格格的。” “这样啊,那么……”方格格一边翻看着酒水单,一边喃喃自语。“嗯,开一支拉菲好不好?”方格格卖萌地问。 “好。”范毅话刚一出口,就感觉桌子底下的脚被罗萍狠狠地踢了一下。 “格格,不要开那么贵的酒,咱们就三人,喝不了浪费了。”罗萍赶紧插话说。 方格格狡黠地看看范毅又看看罗萍,说:“你们夫妻俩儿,倒蛮般配的嘛。” 最终,方格格还是点了一支年份酒,标价6666元。 范毅掏出手机说:“既然要喝酒,今晚我就得拿出点认识来,要陪好两位美女才行,待会儿,肯定是不能再开车了,我叫驾驶员一会儿过来。”说着给查小伟打通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的位置,让他等一会儿注意听自己的电话。 刚放下电话,方格格问:“范哥,驾驶员是你家的吗?” 范毅一愣,说:“什么你家、我家的,驾驶员是……”又一想,不能说是自己单位的,否则怕她又追问是哪个单位,到现在为止,连罗萍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是干什么的,最好是不要再节外生枝。 于是,范毅含混的说:“是我的。” “哇,我还以为是你老爸的呢!”方格格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范哥,你是做什么的?”方格格继续问。 范毅想一想,说:“做投资的。” “难怪,难怪!”方格格连连点头。 在来江南老家的路上,听罗萍一番介绍后,范毅基本知道了方格格原来也是大学毕业,江苏人,在南京读的书,不过读的是大专,毕业后就被兰汇所招了进来,与罗萍处得形同姐妹。 菜很快就上齐了,范毅招呼说:“两位美女,咱们是先吃点儿垫垫底,还是……”话还没说完,方格格又抢着说:“等会儿,等会儿。”说着拿出手机将这几道菜一一拍摄了下来,这才说:“可以啦,开工吧。” 女服务员捧着一支红酒进来问:“先生,请问现在可以打开了吗?”范毅点了点头。 方格格满意地冲范毅说:“范哥,之前我听萍姐说过你几次,今天算是真正认识了。” “那,咱俩要不要握个手呢?”范毅开玩笑地问。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记得以前听人说过,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点事儿,其实就像是握手那么简单。 正想着,方格格站起身,绕过罗萍,走过来,却并不与范毅握手,而是给了范毅一个浅浅的拥抱,之后,她顺势就坐在了范毅身旁的另一边位子上,不再回自己的位子去了。 边吃边聊,范毅问:“格格,我发现你手机用得挺好啊,是在写**吗?” 罗萍代为回答说:“我们家格格,可是网络上有名的博主,粉丝不少呢,每天一有空,就忙着更新博客,我看着都累。” “你不懂的,那其实是一种享受。比如今天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我放上去与大家共享,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也能让很多人开了眼界呢。” “我看你是故意在炫富吧,小格格。”罗萍打趣说。 看着两位美女隔着自己相互斗嘴,范毅权当作是一种享受,毫不介意。 听了一阵,范毅对方格格的性格也大致有了更进一层的了解。初步看来,这一位,恐怕还真如罗萍所说,是个喜欢炫耀的小美女嘞。 就说今晚她点的这一桌菜,加上酒水,算下来,估计就得过万。刚才,要不是自己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大方,估计这会儿,她早就不会再理睬自己了。 看着方格格在与罗萍说话时,连比带划,一只雪白细嫩的左手老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范毅想很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断,同时也想投其所好,多交一位朋友。于是借机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说:“咦,让我看看。” 方格格手腕上戴了一支翡翠手镯,亮晃晃怪招人的。范毅抓着她的手腕,装作在细细欣赏手镯的样子,嘴里连连说:“好货色,上品,上品。” 方格格马上停止了与罗萍的调笑,专心地听范毅说话。其实范毅哪儿懂玉呀,不过是搜肠刮肚地一边想一边胡诌罢了,当下见小美女果然来了兴趣,只好继续编排下去说:“水头好,润,通透,好货色!” 方格格兴奋起来,说:“真的假的?范哥,真有那么好吗?” 范毅听她这么说,心里有点不着底,不敢再胡说乱讲,怕反倒弄巧成拙,于是反问道:“你说,你哪儿买的吧?多少钱买的?” 第一百三十四节 请客(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十有二日至七日,外出旅行,也许正常更新或受影响,回来后会补上: 2.今天第二更. 3.国庆快乐! ^^^^^^^^^ 请客(下) 方格格嘻嘻笑着说:“我又不懂,怎么会去买。说起来,是三年前我在南京的时候,有一个老板,本来说要包我,是他买给我的。后来,听说被他老婆发现了,就没下文了,我白白得了一支手镯。当时他告诉我值3万多块钱,我还以为他是吹牛骗我的呢。真的很值钱吗?范哥。” “嗯,我现在给你10万,你愿意让给我吗?”范毅继续胡侃。 方格格一下就把手抽了回去,说:“切,谁稀罕你的10万,我还不差这一口。”大有一番惜售的表情。范毅看了心里暗自好笑,心说,你就是楞要卖给我,我还不要呢! 罗萍也被逗得兴起,走过来坐在方格格身边细细把玩这只翡翠玉手镯。方格格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别提心里有多美。 可从这之后,范毅发现,方格格的左手不再舞来舞去了,似乎是在小心地保护着那支手镯。 他进一步说:“我以前听人讲过一个故事,说是香港有个老太婆,打麻将时一个自摸,兴奋地把牌往桌上一顿,叫了声‘胡了’,结果把手腕上戴的一支玉镯给生生碰断了,那可是5万多块钱买的,足够她打一辈子的小麻将了,当时就把老太太心疼得犯了心脏病,送了医院,这里外里一算,这把自摸,可是把老太太害苦喽。” 方格格听后,更加小心地看护着自己的玉镯,范毅甚至想,恐怕回去后,她都不会再舍得随便再拿出来戴喽。 吃着、喝着,罗萍突然说:“范哥,告诉你件事儿。也许,到明年,我就不再干了。”范毅明白她说‘不干’的意思,问:“你找到好工作啦?” 方格格抢着说:“不是,是萍姐找到好老公了。” 范毅眼睛一亮,说:“那要恭喜你了,来,我敬你一杯。” 喝完这一杯,罗萍说:“哪是什么老公,快别听格格乱说,仅仅只是一个男朋友而已。就是去年我身子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时,他刚好是妇科大夫,就这么认识的,只是一个小医生而已。” “他知道你……”范毅没有接着说下去,罗萍浅浅一笑说:“应该知道吧,可他还是接受我了。等今年与公司的合同期满后,我会正式与他谈一次,如果他真能接受我,我就不再做了。” 范毅幽幽地说:“祝有情人终成眷属,来,咱们三人好好喝一杯。” 不过,范毅想,罗萍想走,公司能不能放她走呢?以前她说过,公司是有录像的,会不会以此来要挟她呢?范毅决定还是提醒她注意注意。 于是,他关心地说:“罗萍,你离开是对的,只是,公司会不会用你以往的录像来硬留你呢?” 方格格闻言,在一旁咯咯地娇笑起来,道:“什么录像?范哥,看来你也是被萍姐唬到了。录像有是有,可不是像萍姐说的那样。这一点我最清楚了,我们公司其实只是在小岛上那几幢楼里才装了监控,其它地方是没有的,否则,谁还敢来玩啊!” 原来,方格格到了兰汇所后,因为与罗萍处得好,罗萍也曾好意提醒她尽量不要把脸冲着可能装有摄像装置的地方,以免被人录像。 而方格格却是一个遇事喜欢刨根问底、富有探究精神的主儿,一有机会,就开始满屋子研究起这摄像头究竟是装在哪里了?一段时间后,她决定换个方法,于是主动去撩拨保安部的经理。 公司本来是有规定的,不许公司员工相互之间有事情发生,何况她们的收入不知道要比他们高出多少倍,一般来讲,她们是不会看上他们的。可这一次是她主动,情况就失控了,最终,保安部经理被她成功拿下,从他嘴里,方格格终于搞清楚了摄像头分布的位置和规律。 “所以说,范哥,你以后尽管来,萍姐往后要不在了,格格我陪你,保证让你欲仙欲死。”方格格含情脉脉地说。 “这么说,我们这些小会员反而没事,那些上了岛的反而会有大麻烦了。”范毅随口说。 “那是,谁让他们每次来,都是吃白食,害得我们只能拿到基本工资,连提CD没有,这就算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吧。”方格格恨恨地说。 “哦,那些人都不用付钱吗?那都是些什么人呀?”范毅试探着问。 “反正,我从来没见他们付过钱,更不要说给小费了,一班瘪三,玩的时候什么刺激弄什么,都挺嗨的,玩完了一提裤子就不认人了。我们还得小心侍候,弄不好,轻则扣奖金,重则挨打,这些人渣。”方格格痛骂。 突然又说:“哪天惹毛了本小姐,我把他们全都放博客里去,也让他们曝曝光。” “哦,你都准备曝他们一些什么呀?”范毅敏感地问。 “嘻嘻。”方格格一笑,说:“给你看样东西。”说着走过去原来的位子上拿起坤包,边走边从包里取出手机。 罗萍白了她一眼说:“又要显摆!”方格格俏脸一扬,轻哼了一声,撒娇说:“要你管!” 手机里,很快开始播放出一段视频,那可是活生生的实录A片,范毅既尴尬又不愿意放弃。问:“就是这些人经常上岛吗?” 方格格说:“就是。” “都是些什么人呀?” “不知道。” 每一段视频显然都是经过了精心删减,保留下来的每一幅画面,男主角儿均被拍得清晰可辨、丑态百出。 视频一段接一段地自动播放,很快,画面上已经是换了三位男主角了。 看到第五位时,范毅问:“你这里一共有多少位啊?” 方格格说:“这是最后一位了。这些,都是我悄悄从保安部那家伙的电脑里下载的,他那里面多得很呢。” 罗萍此时起身上了卫生间,范毅试探地问方格格说:“这些视频能给我复制一份吗?” 方格格马上警觉起来,问:“你要来做什么用?” 范毅笑笑说:“没什么,就是也想拿来在朋友面前吹嘘吹嘘嘛。要不这样,我也不白要你的,我付费,好不好?” 说着,范毅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叠钱放在方格格面前,整整一万元整。 看着方格格还在犹豫,脸上神色难定,范毅缓和了一下气氛说:“我身上就只带这么多现金了,你要是愿意刷卡,我还可以再多付一点点。不过,也不能再多了,一、二十块吧。多乎哉,不多也,就多一点点。”说着用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比了一个很小的幅度。 方格格扑哧一笑,这时听到了包间一角卫生间里有马桶冲水的声音,她轻快地取过钱放进自己包里,问:“你的QQ号是多少,回头我发给你。” 第一百三十五节 一个地方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一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范毅晨练完回到家里,刚冲洗完毕,正在用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门铃“叮咚、叮咚”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一定是孙涛,范毅这样想着,顺手用浴巾裹住下身,一边用吸水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来开门。 昨天下午,范毅打电话约孙涛出来吃饭,却不想他已然与女朋友蔡雯事先有约了,一听说范毅回到省城,孙涛马上提出今天要借他的车一用,说是想带蔡雯出去转转。这不,一大早,肯定是来取车了。 一开门,果然就是孙涛。 “哟,够性感的呀!”孙涛没想到范毅正在洗澡,解嘲地说。 “进来坐会儿。” “不了,赶紧儿的,把车钥匙给我。” “有这么急吗?”范毅一边去取车钥匙,一边又说。 “我这还得去接蔡雯呢。对了,晚上回来,这车给你搁哪儿?” “老地方呗。” 老地方就是范毅租住并对外公布地址的那套住房。现在范毅的真正住处,同样也只有孙涛一个人知道,为了替范毅保守秘密,他甚至连女朋友也都没告诉。 “记住啊,油,昨晚我已加满了,回来时你也别再加油了,车钥匙你打电话让小伟来取就成。”范毅补充说。 孙涛感激地点了点头,一挥车钥匙说:“哥们儿,回见。”他知道,范毅是在为他着想,想为他省点钱谈恋爱,甚至都不愿意让他出油钱。 范毅送走孙涛,刚刚关上门,手机就响了。 一看,竟然是张顺,这家伙,昨天自己到处找人吃饭,连打他几个电话都不接,现在这么一大早,也不睡懒觉,就忙着回过电话来了。 “喂,范毅,昨儿找我有什么事儿?”张顺直奔主题。 “当然是好事喽,约你和美女吃饭,可惜你又不接电话。” “哦?这么说,这个礼拜,你回泰明了?” “那是。” “哎,遗憾。那,这样吧,下午你要没什么安排,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估计你肯定没去过,如何?” …… 下午两点钟,张顺开着他的新奔驰车准时出现在了范毅面前。 上了车,没容范毅开口,张顺抢先又解释道:“哎,昨天下午参加了一个小型论坛,手机放到了静音上,根本没听到你的电话。后来,又陪几位外省过来的哥们儿去夜店happy,一直闹到下半夜才发现你原来给我打过电话。” “是个什么论坛?这么守规矩!”范毅问。 “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圈内几个朋友,私下里搞了一个沙龙。昨天吧,他们花大价钱,从BJ请过来一位房地产方面的专家,我们一小拨人凑在一起,听他分析分析了当前房地产的走势。”张顺一边轻轻转动着方向盘、一边说。 “哦,具体什么情况?今年房价会涨还是会跌?” “呵呵呵,你猜怎么着,现场意见分歧很大。今年初********上,******不是说了要调控房价了吗?炒房要听党的话!反正我是听进去了,可一班哥们儿楞不信邪,大多还是看涨。” “专家的意见呢?” “他当然没有明说,可从他给出的分析来判断,话里话外,还是一个字,涨。” 两人一路说着话,车子左拐右转,最后停在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店停车场内。 进了大堂,范毅这才明白,原来今天在这里,即将举行一场法院系统查没的房屋、土地拍卖会。由泰明市中级人民法院统一委托一家当地知名的拍卖行,在此操盘拍卖,一幅鲜红的横幅拍卖会标语高高挂在门楣上,几幅一人多高的宣传海报就一字排开、立在大堂里。 一边走,张顺一边说:“今天所有拍卖物品中,我就看中了其中的两套房,离我们公司很近,我准备要是价格合适的话,就买过来,改造改造以后,权且就当作是我们公司的集体宿舍吧。” “哟,张总,没想到你还挺关心职工的生活嘛。”范毅拍了张顺一巴掌说 “哎,你是不知道,这班跟着我的小兄弟,住得有多苦!蜗居,知道吧?!咱们这不是能帮一点儿算一点儿嘛。”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后,范毅放眼一看,一个并不算太大的小会议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张顺也在四处张望,然后用胳膊轻轻捅了捅范毅说:“看,最前排坐着的那位,不就是吴总、吴光能吗?哎,他怎么还是来了?” 范毅定睛细看,果然就是吴光能。于是问:“怎么没见何灵灵?” “她啊,当妈妈了,生了一个小女孩,长得特像她,很漂亮。”张顺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电话。很快,范毅就看到最前排的吴光能低下头似乎是准备要接一个电话。 “吴总,你还是来了?”张顺冲着话筒说。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顺继续说:“我和范毅一块儿来的,就坐在你左后方,靠后,对。” 吴光能站起身来,向他俩坐的方位张望了一下,张顺幅度不大地挥了挥手,吴光能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 “老吴,你可要想清楚了。”张顺又说,听了吴光能在电话里说了一通,张顺最后说:“好吧,那就这样吧,一切顺利,拜拜。” 通完电话,范毅感觉张顺的神色似乎变得凝重起来,于是问:“怎么了?” 张顺向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老吴今天过来,是准备来竞拍一块地的,可是这块地有问题。” 范毅还想再细问,这时时间已到,拍卖师进场了,拍卖会随即正式开始。 一开始拍的几套商品房和商铺,很快分别被几名竞买人拍走,因为并不是张顺中意的拍品,他连牌都没举一下。 又拍了两套房,当第5号拍品开始登场上,张顺将号牌下意识地拿到了胸前。 范毅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今天到此所想竞拍的那两套房了。 5号拍品是两套门对门的各90平方米左右的单元房,一起打包竞拍,总共180平方米,起拍价90万元整,折合每平方米5000元,与周边房价相比,足足少了一千多元。 张顺小声对范毅说:“只要不过6000元,我都能接受。” 说话间,有人举牌了,“5200元”,拍卖师话音刚落,有人又举牌了,“5400元”。 张顺赶紧也举了一下牌,“5600元,这位先生出价5600元。”拍卖师跟着他价道。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犹豫,有人又举了一下牌子。 “5800元,这位女士出价5800元。” 张顺又一次举起了牌子。 “6000元,这位先生出价6000元。” 范毅偷眼看了看张顺,他正全神关注着刚才举牌的那位女士。 第一百三十六节 竞拍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竞拍 “6600元。”那位女士自己突然高声报价道。这已经几乎就是市场价了。 张顺全身一松,小声嘀咕道:“他大爷的!疯子,这女人他妈的是不是有病?6600还用到这儿来买!” “啪”的一声,拍卖师一锤定音。 张顺回过头来对范毅说:“今年房价要是涨了,回头我弄一牌子举着到兴(你懂的)华门门口静坐示威,你信不信?” 范毅笑道:“至以吗?” 张顺叹口气说:“反正我是相信政府,听政府招呼的,但如果政府欺骗了我,我也只能去找它讨还公道。最起码,当初说房价不会上涨的那人,应该在人大会上向全国人民做个检讨吧。” 范毅轻笑说:“我看你这才是有病。” 5号拍品之后,后面再出现的拍品,就几乎都是或大或小的一些地块儿了。应该说,真正的拍卖,直到此时,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各路大佬或台前或幕后,频繁举牌,场面渐趋火爆。 张顺自从与5号拍品失之交臂后,就一直在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在说着什么。可连范毅也看明白了,照这些大小房地产公司拿地的劲头,这房价今年内真想要降下来,可难! …… 最后一块地,不算很大,但地段不错,起拍价为两个亿。 起先对整个拍卖过程丝毫不感兴趣的几家房地产公司,这时也开始专注起来。 “两个亿,有没有人出价两个亿。”拍卖师微笑着用目光寻视着全场。这时,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一位先生举了举牌子。 “谢谢,感谢这位先生,出价两个亿。” 张顺又捅了捅范毅说:“他是庞大地产的老总,方杰,方总,我们都叫他华哥。” 范毅马上来了兴趣,专注地关注着下面拍卖的进展。 “两个亿第一次……两个亿、第二次。”拍卖师高高举起了小锤。 “两亿一千万。”有人及时地回应道。 “出手了。”张顺兴奋地小声喊了起来。应价的正是坐在前排的吴光能。 方杰朝前探出半个身位,诧异地扭头朝吴光能看了看,吴光能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方杰看定吴光能,毫不犹豫地又举了一下牌子。 “两亿两千万。”拍卖师提高嗓门报价道:“这位先生出价两亿两千万!” 其实,场内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在拍到或没有拍到自己中意的拍品后,已在考虑随时准备离场,只是出于礼貌才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住,等着最后一锤砸下;而那些深知内幕的几家房地产公司,要么已在之前出手了,要么就是应邀而来走走过场的,根本就没有应价的打算,也在百无聊赖地等着那最后一锤的落下。 现在场面上气氛突然为之一变,大家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儿火药味,各怀企图的众人,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均开始认真关注起这最后一轮的竞价。 “两亿两千万第二次。”拍卖师话音刚落,吴光能像是故意在与方杰斗气一般地又举起了牌子。 “两亿三千万。” 方杰狠狠地盯住吴光能,吴光能却仍然视他为无物,根本不看他。 方杰回头对身旁的一位助手耳语了几句,那位助手立刻起身飞快地离场而去。与此同时,他又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这一次,他干脆不再看拍卖师,而是将椅子整个儿调了个方向,转过身子、直接冲着吴光能坐着。 拍卖师不明就里,还在一个劲儿地说着一些调动场内气氛的话,吴光能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看,扭头看看方杰,并没有接电话,而是直接关机。随即举起牌子继续报价:“三亿。” “哄”,场内一阵骚动。 “这位先生出价三个亿!看来,这位先生是真正理解了这块地的真正价值……”拍卖师还在啰嗦,方杰已掏出了手机,在给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样人的打着电话,随即还连连点头。 “三个亿第二次。”拍卖师有意无意地看向方杰,方杰自顾自打着电话,并没有反应。 “三个亿第三次,成交!”拍卖师一锤砸下。全场响起一阵掌声,这掌声里有人明白、有人糊涂,范毅就属于后者,而更多的则完全仅仅是看了一场热闹而已。 走出拍卖会场时,范毅问张顺:“你刚才说这块地有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张顺一扯范毅说:“这里不方便,咱们车上说。” 在车上,张顺一边开着车,一边说:“是这么回事。一直以来,泰明市房地产的大佬,你知道,就是庞大地产,可你不知道,他们平常是怎么拿地的吧?这么说吧,有些内幕操作,咱不知道就不说了,但像今天这种所谓公开竞拍,其实完全就是扯蛋!” “你知道吗?竞拍前,他们分别都会给各家有意来竞标的企业打招呼,哪几块地,你们可以自由竞价,哪几块地,我们庞大看上了,你们就不要来捣乱了。其目的,就是想以起拍价或者略略比起拍价高出一点的价格,买到自己想要的地块。” “听话的,事后他们或多或少是会给你点机会补偿一下的;不听话的,后果就会很严重。有的是主要人员被打伤打残、有的是工地老失火、出事故,有的是工人突然不来上班,或者是正常运输受阻、公司被人无理取闹等等,反正是无所不用。” “更玄乎的,我还听人说,有一家省外的公司,很想涉足本省业务,以前一直是在下面州市做的,后来又想进军泰明。有一次,竞拍一块地,就是因为没听庞大的招呼,最后的结果是,当天参与竞拍的那位仁兄,还没等到正式签订协议,却莫名其妙地出车祸死了,公司在康南省的方方面面也出了乱子,这家公司在康南省也立不下去了,只得撤出了本省。” 范毅静静地听着,心里涌起阵阵怒火。 “这一次,老吴事先又接到了电话,就是那位姓方的打来的。老吴找我去商量,说他很想要那块地。我劝他算了,钱反正是赚不完的,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他说,他已经忍了很久了,自己老头子眼看也要退下来了,他在位时,他们都敢这么嚣张,等他老爸真的退了下来,哪里还有他的活头!他想争一争。” “我反复地劝了他很长时间,这钱财嘛,本来就是身外之物,犯不着的,况且,他吴光能吴总,手头又不缺钱,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当时老吴就很激动,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和庞大有什么过节,只是不方便告诉我罢了。” “劝了半天,他最后告诉我说,让他再考虑考虑。今天看来,他的确是考虑了,可到底,还是没听我的。” 范毅说:“你和他走得这么近,今天他又得罪了庞大,恐怕以后,你自己也得加点小心了。” 红绿灯口,张顺停住车,轻轻拍拍范毅的肩膀说:“兄弟,放心,我现在又新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主要就是为各大公司拍一些宣传、广告片什么的。我与老吴、庞大,处得都还可以,他们不会怎么样我的。当然喽,私下里,我与老吴还是哥们儿,人心向背嘛,我肯定还是向着老吴的。” 第一百三十七节 牌局(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牌局(上) 又是一个周日的早晨,省财政厅厅长汪远杰匆匆驱车赶往都市森林假日酒店。 这是一家位于泰明市郊不远处的别墅型度假酒店,每幢别墅之间相隔有一定的距离,且相互间有大树或泳池隔开,显得隐秘、安静,更显尊贵和不俗。 汪厅长原来在下面检查工作,这还是一早接到电话后专程从泰明市下辖的一个县里特意赶回来的。 奥迪车开进酒店的大门不久,在汪厅长的示意下稳稳停了下来。一推开车门,他对驾驶员说:“好了,你回去吧,等要用车的时候,我再给你电话。”驾驶员谦卑地笑了笑,将车开走了。 从下车的地方到他所要去的别墅还有着一段距离,汪厅长是有意让驾驶员将车停在此处的。 目送着车子远去,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开始缓缓地向着A806号别墅走去。正走间,刚刚转过一片小树林,迎面走来了一人,一看,认识,汪厅长主动打招呼道:“魏局长,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魏中华明显地一愣,脸上马上堆上了笑容,走过来握手道:“汪厅长,你怎么也在这儿?” “来会一个朋友,要不一起坐坐?”汪厅长伸手去掏香烟,准备为两人都发上一只。 “哦,不了,今天我陪着一位领导,不方便。改日吧,咱们找时间聚一聚。”魏中华用一只手挡住汪远杰发烟的手,婉言谢绝说。 又客套了一阵,两人握手告别,汪厅长更是有意在树木间多走了一阵,在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径直走向了A806号别墅。 别墅的门是紧闭着的,轻轻摁了摁门铃,一会儿的功夫,门从里面打开,曾秘书笑盈盈地迎出来招呼说:“汪厅长,你可算是到了,首长等你好半天了。” 上了二楼,在一间特别改造过的棋牌室里,围绕着一人,早已又另外坐了两人。 “领导,我来晚了。”汪局长歉意地笑笑,又与其他两位分别握了握手。这两位均也大有来头,一位是下边一个市里的市委书记、另一位则是另一个市的市长。 李长功正躺靠在一张巨大的按摩椅里舒舒服服地做着按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自便。 “老汪,怎么这么慢?我算着你应该早就到了嘛!”一等他坐下,市委书记递过来一只烟顺势问道。 “哦,是早就到了,只是,刚才在外面碰到了省国税局的魏局长了,我们站着聊了一会儿。”汪局长就着市委书记递过来的火点着香烟,吸了一口后说道。 “国税局的老魏?不是说明年就该退休了嘛。他也在这儿?”市长插话道。 “说是来陪一位领导的,我看不像。在这个时间段,身边一个人没有,就他一个人在林子里瞎乱转,哪像是陪领导的样子!” “是不是带着老伴来度假?”市长追问。 “也许吧,不好说。对了,首长,明年老魏退下来,小程有没有可能……”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可李长功显然是明白的,他摆了摆手说:“国税局向来搞的是垂直管理,人事权并不在我们省里,没必要去给人家添麻烦,其它的机会还有嘛。” 小程是很早就跟过李长功的秘书,觉得后者的赏识,现在已经是一个地级市的副市长了。 一见说到了这个话题,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来了精神。曾秘书更是不露声色地悄悄坐在一边竖起了耳朵。 市委书记笑着问:“首长,咱们省里,包,是不是也快要动一动了?” 包,当然指的是全省的一哥包正德。 李长功闻言,并没有做正面回答,反问道:“动什么呀?怎么个动法啊?” 市委书记干咳两声,嘿嘿笑说:“我们在下面,可是听到一点儿风声,说是包书记很有可能要往上动一动,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 包正德来到康南省这几年,很是轰轰烈烈地搞了几项大项目,什么文化强省、资源强省,旅游强省,生物工程强省……一套组合拳下来,不管效果如何吧,反正这声势是出去了。 为了跟上所谓的“形势”,在包的倡导下,省委号召所有党政机关干部下乡入户,最近刚刚在省直机关和有关单位搞了个万名党员进农村活动。 随即又提出要继续保持和发扬革命传统,为了与另一个兄弟省市有所区分,提倡大唱军歌,要求省内每位党员至少要唱熟十首军歌,一般干部则至少是六首。而且要求组织人事部门负责随机抽查,跟进督促。一次检查不合格,年终不能评为先进,两次检查不合格将受到行政处分,等等。 …… 听了市委书记这话,李长功双眼微闭,继续享受着按摩,并不答话。 市长细细揣摩着领导的意图,在一旁讨巧地说道:“那位包大人,他赶快走最好,到时候,我们李首长顺利接班,到那时,我们康南就有希望了。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只会大吹大擂,却没有半点实效。” “唉,你这个同志,话不要这么讲嘛!正德同志在康南这几年,还是很有想法的嘛,也抓了不少实事嘛,你们懂什么?”李长功终于发话制止了他们。 “首长说得对,不扯了不扯了。对了,你们两位封疆大吏,今年省里面下达的军歌指标完成得怎么样了?”汪厅长赶忙转移话题,冲着市长问了另一个问题。 “别提了,下个月全省就要开始着手检查,前一阶段我们自己先检查了一下,算是摸了一下底,哎,结果不理想啊,最起码,还有两成干部,还不能顺利地完成指标。最近我们政府机关,简直就快变成一个大练歌房了。嘿嘿嘿,你别说,按这么个搞法,你知道最高兴的人是谁吗?”市长卖起了关子。 “当然是那些不想上班的人呗。”汪厅长知道他要卖弄,却故意凑趣地说道。 “不是,哎,这么说吧,按照现在这么一通搞下来,其实最为受益的,还是那些在社会上搞音乐的所谓音乐人士啊。” 第一百三十八节 牌局(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今日两更,这是第一更!) ^^^^^^^^^^^^^^^^ 牌局(下) 市长接着说道:“现在你们看看,这满大街,只要是略微懂一点儿音乐、特别是又小有一点儿名气的,早早地全被各机关、各单位抢了去,整天当宝贝似地供着,好吃好喝好招待,钞票更是大大地有哇。所为何哉?还不就是为了自己单位、自己部门能在检查中顺利过关,就为了在年底的全省‘军歌嘹亮大家唱’比赛中能一鸣惊人嘛。”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中,除了李长功外,几人均深有同感地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说,正德同志还是快点走的好,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这个‘包’字头上,就要长出草来了!”几人又是一阵哄笑,人人心里明白,这“包”字前面只要再加个“草”字,岂不是要变成“草包”了。 “就是,还是应该让像我们首长这样脚踏实地干实事的领导来主持康南的大局才是正途……”三人还想再说下去,李长功已停止了按摩,挥挥手说:“行了,行了,说这些干什么!” …… 在座的几位,应该说都是多年来李长功麾下的得意爱将,年龄均还不到50岁,正是干事创业的年纪,每一个人撒出去,都能独挡一面,对这一点,李长功是很有自信的。 有着这么一班年富力强的干部抓在自己手里,他早就有一种想大展拳脚、大展宏图的冲动。可惜,现在自己还不是康南的一哥,韬晦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从心里讲,他很是看不上那位包正德,不过,包也有他的好处。他喜欢抓大事,喜欢务虚,喜欢往上面跑,毫无在康南长久呆下去的打算,这让他很惬意,也发自内心地希望包正德真能心想事成,好快一点给自己腾出位子。 最近这一段时间,那个兄弟省市动静不小,又是打黑又是唱红歌,势头很劲,早就有传闻说那位一把手将要更上一层楼,如果真是这样,包正德就更有希望了。可以说,包正德的很多做法,无不是在模仿和追随着人家罢了。当然,政治上,这叫做紧跟。从他对包的了解来看,包是与那位红歌领导走得比较近的一人,那人要上去了,包也就问题不大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力求保持在包面前的低调与合作,坚决做好一个政策执行者的角色,绝不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或是想参与政策的制定的意图。 …… 今天的这场牌局,是李长功自己约的。 打打双扣,是他用于放松自己的最爱,不是不会打高尔夫,不是不喜欢打高尔夫,只是类似那样的活动,动静太大,影响不好,去多了就不好了。找几个可心的人,关起门来打打牌,听听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发发怨气,第二天,他就又能心情愉悦地投入到工作中去,多好! 按摩也按了,怨气应该发泄的也发泄得差不多了,李长功及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缓缓地说:“工作中有怨气、有意见,那是正常的,要正确对待。千万不要上升到对具体某位领导个人的人身攻击,还是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嘛。事情总是有好的一面嘛,要多从光明的一面来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是一个心态的问题啊,当然,更是一名干部胸襟的问题嘛。” “一些负面的消息、负面的意见,负面的说法,啊,不是不可以看,不是不可以听,只是注意不要有意识地去看、去听;反而是要学会有意识地去不看,不听,这样你的心态才能正,你的行为才能端,做起事情来才会有正气。” 三人听得连连点头,李长功接过曾秘书及时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工作中要不折不扣地执行好上级的决定,不能有任何的动摇和不满,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懂吗?” 三人再次点头,********抢先表态说:“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落实好近阶段省里的安排部署,不会给首长脸上抹黑。” 李长功满意地点点头,说:“洗牌吧。” 汪厅长熟练地操起桌上早已洗好的两幅扑克又洗了两遍,这才请李长功首先抓牌。 抓着牌,汪厅长叹口气说:“首长,可惜呀,忠实副省长调走了,要不然,他能帮您分担不少的担子啊。” 王忠实副省长一直就是李长功强有力的支持者,多年的合作让两人有了一种政治上的默契。 本来李长功的打算是自己顺利接班后,就尽快把他的“常务”去掉,推荐他来与自己一块儿搭班子。不曾想,上面突然决定将他调往另一个省当任专职副书记,虽然说,他这也是向前又进了一步,可发展前途绝不会如在康南这边好。 一度,在李长功刚刚听到点眉目的时候,还想通过做做老王的工作,让他留下。可后来又听说,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与老王自己的主动活动分不开的,他心里猛然一惊,原来老王早已有了二心,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啊。李长功最终选择了将糊涂进行到底,直到消息明确后,才装作很遗憾的样子,专门请老王来吃了一顿饭,席间,两人相谈甚欢。 这些枝枝叶叶,在座三人当然是不得而知的,现在汪厅长突然提出这么个话题,倒真不是替李长功惋惜,而是想进一步地试探试探,省级班子下一步会有何调整?说白了,他自己就很有点儿跃跃欲试的味道。 李长功刚刚抓到一手好牌,正在研究如何打对手个大光,对汪厅长的话并没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他走了,难道你们就不能把担子挑起来?” 话一出口,他自己感到这话恐怕是有点说大了,很有些不妥,于是紧跟着又补了一句:“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少让****点心,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嘛。” 后面几句话,在座的三位权当没听到,前面一句倒是听得真真的,三人心里一阵砰砰乱跳,都在权衡着自己在李长功心目中的位子,都想着借此机会能更进一层。 第一百三十九节 无妄之灾(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无妄之灾(1) 大约是下午三点来钟的样子,范毅正在县政府的视频会议室,参加一个有关护林防火的全省电视电话会议。 县里所有部委办局的主要领导均按要求都来了,县里也来了两位副县长、公安局长和检察院、法院两院领导,不大的会议室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会议内容本来与国税工作就半点关系也没有,领导的讲话更是官话连篇,百无聊赖,范毅只好摆弄手机,正在低头翻看着手机短信,一位工作人员轻手轻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范局长,外面有人找您。” 范毅疑惑地收起了手机,冲会议室门口望了望,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无奈,他只得站起身,慢慢向会场外走去。 临出会场大门时,几位县领导投来询问的目光,似乎,检察院的王院长微微还笑了一笑。范毅不好多做解释,只是用手指了指门外,表示外面有事,然后就快步走出了会场。 离开会场约五、六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范毅认识,都是县检察院的干部,其中一人还是反贪局的杨局长。 “怎么会是他们?”范毅马上在心里盘算着这两人找自己会有什么事?难道说是局里有人犯了事儿了?不会是车祸那台事儿吧? 想到此,脚下不由得快走了两步,迎上去与两人含笑握手。 “范局,有点儿事,想请你配合我们,跟我们回去一趟。”杨局长递过来一只烟,笑着说。 范毅用手势拒绝了香烟,然后试探着说:“有什么事?我正开会呢,能稍微等一等吗?” “没什么大事儿,时间也不长的。”扬局长暧昧地坚持说。 范毅眼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心里也很想早点儿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事情,于是又说:“能在这里说吗?” “嘿嘿嘿,范局,我们有规定,还要请你理解。” 范毅无奈,只好跟着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 检察院的办公大楼其实就在县政府旁边的不远处,三人甚至连车都没动,抬腿直接就走了过去。 一进检察院大楼,范毅自然而然地就往电梯口走去,杨局长吆喝了一声说:“这边。” 范毅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没有了。 随着两人,一路往下走,竟然走下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一侧,一片不大的区域,已经被改造成了五、六间审询室。 范毅吃惊地一路张望,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一直走到地下室的尽头,扬局长推开一间审询室房门,用命令的口吻冲着范毅说道:“进去。” 几年的局长当下来,在县里,范毅见惯的都是鲜花、掌声和笑脸,现在猛地给来了这么一下,当即,范毅心里多少有了点儿不痛快,嘴上却没说什么,抬头看了看牌子,见上面写着“第六审询室。” 进了屋,房间里原来还有两人,这时一起围了过来,其中一人拿出一副手铐指着当中一张椅子冲范毅命令道:“坐下。” 范毅看向杨局长,杨的目光冷漠而阴郁。 好汉不吃眼前亏,范毅心想,你狗日的姓杨的,平常见了我,离一百米远就点头哈腰,今天倒长脾气了!老子且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范毅无奈坐下,马上有人将其双手向后反剪,又用手铐给狠狠地铐在了椅背上。这时,范毅才发觉,这椅子竟然是铁制的,沉重、冰冷。 杨局长不紧不慢地走到旁边一张靠椅上坐下,点了点头。屋内其中一个人快步走到范毅身后的一排开关前摁了一下,一片耀眼、炽热的灯光兜头泄了下来,初时还不觉怎样,越往后、就越发照得人浑身冒汗、酷热难耐。 屋里的几人,除杨局长外,剩下三人一字排开坐在范毅对面,在问过了一些程序性的问题后,其中一人突然厉声喝道:“范毅,你知道今天找你来是什么事情吗?” 范毅摇了摇头,那人大声喝道:“不要点头摇头,要讲话,出声音,知道不?” 范毅平静地答道:“知道了。我不知道你们让我过来做什么。” “想狡赖?是不是!我告诉你,到了这儿,就不要再心存幻想!”那人扭头对另一人说道:“看来火候不到,再给他加加温。” 另一人走过去又打开了一个开关。顿时,范毅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进了烤箱,身上的汗珠自动就汇成了涓涓细流一个劲儿地往下淌,椅背顷刻间也被烤得烫人,甚至让人不敢贴近。 “怎么样?范毅局长,早说、早解脱嘛。”那人点了只香烟得意地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凡是进了这间屋的人,至今,还没有人能不交待清楚就走出去的。所以说,千万可不要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时,自打范毅进来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位小个子也说开了:“范局长,何必呢,你也知道,如果不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我们是不可能对你这样子做的,是不是?男人嘛,就要有担当,敢做就要敢当,就要敢认,是不是?” 他接着说:“你啊,是大学生,是有文化的人,不知道你研究过我们国家的法律没有?哪怕就是零口供,只要证据充分,同样是可以定罪的。是不晃?所以说,今天的询问,其实是组织上在给你一个机会,对你而言,当然就是很关键喽,有些事儿,你自己说出来和由我们替你说出来,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是不是?” “范局长,听我的,准没错,人嘛,还是要听人劝,还是要争取主动,要争取立功嘛。最起码,在法院以后的量刑时,我们还是可以替你向法院说说情的嘛,是不是?人嘛,难免不会犯错,你还年轻,犯了错误,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可以改正嘛,年轻人犯错,连上帝都会原谅的,何况我们的法制从来就是讲求改过自新的嘛,是不是?” 第一百四十节 无妄之灾(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无妄之灾(2) 那人继续劝说道:“范局长,还是好好想想吧,一次性地,啊,把该说的话儿,痛痛快快说出来,千万不要让我们挤牙膏,最后搞得是你也受罪、我们也累,是不是?” 范毅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他们要自己说什么,于是问道:“你们究竟要我说什么?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位声音一直挺大的吼道:“跟我来死缠烂打?是不是?好,你愿意玩,我就慢慢陪你玩,玩死你!” …… 这样的审询一直没有间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 这期间,范毅不要说吃晚饭,就连水都没捞上一口喝,身体内的水分,此时似乎都已经被蒸发殆尽了,现在只是觉着热,却出不来汗,倒是反背着的双手钻心地痛起来。 范毅又饥又渴,听着对面几人喝水的滋溜声,就仿佛在听天籁之音一般。 杨局长抬手看了看手表,招手将那位一直负责大声喝问的人叫上,一起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杨局长交待说:“我明天一早还要去给金马镇讲一天的防治职务犯罪的课,现在得回去睡一会儿。这里,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我会让郭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换你们。今晚,就只有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杨局长。你放心,我铁定给他拿下。我还就不信了,我们手里都掌握了铁证,他还能顽抗到底!” 杨局长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走了。 …… 审询继续在进行。 范毅身上、腿上,也不知被这些人打过、踢过多少回,手腕处仿佛早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初时还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现在只剩下了一片麻木。 这时的范毅,那是想喝喝不上,想吃吃不着,就连想闭眼眯一会儿,上下眼皮才这么刚刚一合,就有人过来猛地给你捅一下、踢一脚,根本就不可能让他睡觉。 “范局长,没想到,你看着细皮嫩肉的,还真能扛啊!你看看,这都后半夜了,要想睡觉,就快点交待吧。痛痛快快说完了,回去美美睡上一觉,多舒服!是不是?”那位小个子又开始劝道。 “我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范毅翻来覆去,一晚上还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老话。 “要不,我给你点儿提示?”那小个子关心地说。 负责询问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想快点撬开范毅的口,于是,那小个子接着说:“你想想,你们成天地和税款打交道,过手的都是几百万、上千万的钱,架不住自己,啊,会不会心态一时失衡,啊,有些本不该拿的什么钱啊、物啊的,一时就会动了心,啊?……有没有?” 范毅脑子飞快地一转,忽然就感到心里一惊。 ……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年单位出的那台车祸,刘活一开始就瞒着自己向交警做了伪证,最终骗取了保险公司的赔偿的那事儿。 那件事儿,到如今,木已成舟、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饭,如果现在被捅了出去,结果又不能说清楚,照今天这阵仗,难免不会有一大批当时具体承办此事的人要跟着倒霉。哎,一人倒下,后面跟着的,可是他那一大家子人哪。 这件事儿,如今一直成为了范毅心底深深的隐忧。 …… 难道说,检察院知道了当初骗保的事了?范毅心里突突直跳,立刻再没有了丝毫睡意。 又一想,不对吧,这种事情,钱最终又没进个人的腰包,即便真翻了出来,也不至于对自己弄这么大阵势吧?最多不过是讲讲清楚,退赔认错不就完了。 再说了,当事人刘活,现在还在长沙优哉游哉地学习呢,他们要找,也应该先找刘活吧,怎么直接就冲自己来了?犯得着吗?你再看看下午那位姓杨的嘴脸,一幅苦大仇深、审阶段敌人的样子,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这点保费就大动干戈吧。 范毅心里这么想着,说话的那人经验极为老到,早也多少看出了点儿范毅心里有了些变化,于是进一步说:“范局长,你放心,只要你主动交待,我们是一定会对你宽大的。” 说话间,颇有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别慌,别慌,稳住了,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范毅想了一想,试探地问道:“能再具体提一提吗?” 那人感觉越来越有门儿,于是故作轻松地说:“记不清了?需要点提示?可以啊!对嘛,只要态度端正,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清楚的?” “好了,我再给你提个醒。比如说,这人嘛,都是社会动物,相互之间都有着那么些人之常情,是不是?这逢个年、过个节、礼尚往来什么的,有没有头脑发热,一时把握不住的时候呀?” 范毅一听,心里一块大石头轰隆隆地反倒是彻底落了地了,心想,原来问了半天,不是骗保那事儿,这一下,就踏实多了。又想,狗日的刘活,今天险些给你害死!以后再有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坚决不能再任由其自行处理了。 又想,什么礼尚往来?什么逢年过节?在这些方面,自己一向还是很检点的,一直都小心翼翼,应该不会有事,还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于是范毅进一步问说:“这几年,过的节多了,时间长了,记不太清了,能不能再具体提醒一下,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和风细雨负责问话的那人,听范毅如此不上路,心里渐渐有了些气,可眼看范毅就要开口了,他也不愿意功亏一篑,当下强压着火气,淡淡地说:“可以呀,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时间应该也不长嘛,至今还不到一年嘛,怎么就记不得了呢?态度还是要老实噻,是不是?” “不到一年。”范毅嘴里嘟囔着,又陷入长考,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理出头绪。只得又征询地望着那人。 那人心里那个气呀,心说,要不是田检察长认定这件案子事实清楚、证据有力、案情简单,交待了明天就要听汇报,老子就慢慢陪你玩,反正受罪的又不是我。 第一百四十一节 无妄之灾(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无妄之灾(3) 当然喽,那小个子心想,如果能在明早交班前将其拿下,功劳簿上,将来可就大大地会有上自己的一份了。 见范毅一副思前想后、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决定再给前者提个醒。于是喝了口水,慢慢地说:“现在是四月份嘛,去年九月份、国庆节前的事,算起来,是不到一年嘛。” 闻言,范毅马上在心里将去年九月份,自己所做过的、可能与钱物有关的事情,都仔仔细细地前后回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有能想到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这般大动干戈的事情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这一下,反而搞得范毅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笑了一笑说:“对不住哥几位啊,真的是没印象了,记不起来,能不能再具体点?” 一直负责大声厉喝的那位,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喝道:“你不老实!告诉你,证人证词我们全有,你想抵赖是抵赖不过去的。” “什么证人证词?”范毅疑惑地反问。 那人“啪”地又一拍桌子,便待发作,旁边一人将他拉住,冷冷对范毅说:“王老板,你总认识吧?” “哪个王老板?我认识好几个姓王的老板。”范毅认真地答道。 “那就一个一个说。”那人不再客气地呵斥道。 “可是,他们当中,没一个有值得我说的事呀。”要不是双手被反锁着,范毅倒真是想挠头了。 “啪”,那人又一拍桌子,“还在狡辩!我说的是县里协和煤业公司的王老板、王有贵,你不认识吗?你们之间,难道说就没有应该要说一说的事情吗?” 这一下,范毅倒还真是想起来了。 …… 去年九月份,上班时间,范毅刚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发现办公室里怎么又坐了一位陌生人。当时范毅心里还嘀咕,难道说,这宝因县的人都是这么没规没矩、我行我素的哪!怎么进人的办公室,跟进自个儿屋里一样一样的,也不会说是先招呼一声、或者在外面等一下下! 见到范毅,那人站起身来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协和煤业商贸公司的王有贵,并且递上了一张名片。当时范毅一看公司名称,还跟他开玩笑地说:“协和呀?我还以为是造飞机的呢。” 正因为如此,所以,直到现在,检察院的人一提,范毅还是有着很深的印象。 当时的情况,范毅想,既然来人是县里的纳税人嘛,搞不好他找自己会有什么涉税上的事情要谈,于是重新请他坐下,还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两人闲扯了一阵,范毅最终也没见他有什么正事,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些感谢国税局、感谢范局长关心的客套话。 恰在这时,办公室尹主任匆匆进来报告说县财政局王局长到了楼下,听说是县里刘副县长要赶着去州里开会,有一些税收收入上的事情,想和范局长、王局长在车上谈一谈,这才让王局长先过国税局这边来等着的,一会儿刘副县长就到。并说,因为时间紧,王局长不想上楼来了。 范毅说:“让王局在楼下干等,那哪行呢?我下去请他上来喝杯茶,刘副县长来了再下去也不迟嘛。” 王老板听说范局长有事儿,知趣地也起身告辞,范毅连带送他、连带下楼来请王局长,两人就一起出了门。 不料想刚到楼下,刘副县长的车跟着就到了,直接招呼两位局长要上他的车,让财政局的车在后面跟着,这就就准备要走。 这时,局里要想再派车就来不及了,范毅甚至连笔记本都没带一本就上了车。好在上车前,刚好局里征管科的一位副科长从大门口走过,范毅叫住了他,把办公室钥匙递给他,让他帮助自己上楼去关一关电脑、电灯,顺带锁锁门。 与刘副县长和王局长这一谈,一路上一直谈到了隔壁的一个县域内。在这里,范、王两人送走了刘副县长,王局长建议说,干脆,咱俩今晚在这里住一晚得了,顺带在当地泡一泡温泉。于是,两人外加司机,那是第二天中午吃了午饭后才回的县里。 …… 范毅将那天与王老板接触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细说了一遍,检察院的人在认真地做着记录,并就一些细节反复地质问范毅。 听完范毅的“供诉”,屋内几位负责审讯的人再一次火大了。 “范毅,你还是不老实!绕山绕水、避重就轻,我问你,王老板送你的钱,你拿没拿?”那位一直负责唱红脸的人相当不满意地大声喝问道。 “什么钱?我不知道。”范毅回答得也很是理直气壮。 “你不知道!嘿嘿嘿,我们可是有王老板本人的证言,你想赖?是赖不掉的。” “范局长,不就三万块钱的小事儿嘛,至于这么死扛着吗?说出来得了,是不是?搞不好,还能弄个免于起诉,是不是?”一直语重心长的那位那个子在一旁开导说。 “什么三万块钱?我真不知道。” “范局长,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王老板放在你茶几下的三万块钱。用一个牛皮信封装着的,想起来没有?”这话里,已经是有着些许的诱供的味道了。 “根本没有这事!他王有贵这是在污陷,从头到尾,那一天我和他就没谈过什么钱的事儿。” “真的吗?不可能吧,我们这里可是有录音的,想听一听吗?”小个子问道。 随着询问人员的手指一摁,范毅接着就听到了一段清清楚楚的录音。 录音基本上就是从范毅出了卫生间,刚刚进入办公室那时就开始的。 录音里,先是听到范毅在对王老板抱歉地说,自己刚才去洗手间了,请问你是谁?然后就是王老板的自我介绍,接下来,则一边是王老板在大谈感谢范局长给予了自己公司诸多关照的话,一边是范毅的客气和谦让,接着就听到一句:“这里有三万块钱,快过节了,一点小小意思。”然后就是范毅的声音说:“谢谢、谢谢。” 第一百四十二节 无妄之灾(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无妄之灾(4) 范毅听到此处,犹如大白天见鬼,浑身一惊,猛地向上一窜,却被手铐拽得两只手腕生痛,口里咆哮着:“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全是假的!” 录音不长,前后总共不过十来分钟,听完后,对面几人只是冷笑,一人说:“假与不假,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我劝你,你自己的问题,还是要趁早赶快交待清楚!” 范毅分辨道:“请你们想想,我之前和他也不认识,第一次见面就收他的钱?怎么可能嘛!而且,那天,我一直和他坐在沙发上,没几分钟尹主任就来了,之后,我们就一起出去了,哪有时间收他的钱?如果他说他是把钱提前放在茶几下了,那好,我是上完厕所后才进来看到他坐在那里的,我当然不知道嘛!” “况且,我一下楼就与刘副县长和王局长同车外出,连办公室门都是请我们局里的林副科长帮忙锁的嘛,当时天还热,我记得,我就穿了个衬衫,身上不可能带着那么大一坨的三万块钱嘛。” “你们可以去问一下财政局的王局长和他的驾驶员嘛!再说了,如果真有钱,那姓王的真把钱放在我的茶几下面了,第二天一早,清洁人员打扫我的办公室,不是也没发现有什么三万块钱嘛。所以说,这个王有贵说的,全是假话!” “好了,好了,你别在这里充神探了。我倒觉得,也不见得吧,是不是还有着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之所以没人见到过这些钱,是因为你早已收起来了嘛。” “无耻!”范毅愤怒地吼道。 …… 审问者与被审问者正激烈地争辨着,换班的另一拨人进来了。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早已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他们简单地交接了一下,又在门外嘀咕了一阵,审询就继续进行了。 “范毅,你所说的,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出入太大。当然喽,就你刚才所说的一些情况,我们会派人调查核实的,你要相信,我们是执法机关,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冤枉你。但是,首先一点,你得配合我们说清楚事实的真相,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新来的郭副局长严肃地说。 这人,范毅不认识,感觉倒是要比昨晚那几人克制了一些。 …… 就在范毅还在检察院接受着询问的时候,局里也出了状况。 先是昨天会议结束后,查小伟在会议现场接不到范毅,打电话关机,一直打到天擦黑,想想不对,只好报告了尹主任。尹主任接着又几乎是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也没打通过。 今天早上才上班后不久,县国税局的尹主任、林副科长和负责为局长办公室打扫卫生的清洁人员就一块儿被检察院的来人带走了。而且,那辆警车是鸣着警笛、闪着警灯,大肆招摇般地过来带人的。遭此一劫,局里顿时炸开了锅。 与此同时,县里的刘副县长、财政局的王局长那里也有检察院的人专程过去做了调查。 再接下来,颇有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尹主任、林副科长、清洁工,三人分别被带入了检查院地下室不同的审讯室。 尹主任和清洁工这边还没怎么往深里问,基本上还没算正式开始呢,林副科长那边就很快有了结果。 检察院人员才轻轻一拍桌子,林副科长就双膝突然一跪在地,痛哭流涕道:“我交待、我交待!……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范局长让我帮他锁门,我进去后先关了电脑,发现茶几上有喝过的茶水,我原来只是想帮忙倒掉的,结果发现茶几下层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 “打开后,根本没想到里面会有三万块钱,我当时心想,他们当领导的,随随便便过一个节,也不知道要收多少礼,我把这点钱拿走,估计他也不会发觉;即便发觉了,他也一定不敢声张。而且,最多再过个一、两年,他就要回省局去的,可以说,对我将来一点影响没有。于是,我就悄悄把钱拿回家了。” “可是,一回到家,我就后悔了,一直不敢花,又不敢还回去,就一直这么放在家里的鞋柜下面。我现在后悔死了。” 听了他的交待,检察院办案人员马上去了林副科长家,他老婆已经浑身发抖地从单位上赶回家里等着了,很快,果然在鞋柜下面找到了那三万元现金,甚至连当时的牛皮信封都还在。 所有的这些调查,是郭副局长在细细看完了昨晚一夜的笔录后,特意一手安排的,其目的,只是想进一步核实范毅所言的真假。 而范毅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外面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经过,还在里面继续活受着罪。 这时,就见一名工作人员急冲冲推门进来,趴在郭副局长耳边小声地讲了好一阵,郭副局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起身招呼几名办案人员一同出了审讯室。关上门后,他让这名报信的工作人员对大家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听完后,大家心里就都清楚,范毅肯定是被人给设计了。 郭副局长拿出手机先打田检察长的电话,通了,没人接,又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反贪局扬局长打电话,关机。 这一边,范毅人还被铐在铁椅上呢,案件又是田检察长亲自交办的,也不知道其他几位院领导知不知道此事?郭副局长想了想,没敢再多事打电话问其他院领导,决定当机立断、立刻弥补过失,还是先放人后再说。 “郭局,王老板的录音,可是清清楚楚表明范毅是收了钱的呀。”一位干部还楞楞地说。 “用用脑子!现在有了新的证据,一切都表明,王老板所提供的是伪证,他才有重大嫌疑。不过,这都是下一步的事了,当前的主要问题是,对范局长怎么办?缚虎容易放虎难哪。”郭副局长此时当心的,是后面究竟该如何收场? …… 从检察院出来,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范毅拖着疲乏的步子迈向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的车子,局里尹主任等人围拢过来,范毅挥了挥手,让他们停住,自己一个人上了车,说了声“开车。”就不管不顾地绝尘而去。 第一百四十三节 无妄之灾(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无妄之灾(5) 在车上,范毅努力地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指拨了一个号码,很快通了,是县委华书记的电话,刚好他此时正在办公室。 简短地通完了电话,范毅用坚定的语气对查小伟说:“我们去县委。” …… 当天中午,按照华书记的指示,由县政法委书记带队的一个工作组紧急开进了检察院即刻取证。 范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特别是两个手腕处的明显瘀伤也在法医那里按程序取好了证。 接下来的两天,王有贵交待了。原来这一幕,背后的主使人竟然就是宝因县煤焦化厂的厂长刁玉寒。 此事的其他几名参与者中,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还有县国税局的刘活副局长和花自生纪检组长。甚至还有传闻,说是田检察长与刁玉寒平常可是处得相当不错,有很多人都经常看到两人在当地、在州里,甚至在省城时常一起出入一些高档的餐馆、歌厅、以及桑拿这些地方,只可惜一听到风声,刁玉寒早跑了,这叫死无对证。 对于此事是由刁玉寒主使,范毅还想得通,毕竟他的福利企业资格是在自己手中被暂停的嘛,利益上的影响肯定是巨大的。 而刘活、花自生两人的参与,就有点让他不可理解了。 其实,这两人也是身不由已啊。因为在煤老板圈子里失了威信,因为早已得了刁玉寒的好处而受其控制,两人都日夜盼着范毅出事。特别是刘活,刁玉寒告诉他,能替他疏通关系,只要是把范毅扳倒了,就推他上去,因此,他早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这才一起参与了这种事情。 检察院这边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至少,这刑讯逼供一条是跑不了,搞不好有关人员就得为此坐牢。 …… 而最终的结局,却让更多的人大跌眼镜。 这一天,范毅接到了华书记的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办公室一趟。范毅预感到那件事情有结果了,马上驱车前往。 临进书记办公室前,范毅又将包裹了好几天,直到昨天才决定不再需要的两个草药袋,又一边一个,重新给包裹在了自己的两只手腕上。 “恢复得怎么样了?”一见面,华书记盯着范毅的两只手腕看。 “搞不好,恐怕是要留下残疾了。”范毅低沉着声音缓缓地说。 秘书进来要为范毅倒茶,华书记挥挥手让他走了,自己亲自拿起茶杯来给范毅倒了一杯茶水,范毅忙站起身来接住,又轻轻放在自己身前的茶几上。 “哈哈哈,我看你的手腕没什么大碍嘛。”华书记指着范毅说。 范毅知道自己方才接茶杯时动作做得过于麻利了点儿,被华书记识破,索性将两个草药袋子取下来扔进垃圾篓,笑着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哎,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吧。” 华书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嘛。该翻篇时还得翻篇嘛。”范毅听出来,华书记这是要对那件事给一个结论了,当下点了点头专心地听着。 “现在这件事情,可以说基本算是搞清楚了,剩下的就是如何了结了。当然喽,方法至少是有两种,一嘛,就是走正常的程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方法,看上去很公平、很解气,可是负作用也不小嘞。目前我们正在打造和谐宝因、平安宝因、文明宝因,这件事情要是全部公开了,宝因在全省可就大大有名啰。” “当然,现在网上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但那毕竟不是主流嘛,关键还是看我们的态度。另一种办法嘛……” 华书记略微沉吟了一下,说:“可能就要你个人做出一定的牺牲和让步了。不过,这一切都要看你的意见而定了,现在,我可是把决定权交还给你喽,就看你怎么决断了,好不好,小范?” …… 这一段时间以来,华书记接听了不少电话,甚至有人专程找上门来,主要就是为田检察长说情,其中还不乏他的老领导、老同事。甚至连州院的检察长都亲自打来了电话,这让华书记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范毅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为刘、花两人讲情的,但更多的还是为田检察长向范毅陪不是兼带说情的。州局的洪局长也打来了电话,足足与范毅讲了一个多小时,许诺范毅一定会严肃处理刘、花两人,但同时也提到了田检察长,洪局长说:“国税局与检察院,长期来讲,工作一直都是协调得很好的,也得到了检察院的不少帮助。小范呀,我们都是执法的,都知道要依法办事,可是,工作中难免没有越过红线的时候啊,如果关系闹得太僵,以后工作恐怕就不好开展了。它们毕竟是高半格的机构嘛,说起来还是咱们的领导机关嘛,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呀?有时候,还是得学会忍辱负重哪。” …… 在华书记办公室坐了一早上,最后,范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华书记同意了。 没过几天,最后的处理意见下来了。 田检察长调到州检察院另有任用,反贪局杨局长撤职,参与办案的几个人,其中一人被开除公职,其他几人分别受到记过、诫勉谈话、书面检查等程度不等的行政处罚。 国税局这边的处理是这样的,在范毅的坚持下,刘活、花自生被撤职调走,但应范毅的要求,并未开除其公职。同时,夏振国、尹主任受范毅推荐,一个升任国税局副局长,一个当任纪检组长。为了平衡,州局又从其它县局新调过来一名副局长。 最倒霉的就是王老板和林副科长了,等待他们的将是免费的牢饭。 从内心里讲,范毅多少反而有点感激林副科长,要没有他的“主动”交待,自己现在还指不定会是啥样儿呢!为此,范毅专程去看过他两次,给他带了些生活用品,又安排办公室协调了与管理方的关系,多少保证让他在里面不是那么难熬。 在里面,每一次见到局里的来人,林副科长都哭得呜呜的,对范毅等人更是千恩万谢。 好长时间后,范毅还想,要是林副科长当时不承认拿了那三万元钱,后果又会怎样?真是不敢往深里想呀。 第一百四十四节 局长在线(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局长在线(上) 范毅有个习惯,历来看电视一般只看新闻类和财经类节目,而且是只看中央台,省里的电视节目基本不看,那种水平,与央视的一对照,还真是不在一个层次上。 不过,自打从方格格那里得了那几段视频后,范毅的这一习惯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现在,省台每天播放的康南新闻,只要一有时间,范毅那是雷打不动、必看无疑。 在电视机旁,范毅贴了五张自己专门打印出来的人物大头像,这都是从五段视频里截图打印得来的。 范毅凭直觉相信,这五位男主角,在省内必定是非富即贵,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恐怕还要更大些。能让庞勇强肯如此下足了功夫的人,必定是对他而言有着极大价值的主儿。 无奈的是,如此这般,一、两个月坚持下来,却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按图索骥地找到哪怕是其中的一位苦主。 一度,范毅也曾转而试图从网上来找一找,不是说网络天下吗?结果发现,面对着众多难于区分的、海量的信息,其效果就如同没有信息一般,自己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好。除非他将那几段视频直接挂到网上,发动网友们进行地毯式的人肉搜索,可这显然是不行的。他的目标只是庞氏一族,在可能的情况下,并不想伤及无辜,更不想打草惊蛇。 转来转去,看来,还是只有通过电视新闻比对来得要可靠些。 …… 这一天中午,电视上正在重播着昨晚的康南新闻,范毅躺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准备午休。 猛然间,镜头扫过,有一个正在讲话的领导模样的人让范毅心头一震,似乎他就是那五位仁兄中的一位! 可惜镜头已经转为全场的画面,范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坐起来、仔细地盯着电视画面。 原来,这是省煤炭局召开的一个狠抓安全生产、确保完成全年生产任务的工作会议。当镜头再一次拉回到主席台,这一次,范毅早有准备,直接来了个定格,同时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拍了一张相片。功夫不负有心哪,一比对,此人正是视频“五仁兄”之一。主席台上的席位卡上清楚地标明了此人的姓名。 一时间,范毅睡意全消,迅速下床打开了手提电脑,这一次,有了明确的索引,一查,果然那人正是省煤炭局的毛局长。 这一下,兰汇所向官员提供性贿赂这一条,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当然,其程度有多深?情况有多严重?涉及面有多广?范毅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核实。只是,仅凭这项罪名,即便最后做实了,对庞勇强等人又能判个多重,范毅有点拿不准儿,想来想去,自己比较熟识的、懂法律的人中,头一个,应该就属党项军了。 范毅看了一看时间,中午一点半,打电话找人是有点不是时候,搞不好就会扰了人家的午休。可范毅又实在是不愿再等,哪怕仅是一分钟。下不为例吧!范毅心里想着,还是把电话拨了出去。 关机。范毅一阵失望,又连着拨了几次,还是关机。 …… 一连两天,范毅楞是打不通党项军的电话,心里很是窝火,干脆直接打了杨晓妮的电话,开口就问:“晓妮,你们家老党是怎么回事,怎么手机老不开机呀?” “你才知道呀!他这样子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成天神神秘秘的,只说是出任务,让我别多问。连我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演得哪一出?嗯。你要是真有事儿找他,刚好了,我和他约好了今天中午通电话,回头我让他打给你。” 一中午,范毅就等着电话响,一直等到都快两点半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 “小范,有事儿吗?不好意思啊,我才开机,听晓妮说你找我,要是事儿不急,我再找时间打给你。我们两点半有个重要活动。” …… 党项军还真没忽悠范毅,省电台新近按省委的要求,开辟了一个新栏目,名为“局长在线”。 节目会定期邀请省里各部、委、办、厅、局的主要负责人连番来到省广播电台的演播室,现场介绍本部门的日常工作,同时在线接受听众的提问和咨询。当然喽,顺便也可以收集一些群众的意见、建议之类的情况。 其目的,是想进一步促进各机关工作的便民和为民作风。 今天中午两点三十分正,正好轮到省公安厅邵原平厅长上线,全系统公安干警,除了正在执勤的、上岗的,或有特殊情况的,一律按单位、按部门,全部集中起来集体收听广播。 …… 广播里,随着一段舒缓的片头音乐响起,节目正式开始了。 “各位听众朋友们,这里是‘局长在线’。”一个女声道。 “您有什么需求、您有什么建议、您有什么委屈,请您告诉我们。”另一个男声紧紧跟上。 “请把您的困难留下,请把我的关心带走。请拨打热线电话……”接下来,是两位男女节目主持人分别介绍如何通过电话、短信或网络与演播室进行连线的各种途径。 “今天,我们‘局长在线’栏目很荣幸地邀请到省公安厅政委、厅长邵原平同志来到现场。邵厅长,跟听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吧。”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邵原平,欢迎大家来到‘局长在线’栏目,感谢大家关注我们公安工作。” 节目按程序和事先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邵厅长简单介绍完近期全省公安系统的基本工作后,进入了与听众的连线互动阶段。 开头的几位“听众”,干巴巴地问了一些省公安系统的情况,提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或建议,邵厅长一一解答,显得游刃有余。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位“听众”,多半都是下面早就特意安排好的,他们所提的问题,此时正打印成册地摆放在自己面前。另外几位陪同自己一起进演播室、却不能出声的手下,此时也如临大敌般地就坐在演播室里,熟练地查找着早已拟好的答案,以便及时地将翻找到的答案递到他的面前。他所需要的,不过是借题发挥一下而已,对他而言,这当然不过就是小菜一碟了。 第一百四十五节 局长在线(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局长在线(下) “又有听众打进电话来了,让我们听听他有什么样的诉求。”女主播用甜美动人的声音说着。 “喂,是‘局长在线’吗?”对方是一个男人低沉却很激动的声音。 “对,我们这里是‘局长在线’节目,请问你有什么问题需要和我们交流吗?”男主播热情地问道。 “我要找邵厅长。”对方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 “我就是,您请说。”邵原平平静地接过了话头。 “邵厅长,我要向你反映,庞大集团的庞勇强,他是黑社会!景宁市公安局是黑社会的保护伞!他们……” 男主播及时地按下了按钮,电话断了。 邵厅长在节目开始前已经听两位主播详细介绍过,实际上,听众打进来的电话与正在播出的节目相比较,前后有着大约七至八秒的时间差,正是有了这黄金一般宝贵的时间差,一旦发现有“失控”的电话进来,主播可以通过一个按钮及时中断通话。这样,广大的听众至多只能是听到前面相互交流中很正常的通话,后面的内容将无从得知。 “喂、喂……很遗憾,这位听众的电话掉线了,希望他能再次打进热线来。好吧,让我们接听下一位听众的电话。”女主播用同样甜美的声音把控着节目的进程。 …… 在泰明市市中心的一处公用电话亭里,董富源正在不停地拨打着“局长在线”的热线电话,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同时在用手机也不停地重复地拨着同一个号码。 哎,自从节目开播后,董富源就没有停止过拨打这个号码,就在刚才,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结果还没讲上两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激动,其实也没碰什么按键呀,这电话就断了,他心里好不后悔,直怨自己运气太差。 之后,直到整个节目结束,他也再没能打通过这部“热线”。 董富源浑身疲惫地走出电话亭,怅然若失。 他苦苦等候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自从听说省里有了这么一档节目,而且听广播里的预告说,省公安厅的邵厅长届时将会应邀上线,他就一直在做准备,为了能让自己与邵厅长说上话,他甚至准备承担一切后果,哪怕是之前已经承担过的后果。 后果会有多严重,他当然还不会完完全全地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红星煤矿,是硬生生地让庞勇强一伙给霸占了。 自从2007年法院判决自己败诉以来,从法律上讲,红星煤矿就不再属于他了。 老婆早已离了,女朋友又悄悄将他为她买的别墅转手,之后也带着钱款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夜之间,从一位身家不菲的大老板跌落成为不名一文的穷光蛋。这样的反差,让他差一点没有自我了断。 如今,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人坑了?他必须讨回公道。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查,在一些往日的朋友和一些并不熟识的好心人的帮助和指点下,他收集了大量的证据,逐渐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庞勇强,他明白了,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就是这****的! 当自认为手中的证据已经很有说服力了,他决定采取行动。 法院不是判自己输了吗?司法途径不是走不通吗?好吧,从此,他走上了漫漫的上访之路。先后,他去了县里、市里,省里,甚至还去了两趟北京。每一次均是充满了希望,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最后,他一咬牙,买来了帐篷,直接在康南省委办公大楼街对面安营扎寨,并拉起了横幅,上书“黑社会霸占我煤矿”八个大字,同时印制了一些宣传单沿街向路人散发。 一开始,有关方面还老有人过来劝慰、做其工作,后来,就基本没人再搭理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晚上,当他正沉醉在梦香里时,莫名其妙就被一伙恶狠狠的人用块破布堵住嘴,强行架上了一辆面包车,一溜烟给拉走。 随后,一辆垃圾清运车缓缓而来,干净利索地清空了他走后所留下的一切物件,大街上顿时恢复了以往的祥和与平静。 那一次,他被直接拉回了景宁市,接着,就被以扰乱社会秩序为名送去劳动教养。 说起劳动教养,此项制度的产生,最早还是在1955年,当时,是作为政治斗争工具被第一次明确提出来的。 其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建国不久,为保障政权的稳固,国家开展了一系列肃清敌视新政权的反革命坏分子的运动。应该说,那时提出劳动教养还是很有必要的。至于其主要的目的,1957年8月3日******所发布的《关于劳动教养问题的规定》说的很清楚,是“为了把游手好闲、违反法纪、不务正业的有劳动力的人,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新人;为了进一步维护公共秩序,有利于社会主义建设。”《决定》同时指出,劳动教养制度“是对于被劳动教养的人实行强制性教育改造的一种措施,也是对他们安置就业的一种办法。”这也就充分显露了劳教本身是在特殊历史时期具有明显历史局限性的产物。 可现在,劳动教养在极少数一些人手中逐渐成为了其打击异己、保护自己人乃至于“维稳”的一门利器。这种无需法院判决就能轻易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并强制劳动“改造”的利器,成为这些人须臾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 董富源就这样很不幸地躺着也中招了,这一去,就是一年零六个月。 出来后,他算是深深领教了劳动教养的可怕。 历史上,有人竟然被劳教长达20年,现在虽然说不再可能出现这样的奇事了,因为按照1979年******的规定,劳动教养时间最长不能超过3年。奈何政策的执行者最后还都得是人哪,一次最长不得超过3年,行啊,多关你几次不就成了。 所以,当有人“好意”地给他打招呼,让他出去后老实点儿,不准乱说乱动,否则再关三年时,他听进去了。 为此,现在的上访,他学会了保护自己。 今天的这种电话连线形式,就是他认为最安全的一种。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第一百四十六节 好事?(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好事?(上) 范毅可有些日子没有接到过邓家辉的电话了,没想到,今天早上刚上班没多久,他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里,邓家辉先是简单地问了问范毅最近的情况,然后,他问:“小范,最近你们县局搞党员下乡活动了没有?” 范毅知道他问的是最近省委统一部署的万名党员下基层、进乡村活动,简称“万人下乡”或“党员下乡”。说法多得很,反正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于是,范毅笑道:“当然搞了,县委有要求嘛,局里一共抽了3名同志下去了。怎么了,难道说你想到我们县里来下乡?” “哎,别提了,最近省局人事处一直在做我的工作,准备让我也下去。”邓家辉情绪低落地说道。 “哈哈哈,好事嘛,也该让你下来体验体验基层的生活喽!”范毅打趣道。 “什么好事!我一个学计算机的,打小就在城里长大,对农村可以说一窍不通;再说了,我学的专业知识,在农村有用吗?等我下去一年半载再回来,如今知识更新这么快,兴许,到时候就跟不上趟儿了,我这专业岂不是要白白给废掉!” 邓家辉生气地说:“我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反正都得下去,还不如早点去,最起码回来也能像你一样捞个一官半职的。你看看,还是你好,早早就去过了,回来就正好赶上下派,一步没落下,步步都踩到点子上。” “哎,像我,眼看着30出头了,还是一个主任科员,连对象都没一个,现在倒好,老了老了还得下去搞什么‘下乡’,再混一年回来,铁定当‘齐天大圣’了。小范,我跟你讲,逼急了我,我也辞职算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别乱来啊,你不看看现在每年国考的百万大军,不都是冲着公务员的金字招牌来的!辞职?你见过有谁平白无故,哦,就为了像你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辞职的?我看你这是发神经!” “怎么没有!张培勇不是刚辞了。”邓家辉颇不服气地分辨道。 “什么?张培勇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范毅吃惊地问道。 “搞了半天,你小子还不知道哇!就最近,就是因为局里要让他下乡,他孩子小,不愿去,又老逼他,他一怒,就辞了。” “有这种事?”范毅更是吃惊地大张了嘴。 “其实,这当然只是个由头喽,内情嘛,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小子家庭负担重,赶巧了这二年省局待遇又是飞流直下,而他虽说是年年被评为先进,可就是不给解决他职务的问题,他早有走的打算。” 讲起了别人的八卦,邓家辉不知不觉间自己转了话题,却浑然不知,仍然津津有味地说着:“他辞职的那天晚上,拉我出去喝酒。说,辞职报告都交上去了,下午杜副局长和戴处长又代表局里找他谈话,说什么原来就准备等他下乡回来就给他压担子的,现在由于工作需要,局里准备马上任命他为稽查局的副局长,希望他能考虑留下来不走。” “老张喝着酒就有点哽咽了,他对我说:‘他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那边工作、待遇都已经谈好了,现在怎么又好意思说不去!再说了,当个副局长,顶了天不过是个副处级,除非自己以后在工作中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否则靠那点死工资,连老婆孩子都不好养活。’” “培勇去了家什么单位?”范毅直接问主要的。 “是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听说还挺有名的,是什么几大之一,好像还是家有外资背景的。” “哪一家?毕马威?德勤?”范毅一连说了几家,邓家辉均表示不是,只是说自己当时也喝多了酒,记不清了,回头等老张培训回来你自己问他好了。 放下邓家辉的电话,范毅想,曾几何时,张培勇所在的稽查局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去处,可现在,身在其中的培勇,自己倒主动跳出来了,真是人各有志哪! 正想着,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是老邢。 “小范,在忙吗?” “不忙,老邢,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回去好几次,要么说你出差了,要么就赶上你休假。最近又到那里潇洒去了?” “嘿嘿嘿,什么潇洒,我就是休了几天假,跟着几位朋友出去做了点小事。”老邢谦虚地说。 在范毅的追问下,最终,老邢原原本本告诉了范毅。原来前一段时间,受朋友之邀,他参加了一个由民间人士发起的献爱心活动,到康南省西部山区帮助山村里的小孩子去了。 “真是不去不知道啊,这些小孩可真是太可怜了,一年四季都光着个小脚牙子,满大山地跑,脚上那是伤痕累累,看了都让人揪心哪。这不,前两天,我又买了一批鞋袜、衣帽,包了一辆车刚给他们送去了。这一趟下去,对我的震撼可太大了,以后但凡是这样的活动,有时间我得多参与参与。” 老邢说的这些情况,范毅以前在拉法镇呆过,多少是有体会的,也表示了深深的同感。 老邢又说:“可是,我也知道,单靠我这种单打独斗是不行的,那么些孩子,还有老人,怎么顾得过来?我最近一直在留意有没有合适的爱心组织,准备加入进去,大家合起来做,也许,帮助的人就会多一点,你说是不是?” “太对了,老邢,你要是真找到有合适的,也算我一份,到时可别忘了带上我。”范毅诚恳地说。 “对了,我打电话找你,就是有件事要问你哩。”老邢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儿。 “啥事?” “嗯,就前两天,我有一朋友找我,他手上有一幢别墅,捏了好多年了,现在因为手头紧,急着想转出去。房子呢,我去看了,在锦江小区,那可是高尚住宅区,比我现在住的小区都强。” “房子嘛,面积也不大,就200平米左右吧,关键是便宜,一口价,300万,不过,人家可是要现金。” 第一百四十七节 好事?(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好事?(中) 老邢接着说:“我当时不瞒你说,还真动了心。可回去后与老婆一商量,一个嘛,是因为我手上已经有了一些房产,另一个嘛,搞不好退休后连我都要出国去住,到时还得张罗着再卖,麻烦!所以一直没下决心。后来,我不是就想起你了吗?我印象里,你可一直是租房子住的吧?” 范毅含混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小范,有没有兴趣?300万,这种价位,要放到市场上,分分钟、秒秒钟就没了。” 闻言,范毅有点心动了,最近他刚刚把那恼人的康南百货出清了,搂着抱着好几年,最后还是亏了一点才出来的,手上正好有着这么一笔闲钱,正考虑要不要找时间交给张慕一块儿打理呢。 “可有一样,小范,我问你,你信不信风水?”老邢很突兀地问。 “风水?”范毅愣了愣,说:“在这方面,我倒是没有多大的讲究。再说了,咱也不懂嘛。” “这就好。”老邢放心地说:“我这位朋友也对我说了,说起先,早就有人说他这房子的风水不大好,所以才这么多年楞是涨不上去。其实啊,这房子,说起来,周围环境挺好的,就在一小湖边上,绿树、草坪、湖景,都有了。可说到风水,我也不懂,你要是真想买来自己住,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找一风水师帮看看,有用没用、有备无患嘛。” …… 星期六一大早,范毅自己开车到了锦江小区大门口,亮明了手里的那张由老邢所提供的门禁卡,又跟门卫交待清楚,说待会儿还会有人过来找自己,请务必放行。然后,他就径直开车找到了老邢说过的那幢别墅。 这是一幢两层半的楼房,底层是车库和客厅,周围孤零零的,并没有其它建筑,别墅四周,也没有常见的小院墙,这就少了一点儿私人的空间。 总的来看,从小区大门口进来,一条不算太宽敞的车道走到头,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在拐角处。 仔细看下来,在它的一侧,开发商另外又多建了一个车库,算下来,竟然还比周围同样规格的别墅还要多出一个车库,这应该可以算作是对没有私家花园的补偿吧。况且,周围又没有其它住户,环绕屋子的花园、草坪,不也可以想当然地被视作基本上是由该住户独享? 仅从外部环境看来,范毅还是比较满意的。 范毅正围着房子左左右右、兴高采烈地看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轿车缓缓滑到了别墅根前停住。车门一开,和国冰抢先跳下车来,喊道:“范毅,我可算是把大师给请来了。” 那天与老邢通话后,范毅心就动了,想了一想,老邢说得也对,不管信不信吧,还是找一位风水师来看一看的好。 于是,范毅又想到了和国冰。因为,正巧了,他不久前就听和国冰说过,他父亲以前买了一幢豪宅,专门请了一位多年的故交帮忙看了看风水,又经这位故交指点,在房子周围和内部的陈设上做了一些调整,结果连着做成了好几单大生意。 找和国冰就是想请动那位和家的故交,也就是和国冰口中的大师。 和国冰并没耽搁,抢在驾驶员之前赶过去打开了另一扇车门。从车里缓缓走下来一位年龄在50开外、穿着中式长衫的男子。和国冰介绍说:“这位伯伯是我们家世伯,姓单,单大师。” 又一指范毅说:“单大师,这是我同学,铁哥们儿,今天就有劳单大师您了。” 范毅忙上前与大师握了握手,单大师看着这幢房子说:“那么说,就是它喽?”范毅忙又点头称是。 闻言,单大师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背着手向房子缓缓走去。 和国冰小声对范毅说:“单大师很忙的,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动他老人家。待会儿你这里一完,我还得送他去下一家。” 这时,单大师已然围着房子转了三圈,随即,他一抬手打了个手势。那位精干的驾驶员马上打开后备箱,小心地取出一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轻轻走上去捧到单大师面前。 单大师缓缓打开盒盖,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面显然是年代十分久远的罗盘,在那些手掌可能经常接触的部位,现在都已经磨得是光亮足以鉴人了。 单大师手端软盘,缓步上前,一直走到房子大门口,离着大约三、四步远时站定,再一次辨了辨方向和方位,站直了身子,双手平平将罗盘举至胸前,开始认真观察起来。 如此过了约莫有一刻钟,随后,单大师并不啰嗦,示意范毅直接打开大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屋,大师并不让众人乱走,而是让大家全都留在了客厅,自己一人手持罗盘从一楼的厨房开始,一层一层,一间一间地仔细端详。 约莫又过了半个来小时,大师走下楼来,吩咐驾驶员收好罗盘,众人跟着一起向外走,大师问:“你这房子是已经买了呢?还是没买?” “还没买呢,这不是想请您来给看看,然后再做决定不是。”范毅小心地回答道。 “如果这样,我劝你还是别买了。”单大师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呀?单大师,能请您指点指点,说说清楚吗?”范毅着急地说。 单大师抬头看了看天色,说:“这种事情,奥妙繁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房子,房内倒没什么大问题,问题都出在这房子的位置和布局上。” 看了看站在一旁同样一头雾水的和国冰,单大师用手一指,对范毅说:“你看啊,照理说,这房前屋后有了水,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儿,可也得具体看这水的形状和位置。” “就说这一幢房吧,猛一看,你这屋子旁边就有一湖,景色、风水似乎都不错,照理说应该能提升房子的价值。可惜呀,你上屋顶天台一看,就满不是这么回事了。小伙子,你是国冰的好朋友,我这才实话相告啊。” 第一百四十八节 好事?(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好事?(下) 单大师往边上又走了两步,让众人恰好能看到湖水,说:“你看,你这房子背后的这一湖水,状如弯月,本是一湾好水呀!不巧的是,你这房子却不在那月牙窝里,反在月牙背上。嘿嘿,这样一来,不要说我了,任何一个稍稍懂点风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叫‘反弓水’,或叫‘金星背水’,这在咱们风水上,就是一个凶局,成了一煞,叫做‘反弓煞’。你要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嘿嘿,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啊,难保不会有血光之灾或是伤本破财之难呀。” 范毅听了一浑身激灵,心想:“难怪这房子卖价这么便宜。” 单大师又说:“当然,远不仅仅只是这些,这还没完。粗略看来,这房子其实还有另外两煞。你看,你这屋前这条马路,又长又直,直冲冲直奔房子而来,仿佛一支长枪直刺而至,是为大不吉,风水上叫做‘枪煞’;” “你再看,这旁边多出来的这个车库,实为败笔。我推想,应该是当初开发商为了能顺利将这房子卖出去而搞的噱头吧。哎,在买家看来,你感觉是白得了一间车库,实际上却是画蛇添足,反而又平添一煞,这房子变得不伦不类,成了名符其实的‘单耳房’了。范先生,一栋房子,竟然有此三不可、三大煞,我奉劝你,最好就打消了买这房的心思吧。” 范毅此前从未想过这里面还会有这么多的说道,当下听了,只能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大师讲得兴起,又说:“今天看下来,我心中更加是有底了。其实,从风水上讲,这幢房子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可偏偏又建起来了,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多赚钱呗。”和国冰抢着说。 单大师摇摇头,缓缓说:“那倒也不尽然。你们过来看。” 说着,大师领着众人向旁边紧走了几步,用手一指说:“都是为了它。” 范毅定睛一看,远远地隔水矗立着一幢规模宏大的别墅,粗略估计,仅仅占地面积应该就不下数千平米。 “这是个什么道理?”和国冰问出了范毅心中的疑问。 单大师微微一笑说:“你们不懂风水,所以看不明白。那幢房子的所在,可谓是这个小区里风水的最佳之地。你看,它前有如弯月般湖水缠绕,后有人工堆积的葱郁小山做靠背,左右两侧的前方,分别建有两个休闲小亭子,这总总布局,都是得高人指点呀。这叫‘四象齐备’之局。” 见范、和两人茫然地眼巴巴望着自己,大师只好进一步解释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外乎寻龙、点穴、察砂、觅水、定向,而这样做的目的,均是为了要找到一个‘四象齐备’的风水宝地。” “所谓四象,说起来很是简单,即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当然了,也得讲究来龙、案砂、明堂、水口、立向等等。这些一时也与你们讲不明白。总之一条,对面这幢房子,哎,那才叫做,前有挡、后有靠、左有青龙,右有白虎,样样占全,所谓一块负阴抱阳的宝地。可就有一样,它没有办法。” 说着,大师用脚跺了跺地面,接着说:“就是这条路。嘿嘿嘿,方才我粗略估量了一下,如果要改变这条路的位置,势必要影响到很多幢别墅的布局,甚至还不得不硬生生牺牲掉那么几幢,哎,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对开发商面言,显然是不会愿意这么干的。我天天与他们打交道,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那么,如此一来,这一条路,其所带之煞气就会直统统地直冲向对面那幢屋子。嘿嘿,时间一长,来往车辆一多,难免就会冲动对方灵气,甚至破了它的风水宝局。这样一来,对面那幢房恐怕就会很难卖出去了。这当然也是开发商所不愿意看到的。” “如何化解呢?他们已然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再修造一幢房子,拦住由这条路所带来的煞气,只要这幢房子不垮掉,对面的宝局就永远不会受到影响!” 话说到此。大师再次看看天色,说:“好了,我时间有限,后会有期吧,范先生。” 范毅恭敬地送大师上了车,在关上车门前一刹那,很自然地将一个大红包轻轻塞在了前排靠椅背后的袋子里。 单大师微微颔首,只当作没看见。 送走单大师与和国冰,范毅一边思量着这房子究竟是买还是不买,一边走过来锁好了房门。 刚刚一转身,看见一个小个子老头背着一口宝剑,边活动着手脚,边从大道上拐了过去,显然是刚刚锻炼完,往回走的样子。 老头走过去几步又回过头来冲范毅这边张望,范毅也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他,老头又向前走了两步,干脆停住脚步,向回走过来说:“小同志,你是姓徐吧?” 范毅一愣,徐姓是父亲这一支的姓氏,他怎么会知道? 范毅一面冲着老头仔细凝望,一面回答说:“我不信徐,我信范。” 这时,范毅猛然记起,眼前的这位老头,可不就是庞勇强的父亲,庞智力吗? 小时候,他还经常抱自己出去玩,自己现在家里的“战略墙”上,不是还贴有他早些年间的一幅照片! 只是照片与他本人相比,岁月弄人,已然有了很大的出入了。 但是,即便这样,范毅还是很快认出了他,心想:“哪怕你烧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接着就进一步想到,是了,锦江小区的开发商原来就是庞勇强嘛,时间一长,自己倒一时没有想起来,他应该也是住在这片小区里的。 庞老头望着范毅,出神地说:“太像了,太像了。怎么会有这么像!” 范毅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从照片上看,自己的确长得与父亲颇有几分相像。可一想到父亲的惨死,范毅心里恨意更深,一转念,范毅反过来问道:“你住在这里吗?” 老头点了点头。 范毅心里一颤,明白了几分,同时,心里忽然就有了一定要买下此幢房子的念头。 当下,他又用手一指,说:“你就住在对面,对不对?”他所指的方位正是方才单大师盛赞的那幢别墅。 老头吃惊地又点了点头。 范毅这时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车,摇下车窗,冲着老头,恶作剧地说:“你姓庞,今年71岁,对不对?” 老头张大了嘴,问:“你怎么知道?” “砰”地一声,范毅关上车门,一踩油门,扔下了惊愕不已的庞老头。 第一百四十九节 夜宴(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夜宴(上) 应范毅之邀,老邢驱车来到了江南老家。 “小范,你这又何必呢!到家里吃多好,咱俩又不是外人。”一见到范毅,老邢就埋怨地说。 “老邢,老吃你请,那哪儿成!连着邀你多少次了,请你下来宝因县走走,也好让我尽个东道,你看看,你也一直就没能成行,今天,我只好是上门来相请了。” 两人说着话,服务员麻利地将酒菜上齐,为两人倒了酒后躬身退出。 这时,对面墙上的壁挂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条本省新闻:在一片拆迁现场,省委包书记等人正在视察。画外音介绍,这里将建成康南省首屈一指的、集商务、酒店、购物、居家在内的大型综合广场,届时,广场上还将建起一幢高达88层的高楼,这将是康南省历史上第一幢接近百层的摩天大楼。 “知道这广场是建在哪儿吗?”老邢指着画面问。 “看不出来。”范毅摇头道。 “这就是以前我们省局老办公楼那一片。听说,连局里的老办公楼也被按省里的要求统一收走了。” “是吗?那周围不就是以前的泰明市纺织厂那一大片!哇塞,这一次,动静倒是够大的。是政府出面搞吗?” “不是,是庞大集团在搞。” 闻言,范毅一时语塞。 “过户手续都办完了?”老邢换了个话题。 “办完了。”范毅答道。 两人围绕范毅新买的锦江小区那幢别墅,又闲扯了一阵,老邢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却是一首近来大家均在学唱的军歌。 老邢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讲了一通,挂上。 范毅笑呵呵地说:“行啊,老邢,连铃声都整成军歌了,步子跟得蛮紧的嘛。” 老邢用手一点范毅,说:“端人家的碗、就要服人家管,这点觉悟,我还是要有的。不就是让你唱个歌嘛,又不让你去背一座山,有什么打紧的?对了,你的歌,唱得怎样了?” “我倒不成问题,只是局里有少数同志,或者年龄偏大的,或者是天生与音乐绝缘的,学来学去,楞是学不会。老邢,不知道省局怎样?反正我们县局现在整个儿都快成一练歌场了,有空就唱。县里、州局还三天两头来检查,形势还是蛮紧张的。” “唱还是要唱的,是吧?毕竟这是省委的统一部署嘛,只是他们这么个搞法,未免过了点儿。我听说,有的县局为了完成指标,连征期都在练习,纳税人已经有反映了。” “就是。” 说着话,老邢的手机又连着响了几次,老邢一笑,干脆在接听了一个电话后将手机关了。 “老邢,最近在做什么大买卖,挺忙的哟?”范毅打趣地说。 “什么大买卖!谈不上。这不,前不久,上海有一位朋友,以前是做公募的,现在改做私募了。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准备过来融一笔资,说是最近着急要做一只票,让我帮着在康南省找找人,看看有没有愿意加入的。这不,刚才那几位,都是回我话的。对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我?”范毅想了想,问:“老邢,你这位朋友准备做什么?怎么做呀?” “他具体还没说,不过跟我多少透露了一点儿,说是准备与一家上市公司联手,好好做一把庄。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呵呵呵,你是知道的,对这种内幕交易,我一项不感兴趣。”范毅斩钉截铁地回答。又反问说:“老邢,类似这种投机,你以前不也是从不参与的嘛。” “哈哈哈,这一次恐怕是盛情难却喽!以前就欠着人家一点儿人情债,哎,金债银债,都不如人情债难还啊。这一回,多少肯定是要还上一点的。不过,我也不准备多做,最多拿出个几百万,意思意思,就算是还人情吧。”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头自然又转到了股市上。 老邢问:“最近,你也一直没进吧?” “没进,只是打打新股,但凡只要是中了,不论盈亏,上市当天就走。保赚不赔啊!” “哈哈哈,我也一样,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碰杯。老邢问:“整体收益率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我请了一位操盘手,委托他代我操作,半年一结,平常我也不管他。这不,过了国庆就要去算账的。” “哦?具体怎么算?”老邢很感兴趣的样子。 范毅于是将他与张慕的协议条款择其核心要点,简单向老邢介绍了介绍,老邢点点头说:“听起来蛮不错的,什么时候也介绍我认识认识,要合适的话,我也委托给他打理得了,省得自己弄还怪麻烦的。” “行啊,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要是有空,就请他过来一起坐坐。反正成不成的,有的是时间慢慢谈,怎样?”老邢点了点头,范毅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 很不巧,张慕他们公司全体人员此时正集体外出度假,这会儿正在上一次范毅与邓家辉偶遇魏局长的那家酒店聚餐呢。 这次度假,是段先生特意安排的。 照段先生的话说,马上要过国庆、放大假了,一年到头,公司花个几万块钱,让职工们出来放松放松,增进一下彼此间的感情,还是蛮值得的。所以,按在职职工人头,公司为每人预订了一间客房,不论你带家属或者朋友,吃住全由公司买单。 公司里现在基本都是年轻人,刨去外出的或者是家里有事、实在走不开的,一共来了十几名员工,外加十来位各自的亲朋好友。 大家聚在一起闹腾了一下午,吃晚餐时,在一间很大的包房里满满当当地坐了两大桌。 段先生举着一杯饮料敬大伙,笑咪咪地说:“我一会儿还得开车,就以水代酒了。大家今晚住在这里,一定要喝好、吃好、玩好。不过呢,我倒建议,最好是留着点儿肚子,晚上酒店外面有一家烧烤店,就是叫田氏烧烤的那家,说起来,那可是一绝,不尝尝可惜了。”说着夸张地大口咽了一下口水,众人哄笑。 第一百五十节 夜宴(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夜宴(下) 段先生又用手一指旁边放着的一坛不大的泡酒道:“这是我一朋友前一阵子特意给我捎来的、长白山梅花鹿鹿茸血泡的酒。今天贡献出来慰劳大家,待会儿在座的所有男士,啊,一人一杯,喝完了算,可不要浪费哦。”众人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又一起哄笑。 散了局,段先生简单交待了张慕几句后就开车回城了。 老板一走,剩下的员工们开始各取所需,有的相邀着要去公共温泉区泡一泡,有三几个单身汉则直接慕名去了田氏烧烤,剩下的、带家属或女友的人可不想浪费了那宝贵的鹿茸血酒,则是心照不宣地忙着赶回房间办事。 张慕拉着姜维娅的手也是一路急走,姜维娅知道他想做什么,身体内也早有了些反应,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张慕感觉那杯酒的药力逐渐上来了,全身上下像是有千万只钢针在从里面往外要刺出来一般,热烘烘、暖洋洋的,却又是说不出的享受。 一进房门,张慕将防盗锁一拧,迫不及待地就将姜维娅抱起,快走几步扔在了房子中间的双人大床上。 两人开始快速地互相帮忙脱着衣服,口里急促地彼此呼应着,间或就是一阵短促并伴有着呢喃的亲吻。 “我来了,我要来了。”张慕轻声而短促地吼道。 “老公,快来……” 只一小会儿的功夫,两人已经是一丝不挂,张慕猛地扑上去,一阵狂吻,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了一块儿。姜维娅幸福地展开全部身体迎接着张慕的爱抚。 张慕用手一分姜维娅的双腿,姜维娅忙用双手紧紧撑住,叫道:“不行,老公,用套子!” “不管了、不用了,受不了了。” “不行,今晚我们都喝了酒,为了我们将来的小宝宝,必须的。” 张慕很是无奈,一把扯过床头柜上的一只****扔在了姜维娅雪白坚挺的双乳间,双手随即一边一个紧紧握住,轻轻揉捏起来。姜维娅捡起套子,羞红着脸熟练地撕开来为他套上。 …… 休息了一阵,姜维娅拱到张慕胸前,用自己炽热、富有弹性的躯体将张慕紧紧裹住,撒娇说:“老公,人家小肚肚饿了,想吃点儿东西。” “这不才吃完吗?又饿了!”张慕一脸坏笑地说。 “你坏!”姜维娅用粉拳轻轻地捶打张慕。 “好了,好了,乖老婆,想吃什么?说出来,老公我去给你弄。” 姜维娅深情地捧着张慕的脸亲了一下,说:“嘻嘻嘻,方才我听你们段老师说那家田氏烧烤,似乎怪好吃的,所以嘛,人家可是还特意留着肚子呢。” “是吗?我摸摸。”张慕的手越过姜维娅的小腹一阵温柔的乱摸,姜维娅身体又有了反映,纤细的小腰向上一挺一挺的。 张慕连忙起身,说:“暂停、暂停,小同学,课间休息啊,等吃过了夜宵,咱们挑灯重新再战。” “嗯——”姜维娅做撒娇痛苦状,扭了扭身子用被单盖住了脸。 穿戴整齐,刚出房门,张慕的手机不期然地响起,原来竟然是庞勇坚打来的。 长期以来,庞勇坚都很少来公司总部,却经常跑过来看张慕等人操作股票,有时自己还会跟着做一做。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老鼠仓”,连段先生都无话可说,公司其他职员也只能是熟视无睹了。 两人自从认识后,虽说算不上多好的朋友吧,偶尔也会约着一块儿出去玩上一玩。今天巧了,庞勇坚竟然也在这里与几个朋友喝酒,方才遇到公司里其他几名同事,知道张慕也在此,这才打了这个电话过来。 “呆会儿我来叫你唱歌啊,你……住几号房?”庞勇坚舌头都有点发直了。 …… 姜维娅在床上躺了一阵,决定起来先到温泉水里去泡上一泡。 于是,她赤裸着身体走进淋浴房简单冲了一下,取了一件浴袍拿上,关上房间里多余的灯,又将剩下的最后一盏灯灯光调到最弱处,这才拿着浴袍打开了通往院子的玻璃拉门来到院内。 院子其实也不大,内中只有一个供两人同泡的泡池,泡池里装有出水喷头和暗灯,池水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照下不停地翻涌。 院子周围都是浓密的灌木和参天巨树,紧紧将小院包裹住,再加上这房子建盖时都是依山势特意搭建的,户与户之间错落有秩,要想相互窥视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起先姜维娅还用浴袍遮挡在胸前,待看清环境后,放心地将浴袍放在旁边一只躺椅上,随即用椅旁的一只遥控器将池水里的灯光调暗,这才满意地下水享受这温泉的轻抚。 也不知泡了多久,姜维娅听得一阵轻柔的门铃声。 “老公,回来啦?”姜维娅用浴袍轻轻蘸蘸身体上的水,穿上拖鞋一溜小跑着去开门。口里叫着:“来啦,来啦!” 门一开,姜维娅怕张慕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忙又扭头一溜小跑奔向泡池,口里欢快地叫着:“老公,拿出来外面一起吃吧。”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姜维娅背对着屋子,侧头仿佛看到张慕正在脱衣裤,嘴里又催促道:“老公,快点!饿死了。” 说话间,屋里的灯忽然全灭了,姜维娅当然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呼吸不由地又急促起来,胸脯一起一伏,腻声道:“快点嘛,我要。” 感觉到张慕渐渐走近了,姜维娅迷离的双眼一抬,猛然发觉来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张慕! 是庞勇坚! 这一惊非同小可,姜维娅“呀”的一声,两脚紧紧并拢,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 庞勇坚一个健步上前,用右手一把揪住姜维娅的马尾,后者吃痛又“啊”的一声,头自然地向后仰去,双手无奈地离开了隐秘的双胸来护头发。 庞勇坚左手顺势向姜维娅嘴上掩去,她恍忽间,仿佛嗅到了一丝丝怪味,却分不清那是庞勇坚手掌上的气味还是其它的什么怪味,只觉着头脑一阵发晕,顿时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五十一节 一条腿(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一条腿(上) 眼看着这就快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了,范毅麻利地关了电脑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一抬头,见来人竟然是局里有名的“刺儿头”苏建国。 说起此人,在局里业务只能算是一般,可脾气不小,而且历来专爱与领导制气,专爱挑领导的毛病,与领导层历来处不拢。可也怪得很,这人与局里其他职工相处下来倒也还行,特别是社会上交着一群朋友,成天吆三喝六的,让人看着就不是个正经人。 自从范毅到任后,有意无意间,对他也多了份心思,该批评批评,该奖励奖励,保持着与他不远不近的距离,范毅心里清楚,只要把他管住了,其他人翻不起什么大浪。相处下来,苏建国对范毅到也还算是客气,至少至今还没与范毅红过脸、干过仗。 “报账啊?”范毅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份出差报销单,下意识地将刚刚收进抽屉里的钢笔又重新拿了出来。 “范局,我找你有点儿事。”苏建国却不着急将报销单递给范毅,而是一幅有事要谈的架势。 “哦?”范毅有些许的吃惊,不知道他又会有什么事儿,还专程选这么个时间段来寻自己。那是,这个时候,人人忙着下班,一般情况下,要没什么特别的急事儿,任何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局长谈事儿的。因此说,只要局长在办公室,此时应该就正好是一个人的概率要大得多。 可是,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呢?要知道,这几年处下来,他与他之间的闲谈,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句话,单独相处的时候,在自己印象里,更是基本没有过。 苏建国也不等范毅招呼,径直拉开桌前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同时将手里的出差报销单递在范毅面前,范毅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出差人写的却并不是他苏建国的名字,而是其他科室里的另一位同志。 范毅吃了一惊,重新抬头望向苏建国。 “我其实并不是为报销的事儿才来找你。”苏建国看出范毅的疑问,接着说:“我只是帮老王顺便来签个字而已。”说着话,苏建国回头看了看门口,在确认没有人后,他压低了一点点声音说:“范局,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坚持跑步呀?” 范毅很是吃惊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范局,从今天起,还是不要去跑了,如果非得跑,等天光大亮了再去。”苏建国意味深长地说道。 “哦?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范毅心里隐隐地感到了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什么情况。 “范局,你下来有两、三年了,我看着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吃饱,不管职工死活的人。眼看着,再有那么几个月,你应该就要回去了,还是忍一忍吧!”苏建国平静地说道。 “忍什么呢?”范毅更是一头的雾水。 苏建国笑笑说:“很简单,往后在宝因,就别跑步了呗。” “哦?不过……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理由很简单。我昨天晚上听人说,有人要对付你。”苏建国看着范毅说。 其实,昨天晚上,他在听说这事后,就连着给范毅打电话,恰巧范毅手机电池用完,自动关机了。 他知道这伙人盯梢范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又听知道点儿内幕的人说,他们搞不好这两天内就会动手。为了确保范毅的安全,今天一大早,他带了根短木棒,早早起床,也换上了运动鞋,悄悄跟着范毅搞了一次晨练,这一通跑下来,累得他差点儿没虚脱过去。 看来,如此保护范毅,自己还真不是个儿,所以,他决定今天上午找时间来与范毅当面说说。 “是谁要对付我?怎么个对付法?”范毅追问道。 “反正是有人。至于怎么个对付嘛……他们就是想要你身上一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腿,一条腿、一条你的腿。” …… 在泰明市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内,今天上午,全市地产界的精英同仁济济一堂,主席台上方悬挂着一条红底烫金黄字的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泰明市地产界第五届年会”。 台面上桌子的正中间放了一张席位卡,上面是分管副市长的名字,讲完话后,他已经由众多官员和秘书陪着,提前离开了会场,这会儿只剩下空空的位子和姓名牌。 在台子的另一端,同样空着一个位子,席位卡上霍然写着吴光能的名字。 台下会场内,早已坐满了一百多名与会者与有关方面的记者。 主持人手拿麦克,慷慨激扬地正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方才各位领导和老总们的发言都极为精彩。可以说是一语中的,精辟地点出了咱们泰明市地产界近期、乃至远期的科学发展之路。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就在他准备以热情洋溢的结束语,为今天的盛会画上一个圆满句号的时刻,会场的侧门“呀”地一声被人猛地推开了,与此同时,有一个人大声喊道:“请等一下,我们吴总还有话要说。” 全会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一起投向了来人。 来人一共三位,一位坐在轮椅上,由另一人推着,另外有一人则快步上前低头与主持人在交涉着什么。 坐在轮椅上之人正是吴光能,他的左腿打着绷带,却微笑着、潇洒地举着双手与会场内所熟识的人打着招呼。 主持人向主席台上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坐在领导空位旁边的庞勇强微微眯着双眼,并不理睬主持人求助的目光。 吴光能的助手不再废话,一把夺过麦克,径直走过来递给了吴光能。吴光能来到会场中间,示意他们将自己撑扶起来,然后微笑着用右手握着麦克与大家打招呼,左手拄着一支精巧的手杖。 “今天在座的,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不过没关系,过了今天,我想都应该都认识了。”吴光能缓缓地说,语调不急也不燥。 第一百五十二节 一条腿(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一条腿(下) “吴总,吃饭的点儿到了。”台下有人分明是在拆台,起哄道。 “是吗?我怎么刚听说,今天这里的饭可有点儿馊啊,味道可不怎么样,不好吃啊!” “有话说,有屁放,别在那儿瞎磨叽!”会场里有人又喊了一嗓子。 “对喽!我今天来,就是有几句话想和大家伙说一说……”吴光能依然面带笑容地坚持着。 “吴总,还是先说说你这腿是怎么伤的吧!”坐在台下第一排正中央的华仔冷冷地说,一部分人随即跟着是一阵地哄笑。 …… 大约一个月前,吴光能与三位外地过来的朋友,用完晚餐后一起去一家KTV唱歌。那一晚,当然是找了几位小姐陪着一起唱的,正在大家气氛融洽、十分尽兴之际,一位显然是喝高了的陌生小伙一头撞了进来,指着包间里一位正在陪唱的小姐骂骂咧咧了几句,过来拉了就要往外走。 吴光能的一位朋友当即站起来责问道:“你是谁呀?你干嘛呢?” 那小伙也不废话,一拳就将这位朋友打坐在沙发上,紧跟着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的身上,这一下犯了众怒,占着人多,又喝了酒,大家一起上前将这小伙连推带打“请”出了包间。 小伙飞奔而去。 众人有了获胜的感觉,愈发喝得尽兴、唱得痛快。 大约三、五分钟后,包间门再一次被人猛地踹开,这一次,涌进来七、八个小伙儿,个个手持铁棒、铁条,除了小姐,凡是在座的,逢人就打,尤其是吴光能,瞬间被啤酒瓶、铁棒砸倒在地,头上、身上鲜血直流,很快就遍体鳞伤。 等这伙人逃走后,110、120先后赶到一看,吴光能的左腿脚筋竟然在混乱中被人用破啤酒瓶生生给割断了。 有人致残,这一下就成了刑事伤害案,可惜的是,当晚这家KTV的监控系统正好在维修,案件又发生在包间内,整个过程外人无人知晓。 而当事人连同小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可以说,并没能提供一点儿有用的线索,至今这伙人还没找到,更不要说破案了。 吴光能的父亲气得在家里大骂,奈何他两个月前刚刚退了下来,现在只是在政协谋得了一份闲差打发时间而已,每一次要求公安严查,人家都会客客气气,可每一次,又均没有多大进展。 很快,有另一种说法就在泰明市不胫而走:吴光能在歌厅与人争风吃醋,是为了一个三陪小妹,才被人把脚筋挑了的。传着传着,几乎这就成了本案的最终解释。反正,警方至今也没破案,这种说法可谓是迅速地深入人心,吴光能在尽力解释后,也只能是百口莫辩。 …… 今天听华仔这么问,吴光能一点也不动气,轻轻用手杖敲打敲打了自己的伤腿,抬起头笑笑说:“关于这条腿的说法,实在是很多啊。我相信,公安机关最后会给大家、给我,一个确信的说法。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我想,可不会是为了来谈我这条腿的吧?” 台下轻微地发出一阵宽慰的笑声。 来自各种媒体的各路记者,本来早已准备收工,有的甚至已经离场,这时似乎又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重新在快速地准备着各自的装备。 “我今年,刚好36岁,本命年嘛,有点灾,难免!年初,有位大师对我说,今年内务必要保持低调,万万不可出头。为此,我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啊,可惜啊,还是没忍住,结果,就这样了。”说着用麦克一指伤腿,脸上一阵苦笑。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吴光能继续说:“我想,在坐的大多数同仁都比我能忍、会忍,我说得没错吧?说起来,咱们在一起少说也忍了有五、六年了吧!” 台下愈发显得安静起来。 “36,36了啊,还忍?要忍到几时哪!所以,我最终没听大师的话,所以我残了一条腿。可在坐的你们呢?,听话、听招呼就能生存吗?又能生存多久呢?” 吴光能环顾了一下会场,说:“刚才我进来时,注意看了看,许多去年与会的朋友、故交,特别是省外的朋友,今年好像都没来,他们去哪里了?难道说,他们也像我一样,也残了一条腿?难道这真是命中的劫数吗?” “我不相信!对了,各位,最近,我已经悬赏两百万元,奖给最终帮助我找到真凶的人。这点钱不多,是吧?庞总。”吴光能回头看了看庞勇强。庞勇强根本不理他,目视前方,心里却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现在就离开会场。 “好了,不说腿的事了。咱们地产界开年会,当然要说说业内的事,是吧?方总。”这话,吴光能是看着台下的华仔说的。华仔不知他想说什么,一时也不好答话。 吴光能轻蔑地一笑,说:“我私下里为在座的大伙和我自己算过一盘帐,就以咱们泰明市为例。怎么着,每年应该也能支撑起一个600亿元到700亿元的销售市场。是吧?庞总。前不久,听说庞总的时代广场项目上马了,那可是我市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工程、大项目啊。相比之下,我们光能置业今年的销售额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明年,我们将要力争达到60个亿,后年至少80个亿的销售额,我们的中长期战略目标就是要做全省第一,进而再做到全国第一。” 说到这里,吴光能微微顿了一下,侧身看了看坐在台上、神情阴晴难辨的庞勇强,接着又说:“也就是说,短短三、五年内,我们要超过在座的诸位,当然,庞总,这也包括你。” 台下闪光灯一阵乱闪。许多今晚、明早即将见报的标题瞬间在各位亢奋的记者朋友们脑海里翻滚:“地产界硝烟再起!”“大战一触即发!”“泰明地产谁主沉浮?” 这时候,会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定定地看着庞勇强的表情。 庞勇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应声反驳道:“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超过庞大!吴总,是不是请你要注意……注意控制一下风险!”他阴沉着脸、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尤其是把“风险”两个字咬得很重。 吴光能一脸诡笑地回应道:“庞总,我们最终是有可能超不过庞大,但是你总得让我们多少有个梦想吧!” 第一百五十三节 天命(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天命(1) 与范毅临分手前,邓家辉大声地叮嘱范毅说:“千万别忘了,明天一早啊。” 范毅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那女孩就挽着邓家辉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女孩是邓家辉新认识的女朋友,看得出,他挺在乎她的。可是,以往连连失败的几断恋情,让他颇有些忐忑,这才决定要采取些非常的手段以窥究竟。 范毅,就是在这个时候,特意被邓家辉“请”回来帮忙的。 第二天一早,范毅驾车接上邓家辉,在他的指挥下左一拐右一拐,费了好一番功夫,来到了市内一片很是陌生的街区。 说起来,范毅打小被外公、外婆接来在这个城市住了已有十几年了,还真是从未来到过这里。 远远看见前方一个超市的巨大招牌,邓家辉兴奋地说:“到了,到了,直接开进去,停到超市的停车场里去。” 这是一幢由以前的老式建筑改造而成的超市,共有六层,实际上只是正正规规的四层外加两个半层而已,上面另有的这两个半层显然是后面加盖的,看着像是居民的住家。超市在这里一共占了整整三层的位置,再往上的一层却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用途。 车子一进大门,范毅看见,在超市背面的确有着一个很大的院子,现在全改做停车场了。停好车,两人径直向着超市走来,却并未理会还未开门营业的超市,而是从旁边另一个门户走了进去,上了一部电梯。 在四楼,两人出了电梯,邓家辉左右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这里了。”范毅知道前者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也不催他,由他继续东寻西找。 整个过道里只有一扇大门,门开着,里面透出些许灯光。邓家辉走过去,只见一位留平头的工作人员正坐在门里一把椅子上看着报纸。 邓家辉连忙问道:“请问,这里是……”话还未说完,那人放下报纸抬头说:“有验证码吗?”说着向着邓家辉伸出手来。 闻言,邓家辉知道找对了地方,反而放下心来,掏出手机调出了昨天上午收到的回复短信让那人看。 那人验看后,一挥手说:“进去吧。” 话音刚落,也不知他摁了一个什么机关,身旁的一扇铁门“砰”地一声响,缓缓弹开了。 范毅在心里暗骂:“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搞得这般神神鬼鬼的。”骂归骂,没有办法,还是只有跟着邓家辉继续往里面走。 进去后,却是一个较为狭长型的休息室,里面早已坐了有十几个人,大家均默不作声,或翻看着手中的杂志,或观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宣传片,又或者就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等着。 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先后抬出来一盆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让大家洗脚,要不是事先邓家辉已经告诉了自己今天来这里要做些什么,见此情景,范毅只怕还真要认为这是来泡脚的了。 洗完脚,换上了由此处统一提供的白布袜子,邓家辉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说:“时间要到了。”范毅抬头看,果然快八点半了。 “当当”,挂钟一响、八点半一到,就有一批批早已在此等候的人员被工作人员领走。 范毅发现,每次进去的一共就五个号,加上陪同人员,一般就是十来人左右。 休息室里不断有新人进来,不断有等着的人被唤进去,一时倒也热闹。范毅抓过邓家辉手里的号牌看了看,小声说:“来早了。” 在来这里的路上,邓家辉就已经告诉过范毅,这里分上午、下午两次放号,一般每个半天都不会超过20个号,还必须得提前在网上预约,拿到“验证码”后才会有号。 邓家辉拿的是17号,按五人一组算,那应该是排在最后一组了,所以范毅说他来早了。 九点刚过,方才在外把门的那位小平头已经走了进来,径直打开另一扇门闪身进去,再没有露面。 范毅想:“难道说外面就已经关门了?那,这些人又该从哪里出去?是了,应该是还有其它的后门的。” 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多钟,终于出来了一位工作人员,请在座苦苦等着的所有人都往里去。 进得门来,范毅看到刚才那位把门的小平头,这时手捧一只大托盘站在那儿,托盘内平整地放了五只写有号码的布袋。 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解释说:“请各位将身上带着的所有电子产品,什么手机、相机、摄像机、录音笔、mp3……请统统放到写有各自号码的袋子里去。我们会绝对保证各位物品的安全,等各位出来时,可凭借号牌领取自己的物品。” 范毅颇不乐意地回头看了看邓家辉,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同时回以抱歉的一笑。 交付完物品,那位负责带路、解释的工作人员拿起一个机场安检时才用的扫描仪在各人身上仔细地扫了一圈,确认没有遗漏后,这才领着众人继续往里走。 再进一道门,范毅惊奇地发现,迎面竟然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山门,高高耸起,直逼屋顶,这样的山门,在深山古刹前倒是常见,可立在这样一幢现代建筑物的内部,范毅平生可还是第一次见到。 山门后面是一面同样雄伟高大的照壁,用手摸一摸,灰砖青瓦货真价实。照壁的正中央,用白色涂料大大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道”字,外面规规矩矩地画了一个白圈,将“道”字团团围住,显得庄严而肃穆。 在山门的一侧,立着一个半人来高、通体透明的功德箱,里面全是五十、一百的大钞,一大半箱体,已然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是今天一天的捐献,还是连续几日的成果。 所有拿了号的人经过此处,也没见有人招呼,每人必定会拿出两张百元大钞或者等值的钞票,双手合十夹住钞票后对空拜三拜,这才虔诚地投入箱内。 说来也怪,每有钞票落进去,就有“叮”地一声敲击声袅袅响起,只是不知声音从何而来。 做完了这一切,转过照壁,范毅终于得见此行的庐山真面目。 第一百五十四节 天命(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天命(2) 这是一处极大、极宽阔的道场,其周围四个角落,悬空分别挂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火盆,火盆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熊熊火焰。仔细再看,这才发现,那火焰原来是由一束红光自盆底射出,并伴有一股气流,吹动盆内缕缕红绸,给人感觉仿佛就是一盆盆炽热的旺火正在燃烧。 大厅左右分别各有假山一座。左面一座假山上倒挂着一幅水帘,宛如一片瀑布,流水声在大厅里哗哗作响,却难掩房间暗处音响里传出的阵阵咏经之声。 另有一条小溪,水流曲折婉转,堪堪在中间围出一圈净土,上有水池小桥、鲜花绿草、怪石嶙峋,又有苍松翠柏,几只黄铜质地的仙鹤散落其间,或蹲或卧、或展翅欲飞、或低头觅食,神态极为生动。 正中间矗立着一间精致的草屋,更兼门前有小溪隔开,一架小桥特意修来沟通南北,水面不时有缕缕似真似幻的水雾生起,好一派人间仙境! 右边一座假山,从中硬生生分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不知内里是何去处?只是不时就会有拿号进来之人被带着走了进去。 后面新进来的众人背靠着照壁,盘腿坐在一个个蒲团上。坐下后,正对面不远处是一只乌沉沉的铜鼎,内有袅袅青烟升起。 这里的通风系统显然搞得不错,身在其间,丝毫不觉有平常焚香时的气闷,或者人群聚集时的体臭,却另有一股幽幽的淡雅之气环绕其间。 看看诸位来客均只穿着白布袜子,范毅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洗脚换袜也是必须的,否则众人一起脱去鞋子,在这样的一个密闭空间里,后果将不可想象,将别提有多煞风景。 邓家辉拿的号牌是17号,与范毅两人坐得稍靠中间,远远地,几乎是正对着那间茅屋的大门,范毅隐隐能看到有一位道人手抱拂尘,打坐在一幅短腿矮几前。每一次有人进去,他均打一个稽首,由于距离稍远、光线又暗,既看不清道人面目,更听不清他与来人在说些什么。 不时地,这名道长就会被一名道人请起来从茅屋的另一道门出去一下,然后再神态自若地回来,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 邓家辉内心七上八下,今天来,主要就是要来为自己问姻缘的。对眼下正在交往的这位女朋友,他是十万分的喜爱,只是深恐最后又是像以前那样有始无终。现在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此事再要不成,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家中的一对双亲。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失去这一段感情。 前一阵子,有人告诉他,这里有一位活神仙,看卦算命,灵得不得了,完全不是那种糊弄人的江湖术士,如果他老人家说能成的,就保准能成。即便中间会有些什么羁绊,只需他为你做法消一消、避一避,最起码也能有个理想的结果。这么着,他才东问西问,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 这时,一位道人走过来,躬身施礼毕,做手势请邓家辉跟他走,邓家辉看看范毅,范毅冲他握了握拳头,前者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跟着道人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范毅看见邓家辉就被刚才那位道人带着从草屋里出来,向着山洞走去。远远地,邓家辉冲他招了招手,范毅忙起身从一架小桥上越过脚下的流水跟了上去。 在走进山洞前,范毅还是忍不住地冲茅屋里望了望,这一次距离很近,视角又好,看得是真真切切。 一眼看去,范毅不禁大吃一惊,心想:“怎么会是他?” …… 山洞后是一间间被分隔开的秘室,整整齐齐靠建筑外墙排列,每一间门户,现在均关得死死的,秘室前面则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里灯光昏暗。 邓家辉被人领进了其中的一间,范毅却不得入内,只好在室外过道上来来回回缓缓地踱着步,心中却在想:“难道刚才是自己认错人了?” 走道的尽头,有一处房间却开着门,内有片片红光泛出。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是打发时间,范毅信步走了进去,却是一处供着许多长生牌位的大房间。 整个房间,从上到下,被分隔成一排排、一列列的小格,大大小小,规格不一,每一处小格内,均供奉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求长生人的姓名。粗略看上去,这些牌位,没有一千,起码也有八百。 在一些稍大的牌位前,点有一盏红色的烛形灯,难怪门外看来会是一片红光。反正也无事儿,范毅耐下心来细细地观看,想好好看看,究竟这些牌位前点有红灯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名字? 一路看下来,单从名字上就能发现,牌位基本上都是一家一家地聚在一起的,其他的,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正要准备离开,一抬眼,范毅发现西南角供着的一家人自己竟然认识,正是庞氏一家。从庞老头开始,直到一个叫庞秀秀的名字,那应该是他孙女。 范毅心想,原来连这里,他都来求过长生,真是见神磕头、见鬼烧香,算无遗策啊!一阵冲动,范毅忍不住就想过去把他们的牌位统统打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干这种傻事。 想着现在自己竟然已经和庞家做了邻居,只是下一步究竟应该如何办?当前还完全没有头绪,心里不觉又有点儿烦躁。 正在这时,远远看见方才坐在茅屋里的那位老道走了过来,一名道人手捧一个盛满纸符的托盘跟着老道敲门一起进了邓家辉的房间。 又过了一阵,房门重新打开,老道对着邓家辉轻轻交待了几句后,一施礼、转身走了。剩下的那名道人领着邓家辉一起朝范毅这边走来。 …… 范毅和邓家辉两人从另一扇门出来后,是一间休息室,很快,一名工作人员送过来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纸。邓家辉打开看后,连连说:“对,就是它,就是它。”说者递到了范毅的面前。 第一百五十五节 天命(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天命(3) 范毅原本并不打算看,毕竟这是邓家辉的隐私,可是现在它已经就在眼前了,再不看就显得有点假了,只好嘻笑着说:“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 这是刚刚打印出来的一张彩照。画面上是一幅正在燃烧的黄纸,奇怪的是纸上隐隐显出几行字,写着:“日久见真心,己心换彼心。” 范毅看了半天,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多问,仍然是不明所以,摇摇头说:“搞不懂。你还是快收好吧。”说着话,两人出了休息室,沿着一处楼梯很快走下楼来。 邓家辉一扫来时的惴惴不安,显得异常兴奋。 一路走,邓家辉一路说:“真是太神了。刚才我一进去吧,先把想问的话儿、所担心的事儿,以及我与小陈交往的一些具体事情,全部工工整整写在了一封信上,封好,然后等着大师来。” “……大师问了我一些问题,又让我在一堆符纸上吹了一口气,最后把符纸连同信件一起烧毁。当当当当……” 邓家辉忍不住唱了一句,接着说:“奇迹出现了,在其中的一张符纸上,竟然显现出这几个字来,当时就由另一位道长抓拍了下来,这不,就是这张。” 说着,邓家辉晃了晃手中的彩色打印纸,然后小心按原样叠起来放进钱包里收好。 …… 一边开车,范毅一边从手机里调出一个人的名字打了过去,响了一阵,一个低低的声音应道:“范同志,你找我呀?” “老古,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对方顿了一会儿,说:“行,可我先说好了,两点钟之后我还有事,时间可能待不太长。嗯,你说吧,吃饭在什么地方?” 范毅正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酒楼,缓缓将车滑向路边,伸头望了望招牌说:“就在‘老食客’吧。怎么样,吃荤还是吃素呀?” 电话里,老古那头又顿了顿,试探着问说:“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呵呵呵,还什么荤素,通吃!”说着传过来一阵笑声。 放下电话,范毅问邓家辉:“要不,你把车开走?我在这里会个朋友。” 邓家辉边拉开车门边说:“不用,你这车太贵,我手艺不行,不敢弄。还是打车去找我们家芳芳吧。”说着乐呵呵地下了车。 …… 在老食客的一处雅间里,范毅点好了菜等着老古。 想到邓家辉方才兴奋的表情,范毅心想:“看来这次老邓是来真的了,眼看着又一对新人即将走向幸福,可自己呢?”想到这,不禁又想起了萧若诗。 这一段时间,一直与她QQ,知道她已在办理签证了。 当时范毅问她:“准备出去几年?” 她问答说:“不知道。也许……”停了好一阵才说:“也许就不回来了。” 范毅当时心里一阵刺痛,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在他心底深深地扎下了根,现在得生生连根揪起,如何不疼! “决定了吗?”范毅问。 “正在下决心。” 范毅知道这应该又是自己的另一次机会,如果自己请她回来,或者请她不要走,她能同意吗? 可在这之后又该如何呢?自己同样还是不能给她一个正常家庭应有的平静的生活,甚至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可靠的承诺。 自己有一种预感,与庞家彻底清算的日子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只是不知那一刻究竟是在何时?在何地?要是真到了那时,如果她与自己在一起,会不会连累到她呢? 自己现在所有的承诺,均将建立在难于预测的根基之上,要是由此影响了她的决定,而最终自己又像父亲当年一样出了“意外”,她该怎么办呢? 头疼啊!哎,等等吧,再等等吧,他一直这样想,也许,时间终将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可眼下,她就要走了,也许是永远地离去,自己不再拥有时间,自己究竟应该如何抉择?难道说,也要像老邓一样去找大师问问? 他的思绪一会儿回到现在,一会儿又飞回到萧若诗身上。 …… 门一开,进来了一位用围巾裹住大半张脸还戴着墨镜的小老头。范毅正想开口问说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人取下围巾和墨镜,笑着说:“范同志,好几年没见着了。” 来人正是古来。 落座后,古来掏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地递给范毅,笑着说:“没想到,我做的这点儿事,这么快就被你知道了。” 名片上没头没脑,两侧分别印着两条飞龙,上端是一个小八卦,中间大大地印着一个名字:“虚空”,下面是电话号码、网址和地址等等。 “虚空?”范毅看看他说:“你们这是道教啊?还是佛教?” “都不是,又都是。”古来嘿嘿笑笑说:“我们是儒道释三家兼而有之。” 范毅一听,说:“不简单哪,老古,几年不见,是不一样了。” 古来以为范毅这是在讥讽他,一时不好搭话,只是嘿嘿地笑。 “老古,不是我夸你,今天你的道场我也去了,你的举止我也看了,你说的话我也听了,确实水平与当年不能同日而语喽。” 老古听了范毅这话,知道范毅并不是在讽他,于是放下心来说:“哟,敢情早上原来你已经去过了,惭愧惭愧,惭愧得很哪。” 范毅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老古忙说:“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嘿嘿嘿,早上是有这么一人!干脆,回头我让人把他上午所交的钱送过来,你帮我还给他得了。” “别,我看还是算了吧,不过就是捐在功德箱里的两百块钱而已,至于吗?”范毅摆手制止说。 “嘿嘿嘿,范同志,其实……其实可不止两百嘞!后来……后来他又捐了两千。”老古伸手两根手指,比划着说。 范毅瞪大了双眼,心想,这一定是他们在秘室里,背着自己悄悄做的好事!这个老邓,竟然还瞒着自己又出了两千块钱。 又一想,谁还没个隐疾?老邓这样做,倒也合情合理。 第一百五十六节 天命(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天命(4) 于是,范毅对老古说:“算了吧,我看刚才他从你那里出来以后,一副信心满满、满面春风的样子。回头你这一还钱,把话说开了,搞不好反而让他从今往后,倒变得没着没落了。” “就是嘛,就是。”老古点着头说,又连连挥手说:“我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范同志,我可不是图他的钱啊,我是真为他着想。” 范毅笑笑说:“老古,我怎么觉着,你们这么做,好像是在蒙人、骗人嘞?” 古来毫不避讳地说:“那,就要看是如何来看待这一切了。立场不同,观点自然就不一样了嘛。你比如说,从法律上来看,你说的没错,好像是有着这么一点儿意思。可是,范同志,我们与那些社会上的江湖骗子,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这就要从人情世故上来说了。我们道场,那是从来,都是把人往正道上领,从医家的角度看,我们其实就是心里理疗师,是帮助人家调解心情,恢复自信的。我们所给出的每一条建议,可都是积极向上的药方,从来没有坑过人、害过人!” 看范毅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古来进一步说:“这样吧,我说个事情给你听,范同志,你自己品品。” “记得,大约就前几个月吧。有一天,有一男的来找我,你是不知道,当时,他痛苦得不得了。说是自己的老婆,跟他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好上了。还说自己有几次回家,都正好碰到两人鬼鬼祟祟地正好一起待在家里,只是苦于一直又拿不住可信的证据,他被这件事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了,准备干脆买一瓶毒药,与奸夫**同归于尽。” “只是吧,他后来想想,又放不下家里年幼的孩子。他来我这儿,就是想来问问老天的意思的。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范同志,当时我听后,当即给了他八个字的谶语,‘事缓则圆,勿见血光’。就是劝他不要冲动,更不能做出杀人的事情来啊。当时,他看了谶语,听了我的解释,当着我的面大哭了一场就走了。” “又过了大约有一个多月,他又来了,这一次,他带来了许多的礼金、礼物和一面大锦旗,感激涕零,说是扎扎实实地要感谢我。” “知道为什么吗?范同志,原来啊,就在这一段时间,让他终于搞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他那位生意伙伴,在结婚后不久就出了车祸,从此就不能再行房中之事了,连家里的儿子都是抱养的。他与自己老婆这边,当然一点儿事都不会有。只不过碰巧了,有两次,人家上门来找他,他老婆知道他应该就快回来了,就让客人在家里等他,自己则继续在做家务。” “当时,六、七月份的天气,你想想,在家里干活,怎么会穿多少衣服嘛?这随便动一动,怎么会不头上冒汗?而且,这位朋友还是个热心肠,每一次,都主动要帮着他老婆做一些事情,所以,每一次,当他看见两人时,反而让他有了两人衣冠不整的感觉。” “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他拉着我的手说:‘如果当初没有得到大师的指点,我可就要生生毁了两家人哪。’” …… 这时,菜已上齐,范毅让老古动筷子、边吃边聊。 老古吃了口菜,继续说:“所以说,我们做的都是善事,是救人于苦难嘛。” 范毅笑笑说:“善事不善事的,我且不管,总之一条,只要不去害人就成。不过,古大师,我倒有个疑问啊?我看你一天之中,起码也要接待四十来人吧。这每个人,在你跟前的时间也不长,你又怎么就会知道人家那么多的事儿?还一说一个准的?难不成,你还真成了活神仙了?” 古来微微颔首,拉长了声调说:“范同志,这就是山人的一点小秘密了,只是,暂时还真不能告诉你。” …… 两人又聊了一阵,范毅终于算是搞清楚了老古这两年来的经历。 原来,两年前,古来专程去拜了一位高人为师,此人,正是上次为范毅看风水的那位单大师的授业恩师。 很多年前,在那个破除一切封建迷信的时代,此位老师为了糊口,偷偷地躲着为人看相算命,结果还是被抓起来判了刑,正好与古来关在了一起。 劳动改造时,由于他多年来基本没从事过体力劳动,身体羸弱,常常因为完不成当天的定额而受到管教的体罚。古来当时好歹也还年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许多这位老师份内的活儿,后来都是古来帮着他给干完的。 出狱后,两人时有联系,却各忙各的。 前些年,此人重新开张做起了这个古老的营生,不想却一发不可收拾。可惜是上了年纪,而正式的徒弟一直以来又只有一位,就是那位单大师。只是,单大师学业有成后,自立了门户,专看风水,尤其在泰明市地产界名头不小,不愿意再来搞这种看相算命的小玩意了。 很多次,单大师也劝过自己的老师收山,逸享天年。 可这几年一直跟着他混口饭吃的那十来个帮忙的人,虽然说还算不上是自己的徒弟吧,可如果他一收山,他们身无长技,必将马上面临生活上的困境。 想来想去,他也很是于心不忍。 刚巧,这个时候,古来找上门来,于是,他正式收了古来为关门弟子,悉心调教了两年。今年以来,当自己身体实在吃不消、盯不住时,这才让古来提前走到了前台,顶替了自己。 不曾想,古来天生就是干这事儿的材料,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那十来人的生计不受丝毫影响不说,他自己的名头也就闯出来了。 而且,自从去了一趟台湾回来后,古来学到了不少台湾方面的新办法,眼界大开。他在互联网上建立了道场的网页,又在泰明市内重新选了道场的新址,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思路,大刀阔斧地对整个道场进行了革命性的布局和装修,道场生意变得愈加得红火。 第七章2011年第一百五十七节 挥之不去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1) 元旦过后不久,张慕结婚了,新娘正是姜维娅。 范毅记得,上次见面时,这两人之间似乎还仅仅只是一种业务上的关系,至少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不成想,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两人竟然就成了一家子了。 世事难料啊,范毅感慨。 婚礼那天范毅没赶上,正在县里参加一年一度的两会哩,不好请假。等腾出空后,范毅还是决定把礼金补上一补,于是,专门安排了时间回了一趟省城。 …… 从张慕与姜维娅的新房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来钟的样子了,查小伟还在车上尽职尽责地等着他。他们今天这是直接从宝因县马不停蹄直奔这对新人的新房而来的。 车开在泰明市宽阔的街道上,范毅看着车窗外辉煌的灯火和永不间断的人流,回味着张慕两口子爱巢里的温馨,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萧若诗,也不知她出国求学的手续办得如何了?可有日子没见她上网了,自己写了许多留言,也不知她看到了没有? 正想着,查小伟为抄近道,驶进了一条小巷。 没走多远,范毅一眼就认出了老邢的红色宝马车正停在前面不远处一家茶楼前,于是赶紧让小伟靠边停住车,接着就给老邢打电话,果然,他在上面正喝茶呢。 范毅车上还带着专门为老邢准备的二百只土鸡蛋,原打算明天一早给他送去的,不曾想在这档口碰上了,这倒省了明日的一桩事儿。 通完电话,按老邢所提供的房间名称,范毅很快找到了“云外仙”包房,一推门,见屋里原来坐着三人,正在喝茶聊天。 见范毅进来,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老邢为众人介绍了一番,原来那两人都是做基金的经理,以前做公募,现在改做私募了。其中一位,正是上一次老邢曾经向范毅提起过的那位朋友。 老邢进一步介绍说:“这位范先生,你们别看他年纪轻轻,年龄上,搞不好比你两位还要小些,却也是炒股的一把好手啊。” 老邢请众人重新落座后,继续向两人推介说:“你们不是正在募集资金吗?今晚要能说动了他,嘿嘿,他的资金量也不会比我少的。” 两人闻言,均冲范毅友好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邢又一指其中一位,向范毅介绍说:“这位宋经理,小范,也不得了。曾经在公募旗下掌控着数百亿的基金,业绩一向也很是骄人,那也称得上是基金界里一位响当当的人物。而这位孙经理,2009年,沪深两市大反弹时,他因为坚决看多,也是一战成名。更难得的是,他成功地预测了反弹高度,满仓持有,高位撤退,成为09年笑得最爽的一位呀。” 范毅连称“久仰”,重新与两人握手,三个人互相客气了一番,算是正式认识了。 宋经理为范毅倒上茶说:“不知道范先生对我们私募有没有兴趣?” 范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宋经理,公募可是实力雄厚,前景喜人,怎么就不做公募了呢?” 宋经理淡淡一笑说:“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了。” 又说:“我做这一行,前后有十多年了,做基金经理也六、七年了。以前还可以说是靠头脑、靠业绩来吃饭,现在……范先生,你们是局外人,并没有切身体会,到了现在,再这么单纯讲业绩,那就是扯淡了!靠的是什么?都是靠抱团、靠跟风,靠规模。这就与我的初衷相去甚远了。既然范先生也是做股票的,多的不用说,我只跟你讲两条,你一听应该就会明白的。” “首先一条,就是没有自我。早些年,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判断,自己的理解来做股票,赚了,亏了,心里都明明白白,跟明镜似的。现在不行了,得比排名。排名掉下来,份额就会缩水,管理费就会下来,公司利益、个人利益统统跟着受损。” “怎么才能保证排名呢?并不想外界所想像得那样,靠基金经理操盘的水平,靠对宏观经济的准确把握,靠对大势的正确理解。说出来,你恐怕都要见笑,仅仅是靠基金经理们相互间的抱团水平。比来比去,不是比你水平比别家有多高,而是比你水平比别家更不坏。” “每逢排名的时间段一到,各大基金之间,难免会有一番博杀,你手中所持股票哪怕再好,如果大多数基金经理不认同,一起减仓,短期看,你的业绩还是得下来;反之,哪怕你拿着一支烂到家的瘟股,只要大家手里都有它,都不去动它,甚至还往上拉一拉,你的业绩就能上去。” “真正好的想法和思路很难在实战中得到贯彻,真正好的理念和做法也很难坚持。有的只是‘大家是怎么做的’?而根本没有、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这样的气氛,能活活把你憋屈死。” “范先生,我这么说,你如果有怀疑,也可以自己去做一方研究。只需要多找几家基金公司的资料看看,你就会发现,现在,不管A基金、B基金,只要是公募,所持股份基本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仓位的多少而已。千家一面!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你不可能有自我、不可能有个性,当然了,有了自我、有了个性,往往吃亏的就会是你。” 宋经理喝着茶,继续说:“另一个呢,就是没有前途。现在的基金,排名、份额才是首选。赚不赚钱倒在其次。再亏损,只要基民不用脚投票,份额摆在那儿,每年你照样可以收管理费。反之,你赚钱了,基民想着见好就收,大量赎回,你的份额减少了,管理费反而下来了。” “所以,最好的操作境界就是微赚或者微亏,让你‘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死不活,最好是永远地呆在里面,年年为公司贡献管理费。这样的套路,公司泡得起,我们可就泡不起了。” 第一百五十八节 挥之不去(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2) 宋经理接着说:“再这样熬下去,对市场的感觉就没有了,对盘面的把握也就谈不上了。水准下去了且不说,恐怕体内的惰性一起,所谓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到时候,你就定型了,认命了,饱食终日,蹉跎一生,不可能再有什么大的发展了。这叫温水煮青蛙,等时候到了,你再想摆脱时,你会发现,你已经瘫软无力、跳不出来了。” 范毅原本想说,你们年薪不是早就过了百万了吗,还担心什么将来啊!话到嘴边觉着这么说挺蠢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收入越多越好啊?况且,对一个有追求的人来说,事业成功所带来的满足感也是无法取代的。 于是,范毅又改口说:“这听下来怎么觉着整个基金界就是一个大黑幕、大骗局啊,让人根本不放心呐。” 宋经理笑笑说:“不过是一面之词,个人所见啊。这叫城里的要出来,城外的还在哭着喊着要进去呢!当然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公司是不会变的,你要是有意见、心里嫌气、你不做,自然会有人做,你看看现在这些新成立的基金,哪一个是少了基金经理的?” “你再看看这些新进的基金经理,说出来都能吓你个半死。我们是专门做过统计分析的,整个国内基金界,当然,我指的是公募,基金经理的平均年限远远不到3年,只是2.7几年!当中最起码有二到三成的人,从业年限还不到1年。这样的人,你放心把钱交给他吗?” 宋经理说着话,话锋一转说:“做私募就不一样了,单靠抱团,不赚钱,是不可能从聪明的客户手里分到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杯羹的。是不是,范先生?” 范毅看了看老邢,老邢知道他一向的态度,怕他一开口把话说死了大家脸面上不好看,于是出来打圆场说:“宋经理,你们最好先把具体的内容再给小范推介推介。” 孙经理闻言,马上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到范毅面前,不厌其烦地拖曳、点击、更换着一幅幅PPT向范毅详细介绍起来。 范毅虽然一向对基金并不感冒,可眼下有了这种学习、了解基金运作的机会,他也不不会轻易放过的,于是专心做起一个小学生,开始认真听讲。 约莫20分钟后,孙经理算是基本介绍完毕,又补充说:“如果范先生有兴趣,可以试着与我们合作一次试试。邢先生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与我们合作,就从来没有亏过。” “是吗?那么,如果想要合作,加盟你们,需要多少资金量?”范毅好奇地问。 “我们的最低资金门槛要求是1000万元。”孙经理笑笑说道。 范毅不再说话。 听下来,他们这是正在准备做一只资源类的股票,只是具体瞄准的是哪一只,却被有意地隐去了。这是要坐庄哪!范毅心里嘀咕,打定主意,还是坚决不能参与,然后就盘算着要怎么样措词才不会伤了老邢的面子。 这时,宋经理的手机大声地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听,脸上露出一片喜色,连说:“太好了,谢谢,谢谢。……好的,好的,明年下午,没问题。” 挂上电话,他冲范毅抱歉地点了点头,转头冲孙经理说:“看来,明天咱们是走不了了,你记得赶快把机票退掉。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庞大集团总部见一见段老师。” 宋经理又转脸冲老邢说:“邢先生,如果明天谈成了,有庞大方面的加入,哪您就尽管放心等着收钱吧。”说着话,其脸上是一脸的喜色。 就在这一瞬间,范毅重新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有庞大参与,自己就参与。 …… 第二天晚上,范毅接到了宋经理的电话,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宋经理说:“真不好意思啊,范先生,昨天谈的那事儿,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我们不准备再做那只股票了。我想这一定会给您带来很大的不方便,再次请您原谅。当然,范先生,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如果以后我们有了更好的项目,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然后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其实,仅仅昨天一晚的商谈,范毅与他们还没有正式签下任何的协议,更谈不上划款。做合作嘛,适则相聚,不适则散,好合好散,两相情愿而已。 放下电话,范毅是满腹的狐疑,马上打给了老邢问一问他那边的情况。 老邢那边同样也收到了宋经理的电话,也被搞得是满头雾水。因为是老熟人了,有些话比范毅这边好开口,经老邢反复的追问,宋经理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原因。 大体是说,因为不知在什么环节风声走漏了,再坚持做下去,可能就不安全了,没办法,这只股票只得放弃,正在积极寻找下一个机会,找到后还会再次邀请老邢加盟。 范毅问:“他们这是什么公司啊!怎么说变就变了,你知道他们准备做的是哪一只票吗?” “这个嘛,我当然是知道的,就是我们康南省内的一家企业,宏泰矿业嘛。他们这次来,本来主要就是冲着这家企业来做实地调研的。” …… 当晚,范毅调出了宏泰矿业的走势图。 盘面上看,走势平平,几乎从2007年10月份跌下来后就没有过什么大的起伏,昨天的收盘价是6.82元,足足比07年最高价跌去了五成还不止。而且更要命的是,成交量日愈减少,几乎就快成“僵尸股”了。打开F10资料库看了看公司情况,主业是铜矿的开采与冶炼,受现在大宗商品大环境不景气的影响,近年来利润大减,难怪股价一直起不来。 又上网查了查,范毅竟然又看到另一种说法,说该家企业资源接近枯竭,行将末路。这让范毅大呼侥幸,只是心里不由地又暗暗可惜少了一次与庞大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从周一开市后,范毅就一直在关注着宏泰矿业的股价。 第一百五十九节 挥之不去(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3) 从盘面上看,开始两天,宏泰矿业股份并没什么动静,接着突然有一天就出现了一根大阴线,然后又是小反弹,完了就是阴跌不止,半个月下来,跌去了又有10%左右。难道真是如宋经理所言,是走漏了消息、庄家在斩仓自保?范毅默默地在心里问着自己。 …… 很快,一年一度的全省国税系统工作会议在泰明市如期召开。 会议期间,范毅听到了一个比较确切的消息,另外两位与自己一样、下派挂职的同事将于春节后如期返回省局工作,并且均会得到提升,分别将担任省局两个处室的副处长。而自己,因为下来的相对较晚,回省局的事儿,恐怕还要再等到五月份了。 会议间歇,老邢专门找到范毅提醒说:“那两位,听说近期活动得很是厉害,你只怕是也得跟一跟了。人家在跑,你不动,吃亏的就只能是你了。” 范毅最近其实心里一直在牵挂的却是另一件事。 …… 为了能为县局全体干部职工谋划一项长久的福利,去年底,经他多次出面协调,局里刚刚在宝因县下面一个乡镇租下了一片荒山种油桐树。 这也是经多方打听、在征得了窦县长的支持后,打着响应本县进一步推进林权改革、开发利用荒坡荒地的号召而展开的一项举措。 几经周折,最近此事终于算是办妥了一切手续。 出资方,是局里全体的干部职工,包括离退休的老同志。以入股的方式,人均入股二万元,前期资金100万元说是由范毅出面找人垫付,其实都是他本人的资金,而且是不算利息,要等到以后林地有了效益才能逐年归还的。 一切事务全权交由局里的老年协会出面办理,预计三、五年以后将开始产生效益,届时,每年可为职工人均带来一、两万元左右的收入。 这样一弄,即便以后阳光工资真的辐射到了县里,职工们起码又能另外多有一项合理合法、而又稳定可靠的收入。 所以,这个时候,让他在宝因再干一段时间,范毅是没有什么异议的,正好可以把一些后续的事情再收收尾、做一做。 …… 只是,老邢后面所提出的建议,倒着实让范毅不得不深入地想一想了。 今年底,魏局长就要光荣退休,其对全局的把控正在弱化,而年龄上正值壮年的几位副职可就大不一样了。 前一阵子,范毅少有地几乎是脚跟脚地接到了倪、崔两位副局长先后打来的几个电话,其实都没说什么具体事情,只是领导们关心一下下属而已。 范毅知道,这又是到了一个需要选边站的重要时刻了,可问题是,他哪一边都不想加入,难就难在这儿了。 …… 下午正开着大会,范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张慕夫妻俩听说他人在泰明,专程要邀请他今天出来吃个晚饭。 因为会议上有着统一的就餐安排,起先,范毅还真不好说去就去,试着推了一推,直到张慕说有重要事情想与他面谈,范毅这才不得不请了假前往赴约。 在市区南边一家西餐厅,三人碰面落座、用餐,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直到侍者收了杯盘,换上了咖啡,张慕这才小心地说:“范先生,有一件事儿,很不好开口,可想来想去,又不得不找你帮忙。”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是这样的,我,不,我们,想向你借点儿钱”。 范毅很意外,心里想着,自己与他俩其实还算不上深交,怎么他俩就会想到要找自己借钱了呢?这大概还是因为去年委托他打理资金,让他知道了自己有些闲钱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些许的不愉快,就有了等协议期满后,就不再与他续约的打算。心想,必要时,甚至都不能再在东陆证券继续做了。 嘴上却敷衍着说:“哦,想要多少?准备做什么用呢?” “是这样的,范先生。最近我们准备与一位朋友合伙做一单生意,可算来算去,本钱还差点儿,想向你借、借200万元。哦,顶多半年,我们只用半年,半年后保证按20%支付本金及利息。你看……” “什么生意这么好做?半年就有20%以上的收益,不会是放高利贷吧?有抵押物吗?”范毅故意轻笑着追问道。 张慕沉默了一小会儿,说:“范先生,你看,我们俩刚刚结婚,之前其实也没多少积蓄,连房子,因为是最近才换的,现在都还压在银行手里,手边确实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押。不过,我们手上还有大约80万元的现金,你这200万元,我们保证本金一定不会有问题,即便万一出了意外,损失了一部分,至少我们还可以用手头的钱赔给你、给你补上。” 范毅笑笑摇摇头说:“帐不是这么算的。早些年我也做过生意,这要是亏起来,那是挡也挡不住的,搞不好就是血本无归。可不像你做股票那样可以想止损就能止损,定了亏个百分之几斩仓,到时最多就亏百分之几,出入不会很大。做生意,哪有你现在想像的那么简单!到时候,恐怕是连你的本钱都亏了,你还拿什么还我?再说了,还有你承诺的利息,要真亏了,我向谁要去!不靠谱啊。” 张慕又沉默了一会儿,说:“范先生,今天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瞒你。你知道我一直是做投资、做股票的,这次找你借钱,其实就是想跟跟庄、做一把。” “要是赚了,到时候连本带利还你,赔了,我们会用我们自己的钱还你。我已经算过了,之所以不敢多借,就是考虑到200万元如果亏损在20%以内,哪怕我们的本金也亏损20%,我们还是能给你弥补上的,只是真要是出了状况,只怕承诺你的利息,请你,就得容我们分期付给你了。” 范毅听他这一次说的颇为诚恳,知道这一次张慕所说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可是…… 第一百六十节 挥之不去(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4) 范毅想来想去,终究还是人不对呀,如果对方要是换成了孙涛或者张顺,别说200万元,再多点儿,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借出去。而他?张慕?就凭他与自己的这一点儿交情,就把200万元交给他?不能吧。 该如何回绝他呢?范毅决定想想好了再说,最好是不要伤了双方的面子。 张慕见范毅沉默,不知他是在考虑准备同意呢还是拒绝?忙又补充说了些肯定能赚钱,保证本金不会有风险的承诺。 “不。”范毅最后还是决定明确地回绝他俩儿,省得让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能借给你们。一是因为你们没抵押,二是因为我也不缺这20%的红利,犯不着为了区区20%的所谓红利,拿200万元本金来冒险,我不能这样干。”范毅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要换了是你,你八成也不会干的,是吧?你们手上不是还有80万元现金嘛,有多少就做多少得了,何必冒这个险呢!”范毅缓和了语气说。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范毅正准备抽空起身告辞,张慕抬起头又说:“范先生,我知道,我和小娅与你之前都没有太厚的私交,交浅而言深,的确是有点儿唐突。” “嘿嘿嘿,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而遭到你的拒绝,这也是应该的,合情合理的。那么,范先生,能不能这样,我们换一种方法,合作,合作怎么样?” “合作?”范毅困惑地问:“怎么个合作法?” 张慕一咬牙,说:“我们双方合作跟庄,由我提供给你准确的消息,你按我的指令买卖,赚了钱,咱们二八开,你八我二。这样成不成?” 范毅缓缓地摇头,说:“不成,我一向是不听消息炒股票的,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使套想把我给装进去?” 张慕急了,说:“那我把我手里的80万元也打到你的帐户上,由你统一操控,这样子总行了吧?” 范毅又摇头,说:“我有多少资金,你最清楚,你难道认为,你的80万就能让我对你彻底放心了吗?” “那……那你还有什么要求?范先生,你可以尽管提。” “我没什么具体要求,我就是不想做。”范毅近乎冷酷地回答。 张慕回头深情地望着姜维娅,范毅这才发觉,一晚上,她几乎就没讲过几句话,之前的印象里,她应该还是一个比较活泼的女孩子嘛,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姜维娅脸色苍白,与张慕并肩而坐,两人相靠的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扣在一起。 见张慕看她,她深情地对着张慕点了点头,冲范毅苦涩地一笑,说了声“对不起”,起身向卫生间走去。 这一下,范毅倒不好马上就离开了,只好决定再坐一坐,最起码,也得等人家女士回来再走吧。 “范先生。”张慕重新开口,声音有点儿苦涩、有点抖动。 “之前,不瞒你说,我已经试着找过好几个过去认识的有钱人了,哎,最后嘛,都没谈成。当然,也有铁定能谈成的,只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又不能去找。找你,是我……是我和小娅最后的指望了,我真的不想白白放弃掉这一次机会。这样的机会不会很多的,我需要它,我发自内心的需要它,当然,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钱。” 范毅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是出于礼貌和好奇才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你知道的,我一直做投资,可你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一直是在为庞大集团做事。一直以来,我忠心耿耿,可是……” “嗯?”范毅一听到庞大,马上来了兴趣,心想:“怎么又是庞大!” 这时,张慕缓缓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范毅,惨淡地笑了笑说:“原本,我是不准备让你看的,我只希望今天你看了,听了,能为我们保密。” 范毅拿起这张纸片,展开来看,发现是一份报案回执。 这是近年来泰明市公安局推出的亲民作为的一种体现,一旦你报了案,派出所就会给你一份回执,上面写有案情简介、编号和查询码,你可以不必一趟一趟地往返派出所和警局,而只需通过电话或网络,就能方便地及时掌握自己的案子是破了还是正在办理中。 仔细地看完案情简介,范毅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张慕说:“正如你所看到的,小娅遭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我们报了警,可是,庞家的势力很大,事情并没有向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甚至,那个混蛋连警察局都没去过一趟,连正常的传唤都没有。他还反口乱咬说,他这是与小娅谈恋爱,小娅诬陷他。而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当晚的确发生了什么,却不能证明是如何发生的?” “因为,当晚,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药物,当时,小娅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现场没有一点反抗的痕迹,根本无法证明这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强迫。” 张慕停了好一会儿,叹口气说:“事后,他们提出给我们20万元私了。最终你猜怎么着,我和小娅接受了,哎,那80万里就有这20万哪。” “范先生,我这么跟你说,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他们给我们的,在我看来,其实不是钱,而是子弹,是一颗颗准备重新射入他们胸膛的子弹!他们是在为我们送子弹来了。” “这一次,我就是想用这手边的80万,借此机会再多滚出一些钱,好在最有利的时间,把它们全都打出去,一定要打在他们的要害上!” “范先生,你当然不知道,为了继续呆在庞大,前一阵子,我表演得有多贱!在他们看来,从头到尾,是我劝小娅算了的,是我一手提出20万元私了的,也是我主动向他们保证,由我娶了小娅来抹平这一切的。” “在他们眼里,我应该就是一个只认金钱,不认道德伦理、不认人间真情的混蛋吧。” 第一百六十一节 挥之不去(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5) 张慕最后说:“是的,我爱钱,可现在,那不仅仅是钱,我要与他们斗,钱就是唯一的子弹。现在我的问题恰恰是,我的子弹太少!所以,我才向您求救。” 范毅很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这何尝不是自己一向的想法呢。同时范毅也注意到,他第一次对自己用了“您”这样的尊称。 张慕指着回执说:“那个牲畜的名字,在这里面,仅仅是省略为庞某某了,其实,他就是庞勇坚,他就是庞家的老三。以前,他还算得上是我的一个朋友。呵呵呵。” 张慕苦笑了一下,重新转了话题说:“他们最开始,以为我会不要小娅了,或者会和小娅一起去找他们闹,去和他们打官司,甚至以为我会辞职。哼哼哼,他们统统都错了,我娶了小娅,我爱她,我不会辞职,我要继续呆在那里,那儿才是我的战场,我要等待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范毅身子微微发热,甚至有了一点儿不可控制的颤抖。现在,他深深地为自己方才的冷漠而懊悔。 “范先生,这就是我今晚找你的原因。因为在我所认识的所有有钱人中,只有你,是与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的,也是最安全的。现在,就在今晚,我把我和小娅都交在了你的手上。” 张慕眼神中,似乎隐隐地有了一份神圣的感觉,然后,他笑了一笑,说:“现在,你只需要稍稍动一动手指,一个电话,将我今晚所告诉你的这些跟他们说一声,就能轻易地从庞家那里得到很多好处,甚至都不需要再做这一单。范先生,又或者,你最终愿意选择与我们……我们这两个小人物站在一起?” 范毅紧紧拽在手里的回执轻轻抖动了起来,一张薄薄的纸,此刻变得仿佛有千斤之重,重得范毅几乎都无法继续将其拿住。 范毅索性放下回执,顺势两手紧紧握住张慕的手说:“好吧,请你告诉我,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是哪一只股票?” 张慕发现,范毅的双手冷得像块冰,却突然间让自己有了温暖的感觉。 …… 全省国税工作会议结束后,范毅并没有着急返回宝因县,而是驱车来到了东陆证券。 他与张慕有约,今早要在城里见上一面,具体时间,则要等张慕的电话,现在,他正好可以过来办点儿其它的事情。 从曹总办公室出来后,他一路拎着公司刚刚送给他的一部新电脑,这已经是第三个了。这几年,要么是电脑,要么是手机,每年春节,公司总会为他准备一点儿小礼物。其中有一部电脑,范毅已经送给了小明。 走过大户室时,范毅决定进去坐一坐,很长时间没进来了,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进去看一看。 推开门,发现原来老张的位置上现在坐着一位气色保养得很好的阿姨,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看。 听到有人进来,她回过头来看了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又赶紧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电脑上的行情。 范毅心里很想问问老张怎么没来,心里认为她是老张的太太。这时她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突然转身冲着范毅说:“噫,你是小范吧?” 范毅点了点头,笑笑说:“是我,我叫范毅。” “哎呀,老早就听曹总说你股票炒得好,快来教教我。快来,快来。” 范毅笑了笑,却坐着没动,她一拍自己的额头,忙说:“你看看我,都忘了自报家门了,我姓旷、旷日持久的旷。你可以叫我旷姨。哎呀呀,我去年底就来了,直到今天才见到你。难怪你们曹总说,你平常都不大来的。这么长时间,这里基本就我一个人,她还让我向你多讨教讨教呢。” 听着旷姨东拉西扯的一通话,范毅这会儿多少明白了一点儿,她应该不会是老张家里的什么人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问:“那,老张呢?” “哪个老张?” “算了,没什么。”范毅想,老张到底还是走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去了散户厅呢还是直接告别了股市。 旷姨倒是少有的自来熟,马上拿起一本之前就一直摊开来放在桌上的书,跟着就凑过来请教说:“小范,你跟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 范毅接过来看了看,是一本教人如何利用K线图炒股的书。又看了看旷姨指点着的那段话,写得其实不清不楚,于是只好把书大体翻了翻,这才问:“旷姨,你炒股有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就去年底新开的户。” “哦,那,我觉得,这本书不大适合你。写得太乱。建议你还是先从一些比较简单明了的入门级书开始读吧,这样可能会好点儿。” “是嘛,我说我怎么老看不明白呢。这烂书!”说着,旷姨随手“啪”地一下将书扔进了电脑桌下的掷纸篓。 “小范,那你快给旷姨介绍几本书吧。”旷姨跟着提出。 范毅想了想,凭印象,随手给她写了几本书的书名,说:“时间长了,记不太准确了,你可以上网查一查。这几本应该比较适合新入门的股民。” 旷姨小心地将范毅给她的纸条折起来收好,又说:“小范,我这一阵子,操作了有好多次了,总的算下来,还是亏了五、六万,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问题是出在哪里?” 范毅看看时间还早,来营业部要办的事儿也早已办完了,除了等张慕的电话,自己也没有什么具体事情,于是说:“好啊,我看看,你最近都买了哪只票?” 这一看,范毅被吓了一大跳,旷姨在短短几个月间所操作过的股票,竟然高达四十几只之多。 “旷姨,你这样操作可不好,很难赚到钱的。当然,我也不是反对短线,总的来说,在股市上,不论做长线、短线,其实都能赚钱,关键要看各人的操作。你才刚刚入市,不要着急搞短线,你看看,你这四十几只股票,真正赚过钱的,就只有一、两只嘛,还好你每一次买的量不大,否则,照这样的概率和速率,再有多少钱,都是不够亏的。” 第一百六十二节 挥之不去(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6) 旷姨被范毅说到了痛处,叫起来道:“就是的呀,小范,我是越炒越急,越急越亏,越亏就越想翻本!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你快跟我说说,应该怎么做才能赚到钱?” 范毅想了想说:“这样吧,空对空地也不好讲,既然你看的是K线图方面的书,我就讲一讲如何用好K线吧。前些年,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短线,我把我当时的一些办法给你讲讲,灵不灵的,你自己先别忙着买,先看看再说,行吗?” “可以的,可以的。你等等,我拿笔和本子记一下,啊?” 看着旷姨准备好了,范毅说:“先说第一招啊,我给取了个名字,叫做‘双针探底’。是这样,如果股价在前期放量上涨以后,又出现缩量回调……” 一边说着,范毅凭着当年在中水岭村背下的一些走势图的这份记忆功底,随手打开了一只股票的K线图,很快找到了与自己所讲的内容相呼应的图形。 然后范毅指着电脑,解释说:“比如这一只票,你看,股价在5日、10日这些大均线附近出现了一次、两次,一共两次的长下影线的K线组合,这就叫‘双针探底’。” “一般来讲,盘面上当出现了这样的图形后,一旦股价重返短期均线上方,一般而言,往往就意味着股票将转入急速上攻的行情。你看,后面的走势是不是如此?” 旷姨兴奋地点着头说:“是的、是的。快快快,小范,接着说,接着说。” 范毅只好说道:“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要考虑,在第二次出现下影十字星线的大均线附近积极吸货,这样,赚钱的概率就大了,你说是不是?” 说着话,范毅又点开了几只其它股票的K线图,找到了类似自己所说的图形让旷姨看日后的走势,无不灵验。 “有道理,有道理。”旷姨一边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一边说:“还有什么高招,快说说。” 这时,范毅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范先生吗?我是锦江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很不好意思呀,今天早上,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您家房子二楼一扇窗子的玻璃,不知道怎么破了,我们当心,是不是有小偷进去了。范先生,你能回来看一看吗?” “哦?是吗?嗯,不用了,我房里什么也没有,不会损失什么的。”范毅很无所谓地回答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这破掉的玻璃窗户……”他在那边停顿了一下说:“前两天,我们物业在小区内修剪枯枝,今早发现有一把装了长柄的剪刀,不知被谁扔在了你家的窗前。我们估计呢,应该是小区里的孩子偷偷拿出来玩耍,不小心把你的玻璃弄坏了。” “哦,知道了,没什么,一块玻璃嘛。”范毅推测对方是想解释一下责任的问题,于是大度地回答说。 对方松了一口气,又故意说:“范先生,要不要我们替您更换一块?” “不用,谢谢。” 放下电话,旷姨早等得不耐烦了,追着赶紧问说:“还有什么绝招?小范,快跟旷姨讲讲。” 范毅笑笑说:“也谈不上什么绝招,如果你喜欢呢,我再给你讲一招。这一招也有个名字,叫做‘金鸡报晓’。” 说着话,范毅又点开了一只股票的K线图,很快找到合适的位置,指着说:“你看,一段时期以来,这只股票的股价持续滑落,就在这一天,出现了大幅向下跳空开盘,但是,从当日盘面来看……” 说着又调出当日的分时走势图,说:“从盘面上看,明显是得不到空方的共同认可的,在短短半个多小时内,股价被快速拉起,甚至回升到前一日的收盘价的附近。这说明什么呢?这只能说明,这是主力机构在通过大幅低开以快速探明底部,从而才好引领股价向上的反弹。你看,其后股价是不是反弹了?” 旷姨又兴奋地点头,范毅继续说:“所以在这一天,这个低开的长阳线就是反弹的信号弹,就像是黑夜将尽时,一只雄鸡的引吭高歌,在召唤黎明的到来。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买进。我再给你看一看其它几只股票的类似情况。”说着又一一调出来让旷姨看。 正看着,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张慕,他说自己在外面一家小饭馆等范毅,让他过来边吃边谈。 放下电话,范毅对旷姨说:“不好意思啊,看来今天就只能是讲到这里了,以后找机会咱们再一起探讨吧。现在我有事儿,先走了。” 旷姨恋恋不舍,追着又问:“小范,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 在小饭馆,张慕说:“现在的情况又有了些变化。我们段老师的主意是,不准备做短庄,想做一个长庄。” “哦?宏泰矿业这种烂股也有做长庄的价值!”范毅惊讶道。 范毅不知道,张慕现在所说的股票,与宋经理当初所看中的,的确都是同一只股票,然而,这里面却丝毫没有着一钉点儿巧合的意思,因为现在,宋经理已经与庞大正式开始合作了。 …… 就在那晚见过范毅后,第二天,宋、孙两位如约见到了段先生。 大约还是在去年的时候,庞勇强就曾专门对段炳生说:“段先生,你看看现在搞的,摊子越铺越大。最有希望、也让我最头疼的就是这个时代广场,当初我们也就是准备盖它个40来层就完事儿。可是,人在江湖呀,李省长那么一打气,规划就不得不加到了66层;包书记再一视察,直接就提出来必须是超过80层。段先生哪,我有时都在想,应该我才是庞大的董事长啊,怎么我说的就不算数呢!” “没办法呀,这就是规矩,要想玩这场游戏,就得遵守游戏的规则。段先生,以前,你们部门工作性质相对单一,一直是为公司负责资金上的来往进出的,以后,仅仅这样做,怕是不行了。” 第一百六十三节 挥之不去(7)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挥之不去(7) 庞勇强继续说道:“现如今,我们也得讲大局了。就像上次我说的,总要想些办法在股市上弄些钱回来才行啊,这样,地产这边的资金链才不至于绷得太紧,后面才会更加有保障啊,是吧?段先生。” 这就是在要求段先生重操旧业,开始做庄啊。 段先生考虑再三,最终也只得同意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找合适的标的物。 这一下正好,有人找上门来了。 …… 原来,宋经理与段先生早年就认识,知道他一直在为庞大做事。 这一次来康南,宋经理也仅仅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与段先生接触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令他欣喜万分。 当然,庞大方面所提的条件也是有的,而且相当苛刻,其中首要的一条,就是要求宋经理一方立刻解除以前与所有投资者所达成的协议,并做好善后工作,不要影响日后的坐庄。 因为庞大的态度是:要么就由庞大独自出面来操盘,一切利益相关方,仅仅只是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最终分取应得的利益:要么,庞大就根本不会参与。 双方协议达成后,最开始,庞大方面想做的仅仅也只是一个快庄,资金投进去、股价拉起来,然后出货。所以,张慕也认为,只要有三、五个月即可胜利大逃亡,这才向范毅提出以半年为期的借款要求。 可是,随着与宋经理等人的进一步接触,情况有了变化。 原来这宋经理背后还有人。 这人姓彭,祖籍浙江,自幼随亲戚来到康南省做生意,从一名开挖机的操作员做起,之后又做过包工头、工段长,承包商……主要做的一直都是‘铁公鸡’类的基建项目。 数十年间,他一步一步成长为一位坐拥亿万家产的成功商人。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改行了,玩起了股票,运气还极佳,资产更是大幅上升。 再后来,他听人说,在股市上坐庄来钱最快,就也想在股市上做一把庄。自己拿不准没关系,他花重金请来了一位操盘高手,在众多股票中选来选去,选中了当时一度风光无限的资源类上市公司宏泰矿业。况且,从地域上来说,这又是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企业,万事俱备,就等数钱了。 当时选的时机也不不可谓不好,恰逢大盘见顶6124点后深幅下跌,其间又经历了2009年的大反弹,股价一度势如破竹大幅走高后,很快却又归于下行,一路阴跌,价位上显得十分的诱人。 此时,为他操盘的高手力荐说:“可以入货了。” 在9元附近,彭先生扣动了扳机,一路吸货。 等吸筹差不多了,彭先生就满怀信心地等着大盘重新上行时,好趁机拉高做一把。 这一等,大盘指数却由3000点一路盘跌至2400点附近。这一等,彭先生手里的钱就基本都变换成了筹码。 这时候,如果及时收手,顶多损失个几千万,对他几个亿的身家而言,影响虽然也有,却并未伤及根本。可是,他不信这个邪啊,下令不断地加码,又从银行和一些朋友处融来了将近3个亿的资金。 手握大把现金,心中就不慌了。按他的说法就是,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要贪婪,越跌越买。随着宏泰矿业股价的步步下移,他的仓位也在步步上升,现在,手里竟然拿着宏泰矿业将近七成的股份,真正是炒股炒成了股东。 正在较着劲儿的当口,一条消息在网上不径而走,宏泰矿业被暴上市时造假,隐瞒关键数据,现在的资源储量行将枯竭。 虽然公司方面很快出面辟了谣,虽然消息最终没被进一步炒作,可是,股价却应声大大地下了一个台阶,一口气跌到了7元附近。 这个时候,他手里的资金基本已经耗尽,如果再没有新钱进来,且不说那些借来的钱,恐怕眼前马上面临的,就即将是宏泰矿业股价的狂泄和自己的破产。 在这个时候,他才渐渐有点慌了,不得不再度进行融资。当然,他也去找了私募寻求合作,这才找到了宋经理。所以说,宋经理说白了,地地道道就是一光杆司令,手里既没钱、也没货。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段炳生很恼火,马上提出,这一单,要么不能再做了,要做,就一定不能再做短庄,必须从长计议。最终,庞勇强选择了后者。 …… 张慕所要着急告诉范毅的,也正是这个情况。 “范先生,现在这个样子,跟庄的时间可能就拉长了,与当初我告诉你的情况,有了较大的出入,我不能瞒着你。请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如果不想做,我完全能够理解。至少,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把你拖下水。” 范毅一直没有告诉张慕,宋经理之前其实也找过自己,而且将来当然也不准备和他讲这事儿。现在听他如此说,范毅心想,你当然不知道啊,这其实也算是我的战争。 略一沉吟,范毅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那么,具体合作的细节,你们之间谈妥了没有?” “基本谈妥了,宋经理与彭先生算一方,占三成,庞大算一方,准备出资至少八个亿,占七成。” “可能你也看到了,最近宏泰矿业股价一直在阴跌,当然,这是故意做出来给大家看的。一方面是压低股价,打跑一些跟风者后再吸点儿货;另一方面,也是对前期宋经理找来的那拔人好有个交待,让他们真正认为,的确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庄家出逃了。” “等这样子做一段时期,按段老师的要求,至少要三个月吧。在这三个月内,我们将完成洗筹、换手的前期准备。哦,对了,按照协议,彭先生可以在这三个月内通过二级市场将近3个亿市值的股票转手给我们。这样,他基本就可以将欠银行和朋友的钱还清,接下来再做就轻松了。” “至于彭先生其余的仓位,段老师要求他,锁仓至少一年,在这一年中,除非经庞大方面同意,否则他一股也不能卖。” “你们的目标价位定的是多少?” “现在还没定死,但段老师的意思是,至少在20元以上。” 第一百六十四节 大过年的(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1) 腊月二十八,范毅与查小伟正驱车往泰明市赶。 按照惯例,县国税局按照县里的统一按排,其实是从昨天起就开始放长假了。 处理完一些扫尾工作,为了让小伟能早点儿与家人相聚,今天一早,他们俩就出发了。 正走着,范毅手机响起,看看号码,仿佛似曾相识的样子,一时又记不起究竟是谁的电话,反正在电话簿里是没有记录的,否则,准应该会跳出来一个相应的名字,而不是目前这一长串的数字。 接起来一听声音,范毅马上想了起来,这原来是锦江小区物业的电话,难怪看着怪眼熟的。 电话里,对方先是说了一些给范毅提前拜年的祝福话。范毅一边听着一边还想,难怪这片小区房价要高一些,原来服务做得这么好?连物业都知道提前给业主拜年,这人文关怀,还真是做到家了。 正想着,对方话峰一转说:“范先生,上次跟您说起过的、您家那块窗户玻璃的事儿……” “哦,这个事儿,你们不用管了,节后我会找人处理的,小事儿一桩。”范毅客气地说。 对方“哎”、“哎”了两声,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是这样的,范先生,有位业主向我们提出,看能不能由他找人在节前就把玻璃换了,您看成不成?” “嗯?”范毅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家的窗户玻璃坏了,别人倒乐意掏腰包帮忙修理,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是个什么道理? 对方又解释道:“这位业主其实已经找过我们很多次了,他反映说,主要是看着这一块破窗子怪别扭的,尤其是马上要过年了,所以想……” “哦!”范毅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说了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儿嘛,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个儿能看着顺眼、看着舒服。哼,小样儿! 可转念又一想,谁人会没事儿老来惦记着别人家的窗户呢? 通过电话再一问,对方回答说:“嘿嘿嘿,说起来,其实就是您房子对面的庞先生家。是庞家的一位老人家,找过我们好几次了,说可以由他来修。我们不好做主,毕竟这是您的房子,是不是,范先生?” 这一下,范毅算是完全整明白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庞老头想帮自己修窗户呀。 可是,他这又为的是什么呢? 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自家个儿看着顺眼、美观吗?可全小区有这么多房子,这么多住户,他难道都能包修?他修得过来吗? 不对、不对,最近自己还去过小区两次,主要是架不住孙涛等人的起哄,带他们去看看房子,过过眼瘾。当时记得,明明看见离他家很近的一根路灯杆子,不知被谁的车撞了一下,都变形了,他要是真爱做好事,他要是真觉着周围什么东西都要看着美观,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没听说他主动去修一修哩? 千不修、万不修,独独就要来修自己家的一块破玻璃,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范毅不禁地沉思起来。 对方见范毅有一阵子没出声,以为信号不好,在电话那头连着“喂、喂”了几声。 范毅问:“他要为我修房子,可我又不认识他,他这是为的什么呢?” “是这样子的,范先生,有些话,因为关系到业主的隐私,我本来是不应该随便乱说的,可如果事先不说说清楚,我们的工作又很难做。说起来吧,这位庞老人吧,封建思想是比较严重的,他前后找过我们起码有三次了,后来甚至都威胁说要投诉我们了,说我们只收管理费却不作为,你说冤不冤?” “究竟为个什么吧?”范毅提醒他别把话题扯远了。 对方忙长话短说地道:“他的目的,主要就是……他向我们反映说,您家窗户正好对着他家大门,现在您的窗户玻璃坏了,又不见您去修,让他老这么对着一块破窗户,影响到他家的风水,这大过年的,所以……” 一个念头忽然就在范毅心里闪过: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支持;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 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干脆利落地说:“我知道了,麻烦你对他讲讲清楚,这房子是我的,修不修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就不麻烦他老人家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而且,请你帮我明确地告诉他,今后,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还请他老人家得有个思想准备,因为,我暂时地、还就不打算修了。对,你就这么原汁原味地对他说。” …… 大年初五,大约是中午时分,一辆七成新的黑色桑塔纳2000型轿车夹杂在滚滚车流间缓缓驶进了泰明市火车北站。 今天的客流相较几天前略有回落,可整个站前广场上仍然是熙熙攘攘,各种车辆只能是一辆跟着一辆排着队地向前挪。 黑色桑塔纳2000在车流里跟了有一会儿,忽然一打方向盘从左边驶出车道,“嘎”地一声,停在了站前广场一角的空旷处。 驾驶员这种明目张胆的举动,果然立刻就引起了车站管理人员的注意。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胳膊上套着一道蓝箍,上写“治安纠察”四个大字,几乎是在黑色桑塔纳2000刚刚停稳的同时,她就从之前一直坐着的台阶上站起了身。 中年妇女不紧不慢地走到车窗前,用手指轻慢地敲了敲车窗,车窗应声落下,里面坐着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小老头。 “马上把车开走,这里不许停车!”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嘿嘿嘿,同志,我就来接个人,这人马上就出来了。就一小会儿,好不好?”小老头尽量在常年不见笑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套近乎说。 “一小会儿?两小会儿也不成!你不看看,这是你停车的地儿吗?” “你看,这位同志,我人不离开,就在车上,要是挡了谁,我马上给他让,行不?”小老头少有地继续央求道。 第一百六十五节 大过年的(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2) “说不行就不行,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人人都像你,那这广场还不成了停车场了。快点开走!”女人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你让我往哪儿开呀?你们这儿连个停车场也没有,难不成让我停到八公里以外呀?”小老头挪揄道。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没停车场呀?地下不是就有一个吗?喏,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妇女说着用手指着停车场的入口标志牌。 “那不是早停满了嘛!我在这儿都转了两圈了。”小老头解释道。 “那我不管,你爱停哪儿停哪儿,反正不能停在这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起来,引得来往行人和车辆不时地停下来张望。 “好,你不听是不是,你等着!”中年妇女嚷嚷了一阵,见不起作用,一边威胁着一边转身走开。 “等着就等着,最好你把你们领导叫来。我还就不信了。”小老头一点儿不怵,跟着回了一句。 看着中年妇女走开,小老头伸手在身上摸了摸,这才想起,刚才出门时,手机和钱包应该是都忘在枕头下了,还好,自己身上外套里还有个几十块零钱。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路边一家小卖部前,挂着公用电话的标志,于是锁了车门走过去打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了,他说:“对,对,我手机忘带了,你待会儿出站以后,注意往广场左边看,我的车就停在广场边上,黑色桑塔纳2000。”接着,又详细地说了车牌号,最后补充说:“放心,你一出站准能看到,就在中国移动的巨幅广告牌子底下,应该很好认的。好的,一会儿见。” 回到车上坐下,小老头惬意地脱了鞋子,放下椅背、又将座椅整个儿向后挪了挪,整个人就这么很舒服地躺在座位上休息,心理盘算着,待会儿该去那里解决午餐? 刚过了一小会儿,有人很不客气地“砰砰砰”猛敲他的车窗玻璃。 小老头定睛一看,车窗外站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位三十出头、很壮实的男子,正用一根黑色橡胶短棒在没轻没重地敲击着他的车窗,而且,看起来,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一股邪火腾地一下就从他心底里窜起。车子虽说不是自己的,可现在是自己在开,那人竟敢如此嚣张、如此不尊重自己。他放下车窗,没好气地质问道:“敲什么敲?敲坏了你赔得起吗?” 壮实的男子闻言马上不干了,挂着脸说:“你不服从管理是不是?让你把车开走,你听不懂是怎的?” “我说过了,我人在车上,接了人马上就走,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小老头很无所谓地说道。 “嘿,你还嘴硬!信不信我以妨碍治安的罪名拘留你。”壮实男子威胁说。 “就你?”小老头不屑地上下看看他,连后边的话都懒得说了。 那人的自尊心明显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周围同事眼中,他大小好歹也算是个领导级别的人物了。 “把你的驾照拿出来!”那人命令道。 小老头这才想起,自己出门,一向是不带什么身份证和驾照之类的东西的,此时被人抓到了短处,更不愿与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年轻人继续纠缠,于是扭头说:“你是交警吗?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的驾照?”一边伸手就想去摁开关准备关上车窗玻璃。 “忽”地一下,壮实汉子按捺不住了,一把拉开了车门。一伸手,像拎小鸡一般将小老头从车座位上直接给拎了下来。原来,方才小老头回到车上休息时,忙了锁车门了。 “干什么?想打人是不是?你有种打一个试试?”小老头不仅不怵,反而上火了。 这时车子周围,开始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有人在人群中起哄说:“瞎嚷嚷什么,捶这丫挺的。”也不知究竟是在鼓动谁打谁,反正对他来讲都一样。 “好啦,好啦,不要在这里吵,又没什么大事儿,咱们上所里去说。”一直站在外围没开腔的一个小个子警察,此时冒了一句。 刚才气势汹汹的壮实男子马上松了手。 小老头其实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更不想引来围观的人群。想起刚才电话里得知火车晚点了,算算应该还有半个多小时,火车才会进站,最好是在这段时间里,能把问题解决好了,到时刚好可以来得及接站,于是也马上表示同意。 小老头重新坐回车里,气定神闲地穿上鞋子,又要去拔车钥匙,小个子警察说:“放心,丢不了,有人会帮你守着。”说着话,他给一名同样带蓝箍的20出头的小伙子递了个眼色。 …… 一行人走到火车站边上一幢老式建筑前,看到一扇贴有警用标志的大门一侧挂着一牌块子,上面写着“北站派出所站前警务室”几个大字。 这是一幢七层楼房,早三十年,这里算得上是泰明市一景,现在则显得老旧寒酸,上面几层早改作了小旅馆,为出入方便,旅馆另外开了一扇大门。 下面临街一层被分隔出来用于出租,站前警务室占了底层一个里外两间的套间,又把以前进出楼房的门道改建成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面放了有四、五张办公桌。 一进门,“咣”的一脚,小老头被壮实男子踢得向前一趔趄,险些没摔倒。 “老狗日的,我看你还嚣张!”壮实男子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终于彻底暴发,跟着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是个什么东西,敢踢我!”小老头一转身揪住壮实男子的胸襟,毫不示弱。 “踢你怎么了,你个刁民!”壮实男子一发力,将小老头重新推开,又补了一脚。 “警察同志,你看见没有,他动手打人。”小老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求助地望向刚才那位看似很有威严的小个子警察。 “他打你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们看见没有?”小个子警察故意问。 “没有,没有。”屋里人一起哄笑。 第一百六十六节 大过年的(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3) “你们这里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警察队伍?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知道我是谁吗?一群渣滓!”小老头被激怒了,愤愤地骂道。 “对,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我正要问问你,您老人家究竟是哪尊真神?我二大爷!赶紧的,说说吧,您究竟是在哪儿高就呀?今天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呀?竟然就敢不顾管理人员劝解,乱停乱放,看把你能的。”小个子警察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一靠,舒舒服服地说着。 “你给老子听好喽,老子是康南省武警总队副大队长,老子叫徐为民。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小老头一脸不屑、大义凛然、同时又是气呼呼地说道。 “老子、老子,你是谁的老子?还副总队长,干脆直接说是总队长好了。就你?就你那破车?总队长?” “啪”,小个子警察将桌上电话往小老头面前一顿,说:“总队长同志,今天,就请您老人家让我们哥几个开开眼,打吧,给你的总队打个电话,让他们麻儿溜地现在就过来接你。我还就不信了,总队长?你要是总队长,我他妈就是********。”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小老头本以为自己只要是把这身份一亮,对方准保吓个半死,根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效果,一咬牙,他心想,等老子打通了电话,再来收拾你们这几个小王八羔子。 可是,等真把电话拿到手上,他犯难了。 倒不是不知道应该把电话打给谁,而是他所知道的电话号码,全都在手机里存着,因为全都是有名有姓的,平常打电话时,都是直接调出名字一拨就行,从来没有一个键、一个键地摁过电话号码。这猛地一家伙,要去回想那些常用的电话号码,不曾想,此时竟然连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家里的号码倒是记得,给家里打?不行,自己今天是专程来接女朋友的。本来,她应该是昨天晚上的飞机,结果却因故航班被取消了,她只得连夜改坐火车赶过来,自己这才只得在宾馆住了一夜,现在又巴巴地跑到火车站来接人。 为了盈出这几天宝贵的时间,昨天出门前,自己还专门跟老婆交待说是出差,有紧急任务,要上外地去,具体去哪儿还不能说,这会儿再说自己还在火车北站,弄不好事件事情就要穿帮。 家里是坚决不能打的,那应该打给谁好呢?一个念头闪过,对了,给驾驶员小江打电话。 号码很快拨了出去,关机!他猛然又想起,昨天下午离家前,是小江开车接的他。 一路开到了他指定的目的地附近,他交待小江说:“后面几天,放你几天假,记住了,手机不要开。” 这是他与小江间早有的默契,这样一来,老婆就不可能真正掌握住自己的行踪,更主要的是,也防着万一老婆打电话给小江,小江一个没留神,说漏了嘴。可眼下,这样的默契可就要了命了。 徐为民又想了一想,努力回忆总队值班室的电话号码,试着一拨,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然后很不客气地说:“你打错了,这是私人电话,不要再打来了。” 徐为民还想再换其它的号码试试,小个子警察一把抢过坐机,端端正正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嘲讽地说:“总队长同志,你省省吧,你个老骗子!还拨?你当在警察局打电话不出钱是怎的!” 小个子警察又冲身旁几个人一撸嘴说:“铐里面去。” 壮实男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扑上来,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徐为民铐起来就往里屋推。 “你们干什么?我是徐为民,我真是武警总队副总队长,你们不要搞错了!”徐为民还在做着最后的抗争。 “是吗?没关系,你究竟是谁,一会儿我就能真真地知道,比你知道的还知道。”小个子警察抬上水杯,边说边跟着众人一起向里屋走。 穿过了一个房间,众人就进了里屋。里屋是一个光秃秃的房间,只有一个天窗高高地开在上面,屋里透着一股尿臊味,四面墙壁上有一些突出的、打卷的钢筋。 壮实男子不怀好意地将徐为民直接反铐在其中的一根钢筋上,这一下,徐为民很快就觉着浑身的不舒服,站也站不直,坐也坐不下,只能就这么倚墙半蹲着。 “好了,徐总队长,现在老老实实说说吧,你老人家究竟姓个啥?叫个什么?”小个子警察调侃地说。 “老子就是徐为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们有种就动我试试!” 小个子走到他面前,冷不防“啪”地打了他一耳光,笑着说:“我就动你了,这种要求,我这辈子可是头一次听到,不满足你都嫌罪过,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阵大笑,小个子说:“好啦,动也动了,你能将我怎样吧?” 徐为民平生还从来没受过这种污辱,怒火上冲,飞起一脚,正踢在小个子的裆部。 小个子“嗷”地一声就捂着裆部站不起身来。旁边几人见状,不用人招呼,怒骂着上前对着徐为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打了一阵,众人累了,徐为民也被打得瘫坐在地上,再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了,身上哪一块地方,现在都比手腕要痛得更厉害些。 小个子警察好一阵子才止住了痛,这会儿又冲上去一连扇了徐为民几个耳光,并在他脸上浓浓地吐了一口痰。 “你给老子记着,只要老子不死,一定报仇。”徐为民口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脸上、眼睛,已经肿了起来。 “你们记着,再多告他一条,他袭警啊。”小个子警察向众人交待说。 众人纷纷赞同,架不住有人又上前补上一拳半脚的。 “****的,你叫什么名字,你敢跟老子说说吗?”徐为民痛得倒抽着凉气说,身上的疼几乎令他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眼睛却定定地望向那位小个子警察。 第一百六十七节 大过年的(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4) “你也给老子记着,你爹我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张武长,记住喽,这是你爹我的警官号。”小个子警察说着指了指胸前的号码牌。 然后,他一挥手说:“看见没有,还动不动就跟我们‘老子’、‘老子’的,八成是大脑缺氧,哥几个,别楞着啦,给这老混蛋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壮实男子闻言,一边坏笑着,一边走出了里间,很快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不等小个子警察发令,他直接上前,一下子就将塑料袋整个儿地罩在了徐为民的头上,并且飞快而有力地在下面打上了一个结。 徐为民开始还能嗅出袋子里有股饭菜的油腥味,知道这塑料袋指不定是谁买盒饭时用过这袋子。不过,不过分把钟,他也就顾不得这难闻的气味了,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气,却只能搞得塑料袋哗哗作响,此外再无一点作用。 就在他行将昏厥之际,壮实男子“哗”地一下又解开了塑料袋,阴阳怪气地问:“怎么样,现在头脑清醒了吧?”众人一阵坏笑。 徐为民却顾不得这些了,只知道用尽平生力气似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位小年轻人,正是方才负责看车的那位。 “头儿,有个事儿,你出来一下。”年轻人招呼说。 “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有什么事,说。”张武长笑着不愿意在此时离开。 “哦,刚才我查了一下那车,是辆报过案的失盗车辆。”小伙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小个子警察用脚狠狠地踢了徐为民一下说:“听清楚了没有,老头儿,你口气倒大得很,刚才说什么来着?还什么‘我是武警副总队长。’说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你们看看,这口气,比他妈的脚气还大。” 众人一阵哄笑,张武长也笑了一笑又说:“我看你这满嘴跑火车的阵势,起初嘛,还以为你八成是个老骗子,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一偷车大盗,这下好了,往后几年,有国家免费的牢劳饭让你吃了。哎,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消停。” …… 徐为民今天开来的车,其实是向一位老乡借的。 每年,他总要向这位老乡借用几次车辆,用地方牌照的车,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 这位老乡是在泰明市开典当行的,在他自己名下一直有着几台车,徐为民每次用车,只须一个电话,车辆马上送到。可这一次,这位朋友根本没想到,这大过年的,徐领导还会要用车。 当时,他自己一家人正开着一台车在外地旅游,接到徐为民的电话,他发愁地说:“大哥,车倒是有,可惜车钥匙都锁在屋里了。” 还好,他又一想,想起年前有两个人曾开来一辆桑塔纳2000,说是要抵押,当时一验车,手续却不全,凭多年的经验,他判断,这一定是辆赃车。可是因为一向有徐为民为其撑腰,他就从不会拒绝这类送上门的好生意,最不济,把车拆散了卖也能赚上一票。 当时他想,这种车,让徐为民开,在康南省内,有谁敢查他?应该问题不大。于是就问道:“我店面上的院子里,倒是停着一部桑塔纳2000,钥匙就放在门房。只是那车辆手续不全,档次也低了点……” 徐为民当即表态说:“没关系,又不走远路,只是在城里代代步,没的问题。” 这么着,那一天,徐为民才让驾驶员小江把自己放在了典当行附近,然后自己再走过去取车。 …… 在泰明市拘留所里,徐为民被搜走了身上的一切物件。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了,不过只有几十块零钱而已,他平时是不习惯带钱包的,因为基本上是用不着的,更不用说身份证之类的了。这次外出,本来还是特意带了身份证与钱包的,可惜,现在都落在了宾馆里了。 他提着被抽走了皮带的裤子,汲着一双被抽走了鞋带的皮鞋,对着民警反复申明着:“我是徐为民,我就是徐为民,我是康南省武警总队的副大队长,你们快打电话去落实呀。” 一位民警制止他道:“别在这里大呼小叫啊,你是谁?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的。”又扭头问其他人说:“这老头是不是有病?要不要通知精神病院来人给看看?” “咣当”一阵锁响,徐为民被推进了一间足有十来个人的大房间。 …… 长假过后,康南省省委欧阳书记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秘书小黄轻轻敲了敲门进来报告说:“欧阳书记,政法委刘书记和纪委尤书记正在往这边过来的路上,他们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当面汇报。” 欧阳书记轻轻“噢”了一声,继续处理文件,黄秘书为他续了水,轻轻关上门退了出来。 欧阳书记是去年底刚刚来到康南省上任的,前任包书记毫无预兆地突然被调往中央,说是另有任用。有一种比较靠谱的消息称,包书记将被改派到中央一个部委任闲职,享受正部级待遇。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刘、王两位书记一前一后走到了黄秘书门前,小黄听到脚步声,早提前离了座位走过来迎接,嘴里说:“刘书记、王书记,欧阳书记在等你们。” 招呼刘、王两人坐下,欧阳书记递过来两只烟,热情地与两人互相询问着前几天在哪里过的年?家里人身体怎么样?小黄抓紧时间为客人泡好两杯上好的毛尖,再次为欧阳书记续上水后,就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漫无边际地聊了一阵,刘、尤两人互视了一眼,尤书记微微点了点头,刘书记就正了正色、冲着欧阳书记说:“有一件很棘手的事儿,我与松涛同志刚才商量过了,还是决定应该赶快过来向你汇报汇报。” 微微顿了一顿,刘书记继续说:“事情是这样,今天早上,武警总队报告说,他们的副总队长徐为民同志,过了节后,却并没有来上班,家里人说是出差了,还说是初四下午就离的家。” 第一百六十八节 大过年的(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5) 刘书记汇报说:“可队里却并不知道有出差这么回事。后来找到了徐为民同志的驾驶员一问,才知道徐为民是初四当天在城里就一个人下的车,并在泰悦酒店住了一晚,之后就没了消息。” “在酒店里,他们找到了徐为民同志的一些私人用品,包括手机、钱包、身份证件等等。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究竟是失踪,还是潜逃?还不好下判断。”说着,刘书记又把一些目前了解到的具体细节详细地讲了一讲。 最后,刘书记补充说:“说起来,我们康南省省委主要领导是去年底才调换的,这段时间以来,干部队伍中有些人思想上是有些不稳定,特别是一些屁股底下不干不净的同志,这也是很好理解的。我与松涛书记商量,准备在必要时,派一个工作组下去,针对当前反映比较突出的一些问题,认真做点调查,还事实本来面目一个真相嘛。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向北京通报此事?” 刘书记后面这段话说得比较隐讳。真实的情况是,在包书记时代,省里许多大员借着省委号召创建文化大省、资源大省、旅游大省等等的噱头,或者狠狠发了一笔大财,或者在政治上捞到了好处。 现在包书记突然被调走,这些人倍感其前途很是不妙,包的离开,明显表明了是中央对康南省这几年的一些做法的不认可。 政治气候有了变化,加之此前自己又作孽太多的,现在心里就难免打起了小九九,当心被秋后算帐。甚至已经有人在听到风声后,已经携家逃到了国外。至于徐为民是不是也属于此类人等,其实倒并不在刘、王二人所特别关心的范畴之列。 他们想的是,如何利用此种气氛,更好地把干部调整这盘棋下好,同时,也颇想与新来的欧阳书记借此拉近拉近关系。 听完了高书记的简要汇报,欧阳书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虽然自己才来康南省几个月,可对刘书记后面这段话,他还是听懂了,也就对两位书记今天此番来意算是基本搞清楚了。 汇报徐为民的情况固然不错,可这应该不过是个由头,这种事情,还远没到非得等他拿主意的地步。最主要的意图,恐怕还是刘、王两位在借机向自己发出一个积极靠拢的信号吧。 长期以来,在康南省,包书记和李省长两人配合默契,可以说现在康南省的干部架构已然定型,想要再动,短期看,是有着不小的阻力。刘书记说此番话的主题,尤其是所谓某些干部思想不稳云云,只怕是在暗示自己,他们两人有能力、有信心、有办法,也早已准备好了帮助自己一起来盘活康南省干部队伍这盘棋吧。 对此,欧阳书记当然是欢迎的。团结大多数,这是他到康南工作后给出的新定位。在内心深处,他一直隐隐当心的一个人,就是政府那边的李长功。表面上,李长功对自己是尊敬的,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自己对他就不得不时时存着一份担心。 …… 在泰明市拘留所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干警正在神色凝重地向副所长反映一个情况。 “……我以前在武警干过,虽然他身上没有带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证件,可这几天,他脸上的肿消下去了,我不论怎么看,反正就是越看越觉着像!所长,我们要不要主动与武警总队那边联系一下?哪怕仅仅是打一个电话问问也好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两人对话结束一小时后,两辆悬挂武警牌照的越野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开进了泰明市拘留所,车上麻利地跳下来了四、五个人,与所里早就等候在此的民警简单握手后,一行人就直奔里面而去。 打开了一个大开间的铁门后,领头走过来的武警,马上对着屋里的人标标准准打了一个敬礼,口中称呼道:“首长”。 徐为民缓缓地从大通铺上坐起身。 就在几十分钟前,几位干警尴尬地过来请他换到前面办公室里去坐,说是总队马上就会有车过来接他出去。 当时听了那些话,徐为民当场愣了足有好几分钟,然后冷冷地说:“想抓就抓,想放就放,你们以为我是谁!” 随即,徐为民坚定地表示,自己哪儿也不去,这辈子就指着住在这里,准备要把这儿的牢底坐穿了。 其后,任凭这般人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动窝,他知道,解放的日子终于来了。 没有办法,干警只得把同号里的其他人员全部清走,分批塞到了其它几个已经是人满为患的号里。现在,诺大的一间房里,就只剩了他一人。 这几天住在这里,徐为民受够了同屋里其他人的窝囊气。虽然说因为自己上了点儿年纪,没人打他,可在同一个号里,他吃得最差,睡得最靠近厕所,每天被迫还要早早起来打扫卫生……现在,是该到了自己讨还“血债”的时候了,他想。 徐为民仍然坚持不动窝,这一下就搞得前来接他的几位武警同志走也不是,待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十分的狼狈。 又是好一通忙活儿,通过打电话汇报、请示,陆陆续续,前后再次过来了几拨人,最后甚至连武警总队总队长也亲自屈尊来到了这里,徐为民还是坚持不肯动窝。 只是,他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拘留所里欺负过自己的那几个人,要统统逮捕,并点了几个人的姓名;第二,站前警务室里参与虐待、殴打自己的几名人员一律要开除;第三,他要亲手打断小个子警察张武长的一条腿。 第一条很好满足,被点名的那几个人,原本就是因为涉嫌抢劫、偷盗才进来的,下一步改为批捕问题不大;第二条,如果一经查实,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份;第三条,这就有点儿不好办了。哪怕是犯了罪,也有法律在嘛,这又不是混黑社会,平白无故要打断人家一条腿,谁也没有这个权力。 第一百六十九节 大过年的(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大过年的(6) “谈判”就此陷入了僵局,不过,徐为民还是给了总队长一个面子,总算是同意换了个房间,搬到了二楼的小间。 这屋里原有两张高低床,现在“住户”全部清空,归他一个人使用。小间里有了沐浴间、有了电视,有了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床位和被褥,那条件与大开间一比,可就宛如是到了天堂一样了。 虽说二楼小间条件不赖吧,可一个堂堂的武警副总队长,老这么住在一家挽留所里,这也不是个办法呀。队里为此很是头痛。 第二天,武警总队第一政委、省公安厅厅长邵原平出现在了徐为民的小间里。 具体俩人当时单独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唯一能看到的结果是,邵厅长亲自将徐为民接出了拘留所。 …… 一段时间后的一天晚上,大约十点来钟的样子,一辆没挂任何牌号的白色面包车,“嘎”地一个紧急刹车停在了站前警务室门前。 车门“哗”地一开,顿时从车上跳下来七、八个壮实的小青年,青一色的小平头,一个个都只有二十啷当岁的样子,呼啦啦一起涌进了警务室。 警务室里当时只有一老头儿在值班,猛然间被这伙人冲进来吓了一跳,站起来问:“你……你们做什么?” “人呢?”领头的一人没头没脑地问。 “谁?”老头一时没整明白,条件反射地反问。 “在这里上班的人?”领头的很不耐烦地解释说。 “他……他们刚刚接到群众报警,全……全出警去了。”老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是干嘛的?”领头那人看着老头六、七十岁的年纪,应该不像是在这里上班的。 “我……我在外面负责看单车,临时进来帮忙守守电话。” “他妈的,算他们这班混蛋有福气。”领头的恨恨地说,又一挥手说:“砸,给我把这里全砸喽!” 随着领头的一声令下,这帮荷尔蒙分泌本来就正旺的小伙子,立马动手。 老头赶忙迎上来制止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警察局。”说着就去抢桌上的电话机要打电话。领头的一个眼色,早有两名小伙过来一左一右将他架住,老头顿时动弹不得。 乒乒乓乓、稀里哗啦,不到三分钟,整个警务室,除了顶上的几盏灯,几乎全部被砸毁,连饮水机也不能幸免,桶装矿泉水流了一地。 实在是砸无可砸了,领头的一招手,众人呼啦一下又重新上了车,一溜烟走得无影无踪。 远远的,警务室当晚的几名值班人员看着面包车彻底消失后,这才纷纷从隐蔽处现身,无可奈何地走回警务室。万幸的是,像电脑这类值钱的物品,他们已经提前给转移了。 …… 大约又是一个月后,徐为民终于带着老婆从海南疗养回来,驾驶员小江在车上转交给他一份前几天收到的一个包裹。 徐为民充满好奇地打开包裹后发现,里面只有一个U盘,回到家,他径直走进书房,放到电脑上一看,U盘里一共只有一段视频。 很快,视频画面逐渐展开:徐为民第一眼,就看见了小个子警察,不,现在已经不再是警察了,他被开出了公职。 拍摄时间大约是一天中、天将黑未黑的那一阵子,马路两边的路灯也亮了,只见他骑着一辆电动单车,正在一条小巷里缓缓向前行驶。突然,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骑着另一辆电瓶车从旁边一条街口直接就撞了过来,两辆车几乎同时倒地。 还没容小个子张武长反映过来,那妇女已经跳着脚地嚷嚷开了:“你瞎了狗眼了!看把老娘车子撞坏了。你个白痴!赔钱!”说着几乎就要将手指头伸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妇女的电瓶车,此时夸张地倒在地上,就刚才这么轻轻一碰,竟然看着像是已经彻底散了架的样子。 小个子当然不答应了,一下一下地拨开妇女指过来的手指,嘴里同样一边回骂着,一边据理力争。那女人却得理不饶人,对着他好一阵推推搡搡,小个子终于忍无可忍,也推了那女人一把。 “打人了,打人喽。他撞了我的车还打人!”女人顿时尖声地哭叫起来。 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闪出来两人,不由分说,冲着张武长上来就打,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我们在边上看半天了,就你小子会欺负女人啊!败类!人滓!” 说话间、小个子当即被打倒在地。 画面至此结束。 徐为民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大呼过瘾,恨不能眼前这段视频再长一点儿,好看看这张武长究竟被打成了个什么熊样儿? 就在徐为民方待关上电脑之际,却见视频还在继续走,他就耐心地重新坐下等着,等了一小会儿,画面上出现的却是一本病历本和一张X光片的检测报告单。名字显示的正是张武长,检测结果是三根肋骨骨折。 徐为民从电脑旁彻底站起身来,痛快之余,又在思索着另一个问题,这会是谁干的呢? 上一次夜袭警务室,下面整整去了一个班的战士,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打到,让他大为光火,随即,他马上明白,自己那是被邵原平涮了。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自己才走出了挽留所,却想不到这老狐狸临了却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这一次痛打小个子张武长,指定不可能是邵原平这种老政客能干的事儿,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自己手下背着自己悄悄做的?徐为民在心里一个一个地将可能做这事儿的人在排着队。 睡了一个午觉后,徐为民心情大好,想着明天就能正式上班,生活必将又重新回到之前的旧轨。 只是此次出事,自己的那个“她”差点儿就浮出水面,引起了老婆的警觉,以后再要见面,就得更加注意了。 正想着,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没想到会是刚刚当选的政协常委庞勇强打过来的,记得上次开会时,他与庞勇强有过一面之缘,相互间还留了电话。 “徐总队长,身体恢复了吧?”庞勇强很关心地询问道。 电话里,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庞勇强说:“今天晚上,兄弟想为徐总队长和大嫂接接风。” 不容徐为民表态,他又说:“早就听说徐总队长是摄影高手,最近我在大街上胡乱拍了几组照片和视频,很想找机会请总队长一起过来帮忙品鉴品鉴。” 一瞬间,徐为民明白了,眼角下意识地扫向了还插在电脑上的U盘。 第一百七十节 风水大战(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风水大战(1) 好长时间没去自己新买的别墅看看了,这一天,交完了物业管理费,范毅决定到自己的房子里去看看。 信步走上了二楼,面向湖面的一扇窗子破了一个很大的洞,显得与别墅尊贵的气势很有些不伦不类,几块被敲破了的玻璃碎片很随便地立在墙角,那还是上次过来时自己给捡起来的。 窗外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明晃晃的,十分的刺眼,范毅视力极好,咪着眼睛看过去,却因为反光的缘故,并不能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直下楼来,锁了门,范毅装作散步的样子,大摇大摆地冲着方才晃眼的地方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竟然是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约莫着直径足有七、八十公分的样子,正面是镜面,光光滑滑背的,被面是黄铜铸造的一个八卦图案,就这么直愣愣地立在庞家房前、私人院子里靠近湖面的地方,远远地,正正对准着范毅的小楼。 范毅站着一想,多少有点儿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照妖镜嘛,看来,这是把自己当个妖物了。 回到家,范毅直奔电脑,赶忙上网查询。一口气看了将近两个小时奇奇怪怪的各类网站和资料,基本上算是整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了。 原来,在风水上,这叫挡煞,是要把对面的煞气给挡回去。那,不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嘛?得想个办法,范毅继续在百度里搜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更厉害的破法。 这时,一直挂在网上的QQ闪了起来,点开后发现竟然是萧若诗,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在忙什么?”萧若诗问。 “在找一些怎么样才能害人的资料。你呢?出国手续办完了吗?”范毅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因为萧若诗说自己那边不方便视频,两人只好沿用“手聊”。 “本来是没问题了,可是我爸爸前两天病了,脑溢血,住在医院里,我暂时走不了。”看得出,萧若诗对自己父亲的病情很是牵挂。 “哟!是哪家医院,明天我来看看伯伯。” “不用了,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正在恢复中。” 最终,架不住范毅的央求,萧若诗还是写下了医院的名称和病床号。 …… 第二天早上,范毅早早起来,一直等到商店开门,特意去买了二两虫草,用一个精致的盒子装着,看看又觉着不够大气,将车停在一家大超市前,临时进去又买了一些口服的营养品和一箱车厘子,这才满意地直奔病房。 病房里,一共两张病床,昨晚上,隔壁一张床上的病友因为病情突然出现反复,医生、护士、家属轮番上阵折腾了整整一晚上,老萧一夜没休息好,这会儿正在补觉。 萧若诗坐在床边,正在看着一本英文版的专业书,看见范毅推门进来,站起身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指了指病床对面的一排立柜,让范毅把东西放了进去,然后一招手,轻声说:“跟我来。”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范毅忙紧直两步跟上去,一边走,萧若诗一边说:“昨晚上,我守在病房里,直到与你对完话后才离开。后半夜是我妈妈守的,因为15号病床的叔叔突然呼吸困难,抢救了大半夜,妈妈也没睡成,今天早上回去休息了,爸爸也是刚刚才睡下的。” “伯伯是什么时候住的院?今天看气色还可以啊。”范毅关心地问。 “别提了,还不是都因为姓庞的那个畜生。”萧若诗恨恨地说。 …… 原来,前一阵子,庞勇坚又上萧家去闹,在门外好一通表白,说了许多无耻下流而自己又不会脸红的话,萧父忍无可忍,再一次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庞勇坚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是正常的谈恋爱,你们管不着。看过爱情电影没有?有的人还跑到人家房子根前弹琴唱歌呢!难道这些你们也要管?对了,下一次,我会记得带支吉他过来,以前,我也是会弹的。”一通胡搅蛮缠,警察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与他打交道了,当然也知道他的背景,只能是在一旁耐心地劝说,直闹到夜里三、四点钟才走。 也许是一夜没休息好,再加上心里堵得慌吧,第二天一大早,老萧出来买早点,提着豆浆油条没走出多远就摔倒在了路旁,亏得周围都是认识的熟人朋友,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送到了医院。 省里最有名的一位专家,恰好又是老萧的发小,闻讯后亲自为他做了手术,又安排了病房,否则,医院里哪有这么好的住宿条件! …… 两个人在医院小花园里一圈一圈地走着,谈了萧父的病,也谈了萧母的身体,更谈了萧若诗的出国。 萧若诗说:“等爸爸病全好了,我得赶紧出去,争取在外面站住脚,把爸爸妈妈也都接出去,有庞勇坚在,国内是没法再呆了。” 谈过自己,萧若诗又问了问范毅在下边工作的情况,什么时候能回来?范毅也简略地说了说,不知为了什么,他突然冒了一句话说:“你走的时候,一定可要记得通知我。” 萧若诗不解地端详着他,范毅脸一红,找台阶下说:“我就想给你饯饯行。”心里一阵狂跳,原本是想说:“我想再见见你。”可话到嘴边却硬是拐了个弯子。 …… 过了几天,范毅意外地又接到了锦江小区物业的电话。 “范先生,不好意思啊,这一段时间老是来打搅您。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有业主反映,说你家房子的外墙,前几天不是在搞装修吗?不知道什么原因,怎么搞着搞着,现在却停工了,结果……结果整个墙面被敲得斑斑驳驳的,好像……好像鬼剃头一样。范先生,您可别生气啊,这可是业主说的,不是我的话,是原话。这位业主还说,现在你家楼上又有几扇窗户玻璃被敲破了,这已经严重影响了观瞻,希望您的装修能尽快完工,至少也要恢复原来的样子才好。” 第一百七十一节 风水大战(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风水大战(2) “是吗?”范毅夸张地问:“他们这班小工原来没给我搞完啊?哎呀,我都已经提前把工程款全部给预付了的,这班小兔崽子!收了钱不干活!好吧,谢谢你通知我,我知道了,没问题,等我回来,我找他们领导去说,说不通,我上法院去告他们!” …… 真实的情况是,有一次,在从泰明市返回宝因县前,范毅特意在路边找了一支装修队,明确要求他们,把自己房子临湖的一面墙,看看哪里起壳了、有裂纹了,甚至只是有了一个小包,就要坚决地敲掉,其他看着还好的地方,则一律不准动。 这么简单的活计儿,傻子都会做。 当时一共就两名工人,每人收了范毅一百元大钞,在他们看来,做这种活计,赚到了! 在此之前,范毅专门拿着摄像机,将房子整个外墙面录了个遍,全当是留照取证了。 老实说,这屋子里面质量还行,可这外墙处理得却不好,整个小区里,据范毅的观察,起码有五到六成的房子,外墙均存在起泡、脱落、开裂等小毛小病。正是找准了这一点儿破绽,范毅结合在网上学到的风水知识,这才布了这么一个局,存心就是要让庞老头恶心难受。 当然喽,如果物业硬要介入,甚至拉偏架,自己则可以凭借手中的录像带,证明自己如此做,完全是因为房子外墙本身存在着质量问题,自己才不得不进行二次修缮。 布置好这一切,临走时,范毅还特意走上楼去,又敲破了两扇窗户的玻璃。 现在,与物业说什么要去找装修工人的领导云云,那无非不过是缓兵之计,在范毅看来,拖得了一天算一天。实在要是逼急了,他甚至就准备把录像资料往法院一交,告开发商――庞大地产,一个偷工减料的罪名,以此来把时间硬拖下去。 总之一条,就是尽量要给庞家找点儿不痛快。 …… 临放下电话前,范毅问:“你说的这位业主,应该不会又是庞老头吧,他视力倒好,别人看着不起眼、不注意的地方,他都能看到。” 物业这边,过年期间收受了范毅许多的好处,现在听范毅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在烦庞老头,于是说:“就是他,他不是什么视力好!你不知道,那天他气冲冲跑到我们物业办公室,手里还提着一个军用望远镜哩。” 放下电话,范毅一想到庞老头每天用望远镜偷窥自己的房子,看到的只是一派破墙烂壁,指不定在家要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心里就觉好笑。心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原来他的命门在这儿,好嘞,咱们就给他来个“欲将剩勇追穷寇”,狂追猛赶,一路把他追到他姥姥家去! …… 从此,每到周末,范毅都不愿再在宝因县呆着了。 一方面,那是因为县里早就传遍了他即将返回省局高就的消息,许多相识的各方人等已经提前动手在为他饯行,那饯行酒喝起来,哎,可是从不会断顿。 这当中,就有县电力公司的王总。听说国税局在下面乡镇上搞了一个种植项目,他指示下面,以农网改造的名义,特意给该项目装了一台变压器,专门拉了一条线路上山,解决了范毅心里老大的一个难题。 吃饭时,本来说好是由范毅出面请客,答谢王总所给予的支持的,到最后,却成了电力公司买单,王总提前为范局长饯行。 席间,王总似醉非醉地借着敬国税局几位陪同人员酒时说了一句话:“你们范局,值得交。别的不说,就冲他在检察院能熬那么一宿,那就不是常人!” 那一通酒,吃得范毅整整醉了一天。 逃酒,成了回泰明的动力之一。 另一方面,有了庞老头这个有趣的对手,让范毅对锦江小区的房子突然间有了莫大的兴趣,每周,如果不回去看看庞老头还有没有整出什么新的花样?范毅就会从骨子里觉着难受。 …… 这一天,范毅登上二楼一看,嘿,对面果然又有了新动静。一尊明、清时期才会有的大铁炮,正昂着炮口,准准地对着范毅。 这该如何应对?范毅有点挠头,忽然想到,这不是古来、老古的强项吗?奶奶的,怎么倒把他给忘了! 晚上八点正,按约定的时间,范毅敲了敲门,来开门的人果然是古来。 “白天太忙,只有晚上还有点儿时间,范同志不要见怪哦。”古来一面说,一面引着范毅来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范毅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了情况,就等着古来拿主意。 “哎,故意做局破人家?这不符合我们一贯助人向善的宗旨啊!” 古来看了看范毅,犹豫着,又说:“不过,要是由范同志提出来,那就大大地不同了,我猜想,那对方一准不是什么好人!俗话说,恶人自要恶人磨,不不不,范同志,我可不是说你是恶人,我是说,恶人自要恶法治。嘿嘿嘿,你……你容我想想。” 想了一阵,古来微微笑着说:“有了,范同志,你看看,这不想不打紧,一想,我一共为你想到了三招,这三招使出,包管他举手投降。” …… 过了几天,吃过午饭,庞老头志得意满地在自家庭院前的湖边散步闲逛,一抬头,看见对面屋顶上白花花地竖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很是扎眼。 庞老头一溜小跑奔回屋子,赶紧操起先前扔在沙发上的望远镜,紧走两步,站在客厅的落地大玻璃窗前就看。 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个圆圆的,大大的,像雷达网一样展开的东西,此时正对准着自家的门户,看那整个扇面,足有一、两米大小,白光光的,好扎人眼球嘞! “**的!今天终于让我逮到尾巴了。哼哼,未经批准,竟然就敢在自家天台上私自装卫星接收天线!”庞老头端着望远镜,自言自语地咒骂着,略一考虑,他有了主意,直接操起了客厅里小圆桌上的电话。 第一百七十二节 风水大战(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风水大战(3) “是物业管理部门吗?……对,我姓庞,还是上次说的那一家,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说,你们得去看看,不是说小区里不准私人安装卫星接收天线吗?……对呀,我发现他们家装了,不信你们去看看。”庞老头成竹在胸地说。 过了没两天,物业方面过来了两人,专程上门找到庞老头解释说:“庞老先生,那天您看到的,其实根本不是卫星接收天线。那东西,其实只是那位业主平常外出拍照片时,常用到的一块反光板,最近因为刚刚清洗过,就放在天台上边正晒着呢。” 送走了在心里颇嫌他多事的物业管理人员后,庞老头十分地郁闷。 “什么反光板、遮光板,统统都是障眼法!我明白了,这是反射镜!他这是存心要把我打过去的炮弹再反弹回来呀!”庞老头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想到这儿,庞老头马上走到书房,一屁股坐在里面,整整翻弄了一下午的风水书来查找对策。 可惜的是,就在他还在为不如何化解这姓范的小子这一招而在苦苦思索的时候,范毅又出手了。 当天吃晚饭前,庞老头惊奇地又发现,在对面天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码起了一大堆整整齐齐、密密匝匝的不知道是些什么的东西? 通过高倍望远镜,庞老头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这是几十箱空啤酒酒瓶,一箱箱整齐地码在一起,瓶口却概无例外地统一朝外,正对着自己。 “他奶奶个头!这是多管火箭炮啊!这是想彻底整死我啊!”庞老头站在窗前破口大骂。 这时,客厅里通往车库的侧门开了,大儿子和二儿子一起走了进来。 “我说老爹,你这气势汹汹的,在骂谁呢?”老二走过来,搂着老头儿的肩,忍不住地也向外看了看。 “骂谁?我骂对面那个阴险毒辣的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成天想着要破坏我们家的风水。” 庞老头拉不容分说,拉着两个儿子,把自己的发现和遭遇,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 “有这么严重吗?”庞勇钢接过望远镜看了看,说:“嘿,还真像咱爸说的,雷达网、火箭炮,全用上了嘿!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放下望远镜,庞勇钢拍着老头儿的背说:“不过嘛,老爷子,你也不用着急,就这,小菜一碟!回头,我找几个小兄弟过去,把对面这些破烂玩意儿,全给他,统统地,扫喽!狗日的,我还就不信了,这是谁啊?平常是不是欺负人欺负惯了吧?也不打听打听,竟然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庞老头听后,虽然一时觉得这么做,似乎有点儿不妥,可最终,他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权且算是默认了吧。 这时,庞勇强说:“老二,你犯什么混!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这可是我们自己开发的小区,况且,我们还住在这儿呢!你找一班人这么来一闹,往后我们小区的声誉怎么办?公司的声誉怎么办?再说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政协常委,我可告诉你,你不要乱来,也要注意点政治影响。” 他又回头对父亲说:“您老也别急,等我先查查对面那小子的底细再说,准保给您个准信儿。” …… 华仔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坐在庞勇强对面,喝了口黄秘书刚刚泡好的茶,然后嘿嘿笑说:“强哥,这小子还真邪行,在宝因县就搞得老刁背井离乡,搞得我们那个厂整整损失了好几千万,现在,想不到,又搞到老大你们家里来了。” 庞勇强看着资料上的照片和简历。 范毅?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家伙,怎么感觉好像就是故意存心要与自己过不去一样? 前几天还听老爷子说,这位叫做范毅的,又在阳台上架了两门炮,结果物业去了一看,原来只是一幅双杠。只不过,冲自己家的这一头,似乎是故意做得特别大了好几圈,远远看着,还就像个炮口似的。而且,整副双杠的支撑轴好像也是故意向后挪了挪,远远一看,那可不就像是两门炮似的,也难怪老爷子要生气。 看来,是得收拾收拾这个叫做范毅的小子了,不给他点教训,他还不知道马王爷原来是三只眼! 庞勇强将资料随手一扔,说道:“华仔,你让老狗去办吧。好好找几个人,就在泰明动手,不要去宝因,那地方太小,倒腾不开。记住了,就一条,千万不要弄出人命来,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 这天吃过晚饭,范毅又去医院看了看萧若诗的老父亲。 这一次,总算是与老人说上话了,在病床前陪着老人聊了一阵,怕他大病后久坐太过劳累,范毅重新请老人躺下休息,并叮嘱了一方要多注意调养,多注意休息之类的关心话后,就与萧若诗一起走到院子里很是惬意地散了一阵步,这才告辞回家。 查小伟一直在医院停车场,坐在车上,很尽职尽责地等着范毅,接到了范毅后,他慢慢开车往回走。 行驶在泰明市宽阔的双向八车道大街上,范毅想着心事,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一切均显得颇为平静,忽然,一辆面包车很快地从左侧超了过去,然后猛打方向强行并到了己方正在行驶的这条车道上,接着忽地尾部刹车灯一亮。 自己一方车道,左边是一辆接一辆快速行驶而过的车流,右边又是占道驶进机动车道来的骑自行车与电动车的路人,面对着变故突生,查小伟不敢冒然变道,只能是也跟着选择强行制动。 手刹脚刹一起用上,车子虽说速度不快,可毕竟因为反应时间和距离不够,刹车板在小伟脚下“突突”地跳着,“砰”地一声,车子终究还是撞了上去。 两车刚一停稳,面包车驾驶室里下来了两人,他俩仔细检查了车辆受损的情况,坐副驾驶位的那人说:“怎么的?没说的,赔钱吧。” 范毅心想,这八成是碰到了“碰瓷”的主儿了吧。果然,查小伟也是这么想的,他反驳道:“刚才明明是你们故意强行并线,又故意急刹,我这才撞上来的,为什么要让我们赔?要赔,也该是你们赔我们才对。” 第一百七十三节 风水大战(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风水大战(4) 那人一把揪住小伟的衣领说:“你丫的,信不信我抽你?” 小伟看了看对方,一共才两人,单从身量上看还不如已方,心理就不怵他们,一挥手挡开他揪在自己胸前的手说:“有事说事,你吓唬谁?你抽一个试试。” 那人果然不敢动手,却回头冲驾驶员说:“叫人。” 让人没想到的是,驾驶员就地大叫一声说:“出来吧。” 话音一落,驾驶员一拉车门,“呼啦啦”,从车里一下跳出了五、六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手里都提着木棒、铁条等家伙。 范毅一看,对方今晚摆明了是有备而来,这个眼前亏可不能白吃。于是连忙上前笑着打圆场说:“各位,各位,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不就是钱嘛,咱们慢慢商量。” 这一下,方才那人来了精神,冷笑着说:“商量?谁他妈跟你商量!我要十万,你给得起吗?” 这伙人很默契地渐渐散开,将范毅与查小伟隐隐地围在了正中间。 范毅这下子明白了,他们的目的可能不是为了钱,恐怕是故意来找茬儿的。 于是,他一把拉住小伟,怕他吃亏,用力将他往自己身后扯,嘴里却还在说着软话:“哥几位,消消气,这长年行车在路上,难免不会有个磕磕撞撞的,是吧?小事,小事……” 悄没声地,站在范毅身后的一人,毫无预兆地蔸头就将手里的铁条冲着范毅砸了下来。 范毅刚才虽然已经判断出这伙人是来找茬儿的,可究竟这是为了什么?心里还一时不得明白。而且,刚才小伟与那人呛了几句,自己还在当心他们首先会冲小伟动手,根本没想到这伙人的目标会是自己。 就在此时,查小伟猛地推了范毅一把,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铁条已经带着风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小臂上。 “哎哟”一声,小伟疼得捂着手蹲了下去。 范毅反应奇快,借势向前一撞,一肘撞翻了围在身旁的一人,冲出了圈子。偷空还回头看了一下,见小伟只是手臂受伤,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点儿。 不容他耽搁,其他几人见他要跑,早就舍了小伟,一起向他扑来。 范毅见这阵势,顿时明白了自己才是今晚的主角。当前这架势,若论群殴,人员、装备都不占优,自己和小伟铁定吃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范毅冲小伟大喝一声道:“快跑!”自己也是撒开丫子就跑。 今天,他穿的是一双皮鞋,可跑起来,仍然是跑得飞快,这七、八个人就在后边撵着他一路猛追。 一边跑,范毅还不得不随时注意一下身后,因为,不时就会有铁条、铁尺呼啸着从身后飞来,擦着他的身体飞过。 一场城市马拉松就此展开。 范毅是几乎天天都坚持跑步锻炼的人,现在就显出平常的功夫没有白费了。跑起来,那是身轻如燕,后面几人,一开始还能大呼小叫地挨在一块儿猛追着,等跑过了两条街,大多数人就落到了后边,只有三个小伙体力还不错,仍然紧追不舍。 又跑了百十米远,范毅回头看见,这会儿,只有两人还能跟在自己身后十来米远的地方,于是,他就故意将速度放慢了下来,显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 后面的一个小伙果然上当,发力狂奔上前,看看靠近,照着范毅的后背,猛地就是一棍子敲了下来。 范毅停步、站稳、侧身,接着就是一个大力侧踢,几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那人没能打到范毅,反被范毅这一脚“砰”地一下,直接踢进了人行道旁的绿化带里。 这时,与他一起的另一人也赶到了,手里是一把改装过的枪刺。用这种武器的人,大多都是敢于玩命的狠角色,有着敢于取人性命的气势。 果然,他人到枪也到,不论青红皂白,瞄着范毅的小腹就刺。 范毅侧身收腹,左手顺势抓住了他握枪刺的手腕,朝前一引,那人不由得就向前一冲,范毅左手一拧,那人手腕吃痛,枪刺就有些拿捏不住了。 这时,范毅一个侧步上前,正拦在他的行进路线上,用后背猛地顶住了那人的身子,借力向上一送。 那人“嗷”地一声,整个人就从范毅身上飞了出去,可手腕还被范毅紧紧抓着,就以此为圆心,划了个半圆,重重砸在了水泥砖铺就的人行道地面上,这一摔,差点儿没当场昏死过去。 范毅这才松了手,刚刚捡起这人掉落在地的枪刺,后面的一伙人又怪叫着、边喊边叫着冲了上来。 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办法,只好重新再跑。,一边跑着,范毅瞅准空将枪刺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首届泰明市无组织、无纪律“城市铁人赛”又进行了大约十来分钟,那伙人又在不同的路段,先后又吃了范毅的两次大亏。 而范毅,除了出了一身臭汗,却毫发未损。 他们这伙人中,现在倒有三、四个人身上带伤了,其中有一人,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直翻滚,就是痛得起不了身。 最终,也实在是跑不动了,这伙人只好围拢了来,一起坐在路边冲着范毅叫骂。 范毅见他们不追了,反倒来劲儿了,迎着他们往回走回来几步,不远不近地站着冲他们招手,一脸的挑逗。 这班哥们儿,这一下算是领教了范毅的厉害,要是放单,那是没人再敢上前的。虽然见范毅在百般地羞辱着自己,他们中,却再没一人,愿意单独上前去过过招了。 这时,范毅的电话响起,他很悠闲地站下来接听。 原来是查小伟打来的,很急切地问他现在在哪儿?要不要紧?要不要报警? 范毅说,一切均好得很,没什么关系,不用报警,闹大了,怕以后有人说他们在街道上与小流氓打架,万一传回县里去,到时候,反而说不清楚。 电话里,范毅又问了问小伟的情况,小伟说自己已经把车开走了,只是左手小臂痛得厉害,现在根本就不能碰。 “马上调头回医院去,我这就打车过来。”范毅简洁地说。 此时,那伙人,还都夸张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也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真怕了? 他们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范毅闲庭信步似地打完电话,冲他们竖了竖中指,然后扬长而去。 第一百七十四节 老狗(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老狗(1) 老苟从一大片厂房样子的排屋里走出来时,天已大亮。 这里离开泰明市城区足有十来里的路程,以前就是一个小轧钢厂,早几年经营不善倒闭了,厂房一直荒废着,最近才被老鬼租过来使用。 老苟昨晚一夜没睡,又抽多了烟,现在肚里还空空的,感觉有点恶心。 他朝草丛里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摁了摁车钥匙上的遥控摁钮,一辆大众越野车的车灯随即应和着闪了闪,老苟慢慢走过去,盘算着待会儿该去哪里随便吃个早点,好尽快回家去补觉。 “大哥,借个火。”从自己的车旁,闪出一个三十出头、看着很精神的小伙子,老苛本能地伸手去包里摸出了火机,那人又随即递过来一只烟,老苛此时却没兴趣,摆了摆手。 点上火,那人递还火机时又说:“大哥,我车子坏了,能不能搭你的便车进趟城?我也好去寻个修车行。” 小伙子说着,指了指停在一旁的一辆六成新的夏利车。老苟抬眼打量打量了眼前这人几眼,见他满脸堆笑,样子倒也不招人讨厌,就一挥手说:“上车吧。” 走了一段,那人说:“大哥,我看,昨晚你也输了不少吧?” 老苟懒得理他,并没答腔,只是又看了他一眼。 那人继续说:“我也输惨喽,再要输,就回不了家喽。”老苟听他口音不是本省人,就问:“你哪儿人?” “我是湖南人,也不怕你笑话,本来是听朋友讲这里有个局,想过来弄点钱花花的,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输得精光。” “哦,你玩的是那门?”聊到赌,老苟渐渐地来了兴趣。 “别提了,大哥,我原来最精的是扑克,可惜到了这里,扑克牌局太少,又不敢老去玩,一念之差,玩了几把轮盘和百家乐,先后输出去了得有二十来万。可算是折了老本喽。” 老苟又看了看他,说:“你玩扑克多久了?能精到个什么程度?” 那人也来了情绪,说:“大哥,这么说吧,打从小记事起,我就在玩扑克牌,在国内,论起玩扑克,再怎么排,我起码也得进前十。” 老苟根本不信,一脸的不屑说:“你别吹,我车里就有扑克,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演试演试?” “没问题。”那人自信满满地说。 老苟将车就近停在城边一家小面馆前,两人下车,叫了两碗面条。 老苟扔了两副刚从车上取下来的扑克在桌上说:“咱们赌一局,赢了,早点钱我付,你说去哪儿,我送你去哪儿;输了,嘿嘿,早点钱你出,吃完面,赶紧他妈的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千万别再让我看到你。敢不敢?” “怎么个玩法?”那人一点不怵,问。 “简单点儿,你就洗牌,给你三次机会,给我洗出一副顺子来就成,什么顺都成。” 那人不再说话,麻利地撕开一幅扑克的包装取出扑克,就这么用两只手上下倒腾着,然后说:“你检查一下,是不是洗开了?” 老苟拿过来,搓开仔细看了看,递回去说:“开始吧。” 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还是那么又上上下下地倒腾了几下,然后从最上面取下五张牌放在老苟面前说:“成了。” 老苟一点儿不相信地拿起牌来看。嘿,还真是,一色的黑桃A、K、Q、J、10。 这时,方才点的面条才刚刚被端了上来。 老苟早没了吃面的心思,兴奋地说:“你小子,还真是有两手哇!哎,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人笑笑说:“简单,靠手呗。还要不要再试试?” 老苛想了想,将牌合拢起来,又使劲地洗了洗说:“你再帮我把黑桃K找出来。” 那人拿过牌来看了一眼,又是这么上下倒腾了两下,用右手食指一弹最上面的一张牌,一张扑克牌轻飘飘落在老苟面前,老苟翻过来一看,果然就是黑桃K。 老苟还不信邪,按自己希望的顺序再次理了理牌,放在桌上说:“你再试试,发四家,一家五张牌。” 那人也不多说话,很随便地从底牌下抽出一张往中间一切,顺手在桌上顿了顿牌,就开始发。 发完牌,老苟拿起来一看,自己手里竟然只是一对八点,那人翻开摆在自己面前的牌面,却是一条龙,正是方才老苟想洗给自己的那一幅好牌。 连着又试了几次,老苟认定,今天肯定是遇到高人了,这一下,可算是服了。 他取下墨镜,满脸硬挤出笑来说:“神了,真他妈神了。”又一转念说:“不对,你这么好的手艺,怎么还会输嘛?” “大哥,我手艺再好,有两条不占优势,所以就输了。” “哦?哪两条?” “地利、人和。”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两人又来到这个由以前工厂厂房改造成的赌场。 厂房四周的围墙四角,均有监控摄像头,外面的大铁门被从里面反锁着,从大门进去后是停车场,再往里走,才能进入赌场。 赌场内充斥着浓烈的香烟味,正中间支了三张大桌子,分别是轮盘、百家乐和押宝局,四周也装了不少的摄像头。 房间里早有二十几个人分别围坐在三张桌子周围赌开了,这些人里,大多数是统一乘坐由赌场提供的面包车前来的,也有人自驾,像老苟和他新认识的这位朋友,叫小西,真名叫什么没关系,反正老苟也这么叫他。 小西这几天,整整花了三天时间,为老苟上了一堂正规的赌术入门课。 这一下,老苟才算是真正认识到什么叫赌博了。原来之前所听到的什么公平赌局、全凭运气,全他妈的是扯蛋,十赌九骗,那都算是客气了。 就以这家赌场来说,老苟知道,这是老鬼开的,而且还是老鬼亲自当着他的面,向他保证过这里不搞鬼的,全凭运气,他当然也就信了。 自从赌场开起来,他先后来了很多次,只有一次赢了两万块,此后次次皆输,先后在此也输进去有三十来万了。 第一百七十五节 老狗(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老狗(2) 输也就输了,只要这乐子有得玩,好玩,关键是公平,他老苟就愿意,可是,听小西这么一说,这里每一张赌桌其实都在出千,他老苟就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了。 不可能,自己在赌场里也浸淫了有数十年了,什么样的赌场没见识过,美国的、澳门的也常去,有没有千还能看不出来?再说,这是老鬼的地盘,他再千别人,他还敢千自己?不能吧,他在心里暗暗地说。 今天,他就是要来现场验证一下的。 在他的车里,今天还专门有一位平常他很信得过的小弟在替他盯着两部早已装好的监视器,好随时通过蓝牙耳麦报告他真实的情况。 这些装备都是由小西车上取来的,还别说,小西一看就不是外行,那些设备,以前老苟不要说见,连听也没听说过。 当然,这家赌场是不允许赌客戴着个耳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入的,可他是谁?他是老苟,他戴了,就没一个人敢多话。 记得第一次到这里来时,是老鬼的一个亲信领着来的,应该说,这么几次下来,现在,这里的荷官、看场子和把帐的,都应该认识他。 起先,人家见他来了,还会礼貌性地主动与他打个招呼,可他从来不记这些人的样子,来了就只管赌钱,也从不理会别人的问候。时间一长,人家也就省了这份虚礼了,该干嘛还继续干嘛。谁人没事儿还喜欢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呢? 只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来头大,只要他不在场子里主动惹事,戴个耳机什么的,又算的了什么? …… 老苟大摇大摆地先走到百家乐台子前,有人见到是他,讨好地、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算是给他让了个坐儿。 他拍了拍人家肩膀,表示自己并不想坐,只是随便看看。 那当然,坐下去,他夹在胳膊下那只黑色皮包里的微型摄像头,所能看到的角度就会小很多,这是事前小西专门交待过的,所以他就愿意站着。 小西此时也在他的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荷官仍然在有板有眼地在发着牌,一切均很正常。 站了一阵,身旁的小西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这是信号,表明庄家要出鬼了。 果然,耳麦里传来了坚守在车内的小弟激动但却很是清晰的声音:“苟哥,他们果然出老千!这一把牌,本来庄家这张牌,只要一要,那就爆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见,他们牌盒里的牌微微动了一下,就变成了一张四点,正好够吃。” 老苟“嗯”了一声,一言不发。 又站了一会儿,老苟忍住火气,与小西一起又晃到押宝局前。 小西不动声色地重新递了一个黑色的包给老苟,老苟知道,只有这包里的宝贝才能够看透那宝盒,直接看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几。 此时,早有七、八个人趴在桌边一通乱喊,有叫“1”的,有叫“2”的,也有叫“3”或“4”的。 宝盒一开,就有押中的人奋臂挥拳狂叫,也有失意的人摇头叹气懊丧不已。 连着又开了几局,一直是1点或2点。赌徒们就在交头接耳商量着,是不是该开个3点或4点了。 很快,宝盒又被抬了出来,大多数赌徒孤注一掷式地下大筹码去买3点或4点,特别是有奉行输了就加倍买策略的赌徒,更是下了大注。 此时的台面上,总共能有七、八万块钱的样子,场面顿时火爆起来,一些游走于各张桌子前,一边等机会、兼来回看热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盒来宝来!”把帐的高声叫着。 通过镜头,车里的小弟早报告给了老苟说,这一次抬出来的是个4点,所以对老苛来讲,这一局就一点悬念也没有了,自己都恨不能下场去买个4点。 突然,耳麦里惊叫着说:“出鬼了,苟哥,宝盒里的点数变了,不知道怎么搞的,现在又变成1点了。” 老苟当然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睁大了眼睛来看。 果然,宝盒打开,就有人惊呼:“怎么又是1点!”有人议论说:“这庄家真他妈高,该跑时跑,该蹲时蹲,成精了,都。”人群里更多的是一阵懊悔声,输光了赌本的赌徒更是懊恼得欲哭无泪。 看到此,小西拉着老苟就往外走。上了车,小西说:“苟哥,轮盘咱们就不用看了吧,我知道的,他们专门有一个人手上拿了一个遥控器,完全能够控制骰子的去向。在这里赌,很难赢的。” 老苟现在是又惊又气,将墨镜和蓝牙耳机一起摘下来,扔在车上说:“狗日的老鬼,连老子也敢千,老子明天非得找他算帐!” 小西说:“苟哥,我来这里有半个多月了,里里外外我都玩了个遍,也看了个遍,凭我的经验,唯一能有希望赢钱的地方,就是在贵宾室。” 之前,小西曾向老苟说过,他一直就是靠在各种大大小小的赌局上出老千骗人混饭吃的。 这一次,他也是听一位朋友说起,说康南省这里有一个局,很不干净,他就动了心,想趁乱过来分一杯羹吃。又因为想吃独食,就没邀帮手。结果到了这儿一玩才发现,这里的赌局,果然没一个是干净的,可惜的是,庄家防范得特别严,除了里里外外的监控摄像外,场子里至少还有两盏暗灯(赌场里专门负责防止别人出千的高手)。 半月来,自己只在贵宾室“三打一”牌局上赢过两万,其余的赌局统统都是一个结果,就是个输。 就在这如啃鸡肋,想走想留之间,他发现了老苟,看出了他虽然说赌术一般,却也是个江湖中人,就想与他合作,一起来翻本。 据小西讲,这里的“三打一”牌局玩得挺大的。按当地规矩,10分为一台,一台500元人民币,一晚上的输赢,一个人很轻松就会在十万上下,这里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第一百七十六节 老狗(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老狗(3) 为了防止有人出千,在贵宾室中,当然也是装有摄像头的,可是对于真正的出千高手,很容易在洗牌时就有意识用手挡住角度,所以,还一定得有一人在现场负责看着。 通过观察,小西发现,在这个“三打一”牌局中,就至少有一人肯定是庄家花钱雇来的高手,一呢负责看场子,二呢也负责在关键时下场大杀几把好将场子镇住。 这个人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话不多,多数时间就只在一边看。一般来讲,只有在三缺一时,他才会上场,上场也并非把把都做牌,多数时间还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有在关键的场次时,才会做牌、换牌。 可不要小看了这不经意地做那么几下,大的输赢往往就在这当中产生。 看到防范如此严密,小西下场时,心里压力就大多了,只有在确定那人没有做牌的前提下,才敢壮着胆子利用切牌的时候和洗牌的时候做一下,赢上那么一把两把。 当然,也正因为小西能看出他的手法而他却逮不到小西,所以小西才在牌局上颇有点儿信心。即便如此,换牌也是万万不敢的,这么多摄像头,万一一个不留神被逮到,那就是断手断脚的事了。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小西一共也只进去玩过一次,赢了钱后,再不敢单独进去再玩,因为他知道,即便最后不被逮到,要是你赢了太多钱,没有帮手,也是同样带不出赌场的。 …… “现在我们唯一的机会就在这‘三打一’上,苟哥,你以前进去玩过吗?”小西问。 老苟挠了挠头说:“我一般不玩扑克牌。” “这样啊?”小西略略思考了一下说:“那我们得先去暖暖场,让苟哥熟悉一下环境。苟哥,说老实话,你要不在那屋里,我是真不敢再出千了,搞不好连那屋的门我都出不了。” 说到这,小西笑了笑,继续说:“苟哥,以后咱俩进去,我下场,你就坐我身后,主要是负责压阵,以免漏了风被人当场拿下。咱们每次也不多赢,就赢他个三、四万,苟哥就负责保证能把那钱能带出来。是吧?苟哥。” 老苟很难看地笑笑说:“放心,有我在,没问题。” 小西又说:“我估计,咱们断断续续地搞他个十来次,本金就能收回来,到时候,咱们就收手,安全撤退。” 老苟不置可否,又是一言不发。 …… 两人拿上了钱,重新走进赌场,直奔贵宾室。 一推开门,屋里站着、坐着,得有六、七个人,负责看场子的一个年轻人见有人进来,马上扭头来看,然后一下蹦起来,笑咪咪地走过来冲老苟点了一下头说:“苟哥,怎么今天您也来了?” 老苟尚未表示什么,牌桌上原先一直在专心看牌的一个中年人也站起身来说:“老苛,你也来了?快来,玩两把。” 老苟和小西根本就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熟人,老苟解释道:“我不玩,我陪我的朋友过来看看,他喜欢玩这。”说着指了指小西。 小西听了这话,脸色当时就不正常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尴尬地笑笑说:“我也只是进来看看,你们玩。”其他在座的人也大都回头看了看他俩,见不认识也就懒得再理他们。 那位起身招呼老苟的人还在说:“来吧,我让你,今天手气背,老是输。” 老苟去看小西,小西赶紧说:“大哥,你继续、继续,我们就是进来看看,一会儿还有事,马上就得走,改天再玩,啊,您继续。” 这时有人在催那人出牌,他也就顺势坐下去继续打起了牌。 年轻人为老苟和小西敬了烟,点上火,为了不影响别人打牌,大家都没再讲话。 看了一会儿,小西用眼神示意老苟注意看对面一位一直不说话的年轻人,这人正是小西所说的高手。 老苟仔细盯着看了半天,并没觉出人家在出千,心里半信半疑。小西又使了个眼神,两人便一起退出了房间。 回来的一路上,小西一直沉默,一言不发。 到了酒店,关上门,老苟忍不住问:“小西老弟,怎么进去后你玩也不玩就走了?” 小西一脸懊悔的样子说:“苟哥,怪我啊!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您交友这么广,就因为这,咱们这个计划算是不能再做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老苟不解地问。 “苟哥,我这么讲吧。以前吧,你也知道的,我在赌场里观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最后来找你合作,就是判断你在赌场里跟谁也不打招呼,应该是个生面孔。” “你看啊,当初,除了有两次你带了几个兄弟进去玩了几把,我也没见你与赌场里谁打过招呼,一直就是独来独往的。可没想到今天,好家伙,一下算是扎到熟人堆里了。关键是,连我也曝光了,以后再去,人人都知道我与你认识,原先想好的计划就不能再用了。哪有熟人杀熟人的道理?再说了,也没了退路了嘛。” …… 原来这老鬼果然很鬼,他开赌场,自己身边的小弟一般都不直接出面,最多只在外围招呼,为的就是怕万一将来出了事,自己好有个退路。只是如此一来,经常跟在他身边的小弟,也就很少在赌场露面,自然也就很少有人认识老苟。 老苟因为从来不与场子里的人打招呼,人家也就当他只是一位有点儿背景的赌客,相互间并没有交流,在外人小西看来,当然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不巧的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贵宾室里,竟然就会有一个老鬼的小弟在场,另外还又会碰到了一个熟人。 …… 老苟并未想到这一层,只是气愤不过老鬼竟然会千他,伸着胳膊、虚指着空中骂道:“怎么熟人就不能杀熟人了?老鬼那狗日的,不就杀了我很多次!怕个锤子!惹急了老子,我直接进去端了他的赌场,白抢了这狗日的。” “苟哥,你是不怕,可我怕啊。我就是混这一行的,日后他们要想找到我,那还不是件轻轻松松的事儿。不行不行,不能再弄了。”小西连连地摆手。 两人又坐了一会,老苟不死心,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小西狠狠吸了口烟说:“苟哥,其实起先我是准备好了两套方案的,一套文的,一套武的。” 老苟一听还有希望,来了兴趣,问:“什么文的武的,说出来听听。” “文的,就是现在这套已经不能再用的,现在露了脸,再弄就傻了。武的,就是……”小西握紧拳头在胸前晃了晃。 “呵呵呵呵,明白,我早说过嘛,不行就硬来嘛,抢嘛!把他场子里的钱全掏空,我看他狗日的敢放半个屁!” “苟哥,怪我没说明白,抢是抢,可并非是去抢赌场。” “抢银行?”老苟自己判断着就坐直了身子。 “不是,那可是犯法的事儿,咱们不做。咱们要做就做那种抢了他也白抢的买卖。黑吃黑。” “哦?有这种好事,快说说、快说。” 第一百七十七节 老狗(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老狗(4) 小西说道:“这段时间,我悄悄跟了他们可有一阵子了。每天早上,赌场收场后,都会有一辆车把赌场当天收到的钱拉走……” “抢运钱车?好主意!” “不,苛哥,抢车风险太大。我发现,这车上总会有那么两三个人,手里都有家伙,猎枪、**什么的,反正人家有防备。弄不好就出命案,划不来的。” “我们的目的,不过只是要钱嘛,又不想伤人。我的办法是,要抢就直接抢他们的老窝。” 小西顿了一顿说:“他们收到的钱,最后都会运到一家度假村去,估计是在那里统一清点上帐后再决定去向,该存银行的存银行,该留作备用金的的还留用,等等吧。” “而且,苟哥,让你想不到的是,每天开往那里的车子,除了我们去过的这家赌场的那辆车外,还另外有两部。时间关系,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两部车是从哪里来的,但我断定,这一准儿也是运钱过来的。” “我观察后发现,他们活动有一个规律:每天都是我们这边的这部车最先到,约莫一刻钟后,又会到一辆车。再过五、六分钟,最后一辆车过来。先前两部车都是到了以后把钱一交就开走,只有这最后一辆车会一直等在外面,大约个把小时,他们就会有人把点好的钱重新拿出来放上车直接送进银行。” 小西发了一支烟给老苟,自己也点上了火,继续说:“留给我们最好的时机,就是在第二辆车开走而第三辆车没到的当口,这时去敲门,他们防备最差,一准认为是第三辆车到了,想都不会想就能把门打开,进去后我估计也不会有人有防范,咱们抢了钱就走。就干这一票,少说也能弄他个百把十万的。但有一点,时间很紧,切记要速战速决。” 老苟想了想问:“屋里能有几人?门上有猫眼吗?” “据我观察,屋里不会有超过三个人,都是弄帐的,应该不会下死力抵抗。我后来专门走近了看了看,门上没猫眼,周围也没有摄像头,环境挺合适的。” …… 两天后,一大早,老苟与小西驾着那部不起眼的夏利车来到了这个度假村的停车场,远远地停在了财务室对面。两人也不下车,更不熄火,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里等着。 其实,这趟活儿,老苟比小西还兴奋,多少年了,他几乎都忘记了当年他们哥几个刀头舔血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今天终于有机会重来一遍,怎不让他热血沸腾。 时间还早,两人一边检查着老苟带来的武器,一边重复着待会将要进行的动作要领。 “敲三下门,不多也不能少。” “进去后尽量不开枪,拿了钱就走。” “我在车上等,你一进门我就把车开过去,出来后马上上车,走人。” 看着老苟把玩着手里的那支真家伙,小西忍不住说:“苟哥,你这支是什么枪,怎么这么酷?能让我看看吗?” 老苟得意地把枪递给小西说:“你看看,这是德国产的P2000,能装13发子弹。” 小西接过来仔细把玩,嘴里啧啧称奇。这枪秉承了德国造一贯的精湛,枪身隐隐泛着一股青绿色,透着稳重厚实。 老苟继续说:“我另外还有一支,也是德国造,瓦尔特PP,那可是1929年的产品,8发装,正儿八经的古董,不舍得用了,有时间我带你去看。” 小西显出一幅爱好枪械的样子,请教老苟如何装弹,老苟麻利地退了膛让小西看,学了一阵,小西说:“快收好吧,苟哥,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说话间,第一辆车已滑到了小楼前,车上跳下来三人,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个黑皮箱,另外两人手里果然都拿着家伙,只是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很快,刚才进去的三人从小屋里一起出来,与屋里人大声说笑了两句开车走了。又过了一阵,另一辆车也开了进来,同样下来三人,敲门就进了屋,出来后上车就走。 这辆车刚一离开视线,老苟就将枪重新上了膛、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快步走向小楼,边走边往头上套了一只丝袜。 到了门边,他稳稳地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说:“来了,今天怎么来这么快!” 铁皮门“呀”地一声打开了,老苟顺势用枪顶住了那人的前胸,那人只好往后退,老苟也顺势进了门,屋里果然一共只有两人,另一人正在用点钞机点着钞票,见状惊愕地张大了嘴,两人没有一点想反抗的意思。 老苟将自己肩膀上斜挂着的一个双肩包扔了过去,用枪点着二人说:“给你们三十秒,把钱统统给我装进去,差一张,我就嘣了你们。” 两人回过神来,抖手抖脚地把钱拼命往包里装,老苟在一旁不紧不忙地数着数。倒数到“八”时,视线所及的所有钞票已经都装进了包里,老苟笑笑收起包,仍就斜挂在肩上倒退着出了门。 出门偷眼一看,并没有看到小西的车,老苟转身向刚才停车处看去,空空如也,难道说这小子被吓跑了?正犹豫间,身后的铁皮门“砰”地一声紧紧地关上,随即就听到刺耳的铃声。 隔壁房间里立刻有了动静,有人在大叫:“出事了,快起来。” 老苟无奈,只好挎着包朝停车场外跑。 好在这些人平常从没遭遇过这阵势,一时倒还没有人敢追出来,即便这样,当他跑到大路边时,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肩上包里的钱,仿佛突然间变得像铁块一样沉重。不远处,还能听到有人操家伙追过来的声音。 就在这时,老苟听到大路不远转角处有发动机响的声音,一辆北京吉普摁了摁喇叭开了过来。 老苟心里一喜,不但没躲,反而大步走到路中央,冲着北京吉普平平地举起了枪。北京吉普也不含糊,又摁了摁喇叭,加了一脚油就撞了过来。 老苟一怒,手指扣动班机。 “砰”,飞出去的却是老苟,他首先撞在前挡风玻璃上,然后就像一只被摔出处的麻袋,重重地扑倒在柏油路地面上,脖子显然是断了,嘴里只有出的气,夹杂着带血沫的气泡。 他大睁着双眼,至死都没搞明白,自己的P2000咋就打不响了呢?摔在一旁的双肩包拉链崩裂,包里的钞票也散落了不少出来,飞得四处都是。 这时吉普车也终于刹住,度假村的人也提着各种木棒、拖把追了出来。 驾驶员边往出事地点跑,边很是无辜地说:“他拿枪要抢我,我心一慌……我这是没有办法。” 第一百七十八节 多大点事儿(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多大点事儿(1) 世间事大凡有因必有果,反之,有果也多能向前追溯到因。 早在春节前,范毅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分别去看望看望省局倪、崔两位副局长。尽管从内心里讲,他很不愿意去,可这就是官场的规则,你只要在里面混,又有多少人真能独善其身呢? 既然决定去,那肯定不能甩着手去吧?局里是准备了一点儿当地的土特产,此外,他想了想,还是专程跑了一趟省城,买了两份货真价实的纪念金银币,每份的价值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多了怕人家不好收,少了又怕自己拿不出手。 最后,价值定在了不超过人民币5000元的关口,不是说检察机关不上5000不立案吗,他是进去过的人,知道公检法一但犯起混来那是个什么滋味,所以说,这应该也算是在为领导做切身的考虑吧。 准备齐全了,却出现了一个小问题。 崔副局长住在省局房改时分配的宿舍小区,一找一个准儿,那是没问题。 倪副局长家就有点费事了。倪副局长爱人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财政厅的房子一向比国税局要好很多,当时倪副局长就选择了要财政厅的房子,从此,住也就一直住在了财政厅的宿舍小区。 打听到了倪副局长家的住址,范毅一连去了两次,恰好那段时间,春节前嘛,两口子在外均有很多的应酬,孩子大了,又搬在外单住,家里没人。 财政厅小区门卫制度还挺严,没有业主的回应,外客一律不许入内。 之前,范毅也想过是不是打电话预约一下,可范毅又不愿意搞得太过正式,就一直没打这个电话,就这么着,范毅在财政厅宿舍小区外大门口硬是守了两个晚上,均不得其门而入。 可惜节前的时间又太紧,州局已经通知了这两天接着就要在启宁州召开全州国税工作会议,来传达贯彻省局会议精神。 而且那段时间,也正是张慕与他紧张策划的关键时期,返回启宁的日子越来越近,再也匀不出多余的时间来耐心守候了。 于是,范毅最终选择了干脆直接到倪副局长办公室去拜年。一般而言,到家里去与到办公室去,这也没个好坏对错之分,可那得具体看是什么事儿?以及对谁而言? 相当不巧的是,正是这一无奈的选择,为他惹来了后面极大的麻烦。 在办公室里,倪副局长见到范毅,显得十分的高兴,难得地与他聊了好一阵。 接过范毅送过来的礼盒时,他打开看了看,又含笑与范毅假意推辞了一方后,这才很是自然地拉开抽屉收了起来。 …… 从倪副局长办公室离开时,范毅仿佛是卸下了肩头的一副重担,感觉浑身无比的轻松。 到崔局长家里去的那天,一开始,一切进展得也很顺利,除了最后。 最后,当范毅起身告辞出来时,崔副局长坚持将范毅送到了门口,又热情地拉着范毅的手,站在门口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关心和鼓励的话。 这是一幢七层的单元楼,由于是专门的厅级干部楼,每家面积将近有两百平方米,是省国税局有名的局长楼。 崔副局长家住三楼,魏局长住四楼。 正在范毅再一次欠身准备告退时,顺着楼梯,一阵脚步声响,从楼上走下来了一人,正是刚刚从魏局长家拜年出来的办公室倪宽倪主任。 他堆着笑向崔副局长问好,崔副局长没理他,范毅却不能不理,忙叫了声“倪主任。” 他笑着点了点头说:“小范回来啦。”脚下并没有停留,径直朝下走去。 在这种情况下,范毅只好又与崔副局长聊了几句,故意等与倪主任拉开一段距离,然后才告辞走下楼来。 一路上,范毅心里就有一种惴惴的不安,这种担心久久地挥之不去。 果然,这种担心很快灵验了。 事后,倪主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添油加醋地分别在魏、倪两位局长面前将他当日所见之事作了详细汇报,仿佛那晚,他也曾在崔家一般。 魏局长听后仅仅是心中不快,暗想,这范毅原来也是个势利之人,能去崔副家,就不能来我家?是不是眼看着自己就要退了,就不放在眼里了? 原先,因为范毅较好地完成了挂职锻炼、为自己圆了面子所挣下的一点儿好感,现在消失得几乎荡然无存。 倪副局长就有了很大的想法。好啊,跑姓崔的家里去了,轮到我这儿,就是到办公室简单坐坐,就一块破纪念币?姓崔的那里,还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个破费法呢?既然这样,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 ……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很快,到了省局党组开会研究范毅回来任职的问题时,“报应”就来了。 这是一次例行的省局党组会,一共三个议题。第一个议题议完后,魏局长宣布:“下面谈论一下范毅同志回省局工作的问题。前面下派的两位同志,表现均很不错,出色且圆满地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按照当初的意图,党组均给予了提拔使用嘛。现在,轮到范毅同志,下去也满三年了,下一步……啊,大家谈谈。” 魏局长话音刚落,倪副局长迫不及待抢先发言。 他说:“范毅这个同志,我还是了解的,以前,我也分管过办公室嘛。总体说,这个同志很不错,聪明、肯干、能吃苦,不计较,优点还有很多嘛。作为省局一名普普通通的一般干部,那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我们也知道,人无完人嘛,是不是?具体到范毅同志,这个同志身上也是有着一些与生俱来的、而且看来短期内是无法克服的缺点的。你比如说,大局观就不强,甚至没有嘛;你比如说,爱耍点小聪明,不踏实;你比如说,对自身的要求不是很严,廉洁自律方面就差很多,你比如说……” 这时崔副局打断他说:“老倪,你比如了半天,能不能具体说说,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第一百七十九节 多大点事儿(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多大点事儿(2) 倪副局长干笑了笑,说:“老崔,你别性急嘛,我这样说,当然是要对党组负责,对魏局长负责,肯定是不会胡编乱造的,都是有根有据的嘛。” “既然你老崔这么着急问起来,我就简单举两个例子,省得有些人有想法嘛。嗯,先说什么呢?” 他自问自答道:“那就先说他大局观不强这一点儿吧,我手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实例嘛。” “据我所知,在宝因县,原来有一家国营的焦化厂,后来由于生产经营不善,究竟是改制,还是拍卖了,这一点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不过也不重要,反正最后是由一家民营企业老板出面来负责经营了。” “范毅同志下车伊始,没有经过必要的调查研究,没有取得当地党委政府的支持与共识,就擅自行动,扭住人家过去的一些老帐不放,还要派稽查局去查人家,这是要做什么呀?是想杀人立威啊?是想用企业的鲜血来染自己的红顶子啊?这还讲不讲影响!讲不讲社会效益!” “所以,当时嘛,县里意见就很大。后来我听说,在各方面领导和部门都做了很多说服劝说工作以后,他这才勉强罢了手。可这还并不算完,没过多久,他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一意孤行,最终还是取消了人家民政福利企业的退税嘛。这种做法,当即就导致县里很多残疾人因此而下岗,老百姓怨声载道、意见一大堆,到处写告状信,连我都收到好几封。这叫不叫没有大局意识呀?还懂不懂税收要为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服务啊!” 对这件事,崔副局长之前还真没听人说起过,这时猛地听到,不辨真伪,就不好硬顶,只得转换了话题说:“那请你再说说,什么又叫做‘廉洁自律差很多’啊。” 倪副局长见第一炮打响,显得颇为得意,不紧不慢地说:“这就更好说清楚了。先说说我们系统内的事儿,自从范毅同志下到宝因县后,检举揭发信件就没断过,我说得没错吧,卢组长?” 刚刚从监察室主任提升为纪检组长的卢志发说:“嗯,当时是不少,有的还是从总局和省纪委批转下来的,我们专门委托启宁州局……” 话没说完,倪副局长又抢过话头来说:“是吧?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同样是下去三位同志,为什么其他两位同志的检举信就很少,甚至没有呢?为什么就独独是他范毅,这举报信就老是接连不断呢?” “考察干部,我们当然不能仅仅凭告状信的多少,就来衡量一个人是否廉洁?但最起码,就冲他到任后告状信立刻满天飞这一条,说他廉洁自律方面还有欠缺,说他把控大局的能力不足,这就一点不为过,是不是呀?” “而且,应该是在去年吧,我听说,范毅同志还被当地检察机关‘请’进去过一次,关了差不多有10几个小时吧?大家想想,一个正常人,比如说,我们今天会议室里在坐的诸位,检察机关凭什么找我们呀?找我们干什么呀?是不是?这还不说明问题吗?老崔,请问,你到过检察机关几回呀?” 面对倪副局长咄咄逼人、挑衅式地发言,崔副局长强压住火气说:“话不能这么说!换个角度讲,检举信多,不正说明他肯干事?敢干事!一个一天到晚啥事儿不干的人,能有几封检举信?再者说,有了检举信也并不可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查嘛,查清楚,这也是对干部负责嘛,卢组长,范毅同志的检举信后来查实了吗?” 卢组长原本不想趟这淌浑水,现在两人话赶话儿,话头赶到了自己头上,想了想,也只好摇了摇头说:“我们专门组织调查组进行过调查,最后证明,那些举报全是捕风捉影、查无实据。” “就是嘛,我们当然不能仅凭这么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来轻易判定任何一位同志的政治生命!就来宣判一位同志的‘罪行’吧?老倪,我们可不能当秦桧啊。”崔副局长反唇相讥道。 不容脸色骤变的倪副局长发作,崔副局长紧接着又说:“至于当地检察机关‘收审’范毅同志那件事,我事后也听说了,具体情况当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人家既然并没有立案,现在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死乞白赖地在此事上纠缠嘛。况且,此事不立案,反而还处理了几名检察机关的干部,那只能说明,范毅同志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是干净的嘛,这是常识嘛。说来说去,还是捕风捉影嘛。” “这样说起来,对老倪所说的焦化厂那件事儿,我也就不得不有自己的一点儿思考了。对,按倪副局长方才的介绍,这家焦化厂,应该是已经被取消了民政福利企业退税的资格了。可大家想一想,范毅不过就是一名小小的县局局长,他当真就利令智昏?他当真就能在当地作威作福?一手遮天?不可能嘛。” “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宝因县局处理得真有问题,如果证据真的不充分,事实真的不清楚,人家当事人为什么不申请行政复议,或者直接上诉也可以啊?我们从州局到省局,一层层业务部门难道就统统都是吃干饭的?就发现不了问题?这不符合逻辑嘛,是不是,倪副局长?” 倪副局长很快地调整了情绪,不冷不热地说:“当然喽,很多问题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可没搞清楚,也并不等于说,就肯定没有问题嘛,这也是个常识嘛,是不是,老崔?” “我们在坐的又有谁敢为范毅打保票呢?所以,我的意见是,暂不考虑对范毅同志的提拔使用,等以后组织上彻底查清楚了再说嘛,我们要对组织负责,对省局党组负责嘛。在干部的使用上,千万不能搞带病提拔嘛。”倪副局长仍就不愿放弃地威胁说。 第一百八十节 多大点事儿(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多大点事儿(3) “到了现在,还怎么能说没有搞清楚呢?老倪同志!系统内派了调查组,有了调查结论;系统外检察机关插手问了一夜,没有立案,这本身就是结论嘛。魏局长,范毅同志的下派,是作为对年轻干部考察培养的一项举措,是省局向省委组织部正式报过名单的。现在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谓‘问题’,如果拖来拖去,迟疑不决,几年以后,恐怕范毅同志就不再是‘30岁以内的年轻干部’了,这就会与我们当时的初衷从根本上相左了嘛。”崔副局长不想再与倪副局胡搅蛮缠、纠缠不清,转向魏局长提醒说。 魏局长这时沉思着还没开口,倪副局长马上又抢着说:“崔副局长,我提醒一下啊,做工作也好,选拔干部也罢,我们还是应该实事求是嘛。组织部门安排布置下派干部,其目的不正是为了考察和锻炼干部吗?经受住了锻炼,我们就提拔,经受不住,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怎么能因为年龄的原因就不顾客观事实呢?怎么能说凡是派下去的同志就一定要提拔使用呢?” …… 在前几天,崔副局长才听分管人事的杜副局长说起过,说省委组织部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让把国税局这边下派干部提拔使用的情况赶紧报过去,这也才有了今天关于范毅任职的这一个议题。今天,崔副局长也正是想趁机提醒魏局长一下,好促其拍板。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事是能做不能说的。比如省委这次硬性规定必须提拔使用30岁以下的干部,社会上和各大机关内就有许多议论,这其实是用一种看似公平的不公平制造了新的不公平! 在体制内,官位本来就只有那么几个,所谓坑少萝卜多,本来是排着队往前挪的,现在突然因为有了外力,让后来的萝卜以插队的速度越过了之前的等候者,这对那些有能力、有本事,只是没有机遇、没有年龄优势的干部,何尝不是另一种的不公平。 虽然都说机遇是为有准备的人而设的,可是,更多的人,辛辛苦苦准备了一辈子,也仍然没能碰到那个叫做“机遇”的家伙一次,这就是现实。 凭心而论,从全省此方下派的年轻干部的面上来看,确有不少能力一般,只因为年龄占了优势,就搭了便车硬挤上去的。 后来的萝卜就这样占了先来者的坑,许多同志心里有意见,以不同的渠道向各方面反映了自己的不满,尤其是在互联网上,批评之声四起,核心抓的就是这一规定只注重年龄,不注重能力,没有充分体现“德、能”优先的原则,却片面地强调了干部的年轻化。 为了尽快平息这些负面影响,同时也是随着最近此项政策总发起人省委包书记的被调走,现在,省委组织部在正式场合,已经很少再提此项工程,甚至有了修正的苗头。只是出于对其威信的维护,仍然默默地希望将此事画出一个圆满的句号。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在正式场合,关于此项工程最好不提,但却仍然还得坚持做到底。 …… 这些情况,做为省局班子成员的崔副局长和诸位局领导也均是能准确领会到的。 今天,一时没收住口又扯到了这个话题,话才一出口,崔副局长就觉着不妥,倪副局长何等聪明,马上抓住了他的这个空子就逼了上来。 “我的意思是……”崔副局长刚想解释,倪副局长打断他说:“意思不意思的都没多大关系喽,关键是不要违反组织原则就行。” 倪副局长抢得了先机,心里十分痛快,进一步挑衅崔副局长说:“当然喽,崔副局长如果硬是觉得范毅这同志没问题,应该破格提拔,那,现在敢不敢就在这里向省局党组、向魏局长打个保票啊?” 崔副局长的脸盘瞬间就被憋得涨红。 这是一种街头混混似的狡黠,浑身上下充满着政治流氓的气息。如果真的如倪副局长所言的那样承诺,这将意味着,如果范毅出了问题,最后将仅仅由他一个人、而不是由省局党组来承担后果。 崔副局长借着喝水的功夫理了理思路,放下水杯后,针锋相对地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既然你老倪提到了这个问题,我看,该不该打保票?那就得看看以前有的人打没打过保票?承担没有承担过责任喽。倪副局长,既然你很关心在干部用人上的连带责任,那我也就很想向你本人请教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见怪啊。” 不等倪副局长回应,崔副局长又说:“我们都还记得,当年,应该是1999年?或者是2000年吧?在讨论省局后勤服务中心主任人选时,这个人选,应该是你倪副局长抢先提名并大力推荐的吧,结果怎么样呢?后来他牵涉到了范局长案子里,最终落马了,老倪呀,你是不是也应该主动承担一下连带责任呀?” 倪副局长将眼向上一翻说:“对,当时是我提名的,我也表态支持了,可是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当时,你也并没有提出反对呀!要是觉得他有问题,当时为什么不提出来?为什么不反对呀?当时你为什么不挺身而出?当时你又在哪里呢?” 当时,是范局长受意让倪副局长提名的,大家怎么敢提出不同的意见! 现在倪副局长这么一问,在看似狠狠地抽了崔副局长一记耳光的同时,却又隐隐地就将当时在场的同志都囊括了进去,有着一种“要是你们有种,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的味道,可这么一来,包括魏局长在内的涉事诸君,可就都成了他打击的对象了。 崔副局长这么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见他上套,特别是问到“当时你又在哪里呢?”一句,灵机一动,他微笑着看着大家说:“我记的,当年,大概还是在前苏联时期吧,赫鲁晓夫上台后,大力诋毁斯大林。有一次开党代会时,他又在台上批评斯大林的不是,有一张字条从台下传了上来,上面写着‘赫鲁晓夫同志,当时你在哪里?’赫鲁晓夫很尴尬,但反映很快,他大声读出了字条的内容,然后高声问‘这是谁写的?’一连问了很多遍,会场内始终没有人敢站起来。赫鲁晓夫笑着说:‘看见了吧,同志们,我当时就在你现在的位置上。’” 第一百八十一节 多大点事儿(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多大点事儿(4) 会场内众人哄地笑了起来。这个故事一讲,除了为大家扫去了因为当时保持沉默所带来的尴尬,更有把当时的倪副局长与范局长归为一队的这么点儿意思。无形中就将倪副局长孤立了出去。 倪副局长脸色煞白,很后悔刚才最后画蛇添足的那么一问。现在他想的是,会不会因此而得罪了魏局长。 “好了,好了,既然党组内还存在着不同的意见,那么,关于范毅同志如何使用这件事就暂时放一放再说。人呢,先回来,回来了再作进一步的考虑嘛。”魏局长表态说:“现在,我们进行最后一个议题。” 从抵制倪副局长对范毅的无端指责,压制他的嚣张气焰的角度看,崔局长取得了一些胜利,可经倪副局长这么一搅,范毅任职的事就算是搁浅了。 战斗,崔局长是胜了,可战役,他却输了。 …… 范毅就这么着回来了,而且并没有回到省局办公室,而是直接被通知去了省局工会报到。 据说,此前倪主任专门找了魏局长,汇报说,范毅长期没在办公室做过具体工作,现在回来后,恐怕跟不上办公室的节奏,反而会成为累赘,影响大家的工作热情,建议给他调换一个处室重新安排工作。 魏局长在征求了杜副局长的意见后,范毅就这么地来到了省局工会,成了张主席手下唯一的一个大头兵。 当年在中水岭驻村时,范毅曾回省局找张主席商量,在省局机关发起过一次秋衣秋被的募捐活动,很得张主席的大力支持。到了宝因县工作后,逢年过节,他从未忘记过给张主席捎带上一份土特产,几番走动下来,张主席对范毅的印象颇好。 “小范,我们这里,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平常不会有人来管我们的,工作一年到头最重要就是写好一份年度工作报告,其他时候基本无事可做。你们年轻人坐不住,该找小对象就尽管去找,反正有我守着办公室,有事会打你手机。”张主席宽慰范毅说。 望着张主席真诚且充满关心的目光,范毅多少还是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工会的办公室又是被放在了顶楼,平常绝少有人到此。范毅一人有了一间办公室,这在省局是正处待遇了。他简单地将书籍、文具、文件等个人用品全都搬了过来,这就算正式到工会上班了。 不久,宝因县县委华书记和窦县长听说范毅回省局后,工作安排得很不理想,专程约在一起上来看望范毅。这对县里委、办两家而言,几乎也是绝无仅有的。 面对这样的“豪华”阵容,接待时,仅仅由范毅的直接领导工会张主席出面,就显然是不够的,局里又另外安排了人事处戴处长代表局里主陪。 席间,华书记借着酒劲儿说:“戴处长,范毅在我们县里工作,三年下来,我们县里不管是县委还是政府,都有一个共同的评价,范毅这位同志,是一位想干事、能干事,又能干成事的好同志。如果你们省局部门人才太多,是不是考虑将他放下来,支援支援我们,我们县里可是还准备给他再压一压担子的。” 范毅之前虽说在仕途上并没有多少想法,可是这一次下去的三个人,两人提拔使用,就只自己一人不但没有提拔,还被贬到工会,这就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疑心他是不是犯了错误的感觉。心里异常地愤懑和沮丧。 …… 书记与县长回去后,县里许多部委办局的头头,虽然在宝因县时就已经为范毅饯过行,现在听说他落了难,也纷纷利用到省城出差的机会,来找范毅喝酒聊天。 省局里老邢、邓家辉等人也没少邀他喝酒,又说了不少宽慰的话,范毅心想,他二大爷的,这是什么牛鬼蛇神当道!这又是多大点儿事!既然此路不通,老子就走他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心理就想到了股票。 恰好此时查小伟提出也不想继续在宝因县局再干临时工了,准备回来还是去开出租。范毅想了想说:“开什么出租!你回来,就是我私人的专职驾驶员,你放心,你的待遇一定比省局所有驾驶员都会好。直到有一天,你找到更好的工作,或者到我请不起你时再说。” 这样,东陆证券营业部为范毅提供的房间就成了小伟的办公室,车子每天停在营业部外,范毅一用车,小伟就开车来接。 整个省局,除了局领导能享受这种专车接送待遇,往下数,就是范毅了。当然,他也很克制,做得也很隐秘,并不想太刺激有些人的神经。 …… 在工会办公室里一天到晚的确没多少事干,范毅跑证券公司的的频率就渐渐多了起来。 旷姨倒是几乎天天不落下,准点来营业部上班。 自从范毅与她认识后,自来熟的旷姨没少给范毅打电话请教股票的事儿。特别是第一次应用范毅教授的方法操作竟然赚到了钱,这让她兴奋不已,认为可算是找到了真正的名师,此后更是不论大事小情,但凡涉及股票,总要当面或打电话问一问范毅的意见。 有一次,当时范毅正在县里开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极不合时宜地接到了她的电话,范毅不得不说:“旷姨,我正在县委开会,等会儿打给你。” 由此,旷姨知道了他并不在泰明市工作,又找机会一路刨根问底,基本上将范毅在哪儿工作?为什么下去?今年几岁?之前都在哪些部门干过?哪所大学毕业等等一应情况都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查小伟天天到范毅的位子上坐起,旷姨焉能不问。更是通过小伟之口,又将范毅从另一个侧面里里外外了解了一遍。 旷姨是个热心肠,见小伟无事可做,就主动教他炒股,一来二去,与小伟也处得颇好,一天到晚,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营业部的日子也并不枯燥。 最近一段时间,范毅来的勤了点儿,情绪也不是很好,旷姨关心地问了几次。范毅正是满腹的委曲,到底没忍住,冲她大倒了一方苦水,旷姨若有所思,叹气说:“哎,怎么是这样啊。” 第一百八十二节 宏泰矿业(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1) 自从与张慕拉上手后,范毅一直按着张慕及时传递过来的消息在悄悄地建仓。 从春节前算起,宏泰矿业股价一路被刻意压低,最低时甚至打到了6块钱以下,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范毅开始了分批分批地建仓。 盘面上,随着主动卖盘的减少,宏泰矿业股价很快重新反弹回到了6块钱以上,一直在6块3左右持续振荡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样子,这更加让范毅有了大把的时间将手里的弹药分批地、几乎是全部的都打了出去、换成了股票。 …… 自从回到省局后,果然如张主席所言,成天累日,除了读书看报,工会没有半点儿事可做。 张主席早就习惯了每天八小时简单枯燥的坐班生活,依就是每天按时上班、准点下班。 范毅这几年在县局是忙惯了的,猛地这么一闲下来,开始也的确觉着似乎有点愧对了每月按时领取的那点工资,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目前这种状态,不过就白丁一个,即使浑身是铁,又能捻出几根钉?操这份心干嘛!闲着就拿钱,有什么不好,很多人盼望一生还不一定能如愿呢。 算了,穷则独善其身,还是专心弄好手中的股票吧。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旱路不通还不能换换走水路? 彻底想开了,范毅也就很享受目前这种悠闲自在的“隐居”式生活。每日里不再有迎来送往的呱吵,倒是平空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专心研究股票。 在这段时间里,有关宏泰矿业的负面消息渐渐变得稀少,关注这只票的股民当然也在同步减少。到后来,甚至都没人愿意再去关注有关它的各类消息,其成交量更是清淡到了接近“僵尸股”的地步。 就在它逐渐淡出人们视线之际,一股外人不易觉察的推高力量悄悄涌出,宏泰矿业股价也在缓慢而坚决地向上逐级攀升,先后轻松地就突破了6块5和7块两大关口,稳稳站在了7元的上方。 差不多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范毅注意到,各种有关宏泰矿业的利好消息开始不断地见诸报端。 宏泰矿业是康南省第一家由民企控股的资源类上市公司。媒体上首先传出的消息,就是境外一家大型跨国公司有意入驻宏泰矿业,双方正在就有关事项在进行积极地洽谈中。 炒作了一段时间,在众多股民、网民和部分媒体记者的深度挖掘下,后来虽经有关部门出面证实,此消息不实,可其股价却已经轻松攻上了8元的整数位。 而就在大家对外资入驻成为泡影而深感失望之际,另一条消息又被及时地抛出。 该消息声称,据了解,此前有媒体所报道的有关宏泰矿业资源行将枯竭一说,严重与事实不符,公司表示,将保留进一步追究当事人法律责任的权力。真实的情况是,宏泰矿业在其采区内早就又找到了一条很大的矿脉,按现在的产能,足够它再开采个几十年。消息一出,宏泰矿业股价应声再起,直奔10元整数关。 每天看着股票帐户上快速增长的市值数字,不知为什么,范毅心里却老有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是嫌赚钱太轻松?速度太快?当然不是。那又会是些什么呢?范毅一边在享受着财富增长所带来的快乐和憧憬,一边却又在苦苦地思索。 当宏泰矿业股价重新上攻到10块钱左右时,范毅忽然想到,既然自己和张慕的出发点,仅仅是为了跟庄获利、仅仅是为了在贼头上抢顶帽子戴。那么,是不是一起伸手的人越多,庄家的损失就会越大?效果就会越好呢?最起码,也能多抢他几顶帽子吧。 嘿嘿嘿,这样想着,范毅禁不住得意地暗暗好笑。 想到这一层,范毅扪心自问,难道说,这就是自己一段时期来一直无法释怀的原因所在吗? 于是,他拿起电话,想了想,首先就打给了老邢,也不废话,直接就劝他最近多少买上一点宏泰矿业。 老邢很是意外,当即问:“怎么又是这只股票?” 范毅不好明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劝,最后,老邢勉强同意,就买五百万元的货试试。当然,范毅也将此票顺便推荐给了旷姨,让她择机买入这只股票,她倒是爽快,连问也没问就答应了。 一通电话打完,仔细品了品,范毅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却依然没有化解,这就让他仍就无法全心身地兴奋起来。 …… 几乎就在同样的时间段里,与范毅的心思不同,在老邢那边,也自有他自己的烦心事。 他老婆越洋打来了很多次电话,主旨都是劝他赶快移民,一家人好在美国团聚。 每一次回国,她也都要与他谈这件事,有几次,争到后面,两人还大吵了起来。当然,他老婆一方面是真的觉着外面挺好的,另一方面也是不放心老邢一个人在国内,怕他沾花惹草。 这当然也是老邢为数不多的爱好和死穴之一。 老邢有一次曾对范毅说:“你听过这样的说法吗?说男人啊,一生中只有一个女人,那是肯定不行的,那是蠢物!说是必须有两个女人,才算得上是个人物,当然,拥有的女人太多,就只能是动物了。” “看起来,我是很难做人物了。在我的生命里,我是发自内心地的的确确只想有一个女人,那就是我老婆;但是我又不想真的彻底放弃身边那些像花蝴蝶一样逢场作戏的女人,当然,我也不想再与除了我老婆外的任何女人产生感情,这样算来,我是不是很动物。” 范毅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好埋汰自己说:“我一个女人还没有呢,简直连动物都不如。” 两人大笑。 老邢又说:“我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可即便这样,现在我也觉着吧,单有女人还是不够的,很多时候吧,心里都觉得特空,甚至都觉着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得做一点点的自我救赎,目前看来,也只有做做公益这一桩事情了。” 第一百八十三节 宏泰矿业(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2) 老邢叹气说道:“可就连这一点儿我想做的事,我老婆还说,到了国外也一样能做。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一祖祖辈辈的中国人,放着自己国内那么多需要关心、需要救助的兄弟姐妹、老人小孩不去做,还要不远千里跑到发达国家去搞锦上添花?就为这,你嫂子没少和我吵,骂我狭隘、小家子器,不懂国际主义。国际主义,你知道吧,白求恩大夫呀。” 按老邢的财产计,他这一辈子,再加上他女儿和将来可能预见到的几代人,那都是花不完的。可他现在却很迷茫,甚至很痛苦,这样的迷茫和痛苦,范毅多少能理解一些,却很难完全了然。 …… 放下老邢那边的痛苦,范毅眼前却必须专心于自己的股票。 在对钱的看法上,他与老邢有着本质的不同,在老邢,钱是什么?是生活之源,是助人之本;在他,钱就是复仇的利器,钱就是愤怒的天火,钱就是将来一枚枚蓄势待发的炮弹。所谓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中午吃过饭后,范毅懒得跑路,既不想回家,也不想去证券公司,就捧一本书躺在办公室一只长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反正手里的资金已然基本用尽,张慕出货的消息还没传来,自己就懒得再去看盘。读一读书,小憩一会儿,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看着书,张慕的电话来了。 “范毅,这两天你没动宏泰矿业吧?你没抛吧?”张慕没头没脑地问。 之前,也是在范毅的一再坚持下,他不再称呼前者为范先生了。 “没有呀,怎么了?”范毅莫名其妙。 “没抛就好、没抛就好。我说嘛,凭我对你的了解,就现在这点儿涨幅,连一倍都还没到呢,你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的。”张慕长舒了口气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势不好了吗?”范毅连声问道。 “那倒不是。这两天你没看盘吧?是这样的,最近我们这边发现,宏泰矿业这只股票,总有人在盘中大单大单地出货。起初,我还疑心是不是你?现在看来,多半就是那位姓彭的了。” 张慕接着说:“其实,段老师也在怀疑他,为此还专门找过他几次。每一次,他都对天赌咒说根本一股也还没抛。段老师当然不相信他的这些鬼话。不过话又说回来,眼下这档口,可还真没到抛的时候,我们还准备了很多利好消息没放出来呢!要是真叫这姓彭的这么一搅和,搞不好不但赚不到钱,反会被套进去。” “好了,不多说了。反正最近你都不要动,等我这边的消息啊。” 张慕是利用中午吃饭的时机,找机会悄悄给范毅打的电话。这段时期,公司里对所有操盘人员都实行了统一管理,每天一上班后,手机一律上交,直到下班后才返还,盯得很严。 为了方便与范毅联系,他特意新买了一部手机又开了一个新号,平时总关机,用时才开一下。并且与范毅约好,每天只有午休用餐时,他才会将这部手机放在振动上、保持开机状态的,也是为了方便范毅和小娅万一有急事要与他联系。 放下电话,范毅打消了继续午睡的念头,睡前书也没心思再看,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步。 走了一阵,看看离下午开盘还有一段时间,范毅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准备抽空看一看最近几天宏泰矿业的走势和今天的盘面。 在等待电脑启动的间隙,范毅又转过身去收拾收拾稍显零乱的沙发。拿起先前丢在沙发上的书时,没来由地,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读过的一个故事。 这故事大概是说,有一位旅行者到了欧洲一个国家的码头。具体是哪个国家,时间太长范毅不记得了,反正这位旅行者,偶然看到了一位看起来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渔夫,在这么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却并没有出海去捕鱼,而是穿着寒酸、却又悠闲自在地坐在船头钓鱼。 于是,诲人不倦的旅行者就去好心好意地劝说他出海捕鱼。结果,渔夫反问他,捕了鱼做什么?他说可以买大船。渔夫再问买大船做什么?他说可以捕更多的鱼。又问捕更多的鱼做什么?旅行者向往地说,可以静下心来悠闲地钓鱼。这时渔夫悠闲地弹弹烟灰说,那你以为我现在在做什么! 范毅的心砰砰直跳,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他禁不住想跳起来大叫几声。 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为何一直在苦苦纠结的原因所在了。是呀,很多时候,我们走得太远,以至于都忘记了当初我们因何而出发。 范毅想,一直以来,我一次次选择苦苦等待为的是什么?我一门心思赚钱为的是什么?我下决心与张慕合作为的是什么?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最终能打垮庞大嘛。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自己眼里怎么反而就只剩下赚钱了呢? 他激动地重新在办公室里一圈一圈地来回转着,一个方案逐渐就在头脑中成熟起来,好像先前就已经存在那里一样。 反复思考后,他下定决心,迫不及待地操起电话,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想法与张慕再做进一步的沟通。 还好,张慕仍然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吃午饭,手机也没关。感觉到手机在裤包里微微一振动,张慕看也不看,起身装作上卫生间的样子快步走开。 在确认安全后,张慕这才接了起来,说:“吓死我了!范毅,不是说好没什么紧急情况,不要随便打我这部电话吗?差点没被你吓死!”。 “现在就是紧急情况。张慕,刚才你说你们怀疑老彭,我想知道你们对此怀疑有几分把握?” “嗯,怎么着也有七、八分吧。怎么,你有证据吗?”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们怀疑他,还找他谈,老彭肯定是强烈地感受到了你们的不信任。对吧?……那么,他会不会其实也在当心你们中途把他给甩了呢?” 第一百八十四节 宏泰矿业(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3) 张慕想了想说:“处在他那个位置上,他要那样想,也不奇怪。毕竟,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啊。” “好嘞,张慕,我想问你,老彭手里的货还多吗?”范毅进一步问。 “多——。就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的筹码太多,段老师才担心嘛,就怕他中途起了二心,要是一放水,那可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范毅这一下反而放心了,又问:“凭你的判断,他中途变卦的可能性有多大?” “现在就全部放水的可能性倒没有,偷偷摸摸搞点小动作,出掉一些货,弄出一部份现金来的小心眼,那是肯定有的。” “要是他大举出货,庞大因此会损失多少?”范毅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这样啊,没具体算过。你等等啊。”然后,电话中,张慕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阵,对着范毅说道:“现在庞大投入的资金,体量已经很大了。现在来看,应该只会有两种可能吧。如果老彭他一出货,庞大这边就放弃坐庄,可能损失会在……会在、一个亿左右;但如果庞大不能及时发现是他老彭在出货,又或者虽然发现了,却仍然不想放弃,那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就得损失好几个亿。” “太好了!张慕,现在我有了个新主意,但关键是在老彭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小,现在根本还无法与庞大面对面、真刀真枪地斗,我们只能请外援,草船借箭!我们必须得把这塘水搅混、搅乱,敌我莫辨、才能乱中取胜。嘿嘿嘿,你还记得上次在你家时,电视里正在上演的《平原游击队》吧,李向阳朝小鬼子这边开了一枪,又朝伪军那边开了一枪,结果鬼子和伪军他们就狗咬狗,自己打起来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做一回李向阳。” …… 说干就干,放下张慕的电话,范毅当即就分别打电话通知旷姨和老邢,情况有变,赶紧出货。 自己则紧紧地盯着盘面,准备给足邢、旷两人半小时的时间,半小时后,自己也准备出货了。 盘面上,原本是10块32的股价,渐渐地就有了抛压,很快就抹去了上午不算很大的涨幅,股价重新回到了10块2以下,但因为5日均线已接近10块18,股价在这一区域有了起稳的迹象。 绝不能让它有喘息的机会! 看看买一位置上,10块16,有5万股的买单挂着,买二至买五的位置,分别还有数万至数千股的买盘挂单。 范毅简单算了一算,冲着盘面上10块12的买盘,直接将20万股宏泰矿业抛了出去。 盘面上看着,这就有点像是慌不择路或者是恶意砸盘的味道了。 范毅这边刚刚成交,突然就有一单50万股的抛单跟着凭空而出,股价应声落到了10块06,生生又被砸下去了6分钱。 “老邢,刚才不会是你的抛单吧?”范毅兴奋不已地打电话过去问。 “不是,我的货早在刚才红盘时就分批跑光了!我也正在看哪,嘿嘿嘿,这一单,也不知道是那位大仙的。谢了啊,老弟,这一把,我也赚了有小几百万,回头我请你啊。”老邢一边在看盘,一边这样说。 看到有人这样子出货,范毅就收了手,自己的入货均价反正比较低,现在不过是个赚多赚少的问题,在当前这种后势还不是很明朗的纷乱局面下,保存好弹药才是必须的,先看看再说吧。 果然,从盘面上看,应该是张慕他们那边开始出手护盘了。几个大买单相继打出,宏泰矿业股价有了明显的回升,一时间,多空搏杀得很是激烈。 到3点钟收盘时,宏泰矿业股价竟然能够重新翻红。 对这样的第一回合,范毅也不介意,心想,今天先就这样吧,看老子明天再开他几枪。 …… 收盘后,段炳生心里火就大了,他第一时间拨通了老彭的电话,强行克制着火气问道:“老彭,你老实说,今天下午是不是你在出货?”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继续说:“你不要跟我解释,你也是做过股票的,你自己可以看看盘面,这么大的量,会是一般散户所为吗?……对,市场上肯定是还有其他一些大户手里有些货,可是这几个月洗下来,他们手里的成本应该也不低了,你见过有人会在自己的持仓成本区这么不计后果地出货的吗?” 听了一阵,段炳生说:“再说了,前一阶段我就觉着苗头不对,一直老有人在搞乱,说白了,就是在偷偷出货。老彭,你也不想想,哪个大户手里会有这么多货,像羊拉屎,走一路拉一路,老出不干净!” 这话就明显是对着老彭而去了,也不知老彭做了什么解释,最后段炳生说:“老彭,我可提醒你,你现在一定要搞搞清楚,你是在与谁合作,那可不是我段炳生!这一点,请你务必要切记,这才是最重要的。我段炳生跟你说、你不听,别人找你,可就不会像我这样子好说话了。” …… 摁下电话,彭先生恨恨地冲着话筒又骂了几句:“你以为我傻啊!说我出货,出货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成交量这么大,你们没出货?哄鬼哟!你们想溜,留我一个人给你们站岗,不要想得太美哟。” 自从股价冲上8元整数关,老彭的心态就起了很大的变化。自己的持仓成本就是在8元多一点,以后股价每往上升一点,自己帐面上显示得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净盈利啊。 而同时,他也就又担了一份心。主要就是怕段炳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搞个金蝉脱壳就把自己给甩了,让自己再结结实实地坐一回电梯,玩一次上上下下的享受。 等到股价过了9元,老彭神经一天连着一天地高度紧张,几乎每一分钟都坐在电脑前盯住盘面。只要一发现有大的卖单,首先就会怀疑是不是段炳生在捣鬼?为了不至于被动,每一次,只要有大的抛单,自己总要多少跟一点,目的就是要保证自己不能吃亏。 也就是从那时起,段炳生就老打电话来指责自己不老实,私自出货,他当然来个一推三六九,概不承认。 第一百八十五节 宏泰矿业(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4) 特别是今天,宏泰矿业成交量创了近期录得的天量,这让他心里十分的不安。为了求得心里的平衡,他又趁机偷偷地出了一千多万元的货,算下来,那当然也就意味着有人得动用一千多万元的资金来接盘。具体是不是老段他们的钱,他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自己每卖出一份股票,都是净赚,这种心情,让人不迫切都难啊。 在这种心态下,对于老段的指责,他也就有了十足的耐心来倾听,反正实实在在的利润已经兑换成了钞票装进了腰包,听几句牢骚话又当得了什么呢? 只是,老段最后那几句算不得威胁的话,却着实让他并不是太强劲的心房“噗通”“噗通”跳了好一阵。庞勇强,这个人可不好惹!最终应该怎样了结?看来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老彭心满意足却又不乏担心地靠在大班椅上陷入了沉思。 …… 一大早,旷姨就打来电话通报了昨天自己已经出清了全部存货的消息,并着实地感谢了范毅一方。 末了,她意犹未尽地问范毅:“小范,你说,这宏泰矿业还会不会继续下跌?” 范毅当然告诉她,一准儿跌个没完。 这一整天,范毅也一直没动手,仍就选择继续观望。 看着宏泰矿业股价起起伏伏,可临近收盘时,原本庄家已在买盘上布下了累计30多万股的买单护盘,不想忽然又有一张50万股的大单抛出,随后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雪崩,好在庄家忙又进行了坚决的护盘,股价才得以微跌报收。 晚上,照例,张慕与范毅又通了很长时间电话,张慕说,这两天庞大调动了大量的资金护盘,又吃进了不少货,现金流开始出现了紧张的迹象。 临挂电话前,张慕又说:“范毅,为了让你当好李向阳,我这两天也想到了一招,准备到时机成熟时用上一用,虽然可能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吧,可是敲山震虎,起码也能吓他老彭个半死!” “是吗?那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呢?” “再等等吧,看宏泰哪一天能大跌,最好是能跌停。你不是说要乱中取胜嘛。照这架势,跌停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是吧?。” 两人会心地笑了一笑。与聪明人合作,当真是一件惬意的事儿,一点就破! 现在,范毅心情大好。 …… 昨晚听张慕说庞大现金流吃紧,第二天一开盘,范毅就开始大举抛售宏泰矿业。 由于近几天的高位振荡,宏泰矿业筹码松动了不少,现在突然有大笔的抛单涌出,之前跟风进来的止损盘、割肉盘立马调头杀出。 这一天,宏泰矿业盘面上走得当真邪门,不管是任何价位,每每遇到明显的技术支撑位,买方的护盘刚有起色,只要是盘面上买盘稍微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不待范毅动手,却总会有大单突然从天而降,不遗余力地扑上去一脚攻破球门,致使股价节节走低。 这会是老彭吗?范毅在犯嘀咕,这要说全是老彭出的货,范毅也不相信。这完全是一幅不打算过下去了的架式。看来,肯定是有大户也在急于出货喽。 又观察了两天,这一规律逐渐就很清晰了。只要但凡是有大的买单挂出,一准有大卖单对着抛。 范毅判断,除非是恶意砸盘,否则,这人要不是急等着将股票变现急用,就一定是个雏儿。天底下,哪有人这么出货的?最起码,你分批走,不也还能卖个好价钱不是。 不过,打从心眼里,对此人,或者是此一拨人,范毅还是表示十二万分的欢迎外带感谢的。 …… 这天,段炳生打电话找庞勇强已经整整一个早上了。 由于老苟的意外死亡,庞勇强悲痛至极,心思几乎完全放到了如何了理后事和查明真相上。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老苟竟然会为这区区几十万块钱而去抢劫,而且还持枪。 更滑稽的是,平常那么爱惜枪械的老苟,在他自己珍爱的手枪里,竟然会有一颗臭弹,而正是因为这一颗臭弹,最终却要了老苟的命。 开车撞死老苟的,是一对从外省过来康南旅游的小年轻夫妇。车还是在泰明市临时租的,一切迹象看起来就是老苟运气太差,抢了钱出来想劫车,结果枪打不响,而自己却白白丢了条命,至少,这是警方的说法。 可对于此种说法,他庞勇强表面上虽无异议,内心里却是大大地不认同。因为有一点,没人能跟他解释清楚,那就是,出事的山庄,离城足有二三十里地,老苟跑那么远去抢钱,总不能走着去吧?他有交通工具吗?他去抢车,说明他没有交通工具,可他又是怎么样去的山庄呢? 而且,据老苟的小弟说,出事前,有一个来自湖南、叫做小西的老千,那一段时间内与老苟打得火热,可是出事后,却再没人看见过此人。 这些情况,当然没人会向警方报告。 警察忙于追查老苟枪械的来源,竟然又在老苟家搜出了其它一些违禁物品、枪械和子弹,可以说,警方侦查的方向与自己的期望可谓是南辕北辙。 今年以来,庞大集团旗下最大的房地产项目——时代广场的基建与拆迁工作也是不断遇到阻力,部分拆迁户死活不愿搬迁,还经常到工地上或市政府门口静坐示威,搞得他焦头烂额。 本来是准备用老办法,让老苟找茬儿带人去教训教训其中几个带头闹事的拆迁户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老苟还出事了,连经常跟着他混的几个小弟也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搞得公司里人心惶惶。 为此,这一段时期,庞勇强很大一部分精力不得不用在协调与警方的关系方面。陪吃、陪喝那是家常便饭,为得就是尽快把老苟出事后、警方大力缉枪所掀起的惊涛骇浪给迅速地荡平,至少是不要再波及到公司里的其他人。 当然,与老苟近三十年的过命交情也促使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彻底查清老苟死亡的真相,他要让老苟死得明明白白。 第一百八十六节 宏泰矿业(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5) 一上午,他都在办公室与秦先生和华仔商量此事,还专门交待了黄秘书,不要让任何人和任何电话来打扰自己。 华仔问:“要不要找一找邵厅长?” 庞勇强想了想说:“暂时不要麻烦他,还是我们先弄,等有了眉目再说。” 他又转向秦先生说:“秦先生,恐怕这一段时间,我不得不按自己的套路出牌了。” 秦先生知道他的意思是又将再一次动用私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当然与自己一贯主张的公权相悖,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又能说什么呢?恐怕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临走时,庞勇强交待说:“华仔,你抓紧,一定要把那个家伙给我找出来。”又对秦先生说:“秦先生,公司的事还得仰仗你多操心了。我这边与警方打交道,恐怕还得有一阵子。哎,老苟那几把枪,可是真够害人的。” 庞勇强再一次转向华仔,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枪的动作说:“华仔,那些东西可要收好喽,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再用。” 送走两人,他刚刚一打开手机,就接到了段先生的电话。 “庞总,宏泰矿业现在出问题了。”段炳生焦急地说。 庞勇强心头又是一阵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段先生的汇报。 “你的意见呢?”庞勇强揉着额头问。 “庞总,要说我的意见,那最好是咱们就此打住,赶快撤庄,认赔出局。” 庞勇强想了一想问:“那会亏多少?” “这个嘛,我算过的,操作好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一个亿。” 一个亿!庞勇强心里震了一震。 打从他出道以来,不论做什么,几乎还从没亏过,这一次,不但亏了,而且一亏就要一个亿!他不甘心,而且,在人前所渐渐所固化的“常胜”的形象,也使他面子上承受不了。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问。 段炳生听出了庞勇强的坚持和不满,沉默了一阵,说:“庞总,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只是……” “你说。”庞勇强听到还有得救,急迫地问。 “只是,如果要继续坐庄,起码还必须要满足三个条件。” “哦,哪三个?” “第一个,就是要让老彭彻底地消停下来,坚决停止像目前这样分批出货的做法。” “怎么,他还在出货?”庞勇强愠怒道。 在得到段炳生的明确答复后,他说:“我知道了,回头我让华仔找他谈,这一条做得到。” “第二条,就是一定要保证宏泰矿业方面的密切配合,这一段时期内,无论如何,坚决不能有任何负面消息出现,而且最好先把今年的盈利预告发出去。” “这一条也没问题。回头我请秦先生去办。”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那就是,还得再追加资金。” “要多少?” “起码得有两个亿吧。” …… 早上,老彭鼻青脸肿、头肿得像个猪头似地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看行情。 就在昨天下午,华仔领着一班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进来后就反锁了门,二话不说,将自己和当时在场的三、四名员工好一顿暴打。 不巧的是,自己最近刚刚出了20多万股的宏泰矿业,连同之前出来的部分资金,全放在一个户头上,银行卡刚好还带在身边,竟然被他们搜了去。 华仔硬逼着自己上网调出了银行卡的户头来查看,里面前前后后一共有从股市上和其它方面打进来的、大约有一千来万元的资金。他们也不问青红皂白,全部认定为是自己违反协议、私自出货所得,又狠狠地揍了自己一顿,还逼着他把资金全部转帐到了他们指定的一个帐号内,说是“违法所得”,给全额没收了。 报警吗?老彭没有这个底气。 事情闹大,宏泰矿业崩盘,自己的损失将会以亿来记算,他不敢冒这个险。 以牙还牙?老彭更是想都不敢想。 早就听说过庞勇强的厉害,靠自己现在这点儿实力,那还不是硬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再说了,自己一直怀疑他们在偷偷出货,却拿不出半点儿证据。可自己究竟出没出货,有谁还能比自己更清楚?这一段时期,自己先后一共出了将近有六、七千万的货了,损失个千把万,权当是少赚一点儿罢了。 关键是,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老彭强忍着头上、身上时时传来的阵阵剧痛,龇牙咧嘴地躺倒在转椅里,一边思考、一边仍然不顾一切地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行情。 …… 知道了庞勇强的最后决定还是不愿放弃,张慕第一时间又与范毅取得了联系,当然,老彭惨遭修理的事,两人均不清楚。只是共同感觉到,最近盘面上抛盘明显减少了很多,宏泰矿业此时股价仍然稳稳地站在了9块钱之上,大有调整到位后准备卷土重来之势。 又坚持了两天,范毅连着出了超过一千万元的货,仍然没能带动跟风盘将股价进一步打低,连那位一向爱搞小动作的老彭,似乎也完全停止了出货的举动。 对范毅而言,这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没有了“伪军”的帮忙,他这个李向阳就玩儿不转。 倒是张慕又传来消息称,段炳生新近筹集的资金已经基本到位,即将发动新一轮的反击。 抉择,这一个词这两天总在范毅头脑中盘旋。现在的确是到了应该决定操作方向的时刻。 怎么办?反手做多?与“皇军”一起大大的……这当然能赚到更多的钱,可好不容易造出来的跌势就将一去而不复返,机不可失啊!以后还有没有这样好的机会?这一点范毅没有把握。一次次地,范毅在心中暗问:“老彭,你究竟是怎么了?” 晚上,范毅又一次接到张慕的电话,张慕说:“范毅,我今天刚刚听段老师说起,宏泰矿业方面这几天正在积极准备,要发布一条预告盈利的利多消息。老彭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已经彻底停止了出货,你是不是也先做一做多啊?” 第一百八十七节 宏泰矿业(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6) 范毅脑袋在轰轰作响,坚持亦或放弃?现在同样摆到了范毅面前。 “利好消息、利好消息。”范毅对着电话喃喃自语。 “范毅,你可得赶快做决定,搞不好这就是明后天的事儿。”张慕也很迫切地提醒说。 想了一想,范毅说:“宏泰矿业今年真的能盈利?” 张慕哈哈一笑说:“我们一直有人在帮助他们调帐。今年年初在做去年的年报时,已经让他们将一部分去年实现的销售款硬压到今年来做了,所以,去年的年报是大幅亏损,今年则会完全相反。” “这一点,上次跟你讲过的。而且,我也是今天才听说,今年以来,段老师安排其他人,动用了很大一笔资金,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去买了宏泰矿业很多的现货,远远拉出康南省后再低价处理掉,仅这一块,又能为他们贡献出一块不菲的利润,再加上公司自己每年正常的销售,今年要想不盈利都难啊。” 范毅说:“我记得,上次你跟我说过宏泰矿业资源行将枯竭,这一点总应该是真的吧?没什么变化吧?” “那当然是真的,要不然老彭也不会这么巴巴地想着来与我们合作了。” “那之后冒出来的那些什么‘发现新矿脉的消息’……”范毅故意顿了一顿。 张慕知道他要问什么,接过话头来说:“那当然是假的啦,当时我不是还特意叮嘱你不能往外说吗?只是具体没经过我的手,他们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我也不掌握。这一次坐庄,搞得阵势挺大的,我们这边负责这个项目的可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 边聊着,边问着,范毅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说:“在当时吧,虽然我们只是跟庄,可算起来,也是多头嘛。我想说的意思是,既然现在我们的最终目的变了,一门心思只是想搞一搞庞大,来他个多翻空,那么,我们的思维是不是就应该变一变了。” “这样啊……”张慕想了一想说:“哦,我明白了,反正大主意你拿,我配合你。只是,刚才我告诉你的,关于段老师他们买现货来推高利润这件事儿,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他们一定能分析出是我在做‘卧底’。”张慕赞同地说。 “那当然,你放心。”范毅笑笑说:“只是还有件事儿,上次我记得在你家,你给我看过宏泰矿业的一些资料,其中好像就有一份,讲到它资源行将枯竭的问题,是吧?” “是有这么一份,不过,那条消息,当时在各种传媒上不是都已经经过充分炒作了嘛!” “张慕,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吧,还是得把手中现有的资源用足、用好,关键是,你这份资料是不是真的?” “那不会有假!这是在与老彭合作前,段先生亲自出面搞来的,就凭它,我们当时在与老彭的谈判中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假不了!” “好嘞,这样一来,咱们就能接茬儿再去好好炒一炒这锅冷饭。”范毅轻松地说。 “只是,范毅,你可要小心点,千万别让他们抓住你,公检法那边还有‘度’,他们手里可没边,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 应范毅的要求,当天,张慕就将相关资料传给了范毅。 范毅当然不能原装使用,否则段老师岂不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曾是自己手中的东西!他需要一些新鲜的、近期的,最好是很有说服力的资料。 一连几天,范毅花了好些心思,来进一步收集、整理宏泰矿业的资料。几番操作下来却徒然地发现,根本是毫无进展。仿佛总有那么一层厚厚的帷幕,早已将一切与它有关的负面消息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在办公室里,范毅利用超级用户帐号再一次进到内网,认真看了看宏泰一年来的纳税情况。结果发现,竟然是好得出奇,足足比去年高出有30%,看来段老师他们也是做足了文章。 范毅猛然想起,这宏泰矿业不是正好处于自己老家陇江县地界,属于李局长的管辖范围之下吗?于是他专门打了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李局长至今仍然记着当年范毅的帮忙,对他很是客气,让手下人迅速整理了一份近年来宏泰矿业纳税的清单和附带收集到的相关资料,通过FTP传给了范毅。并专程打电话来说,听说范毅回省局了,过一阵子,自己要专门来看望范毅、请他吃饭。 看了李局长所给的资料,除了形势一片大好,范毅着实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词,可以用来形容宏泰矿业当前的景况。 看来,与自己的期望值相去甚远啊。 仍不死心,范毅又上了一些诸如国土、地矿、安监等可能对宏泰矿业多少有些监督、制约功能的政府部门网站,希望能找到一点有关它资源枯竭方面的蛛丝马迹,结果却均是十分地令人绝望。 难道他们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道他们真能狸猫换太子!报怨归报怨,可时间不等人哪,范毅心里很是焦急。 愁眉莫展下,他甚至还想到了是不是请杨晓妮也帮帮忙。电话打过去,范毅先问了问杨晓妮与党项军的近况。 “是不是该请我们吃糖了?”范毅问。 “还早得很,起码也要等孙涛他们两口子办了以后再说。”杨晓妮毫无顾忌地回答。 “那也不早了嘛,孙涛他们就是今年内的事儿!” 又聊了一阵,范毅这才把话题扯到了宏泰上,可又不好把事情全都说透,只好编了一个借口说,自己买了一些宏泰矿业的股票,听说了它资源即将枯竭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都说记者路子野,请她帮忙打听打听。 杨晓妮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可因为范毅不敢说得太深,她也就没太往心里去,只是简单地找关系问了问,最后告诉范毅说:“资源枯竭,这应该是一个假消息,你不要信。” 这话说的,让范毅好一通郁闷。 第一百八十八节 宏泰矿业(7)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7) 而这一段时间,范毅仍然在咬牙坚持着有规律地天天出货,期望着能重新引起老彭的关注和恐慌。可眼看着手中的筹码就要见底了,如果再没有一个决定性的办法,恐怕不等老彭枪响,老段就要动手反败为胜了。 没奈何,范毅决定只好孤注一掷。 晚上,范毅简单化了化装,戴上了一顶板球帽和一副太阳镜,选了一件翻领衬衫,将领高高竖起,遮住大半个脸。又拿上一张以前在证券公司开户时花钱买来的身份证,然后就打车远远地去了一家网吧。 网吧里人并不多,看店的老板娘是一位刚刚生了小孩的妇女,只顾埋头用一只丰满的***专心地喂着怀里的孩子,对范毅的到来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一下,只是例行公事地登记了身份证后就让范毅进去了。 范毅找到一台僻静处的电脑,在不同的财经网站论坛里登记了新的用户名,一口气足足开通了有三十来个。 然后,他分别以“宏泰矿业内幕报料”,“泣血揭露宏泰矿业真相”,“知情人誓死报料”,“宏泰矿业的最新真相”,“来自宏泰矿业的内部报料”等标题,再一次将宏泰矿业资源即将枯竭,有庄家和公司在竭力遮掩,恳请有关监管部门及时介入调查,还股民一个清白等内容一起放了出去,只不过,这些资料均经过他重新的编辑,至少一眼看上去,已经不再是段老师的版本了。 之所以搞得这么神秘兮兮,像特务似的,倒不是怕吃官司。自己说的全是真话,怕个球!真要能摊开来说,倒好了。 张慕的提醒才是应该当心的,不久前街头的“遭遇战”至今还记忆犹新,当时,小伟一只手臂还被打得骨裂,幸好没断。如果现在这件事儿被他们发觉,那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 …… 第二天股市一开盘,也许是受到众多负面传闻影响的关系吧,宏泰矿业果然直接低开了两个点。范毅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剩余的所有宏泰矿业股票一股脑全砸了出去。心想,成不成的,就看这最后一枪了。 昨晚上放出去的消息,果然一早就被几家财经网站置了顶,一时间跟帖如潮。 其中最有杀伤力的,当属一位网名叫做“微微晨光”的网友,其所跟之帖不仅有观点、有议论,而且有图片、有数据,一看就是一位掌握着大量内幕之人的手笔。很快,其帖的转帖量反而就盖过了范毅,引起了网民的热议。 反映在盘面上,宏泰矿业的股价开始出现了跳水的架势。盘中每一次的反弹,均被快速地瓦解,收盘时,不出意外地以跌停报收,卖盘上数百万股的巨量封单似乎还意味着来日又将是一个低开。 段老师后背尽湿,额头上有着密密的汗珠。他轻轻放下电话,伸手拭了一拭额头,颓丧地坐在靠椅里。 就在方才,他再一次至电庞勇强,明确地指出,鉴于宏泰矿业负面消息有进一步发酵之势,强烈建议就此打住,就坡下驴,赶快收手,把这一个烂摊子仍就甩回给老彭。 可庞勇强说,老彭不是已经收到明确信息,不敢再出私货了吗?有什么好怕的!网络上是有负面消息,不过是老调重弹,咱们不是还有利好消息没出吗?无论如何,不能半途而废。 段炳生大把大把地抽出纸巾盒里的纸巾,默默地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次坐庄,怎么会这么地吃力?仿佛是背着一个石头碾子在爬一座陡峭的高山,离山顶还远着呢,就已经过早地感到筋疲力尽了。 难道说,有人在吃里爬外?会是谁呢?段炳生默默地在沉思。 …… 傍晚时分,一离开办公室,张慕迫不及待地给范毅挂了一个电话。 “范毅,今天你这一枪打得漂亮。不过,我还有个偏好的消息和一个更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一个?” 范毅说:“还是悠着点吧,先来个偏好的垫垫底。” 张慕一笑说:“我发现,你倒是不贪心啊!好吧,先说这个小消息。你不是要做李向阳吗?今天下午,我瞅准机会,可是也帮着你开了一枪!” “你是知道的,年初通过对敲,我们买了老彭好些股票,其中使用过的一个帐户,刚好就开在了老彭比较熟悉的那家证券公司,我估计他一准早把这个帐户盯得死死的。今天下午,我背着段老师,在跌停价价位上动用这个帐户里的股票悄悄挂了30万股卖单,我排队排得晚,最后当然不会成交。可是,老彭一但发现我们动用这个户头挂出过卖单,吓也要把他吓个半死。” 范毅听后也是一笑,说:“你这一枪,响是响了,可惜是个空包弹。要是你们真能卖出一部分股票那就更好了。” “那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那个更大的好消息。今天,段老师收盘后召集我们开会,分析了当前的情况。因为庞勇强答应过的资金,还有最大的一笔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是不到位。段老师不想搞‘添油战术’,决定先顺势退一退,也往外抛一点股票出去,置换一些现金回来,好等庞勇强的资金到位后再重新向上打。所以,从明天起,我们就会出一部分货。” “是吗?老彭知道这个消息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因为只是技术上的操作,段老师不想过度刺激老彭,怕他有误解,今天特意交待我们不能让他知道。” “别啊!你可得一定要保证让老彭知道才行啊!要不然,这么好的‘消息’,最后岂不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了吗?” “照啊,我正是此意。我们手上,哪些帐户老彭不知道,哪些他可能知道,哪些他应该掌握,你猜怎么着?刚刚好,公司里只有我最清楚。你就看好吧,从明天起,我会搞得让老彭睡不着觉。”张慕一肚子坏水地说。 第一百八十九节 宏泰矿业(8)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宏泰矿业(8) 一连三天,张慕他们都在利用宏泰矿业盘间的任何一次反弹机会坚决地减仓,的的确确换回了不少现金。 奇怪的是,老彭那边却依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老彭没有发觉?还是他真被上次华仔他们打怕了、吓怕了?除了老彭自己,大概只有天知道。 当然,在这三天里,宏泰矿业的股价又跌去了不少,技术面上超卖、超跌的态势跟着就显现出来了。 在周五收盘前,因为张慕他们有意暂停了减仓,场外抢反弹的资金试探性地纷纷涌入,虽然没有导致盘面立刻翻红,却也拉出了一根带长长下影线的日K线。 过了一个平静的周末,星期一早上,段炳生盼望已久的后续资金和利好消息几乎同时到了。 宏泰矿业一开盘就以涨停的价位高开。 买盘上瞬间就了300多万股的买单,当然,这几乎都是张慕他们动用了100多个户头同时挂上去的。 给人的感觉是,借着宏泰矿业发布盈利公告的东风,前期庄家洗盘完毕,正准备拉开新一轮的报复式上涨行情。 场外的资金也纷纷加入,大有一派游资正忙着入场抢反弹的架势,外人看着,着实壮观。一些涨停敢死队员也前来捧场,买盘上飞快地累积到了500多万股。 到中午收市时,段老师满面红光地招呼大家说:“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走吧,最近大家都够辛苦了,今天,我请大家吃鱼翅捞饭。” 办公室里一片鼓掌叫好声。 下午开市后,封涨停的买单很快冲破了700万股,电脑前的各位操盘手无事可干,有的打开其他股票的界面在看,有的在相互打趣、开着玩笑。就等着三点钟一到好收工回家。 忽然,有一人指着电脑说:“不对呀,是不是有人在投机呀?” 张慕闻言,忙重新调出宏泰矿业股票的界面,只看了一眼,他就认同了刚才那位同事的看法。 在宏泰矿业股票实时成交榜上,一排排不断变化着的数字,几乎是豪不停歇地被陆续显示了出来。 两万股、三万股、五万股……几乎一刻不停地老有抛单甩出。张慕暗暗统计了一下,不过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成交了能有二三十万股,照这架势,涨停将很快就能被打开。 “是老彭。”张慕第一时间就这样断定。连忙跑向段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段炳生在一遍一遍地拨打着他所知道的老彭的每一个电话号码,手机、座机,管他什么机的,只要能打通就行。可是,统统打不通呀。 段炳生看张慕进来,知道他要说什么,比手势制止了他,对着电话说:“庞总,老彭又在出货了。” 嗯啊了两句,他说:“打过,老打不通呀。” 最后,他说:“好吧,我知道了。但是,一定要让他们快一点儿,一定要尽快找到老彭。不然,我们这边损失可就大了。” 看着段老师放下电话,张慕也不多说什么了,静静地望着段老师,等他的指令。 段老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脸上有着沉思的表情,然后,他抬起头对张慕说:“看来,今天上午我们是过于乐观了一点了,不应该直接以涨停开盘啊。” 顿了一顿,他又说:“如果今天盘面上的上引线拉得太长,图形就太难看了。小张,你的意见呢?” 这还是段老师第一次主动征询他对操盘的意见,平常他也就是只管执行就成了。而段老师这样子说,也同样只能说明一条,他已经有了退意,至少,他动摇了。 张慕想了一想说:“是不是在涨停的价位上再顶一顶?” 段老师再一次想了想,点点头说:“现在先不要加码,看一看,等涨停打开了再动手吧。我倒要看一看,这姓彭的是不是真的疯了?他究竟能疯到个什么程度?” …… 张慕才回到电脑旁不久,之前蔚为壮观的700多万股的买单,就已被吞噬光了,当然,也不排除部分投机客的及时撤单。 在张慕的指挥下,这边重新连着又打出了几个大买单,很快,股价又被重新推到了涨停的价位。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盘面上忽地一个70多万股的大单又砸了出来,涨停再次被撕扯开。 张慕不敢大意,重新组织力量反击,大手大手的买单一个连着一个,股价再次回到了涨停的位置。可这一次,挂在上面的只有区区10多万股的买盘而已了。 两点钟一过,之前还在遮遮掩掩的卖盘,突然间似乎就变得无所顾忌了,明显地加快了出货的速度。每一单的量也放得很大,总不会少于七八万股,间或还有二三十万股的大卖单。 宏泰矿业股吧里,小散们大呼“利好出尽是利空!”相约逃命。 张慕心里暗暗好笑,可也不得不佩服这些小散们的敏锐嗅觉。逃吧,再不逃,恐怕就晚了。 张慕在心里略略算了一算,这一下午,自己的手里这么松了一松,轻轻松松就砸进去了数千万元的资金,可是,再想想老彭手里的货,仅靠目前的这点儿资金,肯定是扛不住的。 正想着是否再去请示段老师,申请一些资金额度,却觉有人轻轻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说:“退一退吧。” 说话的人正是段老师,他铁青着脸说:“现在先停一停,看一看。收盘前再说吧。” 最大的庄家一停手,盘面上顿时就成了空头的天下。仿佛开始了一场比谁逃得快的游戏,许多成交的卖单,直接就是冲着买一、买二,甚至买五上的挂单去的,宏泰矿业股价飞流直下,大宗的抛单却仍然比比皆是。 收盘前十五分钟,段老师点了一点头,张慕等人重新动用起数十个帐户,开始大举买入,又吃进去了数千万元的股票,好歹没让宏泰矿业以跌停收盘,可8块5的关口最终还是没能收复。 K线图上,一根长长的大阴线实体,显得着实吓人,大阴线下面对应着的当日成交量,更是将此前的每一次所谓“巨量”均踩成了十足的小矮子。 当天晚上,华仔的消息就传了回来,满世界里,根本找不到老彭。 第二天,伴随着宏泰矿业继续自由落体式的下坠,进一步的坏消息再次传来。老彭名下的所有固定资产已经在前几天办理完了一切的过户手续,其家人也都突然平空消失,人去楼空。 剩下的,只有老彭那一单接一单,没完没了的抛盘。 第一百九十节 原来如此(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1) 中午,范毅在家小睡了片刻,醒来后,并没有往单位上去点卯,而是径直踱进了东陆证券营业部。 很难得,今天的房间里竟然只有查小伟一人,正在有模有样地专心看着盘面。 “哟,旷姨呢?”范毅进屋后很奇怪地问。 “哦,范局,你来了。旷姨她一整天都没进来,前两天听她说,已经出脱了清手里的所有股票,是不是放假休息了!”小伟一边说一边起身为范毅用纸杯倒了一杯茶。 现在的范毅也是全部空仓,暂时还没找到想买的股票,对盘面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很随便看了看行情,两人就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大天。 快三点钟时,有人敲了敲房门,进来的人没想到会是营业部的负责人曹经理。她满面带笑地说:“哟,范先生,没打搅你们吧?” 范毅站起身来招呼说:“请进,请进。您能亲自光临,还说什么打搅?我们正在侃大山呢,曹经理有事儿?” 曹经理再次笑笑说:“不知道今天晚上范先生有没有空?我想请范先生和旷阿姨一起吃个饭。” 随即,她仿佛是才注意到的样子,问道:“哟,旷姨今天没在啊?” 范毅一笑,说:“旷姨没来。曹经理太客气了,我们早就是以此为家了,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尽管说,还请吃什么饭。” “要请的,要请的。”曹经理解释说:“今年,全国整个证券行业都不景气,我听说有的证券公司还开始裁员了。我们营业部同样也是成交清淡,全靠范先生和旷姨你们这样的大客户,才勉强撑起了门面,说起来,你们就是我们真正的衣食父母,我们肯定是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的。” 范毅笑笑说:“谈不上,谈不上,我们炒股票,还不都是为了获利!无利不起早嘛,没有行情,想为营业部做贡献也难噻,你说是不是?再说了,就我们这点动静,也帮不上曹经理你什么大忙,你就不要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我们今年的业绩,说到底还得靠像范先生和旷姨你们这样的大客户撑着,怎么能说没有帮到忙呢?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好不好,范先生,就今晚?” 说话间,已经有了一份央求的语气。 范毅一指旷姨的位置说:“你看,曹经理,旷姨今天正好没来,要不咱们改天吧。” 曹经理之前当心的是范毅有没有时间,为此还专门吩咐下面的人留心,只要范毅一来公司,就马上向她报告,倒真没想到恰恰是天天按点进来的旷姨今天反而没到。 她无奈地说:“真不巧,既然这样,也只好是改天了。不过,范先生,这顿饭你可是答应我了的呀,不准到时又不来哟。” 范毅肯定地说:“好吧,没问题。” 曹经理见说定了此事,忙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小邓,你现在把东西拿下来。”又补充说:“对,我在五楼范先生这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门口闪进来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子,手里提着两只纸袋子,冲范毅点头一笑,递给了曹经理。 曹经理见状,神色略显出一点尴尬,暗怪自己方才没有说清楚,怎么把为旷姨准备的礼品也一起带下来了,只好将错就错说:“范先生,这是公司为你和旷姨两人各准备的一部苹果ipad,本来想吃过饭后再拿出来的。可是,你看看,要把你们二位约齐,还真不容易,只好是先拿过来了,希望范先生喜欢。旷姨的那份,也想请范先生转交了。” 范毅有点意外,挥手说:“不用,不用。每年都收到你们不少礼物,哪里还能再收,快拿回去。” 两人又推让了一方,曹经理态度坚决,范毅只得收下,同时也不得不将旷姨的那一份也代为收下。 这时,范毅心里不由地猛然想到,自己今年主打宏泰矿业,从布局开始,一进一出,仅从为营业部贡献的成交金额来看,肯定是超过了一个亿,曹经理送一部ipad,似乎也说得过去。可是,曹经理送旷姨的东西,看样子也同样是一部ipad,看来,自己倒是低估了旷姨的资金量了。 想到这儿,范毅不禁又联想到,之前曹经理似乎还专门提到,说为自己和旷姨均准备了豪华单间,这样看来,这位旷姨的资金量可还真不是个小数目呀!当时在做宏泰矿业时,盘面中时常出见的、大把大把的抛单,其中又有多少是属于旷姨的呢?不过,也好,反正旷姨资金量越大,岂不是越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范毅这样的分析到是八九不离十了。当初旷姨在范毅的“指挥”下,说是只买了几百万的股票,实际上,她偷偷吃进的,几千万也不止。 本来宏泰矿业一路涨得好好的,让她窃喜不已。后来听范毅说赶紧放掉,好在对范毅的判断,她还是认真的。不过,一开始也只是放出去了几百万元的货,之后再一问范毅,说是后面还会再跌,她一着急,硬是不计成本地大单大单地向外抛。虽然说赚得比预想的要少了一点儿,可毕竟还是大大地赚了。 这让旷姨对范毅的炒股水平更是便服得五体投地。 …… 第二天一早,范毅泡了一杯茶,才在办公桌前坐下,连电脑都还没来得及打开,桌上的坐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显示的却是局里的电话号码,很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会是谁呢? “喂,你好,我是范毅。”范毅小心翼翼地抓起电话说道。 “小范,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那人才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范毅马上听出来了,这是魏局长的声音!为了不闹出意外,范毅又拿出局内电话号码本来认真比对了一番,果然是魏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这就怪了,一大早,他找自己做什么呢?范毅习惯性地拿起了本子和笔走进了电梯,一边暗自做着种种的揣测。 第一百九十一节 原来如此(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2) 进了魏局长的办公室,魏局长竟然难得地站起身来与范毅握了握手,说:“小范,回到省局还适应吧?” 范毅忙说:“适应,适应。省局本来就是我的老家,现在终于是回娘家了嘛。” 魏局长微微笑着,示意范毅坐下,自己也缓缓坐下来说:“适应就好嘛。我考虑啊,你回来也有几个月了,重新适应了省局的节奏,休息也休息够了,下一步,就要准备好挑点儿担子哟。” 范毅听出了魏局长话中的意思,内心一阵狂跳,为了不至于会错意,范毅进一步试探说:“谢谢魏局长的关心,我保证服从魏局长和组织的安排。” 魏局长笑笑说:“不错,不错,小范哪,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将才嘛。自从上次你参加省委工作组,我就看出来,你小范是一位扎扎实实干实事的同志嘛,这一点我没看错。” 看定了范毅,魏局长又接着说:“就说你们宝因县局,那也是自从你下去后,才大有起色的嘛。最近我听你们洪局长说,今年还准备把你们宝因县局的一些做法在全州加以推广哩,他可是没在我面前少表扬你啊,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嘛。” 范毅听着这话,顿时又如坠梦里。这位州局的洪局长,不知什么原因,自从自己下去工作后,可没少压制自己。该给的钱不给,只是一个劲儿地让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该办的事一拖再拖,仿佛就是针对自己而非要故意要刁难一下。现在怎么会又突然转了性了,竟会为自己大唱起赞歌来了? “宝因县当地党委、政府,对你的评介也颇高嘛,上次你们县委华书记来,我听说,他还有意想让你到县里去当一届副县长嘞。你想不想去呀?”魏局长笑咪咪地问道。 当着然一任主官的面,说自己很想换个单位去发展?这种蠢事要是都能做的话,他范毅早就不知道要掉进哪条沟里给淹死了! “魏局长,我还是比较喜欢税收工作,看得见、摸得着,每年收上来的都是真金白银,不掺一点水分,干起来很有成就感的。再说了,这么多年,我对省局、对你们各位领导,也是有感情的。”范毅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说。 “呵呵呵,这就对了嘛,好,我就喜欢这种对事业忠诚、对人忠诚的干部。术业有专攻,干一行爱一行,这是起码的职业操守嘛,爱岗敬业,这也是我们提倡了多年的理念嘛。”魏局长满意地说。 说了半天,绕来绕去,范毅仍然还是不明白今天魏局长找自己过来的主题是什么,只好不时随声地附和着。 接下来,魏局长连着又问了问范毅在宝因县局工作的一些其它情况,然后话峰一转说:“今年五月份让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有意要给你压一些担子。当然喽,当时,一方面呢,党组内有不同的声音,另一方面呢,连同你在省委工作组驻村算起,你毕业考进省局后,几乎一直是在基层工作,也怕你一下子适应不了省局的工作节奏呀。所以,才会暂时安排让你到工会过渡一下,现在既然已经调整过来了,小范哪,有没有信心来挑起一幅担子呀?” 范毅虽然不知道魏局长所说的这幅“担子”指的具体是什么,但肯定只会是好事,不会是坏事。这层意思,他当然是听出来了,当即表态说:“请魏局长放心,我有信心完成好任何魏局长交给我的工作。” 魏局长哈哈大笑说:“好,好,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气魄嘛。” 笑过,魏局长说:“说起来,你们一批下去三人,他们两位,现在均已任了实职,就你还慢着一步,知道什么原因吗?” 顿了一顿,魏局长说:“好事多磨!年轻人嘛,要有韧劲,不要怕打磨,不要怕暂时的挫折。你们三个人中,就你年纪最小,最年轻,当然喽,也最有冲劲儿。不过,小范哪,太钢就易折,这个道理,你下去后要慢慢品味。” 又说:“目前,省局就有一个很重要的岗位,我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现在看来,就是你最合适。小范哪,从明天起,你就到纳税服务处去上班吧,当然,职务是副处长,你思想上要有个准备,要争取尽快干出些成绩来哟。” 范毅点了点头,刚想表个态,魏局长打断了他,接着说:“这是一个新成立的处室,罗处长年纪大了,再过五年也该退休了,冲劲儿就显得不足。你去了以后,要大胆开展工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过来找我汇报。” “总之一条,要记住,国家税务总局可是很看重纳税服务这项工作的哟,一直是把征管和纳税服务当作了税收工作的两个核心。你还年轻,要多用功,尽快熟悉情况,要把我省国税系统纳税服务的工作尽快地全面抓起来。我可不想看到,到时候罗处长一退,我省这一块儿工作就后继乏人这种情况出现哪。” 这话说的就更让人浮想联翩了,范毅忍不住想,自己今年才27岁,如果现在任了副处长一职,再过五年,不过32岁就是正处,那……后面的就不敢再想了。 这时魏局长显然是将今天早上想要讲的主要内容交待完毕了,笑咪咪地看着范毅问:“小范,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连夜让人把范毅的档案调来认真研读了好几遍,可以说,除了范毅本人,省局再没有人比他对范毅的家庭情况更加了解和熟悉了。可是,档案里有的,毕竟只是一些程式化的记录,他所想掌握的,却是生动丰满的全部。 范毅只好又将家里的情况简单地汇报了一遍,其间,魏局长不时插话,问了不少问题。 谈得差不多时,魏局长关心地说:“很不容易呀,小范,你小小年纪,父母就在不了,全靠老人把你养大,而你又能最终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很不容易呀!” 第一百九十二节 原来如此(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3) 范毅知道,魏局长肯定是看过自己的档案的,可面对面感受着魏局长的关心,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感激和愧疚。心想,原来魏局长也是一位挺能关心下属的领导,恐怕之前自己对他的一些错误看法是过于偏激了。 “小范,你对QH熟悉吗?”说着说着,魏局长突然问。 “QH?从来没去过,根本不了解。”范毅如实地说。 “哦?”魏局长盯着范毅的眼睛说:“SX呢?” “也没去过。”范毅有点儿吃不准魏局长说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多话。 “我记得,在你档案里,好像说,有一位亲属,家是住在SX的吧?”魏局长看着范毅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 范毅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下,还真是,那是自己爷爷的亲弟弟,解放后一直就留在SX工作。 这位二爷爷由于早年参加过国民党,虽然后来主动投了八路军,还加入了共产党,可是历史上就留下了污点,后来在特殊时期中被批斗至死,其家里人至今还留在SX。 可自从爷爷去世后,一方面,两省相距太过遥远,来往一趟费用不菲;另一方面,当时通信也很不方便,两家就逐渐少了来往,再等到自己父亲出事以后,就更是没了任何联系。 在自己的档案中,由于有几次是要求填写亲属中加入其他党派的情况,好像自己还不厌其烦、如实地填写过那么一、两次。后来嫌麻烦,再碰到此类的内容,就懒得再填了,时间一长,真的是连自己都不大想得起来了,没想到,魏局长看得如此仔细,竟然还能在档案里发现这一点,这让范毅不得不服,难怪魏局长就能当上省局的局长。 想到这里,范毅老实地说:“我们家是有一支亲戚住在SX,只是现在很少走动了。” “哦……”魏局长一脸释然的表情,说:“亲戚嘛,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呀。” …… 看着范毅离开的背影,魏局长掐灭了烟头,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缓缓地走着。 昨天晚上,在宴请省里一家友邻单位的领导时,碰巧了,省委欧阳书记的秘书小黄也在隔壁与另一伙人吃饭。 魏局长知道此消息后,主动端着酒杯过去敬酒。黄秘书是个机灵人,一连声推说不敢当,又向在坐的几人隆重地介绍了魏局长,原来那些人,都是外省过来的一班朋友。 魏局长撤出来时,黄秘书坚持送了出来。在过道里,他悄悄把魏局长拉过一边,陪着魏局长前来敬酒的倪主任只好识趣地远远躲开。 黄秘书说:“魏局,有件事儿吧,早就想同您说了。一直忙,老没机会,今天巧了,就在这儿说一说吧。” 魏局长笑咪咪地没出声,听他继续说。 黄秘书问:“你们局里是不是有个人,叫范毅的?” 魏局长一愣,点了点头。 黄秘书说:“人挺年轻吧?听说还挺能干,参加过省委驻村工作组,曾经还被评为了先进?” 魏局长又点了点头。 “是不是后面也参加了省委搞的‘干部培养30工程’?”黄秘书进一步问。 “是呀,到宝因县局挂职了三年,刚刚才回来。”魏局长狐疑地看着黄秘书说。 “现在任职了没有?”黄秘书问。 “暂时还没有。”魏局长含混地回答。 “哦,这样啊!这个年轻人应该很不错的,我记得,有一次,欧阳书记还对我问起过他的情况,我正想找您落实一下呢。” 魏局长那晚虽然说多喝了几杯,可凭他的酒力,这点儿酒是不算什么的,现在听黄秘书这么说,头脑开始嗡嗡地有点发晕。 这是什么意思,欧阳书记竟然会问起范毅?会为范毅说话?他觉着不可思议。 这时,黄秘书不再说什么了,伸手与魏局长握了握、转身走回了包间。 临关门前,黄秘书回头冲魏局长一笑,用手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就闪身进去了,留下了一脸错愕的魏局长。 匆匆结束了宴请后,当天晚上,魏局长第一时间让人调来了范毅的档案,坐在办公室直看到深夜。 看罢,魏局长思来想去。范毅社会关系简单,人又年轻,最有可能与欧阳书记扯上关系的,只能是两个地方,一个就是QH,一个就是SX。 两个省份,分别代表了欧阳书记的出生地和工作地,而在范毅档案上,就曾在SX有过亲戚的记录。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与欧阳书记家有着什么自己所不清楚的关系呢? 自己今年即将到点退休,正在努力争取进到省人大或者省政协再接着干几年,在这紧要关口,如果有欧阳书记发上一句话,那是大事可成啊。 这样想着,马上提拔范毅、尽快给欧阳书记一个交待的想法,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 人们都说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一抓就不难。此话当真不假,三天后,范毅任职的公示就张贴在了省局大楼内的各个公开场合。 又过了一周,证券公司曹经理的电话打了过来,问范毅当晚有没有空,说旷姨回来了,定在今晚聚聚,就看他了。范毅当然随即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晚餐时,旷姨一见范毅就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小范,我刚才还在跟曹经理说,你真正才算得上是股神呢。” 范毅将提在手里的ipad递交给旷姨说:“旷姨,股神是巴菲特,就我?打死我我也不敢想,我嘛,炒股不过是求点儿小钱花花罢了。” 话锋一转,范毅解释说:“旷姨,这是曹经理送你的,上次托我转交,结果你一直没过来,放在我车上差点儿都忘了。” “哦,前一阵子,我陪我们家那口子出去了一趟,也是才回来。”旷姨说。 酒过三巡,旷姨轻声附在范毅耳边问:“你任职的事情,办了没有?” 范毅正在喝一口饮料,闻言被吓了一跳、浅浅地给呛了一口、轻咳了两声,忙清了清喉咙问:“旷姨,你是怎么知道?”心说,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旷姨,连小伟我也还没说嘛。 旷姨笑笑说:“这就是办了!办了就好。看来,小黄还是很会办事的。” 第一百九十三节 原来如此(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4) 国庆节后,范毅正式来到纳税服务处报到上班。 算上在宝因县局的工作,这已经是他6年来呆过的第四个部门了。 想起刚刚工作时********、想的只是如何能进稽查局,范毅不禁哑然失笑。 任何单位、任何部门,无不与其它单位、其它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正想按照自己的意志独立开展工作,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初自己之所以钟情和向往于稽查,无非是痴迷于它有着似乎能成就自己愿望的权力。看上去,它是多么锋利的一把利剑,可当时自己并没弄懂,成为利剑并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能不能真正将之操在自己手里。 想想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实例就不少。 一次是在宝因县局时,贵为一局之长,看似可以号令全局,可惜所组织的稽查行动仍然无疾而终;一次是听张培勇说起,一名庞大旗下的内部职工实名举报庞大的一家下属企业偷税,案子报到省国税局稽查局,结果也是不了了之。 现在看来,将希望仅仅寄托于某一种权力,是否仍就是千百年来民族性中根深蒂固的清官意识在作怪?应该说,这是他呆在工会、几个月来思考最多的问题之一。 纳税服务处成立至今不过两年,是一个新处室,却无疑尽是老人。罗处长已然年近56岁,是处里一等一的老者,一位调研员、两位副调研员,最年轻的现在也早已满了47岁,外加范毅,就这么一共五人。 处里对范毅的到来,既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热情,却也不失应有的礼貌,人人都过来与范毅打了招呼,然后继续该干嘛还接着干嘛。只有罗处长,将范毅请到办公室简单将处内的工作向范毅简单交待了几句,说了一些让范毅大胆工作、自己将全力支持的鼓励话。 末了,罗处长说:“小范哪,你人年轻,是局里为咱们处增加的新鲜血液。干活有激情,这是你的长处,可是,在往后的工作中,也要注意多观察啊。最最要紧的,就是要尽快学会打左灯向右行,否则,就咱们这块工作,是很难开展下去的。好了,我也是等着退休的人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反正也说了,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 眼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可做,范毅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抓紧熟悉业务,生怕跟不上趟儿。 闲暇之余,范毅忍不住就会琢磨琢磨旷姨酒桌上所讲过的话。 小黄是谁?他问过旷姨,旷姨只说是一个认识的人,此后就三缄其口了。这又让范毅认识到了旷姨的另一面,原来,她也并不完全像平时所展现出来的一副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样子。 而且,既然连魏局长都能听小黄的,范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小黄必定是一位拥有着重要话语权的特殊人物,只怕还是一位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魏局长命运的关键先生吧。 那么,魏局长对自己的示好,现在就很好理解了,他关心的其实并不是自己,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利益罢了。那未,他问自己的家世,向自己打听QH、SX的亲人,又代表着什么呢?范毅暂时还找不到答案。 快下班时,邓家辉突然走进范毅的办公室说:“怎么回事?手机也不开,张培勇找你半天了。” 原来,张培勇在范毅刚刚回到省局后就想为他接风,结果自己先出了一趟长差,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这次一回来,头一件想的就是赶紧了了这桩心事。 两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大楼,在街边转角处上了张培勇的奥迪,一溜烟开进了一家范毅从未来过的餐馆。 喝着酒,张培勇说:“小范,你这一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这么年纪轻轻,就是省局的副处长,前途不可限量。家辉,咱俩儿敬小范一个。” 放下酒杯,邓家辉感叹道:“你们俩一个走仕途,一个走商道,现在看来,都是小有成就。小范就不说了,就说你老张,如果还在局里混,哪有奥迪车给你开?” 张培勇点着头说:“是是是,现在想想,我当初真应该早两年出来。在局里,像我这样的人,有了不嫌多,没了不嫌少,白白耽搁了。” 邓家辉忍不住问:“你现在一月收入多少?能跟我透露透露吗?” 张培勇不愿刺激邓家辉,含糊地说:“是比在局里多,可活儿也比在局里多多了,而且还老出差。” 邓家辉有点不甘心,说:“培勇,你帮我想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出来闯一闯?” 这种大事,邓家辉不愿乱表态,就说:“我是家里缺钱,老婆孩子都要养,被迫无奈。你这么好的技术,在局里待着,过不了几年,肯定也是副处了,着什么急嘛。” 邓家辉自信满满地说:“论技术,在整个康南省国税系统,怎么排,我也要排前三位,不是吹的,比起和你们一起下去的那一位,那没的说。” 那一位,指的是省局信息中心下派锻炼后现在已提为副处长的罗正义。 邓家辉接着说:“那小样儿,以前在信息中心时,连最简单的程序都编不好,老让别人帮忙擦屁股。可有两样,那是别人学不来的:一是********背领导讲话,尽学官样文章,炮制材料,这一条我没法跟他比;另一条,就是脸皮厚,胆子大。我们开发的网络办税系统,最后让他写总结汇报,他愣敢闭着眼睛说,一年能为纳税人节省办税资金上亿元。可我就奇了怪了,那么些领导,楞没一个提出异议,还让我们尽快往总局和省委、省政府那边报材料。材料、材料,一天到晚就是材料,我们是为材料活着吗?” 范毅、张培勇深深理解邓家辉这种只会做,不会说、更不会写的业务型人才的痛苦,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茶壶里煮饺子吧。 两人均很无奈,只好与他碰了一杯。 “以前老听人说,特殊时期时如何说假话、搞浮夸风,我看,现在也差不多了。恰恰也就那种人能上,我们这种类型,老张,也包括你,你要是不走,如今与我一样一样的,你信不信?”邓家辉指着张培勇说。 张培勇赶紧点头表示同意。 第一百九十四节 原来如此(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5) 他继续说:“弄技术就弄技术吧,想好好呆着都不行!还非逼着让我下乡,亏得后面是政策变了,没去成,不然,我的业务全毁了。” 邓家辉这一发牢骚,这一通酒喝着,就变味了,硬是从接风酒、庆贺酒喝成了范毅和张培勇陪邓家辉的散心酒。 三瓶洋酒下肚,三人都高了,时间也过了晚上十点钟,买单后这才发觉,餐馆提供的代驾,早已下班了。可是明天一早,张培勇还得驾车外出出差,车子又不能放这儿。 张培勇摸出电话准备让公司里的同事过来帮忙把车开回去,邓家辉却说:“小范,让小伟过来帮咱们开回去不就得了。我喜欢坐小伟开的车。” “老张,咱们就听家辉的。”范毅喊住张培勇说。 在等查小伟的时候,聊起明天的出差,张培勇说:“我们最近接了一个大单,是庞大的,从明天起,就是要到它下面的几家公司去实地看一看。” 听到这话,范毅的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中午,在省局餐厅就餐时,邓家辉就坐在范毅对面,餐盘里几乎没装什么食物,随便吃了两口就再也不能下咽。 范毅知道他昨晚喝高了,特意为他打了一碗汤,刚递过去,自己电话就响了,原来是陇江县局的李局长。 “范处长,是我啊,晚上不要安排了,我现在正在赶来泰明的路上,晚上一起吃个饭啊。” 放下电话,范毅很想拉上邓家辉晚上一起过去。 邓家辉听说又要喝酒,手摇得呼呼的,说:“打死我也不去了。” 晚上,范毅让小伟将自己送了过去,说:“昨晚辛苦你了,今晚你就不用管了,等吃完了,我打车走。你好好休息。” 小伟说:“范局,那,这车子我就停到那边去了。” 那边,指的当然就是范毅所长期租住的那套小房,所有对外公布的地址,一直就是那儿。为了停车方便,范毅还特意在楼下院子里租了一个车位。况且,那里离小伟现在的住家也挺近,正好方便了两人。 …… 与李局长等人放开来喝了一阵,范毅不觉有了尿意,走出来上洗手间时,他意外地在厕所里碰到了孙涛。 原来,小孙同志前不久也是刚刚升任了科长,今晚是下面一家单位正在为他摆酒庆贺呢。 快散场时,范毅又接到孙涛的电话说:“我在一楼大堂等你啊,等会儿跟你说两件事儿。” 送走了李局长一行,范毅在一楼转角处的沙发里找到了睡得正香的孙涛。 摇了半天,孙涛终于醒来,问酒店的吧台要了一杯冰镇酸角汁喝下去,他感觉好多了,拍着范毅的肩膀说:“范儿,哥儿们我要结婚了,婚期都排好了,就定在明年元旦,到那天,你来给我当伴郎啊。” 范毅十分高兴,却故意说:“不会是奉旨(子)成婚吧?不过,我还是先恭喜啦。”说着抱了抱拳。 孙涛用手推了范毅一把说:“你呢?你怎么办?既然喜欢人家诗诗,就要大胆去说,去表白。不是有句歌词吗?叫……对,‘爱要说,爱要做。’知道不,做爱做爱,爱是一定要做的。” 两人大笑着走出餐馆。几乎同时问:“你的车呢?” 等闹明白两人都没带车后,孙涛说:“请小伟来送一送呗。” 范毅说:“算了,昨晚也是喝酒到很晚,就是麻烦的小伟,今天我们打车走吧。” 孙涛叹口气说:“哎,我还准备问你借车明天使一使呢?” 范毅说:“没问题呀,干什么?领证呀?” “没有,领证要等到11月11日,2011,11.11嘛。明天,我约好了一位摄影师,准备带小雯出城去拍拍外景,想着你这车正合适。” “那行,不过,车钥匙可在小伟那儿,你得跟我回去拿备用钥匙。” 这里离范毅真正的住处不远,孙涛以前也是去过的,两人决定一路步行,走着回去。 孙涛工作才6年,就混上了科长,马上又将完成人生的另一件大事,正是心气正高、志得意满的时候。一边走,孙涛问:“明年,就是康大八十年校庆,你去不去呀?” “去做什么?一事无成,不想去。”范毅回答。 “也是,这种露脸的时刻,还是留给那些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吧!”孙涛酸溜溜地说。 又叹道:“说起来,我们读了四年中文系,现在所学的知识,在单位上基本用不上,都快忘光喽。” 边说着,孙涛吟道:“委蛇委蛇,自公退食。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范毅记得,这是《诗经》国风里的一首小诗,说的是吃罢公家饭后得意自足的心情,现在听孙涛吟来,不觉暗笑:“这小子,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 回到家,取了车钥匙,孙涛想了想说:“干脆,你把那边屋的钥匙也给我,今晚我就住到那儿去,明早直接开车走,省得来回跑。” 出门时,范毅说:“来,把我这件风衣披上,泰明的气候,早晚有点凉的,今天又喝了不少酒,当心感冒。” …… 孙涛打了辆车到了那边,进屋后又给蔡雯打电话说,自己今晚喝多了酒,开不了车了,就在范毅这边睡了,明天一早开车来接她,让她把服装、道具准备好。交待完,这才倒头睡下。 第二天上午,范毅刚刚吃完早餐就接到了蔡雯的电话,焦急地问他,孙涛怎么回事儿,起来了没有?怎么打手机也不接。 范毅心里一惊,担心孙涛昨晚酒是不是多了,但还是宽慰说:“别着急,我马上让小伟去看看,八成是昨晚喝多了,早上起不来了,如果真开不了车,干脆让小伟送你们得了。” 有一阵子,电话很是安静,范毅想,孙涛这家伙,今天该来要被蔡雯收拾,明明今天有事儿,昨晚还喝那么多酒! 正在专心看着一份总局刚刚下发的工作安排,查小伟的电话却到了,带着明显的哭腔:“范局,涛哥他……涛哥他……” 一种不祥的预兆迅速地在范毅脑际划过,他稳住心神,催促道:“好好说,我听不清。” “涛哥他,他中了煤气,死了。”话筒里是小伟呜呜的哭声。 第一百九十五节 原来如此(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原来如此(6) 当天晚上,在泰明市市郊一家度假山村的一间套房里,庞勇强、庞勇钢和华仔分别围坐在几只沙发里,脸色铁青。 对面的地上,跪着的一人,正是刁玉寒。他的脸颊微微红肿,那是方才自己打自己耳光给生生打肿的。 庞勇钢忍不住站起来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道:“你个蠢货,你说说,多少次了!在宝因县让你好好看着厂子,**让范毅给搞了。回到泰明市,让你找几个人找茬儿教训教训范毅,你看看你找的人,都是些什么杂皮!七八个人追着人家满大街跑,会制不住他范毅一个人!” 庞勇钢恨恨地又踢了一脚道:“这一次,反复交待你要万无一失,要万无一失!结果你竟然还是把人给弄错了。**是没脑啊?还是没眼啊?留着这双眼睛做什么用?” 说着话,庞勇钢作势就要去抠他的双眼。 刁玉寒忙用双手来遮挡,杀猪般地哭叫起来说:“钢哥,钢哥,你饶了我吧。我也不愿意呀,只是昨晚那小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穿着范毅的衣服,身材看上去也差不多,手里还有房间的钥匙……” 看见庞勇钢退了回去,刁玉寒放下遮挡在头部的双手说:“我……我当时也是怕被他认出来,没敢走近看,远远地看着像,等他睡熟,然后我们才动的手。屋里黑,又不敢开灯,看不分明,哪里想到会是另一个替死鬼嘛。” 庞勇强叹口气道:“哎,天意呀,天意!哎!要是老苟还在……那,绝不能办出这种蠢事。” 又扭头问:“华仔,那个人,找的情况怎么样了?” 华仔说:“撞死老苟的人,前天已经找到了。两口子现在都在我们手上,弟兄们正在问着呢,打得够呛!那女的,应该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男的,倒还有点火性,硬得很,不过,老大你放心,到最后,不信他不说实话。只是那个出老千的,还得再费些时日。” 庞勇强点了点头说:“抓紧点,找出了真凶,看我活扒了他的皮!” 又回头对着刁玉寒说:“你们在现场没有留下破绽吧?” “庞总,这点请您放心。我们撤出来之前,还特意用几块干净毛巾,将所有动过的地方,全部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所以,绝对不会有问题,我敢用性命保证!”刁玉寒答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庞总,您还别说,勇坚副总给的药水,还真是十分的好用,一捂到脸上,他就消停了,没添一点儿乱。现场干净得很!” “什么‘勇坚副总’?谁任命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再说一遍,以后庞勇坚要再让你们为他做任何事,除非我同意,否则,一律不许做,听到没有。” 在场的三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庞勇强气呼呼地说:“这个败家子!我就想不通了,这明明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咋就一点儿跟我们都不像呢?” “让他好好学习上进,争取在官场上能混出点道行,他倒好,一门心思只为了他裤裆里那话儿活着!就他那狗日的睡过的女人,恐怕都能进威尼斯了。” 华仔知道他想说的应该是吉尼斯世界记录,拼命忍住不敢笑出声来。 庞勇钢和刁玉寒则不明所以,不知道老大突然提威尼斯做什么?一时没听懂,一脸的茫然。 庞勇强继续吩咐刁玉寒说:“从今天起,你就离开泰明市,走远点儿,出去玩上一阵子,不要和家里联系,不要和公司联系,要消失得干干净净!知道吗?” 刁玉寒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说:“放心,庞总,我知道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等勇钢的电话,知道不?” 刁玉寒仍然跪在地上点着头,不敢站起来。 庞勇强恨恨地说:“滚吧!” 刁玉寒忙起身说:“庞总,钢哥、方哥,那……我就先走了。” 刁玉寒刚刚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冲着三人深深一鞠躬说:“各位老大,多多保重,后会有期了!” 看着刁玉寒消失在门外,庞勇钢笑说:“‘刁德一’这身酸味,恐怕是难改喽。” 刁德一本是上个世纪样板戏《沙家浜》中的一个反面角色,在圈子里,却成了刁玉寒的外号。 庞勇强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并没再说什么。 庞勇钢继续说:“老大,今年以来,你有没有感觉?这……有点儿,他妈的不顺,反正我一直就觉着不顺。” “你看啊,先是老爹没来由地与范毅这小子,为了房子的风水干上了,还一个劲儿地老在斗法。然后就是老苟,然后就是时代广场,进展得也不顺利。” “最他妈失败的就是宏泰矿业,我都不想说它了。” 见大伙都不接自己的话茬儿,庞勇钢继续说:“现在你们看看,本来多简单个事儿,做掉个范毅!结果,竟然还把人给弄错喽。华仔,你是信这个的,你说说,这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了?” …… 其实,还有更令庞勇钢预想不到的是,范毅的真实身份,或者说过去的身份,已经被华仔查清了。 起因当然还是宏泰矿业。 段炳生饱尝败绩又心有不甘,事后多方面托关系,弄到了一些在本轮自己坐庄过程中,恶意出货者的名单。 多方打听下来,其中有几个帐户,虽然用的都是不同人的名字,可实际持有人都是一个叫范毅的。 这个消息迅速被反馈给了华仔,马上引起了华仔的警觉。 联想起之前刁玉寒和庞勇强在自己面前均说起过此人,在仔细地分析了范毅的种种做法后,他认定,范毅这是故意在与庞大过不去。 于是,华仔这才安排人手认真去查。查来查去,竟然发现,范毅的生父是徐立功,母亲是罗涉琴,原名徐亮,小名晶晶,老家在陇江县。 这些人和这些名字,华仔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看着这些名字,一阵阵多年来所不再出现过的恐惧感,再次从华仔心底涌起。 在与庞勇强反复商量后,两人一至决定,一定要除掉范毅,或者说是徐亮。 可惜,这个刁玉寒,办事不力,又让范毅躲过一劫。 …… 现在,听庞勇钢这么说,庞勇强扭头对华仔说:“华仔,范毅的事儿,现在只好摆一摆了。最近也不要太心急,他好歹也是政府的一级干部,是副处了吧?要慎重。” 又说:“老二说的那些,我不大懂,平常也不大信。只有我们家老爷子和你,倒是经常去那些地方。回头,你安排安排,看看要不要也弄一弄?反正礼多人不怪,我想神仙也不会怪吧。转一转运,也是好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九十六节 葬礼(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葬礼(上) 参加完孙涛的葬礼,范毅的心里依然愧疚难当。 一次次地,他问自己,如果那天晚上听孙涛的话,让小伟开车过来送他们回家,如果自己不把房子钥匙交给孙涛,如果硬把孙涛留下不让他过去住,如果自己陪他一起过去,如果不把车借给他,如果自己当晚不去吃饭,如果自己没有碰到孙涛……他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葬礼结束后,党项军与杨晓妮一起搭范毅的车走,到了梦里家园、范毅自己所买的房子楼下,党项军对杨晓妮说:“先让小伟送你回去,我陪范毅上去坐坐。一会儿我打车走。” 望着他严肃的神情和范毅失魂落魄的样子,杨晓妮难得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出了电梯,两人也不说话,只顾向前走。党项军一边一走边四处打量,范毅则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打开房门,范毅径直走到客厅,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然后木然地在沙发上坐下说:“老党,过来坐会儿。” 党项军却仍在门口左看右顾,过了得有一阵子,他这才关了大门走过来说:“范毅,我看,你这门锁得换一换了,最好是连整扇门都换一换,实在是太单薄。” 对党项军这话,范毅并没有往心里去,木木地说:“你要是想喝点什么,自己去冰箱取。”说着话,他随手拿过一个软靠垫抱在怀里,依就坐着不动。 党项军找到遥控器,把房间内的空调打开,又取了两罐果汁,一一打开,放了一罐在范毅面前,自己专心地喝着另一罐。 范毅家的空调很好使,很快,屋里就变得暖洋洋的。 党项军早已借此机会,将范毅的屋子里里外外参观完毕,当然,除了一间房门锁上的那间没能进去。 他将空调调小,坐在范毅身边问:“范毅,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呀?” 范毅浑身一机灵,狐疑地望着他说:“你……什么个意思?” “过去有没有与什么人结过仇?或者有利益上的冲突?”党项军将喝空了的空罐放下,继续问。 范毅思绪马上活跃起来,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定定地望着党项军。 “最近,哦,我说的是孙涛出事前,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比方说,屋里有人进来过,走在街上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或者接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之类的。” “老党,你直接说,别绕弯子,最近我头脑木得很。”范毅说。 “是这样,明天,我们队里会过来两位同志,就是找你了解了解关于孙涛中煤气这件事的一些其它情况……” “不是早就了解过了吗?还要了解?”范毅有点不耐烦。 “哦,那不一样。之前,是派出所做的笔录,这一次,是我们市局的人,角度自然又不同了。”党项军不紧不慢地解释说。 这一说,范毅不再插嘴,安静地听着。 “孙涛有位叔叔,以前在省工商局当处长,后来调到省质量检验监督局去了,现在已经是厅级领导了。他与我们市局的王局长认识,孙涛出事后,他找了王局,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说法。王局就把这活儿交给了我们梅队长。” “老实说,一开始,连我也认为这是小题大做。结果,队里一位同事去派出所一了解,情况就变了。” 党项军看看范毅,问:“在你租住的那边,你是不是请着一位家政工人?” 范毅点头说:“是呀,我这边和那边都请了家政,不然,房间弄那么乱,没法住人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党项军说:“你请的这位阿姨,很负责的。孙涛出事后,派出所也找过她,她曾经向派出所民警提到过,说房间里的煤气管,是前不久消防大检查期间才换的。每次做清洁时,她都会很注意这些管子、线路什么的,那管子一直好好的,根本不会自己脱落。” “遗憾的是,在最初,她所反映的这一情况,仅仅是被当作她的一面之词,被忽略了。刚好那天我们队里同事下去时,她又专程跑去派出所反映说,你基本不在屋里做饭吃,煤气灶几乎没怎么用过,为了防止意外,她在与你商量后,平常一般都是将煤气总阀关上的,按说,即便管子脱落,应该也不会漏气,除非你在此前使用过煤气灶?”党项军探究地望着范毅。 “没有呀!自从回到省局后,我基本上都是住这边的,很少过去,起码有小半年都没用过那边的厨房了。会不会是孙涛当晚过去后用过?” “问题就在这儿。从当时现场的记录来看,门窗紧闭,可最终,在门窗上、在煤气灶开关上、总阀上,甚至在房间里任何一处地方,均找不到孙涛的任何指纹。” “是不是他进屋就上床睡了?”话一出口,范毅就知道这是讲不通的,要真是这样,那这煤气是如何泄露的? 果然,党项军说:“不对。如果是这样,煤气总阀是谁打开的就更不好理解了,你刚才不是说过,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过厨房嘛。” 范毅又是浑身一机灵,坐直了身子说:“你的意思是,有人进去过,还打开了煤气阀?而且还没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只是一些推断,一切,还要等彻底调查后才能下判断。所以,明天队里才会有人过来找你了解情况。你就实话实说,有利于最终高清真相。” 范毅追问道:“对了,那位阿姨每次清洁完,为了保持室内通风,厨房窗子总是会开着一扇的。我如果在那边住,除非天气特别冷,或者刮风下雨,那扇窗子也是不关的,任由它开着。孙涛那晚住在那边,如果厨房窗户关上了,只能说明是他自己关上的,那应该会有他的指纹留在上边的,对吧?” 党项军“哦”了一声,掏出随身的一个小本子,认真地记了几笔,又问:“你确定那窗子平常都是开着的?” “不是确定,而是确定加肯定!你们可以问一问那位阿姨,这是多年来,我和她的默契了。” “哎!范毅,所以我现在才当心你。凭我的直觉,你应该才是这场事件的主角儿,这是有人要对付你,结果错把孙涛给……” 党项军顿了顿,说:“我刚才上来时,一路看过了。你们这幢楼,管理挺到位的,电梯间、过道口,都有监控。不过,你的大门质量就差点儿,还是找时间换了吧。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那些人下手可是真不会手软哪。” 范毅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儿。” 然后,他就把今年年初时,自己与小伟在闹市区开车走在大路上,竟然遭人埋伏、小伟手臂受伤的事说了一遍。 党项军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问:“这事儿当时你报警了没有?” 范毅笑笑说:“当时我还怕闹到单位上影响不好,根本就没想到要报警。” 党项军叹了口气说:“回头我尽量去查一查,只是,这都快一年了,弄起来,估计会很难了。” 又问说:“你估计,是谁会这么做?” “刁玉寒。”范毅毫不犹豫地说。 第一百九十七节 葬礼(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葬礼(下) 接着,范毅又将自己在宝因县工作时与刁玉寒之间的一段恩怨,简单地讲了讲,最后强调说:“当时在县里时,他就想利用检察院搞我,结果没弄成,就跑了。后来,我还听局里一位同事提醒我,说有人想动我,我估计那人也就是他。” “这些情况,明天你都要详细跟我们队里的同事讲一讲,越详细越好。”党项军叮嘱说。 有一个念头在内心里闪了闪,范毅最终却没说。 刁玉寒,他不过就是庞勇强的一条狗。此前针对自己的种种恶行,虽然看着挺狠,可都没有要往死里整的意思。这一次,却是直奔自己的性命而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让他“风格”如此大变,这后边会不会有庞勇强的意思呢?他拿不准,也就不好乱说。 听了党项军的话,范毅心里隐隐有着一股怒意渐渐升起,无形中,反而就冲淡了不少之前久久淤塞于胸口的追悔和懊丧之情,头脑也随之清爽了许多。 …… 电视里,这时已经开始播报本省的午间新闻了。 范毅和党项军两个人一时沉默下来,一起看起了电视新闻。 看着看着,范毅突然指着电视轻轻“啊”了一声,随即似乎是想起些什么来,忙将电视画面来了个定格。 党项军不知他在做什么,吃惊地望着他。 范毅跑进里屋,很快拿出了曹经理送的ipad,边走边开机。过了一会儿,他调出了一组视频让党项军看。 党项军看了几眼,显得颇为吃惊,不知道他让自己看这种色情视频做什么?抬起头狐疑地望着范毅。 范毅说:“你看看,这位男主角与电视上的这位像不像?” 党项军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经范毅如此一说,对照着看了两眼,心内暗自吃惊,说:“应该就是同一人。”又问:“你这种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范毅说:“花钱买来的。连今天这位算起,我一共找到三位了。” 说着话,范毅一段一段调出视频来让党项军看,解释说:“这位是煤炭局的毛局长,是第一个被我认出来的。” 范毅放了一段视频后又说:“这位是国土厅的张厅长,可惜我听说,他已经带着老婆孩子跑到国外去了。再加上今天这位,一共三位,还有两位没对上号。”说着,调出了剩下所有的视频,让党项军自己看。 当看到最后一位时,党项军也忍不住“啊”了一声,坐直了腰身,又仔细看了几遍会才说:“范毅,你这些视频都有谁看过?” “除了卖给我的人和我本人,应该没……不对,还有制作这视频的人,肯定也看过。”说着话,范毅就把自己如何得到这些视频的过程也大概地描述了一通,只是隐去了罗萍和方格格的大名。 党项军指着最后一段视频的男主角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范毅摇了摇头,党项军严肃地说:“这部ipad,我要带走。明天队里来人,千万不要跟他们提起这档子事儿,你手边还有没有其他的备份?” 范毅点了点头说:“当然有。” 党项军说:“收好喽,不要再拿出来给别人看。”又用手点了一点视频说:“你不知道,他可是我们全省警察的老大,省厅的邵原平、邵厅长。” …… 过了几天,宝因县局来了一位同事,他是苏建国,说是有事到省城,顺道来看看范毅。这是继夏振国、尹副局长等人之后的又一拨县局的来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晚上,范毅约上老邢作陪,坚决不准苏建国驾车,让小伟开着车,专程去把他接了来,四个人在一家酒楼包间里小酌。 “范局,车上纸箱里那包辣肠是我老婆自己做的,保准干净、环保,纯绿色。”苏建国笑着说。 辣肠是范毅在宝因县时比较爱吃的一类食物,没想到苏建国还是蛮上心的。 范毅为他加了一杯酒说:“在宝因时,那一次,得多亏你提醒,不然,指不定还要发生些什么事情哩。” 苏建国会意,也没客套,嘿嘿一笑说:“后来,我也打听了一下,一直弄不清究竟是谁在作怪。不过,自从你有了防备后,他们也就渐渐淡了。” 老邢今天纯粹是看着范毅的面子才来作陪的,坐在一旁也不多话。 小伟要开车就不喝酒,一瓶酒三人将将喝完,苏建国用一只手掌盖住杯子说:“范局,我明天还有事儿,不能再喝了,等我回来,我再陪你喝个痛快。” 原来,明天下午,苏建国又将参加一支送温暖爱心车队,拉了满满一车衣被、食物,准备送往康西贫困山区。而明天上午,他还要前往参加一个葬礼。 听他这样一说,范毅就不好再劝酒了,只随口问说:“是谁的葬礼呀?” “你听说过吗?王经才。”苏建国答。 “你朋友?” “不是,其实以前也不认识,听朋友说,他是一位好人,明天约着一起去送送他。” “哦?他做了什么?”老邢自从听到送温暖爱心活动后,就对苏建国的谈话来了兴趣,这时忍不住问道。 “我也是听说的,王经才本来是开着一个小铺子,就开在泰明市一个小区里,后来,他被查出来,得了癌症,家里为他准备了一笔钱准备动手术,结果,他却把钱给了另一个得白血病的小女孩……” …… 第二天,范毅请了假,让小伟开着车陪老邢一起参加了王经才的追悼会。 真正到了地方才发现,整个现场人头攒动,粗略算一算,不下一两千人,会场内布置得尊严肃穆,松枝、白花随处可见,而所有这些,都是自愿者自发布置的。 三人来得早,还能挤进礼堂,更多的人,只能在礼堂外自觉地安静站立着。主办方临时拉出了几支大喇叭,挂在礼堂外面四角,方便外面的人也能听到悼词。 “……王先生一家三口,多年来靠微薄的收入艰难度日,却在困苦中孕育出一颗伟大的爱心。”在悲怆的哀乐声中,主持人哽咽着说:“为了能让王先生动上手术,嫂子变卖了家里一切可卖之物,包括他们三人赖以存身的、那间不算很大的小屋。可……可当王先生,碰到了我们的小慧慧时,当王先生,得知小慧慧急需筹钱来动手术时,当王先生,得知小慧慧才刚刚年满八岁时,他,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救命钱,给了我们的小慧慧。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小慧慧,却选择了独自勇敢地直面凄厉的人生……” 老邢认真地听着,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当记者在病床前采访到王先生,问他当时为什么要做如此选择时,王先生抚摸着小慧慧一家为祈祷他早日下床走路,特意买来的一双普普通通的皮鞋说:‘多好的一双鞋,穿在我身上,白白浪费了。’” 会场里许多人早已泣不成声,一位小女孩怀抱一双黑色的皮鞋跪在王经才遗体前用稚嫩的声音拼命哭喊:“王叔叔、王叔叔。” “……我们要说,王先生,你错了,再好的鞋子,在您伟大的胸怀面前,均会黯然失色!是的,王先生得的是癌,自从躺倒后就再也没能下过地、穿过鞋。可王先生主动放弃的,难道仅仅只是一双鞋吗?不,王先生放弃的是自己的生命,是维继自己生命的救命钱!” 王先生的遗孀和女儿早已哭哑了嗓子、站立不稳,身边均有人在帮忙撑着。 “那又怎么能叫做浪费呢?王先生,您太过于苛刻自己了……”主持人几度哽咽,语不成声。 范毅感到,老邢站立的身体也在瑟瑟颤抖。 “……我们听说的太晚了,我们到来得太晚了,我们最终没能留住王先生。嫂子,对不起!” 主持人冲王先生的遗孀一鞠躬,然后说:“我们,大家,只是一股不大的力量,我们却想让天下人享尽幸福!” 主持人突然放下手中的文稿,大声说:“今天,我呼吁,不,我恳求,在场的各位亲朋好友,请加入到我们队伍里来吧!多你一分力量、就少世间一分痛苦!为了不再有王先生这样惨烈的牺牲,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说完,主持人直接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下头。礼堂里众人在一阵不知所措后,纷纷鞠躬回礼。 …… 随着缓缓的人流,范毅、老邢等人向王经才遗体鞠躬告别后从侧门走出了礼堂。礼堂正门口排着长长的、前来送王经才最后一站的队伍,一眼望不见尾。 老邢一把抓住范毅的手腕,范毅感到老邢手掌冰凉。 老邢说:“小范,你帮我打一电话给苏建国,下午,我要跟他们一块去。我决定了,让他妈的‘移民’见鬼去吧!我生于斯、长于斯,别处再好,我也不去,我的魂早留在这儿了。” 第一百九十八节 有结束就会有开始(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有结束就会有开始(上) 魏中华时代如期结束了。 结束得波澜不惊、平淡无奇。 从省外派来了一位新局长,男性,FJ人,名叫任永年,48岁。 这一次,面对新老局长的交替,倪、崔两位副局长均保持了低调。毕竟,自己年龄摆在那儿,两人希望都不大,再伸手,就显得不懂事了。 只有杜副局长,刚过50,长期分管人事,自觉还有那么一点儿希望,暗地里做了一些工作,当最终听说总局党组的意图是异地任职后,也就识趣地放弃了。 这样一来,本届的交接,就少了些喧嚣,多了些默契。邓局长顺利走马上任,各位处长纷纷使出浑身的解数,围在其身边轮番卖劲儿地表演,希望博得些好印象。 无形中,立刻就显出了魏中华身边的落寞。稍稍能够补偿的是,他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人大,算是又能继续发挥余热好几年吧。 …… 范毅规规矩矩坐在办公室看文件,整整看了一下午,快五点半时接到了萧若诗的电话。 “范毅,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 “有空,大美女请客,当然有空。有什么好事吗?”范毅虽觉有点儿吃惊,内心里当然还是挺乐意的。 “我要走了。” “走?……是出国?手续办好了吗?”范毅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语气中却尽量保持着平静。 “是的,已经办好了。本来计划是今年秋季入学的,现在去,只能是争取赶上明年春季入学了。”萧若诗也平静地说。 范毅知道,这一变动,那是因为萧父突然生病给延误了,于是问:“萧叔叔的病好了吗?” “要彻底好,还得有一个过程,现在是在康复期,医生说,主要还是靠自身的锻炼、饮食调养和安静的休息。我如果不走,爸爸很难获得安静……” 范毅清楚这里面的缘由,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方法能帮到她,就不愿意过多地提到这个令她很不愉快的问题,转而问:“准备出去几年?还回来吗?” 沉默了一阵,萧若诗幽幽地说:“看情况吧,多半应该是不回来了。” …… 放下电话,范毅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今天,接了这个电话后,他显然是在办公室再也呆不住了,就准备提前早退一会儿。 在锁办公室大门时才发现,今天处里的各位同仁,竟然都令人意外地、齐刷刷地还没走,每一间办公室的大门均大开着,看来,还真是新人要有新气象了。 在单位附近,有一家西餐厅,叫“西风林”,萧若诗就在那儿等他。此前,范毅也曾陪着邓家辉及其女友来过一次,感觉一般,只是环境还算安静。今天熟门熟路,他很快就走了进去。 餐厅里,算上范毅和萧若诗在内,一共只有三桌客人。轻音乐若隐若现地在耳边回荡,衬得餐厅内更加的幽静。说起来也很怪,同样是一班中国人,在中餐馆就大呼小叫,进了西餐厅,大家似乎就转了性,一个个说话压着嗓门,转眼间变成窃窃私语了。 点好菜,侍应生礼貌地问要不要酒水,范毅征询地问萧若诗:“来瓶红酒?”见她没有反对,就对侍应生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很快,侍应生捧来了一支红酒,当着两人面打开,又为两人分别倒上,说了声:“请二位慢用。”就识趣地走开了。 范毅真见了萧若诗的面,许多话一时堵在胸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范毅无意识地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正要放下时,萧若诗却主动端起自己的红酒杯在他的杯子上轻轻一碰,然后一仰头全部喝了下去。 范毅只得也将自己杯中的残酒喝干,又为两人重新继上酒,这一次,他不敢再主动去举酒杯,只好老实地坐着。 “出去的东西准备齐全了吗?”范毅无话找话地说。 “嗯。”萧若诗轻轻点了一下头。 “到了那边,安定下来后,给我一地址,保不齐我什么时候出去了,也来看看你。”范毅想调一调气氛,故意轻松地说。 “其实……”萧若诗咬了咬嘴唇说:“其实我真的很不想离开。这里有我的爸妈,有我的朋友,爸爸身体还不好……”说着说着,她眼眶红了,强忍着没有落泪。 范毅点了点头说:“你放心,这里不是还是我嘛,叔叔阿姨有什么事,你让他们招呼我一声。放心、放心,一切会好起来的。人哪,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在生活中学会等待。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 “谢谢……哎,这真的要走了,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寂寞呀!”萧若诗说着双手交叉抱团在胸前,似乎这样就凭空更多了些许温暖。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短大衣,下身是一条冬裙,修长的小腿就隐在桌下,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洒在肩后,脸色略显苍白,娇美的轮廓却依然摄人心魄。 范毅有意回避着与她目光的交接,心里隐隐有点发疼。要想说请她留下来?自己没有这个资格,目前也没有这个能力。要说祝她在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里快乐幸福?又显得那么的空洞和无力。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真正参与到她的生活中,与她一起同呼吸、共命运。 “对了,说了半天,你什么时候走?你看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范毅笑了一笑说。 “就明天,早上先飞到BJ去,那里还有两位女孩也要出国,正好一块走。” …… 这一顿饭,两人喝光了一瓶红酒,餐盘里的各色菜食却几乎原样没动。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萧若诗望着窗外说:“外面好热闹。” 范毅知道她心里的孤单与凄苦,忽然想到一个去处,说:“你今晚上如果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又补充说:“那里一定会很热闹。” …… 在省体育馆门口,有许多警察正在忙碌地维持着秩序,警车车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人群熙熙攘攘,街头大幅宣传海报上写着“‘群英会’华语巨星演唱会”。 看到范毅和萧若诗走过来,马上就有黄牛主动地悄悄走上来问:“要不要票?位置好,大优惠。” 萧若诗紧紧跟着范毅,任由他做决定。 范毅在黄牛手中的票堆里翻翻捡捡,挑了两张甲票,每张成交价是880元。黄牛很大气地说:“哥们儿,带女朋友看演唱会啊?我看你是个爽快人,这两件雨衣送给你,看这天气,搞不好要下雨。ByeBye,下次见!” 第一百九十九节 有结束就会有开始(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有结束就会有开始(下) 在所有演唱会门票中,除了贵宾票,甲票就算是最好的了。两人找到座位坐下,这位置果然就在舞台向观众席延伸出来的长台之一侧。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开场音乐声,主持人宣布“群英会”大型演唱会正式开幕。 说老实话,范毅对流行歌曲一直还只是停留于略有耳闻的水平,平常也不会主动去找来听,更不要说主动来看什么演唱会了。现在所知道的一点点流行歌曲,多半还是坐车时听小伟放的CD学的。 可他知道,萧若诗一直喜欢这个,而且唱歌嗓音也特别甜,很有李玲玉的味道。以前在学校时,曾听她唱过,感觉很爽。 果然,萧若诗自从演唱会刚刚开始,就很投入,跟着粉丝们欢呼、尖叫。体育场内激光灯来回扫射,人声鼎沸、几近沸腾。 忽然,灯光一暗,音乐声顿止,全场迅速安静下来,一个男声在空旷的体育馆上空渐渐响起。 这一首歌,范毅熟悉,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一首插曲,好像是叫思念战友还是怀念战友什么的,范毅竖起耳朵仔细听。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达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奔万丈……” 萧若诗喜欢的是另一种类型的歌曲,对此曲兴趣不大。此时,刚好天空中飞下了几丝雨水,她想起范毅手上的一次性雨衣,就想趁现在换上。 一扭头,萧若诗发现,范毅面孔抽搐着、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歌手,全身绷得紧紧的,双手握拳,雨衣被他死死地拽在手里。 范毅这是又想起了孙涛,眼泪在他眼眶里直打转。他第一次相信,原来流行歌曲也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它唤起了他心中深深埋藏着的感情,它让他有了一种共鸣的感觉。 这位男歌手是谁?范毅并不知道,可他现在就是有一种冲动,也想跟着他一起撕心裂肺地喊上那么几嗓子。 灯光再次暗下,雨水渐大。 范毅浑然不觉,萧若诗颇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静静地观察着他,也没有动。周围许多歌迷早已纷纷换上了雨衣,更多的却仍然是不管不顾,就这么痴痴迷迷地坐在雨水里。 音乐响起,一位身材很胖的女士,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服,手持麦克,陪着音乐走上了舞台。 在主舞台上方,主办方是搭有遮雨棚的,她却执意选择走上这长长的T台,与众多粉丝一起迎接这场冷冷的冬雨。 “那是一个秋天,风儿那么缠绵。让我想起他们,那双无助的眼。……就是那个秋天再看不见爸爸的脸,他用他的双肩托起我重生的起点……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歌声在全场回荡。 萧若诗猛地感到,范毅狠狠地拽住了自己的左手,她感到疼,想叫,可一抬眼,竟然发现范毅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女歌手在动情地演绎着。 范毅终于再也把持不住,他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哭得荡气回肠,眼泪鼻涕齐出。 周围的观众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萧若诗刚刚开始时感到有点尴尬,随之而起的则是担心。现在,被范毅的情绪所感染,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问说:“范毅,你怎么了?” 范毅此时完全放开,哭得毫无顾忌。 萧若诗将身上的纸巾一张一张递给他擦鼻涕,却根本不够用,很快就已宣布告罄。 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范毅,萧若诗做了一个决定,她撑扶着他站起身,一路说着“对不起”,终于从人堆里挤出了体育场。 范毅显然是被触动了心事,哭声不止,手上的雨衣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扔掉了。萧若诗扶着他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范毅抽泣着告诉了司机自己的地址。 体育馆离范毅的住所其实并不远,仅仅是一个起步价的距离,就到达了目的地。下车时,司机不放心地问:“姑娘,没事儿吧?” 萧若诗赶忙说:“谢谢您,师傅,我们没事儿。” …… 上得楼来,范毅依然时而抽泣、时而恸哭,情绪相当得不稳定。 萧若诗扶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就忙里忙外地又是烧水、又是去卫生间取干毛巾为他擦拭头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两人浑身早已湿透。 帮范毅擦拭了一番,萧若诗想将范毅的湿外套先脱下来,一使劲,重心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在了范毅的怀里,范毅一把将她紧紧抱住,疯狂地吻着她的头发和脸。 萧若诗浑身战栗,双手勾在范毅脖子上,也将他紧紧报住。受了她身体语言的鼓励,范毅捧起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两人的舌头搅在一起,范毅飞快而有力地解决着自己身体上显得颇不舒服的衣服,很快就露出了上身结实的肌肉和整齐平滑的八块腹肌。 然后,他粗暴地伸手去撕扯着萧若诗的衣服,萧若诗尽力配合他,却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他的节奏,三下五除二,两人炽热的身体就纠缠在了一起。 当范毅猛地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轻轻地“啊”了一声,范毅却变得更加疯狂,快速地起伏着。 最后,当一切均平静下来时,范毅温柔地趴在萧若诗身上,良久,他小声说:“对不起。” 萧若诗搬正他的头,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如果你是真心的,就不要说对不起。” 范毅再一次深深地吻她,这一次,两人极尽缠绵。 感觉到冷时,范毅这才赶忙起来打开室内的空调,又将萧若诗抱进卧室,用暖和的被子将她盖上。 萧若诗拉住被角问:“你不来吗?” 范毅体内的热力再一次被点燃,他迅速钻进被窝,两人极尽缠绵。 躺了一会儿,萧若诗说:“糟糕,今晚说好了我要去一朋友家、与她聊通宵的,现在几点了?” 范毅看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十点了,说:“能不能不走?” 萧若诗翻身趴在范毅身上,轻轻抚摸他健壮光滑的肌肤,说:“我怕你把我……” 范毅用嘴堵住了萧若诗后面的话,用手温柔地搓捏着她粉红的**,又轻轻将她抱紧,贴在自己身上,让她柔软却有弹性的胸部尽量与自己贴在一起,顺势抚摸着她光滑的臀部。 摸着摸着,范毅的手就不老实,滑向了深处。萧若诗双眼迷离,轻轻地呻吟。这一次,萧若诗在上、范毅在下,又完成了一次快乐之旅。 随着空调的运转,屋子里暖和起来,萧若诗起身,拉开衣柜,穿了一件范毅的棉衬衫,走到客厅去找范毅的手机来打电话。 断断续续地,范毅听出来,萧若诗是与女伴在说着什么。 很快,萧若诗回到卧室,轻轻笑了笑说:“今晚,就随了你的心愿,不走了。你这里有没有熨斗?我来把湿衣服烫干。” 范毅闻言,高兴地坐起来,双手握拳叫道:“耶!”然后起身去找熨斗。记得当时买电器时,商场好像是送过一个给自己,还配有烫衣板,一应俱全的。 很快,东西找出来,竟然是还没开过封。 萧若诗此时不愿意一个人再到客厅去弄,就将两人的湿衣服分了分,范毅的,直接放进了洗衣机,只把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全都抱了进来,在卧室里摆开烫衣板,认真熨起衣服来。 范毅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心仪的女人,在自己的眼前专心地熨着衣服,内心里重新又有了家的温暖。 萧若诗上身穿了件衬衫,下身却什么也没穿,虽然说范毅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很长,可每一次,她一弯腰撅臀,不禁还是风光乍现,看得范毅心痒难耐。 忍不住,范毅直接下了床走到萧若诗身后,翻起衬衫后摆,直接从后面就侵入了进去。萧若诗轻轻趴在烫衣板上,不敢太过用力,一只手里还握着咝咝作响的熨斗。 …… 烫完衣服,萧若诗将一应事物收好,冲了澡重新躺回床上,娇嗔道:“你把人家下面都弄得有点痛了。” 范毅坏笑着说:“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 萧若诗轻轻打了他几下说,柔声说:“范毅,我必须得问问你,你今天是怎么了?能不能跟我讲一讲?” 第二百节 往事(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往事(1) 庆州市陇江县是一个边陲小县。 解放初,县里人口不过二十来万,徐有为时任陇江县县长。 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从小与家人外出谋生,最远曾到过长城脚下。在外期间,他在山西省一个矿上读了夜校,稍长后,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的秘密地下组织,受委派后重新回到当地,领导着一支游击队。 刚刚解放那几年,陇江县界内,常有逃到境外的国民党残余势力悄悄潜回来,搞反革命宣传和破坏。 庞智力一家,因为是积极份子,就在一天晚上,全家人被特务们用一枚炸弹炸死,只有庞智力当晚住在亲戚家幸免于难。 当时,他不过七、八岁大,连大名也还没有,认识的人,一直就叫他三娃。徐有为就将三娃带在身边,并给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智力。 后来,过了几年,徐有为结了婚。 老婆娘家是从外省流落到此处,并最后扎下根来的一家人,在土匪暴动那年,家里遭了劫难,全家,仅剩下参加了工作队在外地执行任务的一个独生女儿,这就是徐有为的老婆。 几年后,他们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此时,庞智力也依然住在徐家,并在徐有为的安排下进了县公安局工作。 特殊时期开始后,徐有为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张罗着为庞智力成了家,从此让他们分出去单过。 就在庞智力的大儿子庞勇强出生的那年,噩运终于找上了徐有为,他被造反派拉出来批斗、游街,经常被打得几乎是不能走路。 有一次,殴打就发生在游街途中,正巧被庞智力看见,他扑上去想护住徐有为,结果可想而知,也同样被打得不成样子。为此,单位上还给了庞智力一个党内记大过的处分,要不是他根红苗正,全家为建设新中国献出过生命,估计他连公职都会保不住。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到一年,徐有为就死了。徐妻天天思念自己的爱人,没过两年也病倒了。在病床前,她拉着庞智力和儿子徐立功的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不久,徐母也撒手人寰。 操办完徐家的后事,庞智力想将徐立功接到自己家中一起生活,无奈自己的老婆却拼命反对,坚决不让一个黑五类的后代进门。 徐立功当时快十岁了,在徐有为一些老战友和庞智力的暗中帮助下,靠吃百家饭长大。有空时,就跟着一位也被打倒的老校长读书识字。 徐立功长大成人后,特殊时期也结束了,庞智力此时已经当上了县公安局的副局长。 在第一时间,他将徐立功招工进了公安局,之后又送他去警校学习培训,80年代末,徐立功成了陇江县历史上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当时的学生,十分地崇拜英雄。徐立功曾经在侦破案件中立过个人二等功,在一次到陇江县一中为师生们做报告的活动中,他认识了罗淑琴。 罗淑琴的父母均是知识分子,一直在省城工作,特殊时期中,她孤身一人插队到了陇江县。恢复高考后,她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庆州师专,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陇江县一中任教。 两人很快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徐亮,小名叫晶晶。一家人正准备美美满满过过小日子,悲剧却再次降临。 …… 庞智力体格看着不怎么的,却很能生育,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其中的老三,还是赶在国家施行计划生育前的速成品,足足比其他两个儿子小了有十几岁。 可惜的是,庞智力名叫智力,却并不怎么爱读书,尤其是经过特殊时期的洗礼,他亲眼看到过知识分子所遭受的种种不堪和苦难,他对自己几个儿子的功课也就并不放在心上,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历来,在家里家外,他只强调两点:大的方面,对党和国家要忠诚;小的方面,做人要知恩图报,要讲义气。 庞家的老大庞勇强,从小就是孩子头儿,在县公安局大院里,那是相当的有名。中学毕业后,大学没能考上,庞智力为他找了份工作,他却没多少兴趣,依就多一半时间在街上混着。 当庞勇强二十来岁的时候,随着国家改革开放政策能量的持续释放,陇江县乃至于整个庆州市均大大地富裕了起来。人们口袋里有了多余的闲钱,而且身边竟然还有人成了万元户。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种白色的粉沫也从江对面的境外传到了陇江县。几乎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考虑,庞勇强就决定要做这个生意。 弟弟庞勇钢、从小的玩伴方杰、老苟和猪头成了他得力的帮手。 不出几年,他们一伙人逐渐成为了陇江县最有钱的一批人。而也就从这个时候起,老百姓关于他们伤人、贩毒的大量举报信就雪片般地寄往了省里、市里、县里的各个权力部门。 更主要的是,也就从这个时候起,徐立功与庞家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从私人感情上讲,他是庞勇强的大哥,也曾苦口婆心劝了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却是毫无效果;从工作上而言,不得已,他亲手抓过庞勇强兄弟两次,均是因为持械伤人。 当然,每一次,后来均因为种种的缘由,当事人主动撤诉了,庞勇强兄弟两人因此都被释放了。可如此一来,彼此间,心里却难免不留下些许的芥蒂。 这样,渐渐地,庞、徐两家,相互间的往来也就少了,相互间的反感也就多了起来。 庞智力听到群众传言后的第一反映却是,回到家后,立马就将庞勇强和庞勇钢哥俩,用绳子吊起来一顿好打。然后,让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亲**待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这种事情,哥俩怎么可能会承认,当然是一口咬定没有。老庞再问:“你们现在这么有钱,我问你们,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庞勇强狡黠地说:“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做了一下走私,可现在,我们是正经在做生意,干干净净。” 当时,几乎是一个全国人民搞走私的局面,在当地人的意识里,根本是不仅不以为耻,反以为有门路、有胆识。 老庞听儿子如此这般开诚布公的“交待”,也就信了。从此,别人再在他面前提两兄弟与毒品的事儿,他均不会给人好脸色看。 群众举报归举报,奈何公安机关从来没有掌握住真凭实据,更从来没抓到过任何与庞家兄弟俩有关的哪怕一名毒贩,这事儿也就一直这么挂着。 第二百零一节 往事(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往事(2) 到了1989年春节前,陇江县有华侨从境外回来,在当地投资修建了一家在当时看来相当豪华的宾馆。当然,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估计连三星都算不上,可在当时,却成了一个轰动全县乃至于全市的大事件。 开业那段时间,宾馆门前彩灯高挂、彩旗飘扬,还经常是锣鼓喧天。 更能吸引人的是,老板在宾馆大堂内架了一台摄像机,镜头就对着整个大堂,来来往往的人群,其图像马上就能在高高挂起的一台彩色大屏幕电视上显现出来。这对于这个偏僻的小县城来说,实在是太神奇、太有吸引力了,引得县城里大人孩子没事儿都要到大堂来走一走,逛一逛,看看自己在电视上的样子。 那段时间,宾馆客房自然也是暴满,人们都能以住一住这样的宾馆为荣。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新奇劲儿逐渐过去了,人流来的少了,可摄像机和电视却顽强地呆在原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突然有一天,刑警队接到报案,说宾馆401房间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可不简单,竟然就是江对面、大敏登的亲弟弟。勘察完现场,队里顺便也取走了案发当日大堂摄像机里所拍摄的录像带。 从现场来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死者应该是在卫生间里,自己注射毒品时,因注射过量而死亡的。整个房间也很干净,唯一令人不安的地方是,死者身上除了少量毒品和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外币,竟然什么也没带。 那,他来陇江县,究竟要做什么呢? 在进一步展开的外围摸排中,宾馆门口卖百货的小店主反映说,事发当日,曾经见过庞勇强一伙进过酒店,大约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结果,队里找庞勇强等人核实时,他们却一口咬定说,自己当天根本没有去过宾馆。接着,仅仅才过了一天,之前反映情况的店主又主动找到队里来,改口供了,说:“自己当时记错了,后来想起来了,庞勇强他们不是事发当日去的,应该是前一天。” 徐立功当然不会轻易被小店主的口供牵着鼻子走。当时,公安局里条件简陋,还没有录放相机,他找到一位私人老板借了一台,全队人一起围着电视,认真查看当天的录像记录。 看着看着,大家就发现了在镜头的最远处,也就是宾馆的另一处楼梯口,出现了一班人,一共四个。他们说说笑笑上楼去后,大约一个多小时左右,又迅速地从原处下楼,其中一人还朝大堂方向张望了一望,之后这些人全部从侧门离开。 从这把楼梯上去,刚刚好是到401室最近的方式,而这一伙人,其中有两人,徐立功怎么看、怎么像是庞勇强和庞勇钢,队里众人也均有同感,而且很快就依稀辨认出另外两人应该就是方杰和猪头。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如果核实,最起码可以断定,当天究竟是谁从这把楼梯上去又下来的。如果真是庞家两兄弟,他们又为什么要说谎,称自己根本没有去过宾馆? 只是,由于摄像机离得较远,大家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将带子上的人像与真人一一对应。 庆州市局的设备和技术力量当然均要更强大一些。经与市局取得联系后,市局答应他们,让将录像带尽快送到市里来,由市里做进一步的清晰化鉴定,这样一来,一切问题均将迎刃而解。 从县里到市里,只有走公路。 班车一天要跑好多趟,不过,当天时间已晚,显然是走不了了。徐立功在队里办完手续,将录像带装进一只大号的牛皮信封袋子里,开着队里的边三轮摩托车,直接到车站买好了一张第二天早班去市里的车票。 刚刚回到家,摩托车还没停好,庞勇强就从楼梯口处闪出来叫道:“哥,等你好半天了。” 原来,他们几兄弟今天在“水库鱼庄”定了一桌酒席,现在正是元旦前夕,哥几个准备乐呵乐呵,专程来请徐立功的。 庞、徐两家人过去经常走动,如今虽说有些小隔阂,可逢年过节还是你请我、我请你,从不落下的。今天,徐立功心里有事,本不想去,就说:“算了,我今天有点儿事,改天我请你们兄弟俩吧。” 庞勇强早有准备,说:“哥,我爸也在那边等你,他有话要和你说。” 没有办法,庞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在局里,他还是自己的领导。 徐立功转念一想,如果真是他哥俩在宾馆那件事上有涉足,最好是能当着庞叔的面劝他们讲讲清楚,即便真是他们一伙杀的人,也应该投案自首,争取宽大。 这样想着,他就提高嗓门冲楼上喊了几嗓子,等将妻子叫出来站在过道上之后,他大声说:“今晚我和勇强、勇钢哥几个出去吃饭,晚一点儿再回来。” 儿子徐亮从过道栏杆缝隙里伸出小手说:“爸爸再见。” 庞勇强自己骑着一辆雅马哈摩托,招呼了一声后,一加油门,在前先走了。徐立功骑着边三轮在后,走了一段路,他觉着不妥,又返回队里,将录像带重新放进柜子里锁好,这才去了水库。 酒桌上,徐立功并没有见到庞叔。庞勇强的解释是,他晚点儿会过来。 既来之则安之,徐立功心里想着应该如何好好借机与庞家兄弟俩深谈一次。 因为对酒精从来就有些过敏,徐立功从不沾酒,就以茶代酒与三兄弟及其在座的几个哥们儿碰了几杯。 喝到差不多了,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宾馆这件案子上。 庞勇强使眼色让猪头将小弟勇坚带出去玩,自己对徐立功说:“哥,我对你说实话,老鳖的死,真的与我无关,我对天发誓,如果真是我杀了他,让我遭天打五雷劈。” 徐立功说:“与你没关就好。如果有关系,最好争取主动,千万不要做让庞叔伤心追悔的事儿。” “哥,真的没关系,你相信我。”为徐立功夹了一块鱼肉后,庞勇强又说:“我知道你们在查我,明天你还要送一盘录像带去市里。哥,能不能不这样做?传出去,对我影响不好。” 徐立功顿时警觉起来,说:“不是你做的,为什么怕查这盘录像带?对了,又是谁告诉你,我明天要去市里的?” 庞勇强是有苦难言。 …… 原本这次老鳖专程过来,主要是来与庞勇强洽谈长期合作的事儿的。 长期以来,国境线这边,在老鳖手里拿货的人不在少数。这样一来,市场就显得很乱,而且也不安全,老鳖早有在境内找一个主要代理人的意思,庞勇强一直就正是想争取做这样的一个人。 事发当天下午,一伙人在宾馆房间里谈得很好。本来嘛,因为此次只是过来谈生意,并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家又是老熟人了,老鳖甚至连跟班都没有带,一个人就来了,这让庞勇强觉得,老鳖对自己还是无比信任的。 第二百零二节 往事(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往事(3) 正事儿基本谈妥后,老鳖的毒瘾也上来了。和屋里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呼,老鳖推说自己要到卫生间去方便方便,然后就关门进去了,一伙人就这么坐在在外面等。 这一等,左等不见出来、右等不见出来,初时庞勇强还开了老鳖两句玩笑,又冲卫生间里连叫了几声,见仍然没动静,大家这才慌了,推开门一看,发现他已经就这么坐着死在了马桶上。 这一闷棍子,彻底将庞勇强打懵了。 死去的老鳖可不是个一般人,他身后有着一个恶魔,那是整条线上人人都爱、又都人人皆怕的主儿。他是敏登,老鳖的亲弟弟。 当时,敏登还仅仅只是境外一支地方武装的小头目,可手里兵多枪多,亡命之徒也多,俨然已是当地一霸。你可以选择不与他做生意,但你绝对不能选择与他为敌,除非你能连根将他铲除,否则,必定将会为你召来灾难性的后果。 惊惧之余,庞勇强迅速做出决定,立即清扫除一切自己一伙人今天到过这个房间的所有痕迹,甚至最好是连老鳖与自己见过面的消息也得封锁住。既然老鳖是自己注射毒品过量而死的,就让他死得干干净净,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己一方。 庞勇强一班人仔细将房间清理干净、在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一伙人迅速地下楼离开,似乎是没有留下一点儿破绽。 虽然说门口百货店的小老板后来多了一句嘴,可也很快就由猪头出面摆平了。可是,那盘该死的录像带,只要它一交上去,证明自己在事发当天曾经到过宾馆,那就成了裤裆里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自己并没杀人,公安当然不能把自己怎样。可是敏登呢?他也会这样想吗?他也会相信老鳖是自己把自己给弄死的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生意上的利益是一回事儿,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又是另一回事儿,他庞勇强可赌不起。 可是,这一切又都不能对徐立功讲明,这怎么能不让庞勇强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 酒桌上,一伙人说了半天,徐立功与庞家兄弟几人老说不到一个点子上,看看天色已晚,徐立功起身表示要走,庞勇强说:“哥,就真的只能这样了?” 徐立功说:“你要相信,法律最终会给你一个公正交待的。” 庞勇强叹气说:“哥,那……祝你一路走好。” 徐立功点了点头,骑上了摩托车。没容他启动,突然有人从身后将他一把拽了下来,徐立功刚想反抗,更多的手摁了上来,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荡不得。 紧接着,一瓶白酒直接捅进了他的口里,连呛带咽,他被压在地上,喝光了整整一瓶白洒。接着,又是一瓶。徐立功身子一直被人死死摁住,从始至终根本无法动荡。 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识。 从水库回县城,是一条盘山公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直陡陡的山坡。庞勇强一伙人,骑着徐立功的摩托车和自己一伙的几辆摩托,一起来到了一个急转弯处,庞勇强说:“就这儿吧。” 几个人将徐立功扶坐在摩托车位子上,一块儿将仍然没有熄火的摩托车与徐立功一起推下了深沟。 …… 出事后,官方给出的结论是,徐立功饮酒过量、酒醉驾驶,导致落崖身亡,甚至都不能算是因公殉职。 奇怪的是,从这一天起,那盘带子消失了。公安局在找,庞勇强一伙也在找,就是没有。 从公安局的记录上看,带子已经被徐立功带走了,可徐立功家里根本没有,家人也说没见过。在办公室里,队里的人也是翻箱倒柜一通好找,仍然没能找到。 事发的当晚,庞勇强曾仔细搜遍了徐立功的随身物品和那辆摩托车,也没有。 它会在哪里呢? …… 罗淑琴在收拾丈夫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工作日记。里面记录了丈夫对“401案”的初步分析和判断。 所谓的“401案”,即是老鳖之死那桩案子。 她吃惊地发现,重大嫌疑人竟然就是庞勇强,而就在丈夫出事的当天晚上,也正是庞勇强前来约自己的丈夫外出吃饭的。进而,她又联想到自己丈夫从不喝酒,怎么当晚就会喝了这么多? 于是,她先是到队里询问,然后是到局里正式反映,在均无法得到满意答复的前提下,她利用学校放寒假的机会,带着晶晶,几乎是天天到县里、市里反映这件事,希望能彻底查明真相。 在她上访的这段时间,庞智力、庞勇强、局里丈夫以前的一些同事,县里的有关领导、学校方面,均找她做过工作,希望她别“闹”了。 这怎么会是“闹”呢?她不认可,继续着自己的抗争。 到了当年五月中下旬,罗淑琴利用课余时间准备了大量的上访材料,准备等6月份学校一放暑假,就直接到省里去反映。 一天晚上,毫无征兆的,庞勇强带着一个人敲开了罗淑琴的家门,这人是方杰。 罗淑琴所住的房子,是学校新盖的楼房,五层,去年底才搬过来住的,本想着一家人在此好好过个春节,结果,徐立功却在春节还未到来之即就永远的走了。 虽然心里怀着对庞勇强深深的怀疑和反感,顾着老人的面子,她还是礼貌地为两人倒了茶水,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搂着孩子坐在了另一只单人沙发里。 “嫂子,徐哥……”庞勇强想想不妥,换了个说法,说:“早就想来看看你和小晶,小晶也快上学了,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想……”说着,他从随身的一个黑色大包里,一匝一匝往外掏钱。全是十元面值的人民币,一匝一千元,一共两万元。 这在当时,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钱胡乱地堆放在茶几上,庞勇强说:“嫂子,咱们开门见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我今天对你发誓,徐哥出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他喝高了……” 见罗淑琴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映也没有,庞勇强说:“好吧,不说了,不说了。日久见人心,反正老天带眼,迟早会搞清楚,还我一个清白的。嫂子,我今天来,主要就是给你带点儿钱。你看小晶,怎么说,他也是我亲侄,你说不是吗?” 庞勇强又望着小晶说:“小晶,来,叔给你钱买糖吃。”说着拿起一捆钱放了过去。小晶抬头瞅一瞅妈妈,见妈妈没有动静,也就仍然乖乖地坐在妈妈身边没有动一下。 庞勇强很尴尬,喝了口水,又说了一些表示关心的话,然后说:“嫂子,今天来,我还有件事儿。徐哥出事前,问我借过一盘录像带,枪战片,香港的。” 搓着手,庞勇强说:“本来嘛,一盘烂带子……可是,这带子,我也是借别人的,人家非催着要还,市面上买又买不到,能不能……” 说着话,庞勇强眼睛就望向了客厅电视柜下面码放得很是整齐的一排录像带。 第二百零三节 往事(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往事(4) 当然,最终,罗淑琴既没收庞勇强的钱,也没给他任何一盘录像带。 庞勇强挟着包,与方杰一起下得楼来,走过学校大门口时,还主动掏了一支烟散给守门的老王,小县城嘛,谁跟谁还不认识? 这时,学校操场上恰好隐隐传来一阵放电影的声音,开演了。这是学校专门为师生们组织的一场露天电影,学校周围的住家也纷纷赶来观看。 庞勇强问:“老王头,咋不去看电影呀?” 老王就着庞勇强递过来的火点上烟说:“正值着班哩,没这福气。” …… 当晚,原本罗淑琴也是准备带着晶晶去看电影的,庞勇强一来,她没了心情,就陪着孩子在家玩躲猫猫。 正玩着,门铃又响了,她走到门边问:“谁呀?”门口有人说:“嫂子,我,庞勇强,刚才把东西忘你家了。” 她扭头望望沙发,发现那里确实有一支黑色的皮夹,落在了椅垫的下面,浅浅地露出了一个角。她走过去拿起来,将门微微打开一点递出去说:“这是你的。” 再想关门时,却被庞勇强伸出的一只脚抵住了。然后,一双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里推,一伙人随即硬闯了进来。 连庞勇强在内,来人一共四人,分别是庞勇钢、方杰和猪头。进屋后,庞勇强问:“嫂子,小晶呢?”罗淑琴大声回答说:“到外面看电影去了。” 此时,小晶不过五、六岁,正和妈妈玩躲猫猫,这会儿就躲藏在客厅的食品柜里。 他蜷缩着、一声不响,正等着妈妈找不着自己放公鸡呢。 庞勇强再不废话,一挥手,猪头就将罗淑琴紧紧按在了沙发上。剩下几人,开始在电视柜里认真翻找,将所有录像带均装进了一只大袋子里,又将刚刚带来的一些录像带整齐地码放在原来摆放有录像带的地方。 罗涉琴发现,今晚这几人,都带着手套,心里就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电视柜翻完,庞勇强指挥说:“再去看看书房和卧室,不要遗漏了。” 罗涉琴大声说:“你们倒底要找什么?我们家没你们要找的东西,快走!” 庞勇强不理她,罗涉琴担心儿子在柜子里蹲不住了,万一发出声响就要被这伙人发现,于是厉声喝止道:“请你们赶快离开我们家,晶晶马上看完电影就要回来了,你们可不要吓着孩子。” 庞勇强笑笑说:“我们不着急,正好了,就在这儿等着小晶回来吧。” 罗淑琴的心在往下沉,苦苦思索着对策。 猪头这时涎着脸笑着对庞勇强说:“强哥,闲着也是闲着,我带她进去……”说着就看了看卧室。 庞勇强一笑说:“放屁,她好歹还是我大嫂,再说了,这边让你们戴手套,那边你把你那玩意儿泄出来,给他们日后留下证据。你是不是大脑注水了?” 猪头想了一想,佩服地笑笑,没再说什么、一双手却闲不住,隔着衣服就想吃罗涉琴的豆腐。 罗涉琴猛地站起,“啪”地打了猪头一记响亮的耳光,大声叫道:“晶晶,你可千万别回来啊!妈妈永远爱你。” 就在猪头一愣神之机,她迈过茶几,冲向了客厅外的阳台,毫不迟疑地飞身跃了下去。 随着沉闷地一声响和几只花盆落地的声音,庞勇强和猪头跑过去向下一看,罗涉琴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五楼下的水泥地面上。 庞勇强十分懊恼,狠狠跺了猪头一脚,招呼另外几人说:“快走,罗涉琴跳楼了。” 几个人飞速下楼,从宿舍区外围墙一处堆着半墙高的红砖处,踩着红砖,轻松地跨过了墙头栽有碎玻璃碴子的围墙。 外面早停着一辆解放牌卡车,之前,他们就是踩着卡车的蓬布跃过墙头由此进入学校的。而这一堆砖的位置,早已是他们之前就已标记好了的。 …… 当晚,警察找到了小晶晶,他一直蹲在柜子里,浑身在不住地发抖,双腿麻木不能动荡。他断断续续地说:“庞叔叔来找我妈妈……庞叔叔和好几个叔叔来我们家……庞叔叔带了好多钱来我们家。” 现场留有庞勇强和方杰的痕迹,可守门的老王证明,早在当晚八点电影开演时,他们俩就已经出校了。至于他们出校后的去向,则有另一证人也说得很清楚。 一位在当地摆烧烤摊的、叫钱老三的个体户作证说:“当晚八点半左右,我刚刚出摊,他们就在我这儿吃烧烤,一直吃到十点多钟。” 这是第一次的询问笔录,当时,下面还有着一段对话。 问:“你说的‘他们’,都是哪些人?有庞勇强没有?” 答:“他们有胡子、地瓜、……”他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通,然后说:“一开始,他们来的时候,我不记得当中有没有庞勇强了,反正我是没看到。当时他们人很多,足有十好几个。不过,在后面结帐时,我是见到庞总的,还吃了他一根烟。” 后来,做了第二次笔录,钱老三的证词变为:“当晚八点半左右,我刚刚出摊,庞勇强他们就在我这儿吃烧烤,一直吃到十点多钟。” 至于那第一份笔录,后来也同样奇怪地消失了。 而罗涉琴的死亡时间经确认后,刚好是八点半左右。 从学校到钱老三的烧烤摊,从时间上来讲,即便是骑摩托车一般也要五、六分钟,何况是走路!因为有学校的门卫老王作证说:“当晚,庞勇强和方杰是走路出去的。”这样的话,要是真的是他们两人作案,完事后再离开,最起码,也得要二、三十分钟才能走到。 这样一来,时间上就对不上号了。 而常识又告诉我们,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的。 随即,庞勇强等人的嫌疑均被排除。 最后的结论是:罗淑琴在丈夫车难死亡后,精神极度悲伤,情绪消沉,一时想不开,寻了这条短路,认定是自杀。 罗淑琴的父母再一次从省城赶来,他们在草草料理完了女儿的身后事后,没在当地更多地停留,带着小晶,离开了陇江县回到省城。 之后,小晶随了外婆的姓,一开始改名叫范忆,后来觉得太过直白,改为了范毅。 第二百零四节 湄公河(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湄公河(上) 湄公河,全长4880公里,这是横亘于中国、老挝、缅甸、泰国、柬埔寨和越南之间,沟通多国航运的一条黄金水道。 元旦节刚过,江上的运输船舶就开始忙碌起来。 傍晚时分,一条货轮喘着粗气,劈波荡水,不紧不忙地向着下游驶来。 驾驶仓里,我们多日不见的老彭刚刚用过晚饭,悠闲自得地抽着一颗烟,时不时地吐着一两个烟圈。他笑咪咪地坐在一旁,专心地看船老大熟练地在操作着这艘快船。 河的两岸尽显热带、亚热带的绚烂风光,老彭眯着眼惬意地细细品味,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 去年,在宏泰矿业一仗中,老彭硬是在庞大方面段先生、方经理等人的鼻子底下,将全部“烂货”一股脑地倒给了他们,自己则是全身而退。 现在,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已经是被安全地送到了新加坡,自己只需要再把这一趟活儿一做完,全家人从此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是只有自己小的时候,在童话里才能看到的生活啊。 老彭的自信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完全取决于此时他身后的这一大批货。 老彭认为,在船老大和水手们的眼里,眼前这位穿着普通的老板,不过就是一位水道上常见的茶叶老客,舱里满满当当的一舱货,全是正宗地道的普洱茶。可老彭自己清楚,普洱茶不过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货,是钱,是现金,是人民币,是满满一舱的人民币,足有五个多亿。 这是他用自己的智慧、胆略、果敢和行动换回来的。 当平身第一次被方经理及其手下狠狠地修理后,他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也扎扎实实思考了一段时间。最后,他决定,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于是,他悄悄做出了安排,先是将家人安全、隐秘地送走,将能变现的所有财产统统变现、转移。 然后,他不顾一切地开始疯狂出货,只要盘中稍有买盘,他就抛,根本不计后果。在他的带动下,一些本已松动了的筹码,嗅出了市场中的风险,也迅速加入到杀跌的行列中来,宏泰矿业的股价最低的时候,曾被一度被打到了4块钱附近。而在此之前,他早已顺利地出清了手中所有的存货,来了一个预料中的胜利大逃亡。 此后,老彭又花了好些时间,零敲碎打地,通过各种手段,他将兑出来的现金,分批全部运到了边境的这座小城。按计划,他将通过水运,悄悄将这批“货”偷运到泰国,在哪里,他将把它们全部兑换成美元,然后,嘿嘿嘿,世界就属于他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彭这边才刚刚把“货”准备好,泰国那边早已联系好的地下钱庄也已弄妥当,他却痛苦地发现,走不了了。 因为,在这条黄金水道上,暴发了震惊中外的“湄公河”惨案,11名中国船员不幸遇袭身亡,全航道停运。 后来,虽然很快就有中缅泰等多国警方轮番开始巡逻执法,重新恢复了航道,可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能不能找到肯开工的船家,就是有,他也不敢去冒这个险,万一被军警一个例行检查,查扣没收了,后果那将是灾难性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老老实实在当地蛰伏下来。 这一住,前后就是两个来月。 后来听说,航道彻底恢复了。为了慎重起见,他又特意再等了等,试着扮作茶商,在这要水道上贩过去几次茶叶,在反复证明的确是万无一失后,老彭这才雇了这条船,准备来一个最后的黄金之旅。 …… 老彭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抽第几根烟了,舱板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一地的烟头。 舱外夜色已浓,黑沉沉的,满天的星星格外灿烂。 他决定,再抽最后一颗烟,然后就进去躺一躺。他站起来、走过去,递了一只烟给新进来替换船老大的一位中年水手,那人随手接了。 老彭掏出火机正要打火时,远远看见远处江面上似乎有着一团亮光在动。是星星吗?老彭揉了揉眼睛,搞不清楚。 点上烟,老彭站在窗前,依就专心地盯着这团亮光。 很快,亮光似乎越来越大,隐隐还能听到马达声,应该也是一条夜船,老彭在心里嘀咕着。 又过了一会儿,来船渐渐驶近了,江面上传过来一阵生硬的中国话:“注意了,注意了!来船靠边停下,来船靠边停下,我们要登船检查。” 老彭顿时紧张起来,问水手:“这是干什么的?” 水手回答说:“估计是水警。” 老彭着急地说:“不要停,咱们冲过去。” 水手笑笑说:“老板,你以为这是在演电影呀!冲?怎么冲,他们那可是快艇!再说,人家手里还有枪,你想不要命了。” 老彭一时语塞,水手又补充说:“再说了,冲过去,那不也还是人家的地盘嘛,你能冲到哪儿去?” 老彭在脑海中飞速地想着对策,情急之下,他想起之前好像听说过这些国家的警察都是收受贿赂的。 于是,老彭掏出钱包,将里面所有的美金,差不多有二、三千元的样子,全部都取了出来。 趁着水警还没登船的空隙,老彭快速地将钱分了分,每五、六百块就叠在一起,分别揣在上衣、衬衫和裤子的各个口袋里,准备随时拿取、方便使用。 做好了这些准备,老彭心里稍稍感到了一丝宽慰。 很快,几名警察大呼小叫地上了船,老彭、船老大和众位水手一起迎了上去。老彭冲着来人,一个劲儿地点着头,陪着笑,右手掌时不时地举起来放到耳边,算是在敬礼。 那伙人上来,并不着急就开始检查货物,只是用明晃晃的手电筒在众人的脸上照,然后有人伸手指着老彭说:“你,过来。”中国话说得很是生硬,似乎就是方才通过喇叭发布命令的那位。 老彭靠近他,以极快的动作,悄悄地将一叠钱塞在了他的手里,笑着说:“领导,辛苦了。” 那人并不拒绝,不动声色地收了老彭的钱,转头依哩哇啦地与同伴说了一通,其余人就纷纷地下了船,回到快艇上,这边,只剩下了两位警察依就留在船上。 那快艇很快调了头,不急不缓地在前面开路,让货船跟在后面。 老彭心里多少还在有些忐忑,可见送钱起了作用,心里也着实踏实了不少。 趁旁人不注意,他又给另外一名留在船上的警察也悄悄塞了一叠钱,那人抬头看了看他,将钱塞进了口袋。 老彭心里更觉宽慰。 第二百零五节 湄公河(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湄公河(下) 为了缓和自己的紧张情绪,同时也是想摸一摸来人的底,老彭试着主动与这两位警察搭讪了好几次,人家却不理他。又试了几次,弄得烦了,其中一人还冲老彭举起了枪托,作势要打,吓得老彭再也不敢出声。 又走了一会,快艇慢慢地开始减速,货船也逐渐地停了下来。 那位会说中国话的警察,指挥着船老大放下跳板,命令老彭下船。 老彭看看河岸上黑沉沉的一片低矮灌木,央求了几句,却丝毫没有效果,那人还推了他两把说:“快点,快点儿下船。” 老彭心里涌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可望着他们手里的枪,又不敢反抗,四面看看,荒郊野地的,连跑都没地方跑,再说了,他也舍不得自己的那些“货”。 老彭无助地抬头望向船老大,船老大眼睛却在木然地看着别处。 老彭被推搡着下了船,直接就走到了水里,膝盖以下尽湿。可眼下,他已没了感觉。 向上趟了趟,终于上了干地,早有先前从快艇上下来的两名警察在此等候,四个人押着老彭往里走。 约莫走了一、两分钟,转过一片灌木丛,老彭豁然发现,就在一块几人高的土坎下,早有人挖了一个长方形的深坑,坑周围隐隐绰绰围坐着不少人。 一股彻骨的凉意顺着血液迅速地传遍老彭全身,他一把抓住那位会讲中国话的警察,带着哭腔说:“领导、长官,不能啊!长官,我还有老婆孩子啊!” 那人使劲地甩开老彭,冲着等在这里的其中一人说:“他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走了。”说完一挥手,四名警察从原路返回。 老彭双脚哆嗦,站立不稳,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有人走过来,顺势蹲在他身旁说:“老彭,你说说,你这是何苦啊?好好的有钱赚,你不赚,偏要自寻死路。你这是何苦啊!” 老彭听出了这是庞大方经理的声音,他一把抱住方经理的腿,哀求说:“方经理,我错了,我错了!我把钱全都交出来,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放了我。”说着,老彭哭了起来。 方经理点了一只烟,吸了两口后塞在老彭嘴里说:“老彭,我来问你,有个人,叫范毅,你认不认识?” “范毅?谁是范毅呀,我不认识啊!求求你,方经理,饶了我吧。”老彭哭着哀求。 “真不认识?你要想清楚,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真不认识啊,方经理,我要是说假话,你打死我。不不不,方经理,你饶了我吧!” “你做股票的时候,没和他联手?”华仔冷笑着问。 “没有哇,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和他联手呀!方经理!” “哎,老彭,你很聪明嘛,躲了这么久,让我一通好找。可你知道的,我也不笨,知道船老大是谁的人吗?哈哈哈”方经理此时却换了话题,得意地笑了起来。 然后说:“要不是一直在等你的钱出现,老彭,你活不到今日的。我问你,船上有多少钱?钱是不是都在船上?” 老彭说:“方经理,钱我不要了。船上一共有五个多亿,就在茶叶的下面。我拿的钱都在里面了,现在全还给你们。方经理,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方经理站起身来说:“老彭,有些事情,可不是简单道个歉就能了的,你当时敢做,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彭,咱们来生再见吧。” 老彭拼命抱住方经理的腿不放,哭声更大、连连磕头、不停哀求。 方经理用另一只脚不慌不忙地一下、一下地跺着老彭的头。老彭的哭声变成了“嗷嗷”的哭喊,嘴里依然哀求着:“方经理,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还不行吗?你究竟想把我怎么样啊?” 随着方经理鞋底上下起伏,老彭的哭喊声越来越虚弱,最终,他再也抱不住方经理的腿,手渐渐地松了开去。 方经理抽出腿来,抖了抖,重新蹲下说:“老彭,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坏了规矩。你不是问我要怎样对付你吗?”他轻声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要活埋了你。” 老彭努力地再次想伸出手去抓方经理,却发觉双手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根本不听使唤,他拼命地哀求,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含胡不清的声音。 方经理站起来,朗声说:“老彭,过几天,我会去趟新加坡,顺便也会去问候问候你的老婆和孩子的。” 老彭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嗷”了一声想扑起来,却被边上一人用铁铲一铲拍在面门上,顿时血肉横飞,差点没将两只眼珠打暴。 …… 这一次,老彭之所以暴露了行踪,根子还是在泰国。 为了安排一家人日后在新加坡的生计,老彭独自去了泰国几次,在黑市上换了一些外币。 但他所要兑换的钱,实在是数量太大,靠这种小打小闹,不知要换到猴年马月。 有一次,老彭试探着请经常帮他换钱的那人帮助自己联系大买家,条件是给那人分红。那人痛快地答应了,没过几天,就领着他见了一人,这是当地地下钱庄的一位老板。 双方见面后,相谈甚欢,很快约定了交易的时间、地点和其它细节,他这才回国专心组织偷运。 让他料想不到的是,这位地下钱庄的老板,正是庞大集团海外钱庄的一位合伙人。 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回到了方经理的耳里,他这才安排下船老大与老彭见面,详细谈定行船的时间和路线。可怜老彭还蒙在鼓里,一直还在做着坐拥巨金、安心享福的美梦。 …… 用铁铲猛击老彭的那人走过来,一脚将老彭踹进坑里,冲着坑吐了口吐沫。 方经理交待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处理干净,利索点!” 众人说:“放心、华哥。” “没事,方经理。” 华仔、华哥、方经理、方总、方哥……对于这样的称呼,华仔已经习惯了,并不想一一去纠正他们,他扔了两包烟给他们,转身带着两名随从,沿着方才老彭走过来的线路就走了回去。 刚转过这片灌木,他又听到了“砰”地一下沉闷的响声,这是老彭试图爬出坑来时,再次遭到铁铲重击的声响。 接着就有一人说道:“你还是给老子省省劲儿吧,乖乖躺着,你也消停,老子也消停。再爬起来,老子把你拍成肉饼!” 上了船,夜晚的江面上空荡荡的,巡逻快艇早已经离开。华仔摸出一根烟递给船老大说:“调头,咱们回去。” 第二百零六节 袭击追凶(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袭击追凶(上) 华仔出了电梯,黄秘书就站了起来说:“方总,庞总他们在里面正等着你呢。” 黄秘书已是年近四十的女人了,看起来却仿佛永远定格在了30来岁。 她保养得极好,身段婀娜,皮肤水灵,再加之天生丽质,噪音甜美,华仔每一次见到她,每一次听到她说话,心里均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在庞总身边十来年了,可面对如此诱人的成熟女人,庞勇强却明白无误地告诉过华仔,他从来没有碰过她,这让华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感到大惑不解。 记得有一次喝了酒,借着酒意,华仔再次问起这个话题,庞勇强咽着口水说:“我不是不想上她,我是要把她当作一件试验品,我要试一试,面对如此美色的诱惑,我庞勇强能不能顶住。” 当时听了,华仔肚子里一阵暗笑:“这不是浪费嘛,纯属变态。” 可庞勇强接着讲出来的话,却又让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大哥重新敬佩起来。 庞勇强说:“一个男人要想成大事,总得学会克制。我就是想通过她来磨练自己的克制力。”直到如今,黄小姐成了黄女士,庞总依然与她保持着正常的距离。 …… 进了办公室,庞勇强与秦先生早已在座。 招呼华仔坐下,庞勇强解嘲地说:“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筹备今年省政协的代表大会,天天开会,累得要死。又要抓紧给一些领导提前拜年,你看看,直到今天,才得空咱们哥几个聚一聚。” 在去年的政协会上,庞勇强虽然说没能如愿当上政协副主席,可却成了常委,这一步,却是很多人为之奋斗一辈子而不可得的。 华仔笑说:“大哥,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有官样了。” “怎么?不好吗?”庞勇强笑问。 “挺好、挺好。这样子,咱们庞大就越来越有希望,越来越像像国企了。”华仔还在开着玩笑。 秦先生也不参合,坐在一旁忍俊不禁。 几人说笑了一阵,华仔问:“大哥,身体恢复了吗?” …… 就在华仔前往湄公河期间,有一天下午,庞勇强在兰汇所宴请省里一位实权派厅宫。洒足饭饱、红包送上之际,庞勇强安排他去楼下泡温泉,自己则先告辞了出来。 最近两年,为了发展旅游业,泰明市委、市政府沿着栖云湖湖畔,在一些风景比较优美之地,修建了一段一段的木质栈道,供游客在此漫步、玩赏、拍照和观景。 今天因为是结束得早,出来时天色才刚刚发暗,这种时候,前来赏景的游客还基本没有,有的只是一对对相拥而坐、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情侣和附近农村里吃过晚饭、跑出来玩耍的小孩子。 马上要过年了,这些小孩手里提前拥有了爆仗,经常躲在不知道的哪个角落里,冷一个、热一个地放着鞭炮。 庞勇强今天心情大好,尤其是刚才接到了华仔事已办妥的电话,就不着急回家,想沿着湖边走一走,一个人慢慢消化、享受这种令人愉悦的心境。 庞勇强的驾驶员开着车,不远不近地在公路上独自慢慢滑行。 庞勇强欣赏着湖景沿湖慢慢溜达,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他的秘书兼私人保镖小刘,小刘是从部队上下来的,功夫特别好,对外,他是庞勇强的秘书,实则,他只负责保护庞勇强的人身安全。 又走了一阵,庞勇强听到不远处“啪”地一声响,正在享受美景的他被吓了一跳,心中暗自骂着这些不懂事的孩子。 忽然,身后的小刘飞身扑了上来,将他扑到在地,这时,他又听到“啪”地一声响。此时,小刘早已摸出了藏在怀里的手枪,对着一片草丛“乒乒乓乓”一阵射击。 直到此时,庞勇强才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冲自己打黑枪。 小刘是当兵下来的,当第一声枪响时,他就准确地听出来,这根本不是孩子们在放鞭炮,是枪声。 从枪响的距离判断,目标应该就是庞总,于是他一边在寻找着枪手的位置,一边扑了上去,恰在此时,第二枪又起,他中了一枪,正打在后背上,可也借此发现了开枪之人的隐藏处,马上掏出手枪还击。 驾驶员在公路上也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枪声,他朝湖边望了望,赶紧一面打电话给兰汇所,就近叫人,一面大呼小叫地飞奔了过来。 开枪人见时机已失,早跑了,小刘被送进了泰明市最好的医院,当天晚上经抢救脱离了危险,至今还在住院。 …… 庞勇强听华仔此时问起,活动了一下胳膊说:“我倒是没事了,只是一些软组织挫伤,外加一点点皮外伤。伤重的是小刘,再偏过来一公分,就会打中后心,悬啊!” 华仔知道案件还在侦缉中,就没再废话,直接说:“大哥,往后外出可得再加份小心,我怀疑,这事还是赵大炮、老鬼他们一伙人干的。” 庞勇强点点头说:“我猜也是他们,这些年来,他们早就对我不满了。不过。现在警察正在调查枪击小刘的那件案子,估计他们暂时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既然有警察在查,咱们倒也可以借机先放一放。” “对了,上次你从国外拿回来的那些钱,就放到你们房地产那边用,时代广场此时正需要这笔钱啊!”庞勇强吩咐说。 华仔点了点头,庞勇强又说:“好啦,现在还是先说说你手上那件事情,进展得怎样了?” 华仔不慌不忙,从随身一只大包里取出厚厚的一叠文字材料和照片递过去,放在庞勇强身前的桌上,说:“这些都是证据!现在可以说,全搞清楚了,老苟就是被赵大炮和老鬼他们做掉的。” …… 赵大炮就是赵天有,最初几年不过是干一些强买强卖、收取保护费什么的小勾当,最近几年也涉足房地产,势力渐大,号称跺一跺脚,半个泰明城都得跟着晃荡,赵大炮的名号也就在江湖上渐渐叫开了。 赵大炮以前就与庞大方面有过节,涉足房地产后,在拿地、争项目等环节上更是与庞大矛盾不小。 而老鬼,大名叫做李昂,本来是一门心思做着自己的赌博业的,尤以赌球为甚。 不过,后来由于与庞勇钢、老苟两人合伙经营赌球,本来说好了安全方面由庞勇钢和老苟两人负责,自己则每月给他们俩提成的。不曾想,碰到了警方的全城大清剿,自己旗下的许多网点均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庞勇钢之前说好的安全保障,一点没有兑现不说,还硬说是由于老鬼的缘故,才招来的警察,进而影响到了其旗下几家与老鬼有合作业务夜店的生意,最后不但不赔偿老鬼,反而还从老鬼手里硬生生讹去了一笔补偿费。 这让老鬼恨得牙痒,发誓要报复。 第二百零七节 袭击追凶(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袭击追凶(下) 老苟出事后,华仔盯上了撞死老苟的那对年轻夫妇,一路派人跟到SC。 在风声稍过后,他们就将这夫妇俩绑了起来,带到了一处荒僻的地方细细盘问。 在那里,那女的一边受邢、一边惨遭**,几个回合下来,她顶不住了,交待说,她和她老公两人一直都吸毒,家产吸光后,正在无计可施之际,碰到了一位外号叫疯牛的人,这人很好认,两只手掌齐手腕断了。 当时,疯牛开了价,让他们到康南省去旅游,在旅行途中,开车故意去撞一个人,而且必须撞死。不过,疯牛保证说,最后绝对不会追究到他俩的刑事责任。办成了,给两人两万块钱。 两口子答应了。 一天早上,他们开着租来的车停在山道上等着。手机一响,终于时间到了,她男人开着车飞驰而下,发现路中间果然有一人拿枪指着他们,他们事先知道,他那是把玩具枪,打不响的,所以心里并不怵,反而加大了油门…… …… 女的一开口,男的也顶不住了,说得倒也基本一样,还交待说疯牛有一朋友,好像是叫做鬼头刀的,他们到了康南后,主要就是与鬼头刀联系。 当被问起知道不知道有一个叫做“小西”的老千时,他们两人均表示不清楚,至此,矛头集中到了疯牛和鬼头刀身上。 这两人,一个是赵大炮的手下,另一个则是一直跟着老鬼在混。前些年,疯牛还被老苟剁去了双掌,心里怨恨老苟那是一定的。 都是在社会上混的人,现在要找这两人,也不难。很快,两人均被捆起来带到了泰明市郊区县的一家木俱厂里。 疯牛的确很硬,怎么打都一字不说。鬼头刀就怂点,当华仔的几名手下将鬼头刀的双掌摁在案桌上,再把锯木头的电锯打开,将一只先前早已准备好的新鲜猪手迎过去,“噌”地一声劈为两半、血肉横飞时,鬼头刀当场小便失禁,痛哭失声说:“我说,我说,我全告诉你们,你们放了我吧!” 按照鬼头刀的供述,他们轻易地找到了躲藏在HN老家的那位老千。 当把他还在上小学的女儿照片拍在他面前时,他也撩了,说自己早年在打牌时就与老鬼认识,这一次老鬼专门打电话给他,让他出面去千一个人。 事先说好了,只要把人骗到去抢财务室的现金,他的工作就算完成,酬金十万元。 他照做了,当天就拿了钱回到了HN,他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鬼头刀说,他听疯牛讲过,赵天有与老鬼都想弄死庞勇强和庞勇钢,又怕华仔和老苟领人来报复,就想先搞掉老苟。 恰好疯牛也是最恨老苟的人,这事就交待给了疯牛来具体操办。而自己听命于老鬼,所以也参与了,不过,自己只是个跑腿的而已,并不知道内中的恩恩怨怨。 …… 事情清楚了,庞勇强闭着眼仰头靠在大班椅上沉思了一阵,他坐起来,睁开眼问:“你们准备怎么办?” 华仔看了看秦先生,秦先生微微颔了颔首,他随即转头冲着庞勇强说:“当时下面几个小弟就准备把这些人都干掉、再去找赵大炮和老鬼报仇。是秦先生反复制止,最后才劝住的。秦先生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我们最好还是交给警方来处理。” 庞勇强望向秦先生,秦先生说:“庞总,这件事,我仔细想过,于情于法,我们都占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动手,就白白扔掉了我们的优势。” 他顿了一顿说:“庞总现在在社会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省政协常委,在我们康南省又有几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来之极为不易,千万不可随便失去。可话又说回来,有了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也就有了相应的束缚,为人处事,庞总就只能按照它所带给你的规矩来办。” 庞勇强不说话,认真地听着。 秦先生说:“我反复地说过,国家在转型,我们的企业、我们的团队也应该要转型。以前脚上有些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份地位变了却仍然不想着赶紧洗掉腿上的泥巴。这样做,原先就已经在圈子里的人就会感到不安,就会成天惦记你。” “我们康南人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个人,在圈子里老被人惦记着,时间长了是会出事的。” 看着庞勇强轻轻点了一点头,秦先生说:“我们要把企业做大,要在社会上树立威信、赢得地位,毋庸置疑,为了达到目的,比别人多用一点点非常的手段,那是可以的。可要引起我们重视的是,千万不能把这些手段变为常态,一有事情,动不动就想着上手段,这样子做,久走夜路必遇鬼啊。” 庞勇勇向前凑了凑,秦先生继续说:“凭借庞总你现在手里的资源,要想办了赵天有和李昂,即便仅仅通过公权力去办,其实也并不难?” 庞勇强“哦”了一声,定定地看着秦先生。 秦先生一笑说:“这几年,赵天有和李昂走得很近,发展得也很快,特别是赵天有,风头很劲啊。不过,他太不懂收敛,太张扬,做的恶事也太露骨、太霸道,民愤很大啊。在这种时候,我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条,就是配合好警方,为警方的调查服好务,主动多提供一点儿证据给警方,让他们快办、办好、办实。由他们出面,可以保证把赵天有和李鬼等人连根铲除!对了,还有一个罗海昆,一道手全拿下,这样一来,泰明市就会干净很多,真正是‘天下无贼’了。” 庞勇强点头说:“秦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今天之所以没叫老二过来,就是怕他那个火暴脾气,动不动就是要打要杀的。正像秦先生方才所说,现在身份不同了,穿鞋的还是让着光脚的一点儿,再不能硬干了,是不是,华仔?” 华仔笑着点头,心里却并不完全同意,心说:“老秦这些道道,说是说得通的,只是很难操作。就比如说此次湄公河之行,如果不上些手段,怎么办得成事?”不过,他表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看上去一平如水。 庞勇强说:“咱们的目的是,既要为老苟报了仇,也一定要把他们都给收拾了,至于由谁来收拾,我看无所谓,效果还不是都一样?要是能不动一兵一卒,更好。秦先生,你说说,下一步要如何办?” 秦先生说:“下一步嘛,我想,庞总,是不是到了应该找一找邵厅长和肖副局长的时候了。” 第二百零八节 狂乱之夜(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狂乱之夜(上) “吱”地一声,庞勇坚将手里的一小杯洋酒全部喝了进去。 坐在一侧的朋友,此时早已是醉得不醒人事,根本无力再去动身前桌上早已倒好的那杯洋酒。 朋友的女友远远地坐在对面,让男朋友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双眼睛却含情脉脉地直盯着庞勇坚。 喧闹的音乐声让庞勇坚少有地觉得有点烦,面对眼前的这两人,他现在已毫无兴趣。 这位朋友是省里常厅长的公子,他自己在泰明市开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占着老爹的名头,每年均可从省内各大医院捞进不少的银子,在一般人眼中,那就是一有门路、手眼通天的款爷儿,可在他庞勇坚的眼里,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算什么?比起庞大,这也太小儿科了。 像眼前这样的朋友,庞勇坚这几年交下了不少。老哥庞勇强近年来对他百般地看不上眼,可恰恰在此事上,倒是难得地支持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曾经,庞勇强一语中的地说过,这叫感情投资。 为了能从大哥手中拿到源源不断的银子,也为了能持续不断地享受这感官带来的刺激,庞勇坚有一段时间,很乐意与他们混在一起,可最近、偶尔的,他也会感到无聊。 今天,这样的感觉再次袭来,让他很觉无趣。 那美女还在用眼神勾他。对这,庞勇坚是知道的,可问题是,今晚,此时此刻,他对她已经没了兴趣。 …… 就在不早前,就在今晚与他们一齐共进晚餐时,他还是对她兴趣盎然的,背着她男朋友,他没少吃她豆腐。 特别是在用完餐后,她男朋友下楼去拿车,而她却提出要晚一点儿才下去,说自己要借包间里的卫生间补一补装。 三个人起身时,她不经意地在他手心里轻轻地挠了挠。 庞勇坚会意,陪着朋友下得楼来,就在临走出大门的瞬间,他捂着肚子说:“你先去拿车,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去趟洗手间。” 朋友才一离开视线,他就飞快地重新上了电梯,很快就出现在了刚才用餐的包间门口。 此时,她正在洗手间里冲着镜子认真地描着眼线、补着装,嘴里还在小声地哼着一首熟悉的歌儿,身体微微前倾着,细腻的皮质短裙,紧紧包住她微微上翘的臀部,露出两条被厚厚长袜包裹着的玉腿。 她原先是康南省歌舞团的一名年轻演员,在校学的是舞蹈,可歌也唱得挺美,每一次听到她娇滴滴的歌声,庞勇坚就会很冲动,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庞勇坚反手将包间门反锁,直接闯进了洗手间,其实她早从镜子里看到了他,故意问:“干嘛呀?”又娇喘说:“轻一点儿,轻一点儿,别把人家裙子弄坏了。” 庞勇坚迫不及待地掀起她的短裙,将长袜快速蜕下,一把将她的带着花边的小内裤一脱到底,伸手在自己裤裆里捞了捞,就直接从后面塞了进去。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做爱了,彼此间很能相互配合。此时此地,在这样半开放的环境中,时刻要担心随时有服务员会敲门进来,心里颇有些小紧张,可这适度的紧张感,却反而凭添了两人的****,很快,就一起双双进入了高潮。 可以说,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若非如此,就很难再提起庞勇坚对女人的兴趣。 越是容易暴光的地方,越是当着别人的面,越是有风险、有刺激的做爱方式,庞勇坚就越愿意尝试。 完事后,庞勇坚看了看纸巾盒,空了。 他顺手蜕下她的内裤,权且把它当了自己打扫战场的武器,将自己擦拭干净,随手就将这条内裤仍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里。 …… 现在,她春心又起,眼睛直勾勾的,恨不能喷出火来。 庞勇坚再次看了看像死猪一般沉睡着的朋友,起身跨过他,坐到了她的身旁。 此时,她裙底空空,庞勇坚一只手顺着大腿,很快就摸到了她富有弹性的小屁股上。她微微抬了抬身体,庞勇坚趁势而进,整个手掌很快到位,她又一次娇喘起来。 可这一次,庞勇坚实在是再也提不起兴趣,弄了一会,他抽出手说:“无聊,我得打电话再叫几个人过来。” 不顾她欲罢不能的反映,不等她再次央求,庞勇坚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原来没在身上,应该是忘记在车里了。 他站起身说:“我去拿手机。” 她大为不满地嘟着嘴轻轻撒娇,庞勇坚只当作没看见,径直走出了喧嚣的迪厅。 …… 在停车场,他找到自己的兰博基尼,坐进去找了找,却并没发现手机。这才想到,会不会是下班时忘记在办公室了,难怪今天一整晚都很是安静。 坐在驾驶位上,他点了一只烟,心想,算了,迪厅里面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醉鬼和一个已被用过的女人,自己是不想再进去了,还是回家洗洗早点儿睡吧。 远处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在放烟花,短暂的美丽映亮夜空。 他想,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到处热热闹闹的,自己可不应该一个人就这么凄凄惨惨地过一夜,总得找个人来陪一陪吧。 下意识地又去摸手机,这才猛然想到,自己不正是因为找手机才出来的嘛。****娘的,当今世道,身边突然没有了手机,还真是一事难成! 他索性关上车门,点火、起动,向着省一院方向开去。 一路上,庞勇坚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始终是女人的身影,究竟该找谁过来呢?他在细细品味着。 从身边的女人一个个想起,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若诗。 这个贱女人,竟然敢瞒着自己偷偷跑出了国,枉了自己多年来对她的一份感情。五年了、不,六年了,自己对她可算是致情致意,在她身上从来可没少下功夫!可她为什么就偏偏不领自己的情呢?甚至还无端地恨上了自己! 他娘的,贱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放着自己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不要,我倒要看看哪个乌龟王八蛋敢近你的身! 哎,谁让自己就是喜欢她呢?算了,萧若诗,哪怕你就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子儿,我天天就这么把你揣在怀里,早晚还不得也把你捂热乎喽? 跑?看你能跑哪去?不就是美国嘛,回头老子也去留学,顺便骑一骑“洋马”,嘿嘿嘿,这洋妞也不知会是个啥滋味,这么些年了,倒是一直忘了应该找一个来试试的,要不要最近先弄一个来尝尝鲜? 这样一路想着,车子就驶进了省一院的大门。 第二百零九节 狂乱之夜(中)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狂乱之夜(中) 庞勇坚直接将车开下了地下车库。因为是晚上的缘故,下面停的车已经很少,他熟练地一直将车开到了货运电梯入口处附近的车位上停下,这样他就能不用绕路去乘那几部离得老远的载人电梯。 货运电梯一路直达顶楼,出了电梯,庞勇坚惊奇地发现,过道尽头处试验室的灯光竟然还亮着,这么晚了,会是谁还在加班? 他看了看表,快十点钟了。 进了办公室,手机果然就放在桌子上。一看,竟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简单翻了翻,均是一班哥们儿的名字,估计都是来约自己出去吃饭和玩儿的。 时间这么晚了,再好玩的地方,也懒得再跑了,他决定一个电话也不回,只想尽快回家,找个女人过来陪着好好睡一觉。 正在锁着门,隐隐就听到试验室里有人在讲话,仿佛是郁小佳的声音,这声音顿时让他着实地兴奋起来。 自从郁小佳大学毕业后分到试验室来工作,庞勇坚就对她来了兴趣。 郁小佳个子不高,不过一米六刚刚出头,却是典型的小巧玲珑型美女,兼又气质颇佳,几乎是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庞勇坚就有了尽快占有她、进入她身体内的欲望。 她与萧若诗又不同,小佳个子矮了点,从优生学的角度出发,他更愿意与像萧若诗这样的女人结婚生子。 自从郁小佳来了后,庞勇坚对她也发起过一轮又一轮的攻势。无奈她早已有了男朋友,而且据说在美国研究生毕业后,又继续读博,毕业后直接留在了美国发展,最近郁小佳已经正式向所长提出辞呈,准备过完年后,就飞到美国与男友完婚。 在一起工作的这段时期里,由于离得太近,障于方方面面的关系,庞勇坚反而不敢像追求萧若诗那般采取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去“追求”郁小佳。 当听到她要走的确切消息时,他心里很是懊悔,真不该如此轻易地地放过了她。 庞勇坚站在过道里听了一会儿,确实只有郁小佳一个人的声音,又不像是郁小佳在与同事交流,倒像是在打电话。 他轻轻地、慢慢向试验室移动了几步,这一下听得更加清楚了,还真是在打电话。 庞勇坚伸长了脖子,透过玻璃门朝试验室里望了望,似乎就只有她一人。 他的心跳在加速,赶紧向一侧的墙边靠了靠,这样一来,小佳不能看到自己,他却可以方便地前行到试验室门口,听清楚里面讲话的声音。 “好了,老公,我这边一切都已经办好了,只等有人来接手,我就可以离开……嗯,很快,我就会飞过来的。” “……嗯,暂时不想找事儿做了,我想尽快生个宝宝,眼看着就快三十了。过了三十再生孩子,精力就没有现在好了。往后带小孩也会吃力很多。” 然后是一阵沉默,大约是郁小佳在专心地听对方说着什么,间或会“嗯嗯啊啊”地应上几声。 “啊呀,不跟你聊了,我这边的试验结果要出来了,我得抓紧记一下,明天再聊。ByeBye,亲爱的。”忽然,郁小佳略略地提高声音叫了起来。 郁小佳是一位对本职工作极其负责的好同志。虽然说提交了辞职信,可按规定,还得有一个月的过渡时间,她仍然是坚持着每天按时上下班,认真做好手头的试验。 一直以来,严苛的科学试验所培养起来的一种责任感,让她老是觉着,自己手里的一组试验还没做完,要是此时换了由别人来做,又得从头开始,这是她所无法接受的。 因此上,她这才会抓紧这几天的时间,每天都自觉自愿地前来加班,希望在自己离开前能彻底地完成这组试验。 …… 没有了通电话的声音,试验室里安静下来,庞勇坚却无法彻底平静。 他用力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将手机揣好,闪身悄悄溜进了试验室的玻璃大门。 试验室里24小时都有空调,是恒温的。今晚,郁小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乳白色羊绒毛衣,将玲珑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庞勇坚悄悄地一步步靠近,郁小佳躬身站在桌前,专心地在表格上记录着一些数字,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看着她诱人的身躯,仿佛嗅到了她身体上淡淡的体香。庞勇坚身体下部快速地有了反应。 猛地,庞勇坚从身后一把将郁小佳紧紧抱住,双手在她一对微微隆起的双乳上一阵乱捏。 郁小佳惊叫一声,魂都差点没了,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双乳已经被庞勇坚捏得生疼,她奋力地用手去掰庞勇坚的双手,一边大喝:“庞勇坚,你做什么?住手!臭流氓,给我松手!” 庞勇坚此时下身涨得难受,他一边四处张望,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办事,一面仍然紧紧地隔着衣服搓捏着郁小佳的双乳不放。 郁小佳又惊又怒、又羞又疼,高声不停地喝止,双手双脚乱打乱踢,桌上的不少试管和仪器均被打掉落在地上,破裂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庞勇坚被小佳身体上发出的淡淡体香和激烈的反抗弄得兴奋异常,他将头深深地埋入小佳的秀发中,干脆一把将郁小佳抱起,任由她双腿离地乱蹬,快速地向放在试验室一侧、供大家平时休息的一只长沙发挪去。 郁小佳明白了他的企图,口里高声叫喊:“来人哪!救命啊!”手上脚上拼命反抗。 庞勇坚喘着粗气,使劲将郁小佳扔在沙发上,随即不容小佳坐起,一个猛扑,俯身将她死死地压在了身子底下,跟着就动手去撒扯她的裤子。 扭斗中,郁小佳抽出手来,狠狠地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庞勇坚大怒,将小佳双手狠狠地向后扭住,压在她自己的身体下,顺势扯过一只沙发上的靠垫,紧紧压在小佳头部,防止她用嘴来咬。 再一侧身,庞勇坚照着靠垫干脆一屁股坐了上去,腾出的双手很快就将小佳的裤子和内裤一齐扯开蜕到了膝盖以下,这才调转身来重新趴在小佳上面。 此时的小佳在重压下几乎窒息,早已没了力气反抗,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抽出手奋力想顶开靠垫。 庞勇坚屁股一用力,下面已经得手,为了制止小佳的反抗,重新又将她的双手压在下面,自己则死死地连靠垫一起将小佳抱住,下身在飞快地上下抽动…… 这一次,庞勇坚很兴奋,持续的时间特别长,自己很满意。等他终于发泄完后,他松开了死死搂住小佳的双手,满足地坐起来,嘿嘿笑着问:“我说你跑不掉的吧?怎么样,爽不爽?想不想再来一次?” 他四处张望,确认周围再无他人后,这才又贪婪地拍拍小佳白花花的大腿说:“宝贝,快起来,该回家了。” 手掌忍不住地又向那个隐私部位滑去。 第二百一十节 狂乱之夜(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狂乱之夜(下) 见小佳仍然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庞勇坚用手使劲地又推了推,还是没有动静,心里就发觉有点儿不妙,一探口鼻,果然发现小佳早已没了呼吸。 庞勇坚慌忙俯下身,脑海中努力地回忆着以前所学过的急救知识,用标准的动作为小佳做着人工呼吸。 一次、一次、又一次,小佳仍然没有丝毫恢复生命体征的迹象。 庞勇坚开始有点儿慌了,他大力地用一只手狠狠地砸着垫在小佳心房上自己的另一只手,砸得生疼生疼的。 过了一阵,庞勇坚累得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确认,郁小佳死了,死于自己的一时冲动、死于自己的无心之故。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可不想因此而坐牢,更不要说吃枪子儿了。 哎,刚才,为什么就那么冲动,为什么就不返回办公室,去弄一点那种药水过来,只需要轻轻一捂,这郁小佳还不就会任凭自己摆布了? 哎,冲动是魔鬼啊! 可是,刚才自己之所以如此亢奋,达到久违的巅峰,还不就是因为冲动吗?不就是因为刺激吗?没有了这些,做爱还有个啥意思嘛! 庞勇坚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挣扎着,渐渐地,他意识到,现在可不是做道德评介的好时候,现在所需要处理的,是下一步,应该如何收场! 庞勇坚赶紧穿好裤子,小跑过去关了试验室的大门和大灯,借着几盏小灯,他走回来坐在沙发上,抱着双手,默默地又想了一阵,心里渐渐就有了主意。 于是,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排柜子前。打开,从里面提出来一个小桶,放到了方才郁小佳做试验的地方。 庞勇坚回身又迅速帮郁小佳的衣服裤子替她穿好,再找来一把高背靠椅也放在了方才她做试验时待过的地方。这才将她抱起,背靠着高高的椅背,将她放下坐好。 接着,庞勇坚打开小桶,闻了闻,从中倒了一些粘稠发黄的液体在她裤脚、鞋袜和附近的地面上。造成一副因为不小心踢翻了小桶的假象。 然后,他靠坐在沙发上喘了口气,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二哥,是我,有件事儿,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对方不知讲了什么,庞勇坚打断后说:“不是,如果是那些事情,我就不找你了。刚才……” 他迟疑着,最后还是说道:“就在刚才,我刚刚杀了一个人……不不不,不是,不是,完全是因为我一时不小心……我根本没打算杀她。” 又对着话筒听了一阵,庞勇坚继续说:“她是我们单位的一位女同事,刚才和她上床的时候,一不小心……” 庞勇钢在电话里提了一个解决办法。 庞勇坚听后,想了想说:“不行的,我刚才,把**射在她体内了,现在就是想躲,也没办法躲了。” 又说:“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你现在可得帮我,不然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是,二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千万不能让大哥知道,否则,他一定得活活劈了我。” 庞勇钢在电话里显然是又提出了一个办法。 “不行,她过几天就要出国,把尸体藏起来,玩失踪,道理上说不通。到时候,同样会有人报警,迟早还是会查到这里来的。”庞勇坚听后,坚决地反对说。 “你个狗日的,几十岁了,还管不住你裤裆里的二两肉!你自己说说,打从你会弄那玩意儿起,我帮了你多少回了?反正这一次,我是没辙了,要不然,你自己想一个办法出来,我来看看成不成?”庞勇钢在电话里直接吼了起来,声音震得庞勇坚耳膜发疼。 庞勇坚顿了一顿,试探着说:“二哥,其实,现在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你得帮我找一个人,我要他去偷点东西。” …… 省一院的蒋院长生活很有规律,晚上一般睡得不晚,每天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他都会在家里泡泡脚,然后就准备就寝。 泡脚的药方是医院中医科一位主任给开的,药材也是最好的上上之品,药房每次都能为他调配好,分别装在一只只小纸袋子里,每次用一袋,每天泡一泡。 中医说,这叫日食一羊、不如夜有一泡。在养生方面,他是专家,在省里不少地方和单位,都讲过课。 今晚,他一边泡着脚,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蒋院长逐渐就有了些睡意。 正想着准备提早收工上床睡觉,放在一旁的手机却拼命地振动起来。 蒋院长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这个时候打电话,八成是有紧急的事情。 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院办主任的电话,他颇不耐烦却又很不得已地接通了电话。 “什么?你再说一遍!”蒋院长直接坐起身,立在了水盆里。 …… 很快,蒋院长出现在了省一院的医技大楼前。 这个时候,这里别提有多乱了。人群的呼喊声、警笛的鸣叫声、风声、火声……对,是火,是大火,医技大楼顶楼的试验室,此时正在猛烈地熊熊燃烧。 方才电话里,办公室主任报告说,医技大楼的试验室发生了爆炸,引起了大火,伤亡情况不明,现在正在全力以赴组织转移大楼里下面几层住院的病人。 蒋院长抬头望着冲天的熊熊大火,欲哭无泪。 他一转身,冲到消防车前冲着消防员高喊:“喷水呀!你们为什么不喷水?快救火啊!” 一名消防员不知道他是谁,一边向外推搡着他,一边说:“这里危险,站过去!站过去!” 办公室主任及时地跑过来拉住他说:“蒋院长,医技大楼楼层太高,这几部消防车够不着,要等专业消防车来才行。” 蒋院长一屁股坐在水泥地面上,眼里噙着泪水,他在心里默默地在念叨着:“我的试验室,我的设备,我的数据……” 那可是花费了数千万元才修建起来的、康南省首屈一指的试验室,平常说起它,总能给自己带来些许的骄傲,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会毁于这场大火。 这怎能不让蒋院长痛断肝肠。 第二百一十一节 春节前(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春节前(上) 过年的气氛渐浓,大街小巷均有红灯笼和彩旗在悬挂,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均挂满了笑意。当然,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有不为所动者,或者说是无可奈何者。 在泰明市五一路一家商店的橱窗下,每天晚上,当商铺打烊后,就住着这么一个流浪汉。 白天,他靠满大街乞讨和捡拾垃圾为生,晚上,商店关门后,他就理所当然地占据了这一席之地。 这里地势略高,上有屋檐遮挡风雨,下面平平坦坦,是一处极佳的过夜之处。加之泰明市四季如春,晚上把脏兮兮的毛毯往身上一裹,一觉就能睡到大天亮。 他很知足了。 这天晚上,刚刚睡下不久,一辆浅灰色的面包车缓缓开了过来。在离此不远处停稳后,车上不慌不忙走下来两个人,站在他身边说:“哎呀,这里不能住人的,起来,起来,跟我们走。” 说着话,其中一个人还蹲下来发了只烟给他,他感激地接过烟,心想,这应该是收容站派过来的人吧。 很快地,他和他的那一堆破烂就一起都上了那辆面包车。在车上,在几个人吞云吐雾中,面包车离开了五一路,径直朝城外驶去。 一路上,有人在询问着他的姓名、籍贯、家人,甚至有没有得过什么传染病什么的。 车子渐渐离开了市区,他在车里愉快地抽着香烟,并不介意。 出了城,车子拐上了一条乡村小道。掠过一片村庄,朝村后一片有着几间高大房子的地方开去。 进大门时,他没注意,这里挂着的牌子上分明写着“兴旺饲料加工厂”的招牌,而不是平常自己所熟悉的某某收容所。 这家饲料加工厂其实规模并不大,一共只有着一个车间和两大间库房,外加几间平房算是办公室。 很快,他被领到了一间库房内,有穿着防水服的工作人员过来,将他全身衣服扒光,举起一只大橡皮管,用从里面喷出的温水和一只大毛刷为他洗澡。 不时地,还有人往他身上弄些沐浴液之类的东西。这是他近几年来所洗过的唯一一次热水澡了,方式虽说粗鲁别扭,心里却也十分的惬意。 洗完澡,他领到了自己的新衣服,很暖和、很舒适,他很知足了。 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他继续往里走。 里边是一排宽敞、干净的房间,窗户上悬挂着放下的百叶窗,看不出这里是做什么用的。在这个时候,他的鼻子格外地敏锐起来,隐隐地就能闻到一股久违了的医院的味道。 再往里走,是一间值班室,走过值班室,门一开,就到了他的寝室了。不算大,放着六、七张床,早有两三个人住在里面,听见有人来,其中两人坐起了身,呆楞楞地朝门口看。 工作人员也不介绍,将他领到一张床前说:“这就是你的床位,你将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将身上的病治好了,就让你走。” 他痴痴地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想着能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时,工作人员的手机突然就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听,“嗯啊”了两句,挂上电话冲他说:“还得等一等,医生这就来了,先让医生给你看看。走吧。” 他顺从地跟着工作人员又走了回去。 来到方才拉着百叶窗的地方时,工作人员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门,开亮了灯,他看清了,原来这里是间治疗室,心想,这家收容站条件还真不错。 进去刚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两名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让他在一张床上躺下,接着就动手开始准备操作。 就在此时,突然,他听到屋外传来一片尖锐的警笛声,接着就从高音喇叭里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话:“里面的人听着,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我们是警察!现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所有的人,手抱着头一个一个走出来!不要反抗,不要反抗!否则我们将开枪射击!” 单调的呼叫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一点不紧张,只觉着有趣。 他看见,身边的几名医生和工作人员却吓得要死,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就想往外跑,结果很快又退了回来。然后,他就听到了砸门的声音和有人往这里跑过来的声音。 接着,他就看到了警察。 当他被警察领着重新走出这间大库房时,他惊奇地发现,场地内早就蹲了有七、八个抱着头的人,其中就有方才为他看过病的两名医生,只是现在他们没戴口罩,看得出是一位中年人和一位年轻人。 院子的大门早已打开,院内停了七、八辆警车,均一闪一闪地亮着警灯。 这时,又一辆警车开了进来,这是一辆高档车,他知道,虽然没亮警灯,从牌照上看得出,这是公安的牌照。 这辆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两车一前一后停稳后,警车上先后下来两人,其中一人当然是领导,趾高气扬的样子,另一人为他拿着皮包。 电视台的记者们忙不迭地追踪着这位领导在摄像。 从警察堆里走出一个人,冲车上下来的那位领导说:“报告肖局,全部拿获!” 肖副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干得漂亮,回头我亲自为你们请功。” 那人一个敬礼说:“这是肖局亲自坐阵指挥的好,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肖副局长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李支队,你我就不要客气了。” 这时,一位稍年轻一点儿的高个子警察小跑过来报告说:“肖局、李支队,先前的情报有误,赵天有并没在这里。”李支队长微微一囧,请示说:“肖局,我们是不是马上采取第二套方案。” 年轻警察的报告,肖副局长也听到了,这时他命令说:“马上执行。” 李支队长转头冲年轻警察说:“小党,立刻通知下去。” “是。”党项军一个敬礼转身前去布置。 肖副局长冲记者们说:“你们不要老拍我,要多拍一拍我们战斗在一线的这些干警,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嘛。” 听领导终于发了话,记者们早已按捺不住,一窝蜂地直奔院内正中央蹲着的那一拨人。 肖副局长发了只烟给李支队,两人点上,李支队用一根手指点着刚刚被带出来的那位流浪汉说:“肖局,这人命好,我们要再晚动手几分钟,他的两只眼角膜就将被摘除,就会和他们一个样了。” 说着,他指了指正被警察搀扶着走出来的三位“盲人”。 第二百一十二节 春节前(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春节前(下) 李支队又说:“今晚上,他们所有的行动,我早已派人一路跟着,全程都有摄像,这一次,一定要将赵天有一伙一网打尽。” 肖副局长弹了弹烟灰说:“他们作案的整个流程都搞清楚了没有?” 李支队说:“搞清楚了,跟我们获得的情报是一样的。”说着用手一指说:“这里是手术区,所有新被骗进来的流浪汉,一律先在这里被摘除掉眼角膜,然后关在后边养着。每天好吃好喝,反正成了盲人,只要进来,保准跑不了。” “之后就是等了,只要等到配型一成功,这些人就会在第一时间被送上手术台,客户需要什么器官,他们立马就取什么器官,极端的残忍!完事后,尸体就在那里处理。” 说着,李支队又指了指饲料厂的厂房,说:“哎,整个身体直接打成沫,掺和到饲料里,不留一点痕迹。” 肖副局长恨恨地说:“这些人渣,都不知害了多少人!李支队,回去后抓紧审讯,一定要一锅烩!办成铁案。” 李支队点着头说:“这一点请肖局放心,在你老人家亲自指导下的案子,还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肖副局长满意地笑笑说:“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完了让兄弟们早点回家休息,这一段时期,也够他们辛苦的了。这就快过年了,不抓到赵天有,回头你们还有得忙!对了……” 肖副局长用手一指那位幸运的流浪汉说:“他们几个人,你们也要安排好,这可是活证人啊。” 安排完毕,肖副局长上了车,不再等记者们,径直调头出了厂区。 车上,肖副局长掏出电话打了过去。 “嗯,是我,办成了,可惜赵天有不在。……跑不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谢谢了,庞总,你为我们泰明市可算是除了一害啊。哈哈哈。” 电话那头,庞勇强得意地放下电话,心想,秦先生这一招还真高,借力打力,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借助警方的力量,一夜之间就算是基本上将赵天有一伙给灭了。下一步,是不是该轮到老鬼了?他踌躇满志。 …… 在一家酒店的包间里,范毅和邓家辉在等张培勇。 说好了三人提前一起吃个年饭的,可到了饭点,张培勇打电话来说一时还走不了,要晚到一会儿。 晚到就晚到,总比不到好,两人决定死等,尽管服务员进来催了几次,范毅就是不让上菜。 两人左一杯右一杯地喝着茶、无聊地看着电视。 范毅早已养成了看省内新闻兼职辨人的习惯,一到点,就将画面直接切换成了本省新闻。邓家辉除了上网,平常很少看电视,对于看什么节目,反正都无所谓。 电视上正在播报着前不久刚刚闭幕的康南省全省政协会议的消息,之后是长长的一串各种官员的镜头,邓家辉看得想呕吐,范毅却津津有味,认真记着每一位官员的样子。 接着,就是一些分组讨论和个人专访的镜头。 再之后,终于切换成了别的新闻,是省委机关关心离退休老同志,举办迎新春年谊会的镜头。欧阳书记、李省长等一班省里主要领导全部出席,省委机关许多离退休老同志参加。 镜头追随着主要领导一桌一桌扫过,领导们与老同志们一一握手,当轮到一位女同志时,欧阳书记却仅仅是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却直接跳过她,与坐在旁边的另一位老同志亲切握手交谈。 这一个细节却让范毅看得真真切切,心想,这是什么道理?又感觉这女人的背影竟然很是熟悉,可惜看见的只是这位女同志的背影,并没有正面的镜头。 李省长紧跟在欧阳书记身后,这时却在热情地与这位女士握手,两人似乎还在亲切地交谈着些什么,画外音却还是千篇一律地在念着早已写好的稿子。 就在此则新闻即将结束前的一刹那,那位女士不经意地扭了一下头,似乎想同欧阳书记说点儿什么,范毅惊奇地发现,这位女士自己竟然认识,这不就是旷姨吗? 范毅大张了嘴,后面的新闻究竟又都讲了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能听进去。这就难怪了,原来旷姨竟然是省委的一位离退休老干部啊,难怪让人给魏局长打个招呼,魏局长就得买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等下次再见到她,是得好好问问。当然,也得好好谢谢旷姨,如果没有她,自己现在不还是一主任科员? 这时,门开了,张培勇满脸是笑地一进来就说:“自罚三杯,自罚三杯,怪我,怪我,来晚了。” …… 席间,邓家辉因为之前喝多了茶水,当他第二次去上厕所时,张培勇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范毅说:“快收起来,这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 范毅狐疑地拿起桌上的一只U盘看了看,又看向张培勇。 张培勇解释说:“小范,我不知道你与庞大有什么过节?可上次我记得,你还在县局时,你就专门找过我,和我谈了你们宝因县一家煤化工厂的事情。” “在我印象里,那也是庞大的一家下属企业。而且,你还多次让我帮助你收集有关庞大的材料。当时,我还在局里上班,有些话不好对你说,其实,每年我们稽查局收到举报庞大的举报信可不少,可每一年庞大都没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容范毅回答,他继续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都是上面有人在压着。”说着用手虚虚地指了指上面。 张培勇接着说:“现在,那些话,总算是可以说了,其实,就是倪副局长在压着。老不让查,实在举报得不行了,就让简单查一下,走走过场,就这种查法,当然最后都不会有事。” “不过,那几年,我还是把有关庞大的一些线索全部都收集起来了。因为仅仅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一直也没跟你说。” “现在,我们公司与庞大有了业务上的往来。以前是从外面看庞大,现在是从里面看,角度不同,效果就不一样了。可是,小范,我要请你理解,我这个人角色意识特别重,或者说,是有一些烂脾气,职业操守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能把我现在看到的告诉你,但我现在可以把我此前收集的资料交给你,全在这里。”说着指了指桌上的U盘。 “而且,我还要对你说,这些资料很有用,无论从那一条、那一方面开始查,只要是认真查,就一定能攻其一点、全面突破。话,我只能说到这个地步,查不查?怎么查,我就无能为力了,我现在是屁股指挥脑袋,身不由已呀。” “而且,小范,真要想查,就得尽快。我告诉你一个信息,哈哈,这不涉及客户信息,我可以说。通过去年与庞大的初步合作,庞大对我们公司很满意,业务合作关系正在逐渐形成,最近,我就在全面地跟进他们的一些项目。” “我想,最迟到今年上半年结束,庞大就会与我们公司建立起战略合作关系,届时,它的一整套帐都将由我们重新做。真到了那时,顶多半年,到今年底,庞大所有的帐,我们均会将它重做一遍,到时候,外人再想查,就难了。” “我倒不是自吹自擂说我有多厉害,只是仅仅靠康南省国、地税两家的力量,等我们把庞大的帐弄好,他们是肯定查不出来的,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所以要快。” “另外,我也有个私心。当年朱总理说过‘不做假帐’,我真的很想这样办,却也有苦衷啊!所以,如果你真的能在我们做完之前就能有所动作,最好是就此扳倒庞大,也算是帮了我的一个大忙,让我不用留下遗憾,也求得内心的安宁。所以,小范,要快呀!” 第二百一十三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1) 节后,证券营业部一开门,范毅就去见了旷姨,开门见山地说:“旷姨,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旷姨“啊”了一声,却并不掩饰,只是平静地说:“这么说,你都知道了?这么着吧,小范,旷姨拜托你啊,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这事儿。啊?否则,我只能是再换个营业部了,省得影响到我们家欧阳。” 范毅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是省委欧阳书记的爱人?于是说:“旷姨,你现在天天泡在股市里,我还以为……” 旷姨哈哈笑说:“我早就退休了。以前在一家公司当副总,纯粹是混日子,为了不影响欧阳,是我主动提出来要退休的。这不,现在到了康南,人生地不熟的,朋友也没几个,为了解闷,只好出来学炒股了。” 范毅这一下算是彻底明白了,说:“旷姨,你放心,我不会乱和别人讲的。”又想,她那么大的资金量,可不像单纯是为了解闷。 虽这么想,也不说破,就说:“旷姨,我任职那事儿,可多亏你了。以前就和你说过的,想请你吃吃饭,你看最近这几天能有时间吗?” 旷姨笑说:“小范,你也太多礼了,还吃什么饭!不用不用。再说了,就你这事儿,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我请人打听过的,你确实在宝因县干得很不错。又是进了省委组织部青年人才库的后备人才,所以我才找人推荐的。小事、小事。” 在旷姨,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在范毅,这可就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当初,在曹经理的饭局上听旷姨初露口风时,范毅就想好好谢谢旷姨,旷姨当时就婉拒了。 范毅就想:“在宏泰矿业上,自己帮旷姨应该是赚了不少钱,难不成这就是旷姨给自己的回报?” 这样想了以后,加之自己当时也确实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想着,反正大恩不言谢,还是等以后有好的机会时,再报答旷姨吧。 现在,总算是把她的真实身份彻底搞清楚了,范毅心里反觉惴惴不安起来,心想,省委第一夫人,真要还她的情,该把握到个什么度呀! …… 掐指算来,与庞老头的风水斗法,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得有一年了,范毅对此很满意。 从数量级上来说,庞家的豪宅与自己的小破楼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可架不住自己不计后果,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买过房来根本并不是为了住,其实最初就是为了对付庞家。 在一开始,自己还不得其门,可以说,是庞老头一惊一乍地自己将他引上了“正途”。 现在就简单多了,万事只须把握一点,那就是,如何能让庞老头不舒坦,自己就如何办。 该用的手法,自己基本上都用过一遍了,下一步,是不是得有点新招了?范毅想了几天,没有更好的招数,忽然想到,哎,这才叫骑着马找马呢,白白放着一大师级的人物在此不找,自己还瞎琢磨个什么劲呀! 拨通了古来的电话,响了半天却并没人接,过了好一阵,古来自己将电话回了过来。 古来现在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听范毅讲完,当即说:“这样吧,今天晚上,要不你过来一趟。嗯,八点钟,我这边还有位客人,完事以后……九点,不,九点半应该没问题,到时咱们见面谈,好不好,范同志?” 范毅历来很守时,当天晚上,不到九点一刻,范毅已经开车到了古来楼下。 找车位时,他发现一辆黑色奔驰车横着直接停在了电梯外面的出口处,心里还想,这家伙也太不讲公德了吧,虽说是晚上车少,也不应该这样子停车啊,你自己方便是方便了,可一个人却硬是占了三四个车位! 范毅将车也尽量停在了电梯口附近,却是停得中规中矩。看看时间还早,范毅决定先在车里再坐个十来分钟再上去。 方才坐定,就听到电梯“叮”地一响,随即走出来三个人,范毅定睛一看,嘿,还全认识。一人当然是老古,手握拂尘、身穿青布道袍,一幅仙风道骨的样子,另外两人,竟然一人就是庞老头,一人是华仔! 黑色奔驰车尾灯一亮,显然是早已坐在里面的驾驶员启动了车子。 古来打了个稽首,站在门口与二人告辞。庞老头与华仔点着头,学着古来的样子,用手在胸前也比划了比划,连说:“道长留步、道长留步。” 古来微微笑说:“二位居士可千万记好喽,这香,一定要放在床头,竖放;这一小袋米则一定要枕在枕头底下的。” 华仔晃晃手中的一个黑色布袋说:“虚空道长请放心,我记住了。三天后我们准时过来。” 看着黑色奔驰车开走,范毅坐在原位想了一阵,定了定神,这才下了车,此时,古来早已上了楼。 敲开门,古来哈哈一笑说:“范同志,你来得真准时啊。” 两人坐下后,范毅其实早没了前来与古来聊风水的兴致,却不得不与古来简单敷衍了几句,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听后,古来一边笑一边说:“这可是损阴德的事儿,可为了你范同志,这也顾不得了!”说着就详细地又教了范毅几手。 范毅一一记下后,问:“老古,刚才我看见庞智力和方杰从你这里出去了,你和他们很熟吧?” 古来微微一愣说:“算是吧,他们是我的大香客,每年总是要来那么一两次,至于熟不熟的,反正也就那样了。” “庞勇强、庞勇钢他们也常来吗?”范毅追问道。 “哦,你说的是庞居士的两个儿子。他们不来,全是庞老居士和方居士代劳。” “这样啊。那,他们来这儿,主要做些什么呢?”范毅问。 这样的问题,要是换了别人问,古来大可以置之不理,又或者嗤之以鼻,甚至拂袖而去,可此时此刻问此问题的不是别人,而是范毅,古来想了想,还是原原本本地为范毅讲了讲,范毅听得却很仔细,显然比方才打听风水一事时还要认真。 古来说:“总体上也就这些吧,有时候呢,比如今晚,他们自觉年运不济,临时也会过来问问,请我设法转一转运道。” 范毅听后精神一振,说:“是吗?这么说,他们什么话都愿意对你说吗?” “这倒也不是,不过,对天师,他们还是会说真话的。”古来解释说。 第二百一十四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2) 范毅大惑不解,古来只得进一步解释说:“范同志,在你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我们这里之所以香火旺盛,全靠的就是天师灵验。说一句毫不自谦的话,天师的确是能把你肚子里的一点儿小九九分析得透透彻彻。” 见古来云遮雾绕的样子,范毅微微敛了敛脸上的颜色,严肃地说:“老古,以前你怎么弄我不管,现在既然我问了你,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讲的,但你一定得把真实情况准确无误地告诉我,我有大用。” 古来一双不大的眼睛在范毅的脸上扫来扫去,最后摆出一幅下了决心的样子说:“好吧,范同志,我今天给你透了底,你要是出去一讲,我不但泄了天机,生计没了着落,而且弄不好恐怕后半辈子就都要到牢里去呆着了。” 范毅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古,你放心,我不能害你。” 古来眼睛转来转去,点着头说:“这点我信。范同志,我老实跟你讲,我们之所以做得下去,那是因为……” 说着话,他四处看了看,确认附近无人后这才说:“因为当年我师父收了一个聋子当徒弟。在我们道家,有天耷地哑一说,此人天生异禀,耳朵虽然不好使,可眼睛特毒,能见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范毅一推桌子站起身说:“你不说算了,当我没问。” 古来赶紧一把抓住范毅的手,踌躇了好一阵,苦着脸说:“范同志,不是我不想说,真是不能说啊,这不仅仅关系到我一人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在这儿讨生活的十来口人啊!” 范毅想了想,坐下说:“好吧,不能说就不能说,但也不能蒙我。” 古来点头说:“是是是,这一点我又错了,以后坚决不再犯。” 范毅说:“那么,老古,咱们换个说法,我这样来问你,你总应该讲实话了吧。比如说,那个庞老头庞智力,或者方杰,你要是让他们讲实话,他们会讲吧?” 古来马上纠正说:“不是我,范同志,是天师。” 范毅摆了摆手说:“好好好,就算是天师。对天师,他们会实话实说吗?” “那是当然。这一点我打保票。”古来自信满满地说。 “那我要是拜托你的天师帮我一点儿小忙,他愿意吗?” “范同志,帮你就是帮我,他老人家指定乐意。” “要是这样,老古,我还得问你,这庞老头他们一年在你这里消费……,不,应该叫什么,对,捐香火钱,是吧,大约是多少?” 古来狐疑地望着范毅说:“他们在我这里长年供了几个牌位,仅仅这一项,一年就是六万六,其他的杂七杂八一齐算下来,怎么着……” 他在心里盘算,究竟是应该说多一点儿好呢,还是少说一点儿好?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于是说:“反正一年下来,怎么着也有个十来万吧,这还不算有时他们心情一好额外会捐的。” 范毅盯着古来的双眼说:“那这样,我也给你捐二十万,请你转告天师帮个小忙。你放心,这个忙帮了以后,庞老头和华仔,哦,也就是方杰,方居士,他们一定对你、对你的天师,只会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古来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范毅,范毅解释说:“因为,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一些关于他们的、很隐秘的一些事情。这些事儿,我保证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许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要是你猛可可地那么一提起来,准保吓他们个半死!只怕是,你想让他们不信你的天师都难哪。” “真的?范同志,有这么灵?你要我做什么?”古来马上来了兴趣。 “我要你帮我问上几个问题。”范毅平静地说。 …… 三天后的晚上,庞智力没来,华仔自己一个人驾车过来了。 古来不失礼貌地将其请到了一个房间,有人进来奉好茶水后就退出去了。 华仔从随身带来的一个提包里分别拿出三份物件,整齐地摆放在房间内的一个矮几上。这些东西,正是上次从虚空道长这里请回去的香和米,被平均地分为了三份,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的,却分别代表着庞智力、庞勇强和他自己。 古来点了点头,取出三只古色古香的小香炉,上面早已标识好了庞智力、庞勇强和方杰等三人的名字。他按照华仔的指点,分别将三人米袋里的米对号入座、倒入香炉内,又将三个人上次带回去、每人一只的焚香分别插在写有自己名字的香炉内。 这些米和香,均是按照古来的吩咐,三个人回去认真照做后,今天特意拿回来请道长验看的。 一切弄罢,古来请华仔规规矩矩坐好,自己也盘腿坐下说:“庞老居士今晚不来是对的,我怕他上了岁数,受不了待会儿的气氛。方居士,那些规矩你是知道的。等一下,打从香一点燃,除非我问话,否则不管你见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发出声响,要是惊了那些东西,就不好弄了。” 究竟会惊了什么?虚空道长没说,方杰也并不知道,还不能问,于是,也只好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古来跟着也点了点头,说声:“开始吧。” 然后,他手里捏了一个诀,口里含糊不清地开始念叨起一些咒语。念了约莫有分把钟的样子,古来口里一边仍就继续念着,手里却拿出一盒火柴,擦亮了一根、点燃了一柱清香,又擦亮一根、点燃另一支清香。 很快,三支香全都袅袅燃起。 二人均不说话,默默地等着清香在缓缓燃烧。房间里,不,整栋楼里都安静得出奇。 华仔看到虚空道长脸上时而微笑、时而惊恐、时而紧张、时而舒缓,不知他看见、又或听见了些什么。然后,他忽然就听到道长说:“方居士,最近,你是不是老感到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啊?” 华仔细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是,最近老做梦。” 古来点了点头说:“那就是了,哎,冤冤相报、冤孽啊!他们最近缠你,缠得可够紧哩。” 华仔顿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话到嘴边又不敢问,只好强做镇定、拼命忍着。 第二百一十五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3) 现在是初春,泰明市的天气,在室外随便一走一动,身体就会冒汗,在室内一坐,时间一长,身上还是会感觉得有点冷。 华仔的工作性质,平常要么就在外边跑来跑去,要么就呆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因此上,当别人还在穿着薄毛衣的时候,他已经换下了冬装,平常只在衬衣外面套一件稍厚的外套了事。 现在在这里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房间里又没有空调,身上渐渐地就有了些寒意,正在感觉很不舒服之际,却隐隐感到有一阵阵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阴风,直从自己的后脖颈吹将进来,吹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遍体均凉。 古来沉默了好半晌,这时又幽幽地说:“方居士,我现在看见了一些东西。” 华仔闻言,心里一阵发虚,胸口咚咚直跳,却还是只有老老实实忍着。 这时,古来抬起头望向华仔,华仔却分明感到,虚空道长现在所看的人,却并不是自己。他的目光,仿佛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双肩,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果然,虚空道长突然用手向着华仔身后一指,暴喝道:“大胆!” 华仔这一惊,差点没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虚空道长继续说:“方居士,下面我说的,你仔细听好了。边听,你再认真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现在……我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他们在肆无忌惮地缠绕着你,他们人很多,有五个,不!应该是六、七,七个,对,是七个,在其中,有两个最为厉害。” 说到此,虚空道长凭空一抖拂尘道:“退后!” 又继续说:“其中,有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哎呀,两人好像本来还是一家子。” 华仔全身,从后脊梁开始,早已全都凉了个透,手脚更是冰凉冰凉的。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死得好惨!一张脸,全都破了相了,好像均是摔死的。” 华仔在心里快速地回忆着,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心里突突地一阵狂跳。 “咄,退后!”虚空道长再次用手冲着华仔身后一指。华仔浑身上下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如此又坐了片刻,虚空道长侧身取过来一张黄纸,飞快地在上面画了一道符递给方杰说:“方居士,你把这个装在胸前的口袋里,省得他们老想靠近你的身。不过,记住了,此符只能管你十日内无事而已。” 方杰很迅速地装好这道符,重新坐好,这一下,他感觉身上确实是舒服了不少,方才那透骨的寒意似乎也退了不少。 重新坐好后,虚空道长又开始念动口诀。 这一次,有几句华仔算是听清楚了,虚空道长在念:“……尘归尘、土归土,冤有头、债有主,哪里来、哪里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此后,虚空口齿又重归含糊,华仔只好老实坐着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阵,虚空道长停止了梦呓一般的口决,叹口气说:“哎,这对男女都很年轻嘛,死时应该不过三十岁吧。哎呀,我闻到一股好重的酒气。” 说着,虚空道长耸着鼻子向前嗅了嗅,说:“是从这男的身上发出来的。这是何故?” 说毕,虚空道长将一只手拢在耳后,身体向前倾,似乎要想去听上一听。 此时的华仔,神经已经濒于崩溃了,他平身第一次,有了大小便眼看就要失禁的感觉。 这时,三柱香先后堪堪烧完,虚空道长浑身一阵激烈地抖动,然后是猛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给咳出为一般,等这一切平静下来,香火已经灭了。 虚空道长浑身像是虚脱了一样,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勉强坐直了身体说:“好了,方居士,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闻听此言,华仔如获大赦,赶紧站起来在屋里活动活动了手脚,问说:“道长,刚才发生了什么?下一步,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虚空道长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当下却并不着急,摁了摁召唤铃,很快就有人进来重新为两人换过了热茶。 虚空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趁热赶紧地喝了一口,这才说:“方居士,最近这一两年,是一个关节点。阴气在上升、阳气在下沉。你们是做大生意的,应该也是知道的,你看看,整个市场,股市股市不好,楼市楼市也上不去。再看看外国,更是不消说,世界经济,统统的不行。” “这说明什么?从我们道家的观点来解释,这就说明阳气不旺嘛。对了,有一种说法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说是2012年将是世界末日。当然喽,这是外国人的说法,我们不可全信。不过,这不也正好说明,人家也是看到了最近这一两年阴气在上升的吗?你说是不是?” 方杰历来迷信,对此类传言多少听过一些,现在其身在庞大,是专职负责房地产项目的,自从公司上了时代广场这个工程后,就老觉着诸事不顺,特别是资金一直持续吃紧,颇让他头疼。 记忆里,从他入行以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尤其是今年,虽然说庞总刚刚将那五个亿划了过来,可这么大的资金缺口,最终又能坚持多久呢?他心里同样没底。 而且,他还听庞勇钢说起过,今年的煤价有点不好,各大用煤单位只知道要货,就是故意拖着不付款。这也是在以前很少出现过的情况。 这些用煤大户,当初均是庞总动用了许多关系、花了很多心思才固定下来的,一个个都很有背景。现在他们故意拖款,庞大方面当然不能像对付那些小企业一般乱来,又不好撕破脸皮,庞勇钢经常在叫苦。 林林总总的这些事情,本来都是生意上、经营上、市场上的事儿,今天听虚空道长从阴气上升的角度这么一分析,华仔觉着,还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当下是点头不止。 虚空道长话峰一转说:“阴气上升,一些孤魂野鬼就有了可乘之机,他们就要跑出来生事。尤其是一些冤死的,更会想着法儿出来报仇。方居士,在庞居士、庞先生和你自己身边,就有的是这些猛鬼啊!” 华仔身上立刻又有了凉意,他谦卑地说:“道长,那应该如何化解呢?” 虚空道长微微一笑说:“世上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就有因。木、火、土、金、水,金克木、火克金,水生木、金生水,相生相克,何其圆满!有劫数,也就终有生机,此是个中道理。居士不必心焦,贫道自有办法。” 闻言,华仔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安顿下来,问:“能不能做法收了他们?来个一劳永逸。” 第二百一十六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4) 虚空道长摆摆手说:“哎,居士此法,就未免过于强拗了。世之常理,水满则盈、月满则亏,太过刚强,有违天意。况且,倘有失手,后患无穷啊。” “是是是,全凭道长吩咐,我一定照办。”华仔这时是心服口服。 虚空道长继续说:“方居士哪,方才贫道所言,其实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要知道,现在的修道之人,又有几人能懂得法术?想要收妖除怪,万一找不对人,最终定然反受其害。这可不是上策!方居士,世间之事,宜疏不宜堵啊,还是贫道来给你出个主意吧。” “是是是,道长请说。”华仔认真地听着。 “这些野鬼,之所以缠住你等不放,究其原因,或者是有仇恨未消、或者是无法超度,除此无他。一般而言,厉鬼虽凶,却也有办法抵御,要想平安化解,我倒有两个办法:一个呢,要选一吉日,居士亲自过来做一个水陆道场,好助其超度,自然就会没事;另一个呢,就要动一点儿脑筋,要找一个替身,一切冤仇和不满,就由这替身来担当吧。” …… 过了七天,算着日子,黄昏时分,华仔早早吃过素餐,洗了澡,自己开车来到了虚空道长的道场。 此时,下午的客人还没全部散走,一位工作人员将华仔带到了一间静室休息喝茶。 一壶茶将将喝完,虚空道长推门走了进来说:“方居士,让你久等了。” 打过招呼,虚空道长问:“东西都带齐了吗?” 华仔忙取出一个用黄纸叠成的小包说:“带来了,都在这儿。” 虚空道长微微颔首,说:“过一会儿,恐怕还得取方居士指尖上的几滴鲜血。方居士不会介意吧?” 华仔赶忙说:“不介意、不介意,应该的,应该的。” 虚空道长接着就把待会儿所要注意的事项简单交待了几句,然后说:“那,就请方居士自己先进去吧,贫道还得再去准备准备。”说着话,道长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随即,就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将华仔请出了静室。 此时,外面的来客早已走得干干净净。 工作人员重新打开了另一间房门,屋里燃着一支檀香,正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早放好了一叠此处专用的大方格稿纸和一只钢笔,旁边还有一壶热茶和一只杯子。 桌子的正上方,一只明晃晃的大灯直吊下来,将桌面照得一片雪亮。 华仔朝屋子四周望了望,隐约可见四个角落应该俱都塑有神像,算是在压阵吧。只是四边无灯,隐隐绰绰地也看不太清楚。 工作人员客气地交待说:“方居士待会儿写字时,请一定请写大一点,写工整一点,千万不要用草体。” 华仔点了点头,那人说完话带上门出去了。 华仔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拿起笔看了看稿纸,整页稿纸上隐隐地印有一个颜色很浅的“道”字,整体上却并不影响书写效果。 他静了静心,认真回忆回忆了方才虚空道长的交待。实际上,这几天,他已经是搜肠刮肚想得差不多了。按虚空道长的要求,他这就要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最黑暗、最不能示之与人的一些事情全部写出来,而且必须是足足写满一十八项,不能多也不能少。 因为,这是要写给天师过目、求得天师谅解的。天师无所不知,自己万万不能说一句谎言,否则,按道长的说法是,神仙难救! …… 这一写,大约就是三个来小时。这期间,除了喝茶、思考,华仔基本没停过笔。 一气呵成后,华仔感到浑身无比的轻松,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稿纸,他真不敢相信这真会是自己方才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成果。 在记忆里,算上在校读到高中毕业的那几年学校岁月,他也从来没有一次性写过这么多的汉字。 简单理了理厚厚的稿纸,华仔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着一叠大的黄皮信封和一瓶胶水。 他将写成的全部稿纸小心地放进一只信封里,再用胶水封好,满意地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这才按响了装在桌角的一只按钮。 很快,虚空道长在一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推门进来,虚空道长问:“好了吗?” 华仔点头说:“好了。” 虚空说:“请随我来。” 工作人员留下来清理房间,虚空领着华仔径直往外走,走到另外一个房间前,虚空道长推门而入。房间里搭有一个供台,上面早安排好了糕点、水果等供品和香烛。一名道人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立在一旁。 两人进来后,这名道人马上捧来一只烧得黝黑的小鼎,端端正正地将之放在供桌中央。又取过一个一尺来长的纸人交给了虚空道长。 虚空按过纸人,伸手向华仔说:“把那些东西给我吧。” 华仔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黄纸包递给道长。虚空将纸包小心展开,里面是华仔今天下午过来前,在沐浴后新剪下来的手指甲和脚指甲,外带一小缕头发。 虚空一一看过,将小纸人翻转过来,在其身后,有着一处缝隙,他用手指一压,缝隙变大,这才将纸包内的物件一股脑全塞了进去,随即重新用胶水将缝隙封好。 然后,虚空道长说:“取针来。” 工作人员捧过一支托盘,内有一只小碟,碟内放有一只酒精棉球、几只棉签和一只针头。 用针头刺破华仔左手的中指后,虚空道长使劲捏着华仔的手指,挤了挤,分别在纸人双目和额头处各滴了一滴鲜血,然后放开他的手说:“可以了,请旁边站立。” 工作人员熟练地将棉签递给华仔,让其压住伤口。 虚空道长很快地换了法衣、手持桃木剑做起法来。 只见他身体一阵抖动,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同样是含糊不清。然后,虚空道长将纸人放入鼎内,剑尖冲天,大喝道:“冤冤相报、何日是了?有仇报仇、有恨报恨,只在今日。咄,急急如律令!” 说罢,取过一碗酒猛喝一口,却不咽下,“噗”地一声喷在纸人身上。又用剑尖挑起一道黄符在烛火上一引,腾地一下烧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5) 虚空道长借势将火引到了纸人身上,纸人轰地一下也着了,不消片刻烧得干净。隐约间,华仔仿佛听到有人痛苦呻吟之声,心里大觉惊异和慌乱。 鼎内火头一灭,虚空扭头冲华仔说:“拿来吧。” 华仔一愣神之机,工作人员指了指一直捏在他手里的那只黄皮信封,华仔明白过来,跨步上前,将已封了口的信封递到虚空道长手里。 虚空一手持信封、一手持剑,双双高举过头顶,在坛前又念了一阵咒语。华仔双眼死死地盯住信封,须臾没让它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念完祷词,虚空道长双膝跪下,放下桃木剑,双手将黄皮信封高高举过头顶,轻轻放入方才烧化小纸人的那只鼎内。 然后,他站起身,左手拉住右手法衣宽大的袖口,右手取过一只毛笔,在供桌上一盏长明灯灯油内蘸了蘸,刷刷刷,飞快地在黄皮信封上画起符来。画毕,虚空道长将笔一扔,冲华仔说:“请居士摇签。” 工作人员示意华仔跪在坛前,冲神坛拜了三拜,这才取过签筒请华仔摇。 华仔眼睛仍然一直用余光瞄着信封,手捧着签筒稍稍用劲,“哗啦哗啦”地摇了一阵,“扑”地掉出一支签来。 华仔捡起来看,上面只写着一个“伍”字。工作人员看后,点了点头,从放在一旁的书案上取过来一张叠好的黄纸,黄纸用一张细长的白纸条捆着,纸条上明明白白也写着一个“伍”字。 工作人员扯开白纸条,将黄纸展开,却是两幅如对联一般的黄纸,只是上面空空荡荡的,并没写一个字。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华仔捧着两幅黄纸又跪在坛前拜了拜,就此退到一旁站立。 虚空道长走上前来,用之前同样的方法,点燃了鼎内那只书信。然后从华仔捧在手里的黄裱纸中取过来一张,用剑头挑着,借着鼎内之火缓缓引燃,再高高举起。 说也奇怪,刚开始,这黄裱纸烧得极快,约莫烧了有一尺后,突然间却慢了下来,火光中,黄裱纸上隐隐显出一个字来,“心”,这个字很好认,华仔在心里默念。 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字:“有”,再一个“善”,最后一个是“念”,之后就再无字迹显现。 连起来,应该就是“心有善念”四个字。 同样地,虚空道长燃起另一幅黄裱纸,这一次显现的也是四个字,却是“处处是岸”。 黄裱纸烧完,鼎内的那封信也已烧得差不多了,虚空道长用一根一头已烧得发黑的、细长的木条在鼎内挑了挑,让其充分燃烧,最后全部烧为灰烬。 工作人员这时用托盘端来一小杯白酒,虚空道长用细木条微微挑了点纸灰放在白酒杯里,酒面上立刻零星地飘了几点黑灰。 虚空道长将酒杯举到华仔面前说:“方居士请满饮此杯。” 华仔也不多问,接过来一饮而尽,酒味很淡,喝起来没什么味道。 虚空道长浑身轻松说:“好了,法事做完了。方才那几个字记住了吗?” 华仔忙说:“记住了,‘心有善念、处处是岸’。” 虚空道长点了点头说:“此中玄机,只有靠居士你自己去慢慢领悟了。” 说罢,虚空又取过一只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三粒红色的药丸,用黄纸包好递给华仔说:“方居士,从今天回去以后,每日晚上睡觉前一个小时,服食一粒,连服三天,百鬼莫侵。” …… 第二天晚上,范毅如约来见古来。 古来关好房间的大门,确认四处无人后,从怀里取过一只U盘说:“范同志,这一下,我不用说,大概你也能猜到我们的‘天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没办法,实在是太血腥、太暴力!太超出我的料想了,只有请你自己斟酌着办了。” 这“天师”的主意,其实就是古来自己想出来的。 一般慕名前来的香客,古来就顺着其心绪,讲一些宽慰的、引导的话就打发了。特殊的、执拗的、下了决心的香客,可以说,从你踏入静室的这一瞬间起,你就完全落入了古来的掌握之中。 整个道场的布局不过是个幌子,让你在此氛围中不敢有着丝毫的造次。 真正的核心,却是在那一间间的静室里。 每一处房间,均装备有高清摄像头,你所写在信纸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能给你录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古来要做的,不过是跑到后台,及时看一看你都写了些什么。而每一人所写的,当然又都截然相同。此时,古来再根据各人所求问、所打听、所探寻之事,或者让你写下三条、五条自觉隐秘不可告人之事,或者让你写心中疑问之事,总之,必须是与你所问之事有关联的、有前因后果的,而且不许玩假。 在这样的密室里,客人们自认为是安全和隐秘的,心里上很放松。况且,这又是写给天师看的,谁还会弄假?于是,你的担心、你的渴望、你的隐私……无不被古来提前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 在此基础上,古来提前再根据你的情况,量身定制,为你炮制好几句入情入理的谶语,然后用匪夷所思的方式突然显现在你眼前,试问,身临其境,又有几人能不被其彻底折服? 所以,长期以来,古来除了建了一个网站外,也不用劳神地对外宣传,就靠着这些熟客的口耳相传,生意已经远远地做到了国外去了。 你还别不信,只要那些老外能写中文,古来一律照单全收。 这一次,受范毅之托,古来更是故弄玄虚。一边以范毅提供的事实为基础,一惊一乍地用话来吓唬方杰;另一边,古来事先悄悄安排了人,用一台小电扇,不断地冲方杰脑后冲凉风。俗话说,神仙都怕脑后风,何况是在那种场合、那种气氛之下。 果然是把方杰吓得够呛! 在已经唬得方杰疑神疑鬼的基础上,古来借机将一些需要他记起的回忆来百般地挑拨他、引导他,弄得他最终不得不在进密室向天师忏悔时,和盘托出。 第二百一十八节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都是那什么惹的祸(6) 在后台,古来一直在仔细地翻看方杰所写的密信,这一看,倒真是把古来吓着了。 他由此而知道,眼前的这位方居士,别看他每次来的时候,总是斯斯文文的,原来他才是地地道道、活生生的一位现世魔王。 在方杰所列的一十八条需要上告天师的事例中,古来粗略地数了数,尽然涉及有十来条人命,另有八、九人致残。 在古来之前的暗示下,其中,关于一对叫徐立功、罗淑琴两夫妻的事情,方杰在密信中更是交待得十分的清楚明了。 当天晚上,事毕后,古来给了方杰三粒药丸,其实是把安眠药捣碎后,重新加了一些糖份和面粉合成的所谓神丹,为的是帮助方杰平稳入睡,加深其向天师惭愧后、放下包袱的轻快感。 可是,方杰走后,古来自己不时想着方才所看到的内容,却再也无法入眼,不得不也起身来吃了一粒那种红色的药丸。 经过一夜的思考,古来还是决定,将那录像视频原原本本地交给范毅。 对范同志,他是心存感激,也是信得过的,他知道,范毅至少不会害他。 对方杰和庞智力,以前,他当他们是财神爷,唯恐他们不来;现在,在忽然间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背景后,他当他们是催命的恶鬼,恨不能永远也别再见到他们。 当然,他也知道,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往后,离不离开这二位,可不是由他自己说了就能算的,主动权,完完全全还操纵在人家手里。 由此,他更加希望,借范毅之手,最好是能将方杰这样的威胁给彻底铲除了。否则,自己往后再继续与之打交道下去,说不清楚哪一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得罪了他,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上一次,因欠人高利贷而差一点就祸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回,要是再出事,可就不是钱的问题了,这一点,他每每想起,就觉得背脊骨一阵阵地发凉。 …… 回到家中,范毅立刻将U盘插入电脑。 随着U盘里华仔所写的字迹逐渐展开,范毅愈发地明白:自己以前的种种猜想和分析,现在看来,基本都是对的,父亲和母亲之死,原来都真的与庞家及其党羽有关。 这一夜,通过方杰在视频里原原本本的描述,可以说,让范毅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当年父母的真实遭遇。 可是,方杰所提到的那盒关键的录像带呢?究竟到哪里去了? 在方杰的信中,可以看出,其实他也一直在担心着这件事儿,为此,还提到了一个人,宋卫兵。 这人是谁?以前,在爸爸留下的工作日记中好像也读到过这样的名字。 范毅想到这里,起身来到自己的“战略室”,在挂满庞家党羽人像和公司照片的一面墙角,有着一只老式的皮箱,这是外婆留给自己的,说是自己爸爸妈妈结婚时曾经用过的,特意留着给范毅当纪念。 打开箱子,范毅取出一本厚厚的黑皮笔记本。这本笔记,早不知道已经被范毅读过了有多少遍了。 来到书房,他坐在灯下一篇一篇地翻找着,终于,在其中一页上,霍然就写着宋卫兵的名字,原来,他是爸爸的同事。 难怪,方杰说他们一直怀疑就是宋卫兵藏起了那盘带子,曾经想方设法要了几次,宋卫兵不说没有,也不说有,就一直这么拖着。 据方杰信里说,后来,宋卫兵在庞家兄弟等人面前转弯抹角地说起,提到自己老婆生病要动手术,需要借钱。 庞勇强毫不犹豫地满足了他。手术很成功,可惜他老婆是癌症,半年后还是死了。 而就在宋卫兵老婆动手术的这期间,就发生了自己母亲的坠楼案。当时,也是宋卫兵带队出的现场,有一些关键证据,也是被他偷偷隐瞒或者调换了。 对于那些他所隐瞒的原始证据,庞勇强和方杰他们也同样是找他讨要过,他也是与先前一般的态度,只是要钱、要官,其它的闭口不提。 当然,庞勇强有钱,其父庞智力还是公安局的领导,最终,宋卫兵的要求均逐一得到了满足,可是,他仍然丝毫没有将带子和原始证据交出的意思。 这一下,庞勇强不干了,他可不想就这么永远地受制于人,于是,他决定,除掉宋卫兵。 可是,陇江县公安局刚刚才死了一位刑警队长,此时如果接着再死一位,难免就要有人怀疑了。最终,他们动用了一些小手段。 在一次单位上的例行体检中,他们通过调包,让宋卫兵误认为自己脑袋里长了点什么多余的东西。 宋卫兵开始着急起来,四处求医。有说有的,有说无的,搞得他莫衷一是。最后,他果然主动来找庞勇强,提出要到上海去看看病。 庞勇强当然是满口答应,这么着,在方杰的陪同下,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上海。一路上,方杰表现得极为热心,安排打点,丝毫不用宋卫兵操心,甚至连医院和医生都给一块儿找好了。 一检查,果然是瘤,必须马上切除。 手术是有风险的,可所拜托的主治医师也是全国很有名气的,成功率相当的高。宋卫兵在上海犹豫了好一阵子,想到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儿,他最终还是决定在癌变前拿掉它。 安排完一些必要的事情后,他忐忑不安地上了手术台,之前,他对方杰说:“等我痊愈了,就将你们需要的所有东西,全都交给庞勇强。” 方杰安慰他说:“宋哥,咱们谁跟谁啊?别操心这些事儿,不着急。” 结果,手术后,宋卫兵傻了,是真傻了,他的脑页被切除了一部分,成了白痴。 现在他在哪?范毅急切地在视频里寻找着。 从上海回来后,以帮助宋卫兵女儿为名,庞勇强将她设法儿弄去了市里的一家中专上学,为的是让她离开陇江,平常就寄宿在学校。 当然,在这期间,他们将宋卫兵的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朝天,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那些东西。这样,庞勇强也就失去了继续照顾他女儿的兴趣,随即撤出了一切后续支持,任由宋卫兵的女儿自生自灭。 在视频里,方杰甚至还在天真地向天师求助,希望能指点其找到自己一直以来就想找到的那些东西。 而宋卫兵,虽然傻是傻了,可庞勇强还一直担心他是在装傻。又或者有一天,他能突然能够恢复了? 于是,庞勇强一直出钱将他关在疯人院,从陇江到泰明,一直就没让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从华仔的信里看来,那就是说,现在,宋卫兵就在泰明市,就在康南省长水精神病医院。 第二百一十九节 星期天(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星期天(上) 星期天,范毅带上一些补品、果品,让小伟开着车直奔长水医院。 以前,范毅曾与马老太一块儿去看过因为家庭巨变而精神失常的张老太。巧了,张老大也住在长水医院,今天,为了不引人注意,范毅原本想力邀马老太也一块儿去的,不曾想很长时间没联系,马老太的手机换号了,除了听到一连串千篇一律的提示音,范毅一无所获。 车行大约四十分钟,达到了长水医院。做了登记,范毅就由一名医院的工作人员领着进入了病区。这是一位年近五旬的粗壮男子,理着小平头,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精壮。 一路上,任凭范毅如何与之搭讪,这人却很少讲话,只是缓缓在前头领着路,到了病房一看,张老太的床铺空着,他解释说:“我知道了,她一准儿在小花园里炒股呢。” 精神病院嘛,什么事皆有可能,范毅闻言,既不吃惊,也没有更多废话,跟着他又往另一扇门走去。穿过门,是一片不算很大的小花园,一眼就能看到花园里有着十来位病友,或坐或站地正在这里活动。 范毅此时却并不着急找寻张老太,顿住了步子说:“大夫,先抽根烟。” 说着话、伸手就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撕开,取了一只递给这位工作人员。 这烟,是昨天晚上范毅灵机一动特意买来的,算得上是康南省市面上最好最贵的一种,单包零卖是260元一包。 方才,范毅早就想敬烟了,只是病区满过道里均贴有“请勿吸烟”的告示,这才一直忍住了,现在到了户外,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那人见范毅发烟,就停下来看是什么牌子,等看清楚是市面上最贵的那种,他禁不住上下又打量了范毅几眼。 范毅为他点上烟,那人见范毅自己并不抽,就问:“你怎么不点一颗?” 范毅摆摆手笑说:“我不会。要不……”说着,就将一整盒烟递了过去说:“既然你抽烟,这一盒就一起装着得了。” 那人早听说过这种牌子的香烟,一直没舍得买来品品味道,周围的同事、朋友,也没人抽得起这种顶极香烟,更不要指望有谁能发一只来开开洋荤了。 想不到,今天不但抽上了口,还碰到一位大方的主儿,一给就是一包,心里岂不高兴,隐隐地还为方才的冷漠感到了一丝丝的抱歉,当下说:“那怎么好意思!”可手里还是接了过来。 这一下,气氛就不同了,他脸上挂着笑,说:“范先生,你是姓范吧?” 范毅点头说:“没错,你记性真好。还没请教你贵姓?” 他说:“我叫李福泽,人都叫我老李。” 说着话,老李用手一指说:“你看,你要找的人,她不就在这儿!” 顺着老李的手指方向,范毅看到花园里一张长凳上坐着一位身着病号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张老太。今天,张老太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下,头微微抬着,望着前方,不时伸手指指点点,俨然一幅还在证券大厅里看盘的架式。 老李正要叫她,范毅拉住他说:“先别打扰她,让她自个儿乐呵一阵子。老李大夫,她现在能认人了吗?” 老李摇头说:“难啊,除了她嘴里常常念叨的那几位亲人,她对周围世界可以说一律就是视而不见。” 范毅心里虽然说早已有准备,听后禁不住还是刺痛了一下。 老李问:“对了,你是她……” 范毅笑笑回答说:“哦,我和她是在证券公司认识的,算是朋友吧。以前我和她共同认识的另一位老太太,还一起来看过她一次。那个时候,她一天到晚就是枯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从现在来讲,最起码,她能走出来晒晒太阳,这也算是有了起色了吧。” 老李感慨说:“难得啊,你们朋友间还知道来看看她,她的亲戚,好长时间都不来一次喽!” 范毅心里隐隐感到一丝惭愧,心想,要不是为了宋卫兵的事儿,自己也不大可能会想到再来看她了。 两人远远站着看了一阵。老李收了范毅的烟,不好意思马上走人,也一直在一旁陪着。 范毅说:“李大夫,我看她这么投入,今天就不想打扰她了,反正人也见着了,估计她也认不出我,我就不过去了。回头,麻烦你将这些东西转交给她。” 老李爽快地接过补品和果品说:“没问题,你放心,我照顾她也有好几年了,你放心好了。” 想了一想,又笑说:“小范同志,咱们之间说句实在话,像张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比你我都幸福着呢!一天到晚,就活在她自己个儿的世界里,那是什么享受!你想想,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范毅不由地也点了点头。是啊,一旦有朝一日她醒来,发现身边至亲的亲人都舍她而去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经受得住这又一次惨烈的打击? 看着老李有准备告辞的意思,范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李大夫,你在这工作有几年了?” 老李毫不考虑地说:“二十几年了,再干几年,我也该退休了。” 范毅说:“老李大夫,我跟你打听个人,成吗?” “哦,是谁?是医生还是病人?”老李满不在乎地说。 “是一位病人。”范毅装模作样地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说:“是一位朋友的亲戚,拜托我帮忙打听来着。”说着将纸片递了过去。 老李接过来一看,哈哈笑说:“小范同志,你算是问对人了,宋卫兵,是有这么个人。这个时候,他应该……”说着扭头在花园里到处望了望,说:“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不是!” 老李带着范毅,两人走到一片花丛旁,只见一人正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东西在看。 老李叫他:“宋卫兵、宋卫兵,有人来看你。”宋卫兵扭回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两人,继续扭回头去看自己先前所关注的目标。 这个时候,有人站在花园的门口高声在叫老李,老李答应了一声,对范毅说:“我先过去了。”又一举手中的礼品说:“这个你放心。” 范毅忙说:“拜托、拜托。” 看着老李走了出去,范毅也蹲下身来,近距离地观察起宋卫兵来。 这人明显地老了,满脸的褶子、头发花白。 看了一会儿,此人目光呆滞、举动迟缓,范毅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倒说,他真的是疯了吗? 第二百二十节 星期天(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星期天(下) 范毅在心里嘀咕。想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得试探试探。于是,趴在宋卫兵耳边,范毅一字一顿地说:“宋卫兵,我知道你没疯,你完全是装的。” 宋卫兵不为所动,继续自顾自傻傻地盯着前方在看。 “还记得徐立功吗?还记得罗淑琴吗?是你害死了他们,你是凶手!”范毅对着他的耳边,声音不大,却是厉声说道。 宋卫兵仍然毫反应。 又试了一阵,范毅突然指着宋卫兵身侧叫起来说:“看,庞勇强来了!” 宋卫兵双手抱着膝,仍就津津有味地直愣愣看着前方巴掌大点儿的地方。 目光所及处,不过是他自己垒起来的一个小土包。 看来,他是真疯了,范毅在心里得出了结论,潜意识里却还不愿放弃,又走出来找到了宋卫兵的主治医师打听,医师简单明了地说:“怎么说呢?宋卫兵这位病人,短期内是绝对没有康复的希望的。” 从医师办公室出来时,范毅又碰到了老李,当他再次向老李求证自己的看法时,老李嘿嘿笑着说:“你问的是宋卫兵?那是疯得简直不能再疯了,整个就是一白痴嘛!” …… 在长水医院后山,有着一座早些年修建的小型水库,由于偏僻,平常很少有人到此。 在水库的深处,湖岸上停着一辆越野车,湖边,泰明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王立正坐在一只小马札上,身前泥土里斜斜插着一支钓竿,身旁的一只空矿泉水瓶里却塞满了烟头。 今天一早,王立就开车来到了此处,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找时间认真仔细地反复考虑考虑。 邵原平、邵厅长,那可是自己的老上司、老朋友哪。 自己之所以能出任这个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那还不全都是凭了他的运作。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王立是应该感谢邵原平才对的,更何况,一直以来,在仕途上,邵领导可以说一路均在关照着王立,甚至可以说,没有邵原平的提携,就不可能有他王立的今天。 长期以来,王立对邵原平也是充满感激外加尊敬的。 当年,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的那件惨案,虽说有着种种的疑点,可是,当邵原平出面做工作后,王立就妥协了。很多话,至今,他还瞒着老伴,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得不清不楚,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二十年了,他一直将此事深埋于心底,仍在暗自调查着,希望会有奇迹出现,真正还儿子一个公道,还自己内心一个平安。 现在,转机似乎是出现了。 小党当面亲手交给他的那只U盘,清楚地表明,邵原平与庞勇强有着密切地关系。 太关键了,也太及时了。如果这只U盘再晚出现几天,也许,自己这四、五年来悄悄所做的这一切努力,这会儿,早已经全盘向邵原平汇报个干净彻底了。 是的,打从2008年起,王立为了彻底掀开罩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盖子,已经在艰难地抗争了四年多了。 为此,他亲自挑选人员,先后敲定了包括梅海洋在内的一共五名自己能够放心的干警,其中,最后挑中的,就是党项军。 这五位同志,平常正常上、下班,同时却还肩负着秘密调查庞勇强、赵天有、罗海昆等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的工作。 名誉上,在他手下,有着上万名的干警,可是,这当中,鱼龙混杂,一旦人用错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所以,这千斤重担就几乎是全压在了这五位同志的肩上,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着痕迹地为他们提供各种所需的方便。 经过大量艰苦细致的调查工作,泰明市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的大致框架已然勾画了出来。 据自己之前所掌握,最上面的一层,涉及到了自己的前任、省厅的马副厅长,最下面的,则是市局众多派出所里的一些一线民警。 这上上下下,初步一统计,涉及人员竟有136名之多,而且,自己现在的副手,肖建国副局长也豁然在列。难怪这么些年来,每一次市里稍有大的行动,结果均不甚理想,抓到的多是一些小鱼小虾。 令他大跌眼镜的是,今年初,庞勇强突然出手,秘密通过各种渠道为警方提供了大量关于赵天有、罗海昆等人令人发指的证据,使得整个泰明市黑恶势力中,除了庞勇强一伙外,几乎全被一网打尽。 对于这种狗咬狗的做法,他内心是欢迎的,虽说赵天有等首恶还在追捕中,可毕竟是以一种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办法达成了自己的心愿,这怎能又不让人欣慰呢? 就在他宜将剩勇追穷寇、准备全面向省厅邵厅长汇报工作,争取在取得他的支持后,一举将庞勇强拿下之际,U盘出现了,这彻底地打乱了王立的步伐,也让他多年来许多不得其解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说,在陇江时,邵原平就与庞勇强有勾结,那么,一切事情就好理解了。 可问题是,目前邵原平还是堂堂的省厅一把手,不要说动他,哪怕只要没有他的支持,自己下一步想动庞勇强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凭借自己手中的现有证据,即便是真的能把庞勇强归了案,顶多也就是关上几年他就能出来,何况,眼下恐怕连这一点都很难做到。 而如果,邵原平反击呢?自己能有多少胜算?王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权衡着。 向上找省里的其他领导寻求支持,这一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问题是,庞勇强在省里经营这么多年,目前已是省政协的常委,听说下一届就能当上副主席,在省里高层,他可谓是根深叶茂,自己万一找错了人…… 更不要说邵厅长,那可是堂堂的副省长呀! 王立头皮有点发麻。 当然,正确的思路,王立还是有的。那就是,肯定要找,但一定只能找庞勇强所没有机会腐蚀、甚至没有机会接触到的领导。 目前,在他心目中就有两个人选,一个当然就是省委欧阳书记,无奈,欧阳书记高高在上,离自己太远,想要接近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是去汇报工作或者寻求支持了。 另一个,就是泰明市市委书记,周浩。他是康南省人,早些年曾经外放到其它省做了一届副省长,几乎是前后脚与欧阳书记一起回到了康南省,现任省委常委、泰明市市委书记。目前看,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立掐灭了烟头,专心地钓起鱼来。 第二百二十一节 寻亲之旅(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寻亲之旅(上) 从长水精神病医院回来后,宋卫兵呆板麻木的身影一直在范毅脑海中萦绕。 二十年了,本来以为一旦找到了宋卫兵,父母当年的迷案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只要籍此又能找到新的证据,甚至都能替他们在多年后报仇伸冤。 万万想不到,宋卫兵现在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范毅进一步想,从自己与宋卫兵的接触和侧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宋卫兵应该是真的傻了,否则,最想要他命的人,肯定会是庞勇强,那是肯定不会容他活到现在的。 可问题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难道就会因此而中断了吗? 范毅在屋里来回踱着步,望着墙上照片中庞勇强令人憎恶的嘴脸,他狠狠地将手中一罐已经吸空了的软包装酸奶冲着庞勇强的的照片扔了出去,却意外地击中了庞老头的头像。 范毅心有不甘,暗下决心道,宋卫兵,就算你是真的傻了、疯了,我也要沿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决不放弃! …… 第二天,范毅找到罗处长,开门见山地提出想要休假几天,罗处长笑说:“是陪女朋友出去旅游吧?好事,准备休几天?” 范毅手里一共只有着五天的休假单,罗处长看后,挠着头说:“小范,你是知道的,超过三天,就要报人事处审批的。这样吧,你分两次休,一次三天、一次两天,连在一起,刚好五天。” 这样一来,倒是省下了不少的麻烦。 休假的事情一定,范毅立马定了飞庆州的机票,刚好当天晚上还有一个航班,拿到机票的确认短信后,他接着挂通了陇江县国税局李局长的电话,请他帮忙安排一辆车到庆州机场来接自己,准备第二天一早赶到陇江。 …… 在李局长的办公室室,李局长哈哈笑着说:“范处长大架光临,有什么安排?请尽管指示!” 范毅也笑说:“李兄,你我多年的弟兄,就别来这套虚的了。我这趟来,没有公事,就想请你帮个忙。” 李局长点上一颗烟,说:“哦,你说,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那还有啥说的?” “是这样,李兄。大约是在90年代吧,陇江县公安局曾经有过一位刑警队长,叫宋卫兵,后来做手术,脑部切除了一片,人变傻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李局长想了想说:“嗯,好像是有这事儿,当时我刚刚参加工作不久,还在下面当专管员。不过,详细情况就不是很了解了,如果你想打听这事儿,我可以找人……” 范毅知道他想偏了,忙笑说:“李兄,我不是为打听这件事才来找你的,我是想请你帮忙找一个人?” 李局长闻言一乐,开玩笑说:“看来,我这理解领导意图的能力还有待提高啊!好吧,你说,找谁?” 范毅也一笑,说:“实际上,我也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要找谁,只是想找宋卫兵的家属,而且,当然是越亲越好。” …… 第二天下午,范毅就等到了满意的结果。在宋卫兵的直系亲属里,现在只有一位特别符合范毅的要求,她就是宋卫兵的女儿,宋娴。 在一名分局里的税收管理员的带领下,李局长陪着范毅找到了宋娴的家。 这里是一片新开发出来的小区房,宋娴家在七楼。 一进电梯,范毅心里就暗叫不妙。 自己此方前来,找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心存侥幸,想看看宋卫兵当年有没有在家里能留下什么有意义的重要证据。 现在看到这全新的楼房,范毅心想,即便当时确实留下了什么东西,估计现在也很难找得到了。不由得,心里叹气连连。 宋娴和她老公是做服装生意的,平常税收管理员常与之打交道,人头颇熟。更何况,陇江城本就不大,从口拢共不过数十万,城区人口更少,只有四、五万人而已,只要你说准了名姓,找人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进了屋,宋娴很客气地请众人坐下,接着又端出水果和糖果来请大家吃。 家里的两个孩子见有了客人,先是腼腆地躲藏在她身后,等到见摆出了糖果,就一人抢了一块飞快地跑开了。 税收管理员笑着解释说:“范处长,李局长,她老公这几天外出进货去了,今天只有她在家。” 坐下后,问了问宋家小店经营的情况,李局长说:“小宋,我们范处长这次下来,主要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支持配合啊。” 又扭头冲范毅说:“要不,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等完事了,打个电话,我再来接你。”这就体现出李局长心细的地方来了。 范毅也没客气,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范毅缓缓地说:“大嫂,其实,我也是陇江人,我小时候也在陇江生活过一段时间,今天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点儿当时的事情。” 宋娴知道他们是税务局的人,碍于这层面子,今天才接待的他们。不过,听说有人从省城下来找自己,却也颇感好奇,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当下就问说:“打听什么事?” 范毅在来之前,其实早想好了一些托辞,可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说道:“大嫂,我也不瞒你,我现在的名字叫范毅,其实以前我姓徐,我父亲曾经与你父亲是同事。” 听范毅这样讲,宋娴很是意外。 自从父亲住院后,公安局一开始还有人经常过来看看,后来就来得少了,这近几年来,更是无人登门,早不把她当公安局的家属了。 今天听说竟然还会有当年父亲同事的儿子巴巴地赶过来看自己,而且,听说此人还是省里的一位什么大处长,在县里,那可是与书记、县长一般大的官了。 想着这些,宋娴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范毅好几眼。 范毅说:“过来之前,我专门去长水医院看过……”忍了一下,他还是决定不叫他“宋叔叔”,改口说:“看过你父亲,看来,他的病,在短期内还不大可能有转机的。” 宋娴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病情,对此毫不介意,只是又没想到此人还会去看了自己的父亲,于是淡淡地说了声:“哦,那,谢谢你。” 范毅四顾看了看屋内的环境,对宋娴说:“大嫂,当年你父亲得病的时候,你还有印象吗?” 宋娴脱口说:“我当时已经快念中专了,记得很清楚。一夜之间,他好像就老了好几岁……哎,也亏得了有庞家叔叔帮忙,他才能有机会去上海做手术,好歹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范毅顺着她的话头问:“大嫂,当时听说你父亲也曾经找了不少医生看过病,他的病历现在家里还保存的有吗?” 第二百二十二节 寻亲之旅(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寻亲之旅(下) 宋娴撇了撇嘴说:“都这么多年了,家也搬过好几次了,那些没用的东西,早不知道在搬家时扔到哪里去了,谁还会一直留着?” 范毅颇感失望,不过,这也是预料中的事情,范毅只得在心中暗暗地又叹了口气。 “以前住的老房子,现在还在吗?”范毅怀着一丝希望问。 “哎呀,早拆掉了,现在都盖成小区了。”宋娴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 这当然也是范毅意料中的事情,想了想,范毅决定还是回到病历的话题上,于是字斟句酌地说:“大嫂,我今天想跟你说一种假设,仅仅只是假设啊,你听听看,究竟有没有道理?” 见宋娴并没有反对,范毅继续说:“当时,你们有没有怀疑过,你父亲其实根本就没有生病。” 宋娴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说:“你这种担心,其实我们当时就有过。为此,我爹专门找过的名医,也不是一位两位了,当然,有说没问题的,有说有问题的,还有说有大问题的,反正,最后在SH,人家是确诊了,还动了手术。” 听宋娴的口气,她是相信自己父亲是真有病的,华仔写的东西,范毅当然不能给她看,也不能对她讲,只是现在手边自己又没有其它的证据,范毅很难说服宋娴,于是点了一点头,话中有话地说:“我之所以说到这种假设,那是因为,最近,恰巧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能证明你父亲当年其实是受人欺骗。他当时根本就没有病,是被人一步步设圈套勾引,最后才被切除掉部分脑组织的。” 宋娴半信半疑地望着范毅,好半天没有说话。 范毅并不着急,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听说的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可惜我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就是当时你父亲的病历,特别是当时检查身体时医院拍的片子。” 宋娴知道他在省里当官,又听他说得信誓旦旦,心想,他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无缘无故不可能专程跑来骗我,图个啥!这样想着,就有点儿信了,说:“你等一下,我去找找看。” 过了不久,她从里屋拖出一只箱子,两个小孩子快活地帮着她一起往外推。 范毅见状,忙起身过来帮忙。 再次用糖果打发走小孩后,她拢了拢头发,这才打开了这只沉重的箱子。 最上面的一层,是一幅带镜框的女士遗像,不用问,这位应该是她母亲。她小心地将遗像放到茶几上,然后一件一件往外拿出里面的物品。多半是一些书籍、证书、笔记本和个人立功获奖时所得到的奖状、奖章之类。 这些物件被一件件拿出来,码放在茶几上,箱子不一会儿就空了,果然里面并没有病历。 宋娴失望地说:“我就说没有嘛。你看,我爹和我妈留下的东西,现在全都在这儿了。” 范毅拿着皮箱仔细翻看,想着会不会有夹层,宋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别看了,这皮箱里根本没有什么,它是我老公当年用过的,后来才拿来装这些东西的。” 范毅不死心,拿起茶几上刚刚从皮箱里搬出来的书,一本一本仔细地抖了抖,又指了指笔记本说:“我能看看吗?” 宋娴说:“你要想看也随便你,只是今天可是看不完了,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看。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些东西,之所以能保存下来,一大半原因就是因为当年它们就放在我爹办公室,要是放家里,搬家时早扔了。” “具体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多半是保密吧,这些东西,是过了好多年,公安局才突然通知让我去领回来的。有一阵子,我也翻看过,很平常的,记的都是一些我父亲工作上的事情。再说了,我想,要是里面真有什么,警察还不早就知道了?” 范毅点点头说:“也是,不过,要是你允许,我还是想再带回去看一看,我保证,很快就会还回来的。” 宋娴说:“行呀,刚才我也说过了,全部就是些工作笔记,你要不嫌累,只管拿去看好了。” 范毅将几本笔记本捡出来,准备带回去细看,然后帮着宋娴一件一件将剩下的东西往回装。 当拿起那幅中年妇女的头像时,范毅还是问道:“这位是你母亲吧?” 宋娴点头说:“是,在我爹发病前就去世了。” 说着,她接过遗像去,用一块软布轻轻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范毅眼尖,看到了镜框上部边沿处有用手工刻着的一排大大的数字:536。 数字很不规则,却很清晰,但一看就显然不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范毅心想,这应该指的是1953年6月吧,应该是她的出生日吧,于是随口问道:“这是你父亲刻的吧?你母亲是50年代生人?” 宋娴点头说:“是。” 范毅感慨说:“可惜了,去世时也不过就四十啊!” …… 从宋娴家回来后,范毅整天整天将自己关在宾馆房间内,埋头细看自己带回来的那五大本工作笔记。 两天后,五本笔记也不知道被他翻看了有多少遍,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有几次,他故意将纸张一页一页冲着阳光举起,想看看其中会不会像小说故事中一般,有着什么机关或者秘密,真希望侦探小说里的情节在此能突然再现,让自己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一天午后,范毅正在不屈不挠地彻底检查着这几本笔记,手机却响了起来。原来是省局教育处处长的电话,通知范毅立刻取消休假,务必于本周星期天前赶到JS省扬州税务学院报到,参加国家税务总局举办的任职培训班。 “你赶快抓紧定票,确认后,给我们处里小扬发条短信,她会为你先把航班信息报过去,到时好有车来接你。记住喽,下星期一就开班,千万不要迟到喽。” 有些话,这位处长并没有对范毅讲。按计划,范毅的任职培训是安排在年底的事儿,可是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昨天上午,新来的任局长突然将他叫了去,问了问今年的培训安排,当听说范毅的培训时间安排在年底时,他断然地说:“能不能提前呀?最好就在近期吧!” 从任局长办公室下来后,经过一方紧张的调剂、安排,恰好下周一在扬州有一个任职班就要开班,终于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局长交待的任务,他这才给范毅打了电话。 接过电话,范毅一边忙着订了机票,一边就冲到街上一家复印店,将这五本笔记全部复印了一遍,这才完璧归赵。 第二百二十三节 转机(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转机(1) 党项军刚刚走进办公室,想起把一事儿给忘了,抬眼四处望了望,在这间开放式的大办公室里,除了他,此时还另有两人。 他端起桌上自己的大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杯里的凉白开喝干,抹着嘴角大声问:“老周,刘哥,手边有泰明市地图没有?” “没有。”老周答得干脆。 “要哪玩艺干嘛?你找不着路呀?”刘哥站起来去饮水机前接水,反问道。 “嘿嘿嘿,我有用。”党项军不好直接说,笑着含糊地回答。 …… 今天下午,他悄悄去泰明市603厂拜访了一位退休老技工,他叫南田清。 这603厂以前是一家军工企业,南田清是厂里数得着的老劳模。后来厂子转为民用了,主要生产一些光学产品,南田清也退休在家。 可是,造了一辈子枪炮,退下来后,心痒难耐,闲暇之余,凭着多年的经验和兴趣,他以木头、塑料为器材,造起了仿真枪械,大到机关枪,小到小手机,一应俱全。 还别说,只要不上手,猛地就这么一看,跟真的还就一个样儿!很快,他在枪械爱好者一族中就有了些小名气,上门求购、订制仿真枪械的人络绎不绝。 大约是在2010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不期而至地来了两位陌生人。开了屋门后,他毫不在意,只认为同大多数人一样,也是过来看枪、买枪的。 结果,这两人坐下不到五分钟,在确认屋里没外人后,其中一人掏出了一把枪指着他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凭着多年与枪械打交道的经验,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一把真家伙,当下没有反抗,乖乖跟着两人下了楼。 楼下的院子里早停了一辆面包车,三人鱼贯上车后,其中一人用一只黑色的面罩将他的头罩住。 南田清当时稍稍有点紧张,却也并不害怕,心想,自己70多岁的人了,说到底只是一个退休老工人,一没权、二没钱,也不知道他们要绑架自己有什么用。 走了一阵,车到目的地后,南田清明白了,原来他们这是绑他来修理几支枪。 …… 修枪这件事情的曝光,说起来还是由老苟一案引发的。 老苟死后,市局刑警队一直在追查老苟所持枪械的来源,他手下的一名马仔不久就成了警方重点关注的目标。 在秘密跟踪了一段时间无果后,市局采取了措施,以聚众斗殴为名,由下面一家派出所出面将其收押。 一开始,那人满不当一回事儿,心想,大不了关上几天就能出去,拘留所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进来。 可当梅海洋提到他在十年前所涉嫌的一宗伤人致残案时,他就坐不住了。几轮较量下来,很快,他的心里防线崩溃,交待出了许多警方所没有掌握的问题。 绑架南田清修理枪械一事,就是由他主动交待的。可惜,当时他不过是个小角色,仅仅是因为知道南田清的住所,那天他只是负责带路并配合将南田清绑上车,而且中途就下车了,并没有到过修理枪械的地方。 当天同去的其他几人,都不是老苟的弟兄,平常都是跟华仔混的,他也只知道其中一人的绰号,至于真名叫什么,更是一问三不知。 不过,这样一来,最起码,线索暂时就指向了南田清。 受梅队长的指派,党项军今天下午就是去落实此事。 事情的进展倒是十分的顺利。 南田清回忆说,当天,车子启动后,中途是有一人先行下了车,这就与那人的交待对上了,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那人所说不假。 南田清说,后来吧,感觉车子老是停停走走,可能是因为行驶在市区,等红绿灯的关系。那一天,前后走了一共大约有一小时二十分左右,之所要如此精确,是因为上车后,在给他套上头套前,他无意间看到了车上电子钟所显示的时间,而到了目的地后,他又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因此基本能估出时间。 在途中,他清楚地记得,应该是在一条铁路岔口处,车子停了好长一段时间,耳朵里还听到了火车轰隆轰隆驶过的声音,以及岔道口特有的“叮当叮当”的警示音。而从此岔口直到最终停车处,应该不会有超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在目的地,他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很大的房子,看上去很像是由一间厂房改造的,或者本身就是厂房的一部分,高顶高窗的,周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机油味。 那天,他所修理的枪械一共有五支,四支手枪,一支AK47,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修理枪械所需的零部件一应俱全,全部分门别类地装在一只只工具箱里,崭新发亮。 这是打从他退休后第一次近距离再次接触到它们了,很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枪修好后,有人进来全部拿了出去,很快,他就听到长长短短的试枪射击声,而且,听下来,总共打了起码得有数十发子弹。 …… 从南田清家回来的路上,党项军有了这么几个初步的判断:第一,算上绑架老南时出现的那只枪,以及经老南亲手修好的那五支,目前来讲,最起码,已有六支枪已经出现过;第二,按老南的判断,那天他所接触到的各种散件,足够再拼装出至少十来只长短枪械;第三,那些人能毫无顾虑随意地试枪,起码说明两点:一是弹药充足,具体多少不详。二是当时所在的地点,一定不会在市区,否则断断不敢如此放肆;第四,从老南被罩头罩和那些人能按照老南的要求,很快将零件提供出来这些细节来分析,是不是可以这样大胆推测,修理枪械的地点就是存放枪支、弹药和零部件的地点,否则也不用如此麻烦还用什么头罩;第五,从那天停车在铁路岔口,然后能在二十分钟左右到达,整个行车时间又在一小时二十分钟左右,以及所处房间的特点等等这些细节来分析,这个最终的地点,很有可能就会在一个同时符合铁路附近、市郊、厂区、周围较少人烟等特点的地方。 这会在哪里呢? 所以,党项军迫切地想到要找一份泰明市的行政区域图。 当党项军正着急准备下楼去大门外的书报亭问问有没有地图时,桌上的电话突然急切地响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四节 转机(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转机(2) “喂,你好,这里是市局刑警队。”党项军操起了电话习惯性地应道。 “你好,我是西关区局的王忠,请问你是哪位?” “哦,老王啊,我是项军!有事吗?” 王忠打这个电话,还真有事。 几天前,西关区局下辖的小南派出所,在辖区内开展了一次针对盗抢犯案的专项行动。 行动中,干警们抓获了一名惯偷,为了立功,这名惯偷交待,在今年春节期间,他一位道上的朋友,外号叫“小电脑”的,曾经在康南省第一人民医院失火的那天晚上,潜进医院的监控室,盗走了几块电脑硬盘。 而且,据这名惯偷自己分析,那把火,搞不好就是小电脑故意放的,否则事后他也不用着急忙慌地躲到外地去。 巧的是,事发后,本来那几天小电脑就想脚底抹油开溜的。一则是因为要等女朋友一起走,她在市内一家商场打工,还没拿到年终奖,想等拿了钱后再走;二则是确实也买不到火车票。那几天,正是铁路营运的高峰期,现打主意买车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这样,小电脑也不敢回自己家,就一直躲在他家好几天,后来见风声也不是很紧,小电脑还指使他去了康南大学城附近的电子一条街,将小电脑当晚盗窃出来的几块硬盘转手卖给了一家经营二手电脑的小店店主,为此,自己还收了一百元的跑路费。 西关区局觉着,这嫌疑人也跑了,而且,康南省一院也不在自己的辖区,不大好插手。不过,那场火,在全市的确动静挺大的,听说市局一直在调查,这才向队里打了这个电话。 党项军闻言,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压低声音说:“这件事,你还和市局谁说起过?” 王忠很纳闷,说:“没有啊!你是第一个。” 党项军小声但却坚决地说:“好吧,这事儿就到我这儿打住,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至于下一步怎么办?老王,你可千万等我电话啊。” 省一院这场大火,死亡人员一名,财产损失数千万元,多年来积累的科研数据、资料损失,更是无法估计。 那名死者的未婚夫专程从美国赶回,在了解了情况后,坚决不认可消防部门提出的,那场大火是由于死者做试验时操作不当,引起爆炸和火灾,从而导至人员死亡、财产损失的结论。 他认为,当晚出事前,自己和她通过电话,从电话里得知,她当晚所做的试验,不过是一些毫无风险的常规试验,根本用不着引发事故的那种危验试剂。 而且,在结束通话时,实际上从她的表述里,他已知道,她当时已经完成了预期的试验,只需要记录一下数据即可。联想到她即将离职出国,更是没有必要再擅做主张,在当晚还重新又开始进行另一项危险的试验。 况且,自从她工作以来,大家反映均很好,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历来都是严格按照工作流程操作,绝不可能不经请示,就违反规定,擅自去动用其它不该动用的物品,况且还是高危物品。 在试验室里,本是有规定的,要使用此类物品,必须首先要提交书面报告,充分阐明理由并得到许可后才行。 这些林林总总的说法,所构成的种种疑点,官方当然一时是找不到合理解释的。可合理想像和推测毕竟不是证据,这位未婚夫一时也提供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能完全推翻消防部门所下的结论。 于是,这位未婚夫就只好一次次地往市局和省厅跑,希望能最终推翻之前的认定。 鉴于省一院事发当晚还有一个重大疑点,那就是监控室的离奇被盗,致使当晚及最近数日内的所有监控资料尽失,这反而引起了市局王立局长和梅海洋等人的注意。 于是,一方面是为了彻底平熄死者家属的怒火,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想搞清真相,市局从而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调查此事,党项军恰好就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之一。 随着调查的深入,党项军不得不逐渐将视线对准了一个人,那就是庞勇坚。 从事发当晚医院外围的监控录像资料可以发现,在事发前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庞勇坚的车就开进了医院。可在事发后与他的正面接触中,他只承认自己是火起后碰巧路过医院,这才赶过来组织救火的,事后还因此受到了医院的表彰。 这一点,党项军反复核实,庞勇坚也一直坚持。可是,从所获得的监控画面看,庞勇坚的车的确是在事发前就开进了医院。这一点,他为什么要否认呢? 当然,由于外围画面只有车辆信息,还不能认定当时开车的人就是庞勇坚,也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开车的人,完全可能另有其人。 可是,在之后的调查中,庞勇坚自己又坚持说,当晚是自己与朋友喝完酒后开车路过,发现起火,这才赶进医院的。而且,他所提供的车辆信息,与外围监控所拍摄到的画面,是同一部车。 这一辆车,怎么可能在只进不出的情况下两次进入同一个地点?这就出现了重大疑点,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可是,即便是当面向他指出这一点,也不足以指证他就是省一院失火案的重大嫌疑人,他完全可以以自己当晚因为喝了酒,记不清了,或者干脆承认自己之前就是撒了谎,然后再找出其它一些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无辜。 反正,只凭借这么一段监控记录,是不可能收到什么实质性效果的。为此,经请示后,党项军暂时脱离了与庞勇坚的接触,按王局长的说法:“缓一缓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着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现在,听到了王忠的电话,党项军知道,又一条重要线索即将浮出水面。 …… 扬州,历来是富商大贾、文人骚客的聚集之地。对范毅来讲,心甚向往之很久了,此方任职培训,正好遂了他多年的心愿。 每天早晨,他早早起床,就在瘦西湖内边跑步锻炼边赏风景,课余,则徒步将扬州城逛了个遍,充分领略了扬州当地“皮包水”与“水包皮”的风味。 日子过得既快乐又充实。 突然有一天下午,范毅与班上其他几位同学本来约好准备要外出喝一顿小酒的,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省局办公室新提拔的副主任老黄打来的。 老黄告诉他,晚上不要做安排了,任局长今天也到了扬州,晚上陪任局长一起吃饭。 第二百二十五节 转机(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转机(3) 任局长到了扬州?对此,范毅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自从任局长到任后,自己还从来没有与任局长单独接触过,一想到此,心里难免有点惴惴不安,也不知任局长这人好不好侍候? 很快,答案就不言自明了。 当见到任局长时,任局长满面春风,主动伸出手说:“小范,来了几天了?” 范毅连忙握住任局长的手说:“任局长,我来了有半个月了。” 黄副主任在一旁替任局长拿着手包,脸上挂着谦卑的微笑。 他是新走上副处岗位的老同志了,今年已经快四十五了,再不上位,就只能是往非领导职务上靠了。万万没想到今年撞了大运,终于是修成了成果。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这种陪一把手外出学习的机会根本是轮不到他的,通常,倪主任会毫不犹豫地抢在最前头,可是,这一次,倪主任随同倪副局长一行出国了,对他而言,这就是一次在主要领导面前充分展现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 晚餐其实就安排在校内,却是学院一名副校长专门宴请任局长。 一众人吃得波澜不惊。 让范毅没想到的是,从这一天起,舌尖上的扬州之旅就拉开了序幕。 中国人的社交,多半是从酒桌上开始的,没在一起吃过饭,再怎么说,也不能引为同道。所谓酒品看人品、酒风看作风,没和你“交过手”,又怎么会和你交心呢?从这个角度来讲,要杜绝公款吃喝,不知道会有多难。 黄副主任此次来,本人并没有学习任务,当然也就不在学校的学员之列,其任务主要就是负责安排好任局长每一天的日程。 学校要求,所有学员均住在校内,最近由于开班比较集中,校内房间爆满,黄副主任只好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单独住下。有两次,范毅还陪同他一起去房间取过从康南省带来送人的土特产。 每天下午,到了范毅快下课时,黄主任就会打电话过来安排好晚上的饭局。 七、八天连续下来,不是别人请,就是任局长请别人,多半都是各省来扬州学习的省局领导。范毅再一次重新体验了当领导的辛苦。这哪是在吃饭,这是在拼命啊。 这一天,再次接到电话时,黄副主任特别交待说:“小范,今晚可要拿出认识来好好喝啊,今天,咱们任局长请的可是我们省的赵副省长。” 自从以前的分管省领导王副省长调走后,赵副省长在省内就一直分管财税口,这次碰巧到扬州公干,任局长盯了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算是约到了赵副省长。 下课后,范毅冲了一个澡,换了套干净衣服,早早就来到任局长楼下。 黄副主任早已经等在一排树荫下,看见范毅过来,就冲他招了招手。范毅注意到,在黄副主任身旁,停了一辆白色的七系宝马,挂的是扬州当地牌照。 看范毅走近,黄副主任解释说:“赵副省长临时有点儿事情,晚餐时间往后推迟了一点,你在这里等任局长,我先过去看看订好的包房,今晚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范毅以前在办公室时,就与老黄颇算投缘,内心也很愿意他能赢得任局长的认可,听他这般安排,也就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黄副主任急冲冲地向学校门口走去。 宝马车的驾驶员是扬州本地人,范毅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扬州当地的物产和名盛,就是没问人家的背景,那人也没问范毅,两人均很默契地说着一些过后肯定就会忘光的废话。 六点一刻,任局长精神十足地下了楼,宝马车缓缓启动。 在车内,任局长心情很好,无话找话地又问了问范毅最近学了些什么课程?什么时候结束之类的无聊问题,然后,他淡淡地问:“小范,你是中文系毕业,怎么会想起来搞税务了?” 范毅坐在副驾驶位置,忙再次扭转身子说:“其实当时也没多想,就是想考公务员呗。” “哦?那怎么当时没选择考省委哪边呢?我听说,你们那一年,省委办公厅好像也有一个名额嘛。” 哇塞,任局长怎么掌握得这么具体?连这种当时自己根本都没注意到的事情,任局长都知道,这也太神了! “是吗?可能当时没注意到吧,考公务员对我也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当时眼睛里只看到康南省国税局了。”范毅笑笑说。 确实是记不得当年省委办公厅有没有招考了,范毅也不禁暗自奇怪,任局长为何如此问,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专业去办公厅更适合? 其实,任局长问这话却是另有深意。 自从来到康南省上任后,他也想很快地融入到康南的官场中去。 恰巧,省文化厅向厅长是安徽人,在向厅长的安排下,每年安徽籍在康南混在官场的人士,均会聚上一聚,联络联络感情。 恰巧,任局长的祖籍也是安徽。接到邀请后,一开始,任局长并不当一回事,也没放在心上。从内心里讲,文化厅这种单位与国税局基本上没有业务往来,是可结交与可不结交均两可的。 到了约定的时间,那一天,任局长恰巧又没什么安排,想了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吧,于是,他就让司机把自己送了过去。 省文化的办公室主任早早就等在了酒店的大堂,接到任局长后,热情地将其领进了三楼的一个包间。包间里早坐了六、七个人,或打扑克或在吸烟喝茶,见到任局长,均过来一一握手认识。 原来,除了向厅长外,在坐的还有一位副厅级干部,其余几位则全是正处。 任局长原来以为,自己到席后,饭局不久就会开始,没想到,向厅长发了只烟给自己后,笑笑说:“任局,咱们再等等,黄秘书还得过一会儿才到。” 黄秘书?哪个黄秘书?任局长很想问,可又怕日后让人耻笑自己孤陋寡闻,只好生生地忍住了。嘴里哈哈笑着在与向厅长寒暄,心里却在想,黄秘书?难道会是欧阳书记的秘书?想到这一层,内心里就不禁更多了一份期待,刚才的尴尬和一丝不快须臾就没有了。 姗姗来迟的那人,果然就是欧阳书记的黄秘书。 第二百二十六节 转机(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转机(4) 黄秘书原来也是AH人,现在不过是个副处级干部,在以往,他是根本参加不了向厅长组织的这种聚会的。今年,则实在是架不住向厅长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这才出席了此次聚会。 …… 自从那天晚上与黄秘书有了这么一次较私秘的接触后,任局长迅速地拉近了与黄秘书的关系。比之文化厅的向厅长,任局长的份量在黄秘书心目中的地位自又不同,一个投桃、一个报李,很快两人就成了可以在一起说一些稍微敏感些话题的朋友。 前一阵子,有一天,两人坐在一起喝着茶,任局长感叹说:“我们是相见恨晚啊,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喽。” 很是受用之余,黄秘书深知任局长话后隐含的意思,其实还是想尽快与欧阳书记搭上线而已。于是嘿嘿笑说:“任局啊,我们家乡有句土话,叫骑驴找驴,很多时候,我们其实都是灯下黑啊。” “哦?”任局长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于是说:“愿闻其详。” 黄秘书也不着急,为任局长和自己均重新续了茶,这才慢慢地说:“任局,你是新来康南省工作,估计对你们局里人员的背景还不是太了解,我建议你好好看一看有些人的档案,说不定,一切就尽在不言中呢!” 省局机关两、三百号人,任局长不准备去搞大海捞针,就进一步追问说:“黄秘书,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黄秘书四周看看,见左近无人,就压低声音说:“别人我不好说,只说一位。你们局里有一个名叫范毅的小伙子,建议你重点关注一下。他和欧阳书记家,关系那可是不一般嘞。” 范毅是谁?任局长一时还没对上号,可名字现在却牢牢地记下了。 黄秘书再次嘿嘿笑着补充说:“任局,等你搞清楚后,还要劳烦任局到时候也告诉我一声。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啊。” 回来后,任局长第一时间调来了范毅的档案,为了掩人耳目,他同时也看了其他几个人的档案,不过,重点当然就是范毅。 前后看了两遍,令人沮丧的是,从档案里,特别是从范毅工作后的履历里,却根本看不出一丁点儿范毅能与欧阳书记扯上关系的线索。 思前想后,他决定找机会正面与范毅接触接触。正好自己接到通知,即将赴扬州学习,在那里,将是一个较为理想的场合,于是,范毅这才会被这么急匆匆地派到扬州去学习。 …… 几天接触下来,任局长得出结论,要么,就是范毅口风太紧;要么,就是黄秘书所言有误。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一步与范毅深淡时,就在昨天晚上,他又接到了黄秘书的电话,告诉他了一个预想不到的消息,范毅很有可能要被调到省委办公厅工作。 电话里,黄秘书还顺便问了一下,范毅的背景搞清了没有?这大概才是黄秘书打来此通电话的主要原因吧。 这一下,任局长不由得不相信了。 无论如何,如果范毅真的与欧阳书记关系不一般,那么,让他留在省国税局,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而言,才是上上之选。 …… 故而,任局长才会拐弯抹角地问起范毅当年为什么不考省委办公厅的往事。 车内的谈话还在继续。任局长说:“小范,你今年还不满三十吧?” “报告任局,今年我二十九岁。” “不错,不错。很有朝气嘛!在这一点上,你们处里的老罗,岁数大了,激情就不足嘛,工作老上不去啊。”任局长话里有话地说。 省局的一把手,当着自己的面,评论自己的直接领导,范毅不敢插话,只好静静地听着。 “小范啊,你人年轻,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学习回去以后,要做好挑一挑重担的准备啊。” 任局长的想法是,到年底前,争取为老罗争取一个副厅级巡视员的待遇,请他提前退休,然后让范毅顶上去。 这样一来,如果范毅真与欧阳家有些关系的话,一则在欧阳书记那里,自己有了主动权;二则,范毅在省国税局已经是正二八经的正处级实职了,即便以后真的想调省委,恐怕安排起来就会有难度,最起码,会比安排一名副处要难办一点,这样,估计在调动一事上,当事人就会有所顾虑,最好是能因此而留住范毅。 范毅当然不知道任局长的想法,听他如此说,心里一阵翻腾,定了定心绪,只好是四平八稳地回答说:“请任局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任局的期望。” …… 有了这次谈话,范毅觉得扬州的天也蓝了、空气也清新了,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可爱,也值得去爱。 很快,培训即将结束。 这几天,任局长他们司局长班统一外出参观考察学习,得三天后才能回校,黄副主任也被放了假,趁机到SH去看正在那里读书的女儿去了。 估计等任局长回来时,自己就已经离校了,范毅提前向任局长和老黄告了别。 任局长走后的第一天晚上,范毅在网上与大洋彼岸的萧若诗聊了很久,这是两人每天只要有空就会做的功课。 第二天,在收拾行李时,范毅看着厚厚的一摞复印件,这是宋卫兵的工作笔记,这些天来,早已被自己反复地看了无数遍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难道说,真是自己的方向错了? 明天一早就要离校,范毅决定到校园里转转。 天色微晚,学校的小礼堂正在放映一部进口大片:《达芬奇密码》,开映时间是七点正。 这部片子范毅以前看过,反正现在也没其他事情可做,与萧若诗通话,时间还嫌太早,不如再重温一次。 片子正放映到紧张之处时,范毅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取出来发现,原来是黄副主任打过来的,范毅暗想,这个时候来电话,多半有事情。为了不妨碍别人看电影,他一直走出了小礼堂这才接了起来。 “范毅,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一下。刚才,任局长打来电话说,他们班上AH的一位同学,有一名部下,叫赵明,正好在你们班,是不是明天要走了?请你到我的房间去,取一份礼品,请赵明同志帮忙先带回去。记住了,这是任局长送给他班上这位AH同学的,务必请赵明在托运的时候小心一点。” (外出旅行,停更几日。见谅、见谅。) 第二百二十七节 转机(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转机(5) 范毅说:“没问题的,我这就去办。不过,你最好和你住的那边总台先说一下,说好我要去取东西,否则他们不会让我进屋的。” 黄副主任忙说:“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你带着身份证过去就行。” “OK,你再告诉我一下,你的房间是多少号?” “536号!”黄副主任在电话里说。 腾地一下,范毅如被雷击,兴奋地大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飞机一停稳,范毅拖着行李急忙就抢出了机舱。 本来算好的时间,落地后再直接改飞庆州市的,这期间,还有着三个多小时的宽裕时间。谁曾想,这航班一晚点,差一点儿就要让自己误机! 好在自己当初在办理登手续时英明果决,没有嫌麻烦,把行李走托运,而是随身带着,这就省下了大把的取行李的时间。 一出门,范毅远远就看见查小伟挥着手迎过来接行李。 范毅将行李一股脑交给他,着急忙慌地说:“小伟,行李你帮我带走,我就不出航站大楼了,马上我还得去赶飞往庆州的航班。” 小伟拖着行李,冲着范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儿吗?”范毅想了想,一边挪动着步子、走向二楼的安检通道,一边还是问了一句。 “范局,我想跟你说件事情。”小伟涨红着脸说。 范毅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急不急?我这边快来不及了,要没什么急事儿,等我回来说。或者,晚上你打电话告诉我。” 小伟忙说:“那,干脆等你回来再说吧,倒也不急。” …… 陇江县城西边,离城大约五里处,有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山林,天晴之日,站在山顶,能轻易将整个县城尽收眼底。 山上植被保护得很好,林木众多。但更多的,却是一簇簇或老或新的坟茔。 所不同的是,山的一侧,是当地农民的私地,坟茔显得较为零乱;在另一侧,则是县里的公墓,整片墓区规划得整齐有序,管理上也显得更加到位一些,一排排、一列列,齐刷刷的。 宋娴母亲的坟墓地就在其中。 宋娴、范毅等一行四人,大约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来到了宋母的坟前。 宋娴和她老公先将墓地四周仔细打扫了打扫,接着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清香,抽出三根点燃,冲着墓碑跪下去拜了拜,将清香插在坟前的一只小香炉内。 然后,两人又掏出一堆冥币和许多金银纸钱,蹲下身一起动手,三张、五张地放进自己特意带来的一只铁桶里统统烧化。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一切看似必要的工作已然做完。宋娴冲范毅点了点头,范毅再一次确认地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宋娴紧紧握住老公的手说:“开始吧。” 范毅冲身后点了点头,一直站在一旁抽烟的公墓管理人员这时才走上前来,用随身带来的工具,没费多大功夫,就将水泥墓盖给掀了起来。 他拍着手上的土说:“你们快点啊,我快下班了!” 说完,管理人员就走到了一旁,找了棵有荫凉的树自顾自地坐下来休息去了。 宋娴和她老公一起望着范毅,范毅心内也是一阵狂跳,低头看了看墓地内仅有的那一只陶瓷罐骨灰盒,心里不禁再次想到,难道是自己错了? 心有不甘,范毅蹲下身来,轻轻捧起骨灰盒,抬头冲着宋娴问道:“能打开吗?” 宋娴一咬牙,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了,就说:“打开吧。” 里面其实除了骨灰,并没有什么。 范毅失望地将骨灰盒盖好,小心地放在一边,伸出手将空空的水泥墓地底坐扫了扫,难道说自己这一次被鬼迷了心窍?竟然不远千里跑来鼓动人家刨自己家人的坟? 不对呀?536,这不正是宋母的墓地编号吗?平白无故的,宋卫兵将这组号码刻在自己亡妻的遗像镜框上做什么? 按范毅的分析,当初,宋卫兵应该也感受到了来自庞勇强的威胁,那些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这里最安全。 安全归安全,可万一他本人有了意外,又该由谁来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的女儿呢? 为此,他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在为妻子修墓时就与管理方谈好,等以后自己亡故了,也要与妻子合葬,并且提前定好了协议、付清了费用。但在为妻子修墓时,却故意将妻子的坟修成了单坟,这样一来,到时候,就不得不毁了重建。 这些信息,当然是范毅在从管理处查到一些后,结合当年宋卫兵与公墓管理方签订的协议,合理推想得来的。 对不对呢,还有待检验。 范毅推想,这宋卫兵的第二手准备,就是将536这组数字直接刻在了遗像镜框上,因为他知道,女儿在以后的生活中,可以丢弃老人留下的所有不需要的东西,可有一样应该是不会放弃的,那就是自己母亲的遗像。 同时,这也能解释为何当初庞勇强一伙将宋家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的真正原因所在。因为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动过宋母的坟墓。 之前,凭借自己的这一套分析,范毅深深地打动了宋娴一家,令其深信不疑。可现在,面对这空空如也的墓室,他还有何话好讲呢? 范毅一言不发,静静地蹲着出了一会神,又用手使劲地按了按墓底,随即用一块石头轻轻敲击起来,这是学着电影上见过的情节,在检查下面有没有东西。 一番鼓捣后,范毅心里还是没底。哎,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让自己已经骑在虎背上了呢? 范毅迅速调整了情绪,扔了石头,捡起方才工人师傅放在一旁的一只铁锤,再次轻轻地在墓底逐次地敲着,很想听出点什么。 这时,范毅也感觉到了宋娴夫妇失望的情绪,把心一横,干脆用力地在墓底胡乱地敲打了起来。 宋娴夫妇则认为他是发现了什么,两人对望了一眼,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敲着敲着,哗地一下,墓底塌下去了一大块。范毅心内一阵狂喜,忙扔了铁锤,用手将敲碎的水泥块一块一块飞快地捡出来。 终于,下面漏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坑内放了一只早已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范毅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三下两下就撬开了铁盒,里面用油纸密密匝匝地包裹着一些什么东西,宋娴夫妇也一起围拢过来看。 一层一层打开,是一盒录像带和一本审讯笔录。 第二百二十八节 征兆(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征兆(1) 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此话说来容易,实践起来却是大有难处。 早上,邵原平厅长刚刚回到省厅时,心里是痛快的,很有一方踌躇满志的味道。 经过反复地争取,李省长终于同意了省厅关于启用特殊警用装备器械的申请报告。那就意味着,今年将有4500万元专款从专户划入省厅。 既然今年算是开了个头,此后,只需每年再不断地争取,随着源源不断的资金到位,全省警用装备将会大大迈上一个台阶,可以预见,全省公安系统维护公共安全的职能将会得到很大的保障。 回想起来,自从他主政省厅工作以来,整个康南省公安系统,待遇在改善,形象在转变,地位在提高,干警们的心气在平和。 至少,表面上看,就是这样的。 当然了,其中尤以省厅为最,在第一轮集资建房完成以后,基本上解决了省厅机关所有干部职工的住房问题。眼下,第二轮集资购房已在运作当中,这一次的目标,将是为每一位在职的省厅公安干警争取一幢别墅。 这样的待遇,放在全国公安系统,也是很少见的。 邵原平的威望,无论在省厅还是在全省整个公安系统,可以说,均达到了康南省近二十年来前人所未能企及的高峰。 可是,哎,为什么这世上要有“可是”呢? 一个电话,仅仅只是一个电话,邵原平目前所正在享受着、憧憬着的这一切美好,就破灭了,破灭得彻彻底底。 …… 电话是一位跟自己很铁的“内线”打来的,告诉他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省纪委正在调查他,而且似乎已经开展了相当一段时间了。 省纪委查我? 邵原平闻讯,开始时着实楞了片刻,随即马上明白过来这事情会有多么严重。 “内线”其实也是省里相当一级的领导,可是仍然不是很了解调查的整个情况,这就充分说明了一点,省纪委在对待此事上,有着多么的谨慎! 可是,“内线”也告诉他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听说,调查的方向主要是围绕着一个女人展开的。 女人?邵原平想都不用想就猜到了应该是她。 她是前几年刚刚分配到省厅的一位女干警,号称全省警界当仁不让的警花。来到省厅后,她一直从事着宣传报导工作,这期间,曾跟随他出了几趟差,采写了一些新闻、简讯之类的小豆腐块文章。 实话说,刚开始,他也仅仅是觉得她很美、很诱人而已,以自己的年龄,足足可以当她的父辈,男女关系?他从未起过这方面的念头。 可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究竟是她主动还是自己主动,现在已无从考证了,况且也没了必要,反正,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带在身边,这是铁的事实。 三年前,就在她刚刚有了身孕之时,他坚决地要求她打掉,她死活不干,无奈,为了化解眼前的这场危机,他为她办理了移民加拿大的手续。从此,她母子二人加入了外国籍,一直生活在海外。 应该说,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可能有任何不可靠的人会知道的。三年来,她每年带着儿子回来一、两次,住上一段时间,每一次会面,安排得均十分隐密,不应该有外人知道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就是他的软肋,一旦纪委找到她,甭问别的,只需看到儿子,任何人都能明白,那就是他的种,与他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既然调查已经进展了一段时间,那么,目前他们掌握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会不会出国取证?这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 可是,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来向自己汇报,省纪委尤书记,他是熟识的,可远远还没到能为他说一说话的地步,更不用说主动放他一马了。 不行,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主动才能有生机。 邵原平一圈一圈地在办公室里边走边想。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看着放在办公桌上的皮包,想到皮包里有李省长签过字的经费请示,他渐渐有了主意。 他为自己点上了一只烟,仔细回想方才通电话的每一个细节,自己还有什么细节遗漏吗? 对,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这是本次针对自己开展调查的具体承办部门。邵原平在办公桌上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电话本,顺着目录找了找,很快便找到了第一纪检监察室处以上主要领导的电话。 他取过一张信笺,刷刷刷,飞快地将一些人名和电话号码写在了上面,仔细地进行了核对,确认无误后,他想了想,提笔又加上了几个人名和号码。接着又想了一想,大笔一挥,将后面新加上的内容全部划掉,重新用信笺誊写了一遍,站起身,在办公室内走了几圈,这才大步走向书桌,摁灭烟头,操起了桌上的话机。 电话接通后,他简短地说:“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 不过几分钟时间,有人在敲门。 “进来。”他威严地说。 来人是一位三十老几、看着却像是四十大几岁的中青年男人,他是省厅里信息通讯处的技术骨干,名叫尚洪江。他微微躬身走到邵厅长办公桌前站定,却并不敢就此坐下。 邵厅长今天心情仿佛很好,温和地示意他坐下,顺手取过桌上的香烟,还扔了一只给他,问说:“小尚,今年三十几了?” “邵厅长,三十五了。”他一边为邵原平点上火,一边回答。 邵原平深深吸了一口说:“哦,三十五了?工作有些年头了,已经不能算是年青人了嘛。” 尚洪江拿不准邵厅长今天的态度,不敢答话,就嘿嘿地笑笑。 “你们信息分析组,现在一共有几个人呢?”邵原平明知故问地说。 “连我算在内,一共四人。” “你是组长吧?” “是,当了快两年了。” “是呀,是呀,你们搞技术的,到了你这个年龄,是有点儿尴尬了,上面有老将挡道、下面有新秀直追,是不是这个道理呀?” 尚洪江嘿嘿笑着说:“邵厅长太了解我们了。” 邵原平微微一笑,态度和蔼地说:“小尚哪,有没有想过转转型,搞一搞管理工作呀?” 第二百二十九节 征兆(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征兆(2) 搞管理? 尚洪江想,这是什么意思?立刻,他明白了过来,赶忙说:“我听邵厅长的,邵厅长觉得我干什么好,我就干什么?” 邵原平很满意他的反映和态度,说:“快四十了,积累一些行政管理上的经验,对将来的发展,那才是必不可少的。小尚哪,过一段时间,我准备安排你到泰明市下面的分局去锻炼锻炼,有没有信心啊?” 尚洪江心里澎湃着,站起身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 “坐下,坐下。”邵原平含笑招呼道。 重新坐下后,邵原平说:“我们党的干部,最讲求一个什么?你知道吗?” 然后,不等尚洪江作答,邵原平自问自答道:“最讲求一切行动听指挥。只因为有了强有力的指挥,有了严格遵守党的纪律的干部,我们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你不错,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总的来讲,你是一位听招呼、守纪律的称职好干部!” 听到一把手当面如此这般地表扬自己,尚洪江简直比立功受奖还要受用,心想,平常看着邵厅长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想不到邵厅长如此关心自己,如此了解自己!当下就有了一种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邵厅长看看的冲动。 邵原平又滔滔不绝讲了有十来分钟,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说:“好了,今天的谈话下去后不要对任何人讲起,家人也不行,这是命令,知道吗?” “是,邵厅长。”尚洪江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邵原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说:“回来、回来,有件事情差点儿忘了。” 尚洪江重新走过来,邵原平递给他一张信笺,上面写有一些人名和手机号。 “从今天起,我要你24小时监听这些人的电话,其它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回头我会同你们处长讲。但有两条:一,你的工作性质很特殊,工作中一定要注意保守秘密,所有情况,只准许向我一个人做单线汇报。我说的是,只对我负责,明白吗?” 看着尚洪江直点头,邵原平继续说:“第二,工作时间,你可以自由掌握,不必受正常上下班时间的限制。明白了吗?” “明白了。”尚洪江接过信笺说。 “那好,你把这些人名和号码记下来……当然喽,如果记不住,就抄下来吧。” 尚洪江抱歉地一笑说:“请邵厅长借我一支笔。” …… 尚洪江的监听很快有了结果。 令邵原平深感意外的是,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董开明等人的侦查方向颇为令人费解。 在所有的通话纪录中,并没有一次通话表明他们的目标是她,可却有着一条让邵原平一颗心重又悬起来的通话纪录表明,他们正在翻他的老帐。而且,这一次,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竟然从他当任过局长的庆州市开始查起。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任由他们查下去,难保不被他们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当今的官员,有几个是经得住这样查的?邵原平提心吊胆之余,颇有点愤愤不平。 庆州会有什么把柄呢? 邵原平不敢往深了想。在那里,他与庞勇强等人相互呼应,靠扫毒,博得了上级和老百姓的认可,由此也博得了他仕途上的“第一桶金”。 可除了当事人,谁又能知道,他所谓的功绩,多一半是由他与庞勇强等人共同商量着来完成的。 好多次,庞勇强把所掌握的其他毒贩的情况准确无误地提供给他,再由他出面施于重手。有时,庞勇强甚至也会不惜牺牲掉手下几个小弟的性命,为的是帮着染红他头顶上的顶戴。 警民如此合作,他受奖立功,庞勇强则逐渐垄断了当地毒品的供给。 从经济上来讲,早在别人还在为小康而奋斗时,他邵原平已经不声不响地成为了无法见光的巨富。这为他以后大张旗鼓地拒绝受贿,打下了坚实的经济基础,也因此赢得了颇好的官声。 这些年默默积累下来的钱财,一部分,由她带到了加拿大,更多的部分,则入了庞大的股。当然,那是以他母亲的名誉加入的,很多年了,一直没事儿。 可这一次,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呢?败笔呀,入什么股呢?直接转往国外不就啥事儿也没有了嘛! 邵原平颇有点懊悔。 在他手边,有着两个国外银行帐户,每个户头里金额都不大,不过一、二十万美金。看来,有必要将所有资产均转移出去才行了,必要时,自己抬腿就走,让他们尽管满世界地找去吧!这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邵原平拨通了庞勇强的手机。 庞勇强此时正在陪省建行的领导钓鱼,顺便想商量一笔贷款的事儿。 听了邵原平的电话,两人很快约好下午在兰汇所边吃边聊。 放下电话,邵原平突然想到,女人?兰汇所里就有女人,他们追查的女人,难道说,会是兰汇所里的小蜜蜂? …… 下午,邵原平独自驾车,提前四十多分钟来到了兰汇所。 这是他有意为之。 进了屋,他挥手冲服务人员说:“你们都走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等庞总来了再叫我。” 屋里人走空后,邵原平将房门反锁,从一楼大厅开始,一间一间仔细检查着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他要搞搞清楚,这屋里究竟有没有装摄像头? 此时,庞勇强正坐在开往兰汇所的豪华轿车内,接到了手下的报告,说邵厅长正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估计是在找摄像头。 他愣了一愣,想了想说:“你们不要管他,由他找,找得着才怪。”随即又追问说:“他带工具了吗?” 在得到明确答复后,他冷哼了一声说:“你们先将机器关了,等他走了再打开。就凭他,没带工具就想找得到?” 放下电话,他吩咐驾驶员说:“开快点。”心想:“邵原平哪、邵原平,你不过就是我养的一条狗,现在才想到会有摄像,晚了!” 又想:“就是让你找到了,你又能如何,还不更得乖乖听我的吩咐。”想到这,庞勇强禁不住又是嘿嘿冷笑。 第二百三十节 征兆(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征兆(3) 房间里,邵原平找得满头大汗,深悔应该把尚洪江带上,由他来找,应该把握更大一些,效率也会更高。 可又一想,这种事情,亲力亲为也有它莫大的好处,况且,自己也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的,找个把摄像头,只要房间里是真有,就一定能够找到。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么些年来,电子产品技术可谓是突飞猛进,他又长期高处领导岗位,动手能力早跟不上趟儿了。 当服务生打电话进来,报告邵原平说庞总的车子已经到了大门口时,邵原平已经将整幛楼彻底搜了个三、四遍,心里其实已经确认,这里不可能装有摄像装置的,这样想着,内心里就更加地安定了下来。 邵原平走到客厅,打开大门,刚刚在沙发上坐下不久,庞勇强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抱拳说:“让邵哥久等了,小弟待会儿自罚三杯。” …… 吃着饭,邵原平定定地看住庞勇强,一字一顿地突然说:“勇强,你告诉我,在这间屋里,你一共安了几个摄像头?” 庞勇强心里一机灵,差点没说了真话,稳了稳心神,忽然哈哈大笑说:“邵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在这儿?装摄像头?哈哈哈,邵哥,那咱们光屁股的镜头还不早被那些小子们都看了去了。哈哈哈。” 初时,庞勇强的笑声里多少还有尽量掩饰,装傻充愣的成份儿,到了后来,想起邵原平之前的丑相早被自己看了个真真切切,忍不住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邵原平见他是这种反应,提着的一颗心更加放了下来,说:“没有就好。来,干了。” 两人又喝了一阵,邵原平直接提出了要撤股取现的要求,这大大出乎庞勇强的意料,他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很不愿意有人拆台。 可惜,这邵原平可不是别人,庞勇强还不想与他就此撕破脸皮。虽然在心里叫苦不迭,嘴里却肯定地说:“好的,好的,我马上让他们准备资金。邵哥,好好的,怎么想到要撤股了,是不是手边缺现钱,你告诉我一声……” 邵原平打断了他,说:“别瞎猜,你把钱准备好,打到我的这个帐户里去。”说着话,他递给了庞勇强一张写着帐户号码的卡片,说:“这是我在新西兰的帐户,钱打进去后,马上通知我。” …… 第二天,庞勇强在办公室与秦子健相对而坐。 先谈了谈银行那边贷款的事情。眼下,庞大正在跟好几家银行在谈,无奈能抵押的都已经早抵押过了,银行方面又很看重并反复强调这一点,这颇让庞勇强头痛。 秦先生想了一阵说:“我来想办法吧。” 庞勇强笑着冲秦先生竖了竖大拇指,说:“秦先生,你真是我的孔明诸葛先生啊。” 秦先生一笑说:“那可不敢当。庞总,只是眼下我们战线的确拉的太长,是不是考虑收一收啊。” 按秦子健的意思,眼下正在建设的康南省第一高楼——时代广场,需要压缩一些建设高度。这样做,一是能大大缓解资金方面的压力;二是能提早竣工,快速地回笼资金。 另一个考虑,就是将庞大旗下一些赢利能力偏弱的磷矿、煤矿赶快处理掉几个。特别是有几家煤矿和焦化厂,由于近年来煤价持续走低,各家煤企竞相压价,尤其是今年以来,仅仅康南省第一火电厂和泰明市钢铁厂,就已经拖欠了庞大好几个亿的货款至今没付。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以此方式,或者逼迫庞大进一步降价,或者直接占用庞大的资金用于自己的周转。 问题是,这些大主顾均是国企。想当初,为了与之能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庞勇强可没少花心思。现在虽然说对方使了阴招,一方面还真不敢硬来,另一方面也不想就此闹到将脸皮撕破的地步。眼下,除了继续寻求上级主管领导帮忙协调外,庞大也正在用心地做着艰难的攻关工作,籍此希望能拿下其中一两个关键人物,争取能将货款早日要到手上,也好渡过眼前的难关。 这样的考虑,秦子健已经向庞勇强多次提起了,庞勇强听后,哈哈笑说:“秦先生,过虑了。眼下在资金方面确实是有一些小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去化解嘛。” “就说这个时代广场,那可是在省里挂了号的重点项目,又岂能是我们说少盖几层就少盖几层的?那是不行的,影响面太大,别的不说,仅就李省长这一关就过不去,他可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少关心我们哪!你想想,当初拿地的时候,至今,我们大约还有五个亿的尾款没有付清吧?把他老人家惹急了,我们不但资金面根本宽裕不了,只怕是会更紧张。” “可是,在我们时代广场对面,吴光能的楼盘已经在封顶了,他每平米比我们的预售价低了将近500元,这是明摆着想从我们口里掏食嘛!泰明市就这么大点儿地盘,就这么多点儿人口,手上还有点儿闲钱的,扒着头也能数得过来。我们再不完工,让他们抢了先机,我们后期的销售就会面临很大的困难。我可听说,现在就有人嚷嚷着要退房呢。”秦子健还在争取。 庞勇强耐心地说:“吴光能的楼盘,总共能有多大点面积,能有几个平方?不过三几十层,不可能把民间资金都吸光的。你以为他叫‘光能’就真的很能呀?不可能的。” 庞勇强难得地幽了一默后,接着说:“再说了,我们的定位与他的也不一样嘛,功能也比他齐全嘛,价格自然就要高一点儿嘛。秦先生,你要相信,客户都是有眼光的,最终,还是会选择我们的。” “庞总,现在的房地产可是景气度不高呀,国家……”秦子健话没完,庞勇强打断说:“国家调控,近年来你也看到了,那还不是年年调控年年上涨!那些话,都是人大会上说给代表们听的嘛,糊弄糊弄老百姓罢了。” “你想想,08年,那时多困难,我们的房地产项目,差一点就没缓过来,最后,不也是逃出生天了嘛,还且,还大大地赚了一笔。是不是?所以,对国家的政策,我们一方面要重视,另一方面,也要坚持我们自己的思路,不能完全受其摆布,否则,最终是要被国家玩死的。” 第二百三十一节 征兆(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征兆(4) 秦子健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庞勇强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那几个大客户拖欠我们货款的事情,短期内,当然是给我们造成了一些压力。不过,辩证地看,秦先生,最近我也在学资本论,很有收获!” 自我吹嘘了一下,庞勇强接着说:“辩证地看,这其实何尝又不是一桩好事儿呢?我记得,当年比尔盖茨讲过一句话,大概是说,中国人喜欢盗版,那就让他们盗版我们的好了,迟早有一天,我是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的。” 这样的话,秦先生没听过,也许当时的自己正在坐牢吧,可怎么听着,都觉着仿佛就是他庞勇强自己的话。 庞勇强说:“同样的道理,他们欠我们的越多,我们就越主动,时机成熟时,我会要求他们以股份的形式来支付货款的。” 秦子健恍然大悟,原来庞总还在想着扩张啊,难怪自己收缩的建议他老听不进去。 庞勇强说:“对此,我充满信心。你等着,要不了多久,我会一个一个将它们都吃过来的。” 秦子健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说:“可是眼下我们就面临着实实在在的资金压力呀。” 庞勇强摆了摆手说:“这一点,我也反复考虑过了,钱钱钱,确实就是企业的命根哪。银行这边,秦先生你多想想办法。另外,物流那边,我们可是还有很大的文章可做嘛。” 庞勇强所说的物流,其实就是其旗下的那二十来家大大小小的超市及其配送中心。 以前,庞大之所以弄超市,纯属是为了洗钱方便,后来感觉到这一块现金流很大,的确是有利可图,于是逐渐在省内几个大的州市都布了点。效益嘛,拉拉扯扯总的来说还是赚的,可比起庞大旗下的房地产与矿业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超市方面真正有大的发展,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 按庞勇强的计划,在全国主要的大城市,自己的超市都要陆续地前往布点。 这两年下来,BJ、SH和周围几个省市均有了庞大的超市,开店数量迅速扩张到了将近二十家。 在这背后,曾经有高人指点说,其实,这是打的免费广告,每布一个点,庞大的知名度就会扩大一点儿,能够赚钱这一茬儿且不说,还能宣传企业。当今世界,最终玩的就是企业文化,如果真能做到让庞大在中国人心目中,弄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庞大就算是真正走出了康南,真正算是成功了。 对于这样的宏图,秦先生也是谨慎支持的。 秦先生的想法是,等超市这一块发展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申请上市,这样,超市零售就能成为庞大跨越式发展的新引擎,成为庞大这颗超级商界卫星的又一级助推火箭。 此时,听庞勇强提到超市,秦子健不失时机地再次建议说:“庞总,我们超市上市的步子必须得加快了,如果能在近期过会上市,最起码能解决好几个亿的资金。” …… 对于秦子健提出的上市计划,庞勇强是颇为欣赏的。 不过,他有着更大的野心。他的想法是,要让其旗下的房地产、资源、超市三大块主业均能分拆上市,这样,庞大就能成为国内数得着的真正大企业集团。 一个小小的康南省政协副主席算什么?届时,他就要堂而皇之地走进人民大会堂…… 想到政协副主席的位子,庞勇强恨得咬牙,几方运作下来,钱没少出、力没少使,可上位的承诺最终却迟迟没能实现。 就看明年了,这一次,希望应该是很大的。 …… 庞勇强自信满满地说:“这一点没问题,明天,我再催一催李省长,请他出面与证监会打打招呼。”又笑说:“秦先生,不必担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放心,我还有法宝没使出来呢。” 秦子健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了想,心情也就放轻松了不少,笑笑说:“也是。” …… 范毅出了机场,小伟将其接上了车。问说:“范局,直接回家吗?” “回家。”范毅想着心事回答说。 走了一阵,小伟试探着说:“范局,能跟你说个事儿吗?” 范毅定了定神,想起了小伟之前仿佛就提过要跟自己说件儿事情的,于是笑说:“跟你说过八百遍了,不要老‘范局、范局’的叫,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饭局’呢。小伟,我比你虚长几岁,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哥吧。” 小伟“哎”了一声,继续专心地开着车。范毅笑说:“有什么事儿?是不是要请我吃糖了?” 小伟与女朋友谈谈散散、分分合合好几年了,主要还是来自女方家长的反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开车的临时工。 听范毅这么一问,小伟耳根发红,扭捏着说:“不是,还没和她父母讲好呢。” “那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两次三番地提出来。哦,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想辞职,要舍我而去了吧?” 小伟一张脸涨得通红,装作专心开车的样子,根本不敢看范毅。 范毅一看,心里倒明白了八九分,怕小伟有其他想法,反而不敢再与他开玩笑了,换了口气说:“小伟,我早说过,只要你找到了好单位,只管提出来。你放心,我只会为你感到高兴的,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伟小声地说:“范局,前些日子,你去扬州学习,有两次,旷姨周末要用车,打来电话让我去,我就去了,后来……后来旷姨对我说,问我想不想到省委小车班开车……” 范毅彻底明白了,玩笑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说:“小伟,这是好事啊!省委?奶奶的,别说你了,连我也想去呢!还想什么想,去,当然去,要不要现在我就给旷姨打电话?” 听范毅这么说,小伟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轻轻地说:“那倒不用,我跟旷姨说了,我要问问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第二百三十二节 征兆(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征兆(5) 源江市纪委副书记阮学泰到省城来办事,完事后,他专门约了自己的老同学董开明喝酒。董开明正是省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 九点来钟,两人喝干了两瓶茅台,阮学泰意犹未尽,拍着董开明的肩膀说:“老董,咱们今晚要尽兴,你给老婆打个电话,晚上不回去了。” 董开明迟疑着还是掏出了手机。 …… 十二点多种,阮学泰睡得正香,忽然被人猛烈地摇醒,他睡前又在KTV包房里喝了不少啤酒,眼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一时上火气上涌,拍着床大骂:“你们他妈的是谁?怎么敢擅闯他人房间?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源江市纪委书记,你们要为你们的行为负责……” 有人喝道:“嚷嚷什么?嚷嚷什么!穿上衣服跟我们走!”接着,阮学泰双眼就被相机的闪光灯晃得睁不开了。 当干警推搡着他走过隔壁房间时,阮学泰看到房间里董开明抱着头蹲在床边,一名赤裸着身体的女子也蹲在一旁,有人正在拍照和摄像。 阮学泰伸出手拉住门框大声说:“老董,没事儿的,一会儿我就能搞定!” 警察一使劲儿,阮学泰就被推着向前走去,一路上骂不绝口,过道里有几间客房的客人想伸头出来看看,被警察及时喝止。 …… 这一夜,没睡好的还有邵原平。 他一直躺在床上,就是不能合眼,当座机响起,他三步两步抢出卧室,一听,脸上就有了喜色,心里说:“果然抓住了。”口里却淡淡地说:“知道了。” 放下电话,他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来到了书房。 这一下,自己就主动了。 只要是借机能将董开明拿下,那么,究竟是谁想搞自己?是谁提供的线索?省纪委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一切的一切,均将迎刃而解。 需要有一个人出面去和董开明谈谈,派谁去呢?他在心里将人选一个个地提出,又一个个地加以否定。 到省厅工作也有几年了,要说没有自己的嫡系,那是骗人,省厅班子里至少有两人就是自己一手拉进来的。 可是,眼下要谈的话题太过敏感,会不会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呢?他可不想做那种授人以柄的蠢事。万一这边没谈下来,那边却将自己的老底轻易地捅给了他人,自己那才叫真正蠢到家了。 那么,就只有自己亲自出面了。他在心里算计着。 是单刀直入呢?还是旁敲侧击?话说到个什么程度?谈好了怎么办?谈不好如何善后…… 邵原平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 早上,吃过早点,七点三十五分,秘书和驾驶员准时来到楼下等他。邵原平在钻进小车前一刹那说:“小段,早上你去将下午我的讲话稿整理出来,我一会儿回来要看,你就不必跟着我了。” 秘书小段“哦”了一声,随即放弃了上车,为邵原平关上了车门。 十点半钟,奥迪车将邵原平送回了省厅。 进了房间,邵原平一眼就看到桌上打印好、装订整齐的一摞讲话稿,他拿起来瞟了瞟标题:凝心聚力,切实抓好干部队伍廉政建设。 凭直觉,他感到这题目喊口号的成份大于实际操作,看来,小段作为秘书,文字功底还得加强呀!可眼下,他顾不得细看了,轻轻将讲话稿扒到了一边,他要静下心来细细想想一些事情。 上午与董开明的谈话很不顺利。 当同样一夜没睡的董开明一眼看到他时,似乎就猜到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浑浊的眼睛里少了一分畏惧,平添了一丝愤怒。 随后的谈话,可以用“艰难”二字来形容。 有几次,邵原平原本都认为即将大功告成了,可终究董开明还是没有点头。 为什么?这种对他董开明来说,有着切身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就不合作?只要他点一点头,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将只会成为一个噩梦留在大家的心里。 早上起来,天依然还是蓝的,水依然还是碧的,皆大欢喜!可他为什么就不呢?邵原平不能进入董开明的心里去看,却隐隐地觉察出,他之所以死活不答应,倒并不是他真有多高的人品,否则,他也不可能因为那事儿而落到自己的手里。 那他担心的,应该就只有利益方面的算计了。在他董开明心里,一定是觉得,与自己合作几无胜算,与其到时坐牢,不如现在受辱。最多,也不过是违纪,至少没有违法啊。如果他真的这样想,那么,自己摊上的事情就肯定小不了! 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查到了一个什么份上? 如果说情况严重,为什么不对自己直接采取双规的措施呢? 这其实也是董开明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哎,尤书记还是优柔寡断,才有我今日之辱啊!这是董开明心里深深的叹息。 …… 邵原平端着杯子走到水机旁,才发现饮水机还没开,只好接了一杯凉水一口喝下。 看来,A方案是失败了,那么,就必须赶在他们前面,实施B计划。 邵原平果断地放下杯子,拨通了桌上的座机。 “小尚,你来一下。” 很快,尚洪江敲门进来,依然是一付谨小慎微的样子。 邵原平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小尚,从前一阶段所收集的情况来看,你工作得很出色,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这充分说明,你在大是大非面前,是讲政治的,是守纪律的,是值得信赖的。” 尚洪江身体内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略略地点着头含笑迎合着。 “你跟我时间长了就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奖惩分明,有了错误要批评,要惩处;有了成绩,也要表扬,要奖励。小尚,很不错,下一步,就要勇于挑担子,我看,先把你们处里副处长这个担子给我挑起来,有没有信心?” “有。”尚洪江痛快地答道。 火上浇油,邵原平又说了一些勉励和表扬的话,话锋一转说:“下一步,还有一个电话,你要重点关照一下,只是更加地要小心谨慎,知道吗?” “是。” “你记一下。”邵原平随口说出了一串手机号码,然后说:“你重复一遍。” 尚洪江重复完毕,邵原平满意地说:“去吧。” 望着尚洪江离去的背影,邵原平在心里说:“等到他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省纪委的尤书记,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看来,这几天得将这小子盯紧点了。” 其实,一开始,邵原平早就想将尤书记的电话也纳入监听的范围之列,只是害怕吓着尚洪江,反而坏事,这才采取了逐次升级的添油战术。 第二百三十三节 变数(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变数(1) 星期五下午,旷姨打来电话,让范毅早点儿下班,叮嘱说叫上小伟开车,一起出去吃个饭。 下班后,范毅和小伟接上旷姨,在旷姨的指挥下,车子一路出了城,拐上了高速路,直接开到了河关市。 河关市毗邻泰明,开车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是全省经济排名第四的大市,范毅以前出差曾经来过两次。 这一次,一行三人按照旷姨所指的路径,却并没有进城,而是顺着环城路和一条盘山路,一直开到了一家不算太大的度假村。这里先前是河关市委的一处疗养院,后来处理给私人了,却也一直是市委定点接待的一个地方。 旷姨冲迎宾小姐说了一个名字,三人很快就被安排到了一间幽静的雅间。 这一路上,旷姨都在夸小伟的车开得好,范毅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也顺着她的话发自内心地好好夸了小伟一方。 菜上齐后,旷姨宣布饭桌纪律说:“小伟开车,和我一样,喝饮料,小范喝点儿酒,无酒不成席嘛。”很快,服务员端上来一瓶本地产的溪水大曲和几种饮料。 边吃边喝着,旷姨单刀直入地说:“小范,小伟的事儿,和你说了吧?” 范毅正在嚼一块脆骨,闻言忙轻轻吐在骨碟里说:“说了,好事儿!” 旷姨闻言,高兴地说:“我就说嘛,你一准会同意。小伟,就是太老实了,不过,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儿。” 正说着话,房间门一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姐,我过来敬杯酒。” 随着说话声,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人,前面一人五十来岁、器宇轩昂,手端酒杯,后面一人不过三十上下,正在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房门,似乎是怕它突然弹回去一般。 旷姨站起身,爽朗地笑着说:“老楚,说了让你不必来嘛,你看看,你还……太客气了。” 老楚笑着解释说:“赶巧了,省里老许他们下来了,也安排在这里,我想,也就两隔壁的,所以就过来敬杯酒。” 其实,对老许的接待,他是可出面也可不出面的,完全是因为旷姨在此吃饭,他才有了借故过来接近旷姨的想法,这才特意关照将饭局也安排在此的。 旷姨听说老许也来了,笑说:“你没说我也在这里吧。” 老楚笑说:“那哪能呢!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旷姨也笑说:“我就是怕这些酒桌上的规矩。哟,你看看,光顾说话,都忘了介绍了。来来来,小范,认识一下,这位是河关市市委的楚英才,楚书记。” 又向楚英才介绍范毅和小伟说:“他们俩是小字辈,这位是小范,这是小查。” 范毅和查小伟均站起身来叫了一声“楚书记”,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上午,楚英才接到旷姨的电话,说是要请他安排个地方,自己下午要请人吃饭,人不多,连她一共三位。 安排完之后,楚书记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人值得旷姨亲自跑到河关来请客呢? 现在一见面,想不到尽然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心里的疑惑更是有增无减,加之旷姨的介绍显然是故意不想把话挑明,他也就不能深问,只是含笑点了点头,说:“今天见了面,就算是认识了,欢迎你们以后多来河关。” 楚英才与旷姨喝了一杯后,跟来的秘书忙将他的酒杯加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楚英才故意瞪了他一眼说:“加满,酒杯不满,怎么会是我们河关人的待客之道!” 范毅早端着酒杯主动迎上去说:“楚书记、请随意。” 以前在宝因县工作的时候,范毅曾有过一次与启宁州州委书记共进晚餐的机会,那是在书记到宝因视察的时候。 那一次,他们一班县里的小科级领导,远远坐在大厅的一角,根本连敬酒的权力都没有。而启宁州在全省的排名,一直是排在十名开外的。 现在一位排名靠前的大市一把手亲自来给自己敬酒,范毅以前那是想也没想过的。 其实更加没想到的人,其实还是楚英才。 眼光一扫,他发现,今晚这一桌真正喝酒的只有范毅一人,另一人好像是叫小查的,手里一直也端着饮料,从神态上看,估计是位驾驶员。 那么,这位小范,作为今天这位旷姨请客的主角,他又究竟会是何方神圣呢?楚英才在心里画着一个又一个的问号,脸上神态却极为自若,不着痕迹地先后与范毅、小伟一人干了一杯。 在秘书眼中,楚书记如此一杯接一杯地连干三杯,那是很难得的,这样的举动,更是让他也吃惊不小。 敬完酒,楚书记带着他的秘书走后,旷姨长舒一口气说:“好了,我们终于可以轻松地吃会儿菜了,小范,你自己喝啊,别管我们。”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旷姨忽然说:“哎呀,该吃药了。小伟,你去车上,在我的手包里,有一保健盒,里面有一包打成粉的中药,你拿去厨房,请他们用小锅兑温水煮开了拿来我喝。” 小伟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旷姨说:“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范毅顺势问道:“旷姨,你有几个孩子?” 这话一问,旷姨就打开了话匣子,说:“别提了,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加拿大,一个在香港,却是长年不归家。尤其是我的两个孙子和孙女,我早就对他们说,让送回来我来带,他们偏说怕累着我,其实,他们还是担心内地教育质量不好。” “他们也不想想,教育质量不好?那他们是在哪里受的教育?凭什么他们能成才,我的小孙孙就不行?气死我了。” 说到这里,旷姨想到原本还有些话要对范毅说的,于是及时打断了这个话头,说:“扯远了,扯远了。小范,你在省国税局工作做得开心吗?” 这没来由的一问,范毅一时不知从何作答,只好模棱两可地说:“还行吧。” “哎,小范。官吏、官吏,你知道什么叫官?什么叫吏吗?在我们现行的体制下,只有走党委、政府这条线,这才叫当官,其他的,比如说你们税务局,干到底,就是个吏。” 旷姨语重心长地对范毅说:“你现在还年轻,长期在一个具体部门工作,时间一长,就定型了,以后发展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有没有想过要换一换单位呀?” 第二百三十四节 变数(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变数(2) 以前,宝因县委华书记曾经与范毅谈过类似的问题,当时,范毅最终选择了回到省局工作。现在,听旷姨再次提起这个话题,范毅心里再次泛起了微澜。 毕竟,旷姨身后站着的可是欧阳书记哪。 见范毅迟疑着没有马上回答,旷姨继续说:“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诉我。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到省委办公厅来工作一段时间,你以前是学中文的吧?在厅里工作,工作上应该没问题。等到了明年换届时,争取到县里去,你要是愿意,可以就到河关来,在县里主政一方,好好锻炼炼锻炼,我看要不了几年,你就能成为一方大员。” “怎么样?小范,好好想想吧,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答复我,可你也不能拖太长时间。今天来,我主要对你,就是想说这话,好好想想吧。” …… 党项军跟进的线索终于有了突破。 小电脑销赃的那家店主,很快就被警方找到。一通搜查和询问后发现,几块硬盘均已被店主彻底做了格式化,而且重新攒成了新机给卖出去了。 店里只找到了一台刚刚攒好、买主还未来得及提货的主机。 硬盘被重新卸下后,直接送到了省厅。现在的技术,的确令人叹服,经过技术人员的一方努力,硬盘上本已消失了的数据又神奇地回来了。可惜的是,另外几块硬盘的下落成了一个十分费解的谜。 几天来,党项军都在反复地筛查着硬盘里的视频信息。逐渐地,几条颇有价值的信息终究还是被他筛选了出来。 这块硬盘所记录的,是整个省一院医技楼大厅的视频。主要监视区域就是几部客用电梯和两部货运电梯外围的大厅区域。 两部货运电梯,一部可以直达地下负一层的停车场,一部只能到达一楼大厅,至于其它几部客用电梯,则一律均可以直达负一层。 当初设计时,为了确保医技大楼的安全,十二层以上,由于是办公场所和科研区域,下班时间以后,电梯内必须刷卡才能摁亮楼层的按钮。消防楼梯上也加装了安全门,除了在发生火灾等重大遇外时会自动打开外,平常下班后也是要刷卡才能打开的,这就防止了偷盗等隐患的发生。 遗憾的是,电梯内的视频资料却并不在此块硬盘内,事发当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其他人,或者是有哪些人上过顶楼,仅凭手边的视频,是无法直接得出结论的。 好在,事发时,时间已晚,十二楼以下的住院部,在9点30分后,原则上就开始清退所有前来看望病人的家属了,换言之,这个时间点以后,基本就没人再用电梯了。 当然,也不是说绝对就没有人会用电梯。 从取得的视频资料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当晚,几部电梯也曾经断断续续地在上上下下地运行过。好在,从一楼大厅每一部电梯门顶上、红色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可以明晰地看出,这几部电梯,分别在什么时间,都曾经到达过什么楼层,甚至停留过多长时间。 这就为党项军带来了些许的希望。 在党项军的努力下,以医技大楼顶楼为圆心,以当晚曾经达到过顶楼的每一部电梯为线索,以时间为半径的几张轨迹图,就被逐渐地给拼凑了出来。 其中,尤其令党项军颇觉有戏的一幅“图”,就是紧紧围绕着庞勇坚而展开的。 从视频上可以看到: 当晚9点42分,庞勇坚的车出现在了医院大门外的监控视频里。 9点45分,那部能直达负一层停车场的货运电梯动了起来,一路没停,最终达到顶楼,30秒后自动关门重新回到了负一层。这完全可以理解为有人在此时上了顶楼,之后,电梯自行关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10点37分,该部货运电梯再次直达顶楼,30秒后关门回落。这同样可以理解为又有人在此时到达了顶楼。 可令党项军疑惑的是,电梯的两次诡异运行,难道说,当晚出现在顶楼的,原本就不止庞勇坚和受害人两人?当然,这种可能性也是不能排除的。 10点51分,货运电梯启动,又是直达顶楼,10秒后关门回到了负一层。这应该是有人在控制电梯,否则电梯应该同样是在30秒后才会自动关门的。 11点06分,所有图像消失,这显然就是“小电脑”的手笔了。 11点15分,顶楼发生爆炸,随即起火。 从时间点上来分析,庞勇坚有着重大的嫌疑,只是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锁定他。党项军对此虽有信心,一时却也无能为力。他需要的是一些实实在在的铁证。 就在他在电脑前再一次细细筛查着画面时,梅海洋匆匆从门口走过,探进半个身子来说:“小党,跟我来一下。” 党项军马上应了一声,赶快跟了过去。 进了梅海洋的办公室,梅海洋开门见山地说:“你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咱们俩人飞广州。你知道吗?‘小电脑’和咱们的老熟人都有下落了。” “谁?”党项军问。 “刁玉寒。”梅海洋抹着头上的汗水说。 …… 小电脑带着女朋友离开泰明市后,一开始并没跑远,就躲藏在贵州,心想着,只要泰明市那边短信一招唤,自己就能安安全全地回去。 可等了又等,身边带的钱花得也差不多了,还没有得到确认回家的消息,他又不敢打电话回去问,就想到了也同样正在跑路中的老熟人,刁玉寒。 之前,刁玉寒自从跑到广州后,有一次,为了了解泰明这边的情况,曾经与小电脑私下里悄悄地联系过一次。 目前,小电脑手机里还有着刁玉寒在广州的新电话号码,现在,他当然不敢用自己的手机联系,而是改用一部公用电话与刁玉寒取得联系后,就带着女友投奔了刁玉寒。 在广州,几个落难人相互慰藉着住了一段时间后,小电脑的女友意外地怀孕了,小电脑闻讯也很高兴,让她一定要把这个小孩子生下来,甚至做好了就在广州生产的准备。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小电脑反复地告诉她,千万不能与家里联系。 她忍了再忍,还是躲着小电脑,悄悄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喜,正是这个电话,终于让梅海洋掌握了她们的行踪,甚至还意外地知道了刁玉寒的下落。 第二百三十五节 变数(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变数(3) 庞勇强反复地看着黄秘书刚刚送进来的一张报表,紧皱着双眉。这张报表显示,邵原平二十几年来放在庞大的股份,现在做下价来,竟然有一个亿还要多。 起先自己心里估计,不过是三、五千万的事儿,想不到现在却会是这么一大笔巨款。 看来,对庞大所有股东所持股份的情况,是应该搞一个更加详实的摸底了。在外人看来,庞大是一只庞然大物,可真正有多少才是属于自己的?必须要搞清楚。 眼下所面临棘手的问题嘛,就是这些款项应该怎么办?全额一次性转给邵原平?这是最蠢的做法。一点儿不转?也不行,邵原平那可是堂堂的省公安厅厅长,副省级干部,真要把他惹火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对邵原平,庞勇强与之有着二十多年的交往,自觉还是了解的。邵原平,外宽内紧,不轻易树敌,可一旦有了对手,却绝对不会手软,而且可以说是心狠手辣。这样的人,只可以与之为友,千万不能与之为敌。 考虑了一阵,庞勇强操起桌上的电话,拨通后没头没脑地说:“那个帐户的资金,现在可以打过去了。只是要掌握一个原则,在转帐的节奏上可以快一点,但在每一次的金额上,均不要超过三百万,控制好进度,在三个月内能划清就行。” 放下电话,庞勇强感觉,现在自己讲起话来越来越有点政府官员的味道了,他暗地里为此还颇为得意。 这时,华仔手里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推门匆匆走了进来,整个公司,只有极少数人,是不用黄秘书通报而能直接推门而入的。 原来捏在华仔手里的是一只U盘,他也不多废话,直接将U盘插入了庞勇强的电脑后,很快调出来了一段视频画面。 刚开始,庞勇强双手抱着头、靠在大班椅上,很轻松地想好好欣赏欣赏下面的片子,才看了一分钟,他就坐不住了。 这段视频,太***太无耻了。 视频的主角是两位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和两位仰面躺在两张长条茶几上、同样赤身裸体的女孩子。只不过,女孩子们脸上均戴了蝴蝶型的面具,而两名男子却能一眼看出来究竟谁是谁?其中一人,就是庞勇坚。 从现场看,周围还有一群二十岁上下的男女在一旁怪叫着起哄或者帮着摄像。画面的几位主角却正在旁若无人地做着那事儿…… 庞勇强怒从心起,就势一脚将桌上的显示器踢到了地上,黄秘书及时地推门想进来察看,华仔冲她摆了摆手,她乖巧地关上门退了回去。 “庞哥,小坚现在闹得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段视频,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正在几家酒吧间疯传哩。而且,听说还上了一个什么排行榜。哎,我是过时了,不懂这些。不过,小坚现在被他们称为‘枪神’……” 庞勇强摆了摆手制止了华仔,他揉着胸口,好半天才说:“这件事情,不要让老爷子知道,在他心目中,庞勇坚这个狗日的,还是一名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哩。华仔,得想点儿办法出来了。” “庞哥,一路上,我想了想,要不,让小坚出国去吧,在外边,人生地不熟的,兴许他能收敛点儿。再说了,人家那边文化也开放些,在那边,兴许会好点儿?” 庞勇强眉头动了动,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说:“好是好,只怕是老爷子这一关过不去吧。他不会让勇坚离开自己身边的。” “找机会,我也试着在老爷子面前提一提?”华仔问说。 “好吧。如果真能把这狗娘养的送走,至少是眼不见心不烦,这个狗杂种,老子早晚要活劈了他。简直就是牲口!” 华仔笑笑说:“现在的年轻人嘛,是有点儿前卫的。” 庞勇强恨恨地说:“华仔,通知银行,从明天起,不,从现在起,冻结他名下的所有银行卡,不许他再从公司拿钱。以后,每个月就只给他两万块钱,多一分也不要给,崽卖爷田心不疼!” …… 就在庞勇强被自己的宝贝弟弟气得暴跳如雷之际,邵原平心里却是有着另一方滋味。 自从董开明出事后,等了两天,结果出来了,董开明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阮学泰则是主动辞职。 这样的结果,当然有着大事化小的嫌疑,如果他将手中的材料全部抖将出来,这两人的处境,尤其是董开明的结局,绝对不可能只是目前这么个样子! 问题是,他的目的根本不是整人,而是自救。当然就更不想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与尤书记一较短长了。 邵原平拿起尚洪江最近提供的监听纪录,大体又翻了翻。 董开明退休后,第一纪检监察室的工作由副主任主持,一切照旧,看不出丝毫的变动,每日里,还是在外围不厌其烦地调查取证。一如既往地,他们还是在电话里不知遮掩地讨论着自己的案子,同时通报着其它案件的侦查进展。 这似乎说明,他们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切已然被人监听了。 这一点颇让邵原平倍感欣慰。 又过了两天,从监控材料上看,他们手上又接到了一个案子,注意力似乎一下子放了过去,人手随即也重新做了调整。 就在邵原平大大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尤书记却冲第一纪检监察室打过来电话,在电话里狠狠地训了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一顿,让他把手上其它的工作,凡是可以交出去的,一律可以交给别的部门去办,务必一定要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这件案子。 邵原平刚刚放下的心重新又悬了起来。 这样看来,尤书记是要把自己盯死了,是不可能中途收手喽。怎么办?邵原平决定,围魏救赵,得从尤书记的家人下手。 “我还就不信了,你在康南省从政这么多年,一直身居高位,你的家人就会全都干干净净?”他这样想着,思路已经转移到了在获取筹码后,应该如何与尤书记谈判的问题上。 突然,他想到,不对。 整件事情应该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自己的这件事情,肯定不是一个尤书记就能做得了主的事儿。 第二百三十六节 变数(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变数(4) 凭自己多年战斗在一线,与犯罪份子斗智斗勇的经验来看,当时与董开明谈话时,他的眼神一度是闪烁的、游离的,眼里充满了自救的希望。 当天,董开明一只接着一只地抽烟,常常是长时间地一言不发、抱头思考,邵原平知道,他离最终与自己的合作似乎只是一步之遥了。 可最后,董开明却依然是宁愿选择身败名裂也不与自己妥协。现在细细想来,这背后驱动他、震慑他的一个什么东西,才应该是自己所应当担心的。 邵原平重新理了理思路。 董开明的不妥协,尤书记的不放弃,似乎都指向了一点,那就是,他们手中掌握了自己的铁证,以至于让董开明不敢妥协、让尤书记不愿放弃。 那么,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双规,或者直接刑拘?那本都是可以考虑的呀。要是换了自己来操作,早就有所行动了。 为什么他们迟迟不动呢? 邵原平点燃一只烟,一边吸着、一边在想。 这只能说明,还有着一种力量在牵制他们,在康南省,应该就只能有一种选择了,那就是,省委欧阳书记。 欧阳书记到任后,自己与之接触过几次,每次谈得均不是很深入。对欧阳这个人,确实没有更深刻的了解。 当时的想法是,找机会渐渐接近欧阳书记,最终取得他的认可。眼下突然出现的、针对自己的调查,显然不可能再容他按部就班地慢慢来了,及时地把握住欧阳书记的意图和决心,应该是眼下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从这段时间对尤书记的电话监听下来看,邵原平发现,尤书记几乎从来不用手机与欧阳书记通话,这就不得不让邵原平必须另外想其它的办法了。 直接监听欧阳书记的电话?想到这儿,邵原平的心不由地“咚咚”狂跳起来。 …… 又拨了一次电话号码,党项军的电话仍然没能打通,范毅颓丧地向后靠在书房的靠背椅椅背上。 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发了一阵呆,不由地又想起了旷姨的提议。 整个康南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有这样的机会而不可得,自己是幸运的,如果听旷姨的话,不但会有远大的前程,而且还能与欧阳家走得更近…… 不能再想下去了,范毅警告自己。这个问题,最近几天,他已不知道前前后后想了有多少回。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努力,所为何来?想都不用想,庞勇强!这个名字,早就像一根钢针,深深钉入了范毅的心房。 如果在此时,离开了省国税局,去了省委,进而又按旷姨所言,为了追求日后的升迁,反而去了县里发展,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至少要暂时地离开庞勇强更远。 当然,迂回地前进也是一种前进,也许若干年后,自己手里的权力能比现在大上很多,可当真就能凭此扳倒庞大吗?眼下,自己手中已经实实在在掌握了大量有关庞勇强和庞大的证据,所需要的就是找到一个正确的路径来使用这些材料,使其发挥出应有的效力。 当然,这样做,需要花费自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难倒还真有余力能一门心思地又从政治前途上来打拼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古人的至理名言,多年的夙愿,目前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旷姨所抛出的选择,却也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诱惑,为了自己远大的政治前途,暂时把庞大放一放?值得吗? 不想了,不想了,范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一等、拖一拖吧,到时候再说吧,眼下,先要把手边的几台事情处理好才行。 这第一台事情,就是自己前不久刚刚拿到的录像带和那本笔录。虽然自己已经反复地看过多遍,却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看来,只有是交给专业人士才行了。 这第二台事情,却是昨天才发现的。 根据华仔的那段视频,范毅将华仔所写的内容全文誊抄打印了出来,没事儿的时候,就拿出来细细研究。 看着看着,他猛然想起,以前好像记得党项军说过,他们局长似乎就是叫王立吧。在这份材料里,20年前庆州市毕源县的公安局长也叫王立,他的独生儿子,正是在华仔的具体指挥下,被活生生剥皮致死的,此王立与彼王立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一念到此,范毅马上来到网上,轻松地调出了泰明市公安局长王立当年参加人大会时的个人简历,其中果然就有过曾经在毕源县任公安局长的经历,时间上刚好吻合。 …… 这么着,范毅才着急想找到党项军,可不知什么原因,却老是打不通电话。 范毅站起身来,连着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想了想,决定打给杨晓妮试试,听说两人就快结婚了,搞不好现在就能在一起。 电话接通后,杨晓妮说:“范毅,这么晚了,你还好意思来骚扰我?我先申明啊,我可是名花有主儿的人,你可不要对我有什么企图啊?” 范毅知道要是由着她贫,一、两个小时也不见得能说上正题,赶紧打断她问:“老党,党项军在吗?我找他。”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可还是守身如玉的黄花大闺女呀,这深更半夜的,你找他,打给我做什么?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你这话要传出去,还让人活不活了?我跟你说,我可是要和你打官司的。”杨晓妮在电话里借题发挥起来。 范毅尽量不顺着她的话头走,问:“杨晓妮,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嘻嘻,知道当然是知道的,可不能告诉你。按照他们的规定,这要保密,知道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他嘛,此刻并不在泰明……” 听说党项军出差了,范毅反而不着急了,心想,那就再等等吧。 这样一想,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说:“晓妮,你要好好管管你家老党了。我记得,似乎每一次,只要有事儿,好像找他就找不到,他这么一个大帅哥,会不会是在外面……啊?你懂的,你可要小心了。” 与杨晓妮又贫了二十来分钟,范毅这才借故收了线。 第二百三十七节 变数(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变数(5) 放下电话,范毅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材料,一摞是华仔的“交待”,一摞是根据张培勇提供的资料和自己收集的信息整理出来的庞大涉税违法材料。 “什么时候,应该把这份材料亲手交到任局长手里!”范毅思索着,又想,上次交给老党的那份视频,也不知管不管用,记得方格格曾说过,还有更多的视频资料存放在那个人的电脑里,要不要把那些资料也想法儿弄出来呢?该怎么个弄法呢? 明天正好是周五,就先约方格格吃个饭吧,范毅做了决定。 …… 方格格应约而来,一段时间不见,人愈发地显得妩媚动人了。为了避免孤男寡女相对独处的尴尬,范毅特意约上了张顺,本想着方格格也会约上一位女友的,却不想她竟然来了个单刀赴会。 考虑到必须得有人陪方格格喝上两口,这一次,范毅用的是张顺的奔驰车,张顺权且当了回驾驶员。 上车后,当听说张顺才是这车的主人,方格格明显就对张顺热情了起来,话也多了不少。 在车上,范毅顺便问起了罗萍的去向,方格格说:“她结婚后,前一阵子和她老公去了深圳,两口子挺恩爱的。” 这辈子估计很难再有机会见到这位可人儿了,即便见了面,范毅现在有了萧若诗,罗萍也有了老公,两人间也不可能相互再有什么企图了。 听到她有着还算完美的结局,范毅心里一阵翻涌,既为她祝福,也为自已的将来而憧憬。 这一次,为了让格格高兴,范毅特意开了一瓶拉菲,方格格很满意,当即就用手机从不同角度给这瓶酒拍了照,放到了**上。 喝着美酒,范毅转弯抹角将话题引到了上次从方格格手里购买的视频上,他故做神秘地说:“格格,上次那些视频中,有一个人,正好是我一位朋友他爸生意上的对头……呵呵呵,你手上还有没有其它的视频,我那位朋友想要,价钱方面好说。” 方格格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懒懒地说:“别提了,我有好一阵子都不理睬那人了,现在再去搭理他,多掉价啊!” 范毅为她夹了一筷菜,开导说:“小方同志,这我就要说你两句了,和谁闹别扭,也不能和钱闹别扭不是吗?现在既然有人下了定单,你重新恢复一下生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嘛,对不对?” 方格格扑哧一笑,说:“什么恢复生产,难听死了。好了啦,你说,他还想要多少?他肯出多少钱?” 范毅说:“这就对了嘛。还是工作第一嘛。我是这样帮他分析的,要我们格格小姐在一个臭男人家里一段一段看视频,再帮他把他爹对头的所有视频都找出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最起码,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嘛。” “所以,我建议他,把所有能弄到手的视频全买下,按文件大小付费,比如说,有一个G,就给一个G的钱,有多少算多少,你看怎样?” 方格格兴奋起来,说:“他答应啦?” 范毅笑说:“那就要看你开的价了,太高,人家就不愿意,太低……我们也不能让你吃亏,是不是?” 张顺与范毅一起来接方格格的路上,就听范毅开诚布公地讲过今晚的目的和之前的故事,在为眼前这位美女的美貌所惊诧之余,他也饶有兴味地想听听她究竟能开出个什么价。 方格格歪着头沉思了一会,说:“他那是一台老电脑,拢共硬盘也不会超过200个G。那台电脑嘛,他主要是用来看电影和玩游戏的,视频资料很多。我即便是进了屋,正像你刚才分析的,也不可能有时间挑挑拣拣,在众多的视频中来区分开哪是电影、哪是他要的视频。” “干脆这样得了,我带一个大一点的硬盘进去,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电脑旁,我就找机会把他电脑硬盘里所有的资料都给你们拷出来。你们呢,也别太挑剔,需要什么,自己拿回去慢慢找。就按200个G付我钱,你看怎样?” 范毅问:“那,你打算要多少钱一个G?” 方格格竖起了一根手指,范毅说:“100?” 方格格嗔怪道:“范哥哥,你就不要再戏耍人家了,是1000。” 范毅正要搭话,感觉桌下的脚被张顺狠狠踢了一下,于是装作犹豫着,一时不作回答。 这时,张顺问:“美女,你那位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家住哪儿?” 方格格忙纠正说:“他不是我男朋友,不过就是在一起工作,顶多算是个同事。” 张顺也不在这些问题上纠缠,绕山绕水、东拉西扯问了方格格很多有关那个人的问题,什么工资多少?一周上几天班?一天上几小时?平常爱做些什么?经常在不在家?有没有结婚?和谁住在一起?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等等等等。 在范毅和方格格听来,这些啰哩啰嗦的问题,倒有些像是一个吃干腊的男生在追问自己心仪的女生,那个和她交往过的男人的种种情况。 范毅听了颇有些不解,方格格听了,心里却大为受用,看着张顺的眼光逐渐迷离起来,顺着张顺的问题,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将整个兰汇所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在与女人打交道、乃至于调情上,张顺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自从他接过话头后,范毅基本就没有了说话的机会,这一男一女聊得一个开心,简直不把坐在一旁的范毅当活人看待。 范毅正埋头吃菜间,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没想到竟然会是同处一桌的张顺发过来的。 这小子也神了,一边与美女聊天,一边还有空发短信。 短信上面说:“丫也太狠了!这事你别管了,先拖一拖。”范毅不得不惊叹于张顺发短信的功夫,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短信,怎么自己一直坐在旁边,就楞是没看出来? 聊了一阵,方格格终于还是记起了刚才与范毅的话题,逮着与张顺说话的空隙,抽空问范毅:“我刚才说的价,你倒是给个回话啊,究竟怎么样?” 范毅说:“按你这报价一算,得要20万,我可做不了主,回头得去问问这位朋友后再给你回话吧。” 张顺补充说:“格格,你放心,这事儿,既然今天麻烦到您老人家头上了,又有我在场,那怕最后就是黄了,我也负责让范毅找那小子要一笔咨询费,最少也得这个数。”说着也竖起了一根指头。 “1000?”方格格问。 “不是,是一万。”张顺潇洒地回答。 第二百三十八节 没想到(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没想到(1) 星期三的早上,泰明市第二机械厂的生活区在早晨惯有的喧闹后逐渐地安静下来。 上班、上学的人一走,在这些新新旧旧的楼房里,多半就只剩下了一些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们。 今天早上,一贯宁静的气氛毫无预兆地就被一对母女的到来打破了。 在一幢厂区最新的七层楼房二单元门口,这对母女冲着二楼是又哭又骂。准确地说,哭的是女儿,骂的是母亲。 “高家昌,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狗杂种!你给我滚出来。”母亲跳着脚在骂,一口的泰明市城郊口音。女儿则只是哭,眼睛红红的,并不说话。 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不用招呼,马上就自动招集、围拢了一群前来看热闹的老头和老太太们。 很快,大家从母亲不断咒骂的话语中,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对母女是前来上门捉奸的。要捉的对象,正是老人的女婿、女儿的老公,那位叫做高家昌的臭男人,就住在这个单元的202室。 “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这个出门被车撞、进门挨门夹的,我们王家招了你做姑爷,供你吃、供你住,想不到你还跑到外面来租房子养婊子。”母亲见有了围观者,丝毫不怯,气势更盛,继续跳脚骂着。 人群里有人附和着说:“对对对,我就亲眼看见过两回,就是一个小伙子,老是领着些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年轻小妹子,在这个单元进进出出的,好像就是住在202的。老朱,你们家不就住楼上吗?平常见没见过?” 被人称作老朱的老头嗡声嗡气地说:“怎么没见过?只是我以为人家是在处对象哩!我说呢,每回来的女的,看着都不是同一个人,换来换去的。” 年轻的女儿听到众人如此说,哭得更伤心了。 母亲见有人帮腔,胆气更足了,直接冲上二楼对着202房门好一通拍打,一部分老头和老太太也连忙跟了上去,帮着叫门。 里面却没有一点儿声息。 拍累了,也骂不动了,母亲重又退回到楼下,站在场院里恨恨地喘气。 这时才有人问:“他真的是你们家女婿吗?” 女儿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从随身拎着的一个很土气的挂包里直接拿出了一本大红的结婚证,翻开来让众人看。那相片上的人像和名字,果然对上了。 人群里顿时有人叫起来说:“对对对,相片上的小伙子我见过的,就是住在这儿。” 这一下,没有人再怀疑了,母女两人的遭遇,引起了大爷大妈们的广泛同情。怀着对当代陈世美的公愤,人们纷纷对着二楼指指点点,骂不绝口。 这时,人群的背后,突然有一骑车过路的小伙子嚷嚷了一句:“大家最好是能把房东请来,开了门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嘛。”说完一溜烟走了。 “对对对,这房子是老扬家大儿子的房子,老杨肯定有钥匙,我去叫他。”一位老大妈自告奋勇地说着话扭身就走开了。 老杨家是厂里的老职工,大儿子一度还当了一个小领导,这才分了这套房。 后来,大儿子还是忍受不了厂里微薄的待遇,夫妻俩双双辞职走了。几年后,在市里买了新房。这套房空出来后,本来是想留给父母住的,老两口却舍不得,依就住着自己的老屋,将这套稍好的单元房给租了出去。 说话间,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老杨夫妇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口中还一个劲儿地解释:“我们就是租房子,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租给他了。” 说着话,老杨拿出一款老年人才用的手机,给高家昌打电话,对方电话却关机了。 老杨夫妇再一次看过她们的结婚证书后,他们就一起上了楼,老杨又敲了一阵门,这才取出了钥匙。 门很快打开了,众人一涌而入,二室一厅的屋子被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人。 这对捉奸不成的母女俩心有不甘地坐在客厅里,更多的人陪着站了一阵,见没有了下文,渐渐地就散了。 老杨说:“你们说人家养婊子,是要有证据的,现在好了,你这么一闹,即便是有,他也准惊了,这证据,我看算是难找了。” 母亲扭头对女儿说:“你进屋去仔细看看,柜子里、抽屉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他和那些臭婊子的照片。” 女儿领命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女儿的声音从书房传了出来:“妈,没有照片,但这里有一台电脑,我看看里面会不会有。” 余下的众人,这时则围坐在母亲身边,一边帮着骂着当今的陈世美,一边好言安慰着老人。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女儿神色黯然地走了出来,看来是一无所获。 母女俩又坐了片刻,依然是打不通高家昌的电话,只好起身与众人告辞,对大家的帮助千恩万谢。 老杨是房东,一直在留意着屋里可别少了东西,见母亲二人走时什么也没带,不过是依然是拎着那只装有结婚证书的、瘪瘪的袋子,也就放心了。 锁了门,老杨夫妇与大家一起下了楼。 …… 这个时候,高家昌的电话当然是打不通的。 在兰汇所值了一夜班,这个时间段,正是他猫在宿舍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手机又怎么可能会开机呢? 这套市第二机械厂的住房,不过是因为离汇所较近,租金又便宜,为了方便自己与美女们的偶尔之约,又正好是休息天,这才会过来住上一住的。平常,汇所要求太严,他一般都是住在汇所里的。 而这些情况,当然都是方格格一字一句告诉张顺的。 …… 下午,范毅挂通了方格格的手机,说:“格格,谢谢了。上次说的那事儿,你开的价太高,我那位朋友不想要了。不过,张顺说的那一万块钱,最终还是给你要过来了,你注意查一下你的银行卡,钱已经给你打进去了。” 方格格嘻嘻笑说:“是吗?谢谢了,范哥哥。回头要还有这样的好事,可要记得找我啊。”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说:“下一次,找时间我做个东吧,请你,还有那位张顺哥哥。” 第二百三十九节 没想到(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没想到(2) 范毅挂了电话,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张顺说:“顺子,格格可是说了,要请你吃饭,你准备好了吗?” 张顺笑说:“唉,就不知最后是她吃了我?还是我吃了她哟。范毅,你别说,格格将来要是不干这一行了,还……”说着用手捅了捅范毅,说:“是不是?” 范毅装作不懂,说:“什么‘是不是’?你和她之间,不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吧?” 两人哈哈大笑,笑罢,范毅说:“顺子,这一次,也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为我省了一大笔的钱不说,还轻松就把事儿给真的办成了。还别说,你看你给我找的这二位,演技的确不赖。早上连我看了都佩服。” 早上,在人群里骑着车嚷了一嗓子、提醒大家该去找房东的人,正是范毅。 张顺说:“这倒没什么,她们都是我旗下演艺公司里的人,平常闲着也是闲着,今天就权当是出来练练手艺。嘿嘿嘿,出门时,我交待过她们,只准要电脑里的资料,其余东西一律不许碰。” “当初还怕出意外,我还另外安排了接应的人,最后都没用上。算了,不说这些了。范毅,我要提醒你,你要是真想和庞勇强斗,可千万得要步步小心。” “他这个人可不地道,可是什么招都敢使,什么事儿都敢干的。你看看吴光能。那么大一位老总,父亲曾经还是咱们泰明市的副市长,家里可以说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最后怎样?脚筋都让人给挑了。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就是姓庞的干的,可是你又能怎样?兄弟,千万要小心呀。” 经过反复权衡,事前,范毅还是决定将涉及自己的一些事情讲给了张顺听,当然,那肯定还是有所保留的,因为,自己的事,最终,还得靠自己来处理。 …… 坐在小车里,庞勇强定了定神,直接给财务总监打了个电话。 “上次给你的那个户头,到现在为止,一共打过去多少钱了?” 稍稍等了片刻,对方查了查,回答说:“到今天上午,一共是1356万元。” 庞勇强长长舒了口气,说:“好了,后面的钱,就不要再打了。我的意思你要听明白了,是一分钱也不要再打了。” 挂了这个电话,庞勇强接着打给了华仔和秦先生,请他们马上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商量事情。 电话里,秦先生说:“好的,庞总,正巧了,我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呢。要不,我把段炳生也一起叫上,行吧?” …… 进了公司大堂,庞勇强不顾员工们谦卑地与自己打着招呼,直接奔向了电梯。几个早已在等电梯的员工,感受到了庞总今天阴郁的气势,纷纷找各种理由离开了等待的行列。 电梯门一开,庞勇强一个人跨了进去,不管不顾地直接关门就走,一路上,有几个楼层的员工本来是按了电梯的,结果电梯门一开,就看到了庞勇强铁青的脸,吓得一个个都不敢再往里走,庞勇强也懒得啰嗦,直接关门就走。 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华仔、秦先生、段先生已经在等着了。庞勇强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几位说:“刚刚得到确切的消息,邵原平出事了,被中纪委的人带走了。就是刚才的事儿。” 几个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 邵原平这次之所经被中纪委带走,缘于一个他一直担心、却又一直抱有幻想的人身上。 心理素质,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东西。许多运动员,平常训练,成绩好得让你吃惊,可一上赛场,临场的成绩差得也能让你吃惊。究其原因,多半就是心理素质不过硬,情绪起伏太大,技术变形,动作僵硬,成绩一落千丈。 尚洪江就是这么一个人。 刚开始,在接受任务监听董开明等人的电话时,他并没有丝毫的心理障碍,仅仅是将其当作了平常的一件工作任务。 听了一段时间后,他明白了,这些人原来正在调查自己的厅长。这时,一点小小的心理障碍出现了。不过,在现实利益和美好前景的压抑下,这一点障碍很快就被其克服了。 随后,监听升级到了对省委常委、纪委尤书记的头上,这一点被压抑的障碍就破土而出,发出了新芽。这个时候,每一天,当他坐在工作台前,他均努力地与内心的焦虑做着斗争,斗争之余,工作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是这恬静的表象,给了邵原平一个错误的信号。他自认为,通过自己这么一点一点的加码,逐渐锻炼尚洪江心理承受能力的这种做法取得了功效。 也是形势所逼,邵原平最后向尚洪江下达了监听省委欧阳书记电话的命令。 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心力交瘁的尚洪江。接到命令后,他一夜一夜地失眠,整天坐在仪器前监听,却记不住一个字。 饭也吃不下去,整天精神恍惚。那根早已扎根在心底里的小嫩芽,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选择了投降,向欧阳书记、向尤书记投降,他悄悄地主动去找尤书记交待了所有的问题。 很快,公安部一位副部长突然莅临康南省检查指导工作,其间与康南省委详细交换了意见。 这位副部长在康南省检查工作期间,邵原平当然是全程陪同。高手就是高手,前后两天的行程,人家愣是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就在今天上午送机时,邵原平意外地被中纪委的人直接从机场带走。 …… 庞勇强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个消息。现在详细地讲给了在座几位心腹听,同时迫切地希望能听到他们的意见。 想了一阵,秦先生说:“当务之急,就是要马上撇清与邵原平的一切关系。好在前一阶段他已经主动退出了公司,现在只要把帐做好,不怕他们来查。再说了,邵原平也不会傻到主动交待与公司的那些关系吧。除非他们手里有证据!现在来讲,也只能是赌一赌了。” 第二百四十节 没想到(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没想到(3) 庞勇强听后,补充说:“我听说,老邵这一次之所以出事儿,就是因为用错了一个人。那人心理素质太差,受不了压力,最后自己先垮了不说,还把他给卖了。华仔,你和邵原平认识很多年了,你说说,老邵心理承受能力怎样?这一次能不能挺住?” 华仔笑了一笑,轻松地说:“我看,这一点应该没问题。老邵这人,特阴,城府深得很,什么事情都能不声不响地装在肚子里。而且,他搞公安搞了几十年了,自己身上有多大的事儿?万一做实了能判到个什么程度,他比谁不清楚?再说了,凭他收受的那些金额,做的那些事情,他只要是一松口,只怕首先掉脑袋的,就是他吧,他是不会轻易说的。” 几个人又一起议了议,最终决定,对邵原平原来在公司内的股份,彻底来个不认帐。 好在之前邵原平为了安全,其所持股份,均是挂在别人的名下,前一阶段又已经主动退了出来,这就为眼下的收尾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方便。况且,由此可以省下的将近一个亿的资金,也正是庞大目前所最需要的。 商量已毕,庞勇强神色逐渐地缓和下来,抚着额头说:“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要是前期我们转钱的动作再大一点儿,估计白白就要损失上亿的资金哪。” 说到了资金问题,秦先生马上插话说:“庞总,今天我把老段约上一起来找你,就是要和你谈一谈上市融资的问题。” 今年以来,股市表现一直不好,由段炳生跟进的公司分拆上市的项目,却在省政府的大力推动下,本来已经大有希望,甚至能超越之前已在排队过会的其它申请上市的公司,来个后发先至,功德圆满。 可最近段炳生从自己的渠道听到一些说法。说,由于证监会考虑到今年股市的低迷,估计今年内的IPO很快就要暂停。这样一来,当初所筹划的,利用股市圈钱以缓解集团公司资金压力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泡汤。 对此,真的是不可不防哪。 “能不能赶在今年IPO停止前过会?”听完段炳生的介绍,庞勇强急切地问。 段炳生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排队的位置,已经是经过努力,才大大提前了的。现在排在我们前面的,都是一些国家要力保的,或者是一些来头很大的企业。想再超越这些企业,基本就是不可能了。” “而且,即便就是这些企业,现在能不能过会,过会后能不能上市?都还是未知数啊。何况,现在已经过会等待上市的公司也不在少数,要统统消化掉,也是需要时间的。” “起先我们设想,最快我们能争取在今年内上市,就能赶在年底还贷前筹集到一块资金,以后再通过逐年分批上市,资金流就活了。可现在这种情况……”段炳生看了看秦先生,没有往下再说。 庞勇强脸色重又阴沉下来,想了想,下了决心说:“秦先生、段先生,实在不行,就动用那笔款子吧。只是,在此之前,你们还得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啊。” …… 罗处长拿着一份资料走进范毅的办公室说:“小范,早上我头有些晕,估计是血压上来了,现在得去一趟医院。这份报告,你亲自拿去找一找倪副局长,要请他快些拍板了,不然今年内要完成12366项目就难了。” 12366项目是税务部门为方便纳税人咨询、投诉涉税问题,而专门申请、开通的一条纳税服务热线。截止到目前,全国除了康南省国税局等少数几家税务机关外,几乎已经全部开通了这条热线。为此,在今年的全国税务工作会议上,康南省国税局还被总局点名做了批评。其后,在任局长的亲自过问和要求下,这才有了准备在年内开通此条热线的打算。 纳税服务处现在是由倪副局长分管的。12366计划方案前后报到过他手里好几次了,每一次,他均是随便翻了翻,就找各种理由打回来让处里重做,这一拖就是好几个月。 处里老罗和范毅为此深恶痛绝。 除了纳税服务处,倪副局长分管的处室还有三个,分别是稽查局、财务处和信息中心。比较下来,他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纳税服务处,当初任局长让他分管时,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这个纳税服务处,既没有钱、更没有权,照倪副局长的理解,纯属一个花瓶,不过是用来糊弄糊弄纳税人的嘛,何必还非得搞出一个处?随便挂在征管处或者别的其它什么处室不就就行了,另设一个处室,完全是多此一举。 有了这样的认识,他平时就很少过问纳税服务处的工作,只是希望他们能维持住现状就行。况且,还有一个他并不太喜欢的范毅在这里当副职,他可不想让范毅有什么借着工作而取得成绩的机会。 而老罗之所以不愿意亲自去找倪副局长,主要就是两个原因:其一,是自己的资历。从20几岁走上副处级岗位,至今,在处级岗位上一干就是30年,几乎还在原地踏步,他早没了主动向领导靠拢、争取进步的雄心,不过是等着退休前捞上一个副厅级待遇罢了。 况且,前段时间,有一次,任局长专门与他谈过话。对于自己的这一个“小小”的愿望,现在看来,希望是很大的。当时,任局长话里话外要求他,一旦改任副厅级巡视员,就要马上写退休报告。为此,他没说二话就同意了,到了这把年纪,谁还稀罕再继续干下去? 按他的分析,自己给范毅腾位置的迹象还是明显的,既然如此,就乐得来个能放手时就放手,尽管让范毅去与倪副局长纠缠吧。 这第二个原因,就比较不能轻易示人了。 记得还是在1999年吧,当时,连他在内,局里一共有十几名处长、副处长,在倪副局长的率领下一起出国考察。 当时,发生了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倪副局长是一个有着严重中国胃的中国人,须臾离不得家乡的辣酱,那是一种味道很冲的辣酱。 为此,后勤服务中心特意打着为大家调剂伙食的旗号准备了四大瓶,足够所有人在美国吃上一个月了。 第二百四十一节 没想到(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没想到(4) 临上飞机前,倪副局长得知所有辣酱均已被打包准备托运后,很不高兴地说:“那飞机上大家吃什么?” 负责托运的几个人一看这架势,不得不重新整理行李,将辣酱全部改为随身携带,以方便飞机上大家、特别是倪副局长享用。 其结果就是,等飞机落了地,入关时,所有辣酱均被美国海关当场没收。 一周后,当不明就里的其他几位处长开始大声地埋怨那几位负责保管辣酱的同志时,被埋怨者不好明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倪副局长竟然也一言不发。 这件小事,罗处长是全程参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断定,倪副局长这个人是一个关键时刻不可能为你挺身而出的领导,为此,他对他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只是没料想,转来转去,结果还是转到了他的分管处室来当处长。 范毅其实也很不愿意去见倪副局长。 在中国,要保密那是很难的。在去年关系到自己政治前途的那一次党组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最终还是知道了每一个细节,知道了倪副局长在会上针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与倪副局长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调和了。好在,处里工作并不繁重,平常找倪副局长请示汇报的机会也不多,可这一次的12366项目,倪副局长显然是很想借题发飙的。 进了倪副局长办公室,他正在互联网上看一段视频,见是范毅进来,很不耐烦地关了视频,冷冷地坐在大班椅内看着范毅。 范毅简短地说明了来意,倪副局长却并不邀请范毅坐下,而是大模大样、夸张地靠在椅子背上翻动着报告。范毅站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也不客气,自己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倪人雄在心里骂道:“好没有规矩!你以为最近任局长看好你,你就想第二春了?有我在,你省省吧。” 想着,他把报告在桌上一摔,说:“你们这个报告,我根本没法做批示嘛!上次我交待的意图,根本没贯彻进去嘛!你们下去后认真研究过没有?老罗呢?他怎么不来?” 范毅解释说:“罗处长血压有点儿高,去医院了。这份报告,我们已经按照你上次的指示,认真做了修改。如果倪副局长觉得不妥,能否明确指示出来,究竟是哪些部分不妥,也好方便我们马上改进嘛。” 面对范毅不软不硬的解释,倪副局长火气上涌,大力地抖动着报告说:“还指示什么指示?该说的话,上几次不是都说过了嘛,你们有没有带着耳朵在听呀?” 范毅知道他今天根本连看也没有细看,现在发作,不过是在故意刁难。就换了一个角度说:“倪副局长,按总局和任局长的要求,这个项目必须在今年内完成……” “你以为你是谁?想拿那些来压我。方案都不成熟,你让我怎么批?出了问题,是不是你去向总局和任局长解释?” “我的意思是,一些培训工作,迟早都是要做的,能不能先做起来……” “急什么急?培训?怎么培训?你方案都没一个,培训什么?12366,不过就是拉根电话线,找几个人坐下来听听电话嘛?你们还拿着根鸡毛当令箭了!”倪副局长终于说出了一些自己平常想说却没机会说的话。 范毅无语了,只好暂时不说话。 这次的这个项目,经过省局研究,暂时放在了泰明市国税局,由市局具体组织实施,覆盖的则是全省。 经过之前的几次与倪副局长周旋后,范毅已经明确地感受到此事进展不可能顺利,为了不影响工作,他早在几周前,就已经电话通知市局自行组织人员开展培训了,培训内容,当然是以总局早已明确的税收知识题库为主。 而几个月前,纳税服务热线的工作场所也已经与市局领导商量后,准备暂时安置在市局老办公楼里,可谓是初步有了着落,只等省局领导拍板了。 正因为有了之前的这些安排,范毅心里其实并不着急,该着急的反而是负责技术支持的省局信息中心。由于方案老是定不下来,他们迟迟上不了手,宝贵的时间就这样白白地流走了。到后面,加班加点能否完成,现在依然打着一个问号。 所以范毅想,必要时,完全可以鼓动信息中心也从技术的角度催一催嘛,做这个项目,哪里会是像倪副局长所说的拉条电话线、找几个人那么简单! 两人正在胶着着,一个甜甜的声音传了进来:“倪副局长,你们在商量事儿啊?” 范毅看到,倪副局长原本零下一百多度,挂满冰霜的脸上,立即开始融化并接而沸腾起来,笑成了一朵花,说:“没事儿,进来吧。” 范毅转过身,看到一位楚楚动人的美人正轻轻扭动着腰身走了进来。边走边笑说:“今天来,又要来打扰倪副局长了,您,不会不欢迎我吧?” 范毅感觉,这个女人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倪副局长面孔一板对范毅说:“今天就这样,修改好了再报给我,年纪轻轻,做工作不要浮地半空中嘛。” 此次找倪副局长汇报工作,其实范毅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想要请示,那就是在市局明年中旬即将启用的新办公大楼里,12366项目的选址和人员的配备问题,现在看来,只能是另找时间了。 …… 两天后,范毅将报告简单重新排了排序,却并未做任何局部的修改。他断定,倪副局长那天一定没有看进去,甚至由此想到,之前的几次修改,搞不好他也没细看,只不过是在为了折腾而折腾。 中午午餐时间,范毅找准空子,拿着报告就进了局领导在食堂统一就餐的雅间。任局长等一众领导正在边吃边聊着什么,范毅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将报告递给了倪副局长。倪副局长微微吃了一惊,装模作样地问:“按我的要求修改了吗?” 范毅就装出虚心接受的样子说:“改了,倪副局长提的意见很准确、很到位。” 倪副局长随手翻了翻,做出要取笔的样子,范毅马上将早已准备好的钢笔递了过去。他接过笔,刷刷刷签上了名,抬头说:“任局长,这份12366的上线报告,还是请您再看一看吧?” 任局长挥挥手中的筷子说:“不看了,有小范他们具体做事,有你把关,我放心得很,准错不了。” 第二百四十二节 混乱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混乱 党项军回来了。 这一趟,他和梅海洋两人,围绕着小电脑女友打电话时所使用过的那部话机,跑遍了广洲(不如此写,不得上传哪.)市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家警局和派出所,询问了老老少少不知多少的市民群众,最终依然是一无所获。 小电脑、其女友、刁玉寒,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听到一丁点儿的信息。 两人仔细分析过,难道说,打完电话后,他们就转移了,或者只是路过广洲,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跑到广洲来打电话,以迷惑警方。在没有进一步证据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这就为下一步的侦破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在请示了王立局长后,两人准备打道回府,当然,有一件工作,却在返程前拜托给了当地警方。 从小电脑女友与家人的通话中,目前掌握了一条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怀孕了。 在现在这种城市化社会中,考虑到她又是从小在大城市中长大的,几乎不可能一个人躲在家里生孩子吧?她一定需要去一个地方,那就是医院。从早期的胎检,直到最后的生产,她不可能不与医院打交道。 为此,经老梅的多方请求和协调,以广洲为重心,辐射周边几个城市,凡是有妇产科的大大小小的医院,当地警方皆将小电脑及其女友的照片传了过去,请求院方给予配合与支持。 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活儿。什么时候见成果,谁也说不好,在这种情况下,再待在广洲,已经没有了十分的必要,因此,两人回来了。 …… 一到家,从杨晓妮那儿,党项军知道了范毅一直在找他,就给范毅挂了电话。 “你可算是现身了,我有急事儿找你,这样吧,晚上咱们见面谈。”电话里,范毅高兴地说。 当晚,在靠近党项军住处的一家西餐厅,范毅与党项军捡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范毅当即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包放在了桌子上。 “老党,有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但到了今时今日,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来找你实话实说了。哎,在我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你,能拥有最可能解开这团乱局的能力。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党项军淡淡一笑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有话就直说,找我什么事?” 上次取回的录像带和笔记本,范毅躲在家里已经看了无数遍,所谓隔行如隔山,终究是不得其门而入,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可他相信,宋卫兵如此看重、小心收藏的东西,一定不会只是个废品,只不过,他需要找到一位高人来破局而已。 这个人,最终,他选定了党项军,不仅仅因为他是同学杨晓妮的未婚夫,更重要的是,他对他人品的了解和对他个人的信任。 …… 听完范毅详详细细讲述完了过去的往事,看着桌上这一堆用毅力、智慧和胆量换来的证物,党项军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一件一件仔细地检视着这些东西,每一件证物对他而言,均是无价之宝。 这时,范毅拍着一只移动硬盘说:“这里面是我刚刚搞到的东西,和上次交给你的那五段视频性质是一样的,希望会对你们有用。” 随即,范毅又递过来一份材料说:“你帮我看看,这里所说的‘王立’,是不是就是你们现在的王立局长?” 党项军翻看着那叠厚厚的,经过范毅整理过的华仔“供词”,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心说:“王局长要是看了这份材料,不知道会是什么反映?” …… 就在两人见面的第二天上午,庞大集团时代广场项目的工地上就出事了。 一大早,陆陆续续的,就不断有工人模样的男男女女涌到工地上,接近九点时,工地上聚集了将近两千人。 这时,横幅也拉出来了,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标语:“我们要住房!”“我们不要过渡房!”“反对官商勾结!”“反对黑社会!”“交出凶手!”“严惩凶手!”“庞大房地产公司就是黑社会!” 人群中,有人在领着喊口号,多半也是标语上的内容,多出来的无非是“我们要与庞大领导层对话!”“我们要讨个说法!”“拥护党中央、拥护共产党!”“不许黑社会继续行凶!”等等之类。 人群一开始,仅仅还只是簇拥着站在广场工地上,随着人群的越聚越多,加之围观群众的不断增加,很快,周围的马路上基本都站满了人,附近交通随之完全中断。 泰明市委、市政府在第一时间接到了纺织厂拆迁户占领时代广场,向庞大房地产公司讨要说法的报告。快速反应机制马上启动,由市政府一位分管副市长带队,相关部门共同参加的应急小组立刻赶到了工地。 几乎同时赶到的,还有庞大负责时代广场项目的副总,方杰。见到刘副市长一行,方杰主动伸出手去想要与之握手,刘副市长却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黑着脸问:“这是怎么搞的嘛?前两次,已经围堵过市委了,不是已经解决了嘛,怎么又出问题了?” …… 自从时代广场项目启动以来,纺织厂数千工人,在市政府出面做工作的情况下,满怀着希望搬出了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家园。 按规划,在泰明市东城区边上,由庞大修建一片新小区,叫做幸福家园,用于安置绝大多数的搬迁户。剩下的或以货币补偿、或者给予相应的优惠、答应其将来重新以相对低价购买时代广场的新房。 这样一来,基本就能圆满地完成这片旧城改造的工作。这是政府、企业、搬迁户三方共赢的设想。 可是,设想是美好的,实施起来却是需要靠人来完成的,在这当中,人的主观能动性就占了很大的份量。 原来说好,在今年春节前,幸福家园就要交房,保证搬迁户们在新居过上一个和和美美的祥和春节。结果,由于时代广场这边资金吃紧,不得不大量从幸福家园项目抽调资金过来,从而严重影响了后者的工程进度。 直到春节过后,整个幸福家园工地上依然一片萧条,看不出有要完工的样子。 而目前搬迁户们所暂住的房子,则基本上是与一些简易的工棚差不了多少。一开始,大家满怀希望,强忍着,心想春节一到就搬了,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不曾想,幸福家园却因资金、物资被抽走而迟迟不能完工,工棚的日子看来就是遥遥没有尽头了。于是,就开始有人不满、报怨,进而暴发了几次围堵市委、市政府和庞大集团总部的群体性事件。 每一次事件后,幸福家园工地上就会热闹那么一下子,可过不了十来天,就会重新熄火。工人们请愿了一次又一次,渐渐形成了相对松散的组织领导圈,潘进明,潘师傅就是其中的一员。 照理,他早已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厂外自谋了生路,长年在外跑运输,小日子已经过得相当可以了。儿子也争气,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下一步考上大学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不过,一方面,幸福家园里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房子,另一方面,架不住工友们的反复劝说,他也就成了领头者之一。 领着闹了两次以后,潘进明就收到了短信和便条的威胁,警告他,如果再敢领头闹事就要修理他。 第二百四十三节 乱中有戏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乱中有戏 有一次,潘进明出车回来后,就与厂里的弟兄们讲了此事儿,结果发现,几名领头“闹事儿”的均或多或少都收到过这样的威胁。 工友们一至决定,组成护卫组,每一位领头者外出,均有两到三名工友随行保护。 坚持了一段时间以后,风平浪静,大家的警惕性也就下来了。结果就在一夜之间,竟然同时有三名领头者被人打伤住院,从而就引发了工人们聚集在庞大集团总部门口抗议的又一次群体性事件。 此事过后,愿意再出面来领头的人就少了,潘进明倒成了其中立场最坚定的一名。由于他常常在外跑车,保护他也就成了一句空话,潘师傅为了自卫,手提包里随时拎着一只大号的扳手。 前天夜里,他收车后,骑着一辆电动车刚刚回到棚户区,黑暗处突然跳出五、六个人来,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照着他就是一顿猛打。 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潘进明忍着痛摸出了扳手,玩命地向这些人挥去,他们虽然人多,却并不想拼命,见状,纷纷跑开了。 等听到动静的工友们跑过来时才发现,鄱师傅的电动车已被砸毁,整个人更是伤痕累累,左手骨折,头也破了。 第二天,工友们抓紧准备了一天,今天一早,就邀约着来到了时代广场的工地。 …… 刘副市长狠狠训了方杰几句,想想光训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就问:“你说说,这件事儿,究竟你们准备怎么个解决呀?” 这时,富有经验的市政府工作人员已经在用话筒冲着工人们喊开了话:“各位工友们,大家静一静、安静一下。有什么要求,可以请出几位代表来谈,这么吵闹下去,不利于问题的解决的。请大家静一静。” 很快,在工地现场的一个原本用作办公的大棚里,临时布置成了一个简易的会场。包括潘进明在内的五位群众代表在工友们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简单地交锋后,代表们直接提出了五点要求: 一、要严惩凶手,请警方尽快破案。破案前,暂由庞大方面代垫被打职工的医药费、误工费; 二、要兑现当初的承诺。庞大方面要保证在两个月内完成幸福家园的所有项目,将钥匙交到搬迁户手中; 三、要切实改善现有过渡房的基本生活设施,该修理的要修理,该完善的要尽快完善,尤其是公共厕所和日常用水。 四、要建立惩罚机制。如果到时候不能如期交房,每拖一天,庞大集团要补偿每户居民人民币100元,不得耍赖。 五、要有保证金。庞大集团必须将至少500万元的保证金打到由市政府监管的专门帐户内,以保证惩罚机制的有效运转。 一边听着代表们慷慨激昂的发言,方杰一边小声地与庞勇强断断续续地保持着通话。 经过反复地协商,最后,刘副市长表态,原则上全部满足工人们的要求。由公安部门马上介入、成立专案组,负责侦破一系列伤人案件。 刘副市长问同来的公安局领导:“潘师傅是前天受的伤,你们有没有动作啊?” 肖副局长回答说:“我刚才和下面的所里联系过了,潘进明同志事后并没有报案,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件事。” 刘副市长抬头望向头缠纱布、手吊绷带的潘进明,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潘进明也听到了肖副局长方才的回答,此时见市长看着自己,就肯定地点了点头。的确,当时大家群情激奋,只顾着商量日后如何来讨要说法了,恰恰把报警这一节给忘了。 刘副市长说:“老肖,下去后,要赶紧安排给潘师傅做个笔录,抓紧取证、抓紧破案。” 市长如此一说,严惩凶手这一条算是痛快地应承下来了。 至于其它几条,经协商,最后分别定为:庞大集团应组织力量加快施工,保证在明年春节前将新房的钥匙发到住户手中。如果延期,每户每月补偿800元用于租房另找住处。庞大答应尽快改善过渡房生活设施,答应先交300万元保证金由政府代为监管。 …… 一次引暴主城区交通大堵塞的群体性事件就这样平静地解决了。 这一天,被堵在车流中动荡不得的就有省国税局副局长倪人雄。 昨天,老婆出差了,当晚,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市区一家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在那里,一位可人的美人儿早已在那里开好房等着他了。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加之现如今自己又上了点儿年纪,折腾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就起迟了,想不到匆匆出来就被堵在了路上。 更让倪人雄想不到的是,他从昨天下午开始的这一切活动,早已被人全程用摄像机全给记录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监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 周一上午,省委组织部由一名副部长带队,一个工作小组亲赴省国税局,专门听取了省局党组对省局内包括范毅在内的三名已经进入省委组织部青年干部人才库同志的看法和意见。 据事后的小道消息称,工作组当场还请省局所有党组成员对三人的工作绩效做了量化打分。 吃午饭时,邓家辉悄悄把范毅拉住,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神神秘秘地说:“小范,听说了吗?上午打分,你排名第一,我们中心那位,排第二,只比你差了0.5分。” 说着,邓家辉觉着意犹未尽,干脆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听到的情况,什么会上倪副局长给了范毅最低分,却给了他们中心那位最高分,结果任局长却出人意外地给了范毅一个最高分,由于一把手打分所占权重较大,范毅因此而得以排名第一。等等。 邓家辉说:“小范,看来,咱们新来的任局还是对你比较感冒的,你可要再接再厉啊,以后上去了,千万可别忘了关照我就成。” 到了下午,组织部那位副部长撤了,留下了一位处长和一名工作人员,分别找了部分处室负责人和一些所涉及处室的一般干部谈话。 当然,范毅等三人也被列为了谈话的重点对象。 与范毅的谈话,时间并不长,不过是问了一些工作上的情况,以及对省委组织部培养青年干部的看法或建议,又问了问范毅对其他另外两位一起进入人才库同事的看法,前后用时没有超过一刻钟。 后来听说,信息中心那位副主任用时是最长的,前后将近一个小时,也不知道他都谈了些什么。 当天,工作组就撤走了。 随后,就有消息称,此次调查,是省委组织部门的一次干部任用前的摸底调查。听说,明年,省委准备有大动作,准备在这一批人才库里挑选十名优秀干部,放到县里直接当任行政一把手。 一旦搭上了这趟快车,以后的政治前途将不可限量。 局里立刻就有人公开开起了范毅的玩笑,说:“范大县长,以后我们下来,你可别不认我呀!” 就在范毅被此类善意的玩笑搞得还在疲于应付之际,另一些不好的消息突然又以更大量级的速度在省局迅速地传扬开来。 据说,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甚至国家税务总局,最近几乎是同时接到了不少反映范毅以前在县里任职时的违法乱纪的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对于范毅而言,毫无新意,几乎还是老调重谈。 唯一有新意的,是举报说范毅炒股。 当今世道,不炒股的机关干部,有,可究竟又有几人?此类问题,应该不会赢得共鸣。况且,这也是一个很私密的问题,要想取证,除非权力机关介入,否则很难查实。 而且,这几年,范毅手上有了数十个户头,自己名下的户头,反而很少使用了,真要认真查起来,回旋的余地还很大,对此,范毅丝毫没有担心。 只是,每每想起这些事情,范毅禁不住在心内暗想,哥们儿,相煎何太急!这又是何必呢! 第二百四十四节 争夺(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争夺(上) ******即将召开,泰明市的主要街道上,均挂起了拥护、祝愿、祝贺大会召开的各种横幅。部分与政府联系密切的宾馆、酒店也纷纷拉起了类似的大红标语。 博望山庄大堂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场景。猛一看,跟进了政府机关似的。 这是一家经常承办政府各种会议的酒店,老总在政府部门有着极深的人脉。由于山庄地处风景区,闲杂人等不多,这里也就成了政府官员们闲暇之余经常过来泡澡、按摩的一块理想宝地。 这一天,张顺陪着省建行的王助理,穿着浴袍斜躺在山庄小包房的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新闻节目。 王助理是康南省建行的行长助理兼信贷部主任,可谓是位高权重,人却很年轻,不过只比张顺大了七、八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颇有点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派头。 张顺欠身过去递了一只烟给王助理说:“王哥,这位按摩师,绝对一流,听说以前在这里就是专门为省委包书记按摩的,平常很难预约的。” 王助理脸上挂着微笑,却并不答话,就着张顺递过来的火点燃香烟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张顺冲四周看了看,见房间里原有的服务员已经忙着去请按摩师了,此刻正是说话的大好机会,于是凑上去说道:“王哥,我那笔贷款,能不能最近就给办了?兄弟我现在是急等着钱来周转呀!” 王助理轻巧地弹弹烟灰说:“最近银根很紧哪!今年的贷款额度,基本已经用完了嘛,有点子困难。” 基本用完,那就是说还有余地,张顺在心里笑了笑。 张顺笑说:“王哥,咱们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哥最清楚。还是主席他老人家说的那句话:‘我办事,你放心!’” 张顺灵机一动地将原话小小地改了一改。 王助理闻言,哈哈笑说:“是‘你办事,我放心’吧!你小子就是鬼机灵。不过,你这三千万可能真的得等一等了。” “别呀,王哥,不过就是几千万的事儿嘛,在您手里,那就是个小零头,您手一松,不就过去了?” 王助理叹口气说:“哎,我手里如果单单只是你这一笔,那当然好说。可问题是,我这里有多少个‘几千万’你知道吗?哎,特别是现在手上还有一笔大贷款正在做前期的准备,可银根又紧,现在如何能保证这一笔都还是难事啊,恐怕暂时是顾不上你的这笔小钱了,兄弟,你要理解啊。” 张顺不死心,嘴里笑骂道:“不知是哪个王八蛋,现在都几月份了?还贷这么大的款子,早干什么去了?” 王助理嘿嘿笑说:“是哪个王八蛋?我告诉你,是庞大的庞勇强,你怎么着,你敢咬他去呀?” 张顺听了,果然不敢再骂,马上笑说:“他们那么大的企业,怎么也赶着来凑热闹,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小企业活了!” 说着话,张顺忽然想起范毅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与庞大之间的过节,当下留了一份心,转弯抹角地又问了些庞大方面的具体情况。 原来,庞大这一次是用一家新收购过来的铜矿企业做抵押,准备从省建行大大地贷上一笔款,具体数额王助理却不愿意透露,估计不会少于几个亿吧。 张顺试探着说:“王哥,你们这么大一家银行,贷上几个亿出去,还不跟玩儿一般,不至于这么困难吧?” 王助理扶了扶金丝眼镜说:“一次性贷个几亿出去,的确不算是什么难事,可是也架不住左一下几个亿,右一下几个亿呀。你是不知道,仅仅今年一年下来,随便算算,他们庞大,单单是在我们建行系统贷出去的款项,那就是……”说到此,他自知语失,赶忙打住说:“算了,也不跟你多说了,等我忙完了这一头,你那一笔准跑不了。” 正说着,服务小姐小姐领着两名男性按摩师推门走了进来。 …… 这一天,梅海洋和党项军上一次在GD布下的那枚棋子终于起了作用了。 GD警方打来电话说,在广洲市一家大医院的妇产科,他们发现了小电脑“夫妇”的身影,虽然此时他们均用了化名,可模样却是万万改变不了的。在请示了王局长后,两人打点行装,又一次奔赴广洲。 …… 就在梅海洋和党项军二下广洲的同一天,泰明市国家税务局新办公大楼整体装修的招标大会如期召开。 一共有三家装修装饰公司入围,经过剧烈的拼杀,最后中标的是一家省内叫做新理念装饰的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两家败北的公司代表当场对开标结果表现出一脸的不屑。 晚上,弘图装饰的老总苏波颠着手里不算太厚的一份材料,望着桌上散放着的一张张照片,恨恨地骂道:“一对狗男女,我就不信你真能一手遮天!” 桌子上,豁然就是省国税局副局长倪人雄与同一名美女的各种照片。有同处一部车里的,有搂抱在一起的,有两人单独进餐的……最夸张的一张,竟然是两人一起在温泉泡澡的照片,只不过男的穿了泳裤、女的穿了泳衣,照片上,两人笑得均很开心。 虽然没有那种更加火辣的镜头,可这么些照片放在一块儿,也够能说明问题了吧? 苏波取出叨在嘴里的香烟,用烟头一点一点将正在泡澡的两人相片烫得面目全非。 照片上的那位美女,正是新理念装饰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梁青青。 苏波手里一直颠着的那份材料,则是一份详细的跟踪记录,或者说是“艳照说明书”。其内,分别注明了,某组某张照片,记录的是某年某月,在什么地方,两人几时几分上的电梯,何时一起进的房间,何时出来,何时离开等等。 甚至连两人进了房间又出来后,谁谁谁已经换过了衣服这样的细节也都不厌其烦地予以标明。 有了这样的文字介绍,桌上的这些照片马上就生活了起来,仿佛正在默默地向人们讲述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 数天之内,省纪委、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等单位先后收到了同一份匿名举报信。主要的内容只有一个:新理念装饰公司老总梁青青与省国税局副局长倪人雄有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并由此左右了泰明市国税局新办公楼装修的整个招标进程。 因为这幢新楼装修的全部资金全是由省局买单的,所以此项招投标工作实际是由倪人雄在全权负责。 第二百四十五节 争夺(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争夺(下) 这一次,省纪委反应很快,在认真分析了举报信后,结合之前掌握的大量信息,当天下午就对倪人雄采取了双规的措施。同时,公安部门也以涉嫌操纵招投标为名,将梁青青请去协助调查。 随着时间的推移,“倪梁投标案”的余波渐渐袭来。 第一波倒下的,是省国税局信息中心副主任罗正义。他是与范毅一批下派挂职锻炼后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而且任职时间还要早于范毅,当然,他也就此成为全省第一个倒下的省委组织部青年人才库里的后备干部。 听到消息的当天下午,邓家辉专程来约范毅出去喝酒。 酒桌上,邓家辉红光满面,说:“想不到这个跳梁小丑也有今日,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你不知道,他这么一个连简单程序都搞不定的家伙,自从当上副主任之后,那叫一个牛逼,仿佛比尔盖茨都不在话下。还好意思来对我编的程序修修改改,也不想想他当初是凭什么上去的,不就凭会背领导讲话嘛,会拍领导马屁嘛。” 范毅知道他今晚过来的目的,不在乎自己讲了什么,关键是要让邓家辉讲痛快了,以此发泄他一段时间来的不满。于是就陪着他慢慢喝着酒,静静地坐着。 …… 罗正义的倒下,源于去年省局统一为系统内各区县局配备的一批柴油发电机。 当时的出发点,说是为了保证基层办税大厅在停电的情况下仍然能正常运转,方便纳税人办税,因此由省局出资,一共购买了一百多台柴油发电机。 当时市场上主流产品的价格不过五、六千元一台,大批量采购的话,价格肯定还会更加便宜。可是,经过统一招标,中标价竟然高达1万3000元一台,公开的解释是,为了要绝对确保不影响工作,要求性能第一、价格还在其次。 可结果是,机器采购回来,好不容易运到各基层单位后,这才发现,这是一种大家从未听说过的型号,不仅体大如牛,而且燥音极大,动静不小。一旦运转起来,方圆数米内,两个人面对面讲话,都根本听不清楚,更不要说费油费钱了。 可以说,自从配发下去的当日起,这些机器就成了摆设。实际上没有一家基层单位在用,只是在省局前来检查时才象征性地启动一下。而为了保障工作,许多基层单位又不得不自掏腰包,重新购买了新的发电机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说,当时中标的单位,还是梁青青名下的公司。 整个招投标和采购,均是赶在魏局长退下前由倪人雄主持完成的。为此,罗正义事后接受了梁青青二万元的好处费,现在却成了他悔不当初的催命钱。 …… 说着说着,邓家辉的话头自然转到了魏中华身上。 邓家辉愤愤地说:“别人不知道,范毅,你我是知道的,他魏中华与梁青青是个什么关系?我就后悔当时没把他们的丑态给拍下来。现在倒便宜他了。” 最近,据小道消息称,魏中华可能将是本案所涉及的第二人。可一方面,魏本人坚决不承认自己与梁青青有染;另一方面,省里也有人出面为他打了招呼。更主要的是,办案人员手里根本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有的不过是凭梁青青的口供而已。而现在是一个重证据轻口供的时代,最终,只能是暂且存疑,判定无事了。从而,魏局长得以全身而退,继续在省人大发挥余热。 “魏局长还是厉害啊,拿也拿了,睡也睡了,还不用买单。我真是服了。”邓家辉说。 范毅连忙制止道:“家辉,这种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在局里随便乱说啊。无凭无据的,小心祸从口出。” 邓家辉不服,说道:“怎么就无凭无据了?那件事儿,我们俩亲眼看到了,这不用说。我说他拿了,肯定也假不了,你想想,每年局里花在所谓文化建设上的钱,是多少?那是数以百万计啊。他们那些当领导的,随便挂个什么编委就拿这个费、那个费,动辄就成千上万的,工资当然是不会用喽!可我们眼巴巴盼着能涨点工资,发点福利,怎么就这么难呢?到如今,我还没讨老婆呢,这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邓家辉的专业就是电脑编程,这几年除了工资,什么奖金和补贴也没有,物价又蹭蹭蹭一个劲儿地往上涨,有点牢骚是正常的。 范毅想起以前答应他为他留意接点外面的活儿的,却一直没有兑现,就想着什么时候请张顺帮帮忙。 喝了酒,邓家辉彻底放开,接着又骂起了“文化”,说:“什么文化建设,不过是某些人变着法儿捞钱的工具而已。一个税务局,搞税务文化,又搞廉政文化。现在好,每个部门都想另搞一个部门文化,你说有没有?就说你们纳税服务处,不是也有纳服文化吗?” 范毅说道:“别乱说,我们可没搞。”虽然这样说,但在心里,他知道,外省已经有地方在搞什么纳税服务文化、稽查文化、征管文化…… 不能由着邓家辉这么乱说下去了,发牢骚是小,万一影响了他自己的心态,甚至固化为内在的世界观,人就容易走偏激了。 范毅主动招呼服务人员过来买单,将邓家辉架了出去。 …… 倪梁余波所涉及到的第三人,却是大大出乎范毅的意料,竟然会是省局办公室主任倪宽。 倪宽被纪委找去谈话,可很快又被放了回来。 有人说,那是因为他沾了魏中华的光,魏自从脱身后,已经在使力,希望将此案尽快了结。有人说,倪宽被牵连,纯属是梁青青乱咬,先咬魏局长,现在又咬倪主任,下一个还不定咬谁呢。 而倪宽本人,则比较赞同后一种说法,在各种场合均坚决否认自己与梁青青有着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这段时间,倪夫人经常手挽着手地与倪主任一起在宿舍大院内散步,一幅大秀恩爱的模样。 可不久,就有其同一单元的住户放出风声来说,不论白天或是晚上,经常听到夫妻俩人关了门窗在屋里吵架。甚至住在其楼下的一位还说,不时还能听到有玻璃、陶瓷之类碎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总之一条,十有八九,人们是不相信倪宽与梁青青之间会是真的清白的。 这种时候,省局的一把手任局长的态度就很关键了。 可惜,种种迹象表明,倪宽如出一辙地在任局长面前得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这一阵子,倪主任见到同事时,会主动笑了,会主动打招呼了,会主动拉着你聊一聊了,这大概算是“倪梁案”后,意外发给大家的一点福利吧,只是不知能持续多久。 第二百四十六节 真相(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1) 倪人雄出事后,范毅手上缓如蜗牛的12366项目进展反而出奇的顺利。各项准备工作如期进行,配套工作也是有条不紊,现在只差市局搬迁后,将该服务团队具体的办公地点定上一定了,可这一事儿,还须征得省市两家的共同认可。 这天下午,泰明市局分管此项目的束副局长亲自带队,一行三人专程来到省局纳税服务处商量项目选址的事情。罗处长仅仅露了一面,就借故走开了,实际上就是由范毅代表处里和省局在与束副局长一行人在谈。 几个人围坐在长条茶几前,就着摊开的新楼平面图,一处一处地推敲、讨论,很快达成了共识,挑选出了两个自觉颇为满意的地点,只等省局分管局领导点头后就可考虑装修布线的事情了。 谈完了正事,大家神情均轻松下来,开始了闲聊。 正在大家都在为倪副局长的前途做着种种推想时,省局大楼的一名保安敲了敲门探头进来说:“范处长,有人找你,请你看看认不认识?” 众人顺着他的声音看去时,从他身后闪出一人,大声说:“范同志,我们来找你,他们非不让上来,只说让你下楼来接,可你的电话又老打不通。” …… 说话的人原来是中水岭村的吴村长。当然,准确地说,他现在已经是吴书记了,以前支部的康书记自从上次省委工作组走后,就下课了。经过重新推举,吴村长取而代之,之前的治保主任康主任当选为村长,实际上应该还叫主任、村委会主任。 这一次,吴书记和康主任两人一起到泰明来,主要是来办两件事儿的。 首先一件,就是要找当年工作组的宋组长。 当初,村里通电时,由宋组长出面协调,给村里配了一台变压器。这几年,随着村里开办小加工厂、小作坊的数量不断增加,村里的用电量也在猛增,当时所配置的那台变压器,现在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跳闸、断电的现象时有发生。 村里人老早就想更换一台功率更大一些的,无奈算下帐来,需要好几十万,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只能还是厚起脸皮来找宋组长帮忙解决。 他们俩是昨天晚上到的泰明,在小旅馆住下,想着宋组长能不能帮忙,一夜没睡好,天一亮,就去了省电网公司。 到了以后,这才知道,宋组长现在已经是公司的一把手了。见了面,宋组长很热情,听完了两人的请求,并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让办公室的人安排两人重新搬到省电力宾馆住下,吃住免费招待。 今天中午,宋总还特意挤出时间,亲自赶过来陪两人吃午饭。吃饭间,宋总这才说:“吴书记,你们提的那件事儿,我考虑,放在明年安排吧。争取在春耕前就位,你看有没有意见?” 吴、康两人哪里还能再有意见,高兴得只差没当场蹦起来。事情有了满意的结果,两人心里没了包袱,面前坐着的又是和蔼可亲的宋组长和几位热情洋溢的电网公司员工,这一通酒,两人不知不觉就喝高了。 中午回去后,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半。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办。 这后一件事儿,就是来找范毅。 这几年,范毅每年均会寄回去两三万元钱给中水岭村小学,用于购买教学用具和学习用品。 为此,孩子们给他写了许多感谢信。一呢,是因为信件太多,怕统统寄来反而影响了范毅的工作;二呢,这么多信,仅仅邮资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于是,孙校长从中选取了一些写得比较好的小心保存了下来,希望有机会能亲自交给范毅。 这一次,听说吴书记、康主任两人要到省城来办事,就特别地将此事拜托给了二位。 不想两人中午喝多了酒,此时还是满身酒气,到了省国税局,省局的门卫就不放心两人进楼,死活不许他们自己上去。 想着打电话通知范毅吧,可惜范毅办公桌上的电话恰好用过后又没放好,老打不通,手机也关机,弄得两人好像是来故意滋事一般,保安就更不松口,甚至准备要赶他们走。 幸亏省局一位干部经过,听说是找范毅,就说:“电话占线打不通,说明人在办公室嘛。你们派一个人带他们上去看一看不就行了。” 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 束副局长等人见范毅来了客人,就起身告辞走了。保安见范毅原来真的认识这两人,也放心而去。 范毅说:“吴村长、康主任,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吴书记从康村长脚旁拖过一只蛇皮口袋,一边打开一边说:“范同志,这是我们去年新晾晒的香菇,带点儿来给你尝尝。” 此次来,两人一共带了两袋,还有一袋,早上已经送给宋组长了。 范毅听完两人的来意,接过孩子们写的信件,打开其中一封很快读完,说:“吴村长,不,吴书记,回去后,一定请代我谢谢孩子们和孙校长。这些信,我会小心保存的。” 又问了问学校的情况,原来许多以前写过感谢信的孩子现在已经毕业,当初所熟悉的老师,也已经全部调走,唯一认识的,也只有孙校长了。 看看时间不早,范毅招呼说:“吴书记、康主任。你们难得来一趟,今天晚上我来安排,争取把当初工作组的同志们都约上,咱们好好聚一聚。” 听范毅如此说,两人均面有难色,拼命摆手笑说:“不行,不行,中午酒就整多了,晚上不能再喝了。再来这么多人,一人一杯,我们估计明早都醒不了,这要坏事哩。明天早上,我们可是还约了省电网公司的领导们谈我们村里的变压器呢。” 范毅想了想,宋组长中午已经陪了他们,晚上估计不会再有时间了,其他工作组的几位成员,吴、康两人也就是认识,并不算太熟悉,来了不喝酒,反而没有气氛,于是就打消了此念头,说:“那我问一问查小伟,看他能不能来,小伟你们应该是老熟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节 真相(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2) 当天的晚餐,范毅特意安排两人去吃海鲜,说:“你们平常吃惯了山珍,今天就主要吃点海里的东西吧。” 查小伟收了车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范毅将车钥匙递给他说:“今天你不要喝酒,我陪两位老哥好好喝两杯。”又考虑到两人明早还有事情,就规定了三人总量包干喝一瓶,说定了,当即让服务员开了一瓶茅台。 吴、康两人均是在村里久经沙场锻炼过的,喝着喝着,中午的酒倒醒了几分,感觉颇好,四人有说有笑。 范毅问:“村里现在还在做野生菌生意吗?” 吴村长回答说:“做是做,只是规模大大不如从前了。” 这几年,村里人靠捡菌子卖给村里,积累了原始资本,好些人家里买了摩托车寄放在镇上,逐渐就有人也做起了自行收购倒卖的生意,竞争还相当激烈。这也没办法,市场经济,价高者得嘛。村里之所以还在努力维持着这个项目,不过是为了维修水渠时需要用钱买材料而已。 康主任这时插话说:“估计再做个年把二年的,村里也不准备再做这个生意了。只要供电正常,等吴书记趟出条路来,我们村里准备搞果品生产和加工。到时,就不愁没钱修沟了。” 前些年,外地有一个私人老板到镇上开了家果品加工厂,需要大量的水果。 吴书记就动员村民们承包荒山种植果树,不想应者聊聊。一是因为大家以前均没搞过,心里没底,怕亏;二是村里到镇上的道路不通,无法大量运输。为了打消大家的担心,一方面,吴书记与那位老板谈好了合作事宜,带头承包了一片荒山种上了杨梅;另一方面,村里加大了挖路的力度,希望至少能修一条可以供小型拖拉机行驶的山道,将来好开展运输。 随着路越修越接近镇里,村里人也都陆续加入了开荒山种果树的行列,逐渐就形成了一些规模。 那位老板一看这架式,也提前动起了脑筋,想在中水岭村搞一个规模稍小的加工点,做一些前期的粗加工。但前提条件是用电要正常,这才加速了村里更换变压器的念头。 范毅闻言,也深感期待,问:“村里通往镇上的路,现在修到哪里了?” 康主任抢着说:“早过了华源村了。本来想和他们联合起来一起修,他们那个村的人刁懒得很,根本不想出力,只想占我们的便宜,只好是作罢了。” 范毅想起当年架电线时唐老瘪家婆娘占住电杆坑不让架线的那一幕,摇头不已。 范毅又问:“吴书记,你家大儿子今年上高中了吧?” 吴书记点着头说:“刚刚高一,到县里去上学了,一个学期就放假时回来一趟,路不好走哇。” “就是,本来这路就不好走,现在有家矿山还来搭便车,硬是借了我们一段路,才一两个月,倒把我们原来修好的路压坏了一大截。”康主任愤愤地补充说。 “哦?村里也开了矿山?”范毅好奇地问。 吴书记摇头,慢慢讲了起来。 …… 原来大约一、两个月前,突然有一家矿山的工作人员在镇里领导的陪同下一起找到了村里,就谈两件事。 一是愿意由矿山出面将村里以前修好的一段路加以阔宽、拉直;二是要占用村里后山几十亩林地用于另外修条新路,希望能得到村里的支持。 说起来,这家矿山也是一家老矿了,一直以开采铜矿为主。过去几十年,产量也不小,直到前几年才传出风声来,说是矿源逐渐枯竭、最后只得关闭了。 想不到今年突然又说在原矿址发现了新矿,现在竟然重新开始了运作。只不过,这一停一开之间,矿山所有权已经易主,被一家私人老板给买下了。 当初,为了运输方便,矿山方面自己修有一条直接通往山外的专属公路,路线当然根本不会往中水岭村走,所以几十年开采下来,与村里基本上是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 不曾想,这一次不知为何?一开张就要重新修条路经过中水岭村的后山。 起先,村里人还真是为此高兴了一阵子,均想着,这一下,修路有希望了,打心底里希望由矿山一股脑直接将路修到镇上去。 后来大家才弄明白,其实人家只是借道,主体运输公路根本与乡里、村里都不搭界。所修的路,无非是利用原来国营林场的便道,将现在准备重新开采的这片矿区,与几十里外的另一家、叫做崖山矿的企业连接了起来,在莽莽群山间,硬是画了一个大大的U字。 …… 范毅听后,大感奇怪,问:“难道说这两家矿山的老板都是同一个人吗?要不然,怎么会想着要将这两片矿硬生生连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方便生产和管理吗?不对呀,即便是同一家老板,做这样的事情,也意义不大嘛,两家矿山,本身又不是没有公路出去,现在仅仅是为了一点点的方便,又来重修一条路,完全是多此一举!想不通,想不通。” 康主任说:“说起老板嘛,两家矿山的老板倒肯定不是同一个。我有一个侄子在崖山矿打工,最近才被派往落水洞矿工作,听说落水洞矿是向他们老板把他们租借过去的。要是同一个老板,就不用说什么租不租的了嘛。” 范毅闻言心里一机灵,忙说:“你等等,你们刚才所说的准备重新开工的那家矿,原来就是落水洞矿?” 康主任点点头说:“对呀,就是落水洞矿嘛,是一家老矿了,我记得……” 范毅打断他说:“他们老板是不是姓庞?” 康主任歪着头想了一想说:“是不是姓庞我倒不知道,我听我侄子说,在矿山上负责的是一位叫赵总的人。” 范毅知道自己的问法可能有些问题,庞勇强是不可能亲自出面来当任自己旗下一家矿山的法人代表的,于是想了想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们省有一家企业叫庞大集团的?” 吴书记在一旁插话说:“对对对,前一阵子,我们拦停了一辆运矿的货车,车门上好像就写着什么、什么庞大集团之类的字样。” 第二百四十八节 真相(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3) 听到这话,范毅心里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看来,吴、康两人今天所讲的这家矿山,正是前不久张顺告诉自己的那件贷款事儿的主角。据张顺说,庞大目前正在利用一家叫落水洞的铜矿做抵押,准备向省建行贷一笔款,估计数额不小。 当时听过后,范毅也没太在意,只是记住了落水洞这个奇怪的名字,想不到转来转去,今天就会再次听吴、康两人重又说起。这一说,倒勾起了范毅极大的兴趣,接下来三人所聊,就几乎都是以落水洞矿为核心了。 据吴、康两人介绍,这家矿山着实霸道、着实气人。 在镇上的压力下,矿山强行借道后,来往的车辆很快把原来的路基压坏了,矿山方面基本就不会及时来维修暂且不说。而且,说到毁林修路,矿山方面只是象征性地单方面给了村里两万块钱作为毁林修路的补偿,也不问村里同意不同意,他们就从县、镇两级政府手里拿到了一个什么批件下来,稀里哗啦就把中水岭村后山上的树林砍倒了一大片,开成了一条新公路,搞了个既成事实。 这路一通,一天到晚,就老有过不完的卡车,照此情景看,生意应该是好得不得了。村里就有人试着找上门去,希望到矿山来打工。他们这里当面表示不要人,一个都不要,那边却又向崖山矿巴巴地去大量借人。 这不就是明摆着看不上中水岭村嘛! 村里人听说后怨气冲天,新仇旧恨一起涌了出来,邀约在一起把路挖断过一次。为此,县里、镇里出动了警察,硬是将村民压制了下去,并警告说,如果再有破坏公路的违法行为,就要抓起来法办。 此后,断路是不敢了,可是三、五成群的村民自发地起来拦停车辆、不许通过的事件却时有发生。 吴书记喝了口酒,恨恨地说:“龟儿子,老子才不信,在我们家门口还要受他的鸟气。迟早有一天,我还要和他们斗上一斗。” …… 第二天,范毅带着满腹的疑问打开了局里的内网,他想看看,矿山如此古怪的行为,是不是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偷税。 很快,从数据库里调出落水洞矿的数据一看,确实是今年前几个月才更换的法人代表,其纳税记录更是让范毅大跌眼镜,电脑显示,其纳税金额为0。 范毅一阵兴奋,这一定是在偷税了。 可看着看着,范毅又迷惑了,它们连销售金额都没有,一般来讲,没有销售,自然就不产生税收,这也是说得通的,何况它们又是一家停产多年,刚刚才恢复生产的矿山企业。 可是,他们每天这么大的运输量,又不产生销售、不产生税收,甚至不产生利润,他们生产究竟又是为的什么呢?范毅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最好还是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看。 …… 随即,请了三天假,范毅亲自开车,直接把吴书记和康主任一起给送到了镇上。在镇政府存了车,三个人一路走回了村里。 这一次进村,范毅不想惊动太多人,悄悄住进了吴书记家。第二天一大早,在康主任的陪同下,两人早早来到公路旁,希望搭一辆便车去落水洞矿看看。 过了一阵,果然就听到车辆的轰鸣声,一辆卡车喘着粗气在山路上吃力地蠕动着,好一阵子才来到了跟前。 范毅和康主任一起挥手,卡车却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哼哼哧哧地自顾自从两人身边径直开走了。 “这个龟儿!顺水人情都不会做!”康主任跳着脚骂道。 又拦了几辆,结果都一样,没一辆愿意搭人。康主任气得直骂驾驶员和矿山,“上上下下一路货,都不会做人。” 范毅却不这么看,笑了笑说:“等再来车时,看我的。” 当又一辆卡车驶近时,范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高高举起,康主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旁边喊道:“范同志,太多了,路又不远,我们两个人,50块就足够了。” 说着话,康主任就很想伸手去口袋里掏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出来,可迟疑了一下,想到,那100是范毅的,可这50,那可是自己的钱啊,这样想着,最终还是舍不得,只好放弃了。 这辆卡车“嘎”地一声在两人身旁刹住,一位四十多岁的驾驶员伸出头来问:“到哪里?” 范毅说明了去处,两人上了车,启动车子前,这位师傅说:“我先申明啊,落水洞矿设有检查站,除了驾驶员,外人不让进入。再说了,矿上有规定,也不允许我们驾驶员私自搭客,所以,差不多时,你们二位就必须提前下车。先讲讲清楚啊。” 车子启动后,范毅递了一只烟给师傅,他看了看牌子,满意地放进了嘴里。范毅为他和康主任点上火后问说:“师傅,你们这一路过来,路上不好走吧?” “走了几十年了,习惯了。再说,这一段路,真正难走的也就是中水岭村后山新修的这一小段。其它几段,都是过去林场拉木料的老路,以前我也走过,也没觉着有多难走。”驾驶员淡定地说。 “只是,可能落水洞矿那边的驾驶员就够呛了,这种路,他们是走不惯的。”随即,他又补充说。 原来连接两个矿山的公路,真正需要重新修的,不过就是包括中水岭后山在内的不长的几个小段,八九成的公路走的均是以前国营林场原有的老路,成本自然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想通了此层关系,范毅多少理解了落水洞矿修此条路的部分原因,大概是因为成本不高吧。只是仍然搞不懂,既然两家不是一个老板,为什么彼此间还非要修一条路来连接? 范毅问:“您是崖山铜矿的师傅吧?”驾驶员看了看范毅,点头说:“对,干了大半辈子了。” 范毅又问:“车上拉的是矿石吧?” 驾驶员又瞅了范毅一眼说:“当然,是铜矿。” 一个疑问在范毅心中生起,问:“师傅,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啊。这崖山矿和落水洞矿,两家开采的都是铜矿,怎么还向你们崖山矿买矿呢?” 驾驶员嘿嘿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铜矿是铜矿,可是,一方面呢,矿石的品质并不完全一样,为了保证达到客户的要求,或者降低自己的成本,有些矿就从外面买回来一些,用来和自己挖出的矿一起掺和着卖;” 第二百四十九节 真相(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4) 驾驶员继续解释道:“另一方面呢,即便品质一样,有时遇到大主顾,自己一个矿的产量一时满足不了,又为了想拉住这位客户、独占客户,也会临时性地从其它矿山外购一些进来的。” “反正,这里面门道多得很,我看你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也不会是搞这一行的,说了你也不懂的。” 一路说着话,搭着这辆拉矿的车,颠簸了一阵后,很快就到了落水洞矿。在矿区边沿,远远地望见,果然是拉出了一道检查岗,除了驾驶员外,其余人员一概不许入内。 范毅两人提前下了车,爬上路边一座高山,借着随身携带的便携式小型望远镜,范毅看到落水洞矿山一部分的矿料堆场。 一堆一堆的铜矿石,码得像小山一般,一辆辆卡车在其间穿行,犹如玩具车一样。山后其它堆场的情况,从这个角度就不能看到了。 好在,从这里,却也能看到落水洞矿正门的情况。就见到,不时有一辆辆卡车从大门驶离矿区,开向远方。 康主任打心眼里并不关心落水洞矿的事情,他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同范毅过来现场看看的,不过就是作个伴儿。现在到了地界,见范毅看得仔细,自己就找了棵松树,坐在树荫下纳凉。 看着看着,范毅发现了问题,这些来来往往的车辆,每一辆开入矿区的卡车,拉的货均是敞开式的,一目了然。可每一辆开出矿区的卡车,却均被拉上了厚重的帆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环保? 看看太阳偏西,康主任走过来提醒说:“范同志,我们下山吧,再晚,回头恐怕就搭不到回去的车了。” 范毅嘿嘿笑说:“老康,我告诉你,不论你多个时候下山,也不可能搭到回去的车。” 康主任一愣,迷惑地看着范毅。范毅解释说:“你看,咱们这一路走来的这条公路,根本就是一条单行线!单行线?你懂不?就是有来无回。” 看着康主任欲言又止、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范毅用手指着矿山的正大门方向说:“你看那边,所有进了矿区的车,最后都是从那里开出去的,直接就开往了丘东县方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可能搭到便车的原因。” 康主任想了想说:“对啊,刚才我们一路过来,就没见到过对头车嘛。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自从这条路修好后,我在村里好像还真没见过有从落水洞方向开过来的车。” 范毅略略想了想说:“这里面是个什么道理,我们局外人一时也弄不明白。对了,康主任,你不是说你有个侄子现在就被借调到落水洞矿工作吗?” “是,他就在下面。”康主任用手指了指下面的矿区。 “能不能和他联系一下?请他这两天回来一趟,有些事情,我想当面和他谈谈。”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他挂电话。”康主任说着话就掏出了手机。范毅故意笑着并没有制止,因为他刚才就发现,这里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 电话打不通,两人一路往回走,天擦黑时,终于进了村,手机却仍然一直不能使用。 好在康主任家也装了座机,用一块干净的毛巾盖着。 康主任掀起毛巾,拨了拨侄子的手机,提示是不在服务区。他又赶忙找来电话本,查到了上次记下的落水洞矿的座机号,电话打通了,是值班员,对着康主任大声说:“你别挂,我去叫人。” 又等了好一阵,侄儿这才连呼带喘地接起了电话,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康主任说了说意思,侄子说:“好的,三叔。正好后天我休息,我明天下了早班就回来。” 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就成了范毅的垃圾时间,他急切地盼着太阳早早落山。由于不想惊动村里人,范毅一整天均猫在吴书记家。 吃晚饭时,康主任领着侄儿来了,一见面就毕恭毕敬地叫说:“范叔好。” 范毅赶忙制止说:“别这么叫,我不过比你大几岁,你叫我一声哥吧。” 康主任首先不干了,说:“那哪儿成?你我都是平辈论交,他肯定得叫你一声叔。” 范毅不想在这些小节上纠缠,只好任由他“范叔、范叔”地叫着。 康主任的侄儿年纪还未满二十,中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崖山矿打工,深得矿方的信任,此次是特意被派到落水洞矿帮助工作的。 范毅有一肚子的问题,却也不想扫了众人喝酒的兴致,只好一边喝着,一边细细地盘问小康。 一边与吴书记、康主任、吴会计和孙校长等人喝着酒,一边范毅就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小康:“工作几年了?”“落水洞矿产量大不大?一天能产多少吨矿?”“销往哪里?”“售价是多少?”“有多少工人?”等等等等。 …… 慢慢地,范毅算是搞明白了。小康被派往落水洞矿,并不是去干他的老本行――采矿,而仅仅只是负责登记和看矿,因为,落水洞矿至今根本就不产矿。 一车一车的矿石被从崖山矿直接拉到落水洞矿,大部分就堆放在原有的、空空荡荡的堆场里,一部分还被故意送进了稍加修饰过的矿井里。 每天,小康他们十来名从崖山矿过来帮忙的矿工与落水洞矿方面的十几名工作人员的主要工作,就是将这一车一车的铜矿石称重、点清,存放好、保管好、看护好。 至于卸完货后的卡车,则一律被要求拉上厚重的帆布车篷,空车沿着开往县里的方向行驶到主干公路后,再由此开回崖山矿重新装车拉货。 之所以硬要修一条路将两个矿区连在一起,一是为了缩短两矿山间的运距,二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外人知道这堆场里的铜矿究竟是从何而来。 而之所以空车一律绕路返回,一个原因是连接两个矿区的简易公路实在是太简易,大多数路段根本不容两车相错。另一个原因是,从大路上走,绕是绕点,却也能造成一种生意兴旺的假象,前提当然是不被人发现车是空的,所以才用车篷给遮住。 …… 范毅心里暗自嘀咕,看来,所谓落水洞矿区又发现新矿脉云云,很值得推敲啊,搞不好这里就会又是一个“宏泰矿业”! 第二百五十节 真相(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5) 只是,他们如此做,究竟所为何来呢?难道正如张顺所说,仅仅就是为了银行的抵押?可是,有这么些钱买矿,还贷个什么款?又或者纯粹就是为了投机?难道说他们又掌握了什么内幕消息、矿产品行情要看涨?庞大在提前动手囤货? 范毅百思不得其解。 范毅自己觉得,自己仿佛是坠入了一个迷宫,刚刚想通了一些问题,但马上又被另一些新的问题所困惑。 …… 只是面对范毅更进一步的追问,比如说落水洞矿方面如此操作,究竟所为何来?目前矿山上一共堆了多少货?还准不准备继续堆下去?这些货下一步会如何处理?等等,像小康这种级别的一线工人就无能为力了。 范毅微微闭上眼,心想,老树开新花,死矿复生。他们这是在玩借尸还魂啊。 …… 回到泰明市,稍有闲暇,范毅无不在惦记着落水洞矿那些种种令人费解的事情。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可能就是对付庞大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上一次,范毅交给任局长的检举材料,果然还是按着他当初最坏的预想,最终还是被转到了倪人雄副局长的手里。 当时,倪副局长将范毅找了来,当场发飙,臭骂了一顿,反复质问范毅:“你想干什么?你的工作职责是什么?对纳税人进行稽查,是你应该干的事吗?把手伸到别人碗里来胡扰,你先把自己手上的那点儿事乱清楚吧!” 当时,范毅一句话也没辩解,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积累起来的所有对自己的不满。 骂过后,也不知倪副局长事后是如何向任局长解释的,反正直接可以看到的后果是,省局稽查局一直也没对庞大展开过任何有针对性的稽查,哪怕仅仅只是一次象征性的调查。 现在,此时此刻,倪人雄还在被双规,如果自己能以落水洞矿为突破口,集中向任局长详细汇报一次关于庞大涉嫌偷税的整个情况,能否就此引起任局长的真正重视?以至于立案侦查,会不会真的就能给庞大予沉重的一击? 范毅在心里反复掂量着。 当然,从目前掌握的材料分析,落水洞矿似乎并不存在偷税的问题,自己冒冒然地去汇报庞大涉嫌偷税的事情,会不会适得其反呢?可他们搞三搞四,究竟要做什么呢?不把这一点查查清楚,随随便便就让如此宝贵的机会白白错失,范毅心有不甘。 怎么查?从哪里入手?能查到多深?人家让不让你查?这是一连串棘手而实际的问题,很让范毅挠头。 自己不过就是省国税局一个小小的副处长,凭自己手中的权限,肯定是办不成这事儿的。这需要相当一级权力组织的介入。 哎,这又是一个无法办到的问题! 求助旷姨?效果肯定会好很多,只是万一收不了场,岂不是把人家旷姨给卖了?。 范毅只好重新转换思路。 组织介入暂不可行,那么个人呢?比如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比如说,堡垒从内部攻破?比如说,卧底?一时间,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一起冒将出来,范毅知道,再这样想下去,自己搞不好就要走火如魔。 可是,不想,则更让人难受。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呀,随手放过了,这根本就是在对自己犯罪! …… 下班回到家里,范毅一边胡乱地吃着自己弄好的微波食品,一边打开电视,锁定中央一台的新闻联播,头脑里还在一个劲儿地想着落水洞矿的事情。 忽然,范毅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骂道:“笨呀!放着一手眼通天的大活人不用,你弱智呀!” 他想到了大学同学,现在的省报记者杨晓妮。最近,她父亲刚刚被任命为泰明市委常委、秘书长,丘东县正好就在其治下,杨晓妮,这不就正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吗?能查能问,能刨根能问底,关键时候还有人能说得上话,还一点不着刻意的痕迹。 “哦耶!”范毅兴奋地挥了一下手。 …… 一大早,中水岭村的村民们就将崖山矿通往落水洞矿的简易公路给堵住了,所有车辆一律不让过。村民们声称,如果矿上不给足村里毁林的补偿款,今后就无限期地将堵路进行到底。 接近中午时分,从县里、镇里分头赶来的干部们先后到达了现场,领头的一位是县维稳办的主任,另一位是镇里的一名分管副镇长。 副镇长叉腰站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大声训斥着村民:“你们聚众堵路,蓄意破坏公共交通秩序,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违法行为。是要承担法律后果的。” 随即又命令道:“赶快散开,让货车过去!” 村民们反唇相讥说:“这是我们自己的林地,我们爱在这里站多久就站多久,外人管不着!” “他们不把毁林的钱赔清楚,休想过去!”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咆哮。 副镇长缓和了语气,又一次解释说:“从法律上来说,这片林子并不属于你们中水岭村嘛,这是过去人家国营林场的林子,人家矿上已经给了你们两万块钱了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嘛!” “怎么不是我们村的林子?这些树,好多还是我们当年亲手种上去的,现在长成材了,你们想白占啊?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噻。”村民们不依不饶。 县维稳办主任处理此事颇有些经验,看了一会儿,听了一阵,他知道如此辩论下去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于是,他拿出一盒早已随身准备好的香烟,撕开来,一只一只,慢慢地散给站在前面的村民们,微笑着说:“抽只烟,抽只烟。” 大家伙抽上香后,他拍拍手掌、伸着脖子看着众人笑说:“今天咱们村里人来的可不少嘛,大家伙说说,你们当中,谁是说话算数的呀?” 站在前面的人闻言,就全都不说话了,人群堆里有人毫不示弱地嚷了一嗓子说:“我们说话都算数!” 大家就哄地一下笑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节 真相(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真相(6) 主任听如此说,心里早已明白了八九分,知道组织者估计要么不在人群中,要么是现在还不想露面。于是也跟着笑了笑,回头对拉法镇副镇长说:“老马,村里的领导,你们请到了没有?” 马副镇长苦着脸说:“早就派人去找了,说是几个头头一早约着查看水渠去了,最快也要晌午才能回来。” “还钱!还钱!还钱!”这时村民们有节奏地喊了起来。 主任将手朝下压了压,等声音稍小一些后才问:“你们准备要多少钱啊?” “至少50万!”有人高声喊,随即就有更多的人表示赞同。 主任仔细将这几十位村民逐一打量了打量,全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其间,连一个精壮的小伙也没有。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算是摊上一块牛皮糖了,不能心急,只能是慢慢地做工作。 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果然看到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主任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来一名警察?什么意思嘛?这不是来添乱嘛!” 来人走近后,警察主动向主任和马副镇长说明了来意。原来,他们一行是受县委宣传部委托,特意陪同省报两位记者前来采访崖山矿和中水岭村修路的事迹的,没想到走到这里碰上了堵路。 县委的一名驾驶员还在后面小车里守车,而县委宣传部一位专门陪同过来的副部长的车,则还远远地被堵在了后面。 两位记者听说有村民堵路,非要先过来看看,只好就由他陪着过来了。而这名警察,也不过是顺便搭车来矿山上检查工作的。 杨晓妮根本不客气,一到现场,马上指挥着摄影记者一个劲儿地拍照,自己则一头扎进村民堆里做起了访问。 主任连忙向马副镇长使眼色,让他将杨晓妮拉出来,可惜在场的诸位都是爷们儿,都不好意思伸手去拉一位女同志。这时有村民认出了杨晓妮,问:“妹子,你是不是前些年来过我们村的?” 杨晓妮落落大方地说:“是啊,当时你们准备修水渠,我还上过沟呢。”听说是以前的熟人,村民们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 堵路事件过后大约半个月,一篇标题为“落水洞矿的真相”的文章出现在了《省情参考》这份内参上。 文章以中水岭村村民堵路为由头,围绕落水洞矿的种种神秘假象做了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有事实有数据,有观点有看法,还附列了部分从相关单位和部门采访得来的关键数据和现场图片。 总体上,将一副完整的真相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文章调查后认定,为了能向银行申请巨额贷款,庞大集需要有合适的抵押物,能经得起银行方面的“检查”,由此炮制了一出“闹剧”。 调查显示,落水洞矿其实早已枯竭,不可能再生产出大量能经得起实地检查的有效抵押物,为此,矿方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花招。 他们在崖山矿和落水洞矿之间突击抢修了一条简易便道,用于将崖山矿滞销和新产出的所有铜矿石全部运往落水洞矿区,一部分甚至还运进了坑洞内,造成一种落水洞矿正在热火朝天搞生产、出效益的假象,用于应付银行的检查。 当然,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这些运过来的矿石,每一吨、每一块的所有权最终还是属于崖山矿,因此自然就不存在销售和纳税一说。借人家的东西来做戏,“出场费”自然是要给的。经记者调查,双方以租借的形式草签了一份协议,具体说明了铜矿石的真正所有人以及承租方应该支付的运输费、保管费和租借费等等费用。 为了保证自己所出租矿石的安全,由崖山矿以“租借”的形式外派了近十名工人到落水洞矿帮助工作,实际就是做好登记和看管的工作,以保证租借物最终能完璧归赵。 当然,这一场精心编织的阴谋,从头到尾离不开银行方面的认可,从而最终形成了一个内外勾结、瞒天过海,骗取国家贷款的大骗局。 文章附带指出的是,庞大集团为了骗取国家贷款,强行侵占了丘东县拉法镇中水岭村的集体林地,引发了多次村民集体断路、堵路的群体性事件。 面对事实如此清晰的一桩纠纷,当地权力机关采取了一边倒的做法,强行压制村民的正当诉求。这不禁让人要问,当地党政领导,究竟有没有与庞大沆瀣一气? 这值得深思。 省委欧阳书记一口气看完报道后,气得拍案而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抓起钢笔刷刷刷地在文章标题旁边做起了批示。 放下笔,他又倒背着双手走了一圈,依然余怒未消,再次提笔在自己刚刚的签名下题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速将调查结果报我。”几个大字。 …… 范毅当然是不可能看到《省情参考》这样级别的内参的。不过,杨晓妮在文章登载后,给了范毅一份复印稿。 范毅看后,也不由得不大大称赞了杨晓妮采访、写作和挖掘事件真相的功底深厚,起码是连带着将自己的许多疑问也一并给解决了。 杨晓妮轻笑说:“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及时通知了我那天会有村民自发堵路,要不然,报社还不一定让我出这趟差呢。” 范毅嘿嘿笑说:“得了吧,难道只感谢我提供了消息,我记得,我可是还为你提供了不少采访的方向和思路的呀!” 杨晓妮呸道:“还‘方向’和‘思路’,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我,你那些东西,全都是空想社会主义。” 对杨晓妮玩笑似的贫嘴,范毅在心里也不得不予以承认。 又想,回头还应该给吴书记和康主任也去个电话,那天故意堵路,还真得感谢他们的支持呀! 没有他们声东击西地这么一闹,省报两位记者突然来访,搞不好就会惊着那些人了。而有了这么一闹,杨晓妮等人再进到矿区采访,就显得颇有些顺理成章了。 矿方的注意力几乎是全部放到了如何去尽快平息村民闹事的表象上,两人行动起来就有了更大的自由度。 这也正是范毅特意要请吴书记、康主任等人帮忙组织一场不大不小的群体性堵路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然,这些情况,范毅是不会完完全全去同杨晓妮说的。 第二百五十二节 金钱之旅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金钱之旅 这些天,没有经过任何的正式渠道,有两个消息还是渐渐在康南省官场传扬开了。 消息一,倪人雄被正式批捕了。为了立功赎罪、讲清楚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双规期间,他主动交待了许多纪委开始并不掌握的情况,其中部分细节经核实后基本属实,涉案金额早已达到了立案标准。 在正式批捕的前几天,倪人雄的老婆已经和他迅速地办理了离婚手续,理由很直接,就是不能容忍他在外面有女人。 虽然有人对此深为不屑,私下说,其实她早已知道倪人雄在外玩女人的事儿,为什么早不离婚、晚不离婚,现在一听说要批捕了,就离了。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对她的遭遇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和理解。 案件移交检察院后,院方对倪人雄的私人财产进行了一次调查取证。由于夫妻俩尚未办理财产分割,搜查的重点当然就是两人共同居住的那幢小别墅以及倪人雄的办公室。 在别墅里,检察院人员几乎毫无所获,屋里每一项财产均能说得清清楚楚。富有办案经验的检察院工作人员当即明白,这是有人提前动过手脚了。 这里的“有人”,无疑就指的是倪人雄的老婆,那位财政厅的副厅长。当然,在没有进一步证据和线索之前,他们的工作也只能到此而止。 在倪人雄的办公室,经过细心检查,工作人员在一本书里发现了三张大额存单,共计人民币98万元。而这些存单,又是倪人雄在之前的交待中所没有提及的,这一下,事情就更加地有意思了。 存单事发后,局里许多人知道倪人雄这一下肯定是出不来了,骂他的声音逐渐地就高涨了起来,仿佛一夜之间,人人皆成了颇能洞破先机的世外高人。 当然,也有人不发一言,比如说,崔副局长,这位与倪人雄斗了十几年的官场敌手,此时,在倪的问题上却不发一言。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其中,嚷嚷得最凶的,倒是倪宽。在各种场合,由他嘴里抖落出好多倪人雄的糗事和花边新闻,着实让省局的干部职工们开了一方眼界,不由得不暗暗感叹,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过呀! 可世上这事情说也奇怪,就在人人都以为倪梁案后,倪宽这一次肯定是要跟着倒霉之际,他却莫名其妙地走出了泥淖,仍然深得任局长的信任。 …… 第二个消息,就不那么令人感兴趣了。远在BJ的邵原平,据说至今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在******的掌控下,他是也不鸣冤、也不叫屈,当然更不可能交待任何问题。 …… 在飞往深圳的航班上,庞勇强独自一人坐在头等舱里。 本次航班,客人本就不多,整个头等舱内,一共只有他一位客人,空乘小姐频频为其送上来各种服务,反令他十分的厌烦和恼怒,他虎着脸挥挥手说:“好了,我要睡一睡,等到了深圳再叫醒我。” 贴心的空乘小姐还是追着问了一句:“先生要不要毛巾被?” 庞勇强却理也懒得再理,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很烦。 自从落水洞矿事情曝光后,原本板上钉钉、眼看就要到手的贷款泡了汤不说,还惹得中国人民银行康南省分行、银监会、公安等几个部门三天两头地老往公司来人来电,嚷嚷着要调查事情的真相。 好在秦先生办事牢靠,早已安排了顶雷的人,事情虽然说很糗,但弄到最后,最多不过是丢车保帅而已。 只是这件事情一出,为银行方面惹出了不小的乱子,建行王助理一班人能不能涉险过关,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此事一闹,恐怕下一步再想在康南省弄到贷款,就有着一定的难度了。 贷款,钱,钞票,这才是让他真正烦心的所在。 多少年来,庞勇强印象里,自己还从未为钱的事操过心。以往,担心的不过是手里的现金太多,要如何将之有效地投出去以钱生钱。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事实上,这也没过几年嘛,怎么风水就变了,一个从来不为钱操心的人,现在却天天被钱弄得寝不安枕、食不甘味。 目前来讲,就有两道坎急需等着钱来摆平。 其一,就是时代广场及其拆迁房配套项目。上一次时代广场工地被拆迁户占领后,由市政府协调,华仔出面,已经白纸黑字地与拆迁户们签了一份协议,如果到时候再不能兑现,估计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更主要的是,现在眼看着就接近年底了,明年春节前,如果不能如期兑现旗下数千名正奋战在各处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们的工资,只怕到时候,大概是连一丝儿回旋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目前,公司总部所有高管只拿五成的工资,所有员工一律只拿七成的工资。短期内这样搞上一搞,大家虽然说肯定会有些意见,但问题不算太大,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另一个急需用钱的地方,其实以前是庞大旗下现金流最为充沛的那二十几家连锁超市。 正常来讲,这二十几家连锁超市,本来就是一群每天都能“挤出”大量现金的奶牛,每天通过收银台哗哗哗收进来的现金,配合以对供货商货款的延期结算,足可以挤出大把大把的现金供集团统筹使用。 无奈这几年、特别是今年,集团从超市方面抽调的现金实在是太多,这群原本乳汁丰美的奶牛,现在一个个全成了干瘪待哺的救济对象。 现如今,这二十几家连锁超市,无一例外,均或多或少地出现了无法兑付供货商货款的问题。尤以本省这十几家大大小小的超市为甚,前一段时间,甚至一度出现了供货商拒绝供货的情况。 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以往许多轰然倒下的连锁超市的例子,现在也不是不会重演。 这一切的一切,解决起来,需要的只是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如果有了建行的那笔贷款,不说是全面解除危机吧,至少在明年春节前后这一段时间内,自己原本是不用再过分操心的。 第二百五十三节 谈判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谈判 庞勇强继续想到,等到明年中旬时代广场项目一完工,那些投出去的真金白银,就会裹挟着诱人的利润源源不断地重新涌入。到那时,什么拆迁安置问题、什么人员工资问题、什么供货商货款问题,甚至是那败家与已长期合作的大国企故意拖欠旗下公司贷款的问题…… 所有的一切,均将迎刃而解。 这就叫毕其功于一役!届时,庞大集团将会大大地再跨上一个台阶,成为康南省私企界真正的霸主。 时间,时间,除了钱,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如何才能挨到明年中旬? 金钱,金钱,只有你才能轻易化解眼前的一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空乘小姐温柔地走过来轻声说:“先生,先生,飞机很快要降落了,请您系好安全带。” …… 当晚,在深圳凯宾斯基酒店,佳兴百货董事长计宪法亲自出面宴请了庞勇强一行。 在融洽的气氛中,计宪法率先端起了酒杯,站起身说:“各位,让我们一起举杯,欢迎庞总一行到深圳观光考察。” 庞勇强也端起酒杯站起了身,在坐诸位随即纷纷端酒起立。 计宪法说:“多年来,我们与庞大集团在康南百货上有过良好的合作,当然,小分歧也是有的。但是,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瑕不掩瑜’,我们两家的合作,总体上来讲,是成功的,是愉快的。来来来,为了我们两家之间的进一步合作、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们共饮此杯。” 众人落座后,庞勇强笑呵呵地说:“计总,康南百货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啊,换了别人,我是不会考虑的。” 计宪法哈哈笑说:“庞总,今天晚上咱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又扭头对大家说:“我先申明啊,今晚咱们酒桌上只谈感情,可不能谈工作啊,是不是庞总?” 庞勇强闻言,勉强尴尬地笑了笑说:“只谈感情,只谈感情。” 酒宴散后,庞勇强把之前受公司委派早已提前过来深圳多日的项目副总叫到套房,开门见山地问:“谈得如何?你把具体情况给我说一说。” 项目副总打开一份文件夹,定了定神,认真地向庞勇强汇报着十多天来与佳兴集团商谈的点点滴滴。 …… 为了筹钱,在段炳生的建议下,庞勇强不得不打起了康南百货的主意。 段炳生的建议,最核心的就一条,就是将庞大目前手上所持康南百货的所有股份出手套现。 具体操作却有三种选择:其一,是寻求与有实力的大机构合作,将股价炒高,再分批出货,或者干脆抵押融资。这样做,能保证收益的最大化,但风险自然也伴随而生。 最大的风险当然就是来自证监会的监管。而要想最大程度地化解此类风险,操作起来,所需要的时间就会较长,这叫做以时间换空间,据段炳生的估计,怎么的也得有个一年半以上的时间这才把稳。 可是,目前来讲,时间又恰恰是庞勇强所拖不起的,远水解不了近渴,此一方案当即就被搁置。 其二,是直接在二级市场中抛售变现,法律上的风险几乎没有,但一方面预期收益就会大大缩水,而且,另一方面,这么大的量,到了后期,能不能在市场中找到接货的对手方都会成为一个问题。这一方案也不甚理想。 其三,就是现在庞大所正在实施的方案。 佳兴百货一直是康南百货的第二大股东,如果交易谈成,庞大将所持股份全部或部分通过大宗交易平台转让给它,可谓是多方所乐见的结果。 为了这一步,庞大不得不低下了高昂多年的头,主动派出了高管上门与佳兴商谈。 当然,在此之前,庞大也不是没有与其它机构谈过,不过,条件上,仿佛还是佳兴开得要更好一些。现在,经过多轮谈判下来,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佳兴方面却突然提出有些事情必须由双方董事长坐下来谈才可能最终敲定,这么着,无奈之下,庞勇强这才飞往了深圳。 …… 第二天,本来说好的高级别会谈,却因一个电话而不得不中止了。 一大早,佳兴的一位副总就亲自打电话过来给庞勇强解释说:“庞总,万分抱歉啊,昨晚我们计总接到市领导的电话,今天一大早陪领导上北京了。因为昨晚收到消息时,时间已经太晚,怕影响您休息,今天他们走得又太早,没能提前跟您说一声,计总让我代他向您道歉。计总的意思,能不能请您在深圳等他一天,他估计明天就能回来。” 有什么办法呢?主动权可是操在人家手里,此事谈不成,对佳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对庞大可就是另一方境界了。 可是,这一等,就等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终于见上了计宪法的面。 在计宪法的授意下,佳兴方面毫不客气,在正式协议外又额外提出了四点补充意见: 第一,由佳兴百货全面收购庞大所持康南百货的全部股份,收购价由双方共同商定。第二,庞大通过其它法人帐户或个人帐户所持有的康南百货股份,必须全部向佳兴百货通报清楚,且两年内不许抛售,但允许其选择抵押融资。第三,两年后,对这些帐户所持康南百货的股份,佳兴有优先购买权。第四,庞大必须保证康南百货在整个收购过程中的正常运转,必须保证所提供给佳兴百货的全部信息的真实性。如果康南百货在此期间出现异常或庞大所提供信息有不实之处,佳兴有权随时中止收购行为,并由庞大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法律责任。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收购意见,庞勇强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接受。在进一步涉及收购基准价的谈判中,双方最终同意以股票二级市场上“从收购协议生效之日起的50个交易日内的平均价为基准,折扣10%”作为收购基准价的提法。 前后历时十来天,一桩大事终于落定。计宪法盛情邀请庞总顺便到香港一游,庞勇强婉言谢绝了,他需要赶紧回去处理一些细节上的工作。 第二百五十四节 筹划将来(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筹划将来(1) 这几天,老邢的电话一直都打不通。 在范毅的印象里,自从今年下半年以来,老邢几乎就没有在单位上好好露过面。一会儿是休公休假、一会儿是请事假,过一阵子又听说是在休探亲假,总之一条,现在,在省局是很难见到老邢了。 当然,范毅也知道,老邢他这是在变着法的盈出时间好去参加一些民间组织的慈善和志愿者活动去了。 范毅着急想找到老邢,其实是想告知他一件事情,康南百货可能又要有机会了。 当张慕还在深圳代表庞大参与和佳兴的谈判时,他就悄悄打来了电话,提醒范毅密切注意康南百货的股价。透露说,公司正准备将所持股份整体转售出去,具体接盘的会是哪一家?如何操作?目前还不明确,但佳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届时股价肯定会有异动。 从那个时候起,范毅就想和老邢通一通气,商量商量,可惜通话语音显示,老邢的电话老不在服务区,也不知道老邢现在是奔了那一条山沟了。 随着庞大和佳兴谈判的渐趋明朗,范毅判断康南百货的股价肯定得动上一动。 凭着自己对庞勇强个性的了解,范毅断定,后者肯定会有一个拉高套利的动作,至少也会有想要维持住股价现有水平的考虑。 而佳兴一方,则刚好相反,当然会更希望收购价越低越好,由此而做出一些手脚,也是在所难免的。 那么,具体反映到康南百货的股价上,最终是会涨还是会跌?就很有些悬念了。 为此,范毅也仅仅只是一直在观望。直到有一天,张慕再一次打电话来说,公司最近安排他们新开了不少的个人帐户。段老师也在忙着四处调钱,让他们坚决地平掉了之前公司所持有的,除康南百货以外所有股票的仓位,凑了相当大的一笔款子。 张慕强调说,听说其中还有不少是新借的短期高利贷,金额具体是多少不详,但估计也得上亿。 并且还说,有一次,他在总公司开会时,偶然间看到了一份内部文件,文件规定庞大旗下的所有超市,三个月内给付供货商的货款,一律只许付三成,所余资金将由总公司统筹使用。 由此种种迹象,范毅认定,庞大是准备有大动作啊,因而得出了康南百货股价近期应当看涨的判断。 思前想后,他还是将此判断告诉了旷姨。 一方面,是想让旷姨也搭车赚上一点儿快钱,另一方面,也是想借助旷姨的力量,在必要时相约一起大举出货,好再一次打乱庞勇强的如意算盘。 在对旷姨讲了必要的情况、分析完了康南百货的走势后,范毅再次强调说:“旷姨,这一单,目前来看,有着一定的风险,做不做你自己拿主意。如果要做,最关键是要快进快出,千万不可恋战。” 在得到旷姨的肯定答复后,他想了想,又说:“从现在开始,从建仓到出货,最长不能超过25个交易日。由于时间紧张,资金使用的规模上就要控制好风险。旷姨,需要调动多少资金量,你一定要有个合理安排,万一到时候出不来,就可能会全线被套。” 为了以防万一,范毅犹豫再三,还是将张慕所告诉自己的,庞大与佳兴双方协议上约定的议价日期足足缩短了一半,打够了提前量,以免届时出现什么不测。 毕竟,一进一出,赚上一把,打乱一下庞大的节奏,将水搅搅混,最好是又能引起佳兴方面的怀疑和不满,取消收购,这就是范毅本次操作的最终目的,为此,没必要死缠烂打。 自从上一次旷姨提出让他调到省委办公厅之事后,范毅一直拖着没有正面答复,渐渐地,旷姨也不再提起此事儿,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既然是为了搅局顺带赚钱,范毅也就很想让老邢也来分上一杯羹,老邢手里也有不少帐户,有他的加入,人多点多,四处开花,乱拳打死老师傅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能将佳兴收购的事儿给搅黄喽,这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美事。 …… 范毅将一张落水洞矿的照片稳稳当当地贴到“战略”墙上,让它与其它众多的公司和人员的照片融为一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这时,放在书房书桌上的手机大声地响了起来。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上次在山顶时用手机抓拍的。 “该不会是老邢吧?”范毅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自己的“战略室”,直奔书房。 电话是古来打来的,约范毅现在就到楼下的一家茶室一叙。范毅看了看时间,九点过一刻,这么晚,古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在茶室,古来早已泡好了一壶茶,见范毅进来,端起茶壶为他沏了一杯。范毅见他气色还不错,心里稍安,开玩笑说:“古大师,最近又有什么斩获啊?” 老古笑了笑,淡淡地说:“范同志,今天来,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估计以后回泰明的机会一年中也就是两三次喽。” 闻听此言,范毅很是诧异,问道:“那你的那家道场怎么办?将来由谁来打理?” 老古再次一笑说:“范同志,说句时髦的话儿,你OUT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道场,早被一把大火烧掉了。” 范毅不敢相信地看着古来,他进一步解释说:“当年师父收的那一班小师弟,成器的没有几个。白天工作时还好点儿,到了夜里就不行了。经常是晚上偷偷地聚在一起喝酒、赌钱,被我说过好几次,只是不听。” “那一次还突发奇想,竟然用我平时烧化道符的一只电烤炉来烧烤,结果几个人都喝高了,完事后又忘记了断电,后半夜就着了火,幸亏没伤人。这一下好了,万事皆休。” “哎,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受此一激,脑梗,当即就仙去了。师兄听说后,回来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通,怪我管带无方,害了师父,我当然也无话可说了。” 第二百五十五节 筹划将来(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筹划将来(2) “老古,那你可要想开些,万事从宽处想嘛。”范毅安慰说。 “范同志,哎,现在,当然是早就想开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倒回去也是不可能的。刚出事那一阵子,我的确是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辛辛苦苦拼了几年,好不容易挣下了点儿家底,现在算是白忙活了。加上师父他老人家又去世……哎,别提了,那是一段充满黑暗的日子啊。”古来笑道。 范毅看到古来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就知道他一定是已经从痛苦中走出来了。于是也故意问道:“老古,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参透玄机,突然之间大彻大悟、重获新生的?” 老古喝了口茶,叹口气说:“大彻大悟,谈何容易啊!当时,我深感可能还是自己作孽太多,才遭此天谴。为了求得心灵的解脱,我整晚整晚地读书,还别说,最后终于算是想开了。原来吧,这不是天谴,这是老天在提示我,在警醒我,让我重亲开始。” “重新开始?”范毅问。 “是,只不过,过去的有些做法,是得重新检讨一下了。我现在,已经加入了泰明市道教协会,准备光明正大地走完下半生。” 范毅心里嘀咕,真的假的?老古这种捞惯了偏门的人,也会走正道?他表示怀疑,却也暗自希望这一次是真的。 受了火灾后,老古借此将大部分的所谓师弟们遣散了,只留下了三四个平常还算老实的在身边。操办完师父的丧事后,最大的善后,就是那些已经交了钱的长生牌位的供奉。为此,老古借助道教协会的力量,干脆在市郊一座小山里新修了一座道观,将这些牌位全部转移到此处继续供奉。 “老古,既然有了新阵地,你还要离开泰明?”范毅不解地问。 老古说:“以前做道场的时候,来过一位外省的客人,当时也是一位熟客给介绍的,我竭尽全力,为他排解了心里的一些恶心事,这就算是认识了。此后,他还专程又来过一次,对我所给出的结果也很满意。” “这一次听说我遭了灾,他就邀请我过去那边另立道场。一开始我还有些犹豫,后来才听说,他在那边省里是当大官的,有他帮忙,这项营生应该能做得走。俗话不是说吗?‘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我从康南过去,在当地白纸一张,不是正好轻装上阵、重新来过?” 范毅笑说:“你这也叫重新来过?我看还是新瓶装老酒吧。” 古来摆着手说:“不一样喽,不一样喽,我这次去,还是想搞一些能长久的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早上,范毅重新审视了一遍放在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摞材料,这些都是根据张培勇所提供的U盘整理出来的。 为了全面弄懂这些资料,范毅很是下了一方功夫,找了很多会计、法律方面的书来研究。无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一番功夫虽说是下了,可对这些资料真正想说明些什么,范毅还是不能理解得十分透彻。 张培勇能提供这些资料,已经是走到了他职业操守的边沿,更主要的是,这是针对一家在康南省颇有影响的、带有浓烈黑社会背景的大公司。范毅一直有一种想法,不愿让张培勇卷入,至少是不要卷入太深。 为此,他只能是凭借自己的理解,挑选出一些自己能看懂、能理解的部分打印成册,准备等下一周,任局长从下面调研回来后就当面提交给任局长。 这就算是实名举报了。现在倪人雄也倒了,在这样有份量的涉税举报面前,范毅倒想看看,还有没有人会再一次站出来帮庞大说话。 思绪不觉间又转到了落水洞矿上来,对现在的结局,范毅颇为满意。忍不住就再次打开电脑看了看落水洞矿的数据。 的的确确,仔细看下来,它并没有涉嫌税收方面的任何违法行为,无奈之余,范毅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忽然间,范毅又突然联想到。同样是资源类商品,这一、两年煤价直往下走,庞大旗下那么些煤矿企业,会不会存在偷税的可能呢?有了这个念头,他顿时兴奋起来,再一次地登录进入监控系统,一家一家将庞大旗下所有煤炭企业乃至与资源沾边的企业全部调出来细看。 各级税务机关之所以设置稽查局,就是将一些查帐高手集中起来统一使用,以提高打击涉税违法行为的精准度和力度。凭范毅这两下子,又仅仅只是通过一些相对公开的信息,就想判断出一家企业的涉税诚信好坏,结果就是,一个多小时弄下来,范毅仍然是一无所获。 看着放在自己桌前准备用于记录、目前却空空如也的笔记本,范毅很有点泄气。 为了鼓励自己,他站起来大大喝了一杯水,凭空在办公室里打了几拳、踢了几脚,重新坐下来,决定再一次将检查范围扩大,将庞大旗下所有能看到的企业均调出来检视一遍。 …… 一连两天,工作之余,范毅如痴如醉地一有空就坐到电脑前一家一家过滤着,甚至还将最近才学会的同类企业税负率比较这一招也用上了,却迟迟不能得出满意的结论。 又到了接近吃午饭的时间,范毅揉着微微干涩的双眼,叹着气,这一次,他算是彻底死心了。 就在即将退出系统前的一刹那,嗯?范毅看到了一个小红勾突然一闪,这表示这家企业本年度有税款延期缴纳、而且刚刚获得了批准。 所谓延期缴纳税款,这实在是税收《征管法》中一项比较人性化的设计之一。其目的是,一旦企业因为不可抗力,导致较大损失,影响到了企业的正常经营,又或者,企业手中的资金在发了工人工资、交了社保后,已经不足以缴纳税款时,可以向税务机关提请延期缴纳税款。 按法律规定,此项审批权的权限在省一级税务机关,具体就在征管部门。 范毅以前在县局干过,回到省级后就到了纳税服务处,从来没有接触过税款的延期缴纳,因而毫无概念。这几天虽然也对着电脑过了好几遍,均没引起他的注意,想不到这刚刚批转,还在闪烁着的小红勾,倒让他心中一动。 第二百五十六节 筹划将来(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筹划将来(3) 在范毅的印象里,这一通看下来,在庞大旗下众多企业间,应该至少有着那么三、四家资源类企业,自己是看到过此类小红勾的,这代表着它们均顺利地申请了延期缴纳税款。 顺着这个思路,范毅决定再一次从头梳理。 这一次,有了明确的方法和目标,不过十几分钟,结果就出来了。简单加了加合计数,庞大旗下三十四家资源类企业,竟然有三十一家申请了延期缴纳税款,最少的一家申请缓缴42万元,最多的一家是1056万元,总计有3542万元之多,占了目前全省国税系统延期缴纳税款总额的八成以上。 “狗日的,终于逮到你的狐狸尾巴了!”范毅兴奋地在办公桌上重重地捶了一拳。 兴奋来的很突然,去得就很快。 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右手,范毅忽然想到,他们能通过层层审批报上来,最终还通过了,这就说明,从法律上讲,人家是没有问题的,至少表面上会是如此。 当然喽,如果你细细地去查,也难保这几十笔中不能找出一两笔不是那么站得住脚的,可是,拢共也才三千多万元,即便全部查实,对一家以百亿为单位的大企业、大集团而言,这又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呢?范毅颓然地坐在办公椅内,好一阵发呆。 想起今天中午还约了张顺吃饭,范毅无奈地关了电脑出门。 …… 一路上,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这几天、尤其是刚才所经历的事情,范毅心情颇有些患得患失。 在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交通发生了堵塞。 路口一侧,开了一家大超市,正是庞大旗下的。现在,有两名供货商模样的人,手举着横幅,上书“还我货款,我要吃饭”八个大字,正在与超市的保安周旋,引得路人围观,从人行道、自行车道,一层一层,一直堵到了机动车道上。 范毅暗想,昨天自己也查过了,这些超市,每一家均很正常,该交的税款,一分钱也不差,与全国同类企业的税负相比,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值之内。难倒说,庞勇强还真的转了性,知道守法经营了? 正想着,一位交警吹着哨子比划着催他的车快走,原来交通已经疏通了。 …… 晚上,范毅走进“战略室”,将白天抄在笔记本上的、那三十一家延期缴纳税款的具体数目,逐一用红色句号笔标注在每一家企业的相片旁边,然后盘腿坐在对面,认真审视这些重重叠叠的关系。 这是多么巨大的一张网!这几年,更是发展壮大了不少,该如何才能将其击倒?这似乎成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手机响起,谢天谢地,老邢终于来电话了。 老邢先是一通解释,说自己去的那个地方手机收不到信号,今天刚刚回到县里,听到范毅之前发给自己的留言,这才第一时间回了过来。 范毅逮着机会,赶紧将康南百货的事儿简单讲了讲,追着就问老邢的意见。 老邢沉默了一会儿说:“小范,实话对你说,我觉着还是不要弄的好。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可都是崇信不听小道消息炒股赚钱的。后来嘛……不说你也知道,我们破过几次例,也得了不少甜头,只是,小范,我想说,久走夜路终遇鬼,这是一定的,我们还是回到正道上来吧。” “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人间正道是沧桑’,沧桑就沧桑点儿吧,总归是心里踏实。这一次,我不想参与了,我劝你,干脆也算了。” 范毅没想到老邢会如此说,愣了好一阵,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老邢又说:“其实,小范,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另一台事儿。我这次回来,就准备写退休报告,不干了。算下来,我也是干满三十年工龄的人了,把位子腾出来,让年轻人上,这样,我也可以多一点时间来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对吧?” 临挂电话前,老邢又说:“小范,有句话我老早就想对你说了。等我通休后,估计咱们就更难凑在一起了,我今天就一道说了吧。你自己有没有发觉,这几年,你身上少了点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范毅紧张地问。 “我至今还记得,你刚刚参加工作的那阵子,身上有一股狠劲。有一次,无意间,我看到了你在老办公楼院子里打沙包,那狠劲,没得说,像是与别人有着深仇大恨似的。可是,这几年,我渐渐看不到这股子劲儿了。” …… 放下老邢的电话,范毅心头乱极了。 老邢说的无疑是对的。这么几年间,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求稳了? 这一晚,范毅失眠了。打从记事以来,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那还是在妈妈被迫跳楼后的那一阵子,小小年纪的徐亮,躺在外婆怀里,一夜一夜地睁着双眼,一夜一夜地无法入眠。当时,他还不太明白,爸爸妈妈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要自己了?留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他们这都是去了哪儿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有时,他也问外婆:“婆婆,我能去找妈妈吗?”每一次,外婆均紧紧把他搂住,大颗大颗地落泪,从此后,他知道,他再不能问这样的问题了,再不能让婆婆落泪了。 …… 躺了一晚上,也想了一晚上,天快亮时,范毅提前起了床,痛痛快快地出去跑了一通,回到家后冲了澡,想起昨晚笔记本还放在“战略室”里,准备拿上后下楼吃早点上班。 弯腰捡起笔记本时,看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的数字,范毅突然想到,我傻呀,怎么钻起牛角尖了,三千多万的税款,庞勇强也不放过,说明什么?说明他有问题了,他资金链一定是有问题了! 有了这一判断,眼前豁然开朗。 这就像一根针,突然间就把所有看似乱成一团麻的线头一下就都穿起来了。 对呀,因为缺钱,他才找银行骗贷;因为缺钱,他才要卖掉康南百货的股份;因为缺钱,他才拖欠供货商的货款;因为缺钱,他才会打区区三千万元税款的主意。延期三个月,那就是明年了,到那时,新一轮的银行贷款兴许就能办下来,庞大的资金链兴许就能重新继上。 到那时,庞大就缓过来了! 范毅兴奋地在屋里不停地来回快走。 渐渐地,一个念头逐渐地清晰起来,老邢说的对,自己这几年谨慎有余,冲劲却稍显不足了,从一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大学生,走着走着,走到了国家机关副处长的位置,不能说不成功,可锐气就这么也不知不觉间地下来了不少。 不行,这一次,只要是看准了,就得来个狠的。要是白白让庞大缓过这一口气,自己将抱憾终身。 第二百五十七节 筹划将来(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筹划将来(4) 一见面,范毅“呀”了一声说:“我见过你。”来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得挺精神,握着范毅的手叫说:“范哥,恕我眼拙,敢问你是在哪儿见过我的?” 来人是张顺的朋友,是应范毅的要求特意请来的。 范毅说:“前一阵子,有一家道场发生了火灾,正巧那家道场的负责人是我一朋友。后来,我上网调出当时的新闻看了一遍,记得其中有一个参与救火的小伙子,好像就是你吧?” “嘿嘿嘿,是我,范哥,你眼力真好,一眼就给认出来了。”小伙子大大方方地说:“他们道场就开在我们超市旁边,正巧了,那晚我还在超市与员工们一起盘货,看到隔壁起火,你说我能不救吗?” 张顺笑着说:“看来你们是老相识了嘛,是不是就不用我介绍了。” 范毅这才重新邀请两人坐下,为他们沏了茶水,说:“我还要再次替我那位朋友谢谢你。没有你们帮忙,搞不好那天要出人命。” 小伙子笑着说:“其实那位道长已经谢过我了,咱们往后又是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 张顺见缝插针,还是为两人做了介绍。 这位小伙子姓陆,叫陆云龙。家里一直就是做批发和零售的,最近这几年才开始尝试着做起了超市,目前在泰明市已经开了有三个店面。 张顺说:“喏,你不是让我帮你介绍一位超市方面的行家吗?云龙就是。你别看他年纪小,入行可早得很,八、九岁就跟着陆老伯在跑生意了。最得意的,还得属那年大战批发商吧?” 张顺说着回头望他,陆云龙也不假装客气,点头说:“没办法,当时刚刚入行,他们约起来挤兑我,不想让我立住脚,这才走了那么一招险棋。” …… 那一年,在一家大型批发综合市场内,陆云龙代表家里出面开了一片店面,主要是做些家用电器的批发。周围几家批发商商量好了一起抱团降价,并约定,只要陆家一降价,他们总体上一律比陆家便宜一些钱,想以此挤走陆家。 刚开始,陆家的店面的确是门可罗雀,鲜有人问津,即便有人过来,等看过价格后,也会弃陆家不顾而选择隔壁别家。 这样的局面,维持了一段时间。这几家批发商暗自高兴,就等着陆家关门走人。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渐渐发现,到陆家大批订货的客人反而是越来越多了,甚至连市内几家大商场也都开始在陆家拿货。 可派人过去一看价格,同样的产品,陆家的标价明明还比自己高出一些,大家这就有点搞不懂了,这些人为什么放着低价不要,反而要选择高价进货呢? 疑问归疑问,可自己的价格优势摆在那儿,大家还是颇有自信的。 直到后来,连一向跟自己拿货的那些商家都改换了门庭,去找陆家拿货了,他们才品出点味来,事情有点不妙啊。 经与那几家老主顾好一方打听,人家才算是掀了底牌。说:“你们明面上是比人家陆家便宜一些,可是你们知道吗?陆家跟我们有口头上的约定,只要我们在他那里拿货,保证给市内最低价,只要是发现有比他们家还低的价,他们负责双倍返还价差。里外里一算,在他们家拿货,最终比从你们手里拿货,反而还要便宜一些!” 这几家店的老板们这一下才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人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早在背地里偷偷降了价,只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陆家已经靠着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迅速地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有了相对固定的客户,更主要的是,还一举拿下了市内部分商场的定单,已经成了气候。 这可以算做是陆云龙出道以来颇令人称道的一战,也正是凭借这一战,他算是真正地在竞争剧烈的泰明市电器行立住了脚。 其后,其家族生意扩大,他又被委以重任,当任了三家超市的老总。听说范毅想了解超市方面的情况,张顺就特意约了陆云龙一起过来。 …… 在听了陆云龙简单讲了讲超市目前的情况和基本的运作后,范毅问:“陆总,我再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啊。” 陆云龙说:“范哥,你可别叫我什么陆总,你就叫我小陆,或者小龙,都可以。你是顺哥的哥们儿,也就是我的大哥。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毅笑笑说:“好吧,小龙,我想问你的是,这超市拖欠供货商的货款,最终能给付的概率有多大?如果我现在出面收购那些供货商手里的供货凭据,应该以几折的价位来收才比较合适?” 张顺在一旁听了很意外,问:“你要那玩意干什么?小心全砸在手里。你又要和哪家超市过不去了?不会是庞大吧?” 范毅点着头说:“我就是看庞大不顺眼,我想把那些供货商手里的凭据尽可能收上一些,就是想和庞大赌一赌。如果它挺住了,没办法,这是天意,我好歹能顺口吃点差价,如果它没挺住,必要时,我很乐意抱着它一起死。” …… 股市里,康南百货的股价出现了异动。当天大涨了8个百分点,几近涨停。 佳兴百货证券部主任一路小跑着过来向计宪法报告了这一情况。计宪法微微冷笑说:“‘狠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他庞勇强说到底就是土鳖一个,跟我来这一手,他这是自己找死。” 打发走了证券部主任,计宪法打了一个电话问说:“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对方答道:“庞大近一阶段资金链绷得很紧。职工拿不到全额工资不说,还通过很多渠道向外借了不少钱,据我们掌握的,起码有六、七千万,而且大多都是高利贷。并且,听说它们还准备在下面一些子公司、分公司搞集资入股,我们的初步判断是,这是非法集资,如果真搞了,早晚得出事。” 第二百五十八节 筹划将来(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筹划将来(5) 计宪法听后很满意,说:“你们近阶段对庞大得盯紧点儿。你要明白,收购庞大手里康南百货的股份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控股康南百货。” “前期之所以花时间肯和他们谈,那不过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稳住他。之所以给他们那么优惠的报价,也是为了不让他们狗急跳墙,把股份卖给其它机构,以防增加我们日后控股的难度。” “而之所以非要定那个‘50个交易日的平均价’,还是为了拖他的时间。嘿嘿嘿,可是,他庞勇强也不想想,我们也不是傻子,谁真愿意出那么高的价去收购他手里的那些股份?” “反正康南百货就摆在那儿,100块钱一股,它也在那儿,1块钱一股,它同样在那儿,我们要的是股份,为什么不等他跌下来再随便捡?七、八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他庞勇强那是一厢情愿!到了现在,还想着坑我?这一次,就让我给他一点儿教训尝尝。” 对方又问:“计总,那份给证监会的申明,要不要现在就发过去?” 计宪法想了想说:“还不到时候,再等等。他们不是愿意推高股价吗,那是很需要钱的。我已经让证券部在近期内把一些户头上的仓位分批也出一点,我们也需要钱啊,这么好的价位,白卖谁不卖?还是我那句话,股票不是目的,控股才是最高境界。你现在先等一等,等他们把手上的资金用得差不多了,你再把那份资料以最快的速度报上去。” …… 旷姨按照范毅的叮嘱,在第二十五个交易日时,全部出脱了手中的货,这一单,她又赚了将近20%,那可是好几百万的盈利,旷姨心里喑叹:“这小范还真是炒股的一把好手呢!只是他不愿意到办公厅去工作,这是个什么道理?难道他喜欢赚钱?不喜欢做官?” 而老邢这边。同样也出手了,虽然他进场稍晚,成本稍高,却也仍然赚了有十来个点。 在范毅的反复劝说下,他这是平生第一次以帮忙为目的,而不是为了赚钱,这才买了股票。 之前,范毅专门打通了他的电话,简单说了自己与庞大的纠葛,并进一步说,这一次,庞大极度地缺钱,在各个方面均显现了资金链即将绷断的危险,却仍要弄险,一意孤行,还想把康南百货的股价推高,想来个以进为退。 范毅判断,庞大这是犯了严重的短视错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还不想着丢车保帅、赶紧收缩,还在计较那几个点、十几个点的蝇头小利,无非就是为了能在股票大宗交易市场上卖个好价钱,多赚一点儿。 这就是贪,这就是不知死活、不知进退。这可能是多年来鲜有败绩养成的自负吧。 当然,如果外人没有察觉,不加以阻击,任其纵横捭阖,他也极有可能就会得逞,逃出生天。可惜了,他这一点小计量已被自己察觉,这就不能轻易放过它,自己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它的致命伤捅开来,加以放大,以提醒大家充分来注意到这一点。 所以,现在自己准备要腾出手中所有的资金从另一个方向去加以阻击,只是这样一来,在股市上就没钱搅局了,可是,这种大好的机会的确是不多见,白白放弃了,怪遗憾的。 所以,范毅很希望老邢能出手帮一把,就当是做一次投机,搞一把短线,范毅甚至说道:“老邢,如果亏了……” 老邢赶紧打住说:“你不要再说了,你我相交十来年了,我信你。” 范毅现在手上的确是没有哪怕一股的康南百货股票。他所有的资金,全都集中起来由陆云龙公司帮忙,分期、分批地买进了庞大旗下、凡是门面开在泰明市的几家超市供货商们手里的大量的提款凭条。 陆云龙告诉他:“范哥,现在黑市上开的价,最高只能是按四折收,你只要出到四折以上,保管挤破头。” 范毅想了想说:“我按六折收,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这收购款,我现在只先付七成,剩下三成,最快得过两个月再付,这叫利益绑定。那么第二条,就更简单了,就是当日后我出面与庞大催要货款时,他们必须出人配合,否则,尾款也将停止给付。” …… 突然有一天,康南百货方面发布了一份公告,声称,由于涉嫌报表做假,证监会将对公司开展专项审计。从即日起,股票停牌。 这份关键性的检举材料,是由佳兴百货方面实名举报的。站在康南百货第二大股东的角度,他们举报大股东在上一年度和本年度的财会报表中故意虚列了收入,严重违背了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希望证监会立案调查。 当消息传来时,庞勇强第一次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慢慢升起,直透头顶。 他操起桌上的电话打通后说:“秦先生,请你叫上段先生,现在到我办公室。” 一个小时后,秦先生如约而至,庞勇强问:“段先生呢?” 秦先生沮丧地说:“电话打不通,办公室和家里都没人。我正让人四处在找呢。” 一丝不安在庞勇强心里渐渐滋长,他问:“不会是压力太大……”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 当天晚上,一辆列车缓缓滑进泰明市火车南站站台,等旅客们下得差不多了,几辆警车闪着灯、安静地一直行驶到其中一节车厢前停住。 车厢里,梅海洋、党项军和几位公安干警押解着两名戴着头罩的男子走出来直接上了警车。 刁玉寒、小电脑和他女友终于归案了。 这一趟差,梅海洋和党项军他们几乎跑遍了广洲市及其周围大大小小凡是开设有妇产科的所有医院,前后耗时近两月,终于在珠海的一家医院将小电脑和其女友锁定,顺藤摸瓜又逮到了刁玉寒。只是小电脑的女友即将临盆,只好留在当地,在警方的控制下等待生产,刁玉寒和小电脑两人则被押解回泰明。 …… 正沉浸在党项军终于归来的甜蜜中的杨晓妮,接到了范毅的电话。 “什么?老党回来了,让我先和他说两句。”范毅说。 两人在电话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一些杨晓妮不大听得懂的事情,完了党项军说:“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你再等等吧。” 电话重新交到杨晓妮手上,她嗔怪说:“范毅,你和我们家项军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 两人贫了一阵嘴,范毅才说:“晓妮,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麻烦你。你们搞新闻的,相互联系多,说得上话。这一次,我这桩事情,可一定得有电视台的帮忙才行。” 第二百五十九节 交锋(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1) 下午,范毅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 “是范毅吧?”一个听着有点儿陌生的声问。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呵呵呵,我是你庞叔叔,庞勇强。” 轰地一下,范毅的脑袋几乎就要炸开,庞勇强,他怎么会想到给自己打电话? 听范毅这边一时没了动静,庞勇强接着说:“小范啊,有件事儿,我想找你好好谈一谈,不知你晚上有没有空?” 范毅定了定神,不冷不热地说:“是公事还是私事?要是公事,请在上班时间过来谈,我会安排人接待你。如果是私事,我和你,根本就不是谈不谈的事儿。” 庞勇强又嘿嘿笑了一阵说:“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你好好想想,这世间的事儿,有什么是不能谈的?好了,我马上就到你楼下了,我在楼下等你。” 范毅想了一想,一味地拒绝也不是办法,倒显得自己像是怕了他似的,再说,凭庞勇强的势力,他要真想缠上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避是肯定避不开的,反不如现在就正面地接触接触来得痛快。 于是,范毅干脆地说:“那这样,下班后,我们就在办公大楼对面的麦当劳见面。” …… 往常这个时间段,正是这间麦当劳店最忙碌的时刻。 今天,当范毅推门进入时,惊讶地发现,在宽敞的店面一角,庞勇强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周围几张桌子,每张桌面上均摆满了汉堡、薯条、可乐等各种食物和饮料,每张桌子前,均有一个戴墨镜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周围人群再挤,也没人敢过来要求拼桌。 见范毅进来,庞勇强远远地冲他招了招手,范毅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汉堡就啃,边吃边含混地说:“说吧,什么事儿?还非得巴巴地跑来请我吃汉堡。” 庞勇强略微笑了笑说:“范毅,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范毅将一根手提竖起来,在嘴边轻轻摆动说:“这,你肯定是弄错了。我们之间,一定就没有误会!” 庞勇强苦笑说:“小范,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我可是还领着你玩,还抱过你呢。” 范毅揉揉脑袋说:“你别介意啊,我这人脑子不大好使,时间长点的事儿,那得具体看。有的事儿,我一辈子不会忘记;有的事儿,我还就真记不起来了。” 庞勇强也不生气,开始自言自语般地回顾起了当年范毅还小的时候,庞、徐两家是何等的亲密,何等的融洽。 范毅一言不发,埋头苦吃,任凭庞勇强在一旁喋喋不休。 这么着,过了好一阵,范毅用托盘里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说:“我吃好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多汉堡了,谢了。那什么,你要没什么事儿,我走了!”说着话,范毅站起身来就要走,庞勇强忙伸手拦住说:“你等等,你等等。” 范毅狠狠扒拉开庞勇强伸过来的手说:“磨磨叽叽!我赶时间,有什么事儿?直接说!” 庞勇强忍了又忍,喝了一口可乐说:“真难喝,这是什么鬼东西?”马上又接着说:“范毅,我听说,你手里有不少我们超市供货商的供货单?” 范毅心说,这就是了,他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 …… 这确实还真是庞勇强今天来找范毅的主要原因。 听到手下人的报告,庞勇强心理莫名地掠过些微的紧张。范毅的底细,他现在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小子在这么个关键时刻,收自己这么多送货单做什么?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背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一连串的问号排着队地在他脑际中闪过。 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范毅该不会是想以这些单子为凭据,走司法程序,硬拉着自己去打官司吧?打一打官司倒无所谓,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公司资金面吃紧的消息将会因为惹上支付官司而不径而走,届时引起的雪崩效应,搞不好就会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他也想过,是不是干脆调一笔钱,直接将范毅手中的单子给兑了得了。可是,一问之下,公司一时还真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兑付。 庞勇强暗自骂道:“这个早该死绝的小杂种,还真会添乱,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搞事儿,是嫌老子现在日子还相当好过是怎的?也难怪,和他爹一个吊样儿,关键时候就想给我下绊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早晚弄死你!” 可惜,骂一骂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目前来讲,还只有和范毅谈一谈,最起码弄清他的真实想法,最好来个缓兵之计才是正招。庞勇强暗想,但愿他不要像他死鬼老爹一个样儿,那样难于说话! …… 庞勇强见范毅没有答话,接着说:“你也知道,我们庞大在康南,不,在全国也算得上是家大企业、大集团,资产嘛,早就是以百亿来计了,而且嘛,只要到了明年,只怕还得要更上一层楼的。” “你在这个时候收了我们不少供货单,不错,眼光很独到,时机把握得也很好,最终肯定是能赚大钱的,我就说嘛,你小子是把做大事的材料。” “小范,我也知道,让你过来跟着我干,你现在一定不会乐意,我也不敢有这个奢望。可是,日久见人心,早晚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一起干的。哪怕是现在,只要你愿意,你们任局长,倪局长,我都是认识的,很熟。你现在还是副处吧?如果你想从政,我也是可以帮忙的,也许你也听说了,明年,政治上,我也会上一个台阶的,怎么样,小范,好好考虑考虑。” 范毅还是一言不发、只管喝着饮料,并不理他。 庞勇强只好又喝了一口感觉微微发苦的可乐,说:“当然喽,也许这些对你而言都显得为时太早,不过,眼下,就有一台事儿,咱们完全可以好好谈一谈、联手配合一下,共利共赢,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哦,是吗?怎么个合作法?怎么个共利共赢?”范毅终于开口了,这让庞勇强深感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大感欣慰。 第二百六十节 交锋(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2) “对嘛,这才是一个谈事情的态度嘛。小范,如果你同意,就你手上的送货单,我可以马上提供两种合作方式。一个呢,你手中不管现在有多少供货单,不管是以几折收购的,只要你愿意,我统统按原值给你折算成庞大的股份,让你直接成为庞大的股东,坐享庞大高速发展的成果,你看怎样?”庞勇强再接再厉地说。 见范毅没有表态,庞勇强想了想,只好继续说出自己的另一个设想:“当然,如果你不想要股份,没关系。那么我直接兑付现金给你也成,而且,我保证,可以仍然按原值计算,而且,另外再给你50%的年息。” 顿了一顿,庞勇强才说:“不过嘛,你得等上一等,得等到一年期满后才能兑现,如何?” 范毅这一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庞勇强的意图,心里暗自好笑,故意一言不发地冷冷盯着他看。 庞勇强退一步说:“好吧,如果嫌50%还低,6成怎么样?谁让我们以前两家关系还不错,你说是吧?” 范毅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尤其是动不动就把两家过去关系如何如何挂在嘴上,于是,他哈哈笑了两声,微笑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人,可以是厚脸皮,但脸皮不能厚到无耻的地步,你说是吧?庞大老总,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这一点,你懂吗?庞勇强,你一手害死了我爹,又逼死了我妈,我跟你之间,跟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庞勇强一脸无辜地说:“小范,你不能这么说,当时你还小,你爸爸怎么能说是我害死的呢?警察不是早已结案了嘛,那是意外,跟我真的没关系。至于你的妈妈,唉,那是她用情太深,太想念你爸爸,一时想不开,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她那一阵子,情绪一直不好……哎呀,算了,你当时还小,跟你讲了你也不懂,你如果不信,有机会可以去看县公安局的结论嘛!” 范毅轻笑两声说:“到了现在,你以为你还能永远一手遮天?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年在陇江那个小地方?你以为你们家庞老头现在还在当公安局局长?庞勇强,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一切皆报!这是陈老总说的,你记住喽!” 庞勇强强行压了压心里直往上窜的火气,干咳两声说:“好了,好了,范毅,我读书不多,但有些道理我也是知道的。你比如说,日本人,过去那会儿,他们杀了我们中国多少人?现在为了中日两国间的共同利益,不是还讲中日友好吗?你说是不是?我们之间,绝对就是一点点儿小的误会,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嘛?中日都能友好,我不相信,我们会做不成朋友。” 范毅嘿嘿一笑,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庞勇强一愣,赶紧地说:“你说,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一定答应你。” 范毅看着他,缓缓地说:“其实很简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错事了,只要认识到了错误,接受了惩罚,就一定会得到别人的谅解的。” 庞勇强放松下来,脸露笑容,说:“我就说嘛,你拿了我那么多供货单,要是我公司真出了问题,你还不得跟着一起完蛋,你的钱也就打了水漂了。如果是想通过法院来压我,小范,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法院,我比你玩得转!好了,小范,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照办,完事后,咱们两家重头开始,重新做朋友。” 范毅不得不嘲讽地说道:“庞总,你不要会错意哟。我收送货单,跟你想的,八杆子打不着。” 然后他站起身来,缓缓地边走边说:“庞总,其实我说的是‘担当’,我知道你文化浅,能听懂吗?我这样说吧,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日本人也好,西洋人也罢,想交朋友,行啊,那得赔清了血债才行!所以说,庞勇强,如果你立马死了,我就兴许能原谅你,这,你能明白吧?” 庞勇强一下愣在了位子上。 …… 省委组织部来了一个通知,召集部分参与了省委“干部培养30工程”的单位到省委参加一个座谈会。要求是每个单位来一名优秀年轻干部,而且指定单位主要负责同志必须出席。 省国税局是任局长和范毅参会,这样的安排,颇让一些年轻干部感到了羡慕嫉妒恨,却也无可奈何。 会议于下午三点准时在省委三楼中会议室召开,共有二十个单位、部门参与座谈。 组织部长亲自出席做了讲话,另有三家单位做了交流发言,接下来就是畅所欲言了。由于有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在场,各单位的一把手纷纷抢着讲话,气氛一时到也很是热烈。 到了六点钟,主持人宣布散会,并安排说,省委领导很关心大家,特意准备了晚餐,希望大家都能留下来一起聚一聚。在得知组织部长也将亲自参与晚餐后,与会的同志们当中,除了一家单位确实是有着重要接待任务必须请假外,其余的均愉快地留了下来,一边相互寒暄,一边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早已按照参会人员名单排好了席位。三张圆桌呈弧形围绕在一张主桌旁,各人纷纷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席位卡后对号落座,就等着组织部长进来宣布开席。 乱乱哄哄地等了一会,服务员忽然小跑着进来调整了主桌的席位卡,大家惊讶地发现,组织部长的座次,竟然被移到了次位,主位空了出来。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会是哪位省委领导也将出席的时候,一群人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 组织部长大声说:“欧阳书记在百忙中挤出时间,专门过来看望大家,与大家共进晚餐。” 有人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餐厅里掌声一片。 领导们落座后,组织部长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随即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刚刚动筷不到一分钟,就有其它部门的领导带着本部门的年轻干部抢先一起去向欧阳书记和组织部长等领导敬酒。 这就算是定下了调调了,之后的敬酒一律比照此例执行。 第二百六十一节 交锋(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3) 没办法,别人已经做出了样子,范毅只得陪着任局长也去敬过了主桌,然后开始在其它两桌间逐一敬酒。 自从欧阳书记一众领导一进来,范毅就发现,庞勇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然也跟在人群里。这时,敬着酒,就转到了他面前。 庞勇强满面笑容地握着任局长的手说:“任局,感谢对我们民营企业的大力支持呀。”也不知道他这是感谢国税局还是感谢任局长本人。 任局长也是在这种场合混惯了的人,轻松地笑着说:“庞总说的哪里话?征纳、征纳,一个管征,一个管纳,可说到底,没有纳税人,哪里还有我们税务机关嘛。要感谢你们纳税人做出的贡献才是呀。” 两人哈哈大笑,斟满了杯里的酒,正准备捉杯对饮,忽然听得有人在大声地叫着任局长的名字,原来竟然是组织部长,正冲着任局长招手呢。 任局长只好停杯说:“抱歉,庞总,我过去一下。”又对范毅交待说:“你代我好好敬一敬庞总。” 看着任局长离开,庞勇强这才说:“小范,你看看,我说我们俩有缘嘛,山不转水转,这不才几天,说见面就又见面了嘛。” 范毅冷哼一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庞勇强今天心情颇好,向前凑了凑,低声问范毅:“上次跟你说的那事儿,想好了没有?” 这时,一位领导模样的人端着酒杯走过来冲庞勇强说:“庞总,我敬你一杯。” 庞勇强强压住心头的不耐烦和不满,满脸堆笑说:“哎哟,王局,您稍等,我和这位小兄弟喝完这一杯,我敬您。”说着话端杯轻轻与范毅一碰,眼睛里满是期望,一仰脖,“咕嘟”一下将一杯酒全部吞下。 范毅却连抿一抿嘴的动作都没有,也向前凑了凑,低声说:“我想你还不明白,我要的是你,不是钱。”说完冲过来敬酒的这位领导礼貌性地一笑,端着酒杯回归本位。 那位前来敬酒的领导甚为吃惊,心想,这小年轻好大的派头,连庞总的酒都敢不喝!忍不住扭头冲范毅这边看了好几次。 任局长在主桌与欧阳书记、部长等人又喝了几杯后,这才告辞出来,不想又被隔壁一桌的庞勇强拉住,一边说笑,一边又喝了两杯。 范毅想,刚才自己根本没和他喝酒,他会不会向任局长告状呢? …… 宴会结束,范毅和驾驶员一起送任局长回家。 送到家门口时,任局长一边慢慢用钥匙打开房门,一边说:“小范,早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就在范毅告辞后转身准备要走时,任局长却立在门前,并没进屋,突然问了一句:“小范,最近我听说,你在外面一家大公司入了股,做着生意,是不是?” 范毅刚想开口否认,任局长摆摆手说:“不管有没有,我希望你慎重,你还年轻,前途很远大,眼光要看得开一些,不要被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所迷惑。” “我们是行政机关,在机关工作,就要有个机关的样子,千万不要参与到社会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当中去,千万不要玷污了机关的形象。好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话一说完,任局长闪身关门进屋,毫不拖泥带水。 范毅一时愣在的楼道里,心念一转,他明白了,这一定是庞勇强在给自己上眼药了,在任局长面前,他还指不定添油加醋都说了些什么呢。 当然,这一次,范毅又猜对了。庞勇强的本意,是想通过任局长来压迫范毅,让范毅不敢乱来! 下了楼,任局长的司机还在等着,上了车,范毅尽量挤出了一丝笑容,与司机简单聊了两句后,就开始细细品味任局长的那一方讲话。 整个路上,范毅均默默无语,心想,看来,自己是得尽快有个决断了。 …… 这两天,老邢终于办完了一切退休的手续,范毅说:“老邢,今晚,我约上几位同事,一起为你饯饯行吧?” 老邢想了一想说:“算了,我们处里已经有了安排,类似欢送的酒就不喝了。今晚,干脆你到我家来吧,我让我们家阿姨好好弄几个菜,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 当晚,在老邢家,范毅仔细看着老邢说:“老邢,其实,论年纪,你应该是我叔叔辈的,和你喝哥们儿酒,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老邢一笑说:“你我之间,攀扯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我都不介意,难道说,你还有什么想法?” 范毅笑了笑,说:“老邢,你现在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是真正的自由之身了。放得开,放得开啊,老邢,来,我敬你。” 老邢喝着酒,幽幽地说:“这酒啊,确实很能消磨人啊。小范,你知道吗?有一种东西,它和酒一样,也同样能消磨人。” “毒品?” “赌博?” “不会是美女吧?” 范毅一连说了几样,老邢一直摇头。范毅举手过顶说:“我投降,放公**。” “是生活。”老邢笑了,说:“其实吧,生活就是一剂绝佳的腐蚀剂,当你在享受它所带来的美好时,它同时也在消磨着你,一不留神,当你还想幡然悔悟时,你却发现,你已经无力再次重新站起来了。” 范毅陷入沉思,老邢接着说:“前一阵子,我看了一本书,叫《庄子》,其实,不大看得懂,但其中有一个故事,我觉得蛮有趣的。” “哦,老邢,你说说看。” “你是学中文的,这个故事一定是知道的。这个故事说,有一只蜗牛,在它的一只角上,有一个国家,叫触氏;在它的另一只角上,也有一个国家,叫蛮氏,两个国家,为了争夺巴掌大点儿的地盘,经常打仗,‘伏尸数万’。” “我看了很有感触。到了我这把年纪,说小不小,说老也不老,可是,人生阅历多少还是积累了一些。回头再看看身边单位上的事儿,一天到晚、争来斗去,不就为了争那么一个处长、局长?其实,想开来,有什么?不过就是蜗牛角上的争斗罢了。正是想到此点,才更加地促使我下定决心提前退休的。” 第二百六十二节 交锋(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4) “老邢,你别动。”范毅突然说。 “干吗?你小子!” “让我好好看看你。”范毅狡黠地笑说。 老邢一挥手,笑骂:“**少给我神神鬼鬼的。”又说:“最近我老在山里呆着,倒是有了不少时间来看书。,晚上睡不着觉,也想了很多东西,这人活一世啊,有三样东西是一定要小心的。” “老邢,你快说,让我也跟着长长见识。” 老邢看看范毅,没觉着他是在逗自己,这才说道:“据我的看法,有三样东西是一定会上瘾的,第一就是毒品,这不用说。第二就是金钱,这第三嘛……” 他再次看看范毅,肯定地说:“就是权力。一旦沾上了权力的边,极容易上瘾、极容易成为它的奴隶。不知不觉地,在权力的漩涡里一点点、一点点,逐渐就陷了进去,最终迷失了自己。许多当权者一旦下了台,生不如死啊,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 星期六,阳光明媚。在泰明市中心繁华商业街一家大型超市门前,人流熙熙攘攘,到了下午四点多钟,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四十来名男男女女,也不多说话,整齐地排成几排,冲着超市大门席地而坐,每人在外套外面又均套上了一件百色、宽大的短袖T恤,前胸后背均写有两个触人眼目、极其惨烈的大字:“还钱”。 很快,一些标语和横幅也拉了起来,与以往那些讨要欠款所不同的是,此次拉出的条幅却很有意思,根本不提还钱的事情。 写的均是:“庞大破产?”“庞大资金链断裂!”“拆东墙补西墙!”“庞大就剩一空壳!”“庞大千疮百孔”,“庞大就快倒下”……。给人的感觉,这些前来讨债的供货商,比起取回自己的货款,仿佛更希望看到庞大的轰然倒下。 这正是范毅所要突出的效果。 …… 这段时间以来,在陆云龙的帮助下,他认真研究了庞大旗下的超市。 从外表上看,一切均还正常,可是里子里,却早已经被集团总部掏空,其最明显的破绽就在于拖欠供货商的货款。 之所以截止目前还未全面暴露出其虚弱的一面。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庞大的这块牌子还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供货商自发的、零敲碎打式的讨债,轻易地就被庞大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所摆平。 这让范毅坚信,要想戳破庞大这个骗人的、美丽的肥皂泡,一定得有一个外力的介入。而且,这个外力一定不能太小,否则,也将如之前那些供货商个人的抗争一样,最多不过是激起一个小小的浪花。 为了聚集起足够的力量,组织起有效的抗争。范毅的决断是,调集手中所有可用的现金,尽可能多地收购供货商手里不愿意继续持有的那些供货单。 然后,以此为契机,将他们组织起来,团结起来,抱成一团,一同向庞大讨还公道。 在实际的操作中,范毅与陆云龙商量的结果是,为了扩大影响面,同时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帮助到小供货商,所收进的供货单,尽量以中小供货商为主。 太大的,一、两单就上百万,凭范毅手中的钱,收不了几单就会饱和。而且,这些大供货商,资金雄厚,早已和庞大建立了稳定的协作关系,还要考虑到往后与庞大的进一步长期合作,关键时候,根本不可能出面来与庞大死磕。 只有中小供货商,资金紧张,最需要有人切实帮助解决资金方面的实际问题。至于与庞大未来的合作与否,那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根本不是目前所能关注的,这样的“同志”,才最具有战斗精神。 为了进一步调动大家集体讨债的积极性,范毅承诺,只要是积极参与了集体讨债活动的供货商,一旦钱要下来,每笔单子再返还两成做为奖励。这样算下来,范毅收购供货单的开价就提高到了原值的八成了,这对大多数苦苦挣扎在资金链断裂边沿的中小供货商面言,有着极高的吸引力。 消息传出后,短短一周之间,范毅手中的资金就已告罄,从上百人手中收到了上亿元的供货单。 …… 今天,这是集体讨债的第一次亮相。大家虽说还有些不习惯,可是想到自己白白被庞大占用、迟迟讨要不回的货款,更多的人就有了勇气。 这么数十人的静坐,立刻引来了更多人群的围观。 不到十分钟,电视台的记者和各路媒体记者也纷纷出现,对着参与者就是一通猛拍,更有记者甚至蹲下来逐一对静坐者进行着采访。 范毅知道,在这些媒体当中,好些记者应该是杨晓妮帮忙约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听到风声后自行赶过来的。 在远处,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和协警,早看到这里围了一圈人,可是场面上不吵不闹的,既没妨碍到社会治安,也不影响正常的交通,他们疑惑地不时往这边望望,可是最终也没人走过来过问。 …… 当晚,省市两级的各类电视台,在生活类街头新闻节目中,就以各种版本的形式播发了此条新闻。 节目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哭着说:“他们庞大超市,欠了我们三十多万块钱的货款,一直拖着,到现在都快一年了。我们这些钱,好多还是找朋友和亲戚借的,现在都没脸去见人家了。” 擤了擤鼻子,妇女又说:“现在我和我老公,还有娃娃,有家都不敢回,天天在外面东躲西藏。欠人家的货款老还不上,人家三天两头堵在家门口要债,逼得我们跟做贼似的,这样的日子,我们都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我们只是想要回本来就属于我们自己的钱,这难道都不行吗?” 随即,互联网上也出现了一批图文并茂的消息,引得不少网友跟贴叫骂。 第二天,星期日,也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在同样的地点,范毅带头坐在第一排,大家依旧那么不喊不叫地坐着。 今天,记者们来得少了很多。新闻嘛,同样的事儿,再一次地重复,就算不得新闻了,除非是跟踪访问,那又另当别论。 第二百六十三节 交锋(5)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5) 天擦黑的时候,专程过来采访的记者们满载而归,准备回去赶稿。围观的行人们也匆匆赶回家吃晚饭,静坐现场的人少了很多。 一直要等大家伙吃过晚饭后、出来溜弯时,这里才会再一次掀起一个新的高潮。 这时,一个手提几盒盒饭的小伙子正好从这群正在静坐的人群边经过。谁也没有看清楚,不知什么原因,小伙子忽然就摔倒在坐在最外边的一名供货商身上,盒饭夸张地飞了出去,落下来时摔了一地。 小伙子二话不说,揪住那人就是两嘴巴子,嚷嚷道:“你凭什么伸腿绊老子一跤?老子的东西洒了,你赔!” 范毅坐在前排中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听到起了纠纷,连忙走过来解劝。 那名供货商辩解道:“你瞎说,我盘腿坐着,根本动都没动一下,怎么可能绊倒你。” 范毅忙说:“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 小伙子说:“好好说个屁!老子走着走着,******这丫挺的突然伸腿就把我绊倒了,现在还不承认,我能好好说吗?” 旁边观望的人群里就有两三个人挤上前来,嚷嚷道:“对,我们亲眼看到的,就是那人伸腿把这小伙儿绊倒的。” 这架势,范毅看着就有点眼熟,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当下说:“那这样,你的盒饭洒了。多少钱,我赔你。事情也不大,咱们就此打住,你看如何?” 方才出头作证的人中,就有一人起哄道:“你有钱了不起啊,看把你得瑟的!你们把人绊倒了,摔伤了……你摔哪儿了?” 那小伙就捂着肚子蹲下去,“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 “看见了吧,得出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什么费?”他扭头问旁边的同伙,一人怪叫说:“半身不遂费。”人群里哄地一下笑了起来。 这就是故意来挑事儿的,范毅心里暗暗盘算着应该如何来化解。那位强行出头的人掰着手指儿还在大声算着:“你看看,这两盒饭,有鲍鱼、有海参,怎么的也能值个三、五万吧?这医药费,估计又是三、五万,这误工损失……” 范毅回头问方才被打的供货商说:“你有没有受伤?” 供货商此时也明白了这伙人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说:“我没事。” 那人见范毅并没听他说话,抬起腿,“咣”地一脚向范毅踢去,范毅多年坚持锻炼,反应敏捷,刚一回头,发现不对,忙向旁边一侧身,顺势推了那人一把,那人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摔倒,恼羞成怒,一挥手说:“他们动手打人了,给我上。” 呼啦啦一下从人群中蹿出十几个年轻小伙,冲着坐在地上的供货商们,没头没脑,见人就打。 范毅还好点,虽然有三个人围着他打,身上不时吃上一拳、一腿,可对方吃得亏更大,已经有人鼻子被打暴了,满脸是血,捂着脸蹲了下去。 那些从未经历过这阵势的供货商们可就吃亏大了,年纪轻的,还能还个三拳两脚,上了点儿年纪的和妇女们,就基本只有挨打的份了。 范毅一边还手对打,一边大叫说:“赶快报警,赶快报警。” 还没被打到的供货商和围观的群众中就有人悄悄拨打了110。 就在此时,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就冒出来二、三十名精壮汉子,直接就奔那伙打人的家伙们冲过去一言不发就动手,其中看着像是带头的一人大声喊道:“不是他们一伙的就蹲下!” 供货商们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来了援兵,纷纷蹲下观望,有人还小声嘀咕说:“这一定是范总提前安排好的救兵。” 场面上的形式立转。 刚才还在打人的人,现在却被人追着一通乱打,有一、两位脑子好用的,挨打不过,也忙抱着头蹲了下去。供货商们却不答应,七手八脚将其耸了起来,不许他再蹲下。这人一站起来,片刻间就被人打得头开脸破。 远远地传来了警笛的鸣响声,正在追打别人的这一伙人相互招呼着,一溜烟散了。 方才打人、现在被打的这一伙,能走得动的,也挣扎着跑了,只有两三个实在是动不了的,躺倒在地上,只一个劲儿地翻滚呻吟。 之前本已消失不见的记者们,此时仿佛是嗅到了血腥的苍蝇,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陆陆续续又都出现了,开始了又一轮精彩的采访。 要说起来,这后面冲出来打人的这一伙人,真还不是范毅提前安排的。 这伙人,他们本身就是以前城西的一霸,赵天有赵大炮的一班小兄弟。 自从赵天有一伙的主要角色相继被警方刑拘、逮捕后,这一伙人就成了丧家之犬,倍受庞勇钢手下人的欺辱。 以前,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稍稍经过一方打听,大家就都整明白了,赵老大这是给庞勇强、庞勇钢兄弟俩害了。最让这些人切齿的是,本来是道上的事儿,庞家兄弟竟然如此不讲究,借助警方的力量摆平了赵老大,背地里,大家愤愤不平,总想找机会报仇,却也无可奈何。 最近听说在庞大这家超市门口有人带头闹事,大家就都三三两两聚过来看热闹。这些人,大多之前也是相互认识的,这就渐渐聚在了一起,希望这班供货商们把事情闹大,最好是直接让庞大的超市关门,也好出出自己胸口的这团怒气。 这么着,才在旁边一边看一边为供货商暗地里叫好、加油。毕竟,自己对庞大敢怒不敢言,不敢做的事儿,人家反而替自己做了。 今天刚刚看到起了纠纷时,一开始,这伙人也认为只是个误会,后来终于认出了动手打人的人中,有好些人就是以前欺负过自己的、庞勇钢的手下。大家一合计,几个眼神一交换、几句暗语一打,干脆跟他们干一仗得了,这才冲了出来。 …… 星期一早上一上班,就有人冲范毅满怀深意地在笑,也有相对处得好的人就开玩笑问:“小范,想不到你还是狠角色嘛!” 第二百六十四节 交锋(6)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6) 范毅当然知道他们可能是通过电视新闻看到了自己,也不多解释,更不回应,微微笑着,直接走进了办公室,他要等一个电话。 果然,没过多久,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一看号码,范毅知道,自己要等的电话来了。 “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任局长在电话中命令道。 范毅二话没说,手拿一份材料,直接就去了任局长的办公室。 一进门,发现任局长并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到了一旁的一只单人沙发内。他挥挥手,让范毅坐下,说:“这是你写的?” 任局长手上拿着一只牛皮信封。 范毅瞟了一眼,点头说:“是。” “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做事情就是太冲动!小范,从工作到现在,有几年了?” “7年。”范毅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 “让我怎么说你呢?说你不成熟吧,这7年你做的还不错,否则也不会成为我们全省国税系统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了嘛;说你成熟吧,你看看,你又能干出这事儿!”说着,任局长举了举手中的那封信。 这封信,是范毅的辞职报告。 …… 在上一周,范毅思前想后,最终下了决心,只有无官一身轻,不再当任公职,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与庞勇强对垒。 想起来,当初自己是何等盼望着能加入进省国税局这支队伍。现如今,税务官、公务员、干部、副处长,这一系列的角色和身份,又均成了束缚住自己的一根根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丝索。 正如老邢所说,在这些光环下,自己身上的狠劲在一点点地挥发,棱角在一点点地被磨平,待人接物,处事为人,越来越有着官僚的气息。只怕如此下去,在仕途上再爬升上几个位次,自己就将因为爱惜这身羽毛,而最终不得不与庞勇强讲和。要真是到了那一步,那这二十多年来所遭的罪、所受的苦,所付出的艰辛,将最终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那么,有没有一条路,既能让自己还留在体制内,又能让自己心愿得偿? 范毅想来想去,想到了公检法。也许那是一条路吧,只是,生活不可能从头再来过,自己既然入了税务这一行当,也凭此受益颇多,只是7年的实践下来才发觉,现实远比想像要繁杂的多。 体制,就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了你诸多方便的同时,也一层一层在你身上绕上了许多足于能左右你的细线,让你根本不可能真的只凭自己的意志来行事。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只有做出抉择,是继续享受体制的温暖,期望那越来越模糊的公正,还是干脆跳出来,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 范毅最终选择了后者。该出手时就出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为此,他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 有着这样的思想基础,任局长的劝解就不可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昨天晚上,任局长接到了庞勇强打来的电话,控告省局的处级干部范毅,带头到自己旗下的一家超市门口聚众闹事,还上了电视,希望任局长过问一下。 不明庞范两人恩怨的任局长,面对范毅如此明目张胆的举动,自然是大为气愤,当即就打了范毅的手机,结果是,关机。 从上周五下班起,范毅的手机就处于关机状态,他不想受任何干扰,只想认认真真把眼前这件事情做好。 今天一上班,任局长就发现了这封信。 这也是上周五临下班前范毅特意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日期当然签署的也是上周五,为的就是不想因为自己不太符合规矩的举动而给单位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 从形式上讲,自己已经在上周五就已经辞职了,虽然说从法律上还不能算数,可最起码是为单位提供了足够回旋的余地,他所能做到的,目前也只有这一点了。 本来对范毅满腔怒火的任局长,看到信后,马上明白了范毅的意图,他这是铁了心的。之前准备批评他的话,一句也用不上了。之所以再找他来谈一次话,无非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在与任局长最后一次告辞时,范毅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任局长说:“这是我近几年收集到的有关庞大集团涉嫌税收违法的线索和证据。同样的一份,上周五,我已经以特快专递的方式报到总局去了,我署的是真名。” …… 庞大超市门口的静坐依然如故,每天总会有一班人就这么过来坐一坐。所不同的是,所举的标语又多了几条诸如“坚决反对黑社会”、“拥护宪法”、“拥护法治”之类的内容。 **、短信,电台、电视、报纸、网络,各种现代化信息手段围绕着庞大超市,轮番轰炸,事态愈演愈烈。 受此波及,银行开始一次比一次勤地催着庞大归还贷款,原来尚有业务往来的部分商家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现金入帐,概不发货。 直接受此冲击的,一个是超市,一个就是时代广场项目。 超市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断货现象,且渐有扩大之势。部分供货商甚至自发地开始将自己的货品往回搬,幸亏庞大威风还在,一声令下,硬生生给制止了。 只是人人都在内心里追问,再这样拖着不给付货款,当下一拨抢货潮出现时,还究竟会有几人肯听你的招呼! 时代广场项目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先是钢材、水泥和混凝土的供应出现了问题,时断时续。后来传言四起,说到庞大即将破产,工人们的工资可是还欠着一大部分,工地上顿时就炸开了锅,随即演变成全场停工,工人们声称,不把工资发齐,决不复工。 这一边还在闹着,过渡房那边的拆迁户们也起来了。 不知从什么渠道传出一条消息,说上次庞大方面答应支付的保证金500万元,实际只到帐了50万元。 一种受了愚弄的情绪,驱使着拆迁户们在市委门口越聚越多,甚至喊出了“打倒贪官”、“官商勾结”的口号。 后经查实,由于当初签订协议时,并没有约定这500万元保证金的到帐日期,使得庞大方面在打过来第一笔保证金后,就暂停了后续资金的划转。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有两位处级领导和三名工作人员收受了庞大方面的好处,给予了方便,现已将其移交纪委查处。 第二百六十五节 交锋(7)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交锋(7) 在市郊一幢毫不起眼的小别墅里,庞勇强静静地坐在一只藤椅内,对面坐着的是秦先生和华仔。 “庞总,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段炳生是跑了。”华仔尽量平静地说。 “以前我们几次在股市里操作失败,是不是他也搞了鬼?”庞勇强恨恨地问。 “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我估计‘老鼠仓’应该是有的。”秦先生在一旁答道:“当然,这主要怪我,老段是我找来的,他那里出了问题,我负主要责任。” 庞勇强挥手打断他说:“算了,谁还没有个失手的时候!这么说,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也全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逐一问过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出国了,也许是法国。国内在他名下的房产,我们也都查过,早在康南百货被停牌后,就已经全部抛售了。”华仔解释说。 “当然喽,他的家人现在也均找不到。对了,庞总,之前由段炳生出面借的高利贷,现在人家也催着要我们提前还款了。前一阵子因为他们找不到段炳生,我们在那边的办公室还被砸过一次,电脑、空调什么的,也被抢去了十几台。” “哼,这群鸡零狗碎!等我缓过气来再找他们算账。既然是段炳生出面借的钱,现在他又跑了,秦先生,我们干脆就给他们来个死不认帐,让他们有本事直接去找段炳生好了。算了,算了,不说他了,还有什么?”庞勇强不想问,又不得不问。 “庞总,是这样的,财务方面告诉我,说他们最近准备给小坚的帐户打款时发现,小坚帐户里,上个月打进去的钱,根本就没动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本来想找小坚问问的,结果发现他根本联系不上。这不,你上次交待说为他办理出国的事儿,现在也差不多了,却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华仔说。 “什么,联系不上?”庞勇强使劲捏了捏太阳穴,说:“难怪家里老爷子一个劲儿跟我念叨,说是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小三了。这个狗日的,跑哪里去了也不吭一声。算了,过过过,说下一件事儿。” “下一件事儿……”华仔看看秦先生说:“政协的郑世伦,这两天一直在找你,后来还找了我和秦先生,说是想退股。” “没门儿,你们告诉他,现在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秦先生苦笑着冲华仔摆摆手,华仔就不再说郑世伦的事情,转而说道:“下面我要说的,还是钱的事儿。现在公司好多方面都差钱,我和秦先生算了一笔帐,这个月底前,如果没有三两个亿,估计会出大乱子。” “哎!”庞勇强长叹一声说:“现在是救急如救火了。有些关系,也只好用上一用了。” 在庞勇强心里,有两个敏感地方,他一直不想碰触,一个是与省内大钢厂、大发电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资金再紧张,他也不想得罪这些大爷,就怕一招不慎,将关系搞僵了,此后再想恢复可就难了。可是,到了目前这个田地,也就顾不得以后了。 钢厂方面还好说。由于这几年钢价掉得厉害,钢厂积压严重,差自己的煤款估计一时难以付清,不过,自己在建的时代广场项目,也用去了不少钢材,大可以冲减掉一部分,剩下的,也可以考虑以债权换股权的方式解决,不过,这得经过政府方面的认可和银行方面的支持才行。 电厂方面就能以把握了。那真是豆腐掉在灰堆里,打也打不得是拍也拍不得,一直以来就这么着老是供着,一连约了电厂老总几次,人家根本不尿你。电煤却还得天天送,就怕送晚了人家就改换供应商。 另一个敏感的地方,就是李长功。 这么多年的潜心培育下来,庞勇强自觉与李省长的关系虽说有了质的进展,可是仍然远远没有到收放自如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动用这层关系。可是现在,为了将各大钢厂、电厂欠自己的数以亿计的煤款要下来,也只好请李省长出面了,好在,这是光明正大的行为,想必李省长也不会轻易拒绝。 送走了华仔和秦先生,庞勇强掏出手机,开机,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给李省长打这个电话。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家里、办公室均不敢呆,就是为了躲债。 尤其是银行方面,以后肯定还要打交道,得又不能得罪,见也不能见面,只好一躲了之。 手机刚刚打开,没容他拨出号去,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而且是一遍一遍地响个不停,庞勇强不想接,只好耐心地等着它自动停止。 不曾想,第一轮刚停,第二轮、第三轮又起,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丁点儿意图。庞勇强很想再次直接关机,又想着还是要找李省长求援,用别的号码,估计李省长连接也不会接,咬咬牙,只好将目前这个死缠烂打的电话接了起来。 “是庞总吗?”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普通话说得有点儿生硬,庞勇强一时想不起自己是不是还认识这么一个人,于是问:“我是庞勇强,你是谁?” “您稍等,将军要找您说话。” 庞勇强心里咯噔一下,将军?难道是敏登将军? “庞老弟,怎么不接我电话呀?手机也不开。”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敏登将军,怎么会是你呀?你在哪里?”说着话,庞勇强再次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这一串数字,确认这就是国内的号码,心里略略有些紧张。 “我在哪里你就不要管了,我听说,最近你们庞大遇到了一点儿资金上的困难,有没有这事儿呀?要不要我帮忙呀?我的钱,没有问题吧?” 庞勇强心里说,要你帮忙?只怕我这里才一张口,你那里就会逼着我还钱吧?口里就说道:“你放心,敏登将军,我这边好好的,哪里会有什么资金方面的问题?这一点,你应该是最清楚的。至于你放在我这里的钱,更是只管放宽心好了,那是比放在金库还安全。上半年,你的人不是才来看过的嘛!” “看过归看过,只是过去也有半年了,现在传言又多,我还是想再看一看。” “哈哈哈,敏登将军,这没问题的,只要你不嫌麻烦,我随时欢迎你再次派人过来。只是我个人觉得,你是不是多虑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好累的,是不是,敏登将军?” “哈哈哈,累当然是累点,可是看了以后才能安心哪。我告诉你,老弟,我的人刚刚已经出发了,到你那儿,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他们就会过来找你的,你可别再不接电话啊。” 接完电话,庞勇强瘫坐在椅子上,半晌动荡不得,也不知是不是室内空调开得太大,此时他额头上竟然密布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魔王怎么会突然又想起再次派人过来查帐了呢?这一查,自己私自动用他的资金一事可就悬了,怎么样才能在短期内凑足十来个亿应付过去,成了眼下最为棘手的问题。差银行的贷款还可以放一放、拖一拖,差这魔王的钱,最好是一秒钟也不要耽误。 在道上,敏登将军有个众人皆知的爱好,那就是灭门!不论是谁,得罪了他,一定是斩草除根,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活口。 二十年前,敏登将军的亲弟弟就因吸毒过量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种事情,本来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即便警方相信了,敏登能信吗?他庞勇强可赌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制造当时自己不在场的证明,让警方自己得出死者是由于注射毒品过量导致死亡的结论。 只有这样,自己才是最安全的,自己家人也才会安全。虽然说当时老爷子是公安局的领导,可是公安局又不是为他们庞家一家开的,不可能一天24小时随时提供庇护,可敏登报起仇来,那可是不分昼夜的。 再说了,自己和敏登,还有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往来,轻易就将这一切舍弃,他不甘心。 可是,徐立功却揪住一盘录像带不放,还要送到市里去做什么鉴定。鉴定什么呀,那上面肯定有他嘛,可是,他的确是清白的,问题是,这样的清白要看是站在谁的角度来看了,从法律上讲,他一点儿不怵,可那个喜欢灭门的敏登呢?这一点,他毫无信心,只好来求徐立功,赌咒发誓,自己真的和死者之死没有关系,只求他不要把带子送上去,不要把事情搞大。可惜,他不听啊!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安全,他只有先下手为强,将他除去了。 经常听人说,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就要用十个谎言来遮掩,这话是对的。为了那事,之后,他做出了一连串之前想也没想过的事情,现在每每想起,手心还不免沁出汗珠。 本来以为,那样的噩梦不会再来,不曾想,现在又开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能化解开眼前的这场危机? 第二百六十六节 抓捕(上)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抓捕(上) 已经是晚上九点来钟了,省政法委四楼会议室所有的灯却依然亮着。会议的气氛颇为严肃,门口有武警站岗,与会人员的手机统统上交统一由专人保管,会议室内还启动了电子信号屏蔽仪。 政法委刘文涛书记还在讲话:“……这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证据表明,庞勇强、庞勇钢、方杰一伙,就是一个典型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黑恶势力。前一阶段,泰明市公安局才刚刚打掉了三个黑恶团伙嘛……” 说着话,他扭头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市公安局王立局长,接着说:“成绩还是很大的嘛,是值得表扬的。只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真正的黑老大,还算不上那些人嘛。这一次,省委已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不论涉及到谁?查到哪里?都决不姑息,一查到底,坚决打掉这个我省历史上最大的毒瘤,坚决打掉一切为其提供各种庇护的保护伞。” 正说着,省武警总队的副大队长徐为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了指会议室外,冲着刘书记一脸苦笑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要上卫生间,之后便快步走出了会场。 这一次的抓捕行动,与往常有着重大的不同,整个泰明市,乃至整个康南省的警力基本没用,却从附近州、市抽调了大量的武警,计约千余人,分成了十五个小队,此时正按事先安排布置在了市内不同的位置待命。 为了保密,今晚的会议只有直接负责带队的指挥员和相关部门的领导才能出席。 “当然喽,庞勇强身份特殊,我们还不能直接将其拘捕,但是一定要将其控制住,相关的程序,省政协方面已经在走了,等程序走完了,马上批捕。”刘书记继续说着。 坐在一旁的省检察院检察长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徐为民一脸轻松地回到位子上坐下。 在泰明市公安局王立局长代表公安系统对整个行动做了进一步的说明后,刘书记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九点三十二分,十点整,全市统一行动。” …… 当晚,庞勇强在办公室呆到很晚,明天,他即将飞赴上海,去和一位地产界的泰斗级人物洽谈战略合作的事情。 其实,早在他决定出售康南百货股份前,这位大佬就曾找人带过话给他,表示愿意与其合作一起开发时代广场,但条件却颇为苛刻,核心一条是想在此项目上要由对方占大头。 时代广场这个项目,庞勇强可以说是倾尽了全部心力,眼看着工程已过了大半,最难啃的硬骨头都已经啃下来了,后面的事儿,无非就是不断注入资金,保证按时完工罢了。在这种时候,对方占着资金量雄厚,而庞大恰巧出现资金断档的档口,狮子大开口,提出这样的条件,况且当时庞大还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庞勇强当然要理所当然地予以拒绝。 无奈,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如何应付好敏登将军这一边,成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而且,有一些迹象很让庞勇强心里吃不准。 为了能请李长功帮忙打招呼,让几个大国企赶快拨付所欠自己的煤款,最近一段时间,他一连约了李长功三次,每一次,均被对方客气地拒绝了。 更让他心里没底的是,以前陆陆续续通过李长功夫人收下的车子、玉佛、首饰、名包、名表甚至现金,前一段时间,李夫人却突然全部将其装在那辆已送出的车子内,原封不动给送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李长功嗅到了什么异常的气息,想与自己划清界线? 想得美,老子要是垮了,第一个就要把你拉下水!庞勇强在心里不知道暗骂过多少次,可是,目前来讲,他也无可奈何,人家贵为一省之长,主动权在手,不到万不得己,自己是不可能与他彻底撕破脸皮的。 敏登将军的代表已经到了泰明。 庞勇强只能是采用拖延战术,让他吃好、玩好,就是拖着不让查帐。抛出的理由是,现在眼看到了年底,银行方面正在调帐,听说人行方面也有检查组近期要过来检查,在这种时候,最好是等一等,不要撞到枪口上。毕竟,为了帮助敏登将军把这些钱用好,自己这边有些操作也不是那么合乎规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这位代表上半年刚刚来过一次,当时仔细地看过账目,心理还是自觉有些底的,听庞大方面如此说,也就踏实地住下了。 不过,纸最终是包不住火的,再不想办法筹钱,一旦穿帮,死得人可就不会只是他庞勇强一个了,这一点,他心里清清楚楚。 所以,哪怕是吃点亏,受点损失,只要能尽快筹到钱,庞勇强也顾不得了。与即将在上海谋面的对方合作的底线,他也已经想好,那就是,必须在合同签订后十日内,先打过来至少十个亿的资金,否则,一切免谈。 现在,他深恨着一个人,那就是范毅。 自从他领头开始在超市门口闹事以来,庞大资金面吃紧的消息才被以网络的速度迅速地传开、放大。搞不好,敏登将军就是从网络、电视或者别的什么鬼才知道的渠道听说了此事的。 现在自己是腾不出手来,等将来一切平静下来后,不管花多大代价,一定要想办法弄死他!在这一点上,自己不如敏登,要是当初早一点除根,恐怕就不会有今日之困了。 …… 收拾好所需要的一切,庞勇强坐电梯下楼、上车。 驾驶员和保镖早已在等他。车子平稳地开出了车库,汇入到街道上渐渐稀少的车流中。 正走着,他的手机响起。自从庞大有了与上海大佬合作的意向,风声传出去后,所有催债的电话一下子少了不少,这班见钱眼开的家伙,嗅觉倒是蛮敏锐的!也好,没有人一天到晚催债,庞勇强的手机也就恢复到了正常的开机状态。 令他预想不到的是,电话竟然会是徐为民大队长打来的,听完电话,庞勇强重重地长叹了一声,说了声:“大恩不言谢,你多保重。” 关了机,他顺势取出了手机卡,放下车窗,抬手将卡扔出了窗外。 他吩咐驾驶员说:“现在不着急回家,先开车到市里随便转转。” 在车上,他静静地沉思,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车在后跟踪,恰好前方红灯一亮,驾驶员正要将车停稳在停车线前,他命令道:“冲过去,不要停!” 座车动力极好,油门“轰”地一响,车子呼啸着就闯了过去,引来两边车辆一阵愤怒的喇叭声。 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又绕了一阵,他忽然说:“好了,你们把车开回去,我在前面广场上走一走。” 车停稳后,保镖正要下车,他制止说:“不用,你也回去,要用车时,你们再来接我。” 广场上基本都是一班刚刚跳完广场舞、正三三两两准备散去的老人、闲人。庞勇强穿过人群,快步走到一家小商店前,花一百块钱买了一张带话费的新手机卡,装上后当即拨通了庞勇钢的电话。 “勇钢,你听我说,不管你现在在哪儿,现在马上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就按这个号码回电话给我,要快,一定要快!” 很快,庞勇钢回了电话过来,说:“哥,咋了,出什么事了?” 庞勇强简单交待了一下,说:“现在情况紧急,你不要回家,直接去江岸小区,7幢501房,我装的是指纹锁,你能打开。房间书房抽屉里有一把车钥匙,车牌号就贴在钥匙上,靠墙处有一只密码箱,箱子里有我之前为你准备好的新护照和现金。你今晚就赶紧开车走,先到缅甸,再想法儿去别的国家。千万记住了,无论如何,一定不要联系敏登,也不要让他找到你。好了,现在就走,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挂了庞勇钢的电话,他接着打给勇坚,还是关机。 “作死呀!”他囔囔地骂了一句,接着打给华仔。 等华仔回电话时,他又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华仔,快走吧,连夜走,先到广州,再从香港出境,争取在明天之内一定要出去。” 第二百六十七节 抓捕(下)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抓捕(下) 华仔在电话里沉默了好大一阵子,低沉地说:“老大,我不想走了,他们要抓我,就让他们来抓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大的本事?” “华仔,不要冲动,老话不是说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出去避一避风头!你要相信我,凭我的关系,以后找人反告他们个‘黑打’,来个重新平反,也不是不可能的,现在绝对没有必要死磕。” 一通电话打完,庞勇强这才想起,竟然忘了给家里说上一声了,妻子带着女儿在新疆旅游,家里只剩下老父亲,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搞不好,现在公安就已经在自己家里正等着自己呢。好在,老父亲对自己的事知之甚少,公安应该不会难为他吧。 …… 庞勇钢接到大哥电话时正在外面与朋友喝酒K歌,从歌城吧台打完电话后,他酒醒了不少,一个人直接走到了大街上,看着秩序井然的街道,体味着恬静和美的夜色,他无法相信,一分钟之前,自己还是泰明市有头有脸的座上客,一分钟之后,就得开始如过街老鼠般地逃亡? 他沿着大街走了一阵,想起家里千娇百媚的女朋友,自己原本打算明年就要和她结婚的,现在竟然要舍她而去。大哥说的会不会过于夸张了? 他这样想着。这几年,自己也没干啥骇人听闻的大事呀,该不会,警察只是去抓大哥的吧?好歹,自己也得回去见见女朋友,要是她能陪着自己一道走,路上也就不再寂寞了。打定了主意,庞勇钢跳上了一台出租车。 车子开进了小区,庞勇钢坐直了身子一路仔细地看着。车窗外,一却看上去都挺平静的嘛,他心里跟着也平静了下来。来到别墅前,庞勇钢并不急着下车,静静在车内坐了一阵,点了一只烟,又打电话进屋问了问情况,一切正常。 在确认周围根本没人后,他下了车,随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驾驶员说:“不用找了。” 就在此时,黑暗中忽然就冲出一拨人来,高叫着:“不许动!不许动!”说话间就将庞勇钢摁倒在地。 庞勇钢心里暗叫:“完了,完了。” …… 华仔与庞勇强通完电话,毫不迟疑,拎起冰箱内所有的食物和几瓶白酒,快速下楼,拉开车门,启动,然后就窜出了小区。 一边开着车,他一边想:“逃出去?逃出去又能怎样?自己这几年赚的每一分钱,除了在泰明市买了几处房产,其余全换成了庞大的股份,原指望退休后能凭此过上体面的生活,这一下倒好,弄得身无分文了。没有了钱,即便到了国外,又能如何?难道还要从头再一次来过?” 一股恨意从华仔心底涌起。这些狗公安,天底下做坏事的人多了,张三不抓、李四不抓,为什么偏偏就不放过自己呢?想抓我,狗娘养的!没那么便宜! 车子一路闯着红灯、飞快地开出了泰明城,拐进了一片旧厂区,来到一家厂房前,华仔停车摁了摁喇叭,就有人伸头出来看了看车子说:“快开门,华哥来了。” …… 十点刚过,华仔坐在窗前,就看到有两个黑影一闪就从墙上翻了下来,随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厂区的大铁门,华仔在心里淬了一口,骂道:“动作倒是满利索!” 片刻之后,几辆警车拉响警笛从大门口闯了进来,高音喇叭里顿时就有声音在高叫着:“里面的所有人,放下武器,赶快出来,你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你们跑不了了!” 接着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看看进来的车辆差不多了,华仔一点头,旁边火光一闪,一枚火箭弹直接飞出去命中一部越野车,轰地一声,越野车被炸起老高,周围几台车也被气浪掀翻。 躲藏在厂房里的几个人发出一片欢快的叫好声,怪叫道:“有种你们就进来试试。”接着就是一阵各种制式武器开火扫射的“哒哒”声。 冲进来的武警根本没想到别人会有如此强大的火力,一时死伤比较惨重,不得不退出了大门,在墙外远远围住。 十来名小弟见轻易就击退了武警,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望着门口处熊熊燃烧的车辆,兴奋地大口喝着华仔带过来的白酒。 …… 天亮时,各小组捷报频传,最大的收获是抓到了庞勇钢,击毙了方杰。 方杰是在动用了警用装甲车等重武器后,才被击毙的。原计划在其住所内将其抓捕的布置,因为他的突然外出,并进入到另一小组的任务区,而不得不改为强攻。与他同时毙命的,还有他的另外三名小弟,其余众人均乖乖举手投降。 秦子健则是在家里被捕的,没有做丝毫的反抗。 更多的人,有在家被拿下的,有在娱乐场所被拿下的,甚至还有在烧烤摊上被拿下的,不一而足。 在庞勇强的办公室和兰汇所,行动小组查获了庞大方面大量偷偷拍摄的视频资料,警方正在进一步做着比对和筛查。 可惜的是,庞勇强、庞勇坚漏网。 种种迹象表明,庞勇强一定是在事前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这才及时得以脱身的。而庞勇坚,则早就不在警方的视线范围之内了。 …… 通缉令跟着就发出了,尤其是在省内各主要机场、车站、码头和口岸,传真件悄悄贴在了工作人员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严防庞勇强、庞勇坚等人潜逃出境。 面对所要抓捕的主犯凭空消失如此荒唐的结局,刘文涛书记大发雷霆,把公安厅新来的代理厅长、市局的王局长、武警总队一干领导,狠狠训斥了一顿,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尽快拿出结果。 在公安厅代理厅长、原省高检副检察长宫飞的主持下,省、市两级公安部门相关领导和部分侦查人员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会上围绕庞勇强的逃脱,大家一至认为:一、本次抓捕之所以不够圆满,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二,庞勇强很可能还在省内,甚至极有可能还在市内。主要依据是,从庞勇钢包内搜到的一张纸条,上面清楚地写着“江岸小区、7幢501”几个字样。经搜查,在江岸小区7幛501房间内找到了用于潜逃的各类证件、车钥匙和大量现金,共有计人民币20万元,美金200万元,之后又按车牌号在小区停车场车内取获丰田越野车一部。 虽然庞勇钢拒不交待,可从分析能看出,这一切的安排,均是早有准备的,甚至已经准备了好些年。而现场却没有庞勇钢到过的任何一点痕迹,反倒有着庞勇强太多的指纹,由此可以判定,这些准备工作应该均是由庞勇强一手策划和完成的,恐怕知道的人就只有他自己。那么,他会不会也为自己同样也准备了一份呢? 配合从各机场、各边境口岸传回的资料分析,庞勇强并没有出境,至少是没有从正规渠道出境,所以这才有了前面的判断。 可问题是,庞勇强,他会在哪里呢? 第二百六十八节 结局(1)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结局(1) 庞勇强黑社会性质团伙案告破。 冲击波持续震荡。先是有越来越多的团伙成员先后落网,一律被转移到异地关押、审讯。接下来,首当其冲的是,全省公安系统就不断有人被涉及,或者被双规,或者直接就被拘捕。 随着黑幕的逐渐撕开,特别是警方在庞勇强办公室和兰汇所取获视频资料的比对结果出来,省内先后又有五名厅级干部、两名国企老总和一名副省长也被双规。其中一名厅长及其家人还是在广州机场被拦下的,身上搜出了一张境外银行卡,卡内有欧元300万元之多。 至于视频内出现的一些民企老板,则属于另一性质的问题,警方一时也腾不出手来查处,只好暂时摆一摆了。 在不断涌现出来的供词和证据面前,省里各主要部门、州市两级各相关部门中也不断有人中枪落马,其势头大有席卷之势。 看着每周送来的案情通报,省委欧阳书记心里也不禁暗暗吃惊,要是再给庞勇强十年,不,也许只消五年,康南省都不知道会最终走到哪一步?目前庞案一发,泥沙俱下,会不会有人趁机故意想把事情搞大?想把水搅混?这也是欧阳书记所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我们党的方针历来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扩大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了这样的考虑,经与几位常委反复沟通,几天后,省委专门下了一个通知,规定在2013年3月1日前,凡是主动自首者,可视具体情况减轻或免于刑事处罚。 至此,庞勇强案的冲击波才算是告一段落。 当然,具体问题又要具体分析,面对心存侥幸、或者顽抗到底者,康南省委、政府也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的。 按照刁玉寒和小电脑的供述,梅海洋对庞勇钢再次进行了突击式审问,结果仍然一无所获,从头到尾,他除了自顾自地破口大骂以外,其余问题概不理睬。 另一方面,在庞勇强其他团伙成员陆陆续续的交待下,市公安局肖建国副局长和另一名副局长同时被市纪委带走调查,省公安厅马副厅长则被省纪委双规。 秦子健在归案后起先也一直采取的是顽抗态度,顶了十来天后,心里防线终于崩溃,整个心态变成了以保命为主,竹筒倒豆式地交待了大量庞大集团所涉及的种种违法犯罪事实,其中特别提到了原省公安厅厅长邵原平。 邵原平目前一直还在BJ,仍就是一言不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不说话。面对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的新的指控和证据,他同样报以沉默来应对。 邵案的突破口最终出现在了邵原平夫人身上。自从邵原平被带走后,邵家,已不知被有关部门仔细搜查过了多少回,从取获的、用作证据的财物来看,一切还算正常,基本符合夫妻俩多年来的工资薪金等正当所得。以第三者的眼光来看,邵家也的确很是简朴,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寒酸。屋里没有一件奢侈品不说,就连电视,也不过就是一台老长虹,都看了十几年了,目前还在服役,家俱也很一般,没一件是拿得出手的,总之,整体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标标准准的工薪家庭。 为了突破邵案,按照秦子健等人的交待,警方通过国际刑警证实,远在加拿大的那个孩子,的的确确就是邵原平的亲生子。而分别开在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两个帐户,户主就是邵原平本人。 当邵夫人得知了这一切,她愣住了,满脸的吃惊和不敢相信。从早晨到晚上,她不吃也不喝,默默无语。夜里,她哭了,哭了整整一夜,可从头至尾,没有人听她骂过邵原平一句话。第二天一早,她找到了办案人员,平静地说出了一组银行保管箱的密码。 很快,在泰明市建行白云路支行的一个保管箱内,办案人员取获了一本贴有邵原平本人照片,名字却是“赵明”的身份证,以及以此身份证开设的各种银行卡,内有人民币存款800余万元,美元50余万元,欧元60余万元。在保管箱内,还有邵原平本人、妻子和女儿的各种证件和护照,当然,这一切用的均是假名。 很显然,这是邵原平原来准备一家人在必要时逃往海外所必需的。可惜,由于庞勇强在兑付邵原平原本应得的现金时拖拖拉拉,严重扯了邵原平的后腿。而那笔钱数额又是如此巨大,割舍不得,使得他始终迟迟下不了一走了之的决心,才导致其最终落网。 可也正是因为庞勇强转帐时的迟疑,甚至在听说邵原平被******带走后的干脆赖账,在后来的量刑时,反倒减轻了邵原平不少的压力。 冥冥之中,这一因一果,究竟何者为因?何者是果?谁又能完全说得清楚呢? …… 现如今,范毅成了无业游民,最大的一项工作,就是配合好国家税务总局对庞大集团的涉税稽查。 收到举报后,总局成立了以稽查局一名副局长为组长的专案工作组,从全国抽调了精兵强将,一行十来人开赴康南。由于范毅是实名举报,被工作组要求做好进一步的询问与配合工作。 随着稽查和内部审计的逐次展开,康南省国、地税系统又有一批各级官员落马,案件逐渐向深水区推进。 到了这种时候,范毅反没有了用武之地。整日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在征得专案组许可后,他决定再回老家去看看。 这一次,有的是时间,范毅决定自己一个人开车前往。 半道上,在一家大排档用过晚餐,前往一家酒店投宿时,在停车场内,范毅发现了一辆牌照熟悉的奥迪车,这不正是张培勇平常常开的那辆车吗? 他乡遇故知,范毅决定给张培勇射个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张培勇得知范毅现在竟然就在他的车旁,很是惊诧,当即邀范毅上楼来自己的房间内一叙。 第二百六十九节 结局(2)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结局(2) “总局稽查局专案组也找过我了。当然,我把所能提供给他们的,全都给他们了。”张培勇坦然地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一点不假。”范毅说。 “我不这么看。从我接触到的资料看,犯了错,受到惩罚的只不过是少之又少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伸手’的人才会大有人在。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税务局征管、稽查的力度还是太小、太弱,没有面上的威慑,怎么会有对税法的全面遵从?”张培勇说。 “你是搞纳税服务的,哦,嘿嘿嘿,对不起,应该讲,过去曾经是。什么是好的纳税服务?至少一条,公平,你不把违法的治住了,其实就是对守法者的最大的不公。你说是吧?” 张培勇继续说:“就以庞案来说,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如果不是你拼了性命的举报,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专案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为什么举报了那么多年,举报的人那么多,前些年庞大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我说,这不是什么必然注定就会发生的结局,完全是因为你的努力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培勇,我可不敢贪天之功。这些日子,我也反复想过,我自己认为,算来算去,我连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都算不上。要是没有国家对房地产的调控,要是没有煤价的大幅下滑,要是庞大不把战线拉得太长,要是政府不以全力打黑的方式介入,要是国家货币政策再次开闸……真不敢想像,凭我一已之力的抗争,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搞不好,就会是另一个版本的鸡蛋碰石头。现在细细想来,我都觉着有点后怕啊。” “哪有你那么多的‘要是’,‘如果’,在我看来,你就是整个事件中的那关键一环,没有了你,也许,这一切,均不会发生,一切还会照旧,歌照唱,马照跑,太阳照样升起。” “哎,培勇,前几天,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中学物理课上老师讲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正步过桥,本来足于轻松承受得住所有人重量的那座桥,却莫名其妙地垮掉了,究其原因,在物理学领域,那叫‘共振’。我不过就是那队士兵里的一员,恰巧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的地点,又恰巧做了正确的事情而已。” “对呀,所以我才说这事儿不是什么必然嘛。”张培勇哈哈笑着说。 “算了,算了,我们在这里做事后诸葛亮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还是说说你对庞大未来的估计吧?”范毅也笑说。 “庞大,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对其还算是知根知底的,老实说,它出了错,却并没有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如果目前能引进来个十几个亿的资金,完全有可能让它重新站起来。” “这么说,庞勇强还有机会?”范毅当心地问。 “仅仅从经济层面上来讲,的确是如此,只是,他现在人也跑了,再说,他如果又涉及到别的刑事案件中,那就难说了。” …… 泰明市江都花园,这是市内一处顶级的分幢式高层公寓。入住在这里的住户,大都收入不扉,物管费当然也交得挺足,相应的,物业管理也就很到位,很贴心。 物业公司内部要求,负责每一幢楼的保安,必须尽快熟悉住在楼内的每一位业主。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拉近彼此间感情上的距离,方便工作;另一方面,也能有效地避免闲杂人等混入楼内,从而保证小区的整体安全。 负责3幢号楼的保安中,有一名留着平头的年轻人,体格健壮,待人和气,远远见到有住户出入,就会主动热情地迎上去打招呼,替人家将单元门提前打开。表面上看,这位保安与其他保安没啥两样,可有一样,这位去年夏天刚刚才加入的保安,再热的天,也从未有人见他穿过短袖,甚至还因不按要求统一着装被扣过奖金,他却依然我行我素,毫无悔改的意思。 而令这位颇有些个性的保安也颇感奇怪的一件事情是,最近两月才算是经常出现的801住户,一天到晚,几乎总是足不出门,即便偶尔出门,似乎也仅仅只是为了采买一些生活用品,诸如方便面啦、饮料啦、罐头啦,等等之类。而且,这位住户仿佛特别怕冷,天气稍变,出门时必定是围上围巾,而一顶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几乎就从没见他脱掉过。 按照队长的要求,为了尽快与801住户熟悉起来,每一次,这位保安均会主动上前热情地与之打招呼,伸手想去帮助他提一提购物袋什么的,可每一次,他均会礼貌地加以拒绝,基本从不跟他搭话。 热脸贴了冷屁股,憋气之余,这位保安倒隐隐觉得,这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熟,好像以前是在哪里见过的,可惜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 下午,就在这位保安即将交班回家之时,居委会的王婶陪着一位民警走了过来。 这位保安心里禁不住突突地跳了几跳,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这样想着,他悄悄背过了身去,希望他们最好只是路过。 “小张,小张。”王婶却冲着他大声嚷嚷了起来。没办法,他只好重新转过身,笑着问:“王婶,啥事?” 王婶抖了抖手中的一张布告,原来他们这是来贴通缉令的。 张保安领着两人来到单元楼布告栏前,指了指一块可以覆盖的区域,很快,通缉令就贴了上去,一共就两人:庞勇强、庞勇坚,悬赏金额分别达到了十万和五万。 送走了王婶和民警,小张一直突突狂跳的心这时才算是安份下来,心想,还好,还好,又过了一关。 小张以前在道上一直是跟着老鬼混的。当然喽,他这种级别的小弟,老鬼手下一抓一大把,从来不会把他当盘正菜,准确地说,他不过就是跟着老鬼手下的手下瞎混而已。打打杀杀的事,当然也做过不少,特别是收帐时,他曾经亲手切下了人家的一根手指当作利息,为此还得了老鬼一千块钱的奖励,那一次,算是与老鬼的最亲密的接触了。 第二百七十节 结局(3)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结局(3) 至于打断人家胳膊和大腿的事儿,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老鬼被公安机关拿下之前,小张曾经被华仔的手下捆了去,逼问害死老苟的那个老千的下落。他经受不住严刑,招了。从此,他成了丧家之犬,华仔这边看不上他,老鬼那边也不敢回去,终日躲避在外。 老鬼被公安机关拿下后,其手下小弟都作鸟兽散了,他再也不愿意躲藏在外,悄悄地回到了泰明市。 经人介绍,他在这里当上了保安,工资少倒不是关键,关键是可算是又回家了,可是,心里也一直担着一份心,担心以前伤人的事儿,会不会被人检举,警察会不会终于有一天会来抓自己。 小张一直就担着这份心,因为,说起来,他自己认为,在江湖上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人送外号“鬼头刀”,胳膊上就有刺青为证,这就是他从不敢穿短袖的真实原因所在。 像自己这般的人物,警方当然是不会轻易落下的,他经常这么想。 …… 看着王婶和民警远去的背影,小张平复了心情,悠闲自得地重新走回到布告栏前,以纯粹欣赏的目光重新审视起这倒霉的庞家兄弟。 庞勇强,那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道上早有传说,正是他买通了警方,才搞掉了老鬼的,小张边看边想着,忍不住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庞勇坚,庞勇强的弟弟,小张没印象,也不感兴趣,重新又掉过头来仔细地看庞勇强的介绍,看着看着,小张心里一机灵,这人怎么这么像呀?他抬头朝楼上看了看,心里一阵纠结着走开了。 …… 这天晚上,上灯后,801住户又下楼了,他快步走过布告栏,径直向着小区门口的小超市而去。刚刚转过一块绿地,突然有人大吼一声:“庞勇强!” 这人浑身打了一多嗦,停住脚刚一回头,就被人扑倒了,随即双手就被人从后面铐上,有人扭过他的头问:“说,叫什么名字?” 他惨然一笑,说:“还问什么问?我就是庞勇强。” 在801房内,警方搜到了与之前抓捕庞勇钢时同样的一只密码箱,内有大量现金和证件。楼下车位上,同样停着一台加满了油、随时准备出行的越野车。 审问时,审讯员问他为什么不当即离开泰明市?庞勇强平静地说:“我听说,台风来的时候,中心地带反而最安全。看来,这是骗人的。” …… 几乎是与庞勇强被抓的同时,那天全城统一抓捕时的泄密者也被找到了。 去年大搜捕那天晚上,与会人员的手机被要求全部收缴,省武警总队副大队长徐为民身上却多带了一部手机,出发点倒不是为了给谁通风报信,其实一直就是带在身上好和那个她方便联系的。 当要求上交手机时,他犹豫了,怕交出去后,让人知道他有两部手机,反而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于是就只是做了关机处理,却并未上缴。 会上,当最终听说今晚抓捕的重点人物竟然是庞勇强时,他再次犹疑了。思来想去,在报恩意识的驱使下,他借故上卫生间,躲在厕所内悄悄给庞勇强打了报信电话。 他当然知道这有多危险。当晚,他就将这部手机连同手机卡一起处理掉了,心想,现在两清了,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警方抓捕庞勇强落空后,当即调取了庞勇强手机当晚的所有通话纪录,顺藤摸瓜,锁定了徐为民当晚所使用的手机号。由于此号码是无记名的,而且在第一时间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并且还及时通知其女友也将此前两人一直保持通信的那个手机号也一并处理掉,这就为警方的进一步调查设置了不小的障碍。 在徐为民看来,这件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可是,一个很久以前不经意的通话纪录却无意间揭破了天机。 原来,有一次,他的那位小女友在与一位闺蜜聊天时,平常用的那部手机没电了,意犹未尽之余,她直接用上了那部本来只能是供两人专用的手机。 一方通话后,这份通话纪录分毫不差地被电信管理部门保留了下来,警方正是寻着这条线索,先是找到了这位闺蜜,再就找到女友,最终才找到了他。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还是没能躲过警方的追捕,他太低估了警方的能力和韧性。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他只好承认,等待他的,将不再是女友的含情脉脉,而将是冰冷的铁窗,好在,他已经有过经验了。 …… 在看守所,庞勇强听到了父亲的消息。 庞老头自从儿子们相继出事后,他先是大怒,堵在家门口不让公安干警入内搜查,坚称自己的孩子个个都是好人,都是多年来受党和政府教育的好人,不可能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现在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 他反复强调,二十多年来,自己的几个儿子规规矩矩做生意,支持国家经济建设,先后为国家缴纳了几千万,不,应该是几个亿、十几个亿的税款。事到临头,国家不为自己的儿子做主,反倒帮着坏人来抓好人! 他大吼,现在省里的领导,一定是出了坏份子,一定得纠出来! 他口若悬河,堵住了办案人员的去路,最终被以妨碍公务的由头强行拘留了几天,考虑到他曾经也是公安系统的老前辈了,这才放了出来。 出来后,庞老头走上了上访之路。省市两级党委、政府均走遍了,甚至还想去北京上访,结果在路上受了骗,钱财全被人洗空,半路上让当地警方截住,通知康南省将人带了回来。 回来后,教育开导一方,人也就放了,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直到他在大街上扯住一位过路的干警,愣说人家以前问他借过钱,一直没还,现在必须还清楚,这才有人觉出他可能是脑子里有问题了。一检查,果然不假,他直接住进了省长水精神病院,病房离宋卫兵的其实也不是很远。 听律师讲完,庞勇强低头落泪,没有说话。 第二百七十一节 结局(4) - 官场大事记 - 西疯马 结局(4) 几天后,律师又为庞勇强带来了另一件令他悲痛欲绝的消息。 记得出逃当天晚上,他用新买的手机号专程打电话给妻子,让她不要再回泰明,悄悄带上女儿去BJ。 在那里,在一个小区内,他们曾经买过一套不是很大的单元房,这也是他防范不测的又一招,想不到还真用上了。他强调说,一定要隐姓埋名,钱和新的证件,房间里都有,静下来,躲几年,到时候,自己会去找她们母女二人的。 妻子当时就吓哭了,在他的反复保证下,她当晚就悄悄带着女儿潜回了BJ。 律师告诉他,最近在SX的一条高速公路上出了一起车祸,一辆越野车翻落下了山崖,死者为母女两人,通过车内物品和DNA比对,经证实,正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吴敏登,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掠过一个名字。想不到,她们娘俩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庞勇强万念俱灰,开始绝食。熬了一段时间,被坚决制止后,他陆陆续续开始交待一些问题了,许多人从此将不得安生。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庞勇坚至今仍然毫无踪影。 可关于他的消息倒不少。有人说,自己在美国看到过他,也有人说,别扯了,他不在美国,他在SX,据说是被人绑架到了那边,还被迫做了一个手术,当然喽,现在嘛,他成了太监啦…… …… 辞职时,范毅本来准备打一场针对庞勇强的持久战,不料想,这么快,战斗就结束了。 庞大高层,抓的抓、走的走,庞大集团很快就进入了破产清算的程序,却并没如张培勇所料想的那样重新站起。 当然喽,面对体量如此巨大的一块蛋糕,一时间,全国各路商业精英云集泰明市,都想趁机为自己分上那么一杯羹。 老邢退休后,专心做起了自己的爱心事业。邢嫂陪老邢走过了大半生,在反复劝说老邢入籍美国不果后,到底还是心疼老邢,也回到了老邢身边,整天开着她那辆红色宝马帮着老邢搬运一些书包、文具、被褥、衣帽之类的东西,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范毅笑对老邢说:“老邢,你这才是真正的第二春呀!” 老邢也不客气,惬意地说:“那是!我现在就知道,当我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时,一定是笑着走的。” 范毅向往地说:“我现在基本上算是穷光蛋了,人穷志短,就不说什么大话了。等等吧,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来的。” 老邢脸色忽然为难起来,忍了忍,还是说:“小范,有一件事儿,最近我一直搁在心里。其实,我是在想,当初,你那么着急就辞职了,是不是因为那天我说了一些什么不应该说的话,影响到你了?你还年轻,你看看,现在把你弄得……” 范毅知道他误会了,也许自己的突然辞职,反而成了老邢内心深处的一块心病,现在再不讲讲清楚,只怕老邢要愧疚一辈子。 于是,范毅忙笑笑说:“老邢,你想歪了。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在想,我究竟适不适合继续在机关工作,想来想去,老邢,你还记得上次在你家吃饭时,你给我讲的蜗牛角的故事吗?” 老邢笑笑摆手说:“你是学中文的,你可不准取笑我。” 范毅笑说:“哪敢,哪敢。其实,后面我也想到了《庄子》里的另一个故事。故事说,有一只凤凰,从一只猫头鹰头顶上飞过,猫头鹰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只腐烂掉的死老鼠,看到凤凰,以为凤凰要来抢他的食物,一个劲地冲着凤凰乱叫。其实,这只凤凰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这只猫头鹰错误地将他当成了敌手。老邢,你不觉得,在我们单位上,类似猫头鹰这样的人太多了吗?而我,却只不过是想做一做那只过而不食的凤凰罢了。” 听罢,老邢大笑。 …… 通过党项军,在不违反其原则的前提下,范毅不断地可以听到庞案进展的一些最新情况。 孙涛的案子总算是也有了结果,据刁玉寒交待,他是受庞勇钢指使,才找人去弄范毅的,没想到误杀了孙涛。 张慕和姜维娅则决定离开泰明市,前往SH发展。正好东陆证券要在SH新开一家营业部,姜维娅当即报名前往,张慕则拿着段炳生临走时留下的推荐信,投奔到了SH的一家私募旗下。 告别时,张慕说:“其实,我挺感谢段老师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他那种人,才是真正知道春江水究竟暖不暖和的那只鸭子。” 也许,张慕是如今唯一一位知道段炳生确切下落的人吧。 …… 清明节,范毅先后祭扫了父母、外公、外婆的坟墓,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来到孙涛的墓地前,看到了坟前堆满了鲜花和水果。 范毅用一块湿抹布再次将一尖不染的墓碑仔细地擦了擦,抚摸着孙涛面带灿烂笑容的照片,他说:“涛子,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放下带来的鲜花,范毅注意到,在众多的鲜花中,有一束小花上,写有送花人的落款,蔡雯。 从山上往下走时,远远地,范毅看到有一对夫妇也在扫墓。男的他认识,这是党项军的局长王立。看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立在一面墓碑前满脸慈爱和关注的样子,范毅想起来了,这里躺着的,应该就是他们爱入骨髓的儿子。 如今,当初真正的凶手庞勇强、庞勇钢和方杰,已然伏法。当时的那名替死鬼,只不过是他们花钱找来的一个幌子而已,反倒成全了邵原平的“战绩”。 庞勇强,这个人渣,你也有今日,忍不住,范毅就想大吼一声,可这里是墓地呀,逝者希望得到的安宁逼迫着范毅忍了又忍,匆匆走下了这片公墓。 …… 在机场,前来送行的人有四位,张顺、陆云龙、党项军和邓家辉。 邓家辉在前不久局里组织的竞争上岗中刚刚被任命为省国税局信息中心副主任,春风得意,一扫之前期期艾艾的怨妇形象,颇有些准备大展宏图的意思。 邓家辉和范毅拥抱后说:“你可要记住哟,我是下个月十八号办酒啊,你可一定得来啊!最好是把你的那位诗诗也带来,下一次,就该看你们的了。” 范毅转移话题、冲党项军说:“老党,你看看人家家辉,这是后来者居上,你也要抓点紧啦,最好也在下个月就办,省得我跑来跑去。” 党项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陆云龙说:“范哥,你放心去,庞大超市那边欠你的货款,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我帮你算了算,收回本金后,大钱可能赚不到,估计千把万的进帐还是有的。” 陆云龙这话,范毅还是比较相信的,庞大超市中有两家,现在就已被陆家趁势盘了下来。 邓家辉在一旁“哇”地一声道:“范毅,你小子又在哪里发财了?也不带上哥们儿!” 范毅笑笑,没有答他的话,转身冲张顺说:“咱哥俩也抱一个?” 两人哈哈大笑着拥抱后,范毅说:“小诗父母身体不太好,我走后,就拜托给你了。” “你放心,你爸妈就是我爸妈,我还担心,到时候,他们是认你还是认我呢!”张顺笑说。 听着广播里再一次响起催促旅客登机的提醒声,范毅挥挥手转身进了安检门,心中痛快地大叫:“诗诗,我来了!” (全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